《大国师》 正文 章001 山中元老头 江州,三水围绕,温润潮湿,所在申位,五行属金。 临近主城的一个偏僻小村之中,民风和善,村民纯朴,却因四面环山,交通不便,所以略显落后。不过这小村的风景秀美,树林葱茏,却吸引了不少驴友前来,选择徒步走在这空气清新的山中,感受与繁华大都市不一样的宁静秀美。 这种小村子,通常是很远才能够看到一户人家,所以一座孤立简陋的小破瓦房孤零零地立在一半山腰处,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座小破瓦房,来过这小村的驴友都知道,只因为它是这附近最昂贵,也是最破的一座屋子,住一夜的价格相当于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水平。 不过这一个年轻的驴友并不知道,他是在论坛上看到了有人介绍这座村子的照片,觉得挺漂亮,自己又是江州人,距离近,便独自一人,装备整齐而来。 可他经历并不丰富,甚至有些匮乏,只是一个钱多不愁、通过徒步旅行方式来寻找所谓心灵慰藉的富二代,刚刚进山就受了挫,被一只野兔吓得从山上滚了下来,瘸着一只腿狼狈地走下山,走了许久才终于看见了这么一座破瓦房。 他眼中一喜,拖着一只伤腿加快脚步就想要去寻求村民的帮助,可来到破瓦房前,却看见一张大摇椅上面,四仰八叉地坐着一个闭着眼睛小憩的干瘦老头,发须皆白,却是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破旧的灰蓝色中山装,裤脚挽起,露出一双穿着大凉拖的脚丫子。 很典型的山中村民,不过年轻驴友却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势,犹豫再三,才上前去问老头:“老爷子,我刚刚在山里面摔着了,请问您可以告诉我,这山里什么地方有医生吗?或者,我能在您的房子里面借宿一晚吗?” 他问得很客气,很有礼貌,一点儿也没有富二代的骄纵。 可那干瘦老头眼也不睁,伸出手就冲他竖起一根食指。 年轻驴友缩了缩脑袋:“不,不行?” 干瘦老头一下子坐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面冒着精光,嘿嘿笑着:“不!一晚一千!” 年轻驴友被吓着了,从他进山以来,遇到的都是善良友好的村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般……市侩的老人。而且这价格,一千? 老头似乎看出了年轻驴友的惊骇,清了清嗓子:“一千,住一晚,老头子我立马就去给你找医生!” 年轻驴友苦巴巴一张脸,望了望周围。 尽管他很想离开这里,但这四周根本没有别的人家了,唯有这么一座破瓦房,而他的腿也疼得完全走不动路了。 又是憋屈又是恼怒的,不过年轻驴友还是咬着牙:“行!” 一晚一千的价格敲定,老头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伸出手:“定金!” 您还真是直接! 年轻驴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翻白眼,不过还是从兜里摸了几张现金,一摸才想起,他他的银行卡放在山外的车子里面了,现在他的身上,只有九百块钱。 老头一把扯过年轻驴友手中的钱:“没事儿,九百就九百,今天的第一单生意,给你打个九折!小伙子先进屋吧,我给你找医生去!” 估计是接了钱,老头对待年轻驴友的态度好了不知道多少,又是热情地将他送进屋里,又是脚步飞快地大步离开,转眼就跑了很远。 年轻驴友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九百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耐不住他心里憋屈不爽啊! 等等……那老头怎么知道他手上是九百的?他根本就没有说过好吧! 没多久,老头拉着一个人跑了回来,估计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没有行医执照的那种。年轻驴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庸医害人,不过这山里的医生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尤其是对治跌打损伤很有一套。 医生看了看年轻驴友的脚,就笃定地说他只是被扭到了,没有脱臼断骨,摸出一瓶药酒,黄黄黑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配方,揉在伤处,再加上医生的独门手法,年轻驴友很快就觉得脚上的疼痛舒缓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送走了医生之后,老头转身在屋里的一个破柜子中搬出一套大花棉被,八九十年代用的那种花色,不过年轻驴友已经见过更无语的,一床被子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山里晚上冷,小伙子好好盖被子,不要着凉了啊!”老头笑呵呵地将被子放在年轻驴友脚边,摸出一根老烟斗,塞在嘴里准备离开。 “老爷子!”年轻驴友喊了一声,“晚上管饭吗?” 老头抬手很随意地挥了挥:“管!” 幸好! 年轻驴友舒了口气,总算是不用担心晚饭了。 他有些吃力地扯过被子,才发现这被子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酸臭,而是意外的绵软,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盖在身上也很舒服,里面塞着上好的棉花,比什么蚕丝被都要舒服。 这一点,多少让年轻驴友心里面舒服了很多。 这小半天的经历,估计这位驴友很久都不会忘记,尤其是在晚上老头给他送饭来的时候,坐在桌边看他吃饭,随口与他聊了两句话,这年轻驴友便立马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老头,竟然这么能侃? 从天文地理,扯到历史战争,开口便是惊人观点,妙语连珠,而且还不是那种闭目塞耳的老纨绔,一些西方资本论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并且还能够结合上下五千年历史—— “大唐撤销羁绊商旅的关津,以捡田括户严苛限制土地兼并,虽然缔造了开元之治,可结果呢,官府缺乏经济鼓励,老是钱荒,唐朝的经济运行,自然也难以走出小农田园……” 偏生这年轻驴友因为家族原因,专业就是学经济的,从小又爱读史,顿时眼中泛光,惊为天人! 高手在民间,荒野有遗贤啊! 他感动得涕泗横流,对老头佩服之极,与他坐论金融历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他立刻觉得自己一千块花得太值了! “元老头!”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老头一下惊坐而起,目光迅速搜索四周——寻找逃生之路! 年轻驴友还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小破瓦房乌泱泱涌进来一群人,立马将面积并不宽敞的破瓦房挤了个满当当,而那老头,也被为首的一个壮汉提着领子拉了起来,愤怒说道—— “你这个老骗子!以前骗外乡人其他村儿的人也就算了,这次居然骗到我们自家人头上来了!都是你!满口胡言说我媳妇儿是生女儿的命,一辈子生不出儿子,害她受了这么多苦,怀个孩子都想打掉,还差点儿自杀。现在好了,我媳妇儿生了个儿子,说,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老头干巴巴地笑着:“老,老三啊,你媳妇儿生了娃,要我给你什么交代啊!” 壮汉怒瞪双目,也被噎了一下:“我,我不管!反正你给我媳妇儿乱算命,我要找你算账!” 壮汉身后站着的一堆人,不是壮汉的亲朋兄弟,就是他媳妇儿的娘家人,一个个的都愤怒地看着老头,纷纷应和壮汉的话。 年轻驴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老头被提拉着领子扯了出去,自己则是张大嘴巴,久久不语。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敞开的破门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素色身影。 简单粗糙的麻布衣衫,但穿在这女孩儿的身上,却有一股出尘飘逸的仙气儿,瞬间让年轻驴友联想到了神仙姐姐这个词,哦?看模样好像比自己小很多,应该是神仙妹妹吧…… 但不得不说,站在门口的这个女孩儿真的让他惊艳了,虽然女孩儿不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很漂亮的人,但那细致秀美的五官,温和无害的线条,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气质,连垂着眼的模样都好看到可以直接入画! “小妹妹,你,你是……”号称见过许多美女的富二代年轻驴友,居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结巴了。 女孩儿抬眼看了看他,简单直接的眼神看得驴友头皮发麻。 为毛有一种一切都被看透的感觉?……估计是电视小说看多了产生了幻觉。 女孩儿没有在意驴友一瞬间露出的古怪表情,开口问道:“你给了他多少钱?” “什么?”驴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女孩儿抬了抬下巴:“这屋子,住一夜,多少钱?” “一千……”驴友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心情,简直是复杂到想要咆哮。 女孩儿扯了扯嘴角,只是浅浅的甚至于很牵强的一笑,但那年轻驴友却瞬间如同被击中了心脏,只觉得昏暗老旧的屋子变得明亮美丽起来,连空气中的那股腐朽味道也是这般的可爱。 大概是花痴了太久,年轻驴友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口哪里有什么素衣女孩儿,仿佛刚刚他看到的一切,只是山野寂寥,调皮精灵随手编织的一场梦…… 开新文了,欢迎大家捧个场啊~! 过几天清明节后再开始更新,先占坑儿啊! 正文 章002 下山入世 元老头顶着一脸青乌,头发衣服比之前的更乱更狼狈,重重踩着步子,气呼呼地往家走。 他的家不是那间小破瓦房,那房子以前虽然是他住的地方,但后来他修了更好的屋子,就搬走了,那套破瓦房通常用来诓骗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给自己和孙女儿赚点零花。 他的屋子是一套小宅院,掩藏在层层树木之后,一片深绿浅绿之后,豁然开朗看到的小溪之畔的一套小宅院,自会有几分心喜之感。 这宅院虽不宽敞,仅有加上厨房的四个房间,但总体看来倒也别致古朴,与其他的那些普通农家院子,有很大的差别。 “外公,你回来了。”一个轻灵的声音响起。 树下突然走出一个素衣女孩儿,赫然便是刚才那年轻驴友遇到的那一位,只见她怀抱一卷古籍,神色冷淡,墨色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子落在肩头,衬得她一身素色麻衣如雪般干净纯粹。 元老头抬眼看见女孩儿,便露出嘿嘿的笑容,慌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 “我都看到了,你被老秦家的人拉去了。”女孩儿淡淡说道。 “额,那个,小晞啊……” “我见过老秦媳妇一次,眼下白莹,准明印润,当为男胎,且旺夫生子,为何外公你却要开口断定她无生男之命?”她奇怪地问道。 元老头慢慢收敛了笑容,挺直了脊背,瘦小的身子突然之间就高大起来了,凛然生出一股威严气势,世间万物皆在他心。 他道:“那老秦奸门色暗,山根现纹,若不是有难见真心,两人感情更加坚定,不出几月,必生矛盾,夫妻不和。所以说,这几个月,看似煎熬,是福是祸,却不一定了。”他说着叹了口气,“老秦媳妇是个心好的,能帮一把也是帮。” 元晞一愣:“外公,命运本天定,随意插手,是否有所不妥?” “没错,改命乃逆天之举,天道反噬也只会应在我们这些逆天之人身上,得不偿失。但我所作所为,不过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堪堪改运,算不得插手了他人命运。”元老头摆摆手,语气突然凝重起来,“小晞,外公发现你最近变化很大?” 元晞拧了拧眉,她没觉得什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莫非是那件东西的影响?”元老头暗自道。 几日之前,一直挂在元晞身上的那块元家传承玉佩突然消失,化作一道白芒钻进她胸口。但这并不是坏事,反而让元晞的脑子里面多了很多她没有学习过的风水相术知识,在外公刻意拖拉之下,元晞几乎是自学出来的半吊子水平,突飞猛进。虽然没有元老头的丰富经验,但论理论知识,她知道的一些东西,比元老头还多。 元晞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外公,元老头惊讶不已,豁然想起当年天下动乱,他父亲带着他逃亡,家中多少细软都没带,唯独带了这么一块玉佩,而他父亲曾告诉他,元家若要东山再起,一缕机缘,就应在这玉佩之上。 只是动乱时期,一个风水师的身份让元老头吃尽了苦头,早就断了要让元家重新崛起的心思,更不要说去研究玉佩了,这块玉佩也因此蒙尘几十年。 祖训让元老头不得已选了外孙女儿做了这个元家传人,但他并不想让孙女儿也走上窥探天机的风水师一道,其中的苦果他吃得够多,五弊三缺也应了,他只想让孙女儿做个平凡快乐的普通女孩儿。 可——天意难违。 元老头突然问:“小晞,记得外公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吧。” “下山?”元晞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情愿。 元老头说道:“大道修于世,既然你已经得了元家传承,入世就是必须的了。而且,小晞,你才十八岁……”他叹了口气。 他隐居山中,孙女儿作为元家传人自然也跟他住在山中,远离了父母,远离了一个常人应该过的生活。他竟然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孙女儿不过是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可看她不悲不喜、风淡云轻的模样,却恍若已经沧桑。 于是下山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元晞看到外公躲在屋里,用他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也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笑得很贼的样子,然后就告诉她,她下山之后,等到九月份,就可以去读大学了。 元晞并无所谓,她对外面世界了解不多,并不知道上大学是需要考试的,而自己这种没有依靠实力进去大学的行为,叫做走后门。 一切都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第二天元晞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东西被收拾在一个黑色的书包中,放在桌子上,旁边是一沓钱,还有一张白色的字条。 元老头的字铁画银钩,凌厉而充满气势,一张白色字条上龙飞凤舞言简意赅写着“外公上山去了,不送你了”。 元晞无奈地牵了牵唇角。 她本来以为还有过些时日的,结果外公这么着急就催着她下山了。 她收起字条,去了书房,坐下,往砚台舀水,研磨,提笔留了一封书信。相比起元老头的字,她的字就要秀气很多,清淡而飘逸,恰如其人。 书信的内容,则都是嘱咐外公注意身体,不要做什么什么之类的。 写完之后,她用镇纸将这张纸压在了书桌上。 出了书房,提起桌上的东西,收起那几百块钱,元晞脚步轻巧地出了门。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出门会为她的人生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当作以前出山去镇上一般寻常,而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这里才是她的家。 临近下午的时候,元老头才从山上下来,虽然知道元晞肯定已经离开,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屋内转了两圈。 一眼看到书桌上的信,拿起来一看,禁不住眉开眼笑。 “这丫头。”元老头心里还是很舒畅的,却一下子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给女儿女婿打电话,这好几个小时了,元晞应该也快要到江州了吧。 我是打算收藏过百就开始更新,尽早起来一看,收藏102了,嘿嘿,开始更新啦,目前每天更新一章,一章两千,下午两点钟左右更新章节,有存稿,不断更,欢迎收藏跳坑。 正文 章003 贼相 元晞的记忆力很好,尽管只是很久以前去过一次江州那个家中,但路程她却记得清楚,这也是元老头丝毫不担心她路上会出问题的原因。 走山路到大公路旁,坐小客车到镇上,而镇上的汽车站就有直达江州的大客车。元晞挺幸运,刚好买到十分钟之后那班车的最后一个位置,直接走过去排队,顺利上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元晞穿着简单宽松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挽起塞进了鸭舌帽中,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脸,从侧面看过去,几乎就会以为这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哥儿。 元晞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书包垫在身后,开始闭目养神。 “哎哟!”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小伙子,走路小心点儿啊!”一个提着大包的普通中年妇女忍不住皱眉道。 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黄毛小混混,很是不屑地哼哼两声,丝毫没有道歉的打算,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后一排,一屁股坐在元晞的旁边,然后摸出手机,嚼着口香糖开始玩游戏。 中年妇女有些吃力地拖着自己的大包,恰好一个模样斯文的男人走在她的身后,便扶了她一把,还顺便帮着她将大包塞到了架子上。 中年妇女感激道谢,而客车中的人总算是坐满了,司机发动车子,大客车缓缓动了起来。 这趟车到江州需要足足三个小时,元晞闭着眼睛,她定力好,从小便练的是坐禅之类的修身养性功夫,三个小时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大客车终于进了江州的地界,快到汽车站的时候,之前那个中年妇女突然惊叫起来:“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这一叫,顿时吵醒了车上不少本来正在睡觉的人,元晞身边这个黄毛小混混也是如此,不满地睁开眼睛。 中年妇女已经站了起来,慌忙地翻着自己身上的各个口袋,却仍然没有发现钱的踪影。她本来是看到快到目的地了,下意识想要看看钱在不在,结果一模就摸了个空。 “大姐,你的钱会不会在包里啊!”坐在她后面的一个年轻女孩儿说道。 那中年妇女使劲儿摇头:“不会的,我就是将钱塞在这个口袋的,上车的时候还在呢,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呢?” “大姐!你丢了多少啊!” “是啊,大姐你丢了多少钱?” 大家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那中年妇女绝望大哭起来:“一万多啊,那是我家大丫的救命钱啊,是我在村儿里找乡亲们借的钱啊,我大丫还在医院等着钱做手术呢,没钱了我可怎么办啊!” 她绝望的大哭终于引起了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姐,你这么多钱怎么不存在银行里呢,带在身上多不安全。” “就是,直接带卡多方便。” “哎,大姐既然说上车的时候还在,那就说明,这小偷肯定就在车上了!” “没错没错,大家上车之后就没有下过车了,肯定是在车上的!” 这辆车途中遇上修路,便不得不改道走了老路,老路上自然不如高速公路有休息站,一路上都没有停过,为此还晚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那个偷钱的小偷,是没有机会逃跑的,肯定还在车上。 江州人都是热心肠,看到中年妇女绝望的模样,便一致要求司机师傅将车子停到了路边,关着车门,好好解决这件事情,把那个小偷找出来。司机也没有什么意见,还摸出手机打了电话报警。 中年妇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车座后排大声说道:“是他!肯定是他!上车的时候就是他撞了我一下!” 中年妇女这一指责,黄毛小混混一下子就慌了:“不是我!真是不是我,你们看着我干啥呢!” 已经有两个长得比较壮的大汉站了起来,说道:“小伙子,就算不是你,也得给个证据啊!” “凭,凭什么!我又不是小偷!”黄毛小混混梗着脖子说道。 可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 整个车上,就这么一个黄毛小混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中年妇女指认是他撞了自己,所有人自然开始怀疑他,再加上他死活不让人搜身,越发让人怀疑是欲盖弥彰。 元晞懒懒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黄毛小混混,知道他慌乱的原因,可也没有开口,静静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人虽然看着斯文,却眉重粗浊,额削枯低,且神如惊色,地阁窄瘦。 元晞看到他这样的面相,便多注意了他几分,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而身边这个黄毛小混混,就算元晞不看他的面相,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阴冷之气,明显是在土里挖到了什么东西,带在身上准备去江州卖掉,这才怕被人搜出来,只可惜货不是好货,反而是个烫手山芋。 元晞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是突然想起外公与自己说的话,心中一动,开口道:“他不是小偷。” 黄毛小混混被所有人针对,这会儿终于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差点儿感动得痛哭流涕。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元晞,只是听她声音悦耳清泠,才知道原来这清秀小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你看到了?”这人开口倒是没有指责元晞乱说,而是好声好气地问道。 元晞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那个人,才是贼。” 她指着的人,赫然便是那斯文男子! 丢了钱的中年妇女顺着看去,却是一愣:“刚刚,刚刚这个小伙子还帮了我的啊?”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啊! 那斯文男子一愣,狠毒的目光在元晞身上一扫而过,很快又摆出温文尔雅的表情,主动站起身来,张开手。 “我不是小偷,你们可以来搜我的身。” 之前那几个壮汉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也没有太过,毕竟不是警察,只是翻了一下他身上得几个口袋。 正文 章004 报复与高手 “没有找到。”他们对视一眼,摇摇头。 有人问:“是不是小姑娘你看错了?” 还有人开始恶意揣测:“这小姑娘该不会跟旁边那个人是一伙的吧!” “我真的不是小偷!”黄毛小混混急得冷汗都下来了。 元晞什么也没有说,抿着唇,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那斯文男子的面前。 “小姑娘,你可能是看错了,我可不是贼……”斯文男子说着,却冲着元晞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只是他的角度巧妙,除了元晞,无人看到。 元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目光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 斯文男子皱了皱眉,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手段还差点火候,回去练两年吧。” 斯文男子听到元晞对自己低声说的话,惊诧不已,下一秒,便被元晞抓住了衣服,伸手一摸,便从他衣服的一个夹层中,摸出了一沓由红布抱着的钞票。 斯文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而丢了钱的中年妇女几乎尖叫起来:“就是我的钱!”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送他去派出所!” “警察马上就来了,先抓住他再说!” 一车的人都义愤填膺的,嚷嚷着一定要让万恶的小偷伏法。 那斯文男子眼见不对,看着几个壮汉已经朝着自己包围了过来,慌乱地用目光扫着周围,脚下挪动了几步。 “啊!” 有人惊叫起来,有人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还是看到那个斯文男子,竟然撞开了大客车里面的逃生窗口,跳了出去,踉跄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狼狈地大步跑远了。 有人想去追,可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快,下车的时候,都找不见人了。 事情不了了之,不过中年妇女的救命钱总算是找了回来,算是皆大欢喜。而其他人看元晞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注意,元晞倒是不甚在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 “谢谢你啊。”黄毛小混混感激道。 元晞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换作平时,黄毛小混混肯定发火了,但元晞毕竟是帮了自己的人,他怎么也不好朝着恩人发火,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安静了。 不过整个客车倒是因为一个突发事件而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讨论起小偷的事情来,还有一些人开始说起自己的切身经历。本来只是一个客车上萍水相逢的人,倒是因为一个小偷事件,而多了几分熟稔。 客车等来了警察,简单处理了事情,便重新启动车子,前往了江州城内的汽车总站。 元晞提着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银色面包车中,刚刚撞窗逃跑的斯文男子便坐在后座上,恶狠狠地看着元晞,咬牙切齿道:“就是她!” 而元晞,浑然不知,自己走在路上,身后还跟了一辆面包车。 这汽车总站距离那个房子也不远,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元晞不喜坐车,刚刚才坐了三个多小时,便想着直接走过去。 而后面,面包车放慢车速,悄悄跟在元晞许远之外,等到元晞走到一个偏僻人少处,一刹车,乌泱泱地下来了五六个人,一群人上来将元晞给团团围住。 元晞神色未动,只是抬起眼,看到了从后面走上来的那斯文男子。 此时斯文男子多了几分痞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姑娘,这年头,太爱多管闲事,恐怕不好吧!” 元晞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斯文男子也是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爱管闲事的小姑娘,长得还不赖。 旁边一群混子显然也发现,便笑嘻嘻地开口调戏元晞,嘴巴上不干不净地说些荤段子。 只是元晞都没有任何反应,风淡云轻的表情如同已经成为了她的面具,好似无论这些人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动一下眼皮。 斯文男子有些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几步上前来,故意想要去摸她的脸。 元晞终于动了,伸手就捏住了斯文男子的手腕。 她只伸出了三根手指,却捏得斯文男子哇哇大叫,连忙招呼兄弟们来帮自己,自己更是抽出一把小刀朝着元晞划去。 元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脚踢飞了小刀,手上一用力,直接将男子的手给扭到了他身后,只听得咔擦一声,估计是手臂脱臼了,斯文男子疼得脸都白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冲了上来,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一人对一人了。 可惜,人多并不代表厉害,元晞身手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甚是赏心悦目,抬手或伸脚便总能够解决一个,没多久,五六个大男人就全部倒在地上哀呼不已,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元晞顺手丢出去了一直被她抓在手中的那个斯文男子,让他去跟自己的兄弟们作伴。 要知道,元晞可是从小就跟着外公练功夫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从来没有断过一天,而她学的,也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能够杀人的国术功夫,这些权凭蛮力的无脑混子,哪里是她的对手,甚至在她手上都过不了几招! 这一系列的变故,也吓呆了躲在旁边的几个路人。 这条路虽然人少,可也不是没有行人的,只是他们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混子,被吓了一跳躲到一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却又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元晞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受欺负,便拿了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元晞解决一堆人,还是用了将近十分钟的事情,若是真的干净了结他们,估计会更快。 这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最近的警察赶过来了,而他们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咂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元晞皱了皱眉。 报警的几个围观群众已经上来开始解释,口中那是说得天花乱坠,元晞完全成了盖世侠女,刷刷刷就打翻了一群人,简直是爽快到堪比电影,不,比电影还电影! 两个警察也是听得双眼冒光,盯着元晞的眼神,简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叫“高手”了。 正文 章005 姐弟 不过一切还是按照正常程序,准备回所里做个笔录的。 元晞跟着去了,到了派出所,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派出所一调查,没有想到居然还抓到了一条大鱼,这几个刚刚还叫嚷着要让元晞赔医药费的男人,居然就是这些日子,警察们苦寻不得的一个四处作案的盗窃团伙! 几个报复不成的男人,刚刚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这会儿却已经痛哭流涕被扭送进了监狱之中。而元晞,也是误打误撞成了助警破案的英雄,因此派出所内的警察们对她的态度更好了。 大概唯一苦恼的,就是这个一直绕在身边,口口声声说着要“拜师”的小警察了。 “高手,高手请收我为徒!”名为陈初阳的小警察,眼巴巴地望着元晞,十分渴望她能够答应下来,“我从小就喜欢武术,也去练过跆拳道,但我觉得还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更好,哪里像是那些花架子,我们的武术可是真正杀人的武术,我就喜欢这个!” “你喜欢杀人?”元晞瞥了陈初阳一样。 激动中的陈初阳一下子跟堵住了嘴巴似的:“我……我……” 元晞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老警察:“对不起,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老警察点点头,又苦笑道,“小陈他就是特别喜欢武术,所以听说小姑娘你身手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拜你为师,没什么恶意,你也别太在意啊。” 元晞摇摇头,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陈初阳回过神来,也没有听到老警察口中说的小姑娘,只是眼看着元晞抬脚就要走,连忙追了上去:“高手!高手!我真的会很刻苦的,什么扎马步的,几个小时我都没有怨言的,我真的很想学习武术的!高手?高手!” 他猛地停住脚步,差点儿直接冲到突然停下来的元晞身上去。 他嘿嘿笑了两声,憨气地抓了抓头发,越过元晞头顶看了看前方,才发现一个头发立起来跟鸡冠似的小混混,痞气十足地走了过来,这人似乎感觉自己很霸气,应受万众瞩目,但他脸上跟头发一样五颜六色的淤青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给人的感觉除了好笑,也就只剩下好笑了。 “走快点!”他身后的警察皱眉催促道。 小混混连忙收敛几分,加快了脚步。 几人从元晞身边走过。 “高手你在看什么?你认识那人吗?”陈初阳好奇地问道。 元晞没有说话,只是将刚刚看到得那个“鸡冠头”,与自己印象中的那张照片对比了起来。 她记忆力很好,多年以来从未出错。 她眼底一如深井无波,只是开口淡淡说了一句:“看来是了。” 陈初阳一脸不解,喳喳眼睛:“什么是了?什么什么?” 元晞想了想,还是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眼看着那“鸡冠头”以及一群跟他模样差不多的小混混,在警察的催促下坐在了椅子上,嘴上已经开始追问案情,而他们被拉到派出所来的原因,则是打架斗殴。 这是很寻常的案子,每天总要发生那么几起,不足为奇。所以陈初阳越发奇怪元晞为什么要看着那几个小混混,难道真的是认识的人?可为什么又不上去直接说话呢? 陈初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从外面冲了进来,喊了一声“小易”,满脸愁容,可也显露出了几分熟悉,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而一直被元晞看着的那个“鸡冠头”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妈”。 “妈妈。”元晞突然开口也喊了一声。 而那个中年妇女听到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下意识回过头,目光落在了元晞的身上。 元晞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抬手摘掉鸭舌帽,如瀑的长发柔顺地滑落下来,坠披散在肩头,抹去了所谓的清秀小哥形象,顿时柔化了她的秀美,少女气息盈然,也才让人赫然发觉,这竟然是一个如此清丽漂亮的女孩儿,而且她身上那股出尘气质,更是切合了某些男性心中的幻想,派出所之内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看了过来。 尤其是陈初阳,距离元晞最近的他,一直以为元晞是个男孩儿的他,想到自己之前还苦苦追着一个小姑娘喊高手,要拜师,又窘又怪不好意思。他抬眼看到元晞别在耳后的发,露出莹白如玉的精致小耳,一张挺阳光帅气的脸刷的爆红。 元晞对一切恍若未觉,只是走到那中年妇女身前,又喊了一声:“妈妈。” 中年妇女几乎失声尖叫:“晞晞!” 虽然很久都没有看到女儿的,但是一个当妈的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家的女儿?她长大的模样方妈每一天都在幻想,就是这个样子,就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而那“鸡冠头”皱了皱眉,一开始还在嘀咕哪儿来的疯子乱认亲戚,结果自家老妈喊了一声“晞晞”,他才顿觉不对,这该不会就是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姐姐方晞吧?哦,她似乎跟了外公姓,改名叫元晞了! 方易皱了皱眉,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流露出对元晞的抗拒和敌意。 方妈欣喜地冲过来抓住女儿的手,高兴得一时忘了身处之地:“晞晞你怎么在这里!” 等等,这里好像是派出所,难道晞晞……? 方妈根本没有往元晞犯了事儿那方面去想,眼睛一瞪就怒道:“谁欺负了我女儿?” 进派出所的不是欺负人的就是被欺负的,她女儿这么乖肯定不会欺负人,那就一定是有人欺负了她女儿了!一想到这里,方妈都快要炸了! 那边老警察连忙解释,说了元晞的事儿。 方妈的神色迅速柔和下来,跟变脸似的,笑眯眯地摸了摸元晞的脸:“我家女儿就是能干!”又漂亮! 顾及到这里是派出所,后面三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方易虽然因为打架被抓,可受害者有点皮外伤,赔点钱了事,再加上有个元晞的关系在那儿,派出所也有意故意放水,没多久方易就被老妈拉着回了家。 方妈左手儿子右手女儿,得意洋洋地走在路上,觉得自己简直就拥有了全世界! 正文 章006 勒索不成 方爸正在做饭,听到门铃冲过来开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漂亮女孩儿,顿时就懵了。 “晞……晞晞!”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易冷眼看着一切,似乎很是不爽爸妈因为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姐姐表露出来的激动心情,大概是带着一点儿小孩子的不平衡心理,气冲冲地就重重踏着步子,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若是以往,方妈定然上去哄他了,但今天陡然见了女儿,欣喜之余也顾不上儿子,与方爸一起围着元晞团团转,一口一个“晞晞”叫得亲昵,更是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喝水都恨不得送到她嘴边,又是切水果,又是加菜的,生怕一点儿怠慢了她,这其中,不无透露着一点小心翼翼。 纵是元晞也有些不自在:“爸爸,妈妈,你们不用照顾我。” 听到元晞生硬地叫着爸爸妈妈,方爸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红,抿了抿唇转身又进了厨房做菜去了,也不想让妻女看到他的这幅模样。而方妈在元晞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元晞的头发:“晞晞,爸爸妈妈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机会照顾你,你跟着你外公,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爸妈只想对你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元晞茫然地抬起眼,有些不理解。 方妈看着女儿的模样,心想肯定是女儿常年呆在山中不与人来往,才这般不知世事,早熟得让人心疼,和她同龄的女孩儿,哪个不正是天真烂漫的青春年纪?于是,心中对父亲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元晞的回家让整个方家都闹腾了起来,方妈拉着元晞各种发问,元晞则是一本正经地严肃回答着每一个问题,连向方妈描述每天吃的饭菜都要好好思考一会儿——嗯,这的确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吃饭了!”方爸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笑呵呵地说道,“今儿的菜有些少,晞晞你喜欢吃什么跟爸爸说,爸爸明天就去买!” 不知何时走出来的方易扫了一眼摆满盘子的饭桌,阴阳怪气道:“就这还叫菜少?” 方妈站起来就是一巴掌拍在方易的背上,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晞晞,来,快来坐着。”转头面向元晞的时候,又是笑脸盈盈了。 元晞默默不语来到饭桌旁坐下。 方家不是什么规矩多的家庭,也没有饭桌上不能说话的要求,所以吃饭的时候,方爸方妈不断拉着元晞说话,很是热闹。 “对了,晞晞你这次下山要住多久?”方妈突然问起一个问题。 方爸欢喜的表情一滞,不由得带上几分忧色,他是不愿好久才看到的女儿,隔几天又离开了。 元晞道:“不知道,外公让我下山来读书。” “读书?那可要住很久了!”说不定以后就都住下来了!方妈说不出来的惊喜,竟是悄然酸了鼻子,眨了眨眼睛才将泪水逼了回去,又笑开问道,“晞晞的年龄该读高中了,高三怎么样,妈妈明天就去学校问问!” 方易突然插了一句:“这不正在放假嘛,你上学校能找着人?再说了,她连书都没读过,一来就上高三,知道什么!”撇撇嘴,煞是不屑的样子。 元晞根本没有在意亲弟弟的争锋相对,只是从实说道:“外公让我去读大学,说已经安排好了。” 方爸惊讶问道:“直接安排去读大学?不参加高考?” “不是吧,这不是走后门儿吗?我们家什么时候有那么大本事了!”方易再度怪声说道。 “你闭嘴。”方妈终于冲着方易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顿而若有所思道,“你外公的确认识一些人,读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方妈还有些诧异,她爸那个老顽固,当年为了老方的工作,她累死累活地在他面前各种说辞,就是想要让他帮老方找一个好工作,结果他硬是不干,气得方妈一年都没有联系过他。可如今,怎么又愿意请老朋友帮孙女儿找学校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儿,方妈也不在意了,听到女儿要读大学,越发安心,不断地夸着元晞,还让方易好好学学,絮絮叨叨的话多得很。 元晞听得一脸认真,实则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直到饭后方妈拉着她塞了好几百块钱,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下山的时候外公给了我钱,不用的。” 方妈却硬要她收着:“这些年你跟着外公长大,妈也没给你什么钱,这几百块你拿去当零花,或者去商场买点衣服,不要节约,不够了跟妈要啊!” 元晞不得不收下,这一切却被方易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眼红! 趁着方爸方妈在厨房忙活收拾不注意,方易将元晞拉到了自己房间里面。 “交出来!”他梗着脖子吼道。 说完又有些担心被方爸方妈听到,连忙探出头去望了望。 元晞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什么?” “钱!我妈给你的钱!”方易开口就是我妈,说白了根本就没有将元晞这个亲姐姐放在眼中,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当她是姐姐。 元晞不紧不慢道:“我不能给你。” “今天你不给也要给!”方易压低声音,伸手便去抢元晞的包,他刚刚亲眼看到元晞将钱放进了这个兜里。 他的手刚刚伸出来,便被元晞给抓住了。 “啊!”方易一声惨叫,只觉得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根本不是手指,而是几根铁条!他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元晞垂眸看着他:“想要钱,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方易气不过,也顾不得元晞是个女的,抬脚就踹向元晞的小腿。他是个混子,打架斗殴是常事儿,可他这种级别的校园混混,打架纯靠着一股狠劲儿,哪里来的技术?脚踹出来,没伤着元晞,倒是被反踢了一下,方易觉得自己的腿骨肯定断了。 他抱着脚往地上一缩,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正文 章007 八卦钱 厨房里面的方爸方妈听到动静终于跑了出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方易还没来得及恶人先告状,元晞就平静地说完了整件事情经过。 方爸方妈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听了完全没有一点怀疑,方妈拽着方易的耳朵就进房间审问去了,方爸则关切地问元晞有没有被伤到。 元晞垂着眸,平平淡淡的:“没有,我跟外公学过功夫。” 方爸对老丈人知道得不多,可也能够窥得一斑,高兴地点点头,直说学点功夫好,女孩子家能防身,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儿子被女儿打伤了。 方易被训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拉开自己的裤腿,果然青了一大块,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姐姐,居然这么有力气!尤其是她的手,简直就跟铁钳似的,表面上哪里看得出来! 心中对元晞生出几分忌惮,但方易很快就在打别的歪心思。 晚上,方妈要方易抱着被子去客厅睡沙发,方易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却被直接驳回。只有两个房间,又不可能让元晞去睡沙发,委屈的也就只有方易,用方妈的话说,那就是大老爷们儿,睡点沙发算什么。 方易经历一系列事件,最后沦落到被赶出自己的房间,估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回无望,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在家小皇帝的地位算是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便宜姐姐,以后他还要被处处压制,想想就觉得要疯! 相较于方易的抓狂,元晞之于一切的态度都是淡然处之,在她看来,其实不论睡沙发还是睡卧室,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只要有睡处,天地为被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元晞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发现自己的心态的确如外公所说,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本来性子就淡,可得了元家传承之后,她的性格就越淡,还差一点就要跟仙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想起外公所说的入世,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元晞便决定出门到外面去走走,沾沾人气,免得真的被元家传承变成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 还是留在家吃了早饭,方爸方妈前脚出门,元晞后脚就跟了出去,身上揣着点零钱,还有方妈昨天给她的一把钥匙。 她没打算坐车,因为没有目的地,所以她也只是四处闲逛。 亏得元晞有着妖孽般的记忆力,不然以她对江州的熟悉程度,绝对会迷路。 只是走着走着,元晞就觉得心情没由来地烦躁,脑袋跟针扎似的疼,眼仁更是一阵阵抽痛,她很难受,恍惚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来了哪儿,只是看这地方的模样,倒像是江州的古玩街,小时候她跟着外公去京城的时候,也到过潘家园,这里的规模虽然不比潘家园,可气氛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热闹,这估计是时间带来的改变。 烦躁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脑袋和眼睛的疼痛也没有刚才的剧烈了。 元晞直觉与这古玩街有关,抬脚就走了进去。 今天不是周末,人不多,但也不少,很多外地的游客在这里闲逛,也是古玩街摊主瞄准的肥羊对象,自然是各种热情洋溢地推荐,把自家摊子说得跟故宫博物馆似的,什么商周的玉器,汉朝的钱币,唐代的三彩,宋代的瓷器,元朝的青花。 元晞压根儿没往那些摊子多看一眼。 她幼时,外公不想教她风水堪舆,便给她说历史,其中自然少不了说说各种文物古玩。 据外公所说,他的父亲在这方面才是真正的学识渊博、收藏大家,那时家中富裕,更是有不少好东西,外公从小耳渲目染,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个行家。只可惜那些好东西流失在战火中,估计也没有机会找回来了。 元晞不算高手,可看这些东西完全够了,假得不能再假。 走到半路,她的眼角突然闪过一丝东西。 元晞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蹲在一家摊子前面,手指触碰着一堆钱币。她只感觉一丝冰凉凉的气从指尖钻入,没入自己的身体,脑袋与眼睛的疼痛又纾解了些。 “小姑娘喜欢钱币吗?买回去玩玩呗!”摊主看到对方是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很是和颜悦色,态度好到不行。 元晞低头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块脏兮兮的钱币,上面的图案纹路被泥土遮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朝代的东西。 元晞的手指在钱币上蹭了蹭,落了些灰尘,可泥巴却粘的牢固,一点儿不见落。 “这个多少钱?” 摊主眼睛都没眨一下,开口就是:“五百!小姑娘,你眼光可好,这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啊!北宋的宋徽宗知道吧,就是写字特别好看的那个,瘦金体!这钱就是他那个时候打出来的,靖康通宝!罕见得很!” 会吹嘘是生意人的本事,这虽然是个小摊贩,可在古玩街,练的就是个嘴活儿。 旁边一些闲得无聊的摊贩,也笑嘻嘻地看着这人忽悠元晞一个小姑娘,心里暗骂老袁的不要脸,连五十名珍都吹出来了。 元晞毫不犹豫地将钱币丢回了那一堆中,果断道:“我不要了。”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 摊主急急忙忙叫住她:“小姑娘!小姑娘!你觉得多少钱合适,也得还个价啊!”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元晞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她是不是在玩儿欲擒故纵。 很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五块。”元晞开口就还了超低的价格。 摊主惊叫:“收上来就不止这点钱啊!” 元晞无所谓,抬脚就要走,摊主叫也叫不住。 走了两步,元晞突然倒了回来,摊主正在心里乐着,却听元晞开口说了一句:“靖康是宋钦宗的年号。”而宋钦宗,是摊主口中那个宋徽宗的儿子。 摊主瞠目咂舌,说不话来,谁让他在古玩街摆摊,结果连靖康是宋钦宗的年号都不知道呢? 正文 章008 红云 眼看着元晞要走了,摊主不甘心,开始吼着降价:“小姑娘,五块太便宜了,五十行不行!”一降就是这么多,说明他自己也承认了元晞的话。 元晞头也不回。 “四十五!四十!三十!”摊主看着元晞越走越远,更是心急,喊道,“十块!” 这一堆钱币收上来的价格也才几十块钱,近百枚钱币,这一块卖个十块钱,他也有赚。 元晞脚步一顿,干脆地走回来,将十块钱塞到摊主手中,拿起刚刚那枚钱币就走。 摊主叹着气摇摇头:“这年头,钱可越发地不好赚了。” 元晞可不管摊主好不好赚钱,她找了个地方将钱币上的泥巴洗干净,才算是露出这钱币的庐山真面目。 钱币上并无文字,正面为八卦图形及卦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字,背面则是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雕工甚为精细,走刀光滑,连微末之处可清晰可见,非常精致。 这钱币叫做八卦钱,是花钱的一种,可镇宅院、保平安、祛病邪,偶尔也用于巫术占卜。 其实元晞也不在乎它值多少钱,她在意的是从八卦钱上面看到的那丝气雾,正是这气雾,才让元晞在一堆乱糟糟的钱币中,一把就摸中了它。 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枚八卦钱着实不简单,气场厚实,密如华盖,实乃上等法器,绝好的化煞生旺的镇宅利器! 元晞说不清刚刚晃眼看到的气雾到底是什么,但她隐隐约约察觉,以前在眼中模糊不清的世界,稍稍拨开迷雾,展露出真正的本质。 大概是从小修的玄学一道,元晞的性子有些淡,说白了就是清冷,不悲不喜,跟个菩萨似的,冷眼看世间冷暖,却发现自己恍惚之间看到世界本质的时候,平静的心湖骤然乱了,那是一种兴奋,血液沸腾的兴奋。 元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八卦钱,感受着它的纹路,她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许多地方,眼角余光再度瞟见一片淡淡红色云雾,只是那红色中,夹杂着一丝黑色。 她脚步一顿,定睛一看,哪儿来的红色云雾?莫非是她眼花了? 元晞又反复确认了几遍,仍然没有发现刚刚惊鸿一瞥的红色云雾。 于是,她抬脚朝着那方向走去。 这是古玩街比较清冷偏僻的地方,没几个人,唯有树下坐着几个下棋的老头。元晞走过去的时候,脚步轻巧无声,并未引起全神贯注观棋的几个老人。 下的是象棋,棋盘上正酣战厮杀着,而元晞略略一扫,便知胜负已分。 三分钟后,黑子胜。 执红子的老人气急败坏地吼着要再来一局,而他对面那个老人则是笑得高深莫测,气度尽显,虽然穿着普通,却仍然显露出了几分不凡。 元晞虽然不知世故,可不是没长眼睛,不至于气质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她往那老者的头顶上扫了一眼,心有所感,便主动出声道:“这一盘,我来吧。” 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清泠声音,一群老人还被吓了一跳,结果转头一看,却见得一个清冷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那里。 不等其他人开口,坐在那里的老人便饶有兴趣地答应下来。 元晞一场棋下得漫不经心,她的目光总是不动声色地落在对面老人的身上,试图寻找什么。 老人看出来了元晞的恍惚,笑了笑也没有出声指责——棋盘之上,即是对手,小姑娘水平不错,只是不专注,他也要借此机会给她上上课才是。 元晞与老人各有打算,棋局也是走得毫无悬念,元晞落了下风,被老人杀惨了。 她突然一抬头,盛夏炙热刺眼的阳光便落入她的眼中,晃得她眼前一花,只余一片白光。 元晞抓着象棋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她猛地看见,对面老人的头顶上,升腾漫越着一团淡淡的红色云雾,富贵祥和,堪称鸿运当头,偏偏那团红色云雾当中,有一丝极细却极凶险的黑色闪电,无声蛰伏,蠢蠢欲动。 元晞这一次看得清晰,但景象又很快消散了,老人的头顶上恢复了一片虚无。 如果这样元晞都还猜测不出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的话,那她就枉为元家传人了。 唇角微翘,元晞露出难得的笑容,如初阳化雪,清冽之中,暖意融融。 终于认真,她目光在棋盘上一扫,便轻巧落子。 对面老人顿时脸色大变,也没有想到,元晞这一手,堪称绝妙,竟然绝处逢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扭转了整个局势,无形之中竟然溃败了即将胜利的他! 老人露出苦笑,亏得自己居然还想要给人小姑娘上一课,结果转眼她就给自己上了一课。 “万事难料啊。”老人摇头无奈笑着叹道,“我认输了,小姑娘好俊的棋路。” 他话音一落,旁边观棋的几个老人,也甚是不可置信,仔细看了几遍,才确认了这个事实,感叹了好几遍的后生可畏,也不再觉得元晞是无聊来捣乱的熊孩子了。 元晞抿了抿唇,放下棋子,道:“你棋风刚正,大杀大伐,却忌势头猛劲,后继不足,我不过是抓住了你的弱点而已。” 老人笑道:“小友不必谦虚,枉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自认算是半个高手,从一开始居然以为小友水平平庸,到现在才算是看清,小友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步步为营。” 老人感叹不已的时候,元晞的心思却并不在棋局之上。 她突然说道:“你可否给我一元钱?” 老人一愣——难道是要彩头?可这一元钱算个什么事儿? 虽然诧异,可老人身上正好有一张一元的纸币,便摸了出来递给元晞。 元晞默默收好,看着老人:“这是卦金,你虽大富大贵,却命中有劫,晚来应验,分外凶险,不足三月,可见分晓。” 老人一愣,这棋艺高超的小姑娘,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算命的? 等他回过神来,元晞已经起身离开,悄然走远。 正文 章009 望气术 七月流火,江州仍旧酷热,如同一只热气升腾的大蒸笼。 到了月末,各大高校的通知书开始了发放,而方家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封通知书寄到了他们家,抬头那个盛名赫赫的大学名字,震得他们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江州大学,西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学,综合实力居于国内大学前十位,学子们梦寐以求的高校——而现在,这所学校,为元晞寄来了通知书。不用想,这就是外公的那位神秘好友的手段,竟然直接弄来了江州大学的通知书?! 不说完全傻掉的方爸方妈,就是方易,看着通知书,搓着手,一脸的兴奋:“我以后是不是也能读江州大学?” 看这份通知书拿得轻易的样子,又没花一分钱,估计是手段通天,那再为他要一份通知书,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易很快就YY起来,想着自己以后不用学习,也能够上江大,再让一群同学小伙伴羡慕嫉妒恨,仰望他高傲离去的背影,不留痕迹,深藏功与名。 可惜,方妈很快就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用想了,你外公那老顽固,这次开口,下次就绝对不会再开口了。”身为元老头的女儿,她是最清楚自己老子是什么性格。 不过她看得出来,元晞她外公是真心疼元晞,不然以他那般孤傲死犟的性子,也拉不下这个脸。当然,不管怎么说,她是欣慰的,至少女儿可以走上正常人的生活,读读大学,说不定以后就能够顺利谈个恋爱,工作,然后结婚…… 方爸不像方妈那样思绪飞太远,倒是很踏实地问了一句:“这通知书不会有问题吧?毕竟晞晞也没有参加高考,拿到这个通知书,万一最后出问题了怎么办?” 元晞将外公告诉自己的说辞拿了出来:“外公说,我是走的特招路线,不用参加高考也行。” 方爸恍然大悟,也终于放心。 特招那些名额,说得好听是为了收揽特殊人才,说得不好听就是为特权准备的。 不过类似于方爸这种普通人,心理很明显,自己如果是普通老百姓,肯定张口就往死里骂那些特权阶级,什么难听来什么。但如果自己是特权阶级了,那立马就觉得一切行为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关乎人品高不高尚的问题,只是人之常情。 可是元晞却看着这份通知书发呆,并无高兴之情——有这封通知书,就代表她必须要在江州继续呆下去。要知道,她才发现了自己突然出现的能力,想要回山上研究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估计是不可能了。 元晞已经知道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变故是什么,竟然是只有古籍中才有记载的望气之术,望气而断兴衰吉凶,色红则富,色紫则贵,色黑则祸! 元晞知道,外公大概也有这样的能力,有一次他酒后,无意中说漏了嘴,只是她追问,却死活问不出答案,只有自己去翻阅古籍,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原来望气之术,只有真正的风水宗师,通过多年走山看水,积累经验,才能够勉强看到一点气运,通过色泽,一眼便可判断吉凶。 可是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就拥有了望气的能力,而且还能够看到如此之清晰! 那一刻,虽然只有一瞬,但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老人头顶上翻腾的云雾,以及充满了险恶的黑色闪电,并不如古籍中记载的,只能窥见丁点端倪。 不用想,这能力,应该是那块家传玉佩带给自己的。 元晞没想着要着急告诉外公,毕竟这能力时灵时不灵的,她还得多琢磨一阵。 夜里十二点钟,正是子时时分,明月当空,地气升腾。 元晞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她从缝里望了望,客厅里面方易睡得四仰八叉的,因为天气闷热连凉被都给一脚蹬开了,大背心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这睡得那叫一个死沉。 元晞这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步履轻巧,不见声响,是她多年习武的手段。 离开时顺手掩上房门,就算半夜方易与爸妈起来了,也不会随便开她的房门,元晞看得出来,爸妈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有多么的小心翼翼,而方易,纯粹是懒得。 走了几步,经过爸妈房门口的时候,她顿住了。 原来爸妈还没睡,交谈声透过半掩的房门传来,元晞耳力过人,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她的耳中—— “江大是个好学校,可……晞晞的学费怎么办,六千多呢。” “还能怎么办,把房子卖了也必须让晞晞上学!那可是江大!是我爸花了关系才能去的!结果就因为没学费不上学?这叫什么事儿!” “你小声点,别把孩子们吵醒了。我也不是不让晞晞上学,只是在想怎么凑齐这笔钱。” “还不是你没本事,开个小店这么多年,连几千块的学费都成问题。” “这不是店里面刚刚开销了一笔,周转不开嘛,我就想着,这大学里面不都是有那个什么贫困补助,免学费的……” “不行!我不同意!晞晞打小就被她外公接走,我们没管过她吃穿,现在连学费都拿不出来,让同学们以为她是贫困生,看不起她怎么办!” “是是是,我再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我就去借……” 元晞踩着无声的步子离开,那对话渐渐远去。 想起刚刚爸妈说的,她若有所思,反正离开学还有两个月。 她出了门,直接奔上楼顶。 子时正是地气升腾的时候,是除了早晨日出之外,锻炼望气术的绝佳时机,元晞打算好好利用这个时候,发掘一下自己望气的能力。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她睁着眼睛瞪了一夜,才终于看到了一丝薄薄的云雾,又迅速消散。 好在元晞没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今晚能够有初步成果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儿也没有失望,打算再接再厉。 正文 章010 麻衣神相 元晞几乎是熬了个通宵,亏得她从小习武,身子好,熬个几天几夜也不成问题。所以她现在还能够精神奕奕地看日出。 天边薄云被镀上金晖,一轮红日一下子跳了出来,光芒如同一把锋利宝剑破开所有黑暗,然后天地生辉,阳光普照。 元晞突然看见,太阳跃升的那一刻,好似有一丝细细的紫气,她以为是正常现象。结果紫气朝着她横空飞来,落入她的眼中,丝丝凉气一下子就温和了她干乏的双目,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她顿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日出东方,紫气东来。 不用说,她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锻炼望气之术的办法。 之后,元晞没有急着下楼,而是慢悠悠的打了一套拳,直到身上都出汗了,才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家,看着她一脸淡然,实际上,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进屋的时候,方爸方妈早已起床,正在做早饭,方易则还是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元晞这个时候从外面,方爸方妈并没有觉得奇怪。前两天她刚归家,就告知了爸妈她每天早上都会出门练功,他们习惯了,以为元晞是练功回来,压根不知道元晞彻夜未归的事情。 早餐是很简单的面条,元晞洗漱之后,面条刚好上桌,刚刚才从睡梦中拉起来的方易,也一脸朦胧睡意地坐在餐桌旁。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餐,随意说了几句话,方爸方妈就急冲冲地赶往小店开门,方易继续倒回去睡回笼觉,元晞则带了点零钱与钥匙,出门了。 她的目的,是想要找份工作,如今招暑期工的不少,工资也给得不错,两个月下来,挣个学费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走了一路,她在一家茶楼面前停了下来。 引起她注意的,是茶楼前面的一个小摊,上面写着“铁口直断,一卦千金——麻衣神相”。 元晞神色微动,有些好奇。 她幼时跟外公去京城的时候,见了不少高人,那时候他们显露出的冰山一角,高山仰止。这一次下山,本想着也能够接触一下同道高人,结果眼前一片茫然,完全无从下手。 应该是自己没有门路,难以入得圈子吧。元晞认真的想。 如今猛然看到一个相师,她当然想要上去打打交道,尤其是麻衣神相一脉,与她外公有旧,那位麻衣门的门主,她也是见过的,这位还是门下弟子,自然多了几分亲切。 走上前去,在小板凳上坐下。 还未等她开口,坐在小摊后面那个老神在在的老人,眯着眼睛便道:“小姑娘,这大热天的,就算有所求,心焦急,也应当坐下来,歇歇凉才是。” 元晞问他:“你知道我有所求?那你知道我所求何事?” “我看你印堂昏暗,恐有灾祸啊。”老人开口便道。 元晞失望了。 “原来你是骗子。”元晞一下子明白了,以前外公与她提过,如今骗子横行,所以很多人都不信风水了,那会儿她没在意,现在倒是真正碰上了一个骗子。 无人能看她的命,当初那位真才实学的麻衣门门主,可是一算就喷了口血,而后就摆手说不敢算了,这老人,身上并无任何气场波动,居然开口就说自己印堂昏暗? 学风水的,无论相术还是堪舆,都是一种修炼之道,身上应该是有一种气场波动,肉眼看不见,但同道中人是能够感觉到的,可这老人,就明显没有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可那老人却发怒了:“小姑娘!你开口就说骗子总得有个依据吧!我可是正宗的麻衣神相传人!你可不能乱说话来砸我的招牌!” 旁边茶楼刚好走出一个年轻人,一身青衣短打,看到这老人也是乐呵了:“老张,你还有招牌?你还有什么招牌好砸啊!我前几天可就跟你说过了不能在这里摆摊,你怎么还厚着脸皮来了啊!” 年轻人的一番话,说得那老张满脸通红,嘟哝了一句“臭小子不尊老爱幼”。 元晞回过头,十分认真地对那老张说:“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句,你印堂昏暗,恐有灾祸。” 老张一下子怒了,这小姑娘居然用刚才说的话来讽刺我?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展示一下自己的口才,旁边不知怎的就冲出来一辆摩托车,一下子撞在了他的摊子上,弄得一阵鸡飞狗跳的。 老张顾不上元晞,而元晞也抬脚朝着茶楼里面走去。 她刚刚看到了门上贴着的招工启事。 那年轻人愣了愣,又很快追了上来:“不会吧,你刚刚是随口说的还是你真的懂啊!” “随口说的。”元晞无意过多在这上面费口舌,看着年轻人便问,“你是这里的人吗?” “是啊,我是这茶楼的服务生,你……” “我看到门上贴的招工启事,我想应聘服务生。” 元晞的应聘没有任何问题,经理过来看了看她的模样,觉得她长得漂亮,便果断拍板了,不说别的,这模样的服务生,看着就赏心悦目啊! 事情定得比元晞想象中的快多了,她差点儿就没缓过神来。 简单地签了一个用工合同,了解了工资之后,元晞才打量起这座茶楼来。 与街面上的普通店铺不同,这座茶楼,明显是圈出一块地,自己修的。三层楼高,小青瓦,马头墙,雕廊画栋,分外精致,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 一楼是大厅,入目都是古色古香的木头座椅,以屏风隔开小小空间,而来往的服务生,男的都如同刚刚那个年轻人一般,穿着青衣短打,女的则穿着窄袖襦裙,若是忽略他们不适宜的头发,几乎有一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二楼三楼,则都是大小不一的包厢了。 “你去后面领套衣服,想跟着别人学一学,做得好了就给你调上二楼甚至三楼,工资也可以涨个几百块的,呵呵。”经理看着白白胖胖的,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他一身绸缎直裾袍,就像是古代那些大财主。 差点儿给忘了…… 正文 章011 琴师 这经理看着脾气不错,鲜少发怒的样子,可是转眼间,就横眉竖目,怒气冲冲起来—— “她再看不清事儿就让她走人!真当只有她一人会弹古琴啊,我贴个招工启事出去,立马就能从大街上找出好几个人来接替她的位置!什么玩意儿!”经理怒不可遏地对那个前来跟他说了话的服务生呵斥道。 这话说得容易,其实经理心里面清楚,事情没有这么轻巧。 那个女琴师是江州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专攻古琴的,如今在读研三,说实话,类似于她这个水平,短时间要找个可以代替的,可没这么轻松。 其实这个女琴师,虽然要的工资高,脾气也有些傲,但工作还算是尽心尽力。偏偏她被老板朋友刺了两句,说她水平不行,立马就撂挑子不干了,横眉冷眼地要人家去给她道歉。 也不想想,就算她是琴师,可也不过是个打工的,人家老板朋友什么身份,还真以为自己端得起了? 经理冒火得很,却也只得骂了两句当消气,终究还是打算过去说说软话,能劝则劝。 “经理。”元晞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那经理回头,又是笑呵呵的:“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需要琴师吗?工资是多少?”元晞可不是视金钱为粪土的土豪,她本意就是为了打工挣学费,多多益善。 经理眼睛一亮,这可真的瞌睡了就来枕头啊,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小元啊,你水平如何?我们这里水平一般的可不行啊!” 还不是老板口味挑剔,对这方面要求高,不然他们一个茶楼,也不会花这么多钱来专门请一个琴师了。 “我从小开始学,至今十三年。”她道。 外公不愿意教她风水相术,见她精力充沛,便用其他东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也能够一心专研,而琴棋书画中,她就数琴最为擅长。 不过元晞更加属意手底下见真章,经理也乐见其成,直接将元晞带去了三楼。 二楼三楼都是包厢,二楼的包厢面积稍小,三楼的包厢总共就只有四个,装着推拉的格子门,铺着松木地板,空气中隐隐浮动檀香,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你等等,老板就在包厢内,这琴师考核,得他亲自听过了才行。”经理压低声音解释。 元晞点点头,表示理解。 经理脱鞋进去,门恰好露出了一道缝隙。 元晞随意瞟了一眼,就看见十分宽敞的房间,一个穿着素底青花三绕曲裾的女茶师,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哪里,手上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指间青烟袅袅,煞是赏心悦目。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经理出来的时候,将她带到了另外一道小门前。 “你从这里进去,里面有一架古琴,你尽管弹就是了。”这小门后就是每个包厢专为琴师准备的琴室,与茶室隔着一扇推门。 元晞脱鞋走了进去,看见搁置在琴案上的古琴,盘坐下来,轻轻拨动了琴弦,一串悦耳如流水的声音从她手指之下泻出。 茶室内隔桌而坐两个男子,其中一位,眉眼温润如玉,正端起茶盏浅酌,蓦地听见这一串乐声,一挑眉,淡笑着冲对面那男子说道:“有点水平。” 那男子闭着眼睛,靠在锦缎软枕上,神色懒散,一言不发。 调试好了琴弦,元晞想了想,随意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元晞如今琴之一道的水平,已经没有什么擅不擅长,她能够将自己的风格,融入任何一首曲子当中,妙曲天成,拈手即来,一派轻松自然,也暗合曲意。 悠悠扬扬的曲调响起,元晞的心神很快沉浸在其中,虽然好些时日没摸琴了,可每一个动作都已经深入骨髓。 祁静然神色一凛,没有想到,这江州卧虎藏龙,找个琴师都能够找到大师级别的,连他苦心钻研琴道多年,都不敢说能够与之媲美,果然民间高人辈出,不容小觑。 震撼的情绪只是一瞬掠过,他很快便沉浸在琴曲之中,随音调起伏。 一曲完毕,元晞手按琴弦,等待了片刻。 仍是一片寂静。 她翻出出门才买的手机,快十一点了,她得回家吃饭了。那边反正没有动静,她索性起身,出了琴室,至于这面试结果如何,总会有人告诉她的。 祁静然半晌才悠悠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懒散男子睁开眼睛:“水平很高?” “大师之境。”祁静然喟叹道,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男子,“好歹你也出身书香世家,怎么这点琴音也听不进去。” “那是我母亲家族,我家是满身的铜臭,自然没有鉴赏能力。”男子懒洋洋地说道,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似是戏谑。 祁静然轻笑:“那你还将刚刚的琴师骂哭了。” 男子皱眉,实诚地说道:“太刺耳,听着吵。” 祁静然想起刚刚那一曲《高山流水》,相比起来,之前琴师的水平,的确不过是靡靡之音。 “看来我还要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遇到一位真正的大师。”祁静然眉开眼笑。 男子坦然收下:“自然。” “那位已经离开了吗?”祁静然抬头问刚刚走进来的茶楼经理。 他也听到拉门的响动,只因琴音余韵,久久没能回神,便也任由去了。 经理点点头,满脸笑意:“已经离开了,不过留下了电话。” 祁静然道:“那就请他来吧,工资提高一倍。” 经理连忙应诺,盘算着琴师这个工作还真是赚钱,他一个当经理的,一个月工资不过七八千,可人家当琴师,一个月却能收入两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祁静然突然道:“只是这世道,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这般琴道大师,竟然要到茶楼来工作。”他倒是不介意对自家茶楼的贬低。 经理神色古怪,那姑娘的琴艺有这般高? “大师?可看着很年轻啊?” 祁静然一愣:“莫非不到三十岁?”那可真是天才。 经理摇头:“不,那姑娘十八岁,我看了她的身份证。” 最近收藏涨得真是……哎,心累。看过觉得不错的亲顺手收藏一个吧,%>_<%。 ps:关于剧情。因为现在是前期铺垫,循序渐进,没有一上来就放大招,可能有点慢热,但后面肯定精彩,为了写这本书我准备了很久,收集了很多资料,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不过此文是风水文,女主唯一的身份或者说职业就是风水师,不会涉及商战称霸,最终目的就是成为天下大国师,如期待看此类剧情的亲,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抱歉哦。 正文 章012 天火同人,仙人指路 慈岩寺,是江州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信众游人络绎不绝,依山而建的寺庙更是恢弘气势,肃穆壮美,很远都能够看到红色的寺庙建筑,是江州一个著名的景点。 赵升在外面等了许久,并没有不耐烦,他背着手,站在百年大树枝叶繁茂的荫蔽之下,天气的炎热丝毫没有干扰到他的心境,倒是他身边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热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动弹。 终于有人走过来了。 来人是一个小沙弥,弘延大师的小徒弟。 “赵施主,请跟我来。” 赵升点点头,示意黑衣保镖们不用跟上来,自己则随着小沙弥一路进了弘延大师的禅房。 弘延大师乃是德行崇高、精通佛法的高僧,他生性淡泊,低调含蓄,外人鲜少知,但真正的信众,都是清楚弘延大师的威名,乃是全国都赫赫有名的。 弘延大师一心钻研佛法,偶尔开坛讲法,信众们常年难见其面,赵升虽然是慈岩寺常客,与弘延大师也有过几面之缘,但这一次能够见到弘延大师,也是他运气好。 禅房在曲径通幽深处,两旁皆是花木,这座禅房相比起宏伟壮丽的寺庙建筑来说,可以说是十分简陋了。却又因为檀香袅袅,安幽素净,所以多了几分静雅。 赵升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与他一桌之隔的弘延大师,穿着一身素净僧袍,就如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微笑之时,仿佛在耳畔响起的佛音,又让弘延大师是如此高山仰止,深不可测。 赵升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奇怪的是,在看到弘延大师的一刻,心底的所有焦躁,都消失了。 “赵施主可是心有疑惑?”弘延大师微笑道。 赵升道:“一个月前,我闲来在古玩街路边下棋,遇到一个棋艺高超的女孩儿,她看起来十八岁左右,却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 弘延大师静静听着,没有插嘴,他知道赵升说的还没有进入重点。 “……她突然问我要了一块钱,我给了她之后,她便告诉我‘你虽大富大贵,却命中有劫,晚来应验,分外凶险,不足三月,可见分晓’”。赵升一字不差地将元晞当初的话说了出来,可见这句话对他的印象有多么深刻。 弘延大师问:“赵施主肯定是不会随意相信一个女孩儿的话。” 赵升点头,承认了。 他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大批家业一片江山,如果会随意相信别人的话,那他早就已经跌到爬不起来了,他的成功,来源于他的大胆与谨慎。 “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见了一位相师。”赵升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看了弘延大师一眼,没有透露那位相师的名字,只是说,“那相师成名已久,很多人信服,而他说我晚年坦荡,没有灾祸,无病而终的时候,我当然是相信了。” 弘延大师微微颔首,也没有追问那位相师的身份。 毕竟赵升都说了是成名已久的相师,如果他不信服那位相师给出结果的消息传出去了,落入别人耳中,损了那位相师的威名,别的不说,那相师肯定是会恨上赵升的。这年头,虽然风水相术已经式微,可神鬼莫测的手段,仍旧让人敬而畏之,不会轻易招惹。 赵升又说:“但这些天来,我夜里却总是梦见那一句话,不断地回响,让我食之无味,夜不能寐。为此,我特意来求见大师,希望大师能够为我指点迷津。” 弘延大师道:“那位小姑娘只要了施主的一块钱?之后也没有特意找过你?” 赵升:“没有,我还派人去古玩街那个位置守过,我自己也去过,可都没有看见过那个女孩儿,这也是我疑虑的地方。”如果这是人家做的套,肯定会有后续手段,这样他反而会安心一些。可真是因为没有后续手段,太安静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弘延大师算是彻底了解清楚情况了,他凝神观察了赵升的面相,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正是富贵发迹之时。 但是他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对赵升说:“赵施主,是否介意我为你起一卦?” 赵升大喜,弘延大师一卦难求,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弘延大师翻手便拿出三枚铜钱,放在手心,双手合扣。 卦象一出,弘延大师神色一凛。 赵升心一沉:“大师,如何,很不好吗?” “水山蹇,险阻在前。这个卦是异卦相叠,下艮上坎,坎为水,艮为山。”弘延大师抬眼看了一下赵升,“此乃下下卦,山高水深,困难重重。” 赵升愣了,不仅仅是因为恶劣的卦象,更是因为他心中慢慢生疑——难道那个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赵升很快回过神来,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他,难得能够在这个时候神色不惊,只是语气中带着些许迫切:“求大师指点!” 弘延大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再为赵升摇一卦。 卦象显露出来的信息,让弘延大师了然一笑。 “大师,如何?” “心中有事犯猜疑,谋望从前不着实,幸遇明人来指引,诸般忧闷自消之。此乃天火同人卦,上下合同,仙人指路,贵人相助!赵施主,看来你的这一困难,自有贵人相助啊!” 赵升连忙道:“当然有贵人,大师便是我的贵人啊。” 弘延大师摇头:“不,赵施主,你的贵人,早就已经出现过了,追本朔源,解铃还须系铃人。” 赵升的危难,属于蛰伏之中,面相之上没有泄露丝毫,所以才迷惑了人的眼睛,但是那开口提醒赵升的小姑娘,却是真正的高手,见微知著,堪称先知! 赵升一惊:“大师说的是……那个小女孩儿?” 弘延大师似笑似叹地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想到年轻一辈竟然出了一个这般妖孽天才。赵施主,若是你寻到了那位,能够麻烦你也让我见见吗?” 赵升晕乎乎地答应,仍然无法相信——自己那天,难道是撞大运遇到了高人? 想起元晞那张秀美稚气的脸,他心中摇摆不定。 正文 章013 清平调 “小晞啊,兰室的客人要听琴曲,请你上去一趟。”经理笑呵呵地对元晞说,“对了,这位贵客是老板的朋友,你一定得好好弹啊。” 坐在休息室看书的元晞点点头,一贯的沉静少语,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走了出去。 能够上三楼贵宾室的人不多,自然没多少她这个琴师的用武之地,幸亏工资还是开的那么多,而她做的却只是需要坐在专属自己的休息室中,看看书,随意打发时间。 进了兰室的琴室,元晞隔着门都闻道了浓郁的茶香味,清雅盈室。 元晞深吸了口气,都觉得神清气爽,自然心情颇为愉悦地弹了一首自己最拿手的,也是外公教给她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清平调》。 慵懒的男子向来是万事不放在心上,外法无一能够侵扰他的心,但现在,一曲《清平调》,却让他的思绪渐渐被吸引,从来不会欣赏古琴曲的他,眼前也渐渐浮现出清晰的一幕—— 云雾袅袅,仙音浮绕,鹤鸣长吟,千鲤争跃,万象太平,天地气清。 有一仙子,云鬓花容,白裙飘飘,踏月而来,怀抱古琴,一笑而倾。 曲罢,男子却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元晞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男子的声音—— “等等。” 元晞坐了回来,淡淡问:“可有指教?” 男子笑着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懂琴曲,却也听得出你已经是大师水平,又岂能说是指教。不久便是我外公的七十大寿,我想请你去寿宴上表演,老人家甚爱琴曲,只是总说世间难觅知音,可是刚刚听了你的曲子,想来老人家应该满意才对。老人家年龄大了,平时难得有一件开心的事情,希望姑娘能够成全。” 他的语气非常温和,并无咄咄逼人之势,可元晞还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强势。 她想也未想就拒绝了。 她在这茶楼当琴师原本只是因为想要挣点学费,也没打算要将它当成正当职业,去寿宴上表演这种事情,于她来说有些麻烦,索性拒绝。 男子还想要说什么,可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电话号码,男子幽黑眸光沉了沉。 “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强姑娘了。”他匆匆说了一句,示意旁人退下。 元晞自然也没有停留,跟着出去了。 室内幽静,男子这才接起了电话。 元晞还没有下楼,就又撞上了胖乎乎的经理。 “这次是菊室的客人,辛苦你了啊小晞。”经理白胖的脸已是笑开了花。 茶楼今天的生意倒是格外的好,平时没几个人的三层贵宾室,今天居然来了两拨客人,看来这个月的营业额又能上升不少,他这个当经理的提成也能多上一些。 元晞没有多言,点点头又去了菊室。 男子从兰室中走出来的时候,茶楼经理刚好站在外面。 “席少这是要走了?”茶楼经理笑容堪称谄媚。 男子点点头,眸光一扫,刚好看到楼下楼梯处,一个女孩儿,怀中抱着长长的古琴,清瘦的身子显得越发的娇小,可脚下却是如此从容不迫,信步之间如行云流水,衣袂翩翩。 她身着白色丝缎长裙,细节处点缀着一些精致的花,款式是改良的汉服长裙,一股浓浓的书香卷气穿越时空,扑面而来。她的脑后一头乌青发丝柔软泻下,眉眼细致如画,清秀若莲,可抬眉垂眸之间,古井无波的眼底仿佛对世事了然于胸,与众不同的气质顿时而出,令人印象深刻,一眼难忘。 男子几乎瞬间就将之前听着《清平调》,眼前浮现的那位踏月仙子的样子,与面前女孩儿的模样融合起来,那五官越发的清晰。 男子很快猜出了女孩儿的身份,抬了抬下巴:“那位就是弹琴的琴师?” 经理心里一紧,难道这位祖宗又不满意了? 不过他还是极快地回答:“没错,就是那位,席少对她的琴艺可还满意?” 男子若有若无地点头,漫不经心道:“嗯,还不错。” 经理面上一喜,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幸好这位爷满意了,不然他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男子就要离开,经理一时最快就问了一句:“席少明儿个还来么?” 男子斜睨看他:“不乐意?” 经理说话都结巴了:“怎么会!当然不是!我可是非常欢迎席少到来的!就是想问问,好提前做好准备,明天还有一批好茶叶会来,不知道席少是否有兴趣?”欢迎才怪!他巴不得席少永远别来,虽然他的一个身份是老板的朋友,但是他本身存在就足够渗人,每次来都让一众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点事儿。 本来老板去京城了,经理以为可算是松了口气,结果没安生两天席少独自一人又过来了,可算是怪,以前老板不在,席少可从没单独来过的! 经理的嘴还算是机灵,男子撇撇嘴也没有说什么。 “明天不来,过几天。” 经理刚刚放下去的心,又给提了起来,简直好比过山车,真是刺激又惊险! 席少下楼的过程中,无意中扫了扫周围,并没有发现那抹白色身影,有些遗憾,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走到门口,他的司机已经站在车边,拉开车门等着他。 席少上了车,便吩咐直接去外公家。 席少的外公周老,乃是声名赫赫的一代大收藏家,本就出身书香大族的他,自己也是极为爱好风雅,家中资产丰厚,也顺利走上了收藏这条道,也许普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说起江州某座博物馆,那就绝对知晓了。 没错,那座博物馆,就是周老的私人博物馆,而那里面摆放的东西,只是他的一部分收藏。可想而知,周老收藏之丰富,有多么恐怖了。 大收藏家们因为手里有很多好东西,所以总是会有一些买家或者是掮客来游说,惦记他手上的某件东西,可周老这里很清静,门口小猫两三只——这绝对不是门庭冷清的缘故,而是因为根本不敢招惹。 正文 章014 景鹤 周老是那种甫一眼看,便觉得慈眉善目、容易亲近的和蔼老人,很容易让人亲近,雪白的发须也很是有几分风骨,一身白色唐装看起来儒雅温和,作为文化者,让人不由得心生尊敬。 周老坐在书房窗边的摇椅之上,身边便是木色镂空雕花古窗,大块大块的玻璃让阳光可以肆无忌惮地照进来,照亮整个房间,房间到处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色花草,比如不远书桌上便是一盆姿态优美的兰草。 书桌上错落有致地放着笔架,文房四宝,等等东西,这些东西看似普通,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物件包浆浓厚、古拙风雅,显然是老物件,却在周老这里还原了它们最原本的功能,而不是被收藏起来,这便是大收藏家的底蕴了。 席少轻轻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周老摘掉老花眼镜,看到进来的人是自家外孙,立马笑眯了眼,越发和蔼可亲,伸手招着席少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席少也不含糊,一身贵气,处处讲究的他,毫不介意地在周老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显然有些委屈自己那高大的身板了,可是席少自己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舒服,泰然自若地与外公打招呼,仿佛自己身下坐着的,是金丝软榻。 这便是周老为何会这般喜欢这个外孙的缘故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只有一个外孙,这个女儿还去世了,更因为席少处事向来恰到好处。 没错,就是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正是为人处事的最高境界了,这般润雨细无声的地步,在他用来,简直就是炉火纯青,毫不费力。 周老道:“你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你的外公呢!”这般老小孩儿的话,周老驾轻熟路不说,他的话看似责备,但是他笑呵呵的表情,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怎么会呢,我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外公的。” “漂亮话谁不会说!” “真的,我知道外公您喜欢听琴,今天偶然遇见一位大琴师,还想着推荐给外公您呢。”席少言简意赅地说了元晞的事情。 他倒也没有多么猛夸元晞,但肯定还是有的。 “当真?一个十八岁的大琴师?”周老眼睛一瞪,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怎么可能!能够达到大师境界的,已经不是拘泥于技,而是上升到心了,阅历未深的小姑娘……实在是不敢相信。” “在我看来是如此。” 周老看了外孙一眼:“的确,你本来就不懂琴,但是能够从你那挑剔的嘴里说出一句肯定的话,琴艺肯定不一般。十八岁的小姑娘……我还真的很好奇了,怎么样,那位小姑娘答应过来吗?”他倒有几分期待。 席少摇头。 周老沉吟道:“小小年纪这般天赋,肯定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你好好跟人家说,以尊重的态度邀请她来。” 席少哭笑不得:“我态度很好,只是她不愿意。” 周老立马道:“古来还有三顾茅庐呢,你为了外公,多请两次又有什么不好的?” 席少只得应下,不过既然外公都发话了,原本只是随意提起、几乎都快要被他忘掉的事情,这算是真的上心了。 过了几天,席少果然去找了元晞第二次。 席少这次换了一个邀请理由,不是以酬劳要她去寿宴表演,而是十分郑重地请她去见外公。 这一下,元晞倒是不好拒绝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她犹豫道。 席少点头,递给她一张名片,名片上只有他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有回复了,给我电话。” 元晞接过名片,目光顿了顿:“席景鹤?” “嗯。”席景鹤颔首,突然又道,“对了,你的名字是……” “元晞,元始的元,白露未晞的晞。” “元晞。”席景鹤深深地看了元晞一眼,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原本就俊美无双的脸,又增添了几分非凡的魅力。 数容貌,席景鹤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什么偶像明星都得黯然失色,不说他五官精致好比精雕细琢,更出众的是他身上那股从容自若的贵气,仿佛万物乾坤皆在掌握的一种帝王之气。 可是,这般的席景鹤站在元晞面前,元晞却恍若未见,甚至都没有给他过几个眼神。 席景鹤看着元晞转身离去,轻挑眉毛。 这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性情淡泊? 不是席景鹤太过于自信,而是他本身太过于优秀,无论是容貌能力还是财力身份,都是站在最顶端俯瞰众生的那种人,多少美女对他投怀送抱,曾经也遇到过对他不假辞色的冰山美人,一如高傲的冰玫瑰,可最后还是拜倒在他的西裤下。 这不是第一个对席景鹤视若无睹的人,但席景鹤还是从元晞身上感觉到了几分不同的味道。 大概是她眼神的苍凉,如同见惯了沧海桑田,皮囊外物都不在她心的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但席景鹤很快一笑。 这种人不是当代奇人,便是高门大师,怎么会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呢? 如同水滴落入湖中,虽然溅起涟漪,可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元晞每日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如同每一分每一秒都规划好了,从早上日出而起,取东来紫气练习望气术,吃过早饭便去茶楼打工,直到晚饭回来,以看书为借口,实则是在梳理自己脑海中的庞大知识,又早早睡下。 第二天又是如此。 方爸方妈自从知道元晞在茶楼打工之后,一开始还有些担忧,可是听元晞说做的是琴师,平时就是弹弹琴,很悠闲,又立马改变了态度,反而想着这样说不定可以锻炼锻炼孩子。 他们没想着元晞能够赚多少钱,但却是以元晞为正面典型,好好教育了方易一番,惹得方易越发地看不惯元晞。 可惜,他永远是一拳头打在海绵上。 正文 章015 清癯老人 元晞刚刚从茶楼中走出来,便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茶楼门口,车身低调大气,内敛而奢华,车头舒展翅膀的雄鹰,一个小小的B并不起眼。 惹眼的还有人,大夏天的在这火炉城市仍然穿着一身西装,额头干燥不见汗水,面色从容而优雅,唇角带丝微笑,手上白色手套,儒雅有礼,好似电视剧中的英伦管家,活生生将周围的气氛,拉回了十九世纪的欧洲。 可惜元晞对车没什么认知,不知道这车有多么名贵。 她只是淡然扫向站在车外的那中年男人,挑眉表示疑惑。 这个人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席少昨天出国了,所以吩咐我来接小姐您。”中年男子彬彬有礼道。 元晞这才想起,自己前些天答应了那名为席景鹤的男子的邀请,去见见他的外公。 只是见面,不谈报酬。 起因是席景鹤提及自己外公对琴道的看法,正所谓见微知著,元晞从几句话中,听出了对方的水平,不是只懂得欣赏靡靡之音的装懂之人,而是真正的有欣赏水平的。 元晞期待能够遇到所谓的子期知音。 如此,她当然是愿意见见这位老人家。 中年男人态度始终如一,看样子应该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却不见丝毫不耐烦。看到元晞点点头,朝着车子走来,他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挡在车顶。 元晞仿佛没有看见,宠辱不惊,神色淡淡地做了进去。 关上车门,中年男人才绕到另外一边,坐进了驾驶座。 一路无言。 元晞分不清楚车的好坏,只觉得这车内宽敞舒适,皮椅柔软,车窗开阔,行驶起来更是如履平地,宾利的强大性能让它即使是在高速行驶下,车内仍旧保持平稳。 元晞沉默不语,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垂下而遮住的眼眸之底,淡淡的凉气流转,车外阳光折射而落入,溅起瑰丽的光芒碎片,刹那触目,竟然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近乎窒息。 前座中年男人只是随意一扫,无意中惊鸿一瞥,心下震撼,仔细一看,又恍惚错觉。 车子很快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确确实实的大宅院,恐怕多少人都不知道,原来在江州闹市之中,层层荫庇间,还藏匿着这样一片徽派建筑,集山川灵气,融文化精华,雕廊画栋,不见奢华,只见文雅。又集古、雅、美于一体,雅致讲究,风骨礼仪,浑然天成。 车子只能停到宅院门口。 元晞一下车,一抬头,便不可控制地望见了笼罩在这片宅院之上的浓密气场,层层叠叠,文气十足。 以前还需要凝心细看,如今修炼望气术,却是天下气场,皆在眼中。 她这般境况,若是别的风水师见了,定然惊呼——大师! 大宅院的红色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大少带的人来了?”那小青年问道,看模样不超过十八岁,眼睛灵活,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中年男人笑着点头:“这位便是。” 元晞朝着那小青年微微颔首。 “意外地年轻。”小青年嘟哝着,却毫不含糊地拉开了半扇大门,客客气气邀请元晞入内。 元晞只当做没听见,抬脚跨入。 那中年男人任务达成,却是没有跟进来了。 走进来,元晞目光一扫才发现,原来这小青年,穿的是一身青衣短打,与茶楼中的男服务生打扮颇为相似,但比那些制服更加精致一些,且因为面料和颜色的原因,带着一股儒雅的味道,别的,大概是添了几分这大宅的文气吧。 “老爷子在书房等您。”小青年并没有因为元晞年龄忽视她,称呼之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应该是这家的下人,却这般有礼,这家人的素质可见一斑。 还未见人,但元晞倒是已经多了几分好感。 她随着这名为阿齐的小青年来到书房,一路所见的错落有致的布置,也是让元晞忍不住点头,甚是赞赏。不是她自夸,虽然生活在山中,小屋子看着简陋,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生活看似平淡,但有些地方,却是意料之外的奢侈。 比如说天下奇缺的李廷珪墨,元晞家里有一箱,她从小练字便是用的这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 墨是李廷珪墨,纸是澄心堂纸,砚是龙尾石砚,这才情绝伦的南唐后主都甚爱的所谓“三者天下之冠”,元晞凑了个齐,毫不心疼地用着,从小用的那块儿龙尾石砚,还被她摔出一个豁口,估计一些收藏家看了,心都得滴血了。 坐在这位周老面前,元晞脸上冷淡之意稍稍化去,神色温和,竟然带上了淡淡笑意,眉眼似乎瞬间便柔和下来,清丽秀逸。 她虽为风水师,主修风水之道,相宅相地相龙穴,却也少不了一个相人。 在得了传承之后,她的眼光更是毒辣,一般普通心性简单,旁人一眼便看三分,她则可见七分,再一眼便心了然。纵使是周老这般智慧大家,她也几眼瞧出了个七八分,尚有两三分余地。 其实,也是周老心情质朴,至纯至善,并不是那等奸猾狡诈的人,所以才如此易懂。 倒是周老的那位外孙,瞧着温儒尔雅,气度和贵,实则内里流淌着毒气,碰一碰就得去半条命的那种,自然得敬而远之。 说起那名为席景鹤的男子,元晞想起的,竟不是他那丰神俊朗的外貌,而是他的看不透。 对,看不透。 元晞只从他的身上感受一层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天机,其它的,便不知了。 稍稍一愣,很快缓过神来,元晞冲周老古雅地抱拳一礼。 周老也有些意外,很快笑开,笑容竟如孩童般真挚而明亮。 虽然已经年老,但历经风霜留下的,是清癯,是儒雅。 元晞与周老的攀谈,更是一拍即合,两人好似相识多年,跨越了年龄,竟在短短时间内便成知己好友! 周老兴奋得双眸明亮,而元晞也心生雀跃,提议奏曲一首。 周老对元晞的水平没有丝毫怀疑,甚至带着兴奋的,招手便让小齐抱来了他最心爱珍藏的春雷琴。 正文 章016 春雷 正所谓见微知著,简单谈吐,便知水平。 周老自己本就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在经义墨香中浸没长大,虽不通琴,但古代文人,君子六艺,习琴之灵气、棋之纵横、书之凝练、画之畅神,正所谓一法通百通。 不懂琴,鉴赏却是大师。 而周老所珍藏的春雷琴,乃是一张唐琴,为十大名琴之一,其形饱满雅致,其声沉厚清越,上有细密流水断纹,琴底行草书“春雷”填绿,左右分刻隶书铭文“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谁其识之出爨中”。 此琴为制琴世家所出,声名赫赫,曾经也被张大千等大师收藏,之后辗转流落进周老手中。 周老爱惜,专门请人来打理这一张琴,平时视若珍宝,等闲人不可见,此刻却愿意拿出来让元晞弹奏,足以见得他对元晞的态度。 元晞也不矫情。摸到这张唐代名琴的时候也甚为淡定,这番气度,倒是让周老更为刮目相看几分,对元晞的出身,也越发地拿捏不准。 到底是何等的家族,才能够教出这样一个年纪小小的天才? 不怪周老惊叹,只因在社会环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耕读传家时代的如今,就算是那个时代,若是没有多年浸淫,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名章故典拈手即来的程度,甚至一些偏僻到连他都未看过的古籍,她也能够提及,造诣过人。 元晞不知道已经被冠为天才之名,她垂着眼,噙着笑,拨弄琴弦,声如流水,缓缓淌出。 她察觉心底喜悦,也不掩饰,即兴弹奏,琴声激越,肆意盎然,无意中冲破了她在得了传承之后,身上笼罩的层层暮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情怀。而曲子虽然不是什么名曲,但胜在情真意切,也是最为服帖此时元晞真实情感的。 这一趟,她竟是来对了! 周老听得如痴如醉,摇头晃脑,拍着大腿,连连叫好。 曲罢,元晞脸上笑容更甚几分,褪去高居神山的仙风道骨,多了几分人气儿,连周老都发现了她的转变。 “小友似乎心结已解呢。” 元晞浅笑着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心结,只是我一时执念,模糊了眼睛罢。”她也是受到传承的印象太大,庞大的记忆占据了她的脑袋,倒是让她的性格逐渐倾向于那个记忆中的人。 而她并不是。 所以,她只是没有想明白了,如今一曲弹奏,琴曲鸣心,冲破执念,豁然看开,便是晴朗。 “哎。”周老突然叹气道。 元晞以为是自己的琴曲有问题,连忙虚心请教——若是之前的她,大抵是做不出来这样行为的,可现在一曲鸣心,少了仙气儿,多了人气儿,自然也做了应该的举动。 周老摇头:“小友琴之一道,已经不仅仅拘泥于术,而是已经上升至道,我虽然略懂琴音,可对于小友的水平,是不敢妄言评价的。只是听了小友的琴曲,心里感叹,之前我一直将这把春雷琴收藏得很好,常人不允碰一下,自以为是做了好事,但现在,我才知道,我的举动,不过是让明珠暗投罢了。” 元晞勾了勾唇,淡淡道:“世事皆如此。” 周老大赞:“好一个世事皆如此!小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元晞疑惑地看向他。 周老看见元晞的眼睛,黑白纯粹,好比稚子般干净不染尘埃,心中便对自己的决定更加确认了几分。 元晞都没有意料到的是,周老开口,说的却是要将这春雷琴送给她。 “放在我这儿,不过是宝物蒙尘,只有在小友的手中,才是真正的大放异彩。”周老眼睛灼亮,几乎看到了未来,元晞作为琴之大家,站到最巅峰的那一刻。 琴道渐渐没落的今天,能够看到一位大宗师的崛起,他是与有荣焉的。 如此,一张古琴又算得了什么? 元晞默了默,最后开口道:“朋友之前赠物是寻常事,但我也必须说的是,我并不是专攻琴道,这只是我闲暇之余的爱好。” 周老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吃惊:“小友这般天赋,如果专精这一道,完全可以达到大宗师之境!为何?” “因为我真正要走的路——”元晞犹豫了一下,看了周老一眼,郑重吐露,“风水师。” 周老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他对于风水师接触的不多,但也见过几个,都是发须皆白的老头子,与面前这个秀美雅致的年轻女孩儿完全扯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周老也只是沉默了一下。 他很快豁朗笑道:“虽然如此,这琴还是要送给你,理由还是如此。小友既然决定要当一位风水师,那我也相信,小友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小友的选择,我自是要尊重的。” 他简简单单的一番话,也让元晞微微一笑,对这位老人好感倍增。 想了想,她将这几天一直被她带在身上的东西摸了出来。 “这是什么?”周老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好奇问道,“一枚古钱?” “这是一枚八卦钱,辟邪消灾。”正是她之前捡漏得到的。 周老接到手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顿时觉得浑身温暖畅意,好似浸没在热水中,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时之间,惊异又好奇地看着这枚所谓辟邪消灾的八卦钱。 远在大洋彼岸的席景鹤也接到了电话。 “是吗?外公高兴就好。”席景鹤神色古怪,挂了电话之后,久久不语。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清风霁月、万法唯心的少女,笑起来,兴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想象不出来,所以——他好奇了。 而不可一世的席大少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好奇,这陷进去,便是一生。 大概他知道了,他也会甘之若饴。 因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来的第二个,独一无二的,她。 正文 章017 谢谢 送元晞回去的,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辆车。 从元晞上车之后,司机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但车子却准确地开往元晞家所在的方向。元晞察觉了,却并没有言语,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望着窗外。 繁闹纷杂的街景在她澄澈的眸底闪过,仿佛大海倒映了天空,镜子描绘了真实。 车子就要开进方家那个老旧的小区时,元晞眸光一动。 “等等。”她突然出声。 司机手上的动作比大脑反应更快,在应声之前,车子就已经稳稳停在路边。 元晞推开车门,一路走进路边偏僻隐蔽的小巷。 巷子里,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正在对一个少年拳打脚踢,一个个叫嚷得很是凶狠,手下动作毫不留情,被围打的少年也有只有死命护着脑袋,然后被动挨打。 一个穿着素净、模样秀美的少女站在巷子口,几个小混混看到了,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挑挑眉,也顾不上打人了,流里流气地说着昏话,走向元晞。 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少年一抬头,看到逆光中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淡漠眼神,先是一惊,然后迅速惊恐起来,他吃力地爬起来,忍着嘴角疼痛大吼着:“你快跑!愣在这里干什么!”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元晞没动。 一群小混混却意味深长道:“哦,小易,这妞儿你认识?不给哥们儿介绍介绍?” 倒在地上的人正是方易。 他简直后悔极了与这群人打交道,之前还兄弟兄弟地叫着,可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便立马翻脸不认人,亏得他还真将这群人当作兄弟了……该死,元晞为什么还不快点离开这里,等着被那群人调戏吗? 他顿时怒火中烧,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虽然他对元晞没有什么好感,但元晞到底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他绝不会允许她受伤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 元晞看也没有看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小混混,只是静静地看着挣扎着倒下、又再度爬起来的少年,他那跟调色盘一样的脸,以及坚毅和咬牙切齿的表情,落入她的眼中—— 哦,还是有可能性的。 此时,司机也感觉到不对,跟着冲了进来,看到这样一幕也有些惊讶。 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但元晞是他奉命要好好送回去的,自然不能收到任何伤害。 他扯了扯衣袖,大步流星走过去准备大干一场。 他的职位虽然是司机,他的水平可不仅仅只是会开车,陆战队出身、历经百战、曾经的精英特工一枚,现为席少的专职司机,兼任保镖。 他看似寻常的中年男人外表下,是精练老辣、与战斗力爆表。 一群小混混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开始看到他还瑟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只将他当做一个寻常的见义勇为的人,心想着自己这边七八个人,一人一脚也能将他给踹翻了吧。 于是,继续肆无忌惮地逼近元晞,甚至朝着她的脸伸出手—— 方易怒吼一声,心中满是悔意。 司机大步跑了起来,眨眼间到了元晞身后。 可惜,今天还是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元晞的动作更快。 她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牢牢夹住了那小混混伸过来的手。 小混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尴尬地笑笑,迅速想要反击的时候,猛地一声惨叫。 元晞丢开已经被自己折断的手,嫌弃地吐出一个字。 “脏。” 她身形灵活,轻然飘逸,纵横之间,仿佛只是随意抬了抬手,在一群人身上拍了拍,但一群小混混却迅速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抱着自己的手臂或者是腿,哀叫连天。 方易和那司机都彻底傻眼了。 元晞倒仍然一副轻飘飘的模样,转身离开,路过司机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那司机浑身一寒,连忙闭上张大的嘴巴,拉起倒在地上的方易,就给扛到了车边,塞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方易因为身下柔软的真皮座椅坐立不安,背挺得直直的,坐姿好似小学生,连眼神儿都不敢乱瞟,更不要说是问元晞这车是从哪儿来的了。 其实他看过汽车杂志,也曾经为豪车心跳加速过,自然知道这辆车的尊贵身份,价格不低于四百万的宾利慕尚。 事实上方易也判断错了,这虽然是宾利,外形也跟慕尚很像,但只是外壳,内里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定制打造,豪华堪比总统座驾,乃席少专车,价格至少是慕尚的五倍,还有价无市。 这才是真正身份的象征。 只是在元晞的眼中,一切所谓奢侈物都褪去了外表的那层华丽光芒,还原了本质,两千万的车,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车而已。 方易一直到进门的时候都晕乎乎的,看到走在自己面前那道纤细并不高大的背影,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 他几步追了上去,开始对元晞各种问题轰炸,连自己的伤痛都忘了。 令他气极的是,元晞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看他在旁边蹦跶,却拿他当空气。 他气得不行,冲出来挡在元晞面前:“姓元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坐的那辆车回来,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也会那么有钱的!你不要小看我!”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方易顺带YY想象了一下元晞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想象不出来,但还是挺爽的。 可元晞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 “哦。” 方易下巴都差点儿掉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元晞绕过他离开。 “等等!”他下意识喊道。 这次元晞停下,只是没有回头。 “谢谢。”他的声音很小,小到估计只有他自己听见。 可元晞耳力过人,一句道谢还是落入她的耳中。 唇角弯了弯,也没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方易顿时松了口气,捏了捏手心,汗津津的。 首推中,求收藏! ps:请不要在书评区打广告,看到会直接删掉的哦! 正文 章018 入学 在那茶楼做足了两个月,每个月工资两万,还得了一点儿奖金,这算下来,竟是挣了近五万块钱了。 元晞以前不知柴米油盐贵,住在山里不缺吃食,衣服都是村上那裁缝婆婆做的,冬天保暖夏天透气,她对物质没什么要求,对钱也没什么概念。 这一下赚了五万块,她也没有要花的地方,想起爸妈偷偷说家里境况困难,她除了自己留了几千块钱以外,全部给了爸妈。 方爸方妈接到钱的时候都傻了,听元晞说是在茶楼挣来的,还有些疑虑,后来亲自去茶楼问了,知道琴师的高工资,感叹了一句有手艺果然好赚钱之后,彻底打消了疑惑。 他们喜滋滋地盘算着这笔钱拿出几千块来给家里面改善一下,添点东西,其他的都存起来,作为元晞的大学费用。 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总算是有着落了。 九月初,江州大学开学。 作为本地人的优势,元晞没有大包小包,也没要爸妈送,一个人背着书包就过去了。 九月酷热的太阳烤的人都快要化了,做新生接待的学长学姐们,却不得不顶着太阳站在校门口。这天气热,心情也不怎么好,只是偶尔看到俊男美女,赏心悦目之余,才能放松一下。 元晞一路走进江州大学校门时,无论男女,看到她,心里一下子就清爽了,好似凉风吹拂,沁润心田。 江州大学作为西南地区最好的大学之一,卧虎藏龙是肯定的,俊男美女是不少的,比元晞漂亮的有,可如她这般有气质的,却没有了。 明明只是秀致清丽的七分长相,可因为那气质,顿时成为了满分美人,过目难忘。 元晞穿着方妈给她新买的一条白色长裙,脚下一双细带凉鞋,便没有任何装饰,脸蛋儿未施粉黛,濯濯清然,浑然天成,浓密如墨的长发披散,额头上不见汗珠,好似炎热的天气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走路都是慢吞吞的,在别人眼中,自然成了一种从容。 进了大学虽然算是半步跨入了社会,但到底还是学生,身上多少有几分毛躁,哪里有元晞这般沉稳内敛、清净如水的? 元晞脚步一顿,抬起头,微蹙眉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高大阳光,脸上笑容很灿烂,很有亲和力,完全属于校草级别的男生。 ——哦,当然,元晞无感。 元晞不知道所谓新生开学报道流程,只想着方妈嘱咐的到报道处拿通知书交钱,所以这位学长挡在她面前,她自然不解。 这帅气学长见元晞淡淡一扫,心里一抖,不知怎的就紧张起来,迅速笑着解释:“学妹是来报道的新生吧!我是负责接待新生的学生会成员!” 元晞一听,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微微颔首,含蓄而有礼。 “抱歉,请问新生报道处在哪儿?” 若是换做之前,估计元晞抬腿就走了。也是那天在周老处一番弹奏,琴曲鸣心,破了迷障,给她添了几分人气儿,所以才会这样有礼地问话。 帅气学长本就是打着搭讪的心思上来,自然说“我带你去吧”。 元晞没多想,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起,路上莫名其妙响起很多狼叫,一群荷尔蒙过剩的男生吼叫暗恼着这般漂亮的小学妹自己怎么就没抓住机会,却被那个花心大萝卜抢先了呢? 没错,这位帅气学长虽然说是长得阳光,一派正气,可基本上江州大学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家世好,不差钱,待人温柔,无数美女栽在他的手中,然后又有更多的美女前赴后继。 这次,却没想勾搭上了个小学妹。 于是,元晞收获了更多的关注。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元晞,自己却不自知,目光只是淡淡扫过路两旁的风景——江州大学是百年老校,底蕴丰厚,典型的老建筑长满爬山虎,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这个季节自然显得凉爽,一片绿意看着也让人心喜。 元晞很喜欢这个地方。 一系列报道流程下来,在泡妹子方面很有耐心的学长,还帮元晞提着领的东西一直到了元晞所在的寝室门口。 学长适时邀请:“天气这么热……”我请学妹去学校门口冷饮店喝点东西吧。 话还没说完。 元晞开口:“谢谢你了学长,我自己整理就好。” 她单手一捞,便将一堆东西包括床上用品,轻松提在手上,用钥匙开了门,进去了。 “咚。” 学长额发动了动,无言,又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这堆东西里面不仅有棉絮垫子,还有凉席,他天天打篮球运动着都提得气喘吁吁,可刚刚妹子那轻描淡写的动作实在是……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乌鸦呀呀叫着从天上飞过。 …… “赵董,就是这里了。”黑西装保镖恭敬递上资料。 赵升看着面前气势十足的江州大学校门,点点头。 最近一个多月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是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比如说,当初他遇见的那个女孩儿,是江州大学今年的新生。没有查到家庭住址,他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既然有求于人,为表诚意,当然是亲自前来邀请的。 虽然赵升不知道元晞是不是如弘延大师所说的,是他的贵人,但元晞一语成谶却是不假的事实。虽然那句命中有劫还未彻底应验,可赵升何等老辣,家中情况初见端倪,他便已然发现,心中开始着急了。 “要我们进去找吗?”保镖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赵升正准备点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江州大学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他猛然瞪大眼睛,瞬间竟然有些沉不住气。 一挥手:“快去,就是那位!” 他准确地指着元晞。 两个保镖立马冲了出去。 他也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正文 章019 拒绝 元晞莫名其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见他一脸亲切笑意,眼中带三分急切却硬生生压了下来,一看便是性子沉稳老辣。 她认识这人? 搜寻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对上号的人物。 那个在古玩街,她望过气的老人。 她还记得当初的批语。 “小师傅可还记得我?”赵升看见元晞眼中的了然,便知道她定然是记起了自己,连忙笑道,态度谦和,哪里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集团掌舵者。 这份尊敬,便是与赵升眼中元晞的风水师身份有关了。 尽管风水一道,相比起盛行的港台地区,内地已然式微,可作为但其发源地,到底还是卧虎藏龙,不乏高手。要知道,并不是所有风水师,都是外面那些摆摊儿的骗子。不少风水师,是有真才实干的,寻龙点穴、催旺化煞,不在话下,多少富豪求在门前,风水师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就算一帆风顺的时候,未来又说不准,能够结识一位能干的风水师供起来,那是大富豪们都想做的事情。 尤其是,风水师手段神鬼莫测,可让人一朝化龙、直上青云,也可让人家破人亡、死于非命。这种逆天害命手段伤人伤己,风水师一般不会动用,可在业界内出了几起事故之后,富豪们在对待风水师尊敬之余,又生出几分敬畏了。 赵升不敢确定元晞就是一名实打实的风水师,但还是口称小师傅,心念着,结个善缘。 元晞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她年幼之时,随外公住在京城,那些人也是叫着自己小师傅的。 多少年没听见,这会儿还觉得有几分怀念。 “如今已经过去快两月了,三月之期,就要到了。”她悠然道。 赵升连忙弯下身子,诚意十足:“当初不信小师傅的话,耽搁了时日,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劳烦小师傅指点迷津!” 一个老人家朝着一个小姑娘鞠躬弯腰,这本就惹人注目了,不要说旁边还伫着几个彪悍的黑衣大汉。 赵升果然是能屈能伸之辈,如今身份地位,做出这样事情,被不少人注目,也不觉屈辱,一派坦然,态度就教人舒服。 可元晞并未欣然答应。 从一开始,她为赵升批命,就只是适逢其会。 她道:“你不必求我,这事我帮不了你。” 说完,她拂手便要走。 赵升急急忙忙追上她,眉宇间一片焦急之色:“小师傅,小师傅,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与我说!之前虽然耽搁了好些时日,可今天我是真的抱着诚意而来!” 元晞见他态度的确诚恳,无奈停下,道:“你来找我,是得了指点吧。” 赵升一愣,怔怔说不出话。 “去找那位高人吧。” 赵升犹豫着:“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还记得弘延大师的原话。 “我学艺未精,算不得出师,贸贸然为你调理风水,说不定是害了你。所以,还是去找指点你的那位高人。” 元晞说完便走。 赵升这次没有再追上去。 他慢慢明白过来,元晞的推脱恐怕只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应该是不高兴他中途去找了别的高人,所谓一事不劳二主,跟何况这在风水行当里面本就是大忌。看元晞年纪轻轻便水平过人,应该是出身风水世家,心高气傲也是理所当然。 赵升还在纠结。 到底是继续劝求这位小姑娘出手呢,还是去找弘延大师?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赵升当然还是想请弘延大师出手,这是最好的。 可弘延大师的脾气…… 赵升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还有得下工夫了。 …… 元晞第二天来学校,走之前空荡荡的四人间宿舍,已经住上了人。 元晞读的是历史系,关于她读的这个专业,还有一点小插曲。 入学前几天有人自称是外公的朋友,带着她先到江州大学单独做了入学测验。 测验结果非常不好,除了语文与历史出色,其他都全部是白卷。 也不奇怪,元晞从小到大没上过学,外公对她近乎没有要求,她对历史的一知半解,还是自己从书里看来的。 这样的结果,元晞只有被塞进历史系。 历史系是冷门专业,考上了江州大学又选历史系的,基本上都是家庭条件不错,不担心找工作,又对这方面有兴趣的。 就说元晞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穿着打扮就跟普通新生不一样,再加上漂亮,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白富美。 相比这三个白富美,元晞从气质上,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元晞进门时,三个人都趴在床上休息,有两个女生看了过来,还有一个女生侧卧在床上睡觉,面朝墙壁,看不清模样,只觉仅仅是横卧的背影,姿态绰约,毫无疑问便是一美人胚子。 迎着两人眼神,她点点头,也没开口说话,走到自己的床边,开始整理东西。 她东西不多,铺了床,两三下就收拾了。 这会儿,对面铺的女生兴致盎然地探出脑袋:“喂,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晚了,我们可是都已经互相介绍了。我是林芙,这边这个是苏萌,你那边那位,喏,吴清影。” “我是元晞,元始的元,白露未晞的晞。”她淡淡道。 林芙挑挑眉:“你名字可真好听,姓也好特别,元晞,元始的元,嗯,比我的林好听多了!” 对于林芙毫不掩饰、甚至可以说是热情的赞美,元晞并不感冒,只是慢腾腾地将自己书包里面得几本书挪到书架上。 “喂,我们待会儿出去吃饭吧。”苏萌抬了抬下巴说道,带着几分天生的傲慢。 不过这女生长相甜美可爱,傲慢变成了傲娇,倒跟她名字一样,有点儿萌了。 林芙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到外面找个小馆子吃饭,联络一下感情,要不就我请客好了!” 苏萌有些不高兴:“我说的一起出去吃饭,为什么要你请,今天我付钱,去金泰!” 金泰是江大附近最好的酒楼,一顿饭上千。 林芙笑眯眯地点头,苏萌语气不好,她也不生气。 中午一个午觉就给忘了,刚刚下课吃饭回来就立马传了,嘿嘿~ 正文 章020 白富美们 一顿饭,四个人都去了。 要知道,这样四个女生走在一起的时候,在江大是何等亮眼的风景! 元晞不用说,气质清冷如月,泠泠如水。走在她旁边的吴清影,更是满分女神,小脸儿精致,只是蒙着一层霜雪,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不容易接近。另外的苏萌与林芙,虽然较之这两人稍逊一色,可也是实打实的大美女。 在四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们走在一道的模样,被好事者拍了照片,传到江大BBS上,引起群狼嚎叫,更有甚者开始给新生美女们排名,其中登顶的正是吴清影,外号冰山女神。 一起吃了饭,四人自然熟稔了些。 不过饭后,苏萌说要去自己的公寓一趟拿点东西,吴清影接了个电话也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元晞与林芙。 林芙打着一把太阳伞,扯着元晞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哇,我听苏萌说要请我们吃饭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有钱,居然还在学校附近买了公寓!哎,元晞,你看到她穿的衣服没,整套的香奈儿,包包是巴黎世家的,鞋子是华伦天奴的,我之前在宿舍就看到她的那些东西了,啧啧,都是价值不菲呢……” 这样的话题,元晞并不关心。 而林芙也不需要元晞和她一起八卦,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元晞十分符合这个身份。 两人走到马路边。 “哎呀!还有3秒了!快点!” 元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芙拉着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这时,绿灯刚好跳到红灯! “吱——!!”轮胎与马路摩擦的巨大声响骤然惊响! “啊!”林芙惊叫一声,跌在地上。 元晞原本能够稳住身子,却被林芙拖得一个趔趄。 在她们面前,一辆幽黑色的车子距离她们只有堪堪十几厘米而已。 差点撞到。 林芙被元晞拉着起来,拍了拍惊惧不已的小心脏,惊魂未定。 元晞皱了皱眉,看着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人,看模样,好像是司机。 “你们两个学生走路小心点儿,赶着那几秒干嘛,差点儿就出事了知不知道!”司机有些不爽。 今天的事情,其实大部分责任都在元晞两人身上,两人冲出来的时候,绿灯已经变红了。要不是司机眼疾手快刹了车,莫名摊上事儿,那才叫倒了大霉! 而车子后座,男子抬起头,只是随意一扫,却蓦然看见那素净的侧脸,眉毛微挑。 司机还在念叨。 林芙也不高兴了:“喂,大叔,这件事你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责任吧,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损失,息事宁人就行了,干嘛一直吵吵吵的!”说着,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司机被气笑了:“小姑娘,讲点道理……哎!席少!!”他急急忙忙压下身子。 原来,此时从车子后座上,已经慢腾腾走下来一个男子。 那阳光下高大的身影却好似神祗般高不可攀,明明穿着是简单的休闲服,可在他的身上就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势。那张足够秒杀所有女人的精致脸庞,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很淡,仿佛在游离,并不真切,恍惚深处中藏匿着冷漠,再一看,又似乎只是错觉,他的笑意,明明如此亲切暖意,如沐春风。 这般绅士而极品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的瞬间,便吸引到了林芙的目光。 之前还气鼓鼓的她,顿时眼前一亮! 元晞扫了男子一眼,又淡淡挪开。 男子看到她的眼神,面不改色,心里却是略略惊奇。 那眼中的陌生,分明……不认识自己! 莫非是欲擒故纵? 没错,此时这个男子,便是席景鹤。 他对元晞是有兴趣的,所以即使元晞是在欲擒故纵,他也有耐心一起玩玩儿。 只是席景鹤的直觉告诉他,她是真的不认得自己。 “差点撞到两位,真是不好意思。”他情绪不显,只是微微颔首道歉,礼仪恰到好处。 林芙笑得很灿烂,没有刚刚与司机争吵的张扬,她连连摆手:“没事儿,是我们冲出来差点撞了你的车,应该是我们说声抱歉才是。” 席景鹤笑着摇摇头,递出来两张名片。 “刚刚这位小姐摔倒了,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什么问题给我电话。”他笑着指了指名片。 笑意融融的席景鹤,实则一直用目光打量元晞。 而元晞,也在看到名片的一刻,迅速回忆起来。 没错,她是不记得席景鹤的长相,只记得当时他的气质,给自己的印象过于强烈,模样反而模糊了。 但她记得名片,和上面的名字—— “席景鹤。”是他,周老的外孙。 她恍然,抬起头。 席景鹤带着笑意的目光正好与她撞上,眼底意味深长。 想起来了? 难得的,席景鹤竟然会有期待的情绪,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到底是真淡然,还是装淡然? 元晞冲他微微颔首,然后……没了。 好吧,在元晞的认知中,席景鹤只是周老的外孙,却……与自己何干? “席景鹤,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我叫林芙!”林芙捏着那张名片,笑眯眯地冲着席景鹤挥了挥,嘴角翘着,“我自己身体很清楚啦,没摔到什么,医院就不用去了,只是今天麻烦了席先生你,改天请你吃饭如何?” 林芙的提议并不突兀,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席景鹤之前还未曾注意到元晞旁边的这个女孩儿,此时看过去,见她一脸兴致勃勃,而眼中的情绪,再熟悉不过。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顿了顿,他道:“还是由我请两位一起吃饭吧,算是歉意表达了。” 林芙嘟了嘟嘴——她明显对席景鹤有兴趣,提议请吃饭就是想要主动出击,可他开口就拉上了元晞……好吧,徐徐渐进吧,反正她也没有指望一步就拿下这个极品男人。 车内,席景鹤没有示意司机开车。 他看着热辣太阳下,那少女的身影却如月光清清泠泠,举手投足自成画卷,明明是十八芳华少女,却有一种看破世事的悠然沧桑。 她弯腰捞起太阳伞,遮在自己与同伴的头上,那藕臂白嫩,落入他眼,心却微微一颤。 那是世间最与众不同的独特风景。 独一无二的。 “元晞……” 正文 章021 猛虎 尽管江州天气酷热,却仍然少不了大学入学必备之军训,早在报道的时候,新生们就已经领了军训必需品,今晚便要提前以班为单位整队,见见教官。 这明天就要正式开始训练了,好在如今改了政策,不是去军营,而是就在学校,相比起来环境好了不少,也自由了些,整个军训时日也不算长,一个星期。 新生们换了迷彩服往集合场地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军用大卡车带来的一溜儿教官,他们并不担心接下来的军训时生活,反而兴致勃勃。 不能指望一群刚刚从漫长暑假归来的新生能有多么的专注,就算集合也是拖拖拉拉、漫不经心,就算凑在一起了,也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整个集合场地都是闹腾腾的,就算看到一个个教官已经朝着自己走来,也没有丝毫收敛。 “快看快看!那个教官好帅!” “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了,果断高富帅啊!” “天哪天哪,那眼神……他是哪个排的教官?怎么不是我们的教官啊!” 伴随着一群女生悄悄的哀嚎,这位备受瞩目的教官,已经走向元晞所在的排。 但是,元晞班上无论男女,却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高兴—— 那位年轻有为的少校,眉眼含煞,双目如炬,就算套着一身迷彩服,也掩盖不了那健壮高大的身躯,犹如铁筑般强悍,大步流星走来之时,好似下山猛虎,杀气腾腾,霸道强悍。 尽管这么个教官,无论身段还是长相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可无奈元晞他们排是历史系,大部分是男生,不吃这一套,剩下的小部分女生,看到那恐怖的气势,也忍不住噤声,哪里还能有别的心思。 惨了!这教官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啊! 一群人在心里默默道,却是迅速安静下来,在这闹腾腾的宽阔操场上,倒是成了独特风景。 旁边早就有教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眉来眼去—— “这群学生看来要倒霉了。” “就是,也不知道老大这几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完全惹不得啊。” “估计是被弄来这里当教官心里憋闷吧,你看我们老大是那种给一群乖乖学生当教官的人,那手段,惨绝人寰,啧啧。” 两人不由得一个哆嗦,寒意上身。 没错,两人正是那“惨绝人寰手段”的亲历者。 往日皆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此时,这位势如猛虎的教官已经在方队前站定,皱眉一扫,目光跟刀子似的将一群人凌迟了个遍,冰冷的眼神满是不悦,在他眼中,这群兵简直全身上下都是漏洞! 是的,从他盛明东站在这里的一刻起,面前这个连的学生,就不再是学生,而是他的兵! “现在听好,全体都有,一分钟之内,身高从高到低,依次排列,开始!” 他的一身大喝如同惊雷,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脚下迅速挪动起来,可场面并不是盛明东希望的井井有条,而是很快乱成一锅粥,叫嚷声此起彼伏。 他额角直抽,火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五分钟之后,队伍终于整齐了。 盛明东没有说话,只是踏着军靴,绕着方队走了一圈儿。 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落在他们心脏之上,咚咚直响,鹰隼般的目光锐利扫过,划破空气,如剑劈斩。 一群学生头皮发麻,呼吸不由得放缓。 盛明东脚步一顿。 他看着站在最边上,目光清冷如冰山玫瑰的女生—— “你,出来,俯卧撑五十个!” 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方队一群男生顿时炸开,在他们看来,这教官是故意针对他们女神吴清影,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被女神一激,大部分人都开始抱怨不平,剩下的心想着法不责众,也跟着闹起来。 “闭嘴,再吵所有人俯卧撑一百个!” 话音一落,再度安静。 没有人怀疑他的话,他刚刚的语气,很明显一百个俯卧撑无论男女! 这教官……简直是魔鬼啊! 而此时吴清影已经站出来,撑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哑了?数出来!”盛明东又是一声呵斥。 吴清影咬咬唇:“三、四、五……” 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原来吴清影体力非常不错,平常女生做十个就累到不行的俯卧撑,她硬是做足了五十个,做完之后除了红着的脸和额头的汗,看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报告教官!五十个俯卧撑做完了!” 盛明东不耐烦扫了她一眼:“归队!” 盛明东的到来,这个连队水深火热的军训生活就此开始。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面,每一个人都觉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这个魔鬼教官,无论男女,苦的累的轮番直上,不少女生都累得哭出来,他也跟没看到似的,用他的话说,只要没晕过去,就必须站下去! 装晕?那更惨! 也不知道这魔鬼教官练的是什么火眼金睛,一眼扫过就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真晕叫人抬走,假晕的话,直接上去一脚—— 两天的训练生活所有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魔鬼教官也不知道是发了疯还是发了疯,就瞄准了吴清影,一个劲儿地找茬,今天五十个俯卧撑,明天就是一百个,动不动还罚跑二十圈。亏得吴清影还一直坚持下来了。 现在没有人敢为她求情,自从带头为女神打抱不平的男生被抓了典型,整了个欲仙欲死之后。 第二天下午,盛明东再次将不小心踢错了步子的吴清影抓了出来。 “现在开始,绕着操场,一百圈!”他毫不留情,幽黑的眸子仿佛积蓄着滚滚乌云,蓄势滔滔,风雨欲来。 吴清影之前都是咬着牙,凭着一股倔强熬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听到一百圈的时候,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她红着眼睛,咬着下唇望着盛明东,也不言语,也不动弹。 盛明东不为所动:“要我拉你出来?” 这时候,另外一个身影越过吴清影站了出来。 赫然便是站在吴清影身边的元晞。 “我替她跑。”元晞道。 正文 章022 胜败 老是说,元晞不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她开这个口,缘由不过是昨天吴清影也帮过她一次,尽管只是举手之劳,但元晞记着,这次也帮她一次。 一百圈,于吴清影而言,是灭顶之灾,于她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 从小习武,朝朝暮暮,闻鸡起舞,勤耕不辍——这,并不只是一句空泛的话。 可盛明东不吃这套。 他嗤笑一声:“你要替跑?我同意了吗?” 毫不留情的话,如同凌厉的刀子,漠然而带着庞大气势,压面而来。 站在元晞旁边的吴清影身子一颤,迅速低下头去,脚下悄悄退了一步——纵使是吴清影这样的冰山女神,遇上盛明东这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的兵痞子,也是心生畏惧的。 “那你要怎么样才同意。”元晞淡淡道,并没被他吓着。 学生队伍中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够听到。 谁能想到,元晞看起来不声不响,居然这般大胆啊啊! 真是太……帅了! 不得不说,两天的时间,已经为盛明东积攒了很多怨念了。 盛明东嗤笑一声:“弱者在我面前没有说话的资格,她,也没有反驳的资格!” 元晞默默看着他。 盛明东眯起眼睛,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之意扑面而来——他危机意识很强,不然也不会在多次危险任务,濒临生死的情况中活下来! 他倏地抬起手,小臂刚好挡住元晞挥过来的拳头! 学生队伍中,此起彼伏的尖叫与低呼响起! 吴清影也怔怔地看着莫名其妙开打的两人—— 学生……打教官? 军训场地迅速沸腾起来,其他教官也纷纷跑了过来,而此时,两人你来我往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盛明东一拳一脚极为刚烈,猎猎作响,如同带着罡风,而元晞的拳意却带着一股子儒家的味道,浩然正气,光明正大,却又柔中带刚,绵里藏针。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不分上下! 学生们在教官们的威严下不敢动弹,却也悄悄伸长脖子看向这边,而作为风暴中心的盛明东与元晞处,已经是一群教官围观,元晞班上的学生都为之腾出了位置。 “哇,这小姑娘不得了啊!”有教官低叹。 盛明东在军队里面是属于那种兵王级别的人物,能力之优秀无人能及,不然就算他背景通天,也不可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升的这么快,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若论身手,在场这些教官自认无人能比,可现在,元晞居然能够跟盛明东打个持平! 这已经亮瞎他们的狗眼了。 盛明东同样也是双目灼灼,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而觉得高兴,在他的世界观认知中,地位是以力量决胜负的,强者为王,元晞理所应当受到他的尊敬! 或许同样是信奉强者论,盛明东更是知道元晞出手的理由。 他说“弱者没有说话的资格”。 于是,她挥拳了。 她要证明,她才是强者! 她才能用话语决定一切! 盛明东眼中似乎燃烧着火焰,战意融融,激发了浑身解数,凌空一腿劈下,如同要碎裂地石,却被元晞素手一拨,四两拨千斤,推到一边,还蓦地一掌拍在他的小腿上。 盛明东只觉得一股柔劲推进了腿筋,腿上一麻,趔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又迅速将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一拳迎了上去,两人再度打得难解难分。 旁人更是看得双眼异彩连连—— 这是盛明东要落下风的节奏啊! 盛明东惊奇于元晞的身手水平,元晞也同样佩服盛明东的天赋! 她自从跟随外公以来,每日站桩练气,勤耕不辍,因为外公不愿意教她风水之术,所以她就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功之上。 以内家真气为底蕴,学习了无数精妙拳掌法,盛明东不是她的对手,很正常。 可是盛明东却能够在处于下风之余,不断发现自己落败的漏洞,然后弥补,水平飞涨,可以说盛明东便是那种所谓的战斗型人才! 可惜,距离元晞,还是差了一线。 她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在一众人惊呼中竟然生生拔地近两米,然后一腿鞭甩在盛明东脖子上,盛明东虽然很快用双手格挡了一下,却仍然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这场战斗,已见胜负。 盛明东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上沾着尘土,有些狼狈,但双眼却越发地明亮了。 没有怒火,没有屈辱,没有仇恨。 有的只是平静。 盛明东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在他看来,所谓失败只是自己的垫脚石,他会踩着这些垫脚石一次比一次走得更高,所谓成功与胜利,就是在无数次失败中得来的。 他现在的所有功勋,他的所有成绩,不都是因为过去那成百上千次的失败? 现在既然自己失败了,那就平静接受好了。 所以,盛明东很干脆。 “不错,你比我强,所以,你有资格决定,可以替她代跑。” 又是一片哗然,一群因为元晞打败了盛明东而亢奋不已的学生,窃窃私语起来,无不觉得盛明东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元晞。没有想到,这位年少高勋的军官,居然这么小心眼! 元晞却没有说话,转身小跑了起来。 她的看法,大概是与盛明东一致的。 她不过是目的达成而已。 一百圈跑完,下午的训练也结束了。 即便是元晞的体质,仍然是大汗淋漓,吴清影在军训结束之后就一直守在跑道旁边等着,看到元晞过来,抿了抿唇,睫羽微微颤动。 “谢谢你。” 元晞摆摆手,大口大口喘着气。 林芙也冒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瓶水,递给元晞。 元晞大喝了一口,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也顿觉好了许多。 林芙八卦地眨着眼睛,用手指捅了捅吴清影:“吴清影,你跟那教官,是什么关系?” 吴清影默默无言,只是皱着眉看着林芙。 林芙挑挑眉:“哎呀,你别装啦,我们都看出来了!那教官,不是在刻意针对你吗?不认识,针对你干嘛!你和那教官,该不会是……” 忘了说,五一节快乐啊亲们,放假更快乐嘿嘿~ 正文 章023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芙用暧昧的目光扫着吴清影,嘿嘿笑着,一脸促狭。 吴清影想要解释,可酝酿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两个字——“不是”。 “哎,不要掩饰啦。我猜猜啊,是不是那教官以前喜欢你,可你拒绝了他,于是他因爱生恨,才三番五次地找碴?”林芙还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 元晞舒缓了紊乱的气息之后,也说了一句:“不是。” 林芙瞪大眼睛:“元晞你怎么知道?” 吴清影也好奇地看她。 “他们是兄妹。”元晞喝了一口水,说道。 吴清影傻眼了。 林芙一开始还摆手说不可能,但看了吴清影的表情,张大嘴巴:“不会吧!” 吴清影很是无奈,只得承认:“是,他是我表哥,但你们可不要说出去。” “不会的不会。”林芙连连摆手,只是仍然按捺不住八卦之心,“他既然是你哥哥,应该很照顾你才对,怎么这么针对你!真是太过分了!亏得长这么帅!” 她一脸的忿忿不平。 吴清影叹了口气:“我做了一些事情,哥哥很生气。”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大哥居然会直接来江州,这其中,应该少不了外公的意思。 吴清影不愿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只是因为这其中缘由难以启齿罢了。 这年头,也会有发生在如她身上这般狗血的事情—— 逃婚。 没错,她是逃婚到江州的。 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外公那个战友的孙子,她就一直心神不安,多次反驳未果之后,高考结束,她毅然选择了一所远离京城的大学。外公知道的时候,通知书都已经下来了,纵使盛家手眼通天,但外公是一个很有原则的老军人,只能让她来了江州。 她从京城到江州,虽然远离故乡,但她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她还在最美好的年华,还没有见过这世界之大的灿烂,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嫁给一个瘸子! “元晞,你是怎么知道教官是我哥哥的。”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元晞实话实说:“我算出来的。” 不是算,是看。 这些天她望气术越发收放自如,已经慢慢掌控,刚刚却是看到盛明东与吴清影头顶上的气运紫色辉煌,且有一丝细细气运之雾相连,依她的猜测,这种情况,应该是出现在一脉相承的亲人身上,便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出口,是她对自己猜测的印证。 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不过,她的大实话却没有得到另外两人的认可,吴清影是一脸狐疑,林芙直接是哈哈大笑了。 “元晞,你也不至于用这种话来骗我们吧!还这么一本正经,看来你说谎的功力很强啊!”林芙说着还认真地拍了拍元晞的肩膀,随即又笑开。 元晞嘴唇动了动,无奈。 她说的可真是实话。 晚上的军训结束之后,吴清影直接去找了盛明东。 一群教官揶揄的目光看过来,心里也很是不忿——老大这种又虐身又虐心的款,怎么还引得这般极品美女来找他?莫非这年头仍然流行霸道总裁路线? 教官们显然不是表面上那般严谨,一个个脑洞大开,八卦鸡婆得很。 盛明东一扫就知道他们在窃窃些什么,一个眼神横过去“这是我妹!” 站得歪七扭八的教官们一改吊儿郎当的本色,严肃而庄重,目光晶亮。 “妹妹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老大的妹夫? “滚!” 周围终于清静了,盛明东好以整暇地抱胸看着吴清影,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 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席卷了吴清影,如山岳不可侵犯跨越,从小到大树立的威严,让吴清影迅速低下头,不敢看他,莫名心虚。 “知道自己错了?”盛明东声音微挑,吴清影也随之身子一颤。 “没有。”她咬紧牙关。 盛明东眉毛动了动:“小清儿翅膀长硬了是吧?” 吴清影直觉感受到危险气息扑面而来,惊恐抬起脸,连连甩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什么冰山女神,全部化成一带江水,气势一落而下。 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就算从小就畏惧害怕的大哥站在面前,她也委屈。 “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人!凭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因为外公的一句话嫁给那个人!什么指腹为婚!这都什么年代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还是……” “他还是一个瘸子。”盛明东淡淡道。 吴清影无语凝噎,静静垂下头,默认了。 她葱白素净的手指紧紧攥着裤腿,裤子都快扯烂了。 盛明东忽然叹了口气。 “计白的爷爷,是因为外公而死的,外公还是计白爷爷的下属,若不是计白爷爷以命相救,以他的功勋,计白家怎会这般没落?”除了几个老辈子还记着,其余的人,都忘光了。 这世道规矩,原本便是人走茶凉。 吴清影没说话。 其实计白爷爷的死不是婚约由来,而是在更早,计白爷爷开玩笑说要娶外公的女儿做儿媳妇,而她母亲,正是外公唯一的女儿。 若是计白爷爷还活着,这也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计白爷爷死了,还是为了救外公而死。 性情倔强的外公,便毅然定下了婚约。 只是计白父亲爱上了计白母亲,拒绝了婚约,可婚约没断,落在了他们这一代身上。 盛家没有孙女儿,只有她这么一个外孙女儿。 从小吴清影就被告知自己以后要嫁给叫一个计白的人,小时候她以为是玩笑,长大了明白一切,十分抵触。 她与计白,两人唯一一次见面,就是计白很识相地来找她说婚约不作数。 她当然高兴,以为自己摆脱了束缚。 可是,半年前,计白作为大哥的下属参与一次边境任务,炸断了双腿,原本很有希望的人生变得黯淡,前途一片迷茫。 她的婚约,也从可有可无,变成了必然。 若是盛家退婚,一切便成了盛家忘恩负义,足以被敌对势力抓住漏子,以重伤盛家元气。 吴清影知道,所以她只有逃避。 正文 章024 紫气东来 吴清影接下来几天都心神不宁,可大哥是他们的教官,无法避而不见,就只有避免眼神的接触,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 吴清影知道自己这是鸵鸟行为,可现在她别无他法。 元晞将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看在眼里,她不像林芙那样八卦,什么时候都喜欢追根问底,在她看来,吴清影不说,她也不会问。 不过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集体军训生活也没有顺利结束,军训第四天,方妈找来了。 方妈是掐着时间点来的,知道她晚上九点以后结束军训,就站在宿舍楼下等她。 元晞和一众同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棵梧桐树下站着面露慌色的方母。 元晞让她们先走,自己则朝着方妈走了过去。 “妈妈,有什么事吗?”这些天跟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白费的,比如现在她就在让自己与妈妈相处的时候,语气尽量轻快一些。 若是平时方妈肯定感受到了元晞语气的变化,满心欢喜地夸赞元晞读大学就是好,人都开朗了。 可现在,她满眼绝望慌乱,原本就不细腻年轻的肌肤,看起来更是憔悴。 方妈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着元晞的手:“晞晞,你去找找你外公,救救你弟弟!” 元晞眉头一皱,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怎么了?” 方妈声音颤抖,一眼的泪水—— “你弟弟杀人了!” …… 元晞知道方易这个人,不懂事,自以为是,甚至有点小痞气。 但却绝对不会动手杀人。 而且她记得方易的面相,也不像是有牢狱之灾的。 这飞来横祸,又是为何? 经过一番问话与了解,元晞才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并不确定是方易杀了人,只是警察到现场的时候,方易站在死者身边,手上拿着一把刀,满身都是血,刀上也有他的指纹。 他一口否认不是自己杀的人,叫嚷着另外一个名字,可被抓了现场,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方易很快被扭送到拘留所,等待审判。 听方妈说,一切都是昨天之内发生的事情。 太快了。 元晞不懂,可方妈和方爸都是多年底层小人物,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不管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凶手,可以肯定的是,方易这个杀人案件,有人在背后推动。 他们没钱没势的,有谁能针对他们呢? 答案呼之欲出,而方爸方妈也清楚,在这个社会,要想要东风压倒西风,只能找到势力更大的人,唯一的希望,便是元晞的外公,元晞读大学的事情,给了他们无限的希望,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元晞没有着急,只是说,先去看看方易。 给学校请了假——校方莫名同意得非常快,听了她一句请假,问了请多久,然后就爽快地批了假条。 元晞回宿舍换了个衣服,就直接跟方妈回了家。 方爸同样苍老了许多,黑发中添了不少白发。 “不能完全将希望放在爸那边,我们还是要准备一笔钱,就算找着人了,也需要打点吧,我看,把这房子卖了也就差不多了。” 方爸奋斗了这么些年,靠着一家小店度日,几十年下来不过混了套房子,存款也没多少,如今看来,这房子也是要保不住了。 元晞却说不慌,先看了方易再说。 方易是未成年人,法院审判后才会移交少管所,目前正关在看守所,进来不过两天,他整个人已经憔悴了很多,在没有之前身上那股属于少年人的飞扬跋扈,他的傲气,是被人硬生生打折的。 方妈看到鼻青脸肿的方易,没忍住,心疼地哭了出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几乎就要在看守所内大吼大叫质问是谁虐待了她的孩子,可是方爸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默默冲她摇头。 他们一开始说要探视方易,是被拒绝了的,最后还是方爸早有准备,塞了钱,才被允许进来,若是闹起来,恐怕连孩子也看不到就得被撵出去了。 方妈很明显也清楚,方爸拦了她一下之后,缓过神来,也安静了。 元晞一直没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方易的面相。 在她的眼中,方易的头顶上,有一团气运之雾,凝结如水,袅袅流动,气运是极为普通的白色,没什么特别的,压根儿就没有代表灾祸的黑色气运。 元晞皱起眉——怎么回事,难道是望气术出岔子了? 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方易的气运之雾,又实在是无法解释。 眯起眼睛,看到方易的气运之雾,有一丝丝飘向自己,与自己气运相连。 运转望气术,一股清凉之意顿时涌上眼球,世界再度恍然一新。 惊艳的,一抹紫气东来,煌煌落下,融入方易气运之中! 因为这紫气东来,方易的气运竟然在翻滚中,也从中心泛出了淡紫色,虽然不明显,可正是富贵显迹的表现! 明明是牢狱之灾,为何会有贵气凸显? 元晞知道,恐怕方易这一次遭灾,恐怕是因祸得福了。 尽管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因祸得福,但元晞安心了,知道方易没事,也可以好好劝劝爸妈不要担心,事情会好好解决的,至于方易红着眼睛不断重复的“我不是凶手”,她也相信了。 反正监狱,方易是坐不了的。 紫气东来,正是贵人相助之势。 离开看守所的路上,方妈就没有停止过哭泣,当母亲的,她也坚信自己的孩子是不会随便杀人的,也许方易这个人有点叛逆,但他从根本上,还是个好孩子! 心里笃定,元晞也没有回到学校继续军训,而是留在家里陪父母。 也许是她淡定的态度感染了方爸方妈,这些天来,完全手足无措的方爸方妈,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些,莫名认定,自家方易肯定会没事的。 只是,他们也没有放弃为方易奔走,能够找的熟人都找遍了,可那些人不是避而远之就是无能为力,这也让方爸方妈彻底认识到,自己这种小人物,力量是多么的微弱。 方易入狱第五天,过几天就是审判日,到了这,事情也终于有了转机。 正文 章025 贵人相助 方易脑如乱麻,几天前的一幕,一直在他的脑中回放。 他甚至不记得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本来只是讲义气帮兄弟打个架,他们这种高中生,打架顶多用点铁管球棒,伤人却不会致死。都是年轻人,也没有到生死之仇的地步。 可他的那兄弟,不知怎的就摸出一把小刀,直直捅了过去。 所有人都跑了,他慢了半步,脚下怎么都挪不开,那个腹部鲜血如柱的人哀声求救,让他最后还是摸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可那人还是死了,在急救车来之前。 凶手跑了,唯一留在现场的他,成了所谓的凶手。 证据确凿,死者、凶器、现场——警察们说,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让他不要抵赖,识相一点,早点儿认罪。 可他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认罪?! 几天过去了,当一个人悄悄找到他,半威胁半诱惑地对他说,他是未成年人,就算杀人也只是进少管所几年,不会判重刑,等他出来之后,他们会给他十万,所以他最好在法庭上承认自己的杀人行为。 十万是一笔很大的钱,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是很容易心动的。 可方易不愿意,他脑子里面一直有一个声音回荡,让他抗拒这种选择。 但这个人到底还是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根本不是被误会,而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让他来定罪。 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不用多想。 本来他一直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人在偷偷跟他说,强哥的家里面很有势力,家里面老子是当官的。 是啊,当官的,而他的父母,只是小市民…… 让一个人成长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时间,一个便是巨大的挫折。 方易遇到了第二种,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 事情的转变发生得太快,方爸方妈都还没有抓住思绪,方易的案子就已经破了,原本现场就有很多破绽,还有不少目击证人,顺藤摸瓜查下去,真正的凶手被揪了出来,方易则是无罪释放。 方爸方妈到看守所接方易的那一天,三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有元晞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张薄薄的名片。 方易的事情这么快被查清楚,不可能没有人帮忙,可对方没说明身份,只是留下了一张名片。名片材质不明,可看起来非常的高档,上面只有两个暗银色的字,下面则是一串数字。 这个名字她是有记忆的。 没有想到,周公之意不在酒! 对方只留下名片的行为,就是在给元晞表示,打不打电话,决定权在她。 元晞不习惯欠人人情。 她拨通了电话。 “赵升?也许我们该见一面。” 晚上方家因为大祸过去,好好庆祝了一番,庆祝的方式自然是大吃一顿,方爸方妈欣慰地看着胃口大开的方易,也直觉感到,儿子身上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元晞看着其乐融融的家人们,唇边也难得地挂了一抹笑意。 她的笑容很是漂亮,甚至惊艳,暖意融融,仿佛月光都化作一水柔意,美得不可思议。方爸方妈看得一愣,心里又很是欢喜,看到自己居然也能够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就是欢喜。 元晞与赵升定下的见面时间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地点是赵升决定的,居然是之前元晞打工的那家茶楼。 赵升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他一进门,眼尖的经理就立刻迎了过来,笑容满面,殷勤不已。 “赵老一位?还是以前的兰室?” 赵升穿着一身素净白色麻布衣衫,看起来闲逸又随意,上了年纪的沧桑中,一抹睿智耀眼。 到了他这个地位,刻意摆架子已经没有意思了,反而处处待人亲切,十分平易近人。 他笑着点点头:“兰室,我还要等待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以麻烦你给我准备最好的茶叶了。” 经理一边引导赵升上三楼,一边笑道:“赵老今儿个可是来对了,我们东家昨天刚带来一罐上好的雀舌,添炉烹雀舌,洒水净龙须,用来招待贵客,是再好不过了!” 赵升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只是双眸暗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经理很有眼力见儿,也不一个劲儿的溜须拍马,麻利地将赵老送进贵宾兰室,又叫来最好的茶师,甚至亲自留在兰室服侍赵老,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做事却又处处细致,做人如此,难怪八面玲珑了。 赵升阻止了茶师想要沏茶的行为。 “等客人来了再说。” 经理有些意外,虽然赵老有些时日没来了,可赵老的习惯他却记得非常清楚,作为赵老这般身份,很少有人能够让他虚席以待了,往常等人,他可都是先让泡茶,自己一边品茶一边等的。 看来今天这位贵客的身份,真的很不一般啊。 赵升足足早到了一个小时,可元晞是准时到的,她进门的时候,不等熟悉的服务生上来问好,就已经有一个西装精英走上来。 “你好,我是赵董的秘书,元师傅是吗?”此人很有分寸,看元晞的目光也点到为止,不好奇,也没有任何怀疑鄙夷。 “是我。”元晞又冲刚刚兴奋与自己打招呼的小许点点头,跟着赵升秘书上了三楼。 经理还留在兰室没有出去,看到元晞也很惊讶。 任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手下当了两个月琴师的小姑娘,居然就是让赵老虚席以待的贵客! 这活生生的现实版扮猪吃老虎啊! 经理傻了一秒,又迅速反应过来,殷勤邀请元晞进去。 赵升见到元晞来了,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浮躁的心情莫名沉静下来,元晞就是那根定海神针,告诉着他——万事无忧。 “元师傅,事情恐怕要麻烦你了。” 元晞这次没有再拒绝了,她看着赵升,语气淡淡,态度真诚:“既然你盛情邀请,我再拒绝便是伤人了,只要你相信,那这事儿,我也就接了。” 正文 章026 气场华盖 看风水这事儿三言两语便敲定下来,赵升对待元晞自然是更加尊敬了,以他的身份地位,难得还能够放下架子,亲自为元晞倒茶,言语之中,也不无将元晞放在一个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这简直看得一旁的茶楼经理大惊,脑袋中嗡嗡作响,简直三观尽毁。 这身份转变也太快了,尤其是赵老对待元晞的态度……难道元晞身份很不一般?能够让赵老都这般相对的,莫非是权二代三代? 经理摸不清楚,也不敢问。 元晞喝茶之余,也在用目光打量赵升。 先前见过的赵升头顶上的庞大气运华盖,现在看来萎缩了几分,可鸿运仍在,红色富贵气运,却也不能忽视其中蠢蠢欲动的黑色闪电,这闪电已经逐渐浮于表面,并且还在不断吞噬着红色气运。 情况不容乐观。 “先给我简单说一下情况吧。” 赵升有些意外:“现在。” “你的情况,还能耽搁?”元晞难得语气轻松地说了一句,带了两分调侃。 赵升一愣,笑道:“说来也是。” 他也就是表面上淡定而已。 语罢,他示意让其他人全部都退了出去,茶室内便只剩下两人。 赵升从头到尾跟元晞说了一番所有事情,从听到元晞的批语开始,再去找弘延大师,家中最近的情况,包括当初对元晞的怀疑也没有隐瞒。 赵升的旭升集团已经在资金链上出了问题,幸好旭升集团家大业大,资金链问题暂时还拖不垮庞大的集团。 更重要是他的家人,先是儿子出了车祸,住在医院至今昏迷未醒,孙子最近也大病小病不断,不是重病发烧,就是摔断了胳膊。包括赵升的弟弟,作为一名实权官员,也被扯进了一件贪污案子中,目前已经暂停了工作,被纪委请去喝茶调查了。 一开始还能说是巧合,但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已经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这种坦然的态度,也迅速博得了元晞的好感。 赵升从元晞微微点头中,也看出来元晞并不介意对她的怀疑,甚至很高兴他能够直接说出来,对此他也是松了口气。 “那位弘延大师,有空我也想去拜访一下。”元晞很好奇这些佛法高深的大师,尤其是赵升说起弘延大师算卦极准,号称一卦千金的时候。 赵升双手合十,道:“幸好弘延大师慧眼如炬,让我来找了元师傅你,才避免了我未来的后悔莫及。” 元晞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愉悦的。 赞美没有人不喜欢听,尤其是她在没有资历,赵升也不知晓她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居然能够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将目前家里面的困境窘境全部说了,若是她不全心全意帮他,还真的说不过去了。 当下决定,直接去赵升家里。 赵升当然求之不得。 赵升的别墅,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庄园,位置偏僻,附近人烟稀少,而赵升家的中式建筑隐没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之中,更是显得宁静幽美,跳离世俗红尘之外。 更重要的是,这里风水非常不错。 风水学讲究天人合一,所以在风水师们看来,只要能让人融入自然,接受天地灵气,并且不受不良因素侵扰的住宅就是好住宅,用风水术语来说,便是藏风聚气、龙脉结气之处。 在元晞的眼中,赵升的别墅,明堂开阔,背有靠山,典型的坐实朝空,旺丁旺财格局。 这只是外表看来,元晞站在赵升别墅前不远处,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凝神细看,只见赵升别墅之上有着浓密厚实的气运华盖,在别人看来是一片蔚蓝无云的天空,可在元晞眼中,却是一片云雾层层叠叠,密细如发。 奇怪的是,并无任何灾祸之象。 元晞眉头一皱,沉吟片刻。 “进屋内看看。” 赵升又连忙将元晞引进屋。 赵升妻子早逝,儿子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只有儿媳与孙子在家,看到赵升请来一位年轻小姑娘,也是好奇不已。 赵升儿媳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就算眼有疑惑,也因为公公在旁,不敢有半句言语。 倒是赵升的小孙子,今年不过七八岁,正是好奇的年纪,只知道家里面来了客人,便笑嘻嘻地凑过来看热闹,见了元晞,更是很快凑到她跟前去了。 看到眼净无邪的小孩儿,元晞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 赵升介绍:“这是我的小孙子赵杰。”他看了看赵杰,又问儿媳,“小杰的手好了吗?” 儿媳连忙道:“今天才去取了石膏,医生说这段时间好好注意一下就行了。” “那就好。”赵升点点头。 元晞摸了摸赵杰柔软的头发,微微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赵杰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难得没有调皮动弹。 赵升儿媳觉得元晞奇怪,想要将儿子拉回来,赵升却冲她摇摇头。 她不得不安站在原地。 “的确是受了牵连。”元晞淡淡道。 赵升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受到了打击,挥挥手示意儿媳将孙子带下去。 “这屋内的风水不用看了。” 赵升不解:“不是屋里风水出了问题吗?要不,元师傅你还是看看?”他总是觉得不安心。 元晞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富豪,可以说是鸿运当头,普通的家居风水问题,足以影响到你吗?” 鸿运当头,便是鬼神辟易,这不是说说而已的。 赵升作为一个大富豪,突然遭遇横祸,肯定不是简单的风水问题,元晞有一点点猜测,但还是不确定,她还需要好好梳理一遍,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赵升听了元晞的话,虽然也明白,可还是撇下老脸,向元晞表达了自己的焦急。 元晞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个小吊坠递给赵升。 一条红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玉石葫芦,玉石不是多么珍贵高档的玉石,却内蕴宝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入手恍惚有暖意。 葫芦谐音福禄,用玉石雕琢的葫芦,更是辟邪最佳之物。 而元晞给赵升的玉石葫芦,更是内有气运的法器,佩戴在身上,可逢凶化吉,辟邪免灾。 哪位姐姐投的三分评价票啊,评价票也要花钱,实在不喜欢不看就行,就不劳烦您的钱了啊! 正文 章027 法器 “这是……”赵升虽然有猜测,但还是难以相信。 “一个小法器,你佩戴在身上,虽然不能直接化解你的问题,但维持不继续恶化还是可以的。”当然也不能维持太久,毕竟只是一个小法器,拥有的气运有限。 元晞并没有太将这个玉石葫芦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小物件,她那里有不少。 可对于赵升来说,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难得的法器!有价无市的法器! 他听人说过,法器的形成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便是天地自蕴,集天地灵气而成,自然珍贵无比,且不拘泥于外形,一草一石都可为法器,堪称最为难得,稀世珍宝。 第二种是传世的宝物,原本就符合法器之理,在人世间流传之后,吸收足够的人气,然后蕴养出内在气运的。这种法器因为需要时间的洗礼,所以同样难得。 第三种便是通过开光的方式了,法器原本就是佛道家的产物,开光蕴养气运是没有问题的,但大部分只有小小气运,比不上天地自蕴的天然法器。当然,佛道高人沥尽心血多年蕴养的法器,同样也是难得的珍贵之物。 三种方式,第三种需要大毅力,前面两种则是可遇而不可得,自然显得法器更加珍贵几分。 赵升没有想到元晞竟然出手如此大方便送了自己一件法器,自然是激动难耐,这般老辣之人,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欣喜之情。 元晞看了一眼高兴的赵升,有些不理解他的开心。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周老打过来的。 周老的电话正是问她明天可有时间,正好是周六,请她到家中来一叙。 元晞一直将周老看成是忘年交的好友,难得下山之后还能找到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周老的邀请她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定好了时间。 挂了电话,元晞便转头对赵升说道:“明天下午去你家祖坟看看吧,既然根源不在阳宅,那定然与阴宅风水脱不了关系。” “哦……好好……”赵升握着小小的玉石葫芦,还有些怔愣。 元晞以为他不放心,到底还是没有那般铁石心肠,好声好气解释了一下:“风水问题急不得,我还需要慢慢梳理一番,有这玉石葫芦,可暂保你无忧,你可不必担心。” 赵升看着元晞诚恳的目光,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的踏实。 之前因为身边各种麻烦接踵而至,而随之带来的焦躁与烦恼,也被一袭清风卷走,只余清凉与心安。 …… 元晞在第二天早上来到周老古宅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席景鹤。 嗯,席景鹤,她记得他的名字。 席景鹤待人接物都是笑眯眯的,看似很柔和,作为大少却没什么架子似的,但是从周围下人恭敬谨慎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温和。 “元晞?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席景鹤挑挑眉,很是意外的样子,戴了金丝眼镜的他,看起来更是温文尔雅,一身休闲装也穿出了君子雅味。 元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初不正是席景鹤将她介绍到周老这里来的吗?那时候席景鹤说的是……周老是他的外公? 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层缘分的元晞,念着因为席景鹤,自己才认识了这么一位可爱可敬的老人,对待席景鹤的态度,不自觉便软化了许多。 席景鹤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上次车子差点儿撞到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我同学,腿上有点擦伤,现在还好。”元晞认真地回答。 席景鹤看她的模样,莫名觉得有趣,眼中染上两分真切的笑意,心里也暗道——看来她的那位同学没有告诉她,暗中给自己打了电话吧,喝咖啡?嗤。 席景鹤神色未变,只是浅笑着说:“听家中下人说元小姐你与家外祖父很是亲近,家外祖父朋友不多,能够结识元小姐,也是幸运之事。” 元晞动了动嘴角,不可置否。 元晞看似淡漠,心底还是存了几分傲气,在她一直看来,与周老都是平等相交,自然没有受宠若惊之说。 两人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说老爷子问起元晞了,让她赶快过去。 元晞微微欠身,与席景鹤匆匆告别,便快步走向周老书房。 进到书房的时候,竟然发现周老的表情有几分紧张。 “你看见我那外孙了?”他努力用寻常的语气问道。 元晞发现了不对,却没有表露,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周老干笑两声:“他前几天都出去得很早,没想到今天这个点了,居然还在家里。” 元晞坦然:“刚刚与席先生说了两句,我们之前见过两次面,可不是很熟。” 周老一愣:“哦……哦!当初,还是景鹤把小晞你介绍给我的……”他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周老出神的空档,元晞已经走到了宽大书桌前。 “这是睡莲图?”她瞟了一眼。 周老的思绪立马被拉了过来,担忧迅速换成喜色:“对,这是我才淘到的一副睡莲图,原本是一副很破旧的古画,到手了之后才发现有夹层,里面这睡莲图,明显是大家手笔,只是没有任何落款和印章,我也拿不准,请小友来鉴赏一下。” 元晞也不客气,凑上去,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两人很快讨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周老没有因为元晞是晚辈就谦让,元晞也没有因为周老年纪大便客气,两人争论得很厉害,各执说辞,一时之间争论不下。 这时恰好有人通报,说有客人上门。 周老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很熟悉的客人,家中下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 “小友稍等片刻。”周老不得不对元晞抱歉。 元晞倒是无所谓,她还想看看这幅睡莲图,心中有点思绪,却是抓不准,正好静下心看看,希望能够找到别的入手点。 周老让人将客人请到会客室,自己匆匆出去,偌大幽静的书房内,便只剩下元晞一人。 正文 章028 藏风聚气 元晞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儿,挑了本书翻看,可周老一出去便是一个多小时。 她放下书,站起来走到书房外,便恰好看见周老在与一神色萎靡的中年人寒暄,那中年人胡子拉碴,很是邋遢,一套休闲西装也穿得狼狈,眼底一片死沉寂静,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暮气。 明明还是中年人,却给了人一种年老近黄昏的感觉。 元晞随意一扫,却是看见那中年人的头顶上,淡红色的气运,一点点流失,消失在虚空中,不知去向,那原本庞大的气运华盖,也不断地缩小,几乎达到了肉眼可见的速度。 可想而知,这中年人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关乎人生的。 周老看起来是这中年人的长辈,一脸的惋惜,唉声叹气之后,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 元晞不好继续看下去,刚刚转身回了书房,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气运衰退……败落……黑色灾祸闪电! 不对!不对! 她平静的眸底迅速泛起波澜,光芒闪烁,甚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与激动。 或许,她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秘密? 这样想着,元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安静呆下去了,她又匆匆出了书房,周老与那中年人已经不知去向,她索性告知了家中下人一声,便迅速赶往赵升家中。 这次赵升的儿媳与孙子都不在家,赵升有些慌张地迎接出来,以为出了什么重大问题。 “我有一点思绪了,我们尽快去你家祖坟看看。”元晞斩钉截铁道,不容质疑。 赵升本就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的心思,自然没有异议,连忙让人备车。 赵升的祖坟位于景色秀丽的山村中,据说是他的家乡,当年,孑然一身的赵升便是从这个小山村走出,然后赤手空拳,在偌大的江州,打下了一片江山。 江州地形以崇山峻岭为主,可以说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所以这个名为赵家村的地方,多多少少与元晞从小到大呆的那个村小山村有几分相似,元晞自然感觉到了几分亲切。 这个小山村走出的有钱人不少,可没有一个能有赵升这般的身家,因此,从赵升的车子进村口开始,旁边的村民就纷纷注意到了。 才下车,便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走了过来,发须皆白,神色和蔼。 赵升看起来与这位老者十分熟稔,老者应该是他的族中长辈之类的,开口喊了一声“七爷”,并没有自持身份,反而拿出了十足的晚辈态度,恭恭敬敬,还伸手主动扶住了老者。 老者开口问了赵升,赵升也没隐瞒地回答了,只是撇去了困难境况的一段,只是简单说了找了风水师看看家中祖坟。 “这位是元师傅。”赵升介绍道。 元晞也微微欠身,淡然肃穆,动作隐隐透着古风韵意,对待长辈老人,更何况是面前这位年过九十的老人,她的态度是尊敬的。 七爷活过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人见事自然不一般,原本还对元晞的风水师身份有些怀疑,可转眼便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几人在一群年轻乡民的簇拥下,朝着赵升的祖坟地走去。 这一路,顺着山路走,一走便是大半个小时。 年过九十的七爷走起山路来健步如飞,大半个小时的路走过也不见气喘,跟随而来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是老手,元晞不用说,只有赵升有些呼吸急促,被一名保镖扶着走。 一路上,七爷走在元晞旁边,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赵升祖坟的事情。 赵升年少的时候很穷,父母早逝,如果不是七爷救济着,估计也不会顺利长大。也是因为当时穷,所以父母死了之后,只能在山里挑个偏僻的地方葬下,谁能想到,命运自有天定,赵升随意葬下的地方,竟然是一块风水宝地。 于是,在赵升年长些许,走出小山村,在沿海挣下自己的第一桶金开始,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其中虽然少不了赵升自己的能力与胆识,可绝对少不了祖坟风水对他的庇佑。 对于先人坟墓所在地会对后人的命运造成影响,其实年轻人们大多不相信,倒是老一辈人对此深信不疑。 就像是七爷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元晞亲眼看到旁边几个年轻小伙子在撇嘴。 估计在他们看来,赵升这种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就是自己的偶像,他发迹是靠的自己能力,与风水又有何关系? 这是常态,元晞不会放在心上。 终于,又走上一片土坡,面前景色豁然开朗。 不开朗也不对,阴宅风水,讲究的便是背山面水,左右围护,即山环水抱、藏风聚气。 骤然来到这里的时候,一股清风轻拂而来,凉意如潮,走了一路的燥闷顿时一扫而光,心头恍然跃上几分雀意,面前山坡的绿意也变得可喜起来,景色秀丽,秀山吉水,甚是美丽。 “元师傅,这里风水很不错吧!”赵升被凉风一吹,忘记了心中所有烦躁。 元晞并不言语,已经开始在这块地上走了起来,以步度量,大好景色尽收眼中,只是这些秀丽景色,在她眼中,都成了龙穴砂水向。 “的确很不错。”她走了几步,停下来,便开始细数此风水宝地的特点。 赵升从前不是没有带风水师来看过祖坟的风水,可是那些风水师不是装神秘,就是东西都藏着什么都不愿说,像元晞这样直接把所有事情摊开说明白的,完全是第一个,他自然听得格外认真,连其他人也迅速投过来注意力。 风水在某些人眼中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到了元晞口中,一切都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浅白知识。 “看风水,看的便是五点,龙、穴、砂、水、向。龙为龙脉,即山脉,葬经有云,葬者,藏也,乘生气也。经曰,土形气行,物因以生。夫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其行也,因地之势;其聚也,因势之止。” 抱歉,更完了。不知不觉存稿居然已经告罄了,先泪一个,今天补了一天的课,下午才回来码的一章……因为涉及专业知识比较多,所以写得慢,亲们见谅呀~ 正文 章029 煞气如潮 “好的风水宝地,定然是生气勃发之地,生气,便要看山脉,山脉突于平地,蜿蜒万里,连绵起伏,从此到彼,一如大地之脉搏,生气也是顺着山脉方向行走,山脉绵延起伏、忽隐忽现,如同龙游大地。”元晞一一道来,因为周围几位都对风水没什么了解,所以她便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说起。 无论是年过古稀的七爷,还是赵升,以及旁边几个年轻小伙,都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认真听元晞说话。 “穴位背靠来龙,来龙为主龙,即玄武,来龙入首,左边降生从龙,为护卫,属阳,即青龙,右边降生从龙,同样为护卫,属阴,即白虎……” “原来这就是左青龙右白虎啊!”一年轻小伙嘿嘿笑道。 元晞弯了弯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继续道:“你们看这背后来龙,来者绵远,聚势深厚,以龙脉的角度看此山,土是龙肉、石是龙骨、草木就是龙的毛发,这山看着清奇秀丽,上面更是草木葱郁,自然为吉龙。” 元晞这么一说,赵升也觉得背后这座山,分外可爱起来。 “此地直龙入首,龙脉虽然经过层层剥换,仍然气势旺盛,直撞而来,入首处更是丰满圆润,生气充盈,也难怪你早年发家迅速,一帆风顺,基本没有遇上什么太大的困难吧。” 赵升点点头,一脸喜滋滋:“原来是这样!原来一直以来我都这么顺利,是老爹老娘保佑啊!”说罢,他二话没说,趴在坟前好好磕了几个头,一点儿也不含糊。 七爷在旁边看着,笑眯眯地捋着雪白胡须。 元晞转头看向前方水龙。 葬经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由此可见水龙之重要。 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赵升家祖坟,来龙虽声势浩大,但护龙却有所瑕疵,便是人丁不旺,难怪赵升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而已。不过水龙在前,流淌环绕,正是迎合了山环水抱的原则。 而前方明堂,明堂就是穴前地势开阔、生气聚合的地方,众山环绕、众水朝谒,宽宽堂堂…… 元晞还没有以望气方式看这个地方,但就周围的环境来说,这里的的确确是一个风水宝地。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周围明明山清水秀,明光亮堂的,可她又从何处感受到的阴郁之气? 元晞凝目一望,秀丽却普通的风光,在她的眼中,还原了真正的本质。 山川之中就是与钢筋泥土的城市不一样,四处地气升腾,气运如麻,层层叠叠,恍然看见,竟然还有些不习惯,看得元晞眼睛都酸了。 可是,她很快便看着赵升祖坟头上那片气运华盖,挪不开眼。 这种地方的生气气运应当是白色的,可是这这顶气运华盖,却是浓郁的黑色,可谓是煞气如潮,气势凶恶,犹如一头恶虎,抬头便冲着元晞张嘴咆哮,逼得元晞连连后退好几步。 赵升几步冲过来:“元师傅!怎么了?” 他一脸紧张,紧紧盯着元晞。 元晞许久才吐出一口郁结的气,叹道:“果然是有人暗算!” “什么?”赵升身体一震,沧桑的双眸爆出危险的光芒。 元晞的话他听得真切! 什么?有人暗算? 赵升外表完全是一个没有任何架子的和蔼老人,走在路上,估计也没有人会以为他是身家亿万的大富豪。但是现在,全身上下气势一震,陡然不同寻常起来,上位者的气息,压得旁边几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一路赤手空拳打过来,赵升的经历与磨练,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就算有风水相助,若是赵升自己没有能力,那也一切都是空谈,再好的真龙贵穴都成不了事,这边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风水,到底只是辅助而已。 在赵升气势之下,刚刚还笑谈自若的几个村中年轻小伙,神色大变,连汗都出来了,唯有元晞与七爷稍显淡定。 七爷也不是老眼昏花之辈,刚才的话,他也同样听得清楚,老辣的他还能不知道这几句话中的意思?立马就着急起来! “什么暗算?小升,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升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老人,周身气势一收,刚才猛虎似的他,仿佛只是幻觉。 “七爷,您不要担心,元师傅会处理好问题的。” 他对元晞有十足的信心,既然元晞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解决这个问题,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元晞的目光却是一直都没有从那片浓郁密结的煞气之上挪开过,这是她第一次看风水,就是满腹经纶,可没有真正经验还是她的硬伤。所以,现在她竟然有些难以靠近那片煞气,心头更是有落荒而逃的想法,一闪而过。 元晞眨眨眼,很快缓过神来。 这一切只是幻觉。 她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煞气原本就是对人与事会产生不好影响的东西,风水师常年炼气,五识敏锐,对生气煞气的感知是寻常人的千百倍,自然更加能够感受到这煞气对自身不好的影响,也才会有落荒而逃的想法。 风水师若是连这点置身事外都做不到,那也就休谈看风水了。 元晞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迈出一步。 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一步,真正风水师的大门,才向着元晞打开。 距离更近,元晞也看得更加清晰。 原本是很好的风水宝地,但现在,却又用心恶毒的风水师,用了手段,将这里改成了穷源绝境般的地方。 好的风水,应该是生气勃发的,可是现在,这里却气乱如麻,煞气如潮。 赵升不懂元晞刚才迈出几步的艰难,他只是心中焦急,连忙跟了上来。 “元师傅,是不是要迁坟?” 元晞摇摇头,并不赞同:“迁坟虽然是个解决的办法,但这却是下下策,除非不得已,不然不会考虑它。” 这块坟地经过多年,且随着赵升白手起家,已经与他气运相连,若是迁坟,对赵升本身也是一个很大的影响,就算对于当前恶劣的境况有所改善,但赵升的身家,绝对会下滑一大截,而且未来恐怕再也无法扭转。 正文 章030 七杀局 元晞屏退旁边,独自一人走在坟地周围。 她看似漫不经心、随意闲散地走着,但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其实脚踏七星步,气从头顶入,醍醐灌顶,意气合一。她踩着煞气脉络,身入其中,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更是敏锐到了极致。 一时之间,元晞仿佛成了一页扁舟,在狂风怒号中顶着惊涛骇浪,逆水前行。 她舌下压着一口真气,眯着眼睛,整个人却是摇摇欲坠。 这幅画面落在赵升他们眼中,十分奇怪。 他们无法望气,看到的只是一片平静中,元晞却走得摇摇晃晃,纤细的身子显得越发的娇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一般。 可他们还是屏气凝神,看到元晞,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凶恶与惊险。 强大的势压避免而来,元晞几乎要承受不住。 脑中突然响起“噗”的一声,如同针戳破了气球。 自心口处蔓延出一股清凉气,顺着气脉经络走了一个大周天,元晞也随之浑身陡然一轻,双目睁开,如有金光漫越,看破虚妄。 藏风聚气的穴口,平地刮起狂风,赵升眼疾手快扶住了七爷,几个保镖也围上来护住两人,其他几位年轻小伙,却被风迷了眼,直接摔到在地。 一群人在狂风中显得如此弱小。 他们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坟头上方,恍恍惚惚出现一把巨大兵器的黑影,朝着元晞,劈斩而来,那兵刃,竟然比元晞还要高! 元晞手中握着一道金光,小小的身子却比兵刃黑影更加高大,狂风中她也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铮!” 空气中,刀剑交戈的声音飘来。 风停了,天色清明了,一切终于安静了。 元晞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抬手拭去满头的大汗。 赵升等人慢了片刻才走了过来。 “刚刚……刚刚是!”赵升这般沉稳的人,也语无伦次到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一幕,虽然很模糊,但他们都看到了。如果只是一个人看到,还可以说是错觉,但现在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之前还对所谓风水没有丝毫相信的几个年轻小伙,现在满脸的敬畏,甚至带了几分恐惧。 元晞一脸疲惫地回过头,摆摆手:“把那方镇岳印下面的土挖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赵升原本就对元晞很尊敬,现在见识了神奇,更是敬畏,丝毫不敢怠慢,立马就让自己的保镖动手挖土,旁边几个年轻小伙也上来帮忙。 几人一起的力量自然大,很快就挖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 “有东西!” 赵升迅速跑了过来,正好看见一截细长的铁身,其余部分则是被泥土给遮住了。 联想到刚才的异象,不用说,这肯定是一柄兵器! 自家老爹老娘的坟头周围挖出了兵器,不是刻意针对是什么?难怪这场灾难来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原来是有人暗中作祟! 赵升脸色很难看——这是谁在暗算自己? 很快,除了中间一方被镇岳印压住的泥土,这柄兵器其余地方,已经完全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这是一柄很古旧的兵器,青龙大刀,威风凛凛,雕刻精美,杀气腾腾。从上面的铁锈看来,应该是一柄古董,而且保存良好,应该价值不菲才对。 大刀的刀尖,直直对准坟头。 赵升气得不行,走过去就想要把这兵器给拉出来。 刀刃上一抹雪亮光芒闪过,晃过赵升眼睛,令他顿觉周身一脸,如同一桶冰水从头倒下,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元晞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紧接着在他后劲处拍了一下。 寒意褪去,暖意包裹。 赵升气喘不止:“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元晞走上前去,示意其他人退开,一边解释道:“这柄青龙大刀是古兵器,真正的杀伐之气,上面沾了多少人命和人学,在阴煞之地埋了许久之后,主杀伐的阳刚兵刃,变成了一柄阴煞兵器,而这里的七杀局,就是以它为阵眼布置的。” 说着,她苦笑一下:“一开始没有预料到此行竟然会这般凶险,幸好我提前带来了我外公的镇岳印,才能够镇压住阵眼,破了这七杀局。”以及祖传玉佩相助,她在心里默默道。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水问题,结果却是对方下了大本钱,这样的阴煞兵器都被拿来做了阵眼,竟是让她险些折在这里。 “七杀局?莫非还有六把兵器?”赵升大惊失色。 元晞道:“不用担心,阵眼已破,其他六把兵器也起不了作用,等会儿我会指明地方,直接挖出来就是了。” 她说着,走过去,将镇岳印拿了起来。 旁人立马将剩下一点泥土清理干净,迅速拿了出来,放在平地上,又将土坑填平。 元晞一手拿着镇岳印,一边取了六块小石头。 她感受着镇岳印中青龙大刀残留的气机,迅速找到了与之牵连的其他六把阴煞兵器,并用小石头作了标记。 六把兵器很快也被清理了出来,不再是如刚才青龙大刀一样的大兵器,只是六把小刀,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 “这,这是人血?”挖出小刀的几人满脸惊恐。 元晞倒是大着胆子捞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 “不是,只是用动物生祭过的刀而已,应该是与青龙大刀一起埋在阴煞之地过,所以气机牵连,才能顺利布置成七杀局。”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总算是放心许多了。 赵升虽然愤怒不已,但七把兵器都取出来之后,他还是明显放松了许多。 “元师傅,这样就可以了是吗?风水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吧!” 元晞环顾四周:“我实话说吧,你能够发迹,少不了祖坟风水庇佑,不然对方直接在坟地做手脚,也不会对你的伤害这么大。可现在,对方以七杀局这般恶毒的招数破了你的气运,现在破了七杀局,可以阻止颓势,却不能挽救,或者更近一步了。” 赵升听了这话,明显受到打击。 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叹气道:“我一生至此,能够荣华富贵,已经是幸运了,我儿子的未来,也该他自己打拼。再加上现在这份家业,饿不死就是了。” 难得他看得豁达。 元晞沉默许久:“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今天是母亲节,祝看书的母亲们节日快乐!~\(≧▽≦)/~ 正文 章031 送佛送到西 “元师傅是说……”赵升激动不已。 就算豁达,要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如果元晞真的能够助他,那他此生都会将元晞当成是恩人! 元晞无奈道:“你也先别急,我只是有一个构想,还不完善,更何况我现在这种状况,还要休整几天再说。” “那是那是。”赵升笑得不见眼,刚才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对元晞简直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只要元晞说可以,那就行! 神清气爽的赵升,在走回路的时候,也是健步如飞。 保镖们将几件兵器用外套裹着提在手上,老七爷则对着几个村中小伙耳提面命,让他们知道守口如瓶,不要回了村张口乱说话,几个小伙连声应是,神情却有些恍惚,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 世事之奇幻,生平仅见,反正他们这一辈子,估计都不会忘记了。 回了江州城,已近暮色,元晞谢绝了赵升的晚饭邀请,径直回了家。 “怎么样怎么样?!” 方妈见到元晞回来,就立马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方爸坐在沙发上,放下报纸,虽然没说话,可也是满脸的好奇。 之前方易好好从牢里出来,夫妇俩就知道肯定有人相助,结果就听到元晞主动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帮忙说了几句话,而今天她出门的理由,正是为了去见那位朋友。 方爸方妈都挺好奇的,到底是什么朋友,能量这么大不说,还主动帮助他们! 元晞看了看方妈,又看了看方爸。 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郑重地拉着方妈同样坐在了沙发上。 “爸爸,妈妈,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她的话还没出口,大门就被人轻轻拉开,然后关上。 进来的人是方易。 他手上提着一包东西,方妈见了便连忙起身去,接了过来。 原来,方易手上的那包东西,都是方妈吩咐他出去买的一些厨房用品。 若是换做以前,方易铁定不耐烦,难得今天居然乖乖去了。 其实连元晞都有所发现,方易被关了几天,好不容易出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再像以前嚣张跋扈,虽然性子很多地方都没有改变,但他沉默寡言了很多,至少元晞是听不到他随口挂在嘴边的讽刺与针对了。 方妈重新跑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元晞也将方易叫了过来,让他一起听。 元晞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道:“这次帮方易的那位,可以说是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主顾,此前他帮忙,是因为有求于我,今天我出去,就是还了他的人情。” 元晞慢悠悠一句,却在方家炸开了锅。 “什么主顾?他为什么会有求于你!”方爸黑着脸,脑中很快闪过很多不好的想法。 方易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元晞,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抿抿嘴,将“开什么玩笑”之类的话,给咽了回去。 唯有方妈,震惊了片刻,便有了猜测。 她不傻,第一时间想到了元晞的外公。 “晞晞,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跟你外公学了那些风水术!”方妈板着脸,一脸严肃。 可以说,自从元晞回了家之后,方妈整天笑脸相迎,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女儿摘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给了元晞脸色看。 元晞点点头。 方爸却是一下子炸了:“什么风水术!那不是骗人的吗?方晞你怎么可以骗人?!” 方爸很愤怒,根正苗红的方爸,最是见不得这些骗人的把戏,若是自家儿女行了骗子的事,贯来性情中正沉稳的他,估计会做出来打断腿的事儿。 元晞静静解释道:“不是骗人,是真正研究山川地理,阴阳术数的。” 方妈沉着脸:“晞晞,你不能跟你外公一样,我知道他不是骗子,是有本事的,可学风水的能有什么好下场?”她的脸色越发难看,明显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在她最久远的记忆中,也许自己的父亲有过受尊敬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不愁吃穿、受人尊敬。 但很快,灰色的记忆塞满了她的剩余童年时间,那会儿父亲已经落魄,完全不敢对外说起自己风水师的身份,带着唯一的女儿东躲西藏过日,甚至有一次躲进了山里,没有吃喝,只得啃树皮草根,才算是熬过了艰难的时候。 此后,她对父亲的风水师身份越发的痛恨,她宁愿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农民! 当年那个时代的动荡,时代下的艰难与煎熬,语言匮乏苍白,不足道矣。 反正,方妈至今仍是满满的阴影,对女儿继承父亲衣钵,做什么风水师的事情,最是抵触。 真不真本事她不管,只要不是风水师。 元晞听过外公说起妈妈幼年的艰辛,对她现在的心情也有所体会,只是她实在是无法放弃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一部分的身份。 “妈妈,时代已经变化了,现在的风水师是让人尊敬畏惧的,不是用来打压欺负的。” 方妈脸色一变,嚎啕大哭:“我就知道老头子一心一意要带你去山里过活没有好心思,非要把自己的那点烂本事传给你,结果好好的闺女,现在大好时光不过,非要当什么风水师,我真是活不下去了啊!” 方妈一边哭,一边捶胸,悲愤至极的样子。 元晞看得出来方妈这幅作态,起码有七分在演戏,剩下三分是真情实意,可也就只能无奈地说不出话来。 方爸和方易都连忙扶住方妈,小声安抚她。 方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爸他老人家是算命先生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居然还有这么一位高人呢?” 方爸迅速扭转想法,至少觉得自家丈人不可能是街头那些骗子,应当是那些传闻中的大师高手才对,心情自然喜滋滋的。 “不是算命先生,是风水师。”元晞很是认真地解释。 方妈一听,气得一巴掌拍在方爸的背上,狠狠瞪了他两眼。 方爸讪讪扯了扯嘴角,也不生气。 方妈继续嚎哭不止,元晞只觉得魔音穿耳,实在撑不下去了,丢下刚刚赵升塞给自己的一张银行卡,落荒而逃。 正文 章032 直上青云 先前赵升给元晞这张卡的时候,差点儿还闹了笑话。 元晞一脸懵懂地望着赵升,完全不懂这张卡片是干什么用的。 好吧,她的年少时光都在山里度过,农家小院向来自给自足,哪里有用到银行卡的时候,以及于元晞完全不知道这张金光闪闪的卡片,就代表着一千万。 嗯,一千万,没错。 其实元晞目前还是初出茅庐的风水师,就算水平不俗,但身价却远远没有一千万。一个是她年纪小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不牢,另一个便是因为她是个女的。 古时风水师这个身份,就几乎无女子担当,理由是女子天生阴体,会招来煞气,不适合。 可这不过是封建王朝给女子套上的沉重枷锁罢了,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也拓展到了每一个行业,风水师也不例外。 虽然漫长历史进程中也出现过少数女风水师,可直到今天,女风水师仍然没有得到承认。 所以说,元晞身上,可谓是困难重重。 如此赵升都愿意摒弃这些观念,拿出一千万作为酬劳,是十分难得的。 亏得赵升见识了元晞的真本事,想要真心感谢的同时,也想着结个善缘。 整件事儿还没完呢!要是现在不让元师傅看到自己的诚意,后面的事儿撒手不干了怎么办! 赵升是万万不敢得罪元晞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就恨不得把元晞当菩萨供起来! 相比起自己的事业后代,一千万实在是不算什么。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元晞竟然完全不知道银行卡的用处,一脸陌生茫然的表情简直凭生一股时空错乱感。 赵升怔愣了片刻,很快为元晞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元师傅提起了自家外公,说那方镇岳印是她外公的,应该就是弘延大师说的风水世家子弟没错,如此传承世家,喜爱隐世,住在深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自然对这些俗世的东西不明白了。 不得不说,赵升无意中真相了。 赵升不敢耽搁,连忙给元晞介绍了一下这银行卡的用处,见元晞似懂非懂的样子,免不了有些感叹—— 之前在他心里敬畏得跟小神仙似的人物,总算是有点人气儿了啊! …… 方家人看到这一张金卡更是惊讶。 方妈见元晞走了,哭脸一收,抬手擦擦眼泪,转眼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变脸之快,让方爸方易为之咂舌。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 “晞晞怎么就这么跑了?这孩子,说两句还不行了,喏,还发短信说回学校了。”方妈无奈,又第一个捞起来卡片看:“这是什么?小晞那儿怎么会有银行卡?” 自家女儿,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方爸对这种银行卡倒是知道一点:“这是没有密码的银行卡,可以随用随提的,还是金卡,嘶。”他倒抽了口气,觉得不可思议。 方易脑子转得最快:“不是说元晞她是看风水的?这回不会是对方给的报酬?” 方妈的脸色又迅速多云转阴,黑沉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 方爸二话没说就拿着银行卡去了家里小区外面的小银行查询余额,上面的零差点儿晃花他的眼睛。 在数清楚零之后,方爸一路走回来的时候,都神经高度紧张,银行卡死死揣在兜儿里,只觉得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似的,最后一溜烟儿跑了回去。 “有多少钱?”方易很好奇。 方爸刚要开口,看到方易睁大的眼睛又将话咽了回去,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管这些干什么!” 然后,他拉着方妈回了房间,关上房门,还给锁上了。 方易立刻趴过去偷听,只可惜,门板太厚,隔音效果太好。 屋内,方爸哆嗦着将卡片递给方妈,说不出话。 方妈一把扯过,大大咧咧的:“多少钱?把你吓成这样!” “一……一千万!” “多少?”方妈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不是一千块而是一千万?”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的方爸,缓了缓,道:“是一千万,我数了八遍!” 方妈如被雷击,傻傻坐在床边,握着银行卡,良久不语。 方爸也没有说话,脑中思绪一片复杂。 …… 元晞坐车到了学校的时候,才七点多钟,顺道在学校附近某个小饭馆吃了饭,才慢悠悠地走回学校。 寝室内三个人看到她回来的时候都有些诧异。 吴清影一如既往地清冷高傲,独自在床上看书。倒是林芙与苏萌,短短时间就迅速熟稔起来,这会儿正坐在电脑前,嘻嘻哈哈地看RUNNINGMAN。 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吴清影从床上坐起来,冲她点点头:“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大冰山这么亲切……”苏萌小声嘟哝着,也随意跟元晞打了个招呼。 倒是林芙兴奋地冲了过来,拍拍元晞的肩膀:“你太幸运了吧!才军训几天就请假走了!你不知道,吴清影她表哥多恐怖,我们一个个都累得跟狗似的!” 苏萌也是小脸儿煞白,可想而知那是多么恐怖的记忆。 林芙跟着元晞走到她的位置上,好奇地问元晞是怎么请到假的,她也去找了辅导员,各种理由都用了,才休息了半天,差点儿被盛明东大魔王给抓住跑十圈,想想就心有余悸。 “家里面出了点事。”元晞轻描淡写地说,一边整理自己的桌子,桌面上都是刚刚开学发的新书,现在都已经开课好几天了。 林芙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听元晞一笔带过,就知道她肯定不愿多说,立马岔开了话题。 晚上睡觉的时候,元晞躺在床上,耳边却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来来回回,挥之不去—— “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 轻柔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催人睡眠的暖意,元晞就这样徜徉在一片暖意中,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今天第一次的风水之行,才让她的元家传承得以真正融合,自此以后,此道畅通无阻,直上青天! 正文 章033 雅集 话说元晞回归了学校生活,走在校园林荫道上,两旁芳草萋萋,花儿错落有致,远处有书香袅袅而至,空气中浮动着智慧的味道,顿时也让元晞对自己的学校生活期待了起来。 她住在深山,所交者不多,更是从未进过学校这般学子热闹的地方,心中自然有美好的想象。 好吧,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有期待总是好的,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元晞一大早便起来,洗漱,换衣。 “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正好起来上厕所的林芙,揉着眼睛,不解问道。 另外两个则还在睡梦中,扯着布帘,不知动静。 “八点。不是八点半上课?”元晞同样不解。 林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姐姐,今天是星期六好吧,你放假放得不知年月啦?” 星期六? 元晞眨了下眼睛,才明白过来。 “哈哈。”林芙拍了拍元晞的肩膀,很是好笑的样子。 元晞无奈地撇撇嘴,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咦?今天正好是十六号…… 她心中正估摸着周老邀请她的时间,林芙突然一把将她拉到阳台上,还神秘兮兮地关上阳台门,拉上窗户。 “怎么了?” 林芙不好意思地笑笑,犹豫了一下:“你记得之前差点儿撞了我们的那个男人吧。” “哦,席景鹤。” “你知道他的名字?”林芙看了她一眼,眼底迅速飘过一抹异样情绪,又很快消散。 元晞不想解释两人之间的渊源,没有说话。 林芙咬住下唇:“我给他打电话了,之前。” 找他要医药费?“哦。” 林芙又说:“我和他约了今天见面。” 说罢,便是意味深长的一眼。 当面要医药费?“嗯。” 元晞没明白林芙隐深的意思,或者说林芙含蓄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以自己匮乏的情商,简单地理解了这两句话。 林芙见她点头,却以为她明白了,心头蓦地一松,迅速眉飞色舞起来,开心地抱了抱元晞,说了一声谢谢,事成了请她吃饭。 元晞应了。 好吧,鸡鸭同讲。 等元晞一路从宿舍里面出来的时候,脑子都有点迷迷糊糊的,弄不懂为什么林芙要请她吃饭。 手机突然响起,拿起来看,正好是周老的电话。 元晞转眼就将林芙的事情抛诸脑后,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直奔周老家而去。 今天,有周老口中,所谓的文人雅集。 古来文人便有雅集的趣好,美名其曰“以文会友”,或十日一会,或月一寻盟,诸如兰亭雅集、西园雅集、玉山雅集,诗文书画歌颂不绝,游山玩水、诗酒唱和、书画遣兴,文艺品鉴,都是一种古代文士的文化情节。 现在的文人雅集虽然不再是以前的依山傍水、清脍疏笋,但也仍然当年几分风骨。 周老出自书香世家,身边游走的,自然也是与之身份相当的文人雅士,只有兴味相投,才能共济一堂。 元晞到的时候,还没有人过来。 周老刚刚起来,在院子里面晨练,见了她便爽朗笑着,说了一句“来了”,也知道她没吃早饭,接着就说吃食都已经准备好了。 元晞也没客套,轻车熟路地就去了饭厅。 她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饭,周老没拿元晞当外人,她吃的,就是自己平常吃的。 一碗煮得粘稠的小米粥,一小碟咸菜,一碗豆腐脑,一碟包子。 元晞一口气吃完,刚好吃饱。 她走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周老还在晨练,只不过刚刚打的是太极拳,而现在却是五禽戏,自汉代流传,目的引导养生,一直都是各位老人晨练之首选,其二就是太极。 元晞看了两眼,便知道周老练的并不是传统的五禽戏,而是新编的五禽戏。新编也有好处,可是比起最传统的五禽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主要还是因为传承的遗漏不完整。 她上前两步:“周老,您的五禽戏打着没用。” 周老动作一顿,顺势收起,哈哈笑道:“你这小丫头,凑过来就说老头子的五禽戏没用,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委婉啊。” 不得不说,他也就是喜欢元晞的这种直白。 现在这些孩子,说个话要拐三个弯,他听着就费力,还不如元晞这样,直来直往,清净。 元晞直接走到他前面,打了一套五禽戏。 元家武学传承中,正好有关于五禽戏的部分,一开始是不完整的,但经过元老头一段时间的潜心研究,沿着脉络,也渐渐补全,甚至还在原本的基础上,有所提升。 行家一出手,就是有没有。 元晞一套五禽戏下来,周老也只能说佩服了。 “这个五禽戏我可以学?”周老眼睛晶亮,纯净如稚子。 元晞点头:“自然。” 周老有些兴奋,倒不是因为这五禽戏可以养生,他对生命长度没有什么追求,倒是对这种古老传承,心生向往,醉心不已。 小院之中,元晞随之便带着老人练了起来,一时忘了时间。 周老刚刚学了个三四分,门口处却哄闹起来。 他不得已停下来,额头上有些汗水,却很是畅快。 “应该是我的那些老朋友们来了,真不是时候。”周老小声嘀咕着,看似小气,可眼中的雀跃并不掩饰。 元晞扶着周老一路出门,恰好看见门口处,几个头发苍白的老头子凑在一起哈哈大笑。 “哟,周老儿你怎么出来了?我们还不需要你的大礼迎接啊!”其中一位挤着眼睛说道。 周老唾了一口:“谁对你大礼迎接啊,我只是正好散步走到这里来的而已!” “还嘴硬,你们看看他!” 几个老朋友之间的拌嘴已是寻常事,虽然争得厉害,可眼中都是笑意,可见他们之间多年交情。 几人热热闹闹地进屋,而据周老说的,人还没有来齐。 “这只是十之一二!”周老颇为豪气。 这个文人雅集是有目的的啊,下一章就会有关于风水的争论,与一群老头子,嘿嘿。 ps:本文入V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下个月也就是6月13还是14来着……嗯,希望大家到时候继续支持啊,么么哒! 正文 章034 风水之辩 雅集的地点所在,是在周老家的花房。 元晞来过周老家很多次,居然都不知道,从后院的一个小门进去,推开门就是一座玻璃花房,布置偏中式,都是桌案蒲团,盘腿而坐,在一群生机盎然中,端得是好趣味。 而最后,这场雅集的盛况,果真应了周老所说,来了几十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个语带古音,一身雅意,麻布青衫,雅士风流,当真重现了当年满座高朋皆文人的盛况。 这文人可不是普通的读过书、认过字的,就称为文人,而是真正浸没在经义书籍中,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或阅览群书,或出身书香世家,还有大部分挂着诸如某某书画院院长,某某作协会长,名誉会长,副会长等等头衔…… 在一群头发花白老头中,一头青丝的元晞,自然显得更加突出。 元晞今天是以小辈的身份呆在这里,依着敬老的规矩,她应该坐在主位周老旁边的小桌后的,可事实上,她坐在最后一张桌案后,虽是陪坐末席,可却是有自己位置的,代表后学末进,仍有一席之地。 一开始一群人老头子都是在各自讨论,直到雅集正式开宴,桌上上了第一道茶,才有人笑着问周老,今天开这个雅集,是不是为了自家子孙铺路,将一群老头子都上来了。 他们都以为元晞是周老的晚辈,一看这小女儿的气质便是不凡,定然是周老的得意门生,叫上他们这些老东西,不就是为了显摆? 想想他们自己的那些晚辈哦,一个个的被西方文化荼毒得个不像样,满嘴的洋文,自己老祖宗的东西倒是丢尽了! “我可声明啊,不是晚辈,而是小友!” “此话怎讲?” 周老哈哈大笑,说起与元晞之间的旧事,初见辩论,三四个小时不尽滋味,古章旧典拈手即来,连他这个老头子都感叹元晞背后底蕴之丰厚。 “元家?此前为何没有听说过!” 文人圈子本来就不大,在座的人几乎就能够将知名的家族数个七七八八。 他们不认为元晞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是根本不可能养出这样一个书香人儿的。 倒是周老下首的一位老人,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元家啊,我倒是知道一个元家,不过那个家族,并非书香传家,而是以风水传家,且掌风水正统,声名赫赫……” 当即便有一位身材发胖的老汉拍案而起,怒发须张,看起来不像是满腹文墨的文人,倒像是练武的将军! 他喝道:“老袁你是老糊涂了吧!哪儿来的什么风水?不过都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为了糊弄那些愚昧人,摆弄出来的东西,一些枯名钓誉的名头,你竟然还当真了!” 老汉颇为高大,站起来之后,比起旁边盘腿而坐的老人们更显,满脸的讽刺,让他看起来更是气势高涨。 周老就是个和事老,坐在首位笑盈盈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武断,存在即是合理,如果只是欺骗之术,那也早就被淘汰了,何来如今的传承?” 老汉哼了一声:“现在那些骗子不就是已经被淘汰了?除了港台那些迷信的地方,大陆可还在他们的生存空间?至于那些街头算命的骗子,不说也罢!” 话落,铿锵有力! 元晞一直跪坐在自己的桌案之后,低着头,不言语。 旁边的老人们都以为她吓坏了,正准备说说姓陈的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家伙,安慰安慰可怜的小姑娘时,元晞却突然抬起头了。 “我并不赞同您的话。” 安静的花房,元晞的声音分外响亮。 老陈瞪着铜铃似的扫了过来,看到元晞这样一个单薄的小姑娘坐在那里,心头稍软,不过嘴上仍然固执不肯退让分毫:“出身既然不能选择,那也怪不得你,既然周大哥都说你的才学过人,那定然比他说的还要出色三分,他贯来有谦虚的习惯。不过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还是尽快抛去为好,好好的才女,当什么神棍!” 元晞也随之站起来,并不胆怯,眸如星月。 “何谓风水?当年圣人画卦,以乾为天为父属阳,以坤为地为母属阴,是为天地相合。以天之气为风,天有风则万古不变,一日无风则覆矣。水为气之源,水来则气来,以水则界风之止。风水二字,为古来至今皆为天地万物兴衰、新陈代谢、天地生存、恒定不化之词。天地初分混沌之始,有风与水两相推荡,风所以可拂万物,水所以滋万物,故曰风水。” 老陈冷笑:“你这说法,不过是你们自己糊弄自己,一言一词,不过无根之水,无根之萍!” “您信《周易》吗?” “《周易》乃是天地运行规律与万物生克道理,是智慧的结晶,哪有不信的道理。” “信《周易》为何不信风水?” 老陈嗤笑:“《周易》能与风水混为一谈吗?” “《周易》是术数的发展源头,文王后天八卦也是风水中推断吉凶的重要工具,又如何如您所说,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老陈显然已经固执到了一个地步,完全听不进元晞的话:“那是风水一道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的行骗,套上了一个名号而已!” “庄子的天人合一,生生不息、则天、希天、求天、同天,人天同构、人天同类、人天同象、人天同数。风水一道,暗合天人合一的思想,您还要说一切只是荒谬之言?” “天人合一是天地规律的科学之法,不是封建迷信。”老陈还是油盐不进,反正即使看准了自己的想法,就觉得不愿意改变的那种。 连其他人看到的这种争锋相对的场面,都有点故意不去了。 老陈也是的,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科学?那我们就说科学。”元晞微微一笑,“曾经有两位美国的射电天文学家,他们在1978年获得了诺贝尔奖,因为他们发现,宇宙创生的时候,太空中充满了微波辐射,它们诞生在天地之始,又有能量,所以被称为万物之母。而在风水中,所谓的气,又叫生气,是让万物萌发生机的物质,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一些微妙的联系呢?事实上,风水学中认为生气旺盛的的地方,都是能够有效接收微波的地方,包括化解煞气的方法,也与微波的性质,有很强的联系,如此,您就不能忽略了吧。” 老陈哑然无言。 又这么晚才更,尴尬……就不解释了,抱头遁走…… 正文 章035 劝说 一番争辩,在老汉的默不作声中悄然结束,元晞没有打算乘胜追击,抱拳示以古礼,让老汉一下子没了脾气,无奈地笑开,拍着脑门坐下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好几人开始调笑老汉,花房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元晞也潇洒坐下,饮了一口茶,悄然隐没,低调起来。 一群老头舌战不止,这并不是一件风趣的事情,而绝对是一场核爆级的战争,一群人吵翻了天,玻璃花房的房顶都要给掀开了。 元晞聪明地没有搀和进接下来的战争,刚刚一番舌战已经让她足够瞩目,现在再冒头,就不是才华横溢,而是不知进退了。 首位的周老果然赞同元晞的做法,悄悄冲她比划了一下大拇指,还眨了眨眼睛,老顽童模样逗得元晞一阵发笑。 一场雅集最后吵成了菜市场,在这种闹哄哄的气氛中,结束了。 元晞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学校,而是回了家一趟。 这场雅集,不能说对她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逃避不是办法,还不如直接说清楚。 进了门之后,元晞一眼便看到客厅内坐着方爸方妈,他们两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看起来很是憔悴,而方易盘腿坐在地上吃西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难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元晞默默走过去,在爸妈面前坐下。 “晞晞……”方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笔钱的数目太庞大了,她活了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出于人的本性,要她多么高洁,直接劝说元晞放弃这笔钱是不可能,至少她做不出来。 可是,她又无法忘记自家父亲以前的惨状,那一幕一幕就像是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她唯一的女儿,不想让晞晞重蹈覆辙。 有这样想法的不仅只是方妈,方爸虽然想的是这种赚钱方法不当,但同样煎熬,两人就在这样的煎熬中,一夜未睡。 元晞叹了口气,自己昨天果然不应该逃跑的。 她没有辩解,只是慢慢说起了自己从小学习风水的事情。 “……其实外公不许我学的,我总是听他念叨,说女孩子家,学这个不好,嫁不出去,但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重蹈覆辙而已。可是我很向往这份神秘,外公不知道,我就躲在房里偷偷看书,一天一天看,过了很久,外公发现我居然在偷偷看风水书的时候,整个书房的书,都已经被我看掉大半了。我喜欢风水,我喜欢掌控的感觉,我看风水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风水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以前的所有时光都与它一起度过,要放弃它,不可能……” 元晞从未絮絮叨叨说过这么多话,一开始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到了后来,越说越顺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基本上拿出了自己的所有想法,目的也从一开始的劝说,变成了后来的自我抒发。 不过她还是有一些话没说,比如外公念叨的,风水看天机,天数必反噬,五弊三缺,犯其一。 也不知道滔滔不绝地说了多久,直到方妈捂着脸哭了起来—— “是妈妈不好,当初把你送到了你外公那里,妈妈一心不想让你弟弟去,才选了你,结果让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儿,把这当成了兴趣,是妈妈的错,妈妈再也不会阻止你了……” 她很后悔,若是女儿在自己身边乖乖长大,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就会正常一点? 自己已经欠了她很多,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她的决定? 方爸也没有说话,深深地叹气。 当时选择让方易留下来,不也有他的主意想法,那时候思想总是迂腐一些,更加重视儿子一些,在必然的选择中,才会放弃女儿。 可漫长的岁月过来,他才发现,手心手背都是肉,缺了谁都不行。 方易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姐姐,竟然是代替自己去往山里的,他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从小在深山老林中长大,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元晞却没在乎,跟着外公,她学到的东西更多,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不适合。 “不用伤心,你们看,我这次不是赚了很大一笔钱?妈妈你不是一直说有钱了就想换一套大房子吗?现在可以了,随便想买多大的都可以,想怎么花,都可以。” 方爸方妈到底还是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元晞主动拿着这笔钱,问了方易之后,打算买一套房子。 为了这件事情,她还打电话问了一下赵升,想知道哪里的楼盘比较好,结果赵升二话不说,将自己在江边的一套别墅送给了元晞。 元晞要说拿着没有心理压力是不可能的,赵升说了别墅的事情第二天,她便再度走上了赵升祖坟附近的山中。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这不是一句空话。 元晞因为祖宗的传承,能够一步登天,但经验到底不是自己的,比如要为赵升的祖坟寻龙点穴,就少不了在这山中,徒步行走,追寻气脉,不断梳理,这样才能了然于胸。 元晞拒绝了赵升的陪同,一走就是两天。 这两天她吃住在山中,靠这两条腿,若不是从小练武的过人体质,估计也坚持不下来。 但是,不得不说,这两天来,她有了一个很大的收获…… — 林芙在元晞出门了之后,也睡不着了,索性开始洗漱换衣,弄了大半个小时才好,然后又做在镜子前面化妆,眼看着十点半就要到了,她才慌慌张张地带着包冲出门,打车就到了一家五星级九点的咖啡厅。 她到的时候,席景鹤还未到。 距离两人约好的十一点时间,席景鹤晚了十分钟,林芙等了半个小时,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只因为他浅笑着走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而他走在自己身前,成功收获所有女人嫉妒的目光,这一刻,林芙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以后更新时间暂时推迟到晚上八点到九点,具体请看书评区哦!O(∩_∩)O 正文 章036 七星伴月大格局 “你……你来了!”林芙匆匆站起来,捋了捋头发,生怕自己的衣容有丁点的纰漏。 但是,她很快又发现,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太不矜持了,后知后觉地收敛了一下笑容,从谄媚讨好,变成了矜持优雅。 席景鹤将林芙变脸的所有细节都看在眼里。 “只有你一人?我还以为是两位小姐一起来的。”不然他会赴约? 林芙羞涩地点点头:“元晞她有事回家了,让我一个人来。” 席景鹤了然颔首,高大的身材让他可以很轻易地俯视这个女子。 他向来是高傲的,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够入他眼,像是林芙这种类型,放在大学中,也许是个系花级别,但在席景鹤眼中,她简直再平凡不过。 还有一点小心机? 真是让人厌烦。 虽然一早就有了预料,可席景鹤还是不喜欢期待落空的感觉。 他很少去期待一样东西,只要期待了,就一定会拿到手。 至于路上的石子…… 林芙没有发现席景鹤看似温和的眸光已经泛冷,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笑容原本就只是他的假面,戴上笑容假面,收敛气势,他看起来是温和无害的绅士,这幅模样让无数的女人膜拜倾倒,为他疯狂。 但褪去一切——狮子就是狮子,再完美的伪装,也洗不去他骨子中的骄傲与强悍。 现在,席景鹤是没有心思与这个女孩儿继续打交道了。 “我临时有一个会议,现在要赶过去,抱歉。”席景鹤语气清淡,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林芙茫然地看着席景鹤,还未反应过来,出口叫住他,就眼尖席景鹤已经转身离开。 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矜持了。 “席先生!”林芙几步冲了过去。 席景鹤只是侧了侧身,瞟了她一眼:“林小姐可以在这里用餐,我会结账的。” 林芙被他眼神中的恐怖势压逼得后退几步,再也不敢追上去。 席景鹤潇洒离去,独留傻愣的林芙,以及其他人的怜悯目光。 …… 赵升简直是惊喜若狂。 这叫什么?这就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着元晞的话,他简直就要晕过去了,嗯,是激动的。 元晞倒是显得很是淡定,望着远处的山头,娓娓而谈:“这两天的寻龙,我无意中发现,这附近几座山,气机相连,几乎就要凝结成气场,并且,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座,正所谓是七星伴月,赵先生你家祖坟的这块地,刚好就在这圆月之中。” 赵升笑得嘴都合不拢,不过还是直觉发现不对:“我听说,七星伴月乃是大富大贵的龙穴,说来元师傅笑话,我虽然有点身家,可远远不到大富大贵的地步……” 元晞看了他一眼:“赵先生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山谷空旷圆地,尽管是七星伴月中的月,可你的祖坟,并没有埋在结穴之上,只是沾染到了福气,受到了荫庇,才能够发家迅速。难怪上次我看这次,觉得地气升腾,生气密实,原来这里竟然是一个半成的七星伴月大格局!” 放眼看周围,七座山峰了然于胸,更是觉得如此磅礴大气,灵山秀美。 赵升心一提:“为什么是半成的?” “龙脉结穴,是需要层层剥换,多年沉淀,福缘深厚,方可结真穴。可是这里,尽管七星气场已成,可圆月却并不完善,这个七星伴月的大格局也没有完成,估计再过百八十年,这里焕然一新,定然可凝结成真龙贵穴。” 一瞬间,兴奋的赵升便从枝头上打落。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原来,这个龙穴未成?那,那我……” “心急了?”元晞瞥他一眼。 赵升看到元晞皱起的眉头,心里一突,迅速换上笑容,虽然有些勉强:“不……既然百八十年后也能结穴,那等我百年后,葬入其中,既能够与老爹老娘呆在一起,又可以荫庇后人,给他们一个好的前程,这样也是很好的。” 他自己说着说着,也没有这么郁结了,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他知道,百八十年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龙脉结穴,哪里是这么简单的?福缘、运气,缺一不可。 不过,既然元师傅都说了会帮自己,那自己的后人总会有发迹的一天,如此想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你这个心态才是对的。”元晞并不喜欢赵升太过于功利,若是赵升真的只局限于眼前,恐怕接下来的话,她也不会愿意说下去了,“你不要以为这不是好事,宝物自晦,龙穴也是如此,是不会让你轻易发现的,气场会蒙蔽你的感官,就算你天大的运气,走到了结穴附近,龙穴周围的气场也会让你不自觉地点在其他的地方。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如果这么轻易就能够点穴的话,还要我们风水师作甚。” “是是是。”赵升连声应道,又是好奇。 既然三年寻龙,十年点穴,那十八岁的元师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风水的呢? 他看了一眼在周围转悠的元晞,默默感叹了一声家学渊源。 元晞又道:“正是因为龙穴的自我保护,所以现在未成形的龙穴,对你家祖坟,反而是最好的。” “为什么?” “气场未凝,有所泄露,才照拂了你家的祖坟,让你顺风顺水。若是成形凝结的龙穴,你恐怕就无法顺利地发家致富了。” 赵升瞪大眼睛:“还有这说法?” 元晞点点头:“所以你应该感谢才是。” 赵升一边信服地点头,一边想起了元晞说的解决办法。 “那元师傅就是要利用这些剩余的生气,来解决祖坟问题了?” 元晞摇头:“不。虽然七星伴月格局未成,但这块地既然已经被你家所占,也便宜不了别人,如此,我就推它一把,移形换位,定了这龙穴!” 元晞话音一落,周围便刮起风,她的话似乎霸气到震慑了这山野精灵! 赵升更是如同被馅饼砸中,刚刚还以为不能成的事情,这会儿就出现了转机? 正文 章037 批命 “但我必须要说,后天改造而成的穴场,肯定不如先天结穴带来的大福源。当然,如果你愿意再等待一段时间,待这个七星伴月的天然穴场形成,也是能够送你的后代一场大富贵。”元晞将利弊都说尽了,就等待赵升自己的选择。 赵升一脸郑重:“元师傅,请你不要觉得我太过于功利,但我真的想问一句,这个天然穴场,在百八十年后,是一定会形成的吗?” 元晞不答,仅仅一手指天。 “一切看天?” 元晞无奈的点头,这种事情,可以说是神仙也无办法,何况凡人。所以人为推动穴场生成,才会有损福缘,达不到真正七星伴月大格局的效果。 赵升倒没有觉得失落,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元师傅就放手去做吧,赵升绝对不会有丁点儿怨言,后代也是如此,赵升只会对元师傅有无尽的感激。”他顿了顿,“与其好高骛远去看看些遥不可及的缥缈富贵,不如抓住现在。” 元晞赞同地点头:“其实我的想法也是如此。不过刺激穴场的形成并不简单,就算有镇岳印,需要一点其他的引子,我要去一个地方一趟,大概会耽搁几天的时间。”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几天而已。” 元晞要去哪儿?当然是回家,不是江州城里的家,而是山里的那个家,也是元晞心里面认为真正的家。 事实上,她到现在的一步一步的成果,以及望气术的事情,也需要给外公说说了。 元晞简单跟爸妈说了这件事情,当天下午就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一路颠簸,元晞回到山上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小院儿时,一眼就看到小院儿后面的那片土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弯着身子在地里劳作。 那是她的外公,那是曾经在风水界叱咤风云的一方大师,几度问鼎国师水平的存在—— 现在,他也老了呢。 在元晞的眼中,自家外公虽然总是插科打诨,一副乡间老农民的模样,但作为他的外孙女儿和他的传人,元晞最清楚自家外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的灵魂,是如何的强大。 元晞总以为无论自己走到哪儿,外公都会自己不远的地方,目光带着淡淡威严,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是一艘小舟,在风雨中漂泊,只要有外公在,那她就永远不会被风浪掀翻。 但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外公也是会老的。 她轻轻走了过去:“外公。” 元老头一愣,抬起头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你的。”元晞难得地露出俏皮的表情,还冲着外公眨了眨眼睛。 外公迅速冲了过来,眼睛一亮,高兴不已:“小晞,你变了!” “嗯,外公说入世入世,染了红尘俗气,果然是有用的,我都觉得之前自己快要变成一块石头了,或许别人说的成仙,便是如此,石头心肠,不为所动。”她自嘲地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外公大笑地捋了捋胡须:“没错!那些愚昧的人总说自己恨不得成仙,能够坐笑王母宴,望天下苍生,超然物外。可所谓的成仙,不就是变成铁石心肠,冷暖不知?很多人穷尽一生都看不破的事情,元晞,你现在能够看破,外公很高兴。” 外公每次叫元晞的全名,便说明他是最郑重的时候。 可唯一的纰漏…… “外公……”元晞尴尬地指了指外公的胡须。 外公一脸不解:“怎么了?” “您的手……” 外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刚才在地里劳作,满是黑色泥土,而自己刚刚用了这只手摸了自己的胡须……他能说庆幸自己就算种地也不习惯用肥料吗? 元晞只听得外公一声惨叫,整个人纵身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居然直接越过低矮的院墙,跳进小院儿中,带着一路鸡飞狗跳,冲进了屋内。 元晞带着笑意摇摇头。 没办法,谁让外公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胡须呢?就算他每天作以乡间老农民打扮,可元晞可是多次听他吹嘘自己就是陶渊明一般的高洁隐士,隐于山野……能不在乎他那隐士代表般存在的胡须吗? 过了老半天,元晞都在厨房忙碌着开始准备晚饭了,外公才带着他完美的胡须从屋内走了出来,尽管抽动的眉头显露他心里仍然残余的不爽。 不过吃了元晞亲手做的一顿饭,外公显然高兴了很多,眉飞色舞的。 要知道,元晞大一点之后,都是元晞动手做饭,他那手烂厨艺不断退化,做给自己吃都忍受不了,早就深感折磨了。 饭后,外公躺在院里的摇椅上,眯着眼睛,悠悠道:“你到底还是推开了那道门。” “您看出来了。” “你身上生机勃发,与你下山之前可是有很大的差别,只有真正的风水师才能够以生气遍布自身,保护不受煞气侵害,我睁着一双眼睛,又怎么会看不到?你一回来我就发现了。” 元晞笑笑:“受人恩情,承其所托,终其所事。” 外公点点头:“理应如此。但是,你推开了一道门,看到的是朗朗青天,还是一片黑暗。” “自然是朗朗青天。” 外公沉默许久。 “你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其实我不愿看到的。”他闭上眼睛,叹息道。 元晞抿着唇:“外公,这件事情我也想问很久了,为何,为何您一直十分反对我承就您的衣钵,成为一个风水师呢?真的是因为那所谓的五弊三缺?” “当然……” “您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这番话都听了十几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外公再度沉默。 “或许,你还记得我曾经带你去京城,见到的那位麻衣神相?” “麻衣门的门主。” “对,事实上,我曾经请他为你批命,那时候我对你的期待很大,这个行为,莫不带着一股炫耀。”他自嘲地笑笑。 “我知道,您告诉我,那位麻衣神相,并未看清楚我的命格。” “那不是事实……” 收藏涨得好慢,泪……嗯,今天出门了,回来得比较晚,所以也更晚了,见谅~ 正文 章038 十二章纹,元家家主 元晞直觉发现背后肯定有大问题的时候,外公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宽大厚实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如此温暖,给了她无尽的坚定与力量。 外公目光如炬,灼灼看她:“我与老小子合力,一起为你推算命格,老小子为此吐了一口精血,生生折寿三年,终于看到了你命格中的一部分。外公不希望你成为风水师,就是因为,你命中有一生死劫,从你踏上这条路开始,也就代表着你会在二十二岁之前死于非命!外公,原本只希望你做一个普通的人,才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你学习风水之道。” 外公的手掌从她的肩膀滑落,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他心如磐石,从未畏惧过任何事,包括这天,这地。 偏偏,孙女儿的生死劫,让他恐惧不已。 这也是他在动荡之后,仍然隐居深山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的淡泊名利,道统相争,贯来头破血流,可是所谓的正统名门,在他眼中,还比不过孙女儿的命重要。 他选择呆在深山,如此减少变数,期望可以改变。 可命运天定,最后,一切还是走上了原来的正轨。 尤其是他在听说,元晞因为祖传玉佩才真正拥有了博大的玄学知识,更是懊恼不已,谁能想到,原意用来保护孙女儿的祖物,最后却害了孙女儿! 元晞同样一片茫然。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很震惊,也很迷茫。 原来,自己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好活了? 生命,在她眼中从未如此短暂过。 她不想死,她也怕。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外公的萎靡,如同一记重鼓,令她振聋发聩。 所以,她还是一脸洒脱,笑道:“命运原本就是用来改变的,更何况,外公你们不是只看到了一部分吗?生死劫同样充满变数,我不相信我的生命会在二十二岁便戛然而止。风水一道,我走得不悔,我推门看到的一片青天,给了我无尽的快乐。” 她的话看似充满信心,实际她自己也很虚,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外公,不如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没错,一切都会好的。 不过,外公听了,倒是终于振作了些。 小晞说得没错,命运就是用来改变的!小晞便是逆天改命的风水师,又怎么改不了自己的命? 他越想越明朗,哈哈大笑:“没错,我的孙女儿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既然如此,不过让你的名声更大一些,震慑四方、八方拜服才好!” 说罢,他腾地站起,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内。 眨眼之间,小院儿里就准备好了一个祭桌,简单的几样祭品,一根又长又白的萝卜被雕出了浮雕图案,分别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乃十二章纹,是古代帝王龙袍上才有的图案。 元家祖上官至一朝国师,牵动一国国运,便身披十二章纹法袍,象征风水正统地位,至高无上。 从此之后,十二章纹便也成了元家在风水一道的象征,旁人皆不敢用。 “跪下。” 元晞依言跪地,背挺得直直的,二话不说,朝着祖师也是先祖画像磕了三个头。 外公抱拳,高声喝道:“先祖在上,上天有灵。我,元礼,元家第六十八代家主,就此传承后人元晞以元家家主身份,元家祖令在上,元家子弟、外门,皆听其用,不得违令!” 传承仪式简化了很多,以前元家繁盛的时候,传承家主之位,需要焚香祷告十天,祭祀祖先,等等流程,繁缛至极。 可如今,元家没落,真正的元家人不过此处在场两人,一切自然从简。 当外公打开一个黑沉的檀木盒子,捧出一件雪白法袍,披在元晞身上,代表仪式的最后完成。 佛教禅宗同样以衣钵相传来代表师徒间的传承,这个法袍也是这个意思。 这件雪白法袍,便是传闻中的国师法袍,上綉十二章纹,两肩织日、月,背织星辰、群山,两袖饰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六种纹饰分别列于前后襟,天下仅此一件,象征元家风水正统地位。 从这件法袍落在元晞肩上开始,元晞就担负起了元家的重任。 “我,元晞,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从今日出山,背负元家祖训,定然重建我元家正统,耀我元家名声!先祖在上,日月为鉴!” 她目光灼灼,一如天上星子。 她从未有像此刻一般,如此强烈地想要做一件事情! 如果之前她的想法是闲散淡漠的,那么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必须达成的目标! 简单的传承仪式结束,元晞与外公坐在一起,自然而然说起了赵升的问题。 “你的想法是什么?”外公好奇地看着元晞,期待她的方案,与自己想象中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我想要借用外公的法剑一用。” 外公摇摇头:“其实,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你忽略的某一点,再想想,明明有更适合的办法。” 一语点破。 元晞恍然大悟,不免有些惊喜。 “这是经验的问题,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想得通些,你不用担心,多看几次风水,那些作为你底蕴的元家传承,足以让你借力,一举上青云!” 解决了最后一的问题,元晞望着满片星空,心中豁达开朗,更是意志坚定,仿佛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一条坦途。 至于那点小小生死劫,不谈也罢! 正文 章039 赶山鞭 赵升的事情还等待元晞去解决,能够呆在山上的时间也不多,下山之前,外公跟元晞说起了望气术。 “你是个幸运的,多少人穷尽一生,也不能窥见门径,而望气一道,也是界分风水师真假的区别,无法看到气运的风水师,仅仅靠着一知半解的浅薄知识,是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风水师的。所以说,风水师的门槛其实很高,天下间能够成为风水师的人寥寥无几。倒是一些被利益驱使的家伙,冒充风水师,糊弄世人,坏了我风水师的名声,你此番下山,打击这些败类,为其一。” “我听你说了你的望气术,如今只能看到简单的气运颜色,色红则富,色紫则贵,色黑则祸——这,其实只是望气术的第一个境界。其后还有两个境界,我也不与你细说,你的起点天生就高于旁人,我并不怀疑你会踏入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境界。外公期待你能够跨入第三个境界,因为外公自己也不过只是在第二境界原地踏步而已。” “下山之后,不断锤炼自己的望气术,不得懈怠,此为其二。我能够告诉你的不多,一切靠你自己体会,只能说,第一境界为见微知著,第二境界,为微言大义。这四个字便是关键,你细心揣度就是。” “小晞,外公并不担心你的处事原则,你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若不是因为那生死劫,你也是最适合学习风水的苗子。但外公仍然希望你戒骄戒躁,立身、立心、立命。” 元晞颔首应诺,随即跪在地上,没有在乎泥地的尘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说很煽情的话,只留了一句希望外公保重身体。 就这样,元晞背着几件外公给她的镇门之宝,下山了。其中,还有那件代表着元家家主,风水正统之主身份的十二章纹国师法袍。 她知道,自己一去,再回来,已经不知道是何时。 外公看起来年轻,实则已过古稀,待她再次回来,希望外公身子仍然康健…… 赵家村。 元晞下山之后便直奔这里,心知元晞肯定是有了彻底解决办法的赵升欣喜不已,赶紧按照元晞的说法,将上次从坟头周围挖出来的刀剑一并带了过来。 这些刀剑他一直收的好好的,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记恨,提醒自己这次的仇恨。 从发现刀剑,到今天,他都在调查幕后凶手。 没想到,当时随手留下,倒是有了大用处。 幸好没有因为气愤丢掉! 一切准备就绪,元晞让其他人全部站到了半山上,自己则留在了赵升祖坟所在的那个小山谷。 地脉有灵,也许是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恶战,周围一片寂静无风,落针可闻。 元晞看了一眼周围,将这些深深印在了脑中。 这里,会永远被她记住。 这里,也是她作为风水师,作为元家家主踏出的第一步。 从这里开始,一朝登上九重天! 元晞将背上的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一个盒子。 打开布包,里面装着的,赫然便是十二章纹国师法袍。 也许是法袍有灵,穿在元晞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大,反而是刚好合身,走动之间,下摆上的绣纹灵动非常,几乎要活了过来。 再打开盒子,里面则是一条青铜长鞭,此物名为赶山鞭,与传闻中的神物赶山鞭同名,相传“始皇作石桥,欲过海观日出处。时有神人,能驱石下海,石去不速,神人辄鞭之,至今悉赤。阳城山上石,皆起立东倾,如相随状,至今犹尔”,说的就是此鞭。 在神话中,此物有赶山填海之能,而此时元晞手上的这一根赶山鞭,虽不能赶山填海,却也能够牵引气脉,驱赶生气。 这是元家家主传承之一,也是今天的一切行径必不可少之物。 手执赶山鞭,身披国师法袍,乌发落肩披散,面容素净秀美,肃穆而庄重。 闭起眼睛,在周围走了几步。 元晞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在法袍的帮助下,她对地下气脉生气感受更加灵敏,简直如有神助! 如此,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那个明晃晃的亮点,如此明显。 元晞不动声色提起那柄青龙大刀,近百斤重的东西,在她手中如同无物,几步走到气脉结点旁。 元晞已经能够感受到周围席卷而来的风,这是气脉牵动,对自己的警告。 “我是助你一臂,非要害你。”她念叨了一句,也不管气脉有灵,能否听懂。 看了看天上日头,元晞二话不说,直接提刀朝着那个气脉结点,用力地插了下去! 刀尖刚入土一寸,元晞便感觉刀尖似乎被抵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下,完全无法寸进! 她心知这是气脉的抵御手法,刀尖一转,脚下一跺。 她的脚尖刚好踏在气脉之上,结穴闪烁之时,她的刀一口气插了下去,连刀身都没进土中一大截。 青龙大刀入土,元晞手上一震,再也握不住刀柄,她也迅速松手,连连退开几步。 “轰!”巨大的声响在平地之上炸开。 外面的赵升等人都听到了动静,瞪大眼睛,惊异非常。 元晞亲眼看到那结穴之处的巨大动静,土石翻滚,正是结穴中的生气与青龙大刀的阴煞之气之间的争锋相对造成的后果。 一开始的想法果然没错。 这青龙大刀埋在赵升祖坟周围多时,日积月累之下,对这块好好的七星伴月之地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更何况这青龙大刀本就是极其阴煞之物,两者之间本来就是冲突的。地脉之灵有所感应,只是无法应对,才积怨已久。 老仇人终于见了面,岂能不好好打一架? 在堂堂气脉结穴之前,青龙大刀还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当气脉结穴的生气贯彻青龙大刀,席卷整个刀身,喷涌而出之时,元晞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青龙大刀,右手当场就被灼伤! 她没有在意,一把扯出丢开,左手赶山鞭一挥,发出鹤唳脆声,直鸣云霄! 而庞大的生气随之而出,涌动而出,肉眼可见。 一时之间,这片山谷之上,白云滚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化成雨水落下来。 正文 章040 金龙入穴 庞大的地气从结穴之中喷涌而出,狂风大作之际,元晞的法袍被风鼓吹得涨涨的,衣摆猎猎作响,如一大朵莲花在半空中绽放。 没错,是半空。 几乎凝结的地气将元晞整个人都给托了起来,亏得她反应及时,才没有一个跟头栽倒。 不过,被地气托着漂浮在半空中,还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惊奇和新鲜。 尝闻古时有仙人可驭风飞行,莫非这些传闻,就是从此中来的? 元晞当然没有那种求仙的可笑想法,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一切只是气的作用,只有愚昧的人才会一味地相信神仙,真正了解规律的人,往往就是最不迷信的人。也许有人将风水看做是迷信,可真正的风水师明白,这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科学。 元晞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体验凌空飞行这上面,她提着赶山鞭,振臂一挥,鹤唳清啸,穿破云霄,震彻山谷。随她一指,庞大的生气为她所指,朝着某个方向疯涌而去。 那个方向,赫然便是赵升祖坟。 一个天地灵穴积蓄的生气,数量之庞大,是无法想象的。 元晞感觉自己手都酸了,还要不断挥动赶山鞭,将这些生气赶入另外一个地方,在短时间内凝结一个新的结穴。 当然,这个结穴尚不稳定,于是镇岳印就派上了用场。 眼看着生气就要抽空,元晞迅速纵身一跃,从半空中安全跳落在地,刚好到了坟头之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方镇岳印,重重压下,带着镇山填海之势,呼啸而至。 无数生气在镇岳印的镇压下,不得不安分下来。 狂风过后,镇岳印正好落在坟头之上。 赵升之前听了元晞的安排,听到巨大的响动之后,立马就冲进了山谷,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 他们踏进山谷的时候,刚好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一条金龙盘旋在半空中,仰天咆哮之后,蓦地钻进了赵升祖坟之中…… 赵升涕泗横流,激动得不能自已,跪在地上高呼神迹。 其他人同样吓傻了,难道说这世上还真的有龙这种生物? 元晞提着赶山鞭,身上还披着法袍,翩然而至,如同神人。 “那只是你们的幻觉,贵穴本是如此,没有什么神龙。”她听到了其中好几人口中的念叨,自然而然回答道。 赵升抬头一看,将元晞虽然一脸疲惫,但一身从未见过的奇异而庄重的大气法袍,让人心生敬仰,对古董略知一二的他,看到法袍之上的十二章纹,也是震惊不已。 这在古代,可是只有帝王才能用的章纹,他人越矩,杀无赦!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够披上这么一件与帝王等级的法袍? 赵升有些茫然,但他已经意识到,也许自己无意之中,碰到了真人,才有如今般机遇。 元晞没有看到赵升眼中的狂热与虔诚之色,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半老头子,在未来会成为自己的虔诚信徒,她脑袋疼得快要炸裂,恨不得立刻倒头睡去,却不得不憋着一口气,吩咐完最后的事情。 “坟头上的镇岳印,暂时不能拿下来,你找几个人看着,必须在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才能挪开,若是少了时间,或者被动了,对新凝结的脆弱结穴都是有影响的,必须注意,切记!” “是。”赵升万万不敢怠慢,立马就开始吩咐了。 这会儿,积聚在头顶上的一片云雾,忽然下起了细雨,密密麻麻,清清润润,仰起脸,雨水无意中落入嘴中,还有一丝甘甜的味道。 这本来就是生气凝结的雨水,对人体有莫大的好处,今天在这里的旁人,也算是有了一点小福缘。 一场移穴下来,本来就极累的元晞,雨水落在脸上之后,她的精神蓦地一松,晕了过去。 赵升连忙扶住了她,叫人将她抬下了山,吩咐了最后一点事情,留下几人之后,自己也连忙跟了下去。 下了山才发现,原来,一场小雨就只有那个小山谷的地方才有,其他地方都是干燥的,不见丁点儿雨丝! 赵升惊异非常,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原来元师傅还有呼风唤雨之能…… 无意中被神话了的元师傅,一个小时后才醒来,仍然还在赵家村,赵升正在处理镇岳印的事情,派自己的族人去守候,这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看到元晞从屋内走出,赵升隔着老远便压低了身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元师傅您醒了?身体好点没?” 元晞点点头,看了看周围。 “马上就走了。对了,元师傅,还记得上次我说送给元师傅的那套别墅不?我一直没接到元师傅的电话说入住,便自作主张将里面重新装修了一遍,也不知道元晞喜不喜欢中式古典风格……” “多谢你了。”元晞微微颔首。 之前没住进去,也是因为这桩案子没有彻底了结,贸贸然接受未免有些过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只要等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一切就完美了,收下别墅,她也是心安理得了。 回家之前,元晞便在赵升的带领下,参观了她未来的家。 装修风格的确很符合她的胃口,古香古色,也很幽静,位置交通也都很方便。 赵升将元晞送回家之后,元晞便告知了父母别墅的事情,并且让他们收拾一下,过段时间就搬过去。 方爸方妈知道女儿如今坚定了要走这条路,也没有劝说的办法,能有新家住当然是好事,没过几天,就叫了搬家公司将所有东西都带了过去。 其实搬家的东西根本不多,家具都是新的,只要带上一些衣物,至于其他的,新添就是了。 一开始住在这般豪华的别墅,方爸方妈还有些缩手缩脚的,可过了一段时间,习惯了,一切也就自然而然了。 都是由俭入奢易,现在放在方爸方妈身上,自然也是这个道理。 元晞的那张卡收在方妈那里,元晞也无意要回来,她本来就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为的不过是家人。 方妈用了几十万给方爸买了一辆车,方爸虽是多年的老司机,可开的车一直都是小店用来进货的面包车,破旧不说,也很危险,现在终于换好车了,看得出来,他也很兴奋。 方家因为女儿的能力,日子蒸蒸日上,越过越好,可唯有一个人例外。 正文 章041 方易 以往在下午放学时间,方易都会跟一群狐朋狗友吆喝着齐齐去小卖部买一堆东西吃,然后坐成一排,对着一群走过的女生进行言语上的调侃,见了美女就吹两个口哨,老师来了,就仓促逃跑。 那个时候他的生活虽然没有什么亮点,但到底还是平淡的。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以前的生活,还是很怀念的。 至少现在那群狐朋狗友,嗯,连他自己在心里也开始称呼自己以前那些所谓的好兄弟好友为狐朋狗友,患难见真情,以前一个个叫着“方哥”的人,现在都离他远远的。 在他眼中,他已经被打上了“杀人犯”的标签。 不仅仅是那些人,还有班上的所有人。 包括老师。 以前他上课睡觉,还有老师过来斥责他。可现在,连老师都不愿意走到他旁边来,看到他便躲得远远的。 不是没有解释过,可他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解释几次之后,他也无力了,因为没有学校的官方公告,他再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也许就算学校说了,学生们认定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这一切,都让方易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这就是被孤立人的感受,以前都是他去孤立别人,而现在,这叫做报应? 方易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起来的时候撞了桌子一下。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原本靠在他的桌子边缘,桌子动的时候,她也被惊了一下,差点儿跳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也没回地连声冲他道歉,迅速拖着板凳缩到离方易最远的地方,恨不得直接钻进脖子里面去。 方易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如今他是一个人单独一桌坐在最后面最偏僻的角落——这叫特殊待遇。 实在是睡不着,心里又憋气。 看了一圈儿周围,方易直接抽出一本数学习题册。 看不懂。 本来打算直接丢开,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捞起笔,从一片空白的数学习题册的开头,一点一点做起。 数学也许很枯燥,但它也是一个十分消耗时间的东西,它开创人的思维,一旦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了。 方易没怎么听课,本来一道题也不会写,但他翻着数学书,一点一点地将一道一道题琢磨出来。 原本方易觉得,自从出事之后,在学校的时间就是非常煎熬的。 可做了数学题之后,他还觉得没过多久,可一看,都已经放学了,教室里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最后锁门的人要关灯,估计也不敢喊他。 回家的时候顺手将数学习题册和数学书踹回去了,回家之后继续做。 元晞回来,路过方易的房间,看他开着灯,埋着头写什么,走过去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元晞很惊奇,回想起上次方易被冤枉的事情,若不是正好碰上赵升有求于她,恐怕就得在监狱里面度过自己最好的时光。 自己到底是做姐姐的,也应该关心关心他。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元晞也知道一点,当初的事情,还有学校老师来家里,希望方易可以自退。 可以想象,方易在学校的生活,应该不会很好过。 应该是不好过,不然都不会不正常到开始做作业了。 要知道,方易给自己的小混混第一印象,是十分深刻的。 对的,弟弟出来刷存在感了……姨妈太痛了,坐不住了,写了一会儿,今天就一千吧,明天多更一千! 正文 章042 方易(二) “跟以前差不多,还有什么差别。”方易是明显的口是心非,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却觉得很烦躁,发泄式地将刚刚还做得认真的数学习题册用力一关,推了出去,站起来就要准备去睡觉。 “你在撒谎。”元晞一本正经。 方易皱着眉,转头冲她大吼:“我没有!我在学校就是过得很好!跟以前没有什么差别!我也没有任何的不满!没有!” 元晞惊了一下,表情又慢慢趋于平和:“看来,我应该到你们学校去一趟。” “别去!”方易说完,又觉得很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把头发抓得一片凌乱,“别去,求你……” 他的脸埋在手掌中,看不出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无力感。 元晞蹲下来,直直地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大男孩。 方易虽然是她的亲弟弟,可说实话,元晞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感情,要说的话,也就只有一点稀薄的血缘之情。直到现在,看到他的这幅模样,元晞也觉得有点心痛,也许,这就是作为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心? 她本来对方易的印象并不好,但现在看着他,却发现,原来这个表面上凶恶的大男孩儿,心里面也是脆弱的。 “也许你需要一点改变。”元晞若有所思道。 第二天,元晞没让方易去学校上课,直接带着他去逛街了。 方爸方妈以前对方易宠是宠,可如果他敢不去学校,那肯定是腿打折。但现在,元晞说要带方易出去逛逛街,两老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连让方易出门之后好好照顾姐姐,还一口气塞了他一把钱。 方易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别待遇,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耸耸肩,收下了钱,乖乖跟元晞出去了。 方爸开车将两人送到了购物街,看到一儿一女在道别之后慢慢走远的背影,也是欣慰。 “要做什么?”方易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在路上,惹来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大抵是惋惜,估计是无法理解元晞这么一个气质清冷的美丽女孩儿,怎么就跟方易这种人走在一起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至于姐弟,没有人会往那方面去想的。 方易也察觉到了他们眼神中对自己的恶意,走路的姿势一开始还十分随意,可越到后来,就越是拘谨,抿着唇,好像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以前的方易是中二少年,他对世界的感知就是他自己构造的一个想象世界,如同用一层膜将自己保护了起来,将所有不希望看到的东西隔在外面,用自己的想法来理解这个世界。 冤枉杀人事件将他的想象世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随着这个口子越裂越大,不断的恶意涌进来,少年方易,也开始慢慢的,真正的——认识这个世界。 “你终于感觉到其他人对你的看法了?”元晞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着方易。 方易烦躁地皱着眉,不说话。 “你看,他们得眼神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喜欢你,远离你……” “不要说了!”方易低喝道。 元晞弯了弯唇:“或许,你最开始的改变,应该从你自身开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该换一换发型?”元晞指了指方易一头五颜六色的鸡冠头。 方易条件反应捂住自己的头发,一脸茫然。 元晞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将他带到了一家理发店,言简意赅地对理发师说:“弄掉它!” “不……” 方易的反抗是无力的,在双手痒痒的理发师手下,他的冲天鸡冠头不断剪短、剪短,奇怪的混乱颜色被洗去,还原了最原本的黑色。 方易捂着脸大呼小叫,不敢看镜子,他想,他的后半生也许就毁在这个理发师的手上了。 “哦?这小哥剪掉头发之后还挺帅的嘛!哎呀,之前那鸡窝头,简直就是毁颜嘛!啧啧啧!”理发师摸着下巴,一手拿着剪刀,双眼放光。 元晞看着镜子中的方易,满意地点点头,果断付钱。 方易以为自己听错了。 帅? 不是很丑? 他缓缓放下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很是陌生。 镜子中的少年,剪着并不张扬的莫西干头,这个发型很看颜值,不少人剪这个发型,都会觉得很丑,但方易不一样,他五官很深刻精致,恰好被这样一个发型衬托出来,仔细一看,他的眉宇间,还与元晞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元晞是一种清风逐月的淡然清冷,而他则是一种太阳般灼热的逼人帅气。 “呀!这样一看!你们俩居然是姐弟啊?”理发师大惊小怪道。 方易满头黑线——差别至于这么大? 也许是因为换了发型,也换来了别人的肯定,走出理发店之后,方易明显多了不少自信,走路都带起风了,对接下来元晞说的改变,也多了好奇。 果不其然,元晞带他去了百货商店—— 买衣服。 元晞对衣服穿着没有什么要求,也不知道该怎么选,直接打电话问了一下赵升。 嗯,物尽其用,既然赵升都说无论什么琐碎小事都可以找他,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赵升也很痛快地答应,半个小时之后,一个自称造型师的人找到了他们,性别……不明。看起来是个男的,只不过穿着花哨的西装,满头的小卷卷,翘着兰花指。 元晞暗道,莫非这就是男生女相? 没看到面相,她摇摇头,还是将一切交给了专业人士,她只负责刷卡。 方易知道自家老姐很有能耐,现在家里面住的别墅,都是因为老姐牛逼的风水师身份,别人送的,现在出现一个自称造型师的专业人士,他也不奇怪,只是兴奋。 不过这兴奋,到了后面,就成了麻木。 最后,只知道一个劲儿地一套一套换衣服。 名为Peter的造型师很是兴奋地说方易是衣架子,再长高一些,就是黄金比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只可惜有点儿太瘦了,锻炼一段时间,肯定能够达到穿衣显廋、脱衣有肉的地步。 方易在Peter那双跟X光似的眼睛下,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最后自然是满载而归。 元晞自己也挑了几套衣服,所有纸袋被方易提在手里,这其中包括衣服、鞋子,还有各种配饰,元晞不怎么懂,只看到方易在那造型师的谆谆教导下,不断点头,一脸似懂非懂。 …… 翌日。 学校臭名昭著的方易一天都没来学校,没听班主任说什么,可班上的学生们都很兴奋,一个个纷纷猜测,方易是不是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离开了最好!我看到他就觉得恐怖!谁知道他会不会随时抽出刀来杀人!” “不是说那件事情只是被冤枉了吗?” “你信他?他还说自己是个好人呢,你信不?” “嘿嘿嘿。”笑声不言而喻。 “那他既然是杀人犯,警察怎么不把他抓起来啊?还放到学校来,多危险!” “你是不知道,方易家可有钱了!他们家就是砸了钱把他捞出来的!” “不会吧,方易家不是条件一般吗?以前开家长会,我见过他父母的,都很普通。” “那是真人不露相!要不是那次我无意中发现,我也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方易家住在哪儿?江州最贵的别墅区!地段位置都是最好的!窗子推开就可以看到江景的那种!” “天哪,真的吗?” 各种小道消息,各种流言蜚语,全是关于方易的,反正是越传越离谱,到了最后,方易的身份已经变成了某三代,家中权势滔天,爷爷是某个有力领导,很有话语权的,说了两句话,就把他捞出来了,学校也不敢开除他,就只能让他继续读书。 不管怎么样,方易一天没来学校,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是乐见其成的,巴不得他再也不来了才好。 第二天方易的确是没来,但当一对姐弟踏进校门口开始,就理所应当地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这样一对俊男靓女,还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姐弟,眉宇间很是相似,这在学校里面可是十分少见的。 女生们都在瞟弟弟,满脸通红。 男生们都在瞟姐姐,激动不已。 方易表面跟他姐姐一样淡定,可实际上手握成拳头,满满都是汗了。 他很紧张。 “我会跟你的老师们好好说说,但你真的确定,不想转学?”元晞说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很普通的一所中学。 方易的成绩一直就不好,方家以前又比较拮据,能够就读这样一所普通中学都算不错了。 赵升在了解了元晞弟弟的事情之后,表示可以将他转到市里最好的中学就读,元晞觉得不错,只是问了方易的意见,他不是很愿意。 方易坚定地点点头:“就算我走了,流言还是不会消停的。”还有可能跟着去了新的学校! 他并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 正文 章043 改变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那方易一定是主人公,原本只是一只纯正屌丝,还自带中二属性。突然之间一夜翻身,屌丝变身高富帅,以前鄙视的人纷纷对他敬仰不已,而他却不以为意,淡然转身,深藏功与名。 好吧,方易的心里实则并没有这么的平静。 他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等待着某一天将这些火全部发泄出来。 少年人到底是骄傲的,方易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那些同学们羡慕又敬畏的眼神都是因为自己背后有个强大的姐姐,自己受到了荫蔽而已。 在这些天的短时间内,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抓在我手上的,才是我自己的。 不用元晞费心,赵升就帮她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 一天之内,国内最好的私人教师,从语数外,到物理化,如今方易在高中学习的所有科目,每科一位老师,对他进行全方位的辅导。这些老师都是精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对一个人灌输最多的东西。 元晞在翻看了他们的课程准备之后,专门在语文方面增加了自己小时候经常看的书的目录,用于方易的课外阅读——毕竟家学渊源,方易肚子里面还一点儿墨水都没有,那就真的是丢人了。 方爸方妈并不知道这些天出入家里的老师们是多么厉害的人,他们一个人的工资就是自家以前一年的收入,他们只看到了方易的改变,和他开始认真学习的现况。 老俩口总算是放下了心,现在女儿有了自己坚定的目标,儿子看起来也已经开始逐步改变了,一切都朝着更好的地方发展。 欣喜之余,老俩口又觉得有些空虚了,女儿挣的那些钱,根本不用他们再开以前的小店了,可整天闲下来又不知道干什么,别墅花园里面的那些空地,原本是用来种花的,结果现在全用来种了菜,在农活中忙碌,老俩口才算是找到了一点安慰。 元晞将两人的不得劲看在眼里,淡淡提议了一句:“我看现在很多人不是老了都出去旅行吗?爸爸妈妈你们也去好了。” 这些东西都是从网络上看来的,比起刚刚下山的时候,元晞也在不断学习能够融入这个现代社会的知识,知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方爸方妈被说得有些心动,旅行这种事情,谁会不喜欢? 开始还推脱了一下,可很快两人就陷入了选择旅行地的兴奋感中,之前的所谓空虚一扫而空。 旅行,果然是心灵鸡汤。 …… 几乎是每个周末,元晞都会去周老那里一趟。 之前在山上还不觉得,身边总是有个外公,可下了山才知道,许多人都与她没有共同语言,包括宿舍里面的同学,元晞如今与她们的关系不错,可在一些话题上,却说不到一块儿去。 主要是因为从小到大,看的见的都不一样。 能够与她说几句话,称得上是知音的,也就只有周老了。 于是,周老这个忘年之交,就难得地珍贵了起来。 元晞常常会抱着春雷琴去周老那儿,她弹琴,周老吟诗,颇有一种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之感。 “这首曲子很好,我也没有听过,不知是不是元小姐亲手的大作呢?” 书房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元晞和周老都惊了一下。 元晞只是吃惊,很快平淡,没怎么在意。 倒是周老,大吃一惊之后,心里又有些摸不准,自家外孙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寻常他周末都是不会过来的,到底周一到周五会抽几天过来看自己这个老头子。 “阿鹤过来了,怎么没说一声啊。哦,这是小元,你见过的吧。”老爷子站起来,就准备拉着席景鹤往外走,一语便将元晞给带过了。 不说别的,虽然周老很喜爱自家外孙,可席景鹤是什么秉性,他自己也是最清楚的。 在那样的家族长大,能有什么纯良的性格? 只是还有孝心,在自己这个老头子面前,还能摆出一副小儿的善良模样。 元晞是个好姑娘,他有过想法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晚辈,这样的乖女娃,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是,这些晚辈中,周老从未想过自家外孙,尽管这个外孙是自己最喜欢的。 这位老人,性情纯良,想法也简单。 在他看来,若是介绍了元晞给席景鹤,那不是好事,反而是害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那样一个一池浑水似的的大家族不说,就是自家的外孙…… 周老叹了口气,只想将两人隔得远远的。 可他哪能知道,自家外孙对元晞感兴趣很久了。 席景鹤笑呵呵地被外公拉了出去,也没有反驳,只是转身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元晞一眼。 呵,她可是看也没看自己呢。 可惜接下来周老也没有坐多久,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大惊失色,摇摇欲坠。 “我的一个老朋友去了,就是小晞你上次见过的那位的父亲,没有想到……老家伙身体一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周老精神恍惚地念叨着,估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元晞也知道他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只是想要说出来,发泄一下而已。 她也不言语,默默走过去扶住了他。 周老摆摆手:“我必须去见一见那位老朋友的最后一面了,哎。小晞,你慢点回去,我吩咐人送你。” 难得这样状况下,他还能记得元晞。 元晞点点头,将周老送走了,才转身准备去收拾东西。 “很难想象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能够与我外公那样的老人聊得来。”席景鹤的声音蓦地响起。 元晞偏头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外公的老朋友去了,也是你的长辈,你为何不去吊唁?” “大概是因为和我不熟?”席景鹤挑挑眉,语气有些随意散漫。 他的眼中,流淌着冰凉的光芒。 这真的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对于他来说,感情只是虚无。 元晞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之后,不禁皱起了眉。 正文 章044 触怒 “我听了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很好,宁静无波、超然世俗,你的心境也是如此?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抛却所有浮华的淡然?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肮脏黑暗的,所有人带着丑陋的面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呢喃。 其实,他站在书房外面站了很久,那首琴曲如同一直飘进了他的心里,狂风巨浪的席卷,漫至所有角落。 有的曲子就是有这样震撼心灵的能力,对东方传统音乐并不了解的席景鹤,也能够感受到这其中与众不同的曲意,一种与他的想法大相庭径的曲意。 那一刻他如此强烈的感受到—— 她是光明,他便是黑暗。 她是清风霁月,他却是肮脏污垢。 他们是两个世界。 席景鹤便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将手伸进她的世界,将她的世界,搅得跟自己一样的黑暗的渴望。 漫步至客厅摆在的钢琴前面——这是周老为了外孙专门买的一架斯坦威大三角,完美的音调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 席景鹤是一个完美的伪装者,他能够在不同人的面前,摆出不一样的姿态,温和者、冷酷者、忧郁者……也因此,他无往不利。 大概只有现在,他流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个高高在上的傲慢者,他的举手投足都是贵族的模范典型,每一个动作优雅到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这是从小便受到完美教育而浸淫到骨子中的尊贵。 元晞看到他坐在钢琴前面,抬起手,便将她刚才弹过的《清平调》完美无差地复制出来。 乐声总是美丽的,无论是什么乐器,更何况这是乐器之王的钢琴,甚至将《清平调》演绎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元晞却不满意。 一曲罢,席景鹤浅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她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你弹《清平调》。” “为何?”席景鹤并不生气。 “你毁了它。”尽管话语机具攻击性,但她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火气,只是极为平静地在述说事实,“你的琴曲很好听,却没有任何的感情,你丝毫没有感受到这首曲子的真谛,就像是隔了层膜,体会不到,一切都是虚妄。” “是吗?”席景鹤挑挑眉,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一点隐去。 “你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太过于虚伪。”元晞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远离他。 她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能够感受到席景鹤对自己的兴趣。 只是因为没怎么在意,所以无视。 当然,现在点破一切,拒而远之,也无所谓。 “说够了。”已经是彻底的冰冷。 他站起身来,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子慢慢靠近元晞,如同一个巨大的将人笼罩的黑影,将人桎梏,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身上,有一种碾压一切的气场。 可这一切,在元晞面前却完全无效。 元晞只是淡淡看着他,席景鹤的强大气场,只是清风拂山岗,她不为所动,而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吧,傲慢,目空一切,一切事情都不在心上,这样的你为何需要伪装成和善的模样?”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理解席景鹤为什么要这样做。 席景鹤身子一颤,浓郁的黑色在他的眼底蔓延占据,当他抬手取掉金丝眼镜,一缕头发落在额前,表情冰冷眼神阴郁的他,恍若魔神临世,惊起一片狂风波澜。 他的脑中迅速闪过黑暗的一幕又一幕,那些回忆是阴暗而带着腐烂的湿气,令人作呕。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会回想起来。 “你。”他的唇里吐出一个字,磅礴落地,震慑万世。 元晞在狂风巨浪中坚定不移:“你是该生气的,因为我说中了。” “所以呢?”席景鹤嗤笑一声,“你现在是站在一个制高点,在讽刺我?是的,没错,我的一切都是黑暗腐烂的,我虚伪,伪装一切,用不同的面具面对每一个人,我的生命或许是华美的袍子,可上面却爬满了虱子。” 他说完,却迅速抿了抿唇。 他的人生是让无数人羡慕的,常言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他从一出生起,便站到了人生的巅峰,无数人渴望成为他,站到他的位置,可是站在这个巅峰的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华美身后的背后,是如何的藏污纳垢。 所以他有点失态了,以一种近乎发泄的态度说出了这一番话。 席景鹤不想继续呆下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深吸了口气,深深看了元晞一眼,他沉默地转身离去。 丢在地上的昂贵金丝眼镜,在他的脚下化作碎片。 元晞默默看他离去,并没有说话。 或许,是她有点过激了,她本可以不说这样一番话的。 刚才,她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的男人,那般的黑暗情绪流露出来之后,也夹杂着一丝痛苦。 他的过去,并不美好。 元晞蹲下身,将他丢掉的金丝眼镜捡了起来。 元晞是个坦荡的人,她想要跟席景鹤说抱歉。 他的过去,她本来就没有资格置喙,她刚才的话,有点逾矩了。 可是想了想,脚下又收了回来。 她过去的话,恐怕席景鹤并不会高兴,而是会厌恶吧。 算了,反正他们未来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多的焦急,今天的事情,只能让它过去了。 鬼使神差的,元晞收起了那副金丝眼镜,才离去。 席景鹤的房间内,所有人都被屏退很远之外,喝令不得靠近。 他们不知道席少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席少很生气。 这种状态下,不用席景鹤说,他们也是不敢靠近的。 恐怕这些佣人都没有想到,席景鹤不是在房间内大发脾气,而是躲在房间里面最阴暗的角落,高大的身子却紧紧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间,整个人流露着从不示于外人的脆弱与痛苦。 他头发凌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恐惧的孩子。 “不要过来……” 他的呜咽,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不是如今这个强大掌控一切的席景鹤,而是那个抓着一把小刀,挡在母亲面前的脆弱少年,眼中流淌着深刻地恨意。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 正文 章045 纯情男 事实上,身份的高高在上,并不代表一切。 他从没有告诉过外公,他以为过得幸福的女儿,实际上生活的是一个地狱。不是来自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来自于心灵的,这种折磨,让美丽而温婉的他的母亲,几欲崩溃发疯。 在力量决定一切的席家,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却没有主动出击的力量,所以他能做的,只有用弱小的身子挡在母亲面前。 母亲还是去了,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但是作为她的儿子,他不会忘记那个冷漠而绝情的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 不过也没关系,老狮子的下场就是被新的雄狮挑战而打败,这是王位的宿命。 我亲爱的父亲,你准备好,被我夺走一切了吗? “你在想些什么。”祁静然在席景鹤对面坐下。 “没。” 席景鹤发觉自己的心有点乱了,这对于他来说,感觉并不好,他习惯掌控一切,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他的反应一般会是举起屠刀,或者,快刀斩乱麻。 莫名想起那天听到的,足以洗涤他的心灵的曲子,那首从她的手下流淌而出的,每一个音符都记忆犹新,如她。 不自觉地哼起这首歌,所有的烦躁都被这清风流水般的曲子抚平,只余平静。 祁静然一愣:“这首曲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席景鹤喝着茶,心不在焉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有的曲子,就是会有一种熟悉感,我便感觉如此。” 他不是音乐天才,却惟独这首曲子,他能够记清楚每一个地方,旋律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是这样吗? 祁静然捏着茶杯,静静回想,却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回忆中的,被阳光晒着的老旧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美好得如同一幅幅的油画,只保留在记忆中最深处的地方。 非常的熟悉,可为何就是想不起来呢? 祁静然回想片刻便索然放弃。 席景鹤也并不知道,今天他的毫不在意,却换来未来他的无限心塞。 祁静然放弃回忆的时候,席景鹤却仍在发呆。 “你的手机响了。”祁静然出声提醒,“你今天很奇怪啊,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发呆的模样,最近几天都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祁静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带给了好友这么大的改变。 家事? 还是女人? 打电话来的倒的确是个女人,席景鹤看到显示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接通。 “噢,亲爱的达令,我到中国来了,你在哪儿?我想要过来找你!”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得如同加州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火辣洋溢。 这个女人她记得,美国某地产大亨的独生女,火辣耀眼的上流名媛,追求者无数。 与席景鹤在几个月前的一场宴会中认识,开始了对席景鹤的猛烈追求。 若是换做以前,席景鹤并不介意与这美女发展一下。 当然,只是打发时间,席景鹤的前几个女友都是如此,深一步接触的话…… 至少受到他那个种马老爹的影响,席景鹤心里的阴影,让他做不到如同老爹一样的对女人来者不拒,如此,他倒是成为了难得的纯情男。 “艾琳,抱歉的告诉你,我没有时间。”拒绝人的时候,席景鹤是绝不拖泥带水的。 挂了电话,坐在对面的祁静然,诧异地看着他。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席景鹤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换一种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好。” “洁身自好?你可不是这样单纯的性格。”祁静然倒水的动作一顿,兴趣盎然地看向他,“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你的改变。” 席景鹤难得的沉默了。 “看来是了,哈哈,你席景鹤居然也会有这样一天!我真的很好奇,让你有这样奇怪转变的女人,到底是谁!” 席景鹤耸了耸肩,没打算说关于元晞的事情。 但祁静然却没打算就这样揭过去:“让我猜猜。” “你刚才哼的那首曲子,是与她有关的?” “呵。” “对了,你最近突然喜欢上了听古琴曲,她的身份,与这个有关?” 席景鹤看了祁静然一眼,最后也无奈了:“她之前是你们茶楼的琴师。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喜欢她,只是比较感兴趣,你不用追根究底。” “这也是难得的改变与突破。”在面对好友的这种事情上,祁静然表现出了与他的性格极为不符的八卦。 他已经想起了一个人。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他记得她的琴声。 “不与你多说,我先走了。”席景鹤直觉不好,果断抽身离开。 祁静然挑挑眉,直接叫来了经理。 “老板,席少刚才走了……” “嗯。前两个月我们茶楼请的那位琴师,你把她的简历拿过来我看一下。” 经理很快找来了东西,递给了祁静然,一边唠唠叨叨:“元晞那小姑娘,是真的很不错,因为她,我们茶楼贵宾室的生意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可惜她是个大学生,开学了就要忙于学业,我也不好一直拉着她……” 祁静然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怔怔地看着简历上得那张照片,少女细致静美的容貌,姣好如同工笔仕女画,带着淡淡的水墨香气从画中走出,来到他面前,冲他浅浅一笑,属于她的气息,慢慢将他包围。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他独自一人,来到江州,不就是因为她? 寻寻觅觅多少次,蓦然回首,却已然错过。 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祁静然愣在那里,久久不言,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思考。 今天忙着做了一份报告,晚了点更新,抱歉抱歉。 正文 章046 幼年 在祁静然的记忆中,属于方晞的那一段记忆,从来都是最美好,最纯粹的。 他们相识于幼年时。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候,不参杂任何属于大人世界的肮脏,所以在祁静然的那一段记忆中,就连树上的蝉鸣,都弥足珍贵,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回到那个时候。 其实他与方晞的相处并不长,能让他有多么的喜欢到发疯,是不可能的。 可与其说他对方晞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倒不如说那是他的执念,他一直追逐的年少时候的一个梦。 若不是与爷爷说起时,爷爷的无奈还让他有一点真实感,知道方晞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那段记忆也是真实的,否则他都要以为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连所谓的方晞,都只是他充沛的想象世界的产物。 方晞原来就在这里啊,曾经与他近在咫尺。 祁静然手一抖,呼吸突然便急促了起来。 他很紧张。 这种情绪有多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呢? 从小到大,长辈们对他的评价是什么来着?少年老成、稳重、儒雅、有风范,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的确,在他们那个圈子中,一堆无法无天的小混账,少有的出了他这么一个天生便沉稳的苗子,自然引来了无数的长辈夸赞,也惹来不少同辈人的嫉妒。 可哪有天生的稳重。 祁静然只记得,自己在方晞面前的时候,每每气得跳脚的模样,而她却很平淡,淡淡浅笑看着自己,完全不似一个几岁的孩童,一如她的外公,仙风道骨,小小年纪便有与众不同的风范。 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竟然与她差了那么多。 难怪从小被夸到大的他,到了她面前,却变得无比渺小。 但也不得不说,那种气得跳脚的感觉,还让他很是怀念,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了。 不知何时经理已经悄然离开,他明眼瞅见老板的情绪不是很对,早早溜掉为妙。 事实也是如此,祁静然表面儒雅君子风度,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有点“小肚鸡肠”,说白了,若是他失态的模样被经理看见,而他发现了,有点恼羞成怒的话……经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幸好祁静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 他手上握着元晞的简历,看着她,手指轻轻抚了上面,描绘着他想象了许多次的容貌。 跟他想象的差不多! 祁静然眉开眼笑,哪里还有半点清淡如水的味道? 简历上留下了简单的联系方式,包括家庭地址,他拿出手机将元晞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开始打了“方晞”两个字,想了想,又改成了“元晞”。 元是她外公的姓吧,他依稀记得那时候方晞外公与爷爷坐在一起,说起自己的衣钵传人,就会是他的外孙女,也就是方晞了。 爷爷当然很惊讶,也是他如今还记得那句话的原因,他很少看到爷爷惊讶的模样。 后来他才从爷爷口中知晓一二,原来方晞外公的身份,乃是风水师。 那么方晞,哦不,元晞,她现在的身份也是风水师吗? 虽然祁静然的手里面已经有了元晞的电话号码,但他没有急着打过去,他现在还很清醒,不至于失去理智,元晞还牵扯的那个人——顾及到他,他也会按兵不动的。 现在首先,是要弄清楚席景鹤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祁静然手指捏着茶杯,轻轻摩挲上面粗糙又细致的纹理,表情沉静,不见情绪。 但他的心情却很复杂。 如果席景鹤是真的喜欢元晞,他,该如何? 抢朋友的人,他做不出来,可放弃,他又不甘。 “呼。” 叹了口气,祁静然心中的想法,唯有静观其变。 …… 元晞眼看着方易的改变,心里也挺欣慰。只是因为赵升的事情落下了很多课程,在家里没呆两天,就回学校了。 班上的同学看她的目光有点怪异,估计觉得这同学虽然长得够漂亮,可刚开学就好一段时间没来上课,估计也是个特权阶级,就算对元晞有点兴趣的男生,也敬而远之了。 宿舍的几人倒是没有疏远她,林芙对她很热情,苏萌这个人有点小傲娇,可看得出来她对元晞的感官很不错,值得一说的是吴清影,这个冰山女神,平时独立特行,连林芙与苏萌与她住了这么些天也没能和她亲近起来的,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却是对元晞表现出了难得的亲近感。 林芙和苏萌都觉得很稀奇。 可也是因为这样,她们这个四人的小寝室,就因为元晞这个诡异的纽带,而真正成为了一个小团体。 姐妹团平时要的是什么? 无所谓逛街、吃饭、买衣服、购物,一个女人就是一个购物狂,四个女人,就是一群购物狂,并且购物这种病还是会传染的,吴清影和元晞本来对逛街买东西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但是被林芙与苏萌拉着一上街,不知不觉就买了不少东西。 元晞傻愣傻愣地看着自己一手的纸袋——什么时候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哎!那里不是不是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之前来逛的时候还没有!”苏萌一见了甜品店就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头子砸进去。 这娃子,平时最爱吃甜的东西,傲娇的贵宾犬到了甜品面前,摇身一变成了哈士奇。 元晞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证她的大转变,没有觉得稀奇,四个女生凑在一起便进了这家甜品店。 能够开在江州最昂贵的百货商店中的甜品店自然不会是什么便宜货,打开菜单一看就知道,最便宜的一道芒果布丁,价格188。 点了单之后,元晞便说自己买单,刚刚一路上过来,不少吃的喝的都是她们买的。 三人也早就从元晞买东西不看价钱的豪气看出来,元晞绝对不是经济窘迫的人,所以也没有拒绝,笑嘻嘻地接受了元晞的好意。 正文 章047 桃花运 女生们坐在一起,难免会聊起感情问题。 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林芙,她毫不掩饰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朝着另外三个人大问感情问题,一番轰炸下来,开始还有点不愿意说,但慢慢的,总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 苏萌意志满满地说起了自己从小到大都喜欢的一个人—— “表白?当然还没有,我这么优秀,应该是等着他来给我表白才是!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放心,我到现在已经制定好了一整套完整的计划,会让他乖乖投降的!” 说到后面,又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什么计划?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考参考!”林芙双眼发亮,用手指不断戳着林芙。 吴清影和元晞的眼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奇地看着苏萌,不知道她的信心是来自于哪里。 如今的女追男,可再也不复当年的隔层纱了。 苏萌一开始死傲娇不愿意说,但后来也抵挡不了攻势,乖乖地一一道来。 “就这样?”林芙傻眼了。 元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吴清影也带着笑意,无奈地摇摇头。 苏萌所谓的计划,基本上相当于没有计划。没有任何的主动,完全就是等着对方自投罗网,这样的几率,能有多大? 看着这个自信满满的得意孩子,另外三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快速将苏萌的话题揭过,吴清影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实在是难得,按照吴清影的性格,她自己的那些事儿,通常是宁愿憋死在肚子里面,也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的。 而现在,估计是压力太大,憋了太久实在忍不住了。 吴清影用勺子搅动着核桃露,淡淡说道:“我没有男朋友,却有一个未婚夫,家里面要求我必须和他订婚,但我自己很抗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晞没与吴清影相处过几次不好说,但林芙与苏萌与吴清影住在一起这么些天,可谓是从没有看到过她这样失落茫然的模样,吴清影的样子,本应该是冷艳傲慢的。 苏萌捏着拳头,瞪大眼睛,忿然道:“你们家里人太过分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凭什么还要搞包办婚姻这一套!我支持你一直反抗下去!” 林芙也一拍桌子:“对啊,清影,这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如果你不愿意,就一定不要嫁,女人一生能有几次婚姻,你可不能毁在一句父母之命上!” 吴清影苦笑起来,简单地述说了一下两家人的恩怨,抛却了她外公得身份,仿佛就是普通的战争年代的故事,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发生过很多,人世处处都演绎着人生百态。 “这么说……那个男人还是个瘸子?”苏萌有点心直口快了。 林芙扯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萌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唐突了。 吴清影倒是很大气:“本来就是瘸子,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未来可能还要嫁给这个人。” 林芙和苏萌都沉默了。 吴清影其实是那种遥远而不可及的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就算和她一个寝室,也能够感受到相互之间的差距。 吴清影这样的人,应该找一个与她相当,又英俊又风趣的人才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肯定无比的和谐,但是吴清影,却要因为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嫁给一个前途一片黯淡的男人。 大家都是同龄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多少都有点伤感。 吴清影倒是显得颇为豁达,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有如此的漫长,对她来说也始终有一个接受过程的,现在的她,早没有当初的气愤了。 她下意识看向元晞。 在她的感官认知中,元晞是一个冷静,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所以她也更加在意元晞的看法,希望元晞能够给她一点建议。相比起来,林芙和苏萌,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想法太唐突,没有可实施性。 元晞看到她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 “你很在意他身有残疾?” 吴清影一愣:“……不能说不在乎。” “那你是更加在乎一个人的品性,还是在乎他的外表。” “当然是前者,内在决定一切。”吴清影没有犹豫,十分肯定地说道。 元晞浅笑:“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不试着与他接触一下,判断一下他这个人到底如何,然后再苦恼再决定不好吗?” 苏萌大吃一惊:“元晞,难道你还建议吴清影就因为长辈的恩怨就跟一个根本不熟的人在一起啊!” “任何事情总是有一个过程。”元晞的话不疾不徐,温温和和,却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吴清影沉默了。 她的想法,的确开始动摇了。 也许元晞说的是对的。 元晞笑着舀了一勺西米露送进嘴里——贵果然是有贵的道理,这道甜品虽然很甜,却并不腻人,很适合她的口味。 她在跟吴清影说这句话的事情,也是基于在一番观察之后。 财运、事业运、桃花运…… 她仔细看过吴清影的面相,事实上证明,她桃花运渐近,不用想,应该就是这个人了。两人是天作之合,在一起,未来也是和和美美。 而如今吴清影还在苦恼,那她又怎能不推一把? 她泯然一笑,如幽然莲花在唇边绽放,看得不远处的某人愣了愣神。 “嘿!Honey!你在看什么?”高挑漂亮的火辣大美女走到席景鹤身边,热情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笑嘻嘻地看着他。 席景鹤扫了她一眼,目光幽暗。 大美女笑容一僵,连忙松开手,又为了转移尴尬的情绪,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 “我们快去那里坐下来吧!” 她说的,正是元晞背后的那个位置。 席景鹤眉毛一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抬脚悠然而至。 大美女并没有注意到席景鹤情绪的变化,只是灿烂笑着说起了刚才自己点的那些东西:“……看!都是你喜欢吃的!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席景鹤淡淡嗯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靠,陷入柔软的沙发中,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便是元晞。 正文 章048 女孩的野心 元晞心里有点古怪,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够遇到席景鹤。 上次离开之后,心里面的那一丝愧疚,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散的。尤其是现在再次看到他之后,这种情绪更加强烈了。 元晞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有些别扭。 其实比元晞更加关注席景鹤的人,还有一个。 林芙目不转睛地看着席景鹤的背影,这样一个极品俊美的男人,似乎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带着一种优雅尊贵的味道,这种男人,就是她心中最完美的蓝图存在! 她难以抑制心里面的激动,刚刚还热衷于室友们的感情问题,这会儿却已经心不在焉了。 苏萌察觉了她的不对,戳了戳她。 “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林芙身子一颤,差点儿跳起来,却很快故作镇静。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虽然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大美女,但是她不能看低自己,不能胆怯,拿出自信来林芙! 苏萌瞪圆了眼睛,还未来得及提问,就见林芙已经站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向席景鹤的那一桌。 脚步轻快,看似镇定,当然,只是看似而已。 实际上她很紧张,双手和双腿都在颤抖——坐在那个男人对面的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耀眼了,一头金色的大波浪卷发,精致立体的五官,甜美热情的笑容,明媚洋溢的魅力! 这样一个大美女,走在大街上,会引来300%的回头率! 更重要的是,她那一身的世界名牌,香奈儿、华伦天奴、吉米周、爱马仕、卡地亚……她身上穿戴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能够数的出来的世界大牌最新款。恐怕就她这一身上下,就已经有几十万了,毋庸置疑,这是一个与席景鹤门当户对的顶级名媛。 在这样的大美女面前,她只是清汤挂面的普通女孩儿而已。 林芙的一大优点便是能够看清现实,所以她能够认识到自己与那个大美女之间的差距,明白以自己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和她正面对垒。 那就这样放弃? 当然不可能! “席先生,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了。”林芙带着惊喜的语气响起,令席景鹤与那大美女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她。 艾琳抬了抬下巴,满脸笑意,带了两分戏谑:“达令,你和这位小姐认识啊!” 她一副惊讶的模样,言下之意就好像是——怎么会认识这样与自身水平不符合的人。 林芙感受到她眼中明晃晃的傲慢之意,心中一凛,手紧紧握成拳头,尴尬的表情最后只化为僵硬的笑容。 她下意识看向席景鹤,席景鹤却没说话。 林芙扯了扯嘴角:“我和席先生不算很熟,只是见过几面。”她还记得上次席景鹤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甚至于找了个理由就随便离开了,敷衍的意味太明显,那时候她就知道,席景鹤对自己,没有兴趣。 所以她也没有因为席景鹤现在的反应伤心,很快地在大美女面前划清楚了自己与席景鹤的界线。 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 林芙掩饰掉自己眼底勃勃的野心,换上无害温和的笑容。 咳咳,今晚又做了一个经济法的ppt,没时间了,就一千吧…… 正文 章049 被冒犯的狮子 艾琳觉得很有趣。 等到刚才过来打招呼的那个女孩走开之后,她开口用法语对席景鹤笑到:"噢,真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孩,她恐怕已经被你迷住了吧,席,你真是一个魅力大得惊人的家伙。" 席景鹤已经认真地开始吃自己面前的甜品,仿佛没有听到艾琳说的话。 艾琳没有觉得尴尬,她与席的少数几次见面,通常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她一个人在笑,在说话,而席只是静静地听着。噢,不,也许他根本连听都没听,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不在意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能够和席坐在一起她就已经觉得高兴,她不是花痴,但她在乎自己男伴的身份,比如席,他在美国的时候,是所有大亨追捧的座上客,他来自神秘而强大的东方家族,就算是罗斯柴尔德也不干小觑。 想要跟席约会的女人数不胜数,就算只是春风一度,恐怕也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爬上他的床。不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出席花心的传闻,他的自制与优雅为他赢来了更多人的尊敬,他是一位真正的东方贵族。 可想而知,她艾琳能够获得与席景鹤约会的机会,是多么的意外与惊喜了。不爽的情绪?她是不会有的。 林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她身边的苏萌立即凑了过来,揶揄问道:"那是谁啊,还说不是很熟,我可看清楚了,你喜欢他是不是!" 苏萌还是顾及到席景鹤就在她们旁边桌,所以说得很小声,对面的元晞和吴清影都只能依稀听到一点,猜一点。 林芙脸立即爆红,抬头看了一眼席景鹤的背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到元晞。 "你不要乱说。"她反驳得很快,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苏萌嘿嘿嘿奸笑着。 女生们总是这样,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就是傻蛋,可在别人的感情问题中,却成为了恋爱大师,比如说苏萌如今就有层出不穷的点子,想要推林芙与席景鹤一把。 只是,那个男人,未免有点太难以搞定了吧。 估计是因为席景鹤在旁边桌,林芙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一样叽叽喳喳,坐得端正又淑女。 其他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取笑她的刻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有这样的行为其实很正常。 元晞不太爱说话,于是说话的主人公就变成了比之林芙话丝毫不少的苏萌,以及偶尔会搭两句话的吴清影。偶尔,元晞也会附和嗯两句,只是只言片语——除了风水之外的话题,她开口的次数少得可怜。 林芙没有将朋友们的对话听进耳里,只是在偷偷打量一个人。 不是席景鹤。 元晞突然抬起头,猛地与林芙的目光撞在一起。 林芙一惊,难掩尴尬的表情,摸了摸头发,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元晞开口道:"我要去卫生间,林芙你要去吗?" 她开口得有些突然,不仅仅是吴清影苏萌差异,除了艾琳,没人看到的是,席景鹤微微坐直了身子,不自然地扬了扬下巴。 元晞与林芙一起起身离开之后。 席景鹤放下勺子,用法语说道:"我好了。" 艾琳连忙起身叫来了服务生付钱。 两人很快离开。 苏萌大大咧咧地对吴清影说道,因为席景鹤不在,所以也没了顾忌,音量挺大:"刚刚那个男人可真是个极品,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话,估计也会为他着迷的!" 吴清影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觉得那个男人对林芙没有兴趣。" 事实上,她是会法语的。 所以,刚才那个女人对林芙的一句一句嘲笑,她都听得清楚。 对于林芙这个人,吴清影清楚她有一点小心思小心机,可这个年龄的女孩儿谁没有呢?像是元晞那种淡然也纯粹的人恐怕很少很少吧,这也是她会喜欢接近元晞的缘故。林芙只是很普通的那种,她也没有任何的鄙夷。 更何况,林芙还是她的室友,未来相处四年的人,无论是什么立场,她都不想林芙就这样受到轻蔑与伤害。 苏萌听了吴清影的话很淡定,她又不是脑袋简单的傻子。 "对啊,很明显,我看出来了。更何况林芙的那个竞争对手,火辣到简直不行,对那个男人又是如此的周到,如果不是小说中的情节发生,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林芙如何会与那样的男人的发生交集。可这又如何,少女心中总是会有个梦的,Dreamhigh而已!" 吴清影意外地看着苏萌,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她没有想到苏萌还能说出这样让她意外的话! 元晞与林芙其实没有到洗手间,只是从甜品店出来,拐了个角,站在一个偏僻处而已。 "我想或许你有话想要跟我说?"元晞不温不火地问道。 林芙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了,她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林芙点点头:"小晞,我也不想骗你。其实我很喜欢席先生。" "嗯。"然后呢? "我也看得出来,席先生对我没什么意思,或者说,他更关注你。"林芙捏了捏拳头,"你漂亮,纯粹,性格好,气质独特,比我好太多,我知道。" 元晞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林芙咬了咬唇:"我不想和你争,所以我想确定,你喜欢席先生吗?" 她期待着元晞的答案。 其实不仅仅是她期待,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你放心。"元晞果断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有丁点犹豫。" "小晞!你知道!真是太好了!我太开心了!我们仍然会是好朋友的!"她眼中满满的信任,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元晞—— 我信任你,所以你不要欺骗我。 元晞当然不会,她不在乎席景鹤,他与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包括林芙。 可有人却不高兴了。 鬣狗对狮子的喜欢与追求,狮子会高兴吗?不!只有愤怒,只有被冒犯的愤怒! 何等大胆,以下犯上? 还是一个连可笑的野心都无法掩饰的白痴女孩儿?可笑! 正文 章050 划清界限 元晞能够感觉到,自己与林芙将一切都说开了之后,林芙对自己热情了不少,亲昵了不少。 元晞的确是不经世事,想法纯粹,可她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林芙是在用这种方式,以朋友线的关系,真正划清她与席景鹤之间的关系呢。 只是她不在意席景鹤,所以没关系。 可与此同时,她之前因为林芙的亲切而对她产生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她并不喜欢朋友关系中,有算计这种不单纯的东西。 不过,大概是因为元晞本来的性情就比较冷淡,元晞就算刻意疏远林芙,林芙也没有察觉,以为她跟以前一样,继续自己的小心机。 只有吴清影多看了元晞一眼。 元晞跟林芙在沙发上坐下,林芙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席景鹤已经离开了,顿觉失落。 席景鹤的身份于她而言本就是平行线,打电话故意贴上去这种行为带不来她想要的结果,而以后她与席景鹤想要产生交集,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就算划清了元晞与席景鹤的关系也不行啊。 苏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要不开心了,总会有机会的。对了,你们俩出去说了什么?不要撒谎啊,我还能不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出去上厕所?” 女生之间的小心思,就是女生最清楚。 这次是元晞开口,没有避讳:“我与席景鹤也是认识的,而林芙喜欢席景鹤,只是问清楚了我与席景鹤的关系罢。” “哦——”苏萌恍然,一拍桌倒,“你们俩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闹得不开心啊!一个寝室的姐妹,朋友关系最重要哦!” “当然,元晞已经说了她不喜欢席景鹤了。”林芙笑得有些害羞。 她也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这种变相的承诺,透露给了两个旁观者。 元晞不语,只是拿起手机。 她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元晞电话簿里面的人不多,知道她电话的人也不多,所以她诧异了一秒,才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微微熟悉的声音—— “麻烦元小姐告诉你的那位傻白甜室友了,我讨厌她的喜欢,让她最好与我保持距离。” 席景鹤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温和儒雅,可温和下面,却是淬了毒的警告! “哦。”元晞轻轻应了,却不算多大的反应。 “看来元小姐也对你的室友没有什么好感呢,既然这样,我就更加不用顾及了。我真的很讨厌有心计,还没脑子表现得如此明显的女孩。” 席景鹤这般贯来戴着面具,虚伪的男人,居然一连说了两个“讨厌”。 这不仅仅是代表席景鹤开始在元晞面前不掩饰情绪,更加让元晞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一眼林芙。 林芙不知道是给元晞打电话的是席景鹤,还笑得很开心。 元晞有一种直觉,也许林芙会在席景鹤身上吃大亏。 直接挂掉了席景鹤的电话,不管自己的果断挂电话,会给那个傲慢的男人带来怎样的震怒,她顿了顿,还是对林芙说道—— “我觉得,席景鹤与你不太合适。” 林芙表情一僵,有点无法掩饰表情的难看:“难道你还是喜欢他?” 元晞摇头否认:“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你。” 林芙咬了咬下唇,皱眉看着元晞:“元晞,你是不是觉得,席景鹤那样完美的男人,我配不上?” 一番好意被扭曲成这样,元晞也无话可说。 又是一个电话过来,元晞还以为又是席景鹤,结果却是赵升。 “元师傅,不知道今天你是否有空,我有一个朋友,想要见见你。” “我在星光百货。” “原来元师傅在外面,那我就不打搅您了。” “不,我过来一趟吧,地址?” “还是我派车过来吧,我这里离元师傅那里不远,五分钟就到,元师傅在星光百货前面稍等片刻。” “好。” 元晞挂了电话,林芙还咬着唇,看着她一脸委屈。 苏萌和吴清影不好说什么——可事实上,她们也有跟元晞一样的看法,只是这种看法认知,还没有上升到,会让她们开口阻止林芙对席景鹤追求的地步。 她们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站得高看得尤其清楚,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可甫一眼便能够看清,那个男人,便是站在金字塔顶点,尊贵骄傲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和林芙没有未来。 可林芙追求一下,有一段艳遇,也无伤大雅不是吗?也许对于林芙来说,这还会是一段不错的经历,至少那个男人看起来不这么冷漠。 只是不知道元晞为何会这般反对。 “我要先走了。”元晞也不愿多说了。 “元晞,你。”林芙欲言又止。 元晞抬眼,眼底带着漠然:“你不用担心,我与席景鹤不会有任何瓜葛,而你的事情,我也不会有丝毫多言。” 林芙愕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晞起身离去。 “我不是想要和元晞生气。”林芙紧紧皱着眉,似乎快要哭出来。 苏萌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吴清影撑着下巴,一脸沉思。 林芙瞥了一眼两人——不对啊,为什么她们没有说元晞的不是?难道他们俩不是站在我这边的?这件事情明明是元晞不对不是吗? 林芙对元晞说不上仇恨,可抱怨却是绝对的。 元晞不在乎,在某些方面,她的性格是干净利落的,既然决定鹤林芙划清界限,那她也不会再为林芙花一点心思。 抛弃得干净,了断得果决。 刚刚走出星光百货的大门,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赵升的随行秘书,一个年轻的精英小伙子,就站在车子旁,等着她。 两人因为赵升祖坟问题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还算是熟悉。这位秘书也知道元师傅的神奇,以及自己老板对这位小姑娘的推崇,所以对元晞也很是尊敬。 上了车,很快来到附近的一家茶楼。 元晞刚刚在秘书的引领下走近包间,就看到赵升身边那个憔悴狼狈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 从学校回了家,今天和朋友聚会,出去得早,但是没想到回来这么晚,出去之前该码好的,抱歉更新得这么晚,幸好没断更,呼呼。 正文 章051 高鸣 她曾与这个中年男人,在周老家有一面之缘! 元晞踏进包间之后,赵升立即起身,对元晞的尊敬推崇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眼见身边中年男人却无动于衷,他又拍了他一把,拉着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 “元师傅,您来了。”赵升对元晞额外的热情,满脸笑意挡都挡不住。 不外乎其他,只是因为七星伴月风水大格局,在短时间内,便实现了它的气运勃发。就算那个七星伴月大格局不是天然而成,只有七分作用,初期实现一点小扭转,可是对于赵升如今的身价地位来说,小扭转往往带来的便是一大步。 别的不说,他之前的窘境,几乎在短时间得到了迅速的解决。 银行突然批下来一批大额贷款,解决了资金链的问题,有了缓解,赵升的公司不用担忧任何问题。接连立项的两个大工程,甚至还将要给集团带来进一步的发展! 他的儿子在阴宅风水变动的第二天,就在医院醒了过来,医生说,这是医学上的奇迹,可赵升不以为然,归根结底,还是风水的功效,说白了,不是元师傅的本事? 再加上小孙子,以及一些细微部分的转变,身为当事人的赵升,体会得最是强烈。 至于那些设风水杀局,将他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他也是找了出来,报复不用多说,都是些血腥肮脏的法子——赵升表面上是个和善老人,但与人为善之类的词语,与他是不沾边的。 事后他对元师傅再三感谢的时候,元晞却一脸淡然,说风水只是辅助,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她只是为那三分天注定,添了一点油而已。 若是换了一个人,为一个大富豪改变了人生,居功自傲是肯定的,就算是一些大师,站在元晞的立场上对待赵升,绝对是少不了傲慢与脾气的。 只有元晞。 无论是调理风水之前,还是调理风水之后,元晞对赵升的态度都没有变过。 赵升多少次感叹,元晞才是真正的大师风范啊! 可以想象,如今的元晞便是这般惊才绝艳,再过十年二十年,元晞是不是能够一步登天,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想想赵升就觉得全身发热,激动不已,年纪一大把了,还有些年轻人的热血。 但他仍然兴奋,想想可以陪在这样一位大师身边,就如同给自己的人生,挂上了一个平安符,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可是,赵升对元晞的一系列态度,转变,都是有过程和理由的,知道的人能够明白,可不知道的人就傻眼了。 比如说坐在赵升身边的中年男人。 他摸了摸凌乱的头发,瞪着眼睛,有点茫然,大概是不明白,赵叔不是说要给自己引见一位大师,可为什么出现的却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他看了赵叔的反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赵升扫他一眼,便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也不觉得奇怪,元晞的年龄问题本来就容易受到质疑。 “我不是跟你说过元师傅比较年轻么?”赵升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家伙的脑袋上,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变通呢? 换个人他转头就走了,也就是因为这男人的父亲,是他多年好友,关系很好,甚至是过命之交,老友临终前托付自己照拂一下不成器的后代,他也彻底放在心上,才会这么的有耐心,为他牵线搭桥。 不等这个愚钝的侄儿反应过来,赵升便对元晞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侄儿,他叫高鸣,遇到了一点难题,希望元师傅能够帮忙解惑。” 赵升说话的过程中,元晞已经走到赵升对面坐下。 “你说的是批命?”元晞说着摇摇头,“我是风水师,不是卦师,算命师。” “风水师不是算命的吗?”高鸣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一时嘴快,顿时暴露了他莽撞的性格。 赵升头疼不已——幸好元师傅没有生气! 元晞本来就不是大脾气的人,面对高鸣的问题,只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风水师看的是山水龙脉,走的是寻龙点穴,卦师以卦象判定未来,算命师看人命运,都是有差距的。术业有专攻,我对算命卦象一道有些涉猎,却不是精通,自然不能贸然替你批命。” 其实元家执掌风水一道正统,多方涉猎,都可以说是精通的。 只是元晞接受的庞大记忆传承,根本没有完全消化,如今清楚的也就是风水一道,算命批卦都只是略知一二。 并且,若不是元家这样的地位身份,千年的传承带来了深厚的底蕴与积累,甚至于还有玉佩传承这种玄妙之极的东西,寻常普通的风水师,若是说自己还精通算命批卦,不是半罐水响叮当,就是纯粹的骗子。 赵升听了元晞解释,不断点头,高鸣也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元晞对高鸣有几分留意,发现他表情并不作伪,也不是刻意针对自己,才没有追究太多。 风水行当被骗子坏了名声之后,真正的风水师就格外在意这些。 谁会愿意被说成是骗子? “我知道元师傅也是为了我这侄儿好,我听说命不得多算,否则会越算越薄,是吗?” 元晞点点头:“是有这个说话,你可以理解为,天机泄漏太多,而得到的惩罚。” 这也是为什么算命师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模模糊糊,词不达意一句话,通常需要对方本人自己去解读。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高鸣的头顶。 比起上次见到他,这气运华盖是每况愈下,坐在他对面,都能够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衰败之气,似乎还隐隐漂浮着腐朽的味道。 赵升问道:“我这侄儿的父亲,也是我那老朋友,前几天刚去世,还未下葬,不知道元师傅是否能够帮忙点穴,选一个不错的风水福祉,能够荫蔽照拂后人些许,也就够了。” 赵升很有分寸,话说得也足够谦逊,元晞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她皱了皱眉:“以他的状况,一般的风水福祉,估计作用微乎其微。” 今天也要出门,所以提前码了。 正文 章052 高鸣此人 元晞的话,非是空穴来风。 她之所以预见到情况的重要性,就是因为在之前见过高鸣的时候,他的气运华盖还是淡红色的,而不像现在这样的灰白色,透着一股衰败之气。再过段时间,这气运华盖中的灰色褪去,回归最普通的白色,那就代表着这个人的一生,就只能归于平凡,从此碌碌无为了。 这代表着他的气运几乎已经衰败到了极点,要做的手段,可不止单纯是梳理风水问题。 赵升叹了口气:“高鸣家,最近情况的确很困难。” 高鸣也随之神情一黯,一脸愧疚悔恨,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高鸣此人,父亲与赵升年轻的时候便认识,白手起家的赵升,如果没有高鸣父亲的帮助,恐怕还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两人交情很深,是多年好友。 高鸣出身收藏世家,祖上原本是八旗贵族,后来清朝覆灭,隐姓埋名之后,带着家中祖产避过了灾难,那些年生过得很贫困,就算家中有无数古玩收藏,可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一直到动荡结束,他们家才改变了生活,靠着祖产,慢慢成为了一个收藏世家。 高鸣的父亲也是这样跟周老认识的,两家算得上是世交,周老与高鸣父亲年龄相差不大,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高鸣父亲算得上是一个能人,交友甚广,与人为善,风评很好,得了不少人的敬佩,偏偏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算得上是他一生的唯一败笔。 这个儿子,自然就是高鸣。 高鸣没有继承他父亲的爱好喜欢收藏,甚至是从小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倒是对玉石方面很是痴迷。高鸣父亲无奈,但想着玉石收藏也算是一道,倒也没有扼杀他的兴趣,还给了唯一的儿子变相的支持,结果谁知道,高鸣竟然沾上了赌石。 一开始只是购买半赌的毛料,可在买了一次全赌的毛料,几万块钱一口气翻了近百万之后,他顿时陷入了赌石这个巨大的泥沼,不可自拔。 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说刚刚开始赌石的时候,高鸣还有一点理智,那么到了后来,他整个人已经被赌石这个魔鬼给束缚得紧紧的。 赌石就是一个吞噬金钱的大口子,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等到高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财产输得差不多了。 高鸣父亲知道这个事情气得进了医院。 高鸣尽管有些糊涂,可到底还是个孝子,看到父亲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心里也很是愧疚,决心收手,再也不沾染赌石。 他倒也是说到做到了。 本来这应该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偏偏高鸣在赌石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跟他说自己有一条缅甸的路子,可以帮他们从缅甸运回来一大批毛料原石,整个交易涉及到的金额足有数亿,只是还缺少一部分,问他要不要入股,还说就是看在两人关系很好的份儿上,才会拉他进来的,要知道本来就有的几个合伙人,根本不缺这点资金口。 高鸣进过赌石这个行业,深知这样一批价值数亿的翡翠毛料有多么大的利润,顿时有些心动。 再加上他这个朋友,高鸣也认识好几年了,在他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十分阔绰的,开着昂贵的劳斯莱斯,带着几百万的江诗丹顿,为人又大方爽朗,他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人。 只是他手上的财产本来就全部投到了赌石里面,赔了个干净,要么只有问父亲要。 原本高鸣因为父亲的病情有点不想说这个话,可在那个朋友的怂恿下,最后还是向刚刚出院的父亲开了口。 高鸣父亲很疼爱儿子,听他一番仔细讲述之后,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还能够帮儿子走上一条正道,还是他喜欢的路,想想也不错,便拿了两千万给他。 两千万其实是不够的,高鸣在银行贷了几千万,又跟别人借了几千万,凑起来有过亿的金额,原本还有些忐忑,可想到只要那批毛料回来,就可以为他带来将近一倍的利润! 一倍就是一亿! 这一举,就能够将他这些年输在赌石上的钱赚回来不说,还能够帮助他铺下一条路子,以后他完全可以做不沾染赌石的毛料商人。 想象是美好的,高鸣哪能想到,自己一个多亿砸出去,连个水花儿都没溅起来,便完全没了踪影,自己的那个朋友,不见人影,电话不接,连住的别墅都人走楼空,据说已经被挂牌卖出去了,房款在两个月前就到账了。 都到了这一步,高鸣又怎么不知道一切的真相? 完全无法接受一切的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情。 可高鸣父亲最后还是知晓了,而且当场因为脑溢血送进了医院。 高鸣父亲不仅仅是在气儿子,也是在气自己,怎么就轻易相信了,没有仔细调查一下呢?高鸣提出这件事情之后,支持的人可是他自己! 怎么都想不通的高鸣父亲,这一次进了医院,就再也没能够睁开眼。 高鸣的父亲在病床上去世临别的时候,对高鸣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让他把家里面的古玩卖了还债,以后好好地踏踏实实过日子。 高鸣听了这话,当场就红了眼睛。 是对父亲的愧疚,也是对那个所谓朋友的怨恨。 可惜这件涉及金额巨大的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那人拿了这么多年,完全可以远走高飞,到了国外偏僻小国家,根本找都找不到。 说到这里的高鸣红着眼睛,恐怖的仇恨积蓄着几乎快要爆发,他咬牙切齿道:“元师傅,你不是风水师?能不能帮我找到那个人?只要能帮我找到他,我此生此世,甚至是下辈子,都给你当牛做马!” 他是真的把那个直接害死了他父亲的人,恨到了骨子里面。 元晞原本想要拒绝,可想起之前与高鸣的一面之缘,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之所以能够发现气运衰败和祸相的差别,就是因为高鸣的直接对比,可以说,高鸣与她,还有一场未了结的因果。 正文 章053 玉佛寻人 “我可以试试看。”元晞诚实道。 当然她也没有把握,记忆中有类似的方法,可她也不能完全保证能够真正地找到对方。 高鸣却可谓是欣喜若狂! 就算这份仇恨在他心里面已经埋了不少的日子,可高鸣知道真正能够找到对方的可能性时微乎其微的,涉及金额如此之大的诈骗案,在他找了关系求了赵升帮忙之后,冲对方铺天盖地的寻找,都没能够将这个人翻出来,他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绝望了。 唯有今天,赵叔说帮他引见的风水师,他心里也期待着风水师神鬼莫测的手段能够帮到他。 只要能够找到那人,他便此生无憾! “谢谢元师傅,谢谢元师傅!”不管能不能成,反正现在高鸣的态度很是诚恳,起身之后,就是冲着元晞好几个九十度鞠躬,一脸的感激真诚。 元晞无奈道:“你也不要太抱希望,毕竟事情是否能真的成功,在没有开始之前,我也没有把握。” 高鸣仍然不改感激之色:“我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元师傅能够给我一线希望,已经让我感激不已的事情了。” “好吧。不过,我需要一点东西,一点和那个人有关联的东西,最好是他经手过的,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沾染了他的气息的东西。” “玉佛吊坠可以吗?他戴过一段时间,后来送给我了!”高鸣连忙道。 这块玉佛的质地非常不错,价值几十万,可那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送给了高鸣。高鸣想法不多,只觉得对方既然这般大气,怎么着都不会是个骗子。 现在看来,这个局已经针对他,布置好几年了,连这个玉佛,也是计划的一环。 高鸣一气之下差点儿扔了吊坠,最后看到家中柔弱的妻子与嗷嗷待哺的小儿,实在是狠不下心,没那个骨气。毕竟,这块玉佛吊坠还是价值几十万,如今家里面一贫如洗,到了困难的时候,卖掉维持生活才是最好的。 没想到,当时的一个念头,竟然留了一线希望。 高鸣不想耽搁,立即起身就说要回去把那个吊坠找来给元晞,赵升本来想让他缓一缓,可看着他的眼睛,想到老友,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后来就干脆吩咐秘书开车送他过去。 高鸣匆匆走了,留下元晞与赵升,随意地聊起了一些话题。 有关于高鸣的,也有关于元晞的。 赵升说起高鸣也是唏嘘不已,老友精明一世,偏偏有个糊涂儿子。 “我那老友等待着入土为安,他想要回到老家,落叶归根,到时候,还望元师傅不嫌麻烦,走一趟选个地方,不需要多么好的风水福祉,只要安安静静的就行。” 元晞点点头,这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哦,对了,上次元师傅的弟弟出的事情,是否解决妥当了?”赵升顺便问了一句。 他也是明白元晞的心理,看得出来元晞并不是一个在乎金钱的人,他送再多的东西也不管用,那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从家人方面下手。 他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元晞一听,便来了精神。 “小易嘴上说得硬,可我知道他不好过,想为他转学,他又不愿意,说到了新的学校,流言照样会过去。”对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这种担心弟弟的感觉,对她来说很是不错,比之前心无旁骛,冰冷得跟石头的时候,真的是好上太多了。 至少让她觉得温暖,心脏在跳动,血液在跳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赵升难得地看到元晞脸上流露出淡然以外的表情,心里惊奇之余,提议道:“那送到国外去留学怎么样?这就不用担心流言的问题了。” 什么杀人犯的传闻,总不可能漂洋过海到国外吧。 “哦?留学?” 赵升点点头:“国外一些高中的教育比国内好很多,而且毕业之后还可以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 “听着不错。”元晞若有所思。 赵升见元晞已经有些意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件事情元晞会有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元师傅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弘延大师吗?上次我与他提起你之后,他也很希望能够和你见一面,只是不知道元师傅什么时候有空。” 元晞眼睛一亮,浅笑道:“我听闻弘延大师的大名,也很希望与他见面,长者为尊,我是什么时候都有空,主要看弘延大师的意思了。” 她眼中拂掠着丝丝光芒,也是喜悦,期待着与弘延大师这般传说中的高人大师见面。在她的想象中,弘延大师应该是满头华发,却有着和蔼的表情与笑容,就连皱纹都是可爱的,就像外公一样。 想到这里,元晞就为之怔愣——真的很想外公,外公的一言一语就如同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外公在元晞的十八年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就像是她的人生的护航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担心过,因为外公在。 现在,这么长时间没与外公在一起,她心里是有着不安的。 就算有庞大的传承记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久居深山的小女孩儿而已。 不过没关系,她会重振元家名声,再回到外公身边。 与弘延大师的见面,不仅仅是与一次与长辈的会面,也将是她的一个平台。 高鸣总算是回来了,带着他说的那块玉佛吊坠。 “这块吊坠应该是他戴了很久的,刚刚认识那家伙的时候就见他戴了这个吊坠,后来好几次也都看他戴着,不知道有没有用。”这会儿高鸣又忐忑了。 元晞仔细观察摩挲着玉坠,点点头:“应该可以。” “那是现在就要,就要施法?”高鸣难得地憋出了一个形容词。 元晞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神棍,没有施法,只是简单的卜卦。但是,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提高成功性。” “什么?” “见一见弘延大师!” 正文 章054 离别纪念 赵升很快问了弘延大师的意见,弘延大师不加考虑就答应下来,事实上,他也好奇元晞这个风水天才很久了,特别是从赵升那里听说元晞以逆天换形的能力,改变了风水宝地的时候,他更是震撼—— 殊不知,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就已经能够称为大师了。 十八岁的少女风水大师?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见面时间定在这个周六,弘延大师目前并不在江州,但是他说周五的时候会赶回来。 今天才周三,这么算来,就还有三天的时间。 元晞对这个安排也比较满意,她很重视这次与弘延大师的会面,必定要好好准备一番,才不会坠了她元家的名声。 难得意志满满地打算去做一件事情,而且外公期待的事情,也终于能够有一个开端,元晞的感觉到非常不错。 离开之前,她将玉佛还给高鸣,高鸣却拒绝了。 “元师傅您拿着好了,周六反正也要用到,这段时间,就麻烦元师傅保管。” 元晞也没有推脱:“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就先帮你收起来。” 高鸣反而一脸感激:“谢谢元师傅了。” 赵升吩咐秘书将元晞送了回去,才招呼高鸣在自己对方坐下。 “赵叔,您介绍的这位元师傅,靠谱吗?”说到底,高鸣还是没有彻底对元晞放心。 赵升瞪了他一眼:“靠谱吗?元师傅是一尊大佛,连我都要供起来的那种!你没看见我刚才的态度?还来问这些问题,在你眼中,你赵叔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他没好气道。 高鸣讪讪笑着,摸了摸脑袋,透着一股憨傻气。 赵升看着这个侄儿也是叹了口气。 也许在外人眼中,高鸣完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心沉迷于赌石,害己又害人,连老父亲都给气死了,这种人本来不应该值得原谅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照顾高鸣,一个是因为老友临终前的托付,另一个就是因为高鸣这孩子,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跟自己的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他的性格自己很清楚,当初赌石输得倾家荡产,只是一时糊涂,后来想要参与毛料买卖,却绝不是因为贪婪,而是真心想要做一番事业。 高鸣这个人,性格真,也直,说白了就是一根筋,他对玉石的痴迷促使他陷进赌石这个大泥沼中,又因为对朋友的相信,而赔得倾家荡产。 到现在,他的满心愧疚都已经转移成了对那个诈骗犯的仇恨,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活下去,而不是撇开妻儿,怀着悔恨跟随老父亲而去。 赵升都知道,所以才帮他。 想想肚子里的气又消散了,他娓娓道来:“你赵叔我之前受了仇敌陷害,在我家祖坟埋了害人的兵器,前段时间赵叔忙得焦头烂额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幸好遇见了元师傅,一开始我也不信她,是元师傅亲手调理好了风水,将我从窘境中解救出来,我从此就对她深信不疑。” “现在风水师一行的骗子很多,可我们又离不了风水师,能够遇上元师傅是我的幸运。元师傅出身风水世家,底蕴深厚,比一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更加可靠,所以相信元师傅是没错的。而且元师傅性格也好,虽然不怎么说话,感觉有点冷,可她还是一个心软的人,没有那些坏脾气,一生有她的扶持保障,自然安然无恙。” “赵叔的面子不够大,所以元师傅那边需要你自己拉拢她,这样元师傅才会尽心尽力的帮你,现在结下一个善缘,没什么不好,今天你做得还不错,以后可以多加注意。” 一番提点,让高鸣久久不语,陷入沉思当中。 这番话后,他肯定要对元晞改观了! 元晞回了家,方爸方妈都不在,两人总觉得太清闲不舒服,就开了一个小店,忙活起来之后才觉得充实些,这个点自然不在家里。 元晞上二楼,经过方易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沉重的撞击声。 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方易站在沙包面前,手上套着一对拳套,正毫无章法地冲着沙包一顿乱打,很明显是发泄的样子。 他的身上还穿着校服,只是被汗水打湿了,连头发也不例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元晞直接走了进去。 方易被吓了一跳,连忙捋了捋头发,只可惜他戴着拳套的手根本施展不开,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狼狈。 元晞的目光从上看到下:“你洗个澡换个衣服,我在楼下客厅等你谈谈。” 方易没有拒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与元晞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元晞的话,他也慢慢会听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元晞能够感觉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理解他,听他说。 其实,元晞能够猜到,无非就是学校的那些事情。 忽然想起赵升的提议,元晞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一个很好的磨炼,对于方易来说,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方易穿着家居服,脖子上搭着一根毛巾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元晞坐在沙发上,沉着脸,心里不由得一颤。 若是换作以前,他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可是现在,他却很害怕姐姐,害怕她生气。 没错,其实在心里,方易已经将元晞称为姐姐,只是嘴硬,说不出口而已。 方易在元晞旁边刚刚坐下,就听到元晞问了一句—— “你,想要出国留学吗?” - 席景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捏着高脚杯轻轻摇晃,醇厚馥郁的红酒香味自玻璃杯中散发出来,迷人的玫瑰红,优雅地旋转。 “这件事,为何报告给我?”他轻轻问到,透着危险的讯息。 “少爷吩咐属下关注的那位小姐,如今正在忙碌此事。” “呵。”席景鹤轻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听到元晞的话之后,他突然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纠缠? 上次她弟弟出事之后,自己竟然帮了她——连席景鹤自己都觉得意外! “作为离别纪念,把我的母校伊顿公学,推荐给她。”席景鹤扯着淡淡的笑容,眸中一片漠然,慢慢被冷绝的疏远给填满。 正文 章055 伊顿公学 元晞提出的让方易出国留学,方爸方妈听了,也非常的赞同。 如果不是有元晞在,他们根本不敢去想这种事情,更不要说住别墅,不愁收入吃住,整天悠闲度日,现在竟然还可以出国留学。 只是联系学校还需要一个过程,元晞让方爸直接去学校给方易办理了休学手续,让方易专心准备国外高中的入学考试,但因为有了赵升的帮助,所以也轻松了很多。 一天之内,面前就已经摆上了几所备选的学校,主要就是美国和加拿大几个国家,还是要看方易的选择。 令人意外的是,一所英国的私立学校,向方易发出了邀请。 不是什么奇怪的学校,而是在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英国私立贵族中学,全球排名第一,一所精英摇篮,一所绅士文化的诞生地,伊顿公学,这所学校,也是英国贵族甚至王储曾经就读的学校。 这是一件很让人诧异的事情,因为如今已经过了九月开学季,最好的私立中学,想要插班进去就读都会有一定的难度,其中还需要赵升的人脉关系帮忙。而现在,伊顿公学却主动邀请了一位并不是贵族世家出身,而且在学术上没有任何建树的中国学生入学。 不说别的,这个消息放到外界,都会是一枚重磅炸弹。 方易将会成为在伊顿公学就读的第一名中国学生。 方易在知晓了伊顿公学的背景之后也懵了,震惊之余,又很是激动——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儿来说,突然之间能够一步踏入人人羡慕的名校大门,这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 起初方爸方妈还是有些怀疑,毕竟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可是,打了电话去询问之后,却发现这份邀请函没有任何的问题,下个星期方易就可以提着行李自己去英国,到了学校就可以办理入学了。学校方面也希望方易可以早点过去,这样才能够尽快跟上学校的课程。 整个流程很简单,却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元晞问了赵升,赵升笑得干巴巴地承认了是自己找了一位朋友帮的忙,元晞觉得背后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她并不清楚进伊顿公学是多么的困难,不知道赵升的朋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就没有多想。 她想着既然伊顿好,那就定下了伊顿公学。 只是在去伊顿之前,方易必须要接受一个月的英语突击培训。 幸好元晞之前就为他请了英语老师,有一定的基础,现在学起来也比较简单。方易很有悟性,也很聪明,年轻人无论记忆力还是学习能力都比较强,每天十二个小时都扑在英语上,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了。 方爸方妈在为儿子的进步高兴之余,却多了份儿对儿子独自在外求学的担忧挂念。元晞又呆在家里忙活方易的事情,而没去学校,但她却不知道,宿舍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芙这几天,心里憋屈,简直烦不胜烦。 正文 章056 舆论暴力 尽管林芙已经从元晞那里得到了希望的答案,可她还是不放心。 自己与元晞的差距在哪里,她清楚。席景鹤很明显地对元晞有意思,而对自己毫无兴趣,她也清楚。 可是,她不愿意放手好不容易遇到的这么一个极品男人。 先天不足,就后天弥补。 所以,她翻出了手机里面的几张照片,若有所思。 上面是元晞与一个老头子站在校门口说话的模样,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元晞就上了那老头儿的车。 照片是林芙无意中拍下来的,拍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点懵了,想要删掉,却不知道为何,没能下手,鬼使神差地就保存在了手机的一个单独文件夹中。 这一次,也许这些照片能够派上用场? 其实整个事情可以策划得很简单,有了这些照片,就可以大书特书——甚至不用她动手,只要她披着马甲,到学校的论坛上,将这几张照片发上去,写一点似是而非的话,自然会有一群自以为的聪明人替她接下去。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不受她的控制了,林芙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群闲得无聊,整天以恶意想法揣测别人的学生,到底会怎样添油加醋。 老头子包养新生校花? 林芙知道,新生中人气最高的便是吴清影和元晞,吴清影是漂亮冰山女神,而元晞则是冷淡气质女神,两人都是全校的话题人物,只是平时吴清影低调,元晞更是长期不来上课,所以才看似没什么关注一样。 可想而知,从开学一直低调到现在的新生女神元晞,突然爆出这样的丑闻,会怎样引爆学校的八卦论坛。 随后,元晞长期不来上课也没有人查她会被爆出来。 她穿的衣服都是高端定制品牌,昂贵到普通人压根不敢觊觎也会被爆出来。 也许还会有一些自称朋友或者知情人的跳出来,说自己知道内情,元晞就是被包养了云云,平时那幅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根本不是那么冷淡的人,大家都被骗了。 林芙非常清楚这些语言暴力的严重性,在那些人眼中,反正不是自己的事情,随手添油加醋一番又如何,反正自己只是随便八卦了一下,又不会伤害到自己。 他们眼红元晞,却丝毫不会考虑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造成的一座舆论大山,会不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人,会对对方的身心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林芙在初中的时候,就成为了被害者,众说纷坛让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那段时间她整天窝在家里都不敢去上学,就是因为不敢去看那些同学们怪异揣测的眼神,那简直让她发疯。 后来,是她的爸妈替她转学了,才让她慢慢好转起来。 作为深受其害的人,林芙最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 而且,一旦开始,她就是真的无法收手了。 再怎么想要挽回,事情都只会走到她无法收拾的地步。 所以,她还要这么做吗? 林芙拿着照片的同时,眼前也在不断回想元晞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清淡,却有一种沁入心脾的舒服感觉。所以她第一眼见到元晞,就很喜欢她,林芙想,若不是出现了席景鹤,恐怕她能够和元晞做很久的朋友。 是啊,朋友。 这两个字,让林芙将那照片握在手上两天,都没有下最终决定。 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做完之后,她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很快,她也无暇去想了。 另外一件事情,疯狂地缠住了她,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如何害元晞。 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她惹了一个大二的学姐。 说实话,连林芙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惹了那位学姐,因为一切都是那位学姐找上门来,说林芙抢了自己的男朋友,当着林芙全班的面,扇了她一巴掌,若不是顾及到老师,估计就抓着林芙的头发,将她抡到地上去了。 林芙懵了,全班同学也都傻眼了,当然,不少人也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出好戏。 学校论坛上以光速出现了相关的帖子,其内容无非都是林芙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大一就勾搭了那学姐的男朋友,一个大三的学长,还让那个学长给她买了很多名牌,甚至恬不知耻地要求学长踹掉学姐女友。 一切就如同林芙预想的舆论暴力一样,只是她幻想的主人公,从元晞,变成了自己。 林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姐,自己更是没有做过小三,更不要说让凭空出现的学长给自己买名牌了。 她看到那个话题主人公,所谓学长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和那个疯女人分手,让她好好放心。 林芙对此无语,先不要说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学长,更重要的是,你要说别又跑到班上来说啊,她都瞟见班上那群同学兴奋又八卦的鄙夷眼神了! 尽管她迅速甩开了那学长的手,向大家澄清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可学长的一句话将她再度打入深渊—— “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情烦不胜烦,不想要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了,但没关系,我们还是相爱过的!” 信誓旦旦又深情款款的一番话,荣升江大今年话题榜一位——标题,狗男女。 事态的发展,成了脱缰的野马。 林芙成了人人唾弃的贱人。 因为那位大二的学姐本就是学生会的成员,平时相交甚广,也是出了名的性情泼辣。只是她耿直,所以有很多人都愿意和她做朋友,这次事件,也纷纷出头。 尽管校方很快出面打压了这件事情,并且将林芙叫过去私下批评了,可很显然,事情没有就如此简单地结束。 林芙的身家背景被扒出来之后,事情又爬上了一个新的*。 标题,年度心机女。 其实林芙平时是一个比较高调的人,大家都知道她家里面有钱,穿的都是名牌,出手也很阔绰,标准的白富美。 可扒皮贴却告知众人,林芙根本不是什么白富美,富这个字跟她完全不沾边! 正文 章057 扒皮贴 扒皮贴楼主身披马甲,名曰“叫我雷锋”,明显只是为了此次进行的林芙扒皮事件才专门申请的账号,看他的过往历史,也就发过一个帖子而已。 扒皮贴中没有直接提及林芙的名字,只是简称为L小姐,“最近论坛爆火、知名度极高的L小姐”——说到这里,谁都能够对号入座了,就算不看那些只给眼睛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也知道这个所谓的L小姐,就是林芙! 扒皮贴的内容十分详尽,先从L小姐的家世说起。 林芙的家庭条件也不算太差,普通小康家庭,父母是公司职员,收入不错,虽然不至于让人羡慕,可相当于很多家庭来说,倒也算得上是幸福美满。 只是这样的实际情况,却与林芙口中所说的,相差甚远。 当然,林芙不是整天嘴上挂着“我是富二代”。“我是白富美”,四处招摇。但是她的行为,无意中说出的话,都透露着这个意思。 “我爸爸平时生意挺忙的,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家庭旅行都不行,你们就好了,真羡慕。” “我妈妈在家里就是闲着啊,哦,她最近开了个咖啡厅,我妈就喜欢喝咖啡,连带着我也喜欢喝咖啡了,咖啡喝多了还是不好吧,不过我妈开的咖啡厅味道真不错,什么时候带你们去试试。” “这个包是我妈妈去欧洲旅游带回来的,不是很贵啦。” “……” 此类据说是林芙亲口所说的话,由某些论坛坛友,自称林芙同学、相识的人、朋友等等等,自己口中爆出来的,真实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因为很快有更多的人跳出来说自己也从林芙那里听过这样的话。 校园生活看似悠闲,也是枯燥的,平时一个楼下抱玫瑰点蜡烛表白,都能闹得全校皆知,一群人兴奋不已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可想而知学校里面一群闲极无聊的学生是多么的八卦,不然林芙的事件也不会炒出这样大的风波。 扒皮贴很快火了,而且还是大火。 论坛上掀起新的一番对林芙的语言讨伐,林芙的过错,也从插足他人的小三,逐步上升到了整个人的道德问题。 扒皮贴楼主并未就此功成身退,而是不断地添油加火。 “叫我雷锋”紧随着发出数*芙的照片,打了一点马赛克,可大家心知肚明,明白这人就是林芙。 照片上的林芙,穿着奢侈品,打扮得时尚而靓丽。 可是,扒皮贴楼主却犀利地指出,林芙身上背过的好几个奢侈大牌包,只是一个最便宜的巴黎世家机车包是真的,其余全部都是A货高仿。 扒皮贴楼主紧随其后就贴出了林芙在某家饭店打工的模样,上面的她只扎着马尾,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完全跟白富美不沾边。 有图有真相,学生们有了更多的话题,随后又有更多的“知情人”跳出来爆料—— “林芙身上穿的本来就都是假货,她平时装得很大方,花钱也很厉害,实际上钱都是打工挣来和父母给的钱,她父母收入加起来也就七八千,但她一个人一个月就要花四五千,我要是她爸妈,估计得后悔生她。” “我是林芙的高中同学,我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就装作很有钱的样子,交往了好几个有钱的男同学,让人家给她买大牌买包包,实际上她家还住在老房子里面,又小又旧。” “林芙的爸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天哪!这说的人是林芙?她是我初中同学,后来转学了!据说就是因为她和几个老师关系有问题,被学校勒令退学,不得已离开的!” “江大年度劲爆大消息,林芙表面白富美,实则援交女?” “亮瞎我的24K氪金狗眼,也是醉了。” “我曾经亲眼看到林芙上过一个老男人的车,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是包养她的人吧。” “包养这个说法还是不靠谱的,如果林芙真的被包养了,也不至于背假货了吧。” “……” 有少数明眼人理智者,有一部分的添油加醋捣乱者,还有大部分,只是隔岸观火,没打算掺和进来,纯粹的看笑话心态看待这个事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话也许会有水分,但其中至少一半都是真的,所以林芙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至于林芙自己。 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已经三天都没有去上课,三天前就出门了一次,刚刚迈出宿舍门,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凑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那些目光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快要发疯。 没走出几步,她又匆匆逃了回来,继续窝在宿舍。 “你今天想吃点什么?我们给你带回来。”苏萌小声地冲遮着布帘的林芙床位问道。 林芙闷闷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去吃吧,不用给我带了。” 苏萌和吴清影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两人其实早就知道林芙有点小虚荣,两人都是家世很好的那种,怎么会看不出来林芙穿的那些大牌都是假货?只是林芙这个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她们自然也就摈弃其他,以常态对待林芙。 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操纵,如果不是刻意针对林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照片来抹黑她。”吴清影皱眉分析道。 苏萌点点头,有点小高傲的她,在这件事情上,却显出了善良的本性。 “我也觉得,只是不知道林芙到底得罪了谁,可惜这件事情,我们也帮不了忙。” 吴清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还记得林芙喜欢的那个男人吗?” “你是说找他帮忙?不可能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特别冷傲的,表面上笑呵呵,实则笑里藏刀,阴毒得很……”苏萌一顿,“等等,你的意思,这件事情该不会是那个男人做的吧?不会吧!林芙就是喜欢他,以她的性格又不会对那个男人造成什么伤害……” 林芙渐渐消声,很明显她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对的,没错。那个男人很高傲,在他看来,林芙的喜欢,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题外话------ 下章回归元晞。 正文 章058 弘延大师 关于学校发生的事情,元晞是完全不知晓,更不清楚整个事情的起因,其实就在自己身上,这么一个事实。 林芙自尊心强,一切又是她想要陷害元晞在先,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倒像是对她恶毒想法的报应——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丑陋心思,拿到元晞面前去说呢,那样的难受,简直比呆在学校更甚。 而吴清影和苏萌就更不可能说了,她们本就不是多舌八卦的人。 到了与弘延大师约好的那一天,元晞带上研究了几天的玉佛,上了慈岩寺,与她同行的还有赵升与高鸣。 赵升都不由得感慨,还是元师傅的面子大,上次来的时候,顶着*的天气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作为一个位高权重多年的集团董事长,要说心里一点儿都没有芥蒂是不可能,只是在弘延大师这样的高人面前,再大的架子都必须放下来。 可是这一次,他们才刚刚踏入山门,弘延大师的几位弟子就已经等候在了门口,一眼认出赵升之后,迅速推断出他身边的年轻女孩儿就是他此行需要接待的人,妥妥当当地将她迎了进去。 一路上,弘延大师最小的弟子一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元晞,从师父那里听说了这位女施主的身份之后,他就升起了好奇之心。 “师弟,静心,收敛。”稳重严厉的大师兄瞪了小师弟一眼。 小弟子立马缩回头,讪讪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 大师兄抱歉地对元晞作了一揖:“小师弟年纪小,又被师父宠坏了,若是冒犯了女檀越,烦请不要介怪。” 元晞摇摇头:“无碍。” 一路来到弘延大师的禅房。 还是赵升上次看到的样子,弘延大师也仍然是他之前见到的那副样子——素净僧袍,慈眉善目,高山仰止,深不可测。 时间与岁月的流逝仿佛不会对这位弘延大师带来任何的伤害,时间在走,人在变,可他却还在原地,还是那副模样。 看到弘延大师的刹那,无论赵升这样的老辣之人,还是高鸣这样的心情浮躁之人,都不约而同地怔愣了片刻。 在两人的对比之下,元晞的沉静,就显得尤为突出了。 说句对弘延大师不敬的话,在元晞看来,弘延大师给人的感觉是一位得道高僧,可范畴到底还是普通人的范围,但是她的外公,给人的感觉却是神仙,返璞归真,不染红尘,跳出凡人范畴之外,更加让人敬仰。 不过,弘延大师还是她自下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位气度高洁,让她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的人。 对长辈是敬重,对高人,才是敬畏。 “坐,两位也请自便。”前面一个字是对元晞说的,后来半句话则是对赵升与高鸣说的。 三人都清楚,元晞自然而然地在弘延大师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而赵升与高鸣,则悄无声息地跪坐在一旁。 元晞对着弘延大师微微弯腰,以示恭敬,抬起眼来,双目灼灼神采奕奕,甚是明亮。 看到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见微知著,弘延大师就知道,自己遇到的这位小姑娘,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人。 元晞朗声开口,清越的声音如山间溪流流淌激荡:“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元晞,见过弘延大师。” 开口,她便自报了家门。 高鸣懵懂不解,但赵升却是一惊,很快将刚才听到的那几个字清晰地印在了脑子里——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这就是元师傅真正的身份? 他不知道元家在风水界是怎么样的身份,这个看似普通寻常的姓氏,代表的是何等的荣耀与尊贵——可弘延大师知道。 他愣住片刻,才慢慢换过来,苦笑道:“老衲修身养性多年,竟然还是被一句话动摇了心性,修为到底不到家啊。” 元晞微笑着,也不说话。 弘延大师感叹了一声,道:“没想到,元家后人,竟然还在!” “久居深山,避世躲祸而已。”元晞淡淡道。 此时她的态度已经拿正,不再是弘延大师的晚辈,而是一个与弘延大师平起平坐的人,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元家的家主。 曾在皇权时代的时候,作为一国国师的元家家主,便是见了皇帝,也不用行下跪之礼。 所以,元晞现在的态度,有足够的底蕴。 弘延大师知道元家,自然不会说元晞态度不正。 弘延大师突然问道:“元家主如今是第六十九代家主的话,那六十八代的家主,说来我也认识,他叫元礼……” “正是家师,也是我的外公。”元晞解释道。 弘延大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年元礼师傅年纪轻轻便闯下偌大名声,风水界以他为尊,我也是尊敬他得紧。只可惜当时虽有交情,却并不深厚,没能够多瞻仰一下令师的风光。后来风水界遭蒙大创,令师也不见踪迹,我还惋惜,以为一代风水宗师就此消弭,还好,上天到底是眷顾元家的。” 元晞微微颔首。 说起了元晞的外公之后,弘延大师看元晞的表情明显多了几分亲切,不只是表面上的亲切,而是真正的亲切态度,就像是长辈对待晚辈——当然,元晞身上担负元家家主之位,该有的尊重,他是一点儿也不会少的。 接下来,元晞和弘延大师坐在一起,便是一番畅谈了。 从元晞的外公开始说起,弘延大师讲了一些当年元礼的大事,听得元晞心生向往,平静的心湖也泛起了涟漪,也愿自己如同外公一般,带领元家重新走向辉煌。 说过了元礼,又谈起如今风水界的一些事情。 元晞与外公都是久居深山,对如今风水界的现状根本不清楚,亏得提前见了弘延大师,有了他一番指点,元晞若是贸贸然一头栽进去,恐怕还有的吃亏。 尽管风水界对偌大元家报以尊重态度,可眼红的也不少,连皇帝之位都有人想要坐坐,风水界正统传承的位置,又怎么会无人觊觎? 只是元家传承庞大深厚,一直无法撼动,也就是最近几十年,才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钻了空子。 正文 章059 刺穴凝气 元晞与弘延大师坐在一起谈论,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两人一如忘年好友,相谈甚欢。 可是这般,气氛是融洽了,一开始坐在一起的原因却仿佛已经忘了,高鸣的事情更是被完全撇在了一边。 对此,赵升显得很淡定,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集团掌舵人,如果连这点儿心性都没有,显然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了。 只是高鸣就没有他那般淡定稳重,心性有些浮躁,看着元晞与弘延大师两人相谈甚欢,却是有些忐忑不安,但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以此来按捺心中的焦急。 也是,这几天都等过来了,还等不过这一会儿? 索性元晞和弘延大师还是没有忘记今天的本来目的。 “说来,我今天是为与大师探讨玉佛寻人,不知大师能否指点一二。”元晞道。 高鸣立马提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终于来了! 弘延大师笑道:“虽老衲自诩在算卦一道上颇有成就,可比之元家传承来说,还是稍有逊色,又怎敢说指点,顶多是探讨罢了。” 弘延大师不是那等溜须拍马之人,他这样说,可见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元晞也知道,便也没有妄自菲薄,笑着颔首:“指点也罢,探讨也罢,今天免不了大师要算一卦!” “那是自然。”弘延大师双目明亮,纯净如稚子,显然也是一副期待的模样。 元晞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包好的玉佛,这些天她总是拿在手中把玩感受上面的气息,慢慢摸透了上面的气场。 玉有灵性,好玉大部分都凝聚得有气场,虽然没有开光,但也算得上是半个佑福法器,这也就是“玉养人”的说法来历。 这块玉气场稀薄,模模糊糊,寻起脉络来反而更加困难,这也是元晞一连摸索了几天的原因。 不过今天之前,她还有点把握不准,可昨晚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弘延大师观元晞的神色,见她从容淡定,小小年纪却有大师风范,赞叹果然是元家出高人之余,问道:“元师傅可是有想法了?” 风水界,不论辈分,皆称师傅。 元晞点点头,也没否认:“是有眉目了,只是没有做过,不敢确保是否能够成功。” 弘延大师提议:“那不如这样,老衲与元师傅以各自的办法推断这玉佛主人所在之处,然后共同揭晓答案,如何?” “当然可以。”元晞微笑道。 这下,算是彻底变成探讨,或者说是交流了。 弘延大师仍然是上次给赵升算卦时的铜钱,他摇卦的时候,元晞刻意侧过身去,没去看卦象。 片刻之后。 “好了。”弘延大师道。 元晞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玉佛。 她双眸凝神,玉佛气场顿时在她眼中缓缓舒展开自己的脉络,因为熟悉过一段时间,她胸有成竹,梳理起来自然是更加的容易,轻车熟路的,顺畅寻到了气脉点。 在旁人眼中,元晞只是一动不动地盘腿在蒲团上,手上拿着玉佛,她也是专注看着,却没有任何的迹象。 弘延大师却没有就此小觑,他知道,元晞没有说大话。 尽管他面上不显,可心里还是震惊。 没有想到,这一代的元家家主,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已经摸到了望气术的门槛,而且还不是略懂皮毛……弘延大师研究风水之术多年,只是在算卦一道上颇为精通,望气术什么的,也怎么了解了,可到底是浸淫多年的大师,又怎会对气场没有丁点感应? 赵升与高鸣也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元晞手中的玉佛,预感似乎有事要发生。 弘延大师以及赵升高鸣,都觉得自己似乎眼前一花。 本来只是一块玉石雕琢而成的弥勒佛,可为何,他们居然看到了在玉佛上空漂浮出来的虚影,由丝丝缕缕的烟雾凝聚而成,虽然虚无缥缈,可他们却看得真切,正是弥勒佛的模样! 这弥勒佛,栩栩如生,慈眉善目,若是信徒看见,定然会以为是佛祖显灵! 饶是弘延大师这样的高僧大师,对这奇象异景的出现也略知一二,可仍然忍不住作了一揖,转动佛珠,宣了一声佛号。 元晞眸光一动,那只是盘腿而坐笑口大开的弥勒佛,突然抬起手,手指一点,便是指向了某个方向! 下一瞬,这虚无缥缈的弥勒佛便耗尽了精力,骤然消散。 刚刚的一切,如同只是一场幻觉。 放下玉佛,元晞满头大汗,她本来只是盘腿坐着,压根儿没有动弹的,可这会儿却如同长途跋涉了一般,差点儿虚脱。 “元师傅可还好?”弘延大师隔着桌子问了一句,关怀地看着元晞。 元晞摇摇头:“只是耗费心力过度而已,劳烦大师挂怀。” 她事前也没有想到,刺穴凝气的望气术手段,竟然这般耗神。 她揉了揉太阳穴,又坐了一会儿,才稍稍觉得好了一些。 弘延大师点点头,看到元晞苍白的脸色稍稍回暖,便道:“答案也不用说了,比起元师傅来说,老衲还是逊了一筹,果然是元家家主,老衲自愧弗如。” 元晞对于结果已是了然于胸,颔首笑道:“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我相信大师的结果,也与我的结果相差无二,哪里是差了。” 弘延大师笑着摇摇头:“逊了一筹便是逊了,元师傅手段过人,不仅年纪轻轻便踏入望气术门径,更是达到精通的境界,能够梳理脉络气机,找出这玉佛气场的穴眼,以气刺穴,激发其中残留的目标气息。部分残留气机与其主也是一脉相连,自然找寻到了对方的准确位置。而老衲这样的以卦象推算出大概位置,只是一个模糊的范围,比之元师傅的手段,自然是相差甚远了。” 赵升与高鸣这两个旁观者,并不清楚其中门道,刚刚那一刹那的异象,两人震撼不已,到现在都没说出话,直到听了弘延大师的解释—— 赵升心中狂喜不已。 连弘延大师都这般推崇的元师傅,他果然是遇上了贵人! 正文 章060 恐惧 无论是弘延大师毫不掩饰的赞许,赵升的惊喜狂热,高鸣的震撼敬仰,都没能够撼动元晞的本心,让她生出丝毫的骄傲自满之心。 她很清楚,她的水平离刺穴凝气还有一段距离,这次不过是取巧了,再加上这个玉佛气场并不大,才让她如此轻易的成功。若是真的要在山川地理中施展这样的手段,恐怕就不行了。 最后,她也没有忘了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 元晞跟弘延大师要来了纸笔,顿了顿,便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详细的地址,顺便嘱咐道:“此人三天之内并无移动迹象,三天后就不好说了,如果你决定好了,最好要抓紧时间。” 高鸣双眸通红,沧桑的中年人这会儿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若不是元师傅,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升也明白这个侄儿心里的憋闷怨恨,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元晞露出感激的表情。 这下子高鸣算是坐不住了,听了元晞的话他更是坐不住,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将那人抓起来。 赵升便派人先将他送走,对秘书吩咐了几句,秘书自然会安排人随高鸣去当地找人,所有事情都会处理妥当的。 弘延大师便留了两人下来用了斋饭,才亲自将元晞送到院外,看她下山。 元晞更是得到了弘延大师的私人电话号码。 要知道,弘延大师的私人手机上面,能够留下名的人,少之又少,却无一不是名震四方的大人物,从商界大鳄,到政界大佬,都是各个领域盘踞的一条猛虎,一个个平凡普通的名字,却无形中织成了一张庞大的网,在弘延大师身后蔓延开来。 这是弘延大师打算帮她,开始为她铺路了。 而这,只是元晞即将跨出作为元家家主的第一步。 下山的路上,元晞接到了林芙的电话。 元晞并不知道林芙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电话里面林芙的声音有点奇怪。 她问了一句,林芙不愿意说,语无伦次地扯着其他的问题,问着以前根本不会问元晞的问题,没过多久,又挂了电话。 这样的不对劲,任谁都能够发现。 元晞知道,林芙大概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她也没有强求。 林芙自己都不愿说,她也不能逼迫她不是。 元晞还没能收起手机,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这次是吴清影。 她说:“林芙最近身上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情,一个人在论坛上扒她,扯了一些不好的事,又在抹黑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们怀疑,这件事情跟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有关,林芙喜欢的那个男人。” 什么是扒——元晞还没有问出口:“席景鹤?”她有些意外。 吴清影“嗯”了一声,苦笑:“林芙听了我们的猜测之后,有些心乱,就给你打了电话。” “她以为是我让席景鹤这么对她做的。”元晞平平静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联合刚才林芙的不对劲,她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猜不出来。 尽管她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她不会对林芙一点看法都没有。 她又不是任打不还手的圣母。 “元晞,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林芙也只是一时糊涂,她现在去找席景鹤了,大概是想要跟他当面问问。”吴清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并不希望看到贯来平静和谐的寝室,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给搅乱了。 元晞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我不介意。” 林芙于她来说已经无足轻重,自然不介意她的想法。 那,与我何干? 吴清影没听出来元晞的潜台词,倒是舒了口气:“你放宽心就好,哎,只是不知道林芙去找到了那席景鹤,到底会如何?应该不会承认吧,这种事情……” 不会承认? 呵呵,在席少的字典里面,从没有“不敢当”几个字。 彼时他坐在江州唯一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之中,以明清时期老建筑改造而成的复古餐厅,现代与传统的结合,文雅与风趣的融洽,都让这家餐厅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这种属于旧时光的味道,最让人难忘。 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本来正是晚饭时刻,应该不少客人才是,但是偌大的餐厅大厅,却撤掉了所有的桌椅,只摆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这里只有一个人,悠悠然地坐着,面前摆着一盘鹅肝,刀叉优雅地挥动着。 尽管他气度悠然,闲适随意,可他周身的气场却彰显着他独一无二的尊贵,是蛰伏的真龙,是盘踞的狮子,就算没有咆哮显示自己的存在,可慵懒的帝王,也仍然是一位不可小觑的帝王。 所有的侍应生垂手伺立在两旁,受到完美培训的他们,能够如同雕塑一般站在旁边而纹丝不动,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客人的身上,却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悄然上前,为杯中斟上一点温水,添一点红酒,甚至是递上一方软巾。 在这样的气场之下,林芙站在不远处,身上被黑暗笼罩,压抑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恐惧得近乎瑟瑟发抖,几乎不敢去看坐在那里的席景鹤。 她气度满满地来到这里,进来的一刻一度被迷人低调的奢华迷住了眼睛,看到席景鹤的片刻又失了心神,态度也由质问变成了委屈的询问。 可是,这个男人冰冷至极的态度,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你还能想到我的身上,还算是有点聪明。” 林芙双眸带泪,如梨花带雨,小家碧玉也有小家碧玉的美:“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难道你是为了元晞才……” “呵。”席景鹤轻笑,不可置否,抬起眼,眸底如有淬了毒的罂粟在绽放,几乎化作实质的阴冷如毒蛇朝着林芙爬了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冒犯于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席景鹤的居高临下,卸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什么旖旎心思都一扫而空,林芙心里面只剩下恐惧,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在她印象至少是温文尔雅的男人。 正文 章061 后悔 林芙仅仅见过席景鹤几面,事实对他的印象只是单薄的。 在她脑中丰满的那个形象,大抵是她自己添上去的。 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温柔多金……这才是真实的他!阴毒如蛇!冰冷傲然!在他的眼中,她林芙就只是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这样的一面,他怎么会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她傻,刻意忽略了,自以为编造了一个完美的假象,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当林芙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以及席景鹤的高高在上,心中剩下的唯有恐惧,腿软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席少……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她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一如野兽濒死的挣扎怒吼。 席景鹤双目无波,嘴角带着一丝寒意。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 如何整治林芙,不过只是他的一句话,可这个女人却三番四次地闹。 心烦。 微微的蹙眉,落在旁人的眼里,便成为了赫然明显的意思。 不用席景鹤开口,就有席景鹤的下属将她给拖了出去——很显然,事情并不是就这样简单结束的。 “弄远点,脏。”席景鹤拿着刀叉的手一顿,蓦地想起一个清风霁月的背影,不由得吐出一句,“别弄死了。” 说完之后,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略觉别扭。 心中慢慢升腾而起的陌生情绪,让他很是排斥。 席景鹤轻轻放下手上的刀叉,拿起软巾沾了沾嘴角。 “撤了。”他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 另一边,林芙一路尖叫、反抗、挣扎,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反抗得了席景鹤身边那些或是海陆战队或是雇佣兵出身的下属们。 庞大的恐惧犹如野兽一点一点吞噬掉林芙。 她后悔了!她不该来这里的! 林芙现在唯一的期望,就只是他们将自己扔出去,就只是扔出去! 就算扔在大街上,被所有人看了笑话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她只是想…… 可是,当她被拉上一辆面包车,车子朝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而去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最后慢慢陷入黑暗与绝望。 她还不想死! …… 苏萌握着手机,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眼中却透露着焦急的情绪。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可是林芙还没有回来。 一开始她们没想太多,觉得林芙顶多会在那个男人身上受到一点挫折,但是对于认不清事实的林芙来说,也许一头撞了南墙,对她来说还会是一件好事。 可是,当随着时间的流逝,林芙也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和吴清影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恐怕是出事了! 打电话,电话关机,打到她家里,她家里人也不知情,还好她们够机智,才没在林芙父母面前说漏嘴。 只是,这偌大的江州,她们两人要上哪儿去找她? 苏萌与吴清影不说对林芙有多深的感情,毕竟只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可她们俩都是有点心软的,那恻隐之心,想着林芙一个女孩子可能出事了,又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在乎? 还是吴清影决定又给元晞打了电话。 元晞晚上十二点正是观望地气升腾,练望气术的时候,自然还没睡觉。 “喂?” “元晞……”吴清影一股脑儿地将林芙的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她现在都没有回来,我和苏萌都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你能不能,打电话去问问那个人?” 元晞偏了偏脑袋:“我和他并不熟。” 吴清影声音有些低落:“……怎么办,林芙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元晞沉默半晌:“……你等等,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之后,她还是决定给席景鹤打一个电话。 倒不是因为林芙,而是因为担心不已的苏萌和吴清影。 席景鹤已经睡了。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震动起来的时候,瞬间惊醒了浅眠的他! 席景鹤睁开眼睛的刹那,身上爆发出惊人的震怒,潮水般席卷整个房间,温度瞬间骤降,一如天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唯有鲜血才能够平息他的怒火! 始作俑者,却只是一只手机。 席景鹤极讨厌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上次在他睡觉的时候闯进来的一个下属,这会儿正在南非生不如死,所以现在被电话惊醒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弄死打电话的这个人。 朦胧惺忪的黑眸还带着浅浅倦意,蹙着的眉头却显示了极大的不满,席景鹤一把捞起手机送到面前的模样,就像是……起床气爆发。 只是,看到名字的刹那,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如同冬雪暖融,所有寒意都化为一汪清水,霎时间转换了姿态。 席景鹤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想要弄死打电话这个人的想法,他微微翘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显现闪烁。 在电话就要挂断的时候,他接通了。 元晞正准备拿开手机,就听到手机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宛转轻佻,还带着淡淡的鼻音,在这夜寒露重的大晚上,蓦地透过电话传达着一股子暧昧。 饶是元晞,也不由得动了动嘴唇。 好吧,是有些尴尬。 “我只是想问你林芙的事情。”元晞凭借直觉,断然开口。 好以整暇的席景鹤,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周身温度狂降,疯狂飚着冷气——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元晞道:“我只是想问问她去过你哪儿之后又去哪里了,你不愿说便罢。” 元晞作势要挂掉电话,席景鹤却轻呵了一声:“你若是在意她,来我这里亲自寻她如何?” 元晞很是直接:“那便罢了,她与我无关。” 席景鹤下一刻便是愕然。 她竟然……真的挂电话了?! 看着手机屏幕半晌,席景鹤才回过神来。 紧紧握着手机,握力大得手机几乎碎裂。 他挥手砸了出去,双眸阴沉,毒芒灼灼。 不到十五分钟,吴清影便收到了来自林芙的短信—— “我很好,不用担心,过几天回来。” 只是她又打电话过去,林芙却不接罢了。 但既然这样,林芙无事,她们自然是可以放心了。 正文 章062 出国 挂了席景鹤的电话? 这对于元晞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压力,照样打了一会儿坐,就起身去睡觉了。 过了两天,一大早的,精神奕奕地,与方爸方妈一起去了江州国际机场。 今天就是方易出国的日子。 在入读伊顿公学之前,他要在英国伦敦接受一段时间的英语培训,在全英语的环境下,会更有利于方易英语能力的提升,这个原因,让原定方易的出国时间往前面提了一些。 方爸方妈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猛地听到这个消息,两人都暗自抹泪,很是为即将离家的小儿子担心。夫妻两人文化不高,可心里却很清楚,对于方易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磨练机会,曾经那个浮躁的小子会消失在时间中,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全新的方易。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而只有磨练,才能成长。 所以,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在方易面前表现得很平淡,仿佛没有任何不舍,只是方妈在机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你一个人过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饿着冻着了,小易你也已经这么大了,爸爸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方爸难得地严肃着一张脸,拍了拍方易的肩膀,“还有,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这些钱都是你姐姐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为了给你浪费花销的,你不是富二代,所以要适度,知道吗?” 方易听言,不由得失笑,看了一眼元晞,心道——恐怕没有谁比姐姐的钱来得更容易了。 不过,嘴上还是道:“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方易了,爸你还不相信我吗?” 若是换作以前的他,就算有幸被送到英国去读书,他恐怕也会不知分寸,胡乱造次。 但是在监狱里面走过一圈之后,他已经有了由内而外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易还年轻,他还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年,所以一时的长歪,很快也就掰回来了。 方爸退场,就该方妈了。 “妈妈给你包里装了很多吃的,在托运的箱子里面,到了之后不要忘了拿出来放在冰箱里面。不要吃方便食品,能下厨就下厨自己做,花费不了多大的精力,你自己要小心。要是差什么的话,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就给你寄过来,知道了吗?”方妈拉着个头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的手臂,鼻头有些发酸。 什么时候,当年那个还不及自己腿高的小豆丁,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方易无声地看着妈妈,想起自己曾经混蛋不知事的时候——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爸妈都已经老了这么多,妈妈曾经是漂亮年轻,现在却早已没了年轻的风华,头发中更是多了许多白发。 如果没有姐姐元晞,他是不是会继续混蛋下去,一无所知地伤害父母亲人,然后有一天锒铛入狱,对着铁窗流着眼泪,悔恨万分。 还好,他很幸运。 元晞是最后一个说话的,她的话很简单,直接给了方易一个电话号码:“下了飞机之后,这个人会到机场来接你,这是他的电话,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就住在他的家里,寄宿家庭,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方易接过纸条,仔细收好:“……谢谢你,姐姐。” 元晞勾了勾嘴角,无声地拍了拍他,也是一种鼓励。 方易抿了抿唇,千言万语都只化作感激的眼神。 他伸出手臂,一把将元晞拉入怀中,用力抱了抱她。 元晞先是一愣,很快笑了笑,拍了拍方易的背。 方易就这样在元晞一家人的目光中,慢慢走向登机口。 当他身影消失的一刻,方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无论如何,再一段时间之后回来的方易,定然是焕然一新了。 送走了方易之后,高鸣那边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消息,元晞自然是回了学校。只是宿舍里面还是只有吴清影与苏萌两人,林芙似乎已经两天都没有回来了。 吴清影跟苏萌说起的时候,也是无奈地摇头。 “反正她也发了短信了,说了平安,之后我发短信问她,她也都说很好,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大概是在外面跟男人happy,忘了时间吧!”苏萌耸了耸肩膀,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元晞也没有在意,回归了宿舍生活。 上了几天的课——林芙已经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了,连辅导员都找到了吴清影几人问她们林芙的问题,并且让她们转告林芙,如果下个星期林芙再不来上课,学校就要给她警告处分了。 吴清影和苏萌嘴上虽然说得满,可心里也没底儿,虽然能够用短信联络到林芙,可是打电话她却是从来都不接,这样子,她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一天下课回来,她们三人就看见林芙悄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布帘就这样敞开的,露出的林芙的身子,莫名地散发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元晞“咦”了一声。 “怎么了?”吴清影偏头问她。 元晞摇了摇头。 苏萌与林芙关系最好,还住在林芙旁边,自然是蹬蹬蹬迅速爬上去,凑到林芙身边,关切问道:“林芙!你怎么了?” 林芙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苏萌伸手拉了拉她:“你不舒服吗……嘶,你身上好烫!你发烧了!” 林芙难受地皱了皱眉,侧着身子朝向床内,一副不想理会苏萌的样子。 吴清影连忙道:“她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吗?那你快点让她下来我们带她去医院!” 苏萌点点头,伸手就想要去拉林芙起来。 林芙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猛地尖叫起来,大喊着“不要”,“离我远点”!声音中的惊惧与惶恐表露无遗。 苏萌皱着眉,还是将她拉了起来,在吴清影和元晞的帮助下,把她从床上弄了下来。 量了温度,居然快到四十度了。 不去校医院,直接打车去市医院。 ------题外话------ 关于入V—— 我本来说是这周星期天入V,结果发现是我误解,我居然一直以为12号是星期六,13号是星期天,所以13号入V是星期天,还为了四级考试故意把入V时间推到了13号!结果四级考试就是13号……要不是今天好友无意中跟我说起,我才发现这个问题,也是被自己蠢哭了。 so……入V时间是星期六,不是周日,特此说明一下/(ㄒoㄒ)/~~ 正文 章063 喜欢她吗 进了医院,一番身体检查——林芙竟然不是简单的发烧。 一个女医生严肃地将她们拉到走廊安静处,压低声音道:“那是你们的同学吗?她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身上的伤情太严重了,恐怕对方还不止一个人,你们要不要报警?” 女医生皱着眉,回想起林芙的伤情,可谓是触目惊心。 苏萌和吴清影一听都懵了,傻傻地看着对方。 只有元晞暗自低叹了一声—— 她刚刚便看见林芙眉间舒展,眉毛竖立,眼尾带色为粉红,显然是破身不久。联想到她一个星期未回的行为,元晞便有了猜测。 恐怕在她去找席景鹤的那一天,就遭遇了这番事情,也不知是谁威胁,才让她发了短信报了平安。 元晞倒是不会以为,这件事跟席景鹤有关,顶多算是他授意。 以席景鹤自傲的脾气,断然不会沾染这些麻烦事情。 倒是可怜了林芙,这般花儿的年纪,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还遭遇如此大变,起因竟只是她喜欢了一个不能喜欢的男人。 因果因果,林芙种下的因,竟以如此暴烈狠辣的姿态报复在了她的身上。 至于席景鹤的这番举动,她也不可置否,不说好坏。 那个男人的阴狠,她早有印象,能留林芙一命,也算是她运气。 女医生走后,留下三人商量林芙的事情。 她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很难想象林芙身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吴清影怔怔道:“她前几天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多关注一下的……” 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这样沉重的打击,恐怕一生都无法磨灭。 苏萌紧紧捏着拳头,咬着下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肯定是那席景鹤!就算他不喜欢林芙,也不至于这样对她!元晞,你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吗,我一定要找他,问问他何以对一个女孩儿做到这一步!” 元晞只说:“林芙未必想要闹这么大。” 苏萌和吴清影一愣,颓然坐了下来。 元晞蹙了蹙眉,听到走廊上安静得似乎落针可闻,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等,我先去看看林芙!”她说着起身,大步走向林芙病房,竟有几分急促。 苏萌和吴清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了上来,可回到病房,却发现其内空无一人。 林芙不见了! “糟了,她刚才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苏萌下意识道。 元晞沉着脸,就算她铁石心肠,也无法在死亡面前淡定。 “她想要自杀,快找到她。” 之前在宿舍,她就看见林芙周身暮霭之气沉沉,气运华盖中萌发一缕黑色死气,显然是林芙心存死意。 只是没想到林芙的动作会这么快! 三人分头开始寻找,医院上上下下跑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林芙的踪迹,只得又往学校去找。 林芙若是死了……林芙若是死了…… · 席景鹤一副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的样子,懒散靠在软椅上,手中把玩了一柄玉如意,眼睛微微眯起,却仍是卧榻的狮子,清雅矜贵,不容小觑。 门吱呀一声,一人缓步走了进来,步伐从容,如流云追月,最是清隽明净,一派高洁风流。 如今这世道,原也有这般翩翩君子如玉的,令人赞叹。 祁静然在席景鹤对面落座,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动。 “最近几个月都没有见你挪地方,怎么,这是爱上江州这个地方了?”他带着笑意,似是无意笑了一句。 席景鹤却为之一怔,又挑眉轻笑:“没错,江州好山好水,甚是让人留恋。” 祁静然看得出他的言不由衷,却浅浅一笑,掠过,又问:“你前段时间提起的那个女孩儿,元晞,你喜欢她吗?” “当然不,那样的性格,可不对我胃口。”他懒散说着,似乎真的不在意。 可谁知道,他的心里却在咬牙切齿——那浑身竖得跟刺猬似的女人!那屡屡让他吃瘪的女人!那让他……到现在都无法忘却的女人。 “是吗?”祁静然若有所思,忽然道,“那我能喜欢她吗?” 席景鹤如遭电击,不可置信地看着祁静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祁静然笑着摇头,笑容清雅:“不,我不是在开玩笑。阿鹤,我喜欢元晞,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女孩儿吗?元晞就是她!” 席景鹤心里泛酸,很不是滋味,却要嘴硬装出不在乎的模样:“哦,就是你说的那个,你找了她十几年,还为此一直留在江州而不愿意去京城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他咬词极重,联想到“他的女孩”,他便觉得心中升起无比的烦躁。 烦躁?对于万物掌控于手的席景鹤来说,这两个字是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之中的。 祁静然似乎没有看到席景鹤的手已经捏成拳头的样子,更是没有看到他表情纠结眼神幽冷,只是淡淡笑道:“是啊,我追了她十几年,一直没有见到她,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幸好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在这个时候,遇到她。阿鹤,你不喜欢她,所以,我可以喜欢她,是吗?” 席景鹤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不!你不可以喜欢她!不可以! 但他可笑的自尊心与高傲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宣之于口,只是僵硬地扯着笑容,点点头:“嗯,那是你的自由,也是她的自由。” 祁静然微微一笑,开始讲起自己与元晞的往事—— 他们相遇在纯真不知事的幼年,她外公是他爷爷的好友,年少时候的她便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学她外公背着双手说些听不懂的话。而他则喜欢捉弄她,看她气呼呼瞪自己的模样,便觉得满心欢喜。 席景鹤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出两个小孩儿的模样,还有她,扎着小辫,稚嫩可爱的幼年时候。 多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他忽的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静然手上倾茶动作一顿,嘴边噙笑。 席景鹤别扭的样子,让他深刻意识到,元晞于他来说,的确是不一样的。 可是……对不起,阿鹤,她是我执着了一生的人,要我放开她,我做不到。 ------题外话------ 席少就是个感情白痴,他骄傲了一生,要让他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女人,是很难的……不过没事儿,不会别扭太久,迟早还是臣服在我女主的石榴裙下哈哈哈! ps:显目显目!入V通知!是的,下章入V,欢迎首订……一定要首订支持啊,看我含羞带怯的小眼神——么么么! 嗯~攒万更去鸟,拜拜了亲们~(づ ̄3 ̄)づ╭?~ 正文 章064 幼稚 医院没有林芙的踪迹,就只有向外去找,元晞三人商量了之后,分别走了不同的方向去寻找林芙。 元晞去的是学校宿舍。 一打开宿舍门,她就知道,林芙的确在这里。 先是直接给吴清影和苏萌发了短信。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向卫生间,洁白的瓷砖地上,林芙就缩在阴暗的角落,身上仍然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看起来瘦弱又憔悴。 无论是这一个星期的变故,还是之前的留言风波,对她来说都是一波又一波的打击,让她身心俱疲,憔悴如斯,更是瘦了一大圈,病号服穿在她身上都空荡荡的。 元晞推开虚掩的卫生间门,弄出的轻微声响让林芙浑身一颤,拼命地缩起自己的脑袋,似乎不愿意让外面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 “林芙。”元晞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啊!”林芙突然凄厉又绝望地尖叫起来,整个人敏感到似乎随意都可能崩溃,她哭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求求你!” 她又苦又闹,像只可怜的小老鼠将自己缩在阴暗的角落,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拥有一点安全感,好似这样就能够保护自己了一般。 元晞慢慢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抬手将林芙散乱蓬松的头发别在耳后。 “别怕,是我,元晞。”她轻轻说着,声音似乎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元晞”这个名字对林芙来说的确是有用,她带着极大的恐惧浑身颤抖了一下之后,癫狂浑浊的双目慢慢清明起来,她抬起脸,怯怯地望了一眼元晞。 “元晞……你来了。” 只是她仍然缩成一团,很是惧怕元晞的样子。 元晞稍稍退后,与她保持了安全距离,不至于让林芙太过于害怕。 “你为什么回学校来了,不呆在病房里面?” 林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表情颠倒疯狂:“我不要呆在那里!医院太脏了,到处都太脏了!我要呆在学校,我要呆在宿舍,只有这里才是最干净的,只有在这里我才是干净的!” 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随之露出怀念的表情,似乎想起了自己刚刚来这个学校的样子。 那时候她满怀憧憬,裙裾飞扬,一心想要走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与爸妈平凡的人生不同,她有野心,有*,有追求。而一切,都会从这个学校开始。 可惜,她想要的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直到现在林芙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就终究不是自己的,妄想的结果,不过只让自己变得狼狈而已。 但她还是恨! 她恨席景鹤!就算席景鹤给她留下了一命她也恨他! 他那个如同恶魔般的下属,将她推向了恶毒的深渊,一个永世无法脱身的泥沼。 他说:“既然这么想要勾搭人,就在这里好好勾搭个够。” 于是,她成了江州最黑暗最混乱的销金窟中的一位坐台小姐。 没错,就是那种最低档的坐台小姐,只要拿钱就可以上,一晚上几百块,却是一分钱也不会落到她的手中,为期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可每一天,每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与煎熬。 她不是没有想过逃离,但到了最后都是放弃。 因为她清楚,自己的一条命就相当于是捡来的,离开这里自己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一个星期的折磨让她的精神崩溃,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 林芙也许有点小心机,有点小阴谋,但她到底是洁身自好的,从未*过,可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的身体被无数男人碰过之后,林芙只觉得自己很脏,每一根头发丝都脏到让她几乎疯狂尖叫。 现在的她,只是行尸走肉。 林芙说着说着,无也是无意透露出了这几天的真正所在,让元晞也为之一惊。 看到这个样子的林芙,她还是有点心软了。 她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放在林芙的手臂上,只觉得她的体温冰凉到可怕。 林芙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元晞,表情狰狞如恶鬼:“元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要陷害你的!我只是想要那个男人!我不是想要害你!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太恐怖了!元晞,你原谅我元晞!元晞求求你放过我!” 说到后面,林芙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她的潜意识中,却仍然拒绝提到“席景鹤”这个名字。 就算憎恨,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也是深渊的恶魔,永生的噩梦。 元晞听得清楚,心头一凛。 她松开了放在林芙手臂上的手掌,淡淡站起身来:“林芙,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语气中,只是寻常的询问,并无关切之意。 在这个时刻林芙又哪里注意得到元晞的情绪,她最终喃喃着“放过我”,不断忏悔求得元晞的原谅,又不断地摇晃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情绪很是激动。 激动归激动,但林芙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的血色,反而越发地苍白了。 元晞皱了皱眉,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林芙身上的死气越发浓厚了,就算不望气,她都能够感受到林芙身上传来的黏黏的浓厚死气,一种让人窒息厌恶的味道。 真的不对! 元晞这才注意到,林芙在所有疯狂不正常的行为过程中,有一只手却始终藏在自己的身后。 当一丝殷红从林芙身下流淌而出,元晞才终于意识到,一步跨过去,将林芙的手用力扯了出来。 她的手腕动脉处被狠狠割了一刀,在元晞过来以及跟元晞说话的时间内,她已经流了很多血,她的背后裤子上都是血,也是失血过多才让林芙看起来如此苍白吓人,身体温度更是异于常人的冰冷。 元晞连忙掐出她的手腕,用力就要拉林芙起来。 林芙却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开始挣扎,用力往地上坐—— 她面白如纸,瞳孔涣散,双目无神,嘴中喃喃:“我干净了,那些肮脏的东西流走之后,我就干净了……” 她仰望着上方,脸上露出如孩子般稚子纯净的笑容。 元晞却知道,这样的林芙,已经快要疯了。 “元晞!” “林芙!” 吴清影和苏萌刚好一前一后冲了过来,两人跑到卫生间门口,入目便是这样血腥的一幕,吴清影捂着嘴摇摇欲坠,而苏萌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惹来同层其他宿舍许多人的关注。 吴清影和苏萌很快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就帮着元晞将林芙给抱了起来。 这会儿的林芙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虚弱无力地躺在元晞的怀中,而吴清影大着胆子掐着林芙的手腕阻止血液的过度流失,而她的手则一直都在颤抖。 苏萌跑前跑后地打电话叫120,一边撇开凑热闹的同学们清出一条道路。 关于林芙在宿舍卫生间割腕自杀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到底是因为当天下午,本来就有很多一栋楼的舍友看见了不说,冲出宿舍楼的时候正是午饭过后的时间,大家纷纷从外面回来,男生宿舍也隔得不远,所以各路行人,不少都看见了这样血腥惊人的一幕。 更何况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此事,顿时在江大,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论坛上的事情稍稍平息了一些,可到底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大家都深刻记得帖子里面讲述的各种林芙的糟心事儿,而现在,她居然自杀了? 已经有人在猜测,林芙是因为网络暴力自杀的。 有人反省,有人看热闹,有人纯粹不关心。 学校相关领导开始重视此事,竭力要求调查事情真相,还原事情来龙去脉,而元晞她们系的辅导员,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据说,林芙的父母也已经接到了通知,正在来的路上。 林芙一路送进急救室。 幸运的是,因为送来及时,虽然失血过多,林芙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 再加上林芙身上本来就多处有伤,从急救室出来之后,就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 彼时,林芙的爸妈在当天晚上就坐飞机赶来,两老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起来又沧桑又心酸。 论坛上的那个扒皮贴到底是*不离十的,林芙的父母并不是什么高官富商,只是两个很普通的人,面对救了自己女儿命的元晞三人感激不已,对待学校领导的时候也是唯唯诺诺。 很平凡的人,但他们对女儿的关心,却是真正的。 元晞三人晚上回宿舍休息了一夜,换了衣服,第二天又去了医院,也是都没打算去上课。 一夜的观察治疗让林芙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换到了普通病房,她的父母则就在一边照顾着她,而林芙却仍旧昏迷不行,也不知道是无法,还是不愿。 林芙父母已经知道了女儿的身体检查结果,猜测女儿是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却没有往被胁迫方面去想。他们想要报警,却尊重女儿的意思,打算林芙清醒了之后问了她再说。 毕竟此时事关重大,传统观念看来,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对林芙才是最不利的。 “三位同学先坐着,我和她爸出去吃个饭买点东西。” 元晞三人目送林芙父母离开之后,元晞起身走到林芙床边,也没有顾忌另外两人,径直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选择自杀的理由,你倒是应该想想你的父母,那两位老人,因为你的死,他们会受到最大的打击,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悄然间,昏迷不醒的林芙,眼角却落下泪水。 元晞看见,却不为所动:“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席景鹤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太愚蠢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吗?他铁石心肠,绝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动容。” 林芙猛地睁开眼睛,发泄似的冲元晞大吼:“是!那个男人阴狠恶毒!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苦我的痛!你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连那样的男人都心悦于你!我只是想要好好地生活而已!我何曾想要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元晞讽刺一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苦你的痛,不必说与我。从你打算算计我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不再是朋友了。” 林芙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看她:“你!” 吴清影和苏萌却睁大了眼睛,什么算计?林芙想要算计元晞吗? 元晞只是冷冷道:“承认吧林芙,一切只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你现在已经付出代价,应该清醒了。” 她不想多说,转身跟吴清影苏萌打了招呼,准备离开。 吴清影连忙追了出去,叫住了她。 “元晞!你……”想要问算计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好好看看她吧,不过,我是不会再来看她了。”元晞淡淡道。 吴清影大概猜测到了一些,却没有打算多问,只是嗯了一声:“你路上小心。” 元晞转身离开,吴清影却望着元晞的背影,想到病房里面的林芙,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林芙望着天花板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愤怒,她哭得很伤心,毫无形象,连手上的伤口似乎都裂开了一些,鲜血渗入纱布。 苏萌不得不叫来了医生,病房内,又是一团乱。 最终,林芙还是告诉爸妈,放弃报警,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太过于贪婪,妄图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而得到的惩罚。 她到底还是希望,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形象,仍然是一个乖宝宝,一个好女孩儿。 可惜,江大她是读不下去了。 林芙父母也是这个意思。 学校方面经过调查之后,将林芙自杀的原因归结于之前网上出现的帖子,也是林芙受到的舆论暴力,相关的几个人被调查出来之后受到了处分。 并且学校考虑到林芙的身心健康原因,决定同意林芙的转学申请,并且决定为林芙推荐一所林芙老家蜀中的学校,虽然不及江大,却也是很好的重本大学,在那里,她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既然转学的事情办理妥当,林芙的父母也打算为林芙办理转院,回到蜀中继续治疗。 只是林芙再也没有在学校露过面,她在宿舍的东西,都是她妈妈过来帮她收拾带走的。 宿舍中少了一个人,顿时空荡荡了不少。 林芙的事情,吴清影和苏萌并没有因此而对元晞有意见。 在林芙离开之前,已经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真相,并且将手机里面元晞的照片全部给删了,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吴清影和苏萌没觉得和元晞有什么隔阂,倒是跟林芙站在一起有些别扭。 两人匆匆回来之后,也没了过段时间去蜀中看林芙的想法。 林芙就这样离开,当初那个有点小心机的漂亮女孩儿,在刚入学时候说的一句“你们好我是林芙”,再也回不来了。 夏去秋来,枯枝尽染,秋冷主杀,万物息声。 天气带了几分凉意,江州夏天的炎热一去不复返,天气舒爽起来,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事实上,距离林芙离开,也没过去两天,但对于元晞吴清影苏萌三人来说,却似乎过了很久了。 她们宿舍只剩下三个人,却没有搬进新的室友,她们也喜欢现在的状态,三人也没有因为林芙产生什么隔阂偏见,倒是因为没了林芙,关系更好了。 元晞过着正常的上课下课吃饭睡觉的学校生活,看似枯燥,她自己却乐在其中。 某天下课,她突然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方晞?是我,祁静然。”温润清淡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却给了元晞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元晞几乎是立马就想起来了祁静然——她在京城遇见的那个男孩儿。 嘴边迅速绽放一朵浅浅笑意,她很快便与祁静然熟稔地攀谈起来。 对于两人来说,不见的似乎只有几日,中间存在的那十几年数千个日日夜夜都不存在似的。 也是因为两人性格融洽,彼此合得来的缘故。 可是这些听在另外某人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不怪他手段卑劣,只是属下太过于忠心,懂得为主子分忧,如此贴心地窃听了两人的通话,以音频文件和文字文件两种方式递到了他的面前。 至于前两天他喝了点酒之后说的那句话……嗯,酒精醉人,说了什么来着? 只是,这对话和字面文件都是越看越听,就越生气。 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还扯出来说什么?不就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吗?他小时候也有不少红颜知己青梅竹马,他可没有拿出来显摆,这两人真是,呵,俗套! 当然,席景鹤显然是回忆不起自己的童年时期,大概是内心太过于阴暗,总是喜欢将宴会上遇见的对自己含羞带怯的漂亮女孩儿,以各种方式整到她们出糗,比如说摔进游泳池,落在蛋糕里,被狗追着咬,头发被蜡烛烧掉大哭……那时候完全是只小恶魔的他,则望着她们的狼狈样儿,叉腰哈哈大笑。 为此,他的“红颜知己青梅竹马”们,都落下了心理疾病,直到现在,见了他都是避之不及,唯恐当面撞上,哪儿来的丁点旖旎,纯真好时光? 饶是这样,席景鹤还是将那番对话听了个七八遍,更是将他们约见的地点记了个清清楚楚。 明天下午要去祁静然的茶楼见面是吧! 他眯起眼睛,精光闪过。 祁静然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与元晞多年后未见的对话竟然被席景鹤给听了去,他现在满心欢喜,甚至是忐忑,如同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次见面便让他心绪不宁,万般期待。 眼前浮现出一幕一幕有关于她的画面,尘封在他记忆中的那些往事,如同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他们相识于幼年,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盛夏,她四岁,他八岁。 她背着手学自家外公老气沉沉,他心思活跃最是调皮。 他逗她,捉弄她,看她无论何等境况下,都只是皱着眉头,如同看孩童稚子般看他。 他不服,总想要跟她争个高低。 弹琴输给她,字画输给她,什么都输给她。 她撇着嘴说他笨,却抑制不住脸上骄傲得意的小表情,目光灼灼一如星月。 他便卯足了劲一心要练习一首最难的琴曲,浮躁好动的他因此一门心思扑在了古琴上,整日研究,性子不知不觉被打磨了不少。 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得到她的一句夸赞。 仅仅是这样,他就如同得到了全世界。 可惜,他还未学成,她就已经离开,从此杳无音讯,再难相见。 两人相识不过几个月,却在他的世界人生中占据了相当重量的一部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语,她的一举一动,都刻画在他的心中,从年少的一个简单虚影,变成了他心底的执念,一直执拗到现在。 他不是没有去找过她。 他本是无意中从爷爷那里听来,她与她的外公要回去江州,在她走之后,江州这个地方便成为了他心底的执念,不断地盘旋回荡。 从八岁到十岁,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做了周全的计划,存钱,记地图,到什么地方坐什么车,一切都计划了,什么都准备好了。 两年前的他简直无法想象,原来浮躁好动的他,也会有沉下心的一天,仅仅是为了去找她,便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此周密完整,难以想象是出自十岁孩童之手。 只可惜,他的计划刚刚开始,便被掐死在了摇篮中。 她的外公曾为他批命,说他十八岁之前出京城必有大难。 家中人深信不疑,连出门旅游都未曾带他出过京城。 他不信,悄悄从京城离开,准备前往江州。 结果,刚刚出了京城的地界,他便被一伙人绑架,那段恐惧的日子,他更是想念她。 若是有她在,便什么都不怕了吧。 爷爷动了大怒,费尽力气将他寻回,此时他已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家中人再也不敢怠慢她外公的批语,直到他十八岁,都将他盯得紧,不许他迈出京城一步,而他想要去找她的计划,也就此胎死腹中。 多余的精力,唯有用来学习。 又是十余年的时光。 他习琴,舞文弄墨,一幅字得了书法大家的赞叹,十八岁获得京城大学博士双学位,年少那个浮躁的他一去不复返,时光将他打磨成了光华绝世的玉石,在这个年纪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彩,也成了京城多少家孩子挥之不去的压在头顶上的噩梦,俗称别人家的孩子。 十八岁以后,家里人到底拗不过他,不得已看着他来到江州,开了一家茶馆,浮生悠闲地度日,却是在人海茫茫中,状似无意地寻找那一抹身影。 心头执念,就此难全。 他却没觉得有多高兴,心中记着的,唯有与她的一句年少稚语约定。 抚一曲为她。 这一天终于到来,他们的约定就要实现,他已经等待太久太久,心里却不自觉怅然若失。 为了与她见面,他早早便来到自己的茶楼。 此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心中忐忑,只能拨弄琴弦,抚平心境。 年少约定的琴曲他已经练习了千遍万遍,不假思索便能够拨弹而出,熟稔流畅,已得其中真意,想必她定然是喜欢的。 “琴曲三绝,你已然得了全意,当年的这首琴曲,你倒是没忘。”清越泠泠的声音响起,如玉石击罄,琳琅动听。 祁静然一怔,蓦地回首,赫然见她一身白裙,徐徐步来,信步间如行云流水,小小年纪,却自有一番风骨。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抚完一曲,时间也刚好距离他们约见的时间,早了十分钟。 她也早到了。 想到这一点,祁静然的眼角就不自觉带上些许笑意,波光沉沉,宛若秋波。 “晞晞,好久不见。”他开口,叫的还是幼年时的称呼。 元晞也不自觉浮上浅浅笑意:“嗯,好久不见,然然。” 幼年时唤来还不觉有他,可如今他已是长身玉立翩翩君子,这般幼稚的称呼,倒是……令人发笑! 两人相视一笑,淡淡默契在两人之间浮动。 元晞在祁静然对方翩然落座。 祁静然道:“原来你还记得这首琴曲。” “当然,当年我们不是约定过,你要弹给我听吗?可惜那时候外公匆匆决定返回江州,倒是错过了。”元晞语气中无不带着惋惜。 祁静然笑道:“若是当年的我来弹,大概得不到你的一句称赞,反而又会被你说成是笨,不开窍了吧。” 元晞倒是没有因为祁静然提起的年少囧事而窘迫,反而一派坦然。 “想来,我那时候对你的评语,应该是没有错的。”她抬了抬下巴,眉眼带笑。 祁静然心头一暖,十几年的等待时光,似乎都不存在了,好似他们昨天才约定,今天便又坐在一起了。 只是这一幕,于两人来说都是难得,对另外一人来说,却是刺眼了。 他看着PAD上忠心耿耿的属下传来的一幅幅画面,都是她与他的。 两人坐在静谧幽美的茶室中,格子木窗阳光浮动、灿烂明媚,室内一片光明生辉,披散在两人身上,如同披上一层薄薄金纱,金童玉女对视浅笑,默契十足,时光静美,一切都美好到不可思议。 可他却觉得心头酸酸的。 她可是从未在自己面前如此表情生动过!永远都是冷硬淡漠的,滔天巨浪也掀不起她心底的波澜,如此傲然于世,却教他心头难忘。 她还穿了裙子!多漂亮的白裙!自打自己见过她第一面以来,可是从未见她穿着这般纤弱柔美的白色长裙,令她看起来有如清风扶月,姿态万般美好。 席景鹤看似沉静地坐在柔软沙发之上,心头却好似有一条毒蛇在不断地喷洒毒液。 哦,也许可以称为是酸液。 他甚至开始恼恨自己那几个忠心的下属——以为自己是摄影师?光线画面取得这么好是等着去参加摄影大赛是吧?拍那么好看做什么! 好吧,无辜的小黑属下,只是被迁怒了而已。 席景鹤终于是耐不住心头的烦躁,随手将PAD扔到一边,那一幕一幕刺痛他的眼睛,看着也不过是让自己心头不爽罢了。 她有什么好?为人冷硬又不懂变通,万事万法都不落她心,清风明月般高高在上,显得他更是黑暗卑微,心思阴狠恶毒! 他不是已经决定要远远抛掉她,放弃她,远离她吗? 为何,为何这般心思还是来困扰着自己! 席景鹤垂着脑袋,柔软墨黑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双眸,周身气息低落了许多。 与其强行断念,不如……顺从于心? “给我送杯茶来。”席景鹤突然吩咐。 站在阴暗处的属下一愣:“席少,没有茶叶……”您不是说茶水苦所以从来不喝茶,更是不许备茶叶的吗? 席景鹤坐直了身子,唇边挟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意,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哎,看来我就只有去找一趟祁静然了,他不是说他的茶楼新进了一批茶叶吗。” 他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没错,你只是去喝茶的,不为别的! “备车。”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门外而去。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能怔怔地匆匆赶上。 元晞与祁静然的交谈是愉快的,两人喜好相似,处处融洽,无论谁说起什么东西,另外一个人总能自然接话,说上两句。 两人的交谈,似乎就没有尴尬无言的时候。 门内一片愉悦,门外的茶楼经理却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席少啊,不是我不想让您进去,而是我们老板今天真的有贵客啊,刚刚送茶的妹子才被吩咐了不必打扰,要是我让您进去了,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面对气场强大的席景鹤,他也是头皮发麻,恨不得溜之大吉,却不得不顾及到自家老板,硬着头皮说出这样一番话。 席景鹤懒散地摆摆手,示意属下直接将胖经理给拖开,自己则亲手拉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一幅回到自家的轻车熟路模样。 元晞和祁静然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位不速之客! “阿鹤……”祁静然一愣。 席景鹤已经在他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你上次不是说邀我品尝新茶,今天我可是来赴约的。” 他一脸无辜坦然的模样,看也没看元晞,似乎真诚的表示—— 没错,我就只是来赴约的,而已。 祁静然撑着额头,无力面前贯来精明强大的好友,如今这幅幼稚模样。 他怎么会不知道,席景鹤显然只是为了元晞而来。 什么品尝新茶,以前他兴致勃勃邀请他,他可是各种淡定挖苦,避之不及的。 今天突然凑上来,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元晞却不明白其中的道道,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更是不明白为何席景鹤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你们两人是好友!”元晞倒是在这个问题上恍然大悟。 只是很难想象,温润如玉的祁静然,竟会有席景鹤这么一个朋友,而且看起来,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 席景鹤靠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是啊,我们是好友,你与他,也是好友?” 随口问出的问题,看似毫不在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这一刻,他是多么关注元晞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以此确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元晞愣了片刻,暂时无法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想了想,好友的确是比青梅竹马更加适合。 “嗯,我们是好友。”她说着,还看了一眼祁静然。 潜意识寻求他的认同。 祁静然想要两人的关系简单地定义为好友吗?当然不是! 只是现在这种境况,他实在是无法当着旁边这个大灯泡的面,对元晞表明自己的心迹,最后只能同意“好友”这个说法。 席景鹤的心情总算是愉悦了些,微微上翘的嘴唇,身后更是好似有一条大尾巴在摇啊摇啊摇。 “既然我们三人都是好友,那不如一起吃饭吧!”席景鹤不等祁静然开口“驱逐”自己,便欣然提议道。 只是——三人都是好友这种定义,到底是哪儿来的谬论? 提议到底是不好拒绝的,祁静然本想找个借口支走席景鹤,可现在见元晞已经答应了下来,无力扶额之余,又不得不赞叹自家好友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挥的“死不要脸”优良作风。 果然君子什么的吃不通,还是得要厚脸皮! 刚好就要到午饭时间了—— 两人的约见时间还是祁静然故意挑选的临近饭点的时候,就想着与元晞一起吃顿饭,以成全多年来的夙愿。 结果,一个席景鹤插了一脚进来,什么气氛,什么多年夙愿,全都给毁了。 祁静然还不得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闷儿,眼看着三人同行,三人午餐。 祁静然早就定了一家素斋,这是江州极为有名的一家私厨,隐于闹市之中,味道堪称绝妙,平时也是生意火爆,偏偏店主高冷做派,每天名额有限打死也不改。可以说,祁静然能够在一堆预约派对中,在今天订到这个位置,还是故意托了关系,走了熟人。 嗯,这家素斋的店主,与他平日关系不错,关键时刻,自然要好好出力。 祁静然想,若是没有一个席景鹤在侧,这顿午饭定然是愉快的。 偏偏多了一个他! “这里环境真不错。”元晞睁圆了眼睛,打量着以竹饰为主的店内装修,清雅风骨,甚得她心。 祁静然笑道:“我知你爱吃素菜,所以特意预定了这家,店主是我好友,手下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元晞眼睛微弯:“看来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席景鹤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语气中的熟悉是相熟了很多年,听在他耳中,除了不是滋味,就不是滋味了。 可是他想要插进去,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也许是老板看在祁静然的面子上,他们的菜以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送菜的人还冲祁静然不断地眨眼睛,调笑之意再明显不过。 祁静然好笑地示意他快点离开,又格外注意了一下元晞的表情。 只见她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面前摆着的一盘一盘格外精致的菜肴,眸光微闪的模样,让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席景鹤却差点儿捏碎了筷子—— 该死的祁静然一脸宠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元晞他女儿吗?两人还在那里打情骂俏!当他是死的? “咔擦。”他到底还是捏碎了筷子。 元晞和祁静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两人的默契让席景鹤腾地站了起来,如同他们的世界,他才是第三者。 他这是在这什么!这般小人行径,何以是他席景鹤! 他是手握权柄的高高在上的王者,不是可怜巴巴、求爱不得的小丑! 席景鹤怒火中烧,眸光却微微一沉,阴郁迅速占据了他的眼底,让他本来就幽黑的眸子,越发的黑芒灼灼。 “你们两人吃好,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他冷冷道,狠狠看了不明所以的元晞祁静然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这是怎么了?”元晞不解,下意识看向祁静然。 祁静然表情复杂,眼神晦暗不明:“他的脾气是这样,你不用担心。” 元晞“哦”了一声。 其实席景鹤在迈出门口的刹那,心头便涌上后悔的情绪。 可是他的骄傲,让他不能回头,只能越走越远。 只是,他的步子却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 心头,到底是抹不去那丝牵挂。 与其强行断念,不如顺从于心。 ------题外话------ 首章万更,欢迎首订~ 正文 章065 女婿上门 秋天的黑夜比夏天来得更早,七点左右天幕便降了下来,天色渐渐阴沉,快要八点的时候,已经是黑夜沉沉,凉风习习了。 祁静然是开车送元晞回来的,走到小区外不远处,方爸方妈就打来了电话。 “嗯,我就要到了,好,嗯。” 元晞挂了电话之后,祁静然眸光一动,略带笑意问道:“是伯父伯母?” “嗯。”元晞握着手机,难得主动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是面对祁静然,“很多年没见,刚开始看到他们的时候,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最近境况才稍稍好了些。” 方爸方妈对她好不假,可是这种好却不是真正的亲昵,就像是对待方易一般,嬉笑怒骂皆是自然,到了她面前,方爸方妈就拘束了很多,总是有些畏手畏脚的,随时都在看她的脸上,生怕她在某件事情上会有不满似的。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元晞离开了十几年都未曾与父母真正相处过,更是因为元晞的手段,赚钱能力远远超过方爸方妈,虽然住着别墅,儿子还出国留学,可一切都是靠着女儿,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方爸方妈根本说不起话。 更何况,元晞原本就处处完美,翩然若仙倒不似凡人,就算是爸妈,心里也自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所以说,这个问题要想要解决,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行的。 祁静然倒是理解地点点头:“我小时候也是一直跟着爷爷住,很少与父母见面,后来搬到父母身边,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倒不如自己那些弟弟妹妹与父母来得亲近。只是时间久了,慢慢熟悉起来了,才知道,他们的小心翼翼,不过是不想让你不开心,说到底,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明白这一点之后,我自然而然就与父母亲近起来,隔阂也没有了。所以你无须担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元晞说:“他们的确是待我很好的。” 眉梢不由得跃上一抹暖意,想起方爸方妈,她的心情到底还是愉悦的。 祁静然瞥了她一眼,开玩笑道:“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下次抽个时间,给我介绍伯父伯母,这样,我算不算是你带回去的第一个朋友。” 元晞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 祁静然抿了抿唇,不觉有些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害怕元晞拒绝。 其实,完全是他想多了。 元晞根本不知道带一个男人回去见家长,是一种什么样的定义,她只当祁静然是朋友,自己的朋友见自己的父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 之前,方爸方妈旁敲侧击问了几次自己的人际关系,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朋友,元晞说不上是谁,只能拿室友凑数,可现在不是有了最好的人选? 元晞想了想,也觉得不错:“嗯,好,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请你过来,我妈妈弄的饭菜很好吃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祁静然挑眉笑道,却悄然松了一大口气。 车子很快到了元晞家门口,隔着大铁门,屋内一片灯火明亮,显然是方爸方妈坐在楼下客厅等着她在。 祁静然本来想下车送送元晞,却被元晞阻止了。 “你早点回去吧。” 难得的关心之语,祁静然也没有拒绝,含笑着见她下车,又拗不过她,不得不先开车离开。 悄然间,两人都没有看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子与黑暗融为一体,后座之上,男人的目光阴沉郁郁。 元晞看见祁静然的车子隐没在夜色中,才转身准备进屋。 身后一股气息突然袭来,伴随着一片静谧中格外明显的大踏脚步声—— 元晞眼睛一眯,挥起手肘便骤然朝着身后攻击而去。 对方也不是善茬,一个借力散力,拨开她攻来的手肘,化危险于无形,下一秒又卷臂而上,一把靠近她! 细碎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也让元晞看清楚了那张脸,不由得一怔。 两人对峙间,一秒的怔愣足够让元晞露出空子,更何况对方也是身手完全不输她的高手,怎么会抓不住这个机会?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然后用力扯了她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元晞动了动,却被他按得更用力,更紧,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与自己融为一体般! 元晞在他的怀中闻到了清新的香味,很难想象,这个外表阴冷的男人,竟然有这般温暖契合的怀抱! 不自觉的,元晞竟然没有挣扎! 席景鹤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却只是喃喃地念叨她的名字:“元晞,元晞……元晞。” 元晞吃力地将小脸儿从他的怀中扯了出来,昂首严肃问他:“你现在找我可是有事……” “我输了。”他突然道。 “什么?”元晞没听清楚他细细的呢喃。 他没有松开她,在极近的距离下,打量她的模样,似乎要将她的眉眼,细致地描绘进自己的心里,然后永远地记住,镌刻于心。 元晞很是不习惯这般亲昵的姿势,下意识向后挣脱,却被他铁箍般的手臂,锁得更紧。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他说着,歪了歪头,清朗隽逸、深刻俊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你以前遇见我的时候,可是从未这样穿过!” 元晞头皮发麻,居然无措起来:“那是因为……” “你还对他笑,笑得那么开心!”他继续控诉。 “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打算放弃你的。”他又凑近了些,近到几乎可以看见她细腻如白玉,没有一个毛孔的皮肤,柔嫩的脸颊和略微的婴儿肥,摒弃了她气质上的老着沉稳,还原了她的真实年龄。 元晞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儿。 元晞抿了抿唇,只感觉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她不懂,这是暧昧的感觉。 “放弃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放弃你,远离你,忘掉你。我是席景鹤,我本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停留,我的未来光芒万丈,我的位置是世界最顶端的王座……元晞,现在,我允许你,和我站在一起。” 元晞并不知道这番话从席景鹤口中说出来,对他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改变。 席景鹤从小接受各类精英教育,目的是成为合格的继承人,而族人们都是将他当作帝王来培养的。 嗯,未来的帝王,现在他还只是太子,帝王还是他的父亲。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想法以及思考都极为的骄傲,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要他将另外一个人摆在一个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除了他的父亲,元晞是第一个。 纵使元晞不谙世事,也能够感受出他的意思。 想起自己曾经用话刺痛他,他脆弱又阴冷的模样,太坚定的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可她还是肯定地回答了他的话—— “可我不喜……” “不要说!”席景鹤厉声喝道。 元晞的话果然戛然而止,只是睁圆了眼睛看他,幽黑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些许困惑。 席景鹤突然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只是浅浅的一吻,稍纵即逝,可是,这一吻中包含的,却是一种坚定,一种承诺,一种付出,一种珍惜。 席景鹤这样的人,是很难付出真正感情的。 他拥有一切,拥有常人所能想到的所有,他是注定要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天下的男人。 除了爱情。 可是,一旦决定付出,便是烈火焚身,也不后悔,唯死方休。 他是飞蛾,不知火光危险地扑过。 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位骄傲无上的君王,他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得不到,宁毁掉!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是我的,只是我的!”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如此坚定,“也不需要你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她一时片刻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愣愣地发呆,难以面对目前这状况。 她该说什么才好? “晞……晞晞?”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元晞迅速挣脱席景鹤的桎梏,神色凛然地看着出现在铁门后面的方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怎么说话都结巴了! 方妈狐疑地瞟着席景鹤,借着灯光看清楚了这小伙儿的模样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席景鹤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利用自身优势,更何况现在这个绝佳的时机,他更是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伯母,您好!”他一步上前,来到方妈面前,脸上带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秒杀男女老少无数芳心,“我是元晞的男……朋友!” 他的“男”字说得轻,只有方妈听见,中间顿了顿,还十分刻意地转头去看了看元晞,如同担心她发脾气般。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更是让方妈肯定—— 这小伙儿,就是我们晞晞的女朋友吧! 于是,看着席景鹤的眼神儿越发的亲切和蔼,简直是看哪儿哪儿好! 而一脸懵懂茫然的元晞,还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与席景鹤的关系,刚刚方妈可是看见两人抱在一起了,她是百口莫辩,实在是想不出好的理由。 “小席是吧?进来坐啊进来坐!”方妈很是热情地邀请着。 不知什么时候,席景鹤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的部分,并且成功在方妈面前留下了完美的印象,不然这大晚上的,也不会力邀他进屋坐坐了。 如果祁静然还在这里,肯定恨不得分分钟切腹自尽。 自己小心翼翼在元晞那里试探几番,才以朋友的名义得了一个尚且不确定的约见,可席景鹤误打误撞就得到了如此绝佳的接近机会,这不是……作者大神太偏心了么? 元晞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方妈已经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表情模样,拉着席景鹤进了屋。 她只能小跑跟了上去。 灯火明亮的宽敞客厅里,方爸警惕地瞪着笑意晏晏的席景鹤,与妻子不同的是,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不顺眼,笑容总透着一股子虚伪的味道,看妻子被他糊弄得团团转的模样,不是虚伪是什么? 在天下父亲的心中,女儿永远是世上最珍贵的宝,什么样的男人也无法沾手的。 就算是席景鹤这样的,甫一眼看上去,绝对是天下丈母娘心中最完美的女婿人选,落在挑剔的岳父眼中,也处处都是毛病。 比如说长得太好看容易勾搭人,嘴巴能说会道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连笑容都是这么虚假肯定表里不一…… 而元晞,只是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局面到底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种境况的。 饶是她不懂,也觉得方妈对席景鹤太热情了,而且已经开始了详细的户口调查,席景鹤竟然还一一对答如流了!连手都放得好好的乖宝宝模样看起来实在是违和! “妈妈,席景鹤,席景鹤只是我的……朋友!”元晞憋着拿出这么一个说法。 方爸不信,满脸狐疑。 方妈更是不信,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了啊晞晞,爸爸妈妈都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你都这么大的,十八岁的姑娘了,找个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小席人又这么好,妈妈高兴都来不及呢!” 的确是高兴都来不及,笑得眼睛都眯不见了,足以见得方妈此刻心情有多好。 “我不同意!”方爸皱着眉头,不满道,“晞晞还小,你……”接下来的话,被妻子横过来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元晞脑袋一片混乱,自打她记事以来,就从未有过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她连忙拉着方妈:“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晞晞,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伯母都还在这里,你……”就承认了吧! 席景鹤谄笑又讨好的样子,落在方妈眼中就更是喜爱了。 至于席景鹤——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晞晞?念出这个亲昵的小名儿时,席景鹤才觉得,自己与她之前那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似乎在一点一点的瓦解。 元晞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你……” “行了晞晞。”方妈扯了她一把,凑到她耳边说,“对男人啊,不能太凶了,私底下怎么发脾气都行,在爸爸妈妈面前,还是给小席留点面子啊!” 方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着元晞谆谆教导,名曰,女人的智慧。 元晞已经无力解释了,不管她说什么,到了方妈的眼中都能够成为另外一番解释。 毕竟是亲眼所见,两人在家门口抱在一起,元晞还说两人不是情侣关系,方妈怎么会相信?! 在她看来,也许就只是小女儿间的打打闹闹,闹闹别扭什么的,转眼就过去了。 面对方妈的坚信不疑,元晞最后只能放弃挣扎。 一边儿的席景鹤则是兴趣勃勃地看着她现在这个模样。 从认识元晞到现在,元晞总是风淡云轻的,万物都无法撼动她似的,哪里又像现在这样,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方妈,呆萌呆萌的。 大概是因为发现了元晞的另外一面,席景鹤心情极好,更是因为被她的模样逗乐,而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更加不受元晞的控制了。 方妈顺口问了一句席景鹤饿了没,想不想吃点东西,结果席景鹤顺势以委屈的口吻说自己连晚饭都没吃,方妈疑惑地追问了两句,结果却得到了席景鹤一直在等跟朋友吃饭去的元晞,所以错过了吃晚饭的机会,刚刚才在外面遇见元晞的说法。 元晞没忍住,瞪了一眼这个歪曲事实的家伙,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厚脸皮。可席景鹤一脸的坦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本来嘛,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只是稍微变动了一点点而已! 方妈又开始“责怪”元晞这么亏待自己的男朋友,张罗着就开始给席景鹤弄吃的。 正好方爸也抓住这个机会准备大展身手,一拍桌子就问席景鹤能喝酒吗? “酒量不好,但伯父竟然说了,那我肯定是舍命陪君子。” 方爸总算是对席景鹤改观了一些:“爽快!” 方爸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贪恋这杯中之物,只是老婆管得严,根本没多少机会喝,现在来了一个席景鹤,赶上的绝佳机会岂能错过,连带着看席景鹤都顺眼了几分,嚷嚷着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久。 方妈以最快的速度弄了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之后,方爸跟席景鹤坐在一起,就喝上了。 席景鹤是个腹黑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酒量不行,可如今他都喝了一斤多的白酒了,连眼神儿都没变一下,倒是叫嚷得更厉害的方爸,双眸迷离,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 难得拉上一个这个合心意的酒友,又爽快,说一杯就是一杯的,不像一些人,含含糊糊地偷奸耍滑,方爸对席景鹤的印象总算是有了一个向上的趋势发展,并且逐步改观。 此时他已经拉着席景鹤,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酒后的真心话:“我这个当爸的没本事,女儿早早就跟着她外公住在了山里,幸好学了一身的本事,才能够过上如今的好日子。晞晞很好,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所以你可不能亏待她……” 席景鹤听得很认真。 尽管做过让下属监视元晞与祁静然的事情,但他却从未派人调查过元晞。 也许是心底的那一份简单与安宁,也许是一开始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特别的,才会不希望仅仅是从书面上那简单的一些字,来了解她的生平。 比如现在就很好,听着她父亲的讲述,说起她的幼年,她的往事。 不自觉的,他的心情平衡了许多,大概是抱着一种类似于——祁静然你的确和她小时候就认识,可几个月的时间算什么青梅竹马,我可是亲耳从她父亲这里听来的她的事情——之类的洋洋得意的心态。 自觉搬回一筹的席景鹤,高兴之余,又不由得好奇起元晞的往事。 住在山里?学了一身本事? 虽然他早早就发现元晞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她表现出来的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淡然从容,更是因为从外公那里听到的各种夸赞的话,在他的口中元晞简直就是他最满意的晚辈了,通晓经义,擅音律,一手好字游龙凤舞……这所有的评价,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家庭能够蕴养出来的。 见了她的爸妈之后,他更加奇怪,应该方爸方妈就是普通人,绝不是能够养出元晞这般与众不同的奇女子的人。 而现在,他知道了,一切,大概都要归结于元晞从小跟随的外公。 那又是一位什么样的奇人? 元晞所谓的一身本事,又是何意? 席景鹤突然发觉,元晞是很神秘的,就算他自诩对她颇为了解了,可她就如同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看了一部分,却永远都还有下一页。 正是因为这样,他对她,才是改变不了的兴致勃勃,只想将她了解得更深,更多。 饭终酒罢,喝得七晕八素的方爸已经搂着席景鹤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了,要不是介怀席景鹤身上的女婿身份,恐怕都恨不得跟他做拜把子兄弟了。不过这样就乱了辈分,不行不行,女婿吗,小席还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的! 把握人心,席景鹤果然是个中高手,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完全收复了方爸方妈的心,一口一个小席地叫着,已经完全将他当成女婿的架势。 而元晞?她已经彻底被忽视了。 终于到了席景鹤要离开的时候,方妈本来想要留席景鹤下来住一晚,可惜元晞*地来了一句他的车就在外面,然后抓着席景鹤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外走。 方妈看着两人的模样好笑不已,开心之余也有些感慨,当年那个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乖女儿,如今都到了要找男朋友的时候了,果然时光易逝啊! 席景鹤笑意满满地看着元晞拉着自己的手腕拖着自己走,他还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着个子娇小纤弱的元晞用力拖着自己走的模样,就乐不可支,眼角漾开的笑意,从今天踏进元晞家门开始,就一直没有淡过。 亏得元晞力气大,才没有注意到席景鹤的小动作,不然更是气他。 好不容易扯到席景鹤车前,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怒瞪着他。 “席景鹤!你不觉得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吗?为什么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我的父母,让他们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元晞这么风淡云轻的人,面对席景鹤今晚的越矩的举动,也忍不住生气了。 可是席景鹤仍然含笑看着她,神色间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与纵容。 也就只有她,在自己面前这么生气发怒的样子,不但不让他觉得冒犯,反而觉得甚是开心了。 “你生气的样子很漂亮。”他抬手想要拨弄元晞的头发,却被元晞抬手挡住了。 席景鹤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好了,下次再来拜访伯父伯母了,今天我要先离开了,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结束。” 他向元晞解释的样子,已经完全将自己定位成男友的角色了。 元晞气呼呼地看他:“你没有听懂我之前的话吗?”她更生气了! “嗯,知道了。”他笑着答应道,眼神倒是诚恳,可谁都知道,他这就不过是敷衍两句,心里面的弯弯道道,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面对这样的席景鹤,元晞也彻底无力了。 她转身就走,也不愿意再多看席景鹤一眼了。 席景鹤望着她背影,摸了摸下巴——好像真的生气了?看来要多哄哄才行了。 想起今晚的经历,他便忍不住发笑。 他在家中与父亲吃饭的场景是什么样的?长长的餐桌,丰富又精致的菜肴,其他人都没资格落座,于是只有父子两人,隔着数米的餐桌对望,饭间无言,只是沉默又严肃的气氛,吃饭这么轻松寻常的事情,都被这样的气氛整成了最严谨的流程。 这样的吃饭,他很不喜欢。 倒是跟元晞的父亲,吃吃笑笑,坐在一起交谈,言语间亲昵如同没有了辈分的隔阂——这样的感觉虽然陌生,却不让他讨厌。 想必,他也会慢慢喜欢这种感觉的。 还有元晞的妈妈,总是会让他想到已经去世的母亲。 也许元晞的妈妈没有那么温柔大方,那么漂亮,可属于母亲的味道都是一样的,让他怀念,在刚刚的时间内,他心中感触,差点儿落泪失了形象。 想到这里,席景鹤不由得失笑。 如今,他更是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世界上也有这样的事情,辛辛苦苦地追着一个人,喜欢她,为她付出,都令人如此的高兴。 于席景鹤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于席景鹤而言,这也是会让他铭记一生的,唯独属于元晞的感觉。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她了! 正文 章066 大法会 高鸣想要找的人,终于找到了! 叫刘二的男人躲在晋省的一个小乡村里,这个地方正是他的老家,高鸣之前找他的时候跑过很多地方,却唯独没有去他的老家,只是因为听刘二说过,自己老家的家人都死完,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回去了。 结果,他在诈骗了高鸣一大笔之后,果然是躲在老家了。 刘二就是一个常年以行骗为生的人,独独靠他自然是不可能做到处处滴水不漏,这么多年都风雨无阻地过来了,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比如这一次从高鸣这里诈骗来的一亿,他只得了五千万,另外五千万,全部给了他身后的那位大佬。 其实,要从已经到了自己手里面的钱中拿出这么一大笔给别人,对于刘二来说,简直就如同挖他血肉一样。可不给不行啊,如果没有大佬在他背后为他保驾护航,再精明的骗术也有栽了的一天。 比如他现在留在老家的小村子里面,就是等着大佬为他安排出国的事情。 这些年钱也“赚”够了,再贪心下去,这条命几乎也就没有了。 在高鸣找到他的那一天,心知肚明自己跑不了的刘二,也没有害怕的情绪。他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大佬在,他总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因为他在挑选下手人选的时候,都的挑的那种没有什么深厚背景的,一般点的人物,大佬都能够护得住他。比如说高鸣,他自己不成器,没什么人脉关系,他的父亲虽然是一位收藏家,可认识的也都是一些文化界的,能力有限。 再加上高鸣父亲那一屋子珍贵的古玩,难怪高鸣会成为刘二眼中的大肥羊,愿意花费几年的时间来干上这么一票。 可惜,刘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为高鸣保驾护航的,却是在江州乃至全国都呼风唤雨的赵升。 赵升如今的生意做到这么大,白道黑道上的人物都有一些交情,饶是刘二背后的那位大佬,也不敢招惹这位,虽然不至于惧怕,可到底是井水不犯河水。 刘二成了弃卒。 那位大佬保了他这么多年,这一次,到底还是将他推了出来。 只可惜,赵升的地位还不足以让那大佬将到嘴的五千万吐出来,所以高鸣在抓到刘二之后,能够追回来的,只有刘二这里的五千万。 最后连五千万都没有,刘二为了打点自己出国的事情,就已经花掉了一笔钱,他手下的小弟又分了一部分,其实刘二的身上,也就只有三千万了。 如此,高鸣还是亏损了七千万。 不过,高鸣对此倒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抓住了刘二,了了自己的心结。 至于三千万,聊胜于无,高鸣将这三千万用来还了家中的各种债务,再加上变卖了父亲的一些遗物古董,总算是填补了外面的债务。 无债一身轻,尽管高鸣除了父亲留下来的那一堆古玩,就一贫如洗,手中存款不过几千块了,但高鸣仍然觉得轻松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有脸去面对父亲了。 高鸣对于元晞,是很感激的。 报答人这种事情,总不能让他的赵叔帮忙,思前想后,高鸣从父亲的古玩珍藏中,翻出了一件年代久远的东西。 一个紫檀木雕琢而成的精致盒子,却只是用来装了一方木印,看起来还是很粗糙的木印。 父亲对待古玩的态度,从来都是每日把玩,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古玩有灵,只有真正珍惜珍视的态度,才能让这些灵物长存。 高鸣曾见父亲把玩过所有的珍藏,唯独这个紫檀盒子中的印章除外。 他问过父亲,父亲只是说,此物有灵,非有缘人不得碰之,他并非有缘人,碰了这印,也不过是为自己招祸而已。 并且,父亲也多番对他叮嘱,就算好奇,也不能多碰,这宝物,并不是他们的福寿可以承担的。 高鸣深深记得父亲的话,现在想来,这方宝物,想必也就只有元师傅这般的高人,才有福寿足以承担吧——自从找到刘二之后,高鸣对元晞的敬仰一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对元晞简直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当然,高鸣还有另外一种想法。 就算父亲看走眼,这方印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有外面这个价值不菲的紫檀盒子在,也不算是怠慢了元师傅。 想起自己从晋省回来了之后,也未曾拜见过元师傅,便早早打了电话给元师傅,被赵叔安排在了一家饭店见面。 赵升也到场了,他亲自定下的饭店自然不会普通,总体风格偏清雅的江南小筑,小桥流水的静雅与清淡菜肴的完美结合。这是赵升纯粹参考了元晞的口味,才将座位定在这里。 不过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礼。 元晞收到高鸣的东西时,也没有推脱,只是看到盒子里面,那个看似制作粗糙的木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印章,竟然给了她一种平稳强大的气场,就像是外公的镇岳印。 只不过相比起来,镇岳印偏向中正平和,而这方印章,则要更加锐利逼人一些。 元晞将这方印捧了出来,放在手上,仔细观摩。 方方正正的模样,上方雕琢有一只粗糙模糊的猛虎,材质似乎是桃木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很低档的木料,元晞以望气术观望,更是没有发现一点不同之处。 所谓平稳强大的气场,原本只是她的直觉,莫非是她的错觉?这枚印章,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印章? 元晞觉得没这么简单,她连饭也没有吃,将这枚印章拿在手上足足把玩了一个多小时,才叹了口气,将印章重新放在盒子中。 如果不是恰巧发现了木质纹理的不同寻常,大概元晞也走眼了。 这枚印章的确是桃木,只不过却是用的雷击木! 虽然没有气场,但元晞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古玩,而是一枚法器,只是阴差阳错,消去了气场而已,可原身,定然不平凡。 能够用千年雷击桃木来做材质,就算手工拙劣,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千年雷击桃木本来就是极品的辟邪镇鬼的材料,这邪鬼在风水一道上,便是所谓的阴煞了。 “这也许是一件很珍贵的法器。”元晞关上紫檀木盒子,往高鸣方向推了推,“我不能收下。” 高鸣却表现得很坚决:“元师傅了了我的一桩心愿,让我如愿将那个骗子给抓了回来,在我看来,元师傅帮助我的,比这方印章珍贵得多!” “此物太珍贵。”元晞仍是摇头拒绝。 她倒是有些想要,可外公从小便教导她为人要有风骨,自然不能随手收下这样的珍品。 高鸣不为所动,坚定地看着元晞:“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这件宝物,以我的福寿也是承担不了的,不如落在元师傅这样的明眼人手中,才能绽放属于它的光彩,想必,这宝物若有灵,定然也会选择元师傅的。” 元晞沉默了,她看向那个紫檀木盒子。 的确,在看到这枚木印的刹那,她便有一种亲近之感。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为此,元晞也改变了原本的主意,本来高鸣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就到此为止了,不过现在看来,承了他的人情,为其父寻龙点穴,也是必然的。 饭后,元晞将这件事情说与了赵升,让赵升也是惊喜不已。 原本为老友的墓穴就这样错过元师傅可惜不已,谁知道元师傅竟然主动提出来要为即将下葬的高鸣父亲寻龙点穴,想来应该是刚才高鸣送的那份礼物的效果,自然是高兴得很。 谁知道,这件事情,高鸣自己竟然拒绝了。 “也许世人无人不想发财,但现在我不想,钱对我来说不是个好东西,我的夙愿,不过就是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没什么大的野心,所以要辜负元师傅的好意了。” 历经此时,高鸣算是彻底看透,不再着相于金钱名利了。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想要钱,将他父亲遗留下来的那堆古玩变卖了,就足够他挥霍三辈子的了,大收藏家到底还是大收藏家,就算被变卖了一部分,剩下的拿出来,开个博物馆也绰绰有余,所以高鸣也不过是守着金山一身穷而已。 只是高鸣自己不愿意,变卖了父亲一部分珍藏已经足够愧疚了,剩下的东西,他是要守到死的。 元晞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无奈之余,只得苦笑。 不过高鸣父亲下葬那一天,她还是悄悄随着赵升来了。 看到这个墓穴所在,她便为之一愣。 “天生福缘,自有命定。”元晞随即笑开,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赵升不解:“元师傅的意思是……” 元晞摇摇头,笑着并未解释。 既然是天意,那天机也不可泄露才是! 高鸣此后的人生,并未像他想象中的就此平淡过去。 他放弃了自己所喜爱的玉石,转而一头扎进了古玩的汪洋大海的,算是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衣钵。不过他不是要通过此项赚钱,而是真正潜心地研究,于是,他父亲遗留下来的那些鉴定笔记,就成为了他的强大助力。 高鸣十年如一日的苦心钻研,走街串巷,到观摩博物馆,还有家中一堆古玩可以亲手把玩,他的水平自然突飞猛进。 他对待古玩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只是为了父亲,而到了后来的真正喜欢。 待他年迈的时候,他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大收藏家,身上更是挂了故宫学者、大学教授、某某收藏协会会长等等一系列的头衔,尽管不是物质上的丰富,但从其他方面来说,他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更是业界内大器晚成的传奇人物,许久之后,甚至出了以他为原型的收藏题材电视剧! 人的一生,不可预测,至于当初高鸣父亲所葬的墓穴到底为何,大概,也就只有元晞才知道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元晞带着这个紫檀木的盒子回了家,继续在灯下钻研这枚木印。 她找来了一方干燥的软布,将木印上面的灰尘一点一点擦拭干净,这枚看似普通寻常的木印,才算是慢慢展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入手温润,包浆浓厚,一看便是历经了岁月的好东西,若不是因为上面的猛虎雕工实在是太烂,也算是一件极好的收藏品了。 可元晞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元晞不得不将木印收了起来,撞在紫檀木盒子中,放在自己的床头。 夜里,她似乎陷入了梦魇的泥沼—— “宇宙……镇四重天三界……盖人身万邪魔……福缘深厚……万神听令……” 第二天早上,元晞坐起身来,皱眉看着床头上的檀木盒子,眼睛下方有着淡淡的黑色阴影。 昨天夜里,她总觉得耳边一直有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荡,令她一夜都没有睡着,偏生又醒不过来。 今天此时再回想起自己昨晚听到的那些话,竟然一句都回忆不起了,只留下只言片语,诸如“福缘深厚”“万神听令”之类的。 元晞百思不得其解,却意识到,这枚木印的来头,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打。 恰好弘延大师打了电话过来,亲自邀请元晞参加慈岩寺一个星期后的法会。 慈岩寺乃是西南地区的著名大寺,远近闻名,更有高僧弘延大师坐镇,可想而知,慈岩寺三年一度的*会,将是多么的声势浩大,高僧云集了。到时候,恐怕弘延大师相识的许多信徒都会前来拜访,如今信佛的高官富豪更是不在少数,可以想象到时候的场面宏大。 元晞心知,这是弘延大师为自己铺的路,想要以慈岩寺*会这个平台,为她介绍一些人,打下人脉基础。 这是弘延大师的好意,元晞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而弘延大师的善意之举,她也将感激放在了心里。 答应下来了之后,元晞挂了电话,顿时看向床头处安安稳稳的紫檀木盒子。 此物,也许可以找弘延大师帮忙鉴别一下? 打定主意,元晞在一个星期后参加慈岩寺*会的时候,果然是带上了这个盒子,确切的说,是这个盒子中的木印。 元晞就找了一块白布将它给裹了起来,随意塞在自己的背包里,带上背包就出门了。 若是别人见她将这般宝物就这样放着,估计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儿。 只是心疼的不是那方神秘的木印,而是那个雕琢精美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 今天的*会,赵升也会参加,他知道元师傅有了弘延大师的这层关系,很有可能也会参加,便在两天前问了元晞,便于今天亲自前来接她,一同上山。 远远便看到慈岩寺的山下全是来往的信众游人,车子更是从很远之外便走不进去了,只能步行。 整个江州都知道慈岩寺三年一度的*会,无论是不是信众,只要有时间有兴趣的,都不会错过今天这个好日子。 只可惜这样,便造成了恐怖的拥堵时间。 不过,像赵升这样的由慈岩寺亲自邀请而来的贵客,自然是走的特殊通道,不必与信众游人堵成一堆,可以坐着车轻松顺利地上山。 若是今天元晞没有和赵升一起前来的话,估计也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规矩,只会老老实实地拿着拜帖走普通的山路了。 特殊通道虽然比普通山路要崎岖漫长一些,可开车还是很快就到了,一路上还有不少类似的特权车辆,或是昂贵的豪车,或是低调的特权车牌,简单的细节便可以看出,能够开车在这条道上的,无一不是大人物。 不过大人物也要出示拜帖,没有拜帖的只能处于外围,而能够近距离观礼法会,并且头批上香,受洒水祝福的,则是获得拜帖的人。 守在山门的知客僧原本以为元晞是跟着赵升来长见识的晚辈,谁知道元晞自己也递过来一张拜帖,这个年纪轻轻不足二十的小姑娘,顿时引起了不少注意。 当然,注意也是有限的,毕竟他们的猜测,便是元晞大概是那家的子女,拿了家里面的拜帖前来观礼的——这种事情,也算是稀松寻常。 可是,当知客僧用惊讶的眼神扫了扫元晞,随后又极为尊敬地作了一揖,道:“原来是弘延大师亲自邀请的贵客,弘延大师有吩咐,直接请女檀越去大师禅房,请。” 这下,无人可以忽视这个看起来尚且不足二十的小姑娘了。 要知道,他们所有人的拜帖,都是以慈岩寺的名义发出,而真正以弘延大师名义发出的拜帖,唯有元晞这一张而已。 今天拿着拜帖前来观礼的人,除了一部分是真正的信众,一部分却是冲着弘延大师来的。 弘延大师闭关山门多年,除了少数几位顶层大人物能够与之交谈,其他人几乎难见其面。就算元晞是他们猜测的大世家晚辈,也不可能获得大师这样的礼遇。 这下子,元晞的身份猜测纷纷,说法不一。 唯有知晓内情的赵升笑道:“果然是元师傅,那便不耽搁元师傅了。” 元晞点点头,随着一名知客僧走了进去。 旁边几个认识赵升的立马围了过来—— “哎,老赵,刚刚那位是什么身份啊?莫非是京城下来的红色子弟?居然得了大师这般的礼遇!” “我看不像,赵董刚刚不是称呼那位小姑娘为元师傅吗?” “该不会是风水师吧!” “怎么会,年纪这么小的风水师……” 赵升则打断了他们的话:“哎,你说得没错,元师傅的确是一位风水师,也是弘延大师的晚辈!” “风水界的新秀?”在场不是官员便是商人,对风水都是略知一二的。 赵升神秘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元师傅已是一位手段通天的大风水师!我有幸曾经得了元师傅的指点……” 随着赵升的讲述,元师傅这个名字慢慢流传开来,至少在不少人耳中都留下了名号。 尽管他们有些不相信这么年轻、还是个女的风水师,但赵升前段时间出现的资金困难、周转不善的状况,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简直堪称神妙的化解,也让他们纷纷猜测,赵升是搭上了哪位大佬。 不是没有人猜测,赵升是用了风水上的手段,但任谁都无法想象,解决了赵升问题的,竟然会是一个年纪尚且不足二十的小姑娘! 元晞当然是不知道身后一群人自己的评价猜测,她随着知客僧一路来到弘延大师的禅房,刚好看见弘延大师与两位唐装老者坐在一起,笑意盈盈地交谈着什么。 弘延大师今天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他身上那件宝光四射的袈裟,让原本就慈眉善目、高山仰止的弘延大师,看起来更是宝相庄严,高人意味浓厚。 而与弘延大师面对而坐的两位老者,应该也是身份不俗,穿着锦缎唐装,气度威严,手上带着玉扳指。两位老者一个亲和,一个严肃,不过气场倒是不相上下,而且面对弘延大师的时候,也是十足的尊敬。 知客僧敲了敲门,引来了弘延大师的注意。 弘延大师看到跨门而进的元晞,高兴地起身,笑得越发和蔼:“元小友!你可算来了,快请进!” 那两位老者都不由得一惊,心中好奇,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得了弘延大师如此礼遇尊重。 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清冷淡然的小姑娘。 长相外表已经不是老者如今这个年纪会在乎注意的东西了,他们看重的是元晞身上的气势,从容有度,举止淡定,就算在这样一群老头子中间坐下,也不见丁点窘迫畏惧,反而坦坦荡荡,目光明亮,颇有风骨,一看便不是寻常家庭的出身。 “这位是?”亲和老者疑惑问道。 元晞微微颔首,并未放低姿态:“元晞。” 若是换了一个跟两位老者同龄的人来做,也许他们会高看一眼对方的姿态,可元晞这般态度,却让常年身居高位的老人,心中有些不悦了,难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弘延大师倒是不意外元晞这样的态度,毕竟元晞出席这样的场合,作为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而是风水正统元家家主的身份! 看到两位老者眼底的淡淡不悦,他还是出声解释道:“这位元晞姑娘,老衲托大一些,算是她的长辈。元晞姑娘出身风水世家,如今已担家主之位,风水之术更是高明通天,连老衲都自愧弗如啊!” 就算没有点明元家地位的重要性,但弘延大师轻轻飘飘的几句话,以自身为奠基,仍然在转瞬间,就加重了元晞的地位筹码。 两位老者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迅速郑重其事起来——风水师! 自古以来,风水师这个行业都是受人敬畏尊重的,福祸盛衰皆在掌握,真正高明强大的风水师,纵使古代的帝王,也不敢轻慢小觑的。 而这两位老者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敢自认高得过古代的帝王,那才是天下的第一人,而如今神州大地卧虎藏龙,他们哪敢自认天下第一人? 所以,他们很快转变了对元晞的态度,当然,其中也是因为更加看重弘延大师的态度,弘延大师绝不是吹嘘之辈,既然他能够这样说,那说明这个小姑娘,本事是真的超过了弘延大师,水平不俗。 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水平,当然值得一交! “在下刘浩德。”严肃老者冲着元晞点点头,眼中泛起淡淡亲和之意,已是难得。 亲和老者则笑眯眯地跟元晞介绍了自己:“在下顾长海。” 元晞扯出浅浅的客套笑意:“见过二位。”……虽然作为元家家主要拿捏一下身份,却也不能太过了,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元晞目前也比较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虽说她的起点高,可在风水界的名声还没有打响,并没有太多人认识她。而且如今已经不是元家的时代,她元家家主的身份也不如当年,能够做的,自然是加重自己的实力与分量! 弘延大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还好元晞没有太过于高傲的态度,物极其反,太过于高傲就成了孤傲,最终也只是孤家寡人,而元晞今天拿捏的分寸,已经足够到位了。 刘浩德与顾长海两人离去后不久,弘延大师便问起元晞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问题。 “元师傅是说得了一件神秘的宝物?” 元晞点点头,只是有些犹豫:“不过是道家的东西……” 弘延大师知道她的顾虑,笑着摆摆手:“佛道是一家,老衲是没有那么清明的界线的。” 既然弘延大师都这么说了,元晞自然将包中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弘延大师一眼便认出来了盒子的材料:“紫檀木?这么珍贵的木料不是用来作摆件而是用来做装东西的盒子?” 看来里面的东西,果真是出乎意料的珍贵了。 弘延大师打开紫檀木盒,便看见一方木印静静放在那里。 与元晞的感觉差不多,他第一眼,也觉得这方木印有些不凡,有一种顶级法器的感觉,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任何的气场,这与法器的身份又有些不符合了。 ------题外话------ 星期一开始又要上课了,可惜没存稿,所以更得有点晚啊…… 明天更新时间我也拿不准,只能尽量早点O(∩_∩)O~ 正文 章067 宝物自晦 弘延大师观察片刻,忽然道:“这木印的材质,应该是千年桃木雷击木吧!” 元晞笑道:“果然是大师,慧眼如炬。” 弘延大师笑着摇摇头:“这木印的粗糙做工险些让我看漏了这一点,既然能够用千年桃木雷击木来做材质的,这枚木印定不会平凡,只是老衲暂时还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 说着,弘延大师便将木印给重新放进了盒子中,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 大师就是大师,面对这种问题上十分坦然,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并不会因为纠结一点面子问题而装腔作势。 元晞只得点点头,虽然早有预料,可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弘延大师想了想:“虽然老衲尚且看不出这件事情的用处和来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的不凡,那么制作这枚木印的雕工之粗糙,不免就是一个很大的矛盾点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元晞也表示赞同。 “会不会是这样。”弘延大师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老衲听闻过一个传闻,宝物自晦,相传,真正有灵性的宝物,是懂得自己掩饰的,也许这木印也是如此,才会看起来这般的粗糙?” 弘延大师的一番说法,也让元晞豁然顿开。 “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说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枚木印没有气场也就可以解释了。”元晞说着,突然想起自己那晚上听到的那些玄妙的声音。 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她一贯是一个记忆力极好的人,甚至已经习惯了很多东西过目,便能够留在脑子很久很久。 可是那晚上听到的声音,竟然在不断地淡忘消失,至今,她只记得支离破碎的几个字了。 她将这疑惑同样说与了弘延大师,弘延大师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几个字,也是沉思了片刻。 “老衲猜测,这枚木印,也许是道教法印,而小友听到的声音,也许是符箓法印的咒语。咒语以言字通达法力,拥有神奇的力量会让听过的人忘记,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没有彻底确定这枚木质法印的身份,但元晞和弘延大师已经一致认为,这件东西的不普通了。 法会开始的时间就要到了,元晞将装着法印的紫檀盒子再度包起来收好,还没来得及跟弘延大师说上两句话,就有弘延大师的弟子前来说方丈大师请师父过去了。 弘延大师嘱托小徒弟照顾好元晞,自己则匆匆起身赶往前殿。 元晞在小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位置绝佳的观礼地点,也是距离法会仪式最近的地方。 佛教的法会一贯场面宏大,何况是慈岩寺这般的大寺,自然是更加肃穆庄严,气势恢宏。 穿着僧袍袈裟的和尚们从大殿两侧鱼贯而入,汇聚于大雄宝殿之上,所备佛家法器有木鱼、钟、鼓、罄等等,每一件都拥有气场,可见都是实打实的真正法器,不带半点掺水的,让人感叹佛门底蕴之深厚。 不过转眼想想也不奇怪,法器所得之途,其中之一便是通过佛门道家的开光仪式。自家都有这个能力了,传承千年的佛门,没这么点底蕴能行吗? 看到这一幕,元晞心中有尊敬,也有感叹。 回顾家族典籍,在元家家势最盛的时候,每年同样会聚集元家主脉分支的所有元家人,举行开光仪式。元家有自己的仪式和手段对法器进行开光,这是除了佛门道家之外唯一的,也是独属于元家的秘密,只有家主代代口耳相传,也是元家的真正立足之本。 如今元晞倒是知道,可是要恢复那样的开光仪式,还需等待元家开枝散叶,再度人丁庞大繁盛才行,现在的元家,剩下的不过只有她和外公两人,也不足以能力举办一次开光仪式。 僧人们的低声吟诵将元晞从追忆中拉扯了回来,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声势浩大的法会之上。 僧人们已经纷纷盘坐,共同吟诵经文,这是佛门传承千年的梵音,的确有洗涤人心,静心凝神的功效。 既然是法会,自然少不了开光仪式,已经一批雕琢成形却尚未形成气场的法器放在大雄宝殿,等待开光。 一部分是慈岩寺自己准备的,一部分则是别人送过来的。 原本弘延大师也问过元晞是否有需要开光的法器,元晞来得匆忙,身上除了那枚桃木法印也没有带其他东西了,不得不拒绝弘延大师的好意。 随着僧人们彼此一致的梵音吟诵,整个慈岩寺都安静了下来,诚心的信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静静祈祷,而普通的游人们,也被这样的气场所感染,并未发出一点声响,周围甚至是佛寺的上空,都是静心梵唱的声音在回荡。 在这样的梵唱之下,连蝉都停止了鸣叫,变得安静,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起来。 这边是佛门的力量。 元晞同样静心宁神,静静感受着这梵唱声中的力量。 这些僧人都是真正修习佛法多年的僧人,所以他们的梵唱吟诵是有力量的,当他们的声音聚集在一起,醍醐灌顶的同时,也悄然形成了柔和稳定,却相当强大的气场。 这个气场,则与大雄宝殿上面摆着的法器,形成了共鸣。 元晞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无色的波纹,如涟漪般朝着周围荡漾开去。 波纹扫到她,她没有退开,只是伸出手,悄悄拨弄。 这缕生气在她的拨弄下,轻巧地绕过她,朝着身后而去。 元晞不用望气术便能够发觉到,那些未成形的法器,已经慢慢开始形成气场了,等过了三天三夜,气场彻底凝固成形,这批法器,就算是开光成功了。 梵音阵阵中,德高望重的弘延大师,在不少信众敬仰的眼神中,越众而出,身后一个小沙弥端着一盆清水,而弘延大师则接过杨柳枝,拿在手中,一边漫步,口中念唱祝语,一边将杨柳枝蘸上清澈福水,轻洒起来。 此乃效仿观音大士的杨枝甘露,虽然不如观音大士的杨枝甘露肉白骨医生死那般神奇,可这看似普通的清水之中,却融有佛门法印符箓,具有独特的力量,能够庇佑信众,普度众生。 ——也许这说法有些夸大,但这段时间内无病无灾,是肯定的。 元晞自然受到了弘延大师的照顾,更让一些人侧目,猜测着元晞的风水师身份,也开始犹豫,是否要上来结交。 一切繁琐的环节终于结束,该到了上头炷香的时候。 这头柱香很重要,一般来说,都是在往几年中,对佛寺作出了最大贡献的虔诚信众来的,自然是能够近距离观礼的大富豪们中的其中一位。 当一位老者越众而出的时候,元晞一眼便认出,这个人赫然就是刚才在弘延大师禅房内的两位老者之一,那个笑容和蔼亲切的顾长海。 顾长海抱拳示意四周,满脸笑意,将小沙弥递过来的已经点好的一米长大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香烟袅袅,这场法会,才算是基本上结束了。 安静的慈岩寺重新热闹起来,许多人从大雄宝殿外的空地上冲了进来,作揖跪拜的作揖跪拜,更多的则是想在香炉中插下自己的香,向佛主表示自己的敬意。 就算只是来看热闹的游人们也不例外,上一炷香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抵触。 在整个慈岩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时候,元晞已经悄然从这里退出,又转头去了弘延大师的禅房,路上正好遇上了赵升,便与他走在了一起。 看了看时间,原本感觉这法会如此短暂,实际上都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 “等等!元师傅!”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大声喊道。 元晞疑惑地转过身,与赵升一同看向身后追来的这个胖乎乎的中年富商——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个胖子是个富商的,便是他那一身让人难以忘怀的暴发户气质了。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玉佛不说,还嫌不够套了根小拇指粗的金项链,以显示自己的品味不俗。身上穿着一套阿玛尼西装,腰上那根爱马仕的皮带,金闪闪的一个H,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跟腰带的品牌似的。 还有脚上的鞋,手上的扳指,不用赘述,便足以想象到一般土包子暴发户们的神奇品味。 不过一般来说土包子暴发户们,应该是脾气暴躁,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这个胖乎乎的中年富商却对元晞笑得点头哈腰的,再恭敬不过了,倒是有些新奇。 “哎,元师傅您好您好,我是林远富,搞房地长生意,这是我的名片,您收一收啊,哈哈!” 这位叫做林远富的暴发户虽然品味不怎么样,但拉拢人的态度还是很好的,端得起放得下,笑容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热情,又恰到好处,元晞便伸出手收下了他的名片。 元晞倒是好奇他叫自己的那声元师傅:“你知道我的身份?”她是指风水师。 林远富点点头:“当然知道当然知道,风水大师嘛!我可是在山门外就听见了,敬仰您已久了,这会儿正巧上来拜访拜访您!” 元晞点点头:“原来如此。” 林远富谄媚笑着:“这个,元师傅,不瞒您说,最近呀,我遇上了一点麻烦,希望元师傅能够为我指点迷津,不知……” “我既然是风水师,那有客上门,岂有不接的道理。”元晞坦然道,直接拿出手机对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林远富的手机随之响了起来。 “这是我的号码,你记一下,法会之后,再联系我吧。”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也不好谈论这些问题。 林远富忙不迭地点头,想着终于找到一位连弘延大师都推崇不已的风水大师,心中甚是高兴,喜滋滋地转头走了。 赵升这才对元晞说道:“那林远富,我倒是知道他一点,他是个房地产商老板,早点做倒爷起家的,跟随了房地产最黄金的几年浪潮,攒下了很大的家业,在江州地界上,也算是个人物。最近听说他新开发的一个楼盘遇到了不小的问题,估计是因为这个才找上元师傅的。” 元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赵升皱了皱眉:“其实,我听说林远富的那个楼盘,请了几个风水师去看过,风水师是真是假我虽然不知,但通通打道回府却是肯定的,也许是这样,他才找上了元师傅,希望元师傅助他一臂之力,倒是慧眼识人,哈哈!” 赵升不着痕迹地恭维了元晞一把。 元晞淡然道:“想来问题,应该会有些棘手了。” 不过还没看到,她也不能妄下定论。 再说了,元晞也不是那种会逞强的人,如果去看了之后,她自觉不能解决的话,自然会拒绝这个单子的。 当然,在赵升看来,就没有元师傅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林远富的小风波过去之后,元晞和赵升来到了弘延大师的禅房,准确的说,赵升算是沾了元晞的光,两人在慈岩寺,跟弘延大师用了一顿斋饭,才下了山。 下山之前,此次来参加慈岩寺法会的不少人高官富商,都给元晞递了私人名片,加起来厚厚的一沓,元晞没有丢,而是收了起来。 这些人就相当于是风水师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些人的需求,无论是本事再强大的风水师,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并无任何作用。只是元晞也清楚,这些人是看在弘延大师的面子上,才递了名片,表达一个想要结交的心思,心里未必有多么地认同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时间。 法会之后得第二天,元晞就接到了林远富的电话。 “元师傅,我是林远富啊,您还记得我不?”林远富果然不愧是能够混到如今身家的人,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中年人,也算是有名有地位的,在元晞一个不足二十的小姑娘面前,仍然能够放得下架子,一口一个您的,叫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违和感。 元晞开门见山便问:“我听说,林先生名下的楼盘出了问题,想必找到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林远富一愣,又很快缓过神来:“原来元师傅已经知道了啊!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希望元师傅,此次能够前来帮我看一下问题所在!” “自然可以。”元晞颔首,答应下来。 正好今天就是周末,元晞不用去上课,有时间可以去林远富的楼盘看看。 林远富派了车过来,亲自接了元晞就去了他新开发的名为“江水一色”的楼盘。 虽然名为江水一色,但这个楼盘并不在江边,要知道江州三水围绕名扬天下,能够看到一点江景的地盘,早年就已经开发完了,完全没有见缝插针的地方。不过这里既然能够取个江水一色的名字,自然是因为这个楼盘绕湖而建,湖景山色,自是绝佳好风光。 江水一色的楼盘也是因为这样打响了名字,因为江州地势崎岖不平,多为山岭的原因,天然湖景是很少的,当初这块楼盘也算是炙手可热,最后被林远富凭借多年扎实实力和财大业大给拿了下来,气煞一众竞争者。 地盘到手之后,林远富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将这个楼盘打造成标志性的高档小区,最外围的是高层电梯楼,其次便是花园洋房,而最靠近湖水的绝佳位置,则被他划成了别墅的地盘,隐于郁郁树林之中,颇有一种悠然隐居山林中的感觉。 林远富甚至都想好了,湖景一半会被作为别墅的配套设施,做顶级的园林设计,足以让别墅的等级再跃上一个档次,另一半则做成半开放式的公园,不仅有江水一色的居民可以前来游玩,江州市里的人也可以前来游玩,随之打造一系列如医院、大型超市、幼儿园等等一系列的配套设施,让江水一色成为江州远近闻名的大楼盘。 也足够成为他的公司的一大招牌。 尽管林远富在衣着打扮上,没什么品味,但在楼盘开发这方面,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专家,至少他的想法绝妙,甚是有新意。 可惜,江水一色的楼盘开发,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再好的计划,都只能泡汤。 林远富急的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个简单的打地基,都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故,至今已经有不下五个工人伤亡,他再不服气也不敢继续犟下去了,这年头,网络传播信息发达,要是这个事情闹出去了,别说这个楼盘,就是其他的地方,他也别想混了。 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林远富不会连这点远见都没有,所以对于死去的两个工人,给了一大笔的赔偿金,对于另外三个受了伤的工人,同样也支付了一笔赔偿金,以及承担所有医疗费用的承诺。 幸亏他处理得够及时够好,才让工人们安心下来,没闹出什么大问题。 可楼盘的问题还放在那里,林远富又怎么能够彻底安心下来? 他听了身边秘书的猜测,说会不会是风水上出了问题,让老板找个风水师来看看。 林远富以前对风水师不是很了解,却也有所耳闻,听言觉得有理,立马就找了一位据说水平很了不得的风水大师。 看起来的确是个仙风道骨,有点本事的,可是这个所谓的风水大师,拿着罗盘在楼盘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狼狈不已的模样哪里还有丁点儿风水大师的气势? “有鬼啊有鬼!”这位“大师”连罗盘都来不及带上,更不要说跟林远富要钱,撒腿就跑了。 林远富这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师”就是一个骗子。 不得已,他就让一位朋友帮自己介绍了一位风水师。 这个风水师倒不是骗子了,可惜水平有限,转了一圈出来之后,告诉林远富自己在里面遇到了鬼打墙,想来应该是阴煞作祟,可是这么厉害的阴煞,已经不是他可以解决的,只能建议林远富去找更厉害的风水师。 林远富的确是有钱,可是在找风水师这条路上,不是看谁钱多,而是看人脉的。 林远富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自然是苦求无门,找了好几个风水师来看过,不是骗子,就是水平有限的。 至此,他才算是明白,风水师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的,在如今这个风水式微的年代,真正且有水平的风水师,已经越来越少了。 幸亏他的那个朋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去慈岩寺找高僧来看看,这就是为什么林远富花了大价钱拿了请帖参加法会的原因。 他在山门外就遇见了元晞,当时便觉得好奇,后来见弘延大师如此推崇这位小姑娘,又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位小姑娘的身份就是风水师,立马眼睛一亮,求了元晞帮忙。 他倒是不介意元晞的年龄,只要元晞能够帮他,那就行! 车子开进楼盘的时候,有不少工人都看向这边。 施工已经开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解散工人们,如今工程虽然拖着,可该给的工钱还是要给,这些天也就只有让工人们做些闲散零碎的工作。 工人们知道是大老板来了,估计又带了一位风水师来。 前几次林远富来,都带着风水师,可惜都是不靠谱的。这一次,工人们看到林远富居然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就更加觉得不靠谱了。 “年纪这么轻怎么可能是风水师哦!” “对啊对啊,连罗盘都没有,大老板这次是被坑惨了吧!” 工人们常年在工地上混迹,对于这种事情也见得不少,一些风水奇闻张口就来,倒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是纷纷好奇起元晞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又还是个女子的风水师了。 她抬头看着楼盘上方,不用仔细查看这楼盘的问题,就已经知道有多么严重了。 “嘶,这煞气如云,危如累卵,恐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林远富凑了过来:“元师傅您说什么?” “我说,你这里的情况不容小觑,上空已经堆积得有滚滚煞气,再这样发展下去,这方圆周围,恐怕就不是人可以呆的地方了。”她声音平淡,却说着令人大吃一惊的话。 林远富被吓了一跳,半信半疑的:“不会吧!元师傅,情况有这么严重!” 元晞点点头,在她的眼中,这楼盘的上空,简直就是乌云滚滚,煞气如潮! “你不觉得,这楼盘之中,要比外面要阴冷很多吗?” 元晞话音刚落,林远富就觉得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一股凉意从自己的脊椎骨攀援而上,让他浑身冰冷,恐惧不已。 “不,不是吧。”他口中这样说着,可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元晞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多说,抬脚朝着楼盘更里面走去。 林远富犹豫了一下,可是想着这偌大的楼盘,若是真的糟蹋了,恐怕亏损的金额会达到上亿,便怎么也放不下心,最后只得按捺住发毛的心理,拉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壮胆,保镖司机也一并叫上,浩浩荡荡十几个人跟在元晞身后,才算得上是安心些许。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元师傅大概是练过功夫的,工地上材料堆砌乱放,连他们这些大男人走在其中都有些艰难,可元师傅却步伐轻巧,如履平地,偶尔一个跳跃,便轻松越过一堆障碍物,毫无阻碍地一路向前,不知不觉,他们便被元师傅给落了下来,只能远远地看到元师傅的背影。 元晞顺着气脉以脚度量,心中对这块楼盘慢慢有了了解。 这里的煞气恐怖如斯,而且不断地聚集,几乎都要达到传说中得极阴之地的地步,甚至于是越走到里面,温度就越低,她不用望气,便能够感受到周围缭绕漂浮的散不去的阴气,也就是阴煞。 她又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她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个为了挖地基而掘出来的大坑。 这个大坑也可以说是一片泥泞,里面还丢弃着一些打地基的工具机器,而这里,应该也就是出人命的地方了,元晞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地气冰凉,阴煞围绕。 仔细一番查探之后,元晞算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个林远富是有多倒霉,挖个地基结果挖到了地脉,还一不小心把地脉都给挖破了,地脉破碎,地气自泄,难怪会有这么多的阴煞积聚。 只是,地脉有灵,一贯懂得自我保护,怎么会在这么表面的地方,这可是最容易被破坏的。 元晞一时之间还没有彻底摸准情况,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地惨叫,其中叫得最厉害的,就是那个林远富了。 元晞有些无奈,早知道就不让他们跟上来了,真是麻烦。 她不得不转身朝着刚刚来的地方而去。 大概,这群人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元晞心知肚明,知道他们没有自己望气观脉的本事,自然很容易被积聚的阴煞所迷惑,失去五感,在原地打转,也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正文 章068 三阳开泰,阴阳相冲 鬼打墙在鬼怪故事中传得很玄乎,就算有所谓的科学解释,但大部分仍然不相信鬼打墙只是一种运动想象,依旧将它和鬼怪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鬼打墙虽然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但在风水学上,却有正统的解释。 因为在风水学上,世间是没有鬼的,人死后便会消散在天地间,化为最原始的能量,不存在可能保存意识的情况,没有主观意识,自然不能称作为鬼。风水学将天地间的力量普遍归为两种,生气,与煞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理解为阳气与阴气。 这其中的气,又可以看做为“炁”,是非物质所需要的能量,代表无极。 当某个地方煞气聚集的时候,浓厚的煞气会蒙蔽人的感知,出现不断在原地打转的情况。 这里的煞气十分浓厚,就算是声势浩大十几个人,也难免会陷入泥沼之中。 …… 林远富本来有十几个下属跟着壮胆,心里安定了不少,可脑中总是回想起之前请风水师来的时候,遇到的鬼打墙情况。 他倒是没有亲自遇见,可是听下面的人说得绘声绘色,身临其境似的,他心里面也毛毛的,这会儿,正好恐惧成真了。 此时他就觉得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紧紧绷着,随时都有可能断开一般。 不过,至少看着前方元师傅纤弱却坚定的背影,他心里面还是有点底的…… 哎!等等!元师傅呢! “人呢人呢!”林远富突然惊叫起来,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其实不仅仅是林远富心里害怕,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这几个工人,都是亲自目睹过这些事件,甚至自己也陷入其中过,自然更加发怵。 林远富这一叫,可算是将所有人都吓着了。 “吵什么吵什么!安静!”林远富镇定心神,用老板的威势,将所有人都给按压了下来,他皱着眉问,“你们,看见刚刚走在前面的元师傅了吗?” 他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其中一个工人惊恐地开口,大概是被吓到了,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我,我看到了,那个,那个姑娘,呼的一下!就消失了!” “不是呼的一下,是慢慢淡去的,我亲眼看见的!” 林远富心里一沉,他看到的居然不是幻觉! 其实他刚刚也看见了。 原本步履轻巧的元师傅,就在前面几米的不远处,可走着走着,元师傅的背影就如同墨汁滴入水中,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涟漪,而元师傅的身影也随之淡去,悄然不见。 “我们走快点,跟上去。”也许只是落下了! 尽管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可林远富还是催促着一群人大步走了上去。 一群人强行镇定心神,靠得紧紧地往前走—— “等等!刚刚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林远富的司机,瞪大眼睛说道。 其他人纷纷观望四周,惊惧地承认了这个现实。 这个地方,明明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现在,现在怎么…… “鬼打墙!这就是鬼打墙!又出现了!” 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林远富吼了几声,才算是安了下来。 “不要慌,我们慢慢走,瞄准一条直线,总会走出去的!这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林远富还是拿出了老板的样子,可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害怕。 到底是因为大白天给了所有人信心,让他们能够保持心神,一路直线朝前走。 十几分钟后,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原地。 周围环境变得十分安静,夏日蝉鸣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一片死寂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惧怕!一股凉风突然吹过,却好似鬼在身边,悄悄对着他们的后脑勺吹气…… “啊啊啊!”林远富眼角余光瞟见一个黑影,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的尖叫就如同针戳破了一群人之间凝着的气氛,瞬间让一群人都承受不住,怒吼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从地上捡起钢筋闭着眼睛乱挥乱舞的。 “静心。”一个声音突然从慢慢虚空中飘来。 林远富第一个反应过来,顿时惊喜到:“是元师傅的声音!元师傅!救救我们啊!有鬼啊有鬼!” 元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淡淡的嗤意:“何来的鬼,不过是心中惧意作祟。” 她的话音刚落,林远富等人就觉得周围平地起风,空气泛起莫名的涟漪,随之荡漾开来,面前便有一条细细的白线裂开,最后,世界焕然一新,虽然还是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个地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从鬼打墙里面出来了! 当即就有人坐在地上大喘气,就算他们身强力壮的,可是鬼神让人敬畏,也是最让人惧怕的,再彪悍的八尺大汉,也会栽在这上面。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回想起之前的情况,那位看起来还有点道行的风水师可是足足耗费了三四个小时才走出来的,而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不靠谱的,居然几分钟就解决了这困境? 果然,人不可貌相! 元晞不知道在场不少人已经对她悄悄改观,她只是皱着眉看着林远富:“本意是不想带上你的,但是你作为楼盘的主人,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所以,这次,跟紧我。” “当然当然!”林远富忙不迭的点头,第一个跑到元晞身边站定。 不用元晞说,他就会这么做,林远富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楼盘的确很是诡异,也就只有元师傅能够力挽狂澜,让他安心。 其他人也随之跟了上来,在元晞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 元晞可观气寻脉,自然不会轻易被煞气所迷惑,没多久,就将一群人带到了之前她站着的那个大坑旁边。 “这里便是出事的地方吧?”她侧头问道。 林远富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果然是元师傅啊,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忙不迭地开始拍马屁。 元晞瞥了他一眼,林远富顿时噤声。 他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很明显这位元师傅并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他贯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拿捏着这种本事,自然暗暗决定调整对待元晞的态度。 元晞已经指着面前大土坑,悠悠道来:“我观煞气,累累如潮,却是有根而来,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这个地方。” 元晞一指身前土坑,郑重严肃道:“此处,地脉已泄,便是煞气如此之多的缘故!” 林远富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煞气,也不知道什么是地脉,但是从元晞的脸色看来,他便知道恐怕问题很是严重,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元师傅,地脉已泄……很严重吗?” 元晞瞥了他一眼,只得从头说来:“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中的土便是地脉,乃是风水宝地之根本,地脉一泄,这一方土地的风水气运,也算是泄了个干净。且地脉生气泄出,最容易转变为阴煞煞气,再加上此地局势所限,最是容易形成极阴之地,那么这块地,就算是真的废了。” 林远富一下子急了,这个江水一色的楼盘可是关乎他的身家产业,万一这块地废了,他这个工程不就算是作废了吗? 他抱着试探性的意味问道:“极阴之地……可以建楼盘吗?” 元晞看他的眼神顿时冰冷起来:“在极阴之地上建阳宅……大概便是日日不宁,鬼神嚎哭,且出人命……” 林远富干巴巴地笑着,解释道:“元师傅,我就是问问,这极阴之地,怎么可能真的在这里修建楼盘呢,我只是有点心疼……”岂止是有点心疼!他简直心里面在滴血! 元晞锐利的目光如同要刺破他的伪装,在确认了林远富虽然有点小贪婪,但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情害人,才算是作罢。 林远富还不知道元晞刚刚差点儿就给他打上了标签,大概知道了也会庆幸。 他只能抱着一丝希望问元晞:“元师傅,那这里,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元晞点头:“当然有。” “有就好!有就好!”林远富只觉得峰回路转,人生一下子来了希望! “我还需要再仔细走寻一番才行,这个问题并没有表面上掘地脉泄生气的简单,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元晞的神色随之凝重起来,“按理来说,地脉位置,不应该这么浮于表面才是,除非……” 除非有另一股力量,将它逼得不得不冒头。 谁知道,躲避之后又是另一场祸灾。 元晞很是惋惜,这块楼盘原本的风水应该是很不错的,观水见明堂,聚气靠秀山,乃是标准的好地好福祉。 林远富也不知道是有多倒霉,明明挑了一块风水宝地,也能转变成这样的极阴之地。 元晞让一群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则是围着土坑转了一圈之后,跳了下去。 “元师傅!”林远富叫道。 “小姑娘别下去!”几个工人同样喊道。 之前出事的两个工友,就是死在了这里,莫名被拉入了泥沼之中,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儿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人有恻隐之心,他们可不想看到元晞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就丧命于此。 元晞淡然摆摆手:“无碍。” 说着,她便蹲下身去,按了按湿软的泥土。 入手冰凉,透冷刺骨。 元晞也忍不住蹙起眉头,缩回了手。 刚刚她翻弄了一下泥土,已经开始逐步发黑,等到完全变成黑色,就符合极阴之地的特点之一了。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元晞蹲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望了望四周。 或许,她有点太执着于这个阴煞所起之地了,追根溯源,她差点儿忘了外公的教导——看此地,本应该从最基本的风水开始的。 打定主意,元晞便从土坑中轻巧跃了上来。 原来还打算拉她的几人,看到她那灵活的身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林远富心里佩服几分,却更加在乎自己的身家问题:“元师傅,如何?” 元晞说:“我需要将这周围走一走,看看龙脉地形。” 林远富道:“那我带着元师傅去吧!” “也好。”元晞也没拒绝。 只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面,林远富可谓是痛不欲生,明明双腿都累得不像自己的了,可还是要跟在精神奕奕的元师傅后来,漫山遍野地跑,他都感觉自己的脚底磨出血泡了…… 要知道,平时他都是懒得不行,宁愿坐着不愿意站着的人,不然也不会长这一身肥膘子肉,林远富只觉得自己今天下午一连走的几个小时山路,把自己一辈子都没做过的运动,全都给做完了! 累得气喘吁吁,跟条狗的。 其他人虽然比林远富好,可也累得不行,一脸疲惫之色。 只有元晞神色如常,几个小时的山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这几个小时的成果,总算是让她明白了这个地方会沦为极阴之地的原因了。 之前她虽然发现这里风水不凡,但受到聚阴之地的影响,让她的感官也受到的蒙蔽,才没有认出来这块地盘的真正来头,直到刚刚她一番捉龙寻脉,弄清了来龙去脉,才算是明白,这个地方,赫然便是十分罕见的三阳开泰格局! 三阳开泰格局,便是指的这个地盘上出现的三个小山包。 当然,并不仅仅是有三个小山包,便代表着三阳开泰,如此的话三阳开泰的格局就算不上稀罕。 三阳开泰格局的奇妙之处,便是用文王八卦来推断地理位置——此地为复卦,一阳生;此地为临卦,二阳生;此地为泰卦,三阳生。朝阳启明,其台光荧;正阳中天,其台宣朗;夕阳辉照,其台腾射。均含勃勃生机之意。 而三阳开泰的泰,上乾下坤,天地交而万物通也,是为大吉利。 三阳开泰的格局,虽然比不上七星伴月大格局的稀罕,但也是福泽一方的风水宝地,林远富用其来开发楼盘,也能够将此地打造成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 “三阳开泰?那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林远富听了元晞的话,忧心忡忡。 三阳开泰格局在他听来的确是好,但他也没忘记,如今这个格局已经被破了啊!就连好好的风水宝地都快要沦为极阴之地了!所以,三阳开泰格局的发现,对于如今林远富的心情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元晞站在高处,这里地势好,刚巧可以看到工地上那个被挖出的大坑的位置。 “你没有发现,那个大坑,正好在其中一阳之上吗?”元晞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 林远富大惊失色:“原来是这三阳开泰被破了!” 元晞点点头:“三阳开泰还有一个奇特之处,便是有三个穴场,现在其中一个穴场的地脉已经被破,造成的恶劣后果可想而知。” “还不仅仅是如此。”元晞仿佛看不到林远富苍白的脸色,继续将自己的判断结果一点一点说了出来,“原本地脉不应当这么浮于表面的,但是当我查看刚刚那个大坑的时候,我发现,这地下,也许有条阴河!” 林远富也许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了,一脸麻木:“那是什么……” “地下暗流,性属阴。应该是地质变动,让原本埋得很深的这条地下河,慢慢显现出来,与三阳开泰的大穴场形成了对冲,阴阳相冲,才是造成这个楼盘陷入如此泥沼的真正原因!” 有人小心问道:“我只听说过阴阳相和,怎么这一阴一阳还会相冲啊!” 元晞点点头:“自然,阴阳相和也是要分属性的,这三阳开泰阳气刚烈,而阴河急湍,同样猛烈,两者相撞,在相和之前,恐怕就已经打起架来了。” 林远富抱着仅存的一线希望:“那元师傅,现在……还有得救吗?” 他知道元晞的水平肯定是要高于他之前遇见的所有风水师,因为那些人解释这么多阴煞的原因,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反倒是元晞,将所有问题捋了个清清楚楚,这不也证明了元晞的水平能力更高吗? 他唯一能够期望的人,也就是元师傅了…… 元晞沉思片刻,皱眉道:“现在还拿不准,我需要思考一段时间。”她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下山了,等我回去思索思索,后天再来。” 林远富忙不迭地点头,到底还是露出几分欣喜之意——没拒绝就好!这就说明还有一线希望! 林远富恭恭敬敬地将元晞请上车,送回了家。 元晞坐在书房内——方易走了之后,这个书房就归她一个人用了,书架上摆着的,也全部都是她从外公那里带回来的各类风水藏书,码了个满满当当,墙上还挂了一些名人字画。 元晞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勾画着,时不时顿笔沉思一会儿,或者蘸蘸墨汁,又重新挥动了笔杆子。 转眼间,她的笔下便出现了一副山川地理图。 正是今天她去过的江水一色楼盘。 她一边画图,一边思索,其实脑中传承的记忆太多也不是好事,这让没有完全消化记忆的元晞,到了真的要用的时候,就只能一点一点搜寻相关的记忆。 “哎,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叹了口气,元晞搁下笔。 地下暗河、湖泊、三阳开泰、地脉…… 这一个一个的名字都在她的脑海中如星辰般闪耀,悄无声息的,一条细细的线将这些名字连接了起来,最后,光芒大盛! 元晞目光灼灼,带着一股兴奋之意—— 她终于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元晞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想了想,她便拨通了林远富的电话。 “元师傅?”电话那头传来林远富小心翼翼的声音。 “江水一色的问题,我已经有了解决的眉目。” 元晞话音一落,便让林远富欣喜若狂:“真的?元师傅是真的吗?元师傅!您这次帮了我,我定然感激不尽,永远记得元师傅的大恩大德!”林远富激动得都快要语无伦次了。 也不怪他的态度有点过,而是因为林远富今天送走了元晞之后,又接到一个电话,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原本一个多亿的损失,再加上各方打点,虽然亏损会让他大出血,可不至于彻底没命,至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这个电话,却昭告了他一个无情的事实—— 如果江水一色的楼盘真的彻底完蛋了,那他林远富也就只有彻底完蛋了! 如今元晞这个电话,就如同雪中送炭,给他带来了全新的希望! 元晞不知道林远富的兴奋背后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说:“这个改造的计划还需要一些前期准备,我还需要一些东西,也需要再到楼盘旁边去走走看看。” “好好好,没问题!元师傅您要什么我都会办妥的!您放心好了!”林远富拍着胸脯保证道。 元晞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先要找一件法器将煞气镇压起来,才能够进行接下来的动作。能够将如此庞大的煞气镇压起来的法器,普通的不行,必须要顶级的法器…… 元晞第一时间想到了外公的镇岳印,镇岳印就是一件顶级法器,现在也在她手上,是外公在家主传承之后,将这件镇岳印作为家主传承的宝物之一传给她的。 镇岳印可镇压山川生气,稳定躁动气场,却无法完全镇压这阴煞之气的源头,她必须要寻到另外的法器,完全针对阴煞的相克法器才行。 这种法器,当然是道家或者是佛门所出的最好。 只是,这法器本就难得,道家佛门的极品法器,那就更是难得了。 一切,都要看林远富的福缘。 不过,元晞还是打算是否能问一问弘延大师,从慈岩寺中借一件佛门法器出来。 元晞思索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一件东西。 她这里不是也有一件道家法器吗?还刚巧是一枚法印!道家法印最大的用处,便是消灾驱邪,护身通神,不正是她需要的? 如果这枚法印真的如弘延大师所说,是可以自晦的灵性法器,那用在这个地方,也是再合适不过! 正文 章069 水龙 不管怎么说,元晞还是打算先去慈岩寺一趟。 正巧弘延大师在慈岩寺的法会之后就没有离开江州,元晞一打电话过去,他便答应下来,于慈岩寺中静候元晞的到来。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慈岩寺中比平时,人要少上很多,多了一丝深山静寺的感觉。 弘延大师笑盈盈地问元晞:“听说,小友你最近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 元晞点点头:“的确很棘手,原本是三阳开泰的风水福祉,结果因为地下暗河,地脉被掘,导致阴阳相冲,险些形成极阴之地,好好的风水,就此毁掉。” 弘延大师听了元晞的话,不由得有些讶异:“这般棘手的问题,没想到小友就已经有解决的办法!小友在电话里面所说的镇煞法器,是否就与小友的方案有关?” “的确。不过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计划如今也只是有一个腹稿,是否能成,也只有看天意。”元晞无奈道,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因为现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成功。 弘延大师点点头:“风水改造就是如此,虽有七分在人,可也有三分看天。既然如此,想必小友也是心焦,这就请小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法器吧。” 元晞在弘延大师的带领下,来到了慈岩寺的藏经阁。 说是藏经阁,一楼放着各种佛门卷宗,但是上了二楼,便是赫然的藏宝之地,入目之处,竟然全都是法器。 想当初元晞随手送了赵升一个玉石小葫芦的法器,赵升就激动不已,将顶多算是初级法器的玉石小葫芦看得很是珍贵。可如今到了这里,珍稀的法器就成为了大白菜,琳琅满目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法器,最前面的架子上的法器是最初级的,越往里面走,法器的等级就越高。 只可惜,就算一直走到了尽头,元晞都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法器。 弘延大师看到元晞惋惜的表情便知道了结果。 “寺里还有几件顶级法器,可惜我并非方丈,不能将归属于慈岩寺的东西借出去。”弘延大师也有些抱歉的意思。 元晞倒是没有介意:“没事,我还有时间去找找看。” “对了,元小友,你动手改造风水的那一天,老衲能够一同前往观摩?” “当然。” 风水本就要交流,敝帚自珍并非好事。 元晞从慈岩寺山上下来之后,就去见了林远富。 林远富很期待元晞的方案,不过元晞说,还要再去江水一色看看再说。 再次来到江水一色的楼盘,元晞对周围的地形已经熟知,不需要人带路,并熟练地找到了她想要找的地方。 林远富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小溪沟:“莫非元师傅说的,能够解决当前难题的玄机,就在这小溪沟上?” 元晞不可置否,只是顺着溪流往上游而走。 小溪的水量不大,但长度倒是不容小觑,走了快半个小时都还没有寻到源头,倒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当地的老乡,扛着锄头,一副正准备外出种田的模样。 元晞几步上去叫住了那位老乡,问了他这个小溪沟的事情。 “这原本不是条小溪,而是河哦!”老乡直接将这个小溪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元晞之前看到这条小溪的时候,看到干涸的河床,中间细细的溪流在鹅卵石小河道上流淌而过,就猜测这里之前大概是一条河,现在经这位老乡一说,才知道果然如此。 这条河原本是附近小山村的村民赖以生存的水源,而且每年的水量都很大,到了雨季的时候,还会涨水,谁知道,就是最近十几年,这条河的水量越来越小,河床也露出得越来越多,直到变成现在这条小溪沟的模样。 村民们还找了专家来看,专家走寻了一番,断定这里是因为源头干涸才导致的小河变小溪。也是在这位专家的指点下,村民们在村子里面打了几口井,将用的水换成了井水,才算是解决了水源的问题。 只是这条原本陪伴着不少村民长大的小河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人本来的情感中,也有些惋惜,无法接受。 元晞若有所思,想到这个小山村的位置,其实距离楼盘的位置并不远,甚至于修建江水一色楼盘的地方,有一部分还就是征得小山村的地才有如今的大面积。 如此,小山村挖出来的水井,应该就是水天一色楼盘下方的那条暗河了。 “元师傅,如何?”林远富问道。 元晞沉吟片刻:“我观水口,看水脉,发现此龙生机并未断绝!” 说完,她看向溪流上方,只见的细细的气运之雾,虽然稀薄,却连绵不断,且自一个地方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水脉也是龙?”林远富焦心于楼盘的事情,也翻了一下风水书,在网上找了找资料,只是他贯来是看见山为龙脉,却并未听说过水也是龙的说法。 元晞倒是没有鄙夷他的孤陋寡闻,下山之后这段时间,普通人对风水知识的稀薄了解,已经让她习惯“科普”了。 “龙脉也分水龙与山龙,能够形成河的,便足以称得上是龙脉了。若这里水龙龙脉生机彻底断绝,就不应当能够望见龙气才对。可如今我看这溪流上方龙气连绵不绝,稀薄却并未有要断绝的意思,应当是生机未绝!” 那尚未离开的老乡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小姑娘你还是地师先生?” 元晞点点头:“是,我是。只是,老乡你能带我们去看看这条河的源头吗?” “啊?哦,好……好!”老乡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热心肠的他还是高兴地带着一群人顺着溪流往上走,嘴上絮絮叨叨,“其实这里离小河的源头也不远咯,我小的时候经常在这条河里面游泳,人称浪里白条,哈哈哈……” 元晞垂眸在小溪沟中扫过,虽然不说话,却也听得认真。 这位老乡的废话,或者说对自我的吹嘘话,虽然很多,但元晞也从里面提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暗暗记在了心里。 又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样子,一群人总算是看到了溪流的源头,一片茂盛芳草之中,细细的水流已经非常的微弱,如同随时都有可能会断绝一般。 林远富盯着溪流源头,只觉得这里明明就是要干涸了,哪里如元师傅说的,生机未绝! 他们看不出来,可元晞却一眼便发现了! 她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这个计划,我总算是有五分的把握了。” “只有五分啊……” 元晞瞥了一眼林远富。 林远富干巴巴地笑着:“五分就好,五分就好!”可心里仍然是忐忑的。 元晞转身就走:“放心,明天我要外出寻一件东西,有了这件东西,我成功的把握,就有七分了。” 林远富赔笑道:“那元师傅,还有三分呢?” “天注定!” 老天说的才算! 就算元晞将所有前期准备了个十成十,什么方面都考虑到了,也不敢说自己有完美的把握,只因为这一切,如果老天不愿意给这个机会,那么再多的努力都只是徒然而已,一点小小的偶然,都有可能会成为最后的最大绊脚石。 不过林远富还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的。 他能怨言什么!若不是元晞,他这里有没有一分可能性都成问题! 林远富也知道,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对元晞还是十分感激的。 回到了工地上,元晞让人找来了附近的山形地图,是用卫星地图拍摄的,十分清晰。 元晞甫一看见的时候,还惊了惊,亏得她镇定,才没有失了态,仍然神色如常地在心里赞叹了一下如今的科技发达。若是古代有卫星地图这些东西,哪里还需要什么罗盘?风水师也不需要走山看水了,坐在电脑前面打开卫星地图,就什么都知道了。 如今不少风水师,也就是这么做的。 可实际上,真正的风水大师,是不会选择用卫星地图这种东西的。 至少元晞就不会用,偶尔辅助一下可以,但真的作为常规工具,她是不会用的。其实要元晞说卫星地图有哪里不好,她也不知道,但从小外公对她的教育,让她更加重视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依赖于别的工具。 比如她元家一脉,连罗盘都已经摒弃不用了,全凭心中乾坤,已经将工具的作用,弱化到极致了。 也是因为这样,元家风水师虽然刚刚出道会很难很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正顶住时间的打磨,留到最后成为发光金子,也正是他们。 别的不说,风水师又称地师,连地都不看不走不摸了,又何称风水师呢? 拿着卫星地图,元晞看了一会儿才熟悉了些许,她拿了笔,直接在这个卫星地图上做了一些改动,添了一点东西。 “这是什么?”林远富手下的工程师奇怪地问元晞在图上画的那些弯弯扭扭的线。 元晞已经停笔,将画好的地图递了出去:“这就是接下来要进行的工程,挖河沟。” 林远富大吃一惊,拿过地图一看:“元师傅,这条河沟,连接的不是刚刚那条干涸的小溪……小河,还有湖泊吗?” “我自有打算。”元晞成竹在胸,却没有打算现在就说出自己的计划。 可林远富手下的工程师也是个有脾气的:“你就这样画几笔就要我们增加这么多工程量,完全是乱弹琴!我不同意!老板,我知道你因为最近工地的事情有点焦虑,但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找一个小姑娘来充什么风水师,乱来一通吧,我们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再说了,什么风水师,我就一直不信,该不会是骗子吧!” 元晞深深地看了那个工程师一眼,看得对方不由得一个冷战,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林先生,你信我否?”元晞转头看向林远富,淡淡问了一句。 你信我否? 清清淡淡几个字,却犹如雷击石木,掷地有声,轰然响起。 她最讨厌这些口口声声说信奉科学,却将风水学归为迷信的人了,当初不也就是这些人,乱搞什么运动,最后才让不少优秀的风水文化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消失吗? 更重要的是,元晞的外公,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就是元晞更加在意的愿意。 而她问林远富的意味也很明显。 风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若是林远富连元晞都不信,那元晞接下来的动作必然处处受阻。 如果这般,她宁愿放弃这个案子,不再继续下去。 连主人都不愿意这样做,她不放弃还能如何? 林远富犹豫了片刻,想起元晞的手段—— “信!我信你,元师傅!”他坚定地说道,之前动摇的那些想法,也抛弃得干干净净。 他本来就算得上是一个杀伐果断得人,不然的话,也走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了。 “好了,你们听我说,既然元师傅说要挖河沟,那就挖!你们的工资照发,按照最高的水平来!” 钱是个好东西,只要一说加工资,不管林远富说挖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挖山都没问题,更何况只是挖一条河沟?反正时间越长,他们可以拿到的钱就越多。 林远富有点心疼,毕竟在这个非常时期,多出来的工人工资以及施工费的几十万,就不是小钱了,用起来自然心疼。 但他也算得上大气,转眼一想,反正元师傅解决了他的这个问题之后,江水一色楼盘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资金自然可以慢慢回笼,几十万就不过是洒洒水了!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元晞回去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她决定前往古玩街! 其实,她想要去的是法器街,只是现在这些东西有些忌讳,尚且不能明目张胆,所以只是作为古玩街的一部分——这个问题,还是元晞从网上找来的结果。 元晞上了出租车,就报了地名,轻车熟路的司机自然会把她带过去。 可是……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哦?晞晞,在这里遇见你了,好巧。”男人风淡云轻的笑意如此诚恳,如同他真的只是在古玩街偶遇了元晞一样。 元晞垂着脸,眸光沉沉。 这个人,真是!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他所谓的偶遇的话!更何况是在古玩街这种概率如此之低的地方! 只是每次撞上他,元晞都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很无力——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极为罕见的情绪,偏偏遇上他,隔三差五地都来了。 还未等元晞开口,席景鹤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走到她旁边,与她一起同行,嘴上说着熟稔的话:“我听外公说,你是历史专业的学生,所以,你是对古玩感兴趣?难怪会与我外公那样的老人成为朋友,兴趣相投。我最近也对此方面颇有兴趣,不知晞晞你可不可以带我看一下?” 元晞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哦,对了,晞晞你最近怎么不去我外公那儿了?前天我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念叨。”席景鹤笑眯眯地来了一句。 元晞一下子就焉儿了,耷拉着的脑袋,落在席景鹤眼中,有一种莫名的萌味儿。 他目光灼灼,如同看到了什么新奇不已的东西。 好吧,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这幅模样,如此戳中他心,也让他更想知道,她开心的样子,她伤心的样子,她失望的样子,她惊喜的样子……她的,每一个样子。 席景鹤眸光微动,睫羽微颤,只觉得自己心头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灼烧。 渴望的,更多。 在席景鹤祭出了周老这个大杀器之后,元晞心头冒出愧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为了不想见席景鹤,才刻意没有去周老那里,并且,她还以自己最近事多的理由推了周老的邀请。 她撒了谎! 这是她愧疚的真正原因,所以在席景鹤提到周老之后,元晞心头涌出的愧疚之情,就让她……无法拒绝席景鹤了。 席景鹤笑意融融地看着她,眼底一片暖意。 他也算是摸准了她的心思,轻而易举就掐住了她的命脉。 “好吧,你跟着我——”元晞犹豫着顿了顿,“但是,不能越矩!” 她说的是之前,席景鹤突然抱她的事情。 要知道,那之后她的心可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再怎么清心寡欲,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她也只是一个从未真正接触过男人的少女而已。 席景鹤顿时想起了那晚的时候,他挑挑眉,明知故问:“什么越矩?” 元晞瞪了他一眼:“你知道!” 说罢她便加快了脚步,步伐间不觉得带出了几分气恼的意味。 席景鹤更觉得有趣极了,就连刚刚元晞瞪他的样子,他都觉得好似少女娇嗔,似怒似嗔,万般风情迷人——比什么浓妆艳抹的女人都漂亮多了! 好吧,现在元晞在他的眼中,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其他女人则都是渣! 喜爱便是最好,不喜便也什么都不是。 只是席少那些痴心的追求者们,若是知道了席景鹤这般绝情的心思,大概恨不得一个个排队去跳海了! 瞟着元晞的侧脸之余,席景鹤不由得想起来自己之前与外公的对话—— 这大概是他在外公面前最坦然的一次,没有伪装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刻意装出乖巧的一面。 “外公,我想,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和她在一起。” 曲线救国,先从自家外公开始。 周老很是意外,没有想到自家外孙会将这些问题说与自己,倒是有几分兴致勃勃:“哦?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儿?需要外公给你牵线搭桥吗?” 人老了,总是喜欢做红娘。 不过,席景鹤却是乐见其成。 “那是最好不过了,因为这个人外公你也认识。” 周老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他之前的想法成真了吧。 “是的,外公,是元晞,我喜欢她。”想要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连席景鹤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表情是多么的真诚而温柔,如同壁画上心容万物的天神,脸上闪耀着金光,双眸如同星光坠入,光芒万丈。 周老看到席景鹤的表情,便有些犹豫。 但他还是对外孙说出了实话:“阿鹤,其实,外公不希望你们两人在一起。” 尽管早有预料,可席景鹤还是不由得垂下眸子:“为何?” 周老吞吞吐吐,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窘迫过,也就只有在自家孙子面前,才失了所有的从容淡泊的形象——“小晞她……是个好女孩儿,她,不适合你。” “我知道,外公是认为,我会污染了她。”他的眼中里,暗芒闪烁,若不是因为他刻意收敛,恐怕便是杀气惊人! 周老皱了皱眉,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妥:“阿鹤,外公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人,只是不适合,对,不适合而已。” “外公,我只想说,我从未这么诚恳地喜欢一个人,这么真切地想要拥有一个人,外公,我是认真的。”他直视着周老,肯定而坚决地说道。 周老心里一惊,有些动摇。 他的确是没有见过外孙这幅模样。 这是第一次,所以他很意外。 席景鹤没有急着非要外公现在就开始支持自己,只是慢慢地说起了关于元晞的很多事情。 从见到女孩儿的第一面,从那个女孩儿的让她心惊,那个女孩儿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一切。 席景鹤都没有想到,说起她之后,竟然说起了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她已经在自己的记忆中,占据了相当的一部分。 也从未如此过,他竟然会将一个人的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甚至可以回忆起当时的每一幕,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我想过放弃她,但最后发现,我的想法就是笑话,一切都不过是徒劳。”他轻轻道,眼中光芒闪烁。 他就是飞蛾,就算知道那是一团火,也会毫不犹豫地扑向她,哪怕粉身碎骨! 周老听出来了他的决心,所以,他迟疑了,动摇了。 “阿鹤,你也许可以有一点别的爱好,比如国学历史。”他很是隐晦地说道。 周老透露的,正是元晞平时最喜欢与他讨论的这些东西! 席景鹤知道外公已经开始改变想法了,微微一笑:“外公,谢谢。” 周老摆摆手,心情复杂,也不知是好是坏。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所以……嗯,如你们所愿,男主来了! 正文 章070 法器街 席景鹤到底是把外公周老的话给听进去了,之后的几天,他除了在处理工作事务,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看各种书籍上,都是外公推荐给他的,据说可以短期入门,且能够与元晞有共同语言交流的。 ——这句话当然不是会从周老口中说出来的话,只是席景鹤自己这么理解。 两个人若是没有完全的空间,就算他再主动,再怎么不择手段地掠夺,只会逼得她步步后退,然后有一天转身离去,留他暗自神伤。 还不如他花点心思,创造与她共同的爱好,当两人开始能够坐在一起交谈,这就代表着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也开始慢慢接受他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的世界里面充斥着他,到处都是他,然后,她再也离不开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席景鹤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唇边竟然无时无刻都带着笑容,看得他的下属不寒而栗,不知道主子露出这样的笑容,是又打算整谁。 席景鹤的“功课”到底没有白做,比如说他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偶遇”在古玩街,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关于古玩历史的话题,然后勾起了元晞的兴趣—— 元晞本来没有打算跟他说话的。 既然他要跟在自己身边,那就跟吧,就当多了一道影子。 可是他的话落在自己耳中,又是她极为感兴趣的话题,这些天没有跟周老一起座谈,她又有不少想法憋着没有表达。 于是,她随口接了一句。 然后,就是更多,更多。 元晞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与席景鹤一边聊着一边走! 愣在原地半刻,元晞有点傻愣愣的。 “怎么不走了。”快了两步的席景鹤,也停下来,测过神来,笑着看她,眼中带着暖意,仿佛眼里的世界,只有她一个。 元晞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走了上去。 算了,顺其自然吧。 元晞却是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头,也不知道,背后那只想要吃掉小绵羊的大灰狼,阴影已经慢慢笼罩了她…… 不过,她心似铁,并且能够轻易动摇的。 亏得席景鹤有耐心,一点一点,慢慢撼动她,占据她的心…… “到了!”元晞抬了抬眉,颇为惊喜的口吻道。 席景鹤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这条街的样子看起来比较冷清,没有刚刚走的那条古玩街有人气儿,到处都是游客或者小摊,这里更多的是店铺,前面打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标号,路边摆摊的,则都是一些所谓的算命大师。 席景鹤对算命风水一道说不上信,却也说不上讨厌,到了这个地儿,也就只有好奇。 元晞望着旁边摆着的“麻衣神相,铁口直断”的布幔,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下山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还贸贸然上前去问,结果揭穿了对方的江湖骗子身份,惹得对方恼怒。哦,那时候她还批了一句“血光之灾”,倒是跟神棍一般…… 元晞想着,不由得会心一笑。 那些记忆在她眼中,至少是有趣的。 席景鹤看向她:“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难怪他刚刚还在想,为何走过整条古玩街,她都未曾停步,反而四处寻寻觅觅,仿佛在找什么。 原来,就是这里! “嗯,这是风水法器街。”元晞顺口说了一句,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好口气。 席景鹤可注意到了,微微一笑,也没有去提醒她,只是问:“你对风水命理也感兴趣?” 元晞的目光落在席景鹤的身上。 “我是一名风水师。” 席景鹤虽然生长于海外,但是可以说,海外是十分笃信风水的,包括他的那位父亲,甚至有专门的供奉风水师。 他对此倒是无感,也不讨厌,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是一位风水师! 难怪,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气质。 席景鹤勾了勾唇,只觉得对她的兴味越发地浓厚。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元晞身后,落了她半个身子,看她跨进一家法器店。 元晞开门见山对老板说道:“我需要可以镇煞的法器。” 老板吃了一惊,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又年轻的客人!什么?镇煞的法器?莫非是个懂行的? 老板心里面摸不准,可瞅着这一男一女的气质,又不敢太过于忽悠,便指着木架上的一尊道家法像道:“镇煞的嘛……你看这件,可合适?” 元晞脸色一沉:“拿些假东西来糊弄我?我要的是真法器,价格不成问题!” 老板连连哎道:“客人,我知道您是行家,可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旁边的那个,八卦镜!” 老板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八卦镜。 他算是是投了个巧,八卦镜刚好就在法像旁边,他指的地方,顿时也模棱两可起来。 元晞知道老板狡诈,却未多言,淡淡道:“等级太低,不行。” 老板又指了几件,这一次却说的是店里的真东西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元晞这是真正的行家,虽然年纪轻,可架不住人家眼里好啊,一眼就能够判断出来他的店里面哪些是好东西哪些是假的东西,听得他脸色发白,差点儿晕厥。 幸好没有其他客人在这里!不然他的东西可就真的别卖了! 不管是古玩店,还是这种法器店,真东西假东西都是混在一起卖的,毕竟真正的好物件少,店主也还是需要赚钱的,只卖真品,那就真的不用开店了。 所以,在古玩店法器店选东西,看的就是一个眼力。看古玩的眼力还能够锻炼出来,可看法器的却不行,只有真正懂行的,才能够感受到法器的气场,高明的能够直接一眼看见,自然判断无误。 老板认准了元晞的行内人身份,虽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跑出来欺负他这些辛辛苦苦开店的人,但还是尽心尽力地将店里面最后得几件东西都给摆出来了。 “我们店里压箱底的货我都拿出来了,并不是所有都是镇煞的,可客人你要真的还想再挑,那可就真的没有了。”店主无奈地摊手道。 元晞看了一眼,便直接摇头。 这种级别的法器,她手上就有不少,只能算是中档。 而现在她要寻的,却是真正的顶级法器,可见而不可求的,就算现在她手上,也不过只有几件而已,偏偏没有一件是可以符合她需要的条件的。 无法,只能换下一家。 事实证明,法器街的真品率,比古玩街高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更低。 最近几年,法器行当重新火热起来,尤其是一些古法器,既能够镇煞辟邪,又有古玩的收藏价值,简直是双重作用。 并且,法器不比古玩,有眼力的人多,低级的东西糊弄不到几个人。法器就算做得新,只要能忽悠,也可以说成是宝贝! 所以说,法器这一行的水,还要深一些。 只是妖魔鬼怪,在元晞面前,就无所遁形了。 元晞带着席景鹤一连走了好几家的法器店,把所有可以称得上是好东西的都看遍了,真的假的都给辨别出来了,听得几家店的客人心神向往,恨不得追在这位姑娘身后求她指点迷津。可法器店的老板却不高兴了,一个个的恨不得捂住这小祖宗的嘴巴,教她不要说下去了,再说就真的是砸店了! 一条街走了一半,元晞很失望,也不怎么想继续逛下去了。 “算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元晞有些气馁。 说实话,她从小长在外公身边,元老头虽然丢失了元家的大部分东西,可后来也寻回了一些,在法器方面,珍藏倒是不少,比之慈岩寺也不逞多让。元晞见惯了这些好东西,又有通天手段催生法器,自然觉得法器易得。 谁知道,到了这法器街,才知道法器实则是有多么的稀罕珍贵! 席景鹤也不说,只是顺从她的意见点头。 他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出来了,元晞肯定不是一般水平的风水师,而这么年轻又有实力的风水师,通常都是有传承的,难道说……她的外公? 席景鹤猜测,她的身份,大概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两人走着走着,挑了一家临街的茶馆坐下。 古玩街这片儿多半都是这样的茶馆,要找环境好的茶楼,就要走到街头街尾去了,元晞和席景鹤显然都没这个打算,只是想坐坐,亏得席景鹤也不嫌弃这里“粗犷”的环境。 只是,谁知道,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就碰上熟人了! “晞晞!” “元晞!” 两人不约而同的声音响起,然后兴奋地冲了过来。 元晞和席景鹤坐的是临窗的位置,木质雕花窗户推开就是古玩街,而两个女孩儿,一动一静,已经跑进了茶馆。 赫然便是吴清影与苏萌! 她们学的都是历史专业,学以致用,元晞因为没时间倒鲜少有这样的闲心,可吴清影和苏萌两人长期喜欢混迹在古玩街这样的地方。 吴清影是单纯的爱好,而苏萌则决定以后要专攻考古学的硕士,而现在就先接触接触。 结果,谁知道三人就这样在古玩街给碰上了! 刚开始,两人在外面还没有看见侧对窗户的席景鹤,可现在走进来,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熟悉的男人! 两人对席景鹤的印象都很深刻,跨进门的脚,不由得一愣。 小晞……怎么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吴清影和苏萌想到的席景鹤,都是那个会毫不留情对一个女孩儿下手,造成一个人自杀的境况却未曾动摇过的冷血无情的冷漠男人。就算一切都算是林芙自作自受,可无论怎么看,席景鹤的手段,都有点过了。 说到底,两人面对席景鹤,都有点心里发怵。 但是为了元晞,还是挪到了桌子前,被元晞拉着坐下。 “哦,这是……你们见过的,席景鹤。”元晞还是介绍了,“这是我的室友,吴清影,苏萌。” “你们好。” 吴清影和苏萌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席景鹤! 这个男人!居然会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她们俩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这个席景鹤在上一次遇见的时候,和这一次与元晞呆在一起的模样,完全不同。 之前的他,虽然完美,却冰冷,淡漠,就像是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像,就算脸上挂着笑容,也有一种虚假的面具感觉。 可现在,他就如同从高高的云端上下来,化身普通的凡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情绪,甚至,也有真实的笑容。 两人不自觉地心情复杂起来,也不知是为元晞,还是为林芙。 四人坐在一起的感觉,有些怪异,因为没有一人起头说话,所以只是凝着的沉默。 席景鹤暗忖,曲线救国一环,与她身边的朋友打好关系,不也是吗? 于是…… “你们要喝点什么东西?”他温温和和地问着,十足有礼的模样像足了一个绅士。 若是吴清影和苏萌没有见过他之前的样子,大概也会被他现在这幅温和的模样所蒙蔽。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两人现在心里面只有一阵阵地发毛,各种忐忑不安。 “额,呵呵,随便,哈哈。”苏萌语无伦次,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吴清影倒是更显镇定:“嗯,天气热,喝点菊花茶吧。” 席景鹤抬手想要叫人过来,吴清影连忙阻止了他,扯着笑道:“我自己来吧,呵呵。” 说罢,她赶紧叫来了老板,要了两杯菊花茶。 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吴清影决定对准元晞:“今天你怎么来古玩街了?” “本来是去旁边法器街的。”元晞也没有隐瞒。 席景鹤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他以为她是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自己的朋友同学的,结果,她开口如此之顺畅自然,没有一点吞吐。 “法器街?你去那里干什么!”苏萌瞪圆了眼睛,很是好奇。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父亲对此道倒是相信得很,整天都是神神叨叨的,身上还总是挂着佛珠天珠之类的,家里还摆着专门去寺庙请来的佛像,据说可以化煞旺财的。 但她却很将想象,将元晞和法器神棍扯在一起。 “买点需要的东西,只是没有找到。” “哦。”苏萌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元晞好奇。 毕竟,她现在更八卦的是元晞身边的席景鹤。 “看时间有点晚了,我请你们吃饭吧。”席景鹤微笑着说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温和清淡的气质。 吴清影和苏萌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吧,劳您破费了。”吴清影沉静地点点头。 元晞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吴清影和苏萌都已经答应下来了,自然也就跟着去了,反正今天之内,她是不期望能够在这法器街找到她所需要的极品法器了。 四人出了古玩街,上了席景鹤的车。 元晞走到车旁时脚步一顿,还是选择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驾驶座内的席景鹤心里跃上一缕喜悦,眉眼间的柔和也越发地真诚。 后座的吴清影与苏萌手拉着手,却是将席景鹤与元晞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得清清楚楚。 这两人,是有猫腻吧。 肯定没错,至少……那男人绝对喜欢晞晞! 两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有很快分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接下来的一顿饭,原本吴清影和苏萌还有点担心,跟席景鹤坐在一起会十分不适应,可谁想到,席景鹤现在的角色设定,简直就是世纪暖男,体贴入微,处处细致,很难让人对他有恶感。 就连苏萌与吴清影对他之前的强烈感官印象,也开始改变了。 饭后,席景鹤将元晞三人送回了学校。 离开了席景鹤,显得尤为淑女安静的苏萌一下子就恢复了本能,她促狭地用撞了撞元晞的肩膀—— “哟,小晞晞,没看出来哦!” 吴清影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元晞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与他只是普通的关系,顶多算是……朋友,嗯,朋友。” “好了,恋人都是从朋友开始发展的,反正我们俩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席景鹤喜欢你,是吧!”苏萌一副我已经什么都知道的了然模样,得意的小模样儿简直快要翘起尾巴了。 吴清影也赞同地点头:“嗯,他的态度风格与上次差太多了,很明显,他在开始为了你而改变。” 元晞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吴清影看着元晞,知道大概她也很迷茫。 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好与坏,有的时候,就是会喜欢上最不可能喜欢上的那个人。 比如之前,在经历了林芙事件之后,她与苏萌绝对是十分敬畏这位出手狠辣不折手段的席先生,可谁能够想到,他在元晞面前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呢? 而她出身特殊,从小到大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又怎么会分辨不出一个人是在演戏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很明显,席先生属于后者。 这说明,他是真的喜欢元晞的。 而且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和气温暖,一个淡然如月,偏生有一种再合适不过的气场相融,好似金童玉女,最是般配。 “晞晞,你对席景鹤有感觉吗?”苏萌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元晞思索片刻,心底也许有丝毫的意动,可很快上去的一盆冷水,立马浇灭了这丝小小的火苗。 于是,她摇了摇头。 苏萌盯着元晞看了半天,惋惜道—— “你果然对他无意啊,可惜了,这么一个极品男人。”她摸了摸下巴。 当然,她是不可能会有朋友不行我就上的想法的,很明显现在席景鹤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得到元晞,若是她插进去,就算什么?至少这种事情,苏萌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反正时间还长,又不是一定非要今天明天就在一起,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席景鹤仍然坚持下去,然后元晞就此被打动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苏萌与吴清影都是这个想法,便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扯太久。 不知怎的,居然说起了苏萌暗恋的那个人的事情,回了寝室之后,三人便开了一个女生寝室大会—— 一直到深夜。 元晞看到震动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的那个名字。 迟疑了片刻,她拿着手机,翻身下了床。 走到阳台,轻轻关上门。 “喂?” “是我。”席景鹤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嗯。”元晞垂着眸子,提醒了一句,“现在很晚了。” 席景鹤笑而不语,只是说:“你的朋友们,对我的评价如何?” 元晞想起今晚三人讨论的有关于男人的话题,其中难免将席景鹤提出来批判了一番。想着,便有些尴尬。 “嗯,还好……”她下意识回答,却又很快改口,“不是,她们评价你做什么。” 席景鹤被她的自乱阵脚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夜晚他的声音也显得越发的低沉而有磁性:“我要离开江州了。”他突然道。 元晞“嗯?”了一声,不解他突然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我要去京城,大概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我的父亲来了。”席景鹤说得平静,可是黑暗中一双幽暗漂亮的眸子,却在冒着毒气。 没错啊,老头子要来了,呵呵。 元晞并未听出席景鹤的不对劲,只是“哦”了一声,随后道:“那……再见。” “再见。”席景鹤忽然又笑了起来,大概因为是元晞,所以他的心情总是处于一种愉悦的状态,这种状态,让他很享受。 两人没说太久,挂了电话。 元晞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抱着手,看着夜空中为数不多的几颗星,眨了眨眼睛,心底一片平静,也很从容坦然—— 风水师,五弊三缺必犯其一,更何况,生死劫…… 她,活不过二十二岁。 就算元晞与外公口口声声都说着要逆天改命,可他们都心知肚明,逆天改命,哪有这么简单。古来今晚,多少人想要尝试,完成这个与老天相斗的壮举,最后却是身死道消。 更何况,风水师的命数更加难以变动,这本就是窥探天机的下场。 所以,她现在并不想其他的任何事情,唯一的祈愿,就是在这四年里,作为元家家主,重新壮大元家声威,重振元家之名! 正文 章071 五雷斩鬼印 第二天,元晞又去了古玩街,不过昨天去的是城南,而今天来的,是城西。 没走几步,她便找到了法器街的位置。 城西法器街比城南的法器街要大得多,昨天的无功而返,今天总算是多了一点可能性。 也许是因为没有席景鹤的存在,元晞显得要安静自由许多,相应的,话也少了很多,连着跟法器店的老板的对话也少了,直接用望气术一眼看过去,没有,那就走。 刚刚从一家法器店出来,元晞一皱眉,往后一退,恰好躲过差点儿撞到她的人。 那人趔趄几步,险些摔倒,亏得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子。 “抱歉,抱歉。”对方连连低头,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病怏怏的样子。 元晞一眼便看到了他周身缠绕的那些阴煞之气,已经爬到他的脖子处了,脖子上的一张脸,蜡黄无色,无精打采,透着一种浓浓的疲惫,甚至于比他本来的年龄看起来至少大了十岁! 这个快死了。 元晞一眼便断定。 第二眼,她又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熟悉。 哦,对了,是她来江州的时候,在大巴车上,险些被误会成是小偷的那个人。 随着回想起这段记忆,相关的各种情形也纷至沓来,比如当时此人手上提着的一个包,里面装的东西上附着着冰冷的阴煞之气,明显从墓里面刚刚挖来的东西。 只是,墓不是好墓,东西也不是好物件,弄不准是一件煞物,严重者甚至会为此丧命! 当时元晞处于接受传承不久的状态,仙人似的冰冷无情,自然不会在意在她眼中蝼蚁一般的普通人性命,也可以说,是此人自己的因果,沾染上了东西。 可如今的她不一样了,在看到此人恐怕命不久矣的时候,元晞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黄鼠不知道元晞心里在纠结是否要帮自己一把,这些天来的变故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心底一片绝望死寂,能够做的唯有等待死亡的到来—— “你……等等!”元晞到底还是叫住了他。 黄鼠黯淡无光的眼神在元晞身上扫过,有气无力地说道:“是不是撞到你哪里了?” 也是倒霉,出门怎么尽碰到事。 元晞抿了抿唇,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风淡云轻的样子,淡淡道:“你命不久矣,最好寻一位高僧,替你化解化解。” 警示一句,也算是对得起良心了。 可黄鼠却听得双眸一亮,瞬间看到了生机似的,一步冲到元晞身旁:“您是不是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求求您帮帮我!” 黄鼠当然不会这是有人在故意接近自己,他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掮客,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足轻重,怎么会有人这么算计自己? 而元晞的年龄之类的,他就更加顾及不到了。 现在的黄鼠,也就是一个在生命的危急关头,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 黄鼠突然扑过来对元晞的求救,惹来很多人的驻足与目光。 元晞无奈,揉了揉眉心,暗道果然不能多管闲事,便扯着黄鼠,走到旁边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面,沉声对黄鼠说道:“你不知道你这是为何如此?” 黄鼠老实摇摇头,只是满怀希冀地看着元晞。 元晞答非所问,只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或许你不记得,我们几个月前,在车上见过一面。” 黄鼠原本是没想起来的,可经元晞这么一说,却顿时有了印象! 那件事情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对元晞这个救命恩人,也是印象深刻的。 只是,这救命恩人怎么变成一个女的了?! 黄鼠不解,可回想当初遇见元晞的模样,和现在元晞的模样,头发不一样,可其他的确非常相似,慢慢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重合。 “原来是你!恩人!”黄鼠更加兴奋了,对元晞也越发地热情。 元晞倒是显得淡定:“那你记得,当时在车上,你带着的那件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我带着……”黄鼠脸色一变,心里一凛,轻描淡写说着话的元晞,在他眼中也无限神秘了起来,身上笼罩着陌生神秘的影子,却也,有些恐怖,令他心生畏惧。 元晞只告诉他:“你能力不足,贪心有余,下墓带回了脏东西,所以陷入如今的境况,也是你作茧自缚罢了。” 元晞一说,黄鼠算是明白,惊恐万状,声音都在颤抖:“是……是鬼……” “阴煞。”元晞瞥了他一眼,“世上哪里来的鬼。” “哦……哦。”黄鼠还是张大嘴巴,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的样子,“那,那能解决吗?” 他苦着一张脸,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光芒。 他的身体莫名出了很多问题,去医院检查,无论是各项检查数据,还是医生的判断,都告诉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黄鼠却分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气不断在流失,睡的时间越来越多,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甚至于走两步就会气喘吁吁。 他不相信医生说的话,他只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元晞点头:“你应该找个高僧或者道人帮你。” 这就是她能帮助他的。 黄鼠说道:“我不是没有找过,可是钱也花了,折腾了好几回,却什么用都没有,我以为那些人都是……江湖骗子……”他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元晞,生怕这次词语会触怒到她。 元晞倒是无动于衷,现在的大环境也是如此,她一人也无力改变什么。 “去慈岩寺吧。”言尽于此,她也就此转身离去。 黄鼠想要开口叫住她,最后却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慈岩寺?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去! 虽然他不是盗墓贼,只是起了贪恋干了掘人坟墓的事情,但这次他身体上的变化,他也在猜测,是否是因为当初他从墓里带出来的东西。 于是他去找了一些所谓的术士,风水师之类的人,一个个说得信誓旦旦的能够帮他解决,又是烧符水又是开坛做法的,他本来就不多的积蓄全部折腾在了这上面,最后却任何作用都没有。 但是,他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在江州大名鼎鼎的慈岩寺。 看着元晞远去的背影,他还是觉得,去慈岩寺看看。 …… 一个星期之后,林远富给元晞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所有的前期工程都已经完成了。 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他请了三班工人,轮流倒班,最后终于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挖出了一条小河河道,并且进行了简单粗糙地处理。 如果一切顺利,还可以有后期休整的机会。 如果不顺利的话…… 林远富叹了口气,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元师傅身上了。 接了电话的第二天,元晞就来了江水一色的楼盘,与她一同到来的,还有弘延大师,以及另外一个人。 在昨天元晞打电话邀请弘延大师的时候,弘延大师便苦笑着说一老友十分好奇她,想要一同前来看看。元晞倒是欣然同意,今日一见此人,倒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穿着粗布麻衣却一身仙风道骨的老者,有点元老头的味道,身上生气浮动,牵动气机,睿智的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是一位风水师。 “在下,云阳,刘子川。” 元晞也像模像样地一抱拳:“元家,元晞。” 刘子川也是个有师门传承的正统风水师出身,更何况又是作为弘延大师的老友,自然对元家有所耳闻。只是没有出生在那个元家辉煌,一手执掌风水正统,一言既出天下风水师莫敢不从的时代,自然不知道元家的赫赫威名,到底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地步。 所以,他也只是有些好奇,有些惊讶,带了几分忖度的目光,打量着元晞。 元晞坦然一笑,倒是没有介意刘子川对她的揣测。 她同样也在揣测刘子川。 在外公留给她的手记中,记载了不少出名风水师的势力,其中就有云阳刘家,也算得上是江州的一大风水名门了,想必刘子川所说的云阳,就是这个云阳刘家了。 弘延大师好奇地问元晞:“元小友之前想要寻找的镇煞法器,可是找到了?” 元晞神秘一笑:“大师待会儿便知。” “好好好,那老衲就好生期待一番了!” 林远富从远处走来,隔着老远就在跟弘延大师拱手问好,一脸的热情期待:“元师傅,您说叫我让那些工人们回去,已经办妥了,现在这里也就只留下了我的几个属下了。” 他指了指跟在身后的七八个大汉,严肃沉静的模样,应该是他的保镖一流,毕竟难免会有一些粗活重活,也是需要人做的,要是全部人都走了,有事情需要做,元晞不可能上场,弘延大师也不可能,那总不能让林远富一个大老板亲自出手吧! 所以元晞也对这几人的留下没有异议,原本她让林远富叫那些工人离开,也是顾及到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人多口杂的,会传些不必要的话出去。 还是低调点为好。 刘子川是第一次来到江水一色这个楼盘,以林远富的关系,尚且请不动他,所以突然一眼看见,看到上空的煞气如潮,感受着周围的阴冷之气,脸色也随之沉重起来。 “好一个阴煞聚集之地!”他皱眉到,也没有想到这里的情况会如此的严重,“那里的地脉是被挖断了?阴煞是因此出现的?不,不对,这阴煞的出现,好像并不是简单的地脉被掘!” 他苦索沉思,抬脚就走了几步,想要更加清晰地观看这个楼盘所在的大位置。 弘延大师跟了上来,对他说道:“元小友告诉我,说这楼盘原本是三阳开泰的大格局,谁知低下性属阴的暗河因为地壳的变化而浮了上来,与这阳气极重的大格局相冲,造成阴阳相克的困局,才会出现这样恶劣的局面。” 来之前,他并未告诉刘子川楼盘的情况,刘子川也只当是普通的风水问题,简单梳理一下便可,他只是好奇那个在家族志记载中神秘而强悍的元家此代家主,是何等风姿,有了这个机会,自然就随之前来了。 他哪曾想到,这里的风水问题竟然是如此的棘手,一开始他都没有看出来,还是经弘延大师提醒,才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这样的难题摆在他面前,若是不思考研究一阵,他也不敢说有任何应对之策,可如今看那元家小姑娘的沉稳冷静的模样,似乎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且成竹在胸? 原本抱着一种长辈看晚辈态度的刘子川,终于不敢有任何小觑之意,而是完全将元晞放在了自己平等的位置。 不,也许,连他都需要敬仰一二了。 一行人跟在元晞身后,一路来到被掘开的地脉之处。 这里按照元晞的要求,没有任何人动它,所以还是上次元晞来时,看到的那个大坑的模样。 元晞轻巧地跳了下去,以脚度量,在坑中来来回回地走着。 林远富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弘延大师的身边,他的那群保镖则是站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这是一个难得的见到弘延大师的机会,所以他自然不会放过。 “大师,元师傅这是在做什么?”他也很是好奇元晞的举动,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来来回回地就在烂泥地上走来走去,也不在意泥土弄脏了她的鞋子。 弘延大师微微一笑:“元师傅这是在点穴呢,煞气由此而生,若先要改造风水,就要先镇压这个地方的煞气,才能保证接下来的动作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如若不然,待会儿的风水改造大工程,恐怕就要充满变数许多了。” 弘延大师一脸轻松笑意,眼神却十分的郑重,他旁边的刘子川也是如此。 断定一个风水师水平的真正标准,还是寻龙点穴,这点穴点穴,没有十来年的功夫,恐怕都不敢说精准。 而元晞的年龄,十年的功夫都是她年龄的一半多了吧!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莫非从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她的长辈在山里寻龙捉龙了? 刘子川暗道,也许这就是元家的神秘强大,与独特传承之处吧。 元晞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在某个地点站定。 “这么快?”刘子川皱眉。 虽然已经有了大坑这个局限范围,可元晞点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连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快到这个地步。 元晞的行为显然不是作假,她站定之后,从身上背着的小包里面,摸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看外形,似乎是个法印…… 弘延大师看了一眼,才猜测出来这东西的身份——“难道是那枚自晦的道门法印?” “什么自晦?”刘子川听到,好奇问了一句。 林远富也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着。 弘延大师娓娓道来:“乃是一人送给元小友的东西,装在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中,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却又一种不凡的气场。” “气场很强大?” “不,相反,此物没有任何气场,但老衲见多了法器,却能够感受到它那种稳若泰山的不凡,想来不是凡物,我便猜测,应该是宝物自晦。” 刘子川大吃一惊:“这等级别的灵物?” 懂得以自晦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宝物,已经算得上是有灵性的灵物了,风水师一生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连他的手上都没有这等宝物,如今,元晞的手上就有可能是一枚灵物? 不用他猜测,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是否是真的宝物,自会有分晓。 元晞打开布,里面果然是那枚粗糙普通的法印。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握在手中,瞄准了她所点出的穴位—— 如同携带着雷霆之势,猛然压下,呼啸声起! 弘延大师几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头顶上怎么传来了真正雷鸣轰响的声音? 这当然不是他们的幻觉,身在穴场之内,他们自然比外界更容易感受到这个阴煞之地的动静。 元晞用法印镇压阴煞煞眼,就相当于是在断这些煞气的生路,穴场自然会反击,也是一场比拼势力的僵持之战。 果然,元晞手中的法印按在距离穴眼上方一寸的地方,便再也压不下去了,就如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阻止她。 这是穴场的反击! 元晞催动体内流转的生气,全力灌入法印之内—— 刹那间,似乎有光芒万丈,雷鸣作响! 与杀气的阴雷不同,这雷声,猎猎声威,却是刚正无比,正气浩然! 元晞手中的法印终于褪去了平凡的模样,显露出它的真实样子。 黄铜印身,材质含蓄却一眼便能够看出其不凡,法印上方雕琢着气势逼人的猛虎,作下山咆哮状,脚踏神雷流云,携惊人之势而来。印身又有道教八卦图案,模样精美,恍惚间,似乎在慢慢旋转。 而印之上,雕刻着“玉”“皇”“鬼”“斩”之名,是为五雷斩鬼印!为镇煞祛邪道门法印之首! 五雷赫赫,万邪伏藏! 刚刚还有一丝抵抗之力的穴眼,顿时被强行压了下去,在专门镇压阴煞的五雷斩鬼印面前,它也只有乖乖就范! 伴随着天雷轰然,地面也似乎随之摇动了几下,如同地震,却又很快过去。 元晞、弘延大师与刘子川都清楚,这是穴场震动带动的地面震动,可丝毫不知的林远富却以为是地震来了,吓得哇哇大叫,还要保镖过来保护他。 片刻之后,倒是反应过来了,有点尴尬,却还是强装镇定无事模样。 弘延大师与刘子川则是对视一眼。 “那是……” “五雷斩鬼印!” 弘延大师叹了口气,差点儿乱了心神,连忙宣了声佛号,才算是了宁神静心下来:“修为不够啊,差点儿被此等宝物动摇了心神。” 刘子川也是一脸的复杂:“道门寻了这么多年东西,却如此机缘巧合到了元家小友的手上,这一切,果然是天注定!” 五雷斩鬼印,乃是道门镇教法器级别的宝物,只是一百多年前丢失之后,道门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够找回来。 谁能想到,当初高鸣送元晞的一份礼物,竟然就是这失传已久的五雷斩鬼印呢? 元晞也很是惊讶,不过只有片刻,便镇定下来。 虽然已经有了一个顺利的开头,但接下来的动作,才是更关键的。 不容有失。 元晞站起身来,舒了口气。 等到弘延大师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元晞已经离开土坑,跳了出来了。 元晞望了望楼盘上空,只见得阴煞之气因为断了根源,已经没有了之前赫赫声威的样子,反而因为畏惧强大的五雷斩鬼印,而变得温驯了起来,所有人也分明感觉到,原本有些阴冷的楼盘工地,悄然间上升了些许温度。 不过毕竟是积累了这么久的阴煞,就算是五雷斩鬼印也不可能在短瞬间绞杀干净,接下来的改造河道,才是真正清理这所有煞气的,所以如今这种局面,元晞也是预料到的。 嗯,还算是比较满意了。 “这东西放在这里,暂时不能动。”元晞对林远富吩咐了几句。 林远富因为刚才的动静,早就对元晞敬仰如神,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听元师傅的!哎,你们两个,待会儿就站在这里,把这里看着,不能让人靠近,知道了吗?” 吩咐好了下属,林远富又带着其他人,跟着元晞一路往山上走。 “这是要去?”刘子川迟疑着,问了一句。 元晞解释道:“这附近有一条小河,可惜因为穴眼堵塞而流量渐少,但接下来的所有举动,却与这条小河,密不可分。” 刘子川一路走着,也看到了这一个星期内林远富派人挖好的河道,再联想到元晞所说的小河,渐渐明白了然。 葬经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 元晞此举,就是要以水以河化解煞气! 所以!才会让人从山上那条小河一路挖了河道穿过楼盘! 若是水龙复苏成功,河水随之而来,眨眼间便会冲散这楼盘中积蓄的煞气! 一时之间,刘子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懂得看是一回事,想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要刘子川自己来,他至少是想不到这样精妙的办法的! 刚刚见证了元晞的好运气,又看到她小露一手的点穴功夫,这会儿的大局观,又令他对元晞重新改观了。 想他自小辛辛苦苦修习家族传承的风水知识,走龙点穴多年,多少人都敬他一声刘大师,被看做是刘家的下一任族长,刘家的希望。可是到了这元家小姑娘面前,他的所有骄傲,都被击溃到溃不成军。 这简直就是天生来打击人的啊! 之前听老友说这位元小友乃是天才,他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风水一道天才多了,最后真正走上顶峰的却未必是这些天才。 可现在,他改观了。 这已经不是天才,而是妖孽啊! 刘子川叹气摇摇头,却慢慢地想开了。 他也就是一介凡人,与这等妖孽对比,不就是自找罪受吗?还不如放宽心,好好看看这等妖孽会成长到如何地步罢了! 弘延大师走在刘子川的身边,也注意到老友的神情变化。 “不要在意了,毕竟是元家!” 刘子川苦笑道:“是啊,难怪是元家!” 元晞不知道身后两位老人的神态心情变化,她全神贯注地一路观察新挖出来的河道,一边观察水龙的变化。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上次老乡带他们找到的这条小河的源头之处。 刘子川放平了心态之后,已经完全将此行当做是一次普通的观摩学习之旅了。 “嗯?这条水龙,生机未绝,龙气尚在,为何却是这样一幅模样?” 只要水龙龙气勃发,就代表它不应该干涸到这个地步才是,可是现在这条河流的模样,明显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流一样! 实在是矛盾! 元晞也心平气和地与刘子川交流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撇开了年龄的差距,反而像是两个身份平等的人,在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了。 “依照我的猜测,这里的穴眼,应该是被堵住了。” “那,又要点穴?”刘子川笑道。 元晞点点头:“嗯,又要点穴,哦不,应该称为是扦穴才是。” “元小友要扦穴?”刘子川有些惊讶。 扦穴便是以金属长物,准确地戳准穴眼,然后激发生气。 扦穴与点穴的区别,扦穴更难,受到的阻力更大,不过扦穴一般来说,都是用来针对堵塞已久的穴眼,如果源头处的穴眼真的如元晞的猜测,扦穴自然是更好的方式。 刘子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提议道:“小友,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他笑盈盈地说着,却没有任何火气。 他也是这般所想,只是一次简单的交流罢了,还有什么是比亲自出手点穴,更好的交流方式呢? 元晞心里一动,也笑道:“好!” 两人倒是坦然,也没有在意是不是刘子川一个老人家,欺负了元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不过,这倒也未必,谁欺负谁,还说不准! 已到了源头的小山上,站在这里才发现,四周雾气弥漫、草木葱茏,生机勃然的样子,与下面河流险些断流的模样大相庭径。 “看来,果然如小友猜测般。”刘子川也很快判断道。 ------题外话------ 端午快乐!哈哈,大家吃粽子了没? 正文 章072 阴阳相和,太极生 “气场好乱!”刘子川观望了一番,不由道。 他本就是风水大师的境界,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风水师,也是有望气术,可观气场,断吉凶。在他的眼中,这水龙源头之地虽然生气勃发,可此地天窍被堵,气场便是一片混乱,犹如乱麻,很难在其中找到线头,寻到脉络。 不过,到底还是阅历丰富,刘子川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有了经验,自然也就有理可循。 找到了切入点,接下来的动作就要快多了。 心里慢慢有底,刘子川也能分出心神去关注一下元晞的动作了。 他侧过头,刚好看见元晞顺着气脉,脚步看似轻巧寻常,却暗含奥妙玄机。 等……等等! 刘子川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家这小姑娘,才多大?她,她这是在望气?! 刘子川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元晞在刚刚点穴的时候,速度之快,把握之妙,原来一切的根源,是因为她已经可以望气了!能够望气的风水师,才算是真正踏出门坎的风水师,从此山川地理尽在掌握…… 可是!刘子川认识的那些可以望气的风水师,哪个不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都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来寻龙点穴,才慢慢掌握到了其中的精髓。之前出了一个四十多的风水师,迈入了望气这道门坎,就已经被业内称为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那元晞这是什么? 尽管刘子川早就在说自己要平常心平常心,可现在还是难免有些动摇。 他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了,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人与人的差别? 还是说,这就是元家? 到最后,只能叹口气,认命继续。 水龙点穴,比山龙点穴更难。 山龙起于平地,结穴点也总在山上。可水龙更多隐藏在地下,地下又有暗河,水脉复杂繁琐,更难寻找结穴点。 以至于,现在元晞和刘子川,都花了不少的时间。 “长者为先,您先请吧。”元晞退让道。 刘子川也没有推脱,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握在手上,在自己与元晞不约而同确定的范围内,来回踱步,脸上表情不明,但看得出来,他已经成竹在胸。 那块小石头的确不大,直径不过五六厘米,被刘子川捏在指间,如下棋落子,指点江山一般,猛然落下。 穴场排斥,自然会有动静,不过对于刘子川来说,不是任何问题。 石子落定,刘子川露出满意的笑容。 “昔日有李淳风袁天罡的的美谈,今日我与元小友虽然不比那两位风水宗师,可此番交流,也是有趣。”刘子川笑道。 他说的李淳风与袁天罡,便是有关于他们流传得很广的一件传闻,说是武则天让两人为她勘测龙穴。李淳风以九九八十一天定下小梁山龙穴吉壤,定下结穴之后,埋下一枚铜钱。随后袁天罡以七七四十九天定下结穴,随手从头上取了一根银钗插了下去。 后来武则天令人验证,结果挖开一看,银钗就插在铜钱的中央! 这便是著名的袁天罡一针之地! 刘子川此语,莫不是将自己比作李淳风,而将元晞比作袁天罡。也就是说,他期待着元晞能够定下那一针之地! 这可是极难的,要想在混乱繁杂的穴场中,定下一针之地,非经验丰富的大师不能做到。 刘子川倒不是为难元晞,说到底,这是一种期望。 可见他现在对元晞的期待,抱有多高。 元晞苦笑道:“刘师傅倒是有些难为我了。” 她想了想,直接让人拿了铁钎过来,是专门用来打凿孔眼的工具,一头有刃,一头尖锐。 虽然不比袁天罡的一针之地,但也如果真的能够定下,也算得上是高明的风水大师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元晞转头对刘子川笑了一声,也是在感谢刘子川划出了那一颗小石子的范围。 刘子川抿着笑也不说话,但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元晞照样能够找到。 这只是她的谦逊之词罢了。 此时小石子已经被拿开,地上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印,是刚刚刘子川按出来的。 元晞沉思片刻,抬手握着铁钎,对准自己定下的结穴穴眼,插了下去。 空气中似乎有针刺破气球的声音炸开——这是铁钎刺破了气场! 元晞成功了! 铁钎入土半寸,抽出来的时候,整座小山似乎都在摇动。 因着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都显得淡定许多,尤其是林远富,已经能够沉静地稳住身子,而没有像刚才一样大呼小叫了。 片刻的摇动过去之后,元晞丢开铁钎,退了几步。 她冷静地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轰鸣声:“我们先退开。” 所有人按照她的说法,退到了地势高的地方。 几乎是在他们站上去的同时,就见得刚刚元晞一铁钎刺下去的地方,那一方泥土原本有些硬的,这会儿却如同泥沼,打着旋儿的泥潭漩涡卷走了一大片的,眨眼间便出现了一个大坑,奔涌的水流随之而出,如同蓄势已久,滔滔不绝,更似山洪泻下,巨大的动静甚至惊到了附近的村民! 附近小山村的村民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听着跟洪水似的动静,可最近几天来,可都没有下雨啊? 他们第一个反应便是跑到了小河边儿,便不可置信地看着干涸的河沟不知何时已经被填满,远远还能看到银龙似的河水奔流而下,声势浩大,一泻千里! 这水,填满了将近十米宽的小河沟,一路而下,又顺着之前林远富让人挖出来的通往水天一色的那个小湖的河沟,一路流了过去。 水势是何等的快,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它便已经完成了勾连,整个风水大局,顿时生成! 元晞一行人还站在刚刚的地方,眼看见着那个大坑不断地冒水,不仅没有变弱的意思,反而水流量越来越大了? 元晞“咦”了一声,神情古怪地看着这不断奔涌而出的水。 刘子川也是傻愣了,不过有了之前的铺垫,这会儿倒也没有大惊小怪,只得感叹地摸了摸胡须:“天生福缘,天生福缘啊!” 林远富最是关注目前的进展,紧张地凑了上来:“元师傅,刘师傅,这是成功了吗?” “成功倒是成功了。”元晞顿了顿,在林远富几乎提到嗓子眼儿的紧张情绪中,缓缓道,“只是这个完成度,出乎意料。” 林远富算是听出来——这就是一切都非常好的意思嘛! 弘延大师不是专攻风水之道的,慢了半拍,却也反应了过来。 “这是……无极水?”他有些迟疑。 刘子川点点头,感叹不已:“不仅仅是无极水,这水恐怕就是元师傅之前说的那条地下暗河中的水,此水属极阴,与三阳开泰的格局一融合……” 林远富着急了:“刘师傅!又是阴阳相冲?” 弘延大师也随之明白,哈哈大笑:“非也非也,此间就并非阴阳相冲,而是阴阳相和啊!” 林远富虽然分不清楚什么阴阳相冲还是阴阳相和的,但是看到三位大师脸上的笑容,他就知道,这绝对是好事。 岂止是好事,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元晞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比平时含蓄的浅笑灿烂了不知道多少——现在她的心情很好,毕竟如今的成果,算是意料之外,连老天都在帮她? “走,我们下去看看。”元晞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之前的聚阴之地变成什么样儿了。 其他人同样期待,脚步轻快飞速地朝着山下而去。 隔着远远的,元晞与刘子川就已经看见之前安静蛰伏在江水一色楼盘上空的阴煞之气,已经冲淡了大半,并且还在不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天色似乎恢复了清明,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林远富的世界也明亮了,既然绝境已经解决了,那么江水一色的楼盘随之有了起色,他也不用担心家业问题了! 真正到了楼盘工地上,林远富才知道自己的惊喜有多大。 三阳开泰的大格局下方便是暗河,旁边则是那个小湖泊,一行人看到小湖泊被大量的河水冲进之后,也没有溢出来,才已经猜测,这个小湖泊大概也沟通了那条地下暗河。 于是,地下暗河,小河沟,与湖泊,三者牵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完美的循环链,生气连绵不断,上方又有三阳开泰的大格局镇压,这一阳一阴,两相融合—— 江水一色楼盘的上空境况顿变,原本只有元晞和刘子川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生气不断漂浮凝结成穴场,但是整个大循环、阴阳相和彻底完成之后,江水一色楼盘上空出现了一个虚幻缥缈的,但却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太极图案—— 阴阳相和,太极生! “天!”林远富也难免瞪大了眼睛,惊喜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元晞则是满意不已。 “林先生看来可以直接将这里转为开发高端楼盘了。”刘子川笑着摸着胡须说道。 林远富不断地点头。 没错,如果这里有一个阴阳太极大格局的消息传出去的话,就算他林远富把这里的房价再翻一番,想要买的人,恐怕也趋之若鹜! 这样的好风水,可遇而不可求! 想到自己的幸福未来,林远富已经笑傻了。 ------题外话------ 姨妈大人造访,痛得我……抽了点时间出来码了点字勉强不断更,明天就万更补偿一下吧! 正文 章073 虎毒不食子 林远富的确算是彻底转运了。 原本他被牵连进一件大事儿中,险些不能脱身,公司周转不灵,周围的人都想着林土豪这次算是要栽了,便纷纷对他敬而远之。当然,也有的想要趁火打劫,毕竟林远富手上还握着不少资源,低价买入也是不错。 大家就等着林远富着急的那一天,谁知道,人家老神在在,压根儿就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公司会出问题。 江水一色的楼盘顺利开盘,一看价格,却硬生生地提到了惊人的地步,江州市中心最好的楼盘也不过这个价,而林远富的江水一色尽管算是山清水秀的,可到底是地理位置不优越,这地段,算得上是郊区了,哪里卖得上这个价! ——这,只是不知情人的想法。 知情人知道林远富不知道哪儿走的运,请了一位风水大师,以改天换地之能,硬生生将一块阴煞之地,改造成了大好的风水福祉!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阴阳相和太极大格局,可不是普通的风水福祉能够比得上了! 如此,林远富的江水一色,自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楼盘。 再加上林远富在最短的时间内,要求改动设计图纸,将原本的中高端楼盘改成了全高端楼盘,普通的高层电梯楼变成了豪华公寓楼一层一户级别,加大投资力度,同时提高价格,甚至让公司的下属们还以为自家老总是不是失心疯了。 结果最后的销售结果,却比原定计划的销售总额,超出了百分之五十,还不包括湖中心那几套别墅的价格。 这几套别墅,其实也不能称为别墅,因为林远富在提高了整个楼盘的档次之余,原本策划的别墅,也变成了直接出售土地,主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爱好在这块地上修建别墅。而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距离很远,中间又有树林相隔,所以对楼盘的总体风格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这几套别墅,因为最接近在改造完成之后,称为新的气场结穴点的小湖泊,受到的风水庇佑也是最大的,价格被炒得很高,最终是以拍卖的方式卖出,江州不少隐形富豪都悄悄出手,普通的亿万富豪简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拍卖场纯粹就成了比拼财力的地方。 最后成交的价格高得惊人,林远富赚得盆满钵满,却没有忘记自己最大的恩人元师傅。 他先是给元师傅送去了一张卡,那天同行的刘师傅与弘延大师也包了一个红包,不多却在于心意。 而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他心念一动,直接将整个楼盘位置风景最好的一块地,挥手送给了元师傅! 他不傻,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深刻感谢到结交一位大风水师是多么的重要。 而且元师傅本领多大!没看见那位鼎鼎大名的云阳刘师傅也这般推崇吗?哦,还有弘延大师! 刘子川的名号是林远富后来打听出来的,知道这位大师的事迹之后,增加的却是元师傅的筹码。 如今结了福缘,接下来有事求上门去,对方才不好拒绝。 这是为商之道。 林远富的礼物送到元晞面前的时候,元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刚刚下山的时候,也许因为家中的困境,还苦恼了一下钱的问题,但在赵升之后,家里境况改变了,也不缺钱了,她又本就不是一个挥霍的人,自然对钱这种身外之物,不看重了。 倒是那块地,让元晞好奇了一下。 住在自己亲手改造的风水楼盘中,感觉似乎不错? 送礼物来的人,是林远富的秘书,眼尖地看见元晞在翻那块地的相关资料,便连忙谄媚道:“我们老总吩咐了,如果元师傅想要现在就修房子,我们这边立马就可以出图纸动工!” 元晞想了想:“也好,不过,房子可以由我自己设计吗?” 她有自己的爱好倾向,别人理解不来,与其交给被人,不如自己动手。 秘书先生愣了愣,却连忙点点头。 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当然都不算问题,反正老总下吩咐,无论这位元师傅有什么要求,都必须满足! 接下来,元晞花了两天的时间,来设计自己想要的房子。 翻阅了一些网上的图片,结合自己心中所想,元晞亲手勾勒了一幅建筑图,不过,只是外观。 她到底不是专业人士,那些专业的设计图,她也画不来,还要交给别人。 她的画儿倒是交出去了,却让收到画儿的人狠狠震惊了一把! 林远富请来的人,是江州大学专攻古建筑复原与设计的老教授,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加入了学生的建筑公司,想要提携学生后辈,当然不亲自出手,只是偶尔提点几句。 就算这样,有了这位老教授的挂名,这公司的生意非常的好,出道没几年就算是业界一流了,过硬的素质也让人信赖,不然一心想要为元师傅准备最好的林远富,也不会找到这家公司。 原本公司的设计师还有些腹诽,说不知道哪里来的不懂行土豪,专业的东西就交给专业人士好了,干嘛横插一脚,非要自己设计,平白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 可设计好的画儿送来之后,他们却看呆了。 这飞瀑流水、山水人家的,岂不是仙境? 公司的设计师一眼就看出来,这栋别墅建筑融合了传统古典建筑的精髓,以及现代风格的特点,以水墨画的特点打造出了一栋独特而又创新的建筑,简直让他灵感顿生,好似有一道新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不仅如此,这幅画,还被过路的老教授给看见了,顿时惊为天人。 心心念念要挖掘天才的老教授,一心想要找到这位设计者,几番周折,最后还是被林远富拦下,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将元晞说成是位隐富,才算是绝了老教授的心思,也为元晞减去了不少的麻烦。 元晞倒是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的设计图送过去之后一个星期,就有人送来的室内图纸,经过她的要求改动几次之后,才算是敲定下来。 工程火热朝天地开展,可要到收房,再加上装修,恐怕也都是明年的事情了。 元晞也不着急,她继续优哉游哉地上自己的课,偶尔与弘延大师刘子川小聚一番,祁静然找过她两次,也没有忘了有时周末去周老那里一趟。 一日,周老似乎是憋不住了,终于向她问起了,关于席景鹤的事情。 “我那个外孙儿……说喜欢你,不知道小晞你……”周老又是尴尬,又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自然是吞吞吐吐的。 元晞一愣——这事儿,席景鹤告诉周老了? 周老见元晞的脸色并不像是意外的样子,便叹了口气:“看来他是已经告诉你了。” 元晞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与他不适合。” 周老苦笑:“小晞你是个好女孩儿,是我的外孙儿……” “不!”元晞突然道,开口之后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她的激动。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语气,元晞以寻常的轻淡口吻解释,“周老您知道的,我是风水师,五弊三缺必犯其一,不适合与任何人在一起,所以……” 更何况,她还有生死劫,活不过二十二,又何必在感情问题上纠葛呢? “原来如此。”周老神情复杂,心里对元晞还有些愧疚。 其实也是他在听到元晞告知五弊三缺之后,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阻止两人在一起,不是为了元晞,而是为了自己的孙儿。 就算席景鹤这个人,有些过于狠辣,但他对自己唯一的外公,是绝对没得说的。 周老口口声声说自己外孙儿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可到底是疼他,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和元晞在一起了,而承受不能承受之痛。 这样的想法有些自私了,周老知道,却无法避免,只能对元晞报以愧疚。 “既然如此,阿鹤那边,我会好好与他说的。”原本还在犹豫不决的周老,也算是彻底下了决心,要让席景鹤断了心思。 元晞看了周老一眼,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京城。 席景鹤并不知道,他一心想要推成站在自己身边的外公,因为元晞的一句话,已经彻底改变了阵线。 他坐在京城会所的包厢内,看着自己父亲与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毫不顾忌地打情骂俏,那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看得他恶心作呕,亏得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够安然坐在这里,只是目光冰冷,扫也不愿意扫那个女人一眼。 如此,仿佛玷污了他心中神圣的母亲! 也不知道母亲当初是什么眼光,竟然死心塌地地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其实席子易并不如儿子心中的那般龌龊不堪,只是一个花心风流的老萝卜。年过五十的席子易保养有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有着成熟男人的沧桑魅力,又有富家公子的风流倜傥,难怪能将身边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大美人,迷得死去活来的。 在男人的魅力方面,席景鹤倒是赶不上自己的父亲。说到底,也是他不愿意。 按照他的说法,他的父亲就是一只老孔雀,恨不得在全天下的女人面前开屏,展示自己的魅力,然后繁衍后代,只是做事儿太恶毒遭了天谴才只生了他这一个儿子,没能够做到乾隆皇帝似的四处留情,到处留种,动不动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皇子”什么的,算是给席景鹤解决了一大患。 “父亲,时间不早了,若是无事,我就先离开了。”虽然心里已经对这个老男人作出了千百般弄死他的计划,可面上,席景鹤还是保持了对席子易的恭敬。 席子易笑呵呵地抬起头来,看着儿子:“你知道,你二叔也来中国了吗?” 席景鹤眯了眯眼睛,心底一片阴冷:“这倒是不知道。” “呵呵,那家伙,以为做得隐蔽,却全然在我的掌控之中。”席子易翘起一条腿,放在自己的另一条腿上,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极了老流氓。 席子易此人虽然多情风流,但手段却是不折不扣地狠辣,想当初他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他父亲,席景鹤的爷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因为对族长之位动了心思,被他亲自动手除去。 同胞亲弟弟跪在他面前哭得涕泗横流求他放自己一码,他都能冷笑着下了手,用一条绳子勒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最后被老父亲看见,连带着把席家老族长都给气得病瘫在床上,脑中风,说不出话来,没几年就去世了。 当时家族中流言蜚语很多,席子易却毫不顾忌名声,直接进行自己的铁血手段——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最短时间内将家族的所有权利收在了自己的手中,开创了属于他的时代,可谓是一代枭雄。 这样的性格,撇去风流多情的那一部分,倒是与席景鹤有些相似了。 不过席子易的二弟,就算惧怕这个冷血无情的大哥,也仍然对家族族长的权力动心了,才会在暗处搞了不少小动作,还自以为高明,没有任何人发觉。 孰知,这完全是席子易在把自己的弟弟玩儿得团团转。 席子易又心不在焉地跟席景鹤交代了两句,才看着他离去,挑眉一笑。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年轻男人,一张面瘫脸,冷冷道:“老爷,已经办妥了。” “嗯,是吗?”席子易将手放在身边女人白嫩的大腿上,轻轻揉搓着,脸上露出无良的笑容:“咦?似乎忘了告诉我的亲爱的儿子,他离去的那辆车上被他的二叔派人动了手脚?”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面上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年轻男人面无表情道:“老爷,是要告诉少爷吗?” 席子易装作思考了片刻,哈哈大笑摇着头:“如果我席子易的儿子连这点灾难都避不过,那还有什么资格算作是我的儿子?!真正的王者,都是要经过鲜血的磨砺,才能站在最顶端!现在没有战争让他练手,他二叔倒是勉强够格!” 席子易的脸上闪烁着冷酷残忍的光芒。 他就如同古时的帝王,对儿子无任何亲情,要的只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一个未来的帝王。 席景鹤坐上车,刚刚出了京城会所,就觉得不对劲。 他总觉得席子易那老东西瞒了他什么事情,刚刚的一番话,似乎话中有话…… 你二叔来了中国…… “不对,这车有问题!”席景鹤突然道。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他的下属被吓了一跳:“上车的时候检查过了,应该没有问题啊?” 席景鹤却十分确认,自己这辆车肯定有问题。 幕后凶手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除了那个一心想要至他于死地,断了席子易老家伙的香火的二叔,背后,恐怕也少不了席子易老家伙的推手。 若不是他,就二叔那种蠢货,能接近得了他的车? 不过没关系,他是不会死的。 老家伙一直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磨练他,训练他成为最合格的继承人。可是老家伙,你是否想过,等我真的大权在握,又怎么会容得下你的存在? 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可是你教给我的。 我会将你教给我的东西,一一奉还在你的身上。 席子易,等着吧。 席景鹤的判断是没错的。 半个小时后,席景鹤的车子失控,刹车失灵,连着撞了三两个车,眨眼间便酿成了特大交通事故。 后座的席景鹤就算早就预料,稳住身子,且系好了安全带,却也不免被翻滚的车子带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悄然间,挂在他脖颈间的,用红绳绑着的一枚铜钱,从衣服里面滑落了出来。 …… 周老将铜钱递给外孙的时候,席景鹤很是不解。 “外公,我对收藏可没有兴趣,你把这钱币给我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不愿意收。 周老却硬是塞给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这是晞晞送给我的八卦铜钱,说这是辟邪钱,能够逢凶化吉,消灾解难的,外公虽然不信这些,但这东西的确是个好东西,挂在身上有个念想也好!” 那时候周老还不知道席景鹤对元晞有意。 “元晞的?” “是啊,元晞,你见过几次的吧,总是来家里的那个女孩儿,与你外公很投缘来着,我送了她一架琴,她便赠与我了回礼,就是这枚铜钱,呵呵。”周老没有注意到席景鹤的古怪表情。 席景鹤心里一动,想着这铜钱原本是元晞的东西,便没有那么推拒了。 收下铜钱之后,他还专门让人用红线将这枚铜钱编成吊坠,挂在脖子上,惊呆了他的一众下属,以为席少这是中邪了。 席少当然很清醒,他只不过觉得,在摩挲着这枚铜钱的时候,似乎能够感觉到那个女孩儿的温度。 如此,他便心甘情愿地将这枚铜钱挂在自己从未佩戴过任何首饰的脖子上。 …… 席景鹤的座驾是安全性极高的宾利,车身在大马路上连着翻滚好几圈,其中还撞上了其他的车,整个车身架子还是完好的。 可是车内的人就没有这么抗摔了,坐在前面的席景鹤的两个下属受到了最大的冲击,安全气囊弹出撞在两人的脸上,车内鲜血迸溅,两人生死不知。 而后座的席景鹤,从他衣领内悄然滑出的铜钱,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半昏迷状态的席景鹤,似乎听到浩淼空间不知处,飘来的“叮”的一声金属脆响,亘古悠长,久久不散。 席景鹤出事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席家老二的手上。 席老二看到这则几分钟前才从京城传达过来的消息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那精明得跟只老狐狸的侄子,就这么轻易地中了暗算? 吩咐归吩咐,真的派人去做了这件事之后,席老二心里也是清楚,席景鹤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中招的,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席景鹤小时候就夭折了。 所以,他顶多算是因为斗不过老大,就整整他儿子,父债子还嘛,心里出出气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成功了? 据说席景鹤的座驾宾利外壳撞得不成样子,他的两个下属当场死亡,而席景鹤正被送往医院,生死不明。 “哈哈!哈哈!”席老二反应过来之后,大笑着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恨不得蹦跶一圈以表示自己的心情愉悦。 虽然他不知道计划到底是怎么成功的,这只能说明老天爷都在帮他! 如果老大的唯一一个儿子死了,那家族中的长老,恐怕就要站在他旁边了! 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族长,凭什么稳坐族长之位?他可是有三个儿子的! 尽管席老二不愿意承认,可他的三个儿子,是的的确确,加起来都比不上席景鹤的一根小指头的。 可是,有儿万事足,原本族内就因为席老大只有一个儿子的事情,而议论不已,现在这小子又出事了! 高兴不已的席老二,已经兴奋地开始策划接下来的计划,到底自己要如何才能坐上族长之位了。 至于席景鹤并没有当场死去?没关系,派人去弄死就行了! 争权夺利的大家族中,悄然显露的是封建时代的皇权之争,无父子无兄弟,只有权力。 现在的席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席家早年移牵海外,保存了世家的完整实力,又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抓准了资本发展的先机,成为了资本世界中的一老牌大家族,暗中能量与罗斯柴尔德也相差不远,只是要低调更多,只有在历史的蛛丝马迹中,才能找寻到席家的资料。 席家隐于暗处,堪称帝王,族长之位就好比古时候的皇位,难怪一群人争得头破血流。 可惜,席老二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席景鹤几乎是在被送到医院的同时,就清醒了过来。 医生护士还推着移动床位走着,他突然坐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席景鹤并未惊慌,沉着淡定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并无任何外伤。 “先生,请你躺下,虽然你现在并无任何明显的外伤,但我们仍然需要带你去做一个身体检查……” 年轻医生的话,在席景鹤的冰冷目光中渐渐消声。 席景鹤幼时接受继承人训练的时候,便经常受伤,所以他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判断自己是真的没有受一点伤。 只是保险起见,他住进了VIP病房,接受了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甚至是健康得过分。 在这个时间内,席景鹤已经知道自己的两个下属都已经死在了这场车祸之中,脑部受到重大撞击,当场死亡,但是坐在后座的他,却毫发无损。 席景鹤皱了皱眉,冰山似的精致又冷冽的脸庞,看得旁边小护士一脸绯红。 “出去。”席景鹤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情。 小护士哆哆嗦嗦走了出去。 病房内安静下来,席景鹤靠在床上,却是扯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铜钱。 如果那不是幻觉的话…… 席景鹤低头便看见,那枚品相精美完整的铜钱,不知为何,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他轻轻一捏,铜钱便断成两半。 外公说,这是晞晞送给他的,可逢凶化吉,消灾解难。 想起上次元晞告诉自己的,她是一位风水师。 “想不到,是你救了我。”席景鹤低下头,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温柔。 “咚咚”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席景鹤抬起脸,神情冰冷,看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来,漠然无波。 “先生您好,我是来调查今晚在……”为首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摸出证件。 话还没说完,身后病房大门就鱼涌而入十几个黑衣大汉。 名贵的西装也遮掩不了他们身上的壮硕的肌肉,和再明显不过的亡命之徒的气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背后掏出两把沙漠之鹰。 部队出身的罗翔打包票保证,这群人不是特种兵就是国际佣兵出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病床上悠然自得,却依旧尊贵如帝王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的身份是…… “少爷。”一群人齐刷刷喝道。 席景鹤漫不经心地侧过头:“让这几人出去。” “是。” 几个警察口中嚷嚷得厉害,却还是反抗不了被撵了出来。 一群黑衣大汉也随之被赶了出去,病房内独留席景鹤一人。 他突然,很想给她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让人送了支手机进来——他的手机已经在车祸中被毁得不成样儿了。 也是在按电话号码的时候,席景鹤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将元晞得电话号码完整地背了下来,几乎不用思考,便顺利地按了出来—— “喂?”元晞的电话很快接通。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陌生号码到底是谁。 “是我。”席景鹤沉着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睡了吗?” 现在天色已晚,他有点担心打扰她。 “没有,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元晞淡淡说道。 席景鹤浅浅弯唇,眼中染上一抹笑意:“你听出我的声音了?”他可是还没有说自己名字,才几个字,她就听出来了。 元晞的呼吸一滞,冷静道:“我记忆力一向很好。” “是吗?” 元晞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席景鹤越来越灿烂的笑意。 “如果没事,我就要挂了。”元晞语气中的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席景鹤有些无奈——她怎么就这么抗拒自己呢? “你给了外公一枚铜钱,是吗?”他还是问道。 元晞回忆了一下:“哦,那枚八卦钱?周老送给你了?”她猜测。 上次她去见周老的时候,就奇怪为何周老身上没有任何法器气机存在,还以为也许是周老收起来了,看来是周老爱孙心切,将东西送给了席景鹤——席景鹤一提到,她便如此猜测。 聪明的女孩儿! 席景鹤在心里面赞了一句,又道:“嗯,这枚铜钱,它裂开了。” “你遇到危险了?”元晞皱眉,“这枚八卦钱可以逢凶化吉,它如果保护了你,气机用尽,自然就废掉了。” “哦,原来如此。”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有人想要害我罢了,你是在担心我?”席景鹤笑道。 元晞抿了抿唇:“我只是问问,如果你打电话只是为了八卦钱的事情,那我挂了。” 下一刻,她便主动挂掉了电话。 席景鹤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一脸的无奈。 “真是……”他按了按额角,放下电话,抬起脸时,眼底已经是一片阴鸷,“二叔?你既然送了我一番大礼,那我不回报一下你,岂不是有失做侄子的职责?” 真正的幕后推手,席子易那个老家伙尚且不能动,可席老二他也不能动? 席家从无亲情,席老二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他的亲二叔,而不过是一个敌人。 他是剑,出鞘就要饮血。 这一次,他饮的血,会是他二叔的血。 京城,注定会掀起血雨腥风。 …… 两个多月的时间悄然过去,元晞这两个多月都过得很平静,没有任何人的打扰,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校园生活。 方爸方妈前几天报了一个旅行团,由元晞建议的,一场深度的全国旅行,单独成团,也有专门的导游和司机,一路所有的吃住都是最好,整个行程超过两个月,花费自然也不小。 不过现在这点钱对于元晞来说,根本不算负担,可以让一辈子都没有出门旅游过的方爸方妈体验一下全新的感受,也是元晞所希望的事情。 方爸方妈一走,家中就只剩下元晞一人 元晞的懒劲儿也上来了,不想做饭,就直接搬回了学校,周末也没有回去。 悄然间,在元晞完全猝不及防的时候—— 大学的,期末考试来了! 元晞记忆力好,足够过目不忘,历史专业需要背诵的科目很多,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唯一的困难,也是让元晞如临大敌,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的!英语! 元晞跟随外公在山中,用于启蒙的是国学,之后学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走的是古代文人培养路线,舶来语?那是什么? 元晞连拼音都没有学过,每一个字都是外公手把手教会她写的毛笔字,下山之后适应硬笔书法写字都花了不少时间,更不要说ABCD…… 那是什么东西! 元晞觉得头大不已,但是对于大一的学生来说,英语是必学,完全不是她可以避免的,偏偏她好些天都没有去上课,英语课更不知道缺了多少。 至于作弊……好吧,在元晞的人生中就从来没有做过作弊这种事情,她连这个概念都不知道,更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 于是,只能强逼着自己学下去。 而看了几天英语的元晞,只觉得眼睛都变成了圈圈,看什么都是字母在漂浮。 活了快十九年,元晞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个傻子。 苏萌和吴清影都是家境不俗的,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她们,英语是必修,经常出国旅游,与外国友人交流,一口流利的英语完全不是问题。吴清影甚至还会法语、日语,称得上是语言精英了。 两人看见元晞苦恼的样子,自告奋勇地想要帮她。 不过,两个老师轮番上阵,不到一个下午,就败下阵来。 面对元晞的各种问题,以及一问三不知的水平……这是典型的语言障碍啊! 苏萌咬咬牙:“期末考试应该不会按照学号排着坐的,到时候你就坐我旁边,我给你抄,不会让你挂科的,放心吧晞晞!” 元晞“啊”了一声,一脸茫然——还能有这种方式? 苏萌总是见元晞一脸淡定,仿佛天下事尽知的沧桑感,整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不满而是的小姑娘,反而像是阅历很深的大人。苏萌长期有一种被元晞一双眼睛看透的感觉,也是因为元晞这个人性格的确是好,很对她胃口,她才愿意放下对外的傲娇性子,与元晞做真心实意的朋友。 但是现在,见她终于露出了一脸茫然……好吧,不得不说,苏萌她的心里,跃然而生一点小小的雀跃! 不过高兴了不过五秒,苏萌就在心里严厉地谴责了自己得这种不道德行为,决定一定要帮一帮元晞小妹妹! 元晞的年龄比她小几个月而已…… 吴清影却皱了皱眉,以为不妥:“我听几个学姐说,我们的期末考试非常严格,而且一旦抓到作弊,恐怕所有的考试都要明年来重考,现在距离期末考试的时间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再帮晞晞好好复习一下,最好能够让她凭借自己的能力通过。” 苏萌抓了抓头发,苦恼不已:“也只能这样的。” “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吴清影认真点点头,到时候她和苏萌一个人坐元晞的一边,双管齐下,总可以让元晞抄到! 元晞仍旧在一脸茫然的状态接受了结果。 又连着看了几天的英语,元晞已经将其他的科目都放下了,全心全意地复习英语,因为她没有任何基础,苏萌和吴清影都必须从头教她,难度系数非常的大,两人倒是有耐心,就算每天被元晞挫得都没脾气儿了,最后还是翻起身来继续战斗。 经过几天的学习,眼看着元晞的英语学习进度总算是有了一点小小苗头的进展。 两个多月都未曾给元晞来一个电话的席景鹤,又打来了电话。 元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晞晞,你没在家吗?”席景鹤开口便问。 元晞疑惑:“你在我家?” “嗯,我在你家门口,可你家没人。”席景鹤失望不已,原本他一回到江城,就立马赶来这边的,结果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他想见的人。 元晞道:“我爸妈出门旅游了,我在学校。” “好。”席景鹤挂了电话。 元晞握着手机怔怔地发呆——好什么好,难道他还要跑过来找自己? 眼看着天都快要黑了,他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元晞心想着,既然自己都已经跟周老交过心了,那也应该跟席景鹤好好说说才是。 其实,这段时间她能够感受到席景鹤对她的用心,这个男人也许有些冷漠,可对她却是真心实意,毫不掺假的。 但是,这一切,都是命。 “谁的电话呢?”从阳台上进门来的苏萌冲着元晞挤眼睛,“看你握着手机那傻样儿,是不是……席景鹤?” 元晞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垂着眸:“我跟他没关系,只是,普通认识的人。” 感情是还未修成正果呢! 苏萌了然地点点头,知道元晞的性子有些慢热,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接受感情的人,那位席大少还有得时间磨是肯定的。不过按照席少那性子,元晞磨磨他也好,以后才能顺利地一手掌控他。 苏萌的脑海中已经迅速脑补出元晞逆转女王,将席景鹤小弟踩在脚下的盛况! “哈哈哈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床上的吴清影探出个脑袋,跟元晞交流了一下眼神儿。 “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有可能。”元晞一本正经。 苏萌嚷嚷着不满,在原地蹦跶着反驳,元晞看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 又过了半个小时。 元晞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席景鹤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我在你的宿舍楼下。” 元晞一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了?谁过来了?席大少?”苏萌兴冲冲地踩着小拖鞋,跑到阳台上探头一望,转头来对两人兴奋道,“楼下停着一辆宾利,旁边站着一个人,估计是你家席少吧!” 元晞正好要挂电话,听到苏萌的声音,下意识反驳—— “他不是我家的。” 站在楼下的席景鹤,刚好听到她缓缓的却十足认真的反驳。 她是真的在表达这个意思,不是害羞,也不是欲擒故纵。 刚刚还因为听到苏萌大吼了一声“你家席少”而心情缓缓荡漾开愉悦心情的席景鹤,这会儿听了她的反驳,心情瞬间就低落起来。 她就是块石头,自己回了江城巴巴地过来看她,想要见见她,她却对自己不冷不淡,话也不愿意说几句,估计这会儿下楼,都是因为自己站在她的宿舍楼下,不得不下来的吧。 席少也是个骄傲的人,怎么会没有脾气。 可手都放在车上了,却怎么却使不出劲儿去拉车门。 席景鹤靠在车身上,也不管来往女生惊艳的眼神,自顾自地挫败无奈—— 他就是栽在她的身上了。 转头刚好看见元晞从宿舍楼中走出来,席景鹤只能暗叹—— 好吧小石头,我只能慢慢来捂热你了。 ------题外话------ 谁知道晚上居然还跑去上了一节课,于是下午才开始码的万更,完成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泪奔~ 正文 章074 考试 女生们贯来就是一个喜欢八卦的群体,尤其是当女生宿舍楼下出现了一个开着豪车宾利的极品帅哥,气场强大简直秒杀一众校园男神小鲜肉的极品男人,一群花痴美得都快冒泡了。 可惜,碍于气场太过于强大,看谁都跟看蝼蚁似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压力太大,根本拿不出劲儿靠上去,只得远远观望。 只是,这帅哥是在等谁? 不少刻意流连在附近的八卦女生们,很快就等来了话题的女主人公—— 那不是元晞吗? 从进校第一天开始,便以独特淡然的气质而力压一堆锥子脸大眼睛学姐,神仙姐姐的称号在学校里面不胫而走,再加上后来她经常不来上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又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于是在元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稳坐校花前三名宝座很长一段时间了。 元晞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么出名,更不知道当她从宿舍楼走出来跟席景鹤站在一起,瞬间便成了最大的八卦绯闻。 她直觉有很多人在看自己,便不想在这里多呆。 “我隔了好几个月从京城回来,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反正已经摆好了想法,所以现在席景鹤看到元晞的样子,也不觉得生气。 他看着她,心里一片宁静。 也就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觉得整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肮脏污秽。 他从京城那个地方回来,原本双手沾满了鲜血,浑身充满了戾气,可她就是有那个能力为他洗刷一切,回归宁静净土。 元晞低声道:“我们算是朋友,自然没有不欢迎,只是我最近比较忙。”她也是实话实说。 “忙什么?”席景鹤慢悠悠地问道,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被周围的女生围观。 “期末复习,英语。”元晞言简意赅。 “需要我帮你吗?”席景鹤带着笑意问道。 元晞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突然想到吴清影和苏萌,这些天为了帮她复习英语,一边又要准备其他科目的复习,花费的时间比计划中多了很多,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虽然两人都不是会计较这些的,可元晞看在心里,到底不愿意这么劳累她们。 “可以吗?你不是很忙?” 以前他们还不是很熟的时候,元晞就经常从周老那里听说自己外孙整天工作忙,今天去另外一个城市了,明天又去国外了。她虽然没怎么在意,可记忆里面却都放在那儿呢。 “我最近比较清闲。”解决了二叔那档子事儿,席景鹤自认为他可以悠闲一段时间了。 元晞皱皱眉,犹豫着:“席景鹤,我们说好的,我们只是朋友……” “当然,我们只是朋友。”席景鹤答应着,却很是无奈。 没办法,他算是看清楚了,如果他再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估计她只会对自己拒而远之,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所以,他现在也就只有先以缓兵之计,放松她的警惕,然后……日子还长,而且以她的性格,若真的要爱上一个人,只会是离她最近的自己,不是吗? 在这一点上,席景鹤有自信。 元晞答应了席景鹤帮自己补习,也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吴清影与苏萌,两人抱着可以撮合元晞与席景鹤的心思,自然没什么芥蒂。 接下来几天,因为学校进入期末考试复习阶段,基本上没什么课,元晞倒是能够完全泡在英语复习中。 她和席景鹤就是在江大外面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咖啡馆。 上了两天的特别补习班,元晞整天埋头苦学,却没有什么进展。 席景鹤对此哭笑不得,大概是从没有见过,对英语这么不感冒的人了。 “对了,这咖啡馆,最近怎么都没什么客人?”元晞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知后觉地问道。 席景鹤漫不经心地翻着元晞那本薄薄的英语书:“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价格太贵,不符合大学城的消费水平。” 这借口,倒是煞有介事,很有道理。 元晞也赞同地点点头,她跟吴清影苏萌去过很多学校周围的小店,都是物美价廉的,哪里像是这里,一杯咖啡就要卖好几百,普通的学生会进来才怪了。 不过,这里的环境的确是不错,整个二楼宽敞又开阔,高高的落地窗干净明亮,可以最完美地接受阳光,让整个室内在整天都保持着明亮的状态。 而且,又因为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元晞和席景鹤两人,所以显得十分静谧安好。 “你看这个单词……” 席景鹤的话一开口,元晞立马看了过去。 虽然她不怎么听得懂,看什么都跟看天书似的,可是她多多少少可能够听得出来席景鹤的讲课的确非常不错,很有水平,深入浅出的,只是她这个学生太愚笨,怎么都听不懂,亏得他有耐心,能够一遍又一遍地讲。 席景鹤怎么会不愿意?从认识她,到喜欢她,这几天是头一回,她愿意这么安静地呆在自己的身边,还能够认真听自己说话。 只是元晞不知道的是,楼下咖啡馆门口,走来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女人,一脸趾高气昂。其实她也是江大的学生,不过家境优越,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有一种骄傲感,不愿意与人合流,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的富家女。 比如说她很少愿意呆在学校周围的店里,认为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家咖啡馆就不错,咖啡的价格正好是她的水准之内,还可以将那些点一杯咖啡就喜欢在咖啡厅泡一下午的穷鳖们拒之门外,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没等她走到咖啡馆门口。 “不好意思小姐,这家咖啡馆并不营业。”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女人怒视着对方:“这地方开着大门,还不允许人进了?什么道理?” “这门可是关上的。”对方意有所指,示意让女人看看关着的咖啡馆玻璃门。 咖啡馆的玻璃们是推拉式的,平时自然是关着的。 女人气得不行,当场就大闹了起来,以她的脾气,什么地方去不得?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居然敢拦她? 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席景鹤,一侧头便看到了这一幕,便动了动身子,刚好挡住了元晞看过来的目光。 “席景鹤,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过得很快,在席景鹤惋惜不已的时候,元晞的期末考试已经到来了。 元晞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只能期望自己运气不错。 呵呵,她一个做风水师的,居然也祈祷起这些来了! 就在她要进考场的时候,居然意外地看到了席景鹤。 “给你看点东西。”席景鹤笑盈盈地冲她说。 元晞半信半疑地走到她身边,却看到他递了一张试卷样子的东西过来。 “你的期末考试题,英语。”席景鹤轻猫淡写地说了一句。 元晞瞪圆了眼睛。 “答案在上面,你记一记。”席景鹤知道她记忆力很好,临时记住这些答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英语的题,选择就占了百分之七十,足够让她不挂科了。 元晞发现周围有人投过来目光,下意识将他扯着拖到了拐角安静处。 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要张扬,被别人看去了不好。”说着,元晞却是光明正大地从席景鹤手中拿起试卷,默默背了起来。 席景鹤听着她小小的声音,和靠在墙壁上,完全被自己的身影挡住娇小身子,微微一笑,顿时觉得,心底一片暖意。 元晞很快背好了,将试卷塞给席景鹤,脸上露出浅浅小小的笑意:“谢谢你了,席景鹤,改天我请你吃饭。” 席景鹤看到她一溜烟儿钻了出去,小跑着进了教室。 “每一次见你,都是崭新的一页。” 有了席景鹤这个作弊器,元晞的期末考试自然顺利通过,为此吴清影和苏萌还吃惊不已,原本以为是席少教书才能一流,结果一问才知道是席景鹤弄来的试卷。 “早知道席少这么神通广大,晞晞你让他弄其他的试卷来多好,让我们沾沾光,嘿嘿。”苏萌嘻嘻笑着,有点惋惜。 不过考试都已经结束了,说这些自然没用。 所有的考试已经结束,学校的学生们都在收拾东西回家了,三人却打算回家之前,聚聚餐,好好玩一玩。 几个月的时间让吴清影看些了些,这个寒假,她打算回家去,跟家人们好好沟通沟通。 苏萌倒是江州的人,不过每年冬天,她家都会去三亚的别墅过冬,呆在江州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这个寒假,三人估计都不能见面,现在趁着放假前,自然要好好聚一下。 女生们在一起,无非就是逛街,吃东西,唱歌。 在林芙走后,元晞三人的关系更好了。 放假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席景鹤的电话——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英语考试之后都过了好几天,元晞差点儿没想起这件事情。 “哦,我记着呢。”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就是不知道你的时间。” “我不是说了吗?我最近时间很清闲,随时都有空。” 元晞“哦”了一声:“那你想吃什么?” “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不如,你给我做吧。” ------题外话------ 唔,今天就更这么多。 正文 章075 超市 “主子,京城方面的善后工作已经结束……” 霍夜冷着脸,站在主子席景鹤书房内,一板一眼地对此次完成的行动进行了报告,心中却很庆幸这次行动进行得十分完美,并没有辜负主子的期望。 尽管席景鹤离开京城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部署,就算在江州也在一直关注这件事情,可是到底没有主子在京城坐镇,他的手下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心里忐忑。更何况,还是要在席家那位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对席家老二动手,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席景鹤听得认真,点点头——和他预想的一样。 他手下这批人,虽然已经锻炼了很久,却是第一次和席家的人正面对上,最后的结果,倒是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老主子那边,派人送来了警告。”霍夜犹豫道。 席景鹤冷笑:“不用在意,老头子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家中还有长老会。席老二既然敢对我伸手,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他轻描淡写地挑眉,却在谈笑间,决定了数百人的命运。 除了席老二,还有跟随他的所有人。 权力之争就是这样残酷,谁输了,就必须要有赔上一切的觉悟! “主子说得是!” 霍夜眼中也随之闪过冷芒——席老二那家伙,居然敢在主子的车上动手,就算只是被“借了刀”,可该付的代价还是要有的。 类似于霍夜这批席景鹤的忠心属下,都是这种想法。 席景鹤收拢人心的手段过人,这些人虽然是从席家的暗堂选出来的,但是自从跟随席景鹤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他的人,而席家,在他们看来,只会是未来主子的手中物而已,而主子,才是他们要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人,对于席老二这种席家的蛀虫,他们是不会有丁点儿尊敬的。 甚至于,这次由他们亲自下手对付席老二的时候,手段之狠辣,除了席老二以及他的的家人,几乎无一活口。 “主子,席老二一家人都被送来江州了,主子要见见吗?”霍夜例行公事问了一句。 之前这件事情并未通报给席景鹤,是因为这是很常规的处理方式,席老二到底是席景鹤的血亲叔叔,他们还不能越矩,直接动手把人给弄死,所以送到席景鹤面前来,由席景鹤亲自决定,是再好不过的。 席景鹤皱了皱眉,却几分不悦:“谁让你们将他送到江州来的?” 他有几分怒意,心底到底是认为,江州是一片纯净的净土,不应该沾染上鲜血。尤其是他,不想在弄死席老二之后,再去见她。 想到明天元晞就会过来为他做一顿饭,他脸上的怒意便顿时如和煦春风化为暖意,眼中也染上淡淡的温柔。 “那要将席老二送回京城吗主子?”霍夜虽然不解主子为何会生气,可一抬头就看到长年阴晴不定的主子脸上,竟然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就算只是很浅很浅的弧度,也足够让他觉得惊悚了。 席景鹤瞥到他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霍夜便立马收敛了神情。 “算了,来都来了,我去见见,我的二叔。” 席景鹤让人备车,亲自来到了关押席老二的地方。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污秽与肮脏在这里滋生,虽然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刑具,但是,无处不在的阴寒却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席景鹤是习惯了这种阴寒的,自从他为了母亲,拿着水果刀亲手杀死了席家岛上一个看不起母亲的佣人之后,这种阴冷,就与他如影随形,常伴他身。 大概是因为与她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习惯了阳光的温度与味道,猛地被这种阴寒包裹,他竟然有一种不习惯。 “主子?”跟在他身后的霍夜奇怪地问了一句,不解主子为何突然顿住了脚步。 席景鹤沉默,抬脚继续走向最深处。 越往里越像是无间地狱,四处都是狰狞的恶鬼,可席景鹤却是真正的恶龙,无人感近身。 顺畅地来到了最里面关押着席老二的地方。 席老二待遇好,是被单独关在一个地方,他的夫人和女儿,以及几个私生子则被关押在他旁边的地方,牢房隔着铁栏杆。 席老二的两个儿子并不在中国,留在席家岛,席景鹤不好在长老会眼皮子底下动手,才让他们逃过一劫,可是席老二的夫人女儿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原本只是跟着父亲到中国来游玩一下,谁知道,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包括那几个私生子,席老二的夫人如果不是听到别人亲口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还这般的风流,平时装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果然只是伪君子! 在中国就有这么几个私生子了,在国外那还得了? 席夫人抱着瑟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儿,躲在牢房的角落,冷漠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人,席家的媳妇儿,并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 只是她席老二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席老二却打死不说,也让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到底以什么方法把自己和女儿救出去。 “哒,哒,哒”。 悠缓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有人来了。 席夫人猛地抬起眼,眯着眼睛看向来人,却赫然发现居然是自己的侄儿席景鹤! “阿鹤!是你!快点!快点把婶婶从这里救出去!”席夫人的欣喜戛然而止,神情也随之变成骇然。 因为,她看到席老二抬起脸,仇恨又恶毒地瞪着席景鹤,如同地狱的恶鬼。 再看看席景鹤散漫悠哉的态度,她怎么会联想不到,这一切的局面,就是那个看起来温和孝顺的侄子做的呢? 她简直不敢相信,而怀中的女儿已经爬过去冲到铁栅栏处冲着席景鹤大喊大叫:“鹤哥哥你来了!你快点救我出去啊!” 席景鹤看也没有看她,只是走到了席老二的牢房前面,站定。 席老二的女儿,也是席景鹤的堂妹,还惶恐着,就被尖叫着的母亲拖回了原本的地方。 “嘘,不要出声。”席夫人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巴。 她的女儿则惊恐地看着席景鹤优雅地坐在被人抬过来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不傻,这点局面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你会遭天谴的,你这个畜生,连你的亲二叔也下得了手。”席老二冷冷开口,阴鸷的眼神盯着席景鹤,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似的仇恨得深刻。 席景鹤摸了摸下巴,倒不是很在意:“是吗?那我爸还活了这么久,为何没有做遭到天谴?” 席老二唾了一口:“他怎么没遭到天谴?他的天谴不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小畜生吗?” 席景鹤对他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只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倒是颇为愉悦地抚掌:“嗯,我喜欢你的说法,我是他的天谴!没错,他始终会终结在我的手里,就如同他弄死爷爷一样,万物都是有循环的,天理报应,便是如此。你说是不是,我的二叔?” 席老二嗤笑:“是啊,以后你也会被你的儿子背叛,亲手撬下王座,变成丧家之犬!” 这是他的恶毒诅咒。 席景鹤轻轻笑道:“可能要让二叔你失望了。”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她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突然想起元晞,原本很期待看到自家二叔狼狈模样的席景鹤,突然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你应该感谢一个人,因为她,我改变了想法,不打算杀你。”席景鹤开口道。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席老二倒是挺有骨气。 席夫人尖叫一声,喝道:“席老二你说什么!你想死你就自己去!不要拉上我们母女俩!我还要带着我的茹茹活下去的!阿鹤!阿鹤!求求你放过我们!茹茹是你的亲堂妹啊!” 席景鹤无动于衷。 他连亲二叔都下手了,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妹妹。 茹茹则在席夫人的怀中呜咽哭了起来,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自己的堂哥会什么会把自己家弄成这个样子,还说要杀了父亲,那还是鹤哥哥吗? 席老二看了看妻女,颓败地耷拉下脑袋。 那些私生子他不怎么在乎,反正一年到头都没见过几面,也没什么感情。 可妻女不一样,尤其是他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作为掌上明珠被他宠大的,连来一趟中国都要带上她一起玩玩,可想而知他对女儿的感情。 可是现在,女儿却因为他,要就此结束年轻的生命…… 席老二艰难地对席景鹤低了头:“席景鹤,你到底是茹茹的哥哥,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够放茹茹一马,你杀了我都可以,放了她。” 茹茹大哭起来:“爸爸,鹤哥哥为什么要杀了你!你不要死啊爸爸!” “茹茹!”席老二悲恸地望着女儿。 席景鹤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却没有任何感触。 无趣。 “我的决定,不是你可以左右的。”席景鹤说罢,站起身来。 在席老二的大喊中,他转身离去。 不过,短时间内,他还是不会杀了这群人的。 暂且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 回了浅水别墅,席景鹤便将所有人都打发离开,做事煮饭的人,还是他的那些下属,一个都没留,整个别墅顿时冷清了不少。 可是席景鹤想到元晞明天就会过来,便心情愉悦,哪里感觉到丝毫冷清? 他要元晞亲手做饭,一开始元晞也是不答应了,可惜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席景鹤发现了,元晞看起来铁石心肠,很难动摇的一个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有点心软,吃软不吃硬,对她好,然后说点好话,她总是很难拒绝。 对他也是如此。 只要他现在将自己的位置摆在朋友的定位上面,元晞便无法拒绝他的很多要求。 发现这一点,席景鹤就如同终于找到了切入点,总归有下手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就给席景鹤打了电话,说在他家附近的潮湿,问他要吃点什么。 席景鹤一句“等等”,挂了电话,开车直奔超市。 超市距离浅水别墅区不远,出了别墅区,车程不过五分钟,席景鹤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元晞,穿着素雅,就这样清清泠泠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潮湿前面,如遗世独立的美玉,就算她自己没发觉,清风明月也入不了她的心,但所有人却都在窥探她的美丽,让他顿生怒气,下车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想揽住她,挡住那些人的目光。 元晞灵巧地躲了一步,避开了席景鹤的手。 席景鹤笑笑,也没有在意她的拒绝。 习惯了。 “等很久了?”他低下头,轻声问她。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她细腻如玉的美好肌肤,细致柔美的五官,看似来并不是多么猛烈而深刻的美丽,却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让每一个人见过她的人,都无法忘记。她的眸幽黑,里面如同沉淀着万古星河,绚烂而美丽,淡淡流光滑过,收敛了无尽的苍茫,也有能够看破一切的犀利。 元晞摇摇头。 她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道:“我直接买过去就好,你过来做什么。” “开车接你,正好买点东西。”席景鹤避轻就重,自然是不会说,自己只是想和她一起走走而已。 两人一起往里面走。 席景鹤从未来过超市这种地方,他甚至很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可是有她在身边,他却突然觉得,这样的热闹似乎也不错,周围那些吵闹的人也变得可爱起来。 元晞倒是来过超市几次,跟着方妈去的,熟练地拉了一个手推车过来,推着走。 “我来。”席景鹤伸手揽过推车的活儿,十分自然。 他人高手长,探手便抓住,哪里容得元晞反驳,自然也就只有由着他。 席景鹤看她安安静静走在自己身边,总算没有时时刻刻都提醒两人的关系,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偶然见过别人情侣逛超市的样子,高大的男子推着手推车,小女友则依偎在他旁边,两人的样子很幸福。 现在看起来,他与元晞,虽然元晞没有挽着他,可在别人眼中,着就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席景鹤心情大好,随手拿了不少东西丢进购物车内,也没看是什么。 “你拿这个做什么。”元晞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席景鹤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丢进去的一条围裙。 “家里面没有围裙,给你买的。”他顺口就说。 元晞看了看手中那条卡通又可爱的围裙,有点不愿意穿,可是看了席景鹤一眼,还是将围裙给放进购物车了。 席景鹤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眼中温柔缱绻,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你喜欢吃什么?” 接下来是正题,要买菜了。 席景鹤简单干脆:“甜的。” 元晞没有想到,席景鹤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吃甜的东西。 不过要尊重个人爱好,想了想各种自己会做的菜。 “糖醋排骨怎么样?”她询问他的意见。 席景鹤笑意晏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认真说:“我喜欢。” 元晞心里一动,撇过脸当做没看见他的眼神表情。 “那就买点排骨。”她走到鲜肉区,认真地挑选起来。 席景鹤看到她的目光,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 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位温柔贤妻。 逛了超市出来,席景鹤提着大包小包将东西塞进车里,才开车带着元晞回到了浅水别墅。 相较于元晞住的别墅区和新开发的江水一色,浅水别墅所住的人,权贵居多,且不远处就是小玉山疗养院,都是国家级的退休老干部修养的地方,这里的位置,可想而知的火热。 元晞家那套赵升送的别墅,周围住的人,则以富豪居多,毕竟要以赵升的身份,拿到开发很多年的浅水别墅,还是有点困难。 浅水别墅的环境以及安保都是一流,而且因为开发的年代早,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一些配套设施并不是选择推倒重建,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修缮,保留了那个年代的风格。 席景鹤的车牌整个浅水别墅区的人都知道,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元晞进门的时候,听到里面静悄悄的。 “你家里面没人?” 席景鹤道:“我一个人。” 元晞看了看席景鹤,看不清他的命相,算不出他的家庭情况,更是不好开口问,最后只能将这些话给咽下去。 “我家人都在国外,外公在江州,我最近一段时间才住在江州的。”席景鹤紧接着解释了一句。 她想多了解一些,他便愿意多说一些。 元晞“哦”了一声,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打算先将这些东西好好收拾一下。 首先摸出来的就是那条卡通又可爱的围裙,粉红色的HelloKitty,完全不是元晞喜欢的,可她还是套在了身上,席景鹤走过来一看,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说别的,这围裙与她清冷的气质,实在是太不符合,硬凑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好笑。 元晞大概也知道别扭,抬头瞪了席景鹤一眼。 席景鹤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真切地笑过这么多次。 “我帮你一起吧。”他走过去,挽起袖子,也动作起来。 元晞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动作自然麻利快了很多。 正文 章076 不欢而散 其实这个男人,跟厨房的背景实在是太不符合。 他一身矜贵,一动一作都是极尽优雅,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撑开的强大气场,瞬间便让这个宽敞的厨房变得局促起来,也显得他身边忙碌的元晞,越发的娇小纤瘦。 席景鹤瞥了她一眼,突然一句:“你太瘦了,多做几个菜。” 元晞一愣,抬脸看他,大抵是不理解,自己很瘦,与多做几个菜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席景鹤就没说话了,手上很快地动作起来,倒是从容优雅,如同是手下打理的不是各种蔬菜,而是珍贵的瓷器—— 眼看着席景鹤将一棵白菜摘得都快没叶子了,还挑挑拣拣,嫌弃这些叶子不够青翠漂亮,元晞实在是忍不住了。 元晞黑着脸看他:“你出去,不要在这里忙。” 席景鹤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还做得不错,呵呵。” 哟,还理直气壮! 元晞丢下手中的菜就推着他从厨房出去——这人,呆在这里是为了给她添乱还是什么! 席景鹤最后还是被赶出了厨房,只能无奈地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在里面忙忙碌碌,心中却涌出一股暖意。 没了席景鹤,元晞的速度竟然还快了些。毕竟在厨房忙活过这么多年,尽管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席景鹤家,但很快她便适应起来,什么地儿放着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转个身就能把需要的东西准确地找出来。 席景鹤看得出神,一点儿也不觉得时间的流逝。 很快,一桌子热腾腾的菜出炉了。 席景鹤帮着元晞摆桌,看着一桌子的菜,心里满足得很。 都是他喜欢的菜。 糖醋小排,菠萝咕噜肉,西湖松鼠鱼,西红柿鸡蛋汤……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可是在元晞的妙手之下,这些菜却成了绝佳的美味,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 而且,这些菜基本上都符合席景鹤口味。 他喜欢甜的。 先尝了一点,席景鹤都很是意外,大概是没有想到元晞的手艺竟然这么好。要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口味很挑剔的人,有的时候他也许能够吃得下,却并不代表他喜欢。 可是现在,元晞亲手做出来的菜,却奇特地熨帖了他的所有挑剔,没有夸张到绝世美味的地步,却是最适合他的,最深入他心的,甚至于勾起了他很久之前的回忆。 母亲。 她是一个柔弱却又坚强的女人,抱着一腔对那个男人纯洁无私的爱情,甘愿放下书香闺秀的千金生活,跟随席子易一起踏入席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地狱,最后被那个地狱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为了儿子一直坚强。 那时候她很苦,从小受尽宠爱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为了防止那些人下药害她的儿子,在没有那个男人维护的情况下,只能一点一点学会给儿子做饭,洗衣服,照顾他的所有,不假任何人手,还要防止别人的陷害,整天精神都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 他有多爱他的母亲,就有多恨他的父亲。 可惜,那个女人在情况稍稍好转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没能享到一点儿子的福,最后只能存在他的记忆中。 今天元晞的一桌菜,却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湖波动,泛起涟漪。 “味道很好。”他轻轻说道。 垂下眼眸,掩去所有的情绪,席景鹤周身的光芒仿佛都在瞬间收敛,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却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心动的感觉。 元晞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目光忽的挪开。 “我去舀饭。” 这边,席景鹤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饭后,却是由席景鹤亲手做的咖啡。 看来他也是一个挺闲逸的人,居然做得一手好花式咖啡,细腻雪白的奶泡和温热的牛奶倒进浓黑的咖啡之中,咖啡的颜色迅速变淡,拿铁的香味随之而出,而他轻巧地抖动手腕,拉出一朵精致的咖啡花,最后撒上细细的肉桂粉。 元晞坐在别墅的花园内,这里景致很好,视野开阔,一眼便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如一层一层的水墨渲染重叠,午后的阳光铺展,金光如纱,如雾如水。 她看得出神,却忽然想起席景鹤。 她看不到席景鹤的命相,任何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会无可避免地看到他们的命运,看到他们身上的气运。唯有席景鹤,她看不透,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挡去了她的所有目光,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看不透。 这只会有两个可能,一,席景鹤在未来会与她纠葛很深,两人命运纠缠,她自然看不透,二,他的命格极贵,贵到…… 元晞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现在这个世道,已经不可能会有……她猜测的那种可能。 只会是第一种? 元晞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楚自己复杂的心情。 与其未来纠缠很深,不如现在早早斩断。 “喝点咖啡。”席景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手上端着两个马克杯,杯里则装着他刚刚做好的咖啡。 元晞接过,道了声谢,便好奇地看着杯中精致的拉花。 这是她第一次喝咖啡,从小与外公住在一起,生活习惯也与暮年老人很是相似,喜欢喝茶,喜欢听戏,喜欢看国学,喜欢品鉴古董……咖啡这种舶来品,倒是她第一次尝试,吴清影苏萌倒是很喜欢,可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喜欢。 捧着咖啡杯,小小抿了一口,先喝到的是咖啡的苦涩,令她有些不习惯,舌尖上的古怪味道蔓延开来,却让她的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席景鹤看她:“不喜欢?” 苦涩之后便是浓郁的奶味,拿铁本来就是以奶为主,这种味道,勉强能让元晞接受。再喝了两口,习惯了一些,倒是没有第一口的时候那么抵触。 “还好。”元晞顿了顿,“可能不适合我的口味。” “你喜欢喝茶?” “嗯,茶香氤氲,别有妙味。” “看来我们在这一点上有所矛盾,我不喜欢茶喜欢咖啡,你不喜欢咖啡喜欢茶。” 元晞放下杯子,侧头去看他,忽然说:“席景鹤,我是风水师。” 席景鹤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我知道,所以呢?” “风水师窥探天机,五弊三缺必犯其一,我外公便犯了这五弊三缺,外婆早早撒手人寰,外公也久居深山,除了同样修习风水之术的我,我的妈妈,也就是我外公的女儿,好几年才能见他一次,就是因为,外公心里有所顾虑。”元晞缓缓说道,意有所指。 席景鹤皱着眉,俊脸上怒气勃发。 她怎么可以以这种可笑的理由拒绝自己! 五弊三缺?天又如何!命又如何! 席景鹤在母亲去世,决定自己亲手掌控一切之后,就再也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因为,他就是压下所谓的命运,挣脱束缚,站在了另一个高度的男人。 所以,让他屈服于命运,就此远离她,怎么可能! 席景鹤黑眸幽光,锐利如剑,周身戾气笼罩,气场强大恐怖。 这是他难得的第一次在元晞面前展露出真实的自己,不是掩盖过的虚伪君子,不是温柔如水,而是最本质的,人称暴君的席景鹤! 他开口,语气是难以抑制的霸道:“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不,与我有关,我拒绝。”元晞没有丝毫畏惧,直直地看向他,清冷的星眸,带着淡淡的寒意,坚定如斯。 “晞晞!”他怒道,手紧紧捏着咖啡杯,被子在他的指间裂开,滚烫的咖啡洒了出来,烫红了他的手,他却如同没有任何感觉。 “席景鹤,我是认真的。”元晞淡淡道。 席景鹤的气场犹如狂风怒号,波涛汹涌朝着元晞席卷而来,可元晞清清泠泠地坐在那里,犹如傲然翠竹,狂风暴雨中也没有动摇折断。 席景鹤气得眼睛都红了——自己都已经定位成朋友了,也没有打算逼她,也想好了,一切慢慢来,他有耐心,也有时间,等得起,耗得起,她为何……为何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席景鹤的骨子里面到底是霸道而骄傲的,容不得别人这般践踏。 偏偏,这个人是元晞! 也许别人会在席景鹤的权势,他的能力下折服,可元晞不会,她是傲然于世的青莲,不会为任何折服,更不会为席景鹤折服! 看着她的固执,席景鹤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现在是不会有任何动摇,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她的不是吗? 如果元晞只是随波逐流的元晞,那他还会喜欢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 “我输了,晞晞,你为何就不能当做看不见……”为何,要这样用刀子剜我的心。 他颓然道,气势一泄,高傲的雄狮也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爱情中,谁先爱上,谁爱得更深,就输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话,现在想来,却是这么贴切。 高贵傲然了一辈子的席景鹤,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原来也会有这一天,对着一个女人低下头,只希望她的一点回眸,一点机会。 可她连这点机会也不愿意给自己。 除了老东西的命,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件东西,恨不得将她攥在手中,永远不放开。 “席景鹤,不要离我太近,为了你自己。”元晞低声说道,起身离开。 席景鹤低着头,没有看见元晞颤抖的手。 是,她动摇了。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动摇了。 她清冷,她淡然,却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浓烈炙热的情感,如火,将自己包裹。 这般强烈的感情,她怎么可能一点动容都没有,她又不是神仙,也不是石头。 “抱歉。”这是她唯一的答案,也许有些无情,却是最好的结束。 本来今天打算给他好好做顿饭的,结果,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以后大概不会见面了,可惜。 元晞离开浅水别墅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他们以后的纠葛—— 这并不是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 方爸方妈的旅程暂停了几天,两人从滇省飞回了江州。 因为,过年了。 两人的旅程才进行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大半旅行行程,会在年后继续,下一站,是西藏。 这是元晞在江州过的第一个春节,以前在山上,年味不重,爷孙俩到底融不入村民们的热闹,便呆在自己的小院儿,春节也变得无足轻重了,这样习惯了之后,面对春节,元晞也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跟往常一样过。 不过,倒是有很多人给她发来了春节祝福短信,几乎是她电话簿的所有人,除了一个席景鹤。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席景鹤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元晞更不可能主动去找他。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回归了最原始的状态。 很好,元晞很满意。 忽略掉心底那点小小的怅然的话。 原本一个人住在家里的元晞,因为方爸方妈的回来,脸上多了几分喜意。只可惜方易才去英国几个月,英语又没有放春节假的习惯,所以暂时不能回来,要等到明年开春他放假,才能见到他了。 元晞又给外公打电话,邀他下山。 原本元晞以为外公不会答应下来的,谁知道,他竟然同意了。 方爸很紧张,原本他就很敬畏这个老丈人,总觉得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颤。现在听了妻子女儿的侧面描述,他更是觉得自家老丈人深不可测,如高山般巍峨不可攀,令他敬服。 “要不要去接咱爸啊,从山里过来,应该还是要点时间吧。”方爸有些忐忑地开口。 方妈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爸身子硬朗着呢,哪儿需要接啊,他自己能来的!”这够冲的语气,还是因为她对元老爷子心有芥蒂。 可是话说完了,又口是心非地加了一句,明天就去。 到底还是做女儿的,埋怨能有多久,到底还是心软。 方爸乐呵呵地点头,一家三口打算明天就去山里接外公过来。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刚过七点的样子,方爸方妈刚刚起来,还在做饭,元晞则在楼上花园站桩,就听到门铃响了。 老爷子居然一大早就来了! “爸……爸!”方爸很紧张,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放的。 方妈也只是在电话里面跟老爷子说过几句话,真正见面却是已经事隔一年多了,就算见一面,也是匆匆一两天,嘴上倒是硬,现在看到老爷子,还是紧张。 老爷子点点头,背着手,一身普通农民装扮,刚刚还差点儿被保卫拦在外面,却偏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他点点头,抬脚走进去,换上方妈准备好的拖鞋。 “小晞呢?”他开口就问。 “在楼上呢爸。”方爸连忙引领老爷子上了二楼。 皱着眉的老爷子,看到元晞在二楼花园中打拳,这才舒展了眉头,稍微满意地点点头。 元晞感觉到外公的气息,有些讶异,却没有停下,而是一口气打完了全套。 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元晞走过来,弯腰见礼:“外公。” “嗯,你现在,还是每天早上都在打拳吗?”老爷子问道。 元晞点点头:“勤耕不辍,这是外公您告诉我的,元晞从不敢忘。” “勤快就好,练武这东西,丢开一天,就会落下一大截,如逆水行舟,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需要外公多说,很好。”老爷子向来对元晞这方面很满意,孙女儿虽然年幼,做事却很有章法,也很认真,有一股元家人的倔强劲儿。 只是不知道,这倔强到底是好是坏了。 随后,老爷子让元晞施展一下最近的成果,几个月不见,打算考校考校她,而方爸,则悄悄下楼了。 “老爷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方爸凑到方妈耳边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音,隔着一层楼也害怕老爷子听见心里不悦似的,“咱爸可真有气场。” “有气场什么,老年人嘛。”方妈说着,不安地哼哼,“晞晞还在长身体,每天这么早起来什么站桩啊打拳的,好好的女孩子家家,干嘛做这些事情!爸也真的是,就不能对晞晞好点,还让她做什么风水师……” 说着说着,方妈眼睛就红了,显然对这件事情很有怨念。 答应元晞继续做风水师,也是当时逼不得已,现在想来,她宁愿不要这豪华的房子,不要好车,不要旅游,只要女儿可以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身在元家,方妈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风水师,窥探天机,那是谁都能做的?上天总会让人付出代价的,她的女儿,她怎么忍心看见她有任何的不幸? 方爸拍拍方妈的肩膀:“好啦好啦,儿孙自有儿孙命,晞晞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能强行干涉,只能在后面支持她,这样她就最高兴了。” 方妈抹了抹泪,一言不发地继续熬粥。 方家的早餐很快摆好,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方妈自己做的包子。最近她闲在家里,反正没事做,就喜欢研究这些吃的,前几天还摆弄了一下洋玩意儿意大利面,可惜里面按照方妈自己的习惯,加了老干妈之后,味道有点奇怪。 老爷子和元晞从楼上下来,老爷子坐了主位,元晞坐在他的左手边,方爸方妈坐在右手边。 大概是因为有老爷子在,整个早饭过程都没有任何人说话,安安静静的。 饭后,元晞才问了一句:“外公,您这次下山,打算呆几天?” 老爷子皱眉:“两三天吧,不能多呆。” 他不习惯江州的环境,还是呆在山里比较好。 元晞哦了一声,有些可惜。 “……为什么不能多呆?爸你既然下山,就多呆几天呗!”方妈难得开口,只是看她的神情,有些别扭。 老爷子也愣了一下,大概是习惯女儿对自己的一些语言,突然听她主动邀请自己留下来,有些意外。 老爷子干咳了两声:“倒也不是我不想,而是情况不允许……罢了,就一个星期吧,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跟晞晞说说。” 毕竟是女儿多年之后对自己替的第一个要求,还是不要拒绝的为好。 老爷子看着跟个神仙似的人物,对于当年女儿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苦,还是愧疚的,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缓和,两人僵硬的关系也就拖了这么多年。 元晞看到这一幕,浅浅一笑。 饭后,老爷子和元晞坐在书房,元晞将自己最近做的江水一色的风水改造,一点一滴告诉给了老爷子,顺便将装在紫檀木盒子中的五雷斩鬼印也捧出来给老爷子看了。 “你的想法很灵活,还不错,可有些地方,你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而且,若是没有这五雷斩鬼印,你又该如何?”老爷子一边把玩着五雷斩鬼印,一边说道。 元晞一愣,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先行镇压住了煞气的根源,要让她从其他地方下手,她还真的不知道。 “化煞化煞,高僧诵经不也是一种方式吗?你都请来那位弘延大师了,就不懂得如何利用一下?”老爷子好笑地看着孙女儿,到底还是太年轻,阅历不深。 元晞顿觉醍醐灌顶,外公的一句话一下子给了她灵感。 元晞惭愧地低下了头:“让外公您失望了。” 在别人面前无所不能得元晞,大概也就只有在外公面前,像是一个普通的,会认错的女孩儿。 老爷子倒没有怪她:“你多走走,有了经验,就是好的,现在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他不能以自己的水准来要求元晞,毕竟元晞还年轻。 但是,能够以一己之力,解决江水一色如此棘手的问题,在老爷子看来,元晞已经进步很多,成长很快了。 这个孙女儿的才能,就算有先祖传承,也让他惊艳。 元晞点点头,也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被动地等待别人找上门,她需要打响名气,才能真正跨出作为一个风水大师的第一步。 如今的元晞其实已经有了大师的能力,却没有大师的名望,这是不正常的。 或许,要找一找其他的方式? 正文 章077 葫芦形,锁水口 江州的年味气氛挺重,四处张灯结彩,超市里挤满了买年货的人,来往街头的人,身上都少不了喜庆的红色,孩子们提着红色的彩灯,室外LED大屏幕上,则播放着明星拜年的广告。 元晞家的小区,也挂了一路的红灯笼,每一家的门口都贴着对联和福字,有的家还在院子里面的树上挂着喜庆的红绸,图个热闹。 方家也将该做的,做了个齐全。 大年三十,团年饭。 从方爸方妈结婚以来,团圆饭上,一家人就从来没坐齐过,老爷子跟元晞永远都是缺席的那一方。 尤其是老爷子,从未跟女儿女婿坐在一起吃过团圆饭,方爸方妈想要去见他,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到深山里面,结果住上两天,又要急着离开。 破天荒,史无前例的第一次的团圆饭,所以,现在方爸方妈坐在元老爷子面前,都显出了几分局促。 方妈看起来对老爷子的到来挺不高兴的,总是揭不过以前的那点事儿,包括强硬地带着女儿住在深山中,从小到大自己这个当妈的,竟然未曾见证女儿的成长过程。前段时间,女儿元晞的风水师身份,又让这份关系雪上加霜。 可方妈到底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从这一堆差点儿连桌子都摆不下的丰盛的菜,就可以看出来,她对老爷子的到来,还是欢迎的。 对此,老爷子也很是欣慰,毕竟对待自己的女儿,心里总是有几分愧疚。 “可惜小易不在。”方妈惋惜地说了一句,看了看女儿和父亲,又挺满足了。 元老爷子沉声道:“小易的事情我也听小晞说了,我认为到国外去锻炼锻炼也是好的,男孩子嘛,不能长在温室里,得经历风浪。” 方爸肯定地点点头,也赞同老爷子的话。 开着电视,宽敞的饭厅却只有四人而显出的冷清,顿时冲淡了许多。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元晞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赵升的电话。 从喧闹的客厅走到清冷安静的花园。 “喂?” “喂!元师傅!春节快乐,给你拜个年啊!”赵升热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元晞也带上淡淡笑意:“嗯,谢谢你赵叔,春节快乐,给你拜年。” 赵叔是赵升自己强烈要求的称呼,其实按年龄,他都已经是元晞的爷爷辈儿了。 “对了元师傅,上次在慈岩寺法会之后,可是有好多人跟我打听您了,就是不知道您的意见是?”赵升小心地询问元晞的意见。 赵升也不知道如果给她介绍了人过来的话,元晞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这边反正是扛不住了。 而元晞刚刚还在苦恼,现在有人送枕头过来,自然是愿意看到这一幕的:“我是风水师,能有出名的机会,当然是好的。” 她又不是成名已久的大风水师不需要证明。就算她的实力摆在那里,可她还年轻,没有坚实的经历基础,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信服,又如何打响元家的名声呢?所以,送上门的风水案子,一般来说,她不会拒绝。 赵升听元晞这么说,也觉得高兴。 元晞的名声与身价上去了,他与元晞交好,自然是受益颇多,水涨船高。 所以,他乐见其成,便提议道:“元师傅既然有这个意思,那不如开个公司如何?” “公司?风水公司?”元晞一愣。 “嗯,以风水为主题的公司,这样元师傅的身份和名片就摆在那里,也算是给了别人一个求上门来的门道。” 这年头,难以找到好的风水师,就是因为风水师有求无门,如果不是有人脉关系,很难寻到优秀真正的风水师,这才让那些江湖骗子大行其道。 其实这个念头,元晞也不是没有过,却很快打消了。 她听外公说过,早些年的时候,国家对这方面很严格,但凡是有一点苗头,立马就得被抓去坐牢,基本上是属于雷池禁地,所以,在那段特殊时间,外公老人家是连自己的风水师身份都不敢透露的。 元晞向赵升表示了自己的顾虑,赵升却是哈哈大笑。 “元师傅,现在这方面,已经是官不管,民不究了,你大可以不必大张旗鼓地以风水的名义开公司,你可以开一个会所,而来者知道这个会所的真正性质,那就行了。” 赵升的提议,让元晞眼前一亮。 “的确是个好办法。”元晞很是赞同。 赵升到底是老江湖,比元晞自己苦想好多了。 这个想法,元晞也跟外公提了,老爷子也表示很同意。 元晞在家里面陪着外公过了一个星期,在外公回去山中之后,才开始忙活这件事情,在赵升的帮助下。 赵升的公司已经逐步交给完全康复的儿子,他退居二线,掌控大局,却比以前的亲自坐镇处理事务,要清闲很多,也让他完全有时间,在元大师面前表表能力,比如选址这种事情,都是他亲自过目的,倒是没有介意自己的大集团董事长身份。 赵升的集团公司摊子铺得大,自然不会放过盈利扎实的房地产一块,旭升集团在江州就有好些个楼盘,最近正在开发的地皮就有三个。 不过元晞希望会所可以尽快开起来,赵升便排除了正在开发,尚未建好的地方。 其他的,考虑到位置、面积、环境等等因素,真正符合赵升心中条件的好地方,寥寥无几。 元晞提议,不如就直接落在江水一色中。 那里是她亲自布下的太极阴阳风水大阵,其次环境也好,够幽静。前两天正好林远富打电话来告诉元晞,提起江水一色她的那块地皮,已经修好别墅了,问元晞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好进行下一步的室内装潢。 赵升听了,却认为有些不妥。 “会所这种地方,毕竟还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落在江水一色这般地方恐怕……”江水一色位置再好,可那里是别墅居住区,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并不是一个好的建议。 元晞点点头,决定接受赵升的意见。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专业人士更加了解,她对这方面一知半懂的,贸然插手,还不如直接交予赵升选择。 过了几天,赵升拿了两份资料过来,上面便是有关于两个地方的相关资料。 “这块地方,原本是一家茶楼的,老板要移民,所以打算出手,要价不高,只是面积比较窄。而且这里来往交通很方便,相应的,也比较嘈杂。”赵升的秘书一板一眼地介绍到,知道元晞的身份,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元晞拿起文件夹,翻开看了看。 地图信息上标注的,这家茶楼就在江州最热闹繁华的商业中心,报价相对于它的位置来说,的确很便宜。而且这茶楼应该很抢手,大概还是赵升靠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率先拿到手上的。 不过正是因为位置,对于别人来说很好的地方,对于元晞来说,却有些遗憾。 她更喜欢幽静的地方,虽然会所位置不能太偏僻,但也要考虑到她的个人喜好。 紧接着翻开第二份资料。 秘书继续道:“这个地方原本是一个私房菜馆,老板是江州很有名的大厨,祖上是宫廷御厨,之前一直在京城打拼,十几年前回到江州开了一家私房菜馆,生意一直很好,环境很幽静,简单改造一番,就可以直接投入会所的使用。” 元晞看了看外景图和内景图,一眼便很满意。 不过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图,她意味深长道:“这里的生意,很不好吧。” 秘书为之一振,连忙点点头:“是,这里生意不好,仅仅靠着老板的一些回头客支撑。这家店的老板家中也出了不少问题,而他打算出售这里,也是因为他的儿子在澳门赌博,欠下数百万的赌债,而决定卖掉房子,给儿子还赌债。” 赵升也听得认真,再联想到元晞的表情和语气,当即猜测:“这里是风水不好?” 元晞点点头:“嗯,很明显。这里有一条大马路,来往的车辆应该很多,可因为位置原因,人流量未必有多少。路就是水,风水上忌急水,来势汹汹,去势荡荡,留不住财气。而且这位置,道路直直冲向它,没有任何遮挡缓冲,便是所谓的路冲枪煞,易破财,难怪做不好生意,恐怕这位老板的妻子,也是体弱多病吧!” “原来如此!”赵升恍然大悟,又问了问秘书,“元师傅的猜测对吗?” 秘书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元晞,连连点头:“是是是,这老板的妻子常年体弱多病,为此也花去了他在京城积攒的大半身家,才会走投无路,选择卖房的。” 赵升道:“嗯,既然如此,看来是不能选择这个地方了。” “不。”元晞翘起唇,“就选这里了,麻烦赵叔帮我谈下来。” “元师傅不是说……哦!我知道了!”赵升自嘲地笑笑,也是自己着相了,元师傅连自家祖坟包括江水一色那般棘手的风水问题都可以解决,这点小小的路冲,在元师傅眼中,又怎么会成为问题? 元晞也的确是这样想的,虽然此处明箭穿心,路冲枪煞,但这里的地形也很特殊,她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一个关于此地改造的构想了。 赵升的动作很快,他有专业的团队,完成了包括估价、商议、谈判等一系列的动作,递到元晞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成,只需要元晞签字,然后付钱就行了。 尽管赵升强烈意愿可以由自己买下来送给元师傅,却被元晞给拒绝了,不容反驳地用自己的钱付了一千万,房产也随之过户到了元晞的名下。 在元晞看来,赵升屡次帮助自己,是朋友之交,理所应当,可再让赵升花这么一大笔钱,却不应该了,毕竟当初赵升祖坟的事情,已经了解,该给的报酬,赵升已经付清了,不存在差欠元晞什么。 元晞的这种态度,也让赵升心生好感。 见过太多挟恩图报的人,元师傅这种,已经是非常稀罕了。 不过有了赵升的人脉帮助,短短几天时间内,所有的手续就已经办理完全,元晞的卡上划走一千万之后,这块地,便彻底成了元晞的所属。 买下来之后,元晞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去未来的元楼看看。 没错,以“元”为名,元楼。 ——这就是元晞为会所取的名字。 元楼所在,位置不算是特别偏僻,只是此地居民住宅区居多,少了商业的繁华热闹。 元楼面前便是一条大马路而过,且路口直冲元楼所在,也就是元晞之前所说的路冲枪煞。到了此地之后,元晞才发现,原来这枪煞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那路口直直对着的位置,就是原本私房菜馆的大门,大门打开就是前院,然后就是大堂,煞气直冲后院,一箭穿心。 元晞不用望气,便能够看出这个地方的气运几乎被路煞给冲了个干净,根本不存在聚财的可能。 不过,这样的穿心煞,对于元晞的计划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走了一圈,元晞对此地的装潢也很满意。 大概因为原主祖上是御厨出身,所以建筑基本上以红木木料为主,高不过三层的小建筑,占地面积不小,也是气势辉煌,雕廊画栋,铺着琉璃瓦,四角塑以吉祥瑞兽,栩栩如生。庭院明亮开阔,花草点缀,还有秀石跌砌的玲珑假山,整体华丽又不失优美,大气中带着精致恬静。 果然是跟皇家沾边的,原老板的品味也非同一般,据说所有的设计都是由他的父亲亲自决定的,呕心沥血之作,倒是便宜了元晞这个接手者。 不过,这样不够,还需要一些改造。 元晞要来了原来的图纸,经过一晚上的修改涂画之后,将它交给了施工团队,要求按照她的图上来修改。 赵升也看了元晞的图纸,一眼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是……葫芦?” 元晞点点头:“嗯,葫芦,在风水上,是绝佳的化煞利器。” 赵升迟疑道:“风水葫芦我倒是知道,之前也请过一件,放在家中,只是不理解元师傅为何会将这个地方的外墙改造成葫芦的形状,这又是何意?” 原本的建筑外墙只是很寻常的四四方方的,风水上的住宅外墙,也以方正为主,代表安稳,部分也会选择圆形,代表圆满安宁,在某些地方也适合使用。 可是在这个地方,路冲直对的地方,方正的外形,却不适合了。 “葫芦的曲线形状和太极阴阳分界线相近,内里则有隔绝气场的功能,而它的外形嘴小肚大,能将好的气场收纳为己有,也可以将坏的气场吸收殆尽。”元晞娓娓道来。 “所以,就正好化解路冲?”赵升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元晞点点头——她的想法,正是直接将整块地改造成葫芦形状,将煞气吸入,再通过内里的风水阵法,化煞生旺。不是简单的化解煞气,而且要化煞气为生气,转祸为福。 赵升赞叹:“元师傅的想法果然是妙极!” 元晞淡然笑笑,又问赵升:“对了,赵叔你帮我问一下,可以在门口画一条斑马线吗?通向马路对面的斑马线。” 赵升点点头,这是很容易的,不过,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也与元师傅你的风水改造有关?” “嗯,可以说是一部分。虽然只是斑马线,但你也可以将它看做是锁水口。既然水流太过于湍急,那便借斑马线锁住水口,使水流变慢,以此化解煞气。” 这是很简单,却很有用的一个办法。 与此类似的,就是国家的三峡大坝工程,同样是在湍急的水龙龙脉之上建水电站,在提议当初,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认为这是断龙脉的做法。可是,此举并不是直接断掉长江江流,而仅仅只是一个锁水口,留财气的做法,无害反益。 赵升答应下来之后,第二天就有人来画了斑马线。 有了斑马线,就算没有红绿灯和行人,来往的车辆在经过斑马线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元晞过了几天再来,改建工程仍在继续,可是一片建筑上方,已经开始缓慢聚集起生气了,与之前空空荡荡的情形大相庭径。 而外墙改造工程在进行的时候,内部也在进行装修工程,毕竟会所与餐厅的差距还是有些大,元晞不打算做餐厅的生意,大厨房之类的地方全部都要进行改造。 哦,还要请人,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由完全由元晞来打理。 赵升跟元晞说起这些的时候,元晞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什么都听不懂,更不要说让她去选人之类的。于是,所有事情全权委托给赵升,她自己倒是悠闲当了个甩手掌柜。 嗯,愧疚什么的,她是不会有感觉的。 这几天还抽空去了一趟江水一色那边,装修工程已经开始进行了,新中式古典风格,实用性与传统相结合,是设计公司直接递交给元晞的方案,元晞拍案决定之后,就立马开工了。 因此,她的账上又少了几百万。这下子,元晞的身家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对钱这方面,元晞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多了少了,她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也不觉得心痛。 不过对于请人这方面,赵升虽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妥当了,可还是建议元晞最好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放在里面。 元晞还在苦恼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到了江州,打电话找到了她。 “嘿嘿,元姑娘,好久不见。”一米八的高大汉子却带着憨憨的傻笑,看起来朴素又老实的庄稼汉子。 “秦四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元晞很是奇怪。 此人名为秦山,在秦家村的这一代族谱中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他秦四。 元老爷子虽然住在你秦家村,可是与村民的关系也不算是很好,人称老骗子,之前的秦家媳妇儿的事情便是一个例子。而秦四,则是唯一一个对老爷子很尊敬的晚辈,与元晞的关系也还不错。 “你外公,老爷子让我过来的。”秦四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这是老爷子让我带过来的东西。” 他说着,伸手递给元晞一个包袱。 元晞拉开拉链看了看,里面放着一堆画轴,元晞一猜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打了个电话给外公,老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哦?小四儿已经过去了啊?果然是个老实得家伙!” 元晞也笑了笑。 秦四大概不知道,他随意提着的一个包袱,就价值千金,里面随便一幅画拿出来,上拍至少也有几百万。 不过老爷子也是相信他的秉性,不然也不会让秦四来做这个事情。 很简单,这些东西是拿来给元晞的会所装点门面的,没有点名人字画之类的装点门面,那怎么行? 而秦四则是顺带,老爷子随口就让元晞帮忙给这家伙在江州找一个工作,匆匆挂了电话。 “工作?”元晞一愣,难道是外公知道自己最近的难题,“秦四哥,你愿意给我工作吗?” “啊?” 会所的改造工程,一个星期左右也就结束了。 因为不是完全推翻重来,在金钱的作用下,效率达到了最快,元晞想要的元楼,也在最快的速度下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葫芦形地,流水绵绵绕案前——一个煞地,短短时间内就改造成了风水福祉。 赵升也来看了看,只见元楼大门前面,又摆了两尊跟石狮子似的东西。 “这是……貔貅?” 貔貅也是只吃不吐的瑞兽,貔貅镇宅,吞气纳财,与这葫芦形地可谓是相得益彰,再合适不过了。 门前还多了一副对联,右书“自然山水好风光”,左写“天地乾坤良云天”,横批“风生水起”。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元楼悄悄开业。 没有花篮,没有舞狮队,没有别人的祝福,周围的居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恍然觉得,好似仅仅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之前这里的一家饭店菜馆,就变成了一家名为“元楼”的地方,要说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好奇地张望,却无人往里面去过。 渐渐的,这元楼,倒是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正文 章078 元楼 元楼开业前几天,很冷清,没有一个来往的人。 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拿着干麻布,擦拭着木质家具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用来打发时间,一边闲适地聊着天。 她们都是江州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刚刚毕业就被赵升招聘签下,原本以为可以进江州排名前列的大集团旭升集团,结果却被安排在了这样一个连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名为“元楼”的古怪地方,老板还是一个年纪轻轻,居然才上大一的同校女孩儿! 不过她们虽然做的是接待的工作,可这里基本上没有客人,工资又高,空闲时间多,完全没什么事情做,就连拿着麻布擦灰这种事情都是她们太无聊了,主动请缨的,平时都是有专门打扫的人,隔两天定期打扫一次的。 这样好的待遇,连寻常人挤破头的公务员机关单位都是没有的,两人自然没有要辞职的心思,再加上是女生,没什么雄心壮志,想着得过且过,就这样安顿下来。 只是工作几天之后,两人难免起了八卦的心思—— “你说,那赵总,是不是跟我们老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啊!”叫做秦茹的女生,冲着同伴林瑶瑶眨眼睛。 秦茹和林瑶瑶是大学室友,又一起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关系越发的好,现在没有旁人,自然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挺喜欢我们老板的,长得有漂亮,又有气质,简直就是神仙姐姐!哎,她在江大的外号,不就是神仙姐姐吗?”林瑶瑶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 虽然已经毕业,可是爱逛江大论坛的习惯还是没改的。 秦茹白她一眼:“你这个颜控!美女美男你都爱是吧!” “嘿嘿。”林瑶瑶捧着脸,一脸陶醉。 没办法,老板长得那么仙气,看着就养眼呐! 秦茹道:“其实我不是胡乱猜测那方面龌蹉的关系,我又不是没长眼的蠢女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赵总和老板的关系很正常?完全没有一点亲密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那方面的关系,以赵总那样的身家,怎么会顾及我们这些小员工?我是说,我们老板,会不会是赵总在外面的女儿?” 林瑶瑶收敛了花痴样儿,一本正经:“不会的,我很肯定,你没有发现,赵总对待我们老板的时候,很尊敬吗?我估计啊,我们老板背后来头很大!” 秦茹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只是无奈叹道:“可是这元楼到底做什么的,我们还是不知道啊,说茶楼又不像,会所吧,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说开门做生意吧,大门都是关着的,怎么会有客人进来嘛!” 林瑶瑶也抱怨地点点头。 她们再怎么想要浮生偷闲,可真的过着这样的日子,她们可就忐忑了。 万一元楼哪天倒闭了怎么办?待遇好又清闲的工作,上哪儿去找啊! “你们两人,不要随便在后面嚼老板的舌头。”一个严厉沉着的女声在两女身后响起,不禁让人回想到了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不寒而栗。 林瑶瑶和秦茹连忙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冲着来者喊了一声:“经理!” 来者穿着一身严谨的黑色正装,包臀裙过膝,白色的衬衫老套地扣到了最后一颗纽扣,外面套着黑色的西装,不是流行的韩式收腰设计,而是最正规的。还有她盘在脑后的黑发,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黑框眼镜,让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古板严厉的气息。 元楼的方经理,是赵升请来的一位能人,据说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担任了旭升集团的经理级别的人物,很被赵升看好,结果结婚之后,毅然辞了职当全职太太,赵升很惋惜,几番留人都能能改变她的心思。 可惜方经理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那个男人开始还对她甜言蜜语,后来就开始各种出轨,女人一摞一摞的,弄得她无能为力,好好的一个女强人,最后沦落成黄脸婆。 打官司的时候,方经理以男方出轨的理由取得了儿子的领养权,可分割财产的时候,却因为男方狡猾,提前转移了财产,摆了她一道,最后只得了一套房子和十几万的存款。事实上,那个男人的财产多出几倍不止。 方经理哑巴吃黄连,为了养儿子,不得不出来工作,找到了老上司。可是赵升现在已经将旭升集团交给了儿子,现在贸贸然塞人进去,未免会让下面的人猜测儿子的工作能力不行,正好元晞这边要人,就让方经理过来当了元楼的经理,每个月七千多的工资,五险一金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其实赵升这也是给方经理指了一条明路,在赵升看来,元师傅身为风水师,不喜欢打理俗事是肯定的,方经理成为她的左右手,而元师傅游走于高官显贵中的时候,方经理何尝不是鸡犬升天,只要元师傅愿意照拂她一下,远远比她到外面工作,要好上太多。 不过这话赵升不能明说,只是很隐晦地告诉方经理,这位是贵人,要好好工作。 方经理听得懵懂,不过对这份工作比较满意,有的时候还可以把儿子带来玩儿,所以所有事情做起来也是尽心尽力的,很快便将元楼这个大摊子扯起来了。 方经理工作能力过人,再加上元晞亲自带来的一位秦四哥,整个元楼的人马,就算是齐了。 只是,现在四人尚且不知道元晞的真正身份。 方经理在教训了秦茹和林瑶瑶,不要随便乱说话之后,便转身走上三楼。 元楼的侧院,是员工宿舍,和几间客房,花园与厨房也在侧院。而主楼的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几个包厢,三楼则完全属于元晞,其中划分成休息室、收藏室、书房以及接待室。 主楼的占地面积很宽,划分成这般,也绰绰有余,很是宽敞,更是适合这中式古典风格,大气的红木家具摆着,别具华丽。 元晞坐在三楼的书房内,穿着一身软布麻袍,踩着软底鞋,打扮倒像是在山中的时候,就披散着黑发,靠在贵妃榻上看一本线装古书,她的长相本就是仙气古典,神韵悠然的,与周围恍若时光倒流穿越的场景,更是融洽不已。 方琳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便有些怔愣,只觉得自己似乎误闯了仙阁,贸然见得仙子天颜,而自己的一身工作装打扮,也是太过于格格不入了。 元晞在方经理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响动,放下手中的家族传承书籍,抬头看向方琳。 “方经理有事?”软语缓缓,别样清冷。 方琳怔了怔,才恍然道:“哦!刚刚有一位自称刘浩德的先生打电话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门拜访。” 不自觉的,她开口的话,都带上了古意。 元晞坐了起来,手放在膝盖上,偏了偏头,柔软的黑色发丝从肩头滑落,轻巧飞扬—— “刘浩德?” 她记得这个人,在弘延大师那里遇见过的。 只是,这个人想要见她? 既然打电话到元楼来,想必也是有风水问题吧,元楼开业到现在还没有做一单生意,刘浩德的事儿,正好来个开门红,也是再好不过了。 元晞微微颔首:“帮我回他一句,今天下午,三点钟,过来吧。” 方琳点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转身就走。 这便是方琳一个很好的特点,恪守本分,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会多问一句,没有好奇心,自然也就是最好的保守秘密的人选。 元晞思索着方琳的时候,只听得楼下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啥啥啥?这里是啥?不是老杨开的菜馆吗?我从国外回来可立马就过来捧场了!怎的告诉我这里变成了什么……元楼?”闹腾嚣张的声音飘荡在前院,身在主楼三层的元晞,也听得清楚。 她踩着软底布鞋,走到床边,推开雕花木窗,一眼便看到了前院的情景。 一个打扮时髦英伦的年轻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气场嚣张,目中无人。身前秦茹和林瑶瑶两个女孩儿瑟缩地躲在一边,强鼓着勇气走到他面前拦住他,说没有预约不能进来。 “哟!你们谁啊!居然还敢拦小爷的道儿?知不知道小爷是谁?”郑启泽皱着眉,很是不爽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他在江州就是横行霸道一位爷,什么时候遇到过有门不得入的情况? 其实郑启泽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嚣张霸道,只是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苦巴巴地打算上老杨这儿吃顿饭,才上门就发现一切都变了,好生生的杨家私房菜变成了元楼,还不准他进去,这才让他来了气。 郑启泽说着说着,无意中一抬头,瞥见窗前站着的一白衣少女,侧着身子,目光斜斜落下来,清冷如月光,却飘逸若仙,气质绝美,将他见过的所有美女都刷新一遍,当之无愧地跃然第一名,力压一众庸脂俗粉,看得他惊艳不已。 郑启泽傻着说不出话来,气势也一下子泄掉了七分。 此时方琳已经从楼梯处走下来:“郑公子,你说的老杨是这里之前的老板吧,他已经把这地儿,卖给我们老板了。” ------题外话------ 今天背书都背得差点忘了更新这回事儿了,抹把汗,就更个三千了。 正文 章079 有求上门 “卖了?”郑启泽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方琳是知道这位郑公子的身份的,因为她的老公就在政府里面工作,还是市长的秘书。而这位,正是市长的公子,所以她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位的身份,自然一开始就拿出了好声好气的态度。 换个人在这里闹,方琳估计已经板着脸将人轰出去了。 郑启泽皱了皱眉:“你是说老杨那家伙?” 他说的老杨,其实就是这里原来老板的儿子。 方琳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给郑启泽解释了前因后果。 郑启泽脸色很难看:“我很早就叫他不要赌不要赌,偏不听,现在害了全家……哼,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我饿着呢,给我端上来。” 他说着,眼神游移,又瞟向二楼,谁知道刚刚的明月佳人已然不在,好似他看到的不过只是一抹幻影。 方琳欠了欠身:“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是饭店。” “那你们是做什么的。”郑启泽倒是起了好奇心。 方琳语气凝噎,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来。 郑启泽倒是眼睛明亮,瞥了方琳一眼:“你看着应该是这里主事儿的,连你都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方琳转移话题:“抱歉,先生你需要离开,我们这里没有预约是不能来的。” 这个规矩她总算是知道的。 郑启泽越发地好奇,只觉得这个改名叫做元楼的地方,实在是神秘色彩浓厚,不断地让他想要继续一探究竟。 “如果你不离开,那我就只有强行请你离开了。”二楼之上走下来一个高壮的汉子,穿着粗衣麻布,看起来跟个庄稼汉似的,却走路带风,生生多了几分气势。 正是秦四哥。 平常看起来憨厚老实,跟女孩儿多说几句话都要脸红的秦四哥,如今面色严厉,眼带虎威,竟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秦四哥对元老爷子好,是秦家村为数不多对大家口中的老骗子报以尊敬态度的小辈儿,再加上又是个练武的材料,老爷子惜才,就传授过他几招外门功夫。秦四哥也是个死心眼儿的,一个劲儿的练,多年下来,竟然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后来老爷子又传授给了他一套完整的外门功法,让秦四哥的水平突飞猛进,如今也能算得上是一方高手。 不然老爷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秦四哥下山来元晞身边了,说着帮秦四哥找工作,还不就是让元晞收下秦四哥当帮手? 元晞身手再好,可到底也只是孤身一人,在偌大的风水界,还是太危险了。 比如现在,元晞不好出面的,就可以由他通通收拾了。 郑启泽看着高大的秦四哥朝着自己走来,心下有几分畏惧,摆出架势,声音都在颤抖地说道:“你,你别过来啊,告诉你,我可是,可是跆拳道黑道!” “跆拳道黑带?很厉害吗?”秦四哥一个山里面出来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知道什么跆拳道。 不过他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出来郑启泽下盘不稳,双腿无力,根本不可能是什么高手,也没有打算为难,走过去跟提小鸡仔似的,一把就把郑启泽给提溜起来,大步朝着门外而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听见没有!老子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郑启泽大喊着,扑腾着,挣扎着,可惜却没有什么气势。 转眼间,他就被秦四哥给丢到了门外。 秦四哥好心好意地将他轻轻放下来,谁知道这小子转过头就又往里面冲。 若说刚刚郑启泽站在院儿里,一身英伦风潮流打扮,打理得有型的头发,还有帅气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哥儿,个人魅力爆棚。但是现在,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张脸苦大仇深的,与刚才形象简直大相庭径。 林瑶瑶这个标准的颜控,刚刚还望着郑启泽痴迷不已,这会儿已经嫌弃上了,转而望着高大的秦四哥眼睛冒光。 “太帅了……” 秦茹看她:“什么?” “我说那个秦山!好帅啊!”林瑶瑶双眼冒桃心,眼珠子都快贴秦四哥身上去了。 秦茹无奈地撇撇嘴,只希望刚刚那个气焰嚣张的公子哥儿,不要牵连到她们元楼才是。 秦四哥用手拉着郑启泽的衣领,又将他拖了回来。 “你不要进去了,待会儿姑娘生气了,你得遭殃的。”他很是无奈。 秦四哥对元晞的印象还停留在山上的时候——不食人间烟火,冷漠,且有点小记仇,他可是记得村上有孩子想拿蛇逗她,结果反而被她用蛇吓得尿裤子的事情。 就算现在元晞多了人气儿吧,无他,还是过去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郑启泽停住了脚步,侧头看他:“姑娘?就是刚才站在二楼的那位?” “嗯,我们老板,你知道了吧,所以不要硬闯了,我们元楼不接待没预约的客人的。”秦四哥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整个元楼,除了元晞,大概也就秦四哥知道,这元楼到底是做什么,元晞又是做什么的。 看风水,也就是,地师先生。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地师先生还要开个店,但心里觉得不明觉厉,自然觉得元姑娘应该是很了不起的地师先生,自然不会见普通人的。 郑启泽也不打算继续冲了:“预约吗?那我现在预约行不?” 秦四哥倒是从善如流地摸出一张名片,是这些天方琳教他的,招揽客人就递名片,白生生的一张名片,就只有“元楼”两个字,和一行电话号码。 秦四哥也学聪明了,反正名片也给了,先把人弄走再说。 郑启泽总算是走了,无论是秦四哥还是方经理都松了口气。 方经理没有摸清楚元晞大抵是什么背景,所以能否得罪郑公子,她也摸不准,心里没底儿。 下午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新老板后台不是一般的硬啊! 三点钟,刘浩德如期而至。 方经理因为前夫的原因,也是很关注江州新闻的,怎么会认不出面前这个好似只是一号普通严厉老人的人,就是以前经常出现在江州新闻上面,去年才退下去的江州军方一把手?! 接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同名,现在看来,果真是刘浩德! 刘浩德来得很低调,仅仅带着一个随行秘书,坐着一辆帕萨特,如果不是一身气势泄露了他不同寻常的身份,大概旁人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老头。 是刘浩德的秘书来敲的门,开门的正好也是秦四哥。 秦四哥将红木大门稍稍拉开。 “下午三点,预约来见元师傅的。”随行秘书规规矩矩地说道。 秦四哥点点头:“姑娘已经在等着了。” 他说着,将门敞开了些,请了两位进来。 刘浩德背着手,一脸严肃,说不出喜怒。 秦茹与林瑶瑶两个女孩儿躲在一边儿,好奇地看这个元楼的第一位客人。 “做什么的?” “不知道,好有气势,比赵总还厉害!” 走进大堂的时候,方经理守候在那里,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定沉稳一些:“刘先生吧,三楼请。” 刘浩德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目光淡淡地在四周扫过,似乎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三楼,接待室,元晞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茶具,当她倒好第二杯茶的时候,刘浩德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门口。 秦四哥走了过来,小声道:“姑娘,刘浩德来了。” 言语间倒没有对刘浩德的敬畏,也是不知者不罪,刘浩德没在意,倒是他的秘书瞪了秦四哥一眼。 秦四哥没看到,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元晞的背后。 “元师傅。”刘浩德脚步一顿,朝着元晞微微颔首。 元晞也没有起身,目光清冷,态度从容。 “刘浩德先生,请坐。”她说着,请了一杯茶,放在自己旁边的沙发前面。 刘浩德也没有觉得元晞怠慢了自己,之前在弘延大师那里便知道元晞大概出身不凡,应该是风水世家子弟,心高气傲是应当的。再然后,有能力的风水师们,一般来说都是有点脾气的,高人嘛,没脾气就不是高人了。 如果刘浩德遇到的元晞,是谄媚阿谀的,估计他还要怀疑元晞的身份水平了。 现在元晞的态度,和她整个人,都让刘浩德琢磨不透,这让刘浩德,无形中多了几分信任之心。 “那老板,我先下去了。”方经理轻声说道。 “方经理就在这儿吧。”元晞淡淡说了一句,“刘先生,尝尝茶的味道如何。” 刘浩德对茶不是很精通,喝了一口之后,却觉得这茶甚是符合自己的心意。 他喝过很多名贵的茶,却从来没有一种,像面前这杯茶水,带给了他强烈的味蕾震撼,浓郁的茶香包裹他,一股激灵劲儿竟然直直冲上了天灵盖! “这是什么茶?”刘浩德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威严的表情也有所动容。 元晞淡笑道:“山野粗茶,不嫌弃便好。” 她外公亲手培植的茶树,味道怎么会差。 再加上她学来的一手茶艺,足以化腐朽为神奇,何况不过是锦上添花? 大概是因为喝了茶,刘浩德冷硬的面部线条也软化了些许。 “元师傅,这次我的来意,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刘浩德说着,脸上带上了苦笑,“我儿子,最近遇到了困难,我觉得情况不太对,便猜测是否是风水问题,请教了弘延大师之后,弘延大师建议我找元师傅你。” 秦四哥早就知道,所以显得很淡定。 可方经理却讶异地抬起脸——风水问题?老板是风水师?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她叫着老板,实际上非常年轻的小女孩儿,竟然会是她印象中,那些头发花白故弄玄虚的风水师,或者说,在她的眼中,风水师就是骗子。 可要她界定元晞是不是骗子,她却不好说了。 第一印象,绝对不是。 元晞颔首道:“弘延大师让刘先生来找我的?看来,应该是,没错了。” 刘浩德也点点头,之前他还只是有点怀疑,可是在问到弘延大师之后,弘延大师为他算了一卦之后,便果断给了他一张元晞的名片。 弘延大师的为人以及人品,还不至于让刘浩德会怀疑这是弘延大师在提携后辈,所以,他毅然决定找上元晞——相信弘延大师一回,也相信元师傅一回。 一个小时的时间,刘浩德已经说出了前因后果。 他的儿子,同样也在体制内工作,算是子承父业,并且在家族的荫蔽下,如今也是一方高官。 不过最近却被牵扯进了一件政治案件中,被请进了纪委调查,深陷囫囵。 刘浩德不是没有猜测过,是否是儿子得罪了人,可是前前后后思索了一遍,捋清了所有的关系,都没有发现可能的敌人。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刘浩德还是用尽了手段想要把儿子给弄出来。 可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他急了,只能求到弘延大师那儿,弘延大师则让他来找了元晞。 元晞了然地点点头:“能去你儿子的办公室看看吗?” 刘浩德点点头:“当然。” 他很着急,立马就站起身来:“现在去吗?” 元晞见他焦急,看来刘浩德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老人,也还是免不了为人父亲的心情,十分关心儿子的事情。 元晞带上了秦四哥和方经理,坐的刘浩德的车。 帕萨特刚刚从元楼大门前离开的时候,路边一辆奥迪车内,郑启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本来只是心里不甘,就想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地方,结果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那是……刘老爷子?” 父亲的身份,让他从小就见惯了刘浩德这类的人,自然轻而易举地认出来了这位从小就走动来往的老爷子。 正文 章080 头悬剑 刘浩德的车,匀速平稳地开在路上。 路上,刘浩德递给了元晞一张自己儿子的照片,是一张家庭照,应该还有其他人的,不过这张照片应该是刘浩德特意准备的,专门将儿子的脸放大清晰,以便元晞看。 元晞对面相略知一二,一眼便看出照片中的男子,位高权重,赫赫声威,当主政一方,仕途平坦才是。 “这是最近的照片?”元晞皱起眉,顿觉不妥。 刘浩德点点头:“嗯,上个星期云峰的生日,我们一家人照的。”世事变化无常,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和和乐乐的一家,就这样风云突变了呢? 他看到了元晞的脸色,便问:“是否有什么不对劲?” “灾祸无论轻缓重急,始终是有一个过渡性,或者说是先兆的,面相上是可以体现出来的,可是我看他的面相,并没有出现任何预兆。”元晞语气笃定。 虽然只是照片,但她不至于连这点都看错。 “那是为何?”刘浩德不懂,果断发问。 元晞语气一沉:“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有人刻意陷害!” 刘浩德眯起眼睛,威严的老者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一直都觉得儿子这次栽得不对,因为他为人正派,所以儿子刘云峰一直都是学习他的作风,绝对不会做出贪污*这种事情,他相信这一点。而这一次,却突然被牵扯进这么大的贪污案中,而且到现在都没有脱身,他便觉得其中有鬼。 只是刘浩德已经退下来了,能力到底不如当年,费力查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元晞又添了一句:“我说的刻意陷害,是风水。” 刘浩德眉头紧蹙,抿着唇:“风水还能够害人?” “当然,有心的风水师,对阴宅阳宅动个手脚,便可杀人于无形。”元晞轻描淡写地说着,却听得坐在她旁边的方琳心头一凛。 刘浩德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似一个习惯了掌握权力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头上竟然随时悬挂着一把剑,这种忌惮,让他深感寒栗。 元晞知道他在忌讳什么,解释道:“风水界是有俗称规定的,这种害人的事情,无论是哪个风水师做了,都会被风水界排斥摒弃,业界同行都会打压他,让他不能继续做风水师,所以,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越雷池的。更何况,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正如用了这样的手段害了人,上天也会惩罚他,轻则减寿,重则丧命。” 刘浩德听了元晞的一番话,紧绷的身体才算是放松了些许。 他眸光暗沉,怒意灼灼:“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恨我们刘家,竟然不惜动用这样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作风强硬,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可能够让风水师用这种手段针对自己的,那肯定是滔天的仇恨了。 不过不着急,事情总会慢慢查出来,现在他只要先把儿子的事情处理了便是了。 ——大概也是因为元晞淡定的高人态度,以及对风水上的一些知识信手拈来,且以简单的话语描述出来,刘浩德听得认真,也可以看出来,他对元晞的信任,也在一点一点加深。 信任,这在雇主和风水师之间很重要。 车子很快到了市委大院。 刘浩德的车子,自然无人敢拦,大家甚至于非常好奇,不知道老爷子带着人,来办公室做什么,这几天的变故也是让他们惊得不行,这会儿正是观察情形的时候。 进了大楼,元晞表现得比刘浩德还熟悉,一把推开西北方第一间办公室的大门。 刘浩德愣了愣:“元师傅怎么会知道……” 这些门上可是都没有贴名字的。 元晞缓缓道:“西北方在先天八卦中为乾卦,乾为天,即统御四海的象征,代表权威,你儿子刘云峰是主政一方的高官面相,办公室的位置,自然是在西北方。” 她说着,已经在办公室里面走了一圈。 “怎么样,元师傅?”刘浩德已经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元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在一个地方站定。 她放眼看了看周围:“你儿子,不信风水吧。” 刘浩德表情一僵,浮现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咳咳,嗯,云峰这孩子比较务实……哦,我是说,他不怎么在意这方面。” 元晞弯了弯唇:“其实无所谓,如今不信风水的人多了。我只是看到这间办公室的格局中规中矩,没有按照风水的任何格局而来,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句,你无须在意。” 刘浩德问了一句:“这样不好吗?”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现在真正的风水师凋零,如果贸贸然让人来布置所谓的风水局,若是请来一个江湖骗子,反而会弄巧成拙,坏了事儿也说不准。刘云峰面相极好,不用风水局辅助也能够顺风顺水,对他来说,这算是好事。”元晞的脸上,随之流露出傲然的神色。 刘浩德听到元晞说儿子面相极好,不由得露出几分欣慰安定的神情,却很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这样,也被人暗算了。 “不过……”元晞突然道。 刘浩德猛地提起注意力。 元晞没有多说,而是直接指了指自己脚下,对刘浩德说:“你来这个位置站一站,就知道了。” 刘浩德依言站了过去,元晞也随之退开。 刘浩德刚刚站定,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突然——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出来,迅速蔓延他的全身,直直冲上头顶天灵盖,让他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想要退开,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这是!”刘浩德惊道。 元晞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夹杂着内气的一掌,裹带着暖意,也顺势将刘浩德给推开了。 刘浩德心有余悸,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连心脏都停跳了,这会儿都是忍不住失态,大口大口地喘气,俨然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抱歉,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元晞淡淡说道,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歉意,只是平淡的表情,在述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这是坤位,三爻皆阴,也是最能够感受到这房间浓重阴气的地方。” 刘浩德立马反应过来:“那这办公室是的确有问题?”坤位什么的他不懂,可浓重阴气什么的他却听懂了,反正就是代表不好! 元晞点了点头:“没错。按理来说,这间办公室为西北位,为乾,代表权势,应当百邪不侵才是。所以,这里的阴气不应该是外来,而是有人刻意而为!” 元晞凝神查看,整间办公室的气运华盖在她的眼中清晰起来,丝丝缕缕,来来往往,汇聚成一个气运之眼,应该就是穴场的穴眼所在! 只是,这西北方权威最重的办公室,还是主政一方的高官办公室,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稀薄的气场,如同随时都有可能溃散似的。 “铮——!” 刀戈铮鸣一声脆响在虚空中响起,元晞亲眼看到一抹金黄色的锐光,恰好对准穴场穴眼,劈斩而过,好不容易凝聚成形的穴眼,刹那间便散开成普通的生气之雾。 元晞顿时明了。 “四哥,麻烦你去把那里的天花板打开!”元晞手指一点,直直指向办公桌上方的天花板。 秦四哥没有问缘由,只是要来了梯子,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要不要工具……”秘书的话还没说完。 “嘭!”秦四哥一拳打在天花板上,虽然不是钢筋水泥,可好歹也是石膏板啊,就这样被一拳给打破了…… 在场众人,包括刘浩德,都有一种敬而生畏的感觉。 谁能看出来,老实巴交的秦四哥,竟然还是这样的高手?看他的手背,连红都没红一下,莫非练的是传说中的铁砂掌? 秦四哥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他刚才的一拳,并不是随意挥的,而是找到了一个眼,一拳下去,刚好让石膏的天花板碎裂成几块,没有一点碎渣灰尘落下,他便已经轻巧地取下天花板,递给下面的人。 元晞沉声道:“里面应该有一柄剑,四哥你小心着些。” 秦四哥沉着地点点头,要来了一个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 “铮!”这一次的剑鸣,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元晞神色一凝,一步上前,裹夹着衣袖,猛地往上一推,平静无波的办公室内,顿时掀起狂风,迷乱了所有人的眼睛,也直直冲入那个天花板内! 秦四哥脚下趔趄了一下,差点儿从人字梯上摔下来,幸亏下盘够扎实,给稳住了。 他惊疑不定地喘着气,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看到有一柄神剑朝着自己斩来,他差点儿没躲开,却突然出现一道无形的盾牌,为自己挡住了这一剑。 太神异的场面了,简直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 元晞心知这柄剑肯定不是凡物,便让秦四哥先下来,自己亲自爬了上去。 旁边人有些担忧元大师的安危,不过也知道,大概除了元大师,也无人可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 和秦四哥在人字梯上的惊险不同,元晞看似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然后便伸手一探,下一刻般从天花板内,取出一柄锋锐的长剑来,轻松自如,好似探囊取物。 ------题外话------ 昨天学校居然断网了,也是苦逼的学生狗,昨天的更新奉上,今天的更新晚上码了,好了,复习去鸟,还有两周就放假了吼吼! 正文 章081 暗算 “这就是害我儿的东西?”刘浩德又惊又怒! 任他不懂,也知道头顶上挂把剑,剑尖还直指办公桌后面,那可是自己儿子常年坐的位置啊,能有什么好事! 元晞轻松从人字梯上一跃而下,拿着剑落在平地上,垂眸打量了一番。 雪亮的光芒在剑身上闪过,剑锋锐利不可挡,如同吹毛立断。 她翻转着剑身,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些隐晦不明的符文,是风水师亲手在上面刻出来的,原本的一把锋锐之剑,也因为这些符文,而变成了恶剑。 元晞也只是在记忆中见过这些符文,才能认出它的作用,可真正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也是一把好剑。”元晞说罢,又有些惋惜,“可惜被人用来做了这邪恶之事,就这么被毁掉了。” 刘浩德赶紧问道:“元师傅,这么说,果真是有人在谋害我儿子咯?” 元晞点点头:“你之前给我看过你儿子的生辰八字,是典型的木命,现在在你的儿子头上挂了一把长剑,金克木,剑锋还时时劈斩办公室的气场穴眼,这是不留余地的做法。此人,是铁了心要毁掉你的儿子。” 刘浩德咬牙切齿,苍老浑浊的眼中也闪烁起冰冷危险的光芒:“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对我刘家有这么大的仇恨。” 元晞又道:“不过,你儿子背负国运,还是一方大吏,就算这个手段直接针对,如此恶劣,对刘云峰的伤害也是一时,压制片刻,等到时间一过,该有的命,还是会继续,无法伤筋动骨,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刘浩德紧张的心情,在听到元晞的述说之后,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元晞将剑丢给秦四哥,让他找个东西包起来带走。 差一点可以成为法器的,结果被恶毒的符文一刻,彻底功亏一篑。看来这人也是财大气粗,能够形成法器的剑可不多,却能够狠下心来对付别人。 元晞若有所思—— 之前赵升的祖坟被人布下七杀阵,七把兵器,刀剑日日交戈鞭笞。那时候她没有那个意识,并未去追查背后的人。 可现在不一样,她是元家家主,传承风水界正统,又有外公嘱咐,她是丁点儿也不敢忘,现在,遇到这样的恶毒风水师,她是打定主意,要收拾一番了。 所以,还要顺藤摸瓜,刘家这条线不能断才是。 不过,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结束。 现在头上悬着的剑已经取下来,对刘云峰的官运影响也只是一时,只要等待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好的。刘浩德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不是一个等不起的人,只要知道儿子的事情到最后始终会解决的,他也就不担心了。 元师傅还是要恭恭敬敬送走的,这样的高人,结交不是坏事。 酬金也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小数目,刘浩德这方面也是很大方的。 不过,刚刚走到大院儿的楼下,还未上车,刘浩德就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什么?云峰他怎么了?你别着急,好好说!嗯,好,我知道了,立马就过去!”刘浩德挂了电话,一脸紧张地看向元晞,“元师傅,情况不太对,我儿子,他昏迷了!” 元晞皱眉:“怎么会……看来,这个人的手段并不仅限于此。” 元晞猜测,应该是这边风水杀局被她破掉,让对方那个恶毒的风水师给发现了,这柄剑应该是那个恶毒风水师亲手刻的,还用了自己的精血融入其中,与他有一丝气机牵连,现在风水杀局被破,气机一断,对方知晓后,便立马采取了其他的方式。也许,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刘浩德猜测也是如此:“那元师傅,你能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元晞当然应下:“事情还未了解,我随你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说罢,一行人再度上车,直接去了医院。 因为现在刘云峰还在调查期间,所以现在在医院,也是由专人守着,不允许人探望,刘云峰的妻子和儿子都是焦急地等在外面,却进不去。 刘浩德在来的路上打了几个电话,到了医院之后,这些守得严实的人,总算是允许他们进去了,不过探望的时间仅仅有半个小时。 元晞让方经理和秦四哥呆在外面,自己则跟着刘浩德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刘云峰的妻子和儿子,两人都很奇怪,不知道跟在老爷子身后的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刘云峰妻子张慧的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的东西。 也难怪,元晞的年龄比起她儿子还要小上两岁,现在丈夫出事了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直接跟着老爷子来的,一直以来默不作声,很有可能是丈夫在外面的私生女,被老爷子带回来之后,到这里来看看…… 越往下想,张慧越觉得有可能,脸色也越发地难看。 刘云峰儿子刘舟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虽然他无法相信,但在这样的关节眼儿上,也有些憋不住,脸色同样难看。 一进了病房,房门将那些外人隔开,刘舟立马开口问:“爷爷,她是谁?”语气不太好。 刘浩德转过头来就瞪了孙子和儿媳妇一眼,老谋深算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胡乱猜测,不由得怒斥道:“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是我为了云峰请来的风水师元师傅!” “风水师?她?骗子吧!”刘舟怀疑的目光落在元晞身上,一点儿也不相信爷爷的话。就算爷爷是个很精明的人,可年龄大了,难免不被人骗,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小丫头片子胡诌的呢,他才不信! 刘浩德喝道:“刘舟!不要乱说话!”说罢,他立马看向元晞,语气谦逊抱歉,“对不起元师傅,我这个孙子年龄小,不懂事,你不要介怪。” 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尴尬。 说是年龄小,可他面前站着的元师傅,可是要比他孙子的年龄还要小上两岁的! 不过元晞气度稳着,根本没有因为刘舟的话动一下眼皮,自然不会在意:“无事,我先看看刘云峰的情况。” 话落,她已经走到刘云峰的病床前面。 刘浩德积威深厚,刘舟在顶撞了一句之后,就不敢再造次,只能狐疑针对地瞟着元晞,随时准备从她的行动中抓出纰漏。 而张慧在知道了这个女孩儿并不是跟丈夫有什么关系之后,松了口气,脸色也随之好了起来。 刘浩德对儿媳妇儿的变化不想说什么,只是硬声硬气地问了儿子的情况。 “医生说没有检查出问题来,就是深度昏迷状态,之前纪委的那几个,还说了不好听的话,说什么云峰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说起来张慧就是一肚子的气。 那些人还不是落井下石!之前丈夫还身在高位的时候,他们哪里敢在她面前说这些?不是一个个巴结的跟狗腿子的,现在变脸倒是快!还不是认为丈夫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这次栽定了! 张慧心里憋着气儿,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丈夫这次会遭殃的。 还有公公在嘛! 只是现在刘浩德带了一个称为风水师的小姑娘过来,她心里又有点摇摆不定了。 难道公公真的觉得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所以才老糊涂了死马当活马医? 张慧心里猜测着,也跟儿子一样,悄悄打量着元晞。 在三人的目光中,元晞显得淡定自若,从容悠闲。 刘云峰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若不是眉宇间的那抹威严,很难把他跟高官联系起来。而他现在躺在那里,也不过有一点面色苍白,看起来不像是昏迷,倒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 元晞用望气术一观,一眼便看见刘云峰的头顶上,有一团黑色的气雾在盘旋拉扯,就是这团气雾,让刘云峰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她伸手一探,竟然将这团气雾给抓了起来。 但是很快,这团气雾又从她的指缝中溜走,飘回了刘云峰的头顶上,只是有些害怕元晞的样子,畏畏缩缩的。 刘浩德看到元晞的动作就知道肯定是元师傅发现了什么,虽然他看不见气运之雾,却也连忙问道:“元师傅,如何?” 元晞的指尖还有刚才触摸到那气运之雾的感觉。 之前气运之雾对她来说就是虚无缥缈,不可触碰的,可是刚刚福至心灵的一抓,却让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可以触碰到气运之雾!虽然无法将这种气拉走,但触碰到的刹那,她便已经得到了一些简单的讯息,已经足够她下一步的动作了。 面对刘浩德的提问,她慢了半拍,才缓缓道:“嗯,有人在你家的祖坟动了手脚。” 阴宅阳宅,刘云峰这样的高官,住的地方有严格的守卫,想要动什么手脚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祖坟,只是最容易,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是一般的恶毒风水师,在打算对人下手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祖坟的原因。 刘浩德面色难看:“元师傅,不知道……” “我们现在立马过去看看。”元晞也很好奇,这个恶毒风水师本应该很有水平的,却为何弃明投了暗。 ------题外话------ 明天有一门考试,担心更不了,所以把时间设置在了12点过几分^。 正文 章082 断龙钉 刘家的祖坟就在江州,祖上虽然是京城人,但是在晚清的时候便迁来了江州之后,便成了坚定的本土派系,刘家也无意回到京城那个混乱的大漩涡去,先祖的坟墓迁到了江州,而刘浩德的父亲爷爷几辈,则是就在江州去世的,也是在江州入土为安的。 这么算来,刘家的血脉,已经从京城人,慢慢转化成江州人了。 和野路子出身,赤手空拳打天下的赵升不一样,刘浩德算是系出名门,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祖坟自然都是集中在一块,修建了一块刘氏墓园,就在刘家村的旁边。 这个刘家村,则是刘家从最早一代迁过来之后,开枝散叶发展的族人,也就是刘氏宗族。 刘浩德一脉算是直系,也是如今发展得最好的一支,不过旁系中,也不少官员富商,算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大家族。 刘家在江州,本来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大家族。 刘浩德回村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眨眼间,整个村儿的人都出动了似的,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刘浩德。 刘浩德是刘家族长,也是刘家这棵大树的枝干,基本上其他的旁系族人都要倚仗这位高官族长,受到他的庇佑发展,利益所趋,难免过分热情了些。 这一幕元晞看着有些熟悉,就像是当初与赵升一起到了赵家村似的。 这便是中国传统的宗族。 只是不知道,何时,蔽落凋零的元家,何时才能看到这样的风光…… 元晞有些怔神。 “元师傅,这里便是我家的祖宅了。”刘浩德带着元晞,走到整个村落最中心的一栋大宅子前面。 因为是刘家的祖宅,只有直系血脉才可以住的,所以,就算刘浩德一家人都不在村子里,可这里也是空着的,并无其他的族人入住。 刘家一直都算是发展得很好,祖宅也修得很气派,应该是晚清时修建的,有晚清建筑的明显特征,占地宽广,古色古香,周围的房子则如同众星拱月般将它围了起来。 古代村落的修建不像是现在这样随意,几乎可以称作是见缝插针,古代的人们都比较相信风水,修建村落之前也总是会让地师也就是风水先生来看看,选定一块风水福地,然后整个村落再按照风水形阵布置,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修葺,最后完成整个风水大局。 比如刘家村,就是一个典型的众星拱月风水大局,这是普通村落最常用的风水布局,大众的也总是有道理的,众星拱月风水大局,虽然需要时间的堆砌,但却绝对是最稳定,最容易布置,也是最容易流传的。 元晞就知道许多种传统村落布置的风水大阵,只是受到地势所限,也有很高的要求,反倒不如这个众星拱月的风水大局布置来得容易。 元晞从踏入这个祖宅开始,便觉得不对劲。 像是这种风水大阵中心的祖宅,应该是生气旺盛的,可是现在,她用望气术却在刘家祖宅上方,看不到一丝的生气。 气运也是要讲究来去之势的,除非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遭到天谴,就算是气运流失,也应该是有一个时间过渡的,就像是当初的高鸣一般,气运华盖一点点地变弱,不断衰败,最后才归于平凡。 可是这祖宅上方的气运,却如同被人生生掠夺而走,完全空荡无物,倒是旁边其他建筑的上空,有一些稀薄的气运,像是残留下来的。 元晞的神色瞬间便凝重起来。 “掠夺气运,断人龙脉!真是好手段!”元晞说着,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杀意。 这样恶毒到极致的风水师,已经犯了风水的大忌,留不得! 站在元晞旁边的刘浩德,话听得真切,霎时震惊不已:“什么?掠夺气运?是谁?” 元晞沉声道:“在我的眼中,你家祖宅上面,空荡荡的无一丝气运,这显然是有人以逆天手段掠夺气运。这样猛烈的手段,比头悬剑恶毒百倍,这是要至你全家于死地!难怪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刘云峰昏迷,大概也与此脱不了关系。” 她之前看刘云峰的照片,就觉得奇怪,刘云峰的面相上,并没有任何灾祸预兆,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包括刘浩德,他的面相看来也是如此,都是显贵之相。 直到现在回了祖宅! 刘浩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气得差点儿昏厥过去——这是多大的深仇怨恨,竟然要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单独冲着他一个人来,一条命就是一条命,可他要牵连到整个家族,断了整个家族的根! 这下子,刘浩德算是彻底将对方给恨上了,无论是谁,此仇不共戴天! “元师傅……” “放心。”元晞摆摆手,眯起眼睛,眼中有冷光,“这种败类,无论是哪个风水师遇上,都不会容忍的。” 元家也有元家做事的章则!风水正统家族的名字,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的! “祖坟在哪儿,我去看看。” 刘浩德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带着元晞去了墓园,里面葬的都是刘家的几代祖先。 因为是墓园,元晞可以按照这个位置,顺势看出了这个墓园所在的龙脉,刘家这样的大家族,龙脉自然不一般,来势浩浩荡荡,龙、穴、砂、水、向,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上佳,极好的贵地。 看龙,山川地势,连绵起伏,清奇秀丽,形如神龙,正是自身带贵,是为龙贵,也是为大兴大发的富贵佳品。 明堂前又有秀水淌过,流速缓慢有情,水口处之砂者,正是子山官国在戌干,丑山在亥壬,每间位是也,又有贵者圆峰,正是吉砂三十三格中的官国圆,主贵。 这是一处主贵的风水宝地,当是官运亨通,稳健流长。 “好风水。”看到这样明朗开阔的福地,生气氤氲,让元晞也觉得舒服不已,只觉得好似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一齐呼吸一般,整个人都舒爽了。 可是半空中,却隐隐传来一阵嘶鸣声。 元晞眉头一皱,当即凝重了神色:“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没有听见。”刘浩德摇摇头。 旁边几人,秦四哥和方琳也都说没有听到。 元晞仔细凝神,却觉得那个声音越发的清晰,飘入自己的耳中,甚至有几分熟悉。 像是……龙鸣? 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龙鸣? 元晞大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而其他人则是赶紧跟上。 绕过一座小山,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也让罩在元晞心头上的疑惑密云也一点一点散开,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她还不是很明了,但是现在,她心中已经彻底了然。 “怎么回事,元师傅。”刘浩德最是关切。 元晞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对方使用的手段,就是斩断龙脉。这个方向就是你家墓园所在的龙脉的来龙,斩断来龙,断了气运,又用逆天掠夺手段,生生吸走这些气运。呵,真是聪明的手段。” 不仅聪明,而且手段高明,斩断龙脉这种事情,不是高明的风水师,是做不出来的。 刘浩德心跳如擂鼓,又气,又是心绪复杂。 元晞看了他一眼,说的话也不知道算是安慰还算是解释:“现在既然弄清了手段,那么要解决它也是方便容易的,我们先过去,挖出他的断龙钉。” 元晞说着,目光落在那龙脉上空。 一个虚幻到近乎不清晰的影子,在挣扎,翻腾,元晞一眼便认出来,这应该就是龙脉之气的凝结,而它的背上,似乎扎着什么东西,使它痛苦不已,不断地变得虚弱,凝结的龙气生气也在缓慢地流逝 这跟钉子一样的东西,数量刚好是九根。 九乃极致之数,九根断龙钉,便是断掉这龙脉气运的罪魁祸首。 折腾了许久,元晞看着头顶上翻滚的气运之龙,顺利地找到了所需的位置。 秦四哥带来自然就是干这些累活儿的,他也不嫌弃,乐呵呵地就找来了铁锹,将元晞用石头点出来的几个地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挖开。 这断龙钉埋得很深,埋的人也是行家,用土掩盖了之后,又仔细地盖上草,居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被挖过的痕迹。 不过元晞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秦四哥和刘浩德身边的几个人,拎着铁锹挖了十多分钟之后,挖出来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大坑,终于将埋在下面的断龙钉露了出来。 一如元晞猜测一般,九根断龙钉,呈七星排列之状,还有两颗,则是暗星。 这断龙钉虽是钉,却足有一尺多长,成年男人的小指般粗,上面雕刻着盘龙图案,看起来古朴大气,却也是阴煞逼人,挖出来之后,见了太阳,那股阴煞之气,才稍稍淡了些。 秦四哥眼看见断龙钉露了头,弯腰伸手就要去抓,想要将这东西直接从土里扯出来。 “嘶。”秦四哥倒吸了口气,迅速退开来。 他只觉得,在靠近那断龙钉的刹那,浑身都堕入冰窟冷水中一样,浑身一个寒颤,冷得他头皮发麻! “你们别动。”元晞说道。 秦四哥和另外几人随之停了手。 正文 章083 战意 元晞让秦四哥几人从坑里出来,自己则跳了下去,半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个不能随便碰。”元晞严肃道。 她的脑中已经浮现出关于断龙钉的信息,它的来历,以及有关于它的凶险。 在封建王朝的时候,一个王朝的存在,就代表着一条大的镇国龙脉,龙脉与王朝国运息息相关,龙脉兴则国兴,龙脉衰则国败。当一个王朝终结的时候,与王朝相关的龙脉,也是气机衰竭。 然后,就有了新的君王,为了彻底绝掉上代王朝的后患,而派出风水师,以断龙脉的方法来稳固自己的江山;也有一些想要颠覆王朝的逆党,偷偷断掉王朝龙脉,以成就自己的野心。 甚至还有各类的龙脉宝藏的传说,相关的小说话本,电视剧电影,也是层出不穷。 断龙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挖断山脉,断了山脉,地气一泄,龙脉之气自然也就泄掉了。 但这是属于釜底抽薪的方法,对于那些龙脉精华,纯属浪费糟蹋。 于是,就有心思诡秘的风水师,研究出了断龙刀、断龙钉之类的法器,在断掉龙脉的时候,也可以抽走龙脉之气,或者直接掠夺,或者是令这些龙脉之气凝结成龙脉精华,也就是俗称的龙珠,以图他用。 要知道,龙珠可是最顶级的法器,千年难得一遇。 要出一颗龙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元晞摸不准对方断了龙脉之后到底是用来作何,但是她却十分肯定,面前这九根断龙钉,一定不是简单挖出来,就可以的。 它以北斗七星的方式排列,就已经暗合了奇门遁甲之道,无形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法阵,若是刚才秦四哥的手真的上去了,恐怕,浓烈恐怖的阴煞之气,会瞬间吞噬掉他的手,腐蚀他的手掌。 就连元晞自己,现在也不敢直接上手,就算她有内气保护,可到底是*凡胎,虽然不至于直接被腐蚀掉手,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既然是法阵,就有破解的办法。 元晞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便决定先晾在这里,她研究一番再说。 刘浩德担心,就这样敞着是不是不好。 “这断龙钉就是阴煞之物,用阳光晒一晒,对驱除阴煞也有作用,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元晞都说了,刘浩德自然不会纠结。 按照元晞的说法,这断龙钉埋下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只是作准备,也就是徐徐图之,如果这样的方式,就算是元晞,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 但由于元晞破了对方的先手,破了头悬剑,缓解了刘云峰身上的困境,也就不得已发动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后手,也就是这断龙钉。 断龙钉发动,来势汹汹,当即掠走刘家祖宅积攒的气运,且极大地损害到了刘家祖坟风水。刘云峰是刘家直系一脉,在刘浩德退下去之后,又是刘家的中流砥柱,相当于刘家的顶门柱,这刘家风水一折,首当其害的自然也是刘云峰。 这就是刘云峰陷入昏迷的真正原因。 看着面前的断龙钉,元晞也不能就这样离开,踌躇了一下,从脖子里面取下一枚吊坠。 莹润的玉器,在阳光下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转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枚玉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种吸引人心的力量。 “这是?”刘浩德一看,便知道这是不凡之物。 他就算是军伍出身的粗人,但祖上也算是书香名门,对古玩也有几分涉猎,自然看得出来这枚玉,不仅是好玉,而且还是古玉! 上面的包浆浓厚,润泽有光,起码是盘玩过几代人的极品玉器了! 但是在元晞手上,这玉器却有另一种作用。 法器。 这是元家的家底,毕竟一个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风水大家族,怎么会没有一点底蕴,就算当初元家家财散尽,可狡兔三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家那些积攒,从指缝里面流出一点儿,就够元晞和元礼爷孙俩用的了。 比如这枚玉佩,就是元晞从出生之后,就挂在元晞身上蕴养的,乃是极品法器,与元晞气运息息相关,气机相连,作用颇多。 这样的玉佩,方易也有,只是方易不是风水师,所以那玉佩对他来说,也就是起一个庇佑的作用罢了。 元晞有些舍不得地取下玉佩,毕竟这玉佩都已经跟了自己十八年了,要离开自己,那是真的舍不得。 可是现在,她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有的也镇压不到断龙钉这般凶煞的东西,除了这玉佩,元晞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东西代替了。 元晞站在土坑的旁边,将玉佩轻轻一抛。 刘浩德还有些惋惜,不知道元晞为何这般不珍惜地就这样随手将玉佩丢开,但下一秒,他瞪大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那玉佩落入土坑之后,并未像他们所想的,直接砸在土里,而是落在那九根断龙钉之上。 断龙钉有气场,极为凶煞。玉佩也有气场,中正平和。 两者气场相斥,却分不出高下,一时之间僵持不下,结果无形之中,竟然撑起了玉佩,让这枚玉佩好似悬浮在半空中一般。 刘浩德和秦四哥等人都是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看到的都是玉佩漂浮地面之上,下方除了空气,空无一物。玉佩离地面大概还有半尺距离,却稳稳漂浮,迟迟没有落下。 而且,在元晞丢下这枚玉佩之后,在挖出断龙钉之后,迅速降低的周围的气温,又在缓慢回升,就像是…… 这枚玉佩,压住了断龙钉一般! 虽然不是真正的王朝镇国大龙脉,但这样风水福地的龙脉,也非同一般,而这断龙钉能够斩断龙脉,凶险可见一斑。 但现在,却被元晞的一枚玉佩给压制住了。 元晞看到这一幕,早有预料地微微颔首。 她对自己蕴养了这么多年的玉佩法器,还是很有信心的。 “有这玉佩镇压,这断龙钉,短时间是没有作用了,可以暂时缓解你刘家目前的态势。”元晞说道。 刘浩德立马感激地看着元晞——他虽然不知道那玉佩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极品玉器他是知道的,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元晞随手就拿出来了。而且看她常年带在身上,应该是心爱之物,现在却被用来镇压了那断龙钉,也是为了他刘家,自然是感激不已的。 元晞又说道:“还有,你必须要让人来时时刻刻守着这里,不能让玉佩和断龙钉有失,而且任何人都不能碰。” 她倒不是担心她的玉佩会被人偷走,玉佩与她气机相连,就算到了天南地北,她都能寻回来,而伸出爪子的人,反而会因此付出代价。 元晞担心的是那断龙钉—— 要知道,她刚才看似随意一扔,其实是对准了断龙钉法阵形成的气场穴眼,刚好落在穴眼之上,才能够镇压住这九根断龙钉,若是别人碰了,大概就是功亏一篑,到时候气场一乱,再想要镇压就难了。 刘浩德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也将这件事情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元师傅,你放心,一切都没有问题的,你的玉佩也觉得不会有人顺了去的。”刘浩德想得简单,元师傅的心爱之物都拿出来了,放在这荒郊野岭的,万一失窃了,那怎得了? 自然要好好看管! 元晞欲言又止,本来想要解释,但看了看刘浩德的神情,又懒得多说,摆摆手转身回了村子。 在村子休憩了一会儿,她才坐着刘浩德的车,回了江州市内。 打发秦四哥和方经理回去元楼之后,她则是直接回了家。 家中空荡荡的,清冷无一人,元晞上了二楼,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翻出来了那个装着五雷斩鬼印的紫檀木盒子。 捧出五雷斩鬼印——在没有被阴煞气场激发的时候,五雷斩鬼印又恢复了那种寻常平凡的样子,粗陋不堪,任谁都无法入眼。 而且,大概是因为这五雷斩鬼印是在元晞手上被破去宝物自晦的,因此,元晞总觉得自己与这五雷斩鬼印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心神牵连。 这种感觉很淡,却忽视不了。 她这趟急冲冲回来,就是想要取出这枚五雷斩鬼印。 五雷斩鬼印是至强至刚的法印,对上断龙钉这样的阴煞之物正好。 元晞盘腿坐在地上,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五雷斩鬼印,又突地蹙了蹙眉,安静下来。 如果对上那恶毒风水师,想必,免不了一场斗法吧。 元晞垂下眼,竟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她在获得先祖传承记忆之后,虽然已经知晓一些斗法之术,却从未实战过,斗法这种东西,又不能随便实验,她更不能针对外公,于是,迄今为止,她还未出过一次手。 这次,是机会? 元晞抬起眼,眼底竟是掠过浅浅的战意,勃勃盎然!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一处豪华别墅中,地下室。 一个穿着道袍的白发老者,蓦地睁开眼睛,面前摆着的九盏油灯,火苗随之摇晃了一下。 老者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居然镇住了我的断龙钉?” 正文 章084 老狐狸 这老者看起来很是和蔼亲切的样子,一身仙风道骨,如同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脸上的沟壑中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很面善的老人,任谁也无法将这般气质高洁的老者,跟那恶毒风水师联系到一块儿去。 老者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来到那九盏油灯面前。 若是元晞在这里,必然会发现,这九盏油灯摆放的位置,赫然也是按照北斗七星来的,连两颗暗星也在其列。不仅如此,这九盏油灯的朝向、方位,每一个细节,也都与江州刘家祖坟龙脉上的断龙钉,一模一样。 老者扫视了一圈儿,忽的抬手,袍袖一甩一卷,不算多猛烈的动作却平地掀起卷风,直接吹得那九盏油灯的火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但事实表示,这火苗还是很坚强,在摇晃了一番之后,又安静了下来,静立不动,地下室内的风,也随之平静了。 但是,九盏油灯却忽的一声爆响,是灯芯爆开的声音,一缕缕青烟飘起,九缕青烟,凝而不散,在半空中结成一个虚幻的影子,勉强看得出来,是龙的样子。 虽然是龙,却没有龙的气势,或者说是奄奄一息,虚弱不已。 老者冷笑一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那青烟中的龙听:“反正最后都要变成我手中的龙珠,何必垂死挣扎!” 那虚弱不堪的龙动了动,似乎是对老者的话有反应。 老者没有在意,伸手一抓,右手手掌在青烟之中挥过,原本就溃散不成形的龙,摇摇散散地破碎不堪,从老者的指缝中流过,不成样子,又缓慢地重新凝结。 老者却是仔细感受起来,不禁有些诧异:“不知是何物,居然这般强大,镇住了我的断龙钉?”说着,眼中却是又流露出一丝贪婪。 这断龙钉都是他师父传下来的了,来历不可考,但绝对不是现在风水师的水平可以制造出来的东西,已经算得上是他手中这些法器之中,最强悍的一件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山脉之精、龙脉之珠,他也不会拿出来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水师,居然用强大的镇物,压住了自己的断龙钉。 他对那件强大的镇物起了很大的兴趣。 在老者看来,能够压住自己断龙钉的,肯定不是对方那个风水师的能力,而是那件镇物的作用,所以老者没有怎么在意,甚至有些轻视对方。 毕竟镇压只是镇压,只能保持一时,等到时间过了,他设定好的计划,该继续的还是会继续下去,该到他手上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原本是打算放任自流的,反正对方若是贸贸然动了他的断龙钉,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可是,现在他对这件镇物起了兴趣,甚至有了占据之心。 反正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不付出点代价,长长记性怎么行? 当机立断,老者吩咐自己的徒儿,订了明天的机票,去了江州一趟。 从地下室出来之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州那边的断龙钉出问题了,我明天会去江州一趟。”老者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什么?大师,那原计划不能继续下去了吗?” 原本布置在刘云峰办公室的风水局被破,他就已经心烦忐忑了一次,结果大师拿出来一个新的手段,还是早就已经布置好的,直接断了整个刘家的后路,让他欣喜若狂,可现在……? 自己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才终于压住了刘家那老家伙,眼看着计划已经走上正轨,就要成功,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噩耗—— 老者嗤笑一声:“你在怀疑我的实力?” 对方立马惶恐起来:“哈哈,怎么会大师,我怎么会怀疑您呢?”笑容却有几分尴尬的意味。 老者哼了一声:“虽然对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但在我眼中,还是不堪一击,放心,这一趟我会亲自过去处理好的。”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自己都出手了,雇主不承个情怎么行?他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着,他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大概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吧。 断人龙脉这种事情,无论是再高明的风水师做来,都是要损福寿的,轻者折寿,重者丧命。 老者在接到刘家这件案子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那块风水宝地上的龙脉,不过代价太大,他不敢轻易出手,恰好一个大大的替罪羊送上门来,他随口说了几句,便蒙的对方一股脑儿为他承受了天道的反噬的代价。 所以,断龙脉的天道反噬,没有落在老者身上,而是落在这雇主身上。 这一番折寿,估计也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 这事实老者当然不会告知对方,反正最后的死因,不是心脏麻痹就是心肌梗塞之类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而他拿了钱,又得了龙脉精华,占尽了好处,才是真正的算无遗漏。 老者老谋奸诈,混迹江湖多年,这点手段也不算什么。 在对方答应了会给他加一笔钱之后,老者挂了电话,冷笑着回了房间。 …… 元晞尚且不知道对方那个恶毒风水师的弯弯道道,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收拾了几件东西,其中不仅有五雷斩鬼印,还有一直存在在那里,一直没有作用的青龙大刀。 没错,这青龙大刀,就是当初从赵升的祖坟周围的七杀局中挖出来的主煞兵器,原本只是染了人血的古代兵器,虽然有些杀气过重,但也不至于这般阴煞至极。最后被有心人用来作了阴煞兵器,本应该毁掉,元晞却留了私心,把它给留了下来。 就算是阴煞兵器,如果用对了地方,就不算是害人了。 正好,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元晞用外公亲手做的长木匣将这青龙大刀装了进去,上面雕刻的符文正好是镇煞的,可以用来锁住这青龙大刀的阴煞之气不外泄。 毕竟,这阴煞之气虽然对元晞没有任何影响,可对普通人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了。 细长的木匣刚好装着青龙大刀,上面还有一根带子,可以让元晞背着。 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的元晞,背着这长足有一米八的青龙大刀,就算是用木匣装着,但显得一身说不出来的杀气腾腾,凌厉冷冽。 元晞将其他的东西再一股脑装进一个提包里面。 “元师傅!”刘浩德的秘书小王已经来了,正在大门外面。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秦四哥,今天方经理没来,一个弱质女流之辈,便留守了元楼。 ——这是元晞真实的想法,却是完全没有将自己也算在所谓的弱质女流之中。 元晞带着东西出来的时候,秦四哥和小王都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元晞果真背着一个大木匣子。 “这,这是什么!”秦四哥惊讶道。 “今天要用到的。”元晞随口解释,也没有说出这青龙大刀的实体。 元晞走到他面前之后,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来。 元晞避开了:“不用,我自己来。” 这青龙大刀是阴煞兵器,她可不敢随意交给别人。 上了车,小王开车,秦四哥坐的副驾驶座,元晞坐在后面,亏得后座宽大,才把那长木匣子给塞了进去,就放在元晞的腿上。 只是这木匣子上车之后,小王和秦四哥都明显感觉车子一沉。 小王惊讶喃喃道:“这东西该是有多重!” 元晞估摸了一下:“两百多斤?” 小王从后视镜看到元晞将那木匣子放在腿上,轻描淡写说出两百多斤的样子,心中暗暗敬称了一句“女侠”,赶紧发动了车子。 秦四哥却知道,元晞绝对没有含糊,说两百多斤肯定是两百多斤,说不定还有多! 果然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自己这个随手教的,都能提着一百多斤的东西健步如飞,元姑娘提着两百多斤的东西轻描淡写又如何? 反正他心里是敬仰的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车子一路朝着刘家村而去,据小王说,刘浩德心里不安,一大早就过去了,估计还是担心那断龙钉。 元晞理解,毕竟这其中险恶已经摆在面前了,就算元晞告诉他已经暂时镇压,但刘浩德也不可能完全释然。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进了刘家村的范围。 远远就看到了接了电话,出来迎接的刘浩德。 “元师傅!”刘浩德看到元晞之后,第一时间也是关注到了元晞背上那个大木匣子,“那是!” “今天需要的东西。”元晞言简意赅,也没有打算耽搁,“我们直接过去吧。” “好!”刘浩德也是迫不及待了。 又叫上了村里的几个年轻小伙,一行人七八个,径直朝着昨天那找出断龙钉的地方而去。 路上,一个叫栓子的小伙还在跟刘浩德说:“叔,你放心,这里一直有人守着的!小三子昨晚一夜都没合眼呢,刚刚才回屋补觉,而刘四儿已经过去了,还带了两条狗在那边……” 刘浩德应了两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文 章085 法器之斗 终于走到昨天挖出断龙钉的地方,一夜的时间,这些东西还不至于出问题。 远远便看到旁边搭了个简易的帐篷,有两个人正守在外面,虽然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另外两条狗倒是精神奕奕,警惕地打量着元晞这群接近的人,并且随之狂吠了起来。 那两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刘浩德等人,脸红着解释:“叔!我们不是要故意偷懒的,只是刚好有点困而已……” 刘浩德并不介意地摆摆手:“没事,只要东西没问题就行。” 走进那土坑,一切果然还是如昨天元晞离开的样子。 “元师傅。”刘浩德看向元晞,也随之退开,将位置让给元晞。 元晞嗯了一声,走上前去,背着青龙大刀,将手中的提包放在坑沿上,自己则轻巧地跳了进去。 经过一夜的玉佩的镇压,这九根断龙钉的煞气也随之收拢了不少,看起来好似没有什么危害了。 但是元晞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煞气只是被压制,并不代表被剥除,在它释放的一刹那,它甚至会产生更加恐怖的危险。 于是,她在动手之前,先让其他人退的远远的。 刘浩德带头,带着这些人站到了距离土坑足有七八米远的地方。 元晞本来还想让他们走得更远,但转眼又作罢,弯下身,随手便将自己的玉佩给了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刹那间,一股仿佛积蓄已久的刺骨凉意喷薄而出,席卷了周围十多米的地方,站在最前面的刘浩德几人,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这种寒意并不单纯只是冬天的寒意,它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甚至恐怖刺骨的力量,这便是阴煞带给人的身体,最直观的感受。 距离最近的元晞反而一脸轻松自如,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作为一个从小便修习内家功法的人,她有内气护体不说,作为一名风水师,体内常年运转着采集而来的天地之间的生气,还有祖传玉佩的残留力量护体——这三者综合,元晞要是受到影响才奇了怪了。 换一种说法,她现在可谓是百邪不侵。 元晞没有在意在这瞬间释放而出的阴煞,这些阴煞只是积攒了一晚,释放出去之后也就过了。她低头打量手中的玉佩,大拇指轻轻摩挲感受了一下—— 嗯,有点冰凉,没有以前温暖柔润的感觉了。 虽然有些不熟悉,可元晞还是将它挂回了自己的脖子。 镇压断龙钉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玉佩肯定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过,只要等待几天的时间,它自然又会慢慢恢复过来。 这便是顶级法器,如果这么简单就受到损伤的话,也不足以被称为顶级法器了。 收好玉佩,元晞重新观察起这九根断龙钉来。 她转身从提包里面摸出用五雷斩鬼印,捏在手中,顿了顿,便猛地往下一压。 元晞的玉佩中正温和,不如五雷斩鬼印的刚烈,并没有受到断龙钉多大的排斥,所以很轻松便镇压了它们。 可五雷斩鬼印不一样。 几乎是元晞握着它压下去的瞬间,九根断龙钉便猛地掀起一片黑色光芒,这是凝结成实质的阴煞,也是属于断龙钉的力量,正在抗衡元晞手中的五雷斩鬼印。 法器有灵,断龙钉这样的顶级阴煞法器更是有属于自己的灵性,又如何会束手待擒? 自然是拼命反抗,为之一搏了! “轰——” 平空一声惊雷,如同狮虎咆哮,正是从元晞手中传来。 眨眼间,元晞手中的五雷斩鬼印已经褪去它平凡无奇的外包,显露出它的顶级法器的真身。 风雷呼啸之声夹杂着隐隐的野兽咆哮之声,与断龙钉的阴煞之力相互抗衡,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 元晞有些吃力,她能够感觉到五雷斩鬼印在无法发挥力量之后,开始疯狂汲取自己体内的生气力量,这般猛烈的汲取让她险些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身子也随之一晃。 而在远处的人们眼中,元晞纤细瘦弱的身子,在那诡异的奇象之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似的。 秦四哥冲出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元晞这会儿已经发觉这种硬抗的办法,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是自己,便立马挪开了五雷斩鬼印,虽然还有些许呼啸余音,但比起刚才的雷声震耳,已经好了太多。 异象一消失,秦四哥就立马冲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刘浩德。 “元姑娘!没事吧!刚刚那是什么,太神奇了!”秦四哥在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询问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一脸惊奇。 若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恐怕他都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了。 刘浩德何尝不是如此,眼中异彩连连,对元晞也越发的恭敬。 之前虽然见证了元师傅的一些手段,可毕竟阵仗不大,哪里像刚才似的,风雷呼啸,如同传说中引动天雷的仙人—— 其实,在他眼中,元晞已经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元晞皱着眉:“只是气场不和引发的异象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她轻描淡写的表示,其他人却不会这么想。 元晞再次让他们退开,而自己也从土坑中出来。 将背在背后的青龙大刀木匣取了下来,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那陷入土里的木匣,也让旁观者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重量,而元晞背在,却轻如无物。 她打开木匣,随手将青龙大刀取了出来,拎在手里挥舞了两下。 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男性是最喜欢这种冷兵器的了,大概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天然的狂热,在看到元晞手中出现的这把古朴却又不凡的青龙大刀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忍不住惊呼,目光很快就挪不开了。 但是看到元晞提着那显然重量不轻的青龙大刀,却轻松写意的模样,心中敬畏了一番,一时间又添了几个称元晞为“女侠”的人。 元晞专注地感受着手中青龙大刀蓬勃的阴煞之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断龙钉旁边,青龙大刀显得尤为“兴奋”,恨不得冲上去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好战是兵器的天性,但同为阴煞之物,这青龙大刀居然与断龙钉有所不和? 元晞若有所思——莫非,这便是同性相斥?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断龙钉与青龙大刀都太过于霸道,正如一山不容二虎,两者都是十分强大的阴煞之物,撞在一起,自然产生了排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元晞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她抡着青龙大刀,抬手便朝着那土坑,或者说,是坑中的断龙钉劈斩而去!气势汹汹,宛若足以斩开山岳的惊人力量裹挟而来! 断龙钉有灵性,自然那不甘示弱,只听得凭空一声龙吟咆哮,便有一个虚虚幻幻的龙影浮现而出—— 此时,平地掀起狂风,飞沙走石,迷乱了所有人的眼睛。 风来得有些突然,也显得很狂暴,逼得刘浩德一群人连连退了几步,秦四哥还挡到了刘浩德身前去,其他人见了,也纷纷围了过来,将刘浩德这个老人保护在了中间。 虽然是当兵的,身强力壮,可刘浩德毕竟已经老了,刚刚一阵风刮来,差点儿被直接把他掀翻! 不过这会儿,一群人都不太好过,风中的尘土和小石子让他们睁不开眼睛,不得不用衣袖遮住自己的眼睛,勉强往前看。 一片黄沙尘土的狂风中,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元晞那娇小柔弱的女子,抡着一把青龙大刀,似乎在与龙相搏。 屠龙?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一幕都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震撼,心中除了震撼,也就只剩下畏惧了。 元晞眼看着已经催动手中的青龙大刀,激发出了断龙钉中余留的所有阴煞之力,便迅速往旁侧了一步,伸脚一勾,一脚踢起了五雷斩鬼印,砸向那断龙钉! 五雷斩鬼印凌风旋转,天色蓦地阴沉下来,这片风沙走石便显得越发的阴森恐怖,而天上轰鸣的惊雷,又带着一股刚正之力,似乎在与这阴煞之力相搏。 “轰隆!” 惊天一声雷响,五道神雷劈斩而下,划破天际,竟然直直落在了元晞面前的土坑之中,炸得一片狼藉废土! 这下,五雷斩鬼印才算是发挥了它的真正力量! 元晞知道大局已定,微笑着将青龙大刀顺手插进身边的泥土中,直直立着,朝着刚刚被雷劈过的土坑走过去,那土坑中一片狼藉,尘土飞扬,几乎看不到断龙钉的影子了。 元晞看着漂浮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着的五雷斩鬼印,伸手一探,便将其抓在了手中。 不抓还好,一抓,元晞便感觉脑袋中疯狂涌进了很多东西,零零碎碎,密密麻麻,更像是记忆的碎片。 这感觉,与几年前,她接受家族传承的时候很相似。 元晞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虚空中只有金晃晃的几个纂体大字—— 符箓总纲! 此刻,在京城飞往江州的一架飞机上,坐在头等舱中的老者原本便脸色阴沉,晦暗不定,猛地皱起眉,便忽的喷出一口血来,惊起一片尖叫和惊呼! 正文 章086 符箓总纲 头等舱有个老头吐血了!那血跟喷泉似的,喷涌而出啊! ——类似如此的话,迅速在飞机内传遍了,头等舱的人惊疑不定地打量这吐血的老者,坐在老者前面位置的人直接跳了起来,而后面经济舱的人也有探头探脑的,最后被空姐给拦了回去。 老者按着胸口,胸膛不断地起伏,看起来他呼吸有些困难,更是气若游丝,虚弱不堪。 “师父!”他身边随行的徒儿陈天已经站了起来,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一个空姐走了过来,虽然被那座椅上满是鲜血的一幕吓得畏畏缩缩的,却还是尽量扬起笑容,声音微微颤抖:“这,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滚!”老者阴鸷的目光如凌厉的刀子般扫过。 空姐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老者刚才的眼神,竟然让她有一瞬间的心跳停止!浑身被寒意笼罩! 太恐怖了! 空姐连脾气都不敢发,犹犹豫豫地走远了。 而其他的乘客却看不惯了,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人啊,关心他还这么凶!” “估计就是缺德事儿做多了。” “果然都说,不是老人变坏,而是坏人变老。” “都是报应!” 老者懒得理会这些俗世凡人的叫嚷,他摆了摆手,示意徒弟不用紧张,自己则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起来。 “怎么会这样……”睁开眼睛之际,他忍不住轻声喃喃,有些发愣。 此时的他已经感受到了,与他气机相连的断龙钉,被人彻底毁掉了。 不是镇压,也是被破,而是彻底毁掉,变成废物的毁掉。 如果被人破了,他还自认可以修补,但是现在,他视若珍宝的断龙钉被彻底毁掉,完全没有弥补的可能。 怔愣之后,老者已经是一口气堵在心口,都快要气死了。 若不是为了贪图那龙脉之精华,他又怎么会将断龙钉放在江州那个鬼地方,平白遭了人暗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动了他的东西!此仇定然不共戴天! 老者的徒弟陈天已经机灵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子,递给老者:“师父,您先吃点药。” 老者接过,扔进嘴里,细细咀嚼,眼中却闪动着凶光。 补元气的药丸在嘴里化开,立马成为一股热流,顺着他的经脉流淌,让他勉强感觉好了一些。 航班抵达江州之后,老者干脆直接地拒绝了机场工作人员的好意送他去看医生什么的,带着陈天出了航站楼之后,迅速找了江州最好的大酒店开了房间住下来。 他需要调息。 因为断龙钉被毁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损伤,元气大损,他必须好好调理一番,才能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 他要养精蓄锐,才能好好对付那个人。 现在,老者的目的已经彻底改变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过来的目的,是因为好奇,和一份对那神秘镇物的贪婪,那么现在,也就只有复仇! 不管是谁,他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刘家祖坟方面。 元晞看着土里的断龙钉,之前钉身上暗暗流动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消失了,断龙钉身上也莫名浮现出了黄色的铁锈,就像是一下子存放了很多年氧化了似的,其间的变故,元晞知道,自然少不了没了阴煞的保护,这便只是普通的铁钉罢了。 顶多就是有点大。 她再次跳下土坑,这次没有任何犹豫,伸手便要去抓那断龙钉。 “元姑娘!”秦四哥惊呼了一声,他似乎还记得自己之前差点儿触碰到那断龙钉时,刻骨铭心的感受。 作为当事者,他知道那有多么的恐怖! 元晞没有停顿,直接把土里的断龙钉一把扯了出来。 断龙钉落败,失去作用,自然不会有之前一样的反抗之力。 在元晞将它丢在地面的刹那,九根断龙钉,也纷纷断裂。 刘浩德有些动容,走上前来:“这便是害了我刘家,我儿子的东西?” “嗯,断龙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作用了。”元晞说着,顿了顿,又认真地看向刘浩德,“这东西我想要带走,我准备研究一下它的材质,可以吗?” 看着元师傅询问自己意见的模样,刘浩德简直就是诚惶诚恐,哪里还敢有丝毫的阻拦,自然是连忙让元晞拿走了。更何况,那断龙钉在他眼中,本来就只是一个祸害。 不用元晞动手,秦四哥就已经很聪明的上来帮元晞收拾地上断裂成一截一截的断龙钉,然后找了报纸裹好,递给元晞。 元晞将它收进了提包里,连带着在其他人眼中威力无穷的神秘法器五雷斩鬼印,也收了进去。 “哦,还有这个!”秦四哥正好看到身边的青龙大刀,伸手去提。 元晞没有着急,因为青龙大刀在刚才与断龙钉的一场大战中,也受到了一定的损害,周身阴煞之气收敛,并不会伤害到人,更何况是秦四哥这样气血旺盛的年轻人。 只可惜—— 秦四哥握住青龙大刀,想象着刚才元姑娘挥舞着这把青龙大刀赫赫声威的模样,有几分憧憬。 可是,他往上提了提,没动静。 这次他搭上了双手,用力握住青龙大刀,想要将它从土里提出来。 可是,他费尽了全身力气,都没能够抬起这重如泰山的青龙大刀。 元晞看着秦四哥憋足了劲儿,却完全动不了青龙大刀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走上前去。 “让我来吧。” 她说着,伸出手,一只纤纤素手,五指柔弱无骨,仿佛白玉般雕琢而成的,精致,也没有任何的粗糙老茧。 可就是这样的一只手,却轻轻松松地将刚才秦四哥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提起来的青龙大刀给抓了起来,然后提着它,走到装它的木匣子旁边,放了进去。 秦四哥讶异连连地跟了上来:“元姑娘,这东西怎么会这么重!就算有三百多斤,可,可我也不至于一点儿也抬不动啊!” 元晞笑了笑,没有解释。 事实上,青龙大刀虽然在与断龙钉一战中受到了损伤,可也不是没有一点益处。它就像是一头猛兽,从敌人那里撕扯过来了血肉,吞噬之后,化为自己的力量。 青龙大刀也从断龙钉那里掠夺来了一部分阴煞之力,此时正在消化之中,等到消化完全,这柄阴煞主攻的兵器,将会真正成长到足以与断龙钉那般的异物相抗衡的地步! 而现在的青龙大刀,实力大涨,分量自然也随之增加,不再是之前的三百多斤了。 只是这个,她不好多解释,也就任由秦四哥围绕着她背在背上的青龙大刀,好奇地打探来打探去。 男人嘛,对这种冷兵器,总是有些独特的钟爱。 剩余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元晞去善后处理了,刘浩德会吩咐自己的族人做好这一切。 不过在离开前,元晞在这里留下了一点东西,因为她知道,那个恶毒的风水师,肯定会来到此地。虽然刘家的事情已经结束,可她与那风水师之间的恩怨,却没有结束。 她自然,静待音讯。 随后,元晞又陪着刘浩德去了一趟医院。 刘云峰已经清醒过来了,在他清醒之前,看守他的纪委人员也已经尽数退去,因为纪委方面已经调查清楚,此次的贪污案子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算是避过一劫。 只是刘家祖坟的龙脉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必定要有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过来,所以刘云峰的仕途必定会有一段时间的低落,元晞已经告知刘浩德,刘浩德却不甚在意,认为如今家族能够避过一劫,便足够了。 现在刘浩德也在等待,等待那个在暗中对他们下手的敌人露出马脚。 在调查了一段时间无果之后,他却没有就此放弃,差点儿毁了他整个刘家的敌人,他怎么可能一点不介意就此揭过? 刘浩德的谢礼已经送到元晞手上了,元晞也没有在意有多少钱,反正现在她还不缺钱,多了也只是个数字罢了,她更关注的,是之前在五雷斩鬼印中看到的东西。 匆匆回到家中,随便放下东西,她也没有急着去整理,而是一头扎进了书房。 元晞迅速回忆揣摩起自己之前看到的东西。 符箓总纲? 如果元晞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既然来自五雷斩鬼印,那么这符箓总纲,也应该是道家的符箓总纲。 符箓这种东西,是道家佛家所有,元家并没有有关这方面的传承,所以,这倒是元晞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符箓,心里自然充满了好奇。 既然是符箓总纲,那说明这里面便记载了天下所有的道家符箓,只要学会了符箓总纲,普通符箓千变万化却不离其宗,学会了其一,自然能够推演出其他的符箓。 元晞坐在书房椅子上,很快便屏气凝神,沉入了传承记忆之海中。 可是,她除了元家传承,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符箓总纲呢? 元晞分明感觉到有记忆涌入自己的脑海之中,那感觉分明就与自己之前接受元家传承的时候分外相似,而自己在接受元家传承之后,虽然消化用去了几日,可那脑子中的东西却是实打实存在的啊! 可是现在,脑海中空荡荡一片,根本就没有所谓符箓总纲的记忆存在! 正文 章087 初画符 元晞有些不解,再次搜索了一遍脑海的记忆,可其中仍然没有符箓总纲的存在,好似除了那几个大字,就再也没有其他。 这种东西也能作假?元晞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也认为,事情并不仅仅如此。 于是她起身,将还放在提包里面的五雷斩鬼印拿了出来。 元晞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五雷斩鬼印放在自己手心的时候,古拙大气、朴实无华的法印之上,有隐隐的闪电流光晃过。只是稍纵即逝,仔细一看,又以为只是幻觉。 “果然有蹊跷。”元晞目光灼灼,好奇心简直升到了极致。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着急,而是将提包里面的所有东西收好了,连青龙大刀也放好在了角落——就算爸妈回来了,也是不会进书房的,这里基本上是属于元晞的专用,这些东西自然不用担心。 而小偷?元晞并不认为,现在的小偷有多么的了不得,足以破掉自己布置在别墅周围的迷惑性阵法进入屋子。任谁,不请自入的,只会迷迷糊糊地在周围转圈,却始终无法进入房子内部,这其中的奥妙,大抵与鬼打墙有些相似,却是结合了先天八卦,实实在在的阵法。 如此,元晞才会这么放心的将这些法器放在家中。 收拾了好一通之后,元晞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大,也是唯独在二楼的一间房。房间一半用作寝居,摆了床和沙发,另一半却当铺着干净的木质地板,细腻的纹理看起来很是舒心,宽敞的落地玻璃窗,正正面向远处的风景,可以看到远处浓墨勾勒一般的山色远景。 玻璃窗前摆着蒲团和竹编的小茶桌,上面摆着一个细颈茶叶沫釉花瓶,里面插了一支纤长孤傲的梅花,正是这个季节的冬梅,元晞从院子里面的梅树上剪下来的,浸没在水中,带着冷冽的清香,隐隐浮动,盈得一室清隽。 元晞贯来喜欢在这个位置盘腿打坐,编成蒲团的青草带着天然的香味,有静心宁神的功效,对她的打坐来说也是事半功倍的。 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盘腿,自然垂手,握着五雷斩鬼印。 几乎是瞬间,她便感觉自己的心神便什么拉走了。 似乎步过漫长的宇宙星空,似乎流过无言的历史长河,一切归于寂静,归于元始,归于最初——归于大道。 “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 是为符箓! 元晞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抹身影,手执狼毫,挥动手腕,红色的符文从他的手下流泻而出,每一笔似乎都勾动了天地元气,暗合大道原理,蕴含着无名的力量。 在这个身影面前,元晞变得无比的渺小,双眸怔怔的出神,恍恍惚惚的,瞳孔无光,却将那身子的倒影,实实在在地纳入了眼底。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也仿佛过去了很久。 等到元晞从这个禅定状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余晖遍洒了。 元晞动了动腿。 不知不觉坐了大半天,整条腿都开始酸麻了。 她放下手中的五雷斩鬼印,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总觉得似乎学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学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此时无招胜有招? 元晞默默站起身来,动了动腿,觉得缓解了些,才一路下了楼,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 好吧,她是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冲出门买上狼毫与朱砂,自己动手画画符的*。现在都已经太阳下山了,什么店都关门了,估计出门也买不到东西,还是安安生生地吃饭了。 嗯,还有点饿了。 元晞简单地炒了两个菜,就着一点昨天的剩饭,解决了晚饭。 粗茶淡饭,这就是她的生活。不管她在外面有多么大的名声,多少人尊称她为元大师,归根结底,她也不过只是元晞而已。 今天不仅布了大招破了断龙钉,还沉入符箓总纲之中,思考了这么久,如此耗费心神的事情,元晞早就有些撑不住了,洗了碗收拾了桌子,便早早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就将出门买画符的工具,提上了日程。 符箓作为道家的专属,对她来说,也有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好奇是从小看各种奇门玄学书籍的时候就有了,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只是,该去哪儿买? 下山之后,元晞还是学会了一个很便利的方式。 不懂?问度娘。 搜索了一番之后,确定了目的地,元晞打车直奔地点。 辗转了几个地方,才总算是将所需的全部东西都给买齐了,包括黄纸,朱砂,以及一支崭新的狼毫。 元晞手边倒也有不少好毛笔,不过适用于画符的却是没有,画符的毛笔,首选狼毫,且越有灵性的狼越好,采其耳尖上的毫毛,制成的笔,价格有些昂贵,不过元晞没在意,也懒得讲价,付了钱就高兴地带回了家。 元晞带着东西进了书房,摆好一切,将朱砂研磨入水,兑出朱红墨汁,置于青瓷小碗中。 从古代炼丹师用朱砂炼丹之后,朱砂就被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古代之时,在炼丹盛行的朝代,寻常人甚至难以买到朱砂,只有大户人家才会为了家族祭祀而备有存货。 而事实上,朱砂的确有驱鬼辟邪的作用,也可镇神宁静,是画符的最好材料。 还有黄纸,又称纸增,在画符中,也是唯一能够承载法力之物。 一切准备就绪。 元晞稳了稳有些紊乱的呼吸,脑中勾勒一下符文,预想了一下在黄纸上开始下笔和走笔的地方,觉得差不多了。 元晞提起狼毫笔,饱蘸朱红的墨汁,顿了顿,便在黄纸上勾勒起来。 元晞靠着强悍过人的记忆力,记住了画符过程中的每一个重要转折点,所以整个过程也算是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便完成了整个画符的过程。 看着面前黄纸上的朱红符文,元晞颇为满意,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只是……为何没有一点气场波动? 元晞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符纸,只是从书面上看过,但看了那符箓总纲之后,却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这样就是成功符纸的话,那那些江湖骗子随便找两本书,也可以成功地画符了。 发现不对后,元晞放下笔,将符纸拿了起来,提在面前看着,轻轻抖了抖。 “失败了。”元晞淡淡说了一句。 虽然她勾勒的符文一丝不差,可是,却不知为何,没有任何成功的迹象。 元晞猜想,符箓的原理,就是通过朱砂勾勒的符文,勾动天地元气,形成气场,以这种方式,形成另一种形式的法器,然后达到它的作用。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元晞又提起了笔。 这一次,反倒不如第一次下笔的顺畅有神,中间反而停顿了几次。画到一半,元晞就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 她也不气馁。 原本她就没打算自己非要在今天之内学会画符,先人研究了成千上百年的东西,就算她学习了符箓总纲,有些符箓总纲的传承记忆,可记忆是记忆,到底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这一点,元晞已经有了经验。 就像是她脑海中虽然有庞大的元家家族传承,可是真正看风水的时候,靠的还是她自己的作用,而传承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比较高的起点。 所以,一切都需要时间的磨合,才能成就真正的大师。 大概是从小随着外公在山上,摒弃了红尘嘈杂,褪去所有浮躁,元晞身上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便是沉着有毅力。 若是不成功的事情,她可以执着数十次,上百次,直到成功。 无论什么天才,都抵不过真正的努力。 元晞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她现在,只打算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下去。 提笔,落笔,勾勒——失败了。 又提笔,落笔,勾勒——又失败了。 一口气画了二十几张符纸,通通都失败了,却连画符的门槛都没摸到,元晞心里顿时明白,肯定还有其他地方的不对劲。 她放下笔,暂时抛开面前让她跟着了魔似的符纸,转身找了椅子坐下,习惯性的盘腿而坐。 脑中的符箓总纲随之浮现,走马观花似的在她面前流淌而过。 “等等。”元晞皱眉,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地方! 符箓总纲有一篇前言,讲的大概是一些画符的来历,它的作用,以及一些相关的事情,都是文绉绉的话。 元晞之前的时候,直奔主题,这一篇前言看得囫囵吞枣,现在细读了一遍,才发现了自己最大的错误。 “真是。”元晞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犯这么小的错误。 符箓总纲中提到,画符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静”字。 虽然勾动天地元气的是符文,但真正重要的,却是画符者的心神,也就是说,真正勾动天地元气,牵连出气场的,是画符者的力量,单独的朱砂和符文,哪里来的力量。 元晞刚才回了家便直奔书房,几乎没有休息就提笔开始了,从一开始心里就不平静,又如何不会三番五次地失败? ------题外话------ 注:前面提到符箓是道家和佛家的,再次有误更正一下,我查了资料,符箓是道家专属的,与佛家无关。 正文 章088 辟邪符 意识到这个问题,元晞也明白,现在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状态。 她倒也豁达,索性丢开,过会儿再看。 在道家的画符传统仪式中,就绝对少不了静心的一阶段,甚至有专门的仪式,以净身、念咒等等程序,来达到意念通达的最佳状态。 不过元晞看到的符箓总纲中并没有这些东西,在前言中提到的画符必备,对于元晞这个初学者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比如说及的“静坐”“冥想”。 练心,练静,两者互为表里,心静安宁,则摒除杂念,使得灵台空明,全神贯注,心神合一,才能使意念传达,沟通天地元气,一笔符成则法力生。 元晞也没有离开书房,而是就着现在做的位置,盘腿打坐起来。 元晞是个清灵恬静的性子,入定这种事情,对于生活在浮躁世间的人来说也许有些困难,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是从小做到大的事儿,基本上是闭上眼的刹那,她心中所有杂念便一拂而尽,干净无尘。 入定之时,时间的流逝是格外快的。 元晞今天之内都不打算再去碰它,她的状态需要调整。 直到第二天,元晞放稳了心情,才又重新站在书桌面前。 开始画符之前,元晞从柜子里面找了一根静神香,点燃了插在香托上,袅袅烟雾升起,很快就让满室盈香,清淡素雅,有助于宁神静心。 朱砂是重新拿出来的,洒了一撮在青瓷小碗中,加了一点温水,搅拌溶解,化为浓艳的朱红色墨汁。 黄纸在桌上铺开,拿起狼毫——早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洗净——饱蘸红墨,吐了口气,才缓缓落笔,每一步,都郑重而缓慢,可手下流泻而出的符文却并不显得停滞,而是流畅写意,且带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此时元晞脑中一片空白,并没有去思考自己是成功还是不会成功的问题。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 元晞目光一动,亲眼看着最后收笔的时候,笔尖划出的一抹朱红中,隐隐金光流动,虽然一纵即逝,可还是被她看见。 成了? 下一秒,符纸自己就给了她答案。 符纸无火自燃,眨眼间便燃烧殆尽,且没有一丝灰烬,空气中没有烧了纸之后的难闻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边是带了法力的符纸的残余力量,带来的结果。 看来,还差了临门一脚。 元晞也不气馁,继续画下去。 接下来的,有些符纸直接作废,有些就像是刚刚她第一张画的那样,无火自燃。亏得这火十分独特,并不会影响到下面的木质书桌,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更是无尘无烬,免去了元晞的麻烦。 几乎是一整天的时间,元晞都沉浸在画符的世界中。 她本来就是一个极为专注的人,只要认真一件事情,便很难转移注意力,外面的世界不会影响到她,她自己也无法影响到她。 等她觉得有些乏了,停下来,才发现竟然已经是夜里了。 而她除了早饭,竟然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喝水。 苦笑连连的元晞,也顾不上至今也没有成功的画符,只得先把自己的吃饭问题解决了再说。 接下来几天,元晞连门都没出。 家里没菜了,都是元晞打电话让秦四哥去超市买了送过来的,而据说元楼那边上门了两位客人,元晞如今无心去在意,一心一意只想先把画符的事情完成了再说,便将元楼的事情耽搁了下来。 方经理给的说法,便是我家老板不在,请改日再来。 改日改日,郑启泽听得窝火,却又实在是发泄不出来。 他与刘浩德老爷子的孙子,也就是刘云峰的儿子刘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虽然是属于狐朋狗友,酒肉朋友类型的,但两人交情不错,家境相当,算是臭味相投。 上次他对这元楼起了好奇心,又见到了刘浩德老爷子之后,事后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问了刘舟。 结果刘舟给他的答案出乎意料。 原本以为是刘老爷子被江湖骗子给蒙蔽了,可听刘舟一说,老爷子对这位年纪轻轻的风水师很是尊敬,而且这风水师也是个真材实料的。刘舟没什么心眼儿,大大咧咧的就说出了自己父亲刘云峰之前昏迷的事情,医生都检查不出来的情况,结果这位叫元晞的风水师来了一趟,第二天就清醒了过来。 据说,这就是元晞的功劳。 刘舟平时虽然是个纨绔子弟的混账样儿,但对风水师这类人,还是保持有基本的畏惧。小说什么的他没少看,什么风水师动动动坟头风水就可以毁掉一家的事情,他看得不少,自然不敢造次。 这也就造成了,他在跟郑启泽说的时候,也是神神叨叨,充满了一种畏惧,听得郑启泽越发的向往,这才有了今天上门做客人的一遭。 本来他前思后想一番,有点冲动,又有点莫名的畏惧,好不容易决定下来,拉着刘舟一起上门了,结果——老板不在? 郑启泽气结,却又不敢闹腾,只得讪讪离去。 不过,这里,他是还会再来一趟的。 元晞的画符之行,在几天之后,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画符这种事情本就是极为耗费精神力的,之前她耗了一天的时间在上面之后,下场便是脑袋疼了一夜,更是一晚上都没睡着。之后两天,元晞就比较节制,至少会注意时间,画一会儿之后,再休息一会儿。 结果,这样下来,元晞反而觉得画符越发的得心应手,那层膜,也快要戳破了。 一笔符成的时候,她完全没有预料到。 虽然顺畅地勾勒完,没有任何出错,但元晞还是有些不满意,总觉得有些形不似。 谁知,她刚刚搁下笔,就看见朱红色的符文字体中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符文仿佛一下子流动鲜活了起来,黄纸上仿佛化成了一条一条鲜红的小蛇,小半天之后才恢复了平静。 拥有望气术的元晞,一眼就看出来,这张符纸已经有了自己的气场,这代表这一次,成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心里倒是一片平静。 也许是因为之前铺垫得太多,元晞对自己的成功,有所预料,才淡淡定定地接受了。 不过接下来她试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拿起面前这张辟邪符——嗯,辟邪符,也是最大众,流传最广泛的辟邪符,如今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辟邪符,画的样子不一样,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但可以说,元晞手上来自于符箓总纲的这一张,绝对是最正宗,威力也是最强大的。 辟邪符,顾名思义,便是避鬼驱邪的。这世上本就没有鬼,其中的鬼,与邪,指代的便是煞气。这样一张符纸尚且除不了像是江水一色楼盘那样的煞气,但是普通房子内为数不多的煞气,或者常人身上沾染的煞气,还是出手即除的。 元晞捞起符纸,跃跃欲试。 可是在家里面转了一圈,根本就无任何用武之地。 也是,这别墅的风水不错,布置也是她亲自挑选的,怎么可能会有煞气滋生? 想着自己这些天都没出门了,索性便带上符纸,去了法器街。 如今,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逛逛法器街。 之前都没能有什么收获,她来这里并不算热切,可在有一次淘到了两件小法器之后,虽然作用不大,但元晞还是对法器街改观,之后来这里的次数也多了。 现在不是周末,原本就不算是非常热闹的法器街,自然就显得越发的清冷。 可元晞没想到,才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元晞记得他的名字,黄鼠? 黄鼠仍旧面色蜡黄,不过比之之前命悬一线的模样,显然要好上太多,看来上次元晞说的话,他也是听进去了,应该是找过高僧出手,只可惜没能除根,便又旧态复发。 元晞看到他,愣一愣,便想起了包里的辟邪符。 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实验机会? 元晞犹豫思考着,脚步也慢了几分。 不过黄鼠迎面走来,一眼看到元晞,顿时惊喜不已,几步就冲了过来—— “大师!我可算是见着您了!”黄鼠激动得脸上都多了几分红润,眼底的阴郁也似乎淡去了不少,仿佛抓住了一个希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法器街上晃悠,就是想着能够再见您一次!” 元晞问他:“你可是去见过高僧了?” 黄鼠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见了见了,我去了慈岩寺,找了一位大师出手,不过大师说他能力有限,无法根除,只能暂时缓解……” 原本以为自己的问题可以彻底解决了,结果又遇上了这样的噩耗。 不管怎么样,黄鼠认为自己能够多活这些天都算是赚了,原本就是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老天给自己的惩罚罢了,挖人墓穴本就是丧尽天良的事儿,他一直娶不到老婆,也没个孩子,更是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再想想,好似也是应该的。 而他想要找寻元晞,不过也就是为了最后一份心安,求一份微薄的希望罢了。 黄鼠到底是幸运的,在这个时候,刚好遇见元晞。 正文 章089 符火 元晞不解,弘延大师算得上是一代道法弘扬的高僧了,为何会连黄鼠身上的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她却是没有想到,弘延大师原本就是属于半归隐状态,一般的高官富商诸如赵升之流,想要拜见他,就得提前约见,弘延大师还不一定有空,而黄鼠一个普通人,贸贸然找上慈岩寺,就说自己想要见弘延大师一面,可能吗? 答案当然是否认的。 哪里像是元晞,想要见弘延大师一面,打个电话就行了。 不过,黄鼠身上的煞气没有根除也是正好,元晞若是拿着这枚辟邪符,走到街上随便找人说要帮他,估计对方不但不会领情,反而会把她当成是骗子。而黄鼠就不一样了,元晞这样说了,他只会感激涕零。 果然,元晞拿出辟邪符,说这个可以帮他的时候,黄鼠的眼里没有任何怀疑的神情。 “大师!真是太谢谢您了大师!如果不是你帮我,估计我就活不下去了!”黄鼠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原本就不高大,干瘦干瘦的黄鼠,如今这个憔悴狼狈的样子,看起来更是可怜。 此时,旁边悠悠走过一人,穿着呢子大衣,慈祥和蔼的老人,拄着手杖,鄙视地看了两人一眼。 “小小年纪就出来行骗,不学好!” 说罢,慢慢走过,摇头的样子大概是在感叹世风日下,元晞这个一个漂亮又灵气的小姑娘都跑出来当江湖骗子卖符了,居然还找了这么一个托!不过那托扮可怜的模样倒是挺像的,看起来跟真的受到过莫大摧残似的,啧啧。 黄鼠神情尴尬,握着辟邪符,小心翼翼地瞟着元晞,看样子,是害怕这位大师发怒。 高人总是脾气怪,讨厌别人质疑的。 不过元晞显得一派风淡云轻,并不予以理睬,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实是她不在意这些,如今外界对风水师的看法,她差不多算是弄明白了,这是现状,她一人无力改变,只能尽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外人的看法,置之不理就行了,且果断时间再看。 不得不说,元晞的心态,像极了她外公元礼的豁达大气。 只是,辟邪符这种东西,在这大街上是不可能用的。 黄鼠不假思索地就说自己家就在不远处,可说完就后悔了。元晞一个俏生生的好姑娘,莫名其妙上他一个单身男人的家算什么! 在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的时候,元晞却点头,应了一句好。 “大,大师真的要去吗?”黄鼠走在前面带路,却忍不住回头问了元晞一句。 元晞嗯了一声。 黄鼠摸了摸鼻子,简直受宠若惊:“大师都不担心我是坏人啊……”果然是大师,这般高洁,让许久都没有体会过被人相信的滋味的黄鼠,霎时间冒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可下一刻,元晞轻轻丢下一句:“没关系,那样我会打断你的腿。” 她的语气平缓,如玉珠落盘,沁润轻灵,明明没有一丝的烟火气,却说得黄鼠心头一凛。 “大师,呵呵,开玩笑的?”黄鼠干巴巴的笑着。 元晞摇头,把黄鼠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打不过我。” 黄鼠苦着脸,虽然是被大师这样说,可被小觑的感觉,真是苦逼啊。 元晞只是实话实说。 而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看过黄鼠的面相,知道他虽然一时走了歧路,但本质上并不坏。别看他长了一副猥琐坏人相,可看相不看表,而看神,黄鼠眉长过目,忠厚直接,眼睛虽小,却目不斜视,不带任何晦暗,可见他心中坦荡,并无不可告人的心思,他鼻子虽短,却是城市保守,只可惜嘴唇尖薄,难有富贵。 黄鼠的山根有一道深刻的横纹,这代表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度得过度不过,就要看天意了。 咦? 元晞看黄鼠眼角奸门平满,晃眼一看,带了一抹淡淡的黄色,似乎是有贵人出现? 可眨了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元晞不敢确定,只能说是自己的面相之术不到家。 黄鼠的家距离法器街的确不远,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这小区的环境有些老旧,不过相对的,租金也便宜,比如黄鼠住的一室一厅的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套房,一个月的租金不过几百块钱,已经是他能够承担的极限了。 这是以最小面积却能住最多人而著称的筒子楼,上下楼都是楼梯,楼梯阴暗,简单粉刷的墙壁上还有各种脏污,黄鼠走在前面,不断地观察元晞的表情,生怕她露出丁点儿不满,只觉得这样的姑娘走在这楼梯上,实在是格格不入。 上楼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熟人,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妈,正是最八卦的时候,促狭的揶揄着黄鼠和元晞,以为这是黄鼠的女朋友,还说黄鼠年纪不小了,一定要好好把握云云,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女孩儿。 黄鼠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元晞的确是漂亮,一眼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可知道这位大师的能耐,心中只剩下畏惧和尊敬了,哪里敢有一点非分之想? 黄鼠额头冒汗,急急忙忙摆手,手忙脚乱地解释一番,才总算是送走了八卦多舌的老大娘。 因着平时邻里邻居的,那老大娘又是独自一人住在这小区里面,儿女都在外面,平时有点什么事,黄鼠都会帮衬着,难怪老大娘这般热心,把黄鼠当成自己儿子似的,恨不得立马把他嫁出去,哦不是,应该是讨个媳妇。 幸亏,元晞没与他计较。 进了门,黄鼠先是探进脑袋去环视了一圈儿,才放心地让元晞进来。 他运气好,昨天心血来潮,刚把屋子打扫了一圈儿,若是让大师看到之前的样子,估计得吓一大跳。 “额,大师,这辟邪符,该怎么用啊?”黄鼠殷切地看着元晞。 辟邪符的名字,元晞随口一说,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可见他对于根除那煞气,是真的很迫切。 其实最寻常的方法,就是烧成符水喝掉,不过这样无法最大地发挥效用。 元晞从包里拿出符来,看了看周围,指着小客厅的中心:“你站到那儿去吧。” 这小客厅虽然不宽敞,可因为黄鼠没什么钱,也没摆什么家具,一张寒酸的木头沙发,和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连茶几桌子都没有,中间空了一大片,现在倒是给了便利。 黄鼠哦了一声,几步就冲了过去。 元晞轻轻眨动眼睛,眼底随之流动着诡秘的流光,世界在她面前如水般透明。 望气术,望山望水,自然也可以望人。 一般来说,只可以看到人头顶上的气运,无法干涉,也无法改动。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却能够发现每个人周身一层薄薄的几乎无法发现的气场。 人乃万物之灵,如何会没有气场? 有气场,自然会有穴眼。 不过每个人的穴眼,都是大同小异的。 元晞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手中捏着的折起来的辟邪符,轻轻一抖,便展开,上面没有任何折痕,朱红色的符文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 符纸无风自动,在屋内哗哗作响——这是辟邪符对黄鼠身上的煞气的反应。 元晞手腕一动,手中捏着的辟邪符,便直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贴在黄鼠的脑门儿上! 黄鼠身子一震,仿佛被莫大的力量给撼动了一般,整个人的身体摇晃了起来,却并未倒下。 黄鼠只觉得脑袋一片浆糊,世界天旋地转,然后周身猛地炽热起来。 元晞却看到黄鼠,在摇晃了一番之后,双目无神,黄色的符纸紧紧压在他的面门上,然后,燃烧了起来。 这火,是独特的符火,对煞气有伤害,却对人体不会有任何伤害。 黄鼠有炽热的感觉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周身似乎被什么东西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似乎要将他吞没! 黄鼠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听到隔着火墙,元晞淡然悠远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要慌,这火不会伤到你。” 这明显是违背常识的事情,但在元晞说来之后,黄鼠还是信了。 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了,也不担心了,反而重新观察起这火来。 也是这才发现,这些火虽然看着吓人,也有炽热的温度,可这温度明显没有达到真火的地步,而且平空漂浮的火焰更是距离他的身体,有几厘米之遥,火焰摇动,也压根儿没有倒向他。 这下黄鼠彻底心安了。 符火烧了足足十分钟,元晞看见黄鼠周身缭绕的黑气一扫而空,余留的一点符纸法力反哺到黄鼠体内,对他来说也是一大益处。 而黄鼠,也随之眼睛一闭,直直朝着地面上栽下去。 元晞几步冲过去,素手一拨,便让黄鼠倒下的方向换了一换,最后睡在了沙发上。 看到这样的结果,元晞挑挑眉,算是满意,才转过身,悠哉离开。 黄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自从被煞气所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一大早起来,更是神清气爽,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双目有神,憔悴一扫而空。 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就这样解开,饶是黄鼠,也不由得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题外话------ 今天更得早吧,哈哈,因为晚上还要开夜班车,就早点码了,么么!(* ̄3)(ε ̄*) 正文 章090 战帖 困扰黄鼠已久的问题解决,黄鼠高兴,元晞也挺高兴。 不为别的,就因为证明了这辟邪符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这对于她来说是一大成功,而消耗在黄鼠身上的那张辟邪符倒是其次。 这一次成功,与亲手施展了之后,元晞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感觉,仿佛摸到了那道门的边框,等到再迈出一步,便是一个广袤无边的世界。 那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元晞想着,便觉得无比的愉悦。 她快步出了街区,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准备继续回到书房,研究自己的画符之道。 路程走到一半,元晞的手机响了。 刘浩德的号码。 “喂?” “元师傅!请您救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元晞一下子便认出来了此人是刘云峰,在刘云峰清醒之后,是亲自上门来找元晞道过谢的,大概也是想秉承他父亲的意思,跟元晞留个善缘,毕竟如今这世道的当真高人,已是可遇而不可求。 元晞不知道到底是何事居然让身居高位的刘云峰如此惊慌,沉声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此话一出,两人的年龄仿佛对换过来了。 刘云峰按了按畏惧颤抖的心情,竭力拿出自己作为高官的威严与沉稳:“我的父亲,他出事了,莫名其妙的昏倒,情况从今天上午开始的,我怀疑,他也是中了暗算!” 刘云峰知道自己这些天昏迷,甚至于是被调查的事情,都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作祟,故意针对自己,甚至还恶毒到想要破坏整个刘家的风水,毁掉整个家族的根基。 他是新任的家主,自然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当即派出人脉去调查这件事情。 可原本风水作法的事情被查出,对方就已经知晓,肯定会做好收尾工作,所以,刘云峰只能表面上张罗打鼓调查却查不到,实际上却派了第二批人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情,为了悄无声息,势必会让整个进度变慢。 对方的身份尽管已经有了头绪,毕竟和刘家结下生死大仇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但是,真正的结果却一直没有出来。 刘云峰此时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虽然自己从被请去喝茶调查的事情被彻底查清,可这么一个过往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自己在下属中的威严降低了,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偏生,作为刘家真正支柱的父亲倒下了! 刘浩德虽然已经从职位上退下,儿子也坐在了位高权重的位置,可刘云峰的实力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真正接棒下父亲的位置的能力,所以,表面上刘家的家主中心是刘云峰,实际上,隐藏在背后的太上皇,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刘浩德就算退下,也是积威深厚,对宵小之辈有一定的震慑能力,至少有刘浩德在,刘家就如同有了定海神针,不畏惧他人目光。 若是刘浩德倒下了…… 刘家在江州这块地盘上得罪了太多的人,想要让刘家置于死地的人也太多,若是没有刘浩德的荫蔽震慑,刘家这个看似根系庞大错杂的大树,转瞬间,就会成为沙滩上的城堡。 因此,元晞下车的地点,是在刘家老宅。 刘浩德昏倒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至今都没敢传出去,前来为老爷子看病的,是与刘家交情深厚,能够真正信任的家庭医生,可是,家庭医生毕竟能力有限,要做详细的检查,还是要去医院。 可一出刘家老宅,刘浩德病倒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刘云峰对彻底瞒住这个消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只能委屈父亲呆在老宅中讲究,也没有忘记继续联系可靠医院的事情。 元晞来的时候,整个刘家可谓是愁云惨淡,焦头烂额。 元晞的到来,让不少刘家人都很意外。 刘家不是只有刘浩德刘云峰,刘云峰还有兄弟姐妹,而真正见过元晞这位风水高人的,却只有刘云峰,而其他人,只是耳闻,并未目睹。 元晞没有理会这些人诧异的目光,对引领自己进来的人问:“刘先生呢?” “先生他……” “元师傅!”刘云峰惊喜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远远的便看到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大步流星朝着元晞走来,微微弯了腰的姿势表达了他十足的恭敬。 元晞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先上去看看刘老爷子。” “哥!这位是”刘云峰的妹妹忍不住叫住了他。 刘云峰立马板起脸:“这位是元师傅,你们也叫元师傅就行。” 元师傅?师傅? 这两个字联想起来的,几乎是所有人,都猜测到了风水师。 元晞已经走上了二楼。 刘云峰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领着元晞去了二楼老爷子的房间。 刘浩德的房间里面,除了他的大孙子刘舟也就是刘云峰的儿子,并没有其他的外人,连护士都不敢找外人,全部都是刘浩德的儿孙们亲力亲为,自己照顾的。 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 而元晞绝对是一位,毕竟刘家之前的困境,就是元晞解决的。 元晞还未踏进房间,就觉得扑面而来的浓重煞气,或者说,是死气。 这么浓重的死气,若是换了人,恐怕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而在刘浩德身上,却只是浅浅附着,而这浓重的煞气,则漂浮游离在他的四周,始终不得靠近。 元晞看到这样一幕,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刘浩德不是一般人,作为曾经的高官,他有气运加身,多年下来的积累比刘云峰丰厚了不知道多少倍,竟然能够挡住这么猛烈而强悍的攻击,也算是侥幸逃脱了。 元晞走进来的时候,刘舟迅速站起身,畏惧地看了一眼元晞。 “爸。”他朝着刘云峰走了几步。 刘云峰摆摆手:“你先出去。” 刘舟连忙跑了出去,却离得元晞远远儿的,他总觉得对元晞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打心眼儿的畏惧。 只是他下了楼,面对的却是几个伯伯的盘问。 房间内只剩下刘浩德刘云峰和元晞。 元晞不用猜测,就知道做下这般手段的人是谁。 “看来,那人终究不死心,我以为他会惶惶而逃的。”元晞牵了牵嘴角,也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遗憾。 高兴的是,可以正式面对对方这个恶毒风水师,完成她心里想要做的事情。 而遗憾的,则是抱歉竟然让刘浩德成了无辜的战场。 很明显,这是那个恶毒风水师下的战帖,就看元晞敢接不敢接。 刘云峰听到元晞的解释,一愣:“元师傅是说,是上次害了……我的那人?” 元晞点点头,缓缓解释道:“上次我在你刘家祖坟破掉的断龙钉,是那风水师自身炼化,算是与他气脉相连,断龙钉一毁,对方也大受打击。我以为这样他会被震慑,然后避开,看来此人,是个有脾气的,现在是在跟我下战帖。” 元晞暗道,他应该是看到自己布置在刘家祖坟的东西了。 毫无疑问,她也下了战帖。 如果彻底收拾了此人,违背了答应外公的事情,元晞也是不会安心的。 只是,她的战帖,如果那人抱着后续想法去了刘家祖坟,自然是会看见,而不去,也是看不见的。 到底还是去了,看来,此人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元晞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个冷冽的弧度—— 看来,她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刘云峰很快意识到,也许自己这就是面对了两个水平不凡的风水师的斗法,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可回过神来,也没有怪是元晞的牵连。 毕竟,一切起于刘家,也至今没有结束。 刘云峰试探性的问道:“那家父的身体……” “无事。”元晞想到什么,顿了顿,“刘老爷子的身体暂时无碍,我明天会带上东西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他就可以醒了。”元晞示意刘云峰也不要担心。 有了元晞肯定的话放着,刘云峰才算是心安了三分。 “哦,刘先生最近在调查那个幕后凶手的事情?”元晞突然问了一句。 刘云峰点点头,苦笑:“没错,可惜没能有结果,至今没有查出来对方的身份,只得徐徐图之。” 元晞思忖了半晌:“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你刘家祖坟乃是气运龙脉,用断龙钉坏它,便是有伤天和,如此逆天行事,自然会有所惩罚。而如今这风水师并未死去,这就说明,他用了一个人,做自己的替身,代替这天罚。” 刘云峰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逆天,什么天罚,跟玄幻小说似的。 “元师傅的意思是……” “不出七日,对方必定暴毙身亡,而刘先生只要调查便知。”语罢,元晞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到时候查明了,也请查一查那风水师的身份。” 这是一个单打独斗的风水师,还是幕后另有其他,元晞必须弄清楚。 其实,野路子出身的独身风水师很少,毕竟断龙钉这种事情,除了门派家族传承,道听途说是不可能的。 幕后也许会有一个更大的黑影?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元晞什么都不敢确定。 ------题外话------ 今天终于回家鸟!开森哈哈哈! 今天先更这么多,累了这么多天晚上休息休息,明天养精蓄锐再战!会多更的放心嘿嘿~ ps:考完了之后跟室友抽空去看了大圣归来,大赞,强烈推荐,以后大圣就是我新晋男神! 正文 章091 傀儡术 元晞之所以说第二天再来,就是为了晚上回去,再画一张辟邪符,以辟邪符的功效来说,完全可以将刘浩德身上的那些煞气清理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辟邪符,元晞不敢说是完全掌握了,之前用在黄鼠身上那张,就算是侥幸成功,一晚上下来,能不能够画出一张,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幸,忙活了一晚上,元晞拿着手上两张辟邪符,松了口气。 这辟邪符虽然是在黄纸上画成,可画成了之后,看起来光华内敛,符纸的材质也不像是纸制的,反倒像是薄薄的玉,抚摸上去,细腻光滑,有一种温润的触感。只是本质上还是纸,所以是柔软的,元晞便将它折起,贴身放好。 这两张符是她昨晚上状态好,一口气成了两张,才算是一整夜没有白忙活。 眼看着天色都亮了,一夜未睡的元晞,也懒得去补觉了,强撑着精神,收拾好了青龙大刀,顺手揣上了五雷斩鬼印,以及外公的赶山鞭,就放在自己随身背着的一个小包儿里。 不过这一次,青龙大刀没有用匣子装着,元晞这一次出去,就是为了与人斗法的,封着匣子,反而无益。 更何况,在上次青龙大刀吸收了断龙钉的精华之后,它便有了悄悄的变化,可以对蕴藏的煞气控制自如,在不催动的时候,它就像是一柄普通的保存完好的古兵器,很难让人想象,这会是在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煞气兵器。 而且,元晞如今能够感受到它与自己的气机相连,这种感觉虽然还很微弱,可已经是了一个好的开始。虽然如今元晞只能使用它,不能让它彻底臣服于自己,不过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便会彻底被自己炼化,一旦成为了自己的兵器,外人再碰不得。 出门之前,元晞给刘云峰打了电话。 原本打算是元晞要去刘家老宅的,可现在元晞让刘云峰直接将老爷子带到刘家祖坟去。 在哪里开始的,就在哪里结束。 …… 江州一五星级大酒店内。 “哼,果然上钩了!”老者神情阴冷,眼底的黑暗似乎要淹没世间所有的光明。 这老者,赫然便是之前在飞机上吐血,也是布置下断龙钉,一心想要夺取龙脉之精华的恶毒风水师,天星子。 他看着面前这盏油灯,见它突然开始忽明忽暗,就知道,这一定是对方出手了,在破解他布置的煞气杀局。 只要对方开始,那他有能够将对方的位置找出来。 “天儿,拿地图来!”天星子头也不回的喝道。 站在角落里面的天星子徒弟,陈天,木木地抬起脸,眼中没有任何的身材,就像是一塘死水,阴沉沉地看不到底。 不仅是神情不对劲,他的动作也很不对劲,一举一动都极为僵硬,仿佛牵线木偶,看起来别扭极了。 天星子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念了一句:“到底还是残次品。” 也是,若不是这次情况逼不得已,他也不会将这个残次品带出来,真是浪费了一个好傀儡! “有了!”天星子眼睛一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那个对手,然后跟他好好讨讨这笔账了! 陈天跟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手上拿着展开的地图,地图上有一个红点,正是他们所在的酒店位置。 天星子看着面前油灯里的火,虚弱到就快要熄灭的时候,猛地伸出手,满是老茧与沧桑痕迹的手,就这样被火苗烤着烫着,天星子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似的。 他只是眯着眼睛,最终神神叨叨念着:“西方……偏北……一百公里……找到了!” 他倏地探出手,被火苗都烤黑了的手,蘸着黑灰,在地图上点出一个精准的点儿来! “哈哈!果然是胆色过人,居然跑到刘家祖坟去了!”天星子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如同偶逢对手的那种兴奋,他已经遇到太多的渣滓和俗人,这还是第一个这般对他胃口的……敌人。 呵呵,不好意思,不管是谁,你都要死在我手上了。 “从哪里开始的,就在哪里结束好了!” …… 元晞站在平坦开阔的草地上,也是刘家祖坟的明堂之处,这里是一处大明堂,迎来微风,又锁住灵气,正所谓藏风聚气,便是宝地的象征。 刘浩德在刚刚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与缠绕周身的煞气的一番纠缠,让他十分疲惫,只能坐在来时的轮椅上,身上还披着毛毯,这个深冬的季节,江州可谓是寒风刺骨,他一个刚刚大病初愈的老人家,哪里承受得住。 除了刘浩德以外,还有他的儿子刘云峰,以及他的孙子刘舟,这小子大概是被他父亲叫来的,开始还不情愿,但慢慢意识到情况的不同寻常,已经有了一点兴奋的情绪冒出头来了。 尤其是他刚才看着那符纸燃烧,爷爷周身都是火焰却毫发无损的时候,他便眼睛明亮,兴奋得要死。 虽然一些江湖骗子也有这种手段,可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那些江湖骗子,与元晞这正儿八经的辟邪符,乃是两码事。 刘家人以外,自然就是一些保镖了,这些保镖身手不凡,也都是刘家可以真心信任的,所以见到这些事情,也无所谓了。 “果然要来了。”元晞眯起眼睛,看着天际那蔚蓝到有些平静的天空,“我等你很久了。” 她低声喃语,声音却没有传到身后。 刘云峰突然觉得周围的风有点大,一时之间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扯着嗓子问元晞:“元师傅!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啊!” 元晞警惕地环视四周,口中也随之开口:“你们立马退后,二十米以外!” 她声音没有多大,却被风传达飘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退开?”刘舟实在是好奇,明明知道这一切很显然有蹊跷,好奇心让他不想离开。 刘云峰和老爷子却不可能不听元师傅的,在元晞话落之后,老爷子立马挥着手,让他们赶紧退开。 一群保镖护着几人,井然有序地退离。 此时,天边已经起了变故,原本阳光明媚,纯净优美的天空,那遥远到看不到便的天际线,突然出现了一团团黑雾般的东西,小团小团地随着漂浮聚集在一起,凑成一大片黑云,然后快速地朝着这边蔓延过来,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元晞一言不发,从随身背包中,取出赶山鞭。 那黑云已经搅得周围的大地生气都开始紊乱起来,地上草木皆兵,各路小动物疯狂逃窜,这一瞬间,元晞周围二十米的地方,几乎成为了一个禁区! “再退二十米。”元晞朝身后众人丢下一句。 虽然隔得远远的,可他们还是听见了。 那黑云的架势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咆哮扑来,携带着万钧之势,他们不是元晞,不动如山,心里自然有害怕,自然依言再次退了二十米,这一次,找了个小山包,前面还有几棵树,就这样躲在后面,有了屏障,才算是稍稍安心。 元晞展开双臂,衣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黑发漫天飞舞,迷乱了她的视线,却没有挡住她的出手! 她挥动手臂,四周明明没有任何动静,却平生传来一声仰天长啸的龙吟! 她每一次挥动赶山鞭,都会有一声龙吟,而地下龙脉也随之附和,地面竟然开始摇晃震动起来,以元晞所在为中心! 就好像是地震,可和地震又有差别,因为震动能量是越来越弱的,到了刘云峰等人的那个位置,只能感受到轻微的晃动了。 正所谓龙脉有灵,这次元气大伤,也知道是谁害了自己,眼见着正主来了,便想要报复,自然就助了元晞一臂之力。 随着地面的震动,也随之升腾起白腾腾的雾气,这是浓郁的生气,是龙脉多年的积攒。 生气一出,地面上被寒冬肆虐过的草木,便瞬间鲜活了起来,而元晞手下,在那压顶黑云的浩大声威面前显得有些薄弱的天地元气,也被大地生气一弥补充盈,变得能够与之抗衡。 元晞一直很镇定,神色淡然,饶是刚才处于下风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慌乱,而赶山鞭被她握着,如同已经与她成为一体,是她手臂的一部分,她指到哪儿,生气便随之到哪儿,旋转呼啸,裹挟而上,俨然成了一条巨型龙卷风。 白色龙卷风与黑色乌云相撞,天地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两相抗衡,似乎不相上下。 身后那些刘家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只以为这是在拍电影,殊不知,这是两个风水师斗法时的试探罢了,这些招数看起来声势浩大,很厉害,可却远远没有任何的杀气。 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地气上升,汹涌得厉害,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托着元晞的脚,让她整个人都浮了起来,简直是驭风而行,神仙行径! 可实际上,元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她几乎是迫不得已才被地气这股力量给托起来的,身子并没有掌握这种平衡,摇摇晃晃一阵,还差点儿摔倒,险些让她分心。 不过,在这个位置,她却清晰地看到了对面那个苍老得跟块腐朽木头似的老者。 天星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的高人敌手,竟然是……一个小女娃子! 震惊之后,便是一股浓浓的屈辱感,充斥着他的脑袋。 天星子本来就是一个极为高傲的人,谁知道竟然栽在了元晞的身上!原本还以为是某个不世出的高人,想着大战一番,就此扬名天下,谁知! 怎能是个小女娃子? 怎能是个小女娃子! 怒火疯狂地吞噬了他的理智,天星子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疯了似的操纵着天上的黑云,朝着元晞攻击而去。 元晞的实力,显然不是与年龄成正比了。 天星子就算此时很生气,可面对元晞这样一个年轻到过分,完全可以当他孙女儿的小姑娘,实在是轻蔑得紧,自然也就不会全力出手。 可这,就给了元晞机会。 在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能够踏风而行,不过,这也是借着地下龙脉的能力才能达到的,若真的是平地御风了,那便已经是陆地神仙了! 元晞现在算是半个陆地神仙,有龙脉相助,轻而易举的冲破僵局而出,亲自上前,将天星子操纵的黑云搅了个天翻地覆! 天星子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样的发展,傻愣了一会儿,又随之怒不可遏起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冒犯了! “今天就让长辈教教你,什么叫做尊敬老人!”天星子大喝了道。 对此,元晞听得清楚,却只是侧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儿余光,轻呵了一声。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天星子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原本打算放在后面的手段,这会儿已经打算拿出来了。 他拿出一个盒子,竟然是由人的白骨打磨而成,还有一双骨头爪子附着在上面,就像是一双手捧着这个盒子似的,阴气森森,有如来自地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的阴险歹毒之物。 天星子默不作声地打开盒子,双指并拢,对着天上的黑云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空中画下了一枚符咒。 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符咒,可在他动作了之后,天上元气大伤的黑云煞气,便慢慢褪去,消散在无形空气之中。 元晞知道,这些黑云煞气都是来自于天星子,而那个白骨盒子,就是存储的器皿。 她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所以小心翼翼地落在地面上,谨慎地看着天星子。 天星子冷笑一声,然后,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铃铛? 看外形,像是道家的三清铃,也是用黄铜所制,只是上面刻的,不是符咒神像经文,而是一个个狰狞的恶鬼,小且精致,就像是将墙壁上的壁画拓下来的,详细地讲述了这件神秘的东西。 元晞一眼看到,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傀儡钟?”元晞神色一凝,没有想到,天星子手上竟然会有这失传已久的东西! 傀儡钟,顾名思义,便是控制傀儡的鸣钟。 所谓傀儡,在古代的时候,被称为僵尸,旧有湘西赶尸秘术,实则便是来源于上古傀儡术,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分支,算不得真正傀儡术的,却已经强大不已。而关于傀儡术有很多传说,据说这傀儡术炼到极致,可操控天下人心,而且被操纵的人还不会察觉,只是悄无声息地对人操纵者的傀儡。 可惜,这傀儡术在战国时期便已经失传,战国时还有史书记载,有将军可控制兵佣,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因此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到了秦朝之际,傀儡术莫名断掉传承,就连秦始皇都派出人仔细查找过,都未曾发现过傀儡术的蛛丝马迹。 上千年多人未能够寻得的东西,竟然落在了天星子的手里? 元晞叹了口气——傀儡术是一门奇术,可操纵活人,也可操纵死尸,神奇不已。却偏偏落在了心怀不轨的恶人手中,真是天道难料,世事无常! 傀儡师唯一控制傀儡的东西,便是傀儡钟。傀儡钟,大如巨鼎,小如铃铛,都被称作是钟,傀儡钟越大,控制的傀儡也就越多。 在那古代战国史书上记载的,将军带领兵佣日行千里,奔赴战场,兵佣们还不知疲惫,靠的,应该就是一口大的傀儡钟,操纵了整个军队的傀儡。 不过,这是上古时期的傀儡术,现在傀儡术早已不复当年风光,且这般艰难之道,天星子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也不过能够操纵一个傀儡罢了,这个傀儡还是残次品! 当天星子摇动傀儡钟,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黑影,然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活人,只是闭着眼睛走路,面色和嘴唇也苍白到可怕,看起来非常不对劲,不像是活着的,而像是死人。 元晞知道,这是最低级的傀儡,没有任何神智,虽然没有死去,但就算解去傀儡术,而已再也不会回复过来,就像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植物人。 天星子狰狞地笑着:“哈哈,小丫头片子,就试试我的铁甲傀儡吧!” 他口中的傀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徒弟,陈天! 陈天原本是个小乞丐,天星子见这小家伙是个炼傀儡的料,就将他捡回去,从小到大喂他各种东西,泡药澡,为未来铁甲傀儡的身体打下基础。 陈天尚且不知道在他眼中跟父亲似的伟大的师父,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傀儡而已。 现在,时机到了。 天星子为了对付元晞,提前动用了陈天这个隐藏的傀儡,以最后的手段抹去了他的意识,让他成为了彻底无心无情的行尸走肉,成了傀儡。 元晞看出来了面前是个活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落成这样的下场,她也有几分同情。 可,同情归同情。 元晞往身后一抓,比她更高的青龙大刀劈煞而出,气势汹汹! 傀儡陈天双目涣散,只是张开嘴巴,咆哮了一声,完全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题外话------ 尽管想多码点,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能慢慢来了,万更会有的,等两天,不要着急哦! 正文 章092 铁甲傀儡 眨眼间,青色的纹路血丝,布满了陈天的整张脸,他的脸仿佛龟裂了似的,看起来就像是厉鬼般恐怖,血红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属于人类的理智与情绪。 现在的陈天,只是一只没有意识的铁甲傀儡。 元晞皱着眉,不想说天星子将活人练成傀儡的事情有多么的丧尽天良,反正今天,她是一定要将天星子斩于刀下! 抱着这种信念,元晞提着青龙大刀挥出去的时候,厚重利刃划破空气,呼啸而鸣,滔滔气势,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陈天是傀儡,不是人类,所以也不知道畏惧是何物,赤手空拳便探手要抓元晞的青龙大刀。 以为的血腥一幕并没有发生,陈天的手没有被砍下,而是与元晞的青龙大刀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相撞的尖锐声音。 铁甲傀儡便是铁甲傀儡,身体犹如铁甲,身为刀剑,不惧利器。 元晞并不意外,而是在陈天抓住自己青龙大刀的刀尖刹那,握着大刀刀身,脚下却是一滑,借力腾身,狠狠一脚踹在陈天的腹部! 可陈天的身体好似钢铁般坚硬,元晞一脚上去,他仅仅是不得不后退两步,便稳住身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元晞,发出恐怖的嘶吼,就像是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撕碎元晞一般! 元晞亲自一脚上去,才知道陈天的身体已经坚硬到了什么地步。 这是天星子的耐心——一般来说,傀儡术的载体是就地取材,而像他将一个小孩子从小到大养着,以各种铺垫,就是为了成就一个完美的傀儡,是很少的,毕竟为了一个傀儡,就花费十几年的精力,对于很多人来说,难以想象。 可天星子这样做了,还十年如一日。 这也是他为何能有这般强大的实力的原因,撇开那些善恶因素不谈,天星子的确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才,还有坚毅与耐心,具备了成功的所有因素。 可惜,陈天最终达到的效果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好,仅仅只是没有意识的铁甲傀儡,天星子很失望。 不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白费的,铁甲傀儡身体的强度,以及陈天如今的实力,恐怖如斯! 元晞也觉得很棘手。 虽然她从小练武,但元家功夫着重练气,是为了更好地作为一个风水师,强硬的身体则是为了轻松的跋山涉水,要真的说招式武力,她并不及犹如战争兵器般的陈天。 不过,她也看出了陈天的弱点,因为没有意识,他的动作也很迟缓,只是依仗自己刀枪不入的身体,然后以强悍实力碾压。可他的动作迟缓,并不敏捷,这是真的。 她便由此靠着身手敏捷灵活,与陈天僵持了很久,可也因此的限制,让她手中的青龙大刀完全发挥不了效用。 所谓刀,便应当是霸气无往,一破千军的,这样瑟瑟缩缩,避避退退,就算是青龙大刀这样的神兵利器,也会失了应当有的光彩。 元晞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她迅速后撤数米,退出一个缓冲空间,然后摸出随身揣着的符纸。 正是辟邪符。 陈天咆哮着朝着元晞扑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甩出的辟邪符刚好飞到陈天面前,精准地落在他的额头脑门上。 就像是磁铁的吸力,那张辟邪符,嗖的便贴在了陈天的额头上,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随之停滞在了原地,双眼翻着白眼,手脚不断抽搐,额头上的辟邪符却完全没有掉下来,紧紧依附在上面。 元晞呼了口气,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时间。 铁甲傀儡之所以有这么强悍的身体,就是因为煞气锻体,从小吃到大的那些东西,除了药物,便是各种煞气之物,这才让他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运用煞气改造人体,也是傀儡术的根本。 元晞的传承记忆中,有小小的一段相关记载,忽然想起,便迅速摸出辟邪符扔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幸好昨天帮刘老爷子画辟邪符的时候,一口气画出了两张。 远处的天星子也是随之大惊。 “那是……辟邪符?怎么会有那些牛鼻子老道的东西!”他虽然叫了一个天星子颇有道家人意味的名字,可实际上天星子与道门的那些人是死敌,早些年出道,好几次都是险些栽在道门的手上。 不过看到元晞的辟邪符,他甚感意外。 上面的符文他看出来了是辟邪符,而且是十分传统古老的辟邪符,完全不是现在道门流传的那种普遍简化的烂大街辟邪符可以相比的,这才是真正的辟邪符,拥有莫大的威能。 天星子与道门有大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道门的东西他通过各种渠道也了解不少,至少是知道,辟邪符这种真正古老而又十分耐用的东西,在道门都是已经失传多年的东西,如今又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 不过现在天星子管不了那么多,辟邪符不断地冲击着陈天体内的那些煞气,两者就像是水火相遇,完全不相容。 这样下去,陈天就会失控。 于是,天星子毫不犹豫地摇动了手上的傀儡钟。 傀儡钟摇动起来,普通人听着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可谓在被控制着的傀儡陈天耳中,那却是天的命令,不容反抗的旨意! 刹那间,他的眼睛全部变成了白色,连眼珠子都没有了,看起来恐怖又狰狞,抬手便挣脱了元晞的辟邪符,黄色的符纸倒飞了出去,回到了元晞的手上。 元晞一抓接过,却发现手中的辟邪符,如同有了灵性一般蠢蠢欲动,不断跳脱着。 辟邪符与煞气是死敌,刚才一番僵持却没能够清除掉陈天体内的煞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若不是元晞抓住,大概它便已经自行冲出去再次大战一番了。 陈天再次朝着元晞扑了过来。 元晞心念一转,手中符纸一抖,便迅速燃烧起来,符火变成了她手中的火焰,手腕一动便猛地掷出! 陈天畏惧地停顿了一下,在这短短的瞬间,这符纸便已经到了陈天的面前,哗地展开了熊熊火墙,便将陈天包围起来,让他左右动弹不得。 天星子气得不行:“棘手的小丫头片子!”他说罢,便纵身而起,几步便冲到了元晞的不远处,手中捏着一个小瓶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扯开瓶塞就想要倒在那符火之上,可元晞的青龙大刀却一把横在了他的面前,刀尖一挑便逼得天星子不得不连连倒退多步。 “小丫头!不要太过分了!”天星子瞪着眼睛,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元晞淡淡地看向他:“不用说了,把命留下吧。” 一股薄薄的寒意蔓延开来,天星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元晞却并未追上去攻击他,而是大刀一甩横扫,穿过符火火墙,一下子横斩在陈天的腰上。 这一次,让陈天肤如钢铁的煞气受到辟邪符符火的限制,削弱到已经无法抵御这一刀了。 陈天直接倒飞了出去,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没有鲜血喷溅而出,反而是肉眼可见的黑气在吞吐着,却受到随之而来的符火的影响,瑟瑟缩缩地不敢冒头。 而紧随而来的符火却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竟然化成火线,一条儿地钻进了陈天腹部的大口子中! 陈天仰头喷了一口血,整张脸都涨红了。 “我的傀儡!”天星子哀叫了一声,心疼到不行。 就算最后只是一个残次品,可这毕竟是他花费了十几年心血的东西! 陈天体内,杀气在不断被燃烧吞噬,这让他整个人承受莫大的痛苦,在这种犹如刀割的剧烈疼痛之下,应当已经被抹去的陈天的意识,竟然一点一点恢复了。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只停留在随师父一起来到江州。 抬眼,涣散的视线中出现了师父的身影。 陈天一下子笑了,满脸都是鲜血的他,却笑得一脸的单纯无害。 “师……父……” 他的目光中还有眷恋,是对师父,对父亲,对亲人。 可是,属于生命的光芒却在他的眼中一点一点的黯淡。 陈天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没有一点怨恨。若不是师父,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就已经死在大街上了,怎么会有十几年的幸福时光? 这些就够了。 师父,您老人家要好好的,小天不能再照顾你的。 而天星子,看着慢慢死去的陈天,他体内的符火已经烧到了体表,让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了。 天星子哀痛又心疼:“我的傀儡!小丫头片子,我要你付出代价!” 他花了那么多心力的傀儡,竟然说烧就烧了! 元晞横刀于前,轻飘飘丢下一句:“来吧。” 天星子此时已经气红了眼,哪里还有半分理智。 他摸出刚才那个白骨盒子,毫不犹豫的打开,里面浓郁到极致的煞气,迅速疯狂涌出,逼得元晞连连后退。 如今,她已经没有辟邪符了。 而且很显然,这些煞气浓到了实质,就连辟邪符也无法完全解决。 元晞并未慌张,而是在包里一抓。 白色的光华在阳光下舒展,镀上一层美妙的金光,犹如神仙法器,飘飘若仙。 那华丽的法袍随之展开,落在元晞的肩头,令得元晞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法衣……十二章纹……国师法袍?”天星子大惊失色。 ------题外话------ 下午回来就睡着了,居然一口气睡到了刚刚…… 正文 章093 神虎雷火印 十二章纹国师法袍! 天星子不是孤陋寡闻之辈,对于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与时间之中的国师法袍并不陌生,这法袍代表的身份,是每一个风水师都向往的极致,可惜,随着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覆灭,再也没有一个风水师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纳天下风水国运为己用了。 那是多少人憧憬过的位置,多少人憧憬的名号,恨不得用所有来交换的—— 现在,却就这样平淡地披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宽大的雪白色法衣被风卷起下摆,却仿佛紧紧黏在了少女肩上似的,没有任何要滑落的意思。 天星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法袍也是法器,国师法袍更是顶级的法器,而现在,这法器竟然承认了元晞! 嫉妒、仇恨、怨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好似一盆凉水浇在了天星子的头上,让刚刚还失去了理智的天星子,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看着元晞,按捺着愤怒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终于不敢有任何的小觑元晞了。 其实从刚才元晞使出了连道门都失传的辟邪符之后,他就不敢小觑元晞了。 在元晞杀掉了他的徒儿之后,他就更加不敢了。 可是现在,也就只有现在,元晞披上国师法袍的刹那,天星子终于意识到了元晞的身份,那甚至是高于他的,连他都只有仰望的身份。 元晞眼睛微睁,看起来似乎散漫随意,但熟悉她的人,看到她眼底的光芒,就会清楚地知道她此时是多么的认真专注。 元晞抬起青龙大刀,刀尖指着天星子。 “元家家主,元晞,今日,将取你性命。” 天星子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元家?元家!” 是那个元家吗? 元晞不会留给天星子任何缓冲的机会,挥刀而上! 在身上披着的国师法袍的加持下,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比清晰,天地在她眼中都仿佛划分成了可以解析的一部分一部分。 她看到,无形的丝线,在地面上铺展开。 一部分,蔓延到天际。 在这些丝线中,任何人都逃不过掌控。 天星子自然不会例外。 元晞的眼睛泛着奇幻奥妙的光芒,仿佛蕴含了无上的玄理。 她这样的她的眼中,天星子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天星子甚至连白骨盒子中的煞气都没有来得及完全施展,只能匆匆忙忙扯出一部分挡住了元晞的攻击。 他不敢有任何松懈,几乎是使出了所有压箱底的手段。 天星子作恶多端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是难以想象的,连元晞都为之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拖一下时间而已,最后的结局,谁也无法改变。 天星子必死! 当这个杀气腾腾的念头浮现而出的时候,元晞整个人停顿了半秒,而下一刻,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从随身背包中,摸出一枚毫不起眼的法印。 五雷斩鬼印。 元晞将体内的生气完全灌注进去之后,五雷斩鬼印褪去掩盖,还原了最原本的模样。 “五雷斩鬼印!”天星子竟然也认出来了这东西。 只是,他没有想到元晞身上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之前用来镇压断龙钉的极品法器不说,现在又是国师法袍,又是道家失传的五雷斩鬼印,甚至于还有那柄成长可能性极大的青龙大刀! 就算他自诩保命底牌,但是在这样多的顶级法器中,也有些捉襟见肘。 换了别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的顶级法器,怎么到了这小丫头片子身上,就成了批发似的! 天星子有些绝望,稚嫩暗道——莫非,这就是元家,风水正统元家? 在这样年轻又绝世的天才面前,天星子只觉得漫天的星辰都失去了光芒,变得了黯淡似的,想起那些还在争夺风水正统之位的家族门派,就觉得好笑。 呵,你们看不上我这个手段阴毒的家伙,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又能好到哪儿去? 只是当你们知道,传说中的元家并没有湮灭,而即将重出江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哈哈,真是期待呢。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五雷斩鬼印飞出之后,迎风便长,遮天蔽日的盖住了天星子的整个人,而上面咆哮的猛虎狰狞恐怖,仿佛要吞噬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障碍! 天星子便是他第一个要吞噬的对象! 在这样的威势下,天星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被动接受,看着在这五雷斩鬼印催动之后,在他的头顶上狠狠一盖! 这一盖,铺天盖地降下一面大大的法印,那是属于五雷斩鬼印最根源的力量! 刹那间,风雷寂静,草木匍匐,万物无声——这是禁锢的力量,五雷斩鬼印斩下的神虎雷火印的力量——绝了天星子所有可能逃离的可能性。 在那张巨大的旋转的法印之下,天星子干瘦的身子显得如此的渺小。 那光芒照在他干瘪沟壑纵横的脸上,令得天星子整个人开始急速的萎缩,身子也随之佝偻下去。 可神虎雷火印,却不会因此就对他产生怜悯。 狂风大起,搅得禁锢地带以外的地方一片混乱不堪,连元晞都有些堪堪站不住。 黑云盖住了太阳的光芒,整个世界都黑暗了,飞沙走石,天罚即临,神雷欲动。 碗口粗的神雷白日闪现,从天而降,足足五道,全部劈在了天星子的身上,那白色的雷光炸开,直接将天星子给淹没了。 人类的肉身怎么可能反抗神雷的力量,天星子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便化作黑炭,而凭空而来的天火又点燃了这黑炭,天星子整个人便成为了彻底的残渣,风一吹,便什么也没有了。 元晞低头看了一眼飞到自己手中的五雷斩鬼印,已经缩回了原本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模样,宝光随之黯淡下来,恢复了它的平凡无奇。 元晞看着刚刚劈斩下巨雷的地方。 “神虎雷火印……” 元晞不知道为何五雷斩鬼印按下,会出现神虎雷火印,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枚法印中,还有很多秘密,她都没有发现。 现在,天星子死了。 她走到那一堆灰烬旁边,叹了口气。 天星子与刚才那铁甲傀儡陈天之间的关系,她差不多了解了,只是不知道,天星子在死去的时候,是否后悔这样对待就连临死也未曾怨恨过师父的陈天,心中是否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怜悯与悲伤。 清风拂过,卷起灰烬,露出其中的两件东西。 这两件东西,竟然在神虎雷火印之下,都保全了完整的形态,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元晞来了兴趣。 她本意想要下去捡,可动作一顿,宽大的法袍衣袖一拂,柔和的清风,将这些灰烬卷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原地的两件东西。 一个,便是天星子捧在手上的白骨盒子,元晞记得,里面承载了数量恐怖的东西。 这个东西不能留! 瞬间做了决定,元晞抬手捞起青龙大刀,一刀震碎了这白骨盒子,而青龙大刀也随之深深插入土里。 元晞没有急着将青龙大刀收回来,因为它如今正在吸收煞气,慢慢炼化,还需要过程与时间。 这个时候,元晞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件东西之上。 她弯腰捡起,只见得是一张薄薄的软皮,薄如蝉翼,却又不是纸制的,而是用什么的皮……元晞手上一抖,差点儿没将这东西丢开。 竟然是……竟然是人皮! 元晞皱起眉,只觉得头皮发麻。 活在这个开明的时代,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用好好的人,剥皮下来,做成这样的书籍卷宗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对人的权利,最大的挑战。 可是,很明显,这人皮卷宗,并不是现代的东西,而是非常古老的,古老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上古时期,巫法横行的时代。 元晞差不多算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不用怀疑,这就是天星子最大的底牌倚仗,傀儡术的原本,虽然不知道这是天星子从什么地方找到的,但这个东西的珍贵性毫无疑问。 数千年都未曾找到的东西,现在,就在元晞手中。 而弄清楚了这人皮卷宗的身份之后,元晞的脑中也随之浮现出相关的记载。 在上古的巫法时代,傀儡术是非常强大的一门,只有祭司们可以学习的顶级神通。 对,在那个时代,愚昧的人们将山川河流都当做了神灵,而神灵才能拥有的傀儡术,自然叫做神通。 其实,这只是奇门法术的一种,要说原理并不难,可要怎么入门,若是没有这人皮卷宗的指导,任何人都无法完成,这是真正玄妙的一门法术。 那个时候,祭司的地位很高,高到超越了任何一个人,子民们则将他们当成是神灵的代言人,他们是神灵的眼睛,看遍世间兴衰,他们是神灵的双脚,丈量世界广阔,他们是神灵的双臂,操纵世间的一切。 因为是神灵的代言人,所以人们给了他们最大的尊重,剥皮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是将自己献给神灵的一种方式,来世他必得悠然,大自在。而且,只有最虔诚的教徒,才可以将自己的人皮留下。 不过,这传承傀儡术的人皮卷宗,是普通的教徒剥掉人皮都不够资格的东西,能够记载它的,只有祭司的付出。 而且,祭司也是选出最强大最虔诚的一位,以自己的人皮,流传万古。 在那个死去的祭司看来,这是无上光荣的事情,只有自己开心的份儿,又怎么会有任何的怨言?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元晞没有看到任何不对的光彩,她甚至在那人皮卷宗上面,发现了淡淡的金光,这几乎成了宝物,不是任何邪恶之物。 如此,元晞也不可能下手毁掉它了。 她只得将记载了傀儡术的人皮卷宗收好,贴上放着觉得别扭,随便揣在兜里,又担心会破掉。结果,她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可用的软袋,便将这人皮卷宗傀儡术收了起来。 “元师傅!”刘云峰的声音隔得远远的便热情的响起。 他们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和结束,已经朝着元晞走过来了。 只是,一个个人的眼中,都少了轻浮,而是实打实地崇敬,元晞的能耐,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就算是早就有所见证的刘浩德,见了刚刚玄之又玄的一幕,也是激动不已。 天星子已死,刘家的事情,对于元晞来说,便已经结束了。 而后,刘云峰毫无疑问地按照元晞所说的办法,盯准了几个对手仇人的家族,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结果果然发现了那个男人突然暴毙的消息,对外的消息称的是脑溢血突发而导致的死亡,可是刘云峰调查之后,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再加上其他种种蛛丝马迹的逆推,最终将罪魁祸首确认到了这马家。 刘云峰在给元晞送去了感谢之语后,剩下的,便都是刘家的事情了,彻底与元晞无关了。 元晞回到了自己的元楼,也回归了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生活。 又过了几日。 “你怎么来了?”元晞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出现的男子。 穿着简单衬衫搭配大衣,却是时间最美好颜色的男子,浅浅一笑如同敛尽了时间的光华,眼中是无尽的温柔,黑色的柔软发丝与他白皙的皮肤,构成了最纯粹干净的男子,那一笑,便是沧海桑田而过。 正是祁静然。 祁静然耸了耸肩,这个有些有失风度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如此的正常,反倒带了几分随意的味道。 “你说过要找我,却一直没有消息,便只有我来找你了。”祁静然说得轻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紧张。 元晞按了按额角,嗯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最近,嗯,有点忙。” 祁静然温柔笑意:“嗯,没关系。” 现在祁静然都亲自来了,元晞自然不可能将这个难得朋友的拜访拒之门外,而是亲自邀他进来喝茶。 “我记得你是喜欢喝茶的吧,这是我外公收集的山间野茶,虽然不比那些名茶的韵味厚重,但也别有一份风味。”元晞说着,已经挑拣出茶具,开始动作了。 “我来吧。”祁静然笑着接过。 元晞点点头,自然让开。 茶道上面,她虽然学过,可的确是比不过在此道上很有天赋、又勤加练习的祁静然,她只是偶尔用用,随便学了学,自然比不上祁静然的苦心钻研。 泡茶就要让懂行的来,元晞没有抗拒,随意挑起话头,跟祁静然聊起天来。 原来祁静然今天来,也是有目的的,他茶楼的那位经理,最近安眠无法,夜里惊起数次,总觉得不安心,为此弄得很疲惫,他这个当老板的,自然要为员工分忧。 经理?说起来,元晞便想起茶楼那胖胖的和蔼经理。 想了想,她便从抽屉中找了一张安神符。 这是她这几天学会的自辟邪符之后的第二张符,安神符。 相较于辟邪符,安神符虽然没有这么大的神通,可能耐却很广泛,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到。 “先给他这个,让他随身保管一段时间,如果还有这种症状的话,就让他来找我吧。”元晞送出一张安神符,也没有打算要跟祁静然计较钱的事情。 朋友之间,一张符自然不算什么。 祁静然也没问,更是没有推脱,直接收下。 当然,为了经理而来什么的,只是一个托词。他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老板,也不至于会为了下属亲自跑腿的地步,他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找元晞罢了。 与元晞说话的同时,祁静然竟然还能够保持自己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紊乱,行云流水,顺畅不已,没有任何的停顿,每一份都恰到好处,等到茶水倒出来的时候,氤氲的茶香刚好将这茶叶的香味彻底激发出来,满室盈香。 还没有喝,元晞便赞了一句:“好茶,好手段。”夸的自然不是自己的茶叶,而是祁静然足以化腐朽为神奇的茶道手段。 当然,这虽然是山间野茶,可也不逊于天下各大名茶,祁静然的手段,自然便是锦上添花了。 元晞抿了一口,齿颊留香,连神情都雀跃舒展开来,眉眼间带着浅浅的温和笑意,惊艳了祁静然的眼,怔愣了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元晞抿唇一笑,对着祁静然说道:“当初你可是什么都不行的,现在,倒是脱胎换骨了!” 元晞的打趣让祁静然愣了愣,随即笑开:“那是你太妖孽了,学什么都会,对于别人来说,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他笑得无奈,却忽视不了眼底的宠溺。 是啊,在遇到元晞之前,他是骄傲到认为任何人都无法和他站在一起的。 直到遇见她,他的骄傲被折成碎片,对于年幼的他是一个莫大的打击,却又因为与她相处,而改变了所有的想法。 元晞是改变了祁静然一生的人。 元晞并不知道,自己对于祁静然来说,是多么的特别,多么的重要。 可是,对于祁静然来说,还比较重要的一点是—— “阿鹤他,你们最近没联系了?”他端着茶杯,随意问了一句。 元晞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祁静然会提到席景鹤。 没错,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更不要说电话之类的交流手段。 元晞想,这是自己与席景鹤之前那浅浅的羁绊已经斩开了。 想着,她道:“我与他本来就只是淡水之交,并不是很亲,一段时间没联系,自然就不熟悉了。”在她看来至少是这样。 祁静然想到最近都不在江州的席景鹤,不确定他的意思,可元晞的态度,尽管让他稍稍放心,却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感觉。 元晞……犹豫了。 这个女孩儿,是坚定的,虽然她淡然如水,仿佛能够包容万物的从容不迫,但实际上,她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而现在,她为了席景鹤,犹豫了想法。 尽管只有一瞬,但深深了解她的祁静然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元晞已经开始为了席景鹤动摇了。 是啊,席景鹤是何等优秀的男子,就算祁静然知道自己也是不俗,可是对于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席景鹤来说,他的光芒便显得微弱了。 席景鹤是骄傲的,是霸气的,是真正的王者,睥睨世间的神。 可这样高傲的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尽数折下了自己的身段,以前的那些原则都不再是原则,所有固有的想法都为之改变,只因为她的存在。 可能连席景鹤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为何会这般疯了似的喜欢她。 就像是,宿命。 嗯,是宿命。 “宿命啊。”祁静然轻轻念喃了一句,有些怔愣出神。 对于他来说,最是不喜欢这个说法。明明是他先遇上的,明明只是属于他记忆中的,那个晞晞。 为什么? “什么?”元晞没听清楚。 祁静然笑着摇摇头:“没事,我突然想清楚了茶道上的一些东西,看来改天要试验一下了,还得谢谢小晞你的茶叶,虽是山间野茶,表面粗犷,实则细腻,苦意浓郁,却转折变化多端,果是一大奇茶,老神仙的东西,果然不同寻常。” 元晞笑道:“你还叫我外公老神仙。” 祁静然挑挑眉,悠悠叹道:“在我眼中,你外公他老人家,可就是老神仙般的人物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祁静然幼年的趣事儿,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那时候,祁静然见证了元礼的一些手段,认定这是为神仙,当场跪下磕了几个头,吵着闹着要跟元晞外公拜师,口口声声说要学习仙法,除尽世间之恶,做天下的大英雄,斩妖除魔的孙悟空第二,嗯,那个时候,所有孩子眼中的男神,都是孙悟空,男孩儿也是如此。 结果,自然是闹了一场笑话。 没错,祁静然也有那么中二的时候,其中少不了他那个小叔,在他耳边进行洗脑式灌输教育,告诉他各种玄幻知识,将还是纯纯少年一枚的祁静然,引得误入歧途,一心追求“修真大道”,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掰过来。 元晞那时候性子有些烈,便拿着这件事情,明嘲暗讽过祁静然好几次,气得祁静然不行,并且严重拒绝旁人提起此事,谁提他就翻脸。 可多年过去,这些趣事儿也如同烟尘淡去,那些少年的恼怒不再,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怀念。 ------题外话------ 嗯,小鹤鹤没来,小然然先窜个场。 正文 章094 小气祁静然 元晞同祁静然坐了一会儿,两人便打算一起出去逛逛。 准确的说,是元晞打算陪祁静然出门走走,毕竟祁静然是上门的客人,老是这样坐在元楼喝茶,也不是回事儿。 元晞是将祁静然当成真心实意的好朋友,朋友来了,当主人的不好好接待怎么行,尽管她不是很热衷到人多的地方去。 祁静然是开了车来的,大众辉腾,很低调的车,跟他人似的,外表低调,内力锦绣,只不过,他祁大少爷的外表,相较于着辉腾寻常普通的外表,那还是要高上几个档次,至少是极品小白脸级别了。 比如说现在,元晞和祁静然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孩儿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元晞,恨不得自己变身成为祁静然身边的那个人,接受他的所有温暖与好意。 天,他眼中的光芒简直就要柔出水来了,不行了不行了,快要被帅死了…… 祁静然显然没在意任何人的倾慕目光,他只顾得关切地看着元晞:“最近天气有些冷,明明快要立春了,却一点暖意都没有,也是奇怪。你觉得冷吗?” 他看元晞穿得单薄,担忧不已,在询问元晞意见的时候,已经打算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了。 元晞却摇摇头,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惧寒冷热暑。” 祁静然失笑:“练武还有这么一个好处?” “当然。”元晞说着,脚下一顿,伸出手掌,诧异道,“下雨了?” 祁静然也仰起脸,一颗雨水刚好落在他的额头。 “嗯,是下雨了。” 原本以为雨小,找个地方坐坐就是了,谁知道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大雨哗地就倾盆而下,瓢泼大雨倾泻遍洒,世界顿时在雨帘之中模糊起来。 祁静然以极快的速度脱下外套大衣,仗着高大的优势,举着衣服,挡在元晞与自己的头上,顿时将娇小瘦弱的元晞,纳入了自己的包围圈中。 属于祁静然的淡淡的清香味包裹了元晞,她眨眨眼,没觉得窘迫。 窘迫的是祁静然。 原本只是自然而然的动作,可是在真的与她靠得这么近了之后,却又发现,这个距离实在是太危险。 他低头看能够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她细腻温润的皮肤,雪白纤长的后颈,元晞穿得单薄,外套里面仅仅是一件薄薄的针织衫,露出精致的锁骨,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弥漫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元晞不觉得,可是祁静然却瞬间红了脸。 他不断地在心里面念叨静心静心,可却实在忍不住将自己温柔的目光投落在她身上,专注地注视着他,第一次觉得他并不喜欢的潮湿的雨天,是如此的美妙奇迹。 元晞仰头看了他一下,却发现这个窄小的空间让她抬脸的动作,都变得无比亲昵,便缩了缩脑袋。 “那里有一家咖啡馆,我们进去坐坐吧。”元晞指着不远处有着温暖灯光的咖啡馆。 祁静然违心道:“好,我们过去吧。” 两人冲进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人也不少。 这附近本来就是商业街,来往人多,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没带伞的人们,都会选择找一家饮品店坐下,点一杯热饮,等待雨停。 元晞和祁静然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位置了,最后在角落发现了一张空桌。 祁静然走过去,先将湿透的大衣搭在椅子上占位,然后和元晞一起站在柜台前面点东西。 这里与其说是咖啡馆,不如说是蛋糕店,周围摆着琳琅满目的可爱蛋糕,空气中也隐隐浮动着香甜的味道。 “你要喝点什么?”祁静然问元晞。 “红茶吧。”元晞又扫了扫冰柜,“还要这个,乳酪蛋糕。” 她不是贪嘴的人,可看到这般精致的乳酪蛋糕,也有了食欲。 祁静然便朝服务员说道:“两杯热的红茶,一块乳酪蛋糕,一块黑森林,麻烦加热一下。” “好的,先生,一共一百五十元整。”服务员微笑说道。 元晞想要付钱,可在她摸钱出来之时,祁静然已经眼疾手快地付了账。 “刚刚喝了你的茶,现在也请你喝茶。”祁静然晃了晃钱包,笑容浅浅,却是温柔缱绻。 元晞不知道这样的说法能不能说得通,毕竟自己刚刚也只是提供的并不值钱的山间野茶茶叶,真正泡茶的反而还是祁静然:“那好吧。” 这时候,店门口又冲进来两个女孩儿,估计是被雨淋得厉害,从踏进门开始,就在抱怨这鬼天气。 祁静然侧对着门口那两个女孩儿,目光顿了顿,却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两个女孩儿在店里转悠了一圈儿,明显是想要找个位置坐下,却发现基本上所有的位置都被人坐满了。 “哎,这里有个位置!” “先生,您的东西好了。”服务员将做好的红茶与蛋糕一起放在托盘上,递到祁静然面前。 祁静然接过之后,和元晞一起走回他们的桌子,却发现,有两个女孩儿坐了下去。 “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我们的,能让让吗?”祁静然率先微笑着开口,顺手放下托盘。 其中一个女孩儿皱眉看向祁静然:“凭什么说这个位置是你们的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元晞指了指女孩儿旁边的那件衣服。 女孩儿猛地转头,才发现搭在这里的衣服,瞬间有些尴尬,磨磨蹭蹭半天不想起身,还哼哼唧唧起来,说着什么用衣服占位子算什么,应该找个人坐在这里啊,别人会误会也是应该的balabala…… 其实她这样的态度,就是想让祁静然和元晞两人让一步,毕竟这个大雨天的,怎么让她们两个柔弱女孩儿出去找别的地方啊? 祁静然和元晞两人都没有这个意思,而他们的性格也算是比较沉着稳得住气的,不会因为这点小纠纷跟人家纠缠。 倒是另一个女孩儿,站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祁静然:“然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小诺啊,好久不见。”祁静然一贯的浅笑,点点头,却有几分生疏,几个字便与女孩儿划清了界线。 叫做小诺的女孩儿咬着下唇,情绪复杂地看着祁静然,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儿。 在她的印象中,祁静然应该是那种淡然如茶的男子,他坐着的地方便是古香古色的,品着极品好茶,谈吐高雅,周围来往之人皆是学识丰富之辈。 而她无论怎么也没有想到,祁静然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咖啡馆中。 就算她提议,撒娇,跟祁静然要求,让他陪自己来,祁静然也从未答应过。 没错,小诺与祁静然相识,还很熟,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算是青梅竹马。 还值得一提的是,小诺从小便喜欢祁静然,立志要当祁静然的新娘,为此一直被大人们拿来打趣,只是祁静然从未回应过,不过小诺却没有改变过自己的看法。 她听说过祁静然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儿,可十几年都没见过,她只当是然哥哥随口一说,没有在意。 可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然哥哥身边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元晞抬眼,恰好撞上小诺嫉妒复杂的目光。 她睫毛微颤,看出来了小诺目光中的含义——她们之前认识吗?有过节吗? 元晞不理解,只当是女孩儿的本身性格独特所致,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哥哥,这里有四个位置,可以让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坐吗?你看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忍心让我出去?”小诺转眼便换上灿烂的笑容,言语中带着小女儿的撒娇,可爱的长相也有加分,如果她不一直将目光瞟向元晞,若有若无的打量的话。 祁静然看着与世无争,可却是个通透的性子,见小诺心思不纯,便有些不情愿。 元晞倒是觉得没什么,哦了一声:“你们坐吧。” “谢谢这位姐姐啦!”小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闪动。 她一屁股在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小心机显露无意。 她和她的朋友本来就是相对而坐的,她那朋友虽然尴尬,却一直没有起身,而她现在选择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就变成了只剩下两个空位置,元晞和祁静然两人必定要选择坐在小诺,或者她朋友身边。 元晞正准备走在另一个女孩儿身边坐下的时候,祁静然伸手拉了她一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宽厚温暖的手掌一下子将元晞柔软的小手包裹住。 小诺瞪圆了眼睛,差点儿没按捺住跳起来。 他的笑容完美无懈可击,带着这样笑容的时候,他对着任何女孩儿说出自己的要求,想必对方都不会拒绝。 于是,现在祁静然对那个女孩儿说道:“不好意思,我想和我女朋友坐在一起。” 不等小诺有反应,元晞就已经诧异地看向祁静然——女朋友? 祁静然见元晞看来,有些郝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自然就这样撒谎出口,可是说出口之后,心里又加快了颤抖,扑通扑通地跳着,也是雀跃愉悦。 他捏了捏元晞柔软无骨的手心,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但他却表面故作镇定地冲着元晞示意性地眨了眨眼睛。 元晞也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祁静然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联想到刚才那个名叫小诺的女孩儿的目光,大概明白了些。 她便淡然收回目光,没有任何反应,算是默认了祁静然的话。 但她却是不知道,在祁静然开口之后,到元晞默认的这段时间内,他的心情是多么的忐忑,忽上忽下,好比过山车,甚至还要刺激。 小诺那朋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不懂祁静然对小诺的意义,哦了一声就起身,给两人让位了,动作轻快,很明显,只要祁静然愿意让她们坐下,就已经很让她开心了。 不过在她坐在小诺旁边之后,小诺瞪着对方一起坐下,姿态亲昵的两人,暗地里掐了闺蜜一把。 “哎哟!你掐我干什么!”小诺朋友不明所以。 小诺气得快要昏过去了,咬牙切齿地看着跟蠢蛋一样的朋友。 祁静然没管对象的动静,细心地将红茶端出来放在自己与元晞的面前,还顺手将蛋糕的叉子放好,低声对元晞说尝尝味道。 小诺看得妒火中烧,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哎,然哥哥,我能吃一口这个黑森林蛋糕吗?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黑森林了!” 她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冲着祁静然撒娇,想要祁静然把自己的黑森林给她,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把元晞的乳酪蛋糕都给抢了! 祁静然仿佛没听懂她的话:“喜欢黑森林吗?过去买一份吧,我请你们吃好了。”说着,他轻轻摸出钱包拿了两百块钱放在桌上。 小诺的指甲紧紧扣在手心,掐得她生疼。 “然哥哥可真是小气呢,连让我吃一口就不行呢,哼。”她瘪了瘪嘴,一副受委屈的小模样儿。 祁静然无动于衷:“既然想吃,就去再买一份吧,晞晞她也喜欢吃蛋糕,胃口有点大,这两块恐怕都不够吃呢,可是不能让给你的。”他带着笑意说的话,真的是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感或者生气的情绪。 元晞不明所以,叉了一口蛋糕放进自己的嘴里。 小诺有些挫败,而身边的猪队友再一次卖了她,欢快地接过钱,高兴地对祁静然说谢谢,又激动地问小诺想要吃什么,自己过去买。 多好啊,还有人买单!可以想吃什么就此什么了! 小诺撑着额头,看着明显脑子里少根弦的好友,很是无力。 最后还是小诺的朋友冲过去买了吃的。 元晞吃了几口蛋糕之后,觉得有点甜腻,便放下了叉子。 小诺抓住这个机会,话里带刺地说:“看来这位姐姐不是很喜欢吃蛋糕啊,才吃了这么点就不吃了?” 元晞不说话,而是祁静然出面接下:“嗯,最近晞晞可能对蛋糕没什么胃口,没关系,我等会儿带她去吃点别的东西。” 小诺又一次吃瘪,却又不能在祁静然面前表现出来,只得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她有想到一件事。 “姐姐和然哥哥交往多久了?我这是没有想到然哥哥你竟然还会交女朋友啊。”小诺挑挑眉,仿佛无意地说了一句,“然哥哥不是一直说从小就喜欢一个女孩儿,喜欢了很多年吗?好多女孩子跟然哥哥表白,然哥哥都没有答应的,没有想到现在还是有女朋友了。啊,我是不是说错了话啊。” 她笑眯眯的,却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生气吧,生气吧,闹吧,闹吧。 在小诺看来,无论是哪个女孩儿,在知道自己的男友居然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再怎么大度的人,心里都会有根刺,总会觉得不高兴的。 祁静然扫了小诺一眼,微笑道:“小诺你不知道吧,我说了这么多年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晞晞啊。” 他说罢,目光已经落在元晞身上。 元晞一直一言不发,明明话题的中心是她,她反倒像是个局外人。 小诺已经彻底装不下去了,祁静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刺激。 她腾地站起来,勉强扯着笑容:“然哥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的朋友一头雾水抬起头,满脸茫然:“啊?我还没有吃完呢?”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小诺不受控制地低吼了一句,惹来不少周围的目光,而她却一把拖着好友离开,脚步慌乱极快。 两人离开,祁静然才觉得周围一下子轻松起来。 小诺的想法他知道,可他从小到大都只是把她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妹妹而已。 再说,也不能怪他的态度太过,小诺这件事情,他只能快刀斩乱麻。而且,在元晞面前,他不想让她有任何的误会,就算……就算也许她并不在乎这件事情。 祁静然苦笑着,看了元晞一眼。 看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元晞并没有将刚才他说的话当真。 元晞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刚刚那是喜欢你的女孩儿?为何这么残忍对她?”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有任何的念想。”祁静然道,“这是我的看法。” 元晞听言,却闻之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哦……只是抱歉,居然让那个女孩儿误会我是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没错,你就是。 祁静然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没关系,反正也没这个人,只是我随口一说的。”他摊了摊手。 殊不知,他现在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按捺住自己没有说出口,说出自己多年的想法,自己多年的执念,自己对她,多年不变的心意。 元晞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祁静然的面相,然后一本正经道:“嗯,本仙师观你面相,果然是桃花朵朵开啊。” 说罢,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静然无奈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叮。” 祁静然摸出手机,打开短信。 “我到江州了,你在哪儿。” 发信人,席景鹤。 祁静然手一颤,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 ------题外话------ 亲儿子戏份不多,给一点小小的福利……晞晞的小手手~唔,好吧,大家期待的男主就要出场啦——话说,其实我打算再放一段时间的,耐不住呼声太高,要求的人太多。 正文 章095 两人 祁静然在手抖了一下之后,却又随即在心底笑话自己。 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一条短信竟然也会让他生出心虚的感觉?再说了,席景鹤和元晞并没有什么关系,元晞从未说过对席景鹤有意,顶多是席景鹤的单方面喜欢而已,不是吗?他为何要愧疚。 更何况,席景鹤才是三人中的那个后来者,是他和元晞先认识的,要说退出,应当是席景鹤才对。 祁静然沉默了半晌。 他的手已经在手机屏幕上轻敲起来,回了一条短信。 江州机场高速。 宽大霸气的黑色迈巴赫内,席景鹤看着下着大雨的窗外,心情没由来的不好。 他穿着优雅古典的三件式,不是现在的剪裁改良版,而是最传统的,也是最考验身材的,可是在他的身上,这套古典西装复原了它最原始的韵味与优雅,这是骨子里面沉淀下来的属于岁月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模仿出来的尊贵无双。 席景鹤总是这般尊荣霸气的,就算是随意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也是慵懒的雄狮,尽管随意,却不是任何人可以挑衅的。他眯着的眼睛流淌着星华月光,好似容纳了整个银河,广袤到不可度量。 “主子,祁少爷回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杜和推了推金丝眼镜,冷静地将席景鹤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祁静然回的短信读了一遍,“和朋友在外面,明天老地方见。” 本应该是朋友之间的温情交谈,可从杜和口中念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的情绪,一板一眼到几乎让人发笑。 作为席景鹤的贴身秘书加助理,杜和打理着席景鹤的一切事务,在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席景鹤面前,他却游刃有余,甚至于如鱼得水,不得不说他的手段一流,是席景鹤不可或缺,也十分重视、信任的左膀右臂。 所以,对于这样的小瑕疵,作为杜和主子的席景鹤早已经习惯,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直觉不对。 “东西过来了?”他放下撑在下巴处的手,问道。 杜和早就有了准备,瞬间递出了手上的PAD,上面亮着的是一张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元晞。 没错,这些照片都是席景鹤吩咐下面的人做的,内容全部是元晞出门日常。不过席景鹤吩咐下面人做得张弛有度,并没有去挖掘元晞的*,只是拍了一些她平时出门的照片而已。 席景鹤明白,如果元晞知道这件事情,定然是会生气的。 她绝对不喜欢旁人这样窥探她,就算只是几张照片。 而且元晞十分的警觉,好几次都差点发现了,若不是席景鹤手下的那些人装备顶尖,隔得实在是很远,就这样都连续换了好几批人。 席景鹤无法不这么做。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会有一个女人,影响自己如此之深。 就算他回到家族,处理家族的事务,将自己斗争父亲的筹码摆出来,这样重之又重的事情,却也总是会为了她而分神。 她在哪儿?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生气?她吃得好吗? 这些问题如潮水将他淹没,让他疯狂,便让了下属做这些事情—— 只有在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席景鹤才觉得自己的心里是宁静的。 就好像是,她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 是乖乖的,安静地,带着淡淡微笑的陪伴自己,而不是总是会与自己起冲突的场景。 想到这里,席景鹤竟然悲哀到有些无奈。 他这样自傲的人,原来也会卑微如此。 当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席景鹤的脸色一下子冰冷起来。 照片中,隔着雨帘,赫然能够看见落地窗旁边,天造地设般的俊男美女坐在一起,对视一笑,默契温情不言而喻。 抓拍得可真好! 席景鹤怒火中烧,猛地将手中的PAD摔了出去。 前座的司机吓了一大跳,迈巴赫在路上拐了一个S形,亏得他过硬的技术才重新稳住,没有发生事故。 杜和倒是显得很镇定,大概也是知道,主子应该是看到最后一张照片了:“据那边的人说,最后一张照片,是刚刚拍下来的。” 平时那些跟踪元晞的人,都是不会拍元晞与旁人交流的照片的,这是第一张。 因为他们都认识祁静然。 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严重。 席景鹤冷笑,是啊,难怪祁静然会回短信说明天再见,和她在一起,又怎么会愿意来见自己! 席景鹤用强大的自控力按捺住,才没有做出让人现在就开车过去的决定。 他还是清醒的,知道到了她的面前,自己没有立场。 呵,没有立场! …… 祁静然和席景鹤说的老地方,就是他的茶楼。 两人经常到这个地方来,为此,祁静然专门隔了一间茶室出来,作为私人所用。 两人相识多年,虽然原本是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可是在认识了之后,性格不同一切都不同的两人,却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祁静然今天过来得有些晚,不过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进门的时候,经理苦笑着凑了上来:“席少来了,不过……看着心情不好。” 祁静然有些讶异,他知道一点席景鹤的事情,他的家族,那些复杂的争斗。他也知道这一次席景鹤回去,就是为了完成最后一步的布局,等到这一点定下来了之后,席家多年以来的内斗,便可以尘埃落定了。 席景鹤不高兴,莫非是因为这件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祁静然却直觉,席景鹤并非是因为这件事情。 上楼之前,他突然想起昨天元晞给自己的东西,便对经理说道:“我听说你最近睡眠,嗯,身体不是很好?” 经理一愣,很快又很是感动,没有想到自家老板居然这样记挂自己:“谢谢老板关心,估计是我最近睡得不好,打算去医院开点安眠药的。” 祁静然摸了摸鼻子,看着经理的感动模样,有些愧疚。 自己不过是找了个由头。 “我朋友是个风水师,她给的东西,你带着吧,她说让贴身带着的。”祁静然摸出昨天就随身揣着的符咒,她的东西,还有些舍不得。 经理傻了,没有想到在他眼中跟神人一般的老板,居然也会相信这些封建迷……哦不是!是历史传统! 想来,老板本来就是一个极为热爱历史文化的人,相信风水什么的,也无可厚非。 虽然经理并不笃信这些,但既然老板好心在这儿,他也不能拂了老板好意不是? 经理打定主意要将符咒妥善保管,连忙接过,塞进随身口袋中。 祁静然打算离开,临时又转过头来:“嗯,记得要随身携带,随身携带啊!” 经理拍拍胸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放心呢老板,我睡觉都会带着的!” 祁静然笑笑,这才上楼。 席景鹤坐在茶桌旁,盘腿靠着,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可是,茶室内的气氛就是莫名的凝重,无论是茶师,还是香师,以及服侍在一边儿的小厮,都是大气不敢喘,差点儿额头滴汗。 唯有杜和一脸淡定,见怪不怪。 “等等。”席景鹤突然开口,茶师手一抖,差点儿被把杯子摔了,胆儿都要破了。 席景鹤并未在意,只是随意抬了抬手:“换种香。” 杜和点点头,从公文包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又掏了几件香具,一一摆好,将香师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扫到一边儿,整个过程,沉默无语。 香师接过,神情古怪。 这人是哆啦A梦?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还有那包,看着挺小的,能装这么多东西? 心中腹诽着,已经打开了装香的小盒子。 “嘶!”香师几乎是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在室内凝重的气氛中,没有叫出声来。 她震惊地看着这一盒子的沉香——如此名贵的沉香,一克足以抵万金,别人都用来收藏的东西,这位爷用来……烧? 怔愣了片刻,杜和一个凌厉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她迅速收敛了流露在外的情绪,恢复了香师的从容自若,开始点香。 祁静然走了进来,动了动鼻子,刚好闻到幽雅的沉香味。 “倒是好运气,搭着你,顺道品了如此珍贵的沉香。” 祁静然眉开眼笑,显然是喜欢的。 席景鹤不甚在意:“送你好了。” “却之不恭。”祁静然不矫情。 下一秒,席景鹤淡淡的,凉凉的开口:“你昨天,跟元晞在一起?” 祁静然陡然一顿,却很快恢复正常。 “嗯,你知道了。”祁静然慢悠悠的,态度镇定自若,“不过你不该这样,派了人跟踪她还是我?不好。” 席景鹤挑着凉薄的笑:“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祁静然抬眼看他,并没有想象中的不敢面对,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坦然:“为何不敢说,你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不是吗?” 席景鹤的眼神瞬间暗沉:“祁静然——” “你不必叫我的名字,在这段感情中,无论是你我,都是公平的。” 席景鹤差点儿掀了茶桌:“我们是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祁静然笑:“席景鹤,是我和她先认识的!” 那笑容刺痛了席景鹤的情绪,让他一再失控—— 该死的先认识! ------题外话------ 唔,考试的时候就说好考完要万更的,结果刚刚放假回来这几天,忙着出去和朋友见面了,有点小愧疚小抱歉,明天窝在家,好好码字,嗯,决定了,就万更啦! 正文 章096 道子高歌 不过,很快席景鹤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甚至,冷静到异常。 他本就不是冲动的人,只是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失控了而已。 席景鹤平缓了呼吸,尊荣无双的容颜,覆盖上冰雪,他靠在椅背上,舒展了身体,明明是放松的姿态,却让整个茶室内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首。 祁静然看他的样子,见他面无表情,却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可他呢? “阿鹤。”他低低开口,决定放软,“我知道你喜欢元晞,可对于你来说,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欧洲皇室公主,石油大亨千金,她们的条件都比元晞好,你何必盯着元晞不放。” “可元晞只有一个。”席景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祁静然苦笑,暗道,是啊,对于他来说,元晞也就只有一个。 席景鹤淡淡道:“静然,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和你争,但我无法容忍你站在她的身边。” 对祁静然,他是很好的,祁静然想要的东西,可以的话,他都可以给他。 除了她。 祁静然忍不住问:“如果元晞喜欢别人,不是我是别人,那你会选择放手,成全她的幸福吗?” 席景鹤一愣。 放手?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 只是停顿了片刻——“不会。” 祁静然皱眉:“你爱的人,她有自己想要的幸福,难道这一点,你都做不到成全?” “和别人一起幸福?”席景鹤嘴角上翘,扯出一丝讽刺的弧度,“她会和我一起幸福,否则,我更希望她不幸。” 祁静然紧紧看着席景鹤。 他明白他的性子,席景鹤竟然是说真的! 祁静然有些生气:“她不喜欢你,难道你还要强迫她?” “我喜欢她就够了。”席景鹤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也许他的爱情观显得自私,可这就是他。 祁静然沉声道:“阿鹤,你这样太过分了,你可否考虑过元晞的感受?” 席景鹤抬起眼皮:“那你呢?你说你喜欢元晞,若她喜欢别人,你会放手吗?” 祁静然沉默了许久。 “我会。”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却好似被刀子割开似的,疼得厉害。 祁静然想,也许他的话,有些违心了。 席景鹤腾地站起身来:“那么,记住你今天的话。” 祁静然匆匆起身——“阿鹤!” 席景鹤抬脚往外走去,杜和步履从容地跟了上去。 “你就这么自信晞晞会喜欢你?”祁静然问他。 席景鹤没回答,但他眼中的自信光芒,却彰显了一切。 元晞想要的,他都会给她——他会付出一切。 走到茶室门口,席景鹤脚步一顿:“你,离她远点。” 说罢,离去! 祁静然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坐了下来,斟茶自饮。 …… “元师傅!感谢你今天大驾光临啊!”刘子川见元晞进来,起身就迎了过去,笑容灿烂。 元晞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今天刘子川这般热情。 刘子川作为一代风水大师也是有傲骨的,只是在上次江水一色的风水案子之后,他见证了元晞的实力,完全不逊于自己,早已经认可她。再加上,刘子川此人也不是倚老卖老之辈,平时与元晞是平辈相交。 虽然如此,可刘子川毕竟在年龄上,都能当自己爷爷了,所以元晞对他还是很尊敬的,之前刘子川也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老远相迎的事情。 自然有蹊跷。 元晞直觉不对,直接开口:“刘师傅……有事?” 刘子川笑得尴尬:“没有没有,就是,愧疚,哎,元师傅,有些对不住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刘子川一个劲儿的道歉,弄得元晞更是一头雾水。 对不住?对不住什么? “说来,是贫道难为刘善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若不是此刻听到,常人定然难以想象所谓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可是现在,这个名头安在这样的声音上面,并无一丝的违和。 那是春天的第一根萌芽,夏天的第一滴雨水,秋天的第一颗果实,冬天的第一朵落雪。经历了四季的,不仅是沧桑,还有勃勃的生机,与说不出的动人。 贫道? 元晞想,单凭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信服香客了吧,听他说一会儿经书,心里定然是说不出的宁静,更是会尊为无上妙法,拜倒在地。 元晞猜测对方一定是道门高人,听这声音又是如此年轻,想必应该是道子之类的。 而当这人从侧面走出来的时候,元晞还是忍不住震了震。 世间最圣洁的莲花莫过如此,不染一丝尘埃,却又看破红尘的,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步步生莲而来。这一切并不是他那雪山顶上的雪莲花一般绝世无双的容颜所带来的,而是他的一身高洁气度,好似谪仙再世,嫣然一笑,万般妙法,无上法光。 在这样的钢铁都市中,他穿着一身雪白法袍竟然不觉一点违和,反倒是周围的一切成了他的陪衬,所有的光芒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他是普度众生的神仙,让任何人都生不出亵渎心思的白莲。 “贫道高歌,见过元施主。”高歌微笑,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元晞也行了一礼:“在下元晞,想必,阁下是道门道子?”除了道子,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普通道士,会这般不同寻常,气度高洁了。 高歌微微一笑:“的确,元善人倒是眼慧。” 只是这个眼慧,不知道是在说元晞认出来了道门道子,还是在说元晞眼睛够亮,找到了连道门多年寻找都未果的东西。 元晞大概知道了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拜见的目的,中间居然还特意找了刘子川牵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三人纷纷落座。 刘子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高歌的身边。 元晞淡淡开口,不见喜怒:“刘师傅今日是说客?” 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悦了。 很明显,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是为那五雷斩鬼印而来,可这样借着刘子川的关系直接找上门,算是什么意思?逼着自己将东西还出去? 且不说元晞愿不愿意,首先这份态度,元晞就很是不喜。 作为元家人,更是元家家主,元晞从记事起,就被外公灌输关于元家的骄傲,像她述说先人的伟绩,风水纵横、官拜大国师,连一国皇帝都要为之敬服的无上荣耀!世间能有几人! 那些历史,那些荣耀,从小便深深扎根在元晞的脑海中,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对风水不顾一切的热爱,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踏上这条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元晞——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外公对她的教导。 所以,在外公说让她放弃风水,做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又如何愿意?宁愿自学! 现在,也是如此。 元晞不喜欢道门这种态度。 刘子川跟元晞熟悉了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也知道点元晞的脾气,却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说她不知轻重,反而因为尊重她,所以在乎她的情绪。 刘子川一下子急了,窘迫得不行。 谁让他欠了高歌长辈天大的人情,这么多年了,那位老道长什么话都没说过,偏偏昨天找上他,言辞恳切地请他帮这个忙,刘子川不好拒绝,不得已才打了这个电话。 还是高歌出来说话解了围:“元善人请勿误会,刘师傅是承了贫道长辈的情,不得已才出面牵了线。刘善人,您做到此便好,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贫道来与元善人说罢。” 元晞并无责怪刘子川的意思,只是看向高歌:“那道子找上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高歌微微一笑:“贫道无意中听闻,元善人的手中,有一件我道门的东西?” 刘子川一听,表情一凝。 他悄悄往后缩了缩,将脑袋退到高歌看不到的后面。 ‘不是我说的,绝对不是。’刘子川无声地做着口型,还用力挥了挥手,表示肯定。 元晞看着一把年纪的刘子川,却这样不顾形象的急切解释,跟个老顽童似的,顿时笑开,心里那一分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 “道子说的,是五雷斩鬼印吧。”元晞坦然问道。 高歌保持着适当的笑容:“没错,谢元善人的坦言了。” “虽然不知道门是从何而知,但消息来源肯定是准确的,若我在这里闪烁其词,想来道子也不会相信。”元晞倒是看得明白。 高歌淡然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五雷斩鬼印,之于道门来说,很重要?”元晞问了一句。 高歌笑答:“重中之重。” 刘子川吸了口气,皱皱眉,不理解。 他也知道五雷斩鬼印是道门多年前的珍藏,可道门何等的身家,国内两大教派之一,比佛教更早扎根,是本土教派,实力深厚无人能敌,庞大的底蕴难以想象。至于法印,五雷斩鬼印本就是道门炼制出来的,难道还做不出第二枚? 刘子川暗道,虽然是你丢失的东西,可又不是人家偷的,无意中流落而出,是人家的机缘,就算是原来的主人找上门去,人家也不应当就这样双手奉还。更何况,道门家大业大,牛市在外的东西不计其数,为何偏生揪着这枚法印不放。 又想到市场上转卖的那些古董,刘子川以前祖上也是书香门第,风水传家的,底蕴深厚,可特殊年代仍然丢失了许多古籍文玩,那按照这道理,如今他也有立场,将那些东西一一找回来? 刘子川腹诽,元晞和高歌都听不到。 两人目光交错,一如高手过招,试探与交手,只在刹那间。 元晞明白,为何还会有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隆重。 想必,五雷斩鬼印是其次。虽然五雷斩鬼印珍贵,可还不至于劳烦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郑重,毕竟道门的法印还是不少,比五雷斩鬼印更好的也有。 想来,也就只有关乎于五雷斩鬼印中的秘密了。 符箓总纲。 元晞在得到这符箓总纲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这是道门符箓总纲,是失传了很多年的东西,对于道门来说,也是犹如根本一般重中之重的东西。在符箓丢失,如今道门使用的几种符箓,威力尚且不足元晞手中画出来的符箓的十分之一时,可以想象,道门对于符箓总纲,是多么的迫切了。 难怪还会让堂堂道门道子亲自上门。 元晞看了高歌一眼:“五雷斩鬼印,我可以归还道门。” 虽然是件顶级法器,但元晞还不至于眼界低到,还要留恋这点东西的地步,毕竟她元家的好东西也不少。 况且,按照道门光明正大的做派,她将五雷斩鬼印还回去了,他们碍于面子,绝对会给元晞一件与五雷斩鬼印相当甚至于比它更好的顶级法器,这般算来,元晞也不会吃亏。 只是……“可惜,道门想要的东西,恐怕拿不到。”元晞没打算隐瞒事实。 高歌听出来,元晞的语气只是陈述,并非挑衅。 他暗自思索了片刻,惊讶道:“难道……元善人你已经!” 这倒是今天元晞见了这位道门道子之后,看他露出来的第一个,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元晞一言不发。 可高歌已经算是明白了,他苦笑:“没有想到,我道门研究多年都未果的东西,落在元善人手中,竟然揭露了它最根本的秘密。” 符箓总纲失传的时间,比五雷斩鬼印长太多。 五雷斩鬼印还收藏在道门的时候,就有长辈说五雷斩鬼印中,有着道门天大的秘密,多年下来,已经有人猜测出是符箓总纲,可惜,却没有办法研究出任何头绪。 后来,五雷斩鬼印流落在外,这个秘密也就只有道门几个核心人物知道,他高歌是道门仅有的三位道子之一,自然知晓。 可是,谁能想到,符箓总纲没有被道门自家人研究出来,反而落在了外人手中——倒真是,可笑,可笑。 刘子川不懂两人在打哑语一般的交谈,是说的什么,不过他也猜测出来,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霎时间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去一趟卫生间。”刘子川起身。 高歌微微颔首,刘子川绕了出去。 元晞和高歌都知道刘子川是在避嫌,他们坐的包间内本就有卫生间,还特意跑出去,其中意味自然不用多说。 没有刘子川在身边,高歌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符箓总纲的事情,因为对面也是一个知情者。 “不瞒元善人,五雷斩鬼印在我道门多年,都未能解出其中的秘密,多年前长辈虽然有留言,可关于其中的秘密,我道门也只是有个猜测,不知……” “符箓总纲。”元晞轻巧地吐出四个字,却让高歌的心都提起来了。 “果然如此。”高歌舒了口气,又好似叹了口气,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怅然。 道门失传多年的符箓总纲总算是找到了!可为何却在一个外人手中? 高歌看了元晞一眼,想起刚才元晞的言语和举动,觉得这位也许并非是刁钻刻薄之辈,态度拿捏起了几分小心翼翼,相较于之前的不染世俗尘埃,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不知,元善人可否将符箓总纲,归还于我道门?” 高歌的表态,显露出了慈悲为怀,作为出家人,他好似真的没有想过要行什么巧取豪夺之事,元晞也只以为是道门光明磊落,不屑用小人之行。 可她未曾料到,高歌这般态度,也是有理由的。 道门毕竟是道门,当年为了争夺道统,流血的事情不少,不会在符箓总纲这样的大事之上,惧了一个小姑娘。动了手,也可以说是为了道门荣誉,拂尘一甩,如同拂去香案上的一颗尘埃,无足轻重,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 可是,偏偏是元晞!是元家! 表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家族,但是曾经位至连道门都渴求甚至难以企及的位置,这个家族的底蕴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元晞其实并不知道,元家的真正势力,可是道门知道。 连这样一个千年大教派都忌惮的,可想而知元家的举足轻重。 元晞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符箓总纲对于道门很重要,她知道,攥在手中不还,也的确是不道义。 况且,符箓总纲的传承是被她得了,最容易学会的也是她,就算是她誊写一遍,归还道门,道门想要学会也得好一段时间,所以,可以说最大的好处已经被元晞拿完了。 再加上,这原本就是道门的东西,平白为自己包括元家招惹一个庞然大物作为仇人,元晞想想也不妥。 无论作为元家家主,还是元晞本人,都觉得交出符箓总纲与道门的利益并无冲突,于是,元晞点头答应了。 高歌眼睛明亮,真心实意的高兴:“道门必将万分感激,从今往后,道门欠元家一个承诺!” 不是元晞,而是元家! 元晞想要的东西有限,可是元家不一样。 从今往后,元家的事情,只要一句话,道门就会全力以赴帮助——天下第一道门的许诺,不是简单的荣耀而已! 元晞作为元家家主,最迫切的是希望元家可以重新站起来,得了道门道子的承诺,自然是欣喜喜悦。 道门道子的承诺,已经完全可以代表道门了! “各取所需罢了,更何况,原本就是道门的东西。”元晞弯了弯唇,并不介意借此与道门道子交好,这对于元家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这条路原本就是未知而艰难的,如今多了一个大盟友,难度系数瞬间降低许多。 “只是,如今我手边也没有纸笔,道子可能需要等两天了。”元晞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誊写也是需要时间的,两天是一个比较宽裕的时间。 “元善人不用担心。”高歌说罢,便有人从隔间走出来,捧着纸,身后一人,则端着笔墨。 高歌刚刚是有几分急切,可现在缓过神来,注意到元晞的表情,不自然地笑了笑。 “望元善人不要见怪,是贫道心情太过于急切了。”高歌言辞恳切,目光中的恳请,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跟何况,事情本来就已经盖棺定论,都已经答应下来,早写和晚写也没什么区别,元晞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为了这点问题就不爽。 她爽快地点点头,示意两人将笔墨纸放下,想了想,符箓总纲的所有内容便瞬间浮现在眼前,元晞提笔,那两个小道士已经磨好墨了。 有了腹稿,动作自然快。 连高歌都讶然不已,只看见元晞淡然挥毫,不见小心翼翼,片刻之间,就将符箓总纲的内容抄录下来,而且内容高深,连他一眼都无法看懂,想必,定然是真正的符箓总纲了。 高歌也不认为元晞会蒙蔽自己。 元晞奋笔疾书,动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面前摆着的空白宣纸,竟然只有一张去了。 小道士又捧来一打。 过了一个小时,元晞才算是停笔。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元晞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高歌感激不已:“麻烦元善人了。” 元晞摇摇头:“本就是你们的东西,我不过是动动笔而已。” 高歌忽然想到什么,问:“元善人,想必已经得到符箓总纲的传承了吧。” 这种玄幻小说似的传承,对于高歌来说并不陌生,他道门也有这样的手段,不然他也不会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就成长到这般。这并不仅仅是资历可以成就的问题,还需要时间。 这当然是道门的秘密,所以他知道符箓总纲并不简单是内容,而是有传承的,也是应当的。 再说了,那五雷斩鬼印就这样小小一个,写在纸上塞在里面的几率微乎其微,若是如此道门早就找出来了,那便说明,这应当是以另一种姿态存在的,只能是有缘人才可以开启的。 道门都是这一套,有缘人。 可是,这一次符箓总纲的有缘人,却成了一位姑娘,还是元家的风水师,一位外人! 估计道门的长辈们知道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高歌又道:“既然如此,这符箓总纲本就是元善人您的机缘,若是日后使用,不用担心道门的问题,放心便是。” 元晞微微颔首,要的就是这句话。 毕竟是道门的东西,用出去了,道门无理由追究起来,她也不好说。 现在高歌一句话抹平,正好! 带了符箓总纲,高歌匆匆离去,他还需要向道门长辈们请示,而元晞则慢悠悠出来,和尚未离开的刘子川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间刘子川没少跟元晞道歉,满心的愧疚,毕竟这事儿,想来也是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不过元晞本就没有在乎,反倒劝了他两句。 两人之间,自然没有隔阂,照样是好生生的忘年交。 几天之后,道门给元晞送了三件东西过来。 他们当然不会送钱,道门知道,作为风水师的,最不缺的便是这些黄白之物。于是,财大气粗的道门,一挥手,送出了三件宝物,有两件都是法器,虽然不是顶级法器,但顶级法器在道门都屈指可数,现在还落了一件在元晞手上,能够给出两件上好的高级法器,已经算是很大方慷慨了。 第三样东西,元晞开始还有些没认出,可在脑中传承记忆浮现出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 一颗小小的莲子一样的东西,是放在一个小锦盒之中的,下面铺着软缎,简直是极尽珍贵,让这颗看起来跟普通莲子没有什么区别的东西,也一下子不同寻常起来。 当然不同寻常,只有道门才有的道莲,玄之又玄的东西,元晞之前在一本书上见过,还以为只是杜撰,谁知道,现在倒是见了真物。 书上写,这道莲,三千年长成,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子,一支道莲天下仅有,九千年也就只出九颗莲子,吃下便可平地成仙,成就大自在——当然,这是假的。 古人说话就是喜欢吹嘘,将一些普通平凡的东西,说得万般不凡,好似天下地下仅有,这番做派,倒像是文艺青年。 不过,抹去那些吹嘘的部分,这道莲的神奇,也还是有根据的。 不至于九千年才出九颗莲子,可这道莲莲子来得珍贵也并非杜撰,恐怕这么多年下来,道门的积累,也不是十多颗,能够匀出一颗给元晞,可想而知他们的大方了。 元晞归还了道门符箓总纲,而符箓总纲又是道门的重中之重,是道门的核心根本,如今符箓总纲的归回,说不定会为道门带来另一场兴盛——对于道门来说,元晞这是大恩德,自然不能怠慢。 送出道莲莲子,也就无可厚非了。 这道莲莲子,虽不可平地成仙,一些玄妙的功效倒不是吹嘘。 元晞猜测,那位道子高歌,应该也是在年幼的时候就吃过道莲莲子,不然也不有如此的气度与沧桑,根本与他的年龄不符。 道莲的作用,是因人而异的,要具体描述一下,也说不出来。 不过,元晞猜测,自己若是用了这东西,说不定,她的望气术就可以更上一层了,这是她最在乎的。 是个好东西,要慎重使用。 焚香祷告?还不至于隆重到这个地步,只是选了空闲的一天,盘腿坐在房间窗边的软垫上。 记忆中关于道莲莲子的使用,是有记载的,也是因为看了这个,元晞才会这般大胆地用它。 打开锦盒,道莲莲子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内敛无华,若是混在普通的莲子中,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它的独特。 只有元晞,作为拥有望气术的风水师,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这道莲莲子的周围,形成的一个庞大如漩涡的气场。 小小的东西,竟然能有这般气场,果然不同凡响。 元晞早就准备好了一杯水,用玻璃杯装着,澄澈清净,正是无根水。 她拿起旁边搁着的小刀,一手捏着莲子,用刀尖在上面轻轻一划。 平凡的莲子表壳瞬间裂开,里面好似有万千金光绽开!这金光有着神奇的力量,带着清净人心的三清铃声音,入眼便可扫净心底的所有尘埃! 然后,这金光最后凝聚成小小的一滴,被元晞送进了那杯无根水中,陡然蔓延开来,浓缩凝聚的金光化成一杯带着金光的水,光芒却并未淡去多少,甚至点亮了元晞的眼睛。 她看着神奇的一幕,端起金水,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在身体之内蔓延游转,瞬间充盈了她,让她整个人好似徜徉在温热的海洋中,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元晞睡得极沉。 当晚,就在她旁边落地窗的窗外,下了一场雷雨。 狂风暴雨敲击在落地窗上,雷鸣震天,闪电令得世界亮如白昼——这一切,都没有惊扰到元晞。 早上风雨停歇,花园内的花朵带着娇羞的姿态绽放,尚且带着露珠,美不胜收——这一切,仍然没有惊扰到元晞。 她就像是在母亲怀中睡过去的孩子,带着所有的安全感,嘴边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甜笑容。 这一睡,便是整整三天! 元晞听到耳边有大道之音吟唱,她似乎见证了天地初开,见证的生气的形成,见证了一切的来源,见证了风水的本质,见证了所谓的望气术。 当一切都在她面前还原了本质,元晞的望气术,几乎是突飞猛进。 梦中的元晞是有感觉的,只觉得自己历经沧桑,漫步历史。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她会感觉自己不过是睡了小小一觉,梦中的一切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她的望气术大进,却已经成了定局。 对于很多风水师来说,用尽了一生的精力,或许在几十岁的时候,成就风水大师,才可迈入望气术的门槛,不再只是用连自己都看不到的风水术语来形容可以说是猜测,而是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看这天地间的生气,它的凝结与运转,以及通过一些简单的细节,推算是福祸,所谓见微知著,此乃望气术第一境界。 然后,便是万里挑一的天资卓越者,用大运气,脱颖而出,迈出那一步,打开另一扇门,看紫气如电、红气如霞、金气如纱、黄气如冠、白气如云、灰气如雾、黑气如烟、煞气如潮、死气如铁,所谓微言大义,此乃望气术第二境界。 最后,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可能出现的一位,背负这大气运,有大智慧,又有大能力的风水师,历经沧桑,看破红尘,明白生气的本质,懂得天地的真理,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感悟,便可立地成圣,一眼看过去,一眼断未来,此乃望气术第三境界。 元晞之前只能说是望气术的入门者,而如今很多风水大师,包括刘子川这样的老风水师,也都跟元晞一样,只是望气术的入门者,他们只是能够根据表面上自己看到的东西来推断,却无法真正发现一切的本质,距离真正的大道,更是相差甚远。 就连元晞的外公元礼,这样名震天下的风水师,堪称国师,陆地神仙的风水师,也不过是望气术第二境界。 第三境界,据元晞所知,她元家第一代家主,应该是达到了望气术的第三境界了。 这就跟佛教的成佛,道家成仙,百家立地成圣,没什么区别,也是圣人,是神仙,是超凡者。 但是,有了道门的道莲莲子相助,元晞发现,自己迟迟迈不出的那一步,变成了一大跳,她跨越了时间,在这短短三天内,达到了接近第二境界的实力。 没错,也只是第二境界而已。 像是元礼这样的天才,不缺运气,也不缺底蕴,这么多年,也是临老了才迈入第二境界,而如今天下拥有望气术第二境界的风水师,屈指可数,元礼是其中之一——所以,元晞这已经是大机缘了,虽然只差一步,但元晞感觉,只需要时间的积累,她自然而然就会迈入微言大义的第二境界了。 可是,元晞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是三天未曾出门,三天没吃东西,三天滴水未进了。 在道莲莲子力量的作用下,她精力充沛,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甚至面容光泽,越发的精神。 可是,这件事情落在另一人眼中,却不是如此简单了。 席景鹤着急,这些天,他也算是摸清了元晞的习惯。 她不宅,就算这一天无所事事,她也会在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挑一个舒服的时间出去走走,这走也是有目的的,用风水的话来说,便是寻龙,寻的是这江州城市中的龙,她没事太闲的时候,都喜欢这样。 可是,这一次因为道莲莲子,她一改习惯,三天未出。 第一天的时候,席景鹤还觉得正常。 第二天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了。 而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他实在是静不下心,干脆来到元晞家,撬门而入! 手段有些不光明正大,可对于席景鹤此时的心急如焚来说,算得上什么? 他没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在屋内找了一圈儿,最后在元晞的卧室看到了她。 元晞就这样盘腿坐在那里,整个人的气质却不一样了,要说的话,有点像那位道门道子高歌,都是一样的高洁如莲,好似谪仙。 她墨黑的长发披散柔软,柔美的面庞好似带着淡淡的柔光,盘腿坐在那里,唇边一抹微笑是看尽世人的悲天悯人! 若是换了人在这里,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女神仙,女菩萨! 可是席景鹤看到她,只关心元晞是否出事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觉得元晞这样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晞晞?晞晞?” 元晞并无反应。 席景鹤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元晞瞬间便软倒下去。 席景鹤心中一提,神经紧绷:“晞晞!”他直觉元晞出了什么事!抱起她就要往外冲! 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能够感受到元晞有条不紊的呼吸声,而且面色什么的也都很正常,看起来不像是昏迷,倒更像是睡着了。 席景鹤一下子心安了大半,却还是不放心,将元晞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之后,又打电话叫了人来。 两分钟之后,走进来的是杜和。 作为主子优秀的左膀右臂,一位完美的助理,医师执照是必备的,杜和甚至曾经在国外某一流医院的急救科工作过三个月,走的时候医院院长抱着他的大腿不愿意放弃这个人才,而杜和拍拍白大褂,走得潇洒。 杜和学的是急救科,对这方面的检查是最在行,他手中还提了一个简单的小药箱。 片刻之后,他放下听诊器。 “没有大碍,只是睡着了。” 听了杜和给出的定论,席景鹤彻底放心了。 手下人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 席景鹤挥挥手,示意杜和出去,自己则留了下来,看着床上安静睡眠的元晞,他心中一动,伸手拉住她的手。 元晞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手掌柔软,莹润如玉,却又不单单只是骨头,虽然纤细,摸起来却软软肉肉的,抬起手指,手背上还会有几个小小的涡涡,漂亮得紧。 他将这只手捏在手中,轻轻握了握,只觉得她手心的温暖,熨帖了自己冰凉的心,安慰了所有。 不过他又不敢用力了,怕弄醒了她。 见她睡得沉,又安静,席景鹤便微微一笑。 她在自己少有这般安静听话的时候,浅浅几缕碎发落在额头,说不出的乖巧,瞬间褪去了席景鹤心里的所有烦躁,让他也一下子心安宁静起来。 席景鹤突然觉得倦意涌上。 元晞的床不高,甚至有点矮。 席景鹤便席地而坐,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也不冰冷。他便靠在床沿,一手握着元晞的手,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温润如玉的脸庞发呆,不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天色渐黑,房间无人打扰,席景鹤的人也都守在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惹了主子怒火。 房间中,黑暗渐渐弥漫,而两人的呼吸,却就此慢慢的重合,然后一致。 席景鹤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睡得好,一夜无梦。 ------题外话------ 怎么样怎么样,说万更就万更了,为自己节操点个赞!哈哈!许久没有码万更了,还是神勇不减嘛!哈哈哈! 正文 章097 厨艺 “天地初开,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 “登灵台,望生气……” 元晞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雪白,慢慢的,熟悉的场景才在她眼中清晰,而耳边,还有那些大道之音,亘古吟唱,久久不散。 她尚未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是眨眨眼,觉得身体轻巧,神清气爽。 她想要做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转头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乌黑的发顶。 元晞吸了口气,反应迅速才按捺住惊讶,而没有叫出声来。 因为,她发现这个人有点熟悉。 “席景鹤?”她小声惊呼,不理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席景鹤睡得很沉,就算元晞的手动弹了,他也没有醒过来,以盘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的别扭姿势,却睡得无比的香甜。 元晞有些没回过神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没有任何愤怒生气的想法。 元晞正在思考要以什么方式叫醒席景鹤的时候,他已经动了动眼皮,醒过来了,且抬起头了。 席景鹤的做派太正常,好似自己在元晞床边醒来,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态度更是熟稔到亲昵。他抬手摸了摸元晞的额头,关切问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元晞诚实地摇摇头:“席景鹤,你怎么会在我家?” “你三天没出门了,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席景鹤说罢,站了起来,“我下去给你熬点粥,你三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睡过去三天了?”元晞愣愣的,却是忘了问席景鹤是怎么知道自己三天没出门的。 席景鹤下楼,一眼便看见自己昨晚进来时撬开的门,昨天太急,懒得走技术路线,直接暴力撬锁,所以现在门锁就可怜兮兮地耷拉着,露出一个大大的洞,一眼就能看到门外站了一宿的他的忠心下属们。 他走了过去。 “杜和?” “主子。”杜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一夜未睡,反正看起来精神奕奕,皮肤有光,连黑眼圈都不曾出现。 席景鹤点了点门锁的大洞:“换个锁,快点。” 他可不想让元晞看见。 “好的。”杜和微微颔首,完美的秘书风范。 席景鹤刚刚走开,杜和便已经退后让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大汉,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样子,却提着一个工具包,两三下就把门给修好了,门锁完美如初,看不出一点被撬过的痕迹。 这样子,那大汉都犹为不满意,拿出工具顺手将门给打了个蜡,这样子,连一点划痕都没有了,大门崭新光亮,没有一点旧痕。 杜和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彻底抹杀了“犯罪现场”。 元晞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来的时候,门锁都已经修好多时了,她自然没能发现任何问题,路过大门来到厨房,还未踏进去,便闻到了浓郁的粥香,没有太多添加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米饭香,却引得人食指大动。 元晞凑了过去,意外不已:“你还会做饭?”她惊奇地看了看席景鹤,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砂锅,里面正熬着粥,快好了。 席景鹤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三天没有吃东西,喝粥对胃好。” 其实做饭对他来说,并不是好的记忆。 他还几岁的时候,就被冷血的父亲扔去了席家训练死士的孤岛呆了两年,没人管他,他只有自己找吃的,否则就得饿死。 一开始他什么都吃,海里捞到的鱼,和着骨头都能嚼碎了吞下去——到后来挑剔了,不自觉便锻炼出一手好的厨艺,化腐朽为神奇。 他垂着眼眸,发丝乖巧地落在额头,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捏着瓷勺,名贵的西装外却套着围裙,收敛了所有的华贵和不可一世,在这一瞬间,席景鹤看起来是温和无害的,唇边带着的一抹浅浅笑容足以让所有女人都为之沉溺,这样一个居家完美的男人,竟然是席景鹤? 元晞却无暇去顾及席景鹤的魅力,她只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 三天没吃东西,就算她是再牛掰的风水师,习得一身内家武艺,通晓琴棋书画——也都改变不了她是一个普通人的本质,不是神仙,无法辟谷,自然还是需要吃饭,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连脑袋都停转了。 席景鹤侧了侧头,看见元晞从自己身后冒出脑袋,鼻翼微动嗅着粥香的模样,便忍不住微笑,只觉得原来清冷漠然的元晞,也会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粥好了,我给舀一碗。”席景鹤顺手关了火,转身在橱柜中准确的找到了碗碟的位置,简直无比熟悉。 元晞重重地点头:“嗯,一大碗。” 小碗可不够! 席景鹤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又将手中的小碗放了回去,换了一个元晞口中的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粥,端到了餐桌上。 元晞捏着瓷勺跟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坐下。 刚刚出锅的粥,还很烫,但卖相实在是好,翠绿的叶子好似翡翠在雪白饱满的饭粒中点缀出漫天星辰,为了保证营养还加了一些肉粒,更增添了几分香味。 闻着香气也不错,只是不知味道怎么样。 元晞还没等到滚烫的粥凉下来,就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虽然烫得不断咂嘴,可入口香浓的味道,还是让她眼睛一亮。 元晞自认厨艺还是不错的,只是到了席景鹤这样一碗粥面前,却一下子变成了渣! 腾不出嘴来,元晞诚恳真切地冲席景鹤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席景鹤淡淡一笑,宠辱不惊,只是悠悠起身,也去为自己舀了一碗。 吃了一大碗粥,饿了几天的胃被填满,元晞只觉得被一股暖洋洋所包裹着,惬意地眯起眼睛,唇角微翘,难得的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的粥真好吃。”元晞难以想象,一个大男人,原来也会做饭,至少她外公和老爸都是不会的,一概是厨房杀手,进则搞破坏的那种。 她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问:“连做饭都会,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生孩子。”席景鹤同样一本正经回答。 元晞没觉得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而是歪了歪头。 “谢谢你了。”元晞觉得,这句话还是应该说的,毕竟人家席景鹤担心自己忧心忡忡跑过来守了她一夜,早上起来还煮了这么美味的粥,她还不至于吝啬到这个地步。 元晞拒绝了席景鹤想要收拾碗筷的动作,自己迅速地洗了碗,整理好厨房。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三天没出门的?”元晞随口问了一句。 这样一说,她倒是想起在自己耳边吟唱了无数遍的那些声音了,在梦中的感觉,好似才过去几个小时,可现实中却已经过去好几天,果真是观棋烂柯,不知岁月。 她直觉那道莲莲子对自己的身体有一些改变,可是什么地方,她却说不出来,只得慢慢研究。 元晞没有看见席景鹤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需要找到一个适当的理由—— “感觉?” 元晞睨了他一眼——你在说笑? “是真的。”席景鹤言辞凿凿,神情恳切,双眼满是真诚,实在难以怀疑。 元晞轻轻哼了一声,哪会轻易相信,不过她也没打算追问了。 要说追问,席景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也是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若是元晞要跟他追究的话…… “这院子不错——”席景鹤开始扯开话题,“请我喝杯茶?” 元晞脚步顿了顿,她记得,某人曾经说不喜欢喝茶的,还很恶劣地嘲笑了好友祁静然的大龄爱好。 “……英国红茶。”这倒是席景鹤真的喜欢的,外国方式,喝点下午茶。 元晞无言以对,看了看花园的雾气,江州的冬天早晨,起来的时候,花园的所有树木总是挂满了冰凉的露珠,寒气太重,不是个适合喝茶的好地方,也是因为现在时间太早了—— “出去走一走?”元晞早就有这个打算,要是被外公知道她停了三天的修炼,可不被骂死。 虽然有席景鹤在旁不方便,不过走一走还是必要的。 席景鹤求之不得,拉着元晞就要出门。 走到门口,他步子一顿,刚刚推开的门也仅仅露出一条缝停在那里。 “我的手机好像没拿,能帮帮我?” 元晞不好拒绝,只能转身去了客厅。 席景鹤推开门,一个眼神,院子里所有明里暗里守着的人,迅速消失了踪迹。 席景鹤这才满意一笑,转头看向已经走出来的元晞。 “没找到啊。”元晞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看到。 席景鹤笑眯眯地摸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我忘了,在这里。” 元晞无奈摇摇头,走了出去。 露出花园的时候,元晞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难道发现了? 元晞的目光状似无意的在一棵树上扫过:“没什么。” 大概是席景鹤的人吧……早就知道席景鹤贵人不凡,有些随身保镖也无可厚非。 两人并肩走出小院儿,顺着别墅区宽敞平坦的大路散步,两旁都是树丛花木,绿意盎然。现在时间还早,别墅区太大,又难得撞上晨练的人,两人走了许久,结果一人都没有遇上,整条路倒是显得静谧安宁,岁月这般安好。 席景鹤沉溺于这种感觉。 正文 章098 车祸 “你有一段时间没去见我外公了吧,上次我去找他,他还在念叨你。”席景鹤说道。 “周老?”元晞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你知道的,我是风水师,之前一段时间,比较忙。”可很久没去看周老毕竟是事实,“这周末周老有空吗,我想上门拜访。” 席景鹤微微一笑:“我外公他很闲,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欢迎。” 周老若是听到席景鹤这么说自己,面不改色的撒谎,估计也是老脸微热。 是该去见见周老了,偶尔去一次,也是有惊喜的——“我上次去周老家,在那里见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元晞话题被勾起,不由得主动说起之前在周老那里见过的新入藏品。 周老是个大收藏家,这样的身份,也为元晞打开了一扇意想不到的大门。 法器之类的东西,其实可以归属在古董文玩中的,虽然严格说来搭不上边,可是在琢磨法器的时候,它的形制以及年代出处,都成为了很好的素材提供。毕竟,法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成功的,而需要时间的积累。 这个方法,还是元晞在跟着周老接触到收藏之后才想到的,惊奇不已,也因此学会了很多辨别法器的方法。 而上次在周老那里见到的白玉观音像,若不是元晞看到了它身上的气场,估计周老也只会以为那是一件普通的古董,顶多外形优美一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灵韵。 而在元晞点破之后,周老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法器,可以镇宅辟邪的,比元晞送给他的八卦钱,作用更大。 八卦钱庇佑一人,这白玉观音像,却可以庇佑一家。 元晞说了一会儿,看了看席景鹤的神情,话音一顿:“……抱歉,我忘了周老说过,你对收藏不感兴趣。”不得不收了话题,意犹未尽。 为此周老没少在元晞面前唉声叹气。 对于一个大收藏家来说,虽然拥有无数珍贵的藏品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随着时间流逝,自己越来越年迈,下面却没了继承自己喜爱之物的后辈……对于收藏家来说,每一件藏品,都是辛辛苦苦得来,不管是真是假,它都代表着自己的人生步履,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弥足珍贵。 而某些民间收藏家,因为没有喜爱收藏的子孙,在年老去世之后,不肖子孙们为了获得更多的财产,大部分会选择将这些收藏品卖掉。在没有一个同样喜爱收藏的人之后,所有的子孙后辈,都会认为这些东西所谓的藏品没用,还不如换成真金白银。 稍微孝顺一点的,还会留下一两件长辈特别喜爱的作纪念,若是不孝顺的,估计长辈前脚去世,后脚就把所有东西卖个干干净净,还兴奋自己得了这么一大笔遗产。 这是悲哀,对于周老来说也是如此。 周老只有一个女儿,席景鹤是他唯一的外孙。而他是堂堂大收藏家,手中珍宝无数,过亿的古董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不要说有很多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无法用价钱来衡量的。 这些东西不可能留给那些不熟的子侄,唯一的外孙又是个不喜欢收藏的。 可想而知,骄傲了一辈子的周老,在这件事情上有多么的郁闷了,遇上难得的谈得来的忘年交元晞,难免会多说两句。 元晞简单说了一下周老的想法之后,席景鹤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因为,这件事情,其他他早就已经有想法了。 他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的,就连外公他也没想多说,因为席景鹤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不过如今感受到元晞目光的注视,席景鹤缓缓道—— “其实,若是外公百年之后,我打算为外公修建一座博物馆。” 席景鹤也许冷血,可是对于他眼中唯一亲人存在的外公,他不会吝于付出。 比如修建博物馆,先不说各种相关手续,就是各种古董的管理费用,博物馆的占地装修以及各种安保费用,杂七杂八,加起来并不是小数目。 对于席景鹤来说当然不是负担,难得的,是他这份心意。 元晞觉得自己对席景鹤有些改观了,难得看到他的这样一面。 “周老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随口聊着,不自觉来到了别墅区配套的小公园。 相比起刚才大马路上的清冷,这个小公园可就热闹多了,少不了小区内晨起出来锻炼的大爷大妈。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在这样房价昂贵的别墅区住着的人,应该都是富贵而矜持的,可现在看来,他们跟普通的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照样跳广场舞,除了声音小,规模没那么大,所有都很接地气儿。 当然,八卦的性子,也一点儿不少。 元晞一家搬过来的时候,就因为方妈爱唠嗑的性子,和周围人关系打得不错,所以这里不少大妈都认识元晞,眼看着元晞居然和一个男人走过来,还是一大早的…… 大妈八卦热情起来,是很恐怖的。 元晞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一群好心热情的大妈包围了—— “小晞啊,这是你的男朋友吗?这么早出来散步啊!” 元晞还没来得及回答。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没怎么见过啊,小晞应该多带着出来转转的,让大妈们看看!瞧,长得多俊,比那什么教授的好看多了,养眼!” 席景鹤莫名觉得愉悦。 “小晞都上大学了,快大二了吧,也该交男朋友了,要好好交往一段时间看看,才能知道合不合适,千万不要盲目迈入婚姻的坟墓啊!看看大妈们的教训!”挺新潮! 元晞想要解释:“他不是我男……” “小晞这妹儿,长得乖,又漂亮,也就是小伙子你这样的男人配得上啊!小伙子多大了,哪儿的人啊?什么时候认识晞晞的啊……” 席景鹤一开始还挺高兴别人说自己是元晞男朋友的,可是随着大妈们查户口般的架势展开之后,也只能落荒而逃。 元晞和席景鹤好不容易从一群大妈们的话题轰炸中跑出来,只觉得逃出生天,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陡然一松。 “扑哧。”元晞看了一眼狼狈的席景鹤,忍不住笑了。 席景鹤敲了敲元晞的脑门儿,动作亲昵不言而喻:“很好笑吗?” 元晞竟然没觉得不对,只是弯着眼睛,笑意满满! 席景鹤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却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号码,随即接通放在耳边。 “什么!”席景鹤听了一句话,便变了脸色。 元晞也吓了一跳。 席景鹤给人的感觉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他淡定从容,天生的贵族风范,好似要将礼仪刻画到骨子里,就算遇到火灾地震,也不会失了半分妥当。 元晞是例外,现在,则是意外。 席景鹤挂掉电话的时候,仍然有些慌张。 总是习惯将一切掌握于手的席景鹤,大概也是第一次品尝到这种感受吧。 “怎么了?”元晞直觉是不好的事情。 席景鹤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外公……出车祸了!” “周老!”元晞大惊失色,风淡云轻的她也多了几分焦急的神色,刚刚可还说起周老的,“情况怎么样?很……很不好吗?” 席景鹤的表情太吓人了。 席景鹤垂下眼眸,莫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滚,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慌张。 “医院说,车祸很严重,和一辆大货车撞在一起,司机当场死亡,副驾驶座的秘书也在抢救,而外公还没有从急救室里面出来。外公年纪大,所以很危险。”他有条不紊的将情况说来,好似颇为镇定,可也就只有他颤抖的手,才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的爷爷奶奶去得早,没什么记忆,而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在最爱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唯一牵挂的亲人就是外公。 现在,外公出事了…… 元晞站在席景鹤面前,能够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悲伤绝望的气息。 她想要安慰他,肩膀太高,便伸手握住他紧紧攥成拳头的手。 席景鹤的手一松,还带着冷汗,将元晞的温软下手卷了进去,紧紧握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宁,他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元晞忽然想到了一件东西:“对了,我之前送给周老一枚八卦钱,那是法器,可以逢凶化吉,只要周老戴在身上,此次肯定会无恙的!” “真的!”席景鹤突然有了希望,惊喜地看着元晞。 元晞重重点头,凝视着他:“相信我。” 席景鹤当然会相信元晞。 只希望外公是带着那枚八卦钱的!逢凶化吉! 席景鹤打了电话让杜和和司机开着车过来,送他去医院,元晞也不放心周老,跟着一起上了车。 车子的速度好似席景鹤焦急的心情,在能够容忍的限度内,速度飙到了最快,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只用了十五分钟。 急诊科一贯忙碌,冲进去的时候,很困难才抓住了一个人,问清楚了急救室的位置。 “谁是周铭泉的家人?”正好有护士高声问。 席景鹤两步冲了过去:“我是!” 护士被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高大俊美男子给惊艳了,只觉得那浓浓的男性气息包裹了自己,不由得面红心跳…… “护士。”席景鹤皱眉,不悦,小护士也随之一个哆嗦。 小护士按捺着内心的畏惧,颤巍巍道:“你,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孙子,他现在在哪里。” 小护士指了指他身后那道门:“急,急救室。” 席景鹤焦急转过头冲到急救室门口,手术中的灯正好熄灭,随之便有人被推了出来,看不清容貌,因为,被盖上了白布。 那白布如此刺眼,让席景鹤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记忆。 族人们冷漠的脸。 那个男人没有一丝悲伤的眼睛。 妈妈紧闭的双眼。 还有微微笑着的嘴唇。 喧嚣,嘈杂,各种声音突然涌入他的脑袋,让他头痛欲裂,差点儿晕厥过去。 元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迅速问了随之出来的医生一句:“请问,这位是周铭泉吗?” 医生摇摇头,又怪异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周铭泉的家属吧,这是和周铭泉一起的人,而周铭泉先生现在在普通病房。” “你看,不是。”元晞提起的心也随之落下,扶着席景鹤,对他轻声说道。 席景鹤不自然地扬了扬头,有些窘迫,却还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普通病房。 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病床上坐着的那个精神奕奕的老人,双眸闪烁有神,身上没有任何明显外伤。 周老惊讶地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人:“阿鹤,小晞!你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元晞还未开口解释,席景鹤已经大步走到外公床边,虽未完成显露情绪,却也有些失控地握住了外公瘦弱的手臂,沉声关切道:“外公,哪里受伤了?” 周老看着孙儿的模样,原本以为这孙儿有些冷血,可现在看来,并不能一概而论。 他拍了拍席景鹤的手背:“我没事,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在医院观察两天就好了。” 一旁的护士有意开口,便笑道:“是啊,老人家福大命大,几乎都没受伤呢!” 虽然高兴,可周老也立马低落起来:“可是,老张和小刘,他们没能抢救过来,两个年轻人……哎,可惜了,倒是我这个老头子活下来了。”唏嘘不已。 其实,刚才元晞和席景鹤在急救室门前看到的盖着白布的人,就是周老的秘书小刘。 这个秘书虽然是最近才换的,可好歹也相处了几个月了,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周老想起来,还是有点惋惜伤心的。 席景鹤却觉得只要外公活下来就好,其他人无所谓了。 “您老人家肯定会活下来的。” 也是后来席景鹤特意询问了,才知道车祸的经过有多么的凶险。 周老的车,几乎是和一辆吨级的大货车迎面撞在一起的,前座首当其中,受到的撞击力最大。可是后座也差不多,周老当时甚至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都甩了出去,却莫名的毫发未损,轻微脑震荡估计就是脑袋晃得有些厉害,或者是在什么地方磕到了,与这次生死大劫来说,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周老说起,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一件诡异的事情。 “对了,小晞,我觉得出事的时候,我胸前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周老说着,急忙从脖子里面扯出来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枚铜钱,“哎!怎么裂了!” 周老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元晞却早有预料地微微一笑:“周老,其实这是应该的,毕竟它替你挡了一劫,还是这般的生死大劫,估计以后,没什么作用了,只能当一纪念品了,如果您愿意的话。” 周老有些难以想象:“小晞,你的意思是,是这枚铜钱护住了?” 话出口,他立即觉得应该是这样。 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就突然发现自己胸前光芒大作,然后自己就被什么东西给护住了,不然也不会有这次车祸之后的平安无事。 元晞将这枚八卦钱送给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东西可以辟邪镇宅,逢凶化吉,如今,不正是应了逢凶化吉? 周老其实早有猜测,只是在元晞出口解释的时候,才彻底确定了这个事实。 他摩挲着手中的黯淡无光的八卦钱,觉得很震撼。 这枚八卦钱,之前是内敛光华,看起来好似只是普通的古朴铜钱,但总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但是现在,铜钱彻底没有了光芒,而且还有一条大大的裂痕,还好没有断开。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保护了自己? 他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对此类东西的怀疑态度,不由得苦笑着摇头。 “小晞刚刚说可以当纪念品?”周老突然道,“看来我应该留下这枚铜钱了,它会是我最珍贵的收藏品。” 席景鹤稍稍松了口气,很乐意见到外公的坦然,而没有因为身边两个人的去世而伤心,毕竟伤心也伤身体。 “咚咚。”有人敲响了病房门。 几人回过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一穿着古拙西装,虽年近五十,却保养有度的一位翩翩中年俊美帅大叔,他一身的气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包括那长相。 元晞看了一眼席景鹤,才猜测这人应当是席景鹤的父亲。 “阿鹤已经赶过来了啊。”男人轻轻笑着,说不出来的风度有礼,抬脚走进来,带了几分关切地看着周老,“爸,您没事了吧。” 周老的态度说不出熟稔,也说不出疏远,只是平平淡淡的—— “嗯,你来了,劳烦。” 席子易笑道:“爸您这是什么话,毕竟我是你唯一的女婿,哪里是劳烦的事儿。” 他轻轻笑着,风流眼眸在元晞身上一扫而过,有些惊艳于这少女不同寻常的气度,便问:“这位小姑娘是?” “我的……朋友。”席景鹤言简意赅,又转而对元晞说道,“小晞,你能帮我去买点东西吗?” 元晞点点头,跟席子易随口打了招呼,便出了病房。 正文 章099 父子 元晞当然知道,席景鹤这是在支开自己。 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她不由得脚步一顿。 那是……席景鹤的父亲吧。 可为何,明明是血缘相连的亲生父子,她却在两人相连的气运之中,看到了一抹浓重的血色,夹杂着浓浓的杀气,预示着两人的矛盾,在未来必定刀剑相向。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父子反目,不顾血缘? 就算不看气运,元晞也看出来了刚才席景鹤在看向自己父亲的时候,眸光冰冷,没有半分感情,那位伯父也是如此,看席景鹤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唯一的儿子。 两人的关系太过于怪异! 可是,元晞并不好去猜测太多。 而刚刚席景鹤虽然是随口一说,可元晞想到周老住院,肯定会需要一些生活用品,反正自己现在没事做,便打算到医院楼下去买点东西。 路过一间间病房的时候,元晞突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在慢慢变成阴霾满满的灰色,明亮的天空被沉沉死气覆盖,是死气,也是病气,这种东西,在医院尤其明显。 只是,元晞自己都意外,她是怎么看到这些东西的,如此清晰,虽然丝丝缕缕有些混乱,但她却仍然能够顺着每一根的脉络,准确地找到它的源头。 这可是元晞以前完全达不到的能力。 难道是道莲的能力? 元晞这才想起,自己可是服用了道莲,还为此昏睡了三天。而道莲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她虽然不清楚,现在看来,这种变化或许就是她最为迫切的,也是最为希望的东西。 元晞重新抬脚走着,空气中浮动的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病气,被她周身无形的保护罩给推开,好似层层叠叠的海浪被拍开,畏惧地瑟缩在角落,不敢靠近元晞。 元晞微微一笑,脚步轻快了些许。 …… 病房内,周老对待席子易这个唯一的女婿,虽然有些冷淡,却也不至于厌恶。 席子易拍拍手,让门外自己的助理提了一堆的保健品进来,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一下子就将空荡荡的柜子给堆满了。 席子易温和有礼地笑着,完全看不出在外面的风流倜傥,在老丈人面前,他就是一个完美的绅士。 “我听说中国探望病人的习俗就是要带营养品,这是刚刚在外面买的,爸您多吃点,养好身体。”席子易贴心嘱咐,入乡随俗。 周老的表情看不出喜恶,只是淡淡点头:“你有心了。不过我伤势不重,过两天就出院,可惜这些东西,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阿鹤,到时候记得将这些东西送到外公家里面去。”席子易随口吩咐着儿子,一副谦恭孝顺的样子,简直算得上是模范女婿了。 可惜,席景鹤不买他的帐。 席景鹤只是随意扫了席子易一眼,一言不发。 是的,外公是不知道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的。 席家岛在遥远的海外,外公年迈的身体不容许他长期走动,除了结婚的时候去过一次,之后也没能去探望他的女儿,唯有女儿带着外孙探望过他几次,不过时间都很短暂,便要匆匆赶回席家岛。 那个时候,外公看到的只是席家岛的光鲜亮丽——席家一个自晚清就迁出中国的世家大族,在海外扎根散叶,势力庞大,在好几个国家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早就升级为老牌的大资本家族,财富难以想象,富可敌国并非夸耀而是事实,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席家甚至可以动摇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这是席家给人的外象,让人羡慕而向往的。 从小将闺女捧在手心,如珠如玉长大的周老,心想这个大家族还是很欣喜欢迎女儿的加入,再加上她的丈夫在旁,怎么也会过得舒心称意的。 他哪里知道,自家女儿进了席家,就好像是进了一个地狱魔窟。 那个家族,只是一袭外表华美的锦缎华袍,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爬满了虱子!那些好吃懒做全靠家族养着的闲人,那些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上位的族人,还有他的父亲。 席子易,这个男人,席景鹤至今都没能看透。 正如他的能力,就算胡作非为,花心浪荡子,却能够牢牢掌控家族大全,撬下自己的老父亲,踢走自己的兄弟,压着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把持着席家庞大的势力,多年来未曾被动摇过分毫。 席景鹤相信,席子易也许是真的爱过母亲的。 可那又如何? 席子易的本性就不是一个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停留的男人,他注定是花心的,偏偏却害了他痴心专情的母亲,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就此万劫不复。 席子易和母亲之间的爱情,轰轰烈烈只有三个月,两人爱得无法自拔,一开始则是席子易追求的母亲,因为她的美丽和温柔,自称深深爱上她,那如火般的热情焚烧了从未接触过情爱的女子。 不过,席子易注定薄情寡性,他的爱来得猛烈,前所未有,可去得也快,慢慢就淡了。可对于席景鹤的母亲来说,这份感情却从一开始的平淡,而越发的浓烈,以至于变成至爱。 一个已经开始抽身,一个却在慢慢深陷——结果,不言而喻。 席景鹤的母亲因为这段婚姻,和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不得已接受着痛苦的精神折磨,还要面度席子易这个残酷冷情的父亲,对待儿子同样不留情。 那个女子本来应该是开得正美的娇艳花儿,若是没有遇上席子易,也许她会接受一段完美的恋情,从呵护她的父亲,到另外一个呵护她的男人手中,成就一段绚丽芳华。 可是,她遇上了席子易,便注定只有枯萎消散。 周老是知道女婿有点风流,却也以为这是在女儿去世之后的事情,毕竟他曾经见过席子易为女儿俯首痛哭的模样,一个会为了妻子真心痛哭的男人,怎么也不会太过于绝情。 花心风流他可以理解,周老不是横行霸道的性子,不会要求女婿在女儿死了之后,也从一而终,不能再去找别的女人。虽然周老对席子易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不过作为唯一的女婿,还是希望他可以幸福的。 周老没有想到,活过一辈子的他,这一次却看错了。 对于席子易来说,就算他唯一爱过,真正爱过的人,是席景鹤的母亲,但他还是会在外面有无数多的女人,会冷落席景鹤的母亲,却也会因为她的去世,而痛哭,哭过,痛过,却也罢了。 这就是席景鹤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地方。 席子易,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男人。 如今,席景鹤对于席子易为了外公,匆匆从京城赶过来的举动无动于衷,他的冷淡席子易好似习以为常,并不以为然。 在跟老丈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席子易没打算多留,起身打算离开,晚上他还要回京城,去参加一个聚会Party。他的私人飞机就在江州机场停着,随时都可以起飞。 为了不让外公起疑,席景鹤亲自将席子易送到了走廊上。 “您慢走。”席景鹤说道,可姿态和眼神,却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恭敬。 席子易不在意地笑笑,说起不相干的话题:“阿鹤,刚才的那个女孩儿,是你喜欢的人?” 席景鹤面无表情:“问这些做什么。” “这个当父亲的,当然是好奇儿子的恋情啦!可惜你像你的妈妈,不像我,不然也是纵横情场的一把好手哈哈!” 席景鹤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与自己极为相像的模样,已经带上皱纹的眼睛,仍然是他看不透的深沉。 他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轻松的提起母亲,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亵渎。 可席子易的表情随之就冷凝起来:“不过,我看那个女儿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好吧。” 席景鹤一愣,不知道席子易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席子易轻哼一声,也不算显摆:“真正富贵人家养出的女儿,怎么会像她一样手上有茧。模样虽然漂亮,却没有应有的娇气,早熟的不太像是年轻人。还有她的衣物,也不太讲究。如此,怎么会是与我席家门当户对的女儿呢?” 在席子易看来,普通的有钱人家,都不算是条件好,对于席家来说,那就是条件差! 事实上,元晞手上的老茧,就是她从小跟随外公在山里长大,做各种活儿而磨出来的老茧。还有她对于衣物,更是不会讲究,只要穿着舒适就行。尽管如此,她的衣服也不算便宜,千元左右,在席子易口中,去而成了不讲究。 席景鹤的眼底阴沉浮动:“没错,她家庭一般,可对于我来说,只有她!”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也表明了自己唯一的决心! 席子易并不意外:“年轻人,呵呵,等到你再长几岁,就知道女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堂堂席家的继承人,怎么能够选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儿做席家主母呢?玩玩儿还是可以的,呵呵,别忘了索菲亚公主还在等着你。” 他说着,抬手想要拍拍儿子的肩,以示告诫。 席景鹤却避开了他的手,压抑着怒气:“所以,就像你一样?”就像你一样,对母亲不闻不问,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也是你亲手害死了她! 席子易对此也不觉得窘迫尴尬,坦然到令人生气:“像我?那就更好了,什么样的女人不会留在心上,怎么都无所谓,作为席家的家主,自然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干扰。”好像没有听出席景鹤的言下之意。 席景鹤抿了抿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带着一丝讽刺说道:“原来,这就是父亲您的成功之道。那你是否想过那些女人,想过……母亲?” 席子易扫了席景鹤一眼,这家伙的性格有些像他的母亲,这可不太好,小时候的那些训练怎么没起作用。 “要做一个强大的人,尤其是席家的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无情,不要被其他的东西所动摇干扰。”席子易难得的带上了三分严厉,就此喝道。 席景鹤沉默了一会儿,嘴角一动:“我会学会的。” 无情这东西,不学会,怎么用在你的身上! 席子易这才点点头:“我先走了,照顾好你外公。” 席景鹤默默看着他离去,眼神讽刺。 如今的席子易尚且不知道自己当初养了一头怎样的狼崽子,还担心席景鹤的性格太像他那优柔寡断的母亲,殊不知,席景鹤的性格是最像他,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狠毒,他的手段,他的无情,他的冷血——所有的一切,席景鹤都学了个十成十,终有一天会用在席子易的身上,让他品尝一下当初母亲尝过的绝望滋味。不,更甚。 席景鹤回到病房里面的时候,却发现外公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将情绪掩饰得很好,看不出半点刚刚的讽刺与愤怒。 “外公你想要吃点苹果吗?”他在外公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旁边果篮中的苹果,做起架势要给外公削苹果。 周老突然问:“你和你的父亲之间,有矛盾?” 席景鹤神情淡淡:“怎么会,外公你误会了,只是见的时间不多,感情不深,怎么会有矛盾。” 他说得太自然,好似本就如此的事,又好似演练了千百遍,如此顺畅。 换做别人估计就相信了。 可周老了解自己的孙子,他清楚刚才孙子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也许你不愿说,但外公相信你有自己的道理。”周老并不认为,自己女儿教导出来的儿子,会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那唯一的理由,便是那个男人的错了。 席景鹤有些意外外公会这样说。 周老拍了拍席景鹤的肩膀:“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了,外公一直站在你的背后,失败了不要紧,外公还在这里。” 席景鹤心里一动,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哪里会有什么成功失败,外公你想多了。苹果要切开吗?” 他说着,将削去皮的苹果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外公吃。 周老这个年纪已经算是牙口好的了,拿着孙子给削的苹果,咔擦咔擦吃了起来。 …… 医院门口,提着一个小塑料袋的元晞,顺着原路走了回去,故意放慢了步子,再加上医院周围的环境也好,看起来倒像是在散步。 恰好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路过。 车后座,熟悉的面孔一扫而过。 元晞敏锐的目光随之一顿,又很快挪开。 席子易也看到元晞了。 这个女孩儿的确是惊艳的,难怪自己那个木头似的儿子会喜欢她。这般独特的风骨,冰肌玉颜,连乌黑的发梢都精致到完美,出众的更是那分与众不同的灵韵,犹如天成,得天独厚。 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席子易也会愿意追求这样的女孩儿,为她如痴如狂。 可是现在的席子易,是四十岁的席子易,用四十岁的心态思考问题,外表也不过只是一副皮囊,重要不过权力。权力是不会变的,只要抓在手上就是自己的东西,而美人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无趣,变老。 只是,席子易的目光在掠过元晞的刹那,心里突然升腾起点点的不安。 不安着什么,他也不知道。 席子易收回目光,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元晞眼见着席子易都已经离开了,便加快了步子回到病房。 “你真买了东西?”席景鹤一愣,看着元晞手上的塑料袋,“抱歉,我刚刚只是……” 元晞顺手将东西放下,解释道:“周老不是要住院观察两天吗?肯定会需要一些生活用品,我刚刚问了护士,买的必需品。” 周老笑道:“小晞就是个贴心的,哪里像是阿鹤这样的男人,比不上哦!”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真的希望小晞能够和孙子在一起,再没有比小晞更加称心如意的孙媳妇儿了,什么方面都对胃口。 只是周老心底的想法还是顺其自然,他不确定孙子对元晞是否是真心实意,就算是真心的,这份真心能够维持多久他不知道,只能看儿女们自己的造化,免得他一个老头子,害了人家好女孩儿。 席景鹤也算是看透外公的想法了,老人家的态度都摆在这儿了,又坚决,不可能改变,他也只得放弃曲线救国的方式,走直接攻破的路线了。 聊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给周老检查了一些血压,周老有些倦了,毕竟经历了一场大车祸,别说这样的老人家,就是年轻人也会精神疲惫。 没过多久,周老便睡去,元晞和席景鹤也退到了门外。 “你和你的父亲……”元晞话一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席景鹤一脸轻松:“哦?你看到了?” “嗯,‘看’到了,还看得很清楚。”元晞顿了顿,“你们是父子,为何矛盾不可调和?” 席景鹤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元晞淡然解释:“风水师,难免会看到一些东西。” 席景鹤一下子好奇了:“那你看到什么了?” ------题外话------ 啊哈,下一章就要破百鸟~ 正文 章100 小儿啼哭 “父子不和,刀剑相向。” 席景鹤感受到元晞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一丝不自在,随即又一派坦然,随意笑笑,道:“是你看错了吧,我和我父亲关系是不好,却也不至于刀剑相向吧。” 语气轻松,还带了几分玩笑意味。 他的心里,大抵还是希望自己在元晞眼中的形象是光明而正面的,就算不是磊落而高大,也至少不想将那些肮脏与黑暗摆在她的面前。 元晞,只要是那个干净纯粹的元晞便好了。 席景鹤并不想说,元晞也不能强求——这种事情,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我先回去了。”元晞突然起身。 “这么早?” “明天再来看周老,等周老醒来了,帮我给他说一声吧。” 席景鹤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元晞本意拒绝,席景鹤却执意将她送出医院,并让杜和亲自开车将元晞送了回去。 接下来,他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车祸的后续事件,肇事司机的赔偿,尽管已经派了人去处理,可席景鹤还是认为外公的事情还是亲自过手比较好。 还有那两位去世的外公身边人,做司机和秘书,跟了外公也有一段时间,作为雇主补助照顾一下还是应该的。 席景鹤再度忙碌起来,席子易打来的电话,也没有接。 ……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三天的缘故,元晞的精神非常好,练习画安神符的时候,一口气画了数十张,都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轻松自在,如鱼得水,竟然一口气成功了好些张。 安神符不同于辟邪符,要有特定的条件下才可以作用,它的作用很大,就算没有受到煞气困扰,在佩戴了安神符之后,也有作用好处,譬如工作时候更加专注,学习的时候效率更高,偶尔还能神棍地客串一下,治治失眠。 所以说,对于现在的人们,这个安神符的作用可比辟邪符好用多了。 元晞开始学习安神符也就是之前祁静然来找她的前一天的事,给祁静然的那一张安神符也是她唯一成功的一一张。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要练习好一段时间这个安神符,就像是之前练习辟邪符一样。谁知道,在吃了道莲莲子之后,画符都如有神助,安神符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进行下一符箓的学习了。 原来只以为道莲莲子是帮助提升了望气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份意外之喜。 元晞很是高兴,收拾了东西,早早睡下。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不敢断了晨练,在院子里面打了一套拳,又站了一会儿桩之后,元晞才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随意的衣服,打算去外面走走。 再等一会儿,就去医院看周老。 虽然断了三天的习惯,但元晞还是清晰地记得自己上次走到的地方,便继续了自己在江州城市中的寻龙摸脉。 望气术的提升果然明显,在寻龙过程中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她顺着脉络清晰的龙脉一路朝前走。 “这里应该是一个结穴点了。”元晞脚步一顿,随即拐了个弯,一眼便看到了前面的街心公园。 因为是开放式的休闲公园,所以来往的行人很多,也许这些人没有发现,但是在元晞的眼中,这个公园中的草木显得格外的茂盛葱郁,并没有一般大城市中草木应该有些灰尘,反而显得绿意盎然,干净生机。 这大概便是结穴点的作用。 元晞慢慢走着,感受着周围升腾的生气——只有自己能够看到,感受到,别人都无法触碰到的东西,轻轻游走着,似乎与自己血脉中的什么东西相互呼应。这种感觉,很奇妙。 这个结穴点虽然不是大穴,只是一个*眼,但是来往行人多,带动它的生气流转,自然会让它更加的强壮。而反过来,它又会滋养常常呆在这里的行人,尤其是早晨在这里锻炼的老人们,不说无病无灾,可身子更加康健一些,却是没问题的。老年人,不就是求个身子康健? 这样的穴眼气场,虽然无法庇佑一家富贵,但是在元晞看来,这样福泽一方,才是更应该的。 元晞找了张石凳坐下,因为是冬天,所以石凳显得意外冰冷,她坐下的时候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元晞闭上眼睛,静静享受晨曦的和煦阳光。 “呀!”一个肉呼呼的小身子突然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元晞的腿。 元晞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双黑葡萄似的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干净又纯粹,有着大人眼中没有的光芒和澄澈。 是一个小孩,很小很小,也就元晞小腿多一点那么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学会走路,脚下有些不稳,却干净利落地瞅准了自己的目标,一下子扑了过来。 小孩子长得很可爱,江州滋养的白皙软嫩的皮肤,带着虎头帽,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福娃娃,可爱极了。 元晞被小孩子的目光萌化了,脸上难得的多了几分浅笑,又伸手,碰了碰他娇嫩的脸。 “你是谁啊,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 元晞刚刚问完,就看到一个老人冲了过来—— “哎呀!轩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吓死爷爷了!”头发花白的老人着急到不行,又尴尬地看了元晞一眼,眼底却有警惕,“不好意思啊。” 元晞摇摇头,收回放在小孩子脸蛋上的手:“没事。” 现在拐卖小孩子的事情很多,她这个不常看新闻的人,都见了很多类似的新闻,可想而知,这位老人会关心自己的孙子,怀疑元晞这一个陌生人,是应该的。 只是,当老人想要将自己的孙子抱走的时候,那小孩儿刚刚离开元晞,便哇哇大哭起来。 “轩轩!轩轩怎么了啊轩轩!”老人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小孩子哭得很伤心,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看得人心疼。他的脑袋还一直往后仰,手后不断地朝着元晞的方向抓,尚且不能说话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 元晞有些不解,可是眨眨眼睛,看到这个叫轩轩的小孩子身上那层薄薄的黑雾之后,便明白了。 那老人很着急,看着孙子一个劲儿地往元晞的方向挣脱,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试探性地将孙子放下—— 轩轩一下子扑到了元晞的脚上,瞬间收了哭势,用还带着泪珠儿的眼睛,笑弯了,乐呵呵地看着元晞,开心极了。 老人一下子为难了:“轩轩这是怎么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后面这句话是对元晞说的。 老人也很纳闷,这段时间轩轩是有点不对劲,可是也不至于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这么亲近吧! 元晞却微微一笑,突然问道:“老人家,您的孙子,最近是不是经常夜里惊哭,包括平日里,偶尔也会无缘无故的大哭?” 老人眼睛一亮:“哎哟,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啊!”他一拍腿,顺溜儿地在元晞旁边坐下,倒起苦水来,“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吗?轩轩之前还好好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是没有缘故的哭,一哭起来吧,就不吃饭,这小脸儿啊一下子瘦了这么多,要是我儿媳妇儿和儿子回来看到这个样子,指不定怎么埋怨我们这些老人呢。” 听这老人说来,这小孙子应该是最近才放到他们这边来带一段时间的,结果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老人家心疼孙子,又担心子女埋怨,心下焦急,见了元晞便忍不住倒苦水。 老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元晞耐心地听着,而轩轩则扑在元晞的膝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指,就这样也觉得很开心,自得其乐。 老人话说得差不多了,才总算是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轩轩的情况的啊?” 元晞摸了摸轩轩的头,逗弄了一下他,说道:“小孩子应该是惊到了。” “我也去看了中医西医,吃了药,可都没用啊。”老人不解。 “不是那种惊到,而是……”元晞想了想,“是不是孩子的长辈,某天夜归回来之后,抱了孩子?” 元晞猜测,应该是轩轩的长辈回来得太晚,又恰好经过了某个煞气中的地方,身上带了一点煞气,还未来得及自然消散,便抱了承受力弱的小孩子,沾染到了小孩子身上。 轩轩这样的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大人无论男女,气血旺盛,一般都会对弱一点的煞气有抵抗力,可孩子不会,孩子太过于娇嫩,也太过于干净,偶尔会看不到不干净的东西,也更加容易沾染上煞气。 轩轩就是因为沾染上了煞气,所以才总是啼哭不止的,元晞刚刚就是在轩轩的身上,看到了一层薄薄的黑雾,那就是轩轩身上沾染的煞气,这几天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扎根了。 老人家都是有点相信这些东西的,听元晞意有所指的这么一说,顿时吓到了:“难道,难道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题外话------ 呃,虽然是100章,但恰好遇上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只更了个9点了。什么不舒服?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是为了减肥运动结果把自己累得浑身酸痛的我这个运动残废……咳咳。 正文 章101 更近一步 老人家怕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找个高僧道士什么的,为孙儿做一场法事。 在这些心疼孙儿的老人面前,什么迷信都要靠边站,只要能够帮到自己孙子的,什么事儿他们都会去做,更何况只是小小的一场法事? 老人倒是没有去想,元晞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或者说,其实老人心里面本来就有这种猜测,元晞的一句话,不过是帮他坐实了这份猜测罢了。 元晞似笑非笑地看了老人一眼,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您说的,是鬼?” 老人被元晞的直接吓了一跳:“可不是……哎,说不得说不得。”还恨不得伸出手把小孩子的耳朵给捂住。 元晞摇摇头:“我说的不是鬼,只是一点煞气,您可以理解为不洁之气,和鬼是有区别的。” 老人瞪大眼睛,似乎没有听明白元晞说的话。 “哎,反正……”元晞正打算说请个安神的东西给轩轩带上就好,顺手抚摸上轩轩的手臂,心念一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元晞手一抖,只感觉手心似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窜了进去,仔细一看,竟然是轩轩身上的那些笼罩附着的黑雾般的煞气,疯狂地钻进了元晞的体内,眨眼间便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咿呀?”轩轩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轻轻的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小孩子这些天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不会说话便只能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饭也吃不下,几天便极速消瘦下去。可是现在,几天以来的不舒服感觉却突然没有了,精神有些萎靡的轩轩,一下子便生龙活虎起来,跳开元晞的膝头,哈哈笑闹着玩了起来。 元晞身为风水师,体内生气运转,会自觉排斥周围的煞气,也是元晞行走在阴煞之地,却不会沾染上任何煞气伤害到自己的缘故。 轩轩能够感觉到在元晞身边是舒服的,元晞周身的生气会帮助轩轩压制他身上的煞气,且轩轩身上本来煞气就不多,只是孩子脆弱娇嫩才感觉尤其难受。所以,轩轩才会对元晞格外亲昵,扑在她的膝头,一离开就大哭大闹。 老人也震惊的看着这么一幕,不解地瞟了瞟元晞,直觉孙子的改变和她有关。 元晞感受着体内,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轩轩现在好了,也许只是晒晒太阳的缘故。”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暖暖笑容。 老人犹豫不止:“你……” “给一块钱吧。”元晞笑道。 与人钱财,替人消灾——风水师的规矩,可不能破。 老人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摸出一张一块钱,递给了元晞。 元晞拿了钱起身,轻轻道了声别,走过轩轩身边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脑袋,才脚步轻快悠然地离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老人,和开心玩闹的小孙子。 …… 元晞这才知道,自己的望气术在道莲莲子作用下进步一大截,代表着什么。 她竟然能够吸收煞气! 而且,这些煞气在进入她的体内之后,顺着经脉运转,经过丹田,竟然化为她体内修炼的生气的一部分,且使她体内的生气壮大了些许。 尽管只是分毫,可元晞可以想象,若是她吸收很多的煞气呢? 当她体内的生气越来越多,必然可以达到生气外放,指挥如臂的境界,那到时候,才是不用任何法器,一草一石,皆可成法——这是望气术,也是风水师的最高境界。 元晞又意外又惊喜,就像是她本来在爬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刚刚走了一个开头,接下来还有漫长而艰难的路程,也许需要她的一生,一辈子去跋涉漫途的。 却突然有人告知她,有一条捷径能够轻轻松松上山,足以减少原本一半的路程! 以前元晞并未奢望过,自己能够达到元家先祖的国师水平,但现在,她竟觉得,自己也可以期许一下? 总之,她期待的,她的梦想,她想要的未来—— 终于更近了一步。 …… 元晞还是没忘了去医院探望周老。 “小晞来了?其实只是住院观察一下身体,不用这么担心的!”虽然这样说,但周老见到元晞来了,很明显非常开心,笑得亲切而开朗。 元晞递上一本书:“给您带的,解解乏。” 其实这是元晞早就想送给周老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间,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送出去了。 周老一入手,便感觉到了这本古籍的不凡。 带着淡淡的香味,入手一抖,便会听到清脆的响声,光润如玉,细薄坚,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澄心堂纸!且这并不是近代仿造出来的澄心堂纸,而是实打实的古物,身为大收藏家还不至于会对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震惊的是这古籍的出处——宋代!竟然还保存如此完好! “宋代的文人手抄本诗集?恐怕是天下唯一的孤本吧!”周老的声音有些颤抖,竟然险些拿不住这本古籍,却又很快心疼起来,老心肝儿扑通扑通跳着,就是担心自己刚刚万一手滑了。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小心点,随手就这么拿出来了!”周老又忍不住埋怨。 一个爱古如命的收藏家,看到元晞就这样对待一本珍贵无双的古籍善本,竟然随意揣在背包里时,简直心疼到不行。 元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呵呵,它保存得挺好的。” 随手在家里面拿的,结果看周老的态度,好像十分珍贵的样子? 元晞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她外公那里好像有一箱子这种古籍的话。 “送给你了周老。” 周老眼睛一瞪:“小晞!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能乱送人了!快点收好,可以当传家宝的!”说着,周老将古籍塞给元晞,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似的,又忍不住啧啧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手段,竟然将这本古籍保存得这么好!” 元晞哭笑不得,推拒了周老递过来的手:“周老,很早我就打算送您一本,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而已。其实……这种古籍,在我家有很多,都是我外公的收藏,祖上传下来的。” 周老道:“你也知道是你外公的收藏啊,那就更不能送人了。” “反正您不必在意,安心收下就是。”元晞也没想到,随手拿了一本,结果是周老眼中的珍贵之物,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收下,总是说心里不安。 那她能说,她外公根本就不重视这些书好吗?外公在意的都是那些风水书籍,说那些是家族的传承,是家族的根本,这些劳什子古籍善本的,向来都是锁在箱子里面,不知多久才能见一次阳光。若不是因为家里房子总是摆有法阵,对这些古籍有一种天然的保护作用,否则老早就腐朽在角落恐怕都无人知晓了,还不如送给周老这样的爱惜之士。 周老很固执,他认定了这个东西珍贵,元晞应当好好存下去,便死活不愿意收下这件礼物。 “那您拿去看看,再还给我行不行?”元晞只得退一步。 周老眼睛一亮,连声答应:“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是要提出的。”语罢,周老已经拿起古籍,小心翻看起来,如痴如醉,是沉心于纸页,也是痴狂于那别具一格的字体。 元晞看周老十分认真,起身打算出去走走,免得打扰他。 席景鹤却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今天他穿得比较随意休闲,不是复古的三件式古典西装,而是高领针织衫配长款呢子大衣,这种搭配最挑身材,但凡身材有一点不完美,脖子短了之类的,穿着便是滑稽,缺点更是缺点。 可是这样的搭配在席景鹤的身上,便是描述不尽的俊朗帅气,褪去古老贵族的矜贵,披戴上的,是模特般的耀眼光芒,一如画报上走出来的男模,眉目疏朗,贵气傲然。 他看到元晞也是一愣,随即冲她浅浅一笑,面上覆盖的冰雪瞬间融化,暖意涌动,眼底好似有金光浮跃,熠熠生辉。 “你来了?”他轻轻道,温柔好似潮水将元晞包围。 元晞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来看周老。” 席景鹤看了看病床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进来的外公,忍不住微微一笑,眉眼生动,俊朗如画:“看来你送来了外公很喜欢的东西。” 元晞也回头看了周老一眼,笑了笑。 “外公。”席景鹤走过去,不得不打扰了外公,“您让我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妥当了。” 周老一下子从痴迷状态中抽离出来,神情凝重:“我说多给一点抚恤金,你没忘吧?小刘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哎。” 可惜那白玉观音像虽然庇佑了他躲过一劫,却没能庇佑另外两人,给两个家庭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灾难打击。 席景鹤微微颔首:“嗯,会负责两家孩子从小学到大学的读书费用。” “那就好。”周老叹了口气,心情一下子低落。 席景鹤给了元晞一个无奈的眼神,元晞也无可奈何,歪了歪头。 没想到会让原本心情雀跃的周老,一下子沉静起来。 周老摆摆手:“不必在意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难免伤怀了些。” “您安然无恙,便是我们的最好期望。”席景鹤如实说道。 ------题外话------ 家人临时说起要去云南,自驾游,雷厉风行的,真是说走就走,出发时间是明后天,时间在一周左右,所以现在开始存稿,以保证每天的三千更新不断。当然,只是保底,在条件允许(有wifi)的情况下,还是不会只更三千的,五千还是有的吧,嗯,虽然不敢完全保证,只能说尽力……鳖打我!我是无辜滴啊!看我真挚的眼神儿~ 正文 章102 顺其自然 周老拍了拍孙子的手背,笑笑:“不用担心,你外公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儿给打垮。只是有点伤心罢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 席景鹤弯了弯唇,就在周老床边坐下,顺手捞起元晞送来的那本古籍。 “晞晞送的?”他随口问道,口中称呼得亲昵,却没有任何阻碍或者不自在,顺畅自然得好似已经千百遍称呼过这个名字。 周老听着,意味深长的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嗯,宋代的诗集孤本,澄心堂纸,虽然不知是出自哪位名人之手,但是看这手桀骜不凡的字,应当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唔,还需要好好研究……” 周老说着,便沉溺进了古籍中,眉头深锁,很是苦恼。 席景鹤并不担心外公此时的苦恼,他只担心外公会因为两人的去世而伤心。其他无所谓,外公好好的便是。 “对了,小晞,病房空气不好,让阿鹤陪你出去走走吧。”周老突然说道。 元晞笑道:“您老觉得我们碍眼了?” “你也知道啊!”周老开玩笑说道,又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快去!” 席景鹤走向元晞:“下去花园走走?嗯?” 元晞点点头。 周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动,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这次事故,生死一线之际,让他突然也明白了,有些事情,无所谓适合还是不适合,也许就是无心落下的一颗种子,反而会开出最美的花? 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顺其自然罢。 笑着摇摇头,周老又低下头看书了。 …… 这栋楼是医院的VIP病房区,所以显得格外的清静,来往人不多,并不像是前面门诊大楼的嘲杂喧闹。楼下更是绿荫成趣,随处可见树木,舒服漂亮得不像是医院,反而像是公园。 偶尔会有病人在这里散步,不过也是寥寥两三人,通常两人走出很长一段,都不会遇到一个人。 “周老是个很豁达的人,不会像你担忧的那样看不开的。”静默中,元晞主动开口道。 席景鹤侧头看她:“我明白,只是希望他老人家能够更加舒心。” 元晞莞尔一笑:“你很孝顺你的外公。” 而且这份感情绝对不会有任何作伪,却是不理解,为何席景鹤会和他的父亲关系那般的恶劣,所谓血浓于水,两人之间怎么会如此矛盾相见? “对于我来说,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席景鹤意味深长,一句话透漏了很多意思。 元晞一怔。 旁边突然冲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儿,虎头虎脑地撞了上来,元晞一时没反应过来,席景鹤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又伸手扶住了险些跌掉的小孩子。 元晞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后一个用力,便猛地撞进了一个意外温暖的怀抱。 席景鹤是高高在上的冰山,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没有温度的,可是现在这一刻,元晞竟然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荒谬念头冒出来。虽然很快就打散。 席景鹤的怀抱是温暖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瞬间将她包裹。 这个男人无疑是广博包容的,他的气息对于元晞来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穿透力,竟然让向来镇定自若的元晞在这一刻,脑子一片空白。 而对于席景鹤来说,冲击力更大,软香温玉入怀,百炼钢铁都化作绕指柔,刹那间他的心柔软到不可思议。 “谢谢你!”稚气的声音响亮,这才打破两人之间的奇妙氛围。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面前这个矮小的瘦弱的小孩子,病号服显得他脸色苍白,可是手上的彩色足球却是如此的鲜活。 小孩儿摸了摸脑袋,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莽撞了。” 他对元晞道歉,有模有样的弯腰欠身,小小年纪却老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元晞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以后小心一点。” 小男孩高兴地咧开嘴,露出掉了门牙的牙龈,又好笑又可爱。 “姐姐和叔叔是情侣吗?很般配哦!”小男孩突然挤了挤眼睛,作怪的模样多了几分小孩子的调皮,也让元晞哭笑不得。 “你误会了,姐姐和……这位哥哥,不是情侣。”元晞忍不住解释。 小男孩使劲儿晃着脑袋,振振有词:“哼!我才不信呢!你们刚刚抱在一起,妈妈说过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这样做的!我知道!不要骗我啦,我很聪明的!你们这么大了,交朋友又不会被妈妈骂!” 元晞一时之间无从解释,面对孩子的稚言稚语,只得拨了拨头发。 席景鹤站在元晞身后,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 “小明!小明你在哪儿?”清脆的女声在远处高呼。 小男孩踮起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哎呀,护士姐姐在找我了,我要赶快回去了,姐姐叔叔拜拜!” 元晞刚刚抬起手,小男孩儿就跟一阵小旋风似的冲出去了,眨眼间就不见了声音。 元晞笑笑,放下手:“真是可爱。” 席景鹤却淡淡道:“可我……为什么是叔叔?”他看起来很老吗? 元晞瞟了他一眼,清冷如月的脸上忽的浮现浅笑,两分俏皮,说不出的灿烂鲜活:“看起来的确是叔叔了。” 席景鹤似笑非笑看她:“那你要叫我叔叔吗?” 元晞头一偏:“不要。”抬脚便走。 席景鹤跟了上去,踩着她的步子,一前一后走着,却节奏合拍,莫名和谐。 一股风吹过,虽然还残留着冬天的冰冷,可仍然能够感受到夹杂在其中的,淡淡的春天的气息,那是万物苏醒,草长莺飞的味道。 也许现在还很淡,但它迟早会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明显,然后—— 春天来了。 …… 周老就在两天后出院,周老出院元晞自然要去接他。 席景鹤也在。 元晞来的时候,东西差不多已经收拾好,被助理送上车了。 周老也换好了衣服,一身唐装,虽然头发花白,却也是儒雅精神的老爷爷。 元晞恭祝周老出院,周老也拉着元晞,让她上自己那儿去坐坐。 许久未去拜访,周老主动提议,元晞自然没有拒绝。 周老这次逃得大劫,当得好好庆祝,庆祝的方法就是好好吃一顿,陪坐末席的自然是席景鹤和元晞。 今天难得高兴,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整个周宅都是和气融融的。 周老脾气好,待人也好,得人心,他身边的这些人,无论是跟他好些年的,还是最近才开始在他身边做事的,都很敬爱这位和善的老人,当然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原本为了周老身体着想,菜单上有一些禁吃的菜,不乏周老特别喜欢,却也很腻的红烧肉,今天在席景鹤的默许下,也没有太过于顾及,难得开荤,周老也吃得高兴。 不仅如此,周老还老顽童地似的抱怨自己之前吃得就像是兔子,恶人孙子从不允许他吃太多的肉,可是憋死他的,想当年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无肉不欢的主儿,今儿怎么就落得连肉都不得沾的地步了。 ——这般大倒苦水,元晞轻轻一笑,席景鹤只有无奈。 宴席尽欢。 午饭过后,周老有些困了,元晞也正好起身告辞。 周老本来还想留元晞下午多玩一会儿,不过元晞还是决定回去了,改天再来看周老。 约定了周末再过来,周老才乐呵呵地上楼。 “我送你。”席景鹤道。 元晞点点头。 席景鹤拿了车钥匙,没用司机,亲自开的车。 两人一路鲜少说话,却意外的,两人都不觉得尴尬,反而相处自若,偶尔说两句,再自然不过,倒是没有元晞想象中的沉默无言。 到了元晞家门口。 “要不要进去喝杯茶?”下车的时候,元晞的动作一顿,问。 结果席景鹤点头应道:“好。” 家里没有任何人,宽敞的别墅便显出了几分冷清。 原本前几天,席景鹤便说了要在这花园中喝茶,结果周老出事,匆忙赶过去,喝茶的事情也搁置了,今天倒是完成了几天前的事情。 元晞翻找了一会儿,竟然从冰箱角落找到一罐英国红茶。 她这才想起来,爸妈上次回来的时候念叨过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买回来的,只是两人都不是很喜欢喝,才丢在了这里。 席景鹤恰好走过来。 “有你说的红茶,只是,跟中国的茶是一样的冲泡方法?”元晞不懂怎么泡英国红茶,便只得问席景鹤。 席景鹤眸光一动:“你还记得。” “什么?”元晞没听清楚。 “没什么。”席景鹤一笑。只是意外,你竟然记得我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这样的你,我怎能不心动。 “我来吧。”席景鹤还是决定亲自出马,“或许,有没有点心饼干之类的,可以装在盘子里。” “这个有。”元晞记得过年的时候爸妈买了很多零食,可惜她不喜欢吃,就扔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 元晞找出这些饼干点心装盘的时候,席景鹤也已经弄好了。 热水冲泡开红茶茶叶,加两片新鲜的柠檬,装在骨瓷茶杯中,配上点心饼干,便是完美的下午茶。 ------题外话------ 昨天断更我就不解释了,但是今后几天不会断啦,保证! 正文 章103 十九 元晞还以为自己会吃不惯这所谓的英式下午茶,结果真的品尝的时候,却觉得味道其实很是不错。 加了柠檬的英国红茶味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奇怪,反而很是独特,比之中国的茶,又是另外一番风味。 席景鹤举止华贵,捏着骨瓷的茶杯,手指衬托得纤长而优雅,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从容笑意,再加上周围花园背景,就是一副完美的贵族下午茶油画,更是大师手笔,连披戴的光芒,都显露出一种道不明的耀眼和特别。 大概连席景鹤都没有发现,现在自己的状态有多么的放松自在,惬意的眯起眼睛,冬日暖暖阳光抚过,最是暖人心扉。 甜点饼干的味道也很不错——他很喜欢吃甜食,大概是以前在岛上苦训的时候,为了不因为低血糖晕倒,总是习惯塞点有甜味的东西在嘴里,后来就慢慢成了习惯,成了喜欢。 元晞看着一盘子的甜点,自己没吃多少,倒是席景鹤以看起来优雅实则并不慢的速度,吃掉了大半盘之后,又站起来为他重新端了一盘。 两人坐在小花园中喝茶,没有多少交谈,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气氛在流淌。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元晞耳朵灵敏,转头朝着客厅看去。 走廊拐角走出来两人,赫然是方爸方妈。 元晞只是愣了半刻,就走了过去。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之前没听你们说过?”元晞顺手接过方妈手上的行李包。 方爸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元晞上楼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生日?”什么生日? “你十九岁的生日……”方妈一回头,看到从花园外走进来的高大年轻男人,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女儿,呵呵笑了起来,“哎哟,这不是小席吗?好长时间都没看见了,今天是……哦哦!是来找我们晞晞玩儿的啊!” 方妈在那里挤眉弄眼,对席景鹤的到来,显然乐见其成。 她觉着席景鹤这孩子真是不错,晞晞今天十九岁生日之后,也是快要二十岁的女孩儿了,早点找个对象没什么不好,处两年看,不合适再找别的,年龄也不会过大。 ——方妈倒是盘算得好,只是思维跳跃,已经将席景鹤看做是自己的备选女婿了。 哦,当然,转正还是需要时间的。 只是方爸却没有这样的热情,警惕冷淡地对席景鹤点点头,表示问候。 自家宝贝女儿才回家多久?怎么可以就被半路插进来的一个家伙给夺走呢? 尽管上次和这小伙子喝酒喝得挺尽兴的…… “叔叔,阿姨。”席景鹤双手放在身前,彬彬有礼的样子,格外绅士,清俊疏朗的外表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在褪去华贵的光环和隐藏了逼人气势之后,席景鹤理所当然会成为无数女人心中的梦想,包括丈母娘眼中的好女婿。 方妈越发的热情,拉着席景鹤在沙发上坐下:“小席!正好你今天在,那晚上就别走留下来吃饭吧!我们晞晞十九岁生日呢!” 席景鹤这才想起来,刚才两位好像的确是说了——元晞的十九岁生日? 他并未收集过元晞的私密资料,只知道她不过才十八岁,却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恰好遇上,莫不是缘分? 正好元晞帮着方爸方妈放好了行李,从楼上走下来。 “晞晞,你这是忘了自己的生日了?”方爸关切地看着女儿,见她一脸懵懂,便知道她对生日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点感觉。 元晞回想以前:“嗯,在山上的时候,没有过过生日。” 山中岁月不知年日,又怎么会去计较什么生日呢?也许更小的时候,她心里面有过失望,不过在各种知识充斥了她的大脑和生活之后,她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将方爸方妈说得心里一酸。 哪一个小女孩儿,童年的时候不是最期待自己的生日,可以得到漂亮的礼物和洋娃娃。唯有他们的晞晞,明明漂亮又懂事,可以得到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最后却把自己的童年留在了深山老林中,身边只有一个老人,连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以前也是逢年过节才会去看元晞,生日倒是真的很少去,这下便更加觉得是自己忽略了女儿,愧疚到不行。 还好,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方爸方妈简直无比庆幸自己两人能够有机会在今天回来,还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如果在晞晞都回家的情况下,还遗忘了她的生日,那他们这个做父母的,就实在是太失职了。 “家里还有什么菜吗?今天可要做得丰盛一点!”方妈捋起袖子就准备开始大展身手,让女儿好好品尝一下她的手艺。 元晞跟着方妈进了厨房:“没什么东西了……” 她一个人在家,自然吃得很简陋,清粥小菜就能对付一顿,她对嘴上的吃食本来就不是很挑剔,管饱就行。 方妈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未满有些心疼女儿:“一个人在家也不能这么随便吃啊,不行,妈妈不能再出去了,以后得好好照顾你才行了!” 方爸也跟了过来:“还是去超市买点菜吧,我上去换个衣服!” “算了,爸,你们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我去吧。”元晞提议。 “你做寿星的怎么能出去买菜呢?”方妈和方爸意见一致。 结果,席景鹤突然冒出来:“不如我去?” 方妈看到席景鹤带着笑意的脸,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 方爸想要说什么,被方妈捏了一把,瞬间噤声。 “嗯,晞晞你就和小席一起去好了,小席还可以帮你提东西!”多好的机会怎能不撮合? 元晞没多想,只是点点头。 正好席景鹤的车子就听在门开,开车去超市,不过五分钟。 两人推了一辆超市小推车,走在超市来往的人群中,就像是一对普通平凡的新婚小夫妻,如此般配的一对,旁人总会给一个会心的笑容。 就连售货员在推销东西的时候,言语间都是含糊暧昧,大概是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元晞没听出来,而席景鹤则是没有主动去解释。 “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你的生日,中午和外公一起大吃一顿了,正好?”席景鹤也感慨这个巧合。 本来是为了外公出院大吃一顿,结果算不算是和她一起庆祝了生日? 对于生日,元晞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代表自己的年龄又大了一岁,而接近那个二十二也更近了一步。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元晞总是会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明的眸子竟然出现了难得的迷茫。 席景鹤观察何等敏锐,元晞的心思仅仅流露了一丝,他便感觉出来,便用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生日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 “什么?”元晞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席景鹤选了几样食材,放进推车,笑道:“你待会儿便知。” 元晞弯了弯唇,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方爸方妈都已经换了身衣服,又整理了一下东西,刚刚从楼上下来,就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元晞和席景鹤。 晚上的饭菜,是大家一起帮忙。 让方爸方妈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席景鹤是一个绝不动手的贵公子,谁能想到,在收拾这些菜的时候,他的动作竟然比元晞还要迅速麻利。 两人很快理好了菜,由方爸这个厨房助手洗菜,切菜,最后,交由大厨方妈。 方妈平时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不过妇人也有不同,在这三尺灶台上,家庭妇女就是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任谁都要退避三舍。 虽然方妈做不出那些精致名贵的菜,可这些家常菜却是她拿手的东西,整个过程,对咸淡的掌握,都烂熟于心,从容不迫,行如流水,一盘盘菜便在她手下完成,端上了饭桌。 方家是一张大圆桌,这会儿竟然堆了个满满当当。 最后,方妈还从厨房端了一碗长寿面出来,放在元晞面前。 “好好吃,一口气吃完,吃了长寿面,就能幸福安康,和乐美满!”方妈笑着,眼中有母性的光辉。 幸福安康,和乐美满——这也许是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儿女能够做到的。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原本对生日没什么感觉的元晞,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碗热腾腾长寿面,竟然有了心头一酸,险些伤怀落泪的感觉。 最后还是她的自制力强,忍住了,认真吃起面来。 味道很好,是妈妈的味道。 而她旁边的,席景鹤同样有些怔愣。 这些饭菜不算惊艳,却意外地和他口味,一股温暖,直入心底。 外公待他很好,却取代不了妈妈的位置。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品尝到了属于妈妈的味道。 他的母亲做菜并不好,甚至总是烧糊,远远比不上面前的这些美味,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却让他怀念至深,至今难忘。 而记忆中那个味道,也与面前这些菜的味道,诡异的重合起来。 “晞晞,生日快乐!” 正文 章104 蛊虫 元晞的十九岁生日后不久,便迈入三月份。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开学了。 对于学生们来说,开学莫过于最为痛苦的日子,要从悠闲的寒暑假抽离,重新迈入学校生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大学生也不例外,在大学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玩,期末考试还要困扰于挂科的时候,大学生们同样讨厌开学,讨厌上课。 元晞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有些期待。 她的朋友不多,吴清影和苏萌都算得上是一个,而她们已经一整个寒假都没有见面了。吴清影回了京城,只是偶尔给了元晞几个电话。而苏萌则是跟着家人去了家里在三亚那边的别墅,躲过冬天的寒冷,过了一个温暖的寒假,只是玩得乐不思蜀,元晞这里几乎就没什么她的消息。 要开学的前几天,两人倒是都给了元晞电话,打算提前返校,三人先在外面聚聚。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除了逛街,也就是逛街了。 元晞本来没有这个爱好,无奈两个好友是逛街的狂热爱好者,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吴清影,逛起街来也是战斗力爆表,每次两人在商场逛一圈下来,手里面都是一堆的袋子,全是战利品,学校的衣柜都快塞不下两人的衣服了。 在出门逛街之前,三人先整理了宿舍,收拾好了东西。 提前返校的人其实不少,大家虽然抗拒开学,可抗拒的是上课,又不是呆在学校。相反,大家都喜欢呆在学校,周围朋友多,玩儿的也多,比在家里无聊着可要好多了,这说来也是矛盾。 只是在收拾宿舍的时候,元晞的目光时不时地在苏萌脸上扫过,心中略微有些诧异。 苏萌双手叉腰站在床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收拾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坏脾气,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元晞走过她身后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元晞的肩膀,将她拖在怀中—— “喂,小晞晞,我可是看到你的眼神儿一直在瞟我了哦!说罢,是不是暗恋上我了?”苏萌眉飞色舞地说道,还捏了捏元晞的脸,发现看起来消瘦清冷的元晞,原来脸上的肉肉还不少,仔细一看,竟是有点点可爱婴儿肥,顿时咧嘴一笑,“放心啦,看你小妮子长得这么漂亮的份儿上,就算我不接受你……也不会拒绝你的啊哈哈哈!” 苏萌仰天大笑,得意洋洋。 吴清影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默默收拾东西。 元晞想要站直身子,却又不敢用力太过,免得伤到小胳膊小腿儿的苏萌。 不过,她还是竭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苏萌说道:“萌萌,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难道是我魅力过人,桃花运不断?嗯,我也发现了!”一个寒假不见,苏萌插科打诨的能力大肆上涨,这会儿还冲着元晞挤眉弄眼呢。 元晞拍开她又想要捏自己脸的手,正了正脸色:“我是说真的,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最近有什么不对劲?” 苏萌看出来了元晞的认真,便没有再这么糊弄了,仔细想了想,回答:“没有啊?最近我胃口不错,睡得也很好啊!可惜就是晒黑了……” 这孩子,眨眼间就又扯开话题了。 元晞拉了拉她,严肃道:“萌萌,你真的很不对劲,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 吴清影也走了过来,凑近看了看苏萌的脸:“没有不对,很正常啊。晞晞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萌耸了耸肩,很是不解。 两人都不明白为何元晞为突然这般郑重。 元晞道:“是只有我能看到的……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一名风水师。” “原来是元大师,失敬失敬,能否给我算算流年命程,有没有桃花运啊!”苏萌以为元晞在开玩笑,便一个劲儿地打趣。 吴清影用手肘撞了撞她。 她发现元晞此时的脸色很认真,而按照元晞这个人的性格,更是不会开玩笑的,难道…… “晞晞,你说的是真的?”吴清影认真问道。 元晞点点头:“若你是不信……萌萌,你的父母一个五十有二,一个四十有九对吧,你的妈妈,是在三十岁时候生的你,生产时候难产,之后就一直体弱多病。你的父亲……”元晞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想起“风流花心”之类的,说的可是朋友的父亲,这是人家的*,贸贸然提出只会不妥。 想了想,她又继续道:“你是家中独女,但你的母亲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应当生了你的哥哥,可惜你哥哥在三岁的时候便夭折。” 苏萌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元晞。 很明显她的记忆不会出错——她可从未跟元晞和吴清影说过家里的事情! 就算元晞无意中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她的家庭,但是她有一个三岁夭折的哥哥,这件事情,除了家里几个最亲密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的! 那元晞……莫非是…… “嗯,我是看出来的,观相。虽然我并不精通于此道,主修的是风水望气,但是我家里特殊,对这些方面也有几分涉猎。不过……抱歉,说出了你的一些*。”元晞含着歉意道,神情却非常的认真。 “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苏萌神情怔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可她有些呆滞,很难将元晞,和那些传闻中的神棍联系在一起。 其实苏萌是标准的无神论者,她老爸这些当老板的很相信这些,她也见过老爸请过风水师到家里来,只是她都是嗤之以鼻,认为那些人是骗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她也曾经去求过签,算过命,可那些号称是高人的,却一个个言语糊弄,摆明了骗人,这也让她更加不相信所谓的风水命理。 可是,她的身边竟然冒出来一个风水师?而且还一口就说出来了她的家庭情况,包括夭折的哥哥……这些都是能看出来的? 苏萌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但这不是重点。”元晞皱了皱眉,“萌萌,我作为风水师,修炼望气术,便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鬼?”苏萌眼睛一亮,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元晞摇头:“不是鬼,是气,煞气。你现在的身上,虽然很淡,但是有煞气,而且这种煞气很独特,像是……蛊虫。” “蛊虫?那是什么?”吴清影也是一脸的好奇。 在知道身边有这样一位风水师之前,她们都只是在小说电视上看到过这些东西,从未有过了解,这会儿自然是好奇心高涨。 “苗疆蛊虫,虽然与正统望气炼气有差距,是偏门,但也是很神秘的一门术法。”元晞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 三百六十道,条条皆是大道。大道通天,殊途同归。 类似于湘西赶尸,苗疆蛊术,种种秘术,都是起源于上古巫术,算得上是历史渊远。因此,就算有望气术在身,元晞也不敢有任何的小觑蛊术。 比如说现在,若不是刚才无意中的一个发现,元晞也发现不了苏萌身上的不对劲。蛊术能够传承多年,至今仍然尚存,自然有它的道理。现在看来,果然非同一般。 苏萌将元晞的话想了一遍,顿时变了脸色:“晞晞你的意思……是我中了蛊?” 她想想就脸色煞白。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蛊虫,但电视她也是看过的,反正描述得是极尽恐怖。 而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体内也许有那些恶心的小虫子,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 “啊!”她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有些慌张地说,“晞晞,你既然能够看出来,那肯定有办法对付这个蛊虫是不是?你快点帮我取出来啊,我怕!” 说到底,苏萌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听到这些诡异的事情,心里自然只有害怕的心思。 吴清影连忙将手放在苏萌肩膀上安慰她,又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你先不要慌。”元晞也对她说道,“我要先检查检查,你的体内是不是真的被人下了蛊。而且,我对蛊术只是了解,要怎么解决,我还要思索一下。” 苏萌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元晞的手,心里害怕极了,差点儿哭出来。 她心里只是祈祷,希望是元晞看错了? 可事实证明,元晞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当元晞和吴清影扯了椅子过来搭好,让苏萌趴在几张椅子上面之后,掀起她的衣服,露出白净的后背。 元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之前她发现了自己体内的生气可以离体,虽然距离不远,但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而现在,她的望气术大迈步,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 元晞五指并拢成掌,放在距离苏萌的背还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便轻轻催动体内的生气,朝着右手涌动而出。 生气从掌心泄出。 吴清影是肉眼凡胎,虽然看不到生气,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了,大概就是室内冰冷的空气,突然增添了几分暖意。 而苏萌的感觉更是明显,她只觉得背上被什么暖暖的东西覆盖了,惬意得她都快要睡着了,刚刚涌上心头的恐惧心情,也慢慢散去。 元晞凝神盯着苏萌的背,突然目光锐利一扫! 她一指点在苏萌的腰间,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下面,顿时出现了异变,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翻滚,在她的后腰出顶起一个小小的包,不断地变换形状。 吴清影的脸色都变了,差点儿失声叫出来,亏得她反应够快,为了不让苏萌害怕,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住了尖叫声。 苏萌看不见,没那么恐惧,却也突然觉得浑身剧痛,头疼欲裂,整个人快要奔溃了似的尖叫起来。 元晞眼看着苏萌的境况,不敢再刺激蛊虫,只是攥取了一分气息,便很快收了手。 没有了元晞的刺激,那蛊虫也平稳安定下来,不再挣扎翻腾。 而苏萌脑袋一歪,却是晕了过去。 “萌萌!”吴清影连忙凑了过去,紧张地回头看元晞,“萌萌晕过去了,满头都是汗。” 元晞叹了口气:“应该是疼晕的,我们先把她扶上床,休息一下就好了。” 吴清影点点头,帮着元晞把苏萌给抱上了床,又盖上了被子。 苏萌紧紧闭着眼,精致漂亮的小脸儿这会儿显得尤为苍白。 元晞从上铺下来,展开自己的右手掌心,尚且能够感受到自己刚刚攥取的那一丝气息,在自己手心的躁动不安。 “蛊虫……”元晞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很多记忆,就像是书一样,疯狂的翻页,然后不断寻找和这份气息契合的蛊虫。 找到了! 看到那个蛊虫的名字,元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共生蛊?” 共生蛊,顾名思义,共生共死。 其实这蛊算不上多么高级,饲养的方法也很简单,就用自己的心头血。可是,就是这种低级的蛊虫,却最是恶毒。 共生蛊有一只母蛊,一只子蛊,两者互相影响,一者伤或死,另一者也不会幸存! 这蛊一般是用在亲切之人的身上,但很明显,给苏萌下蛊的这个人,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她死! 好狠的心,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愿意一命抵一命,也要弄死苏萌! 元晞心情沉重,一时之间竟然没辙。 共生蛊下蛊很简单,取出来却很难,若是贸然动手,只会害了苏萌的性命。 现在唯一的办法,却是查出背后这个下蛊的人! 正文 章105 苏父 “共生蛊?那是什么?”吴清影眉头紧皱,脸上闪过担忧的神色。 虽然她不懂,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动心。 看着昏迷不醒的苏萌,吴清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期望地看着元晞。 “一种非常厉害的蛊虫,会威胁萌萌的生命!现在必须要找到下蛊之人,才能解除这个蛊虫。”元晞语气沉重,“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找到这个人。” 有了头绪,吴清影的脑子也慢慢清明起来,思路也渐渐清晰:“很明显,这个对萌萌下手的人,是有目的的,既然如此,那就是与苏萌相识的对象,范围小了很多。还是要等萌萌醒过来之后问问她才行。” 元晞点点头,又重新开始翻找相关记忆。 吴清影迟疑道:“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通知萌萌的父母!” “该说的。不过还是要问问萌萌。”元晞语气一顿,突然看到了一条相关的记载,脸上浮现点点喜色,“我想起了一个中药方子,可以暂时压制萌萌体内的蛊虫不发作!” 吴清影也多了几分高兴:“那太好了,你写下来,我去抓药。” “还是我……” 吴清影很坚定地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晞晞你留下来看着萌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就只有你在她身边才能放心。” 说来也是。 元晞想想,便也没有坚持,找了纸笔,将中药方子写在纸上,递给吴清影,看她匆匆出门去抓药。 宿舍一下子清冷下来。 元晞看了看四周,抿了抿唇。 原本应该是一场开心的再聚,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候,苏萌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上面闪过“DAD”的字样。 元晞知道是苏萌的父亲,想了想,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喂!小萌!到学校了没?老爸不是说了让你到学校就打电话吗?你急死我了你!会议都丢到一半没开了……喂!小萌你说话啊!” 元晞清了清嗓子:“你好。” 苏中平蓦地听到一个陌生清冷的女音,警惕心提到了最高,立马严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接我女儿的电话!” 元晞缓缓回答:“哦,你好叔叔,我是苏萌的室友元晞。” “室友?”苏中平想了想,小萌好像还真的提到过一个朋友叫做元晞的,顿时相信了七分,声音也随之柔和下来,“哦,你好啊元晞同学,不好意思刚刚叔叔有点大惊小怪了,小萌她这会儿是不是不在手机旁啊?” 也怪他身家太大,总是不乏觊觎之辈,而他唯一的女儿,有丁点风吹草动,难免会有些草木皆兵。 元晞沉声道:“叔叔,我希望你能够来学校一趟,萌萌她……情况很不好。” “怎么了?小萌生病了?”苏中平的心提了起来。 元晞不知道在电话里面该怎么给苏萌父亲解释,只能让他先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元晞回到室内,刚好听见苏萌的痛苦呓语声,好像做了什么噩梦——元晞知道,苏萌差不多要醒了,便踩着梯子,坐到了她的床边。 苏萌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的人是元晞。 “晞晞……”她的声音全是茫然。 也是,本来过得开开心心的,突然被人告知体内有奇怪的什么蛊虫,而且这个蛊虫还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 苏萌六神无主,只能抱着元晞嚎啕大哭,无助得像个孩子。 元晞拍了拍她的背:“萌萌,你爸爸刚才打了电话过来,我已经让他先过来了。最近你的身体,回家调养比较好。” 苏萌被元晞一句话提醒,才猛地想起来,慌乱抓起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电话接通的刹那,苏萌便捧着手机哭了出来,“爸我怎么办啊我好怕!” 原本苏中平还有些迟疑,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心急如焚就挥手解散了会议,匆匆往外赶,顺便让助理备车—— “小萌,你不要慌,你给爸爸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萌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元晞,手指都在颤抖:“我……我的体内有虫……有人下了毒……”她语无伦次地解释,她对蛊虫没有任何的了解,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苏中平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现在只是焦急不已,一心想要迅速赶到女儿身边去! 最后证明他的速度的确很快,江大因为占地面积太广都搬到郊区的校址了,从市中心开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不过苏中平却用了半个小时就赶了过来,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通过了严厉的宿管阿姨,出现在了元晞她们宿舍的门外。 苏中平进来的时候,苏萌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也是这半个多小时,元晞一直安慰她的结果。 苏萌很相信元晞,所以元晞说这个事情有解决的办法,她也安心了不少。 不过,在看到爸爸出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扑了过来,抓着爸爸的衣角,就像是无助的孩子。无论是谁,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只有呆在父母身边,才会觉得心安。 苏中平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盛气凌人的成功人士,反而显得很低调,带着玳瑁眼镜,穿着大衣西装,就像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教授,虽然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可作为男人,岁月不会带走他的青春,只会沉淀下来稳重,与魅力。 所以年过五十的苏中平,看起来还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中年帅大叔。 “小萌,你给爸爸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安慰着,语气也不乏严厉,显然要将那个伤害了女儿的人,碎尸万段。 苏萌根本说不清楚,元晞便主动开口了:“萌萌是中了巫蛊。” 苏中平一回头,看到元晞,还有些疑惑,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关心女儿,倒是没有看到这里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哦,你是小萌的同学,刚刚打电话的那位是吧?”苏中平笑了笑,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元晞刚才突兀的一句话,“你刚刚是说……小萌中巫蛊了?” 他声音拔高,显然有些怀疑。 倒也正常,毕竟苏萌外表看起来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可整体还算是正常,根本没有什么中蛊的表现,他会怀疑也是应该的,随意相信别人的话才不对劲。 元晞却神色凝重:“嗯,不瞒您说,这件事情是我发现的。回到学校我就发现萌萌的脸色不对劲,后来调查一下,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萌萌被人下了一种蛊虫,叫做共生蛊。” 苏中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不是因为担忧女儿,而是因为对女儿这个室友的戒备。 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元晞一个小姑娘的话。 “元晞同学是吧?虽然叔叔不知道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你贸贸然的吓小萌,这就不对了吧。”苏中平是挺相信风水的,却对什么巫蛊之术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封建迷信,不科学! 也这话一出,元晞还没来得及生气,苏萌就跳起来了。 “爸!你说什么呢!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晞晞发现!你女儿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她受到了大打击,难免有些语气冲撞。 苏中平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小萌,你要是觉得身体不好,爸爸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苏萌着急得跳脚:“我亲眼看见的!那个虫,就在我的这里钻!我还疼晕过去了!”她指着自己的手背,也就是之前元晞驱赶蛊虫去的那个地方。 苏中平却完全不信:“也许只是有点生病?没事,爸爸带你去医院。” 苏萌咬着下唇,又回过头来看着元晞:“晞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谢谢你,你不要在意我爸爸说的话,他只是不相信这些。” 元晞笑着摇摇头,是真的没有在意。 她明白自己身为风水师的局限在哪里。 年龄! 就像是那些普通人,宁愿相信看起来高人风范的江湖骗子,也不愿意相信有真才实学的年轻风水师! 很久便有一句话叫做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深刻地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对这些所谓的高人的认知——说白了就是看气质,比如风水师,就要年龄大的,看起来有气度的,说话高深莫测的,这样他们才会愿意相信。 所以,元晞说的话,注定很难让人相信。 尤其是陌生人。 苏萌的父亲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反而是在元晞的意料之中。 “叔叔,据我所知,你应该认识一些风水师。如果这些风水师是有真材实料的话,那应该能够很轻易看出来萌萌的问题。”元晞悠悠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重视这件事情,想想到底是谁最有可能下手!共生蛊,共生蛊,同生共死,一方若毁,另一方也不会独存!” 苏中平身子一震,神情复杂地看着元晞。 他纵横商场多年,此时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场给吓住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打算轻轻揭过这件事情,不管蛊虫是不是真的,女儿的一切之重要,检查一下总是好的。 正文 章106 不信 没过一会儿,吴清影回来了。 在抓了药之后,吴清影又让药房帮忙先将中药给熬好了,装在密封袋子里,一口气熬了五六袋,所以这才这么晚回来。 她提着一大包中药进门的时候,猛地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呆在她们宿舍,还愣了愣。 “清影!”苏萌第一个看到吴清影,软软喊了一声。 元晞和苏中平随之回过头来。 吴清影提着药走到元晞身边,用眼神询问她目前的状况,也顺手将手中的药包全部递了过去。 “哦你好,你也是我们小萌的室友吧,我是小萌的爸爸。”苏中平对着吴清影友好地笑了笑。 吴清影连忙喊了一声叔叔好。 这会儿功夫,元晞已经将熬好的中药倒在碗里递给苏萌:“先喝了这个,你会舒服一些。” 苏萌感激地看了元晞一眼。 她现在的确有些不舒服,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的感觉身子发虚,浑身无力。 苏中平却眼疾手快地截住了药,皱了皱眉:“元晞同学,原来你还对中医有所涉猎?” 元晞并未解释,只是说:“这是可以压制苏萌体内蛊虫的药。” 苏中平显然不会让女儿随随便便喝不知名的中药,这些药若是乱喝,可是会死人的!更何况,女儿如今被吓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口口声声说的蛊虫。若是真的他自然感激不尽,可若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苏中平现在怀疑的成分占多数,且对元晞的印象也并不是很好。 可此时,苏萌却一下子有些恼了。 “爸!”她气恼地喊了一声,一把接过药碗,在苏中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口气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相信元晞。 而且,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是最清楚的,是不是有蛊虫,苏萌不认为只是心理因素便会让自己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更何况,她还亲眼看到了。 苏中平忍不住斥责:“小萌,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喝不知名的东西,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你女儿我现在就已经中毒了!”苏萌说着,脸色难看起来,转头望向元晞,“晞晞,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星期以前,我遇到过一个女人,我觉得她很诡异,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诡异。哦!就是那个时候!我吃了她的东西!” 苏萌能够回想起来,也是因为遇见那个女人的记忆深刻。 她本来是在三亚的度假别墅中,早晨骑着山地自行车出门运动,路上遇到这个女人,不知怎么自己就停了下来,还跟那个女人说了很多话。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她记得很清楚。 很漂亮,很有灵气,看起来应该是快三十岁了,眼神却纯稚如少女。 可是诡异的是,那天早上,她跟那个女人说过什么,她却不记得了。 她明明很清醒,连耳边的蝉鸣都记得清楚,却就是想不起到底跟那个女人说过什么。 更重要的是,后来那个女人递给自己一颗糖,她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戒备,就扔进嘴里了,还吃得很开心。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水果糖的滋味。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莫非蛊虫就是那个时候被吃下去的? 想想就觉得恶寒,苏萌已经快要吐出来了。 她整个暑假都在家里在三亚的度假别墅中,身边都是亲近的人,几乎没有接触什么陌生人,而唯一的陌生人就是那个女人。 太可疑了! “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好好跟你爸爸说说,如果那个女人就是给你下蛊的人,那么必须找出她,你的共生蛊才有可能解开。”元晞对苏萌认真说道。 苏萌也听得很仔细,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苏中平这会儿虽然没说什么了,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喝了药之后,苏萌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刚刚她还觉得自己走两步就像是要晕过去一样,可是现在却精神了很多。 苏中平说要带她先回去的时候,她也顺便提上了那一大包药,还有元晞写给她的方子,让她喝完了就再去配药。 苏萌神情认真,没有漏过元晞说的每一个字。 苏中平带走了女儿,这一走,便是一个星期都没有消息。 吴清影有些为元晞打抱不平,明明是为了苏萌好的事情,苏萌的父亲却弄得好像晞晞别有居心似的。 作为第三旁观者,其实她比苏萌都还要相信蛊虫的事情。 元晞对此表现得很淡定,情绪并没受到任何影响,对于她来说,苏中平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相不相信也是他的事情,只是有些担心苏梦雪现在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了。 …… 江州某高级公寓内。 “妈妈!妈妈!”一个穿着小棉袄的男孩儿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奥特曼的玩具,吵吵嚷嚷着,“陪我玩陪我玩!” 女人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却还是用温柔的语言对儿子说道:“乖啊宝宝,妈妈现在有点事情,改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我不!”小男孩儿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妈妈。 女人没办法,只能跟着儿子一起玩起玩具来。 小男孩玩得很起劲,也很大度地没有计较妈妈此时的心不在焉,一心沉静在奥特曼和小怪兽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女人此时却神情恍惚,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怎么回事,为什么母蛊这些天都没有动静了? 难道说,苏萌那边的子蛊已经被发现了? “不可能。”女人喃喃道,但是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虽然没能学得一手好蛊术,但是共生蛊却是她们寨子中,每个女孩儿自打出生起就会养在体内的蛊,为了交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这是一个习俗。 女人本来想把共生蛊给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一点愿意与她同生共死的想法。 恐怕女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把共生蛊最后交给了那个男人的女儿,目的仅仅是为了威胁那个男人。 她转头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脸—— 当初她到底是多大的自信,才觉得那个男人会被一个男孩儿给迷昏了眼。 …… 元晞没等来苏萌的消息,结果却等来了自己的房子已经完工的消息。 正是在江水一色的那栋别墅。 如今的江水一色可是江州地产界的一个传奇,足以放进教科书中的案例。 江水一色一开始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设想,对于林远富的公司来说也是一个里程碑,可谁能想到后来居然会变成连房子都卖不出去的地步,“远在静山”的招牌也成了偏僻,数亿的资金砸在手中,让林远富顿时成为了整个江州地产界的笑话。 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内,一个烫手山芋就变成了香饽饽。 仅仅是弘延大师亲口所说的“风水宝地”,就足够让无数富豪蜂拥而至了。 结果,江水一色的别墅地价炒得比江州市中心的商业中心地价还要贵,都还是不少人趋之若鹜。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件事情背后的故事也被挖了出来,一个神秘的风水师浮出水面。 据说,这位风水师与弘延大师乃莫逆之交。 据说,就是这位风水师,一手改天换地,让江水一色这个阴煞之地,活生生变成了风水宝地,改动风水的大工程让许多风水师都自愧弗如。 因为林远富和相关几个人都守口如瓶,所以这个风水师的名字并没有流传出来。 可是,许多的事迹,却给这个风水师增添了强大而神秘的色彩。 元晞观望这一切,并没有表示,反而乐见其成,等待一切井喷的时候! 住在江水一色的人都知道,江水一色地势最好的那栋别墅,是留给那位神秘的风水大师的,只是江水一色建成这么久,都有好些人搬进来住了,那那栋风水大师的别墅却没有一点消息。 动静倒是有,却是装修队在施工。 在设计方的巧妙构思下,原本就非常安静隐蔽的别墅,被移植过来的树木层层叠叠地围住挡住,若不是熟悉周围的人,恐怕走到别墅面前了,都发现不了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这一天,一辆计程车开进了江水一色最昂贵的别墅区,门卫没有任何为难,看了业主卡便迅速放行,计程车一路畅通,最后,竟然来到地势有高的地方—— 那风水师的别墅! 有心人无意看到这辆计程车停下来,便瞬间提起了精神,隔得远远的打量。 也怪不得他们会不顾忌自己的身家身份做出这样的行为,还不是那个该死的林远富,每次问起那位风水大师来都是笑笑笑,有用的话却一点儿也不透露,这可让他们这群有心撒钱的人,完全找不到力气使。 风水大师啊!多么难得一见!偌大的江州都没几个的风水大师啊! 林远富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栋别墅,住在附近的业主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时出来锻炼的时候,总会注意这边。 今天终于有了响动!想想就期待! 可意外的是,计程车上只是下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正文 章107 福地 元晞在过来之前就给林远富打过电话,可惜林远富不在江州,不能跑过来为元大师鞍前马后,在电话里面表示了深刻的遗憾。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忘了把自己的秘书派过来,好好为元大师效劳。 林远富的秘书不是时下流行的女秘书、小蜜之流,而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小哥,看起来不像是都市精英,但谄媚的模样却一点不少。 小陈过来之前,林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恨不得从电话听筒里面钻出来,对小陈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好好接待好好接待。 小陈也被林总的态度搞得很紧张,一心想着来者是位大拿,从几天前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他甚至还为此去做了个发型,美名其曰外形管理,公款报账,林总亲自审批签名。 不过他对林总的那句话有些疑惑——元大师是位女的,而且很年轻。 年轻女子? 小陈玄幻小说看过不少,自然而然想象出一个身着道袍,长发飘飘,目光悠远的神仙高人女子,她的目光慈爱而包容,睿智而深远。 可……这位是! 小陈看到元晞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脚下迟疑了一下。 “请问是元大……元小姐?”小陈记着林总的嘱咐,在外面不能叫元大师,要叫元小姐。 元晞对这些称呼向来不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目光微抬,神情淡淡,轻轻嗯了一声,颔首。 小陈心里诧异不已,不是说是位风水大师吗?不是慈爱而包容的目光吗? 事实证明,只是他想多了。 小陈不敢将情绪显露出来,只得恭恭敬敬地将元晞迎了进去。 被爬山虎覆盖的铁门轻轻关上,划上一片幽静之地。 元晞打量着周围,时不时的点头。 跟她预想的差不多,她挺满意的。 现在这些建筑设计的人果然厉害,门口那大铁门明明是新修的,却好似很古旧一般,不知以什么手段,覆盖满了爬山虎,将别墅外面所有现代化的痕迹都淹没在了一片绿色之中,却又设计巧妙,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些幽深老宅——果真是手段高超,让人敬佩。 前院的花园,元晞并没有干涉设计,她给出的图纸仅仅是别墅主体部分,其他的地方则是放手让建筑公司自行设计,最后的结果也并没有让她失望。 原木小桥,古朴草亭,茂林修竹,幽冷妙花。 一条活水从前院穿过,绕过别墅主体,一直流淌进后院,巧妙的设计,竟然构成了太极图案,这条活水便是那条阴阳分隔的线,令得元晞大为惊喜,原定的在这里布置风水法阵的想法,又有了新的思路,可以更加的完善。 小陈看元晞在这里驻足了很久,便大着胆子开口:“元小姐很喜欢这个地方吗?”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位漂亮少女罢了,但是从她朝着自己走来开始,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并不猛烈直接,却是润物细无声,悄无声息地让你感受到她的存在,让你甚至不敢有丁点的放肆。 也因此弄得他从迈进这个屋子范围的开始,就非常的拘谨,一开始想的要介绍的话全部忘了,只能站在旁边当哑巴,傻愣愣地跟在元晞的身后。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开口的机会了,小陈在话问出口之后就后悔了,暗怪自己多嘴。 元晞瞟了他一眼,清淡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小陈顿时浑身一僵。 可元晞接下来便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回了一个“嗯”,算是对小陈的回答。 发现元晞没有预想之中的高冷不可攀,反而态度平易近人之后,小陈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可仍然不敢太过于自在,却总能小心翼翼地说上几句话了。 在小陈简单而小心的介绍中,元晞走进了别墅内。 外面的整体设计完全是按照她的想法来的,这家公司也算是很有水平,基本上是将她的画,放大比例摆在了现实中的眼前,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没有一丝的粗心马虎。 室内装潢依旧没有让她失望。 古典风韵与现代艺术的结合,原木纹理与粗糙大理石的完美碰撞,还有四处置放的精致摆件,每一件都能够看出设计者的细腻心思,每一件都各有特色,放在一起却并不会显得突兀,而是完美地融合了起来,构成了属于这栋别墅的独特艺术感。 而楼梯旁边,与餐厅厨房地界的交界处,巨大的夜幕玻璃,带有自动开关装置,阳光可以直接落下来,方形的池槽中,一棵枯木仅剩枝干,极具艺术感的朝天拥抱。 还没上二楼,却已经让元晞非常惊艳了。 她难得地又多说了一句话:“这里我很喜欢。” “那真是太好了!”小陈同样也很高兴,终于不用被林总斥责了! 元晞这一句话算是让小陈完全放下心,之后离开的时候还不断开口向元晞表示感谢,弄得元晞一头雾水,不应该是她说感谢的吗? 不过别墅里面的东西已经非常齐全了,不需要元晞添置什么,被单枕套在每个房间的柜子里面都有,日常用品的牙刷毛巾之类的,在卫生间摆的整整齐齐。 只需要元晞带着衣服直接过来—— 元晞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闭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生气。 在阴阳太极大阵的作用下,整个江水一色都是生气丰沛,生机怡人,地段越好的越盛,尤其是别墅区这边。 她这栋别墅位于小山山腰上,可远眺林景,后有靠山,侧有河流,生气浓郁。 再摆一个风水阵,并不会影响到整个风水大阵,反而会让这里风水更好。 “若是再偏僻一点就好了。”元晞忍不住感叹。 还是受了外公的影响,她想要住的地方,还是如同外公家一般,隐居深山,近无人烟。 只可惜,她现在身负元家重任,不能如她所想,归隐田园。 元晞突然觉得,自己虽然还不足二十岁,可心态却已经沧桑如老人,也不知道是受到外公的影响,还是受到那些传承记忆的影响。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渐渐沉入天幕的火红夕阳,元晞发着呆,静静等待天黑。 晚上回了家之后,她跟爸妈说了自己想要搬出去的想法。 方爸方妈一开始当然不同意,女儿下山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又要搬到外面去住,他们怎么能够接受? 元晞不得不改了口风,说暂时带一点衣服过去,偶尔在那边住几天,大部分时候还是住在这边家里,方爸方妈最后才松口。 简单地将江水一色的别墅整理了一下之后,元晞便邀请了吴清影去自己的新家坐坐。 吴清影当然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都一个星期了,萌萌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吴清影担忧地皱着眉,“要不,我们还是去她家看看她?” “可是她手机关机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元晞说着,也有些无奈。 只希望苏萌不会出什么事。 …… 苏家别墅。 苏中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女儿那个室友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苏萌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自从她回了家之后,就整天整天的昏睡,有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吃一点水果,转头就已经睡着了,结果一天的时间,居然有大半都是在睡觉。 一开始苏中平还不以为意,可后来却不得不重视。 他托了关系,通过一个朋友找到了一位靠谱的风水师,亲自上门来为女儿“看病”。 最后那风水师花了许久的时间,果然说出了苏萌的确是中了蛊术,只是到底是什么蛊,他却不知道了。 苏中平试探性地说道:“我认识的一个人说,我女儿中的……是共生蛊?也不知道……” “共生蛊?对!就是共生蛊!”那风水师神情一震,恍然大悟起来,“没错,这便是共生蛊,同生共死!” 苏中平表情莫名。 而那风水师却是诧异了:“能够一眼看出来这是共生蛊的,想来也是一位大师,只是苏先生你怎么不去请那位帮忙?” 苏中平表情讪讪:“我……哎。” 苏中平到底还是爱面子的,毕竟当时对元晞态度不好,现在要让他回过头去找元晞求助,又有些放不下身段。 不过女儿的事情他还是着急,便求助于面前这位风水师。 可惜,这位风水师推脱水平有限,并不知道共生蛊的解除方法。 苏中平无论如何也没法挽回这位风水师,只得另找他法。 不过,因为这位风水师,他是不敢停下元晞给苏萌开的药了。 苏中平的妻子,苏萌的母亲,黎芸,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蛊虫? 她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只以为是女儿最近身体不好,谁知道是中了什么蛊虫? 黎芸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上娇养长大,生怕她受了丁点委屈,如今却就这样中了莫名的东西,生死不知? 黎芸只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握着女儿的手,寻求一丝安慰。 做母亲的,在这个时候要坚强。 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至于凶手那个人,她会找出来! 正文 章108 黎芸 苏中平为了女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帮忙。 虽然他之前认识过几个所谓的风水师,还为此砸了点钱,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这些风水师都是江湖骗子,而自己就是那个冤大头! 别的不说,小萌那个精神萎靡的样子,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看来,都觉得有问题,可他认识的那几个风水师呢?张口闭口就是福缘深厚,贵人之相——压根儿就没有看出来小萌中了蛊术一事! 意识到目前的现状,苏中平心都凉了半截。 越是这样,他越是发现了小萌那个同学的不凡。 尤其是她的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萌莫名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过了一个星期,甚至已经发展到不喝那药,便不会清醒的地步了! 不过苏中平也将那药拿去给有名的老中医看了,那老中医觉得极妙,却又说不上来道理,最后只能自愧弗如,但也口口声声打了包票说这个方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放心服用。 种种情况,都让苏中平意识到了后悔。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苏中平已经不敢再去顾念自己所谓的面子了,他已经决定再过两天就回去找小萌那个同学,就算对方对他冷嘲热讽,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都认了! 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女儿的命重要? 苏中平忙着解决女儿身上的蛊毒一事,而妻子黎芸,已经调查出了幕后凶手的端倪。 黎芸并不是简单的家庭妇女。 苏中平虽然说是白手起家,但绝对少不了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就是他的老丈人,黎芸的父亲,苏萌的外公。 苏萌外公位高权重,退下多年,也在江州积威深厚,若不是这位老丈人,苏中平也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他的起家过程,有了这么一尊大佛保驾护航,自然是万事顺利,顺风顺水。 而作为名门大小姐,黎芸却并没有骄纵的脾气,她与苏中平自由恋爱,得到了父母的首肯之后,她嫁与苏中平为妻,帮着丈夫打理家事,成了一个贤内助。 要说苏中平完全是靠着黎家起来的,可黎芸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看法,反而处事得体,把苏中平把握得牢牢的。 就算苏中平忍不住男人的劣根性犯了错误,她也没有乱闹,反而靠着自己的手段,斩杀一片小三,稳坐正室宝座。 而且这么多年,苏中平也没有对这个渐渐老去的发妻产生任何的厌恶之心,反而因为自己的过错对妻子更好,名下的财产也大部分划在了黎芸和女儿的名下,对外面的女人则是抱着纯粹玩玩儿的态度。 抛却那些糟心事儿,苏中平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爱妻子爱女儿的好男人了。 这其中,却是少不了黎芸的手段。 可以说,黎芸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智慧大气的女人。 也许家庭掩盖了她的手段,但是在处理女儿这件事情上,她却瞬间表现出了自己的强悍能力。 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已经锁定了可疑人物。 黎芸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手上的一系列资料,还有最近几天偷拍的照片,顿时气笑了,一把将资料摔在桌上—— “这个女人!难道还以为能以这种方式争取地位不成?”她眯起眼睛,光芒危险。 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使出一切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女儿! “继续跟踪这个女人!明天把她给我带到面前来!”黎芸双手抱胸,气闲神定道。 而苏中平方面。 他还不知道,自己过往的某个女人已经被挖了出来,这个女人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而且还就是这个女人一手害了自己的女儿! 苏中平经过一个朋友无意中的提醒,想起了江州上层人人皆知的高僧弘延大师,高僧佛法弘扬,诸邪退避,想来小小一个共生蛊应该不成问题。 他便一心想要求上慈岩寺,可惜弘延大师多年不见客,除了一些故友,一般人想要去见他,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中平努力了一天还是没有效果之后,只得去找了老丈人。 其实苏萌外公是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苏中平和黎芸都有心隐瞒,不想让老人因为苏萌担心。 可当事实说出来之后,苏中平只遭到了无尽的指责。 老人家心疼外孙女儿,亲自出门求见了弘延大师。 弘延大师与苏萌外公虽然算不上是深交好友,却也有过几面之缘,偶尔到了慈岩寺法会的时候,苏萌外公还会亲自来与弘延大师会面。 有了苏萌外公出面,苏中平终于如愿见到了弘延大师。 跟弘延大师说起共生蛊一事,寻求解决办法,弘延大师却迟疑了—— “老衲懂佛法,却不懂蛊术,檀越恐怕是求错人了。” 苏萌外公就在旁边,当即作了一礼:“大师,我那外孙女儿才二十岁的花季年龄,可不能就这样凋零,请大师相助!” 出家人有恻隐之心,弘延大师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 可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通晓佛门法术,风水一道也能说上一二,要让他驱煞辟邪可以,让他来对付蛊虫这种冷门偏僻的法术,他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眼尖苏萌外公都求得这般恳切了,弘延大师只能先答应下来,去了苏家一趟。 苏萌外公自然也跟着来,看了外孙女儿。 苏萌又在睡,叫也叫不醒。 弘延大师挥手制止了苏中平想要叫醒苏萌的动作,捏着手上的佛珠,口念六字大明咒,随手扔出手中佛珠! 佛珠漂浮悬坠,光芒大作。 安静睡着的苏萌突然挣扎起来,一脸痛苦,满头是汗。 弘延大师迅速收手,不敢再继续下去。 他摇摇头,一脸无奈:“这蛊虫,老衲实在是没有办法。蛊虫是苗疆之术,传承上古秘术,对佛门法术反而有一定排斥作用,实在是抱歉了。” 苏萌外公心疼不已,看着躺着的渐渐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的苏萌,却也只能无奈叹气。 弘延大师有些过意不去,又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女孩儿受苦。 他想了想,便道:“说来,我认识一位风水师,说不定她有办法。” “哦?是谁?麻烦大师告知!”苏萌外公惊喜不已。 弘延大师道:“我认识的这位风水师,出生风水世家,底蕴深厚,小小年纪便有了大成就,苏檀越是否听说过江水一色的那个风水大阵?” 苏萌外公一听,便眼前一亮。 江水一色的风水大阵在林远富的大肆炒作下,可是整个江州上层皆知,他也是前段时间听一个晚辈提起过,将那位风水师说得玄之又玄,心中好奇不已,可惜实在是找不到门路,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是弘延大师提起了这一位。 弘延大师也认识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风水大师? “当然听说过,最近这位大师,可谓是名声震耳!” 弘延大师点点头,带着微笑:“那位虽然年龄不大,但水平却是实打实的,若是苏檀越不介意,那我会请她来。” “当然不介意!”怎么会介意!简直求之不得! 苏中平好奇的听着老丈人和弘延大师的交流,同样好奇这位在他们口中传得神奇不已的风水大师,却又没那个胆子问,只能静观事态。 弘延大师走到安静处,给元晞打了电话。 他之所以笃定元晞肯定有办法,就是想着元晞的出身。 元家! 那可是传承千年的大世家,而且走的是玄门一脉,可以说天下风水世家,元家为首。而包括孔家在内的千年大世家,就算历史比元家深远,但比起元家独门传承,恐怕也有所不及。 这么多年的积累,苗疆之术元家不可能没有涉及,必然有所知道,比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多了。 再有一点,便是他当年还是一个小沙弥的时候,见过那位名为元礼的高人,亲眼见他随手打败了一苗疆女子,那女子正是声震苗疆的蛊女,九方十三寨的寨主,苗疆蛊术的嫡系传人! 有了这件事情,弘延大师对元晞更加相信了。 接通了电话,弘延大师刚刚说了个简单事情经过,元晞便一口答应下来,随口问了这家人的姓氏,便说立马过来。 苏萌外公看到弘延大师走了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大师,那位风水大师怎么说?” 弘延大师微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答应了,她立马就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苏中平忍不住开口道。 苏萌外公转头瞪了他一眼,又重新走回外孙女儿床边,叹了口气。 这时,恰好黎芸从外面回来,冲进了房间。 “苏中平!你出来!”她险些失控地大吼道。 可冲进来之后,看到一位高僧和自家父亲也在,顿时呆住了。 苏中平皱着眉:“小芸,你小声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苏萌外公也站了起来,严厉地扫了女儿一眼:“好了,出去说。” 黎芸也不愿意打扰女儿,便噤了声,几人一起从苏萌的房间出来,到了楼下客厅。 有了自家父亲在侧,黎芸压着怒火,没有立刻朝着苏中平发泄出来。 家里佣人很快端上了热茶。 正文 章109 虚空画符 “小芸,有什么话好好说,闹什么。”苏萌外公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瞥了女儿一眼。 弘延大师在一边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旁里的几个人都注意着他呢。 苏萌外公自然不愿意女儿在弘延大师这样的高人面前落了面,虽然没说什么重话,可黎芸怎么会听不出来父亲是在警告自己? 她不得不压下了火气,坐在了沙发上。 苏中平感觉到一丝不对,连忙问黎芸:“小芸,你查到什么了?” 黎芸的声音听不出息怒,双眼却在冒火:“那个给小萌下蛊的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你认识的人。”顾及到弘延大师,她没有直接说,却是意有所指。 苏中平心里咯噔一下。 黎芸已经将照片扔到了苏中平的面前——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女人,乌黑的头发,身段妖娆,就算穿着朴素的衣服也不掩风姿,好似一朵亭亭玉立的菡萏,随风摇曳,最是那一抹绝世的娇羞温柔,让苏中平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属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那一切,原本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了。 这个女人美丽、年轻,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诱惑,当年他也曾经为她倾倒,恨不得为那火热的爱情付出一切。 可苏中平到底是理智的,如果再年轻三十岁,他肯定会放弃所有名利选择和她在一起,可是如今他已经五十岁了,不会再去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折腾。 所以,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选择了放弃这个女人,就像对待以前那些女人一样,给了一笔钱,打发了事。 连苏中平自己都觉得男人果然是够绝情的,离开那个女人的一个多月以后,若不是偶然在街上看到过她一次,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女人。 而心里,早已经没有那所谓的爱情的悸动。 苏中平以为这个女人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谁想到,居然在妻子扔出来的照片上,看到了她。 她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小男孩! 根据两人分开的时间推算,苏中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小男孩真是自己的儿子! 他并不觉得惊喜,反而觉得愤怒—— 她以为她是谁,居然敢就这样生下一个孩子?以为是个男孩,他就会要吗? 苏中平绝对不是传统的迂腐男人,认为只有儿子才可以继承香火家业,他只有苏萌一个女儿,从她生下来开始就打算给她一切。不会打理家业,没关系,请专业经理人就是,苏萌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坐着享福,国外都这么做。 苏萌是他放在手心宠了一辈子的娇女,又怎么会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孩子,而将女儿手上的一切转移到这个男孩儿身上呢? 苏中平只能说,如果龙媚儿是打着想要从自己这么分得财产的心思,而生下这个儿子的话,他只能告诉这个女人,她的想法落空了。 此时苏中平的心里,没有任何对那个孩子,包括龙媚儿的感情,所以在妻子面前,也显得坦然。 “不是说,要解除共生蛊,就必须要下蛊的人才行吗?我这就让人把她抓过来!”苏中平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没有留情。 黎芸一直紧紧盯着苏中平,就担心他心软,还对这个女人余情未了。 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但是丈夫对一切都划分得清,从未将这些女人摆上台面,甚至处理得太好,连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是唯一给苏中平生下了儿子的人,也是苏中平唯一的儿子! 黎芸担心苏中平会心软,幸好,苏中平没让她失望。 她也收敛了怒火,变得淡定起来。 豪门谁家没有这点破事儿,她都见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能淡定接受。 苏萌外公同样没有动容。 看到那照片,他也知道一二。 男人谁没有劣根性,只要苏中平处理得好,他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 黎芸放了心,这才道:“不用,我已经叫人把她明天再带过来了。” 苏中平点点头,心里没有一丝涟漪起伏:“明天也好,今天弘延大师还特意为我们请来了他的朋友,是一位著名的风水大师……” 他话还没说完,佣人就来说,有客人来了。 “想必就是这位了,说曹操曹操到呢!”苏中平笑着起身。 其他几人包括弘延大师也纷纷迎了起来,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少女从门外踏来,玉姿风骨,卓然天成。 苏中平一愣,几乎傻眼了。 元……元晞? 苏萌外公同样觉得这个人年轻得过分,但这位是弘延大师介绍的人,意外一下,便也罢了,神色一切如常,只是看到女婿傻愣在那里,却是有些不悦。 “中平!”愣着做什么! 元晞走上来,先是跟弘延大师见了礼。 “元小友,可是麻烦你赶过来了。”弘延大师爽朗笑道。 苏萌外公一听,就知道弘延大师这是没有任何隐瞒,与这位绝对是私下交好的忘年交关系,便更加安心几分。 元晞摇摇头:“不算麻烦。”她顿了顿,“苏叔叔,萌萌她还好吗?” 苏中平怔怔地点头。 黎芸讶异道:“你们认识?” 苏中平声音木木的:“她是小萌的大学室友!” “没有想到还有这层关系!看来是我们小萌有福气了!”苏萌外公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下,想要与元晞拉好关系。 作为一个曾经的高位者,他深刻知道一位风水大师的地位和重要性—— 千金难求。 更何况还是这么年轻。 就算撇开外孙女儿这件事不谈,元晞也是值得他放下身段交好的。 苏萌外公也算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能屈能伸,一点儿也不觉得恭维一个年轻女孩儿有什么不对。 或者说,元晞在他眼中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儿,她的身上有风水大师、风水世家子弟等等光环,她天生便不容小觑。 “如此更好。”弘延大师也感叹这个缘分,“那位苏小姐,最近几天都昏昏欲睡,只有吃了药的时候能够保持清醒。想来,这药方也是元小友开的吧,难怪如此精妙!” 元晞笑道:“大师说笑了,我能否现在就去看看萌萌。” “好好好,这边上楼!”黎芸也迫不及待地说道。 她刚刚听了一会儿,算是知道,自家女儿喝的那药也是这小姑娘……哦不,是大师开的,那元晞靠谱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她怎么能不热情? 苏中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看样子,这位元大师没有打算跟自己计较之前的事情,那也是太好了,有了小萌这层关系,元晞怎么着也必须完全尽力。 元晞上了楼,来到苏萌的房间。 一踏进门,她的脚下便一停。 弘延大师就站在她身边:“元小友看到什么了?” “血气紊乱,危在旦夕。”元晞脸色凝重。 没有想到,这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事情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若是她再晚来几天,估计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这些天她一直在翻找脑海中的各种元家典籍秘藏,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用的法子,这会儿刚好能派上用场。 她几步上前,肉眼可见那些代表危险的血气,好似受到阻力般层层退开,拨云见雾,苏萌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面色苍白地沉睡不醒。 元晞背着一个小包,带了东西。 “那我现在就开始了,麻烦你们几位,站远一点,最好到门外去。”元晞对除了弘延大师以外的三人说道。 三人愣了愣,却也没有反驳元晞的话,匆匆后退,退到了门口处,却是不敢离开。 弘延大师也稍稍站远了一点。 元晞不敢耽搁,从包里摸出一根三棱针,抓起苏萌的手,在十指的指头上,纷纷扎了一个小洞,收集了十滴指尖血。 苏萌没有任何感觉,仍然沉睡。 元晞手一抖,那些指尖血被抛到半空中,还未落下,便被元晞探出的手,牵引着漂浮起来,随着元晞手腕的挥动,然后凝聚成一个符咒的模样。 弘延大师脸色一惊:“竟然是……虚空画符!”小友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当年消失隐居之前的元礼,不过也是这个境界!可元晞现在才多少岁? 弘延大师已经深感自己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只得无声地摇摇头。 其实元晞的虚空画符也用得很勉强,她能够将体内修行的气放出身体的时候,就摸索出了虚空画符一法,只是能力有限,一直用不出来。 元晞感觉,若是有一天自己已经能够自由顺畅地使用虚空画符,那个时候,她差不多便已经迈入望气术的第二境界了。 现在的元晞不敢分神。 符咒很复杂,看起来元晞好似挥洒自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这是她在符箓总纲中找到的一种血咒,专门用来对付蛊虫的。 更加根本的解除办法她没有找到,但是这一种,已经足够应对苏萌目前的身体状况了。 最后一笔落下,光芒大放! 只有元晞才可以看到,周围那些浓郁密稠的血气,一下子后退三舍,避之不及! 正文 章110 龙姜 江州一高级公寓。 龙媚儿抱着儿子匆匆从外面进来,然后迅速反锁上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心,把儿子放在沙发上之后,又从饭厅推来小饭桌,挡在门前,一口气摆了好几根椅子,几乎将整个大门都塞满了。 这样她还觉得不够,又转头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把窗子全部锁得死死的,也不想这里是二十六楼,根本不可能有人从窗户爬进来。 她仅仅是为了自己安心。 今天她走在路上,就觉得有人跟踪自己。 虽然回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表面上好像只是她想多了,但是从小作为蛊女培养的她,深信自己的感知不会出错。她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她想多了! 联想到前几天自己体内共生蛊的母蛊,变得懒散安静,许久都不会动弹一次,她知道,肯定是出了问题。 不敢再继续在外面乱晃,而是迅速去了幼儿园把儿子提前接回来,躲回家。 只有这样,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妈妈,你怎么了?我们在玩躲猫猫吗?”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不解地看着缩在地上,一脸恐慌的龙媚儿。 他还是不能够理解这一切的年龄,并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 他以天真的孩童眼光,看着龙媚儿做的一切,便开心地以为妈妈是在跟人玩捉迷藏。 龙媚儿身子一抖,看了一眼儿子,又冲过去将他抱在怀中。 作为母亲,这一瞬间,她爆发出了极大的勇气。 没有畏惧,没有害怕。 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男孩儿缩在龙媚儿怀中,不知所以。 “咚咚咚。” 有人在轻轻的敲门。 那敲门声极轻,极缓,若不是现在整个房子安静到落针可闻,恐怕龙媚儿都听不到这敲门声。 她身子一抖,把儿子搂得更紧一些。 “妈妈……” 龙媚儿连忙捂住儿子的嘴,在儿子觉得不舒服不断挣扎的时候,她满脸大汗,凑过去对儿子压低声音说道:“宝宝,现在妈妈和你玩一个看谁能够坚持更久不说话的游戏,好不好啊?” 男孩儿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把自己的嘴巴闭得死死的。 龙媚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头上的汗却更多了。 全是冷汗。 她的手还在颤抖,恐惧到脑袋一片空白。 “咔擦。”极细小的声音响起。 龙媚儿大惊,抱着儿子躲到了沙发背后的小缝隙,尽量将自己藏了起来。 大门打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桌子椅子,抬手用手上的东西凌空点了点—— “轰!” 巨大的声响爆开,这些桌椅散落一地,顿时一片凌乱。 龙媚儿咬着下唇,迅速转过身将儿子塞到更里面去,自己则用身子挡在了儿子前面。 小男孩儿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却被龙媚儿紧紧捂住了嘴。 “哒,哒,哒。” 轻巧的脚步声,却好似催命的追魂鼓。 龙媚儿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赤着的,洁白如玉的小脚,脚踝还上套着一对银环。 她抬起脸,蓦地看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 “你说什么!”黎芸腾地站起身,面色难看。 她看了看周围,又捂着话筒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却也是按捺不住的怒火:“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早点过去吗?怎么会让那个贱人逃了?……什么?行了,你先别说,把照片拿过来我看看。” 黎芸挂了电话,双眸快要喷出火来。 眼看着就要抓住那个女人了,谁知道她派出去的人居然告诉她——不见了? 不是说看着她躲进了公寓里面,一直在楼下守着吗?这么大一个活人,又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苏萌外公也看向她:“什么不见了?” 黎芸皱着眉:“我派过去的人,说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的话,音量不大,却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元晞若有所思。 苏中平却是激动起来:“怎么会不见!龙媚儿不见了我们小萌怎么办!” 黎芸狠狠看了他一眼:“你干的好事!” 苏中平没有反驳,只是阴沉着脸,拨通了几个电话,勒令对方立马把龙媚儿找出来,就算翻遍整个江州! 此时,元晞开口道:“没事,现在我已经暂时压制了萌萌体内的蛊虫,至少三天之内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在三天之内,把那个女人带来。” 苏萌外公点点头:“谢谢元师傅了,那小萌她……” “过一会儿就醒了。” ……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龙媚儿狼狈地摔在地上。 小男孩儿哇啦哇啦大哭起来,扑过去想要保住妈妈。 “这是你的儿子?”清脆空灵的声音,好似玉石玎玲,妙不可言。 龙媚儿抱着自己的儿子,匍匐在对方的脚下,大哭哀求:“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救救我,那个人要杀我!” “你自己咎由自取,还想让我帮你?”语气微勾,说不出的冷漠淡然。 龙媚儿抱着她的腿,哭得涕泗横流,当年的一切她都已经忘记,现在她在意的是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只要能够活下来,什么尊严之类的她早就已经忘记! “当然,我会帮你,毕竟,我们是……姐妹,不是吗?” 女子俯下身,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妹妹龙媚儿的脸颊,垂着眸的侧脸看起来惊人的漂亮。 两人有七八分相似,彰显了她们的姐妹身份。 龙媚儿已经算得上是漂亮了,不然也不会让遍阅群芳的苏中平为之倾倒。 可是比起她的姐姐来,龙媚儿却少了那么几分灵气,尤其是女人身上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不禁胆寒。龙媚儿虽然也漂亮,可却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龙媚儿的姐姐名为龙姜,两人相差,也不过两岁,可生了孩子的龙媚儿,看起来已经二十六七,可姐姐龙姜,却如同妙龄少女,肤白如玉,气质纯净。 只是她的一双眼睛,幽深好似浩瀚星空,深不可测,浩淼无边。 …… 苏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慢慢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她吃力地想要坐起身,注意到的黎芸连忙过去把苏萌扶起来,顺便在她的身后塞了一个枕头。 “小萌,你觉得怎么样?”黎芸关切问道。 苏萌眨了眨眼睛,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妈妈……我睡了很久?” 黎芸眼睛一红,差点儿就要落泪。 可是在女儿面前,她又不得不强壮坚强,忍着泪笑着摇摇头:“没事了小萌,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萌扯了扯嘴角,身体虚软无力地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如纸,好似失血过多一般。 “我……”她正想要问什么。 “你醒了?” 苏萌一抬眼,看到元晞,不由得傻了眼:“晞晞?” 黎芸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还好是元师傅在,你才能安然无恙。” “元师傅?”苏萌不解,为什么要叫元晞作元师傅。 元晞端着一碗药到她床前,递给她,一边解释:“风水师的称呼就是师傅,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苏萌呵呵笑了起来:“元师傅,哈哈,听起来好像是武侠小说。” 元晞耸了耸肩:“来,先把药喝了吧。” 这药就是她之前给的方子,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加了她的血。 元晞在元礼的培养下,从小吃各种天材地宝长大,在外人看来珍贵不已的大补之药,到了元礼手中,却成了元晞每天的必要饭食菜肴。 这也是元礼会选择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作为自己居住地方的原因——正是因为偏僻,正是因为环境没有受到污染,所以这些天材地宝才能够得以保留。那个看似平凡的小山,对于元礼和元晞来说,其实是一个大大的宝库,越是偏僻难进的地方,里面保留得有好东西的可能性便越大。 所以,元晞的血在不断的酝酿之后,再加上元晞作为风水师,修习炼气,血液中自然蕴含得有一分力量。 元晞的血加在药中,可以大大提高药效,能够帮助元晞打在苏萌体内的符咒压制蛊虫。 现在,那个下蛊的女人完全没有下落,如果可以的话,自然希望能够把苏萌体内的蛊虫压制得更久,这样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 苏萌这些天喝惯了这个药,也没觉得苦,一口就灌下去了。 喝了药,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精神许多了。 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之后,苏萌想起元晞之前说的话,靠在床上,忍不住问道:“晞晞不是说要找到那个人才行吗?怎么样,那个人找到了吗?” 苏萌的问题一出,黎芸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要她跟女儿解释,说一切都是你爸做的孽,在外面找的小三现在上门报复来了,而且这个小三还给你爸生了一个儿子? 黎芸认为,自己尚且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些事情,是因为她早就已经面对过丈夫其他的那些女人,早就已经麻木了。而且从小生长在一个复杂的环境下,她对这种事情也已经见惯不怪,一开始也算是比较能够接受了。 可女儿苏萌不一样。 苏萌完全是在一个娇惯的环境下长大,也许在外面看起来,她有些脾气不好,有些娇气,但她的本性很单纯。 比如她十分崇敬她的父亲,父亲在她眼中的形象是高大的,是完美无缺的。而若是最后她知道这些事情,打破了她的固定认知,受到打击,那怎么办? 黎芸希望女儿一直是快乐的,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受到伤害。 元晞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复杂身份,只是知道还没有抓住那个人,便解释道:“那个人不见了,不过你放心,她最后会出现的,毕竟是共生蛊。”她又顿了一下,想了想,道,“而且,你体内的子蛊与母蛊气息相连,只要用你的一滴血,我就可以推测出来她在哪儿,放心吧。” 这种办法当然不可能。 元晞已经压制住了苏萌体内的子蛊,要想通过这种方式寻到母蛊,必须要在子蛊活跃的时候,这也代表着,元晞必须解开符咒。 而没有符咒的保护,苏萌又会受到伤害。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其美的问题。 不过苏萌很相信元晞的话,这会儿停了,紧张害怕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黎芸也强撑着笑道:“是啊,元师傅都这么说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好好休养就是。不过,这几天你也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了,要不要起来出去走走?” 苏萌当然求之不得,她本来就是一个有些跳脱的性子,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折磨了。 …… 元晞、苏萌和黎芸三人尚且不知道,如今的苏中平,已经遇到了大麻烦。 苏中平本来是想要亲自出面去找龙媚儿的,这件事情,他觉得也有必要跟龙媚儿谈谈。 妻子黎芸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但苏中平知道,他若是敢跟龙媚儿有任何联系,她绝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偏激。 可是龙媚儿的问题,他不能不去面对,只得借着这个机会,私底下先跟龙媚儿谈谈。 他直接去了自己买给龙媚儿的那套高级公寓。 苏中平对分手的女人一向大方,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的女人都处理得很好,从未来找过他的麻烦的原因。 她们知道这个男人的绝情,而一开始她们与这个男人也只是金钱交易罢了,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拿到手就行了,她们不贪心。 而事实上,龙媚儿在怀孕,一直到生下儿子的这段时间,也都是住在这套公寓里面,到目前为止,她没去上班的所有花销,都是用的苏中平离开之前留给她的。她不算奢侈浪费,因此那一笔钱,还剩着不少。 苏中平直奔那套公寓,没有让任何人跟随。 可他落了单之后,却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 地下停车场,他仅仅是看到一个黑影在自己面前闪过,他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在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显示上,苏中平在下车之后,“神色如常”地走进了电梯,一路上没有任何不对的反应,包括电梯内的监控,同样记录着他坐着电梯到了二十六楼。 然后,转瞬不见了身影。 没有人看到,他的身边其实一直有一个掩藏在黑袍之下,属于女子的曼妙身影。 …… 黎芸接到下面人的电话,皱着眉:“怎么会人不见了?手机呢?” “打不通的状态,GPS也被干扰,无法定位。” 黎芸忍不住怒道:“那他去哪儿了?难道单独去找那个贱人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恐怕会气得发疯。 对方却表示否认:“如果是这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失联的状态。其实根据之前在龙媚儿公寓看见的现场看来,我们怀疑龙媚儿是被一个人带走的,而也是这个人,带走了苏先生。” 黎芸有些意外:“什么人?” “目前这个人的身份很神秘,我们也猜测不透,但……应该是一个跟龙媚儿有关系的人。” …… 苏中平慢慢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他的脑袋还有些钝钝地疼,眨了眨眼睛,才缓缓回过神来。 “到底是谁……!”苏中平的呵斥声戛然而止。 他一眼便看见了距离自己不远的角落处,一个女人,抱着睡着的孩子,面色悲戚地望着他。 “龙……媚儿?”苏中平怔愣了片刻,便瞬间怒了。 他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现在竟敢是被人用麻绳绑在椅子上的。 “这是你做的吗?放开我!”苏中平怒道,“龙媚儿,我自认为当初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倒好,居然下什么破蛊害我女儿?你安的什么心?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让你怀中那个小子得到我的一切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龙媚儿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抬手捂住睡觉的儿子的耳朵。 “中平,中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一直在等你啊!”她能够一路支撑下来,把儿子养这么打,就是因为想着苏中平,想着以后可以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他居然这么说! “等我做什么,我们之间不是已经两清了吗?”苏中平一脸漠然,舒展脊背,靠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龙媚儿表情痛苦而难过:“那宝宝呢?他呢?他是你的儿子啊!” 苏中平仍然冷漠:“不,他只是你的儿子。” “你曾经不是说过,希望有一个儿子吗?”龙媚儿难以接受,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是我希望的儿子,不是我女儿的弟弟,我不需要。” 龙媚儿瘫软在地,就算是之前猜测苏中平妻子派了人跟踪自己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苏中平随后道:“龙媚儿,如果你还念着旧情的话,就请把我女儿身上的蛊虫取走,放过她,你有怨气,冲着我来。” 龙媚儿的脑袋靠在墙壁上,神情木然,不见情绪。 黑暗中,一个冷淡轻灵的声音响起—— “媚儿,你看,这就是你期待了许久的爱情,到最后,却让你遍体鳞伤。”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惋惜。 随之而踏出来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她眉眼如画,身材姣好,一股空灵气质更是与众不同,还有她那一身典型的苗族装扮,虽然褪去了繁琐的银饰,但仍然能够看得出来,她身上衣物浓厚的民族气息。还有她那空灵缥缈气质以外的,神秘和诡谲。 苏中平看到这个女子的长相,便瞬间明白过来。 “带走龙媚儿的人就是你吧?你是龙媚儿的妹妹?” 女子龙姜表情冰冷:“不,我是她的姐姐,苗疆蛊女,九方十三寨寨主,龙姜。” 龙乃是苗疆尊贵的姓氏,龙姜与龙媚儿,从出生起,就被选为蛊女的候选人,一直培养。 只是妹妹龙媚儿期待山外的生活,对蛊术从不上心,到现在,也就只会几种简单的蛊术,从苗寨离开之后,还丢掉了所有的蛊虫,只剩下体内从小便带着的共生蛊。 可姐姐龙姜,却潜心修炼蛊术,打败另外几名蛊女候选人,一举成为苗疆蛊女,九方十三寨的寨主,在苗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姐妹的命运,天差地别。 “你是龙媚儿的姐姐?”苏中平皱了皱眉,只以为龙姜是在为她的妹妹报仇,便道,“如果你想要为你的妹妹撒气,朝着我来,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男人,一切的错误也是由我开始,但我,我恳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她还小,她还芳华正茂,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他想着,心里便悲痛不已。 如果女儿能够活下去,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可这话听在龙媚儿耳中却更加是沉重的打击—— 原来,对于他来说,自己不是不一样的。他珍惜的,是他的女儿,他的妻子,而自己以为的爱情,不过是自己的以为,从来都不会天长地久,也从来都不会有结果。 龙媚儿紧紧搂着儿子,仿佛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唯一寄托,轻声哭了起来。 她不敢哭大声了,害怕吵醒儿子。 她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竭力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的狼狈。 就算这是她的选择,但她也不想在曾经被她抛弃,如今却掌控了一切的姐姐面前,表现出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龙姜并未看她一眼,只是挑了挑眉,对苏中平道:“你以为我是为龙媚儿报仇的?不,你想多了。” 苏中平不解。 龙姜随之说道:“我只是要找一个人而已,她姓元。” “元师傅?”苏中平困惑不已,不知道为什么龙媚儿的姐姐,会提到元师傅! 抽噎的龙媚儿也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她喃喃道—— “难怪,竟然是……那个元!” 哪个元? 自然是曾经击败且重创了苗疆蛊女,她们九方十三寨寨主,龙氏家族族长的那个元礼的元! ------题外话------ 今天出了一些事情,很复杂,所以没能够码完一万……我只想说,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复杂,心累,哎。 等会儿继续码字,明天早上更一个四千的章节补完今天的一万,而明天晚上照常更新,我们的口号是——脱离三千党!(明晚更新的章节当然也不会是) 正文 章111 蛊女(补) 蛊术。 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巫术的一个分支。 古来今往,文人墨客笔之翰墨,小至传奇秘闻,大至医学典籍本草纲目,都有关于蛊术的记载。在口口相传中,蛊术带上了几分神秘、诡谲,甚至是恐怖的色彩。 苗疆之地是蛊术的盛行之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山苗寨的人也开始走出愚昧,走向城市,那些所谓的蛊术传闻仅仅成为了传闻和谬论,更多的人以科学发展观来驳斥蛊术为封建迷信。 正如风水玄学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元家这般的存在都不得不以隐居这种方式来暂避锋芒,只是风水玄学大部分传人转移到海外,一直到近些年才开始慢慢崛起,重新活跃。而蛊术,原本就只是小众分支的秘术,唯一的办法就是收缩领地,自划天地,与外界隔绝。 这种方式,极大地保存了蛊术的传承。 而这个蛊术的小天地,名为九方十三寨。 每一代九方十三寨的寨主,皆为女子,也是从小在蛊虫中长大、也是作为蛊虫养大的,苗疆蛊术嫡系传承,蛊女。 姐姐龙姜,妹妹龙媚儿,两人便是作为蛊女候选人而选出来的。 龙姜和龙媚儿虽然也姓龙,传承着九方十三寨最尊贵的“龙”姓,但姐妹俩父母早亡,一直都是寨子里的大大小小各种接济,才慢慢长大的。 六岁的时候,寨子里选拔下一代的蛊女,龙姜和龙媚儿年纪尚小,不知道蛊女代表着什么,她们只是心想,如果做了蛊女,是不是就可以吃饱穿暖,不用看那些大人的脸色了? 年幼的她们,没有想到蛊女代表的是怎样的责任和荣耀,她们仅仅是希望蛊女这个身份能够给幼小的她们带来一份庇佑。 她们如此期待自己能够被选上,而最后的结果,也没有让她们失望。 王蛊在九方十三寨中,挑出了十名小女孩儿,其中两人,便是龙姜和龙媚儿。 而且,两人天资卓越,乃是十名小女孩儿中,最适合成为蛊术传承者,下一代蛊女的。 其实,那个时候,龙媚儿的天资,被看做比龙姜还要高一些。 原本只是寨子中无父无母的小孤女,因为成为了蛊女候选人,摇身一变,顿时成为了寨子中尊贵的小公主,甚至入了高高在上的寨主,这一代蛊女龙嬷嬷的眼。 其他的小女孩儿,都是按部就班地接受蛊女候选人的各种培养,只有龙媚儿和龙姜姐妹俩,是在龙嬷嬷身边长大的。 龙嬷嬷的脸上虽然有狰狞的伤疤,但她却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经常给龙媚儿龙姜讲一些寨子外的事情。 原本只是大人对孩子的无意述说,谁能想到,却会在小小的龙媚儿心中,落下一颗不可磨灭的种子。 她想要走出九方十三寨,她想要走出大山,她憧憬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在这一方小小天地孤独老死。 龙媚儿的性格很是活泼,机灵可爱,又懂得说话嘴甜的小女孩儿,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讨人喜欢的。 龙媚儿又凭借着天生优势,和自己身为蛊女候选人,龙嬷嬷重视的人的尊贵,一跃成为寨子中真正的小公主,寨子所有人呵护的对象。 那时候,她便经常缠着寨子里面出去过外面世界的人,想听外面的事情。 讲故事的人只想着是对小女孩儿的逗趣,谁能够想到,年幼的龙媚儿心中,却是越来越排斥这些愚昧古老的蛊术,一心只想离开这里。只是她还小,想法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藏在心中。 无法付诸于行动,只能整天整天的幻想——这是一个发酵的过程,让龙媚儿越发地渴求逃离这一切,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而与龙媚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姐姐龙姜。 龙姜是一个有些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儿,也许是因为不善言辞,没有妹妹那么嘴甜讨人喜欢,明明比妹妹还要漂亮几分的模样,却变得木讷死沉,没那么引人注目。 她只比龙媚儿大两岁,却也是她在父母都去世之后,一手将妹妹拉扯长大。 妹妹就是她的世界。 大概龙媚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对她是一种何等执着的依赖,以至于会在最后,演变成恨。 龙媚儿喜欢整个寨子疯跑着玩,可龙姜却喜欢窝在小楼中看书,认真接受每一道蛊女的培训,学习蛊术,追溯往人先事。 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妹妹讲那些神奇的事情,只是跟妹妹的向往不同,她喜欢的,只是妹妹在她面前生机活力,精神百倍的模样。 这让她很满足,也很开心。 一年又一年过去,姐妹俩慢慢长大,也变得越发的漂亮动人。 龙媚儿到底因为一件事情惹怒了龙嬷嬷。 她居然想要到外面世界的普通学校去上学! 龙嬷嬷一向认为她们蛊术传人的身份是高贵不容侵犯的,而龙媚儿身为蛊女候选人,应该以这个身份为荣,怎么能够想着要去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一向温柔可亲的龙嬷嬷,居然发怒了,整个九方十三寨都惶恐不安。 最后,还是姐姐龙姜站出来保护了妹妹。 没有人知道她去找龙嬷嬷说了什么。 但是,在龙姜去找了龙嬷嬷出来之后,她受了九九八十一鞭刑,关在地牢中三天三夜不准进食,出来的时候,凄惨到不成人形。 龙媚儿抱着姐姐哭得泣不成声,哭着说自己再也不想出去了。 可龙姜却笑了。 对于她来说,妹妹想要的,就是她要做成的。 龙姜的惨痛代价,换来的便是龙媚儿踏出这片大山。 虽然只是最近一个小镇子上的普通学校,但是对于龙媚儿来说,却是一个新世界大门的打开。 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她才发现以前的苗寨是多么的狭隘。 什么蛊术,什么荣耀,龙媚儿只看到了九方十三寨连电灯都没有还要用煤油灯的落后窘迫,在她看来,那里哪里及得上外面世界的一分有趣?她甚至开始向往更宽阔的世界,那些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 自从在外面世界上学之后,龙媚儿便很少回九方十三寨了,顶多好几个星期才回去一次。 她每次回去,都会和姐姐龙姜呆在一起,兴奋地告诉她外面的世界。 龙姜不懂那份喜悦,她只希望妹妹可以开心。 但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外面的世界冲刷着龙媚儿的心。若是说,原本龙媚儿的心中,她这个姐姐占据了百分之八十,那么到了后来,就只有百分之五十,甚至是百分之四十了。另外那些地方,已经被新奇繁华的城市所占据。 龙媚儿还是龙姜的唯一,可是龙姜,却不再是龙媚儿的唯一。 最后,龙媚儿选择奔向外面的世界,抛弃了她的姐姐龙姜。 她考上了大学,虽然只是一个很差的三流大学,但是她却借着这个机会偷偷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躲避着寨子中的人。 她出来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一开始,她还在安慰自己,有一天她会回去带走姐姐的。 可是,她孤身一人在大城市中,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念到姐姐龙姜尚在九方十三寨中? 慢慢的,她忘记了九方十三寨,甚至忘记了姐姐龙姜。 而龙姜,却总是期待着妹妹的归来,念着她为了读大学而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离开,去外面那个世界。 龙姜并不在乎身为大城市还是狭小的九方十三寨,她只在乎能够呆在妹妹的身边。 可是,当希望一次次落空,等待变得无限漫长甚至没有尽头。 龙姜对妹妹的那份期待,最后演变成了怨恨。 …… 龙媚儿上了大学,带着一个学期的学费和两千块生活费,毅然断开与寨子中人的联系。她悄然选择了另外一个学校,带着通知书和自己的证件,连衣服都没带,便去了江州,另外一个城市。 刚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要打工,才能够赚得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慢慢的,她发现美丽是自己的资本,能够成为她的助力。 于是,她开始交男朋友。 痴迷于她美貌的男人们,会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钱包,也让龙媚儿从苗寨中那个朴素简单的女孩儿,变得光鲜亮丽,美丽动人。 大学毕业后,龙媚儿认识了苏中平。 这不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却是让她第一次如此沉迷的男人。 别人看来,苏中平和龙媚儿,就是包养的关系。 但是在龙媚儿自己认为,他们之间的却是爱情,无关乎婚姻家庭的爱情。 苏中平虽然年纪大,但他阅历丰富,有品位,岁月的沉淀让他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时候苏中平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如同三十多,优雅而有魅力的男人,让龙媚儿彻底沉迷。 龙媚儿喜欢他的钱,也喜欢他的独特看法,喜欢他在很多地方的品味——这是她在大学中从没有遇到过的。 她以为苏中平也喜欢她,看到他抱着自己宠溺笑着的时候,龙媚儿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苏中平也许为龙媚儿痴迷过一段时间,但对于苏中平来说,爱情早已经不是他的全部,他能够一时的沉迷,也能够迅速的抽身。 丢下一笔钱,苏中平悄然消失。 而这个时候,龙媚儿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满怀憧憬地生下这个孩子,期待再次遇见苏中平,期待他会因为这个孩子欣喜不已。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早就已经遗忘了远在九方十三寨的姐姐。 那个,世界里面只有她,她就是一切的姐姐。 …… 九方十三寨中,龙姜有着卓越的天赋,和不同寻常的耐心。 也许龙媚儿的天赋更好,可是龙媚儿性子跳脱,永远不可能沉下心来学习蛊术,这对于蛊术一道,是大忌。 龙媚儿离开,好像对于龙姜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仍然是窝在小楼中看书,然后专心研究蛊术。 龙姜最后果然没有辜负龙嬷嬷的期望,一跃而出,成为了真正的下一代蛊女。 等到龙嬷嬷去世的那一天,她便是新一代龙家的家主,九方十三寨的寨主,苗疆蛊女,蛊术的嫡系传人。 她看似遗忘了那个不见了许多年的妹妹,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是何等的怨恨。 龙嬷嬷年纪大了,睿智而从容的她,却变得昏昏糊糊起来。 这是龙嬷嬷就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龙嬷嬷开始喜欢给龙姜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情,讲那个时候,她刚刚出山的傲气,她少女时的天真烂漫,和折在那个男人身上,不可磨灭的痛苦和仇恨。 那个人姓元,那是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姓氏。 她的脸,就毁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他叫元礼。 只是,恐怕那个男人至今都不知道,他错手毁掉了一个女孩儿的脸,也毁掉了一个女孩儿的一生,她的一颗芳心。 临到老了,龙嬷嬷才慢慢意识到,当初自己的愤怒怨恨和不堪,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失败了,脸上还留下了狰狞伤疤。更伤害她的,恐怕是因为她的一颗芳心早已经错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而那个男人,却失手毁掉了一切。 龙嬷嬷去世的那一天,握着龙姜的手,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一辈子,都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这是她的感慨,也是她的怨恨诅咒。 龙嬷嬷去了,龙姜应当上位。 可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九方十三寨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敬服龙嬷嬷,只是碍于龙嬷嬷的威严和强大实力,而不敢造次,龙嬷嬷死了,无数人觊觎着九方十三寨寨主的这个位置。 龙姜不过二十出头,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但最后,却是这个黄毛丫头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龙姜以难以想象的狠辣手段,以及过人的蛊术,将所有妄图越矩的人踩在了脚下,真正登上了九方十三寨寨主的位置。 而这个时候,一切安定,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出九方十三寨。 她要去找龙媚儿。 ------题外话------ 花了这一章的篇幅来写龙媚儿和龙姜两姐妹,是因为龙姜不会是一个普通的酱油路人,到后面仍然会有她的戏份,酱紫。 晚上照常更哦! 正文 章112 恩怨 如今的龙姜,对龙媚儿只有怨恨,又怎么会帮她复仇? 只是这些年过来,她早就练就一副心如止水的冷淡模样,心中纵然有万般言语,想要质问龙媚儿,最后都没能够说出口。 不过找一个姓元的人,这件事并非是她信口胡诌。 当年元礼大败蛊女龙嬷嬷,九方十三寨颜面大损,在整个苗疆都威严受损——这笔账,自然是算在了罪魁祸首元礼的身上。 每一代的蛊女都是要担负起九方十三寨的荣誉与一切的人,小的时候就会把这些东西灌输给她们,其中必然会讲到的就是元礼。 虽然知道龙嬷嬷与元礼之间的详细恩怨故事的人,只有龙姜,可龙媚儿小时候就无数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且在嬷嬷们口中,无比的憎恶讨厌——自然并不陌生。 龙媚儿亲耳听到姐姐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而来,虽然面上不显,只是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可她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就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原来是元师傅的故人,既然如此,你就更有理由放过我无辜的女儿了,不是吗?”苏中平竭力保持冷静镇定地说道。 他想要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只要可以,他便不愿意放弃,这样小萌也多了一丝生的希望! 龙姜瞥了他一眼:“龙媚儿在你的女儿身上,下了共生蛊,是吧?” 苏中平点点头,双目紧紧盯着龙姜,心中忐忑紧张:“是的。” 龙姜眉毛一挑,又转过身去,看向缩在角落的龙媚儿:“你看,你费尽全力走出的九方十三寨,最后,却还是要用九方十三寨给你的东西,来换取这个男人可笑的怜悯,值得?” 龙媚儿低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洁白的脸庞,看不清楚表情,只是闷着不肯出声。 龙姜也不强迫她,只是说:“我刚才也听到了,这个男人,并不期待你怀中的这个孩子,你现在还要继续之前的路?” 龙媚儿突然笑了起来,却笑得凄厉,眼角有泪,好似泣血:“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死吗?” 说到底,她对苏萌用了共生蛊,并不是真正想要害她的性命。 她还有儿子,怎么能够轻松放下一切,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想要和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未来生活,而作下的铺垫。 说白了,就是一个威胁作用。 只是,现在一切都只是虚妄。 而龙姜的话说出来,不过就是在逼自己死而已。 “当然。”龙姜漠然道,“这样就可以成全我当年的付出,免得让我像是笑话,痴痴傻傻地等了这么多年!” 话至最末,她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恨她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掩盖得很好。 龙媚儿没有想到龙姜会说出最后这样一句话,愣愣地看着她:“我……当年我只是因为我也很困难,所以才没有回去找你……”她下意识辩解。 龙姜本来不想提这个话题,只是听了龙媚儿的可笑解释,却是来了火气。 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人儿,瞬间被沾染上了凡尘的气息,甚至因为她的怒目,而作为对面者的龙媚儿险些喘不过气来! 龙姜缓缓道:“你不用为自己的自私狡辩。如果你想要回来,你早就回来了,那些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要回头,你早就准备好抛弃一切。”包括我! “我没有!我没……有。”龙媚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也不想的! 可她不想呆在那个落后愚昧的地方!她不想将自己花儿一般美丽的青春就这样浪费在寨子中!她不想等到自己还未绽放就已经谢败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想到自己,忘记了龙姜。 龙媚儿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当年,似乎一心觉得,龙姜是喜欢九方十三寨的,而且寨子还有其他的村民,他们对龙姜很友好,龙姜留下来也没什么,说不定她还会成为九方十三寨的寨主,苗疆蛊女! 认清了一切,龙媚儿也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当年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安慰话罢了。 她只是太自私,一心想要离开那里,所以选择放弃了一些东西罢了。 现在,她遭报应了。 便是因果循环,天理昭昭,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但是…… “姐姐,你是我姐姐不是吗?这是你的侄儿,亲侄儿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去死,你的侄儿没有母亲吗?”龙媚儿大哭起来。 龙姜带着凉气的目光落在龙媚儿身上。 她一言不发,走到龙媚儿身前,伸出手中古怪的蛇杖,蛇头在龙媚儿的额头上一点。 龙媚儿想躲,却没能躲开。 蛇杖那冰冷的金属蛇头与龙媚儿的皮肤接触的刹那,红光大涨,龙媚儿的双眸随之失去了焦距,无声地张着嘴巴,头发无风自动,飘扬飞舞。 “居然被人压制住了?”龙姜神色微动,却没有就此放弃额,若是加大了操纵力度。 苏中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当即大喝道:“你在做什么!” 龙姜冷笑一声:“利用一下你的女儿而已!” 苏中平拼命地挣扎想要冲上去阻止龙姜不知名的行为,但是他被绑得太紧,过分挣扎只会让他身上的绳子收缩得越发厉害,勒得他皮肉生疼,却恍若未觉。 龙姜在他身上用了独特的捆绑方式,自然不会让他轻易逃脱。 她盯着龙媚儿额头上绽放出来的红光,口中低低念词,虽然听不到说的是什么,却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威严。 好似高高在上的女王,在下达命令。 龙姜体内有王蛊,为天下蛊虫之王,共生蛊的母蛊,也必须要听其命令! …… 苏家别墅中的元晞和苏萌在房间内,悠闲地说起了学校的事情。 苏萌心底还是有恐惧,只有通过这种和元晞聊天的方式,来冲淡这份恐惧。 两人在房间里面,却是不知道楼下,黎芸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到不行。 龙媚儿那个女人失踪不说,现在丈夫也找不到人了,据说还是被带走龙媚儿的那个人一起带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要不要喝点东西,我下去帮你拿?”元晞看到苏萌的下唇有些干燥,便主动关切地问道。 苏萌点点头,又笑得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家,本应该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你的。” 元晞感叹一句:“你说话这么客气,我还真不习惯。” 苏萌的性格就是跳脱傲娇的,说这些客套的话,和她实在是气质不符! 苏萌被元晞的话逗笑了,翻了个白眼,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总算是多了几分生气。 元晞稍稍安心,刚刚起身往外走,就听得身后一声痛呼,回过头去,却发现苏萌居然痛得倒在了床上,不断翻腾挣扎,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元晞迅速冲了过去抓住苏萌的手腕。 饶是镇定冷静的她,这会儿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苏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她满头都是冷汗,求助地望着元晞,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晞迅速一番检查,才发现,被符咒镇压的安静子蛊,这会儿居然开始抗拒符咒,开始反抗了! 而符咒之力却在不断地压制它,这样下来,苏萌的身体成了两方之力争斗的战场,且胶着一时,高低难分。 如此,遭殃痛苦的,自然只有苏萌。 很明显,对方利用了其他的手段来催动逼迫母蛊,而苏萌体内的子蛊只是受到了牵连而已。 在用这个符咒之前,元晞就知道,那个符咒也许可以压制大部分的蛊虫,可这是共生蛊,是所有蛊虫中最简单,也是最神奇的一种,所谓大道至简,不外如是。 共生蛊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符咒的力量也必然是有限的。 只是元晞没有意料到,这个有限,来得如此之快! 这会儿,黎芸恰好从门外冲了进来,声音惊喜—— “元师傅!人找到了!” 她一进来,就看到女儿痛苦的模样。 “小萌!” 元晞却是伸手抱起苏萌,看似娇弱的她,身体里却格外有力气,抱着苏萌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轻若无物。 “找到了?在哪儿,快带我去。” 共生蛊特性,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必须要找到那个下蛊的人。 这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 …… 龙姜拉了一根椅子过来,坐下,老神在在地等待。 “快要来了。”她轻轻说了一声。 她对面的,是仍然没有放弃挣扎,额头都冒青筋的苏中平。 她的身后,则是被痛苦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龙媚儿。 而她的儿子则被龙姜弄晕关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小孩子的哭声永远是最恐怖的,饶是龙姜也被吵得心烦,索性眼不见为净! 只是龙媚儿…… 龙姜意外的是,她居然能够看到龙媚儿挣扎着,爬也要爬到儿子身边的模样,这幅模样,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龙姜不愿意再看她,偏过脸。 黎芸那边的人能够找到她并不是他们的能力有多强,而是龙姜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听说,这个男人的女儿,是那姓元的女孩儿的同学?而且关系还不错? 想必,她很快就会来这里了。 而只要打败了她,龙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稳这个蛊女之位,也让那些心又不轨的人彻底臣服! 龙姜抬起眼皮,不觉得眼底战火熊熊。 听了这么多年的元家,如今总算是能够见一面,她怎能不激动? 她期待这位如今的元家家主,元礼的弟子——元晞! …… 一路上,苏萌已经疼晕过三次了。 最后,还是元晞割破自己的手指,把带着的指头塞进苏萌的嘴里,她吃了几口,才稍稍觉得好一些。 “怎么会这样!”前座的黎芸回过头来,焦急心疼地问道。 元晞神情凝重:“来了一个大人物。” 不是龙媚儿那种半吊子的蛊术水平,而是真正的蛊术大成者! 如果元晞没有猜测错的话,能够这样水平的人,必定是这一代的蛊女! 她听外公说起过以前遇到过的苗疆蛊女,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一身蛊术莫测连他都要退避三分。最后他还是靠着智慧与随机应变,打败了这个苗疆蛊女。 只是,他最后不小心伤了那蛊女的脸,还在她的脸上了一条伤疤,这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儿来说,是何等的打击。 虽然后来元礼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苗疆蛊女,但他心里一直为了当年的事情愧疚。 没错……只是愧疚而已。 若是死去的龙嬷嬷听了,估计会从坟墓中气得跳出来吧。 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结果连她的长相都差点记不得,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一份愧疚罢了。 ……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目的地,结果,这里仍然是龙媚儿住的公寓所在。 不过不是在这一栋,而是在另外一栋,而且还是与龙媚儿的公寓隔空相望的,另外一栋楼的二十六楼。 黎芸和苏萌外公那些人,找龙媚儿这个女人恨不得把整个江州都掀翻天了,谁能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距离不过几十米的地方,几人居然在这里安安稳稳藏了这么些时间! 不过这里的环境跟龙媚儿装修完好的房子不太一样,只是简单的粉刷了一下墙壁,除却几根椅子,没有家具,没有摆设,空荡荡的有些幽深。 而元晞几人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宽大的客厅中,被绑在椅子上的苏中平。 “小萌!” “中平!”黎芸脸色一变,就要冲过去。 元晞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她。 “不要过去。”她淡淡道,环视周围一圈,“不用故作玄虚,出来吧,蛊女。” “你居然知道我?”声音带着好奇,从四面八方而来,更添几分神秘。 这份手段,元晞自然不以为意。 “能够让共生蛊这般震动沸腾的,除了拥有王蛊的蛊女,也就没有其他人了。”元晞淡淡回应龙姜的问题。 ------题外话------ 刚刚我的房间居然飞进来一只蝙蝠,我只是把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儿而已……太吓人了。 正文 章113 棋逢对手 话落,随之响起龙姜的轻嗤。 站在暗处,当龙姜看到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却仍然显得气质卓越、风骨天成的元晞走进来的时候,便骤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凡。 元晞的不同,是站在人群中,一眼便会显露出来的。 这个世界是浮躁的,人心也是浮躁的,而她却显得尤为沉静,好似天池便遗世独立的那朵悠然莲花,濯濯清然,沉静傲世。她的身上,有笔墨言语都描绘不出来的独特风骨,好似九天仙神,她走向自己的时候,便是金光漫越,世间再无这般美好。 这样的她,与其他人泾渭分明地区别开来。 而在元晞的身上,龙姜也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跟自己很像,并不陌生的味道。 心如止水、平淡冷漠的龙姜突然觉得期待有趣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在妹妹龙媚儿抛弃她离开了之后吧。 那之后,她的心就褪去了少女的天真与浪漫,只剩下时光肆虐之后的沧桑,苍老得如同老妪。就连之前九方十三寨的躁动对抗,都激不起她心底的一点涟漪,她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平静狠辣,处理了所有人与事,稳坐王座。 可她的心,仍然一片死寂。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死寂的心,似乎慢慢沸腾了。 就像是……棋逢对手,对,就是棋逢对手。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两人很像,所以龙姜此时能够感受到元晞的心情,就算元晞没有表达出来。 于是,她没有再故弄玄虚,而是从暗处走了出来,曝露在阳光之下,照耀出来的纤细身姿,同样让元晞细眉一挑。 没错,她也有跟龙姜差不多的感觉。 龙姜开门见山,不再吞吞吐吐,一番介绍甚至洒脱到自然,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寒暄:“也许你知道,但出于礼貌,我要自我介绍一下——龙姜,九方十三寨寨主,苗疆蛊女。” 元晞微微颔首,两人的会面,好似只是一次普通朋友的见面。 “元晞,元始的元,白露未晞的晞,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 龙姜有些意外:“你已是家主?元礼死了?” 话说得倒是直白——“不好意思,身体康健,活得畅快,再有个二三十年没有问题。”元晞不是胡乱吹嘘,风水师虽然逆天行事,有伤天和,但也精于修行,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活个一百岁根本不成问题,这么算起来,她外公也算是年轻的。 “可惜。”龙姜果真露出遗憾的表情。 元晞道:“你若是成了九方十三寨的寨主,那么上一代的蛊女,哦,我外公的那位手下败将,想必已经仙逝了吧,节哀。” 龙姜并未动怒,只是沉默以对。 元晞与龙姜的第一站——嘴炮,元晞先胜一筹。 黎芸站在元晞身后,历经风浪的她,看到龙姜竟然有几分怯懦。 她连连看了苏中平好几眼,只觉得他脸色不对,便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中平。” 苏中平刚刚喊了一声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便彻底萎靡下去,耷拉着眼皮,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听到黎芸的呼喊,他竭力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黎芸脸色一变。 短短时间内,苏中平的脸色就已经迅速灰白,整个人瞬间好似老了十岁。 毫无疑问,他不是收到了莫大的打击,就是中了蛊。 而下手的人,只有可能是龙姜。 “你怀中便是这个男人的女儿?”龙姜抬了抬下巴,问道。 “是,那你能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吗?”元晞目光一侧,便落在她们不远处的角落,虚弱地靠着墙壁,垂着脑袋了无动静的女人。 共生蛊,同生共死,一损俱损。 苏萌现在都晕过去了,作为母蛊寄生体的她,自然也晕过去了。 黎芸也吓了一跳,若不是元晞提醒,她几乎没有看到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这会儿猛地看见龙媚儿,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怒火顿时焚烧了她的理智和作为豪门贵妇的优雅,冲上去好似一个撒泼的女人,想要揪起龙媚儿的头发。 这个女人,抢了她的男人,还想要害她的女儿! 龙姜抬手,手中拿着一支蛇杖,以宝石镶嵌的蛇眼,幽光一闪,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挡在了黎芸的面前。 这虽然是在苗疆蛊女身上使出来的,但其作用原理却与风水师的手段相差无几。 元晞反应更快,脚下微动,却一闪到了龙姜身前。她抱着苏萌一时半会儿腾不开手,还好有脚可以用,直接一脚踢上龙姜的蛇杖。 苗疆蛊女的蛊术诡谲,走的是出其不意的路线,可若是论正面单打独斗,苗疆蛊女不可能比得上从小练武强身的元晞。 龙姜也没有想到元晞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转眼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她想要退开已经来不及,只得受了元晞的一脚。 元晞的一脚,力道大得吓人,龙姜的蛇杖险些踢飞,若不是她反应机敏,估计她那作为蛊女身份象征的蛇杖都要脱手了,那面子还不跌到泥里去! 不过这会儿元晞也没有打算要真的和她比个高下,苏萌在侧到底什么都不方便,所以也没有真正下狠手,便迅速退开。 龙姜被元晞踢了一下,也没能挡住黎芸,眼看着黎芸直接冲过去抓着龙媚儿的头发把她提起来。 黎芸大概都没有发现自己差点儿就被龙姜挡住了,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滞。可盛怒中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揪着龙媚儿的头发,一下子就把皱眉晕倒的龙媚儿给扯着清醒过来。 身体的疼痛和此时的折磨,让龙媚儿发出惨叫声,黎芸却不为所动,彪悍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彰显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直接一脚一脚地踢在龙媚儿的腿上,头发更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扯掉。 她倒是保存了最后的风度,没有破口大骂,眯起的眼睛中,闪过狠毒的光芒。 无论是市井泼妇,还是豪门贵太,只要作为一个母亲,她就会变得强大,无与伦比! 龙姜脸色难看,喊了一声够了,想要制止黎芸。 黎芸怎么会听她的话? 龙姜想要冲过去,却又被元晞挡着,便不得不对元晞说道:“何必下手如此狠辣?”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元晞不为所动,“龙媚儿这一时半会儿的疼痛算什么,她可是险些要了我朋友的命。” 龙姜语气很冲,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可一切的恩怨开始不是因为你朋友的父亲?他才是作孽的根源!” “哦,那你杀了他吧。”元晞淡淡的回应,并未说笑。 她心底也有这种想法——一报还一报,本就是苏中平作下的孽,他以命或是其他偿还,自然应该。 苏中平听到这话,竟然也不生气,只是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广博深沉的目光落在元晞怀中的苏萌身上。 若是女儿能够安然无恙,纵然他去死又如何? 做父母的,永远能够无私无畏地为子女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你对你的妹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绝情。”元晞突然说了一句。 龙姜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元晞不答,总不能说是她看出来的——气运之雾,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龙姜也不在意,反正这事是她的过往,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我们比一场吧。”龙姜提议,“若是你输了,就留下这个男人的命,离开。” “若是我赢了,你便把龙媚儿和苏中平交给我。”元晞回应道,“好,成交。” 龙姜却道:“一个人和两个人,我是不是有点吃亏?” “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元晞表情清冷。 龙姜轻哼了一声:“你倒是自信。” 这会儿的功夫,黎芸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把龙媚儿吊打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她也满头是汗,折腾得够呛,不断地喘气。 元晞直接将苏萌递给了她,又让黎芸退得远些。 “画圈为地吧,免得动静太大,扰了别人清净。” 龙姜撇了撇嘴,却还是抬手用蛇杖画了一个圈,不大,却为两人留下了差不多两米的距离。 “如此范围还满意?” 元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这个距离刚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进去。 画圈为地,显然让两人之间的斗法增加了一个难度,这样近的距离,两人必须使出所有手段。而且,对于用蛊的龙姜来说,是有些吃亏的,可她也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站在一个圆圈中,目光相对,明明两人都没有动,却仿佛能够听到空气中,目光相交,刀剑交戈的清脆颤鸣。 龙姜捏紧手中的蛇杖,想起那些嬷嬷从小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故事。 或许,战胜这个元家,已经成了九方十三寨每个人的心结。 她以为她是不以为意的,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战意熊熊,起了一定要打败元晞的心思! 她会赢的! 龙姜眉头轻蹙。 她忽然看到,元晞的唇边,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这笑容,让她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她刚刚开口,抬手便想挡! 奈何元晞出手快如闪电,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龙姜眼睛一眨,忽的发现眼前被一抹黄色遮盖—— 气机一动,符咒已成! 黄符之上,朱砂符文流光一闪,而龙姜却觉得自己浑身的气机都被锁定,顿时动弹不得! 元晞缓缓收回手。 她刚刚扔出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张符咒。 定身咒。 这是她最近才开始练习的符咒,一张比较玄幻也比较奇特的符咒。 这是小定身咒,相比起更加神通广大的大定身咒来,要简单许多,不像是大定身咒,目前尚且不是元晞可以接触的东西。只是小定身咒有时限,也有范围限制,有效距离便是两米。 如此看来,似乎有些鸡肋,毕竟条件过于苛刻,不如大定身咒那么畅快。 不过用对的了地方,也是好牌一张。 比如元晞一开始就打算用定身咒,便提议画圈为地,让龙姜以为只是打算快速过招。 这也是在龙姜定了距离之后,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距离刚好”,的真正含义。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打算要和龙姜真正斗法。 龙姜咬了咬唇,发现自己的嘴巴仍然能动,便气急败坏地呵斥:“元晞你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哪里还有刚才那份清淡冷漠的模样?娇目怒视,双目如火! 元晞淡淡回应了一句:“兵不厌诈。” 还是她亲手划的距离,刚好成全了这一张定身咒,怪得了谁? 龙姜怎么也想不通,便出言刺激元晞:“你身为元家家主,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就不担心败了你元家的名声?” 元晞好心解释了一下:“这是定身咒,道家秘传。” 意思是,这可不是什么下作的手段,而是实打实的道家手段,够高大上吧。 龙姜气得不行,偏偏身上完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完全无法挣脱,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而且,我不会为了一场斗法,赌上我朋友的性命。”说元晞护短也罢,反正她心里就是这个想法。 苏中平无所谓,可苏萌不行。苏萌是她的朋友,元晞怎么可能会让苏萌成为赌注? 龙姜忽然明白了元晞话中的意思,眼底光芒闪过,却是沉默了。 旁边的黎芸也悄然松了口气。 刚刚她把元晞和龙姜的话听在耳中,可是担心到不行。 她并不知道两者实力高低,若是心里也没底——要是元晞输了,怎么办?真的要赔上丈夫和女儿的性命? 她不敢想象,却又对元晞说不出反驳的话,可笑自己活过这么多年,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孩儿的眼神给镇住,心底甚至是畏惧的! 她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元晞出手定住了龙姜,她才松了口气。而后听了元晞的解释,她更是心安,对元晞更多了几分信任。 元晞走向龙姜,随手取了她的一滴血。 苏中平身上只是普通的蛊虫,作为蛊女的龙姜,一滴血喂给他,便足够杀死那条蛊虫,解了蛊毒。 正文 章114 结局 一滴蛊女之血入口,苏中平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之前看起来面色灰败衰老,命不久矣的样子,可现在脸色却迅速红润起来,只是额头青筋大冒、满头是汗。 他瞪大眼睛,神色古怪,安静的室内几乎能够听到他腹中咕噜咕噜的声音。 苏中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鲜血中间躺着的那条小虫,清晰可见。 便是蛊虫。 元晞凝神一看,顿时认出来了这条蛊虫的身份。 她转身,深深看了一眼龙姜:“你……” 龙姜面色如常,眸光冰冷:“绝情的男人,这是他应得的。”可随机,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法掩饰的不安,“请你……不要杀她。” 龙姜话语艰难,很难想象,一个从小就被灌输着对元家仇恨思想的女人,居然能够在此时对元晞说出一个“请”字。 元晞一言不发,走向龙媚儿。 龙媚儿困难地掀起眼皮,却不是在看元晞,而是在看龙姜。 其实她听到龙姜的话了。 她高傲的姐姐,苗疆蛊女龙姜,在为她向元家的人求情。 龙媚儿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最终,只化作浓浓的悔恨。 若是仔细观察她的嘴型,便可发现她在低低地说话—— 对不起,姐姐…… 是她错了,只是,她筑成的错误,注定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了。 死了也罢,只是可惜她的幼儿…… 想着,龙媚儿心底涌起一片伤心之情,眼角忍不住滑落一滴泪。 元晞在她身边蹲下。 “元师傅,现在是?”黎芸充满希冀的眼睛看着元晞,怀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 元晞点点头:“嗯,我现在就取血,救萌萌。” 说罢,她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柄锐利无比的小刀,刀尖闪烁着寒芒,眨眼间便可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龙媚儿知道自己一死难逃,无力地闭上眼睛。 元晞拉开她的衣服,露出她白洁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共生蛊,唯一解除蛊术的方式,就是取心头血。 心脏是何等脆弱的地方,取走足够的心头血之后,等待龙媚儿的只会是死亡! 另一个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小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股无比绝望的伤心—— “元晞!”龙姜瞪大眼睛,瞳孔忍不住收缩,“……求你!”她几乎咬破自己的下唇。 她到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情,就算口口声声说要龙媚儿自杀,以成全她多年来无悔的等待和付出,可到了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忍不下心。 那是她的妹妹啊,那是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曾经是她整个世界的妹妹啊! “姐……”龙媚儿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涌动着求生的*。 她还不想死! 她还要弥补给姐姐带来的伤害! 她想要活下去! 可元晞决心已下,银刀既出,便不容龙媚儿反抗! 银色刀芒就此刺下—— 黎芸狠心地偏开脸,抱着女儿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虽然那孩子的存在天生便让她讨厌,可她还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能够对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无动于衷。 可是没办法,她也是一个母亲,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不惜一切,哪怕是伤害其他的孩子。 “媚儿!”龙姜急呼,焦急不已! 眨眼间,元晞手中的银刀刀尖刺进了龙媚儿的心脏,不偏不倚,刚好足够取到心头血。 龙媚儿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 随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元晞。 虽然伤口很疼,但她还是发现,元晞的刀点到即止,并没有真正扎进她的心脏,只是在心头小小抹了一下。 刀尖没入不深,拔出来的时候,银刀刀尖上带着点点殷红血液,正是龙媚儿的心头血。 可是……这点心头血按理来说是不够的! 共生蛊虽然培养简单,可它的作用却十分霸道,且根深蒂固,要解除它所需要的心头血,已经足以取走下蛊人的性命! 可是现在,龙媚儿的心脏上虽然被扎了一刀,可是刀尖没有真正伤到她的心脏,说到底,只是皮外伤而已,不会危及性命。 更何况,元晞一手捏着银刀,一手探出,按在龙媚儿身上的几个穴位处,便迅速止住了龙媚儿伤口涌出的血液。 她手腕一番,拿出一个小瓷瓶,白色的药粉洒在龙媚儿的伤口上,做了简单的处理。 龙媚儿逃过生死大劫,就此得以存活! 龙媚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元晞——那点血,根本不够! 可元晞却信心十足的一笑。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取龙媚儿的性命。 杀人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种修身养性的风水师来说,不是好事,只会有伤天和! 当然,一怒斩杀恶毒风水师之类的事情,不算在杀人其中,而应该是替天行道,这是顺应天道,并不会损伤天和。 龙媚儿的心头血,只是一个引子。 元晞的手指在刀尖上一抹,龙媚儿的鲜血凝聚成小小的血珠,漂浮在空中。 元晞手指急速地在半空中挥舞,旁人看来没有任何异象,但修行的人,都会感受到空气中生气的异动,随着元晞的动作而缓慢凝聚。 又是,虚空画符! 这一次,元晞显出稍稍几分熟练,可仍然艰难。 虚空画符原本就代表画符一道的一条门坎,越过,便是另外一个境界,越不过,便注定只能在底层蹉跎,无法窥见大道。 这个门坎,将九成九的人都拦在了真正的大道之外,万中取一的人越过了这道坎,从此便是直上云霄! 而元晞在这个年龄便可虚空画符,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固然是因为她得了符箓总纲的传承,可若不是她本身天资卓越深厚,再强大的传承也只是明珠暗投。 而现在,这颗明珠在她手上焕发了绝美的光彩! 龙姜也呆滞了,眼底异彩连连,震撼不已。 虚空画符……难道,这一次,这一代蛊女也会败在元家人的手中? 龙姜不甘,可若是说要她能做什么,她也是无能为力。 差距太大了。 ——虚空符成,鲜血凝聚,化为符咒,锁住蛊虫。 “起!”元晞双手捏出从未用过的法印,能够明显看出她的生疏,就像是前两天才翻书学的。 事实上,这个法印还真的是她前两天才翻书学会的。 这种手结法印,配合符咒,已经算是高级符箓的范围,根本不是她这个还在初级符箓水平打转的人可以触碰的。 但是现在,为了一个两全其美,她不得不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之前元晞虽然也使出过一次虚空画符,但没有手结法印,自然只是成功了一半。以元晞的水平,也尚且能够撑住,只是虚弱罢了。 可现在,在她捏出法印之后,她感觉体内精气明显一空,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儿倒下去! 亏得她靠着一股毅力强撑着,操控符咒,借着苏萌的嘴巴,捉出了那条共生蛊的子蛊! 子蛊飞在半空中的时候,明显还是活着的。 元晞用最后的力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瓶,将子蛊装了进去。 紧握瓶子的刹那,元晞才觉得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颓了下去。 虽然她看起来是坐得稳稳的,可面对着她的黎芸却亲眼看到元师傅晕过去了! 而此时,她怀中的苏萌,却是缓缓睁开眼睛。 共生蛊,已解! …… 一个星期之后。 苏萌在身受共生蛊的这段时间里,身体受创,虚弱了好一段时间。 所幸调养了一个星期之后,又活蹦乱跳,健康无比了。 而共生蛊给她带来的临近死亡的影响,已经成了过去,好似一场梦般! 至于龙媚儿,此次侥幸不死,也对苏中平彻底死心。 既然苏中平并不期待这个儿子,那么,宝宝就只是她的儿子好了,她会好好照顾他长大,给他力所能及的父爱与母爱的。 并且,龙媚儿最后选择和龙姜一起离开。 当年她抛弃了姐姐,现在则是她弥补的时候了。 若说幼年的她们,永远是活泼快乐的妹妹龙媚儿跑在前面,而安静寡言的姐姐龙姜站在后面凝望她的身影,那么现在,两人的位置彻底对调了。 如今,是龙姜冷言冷语,而龙媚儿不断地讨好龙姜,笑得谄媚,却甘之若饴。 这是她欠的债,就要还! 不仅如此,她还要回到九方十三寨,接受一个叛逃者应该受到的惩罚。 也许有酷刑和折磨在等待着龙媚儿,但她的心情却从未有过的畅快,好似压在心头多年的东西被挪开,整个人也随之一松。 不像是之前,她看似满怀信心地等待苏中平,实则心底忐忑不安。 现在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前的一切,才是她手握住的幸福! 龙姜离开的时候,只对元晞说了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会重新站在你面前,和你真真正正一战高下!” “好,我等着。”元晞笑道。 的确,她们之间,还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而这件事情的结局看似美好,唯一的意外,却是苏中平。 龙姜的出手,比想象中的狠辣。 她虽然只是用了普通的蛊虫,连自己的一滴血就可以随意杀死的蛊虫,但是这个蛊虫却毒性极重,进入苏中平的身体短短时间内,毒素就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苏中平险些丧命,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他的下半身瘫痪,以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不过,下半身瘫痪并不会损害苏中平作为集团幕后操纵者的威严,只是他需要更加隐居幕后。而且,苏家家大业大,双腿瘫痪的不方便,也消弭于无形,自然会有无数的便利,和人手来照顾。 而对于这个结果,无论是黎芸还是苏萌都显得很平静。 黎芸心里甚至巴不得苏中平就这样坐在轮椅上一辈子,至少这样,他就不会按捺不住花心的本质,四处留情。就算他对外面那些女人处理得很好,在她和女儿面前仍然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可是,哪个女人不曾憧憬过纯真的爱情? 只是最后痛到麻木,看似不在意罢了。 现在的这个结果,竟然让她松了口气,重新有了拥有了这个男人的全部的感觉。 甚至于,连苏萌都是意外的看开——“或许,这就是做错事应该付出的代价。不过,只要他能够留在我们身边,这就够了。” 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知道父亲出轨,还与别的女人有了儿子,但她仍然恨不起来。 这是呵护了她半辈子、恨不得给她一切的爸爸,更何况在最后关头,爸爸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 她这个做女儿的,只有无尽的感激,又如何能够怨恨爸爸呢? 她的余生,必定好好孝敬他。 苏萌的事情结束,也同元晞回到学校,继续她们的学校生活。 班上的同学对于长期不来上课的元晞已经见怪不怪,倒是苏萌回到班上继续上课的那一天,不少人都过来关心问她情况,被苏萌好声好气地一一应答。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生死大劫带来的改变,苏萌的性格变了不少。 以前她是高傲的,她能够与元晞、吴清影交好,也是因为她认准了元晞和吴清影,与自己是一个水平上的人。就像是之前的林芙,苏萌看似和她关系不错,可面对总是巴结,占自己便宜的林芙,苏萌笑嘻嘻的脸下,是居高临下的心情。 而现在,这种跋扈的性格,苏萌显然收敛了不少。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元晞在一个周末,抽空回了一趟山中外公身边,呆了三天,三天之后,回到江州,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元晞办理了休学手续,告别依依不舍的吴清影与苏萌,孑然一身,掩饰了身上的所有光芒,只用自己的双脚,踏上了漫漫的入世之路。 这是一场对本心的磨砺,也是元晞对自身的一场打磨。 她终究意识到,自己居于一地,目光也随之狭隘,对她本身,也是一种限制。 还不是,丈量这大好河山,走出一条漫漫修途!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 这不是天资和传承可以弥补的,在没有经历真正的寻龙追脉,元晞的风水一道,注定无法寸进一步。 她走过祖山,寻过龙脉,看过绝地,望过龙穴。 一走,便是一年。 这一年,元晞二十岁。 (卷一【众生相】完) ------题外话------ 不会被标题迷惑了吧?哈哈!这只是第一卷的结束啦,本来还打算写几万字的,但是想了想,改动了一下剧情布局,加快了剧情了发展,为了下一个的*! 关于苏中平的结局,这个男人很渣,但他也是一个好父亲,做不出直接弄死他的死,所以残了两条腿,算是花心男人的一场报应吧。 正文 章115 老故事 时年三月,又是一年春好处,莺飞草长没马蹄。 京城,老故事咖啡馆。 作为首都,京城很大,好东西好地方也多,常常隐藏在大街小巷之中,也许一次迷路,却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收获到一个惊喜。 老故事咖啡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隐藏在一条老胡同中的二层小楼,木质结构,温暖的黄色灯光。 它的名字有些大众俗套,可环境却意外地让人心喜而温暖。整个咖啡馆面积不大,所有装饰都是颜色深重的老木头制成的,可是小小的空间,却给了人无限的惊喜。错落有致的布局,还有精致到每一个细节的装潢,空中浮动的咖啡香味——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个靠近楼梯的高大书架,几乎高到二楼天花板,靠着移动的梯子书架,上面则是摆满了各种古籍。放在下面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有一些专业书籍,涉及各个领域的,也有一些小说,时下流行的,盗墓笔记鬼吹灯之类的也有。 但是最上层的那些,需要踩上梯子才能够着的,却是无比珍贵,每一本都是独一无二,每一个都是极其珍惜,早就已经绝版的书籍,却意外地在。 就算京城寸土寸金,可这些书籍加起来的价值,却要远远超过这栋二层小楼的咖啡馆。 这些书籍并不外借,只允许坐在这里的客人借阅,而且普通刚来的客人并不能借阅上面的珍贵书籍,只有老客人,才可以。 这也是为了保护珍贵古籍的一种手段。 咖啡馆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口的铃铛声随之响起。 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子随之走了进来,她穿着白衬衫、绿色的过膝伞裙,外面披着一件素色的针织衫,脚下一双平底鞋,方扣设计经典而漂亮。简单而淡雅的穿着,却不掩她的惊艳丽色,乌黑发丝散落随意拨在耳后,说不出的优雅清新。 年轻的男服务生看到她的瞬间被惊艳了一下:“您,您好,小姐,一位吗?”说话都结巴了,脸也红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男服务生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子,因为她太过于漂亮,不施粉黛也能压过大部分的明星,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女子却略显淡定,她看了看周围,这会儿的咖啡馆人还不多,客人们零零散散坐着,她便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 “两位,我先点一杯拿铁吧,多糖多奶。”女子在绿色天鹅绒沙发上坐下。 这里的环境很幽静,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香味,和舒缓的爵士音乐。座位与座位之间用盆栽隔开,确保每一桌的客人都能独享安静。 事实上,老故事咖啡馆的客人们素质都很不错,或者说是被这里幽静舒缓的环境所渲染,不自觉就会放轻声音,没有一个人大声喧闹。 吴清影要等人,便找了两本杂志来随意翻着,只是看她的动作,显然有些漫不经心,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外瞟。 突然,她隔着透明玻璃窗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手一动,险些打翻手边的柠檬水。 吴清影连忙伸手稳住水杯,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 门口又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男子。 这是一个清隽俊秀的男子,五官并不耀眼,分开看甚至有些普通,可是凑在一起,却觉得眉眼如此的温柔静逸,低眉的刹那,有一种时光停滞的静好美丽。尽管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子有些不妥,可这个男人给人的风韵,便是美丽。 并且,他身上有一种寻常男人没有的从容,或者说是温吞,无论是走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慢悠悠的,好似天塌下来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平静接受。 吴清影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的瞬间,又迅速挪开。 她翻着杂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耳边果然想起了男子缓慢而清雅的声音—— “哦?你也在这里?” 吴清影转过头,眼底也随之浮现一丝“讶异”,淡淡笑着颔首:“我和朋友过来坐坐,没有又遇见你了。” 男子笑得眉眼一片柔和似水:“我是老板,当然要来。” “可我前两次来的时候……”吴清影话一停,抿了抿唇,转而道,“你要坐坐吗?” “不是有朋友要来?” 吴清影翻手看了看腕表:“她说她会晚到半个小时,正好我一个人无聊。” 给苏萌那妮子说的是半个小时后,她不会提前跑来吧?应该不会,这丫头永远只会迟到不会早到。 吴清影稍稍安心。 “对了,你上次说的仓央嘉措,我回去翻阅了一下资料。”男子突然说起上次两人还没有讨论完的一个问题。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个咖啡馆,那时吴清影一个人走到这里,觉得有些累了便随意坐坐,却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了“宝藏”,连她家里都没有的收藏古籍,只是可惜那些书不能借阅。 正好看见一个男子在翻阅一本诗集,她便凑了过去。 诗集出自一个朦胧诗诗人,名声不及顾城舒婷,可对于熟读朦胧诗的人来说,他却大名鼎鼎,诗文清新浪漫,让人耳目一新。 吴清影以前看过,可惜只见过这个人的几篇作品,想要找他的诗集未果。那个时候朦胧诗并不盛行,很多诗人甚至是自费印刷诗集,可想而知诗集是多么的少见了。 而现在吴清影竟然在这个咖啡馆见到一本! 见猎心喜的吴清影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却无意和这个男子讨论了起来。 吴清影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与自己话题如此契合的男子,两人很谈得来,从诗歌说到历史,从圣人说到活佛,有共鸣,有争执,有契合,也有不同的观点。 但是两人都有一样的感觉——找到了知音。 后来吴清影又来了两次,同样遇到这个男子,两人相谈甚欢。 可再一次来,吴清影就是隔了两个月之后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主动来这个咖啡馆的频率有些太高了,这分明表示,她对这个男子是有好感的。 可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聊过天,见过三次面,甚至连互相的名字都不知道! 吴清影有些挣扎纠结,便故意两个月没来。 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拉了苏萌陪着自己来了这里两次,可惜都没有见到这个男子,幸好第三次,她又见到了。 两人的话题起于仓央嘉措,却很快飘到其他地方去了。吴清影的话题跳跃能力向来很强,偏生这男子能够跟得一步不落。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吴清影正想问:“对了,你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一个女孩儿匆匆跑了进来,朝着他们这里。 男子随之起身,动作依旧温吞缓慢。 “看来你的朋友来了,下次见。” 说罢,吴清影便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子转身离开。 心底有一些怅然,她却只能忽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这里太难找了,我来了两次,却还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才看到入口,再说这京城的交通状况,哎!”苏萌一屁股坐下,累得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水,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忘记压低。 很快她又后知后觉问起:“哦!这水没人喝吧!我刚才可是看到一个帅哥坐在这里的哦!” 苏萌朝着吴清影挤眉弄眼。 吴清影无奈地笑笑:“我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你想多了。” “爱情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开始嘛!”苏萌才不信吴清影的话,她刚刚可是看到两人聊得无比欢快呢!她可从来没见吴清影跟别人有过这么多话,这个男子绝对是个例外! 其实这句话也只是苏萌随口一说,可吴清影却听进去了。 她垂着眼眸,指尖滑过咖啡杯的杯沿。 也许…… 苏萌这会儿功夫已经点好了咖啡:“我是真的挺喜欢这里的咖啡的,味道很好,比学校周围的那些咖啡厅好多了,这半个月我算是被折磨惨了,也不知道转学到京城来是对是错。” 她算是比较爱喝咖啡的,隔两天就要喝一次,只是被江州习惯去的那家咖啡馆养叼了嘴之后,喝其他地方的咖啡都不对味。而这里,让她惊喜。 所以这里就算偏僻,可吴清影叫她来,她还是屁颠屁颠地来了。 吴清影慢了半拍才回答:“我也挺不想转学,半个月了,还是没习惯。” “我可是跟着你来的。”苏萌大大咧咧地说道,“元晞走了,你要是也走了,那我一个人在江州岂不是孤独死。” 反正只是转个学而已,苏萌索性就跟着吴清影一起转学到了京城,就是这学期的事情。 吴清影一愣,忽然想起元晞:“都一年了,我们都下学期都大三了,元晞,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苏萌摇摇头:“不知道,都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而上次听说她在西藏,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估计大半个中国都被她走了个遍吧。”吴清影笑道,竟然有些羡慕元晞,这般自由自在,好似一阵无拘束的风。 而她,却因为家族的选择,而不得不面临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羡慕她啊!”苏萌也道,又一下子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撇了撇嘴,“也好想她。” ------题外话------ 第二卷开始了,更加广大的风水世界等着各位,门派斗法,风水大阵……请期待。 ps:因为第二卷的细纲还没有开始拟,写得慢,第二卷开头也删了好几个,最后还是决定从吴清影这条线侧面入手,接下来就是一件事情,也是元晞归来的契机——嗯,解释一下。 正文 章116 生死有命 两人从咖啡馆离开之后,苏萌开着车,两人一起回到了在学校旁边一个小区租的一套公寓。 虽说是租的,可这公寓的条件可是好得不能再好——顶楼小跃层,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配得有卫生间,客厅超大,落地窗,北欧风格。 苏萌和吴清影都不是缺钱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 四个房间苏萌和吴清影住了两间,一间改作了书房,最后一间却空了下来。也是为了元晞留的,两人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却还是期待着元晞回来之后搬来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三人才算是凑齐了! 苏萌的红色凯迪拉克刚刚停到楼下——这车还是苏萌他妈心疼女儿在京城不方便才买的,按照苏家的身家来说,人家远远不如她家有钱的还开的兰博基尼,她一辆几十万的凯迪拉克已经算是非常低调了。 副驾驶座的吴清影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便拿起来接通—— “喂,妈?有事吗?” 吴清影随口问了一句,还在解安全带呢,就听得电话那头让她震惊不已的一个消息,顿时傻在了那里。 苏萌也转头看向吴清影,注意到她惊愕的表情,心知定然是出事儿了,屏气凝神没有出声儿,也没有急着下车。 吴清影眼睛一红,差点儿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嗯,好,嗯,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情绪稍稍收敛了一下,吴清影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转头对苏萌说:“把车子借我吧。” “要不我送你过去?”苏萌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愿意的话,吴清影自然会对她说的。 吴清影摇摇头:“我自己开车能行,你先回去吧。” 苏萌也点点头,下了车把驾驶座让了出来。 吴清影开着车,匆匆离开。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军区医院,若不是顾及到这是苏萌的车,恐怕她会直接一路飙车过去。 吴清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中气十足又健康不见老的外公,怎么就重病倒下了? 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说是在军区医院,让她立马过来,她一下子就懵了。 之前不是没有被这样的消息吓过,无非就是老爷子为了骗她回去,一个劲儿地想要让她嫁给那个计白,使出的招数。可惜她吃了一次亏之后,就不愿意再上当了。 若不是母亲开口便说在医院,大概她也不会信。 现在的吴清影,宁愿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也不愿意看到年迈虚弱的外公,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 吴清影还能用最后的镇定停好车,便不顾一切地狂奔了进去。 盛家的人都等在手术室的外面。 吴清影一眼就看到了表哥盛明东,红着眼喊了一声。 盛明东眉头紧皱,手里掐着一根烟,却是没有点燃,因为医院走廊不允许吸烟,他便只是捏在手上,好似这样就可以减少心底的不安。 旁边还站着吴清影的几个舅舅舅妈,而大舅舅大舅妈,就是盛明东的父母。 “大舅舅,大舅妈。”她招呼了一声,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焦急。 两人点点头:“清影来了,你外公在里面呢,刚刚进去。” 吴清影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作为家属,他们现在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她拉着表哥低声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盛明东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地摇摇头。 吴清影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医生终于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很是抱歉地看着几位,摇摇头:“抱歉,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可能……” 盛家老大看起来还算镇定:“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撑不过三天了。”医生也是脸色难看。 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军区医院胸外科一把手,不然也不会把盛老爷子的这个手术交给他来做。刚刚在吴清影没来之前,这里可是挤满了医院的领导高层,可想而知医院对盛老爷子的病情有多么的看重。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盛家的几人都已经慌了,吴清影也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盛老爷子如果去世,对于整个盛家来说,并不简单只是长辈去世的伤心。盛老爷子在军中权威很高,就像是盛家的一面旗帜,只要老爷子在那里,那么盛家就能够一直保持向上的趋势,绝对不会担心倒下。 而现在盛家的第三代,也就是盛明东还没有完全提拔起来,这个时候老爷子去世,对盛家来说会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西医不行,就看中医。 盛家老大,盛明东的父亲亲自出马请来了国内权威的杏林老中医,一位早已退隐对年的老国手。 在保命这方面,中医虽然要厉害一些,可老国手的话,也就是顶多能够多活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做得了什么? 盛家的人虽然慌了,却没有乱,而是慢慢开始准备期后续来。 老爷子的命是必须要续的,能多活几天便是几天,而盛家也只能用这多出来的几天时间,把一些可能出现的牛鬼蛇神,掐死在摇篮中。 盛老爷子住在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能有一个小时的探望时间。 吴清影坐在外公旁边,看到外公苍老衰弱的脸,却忍不住眼泪落下。 她眼中的外公永远都是中气十足的,心有不对就抡起拐杖砸人,而事实上老爷子走路虎虎生威,根本不需要拐杖的,拐杖在他手中,也就是用来砸人了。 可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老爷子,几天之后就命在旦夕了? 不止是盛家,换谁都无法接受。 只是按照医生解释的话来说,老爷子早年出身军伍,打仗嘛,肯定要受伤,老爷子身体康健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实则身体里面积累了不少暗疾,如今一朝爆发,竟然来得这般猛烈,夺人性命。 病房外,盛家的一些人,忙碌着离开,但是盛明东一家和吴清影却留了下来。 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 从外面走进来的,原来是老太太和吴清影的妈妈。 吴清影的妈妈是盛家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女儿,所以在老爷子出事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吴清影妈妈陪在老太太身边,瞒着她这件事情。 老太太年龄也大了,若是突然受到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可以瞒着老夫人的时候。 吴清影的外婆,盛老太太看起来极其雍容华贵,一身传统旗袍,优雅至极,带着一套的翡翠首饰,那份从容气度,倒是把身边美丽的女儿都给比了下去。 “外婆。” “妈你来了。”盛老大站起身来喊道。 盛老太太比预想中的更加镇定,没有哭天抢地,冷静得让几个晚辈都很意外。 盛老太太开口就问:“情况很糟糕吗?” “医生说,最多十天。”盛老大也是一脸的黯然。 “十天?够了。”盛老太太突然道。 盛老大疑惑:“够了?什么够了?” “找人。”老太太老神在在。 盛家几个人都不理解,不知道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儿了要找什么人。 甚至有想象力丰富的晚辈,居然在揣测是不是老爷子在外面还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老太太说这个话,就是想让老爷子临走之前看看。 当然,这话落到长辈耳中,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打。谁让这小兔崽子没事儿就诽谤他爷爷呢。 不过盛老爷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却是真的。 第二天,昏迷的老爷子,总算是醒过来,而他得知老太太的话,却是变了脸色。 “我不同意!”虚弱的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难得地有力气。 老太太红着眼,抹着眼泪:“那你就准备丢开我们撒手去了?” 老爷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生死有命……” “我已经派人去找姜门主了。” “你啊你。”老爷子疲惫地摇摇头。 盛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位在说些什么,云里雾里的,姜门主又是谁? 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事,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些人,能够逆天改命,与天夺寿! 盛老太太派去的人,来找了京城一处四合院。 这个四合院虽然不如王府之流的气派,却也别雅精致,门口一块匾额,上书“姜苑”,正是这位姜门主的府邸! 姜门主,麻衣门门主,江湖上风水界的人,尊称为麻衣神相姜海川。 姜海川得了消息,有些无奈。 盛家找不到那位,只得托到他,说白了他就是一个中间带话的。 可是没办法,那位欠了盛家一个人情,他该传话的还是只有传话。 姜海川倒没什么脾气——这种事情,天下除了那人能做得来,还有谁能做得来? 茫茫隐山,元礼看着手中的信纸,叹了口气。 “罢,罢,罢。” 坐在他对面,捧着茶杯的女子,微微一笑。 她的容貌本就是妍丽秀美的,轻灵中的带着一股仙气,更是风骨神韵,形似姑射,仙姿邈邈,浑然天成。 “我去吧。”她道。 一语定音! ------题外话------ 疯狂卡文中,细纲也没理好,哎,慢慢来吧,亲们不要急,也就两三天的事儿。 正文 章117 观相看缘 京城,潘家园。 潘家园作为全国最大的古玩市场,聚集着许多古玩贩子和来往游客,还有一些一心想要捡漏的常客,构成了这个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地方。 当然,在这样人来人往,又充满了历史文化气息的地方,也少不了一种人——算命先生。 挂着诸如“一卦千金,铁口直断”的牌子,穿着麻衣道袍的老者看起来仙风道骨,面前摆着一个小桌子,测字算命看风水,一样不缺。 只是,稍微对玄门风水界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真正的高人,是不可能坐在街边算命。更何况,这广告也打得太离谱了,所谓术业有专攻,风水师向来专攻一向,哪有人测字算命风水等等都全部了解的? 只不过这些算命先生,看起来还是很糊弄人的,就算是一些年轻中年人来坐这一行,也会特意打扮一下自己,中国的老规矩便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只要外表能够欺骗人,那么总会有一些肥羊捧着钱上来等着被宰。 只是,今天潘家园,聚集最多算命先生的一条路,出现了一个让人格外意外的算命先生。 来往的人都是兴致勃勃地观察打量对方,可惜不愿意停下来算一卦。 只见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后面,坐着一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简单的青布麻衣,乌发如云披散,面容惊艳秀美,气质悠远,如高山仰止,又神秘而深邃。并且,她的身周,好似围绕着一团团的迷雾,让她身在闹市,给人的感觉也是离得很远很远。 只见她面前的一个木质小算命摊,别的没有,只有“观相,看缘”四个字。不说其他,倒是有几分噱头,引得好几个人跃跃欲试。 虽然女的算命先生,还这么年轻,让他们都生不起相信的心来,但是一些年轻男子看到这样一个惊艳的美女,就算人家也许是个骗子,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也想要上去接触一下。 只是旁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面面相觑,真的上前的人,等了老半天,结果一个都没有。 可那女子也不着急,风淡云轻地坐着,巍然不动,任它清风流言,蜚语纷纷,心静如镜,无外物纷扰,更是生出几分缭缭仙气,好似身在云端,俯瞰世人喜怒。 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拨开众人,走了过来。 翩然落坐,中年男子脸上带笑,摸出一百元,放在算命摊的小桌上,悠悠道:“小姑娘,你说你好手好脚的,不是可以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何必呆在这种地方,伤了父母的心?” 男子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类似于父亲般的慈爱光环,好似站在一个高点,微笑着点评着对方的行为。 女子抬起眼皮,清清淡淡地开口:“本就身在其中,如何跳出物外?” 中年男子一愣,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话。 女子轻轻一笑,道:“正如你,已然大祸临头,却仍不自知。” 女子说话的语气本来是极为平静清淡的,又好似随意拂过的风,不带一丝刻意,可是对于男子来说,却是戳中了痛处,平淡的言语,也变得犀利刺耳起来。 中年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危言耸听,呵,以为我会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不就是喜欢说这些话?接下来是不是要让我出钱化灾解难了?” 这话一出,到底是有些破功了,儒雅风度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裂,一时之间有些口不择言。 女子却不生气,弯了弯唇,净白的脸上一片柔软:“话已至此,决定在你。” 男子好似生了气似的,摸出钱包,掐了一沓一百元,估摸着有小两千的样子。 “那你今天就好好跟我说道说道,我等着!”男子眯起眼睛,眼中带了几分凌厉。 周围旁观的那些人却是有些跟不上这画风转变的节奏了,刚刚不还是苦口婆心劝人向上的正能量事件,这会儿怎么就算起命来了?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那些算命先生们,却是有些眼红了。 想他们累死累活一天,了不起挣个几百块钱,都还要冒着被人殴打的危险,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那撞上一些恶人,就是吃不完的亏。可谁曾想,这么一个清清秀秀、水水灵灵的小姑娘一坐,居然就有人捧着小两千上门? 亏得他们为了装成老人的模样,又是化妆,又是伪装的,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年轻又漂亮的,果然颜狗横行的时代! 这边不用说,女子的目光已经落在中年男子的脸上,时不时扫过他的头顶。 眼中清晰的旁人无法看见的世界,已经向她讲述了一个人的一生。 “你三岁丧母,五岁丧父,七岁过继到养父名下,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你头上紫气隐现,所以走的是仕途,且有人提携,算得上是一帆风顺。二十五岁的时候,你的命中出现了贵人,一丝缠绵姻缘,她应该是你的妻子,她让你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她的话很轻,却随风刚好落在男人的耳中。 中年男人一脸的愕然,没有想到对方随意一说,竟然说了个*不离十! 而且他很确认,对方之前是绝对不认识他的! 只见女子顿了顿,又道:“你应当是仕途有不顺之处,心中憋闷,出来散散的心吧。” 其实这句话,不是观相出来的,而是直接观察出来的。这段时间,她走南闯北,孑然一身地面对过很多人和很多事,也是由此见识过各种不同的人,这点察言观色的小本事,她还是有的。 这男人看起来风度儒雅,实则眉头紧锁,胸中烦闷。他嘴唇干裂,嘴角发红,一看便是急躁上火。再加上她看到的一些东西,她自然就完完全全地猜测出了这个男人出现的问题。 可她悠悠一句,却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中年男人彻底信服了。 其实他也是没辙了,尤其是现在这种境况—— 尽管知道自己可能要大祸临头了,却怎么也抓不着头绪,但是直觉向来很准的他又不会认为自己这次是出错了,便总觉得心神不宁,自然心情烦闷,这才出门走走。 其实中年男子潜意识是有些相信这些算命风水的,不然也不会刻意走到这里来,想要寻求一丝可能的机缘,然后指明道路。 现在,他果真遇到了幸运? 至少现在,他是信了。 中年男子脸上惊讶、震撼,最后归于急切:“请大师指点迷津!” 他眼巴巴望着女子,可其他人傻眼了,一会儿又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原来是托! 他们才不会相信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把自己的猜测强安在其上之后,就自以为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这下子彻底抱着一种看笑话的想法,看着面前的一切。 而人群之中,一个帅气的男子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只因为他那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以及细节处彰显出来的与众不同,比如领带夹,比如手表,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到一塌糊涂,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身价不菲,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傻。 他这身模样,走在这潘家园,就像是恨不得挂了面“人傻钱多速来”旗帜在自己脑门上,摆明了告诉大家我就是肥羊,快点来宰我。 更何况,做古董生意的,无论是街边的小贩,还是大气有档次的古玩店中的掌柜,都是眼力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贼精。 要知道所有的古玩都是不标价的,就是为了有这样的时候,遇见这样的肥羊,往狠了里要钱! 这一路上逛过来,帅气男子已经遇到好些个把他当冤大头宰的了,可以说,他问了的这么多家店铺中,十家有九家都瞅着他这幅大金主的模样死命报价呢。可他笑呵呵的,一路过来,什么都没买。 别人都以为他是傻,不懂得财不露白,可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才会这样的嚣张自在,根本不会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品味。 李少的家世很好,上有长兄又不用担心打拼,整天儿就是一个混迹浪荡的花花公子,唯一的爱好,就是这么一点了。 而此时,李少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个女子,用肩膀撞了撞他身边的那人:“喂,阿泽,你说那女的,到底是不是骗子啊?” 郑启泽怔怔的发呆,被李少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傻啦?” 郑启泽摇摇头,说道:“那位,高深莫测,不同寻常。” 李少呵呵笑了:“你这是来打广告的吧?说吧,人家塞了多少钱给你,还是说,出卖了色相,你的老相好啊?” 李少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也没有顾忌郑启泽的感受。 郑启泽轻轻一笑,也没有生气。 去年他的父亲从江州调到京城,对于他父亲那种典型的江州派来说,就是明升暗降,而他这个在江州还可以呼风唤雨的小太子,到了京城就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了。 比如说面对这位李少,他只能巴结,绝对不能惹恼,这会儿又怎么可能生气? 至于那人,只因为他认识! 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他便想起了关于她的所有记忆,沉淀在记忆中的,那些—— 她,是元晞! ------题外话------ 恢复更新。 正文 章118 缘 “我曾经见过她为刘老看过风水,刘老很信她。”郑启泽慢慢叙述起当初自己的所见所闻来,说着说着,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时候他还心高气傲、嚣张跋扈,见了这么一位风水师,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的,巴巴凑上去,在元楼故意赖了很多天。可惜自从那次之后,便再也无缘见到她。 再后来,元楼突然做起了普通的茶楼生意,又因为独特的装修环境和别具一格的风格韵味而备受江州上流社会欢迎,不少富商老板都喜欢在这里谈个生意喝个茶,据说那里的茶也是别有风味。 从那以后,郑启泽就再也没有去过元楼。 再然后,他的父亲受到了竞争对手的挤兑,不得不调到了京城来,从江州呼风唤雨的二把手,变成了京城一个闲散部门的官员,几乎处于半退隐状态,而他也再也不能过着以前那种肆无忌惮的生活,还不得不讨好李景逸这种二世祖来帮助父亲一臂之力。 李景逸李少听言,看着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实则眼中凛光一闪:“刘老?江州的……刘浩德刘老?” 其实这位多少和他爷爷能够扯上一点关系,最开始的时候,还做过他爷爷的下属,后来也成了一方大佬,在国内整个官场上,都是值得重视的一位大人物。 李景逸以前见过刘浩德,只可惜他见过的人太多,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太深。犹记得是一个神情凌厉,不苟言笑的老人,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老人居然笃信风水是什么样儿的。 至少风水什么的,他是不信的。 而那边的女人,如果真的是刘老的座上宾,又为何会成为这路边摊上的算命先生,摆出一副明显招摇撞骗的样子? 观相随缘?呵呵,这种最是模棱两可的话,就适合一些骗子放在嘴上叨叨了! 李景逸心里很是不相信,但嘴上还是调笑道:“既然是那位刘老的座上宾,那待会儿我也上去算算好了,正好最近我流年不利,要算算命,冲冲喜气!” 郑启泽无意识地张大嘴巴,实在是无法想通李景逸的这幅说辞——算命冲喜气? 可他在看了看李景逸的脸色之后,随即明白了。 这李少哪里是想要算命呢,不过是听了他的话,觉得心里不以为然,偏偏要上前去看个究竟罢了。 郑启泽甚是了解这位李少的脾性,说白了就是争强好胜,前些天已经干出一份儿用自己的兰博基尼去撞人家的保时捷的事儿,起因不过是因为他在开着一辆辉腾的时候,与那保时捷车主抢了停车位,那保时捷车主便随口轻蔑地说了一句“破大众”。他转身把车丢那儿,便开了一辆兰博基尼来,把那辆价格不过他兰博基尼的五分之一的保时捷卡宴撞得哭爹喊娘,副驾驶座上的小野模哭得眼妆都花成熊猫了。 而这种事情,不过只是李景逸辉煌“作死”生涯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粒小尘埃,至于其他的那些事情,已经嚣张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可惜人家老妈本就是大集团的股东,资产过亿,花这点儿小钱给儿子玩玩儿再寻常不过,别人想要从李景逸这里钻个空子都没法儿,李家早做得滴水不漏呢! 郑启泽心中了然,却也没说透,只是笑了笑,静静地看着那边的元晞。 这一年来的变故,给他带来最大,也是最好的变化,便是如此了。 褪去了浮躁和喧嚣,变得沉静了。 当心性沉静下来的时候,他也能够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 元晞面对中年男子的态度转变,却完全不为所动,仍旧风淡云轻的模样,眸光清冷如月,好似有冷霜覆盖,孤傲地在她身周划出一个万法不沾的空圈地带。 她只是说道:“我之说一句——断了不该有的,送走不该呆在身边的人。” 她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换个人大概只会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模糊了,在不同人的耳中,听着便是不同的意思。 不正是应和了那些江湖骗子的行骗手法? 李景逸轻嗤了一声,继续冷眼旁观。 可是,这话落在中年男子的耳中,却是一震。 随着元晞的话,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哪个男人心底没有一点温柔乡,哪个男人不渴望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尤其是他这种,从小仰仗养父鼻息过活,工作了之后仰仗领导鼻息过活,结婚了之后仰仗老丈人和妻子鼻息过活。 别人看着他风光,儒雅又有风度,只恨不得羡慕得成了他——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表面光鲜的生活下,是存在着多么多的无奈。 他也是男人,男人是天生就想要表达自己强壮的力量,这个道理从原始社会便一直有了到现在。 而当他在面对别人当面还笑着尊敬,转个头就说他吃软饭的情况之时,遇上那个女人,便什么都沦陷了。 对方只是一个大学生,还没有毕业,学校也不入流,二本大学,在京城的众多大学中都不出名。包括她的人,也不算是特别的漂亮,顶多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型的,在别人眼中,也许还比不上他那个明艳漂亮的老婆。 可是,对方的温柔如水,让他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他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体贴,第一次能够把自己的心事肆无忌惮地宣之于口,第一次期待着与一个女人的见面,哪怕这个女人还只是一个女孩儿,而且年龄几乎小到可以当他的女儿了。 不过中年男人也清楚,他与对方的这段感情,便是不该有的,而她,也是不该呆在自己身边的人。 很明显,他自己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位老丈人提拔才得到的,若是他与女子的关系被妻子甚至是老丈人知晓…… 元晞不说还好,一说,中年男人便顿时觉得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最近他的妻子,有些不对劲,面对他的时候总是神情恍惚,好像有什么心事。 而且还有几次,他洗了澡出来发现妻子站在衣架旁边在翻找什么,看到自己出现还吓了一跳,口口声声说没什么,而他也没怎么在意。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难道妻子发现了? 一想到这一点,中年男人便觉得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老婆年近四十也仍旧明艳漂亮,别人羡慕他道不行,而老婆这样漂亮的外表下,也是一个泼辣的性格,若是他出轨的事情被老婆知道,那么……他的一切都完了! 中年男人此时突然想起自己听到同事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本来没怎么在意的,现在却是一下子浮跃到了他的眼前——女人,看似蠢笨,实则她们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 “我知道了,谢谢您。”太尊敬了,连您都出来了。 中年男人心里隐约有猜测,不过更多的需要他调查了才行。 还有,那个女人的事情也要断了处理了才行。 事实上,什么可笑的爱情,到了现实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就像是这个中年男人,心心念念想着那个女人是他的心头好,是他的绕指柔,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仍然会为了自己的安逸生活选择抛弃那个女人,也不管那个女人会不会受到牵连,那个女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元晞看着中年男人离去,冷淡地摇摇头。 不过一丝浅薄的气运飘进她的眼中,让她干涩的眼眶一下子湿润柔和了起来,整个世界也在瞬间明亮,顿觉舒服很多。 其实在看了那个男人的面相之后,她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鸟。 可惜,偏生应了一个“缘”字,为了望气术的进阶,她也不得不出口帮助这样一个渣男。 看了看周围,眼见着没有什么适合自己收纳气运的对象,元晞便开始动手收拾摊子,打算去吃点儿东西。 她看着倒是挺仙气的,可也不是真正的神仙,做不到辟谷不是? 已经在这潘家园坐了一整天,才遇上一个合适的人,元晞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打算先吃点饭,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嗯,也许要换个地方? 自顾自想着的元晞,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其他的那些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的双眼。 不是说好了是托吗? 不是说好了是江湖骗子吗? 这就收拾东西走人了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玩儿的是欲擒故纵的那一招吗? 可是,看着元晞提着一个小包袱果然走了的时候,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人家真不是找的托儿。 “切。”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热闹没得看了,自然是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逛街的逛街,守摊的守摊。 只是这些人中,还有郑启泽和李少李景逸没有走。 郑启泽并不想和元晞打交道,大概是心底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一年前,那位可是好好惊艳了自己一把,要说郑启泽心底没有一点小心思,连他自己都不信。 所谓男人就是雄孔雀,喜欢在异性面前开屏彰显优美身姿——郑启泽,至少不想让元晞看到如今自己的“狼狈样儿”。 可李景逸不这么想,几乎没有犹豫的,抬脚就跟了上去。 正文 章119 席爷 元晞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 不过她并不以为是在叫自己,便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 李景逸快步跟上她,说了一句:“看相的,等一下。” 元晞这才停下脚步,皱眉看着追上来的这个男子。 而他旁边那个慢吞吞的,晚了好几拍才跟上来的男子,却让元晞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却记得他—— “哦,是你。”元晞掠过李景逸,直接冲郑启泽微微颔首,虽然态度冷淡,可在郑启泽眼中,却是受宠若惊了。 郑启泽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那个跟女孩儿说几句话都要脸红的时候。 现在的他,耳尖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你,你还记得我?”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与元晞只是几面之缘,元晞对于他来说,只是停留在记忆中,一个神秘美丽而又朦胧模糊的身影,是美好的。 而现在,这份美好跟他主动说话了,还记得他! “你没有看到我吗?”很明显,李公子李景逸不爽了。 元晞瞥了他一眼,凉凉地扯了扯嘴角,不语。 李景逸眉头一皱本来想要说什么,却又迅速把话收了回去,难得退让道:“好吧好吧,我不应该叫你看相的,那你说说,我该叫你什么?” 元晞并不想和李景逸搭话,转身打算继续走。 郑启泽连忙在李景逸耳边说了一句:“叫元师傅。” 元师傅?这么奇怪? 李景逸没有接触过风水行当的人,对这方面不了解,只觉得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要称呼师傅,师傅师父的,实在是奇怪。 带着几分别扭,他再次叫住了元晞:“元……,你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吗?现在给我看看面相如何?” 他甩了甩头,撇去那几分不自然,索性不再叫元师傅,开门见山,言语中带了几分挑衅。 元晞回头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你和我,无缘,不看。” “嘿!”李景逸气笑了。 这年头街头算命的人,谁不是赶着贴着上来想要给你算命的,哪有做算命先生的,一句没缘就把客人拒之门外的? 李景逸不解,只用普通的思维去揣测元晞,便喊了一声:“给你一万!” 一万块,对于街头摆摊算命的人来说,绝对是比大数目,就算生意好的时候,也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够赚来的钱。 元晞连脚下都没有停留一下。 李景逸以为元晞是嫌钱少,又加:“一万五!” 元晞不为所动。 “两万!” 李景逸叫的价格越来越高,可元晞的脚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很快就顺着清静的小巷,走了出去。 李景逸咬牙切齿,却又不想再追上去丢面儿。 “你说你看到那位刘老请她去看风水,拿了多少钱来着?”李景逸恍然大悟,也许人家看不上这点儿钱呢? 郑启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见刘老很尊敬她的样子,还亲自上门去接她。” “这么大牌?”李景逸眯起眼睛。 可他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弃。 或者说,李景逸这个人有些固执,说难听点就是犟,而且一犟起来,绝对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尤其是他认定的事情。 比如说现在他打定主意要和元晞杠上了,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元师傅是吧?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没缘?没缘我也总会让你给我算命的! “李少。”郑启泽看着李景逸的表情,就知道李景逸大概是有了不好的念头,顿时有些无奈。 他有心护着元晞,可现在的他能力有限,在李景逸面前只能说是一个小虾米,李景逸让他留在身边当跟班就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正是因为郑启泽有自知之明,所以现在只能是一脸的无奈。 元晞走后,李景逸却有些索然无味了。 “算了,我先走了,待会儿还去找个人!”李景逸不耐烦地摆摆手,抬脚就离开了。 郑启泽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思绪复杂。 出了潘家园到了停车场,李景逸开着自己的奥迪小跑一路来到风和会所。 这会儿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京城的各大会所酒吧,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开启了纸醉金迷的时间。风和会所是其中之最,这里拥有堪比明星的顶级美人儿,聚集了世界上最顶级的奢侈体验——只向拥有贵宾卡的会员开放。 就算是李景逸这样一个横霸京城的二世祖,要进风和会所,也得出示自己的贵宾卡。 他抛着手中的车钥匙,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偶尔见到美女还会打个招呼,那些美女自然都是会所的“花牌”们,见到李大公子,自然是言笑晏晏,却没有巴巴凑上来,显得含蓄而又有魅力。 李景逸算是个花花公子,但却没有因为这些美女而驻足停下,他一路路过“酒池肉林”,“三生迷醉”等地,最后上了五楼—— 整个风和会所占地面积极广,却一共只有五楼,五楼便是顶楼,一般来说,不会像普通会员开放的,只有极个别的会员能够入内。 李景逸畅通无阻,站在门口的守卫看到他,便颔首招呼:“李少来了,爷在里面呢。” “这么早来了?”李景逸睁大眼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 守卫点点头:“是啊,祁公子也来了,也在里面。” “呵呵,这两位都在呢。”李景逸顿时眉飞色舞,心情大好,加快脚步,拐个弯就冲进了包间。 用身子撞开门,李景逸旋着圈儿转了进去,展开双臂,热情洋溢:“好久不见啊两位,是要美女呢,还是美女呢?” “哈哈,小李子,你是美女吗?”坐在软沙发上的年轻大男孩咧着嘴哈哈大笑。 李景逸白他一眼:“叫啥小李子呢,叫哥!没大没小的!还有,你一大学生,怎么天天儿往会所跑啊!不怕被老师发现举报私下作风不良啊!”顺带冲男孩儿挤眉弄眼。 男孩儿皱着脸,怒气巴巴地后者:“我是大学生!不是高中生?” “是吗?都差不多啊!”李景逸哈哈一笑,躺倒在沙发上,抬手冲房间内另外两人打了招呼,“哟,两位哥哥今儿个看着气色不错啊。” 其中一隽逸男子,眉清目秀,清贵儒雅,笑起来便是百花盛放,波光潋滟。 “小李子,你今天心情很好?”他问着,细长的手指捏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不说还好,一说李景逸的脸色就垮下来了:“什么心情好啊,今儿个可是碰了块硬石头呢!”想起今儿那个看相的,就一肚子的憋屈。 那大男孩立马逮住机会嘲笑李景逸:“小李子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周言诺!”李景逸一挑眉,咬牙切齿道,“很高兴是吗?” “当然高兴!”周言诺扬着眉毛,兴奋不已。 李景逸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朝着周言诺扑了过去,两人打闹成一团。 李景逸老是说周言诺是小孩子小孩子,可实际上他也少不了幼稚,不然怎么会跟周言诺跟个孩子似的吵闹呢? “表哥!救我!”周言诺被李景逸压在下面,发出惨叫,不得已求救。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垂着眼眸,淹没在黑暗中的侧脸,有着世界上最完美而惊心动魄的弧度,一身气度尊贵矜傲,捏着高脚杯喝酒的姿态也是再优雅不过,足以成为所有贵族的范本,那份浑然天成的礼仪,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 “好了,别闹。”轻飘飘的四个字丢出来,却带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此话一出,李景逸和周言诺立马坐好,正襟危坐的乖乖模样堪比小学生,完全不敢在那男子面前有丝毫的造次。 “我们两个去玩儿一局好了。”李景逸小声对周言诺说道。 周言诺比划了一下:“OK!” 两人溜了出去,那主位上的男子也没有在意。 倒是清贵男子喝着茶笑道:“没想到阿诺和景逸的关系,这么快就这么好了。” 想起当初都觉得很意外,认识李景逸也不过是这一年半载的事情,可李景逸的性格脾气却完美地融入了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和他们成了朋友——连他自己对此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景逸,脾性不错。”主位上的男子,抿了一口红酒,悠悠评价了一句。 清贵男子想了想,点头:“说来也是。”顿了顿,他又扫了扫朋友,“你才从欧洲回来,就心情不好?事情不顺利吗?” “很顺利。”男子言简意赅。 “那……” 男子不言,平静的心湖已经生不出一丝的波澜,沉静得好似死水。 就算是已经握在手上的胜利,也无法给他带来一丝的笑容。 自从一年前。 “她……” “别说!”男子脸色难看,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李景逸和周言诺一起出来之后,直奔球桌。 他们的玩儿一局,不是别的,正是斯诺克。 李景逸一边挑选着摆了整整齐齐一排的柃木球杆,一边小声问周言诺:“你表哥看着心情不好啊?” 周言诺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又同样小声应答:“你见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说来也是。”李景逸赞同地点点头,“自打我认识他开始,就从未见他心情好笑过……难怪你哥是面瘫?”他若有所思地揣测着。 周言诺大惊,连忙压低声音冲李景逸说道:“哥你想死别拉上我啊!” “嗨,你哥不会出来的,放心放心。”李景逸嘴上说得嘴硬,可心底还是有些发虚。 两人接下来一直没有谈论过周言诺表哥的事情,安心打球。 “Swerve!”李景逸瞪大眼睛,吃惊道,“漂亮啊小子!哥哥我都快要甘拜下风了!” 周言诺笑得灿烂,咧着嘴:“那当然,我最近才学会的,不错吧!哈哈!”得意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他也没有想到不抱希望的一杆,结果还真的打出了难度极大的Swerve香蕉球,目标入袋,干净利落。 心情大好,周言诺开始乱扯八卦了,这次他胆子大,说起了刚才没有说完的那个话题—— “对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消息。” “什么什么?”李景逸连忙凑了过来,好奇不已。 说八卦之心,男人也一点儿不差。 周言诺嘿嘿一笑,凑到李景逸耳边:“我听说,我哥心情不好,是因为一个女人。” “什么?因为一个女……”李景逸失声喊了出来,多亏了周言诺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李景逸也发觉不妥,连忙拍了拍周言诺的手,在他松开之后呸呸两口。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李景逸眼睛晶亮,对这个秘密,实在是惊呆了。 周言诺瞪他一眼:“难道你还一直以为我哥是GAY呢!” “嘿嘿,怎么可能嘛,我怎么可能怀疑英明神武、伟大无双的席爷呢?”李景逸笑得干巴巴的,可言语中的讪讪,连他自己也不信。 周言诺知道李景逸不敢,只是之前自家表哥表现得实在是太……唔,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各种不近女色,无论是什么样的美女,高贵的,优雅的,火辣的,热情的,温柔的,高冷的,清纯的……以自家表哥的那种身份和地位,世界上有无数的女人都会选择投怀送抱,可偏生自家表哥却是,坐怀不乱,不为所动! 换了另外一个人,最接近真相的猜测,也只会是——除非是……GAY! 这不就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还整天跟好兄弟泡在一起。 这下好了,连对象都有了。 至于其他的,周言诺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自家表哥会喜欢上一个女人的可能性,就自己表哥那冷面阎王?女人不被吓哭就是好的了! 糟了,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这些想法也是在听到这个八卦之前了,在听到这个八卦之后,周言诺也是颠覆了三观,难以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 “你不知道吧,我哥以前呢,喜欢过一个女人,而且是特别喜欢过那种。可惜那女人突然有一天消息,不辞而别,这可是把我哥直接就抛弃了啊!” “怎么可能!”李景逸才不信。 席爷那种人,会喜欢上一个女人?还被抛弃了? “那女的也太不识相了吧,得到了这样的男人居然还不珍惜!”李景逸显得义愤填膺。 周言诺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是我哥先追的人家。” “你哥!”李景逸想到周围的环境,及时收了声,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啊!你哥那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会主动去追别人!” 连他这样的“小虾米”,都有各种女人投怀送抱,更别说席爷那样的人物……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点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女子了。 “我听到的时候也不信啊。”周言诺摸了摸下巴,又一不小心把心底话给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女英雄……” “……收了这位爷啊。”李景逸接得顺溜儿。 两人对视一眼。 “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冒冷汗啊。” “其实我发现有点儿头皮发麻。” 望见对方眼中的惊恐,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自以为交流良好,抓准时机,瞄准一个方向就拼命一个劲儿地冲! 可惜,他们完全理解错的对方挤眼睛的意思。 两傻子撞在了一起,然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哎哟,好疼啊好疼啊。”李景逸假兮兮地叫嚷着,却是悄悄地往门外的方向挪动身子。 周言诺一看,立马不甘示弱,跟了上去。 “好了。”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席爷,冷冷丢下一句。 两人一个翻身坐起,动作整齐划一,跟一个军营出来似的。 席爷并未动怒,反而说:“你们刚刚说的话,没错。” “?” “我是被别人抛弃了,没错。”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却从深处,透着一股浓浓的死寂的味道。 他以为,在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不会体会懂啊这种感受了呵。 周言诺和李景逸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更不敢相信,骄傲到踩着所有人的王者一般的尊贵男人,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这件事情! “那哥你的前女友……”周言诺大着胆子,艰难开口。 席爷轻轻扯了扯嘴角:“不是前女友,只是我单方面。”是啊,多么可笑。 他气过,他怒过,他怨过。 可到最后,他却忽然明白——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谁。 总是说喜欢,却是单方面,她明确拒绝过不止一次,只是他自己信誓旦旦。 直到她离开,他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她仍然能够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概,她在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面就没有浮现起自己这么一个人吧。 周言诺和李景逸都久久不语。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样的事情上,居然会这般的……自卑! 没错,就是自卑。 他的话,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透着一股浓浓的自我厌弃的味道,深处的冰冷,更是寒彻入骨。 席爷突然转身离开。 李景逸和周言诺都没敢上去问。 周言诺坐在地上,心思复杂—— 自家这位表哥,虽然与自己关心亲近,可他仍然打心眼儿里敬畏的。 其实两人并不是嫡亲的表兄弟,自家的爷爷与表哥的外公是亲兄弟,但因为表哥家中只有他一人,而他又无意和表哥走到一起,连带着他在家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在他眼中,这位表哥,是如此的高高在上,据说整个席家的大权,已经彻底掌握在他的手上,他成了一言九鼎,跺跺脚便会引发地震的人物,这样的人物,高不可攀,连周言诺自己有的时候想起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表哥,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现在,无所不能的表哥,原来也是有脆弱的一面。 忽然之间,周言诺感觉到来自于表哥身上的亲近气息,就像是身边无数个普通人那样的,不再高高在上,却十分真实的气息。 不一会儿,祁公子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提起这事儿了。”他无奈道。 周言诺缩了缩脖子,心虚不已:“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谁知道竟然真的戳到了表哥的痛楚。 李景逸则是盘腿坐在地上,好奇地摇头晃脑:“那祁哥,你知道吗?那个她?” 祁公子表情一僵。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等到多少年的再见,结果又是一场离别。 若说心中苦闷,不比阿鹤少多少,只是,他习惯埋在心里,表面上一副平静。 也许是等了太多年,习惯了。 李景逸没有发现祁公子神色的古怪,自顾自地追问:“漂亮吗?” “很漂亮。” “有多漂亮?”周言诺插了一句。 “无人可比。” “嘶。”李景逸倒吸了口气,“也就只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才配得上我们席爷不是!” 祁公子扯了扯笑:“不只是漂亮,她很……不同寻常,那种特别,看了一眼就会知道。” 她不正是人群中最亮眼的星,就算淡然天成,也掩盖不了那一身的光华。 偏生这样的人,一入世便是石沉大海,整整一年,也没能发现她的消息。 祁公子有些恍惚。 李景逸一时之间没说话。 不知为何,祁公子的几句描述,却让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一个人的人影—— 正是今天看到的那个算命先生! 元师傅! 李景逸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是那种特别,那种不同寻常,就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与祁哥的描述,再合适不过。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不可能,好笑的摇摇头。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这么小! ——而无数的事实证明,这个世界,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 正文 章120 好久不见 军区医院VIP病房,为了盛老爷子的病情,医院的高层,从院长到教授医师,已经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诊,可最后的结果仍然是拿不出一个方案出来。 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吴清影陪着妈妈,妈妈红着眼偷偷抹眼泪,至于吴清影自己,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外公那里,医生已经说让准备后事了,吴清影的妈妈盛佩茹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哭得不成样子。本来这次也跟以前一样,有惊无险,大不了疗养一段时间就行,谁知道……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清清,你说你外公,你外公要怎么办。”盛佩茹又哽咽起来,这些天来,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虽然她曾经因为结婚的事情,跟老父亲闹得很不愉快,可她从小到大,作为盛家最小的女儿,都是最受宠的一个,盛老爷子那种脾气大,重则打骂的性格,却是一直都把她捧在手心儿的,她又怎能不伤心? 吴清影也伤心,也无助,可是现在妈妈已经是手足无措了,她必须要坚强起来。 吴清影便拉着妈妈的手,安慰她:“之前外婆过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吗,说有办法,她已经去找人了,外公不是已经有救了吗?妈妈你不要太担心了。” 不说这件事情还好,一说这件事情,盛佩茹就忍不住生气:“你说你外婆,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忙活什么!你知道她去找的谁吗?麻衣神相!一个看相的!一个看相的能有什么办法治你的外公!” 不觉得音量有些大,盛佩茹压了压气。 “麻衣神相?”吴清影觉得不可思议。 “若不是我无意中看见,我都不知道你外婆居然这样迷信,那些麻衣神相什么的,不就是江湖骗子吗?说白了就是骗钱的,以前有过多少血的教训!”盛佩茹说着就是一肚子的气,不禁有些埋怨自家老妈。 到了这个关头去找那些江湖术士,一些骗子之流,不是病急了乱投医什么?在盛佩茹看来,还不如去请两位老国手过来给爸看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不行了,我要去找你爷爷,我记得,他认识一位老国手,那位虽然已经归隐了,但现在你外公的情况,只能厚着脸皮请人家出山了。”盛佩茹擦掉眼泪,又站了起来。 吴清影看着妈妈匆匆离去,咬了咬唇。 麻衣神相……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元晞,想起元晞在当初苏萌中蛊的事情上,表现出的手段。 吴清影心里一急,眨眼间便迅速拨通了元晞的电话号码。 等到拨出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元晞的电话都已经停机好久了。 她失望地正准备挂掉的时候—— “喂?清影?”手机那头竟然响起了一个阔别许久不见的熟悉声音! 吴清影一愣,迅速把手机放到耳边。 “元……元晞?”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时候竟然打通了电话了吴清影,完全傻在了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嗯,是我。”手机那头元晞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吴清影下意识说了一句,又迅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和她要做的事情,急切问道,“晞晞,你以前说过,你是风水师,对吗?” “嗯,怎么啦?” “晞晞,帮帮我,我外公快要不行了……”吴清影握着手机,有些无语伦次。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能相信的只有元晞,而元晞作为内行人,总是比那些不知来路的江湖骗子靠谱吧。 就算元晞在外公这件事情上帮不了自己,但是有她在旁,自家总归不会被骗,外公也不会被耽搁。 而身在京城一个小四合院儿的临时落脚处的元晞,听着吴清影的话,忽然有些熟悉,便问:“清影,你的外公,是姓盛吗?” 她记得,以前大一的时候,军训碰到的那个教官,盛明东,就是吴清影的表哥。 而盛家…… “你怎么知道?”吴清影也有些疑惑。 元晞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碰巧,便笑道:“没事,你外公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帮忙的,你只要耐心等待两天就好。” “真的?太谢谢你了晞晞。”不知为何,听了元晞的这句话,吴清影一下子就心安了。 说她病急乱投医也好,反正在她眼中,元晞才是她能够彻彻底底相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元晞答应了帮自己,吴清影觉得心情轻快起来,便也问起元晞她现在的情况:“晞晞你是在江州?对了,给你说个事情,我和萌萌都转学到京城来了……” 说起来,心里便生出几分忐忑。 对了,这件事情元晞都还不知道了,要是元晞回去上学了,结果自己和苏萌都已经不在江州大学了,那么,她会不会有被背叛的感觉? 吴清影一下子紧张起来。 元晞轻笑:“其实,我现在也在京城,而且,我也转学到京城来了。” “什么?真是太好了!”吴清影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什么时候,我们三个出来见一面吧,萌萌前两天还在念叨你呢。”吴清影笑容轻快。 元晞答应了,并直接和吴清影约好明天见面。 挂了电话之后。 “姑娘,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秦四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拍了拍手,“不过,还需要打扫一下。” 元晞点点头:“嗯,很不错,难为你们找到了这么好的房子,价钱谈好了吗?” 秦四哥笑得憨厚:“嗯,是方姐跟人家谈的,我去,估计只有被人坑的份儿。”而人家方经理可是砍了十几万的价格下来! 当然,这么一个四合院,说着小,实则也有两进两出,基本布局都有,而且前任主人本就是央美的教授,艺术品位就不一般,原本老旧落魄的祖产四合院,在他的手下一番改造,变得格外有品位,艺术气息浓厚。 元晞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而原来那位教授,若不是要跟着儿子出国移民定居,估计也不会把费了这么多心血的祖产卖掉,元晞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不过,这四合院价格也不会便宜就是了。 元晞这一年来都没什么收入,都是靠着之前的存款,再加上这一年来家里的各种开销,买了这套房子之后,卡上的钱也没多少了。 幸好这一年来,元楼作为一个高档茶楼被经营得很好,那边的收益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倒是可以让元晞暂时不用操心钱的事儿。 这个四合院儿因为是一直有人住的,那位教授要出国,也不打算带走多少东西,在签了约之后,便大手一挥,阔绰地将院子里面的基本家具家电都送给元晞了。 所以,元晞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 一天之内搞定了购房合同之后,元晞当晚就带着简单的衣物住了进来,而四合院儿中已经由方姐收拾好了床铺,换了新买的床单,直接就可以睡。 看着安妥的一切,元晞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幸亏她在江州的时候,顺便叫来了方姐与秦四哥,不然要她自己在京城打转儿置办这些,估计又得麻烦好些日子。 ——尽管外出一年,元晞的生活技能并没有提高多少。 可惜,过几天方姐就要回江州了,那边的元楼离不开她,还需要她打理。 身边少了方姐这么一个细心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元晞自己麻烦了。 第二天,元晞起床便接到了那边的电话。 “老太太说想约个时间先见见,您看?” “见吧,明晚一起吃饭,我做东好了,地点你看着办吧。”元晞随口说道。 先见见外公的这位故人,自然是应该的,据说这位老太太,与外婆还是老相识,元晞也有几分期待。 下午约了吴清影和苏萌见面,就只有晚饭了。 那边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很快挂了电话,估计是去回话了。 元晞坐在书房里面练了会儿字,在院子里面打了套拳,随意吃了点方姐弄的饭菜,就出门赴约了。 房子主人,那位老教授还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老车也赠送给了元晞,虽然不是很名贵的车,可也值十几万,才拿了驾照不久的秦四哥开着正好,元晞对车这方面也不是很注重,有得开就行。 不过元晞是没有驾照的,去赴约,还是秦四哥开着送她去的。 老故事咖啡馆。 吴清影和苏萌早早就到了。 在元晞问地点的时候,吴清影无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个地方,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窘迫,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口。 尤其是在来了之后,吴清影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也坐在这里,窝在沙发上看书,随意又慵懒,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苏萌并不知道今天是要跟元晞见面,只以为是和吴清影单纯地出来喝个咖啡。 眼见着又来了这个咖啡馆,而且吴清影的眼神还无意识地朝着某个男人所在的方向瞟着,就算慢半拍的她,也是反应过来了。 拉着吴清影,压低声音,促狭道:“哦!难怪你三番四次地拉着我往这儿跑,我说呢,就算这里咖啡挺好喝,却也不至于让你痴迷吧,京城好喝的咖啡馆多了去了,结果你……不是为了喝咖啡,而是为了人呢!” “你别乱说!”吴清影咬着唇,话却说得没什么底气。 苏萌一副我了解明白的样子拍了拍吴清影的肩膀:“不要害羞啦,我知道知道,女人嘛,遇到喜欢的男人就大胆上去追,而且你还不仅仅是个女人,而是女神,你看学校里面多少男人喜欢你呢?还怕这样一个男人不能手到擒来?” 听着苏萌的话,吴清影居然忍不住思索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畏手畏脚,太没自信了? “等等,你乱说什么呢,我都说没那回事儿了!”吴清影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忍不住脸红了。 “哈哈哈,我偶就知道,你不用狡辩啦!”苏萌开心大笑。 正当两人因为一个男人的事情争论一团的时候,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您是一位还是?”服务员迎了上去。 “我有约。” 熟悉的清冷声音让苏萌忍不住抬头,却瞬间愣在了那里。 “元晞!”她失声道,一下子跳了起来。 元晞就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下,老旧的咖啡馆中,一身简单素衣的她,清净得好似一抹月光,上天无意中遗失在人间的美好,微微一笑,便是惊艳满座。 苏萌什么话都没说,冲过来抱住了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招呼一声啊!我还以为不知道何年何远才能见着你呢!”苏萌忍不住抱怨着,声音却不自觉哽咽了。 元晞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背。 她不习惯煽情,但她此时是真的高兴,能够见到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两人知道这是公共场合,不能打扰别人,便走到桌旁坐下。 吴清影冲苏萌笑:“怎么样,惊喜吗?” “好啊,你居然早就知道!”苏萌瞪圆了眼睛。 吴清影与元晞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其实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给她打了电话。”吴清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打算另找机会跟元晞再说说外公的事情。 苏萌很是惊讶,连连发问,才弄清楚了元晞的事情。 元晞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这一年来走过的地方,经历的事情,没挑那些不好的事儿说,而是挑了很多有趣的,说得苏萌和吴清影笑语连连。 只是这咖啡馆本来就是安静的地方,三人的声音也很克制很小就是了。 “那你现在转学到京城来了,是跟我们一个学校一个系吗?”苏萌期待地问。 “当然。” 办手续之前,元晞还特意调查了一下。 “好啊你,居然偷偷摸摸地都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俩都担心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着你呢!”苏萌的脸上掩饰不了的高兴,扬了扬眉,“不行,你也必须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那儿的公寓大着呢!就等你来了!” “你们俩在外面住的?” “是啊,没分到一个寝室,就干脆搬出来了,学校在这方面也管得不太严。”吴清影继而赞同道,“是啊,你搬来住,我们三个就算是又凑齐了。” 元晞无奈道:“可我才在京城买了一套小院儿,其实离学校也不远……” “那我们搬你那儿好了,正好省了房租!”苏萌笑得窃喜。 元晞当然高兴:“那自然好了,我正愁我那里有点儿太大了,你们搬过来正好。” 四合院儿本来就住着热闹才行,虽然只是两进两出的,但元晞那四合院儿占地面积很大,房间也不少,目前却只有她和秦四哥住,秦四哥还是住在前院。后院则是除了正房,几个厢房都还空着,就算吴清影和苏萌来住着了,也仍有空着给爸妈弟弟的房间,大着呢。 暂时商定好了这件事情,东聊西聊的,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晚上我还约了人,就先走了。”元晞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过去了。 “元晞!”吴清影突然喊了一声,定定又恳切地看着她。 “放心吧,明天见。”元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元晞离开之后,苏萌才问吴清影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外公病重,我希望元晞能够帮帮我。”吴清影抿了抿唇,“虽然我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可我外婆去找了一个叫麻衣神相的,我觉得不放心,只有找到元晞。” “这样啊。”苏萌恍然大悟,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元晞到底是个多厉害的风水师的,但我之前中蛊的事儿,那么多高人都没治好呢,元晞却行,听我爸说,连江州慈岩寺的一位大师都很推崇晞晞的。你想想慈岩寺是什么地儿啊,佛门圣地,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你要相信晞晞才是。” 吴清影还不知道慈岩寺这会儿事儿,顿时多了几分信心。 既然元晞都已经说了,那她就信她! 元晞自然是没忘了晚饭与那位老太太的约。 而那老太太何许人也?自然便是吴清影的外婆,盛家老太太! 吴清影尚且不知道,原来自家外婆之所以去找麻衣神相,并不代表就是把希望放在麻衣神相身上,而是想要通过麻衣神相去找一个人罢了。 只是这个人不愿意出山,而是派了自己的孙女儿来。 盛老太太一开始有些担心,但听说来的这位小姑娘,虽然年纪轻,但已经是元家新任的家主,便放了心。 元家那什么背景她是很清楚的,若是这小姑娘没有半分本事,她那个古板又固执的外公,可能让她坐上被那老头儿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元家的家主之位? 安了心,盛老太太也不急了,也没摆架子,还早到了几分钟,可是把麻衣门这边派出的麻衣神相的小徒弟,惊得够呛。 幸好他多了个心眼,早来了,不然他才没有元家主的那份底蕴,可以踩着点儿来,让盛老太太这般的人物等着。 六点钟,晚饭时间,元晞准时跨入这家素菜斋。 正文 章121 旧识 这家素菜斋是京城的老字号,主打素菜路线,大厨手艺高超,简单的青叶白菜,也能做出百般美味。 虽然这家店的价格很贵,将普通的工薪阶层拦在了外面,但这么多年以来,却仍然生意兴隆,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更是有不少高官富豪出没。 据说老板也是京城里面一号说得上名儿的人物,尽管来往权贵很多,但这么多年了,却没有谁敢闹事。 只是今天,令人惊奇的是,素菜斋居然推脱了所有的预约,拒绝了所有上门的客人,只为一桌人包场。 接到这个通知的人,虽然心有不忿,可更加好奇的是,能把素菜斋包场,让无数客人拒之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是包场,今天的素菜斋不接待任何一个客人,所以整座饭店显得很是冷清,却在褪去浮华之后,还原了本来的纯朴与自然。一律的古典结构,原木家具,古拙而大气,摆放在四处的漆器,又让这座饭店显露出几分富丽堂皇,只是这份富贵很是内敛,并不张扬罢了。 素菜斋的所有服务员都穿着素净旗袍,基本上为女性,她们都是经过挑选而出的,一个个的盘正条顺,身姿婀娜,却并不显得浮艳,而恰好应和了这素菜斋的主题。 元晞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排儿的旗袍美女站在门口。 一个显然是最漂亮,气质也最为出众的服务员,走上前来。 “请问,是元小姐吗?” 元晞点点头。 女子也没有任何的质疑,想必提前已经有了“温习”,只是微微一笑,白嫩的手臂舒展,柔柔一指,声音轻柔如水:“请随我来。” 元晞跟在她身后,踩着老旧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客人已到,素菜斋敞开的大门也随之关上。 站在门口的旗袍美女们,训练有素地整齐走着,也上了二楼。 今晚素菜斋的客人只有一桌,自然是整个素菜斋都为之服务。 包下素菜斋的,自然是盛老太太,若是换了盛家的别人,也许老板还不会买账,但是盛老太太——老板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用老太太说,就主动推掉了今天的所有客人。 盛家老夫人,京城各位贵妇中,数一数二的一位。 盛老太太仍然已经年近古稀,却仍然风姿卓越,脸上的皱纹与岁月的痕迹,掩饰不了她原本的绝世芳华,反而让这颗美玉,在岁月中沉淀出了独特的韵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将这京城中的无数老太太给比下去了,看起来仿佛不过五十左右的年龄。 首位之上,盛老太太穿着一身锦缎旗袍,缎面上是全手工苏绣,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根据老太太的身形,一点一点量身定制的,上面的每一朵花,都是手工而出,大气而雍容,愣是将老京城的味道,穿在了身上,还没有被压了下去。 不仅如此,盛老太太还戴了一整套的古董翡翠首饰,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儿了,翡翠下的银座显示出了岁月的痕迹。而上面的翡翠,闪烁着莹润的绿光,水头正好,当得是一等一的帝王绿翡翠,价值不菲。 这样隆重而正式的打扮,也表明了现在盛老太太对这次会面的重视,旁边坐着的人,感受到气氛的郑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时间刚好六点过五分。 包间的门被人推门,旗袍美女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白嫩的手置于腰间,轻轻福身,脸上带着笑容,清秀而端庄:“客人来了。” 而自她身后走出来的,正是元晞。 元晞穿着一身的素净麻衣,下摆宽大,套在纤瘦却高挑的她身上,却并不显出违和。本来这种彰显气质的衣裳,应当是年龄大的女人才适合穿的,可是在元晞身上,却是另一番风味,乍一看,便是飘飘欲仙,惊为天人。 她的衣摆静静垂着,却好似迎风而展,如云的乌发柔软披散,不用靠近也感觉好似氤氲着馥郁的香味,幽幽清冷之感,这非是嗅到,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感觉。 清冷,美丽,绝世,风华。 好似再多的词语都形容不出那份独一无二,惊为天人。 其他陪坐末席的人不用说,看到这样一个女子走出来的时候,便忍不住惊艳瞪圆了眼。而首座上的盛老太太,更是腾地站起身来,震惊地看着元晞。 “太像了……太像了……”她喃喃道。 元晞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在说自己像谁,但是今天她来赴约,首先是作为一个晚辈。 她颔首,矜持却又不会显得太孤傲,谦逊有礼恰到好处:“您好,盛老太太,外公元礼,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元晞说罢,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盛老太太,秋水星眸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她并不知道这位盛老太太跟自家外公有什么关系,外公没有多说,她一个晚辈也不好多问。但她却记得外公在说让自己向盛老太太问好的时候,那种怀念又伤感的表情。 难道说盛老太太和自家外公……? 元晞抿了抿唇,为自己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的不靠谱猜测感到愧疚。 就算外公不在这里,也不能胡乱猜测……虽然,这一切真的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你好。”盛老太太凝神看了元晞许久,才慢了半拍,冲她柔和一笑。 元晞顿时感觉到来自这位老太太的亲近,好似和蔼祖母对晚辈的宠爱,那份感情真切绝不会掺假,对这方面尤为敏感的元晞更是不会出错。 元晞在盛老太太身边坐下。 素菜斋的旗袍美女们鱼贯而出,每一个人手上都端着一盘菜,青瓷大盘,里面摆着的菜分量不多却十分精致,菜的种类也多,很快就放满了整张桌子。 盛老太太并没有跟元晞提起此行见面的一开始目的,反而像是祖母照顾着小孙女儿,态度亲昵而柔和:“多吃点菜,这家素菜斋的味道非常不错的,我还经常让秘书来这里打包带回去吃。” 她说着,带出浅浅笑意。 元晞感受到老太太释放的善意,也没有急着商讨盛老爷子的事儿,而是认真吃起菜来。 其他人就更是不敢说话了。 结果,本来的一场见面赴约,变成了普通的饭局。 一夹菜入口,元晞果然感受到了别致的味道,也忍不住心喜,竟然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她本就练武,耗费体力吃得多,只是今天吃得尤为多,盛老太太年龄大了吃不了多少,而其他人则是碍于场合不敢敞开吃,结果一桌子的菜,倒是由元晞一个人就吃掉了一般。 这可是惊呆了众人,完全没想到元晞看着柔柔弱弱的,吃起饭来居然这么厉害! 放下筷子,元晞用纸巾沾了沾嘴。 服务员再次鱼贯而入,扯下盘子,换上了有助于消食的茶水,也一些糕点。 盛老太太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腕上的帝王绿翡翠手镯惹人注目。 “晞晞,我可以叫你晞晞吧。”她说道,言语中少不了感概。 “当然可以。”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你肯定好奇,我和你的外公,是什么关系吧?” 元晞斟酌了一下,才道:“长辈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置喙的。”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与我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盛爷爷,与你的外婆都是老相识,可以说年少的时候就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盛老太太不由得有些怀念当年的那些时光,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候,那时候的无忧无虑,哪想到后来世事如此多变呢? 元晞一愣:“我的……外婆?” 元晞从小到大,都是没有见过自己那位神秘的外婆的,据说是在方妈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方妈很少提起外婆的事情,外公就更是只字未提,这么多年过来了,元晞竟然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外婆,说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陌生之感。 “你不知道吧,你和你的外婆,长得很像,非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盛老太太掩嘴,感叹而道。 这般一说,元晞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婆,顿时有了几分亲近之感,那份陌生疏远,也淡去不少。 盛老太太娓娓说起当年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 当年的盛老太太,盛老爷子,与元晞外婆,是发小一起长大的。 后来的盛老太太与盛老爷子,情投意合地走在了一起。而元晞的外婆,却认识了一个神秘的青年,并且与之坠入爱河。 这个神秘的青年,自然就是元晞的外公元礼。 元家本是传承风水正统的风水世家,在古代王朝的时候,无数代元家家主担任着一国国师的职位,被帝王奉为座上宾,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本应该是一个极为显赫的家族,但是在当年的那个年代,这个身份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避讳不已。 而元晞的外婆,为了与爱人在一起,毅然决定离开家乡,跟随元礼归隐山林。 也不得不选择,离开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们,自己的家人。 元晞外婆离开之后,盛老太太便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她新婚不久,幸福美满,让盛老太太稍稍觉得安心了。 最后一次,却是元晞外婆怀着元晞妈妈的时候,那会儿她大着肚子就要临盆,元礼却不在身边,一直到元晞妈妈出世,元礼都没有出现。 之后,元晞外婆匆匆离开,不得不将尚在襁褓的女儿托付给好友。 再然后,盛老太太就再也没有见过元晞外婆了。 元晞妈妈还是几个月大的时候,才被元晞外公元礼带走的,那时候盛老太太还与元礼大闹了一场,质问他好友的下落,元晞外公却一言不发。 他带着女儿住了几天之后,便悄然消失。 再便是几年之后,盛老太太接到好友的死讯,哭到昏厥,更是在元礼说不出死因之后,将一切的错误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尽管与元礼关系不错的盛老爷子,一直劝说妻子,元礼必然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可是盛老太太仍然觉得好友的死,肯定与元礼脱不了关系。 …… 虽然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但是元晞却能够明显感觉出来老太太言语之中,对外公的那种责怪。 包括,对当年外婆之死的怀疑。 元晞未置一词,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不同立场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盛老太太会伤心好友的无故而亡,而气愤元晞外公无原丢下妻女,也是理所应当。 而当年,元晞外公元礼离开的时候,曾经给过盛老太太一件信物,并且告诉她,以后凭借这件信物,可以无条件答应盛老太太一件事情。 这一次,盛老太太便是拿着这件信物,走的麻衣门姜门主的路子,把信物送到元礼面前,求得他救盛老爷子一命。 盛老爷子本是不同意的,生死有命,这是他的命数,自然不应当逆天而行。可是盛老太太为了丈夫,却不得不拉下面子,做了这件事情。 元晞外公一直感念当年盛老太太不辞辛苦地照顾了女儿好几个月,更是念着盛老太太与元晞外婆的旧情,这个忙,自然必须要帮。 原本元晞外公是坚持要自己来的,毕竟逆天改命这种事情,乃是逆天而行,施术者必当有损命寿。 他年纪一大把了,死了就死了,不过就是早几年早登极乐。 只是,元晞在执意接下这件事情之后,并且与元晞外公说了自己的计划,和心中的猜测,元晞的外公,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盛奶奶,您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已经有把握了。”元晞亲昵地称呼着盛老太太,并出言让她安心。 其实这次逆天续命,不仅对盛老爷子来说,是个机会,对元晞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若不是一次次的冲破桎梏,又怎可能拨云见月呢? 正文 章122 盛家 军区医院VIP病区,盛老爷子病房。 他的独特身份,让这一层楼的病房都清空了,且有专门的保卫把守,能够顺利进出的只有盛家的几个人,其他人一概被拦在了外面。再加上医院的高层本来嘴巴严实,因此,即使到了今天,关于盛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去。 盛明东开着军车从部队过来,身上还穿着军服。 他本就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深刻而俊美,气势极强而充满了侵略性,好似一头下山猛虎,不知不觉便镇住了所有人。 只是在家人面前,他收敛了许多,沉默而认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稳重而严谨的晚辈。 他下了车,刚好遇见表妹吴清影。 “你也来了?”他走了过去。 盛明东到了吴清影身边,出了声儿,吴清影才发现他的存在,手上还握着手机,登时被吓了一跳。 盛明东瞥她一眼:“做什么呢?” 吴清影捏着手机,随口说了一句:“和朋友在说事情……”她说的这个朋友,自然是元晞。只是她顿了顿,便问表哥,“哥你也是外婆叫来的?” 盛明东点点头:“应该不仅仅是我们俩。” 奶奶在电话中语气的郑重,让他不能小觑这件事情。 “不会是外婆前几天要找的人,找到了吧……”吴清影随口猜测道。 盛明东却眉毛一挑:“应该是如此。” “真的?”吴清影吓了一跳,“我还是乱猜的呢,不行,我要给元晞打个电话!”她一下子急了,总觉得没有元晞在旁边帮她看着,外婆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盛明东好奇:“元晞?就是之前你大学军训的时候,那个同学?” “哥你居然还记得!”吴清影有些意外。 自家这个大哥,永远像是一杆旗帜,高歌猛进地走在最前面,只有别人匆匆跟着他的份儿,而从没有他停下来的时候。 所以说,能够被盛明东记住的人是有限的。 而元晞,不过与盛明东有一面之缘而已。 “当然记得。”盛明东淡淡道。 能够在武道完全压制住他的人,可没有几个。 而这个年龄的,元晞则是第一个!他自然是印象深刻,连名字都记了个清清楚楚! 甚至在有的时候,盛明东都能够回想起,两人比斗的那一场,元晞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个眼神,都如此淡然中透着凌厉,好似一座山岳般强大。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过的感觉,如何会遗忘? 两人一路朝着后面的VIP病楼而去,中间路过大厅的时候,盛明东的脚步停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看到了一个人,李景逸。”盛明东不甚在意。 “那个人!”吴清影却吃了一惊,“原本只是一个混日子的二世祖,结果却入了那个家族的人的眼的!” “是他。”盛明东意味深长地笑笑,“有的时候,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吴清影也转头看了看,撇撇嘴没说话。 她凝神盯着手机,给元晞拨通了个电话,元晞却没接! …… 李景逸简直是郁闷极了! 那个算命是和他八字相冲吧! 今天本来李景逸在街上遇见了那个姓元的算命先生,隔着马路,正准备晃过去找找“乐子”的时候。谁知道人没见着,一晃眼就不见了,自己却被一辆不长眼的车子蹭了一下,摔了个不雅观,狼狈极了。 李景逸现在手跟脚都是青青紫紫的,在那个女车主的陪同下,来医院处理伤口,一路都不耐烦极了。 两件郁闷的事情加起来,只会让他心情烦躁而已! …… 盛明东和吴清影从电梯走出来,居然看到盛家的直系几个人,到了个七七八八。 包括盛明东的父母,他的叔叔婶婶们,吴清影的父母,还有盛家的几个小辈儿——除了老太太,已经到齐了。 “妈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整个盛家这下子可是一个不差了!”盛明东的小叔皱眉说了一句。 毕竟,如今这个时期敏感,老爷子还在病床上躺着,且是在弥留之际。 说句难听的,如今他们几个都开始猜测,老太太是不是要宣布遗嘱的事情了。 只是想到这件事情,盛家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不仅仅关乎为人子女的伤感,还有作为盛家一份子,想到如果老爷子倒下可能带来的后果! 吴清影又躲到角落给元晞打了两个电话,第二个的时候,元晞终于接了。 “喂,元晞,你记得昨天我跟你说过的事吗?你现在可不可以到我这儿来一趟?我外婆找了一个什么麻衣神相,我不放心,想让你帮我看看。”吴清影没有含糊,直接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朋友之间本就是直接最好,她与元晞的关系也让她没必要寒暄,直切主题。 元晞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也是隔了一会儿,吴清影才听到她的回话—— “没问题,我马上到。” “那你快点,我等你啊!”吴清影急切地又说了一句。 可挂了电话之后,她却满了半拍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她记得自己是没有给元晞说过地址的啊,那她怎么过来的? 元晞当然过来了,而且还是跟盛老太太一起过来的!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盛家一大群人,便看到打扮仍旧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从里面走出,身边跟着她的助理,还有一个年轻姑娘。 那年轻姑娘显然面生,除了在场的两个人,其他都是从未见过的。 难道是老太太的新助理? 可众人心里又纷纷有疑惑,只因为这姑娘的气质,看着完全不像是助理。 虽然小小年纪,但那份从容不迫,却让她在老太太的强大气场侧,形成了自己的气场,且与老太太的气场诡异而完美地融合了起来,没有一点的违和感,也不会让别人忽视她! 再撇开气场一事不谈,这年轻姑娘也着实是漂亮,惊艳不已,而且那种独特气质,就是见惯了各色美女的盛家人们,也仍然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好似九天仙神,翩翩而至。 只是一众盛家人中,盛明东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自家表妹。 吴清影看着出现在外婆身边的元晞,已经傻了。 “元晞?你,你就是外婆要找的那个人?”吴清影很聪明,看到元晞冲着自己偷偷眨眼睛,便一下子明白过来。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清清跟晞晞认识吗?”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元晞笑道。 “那真是太有缘分了。”老太太高兴而真心地说道。 自家这个外孙女与自己长得是最像的,而元晞又像极了她的外婆,两人站在一起成为朋友,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与好友! “等等,妈,这位是……?”盛家老大皱了皱,问道。 老太太坦然介绍了一句:“哦,我请来的高人,我一个好友的孙女,虽然算是我的晚辈,但她身份特别,你们还是以礼相待吧。” 自己虽然能够倚老卖老,在元晞面前当个长辈,但是论元晞的身份,未必就比盛家差到哪儿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盛家反而会有求于元晞,自然不能一开始就拿捏姿态! 老太太对这件事情看得清明,自然一开始就嘱咐了自己的儿孙们。 可盛家众人对这件事情却有些抵触,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最后,还是老大,盛明东的父亲开口了:“妈,你所谓的高人,难道是?” “风水师。”老太太轻飘飘说道,完全不顾儿孙们的强烈反对。 “妈,这是封建迷信啊!你怎么还信这些!”盛佩茹没忍住,高声道,又警惕地看着元晞。 虽然这个女孩儿据说是自己女儿的同学,若是换了地方,她一定会好好对待女儿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儿却出现在了这样的场合,只能让她怀疑这个女孩儿是不是骗子,包括自己女儿也被骗了! 吴清影忍不住出声:“妈,你别乱怀疑元晞,元晞是真的很厉害的!” 她在知道了元晞就是外婆找的人之后,那一瞬间,居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好似一下子就安心了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清影对元晞是完全信任的。 可她信任,不代表盛家这些人也是如此。 只是,老太太本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怎么会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拒绝元晞呢? 撇开众人,盛老太太直接带着元晞走进了病房。 病床之上,老爷子还在沉睡着,戴着氧气罩。 “晞晞,这……”老太太有些为难。 元晞摇摇头,走到盛老爷子床边,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等一下!”盛家老大脸色难看道,这是些什么江湖骗子的手段,都糊弄到他们盛家面前来了!他看了一眼老太太,对元晞严厉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取得了我母亲的信任,但我不相信你,不要以为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元晞淡淡瞥了他一眼。 然后,她手腕一抖,符纸无火自燃。 “哼,不过是一点化学现象。”这是早就解密过的,自然不以为意。 可接下来的一切,却改变了他们的认知。 符纸燃烧之后,并无灰烬,反而化成点点星芒,没入盛老爷子的额头。 ------题外话------ 今天挺倒霉的,鼠标坏了不说,还狠摔了一跤,晚上回来得晚,要收拾伤口所以来不及码字,更新就推迟了一下下啊。 ……在评论区公告了一下,最近评论区有点刷新迟缓,担心有人没看到,因此再解释一遍。 正文 章123 惊闻 这个异象,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化学现象来解释了! 盛家众人惊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就眼见沉沉昏迷中的老爷子,幽幽转醒,皱了皱眉,原本平和严肃的面容,便带出了几分凌厉,目光锐利到没有丝毫浑浊,仿佛这些天昏昏睡睡,极少时间清醒过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盛老爷子几乎没有思维停顿的时间,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儿——亏得这是VIP病房,面积够大,才容下了盛家这么多的人。 “你们……”盛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瓮瓮的,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戴了氧气罩,干净利落地伸手一把扯下。 盛佩茹紧张地跑到盛老爷子身边:“爸,你扯氧气罩干嘛……爸,你身体好些了吗?”她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老父亲的突变。 昨天老爷子还气若游丝,虚弱到眼睛都睁不开,清醒的时间极少,但是想现在却怎么突然?回光返照? 盛佩茹直觉不可能,只因为刚才元晞丢了一张符纸,盛老爷子的变化,也由此开始。 盛老太太也没有想到元晞的手段这般逆天过人,随便动动手就可以了,顿时惊喜地看向她。 “只是一时的效果,若说续命一事,还需再做准备。”元晞沉吟道,对自己刚才符箓的使用也比较满意。 沉淀历练一年,虽然这一年元晞没有画过任何符纸,但是前些天她继续开始接触画符的时候,境界却突飞猛进,一口气学会了“祛病符”“引气符”“镇山符”三种品级不低的符。 而且,跟以前要通过百般练习不同,这三种符箓,元晞画了几次,便顺利地学会了,也算是这一年来的一大收获了。 而她刚刚用的,正是祛病符,小病痊愈,大病缓解,神奇程度也是有限的。 比如说老爷子现在的状况,元晞的一张祛病符,也顶多能让他保持短暂时间的清醒,暂时驱散痛苦而已。 仅仅如此,对于盛老爷子来说,已经是难得了。 元晞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她离老爷子近,落入盛老爷子耳中,闻言便忍不住看过来。 “你是……?”他隐约有了猜测。 “晚辈,元晞。”元晞欠了欠身。 “元?”他睁大了眼睛,苦笑道,“还是去找了你爷爷吧。” “是我的外公。”元晞加了一句解释。 盛老爷子讶然:“那你的母亲就是圆圆了?” 元晞没有想到方妈还有这样一个稚气的外外号,忍不住弯了眼:“嗯。” “难怪……多少年都没见着那个丫头了,哎。”盛老爷子叹气道,又有些怀念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儿。 虽然是好友的女儿,但自己和妻子养着圆圆的那几个月,都是把圆圆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的。 旁边盛家的人,却从简单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丝的端倪—— “原来这位,是老爷子的旧识?” 这会儿,老爷子的目光已经少了过来。 “爸,就算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但风水之说,只是封建迷信……” “好了。”盛老爷子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不必多言,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有决定,生死由我,死马当活马医吧。” 若是在没有见过元礼之前,他也不相信所谓的风水命理。可是见证了元礼的神奇,亲眼见过一件件神奇的事情之后,老爷子已经不再怀疑风水之说的真假,至少他是相信元晞的。 盛家的人全部都不说话了。 的确,就算没有元晞这么一折腾,盛老爷子这次也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也许,还可以抱着一丝的希望? 这时,盛老爷子淡淡道:“丫头,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有求于你,但你不必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的性命而耽搁自己,若是付出的代价太大,那续命一事也就罢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该见过的东西都见过,没什么遗憾。” 盛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赞同了丈夫的话。 虽然她强烈地希望元晞此举能够成功,但是,她没有资格让元晞付出大代价来留住一个年迈老人的性命!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一报还一报的说法。 元晞在这件事情也没有多言,因为她的想法还只是一个构想,若是成功,便是双赢,她也能够从中获利,若是失败了…… 最后,这件事情就这样敲定下了。 有了盛家最高两位BOSS的发话,下面的小辈儿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他们对待元晞的态度很怪异,有的不屑,有的勉强尊重,但都看得出来,他们对元晞的不信任,只是敬畏老太太和老爷子,才不得不做点表面功夫。 连老太太和老爷子的面子也都不给的,自然表面功夫也不会做了。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除外。 一个毫无疑问是吴清影,心情沉重的她,总算是轻松安心了不少。 还有一个人,却是盛明东。 站在人少偏僻处的时候,盛明东走过来,对她说道:“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再次遇见你。” “我也没有想到。” 盛明东挑眉:“你还记得我?” “记得,手下败将。”元晞不带一丝火气说道。 盛明东面对这样挑衅的话竟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一笑:“没错,我承认。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我们都不见这么久了,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他目光灼灼,闪烁着熊熊的战意。 元晞也不甘示弱,在这方面,她并不谦逊:“是吗?那可说不准!” “约个时间?” “现在,天台见。” 说实话,两人之间的胜负之比,无论是谁都忍不了等着其他的时间了。 趁着其他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两人一起上了VIP病区的顶楼天台。 战斗,一触即发。 …… 李景逸拿了药,开着车直奔约定的地点。 一路上他都憋着火气,一连拨了几个电话。 他原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二世祖,被人撞了还要原谅对方的圣父行为他做不出来,没错,他的素质就是被狗吃了,他就是得势小人,不用手中的力量做点事怎么行? 不管怎么说,今天不小心撞了李景逸的人,算是倒霉了。 他不能发泄到那个与自己八字不合的人身上,找别人撒撒气总行了吧? 若不是还约好了跟席爷与祁公子吃饭,大概这件事情也不会这样轻易了结的! 约定的地点是素菜斋,虽然李景逸自己不是很喜欢这家店的东西,总觉得过于清淡,不适合他火辣热情的口味。可是席爷却一直很钟情于这类素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清心寡欲地修身养性。 李景逸到了素菜斋的时候,有些迟了,席爷与祁公子都已经到了,陪坐末席的还有小表弟周言诺。 周言诺虽然刚刚上大学,但大一课程不算紧,便整天黏着这几位哥哥一起玩儿。 李景逸推开门,满脸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祁静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擦痕:“小李子你怎么了?” 李景逸摸了一把头发:“嗨,我这个倒霉催的,路上差点儿被车子给撞了,反正结结实实地摔了一把,刚从医院回来。” 周言诺笑嘻嘻地添油加醋:“看来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小李子你现在还生龙活虎呢!” “那是小爷身体好!”李景逸咬咬牙,坐在软椅上,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我要说,我最近倒霉根本不是因为我运气差,而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和我八字不合的人!每次遇到她,总没好事儿!” “谁啊,美女还是帅哥?” “一女的,长得是挺漂亮,却是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李景逸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记得吗?上次我还跟你提起过的!” 周言诺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上次说的那人!” “是啊,今天本来看到她,想要找她算命送生意的,是知道过个马路也差点儿被车撞了,不是她害我还是什么?”要不是为了找那女的,他怎么会过马路?“也是孽缘,我刚刚又在医院碰见了她一次!” 虽然李景逸的逻辑很奇葩,但他既然认定了这个事实,他就能表现得无比的坦然,没有一丝儿的不好意思。 祁静然难得地开了周言诺的玩笑:“既然是漂亮的姑娘,那说不定是缘分?叫什么名字,我让人帮你找找。” 祁公子都开口了,李景逸自然是不可能不卖他的面子。 “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姓元,我身边那个江州的小狗腿认识她,叫她什么来着?元师傅,奇怪吧。”李景逸撇嘴摇头。 “元师傅?”那声音,清冽冰冷,好似从九天之上落下的神祗声音。 “嗯,元师傅。”李景逸小心翼翼回答,不明白席爷为何会突然被这个名字吸引住。 祁静然看了一眼阿鹤,皱了皱眉:“阿鹤,你不会是说……是那个元?” 席景鹤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来,目光看似冰冷,却是冰川之下的暗流汹涌。 “她在哪儿?” 李景逸愣住了,慢了半拍,还是说了地址:“刚刚在军区医院看到了她……” 他们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席景鹤便已经冲出了包厢。 而祁静然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无奈苦笑。 正文 章124 执念疯魔 元晞和盛明东坐着电梯到了顶楼,又从逃生楼梯走上了天台,站在天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天台的门是锁着的。 大概是医院担心一些想不开的病人,跑上来跳楼之类的。 “怎么办……”盛明东转头看向元晞,可话还没说完。 “咔擦。”轻巧的一声。 元晞一脸坦然,随手丢开栓门的铁链,拉开天台的门:“现在开了。” 盛明东默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好歹也是人民子弟兵,眼睁睁看着这姑娘溜门撬锁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等到盛明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元晞走了进去。 天台空旷而开阔,初春呼啸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冷冽和寒冷。 盛明东抬眼便看到元晞静静地站着,孤峭如高岭上的雪莲,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大风卷起她的黑发,吹乱成盛开的花,那素白秀美的脸上,覆盖着浅浅的冰雪。 “来吧。” 元晞没有退让,而是主动出击! 她挥出的一拳,褪去了以前的翩翩仙意,仿佛是经过打磨的刀剑,绽放了凛冽锐利的光芒,直来直去,气势十足! 盛明东心里一突,及时反应过来,以手格挡。 两人顿时在宽阔的天台上施展开来。 元晞身姿轻灵,翩然起落,而出手却利落干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目光更是沉静老辣到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姑娘。 而盛明东的拳脚功夫带着浓重的军中气息,没有一丝多余,军方格斗术,走的便是狠辣直接的路线,一拳一腿赫赫生威,好似下山猛虎般刚烈而一去无返。大概是因为他在元晞的压迫下不得不出尽全力,不自觉便带出自己执行了各种任务之后,磨练出来的血腥杀气。 手上脚上一刻不停歇,元晞却能够冷静地分析盛明东的水平状态。 的确如盛明东所说,今天的他,比起一年多之前的他,长进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若是说,之前的盛明东,一拳一脚还有些刻板,而现在的他,就要灵活许多。而且他特有的学习天赋,让他在与元晞的对战中,也不断地汲取经验。 一开始元晞还能完美地压制他,但是到了后来,元晞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才能够占据上风了。 若盛明东再年轻一些,估计她会有意愿收下一个徒弟…… 好吧,她有些想多了,盛明东的年龄可比她大了个六七岁! 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晞的一时分神,盛明东横扫而来的一腿她竟然没有躲开,脚下被一勾,整个人仰倒。 亏得她身姿的确是灵活,才轻巧地一个后翻,稳稳落地。 “我都弱到让你心不在焉了?”盛明东沉声喝道,有些不悦。 毕竟,他是以一种无比认真的态度在对待这场对战,而元晞却在分神? 元晞没多说,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认真。 她没打算继续纠缠,而是要速战速决。 最后,盛明东还是败了。 他累得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倒在地上,抬眼便是蔚蓝干净的天空。 他脸上眼角嘴角的地方都是淤青,嘴里还有点血腥味,身上更是到处都火辣辣地疼着,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盛明东知道,没有十天半个月他是别想好了。 又被一个小姑娘打败了。 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无奈地笑着,笑容扯着嘴角,疼得厉害。 事实上,元晞虽然还能站着,面上也一派风淡云轻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是她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也受了一些伤,不过只是淤青,所以还好。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盛明东。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这种生物的。 比如盛明东,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天才。 元晞以内入道,算是走的捷径,自然轻松。又有元家传承做底蕴,那些先辈们留下来的可不只是风水方面的知识,武学之类也有涉猎。 但是这样的元晞,就算赢了盛明东,也仍然在他的天赋面前黯然失色。 盛明东的学习天赋是天生的,在与元晞相斗的过程中,他可以不断地在脑子里面拆解元晞的一招一式,然后汲取自己需要的部分。 他便是小说中那种描述的,战斗得越多,实力就越强大的武学天才! 而盛明东走的完全是外家路线,外家路子跟内家路子不一样,内家路子是开头难,后面便是一片坦途,而外家路子却是开始简单,越到后面就越难提升。 其实盛明东好歹也是兵王一级别的人物,几乎难有敌手,这也代表着,他的外家功夫已经快要走到极致。这个年龄便能够走到极致,那也就代表着他有机会走上另一个境界! 若是他能够以外家入内,由此入道,那便代表着他能够成为真正的武学宗师,天下无人可敌! 要知道,能够迈出这一步的,古来今晚,屈指可数! “还好不是同行。”元晞低声说了一句。 盛明东听见她说话,吃力地抬起头。 元晞对他说:“你在平时练功的时候,感受一下,以丹田为起点,不断循环的一股气,若是你能够感觉到它,也许你会有惊喜收获。” “谢谢指点了。”盛明东咧着嘴,由心说道。 他知道,这虽然只是随口一句话,但是对于盛明东自己说来,也许会就此打开一道新的大门! …… 席景鹤走出素菜斋,没要司机跟来,而是自己拿了车钥匙开车。 在去往军区医院的路上,他的脑子几乎一片模糊空白,完全说不准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有无尽的复杂。 思绪不由得回到一年前的那个时候。 曾经,他为了一个姑娘的无尽沉溺,丢了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变得不是他。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情绪都被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牵动的他,实在是傻得不行。 重点是,对方还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表达过明确的拒绝。 而他却总是想——其路漫兮,我心如铁。 他以为坚持就能够有好结果,元晞总会是属于他的。 但现实却给了他一棒,她毫无留恋地离开,折碎了自己的骄傲。 一开始他怨过恨过,很想找到她,质问她到底置自己于何地,才能走得这般毫无留恋,连一句音讯都没有。 于是,他固执地开始找他,也不管会不会在老狐狸父亲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而开始疯狂地找他。 那时候,他丢开自己的所有,满心满眼只想找到她。 他马不停蹄地足足奔波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身边一个下属看不下去了,抬手敲晕了他。 也许那段时间,现在说来有些轻描淡写,但也只有他知道,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流逝得无比缓慢,时间好似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她回来的希望。 或者,这个姑娘,曾经给他黑暗的生命岁月中,带来光明与希冀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昏迷中大睡了三天,醒来的席景鹤好似大彻大悟,在这个问题上彻底看通,不再继续寻找元晞,而是继续自己的大业。 什么大业?改朝换代,子替父权。 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手段前所未有的狠辣。 而席子易,猝不及防。 也许席子易防备过他,但却挡不住席景鹤各方面手段的渗透,一直到最后,席子易才知道,跟了自己十几年,为数不多信任的人之一,白枭,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席景鹤,他的那个好儿子的人。 席景鹤甚至在他面前笑着说,谢谢当年他毫不留恋地送他去了训练岛,才让他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而事实上,白枭,还有席景鹤安插在他身边的无数人,大部分都是席景鹤在训练岛上认识的。 那时候,席景鹤不过才几岁的稚龄,却已经冷静地布置了一盘大棋,就是为了今天。 席景鹤原本就为此准备了很多年,他想象过无数次将席子易拉下马,看他落魄的模样。但他的动作却一直稳扎稳实,没有丝毫冒进躁动。 在没有确保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从来不会动手。 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提前发动了雷霆之势的攻击。 那时候,他的血液中好似流淌着不安的毁灭因子,让他的心底在咆哮着毁掉一切。 他不是放下了,而是将那份执念,放在了最心底。 而这份执念,也让他疯魔。 最后,席景鹤只能选择用鲜血和胜利,来堆砌填满心底的空虚。 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都被毁灭,所有渺小的石子都被无情碾压。 持续了半年的狂风暴雨,最后终于平静。 以席子易落败告终。 而在这场父子之战中,成了池鱼的席家长老会,也算是见识到了席景鹤的厉害。虽然席景鹤也有忌惮,不敢随便动他们,可他们心里却开始畏惧席景鹤,一个个地迅速放下姿态,讨好地对待席景鹤,生怕这阎王一个不高兴,顺带屠了他们。 对于席景鹤来说,这场战争,结局皆大欢喜。 他一直想象的画面实现了—— 席子易被他关到了一个小岛上,了此残生。 这个岛不会缺少任何衣食,也不会少了服侍席子易的人,但那只是一座大监狱,不会允许席子易离开岛上一步。 毕竟作为人子,席景鹤还是做不出来弑父这种丧尽天伦的事情,便用了这种手段,让他的好父亲提前养老去了。 事实上,对于无比渴求权力的席子易来说,被关在岛上,像个米虫似的养着,比死亡痛苦多了。 他不畏惧死亡,却畏惧自己的雄心壮志被一点一点地磨去,最后变得颓废无能。 席景鹤了解他。 可是,就算席景鹤成了最大的赢家,从席少变成了席爷,他也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越发的空虚和茫然。 最后,他选择离开江州,来到了京城。 好友祁静然在元晞的离开之后,两人之间因此生出的一丝丝间隙荡然无存,仍然还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也随着他回到了京城。 一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席景鹤的车子停在军区医院前面,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熟悉姑娘,步履轻巧地从医院大门走出,忽然有了一种时光转瞬即逝,而她却还停留在原地的感觉。 她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变得好似只是他。 席景鹤想要推开车门走下去。 就算他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也想要站到她的面前…… 让她看到自己。 那个时候,她的眼中会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和惊讶?或者说,她会不会在阔别一年再看到自己后,而流露出几分惊喜? 可到了最后,席景鹤却一直没有动。 元晞的离开折碎了他的所有骄傲,就算他在其他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席爷,但在她面前,他却永远只是弱的一方。 正如那句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谁先爱,谁爱得更多,谁就输了。 在元晞与席景鹤的战场上,席景鹤从一开始便输得一塌涂地。 …… 席景鹤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轻轻踩着油门,跟在元晞不远处的身后,而自己则像是个痴男,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在心底无数次地勾勒过她的背影,现在亲眼看见,却显得平静。 他嘲笑自己的举动,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调头离开。 呵,走啊,席景鹤,留在这里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 她离开不告诉自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本来席景鹤就不是她的什么人,既不是男友,也不是朋友,顶多算是一个追求者,还是一个不屑看一眼的追求者。 “嗤。”席景鹤停住了车,紧紧捏着方向盘,闭上了眼。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恨过她,现在也是一样。 当席景鹤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元晞就站在街边不远处的地方,隔着来往的行人,遥遥地看着她,目光定定的,清明中带着淡然,好似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如此的明亮,是光芒照亮了阴霾,是温暖驱散了寒冷。 他抬眼,便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时间停止,空间静滞。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正文 章125 封禅之地 元晞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席景鹤。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对席景鹤多说一句话,并不是因为她从未在意过,而仅仅是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罢了。 忽略离开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心情,元晞以为,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何曾想。 她本就五识敏锐,从医院门口出来之后,就感觉自己好像被锁定了似的。 只是她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可走了很远,这种感觉还没有散去,她便转头了。 于是,隔着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那辆车的驾驶座上的席景鹤。 他似乎很痛苦,紧握着方向盘伏在上面,看不清楚脸,但元晞却仍然能够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 却是不知,到底是为何纠结。 她怔愣了片刻,恰好席景鹤也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她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两人在那瞬间对视。 越过时间。 越过空间。 片刻之后。 元晞抿了抿唇,正准备抬起脚走过去。 毕竟都已经看到对方,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大大方方打个招呼,还更靠谱一些。 没想到,她才走出两步,席景鹤竟然一打方向盘,毫不留恋地踩下油门,车子呼啸离开,没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 元晞的脚步停在了那里。 她摸了摸头发,无奈苦笑。 可元晞又何曾知道席景鹤此刻的心情? 虽然脚下的油门一直没有松开,但是席景鹤的心情却是焦虑的,不断地打量着周围,却是没有注意到路况,险些撞上前面的一辆车,还好及时刹住了。 红灯的等待,却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席景鹤抓了抓头发。 果然还是她,只有她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狼狈之境,连席子易都做不到,她却轻轻松松,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做到了。 席景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落荒而逃,只是下意识的行径。 也不知道,在元晞的眼中,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看起来很傻? 席景鹤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红灯已经变成了代表通行的绿灯,而他的车还停在原地,身后响起了无数刺耳喇叭声,可惜这辆迈巴赫的隔音效果太好,席景鹤完全听不到。 他只是沉默思索,无言以对。 “真是狼狈啊。” 许久之后,他才自嘲地对自己这样说了一句。 …… 元晞很快就将遇见席景鹤的事情抛诸脑后,因为她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只是第二天,她希望盛家准备的事情,便一切就绪了。 盛老爷子的情况本就拖沓不得,按照老太太的说法,就是尽早开始越好。 并且她也放话了,不管元晞有什么要求,她盛家都会无条件地竭尽全力达成! 元晞没有丝毫谦逊,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泰山之巅! 泰山,是什么样的地方? 气势雄伟的五岳之首,素有天下第一山的美誉,更有“泰山安,天下安”的说法。 而泰山这个地方,无论是旺季还是淡季,节假日还是工作日,游人旅客都络绎不绝的地方。 在风水学上来说,泰山位处东方,而东方则为万物生长、初春开始之地。又有名之以“泰”,也为“太”,为高大通畅,大稳而安。 泰山更有特殊的地位,它是权力的象征。古代受命于天的帝王们,便在泰山上进行祭祀封禅,以此来接近神灵,从而达到巩固自己权力地位的目的。 由此,更是让泰山增添了几分政治色彩,变得越发地受追捧。 泰山地位特殊,元晞的要求,却是要以泰山为她用,为期一天,但旁边不得有人打扰。 这个要求,几乎难倒了整个盛家! 饶是盛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直接封了整个泰山,就算只封一天,可带来的那些后续效应,游人旅客的抱怨投诉,轻飘飘地便可以摧毁一个庞大的家族,盛家也不例外。 这可不是简单能用权力解决的问题,而应该称作是民怨了。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这种民怨,无人可挡。 盛家老大想都没想,便驳斥了这个要求的荒谬。 老爷子如今正是弥留之际,若是去了,那盛家便是风雨飘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局面,才能够顺利打开后面的局势。 若是这件事做了,根本不用什么打开局面,整个盛家就已经毁了! 盛老太太对此也无奈,只得打电话到了元晞这里,询问她的意见。 元晞没有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有些想当然了。 致歉之后,她考虑再三,最后拿来了泰山的地图,在上面点了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比起偌大的泰山来说,这个小圈简直就只是米粒之地,不值一提。 并且,这个地方并不是游人很多的景点,毕竟泰山很打,有的地方去不了,自然很是荒凉,元晞选择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盛家做起准备来,自然是轻松写意,随随便便一个修建中的牌子,就可以将游客们拒之于外。 完全只需要一个电话的功夫。 所以,第二天,元晞让盛家准备的泰山之地,就已经就绪了。 在元晞的计划中,泰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缺其不可。 前面说到了泰山在历史和风水上的地位,而泰山有历代皇帝君王封禅于此,更是代表着神灵之名的地方,位高权重! 就算如今华夏大地,国运龙脉已断,但这泰山之上,仍然残留着不少真龙天子气! 要想让一个油灯枯尽的老人,逆天续命,元晞能做的,只有为这盏灯,添一记猛油! 而这真龙天子气,就是这猛油。 元晞做的只能有这么多,其余的,便要看上天和盛老爷子自己的意思了。 又隔了一天,元晞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之后,一个电话吩咐—— 准备登山! 盛家的人,大量的保镖,还有被保护在中间的老爷子与老太太,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泰山脚下。 元晞,自然也在其列。 元晞斟酌一番之后,登山的时间定在傍晚,估计一群上上到泰山之巅,都已经是夜朗星稀的时候了。 盛家不是没有人表达意见,可元晞决定的事情,就是老太太决定的事情,有谁能改变? 也许是老天相助,今天一大早的,天气还很好,晴空万里的。结果到了下午,就开始下雨,为此上山的人起码减少了三分之二,傍晚的时候,更是没有什么人上山了。 老天爷给元晞和盛家,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虽然这上山的路不好走,也耐不住人多势众,虽然多耗费了一些时间,却还是顺利登上了泰山之巅。 站在元晞选定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山窝,背后有巨山,前方却是视野开阔,虽然环境荒凉,不如泰山其他地方的秀美昳丽,却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还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这个平时人烟罕至的小山窝,这会儿却入目之处,密密麻麻都是伞。 进去那地方的路,原本早就被草丛盖住,还是提前到来的人,白天的时候踩出了一条小路。 在他们上山之前,早就有一批人先行上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全部都按照元晞的吩咐来,白色帷帐,古朴七星灯,还有点在暗处的蜡烛,用玻璃罩挡着遮雨,同时也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次盛家没来几个小辈,唯有盛明东和吴清影,其他的,便都是二代子孙,却也有人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是打算学诸葛亮七星灯续命呢?” 也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山上很寂静,无论是前面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失笑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盛老太太走在中间,怒目着扫视了一圈儿。 元晞却不为所动,倒是顿了顿片刻,突然道:“把灯关了。” 她声音有些轻,老太太差点儿没听见。 “什么?” 元晞回过头,盯着某人手上的手机,还有那亮着的手机APP手电筒的光芒,淡淡说了一句:“关了。” 那人手一抖,脑子似乎僵硬了片刻,回过神来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已经暗了下去。 心中顿时有了不满,却是碍于场合不敢表达,便撇撇嘴只得作罢。 漆黑一片的泰山之巅,还下着小雨,偏偏按照元晞的意思没有一盏电灯,一个个的都是受伤捧着蜡烛,凭借那昏黄的灯光照亮一点点天地。 元晞却没有用任何蜡烛来照亮,素白的手在黑夜中似乎在莹莹生辉,轻盈地举着一柄伞,步履沉稳地走在小路上,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快地到达了目的地。 她突然丢掉了伞,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踩着奇怪的步子,在这个开阔平坦的平台上,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 也不知道绕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她突然蹲下,素白干净的手一点也不嫌弃地按在了地上的某个地方,又一口气在其他几个不同的地方,一同按下。 “轰隆隆!”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山摇地动,众人惊恐! 但是,在元晞神秘的微笑中,平台的中间,赫然冉冉升起一座古朴简陋的石台。 正文 章126 祭天台 石台十分的简陋,若不是上面被岁月模糊腐蚀过的雕刻痕迹,估计都只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块恰好生得四四方方的石头,上面还布满了青苔和杂草,苍翠青绿地不知道蛰伏了多少年。 包括周围围观的所有人,若不是亲眼看到这块大石头是缓缓从地底下升起来的,恐怕现在也不会用惊奇讶异的目光看着它,好似见了什么颠覆三观的东西。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块祭天石台,而且是非常古老的东西,完全可以追溯到泰山封禅文化之始。 只是很久弃之不用,也随之荒废,无人记得,包括历朝历代的记载中,也不曾提到只言片语。 而关于这个祭天石台的记载,元晞还是从元家一本老得都快成灰尘的古籍中翻到的。 元家传承悠久,自然少不了独门秘法,尤其是专门保存书籍的方法,独特的收藏方式,能够缓解纸质书籍腐坏的速度,也让元家的那些传承古籍能够保存得更久。而这种方式,完全可以媲美流芳百世的耕读世家,就像是之前元晞送给周老的一本古籍善本,都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崭新如初。 但是这本古籍,在这样的保存方式下,都差点儿腐坏成灰尘了,尤可见得它的古老程度。 而且按照它的纸张分析,流传时期,应当是最初造出纸来的那段时候了。 就在那本古籍上,记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有关于泰山这个祭天石台的记载。 若不是看到这个记载,估计元晞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绝佳的施展地点。 盛家的人,则是在看到这个祭天石台之后,下意识目光转向元晞—— 不知何时,元晞手上多了一根长长的,青铜打造的古朴长鞭。 而她的身上,则是披着一件光华流转的华衣,上面绣有十二章纹,大气仙意,端得是一派天人之姿。 元晞在穿上这身法袍之后,气质更是被无限地拔高,如同云端翩翩而下的仙子,气质通透高洁,目光悠远苍茫,瞬间便与人世隔离开来。 看到这样的元晞,便没有人再会质疑她的高人身份,而是会由心生出一种敬仰之感! “果然是……”盛老太太突地激动起来。 她记忆中沉寂了许久的场面又重新复苏,在她眼前一幕幕地闪现。 她都差点儿忘了,那个名为元礼的人,通天晓地的神奇手段,在那个愚昧的年代,仿佛打开了一个神奇世界的大门,也让她改变了很多。 也许她自己不觉得,但事实上,直到很多年后,甚至是现在,当年她在元礼身上的所见所闻,都影响着她的认知和行事。 寂静一片的泰山之巅,只听得有人在轻轻问—— “那,是什么衣服?” “十二章纹,帝王龙袍上才能有了极为尊贵的东西!”盛家的人,自然少不了懂文化的。 十二章纹名气太大,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元晞那身法袍上的十二章纹,是不可能随便绣制上去的。 盛老太太淡淡来了一句:“据我所知,元家祖上出过多位国师,那身法袍,便是国师法袍!” 不知是谁,倒吸了口气。 片刻之后,盛家所有人,看元晞的目光就都不一样了。 至少多了几分希冀! 换了一个人般的元晞,抬脚朝着祭天石台走去,并且轻轻一踩。 她这一踩,众人才纷纷看出来,原来这个高大到都爬不上去的石台,是有阶梯的,只是被青苔和杂草覆盖,而没有被看出来而已。 于是,他们看着元晞,一步一步地走上石台,然后站在了中心的位置。 她一抖袍袖,手中长鞭震动,随意一甩,却仿佛激荡了平静,搅乱了风云! 她挥动赶山鞭,空中传来呼啸鹤唳之声,震动了一片天地,竟然让这方圆十里之内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骤停,浓厚乌云密布的地方更是被搅开了一个洞。 亏得黑夜暗沉,看不明显,不然被不知者看见,又是一番惊天动地了。 但是,今夜的泰山之巅,注定不会平静。 “把老爷子抬上来。”元晞清清泠泠的声音飘落,好似九天之上的玄妙之音,让人不敢有丝毫反抗意愿,极快地便将昏睡中的老爷子,从帐篷中抬出。 几个健壮大汉脚步沉稳地抬着老爷子上了祭台,祭台阶梯湿滑,走得缓慢又艰难,最后还是上到了石台顶端,恰好看见中央有一凸起的小平台。 元晞让人拿来了厚厚的毛毯与软垫,铺在了那简陋的小平台上,才让人将老爷子放了上去。 待那些健壮大汉都下去之后。 元晞手执赶山鞭,另一手握着镇岳印,垂眸看着盛老爷子,眸光中一片漠然冰冷,好似没有感情的神仙。 “今有男,盛英光,八十有二,命寿将尽,油尽灯枯。我,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元晞,于泰山之巅,封禅祭台,行逆天改命,续命延寿。” 她声音不大,却莫名地铿锵有力,一个字一个字的,好似回荡在泰山之巅的上空,久久不散,震撼众人。 天上浓厚沉重乌云之上,忽的划过一道闪电,随之便是震天响地的雷鸣之声。 “轰隆隆——” 所有人惊惧不定,胆儿小的都蹲到地上去了,只觉得那雷声仿佛就在自己的头顶上,闪电随时都有可能会劈下来一样。 而这道响雷,也好似是对元晞的逆天之举的一个警告。 元晞嘴角微动,瞥了一眼漆黑天幕。 然,不以为意。 她踩着七星八卦步,手执赶山鞭与镇岳印,在盛老爷子身边转了两圈。 她的每一步踩下,石台似乎都会跳一下。 她这是在寻觅气眼,震慑穴场。 两圈已罢。 元晞猛地抛弃镇岳印,那古朴暗光的铜印旋转飞起,又在半空中迅速落下,却骤然停在老爷子的身体上方,黑暗中,似乎有淡淡的光华以这枚铜印为中心蔓延开来,铺散在整个祭天石台上方,也悄然开始覆盖争个泰山之巅,继而镇住了整个泰山。 镇岳印,镇岳印,既是镇压山岳之印,也是镇护山岳之印。 真龙天子气乃泰山之根本,贸然动它,必然会对泰山造成一定的影响。 元晞还不打算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泰山异动,山体部分垮塌的消息,这对于全国人民来说,都会是一场惊动。 所以,在开始之前,她以镇岳印镇压,保护着泰山的根脉,同时也保护住了盛老爷子,一举两得。 ——这种事情,她早早就想好了。 镇岳印在前,元晞也能够放肆地施展了。 她仰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她虽然表现得镇定,似乎这场续命逆天之举,不过只是举手之劳,整个过程都无比的淡定,没有丝毫慌张。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逆天改命之举,对她来说,是一场何等艰难的战斗。 与天斗,安危难测! 是成是败,就看此一举了! 收回目光,元晞已然心如磐石。 这个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动摇! 而在经历了整整一年的磨砺,元晞的一颗道心,已经被缓缓的流水,打磨成更加坚硬了。 她必然心如刀剑,斩破一切困难。 心中一喝,元晞手臂一抬,脚踩穴眼,臂指正东! “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 她身随步游,跨出几步,踩在另外一眼,臂指正南!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 脚下石台随之疯狂震动,但元晞却不以为意,手指上天!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 接连整个泰山之巅都震动起来,石台之下的那些人几乎站立不稳,元晞则沉稳臂指正西! “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 有人扶住老太太,老太太却仍然神情激动,震撼地看着这一切,而元晞,臂指正北! “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 此五名,掌季节更替,五方之气,是为五方天帝,赫赫威名! 五方包括头顶上上方,狂风袭来,而中央的元晞却脚下如有铅重,沉稳不移,身上法袍猎猎作响,白色华衣翩翩若仙,如要乘风而去,归于上天! 石台之下,盛家的人,还有那些参与的人,震撼地看着一切。 这其中,不管以前相不相信玄学风水之说的,在今天之后,都会颠覆自己的看法。 吴清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好友,居然会有这般能力,手中一根青铜长鞭,却能够呼风唤雨,俨然成了神仙般的人物,一身国师法袍高山仰止,也距离她记忆中那个虽然淡然却很随和的元晞,越来越远。 她甚至感到了几分陌生,甚至生出几分敬畏。 此时,江州一山上。 月朗星稀,老人坐于树下,独自对月饮酌。 忽见星光摇动,似有异象,顿时皱眉,却旋即大笑。 京城内一四合院。 空气清凉,老者躺在凉椅上。 观得星象变化,脸色一震,喃喃自语起来。 还有全国很多的地方。 一些不出世的隐世大师,神情震撼—— “不知是何人,竟然搅乱了星象,行了逆天之事!” ------题外话------ 看了时间,晚了十二点十五分钟。唔,这章写得有些艰难,查了很多资料,所以晚了点哦。 正文 章127 心魔 逆天,续命。 有多难? 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 而这个行逆天之事的人,就是要和天作对,要和阎王抢命! 若是个不小心,失败了,便会落个身死道消,烟消云散的下场。 并且,失败的几率远远大于成功的几率。古来今晚,哪一个逆天续命的人不是在风水学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但却仍然寥寥无几,失败者更多,历史中也有留名。 比如诸葛孔明,点七星灯续命,外布七盏大灯,内有四十九盏小灯,望向天再求二十年寿,却被魏延闯入,小灯全灭,诸葛孔明半仙一般的人物,却也知无力回天,不久之后便病逝于五丈原。 更有多个故事,数不枚举。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元晞做的一系列续命逆天之事,艰难困阻不必多言,就是为盛老爷子续命的代价,都大到恐怖。 元晞既然以泰山真龙天子气为引,若是续命成功,延续了千年的泰山之地,积攒了千年的王朝龙气,恐怕会被抽去将近一半! 此后,若再有人想效仿元晞的办法,以泰山龙气过体续命,要么,再等个成百上千年,龙气慢慢恢复,要么,就只能看着被彻底抽走龙气的泰山,秀丽不再,变成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 由此可见,盛老爷子今天续命一事,绝对可遇而不可求的! —— 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 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 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 五帝之名,五方天帝,其代五行,金木水火土。 循环运转,生生不息。 可大地回暖,可枯木回春。 只见得山坳之中,宽大祭天四台的四方,轰然升起四方石柱,上面雕龙画凤,气势非常,如同古代帝殿之物,更是神奇地闪烁着金光,在这黑夜中,熠熠生辉,编织了一片金色的天幕,如织锦彩霞,隐隐浮动,曼妙生光。 这样明亮的光芒,在黑夜中,简直就是一盏明灯。 再加上是出现在泰山之巅,任谁看了,都会为它自然地增添一丝神秘的色彩。 而且,这般气势磅礴,已然掩盖不了了。 只是盛家的人这会儿还没有注意到,等到过来,必然会为此担心。 可这周围一方天地,皆在元晞的掌握之中,她岂能不知? 但元晞神色不改,随手挥动赶山鞭,牵动生气,在这黑夜中悄然地布置了一个障眼法,将这泰山之巅上的光芒变动,全然掩盖住了。 能看到的人,也就只有泰山之巅上的这些人而已。 可对于他们来说,今晚的惊讶,已经一茬胜过一茬了,都快要麻木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四方石柱升起,顶端更是有四方代表的栩栩如生的石刻神兽,之后,又是中央代表之土的祭天石台,更是升出拔高又几米,变得更加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 当石台升起的那一刻,一道积攒多年的崭亮白光冲天而起,气势汹汹地冲入云端,天上积云一搅而空,露出月光漫越、皎皎如玉的天幕,清澈干净得透亮,在那冲天的光芒中,褪去层层暮霭,只剩下如雾似纱的圣洁。 不知道是不是在场这些人的错觉,他们总感觉好似听到了有大音希声的吟唱,庄重得如同古代祭天大典上的祷词,威严肃穆,振聋发聩。 刹那间,心灵都好似被洗涤干净了似的。 又见得,盛老爷子躺着的石台,又抬高些许,原本只高寸许的凸起平台,却成了石柱,令得关切老爷子的那些晚辈们,心里一紧。 元晞衣袂飘飘,恍若绝仙。 她闭着眼睛,如雾的月光在她脸上披上一层薄纱,让她的眉眼变得越发的清冷淡漠,高如天人。 她手执赶山鞭,袍袖一卷,平地一阵卷风,带着她直上云霄,飞入九天。 那驭风驾云的本事,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不顾得周围呆滞的目光,元晞闭着眼睛,灵台一片清灵,明明应当是一片黑暗的眼前,却突然豁然一空,变成茫茫白色云雾之端,浩渺广袤看不到边际,只知道云的那端,还是云。 元晞身姿轻然,飘飘若仙,站在云端,也仿佛霍然生出一种藐视世间万众的傲然。 元晞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如所期闪过一丝极致冰冷,好似灭绝七情,断绝六欲,变成了冰冷,也漠然众生的神仙,世界万物再也无法侵入内心。 可是,元晞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臂却突然颤抖起来,好似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作着极大的斗争和抵抗,两相拉锯,竟然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于是,外人看来,元晞乘着清风,漂浮在半空中,神圣高洁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的内心,是何等的挣扎。 逆天续命,上天必然会设置下层层关卡险阻,不少先驱者便是失败在这上面。 而且,此关卡险阻,也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自然所面对也是不同的。 元晞所面对的第一关,是内心之魔。 在一个人自认为成为掌控苍生的神仙之后,自然会生出骄纵狂傲之心,蔑视一切。 若是顺应这份心思,那应对者只会被这份狂纵骄傲所吞噬,然后永远地沉溺在心魔的世界中不可自拔,此生都不可能挣脱出来。 直指内心——这简直是最困难的一个关卡。 元晞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一上来便遇到这样的困难,那心魔简直就是气势滔滔而来,好似洪水海浪,以恐怖之势席卷而来,令得她险些便招架不住! 幸亏她有元家家族传承多年的底蕴在,那一份份属于先贤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变成一个个的闪光萤火虫,在她的身前编织出一道防线,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挡住了那份侵袭,也为她留出一些反应的时间。 元晞则是脸色苍白,好似滔天风浪中摇晃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掀翻,却每每都在最危险的时候稳住,继续前行,驶向几乎看不到的彼岸。 “呔——醒来!” 虚空之中,传来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那是很多人的声音和在一起,浑厚而庄重,还有一份熟悉,似乎是这些人的声音中,也有属于外公的。 元晞顿时明白,元家的先祖先贤们,不仅仅为她挡住了第一波的攻击,也用了这种方式,阻止了她与心魔的僵持,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有了先贤们相助,元晞瞬间脱离了危险的状态,陡然一松,整个人都在不断地大口喘气,眨眼之间竟然大汗淋漓起来。 可是,困难并没有就此结束。 白茫茫的雾蒙世界被一道金色的闪电劈开,一道几乎支撑起了这个世界的庞大如山的身影霍然出现,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金光如纱铺盖天幕,煌煌天威是君王的降临,积攒了千年帝王的龙气,凝结得已经成了实质,仿佛生出了自己的灵智。 属于皇帝的本相,自然是受命于天的真龙,金色的巨龙,盘踞得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山。 若是元晞成功,必然会抽走它一半的实力,变得虚弱,为了自保,它自然会竭尽全力地阻挡元晞的步伐。 只是,现在不过才是第二关,它居然就已经显露真身了? 元晞抿了抿唇,撑起疲惫的眼皮看向那庞大如山的金龙身躯。 “难道我已经到了真正威胁你的地步,让你迫不及待地这么早出来?”她轻轻笑着,语气听不出情绪。 四面八方都传来金龙的声音,大概是初生的灵智,就算是他竭力掩盖的情况下,仍然显露出了几分稚嫩。 “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金龙轻嗤一声,“虽然作为风水师,你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但是,在你没有成为承载国运的国师之前,都没有资格让我高看。” 元晞怎么会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在经历了一年的尘世游历磨练之后,她更是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得内敛含蓄,心态沉着苍茫得完全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儿。 她看得透彻,知道这泰山之巅的龙气生出的灵智,必然是有目的,才会这般猛烈地攻击它,又迫不及待地在元晞面前显露了真身。 不是有言告之,又是什么? 元晞轻轻笑了起来。 “既然不是为了我的话,那就是为了和我有联系的人。是谁?我认识的?”元晞意有所指,“我认识的人,并不多。” “好了!我知道了!”金龙气恼地吼道,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元晞话语一收,也没有往深入想下去。 金龙松了口气——天机不可泄露。 “今天,我可以帮你。” 元晞有些讶然:“你愿意在损耗自身一半实力的情况下,助我?” 元晞开始怀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要求了。 却只听得金龙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也,哈哈。” “什么?” “没什么。”金龙迅速严肃起来,“好了,我需要你答应一件事情。” 正文 章128 逆天续命 泰山之巅的祭天石台,乃是牵连着整个泰山所承载的龙运皇气之地,泰山之龙气,也是历朝历代,真龙天子所庇佑留下的,代表着一国国运,最早可追溯到秦始皇以前,不过最著名的,就是秦始皇泰山封禅,收六地,纳四海。 这些龙气在积攒了数千年之后,终于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 在元晞之前,不是没有人打过这泰山之巅龙气的主意。 只是,那时候封建王朝如同一座大山紧紧压在上头,对于那些君主来说,泰山乃是一朝皇帝的象征,就算是国师,也只能维护泰山,而不能妄自打泰山的主意。 没有人敢在这样牵涉九族性命的事情上放肆,泰山之巅的龙气,便达到了一直积蓄的目的,最终达到了恐怖的数量。 就算是在封建王朝之后,那时候国祚不稳,风雨飘摇,泰山作为皇权的象征,也随着封建王朝的彻底覆灭而大创,此后蛰伏了一段时间,又是玄学一脉遭受打击,无人敢大意放肆。 时至今日,玄学没落,内地的风水师一个不如一个,连风水师的必备望气术都成了稀罕物,这泰山之巅,有人打主意,也变成了没有能力。 最后,成就了元晞,也是大气运。 只是,在泰山龙气蛰伏的时间,却悄然生出了灵智,化身金龙,尚且稚嫩,认知不全,只有本能,却以本能,与元晞作了交易。 能让它乖乖拿出一半龙气,相当于一半的它,做交易的,会是什么? “在你会死的那一天,请你务必去死。”金龙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儿,虽然它本就不是人。 但元晞却在这一刻很惊讶。 她想了很多,有关于外公的,有关于父母的,有关于元家的,更奇怪的是,还有关于席景鹤的。 甚至于,外公对她说过的生死劫的事情。 难道…… 元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若是,我最后没有达成你的条件呢?”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半空中漂浮着的金龙,做出极为人性化的傲娇抬下巴的动作,这个时候又褪去了神衹一半的高贵冷漠,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孩子般的天真自然。 可元晞没有觉得好笑。 她心底一凛,在这一瞬间,心情沉重起来,好似有万钧之重,压得她呼吸一滞。 这,也许是一种预感。 “好。”她却说。 金龙嘿嘿地笑了起来,眉飞色舞,仿佛完成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元晞却神色晦暗不明,眼底流动着淡淡的光华。 转瞬间,元晞眼看着周围的世界迅速往后退去,重归真实的世界。 一方小天地皎洁无云,月光粼粼,高大宽敞的祭天石台,风雷阵阵,气势欲起。 最困难的地方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了。 七盏青铜油灯点燃,好似一条灯火长龙,在这黑暗的泰山之巅,燃起一片灯火辉煌。 天上星光摇动,隐于黑幕中的北斗七星随之牵动。 星光自天上坠落,有大星落于野,星光月华几乎凝结成实质,冷凝如霜,冲入盛老爷子的体中。 黑暗中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在肉眼看不到的盛老爷子的体内,却是枯木逢春般,腐朽老化的沉重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开始复苏。 泰山也随之震动起来,就像是两三级的地震,震感明显,却并不强烈,也不会对泰山造成太大的影响。 黑夜中似乎响起一声悠长绵远的龙吟,咆哮声震动天地,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臣服与敬畏。 是帝王的震慑,是真龙的声音。 只见得煌煌金光龙气升腾而起,照得天地一片金碧辉煌。 而在祭天石台上方,则隐隐飘起一片五彩织锦云霞,却越发的明显浓烈,慢慢形成龙虎之状,威严不可言。 这五彩织锦云霞,便是五色天子气。 此五色天子气,便代表着真龙,真龙出现的时候,望气的人就可以在他的头上看到一片五色天子气,代表“奉天承运”。 追溯《史记》中的《项羽本纪》,便记载了范增对项羽说的一句关于刘邦的话,便有相关的描述:“吾令人望其气,皆成龙虎状,成五采状,此天子气也。” 而这些五色真龙天子气,以龙虎之行,一跃而入盛老爷子的体中。 盛老爷子灰白的头发从根部开始变黑,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淡去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当天上的星光重归隐没,泰山的摇动就此停下来,那煌煌金黄的真龙天子气褪去,天上的光彩也一点点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平静起来。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连祭天石台也降了下来,周围的四方石柱缩了回去,一切都还原了之前的样子,除了地面的一片狼藉,刚才那些玄幻的事情好似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元晞脸色苍白,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却被不知道何时冲到她身边的盛明东接住,揽着瘦弱的她在臂弯里。 吴清影慢了一步,没有多想只是从表哥怀中把元晞接了过来,元晞不重,轻飘飘的元晞尚且能够让她扶住而不觉得不吃力。 而其他的盛家人,则是一窝蜂地冲到了老爷子的身边,为首的便是盛老太太。 在明亮的手电灯光下,老爷子的变化清晰可见。 老太太到底没有忍住,伏在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老爷子身上小声哭了起来,泪如泉涌,又是激动又是安慰。 她无比庆幸还有元晞,若是让她面对失去老头子这件事情,大概,她会疯吧。 两人原本就是发小,相识近八十年。 跨越一个世纪的时间,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熟悉八十,而代表了两人一辈子的相守、相望、相知。 也许两人争吵过,两人冷战过,但是一起走到最后的也还是两人而不是别人。 不管对于老爷子,还是老太太来说,对方都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半,若是一方死去,另一方伤心至极,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老太太可以安心了。 不过,高兴激动之余,她也没有忘记元晞,转头看到元晞身边只有吴清影和盛明东的身影,顿时生出几分愧疚,自己的行为颇有些过河拆桥的行为,便立马朝着元晞而去。 她冲着孙子和外孙女欣然地笑笑,然后蹲下身在元晞旁边,轻声说:“晞晞,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估计老头子去了,我也无法独活吧。”她苦笑道。 元晞竭力抬起疲惫到沉重的脑袋,安慰地说了一句:“续寿二十年,二十年,却不知。”话戛然而止。 后面一句——也不知是好是坏。 老太太没担心其他,而只有高兴。 元晞看到老太太的真心笑容,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元晞!” 惊呼声在她的耳边渐渐远去。 盛家带来的人还是训练有素,所有人包括老爷子也元晞,都作为重点关心对象,第一个也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山下,进了医院。 老爷子的身体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开始恢复,老爷子的身体年龄转瞬年轻了二十岁,面临的死亡问题自然没有了,出来的结果让一群医生目瞪口呆,而盛家的人则是彻底安心下来。 并且,他们对元晞的态度也开始改变,从一开始的质疑针对,再到现在的真心佩服。 对于盛家来说,元晞的存在也是迅速拔升,归于应当“尊敬”的人中。 而此时的元晞,经过医院的检查,只是简单的疲劳过度,住院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元晞,大概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一直没有清醒,而是足足睡了一整天。 殊不知,她的这一条消息,已经让某个人快要疯掉了。 席景鹤在上次见过元晞之后,便一直心乱如麻。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远离元晞,断得越早越好。 可是,他的情感却完全不受他的支配,疯狂地想要见元晞,疯狂地想要她,就像是那个沉溺在情感中没有自我的那个他,只要看到她,就好似拥有了全世界的一个傻子。 他不想再做一个傻子了。 于是,理智和情感不断地相持纠结。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关于元晞的消息。 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席景鹤,就算在纠结,也仍然派了人。 所以,元晞莫名昏迷住进医院的消息,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已经顾不得理智了,开车冲到元晞所在的医院,想要见她,却发现她正在急救室。 不过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却漫长得好似等待了一个世纪。 忐忑、煎熬、不安、疯魔…… 一个小时,他却仿佛体会了所有这个世界上的悲伤与绝望。 那时候,他的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若是没有她的话…… 而这个过程中,他也是彻底想清楚,对于自己来说,元晞便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说到底,自己还是不能失去她。 想通了的席景鹤,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元晞的病床旁边,看她昏睡的静颜,心底一片安宁。 正文 章129 第二境界 元晞睡了一晚上,席景鹤便守了一晚上。 只是到了后半夜,元晞的病房有了吴清影过来守着,吴清影照顾元晞一夜未睡,连病房都没有出一步,却也完全没有给席景鹤一个可以趁机进去的时候,只能守在外面。 席景鹤的下属为此专门安排一个单人病房,方便他休息,他却在除了换衣服以外,压根儿都没有踏进这个病房半步。 他只是守着能够距离元晞最近的地方,等着她醒来。 仿佛只是距离她更近一米,也会觉得空气是清新的,内心是安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席景鹤一直觉得,这一年的时间来,自己变得无比暴躁,喜怒无常,身边所有人都怯懦于他的情绪变化,对待他小心翼翼。 他甚至失去了耐心,总是不愿意在一件事情上多花时间。 他变了,他知道。 这变化是为了什么,他也知道。 现在,她回来了,他缺了角的心脏就像是被弥补上了碎片,整个人焕然一新。 “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比我想象中的更爱你。”——席景鹤。 …… 元晞的昏睡,是漫长的。 但对于她来说,这个时间却短暂到仿佛转瞬即逝。 在她的梦里世界,她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星空变换,恒星爆炸归于黑洞,又有新生的星系,初生的光芒柔软美丽;万里山河的历经变迁,冷兵器时代气势浩荡的铮铮铁蹄,王朝帝国的衰落与升起;沧海桑田的多番变化,层叠山脉的蜕变剥换,洞天福地的形成与完善,生气龙脉的运转改变…… 无数的画面同时变幻,她看得眼睛都花了,没有神光的双眸,却不自觉地将这些东西全部都记录在了自己的脑中。 悄然间,那层薄膜被轻轻戳破,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她的眼前推开了大门。 元晞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孤陋寡闻。 在得到了元家家族传承,以及比更多风水师都更早的到望气术之后,她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是,当她在那层障碍戳破,望气术顺利进阶第二境界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多么表面的东西。 好似所有的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化为了本源,所有的风水命理知识都不再成为拘束,反而成为了她行使风水师之力的臂膀,她看到的世界将更宽更广。 在这个玄妙无比的瞬间,她也得以窥见那个最高的境界,那个被一国帝王百姓拜为大国师,承载一国国运,被寻常人称之为陆地神仙的境界。 翻手云,覆手雨,望过去,看未来。 人之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断情绝念,成就无上自在。 是乃大自在,大逍遥。 仅仅是一瞬的感觉,只是感觉,玄之又玄,虚无缥缈的感觉,但是在这种感觉抽离之后,却立马给了她一种无比留恋的遗憾心情。 遗憾过后,她立即明白,所谓的望气术的第三境界,也是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了。 一口断生死,一眼望未来,一指点过去。 世间万物了然于胸,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不过,这样的境界,真的可能达到吗? 元晞迷茫不解,却忽然一阵。 她以为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了,却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开始。 世界一片寂静黑暗,绝望的情绪在虚空中蔓延。 元晞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压抑到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惶恐的看着周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恐惧过。 因为,死亡的降临。 她仿佛听到了有人的哭泣,有人的呼喊,有人的悲鸣。 还有一只黑暗中,朝着她伸来的手。 画面一闪即逝,就此溃散,化为光点。 元晞隐约明白,这,或许就是一种预兆。 生死劫,生死劫…… 总归要来,她会竭尽全力应对,也会把应当做的事情做好。 这一刻,元晞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坦然面对。 只是,在许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悲鸣哭泣的不是其他人。 正是她自己。 …… 不知道是否有人体会过从无边寂静的黑暗世界中瞬间脱离,回归现实的感觉,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终于醒来挣脱的元晞,大大松了口气。 清醒过来之后,她怔怔地看着周围一片白色,还以为自己仍然在那个虚幻世界。 直到鼻间嗅到一点消毒水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坐起身来,元晞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反而好似大睡了一场之后,精神无比清醒,身体无比轻松,心情也随之愉悦。 只是,窗外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何年何月。 病房里面也没有其他人。 “元晞!”门口响起惊喜的声音。 元晞转头就看到了吴清影,见她惊喜地扑了过来,抱住自己,慢了半拍才缓缓道:“你是……” 话还没说完。 吴清影一脸紧张地握着元晞的肩膀,摇晃着她,情绪混乱:“你!元晞!你不记得我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元晞?” 好似还没有看过吴清影这般慌里慌张的样子,元晞很恶劣地弯起了嘴角。 决定逗一逗她,元晞立马放空了表情——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演戏天赋,元晞也有些敬佩自己。 “你……我叫元晞?”她一脸狐疑。 吴清影确定元晞是失忆了,悲伤得不成样,自责道:“都怪我,是我当初求你救我外公,却为了我的外公,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吴清影向来清冷高傲,她虽然对待元晞等人随和,但是她的出身背景注定她眼界的不同,人都是有层次的,这种划分来自于天生,吴清影只是因为和某些人打不了交道,才显出几分高冷范儿。 事实上,对待朋友,她的真诚超越任何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朋友少,所以无论谁,她都表现得很珍惜。 对待元晞,更是如此。 ——感受到这份心情,元晞一下子安静了。 “好了,骗你的。”元晞无奈道,拍了拍趴在自己胸前的发顶。 吴清影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着她,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鼻头还红红的,特别可爱。 愣了片刻之后。 “好啊!你!元晞!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恶劣了!”她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气鼓鼓地瞪着元晞。 元晞轻轻笑着,一下子击破了吴清影的恼怒。 比起小小玩笑,无疑朋友的醒来让她更加高兴。 女生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在生气,后一秒就和好了。 吴清影很快坐在元晞的病床边,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这才让一直都没有摸清情况的元晞明白过来。 她自我感觉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但实际上她都已经昏睡三天了,不过医生告知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疲劳过度而已。 期间,盛老爷子已经清醒过来了,身体状况非常好,明天就可以出院。 这几天,苏萌也过来看过她,早上刚走,待会儿就给她打电话。 而且,方爸也给元晞来了一个电话,吴清影帮着接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并没有告诉他元晞在医院的实情。 说完这一切之后,吴清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扯着元晞的手—— “对了,我昨天可是看到了一个人!” “谁?” “席景鹤!是叫这个名字吧,我都快忘了。”吴清影挑起眉毛,“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吗?你昏迷的这三天,他可是都在病房外面守着的!” 元晞表情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心底只有情绪在不断地翻滚。 吴清影没注意到元晞的不对劲,只是继续说到自己的见闻:“本来昨天只是无意看见他的,发现他在病房没人的时候,守在你旁边,觉得奇怪,才打听了一下,原来他这三天来都守在这里。” 元晞抿了抿唇,感觉到自己不自在。 不是不舒服的不自在,而是觉得淡淡羞赧,瞬间变多了几分不自然。 很快她被自己的情绪变化给惊了一下,却又在面上表现得很是平常,让刻意注意她表情的吴清影,完全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看来那位席爷,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了。”吴清影有些遗憾,其实席景鹤这般优秀,很配元晞来者呢,正好又这般痴情,可惜元晞无意,又不能强求。 元晞疑惑语气微挑:“席爷?” “对,席爷,京城目前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号大人物,我也是才知道,此席爷就是席景鹤呢。”她说的是之前见过的席景鹤。 况且,能让背景身家都能在京城排得上金字塔顶端的吴清影都开口说的“大人物”,自然不是一般的大人物。 “不过这位挺神秘的,也传的神乎其神的,李家的小儿子,也是因为搭上了这位,原本是个二世祖,却一下子让人刮目相看,不得不重视。”吴清影若有所思,“虽然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是连我爸这些都很尊重,简单不了。” 不过吴清影只是随口说到这些,很快便扯到了其他地方。 元晞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门口,似乎透过那道门,看到了一道淡淡的身影投在雪白墙壁上,影子的斑驳,却是那个男人对自己倾注的所有,感情,与等待。 ------题外话------ 断更,短短一个星期时间内断了两次,首先,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应该道个歉,说声对不起。 解释一下——因为我没在家,而是在云南。月初的时候和家人们来了一次,自驾游普者黑,月末现在又是跟朋友来的大理丽江,临时决定的,却因为是早早就答应过朋友来一次云南不能爽约,但是我却没脸再请假了,干脆没说,第一次断更就是出发的时候,第二次则是昨天,这几天基本上是一天换一家客栈,行程拉得紧,昨天还是绷不住断了,今天双廊下雨,没出门窝在客栈总算是码出一章早早更了。 解释不是因为辩解或是其他,而是希望目前追文的亲们,能够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还是会更新,但稳定和多更要31号回家之后,这几天就当养养吧,尽管字数不多^_^。 正文 章130 那个男人 元晞既然已经醒了,吴清影就没有多呆了,外公那边她还需要去看看,这些天几乎都没有过去,家里人因为要她关心元晞这位救命恩人,也没有多问。 不过离开之前,吴清影给苏萌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过来。 虽然医生已经说了元晞没什么大碍,可到底是病人,身边没有人又不行,换吴清影也不放心元晞一个人在。 等到吴清影走后。 元晞坐在病床边,双脚轻轻地晃荡着,下半身落在阳光中,刺眼金黄的阳光照得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雪白的病号服垂在脚踝处,空荡荡的裤腿显得脚越发的纤细。 她的目光却落在自己的脚背上,怔怔地发呆。 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 在病房里面走了几步,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了想,她突然转身,走出病房。 席景鹤就坐在斜对面的长椅上,眯着眼睛,靠着墙壁小憩。 虽然元晞一个星期前才见过席景鹤一面,但那是隔得很远,他坐在车内,她站在路边,两人之间是仿佛无法跨越的茫茫人海。而她透过玻璃看到的他,是模糊的,好似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并不真实。 留给元晞真正记忆深刻的他,是一年前的他。 那时候,席景鹤还不是席爷,而只是席少。那时候,他狂纵自信,目空一切,骄傲到不可一世,却总是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虽然脆弱,可席景鹤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优雅贵族,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大气得体,精心搭配过的,有的时候是三件套的正式复古西装,有的时候是长款黑色风衣,有的时候穿得休闲,却也能够媲美甚至超越那些画报上的男模。 席景鹤有一次跟元晞说起自己的穿衣哲学,他的道理,便是永远不会在任何一个场合穿着不得体的衣服,那不仅是对别人的一种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席景鹤的身份和地位让他完美地坐到了这一点,他虽然不重视外表,但却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他都是那个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可是现在,他的这个规矩被打破了。 虽然他换过衣服,但这一身实在是太随意,再加上在这长椅上守了这么久,他的衣服看起来有点皱巴巴的。 还有他的头发,从来都是梳理得优雅从容的,如今却乱糟糟的,还有他的下巴,竟然冒出了点点胡渣。 尽管这样的他,看着颓废仍旧俊美,从那些不断从这里路过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小护士们的态度便,连一些女病人也不例外,他的魅力仍然充斥着这个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开始追随他。 可是,这样的他,与元晞记忆中的席景鹤,大相庭径。 他的这个样子,偏偏戳中了元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个男人,而开始慢慢发芽。 一时之间,元晞愣在了那里,也忘记了自己始终告诫自己的话,目光落在席景鹤的脸色,发呆出神。 席景鹤的那些忠心下属们,以杜和为首,分布在席景鹤周围明显或者不明显的地方,保护着席爷的安危,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站在那个病房前,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儿。 他们都知道席爷这几天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现在看到那个病房中走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来,心里纷纷来了期待感。 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这些人中还有杜和认识元晞,所以他在看到元晞慢慢走向席爷的时候,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犹豫要不要冲出来的行径,心中暗道,希望席爷的等待会有一个结果。 也许是席景鹤疲惫太久了,这三天几乎都没有睡觉,难得有休息的时候,几乎是一靠着墙便迅速睡着了,以至于元晞慢慢靠近他,他也没有发现。 直到元晞站到他身前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刚好站在窗口的位置,身子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在席景鹤的身上投下她的身影,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融合,元晞抬头一看,目光微动。 她的身影遮住了席景鹤的双眼,明亮的世界突然变得黑暗,席景鹤骤然睁开眼睛,警惕地抬起锐利的双目,却不期然地撞上了元晞也呆了一下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 席景鹤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朝着元晞跨出一步—— 元晞却有一瞬间的惊慌,转身就要离开。 “啊!” 元晞撞上了一个拿着热水壶的病人家属,眼看着热水壶中滚烫的水就要倒在她的身上,元晞心下冷静,正准备避开。 一股大力突然扯着她从原地离开,属于那个男人的手臂伸出来还挡了一下。 虽然整个过程快到几乎反应不过来,可是元晞还是看到有热水落在了席景鹤的手臂,隔着外套,烫得他的手猛的一哆嗦。 而元晞,窝在席景鹤的怀中,也望了避开,鼻间嗅着这个男人的味道,脑袋昏沉沉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慌忙道歉。 元晞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手!”她惊了一下,伸手就去抓席景鹤的手臂。 “没事。”席景鹤淡淡的说,可眉头却明显地皱了一下,便迅速将手收到了背后,不愿意让元晞看。 可元晞还是固执地抓住了他的手,扯开衣袖,听得席景鹤轻嘶了一声。 她一眼便看到席景鹤的手臂被烫红了一块,看着便疼得厉害。 元晞抿了抿唇,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那病人家属还没有离开,态度很好,不断地道歉。 席景鹤和元晞并不想不依不饶,摇摇头便让那人离开了。 席景鹤正想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可元晞却一脸沉默的抓着他的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抓着他走向一个护士。 “这个伤要怎么处理一下?”元晞问那个小护士。 而席景鹤看着元晞认真询问的模样,又拉着他,去找医生处理伤口,原本到了唇边的说自己没事的话又咽了下去。 虽然元晞的手只是抓着他的手腕,可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力道,软软的冰凉手指搭在他的皮肤上,给了他无尽的满足感。 就让他再贪婪一下这样的感觉,他还不想让她放开手。 不知不觉,席景鹤的唇边挂起了一抹笑容,温柔专注的目光落在元晞的身上。 为席景鹤处理伤口的医生看着两人的模样,年龄有点大的老医生就喜欢调侃这些年轻人,便呵呵笑着说:“小姑娘不用台担心男朋友啊,这烫伤看着吓人,包起来之后休息两天就好了,倒是小姑娘你还穿着病号服,却担心得晕倒了哈哈哈!” 席景鹤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说话。 元晞有些不自在,解释着:“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原来还在暧昧阶段呢,没关系,你们很快就能够修成正果了,老头子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人,也能够看点面相,我看你们两人啊,有缘分!” 老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元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什么也没说,听着老医生口口声声的神棍面相说法,她这个真正的行家也没有卖弄,只是沉默。 可是在别人眼中,便是默认了。 连席景鹤的心情都大好了几分。 在老医生的絮叨下,明明十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伤口包扎,硬生生折腾了一个小时。 老医生将每个步骤都细致到极致,连卷个纱布都恨不得重来个二十遍。 一开始席景鹤听着还挺高兴的,可是到后来都有些受不了了,与元晞简直是落荒而逃。 两人出来之后,手却还是握在一起,只是开始是元晞拉着席景鹤,现在却是席景鹤拉着元晞,还是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元晞没有挣脱。 席景鹤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觉得心跳很快。 冷静自持的他,总是会在她面前失去一切的从容,这会儿就激动得像是个毛头大男孩儿似的,他甚至感觉到掌心在冒汗,对此他感觉到很窘迫,恨不得这些汗全部缩回去,面前落了他在元晞面前的面子。 元晞的脸稍稍偏开了些许,错开了席景鹤盯着她的目光,很是不自然。 她的心跳,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动于衷。 两人漫步随意地走着。 身后那些席景鹤的下属们有些想要跟上来,却被杜和抬手拦住了。 “爷谈恋爱,你们跟上去做什么。”杜和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连调侃的话在他的口中,说来也像是例行公事在读台词一样。 其他下属却纷纷流露出不可置信,和嘻笑的表情——难得有看到爷这样的时候。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你当时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席景鹤突然说道,此时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你告诉我,我会等你。” 元晞想说,我并不想要你等我,到了嘴边,却莫名地成了——“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说了。” 席景鹤看了她一眼。 “没事,毕竟现在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浓烈极致的感情。 正文 章131 顺应我心 元晞第二天就出院的,还是与盛老爷子一起办理的出院手续,出院的整个过程,元晞深切地体会到了老爷子的热情态度,也没有摆出生疏的尊敬,而是俨然一副对待亲近晚辈的模样,连一贯最受重视的大孙子盛明东,都不敌元晞目前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 其实老爷子这样的态度才是好的,若是只是尊敬,那便只是将元晞当成是恩人,之间有的只是恩情,用完了就没了。反而是现在这种对待晚辈的亲昵态度,表达出来的意思,显然是无论元晞有什么问题,都能够让盛家帮忙。 这无疑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元家在风水玄学一道上,底蕴再怎么丰厚,再怎么历史悠远,也仅限于风水玄学一道,在世俗中的力量还是薄弱的,且基本依靠他人。 盛家就不一样了,盛家是真正的一等大世家,在整个京城都能够排上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种。 盛家的人情,能够给元晞这位元家家主,带来许多便利。 出院的时候,席景鹤倒是没有来接。 元晞想起他昨天走的时候,对自己露出的一个笑容,那笑容中带着的安定与喜悦,令得如今她的心绪,竟然有些飘忽不定。 “你在想什么?外公叫你进去吃饭了晞晞。”吴清影走过来,看到元晞正在发呆,便冲她说道。 两人现在都在盛家。 老爷子一句话要一起吃饭,却没有打算在外面吃,而是选择了家宴,只有盛家的人,元晞是唯一的外人。 两人走向饭厅的时候,吴清影开玩笑地问起了她刚才发呆的事情。 “我倒是很少看到你发呆的样子,在想些什么呢?该不会是席景鹤吧!”吴清影也不知道脑子里面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这样一个名字,便随口而说。 可元晞的脚步却为此一顿。 吴清影惊讶道:“不会吧!难道你真的!”她原本以为元晞对席景鹤是没有任何意思呢! 作为女人,吴清影熟悉元晞刚才那一瞬间怔愣的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她在动摇,她在犹豫。 看来,元晞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元晞犹豫了一下:“清影,你说如果有一个人,额,你不用看我,我说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嗯……我认识的一个人。” 吴清影虽然明白,可元晞自己不愿意说清楚她能怎么办,只能耸耸肩:“嗯,我知道,只是你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元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嗯,我认识的一个人。她,身上有着很重要的责任,但这个时候,她却因为一个男人动摇了,她本不应该动摇的,坚守本心,发扬家族,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她……抱歉,我说得有些混乱,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这个问题我们还是……” 吴清影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哦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需要在家族和那个男人之间做出抉择,对吧?” 元晞想了想,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又好像有点对,便没有回答。 吴清影继续说道:“但是,你本完全不必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为什么两者之间是不能兼容的呢?这个问题就好比是面包与爱情,很多人也能够完美收获面包的时候,也收获爱情,这并不是一个悖论。” “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清影,我的时间不多……我的意思是,家族留给我……她的时间不多了。”元晞一脸无奈的解释,“真的不是我,只是一个我认识的人而已。” 虽然她知道这个解释很无力,可她也只能这么说。 吴清影无法理解元晞所说的时间不多,歪头苦思了一下。 也许晞晞说的是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振兴自己的家族? 吴清影理解元晞的想法,她也是出身家族的,明白家族的荣誉和重担代表着什么,虽然家族让自己风光无限,可相应的自己也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比如她的婚约。 元晞的责任应该更重的,她听外婆提及,元晞的家族,乃是执掌风水正统的大世家,祖上出过数位国师,在风水一道上底蕴深厚,天下无人能及。 元晞年纪不过二十岁,却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家族的家主,对她来说,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听着威风的名头,而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也许她的一生,只能兢兢业业地站在这个位置上,耗费着自己的青春与时间,也失去了爱情的权利。 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吴清影也有些明白元晞现在的纠结了。 “但你的那个朋友也不必太执着于这个问题,有的时候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就算没有完美的结果,至少,享受一下过程吧,人生苦短,且行且享受。”吴清影扬扬眉毛,竟是显出几分得意之色,神色飞扬。 但是她的话,却是让元晞豁然开朗。 若那生死劫是真的话——时间如此短,不如顺从我心。 顺从我心。 元晞骤然想明白,好似醍醐灌顶的凉爽舒心。 “我知道了。”元晞眼睛灼亮,好似带着一股兴奋。 吴清影虽然不知道元晞到底想通了什么的,但是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让她很开心的事情。 朋友开心,自己的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 “清影,晞晞,让你们快点过去吃饭。”盛明东恰好从前面走过来叫她们俩。 不知道什么时候,盛明东对元晞的称呼,也是亲昵的晞晞了。 元晞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很多人都喜欢叫自己小晞,晞晞,这是一种亲近的表情,元晞听着感觉还是不错。 …… 之后过了两天,元晞把身边的事情都打理得差不多了,就去了学校,再次报了道。 之前只是转了学籍,辅导员和老师那里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未见过元晞来上课。只是上面领导打过招呼的,他们又不能追究什么,只能当作没看到。 现在元晞打算继续过学校生活,先去辅导员那里报个道,就可以直接去教室上课了。 元晞转到的学校,在京城都是排名前列的学校,全国最好的几所学校都聚集在京城,而这所学校的排名比江大更高。 这所京大非常出名的专业,也就是被称为“皇家考古队”的考古专业,元晞和吴清影、苏萌三人,学习的历史系方向都是偏向于考古的,这次转学,吴清影和苏萌干脆选了考古,元晞也跟着选了考古过来。 三人都在一个班,考古系本来就是冷门,一个班不过二三十个人,有的时候还要跟着历史系上课。 元晞到了京大之后,在吴清影和苏萌的陪同下,去找了辅导员报道。 进去之前,苏萌神色古怪地嘱咐了她一句:“那辅导员……有点奇怪,你别和她说太多,也别理她。” 吴清影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默默地拍了拍元晞的肩膀。 元晞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再问,直接跨进了办公室。 “您好,老师,我是来报道的。”元晞一眼就看到了吴清影跟苏萌与她描述过的人,也就是坐在角落的考古系辅导员,“您是李丽老师吧。” 名为李丽的辅导员,剪着一头短发,看起来长相挺温和的,说不上漂亮,只是在瞟了元晞一眼之后,那看似温和的长相,却是显露出几分尖酸刻薄。 “什么报道?现在都开学多久了,还报道?”李丽也没有去接元晞手上的资料,而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元晞突然想起外面两人的叮嘱,有些明白过来,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说道:“哦,我之前过来报道过,只是一直没有来上课,现在我想继续上课。” “哦,你就是元晞吧!”李丽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开学这么久了,你才来了。我能问一句,你的背景有点深吧,这么大的京大,居然为你开绿灯?挺了不起的啊!” 李丽说话的语气,还有神色,怎么都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元晞皱了皱:“我只是有事……” “也不知道你是多能干谈了多大的生意,呵呵,让你呆在我们考古系,真是屈才了吧!”李丽一边接过元晞的资料,一边却不断地说话酸她。 元晞这次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位辅导员李丽老师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嫉恶如仇,说得难听点,就是仇富。 说白了,她就是看不惯元晞这种走后门的学生,整天不务正业,还把学校的资源搞乱,好生生的学校被弄得一团糟,见了哪个可能是走后门的,都觉得不爽,不说两句酸一下刺一下,便是浑身不得劲。 现在对元晞也是如此。 吴清影和苏萌之所以会说这个话——没错,她们俩之前也是转学来,谁都知道,从江大转到排名还要高几位的京大,又不是学习成绩特别好特别拔尖儿的人,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走后门。 这位“嫉恶如仇”的李丽老师看穿了这一点,便有空逮着两人阴阳怪气地说话,气得两人不行,偏偏又不能与辅导员老师计较! 现在,元晞这种更加明显走后门的,李丽岂不是更加看不惯了? 正文 章132 京大 元晞看了这位奇葩的辅导员老师一眼,没有说话。 她的定位到底是学生,而且她也不想和这样一个逻辑思维明显有问题的人说话。大概在这位自认为充满了正义感的老师看来,这样针对自己,也许是为自己打击黑暗的行为,增添了一笔光彩吧。 元晞也不想说,若是真的有心的话,那就最好一开始便表达出反对的态度,这种才是成全了她的大义凛然。而口中正义,做一个精神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意义。 走南闯北一年来,元晞见过太多这种人,便也习以为常了。 李丽在说了一会儿之后,也没劲了,随手将元晞的资料丢还给她。 “叫班长带你熟悉一下。”她斜眼睨着元晞,丢下一句,便继续回去敲自己的键盘去了。 元晞看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哦,正在看时下正火热的一部韩剧…… 很快收了目光,拿起资料就走了。 她不必要去找班长,还有两个小伙伴在一个班呢,对于元晞来说,不会有任何陌生感,就跟在江州的时候差不多。 给苏萌发了短信,问了她们的位置之后,元晞找到了考古系正在上课中的教室。 这会儿教授还没来,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 元晞迈进教室的时候,周围瞬间一静,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我擦!哪儿来的气质美女啊?” 不知道是哪位哥子,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说罢又觉得不好意思,恨不得把头埋起来,生怕被这位面生的美女发现。 元晞却显得非常淡定,目光在周围搜索了一圈儿,果断锁定最后,走了过去。 班上的三十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元晞走到了最后,然后—— 跟他们系鼎鼎大名的两位校花级别的人物坐在了一起,而且很快凑在一起说起话来! 三大美女聚头,简直不是一般的养眼! 班上群狼沸腾了,一个个的眼冒绿光,摩拳擦掌。 考古系本就以男的居多,班上女生寥寥无几。 难得这一届冒出来两个校花级别的美女,现在又多了一个,已经让众人纠结不已,到底是选冷艳高贵型呢,还是甜美俏丽型呢,还是气质高雅型? 啊,真的是一个太过于困难的选择了! 不过接下来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纠结了,因为老教授来了。 这堂课是考古系的专业课,老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每堂课必点名,这些学生们也不敢造次,纷纷安静下来专心等待上课。 上课之前必备的点名程序已经开始,因为之前接二连三的有人犯在这位老教授手上,且下场凄惨不忍直视,之后就无人敢逃这节课,所以老教授点到,班上三十几个人是到了个齐全。 所有名字念完了之后。 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镜,看着点名册:“哦?多了一位新同学?元晞,是哪个?”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苏萌和吴清影身边的元晞缓缓站起身。 她极有礼地微微颔首:“教授,您好,我是新来的,元晞。” 原来这位大美女就是我们班的啊!真是天降福音! 班上一片闹哄哄,所有人都显得很兴奋。 老教授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自己也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儿,这会儿自然没有严厉喝止他们,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元晞,悠悠提出一个问题。 “上节课结束的时候,我布置了一个课题,那么现在元晞同学能给我说说你的看法吗?” 老教授估计也是知道,元晞是走了后门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的,没想着怎么为难,毕竟老了看透了这些规则不可避免,却也不多不少地给了颗软钉子,顺便测试测试元晞的水平。 如果元晞只是一个渣渣的话…… 可是元晞并不是。 吴清影和苏萌对元晞很有信心,便只是将上堂课老教授留下的课题推到元晞面前,示意让她看。 元晞扫了一眼,了然于胸,脑子里面也迅速有了各种答案。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大美女今天要挂起的时候—— “在我看来,商周时期的墓室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元晞缓缓开口,开始还因为在慢慢调整思绪,而说得有些慢,但到了后来,对各种名章典故已经是拈手即来,简直就是文如泉涌,侃侃而谈。 其他的同学,一开始还能跟上她的节奏,但随着元晞口中冒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生僻晦涩的名字,便开始眼冒金星,跟听天书似的,傻在了那里。 但是……不明觉厉! 唯一能够跟上元晞敏捷思维的,自然是前方的老教授。 他一开始还是一脸欣赏的听着,到了后来,却开始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观点。 老教授提出的这个课题,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宽泛的范围,能够说的很多,浅者有浅论,深者又有它论,都能够此问题上作出不同的看法。 一开始是元晞的个人秀,到了后来,变成了元晞与老教授的辩论赛。 大半节课就这样过去,若不是顾及到还在上课期间,恐怕两人还要说下去。 “待会儿去我办公室一趟。”老头子意犹未尽,且心里有些憋屈。 我今天还硬是要说服你了! 不过对此元晞表现得很淡然,做这种辩论,她不是第一次。除了小的时候,会被外公带偏带跑,到了后来,她已经能够坚持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与外公侃侃而谈一整天而不落败了。之后更是与周老也有过类似的辩论,所以元晞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 元晞坐下之后,老教授又开始以元晞刚才的论点,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 果然不愧是京大历史学院的资历老教授,在授课方面自有独到的见解,刚刚他与元晞辩论的时候,跟天书似的内容,不断跳跃的思维,却在他的一番讲解下,说得头头是道,一条线渐渐明晰起来。 连元晞都听得津津有味,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元晞在京大的第一堂课就这样悄然过去。 …… 元晞从老教授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直奔食堂。 吴清影和苏萌已经为她占了位置打了饭,打了电话就等她过去了。 刚刚走上食堂吃小炒的三楼,一个人影就从横里冲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撞上元晞—— 元晞被撞得退了一步,便很快稳住身形。 倒是对方那个穿着球衣的男生,还满头满身都是汗水,却反而被元晞撞得连连后退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元晞,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瘦瘦弱弱的一个女孩儿,居然……力气这么大! 元晞扫了他一眼,既然是对方先撞上来的,那她也就不道歉了。 元晞抬脚就走,那个男生却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冲到元晞面前挡住她的路。 “同学!不好意思刚刚撞了你,你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元晞,突然,脸红了起来。 元晞轻飘飘一句“没事”,绕过他就打算走。 那男生却急急忙忙追了上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刚刚,刚刚我不小心撞了你,那我就,我就请你吃饭吧!你吃饭没?我现在,现在就请你吃饭!” 元晞不得不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其实这个穿着球衣的男生长得很帅,高高大大的一米八三,手长脚长还长了一张眉眼疏朗的俊俏脸蛋儿,估计在学校里面也是校草级别的风云人物。 不过就感情方面来看,这位应该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反而是很纯情的一号人物,不然也不会在元晞面前红着脸,说话颠三倒四了。 元晞没有注意到这男生长得帅还是不帅,反而从他的五官中,感觉到了几分熟悉,要说哪里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不用了。”她又走了几步,已经看到吴清影和苏萌在跟她招手了。 男生还想拦她,被元晞一句“我的朋友在那里”拒绝,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她果断离去的背影。 忧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玻璃的倒影—— 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啊!怎么就这么没有魅力呢? 正好他的朋友也走了过来,一把揽过这小子:“喂!阿诺!你在看些什么呢!” 男生忧桑地摸了摸头发:“小五,我就这么地没有魅力吗?” “我擦!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叫做小五的男生一蹦三尺远,神情古怪地看着对方。 男生也是黑线了:“说什么呢!别坏我名声!我是直的!” “那不好说,前几天我可是看到……”小五越想越恶寒,转身就跑。 男生眼看着不对劲儿了,连忙追了上去,生怕小五这大嘴巴胡乱造谣,那他的名声,就完了!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元晞了。 而元晞走到吴清影和苏萌对面坐下的时候,一边接过苏萌递过来的筷子,一边接受两人的调侃—— “哟,刚刚是撞上了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校草,晞晞的魅力可不小呢!”苏萌笑嘻嘻地挤眉弄眼。 吴清影的脸上也带着笑容:“晞晞,刚刚那周言诺人还不错,长得帅,据说家庭条件也很好。重点是,他有这样的资本却没有在学校胡搞乱搞,算得上是学校这几个校草里面,最纯情的一个了,有机会,你可以发展一下。” 元晞不为所动,也不觉得窘迫:“发展还是算了吧。” “哎,可惜,难得一个好机会。”苏萌遗憾地摸了摸鼻子,“晞晞,你说你现在对感情这事儿这么不上心,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呢?” 苏萌恨不得苦口婆心一番好好教育一下元晞的观念——必须得改变现有的态度,向积极看齐! “其实晞晞也有目标了,不用我们担心了。”吴清影带笑说道。 苏萌瞪大眼睛:“什么?是谁?” 元晞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苏萌,大家都是朋友:“你也见过的,席景鹤。” 苏萌倒吸了口气,怎么想都想不到那个人身上去。 可转念一回忆,又觉得元晞和那个叫做席景鹤的男人,站在一起简直再般配不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纠结了半天,苏萌狠狠点点头:“嗯,是个好男人,晞晞要好好把握啊!” 元晞顿了顿,思维也有些飘忽。 把握?也不知道…… …… 临了周末的时候,元晞又说起了让吴清影和苏萌搬到自己那套小四合院去住的事情。 之前吴清影和苏萌就答应过的,这会儿自然没有扭捏含糊,当天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元晞去了她的那套四合院,也没有管她们还剩下一整年租金的公寓。 公寓这边的东西也没收,反正这里距离学校近,有的时候为了方便也可以在这边住住。 吴清影和苏萌果然都是历史学院的,比起高端明亮的公寓,更加喜欢古朴有内涵的四合院,一进去看了之后便喜欢到不行,很快挑选好了房间。 房间里面有基本的床垫,可其他的布置用品却需要去购置了。 正好秦四哥也在,开着车,送了三人去了一趟宜家,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购置各种东西,才算是布置出了温馨小窝的意思。 而且,这两人都对秦四哥住在外院没什么意见。秦四哥人憨厚,容易让人心生信任。再加上如今世道险恶,这么大个四合院,有个男的也是最好的。 三人还商量着去买条大狗来养,看家护院必备。 一开始是苏萌怂恿的,元晞很快就觉得不错,便让秦四哥去打听了。 没过两天,秦四哥就抱了一只黑色的小狗崽回来。 吴清影一眼便认出这狗崽,登时有些讶异:“是藏獒?” “嗯,恰好今天去狗市上看到有人卖,我就买下来了,花了一万块,是不是有点贵了?”这会儿秦四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花得有点多了,一时之间有些懊恼,当时刷卡还不觉得,现在想想心头都在滴血。 吴清影摸了摸小藏獒的脑袋:“这应该是纯种的藏獒,如今已经很难买到了,一万块钱绝对不亏,还赚了!” 可惜小藏獒不怎么亲近她,虽然没怎么龇牙咧嘴,却摇头晃脑地躲着吴清影的手,好似一个不对劲就会咬上来一样。 秦四哥听了吴清影的话,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欢天喜地地抱着小藏獒在自己怀中,倒是喜欢得很。 这小狗开始蒙着眼睛,主人卖给他之后便取下了眼罩,小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秦四哥,自然对他非常的亲昵,高兴地舔着他逗弄自己的指头。 秦四哥也不懂,不知道给小藏獒蒙眼睛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小狗的喜欢亲近,正高兴着呢。 不过,元晞伸手摸着小藏獒的头的时候,有些跳脱的小藏獒却显得很安静,几乎不敢动弹,黑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元晞。 元晞对上小藏獒的眼睛,瞅见一抹人性化的惧怕,便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小狗挺有灵性的,留着吧。” 元晞这个主人发话,此时才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于是,这个前些天还显得冷清到不行的四合院儿,在多了吴清影和苏萌这两人住客之后,又多了一条小藏獒。 小藏獒很健康,秦四哥不懂得怎么喂养,便直接喂它吃各种牛肉猪肉,它也吃得津津有味,也不需要狗粮钙片什么的娇养着,整天像疯狗似的满院子乱窜,活泼生动得很,而且一天比一天长得好,也几乎是一天换一个样。 一开始它还对吴清影和苏萌有些生疏,带有敌意,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元晞“训斥”了它一句之后,它就乖巧多了,也慢慢不再针对吴清影和苏萌了,两人逗弄它的时候,也显得很乖巧。 毫无疑问,乖巧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元晞在旁。 小藏獒非常惧怕元晞,有元晞在的时候,它乖巧安静到不像是疯脱的模样。 它有很亲近元晞,总是喜欢跑到元晞的脚边窝着睡觉,好似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而且只要元晞在,且没有撵它,它就整天跟着元晞脚后跑来跑去,也不耐烦。 长了一段时间之后,说给这小藏獒取名儿,艰巨的任务交给元晞,元晞憋了半天,却只给了一个“阿黑”的名字。 尽管这个名字太接地气,但最后还是成为了小藏獒的名字,并就此苦逼地伴随了它威猛凛凛的一生。 而在京大,还有一个男生,到处打听那天在食堂遇到的女生的名字。 “好吧,看在你有了感兴趣的女生的份儿上,我就放弃认为你是基佬了。”他的好兄弟,同为校篮球队主力的小五,一本正经地说道。 周言诺直接冲他翻白眼:“我本来就不是基佬,谁让你自以为的!” “谁让你这么久都没女朋友的!”小五还振振有词。 周言诺懒得理他,只是高兴地想着刚刚从别人听来的消息。 原来,那个女孩儿,就是考古系新转来的,叫做元晞,那天跟他遇到的时候,就是第一天进学校。 这样,算不算是很有缘分呢? 不过,元晞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呢,在哪儿听过?哎,反正不记得了,不去想了! ------题外话------ 终于到家,旅行结束,就不说在云南的一个星期七天有六天在下雨,出门必穿鞋套的苦逼了。 首先祝贺一下一些亲们开学快乐!哈哈,因为我也要开学了,我也很快乐/(ㄒoㄒ)/!不过开学之后,更新会更多更稳定是肯定的,至少比放假在家好啦。 前一段时间的更新让我很心虚担心被骂,虽然该说,但我还是不敢看评论区,最近就不回复了,等再过段时间鼓足勇气哒,么么! ps:感谢不放弃收藏继续追文的支持,飞吻一个~ 正文 章133 姻缘线 元晞的四合小院儿自从住进了吴清影和苏萌之后,就变得热闹了很多,再加上还有一只小藏獒阿黑在闹腾,四合院里面的花花草草几乎被它糟蹋得差不多了。 元晞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可是吴清影和苏萌却不这么认为,重点是在苏萌。 强烈地提出了乔迁party的人是她,因为她最后找了一个男朋友,两人刚刚在一起,腻歪又甜蜜,搬新家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男朋友过来庆祝庆祝。 苏萌又想着,正好元晞可以把她的席景鹤请来,而吴清影还有她的咖啡男。要是一场乔迁party一口气撮合了两对,那可就是真的完美了。 听到苏萌这么说的时候,元晞还不知道这位“咖啡男”,便问起了他。 吴清影的脸一下子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你别乱说!什么……什么咖啡男!”她咬了咬下唇,却有点底气不足。 苏萌笑嘻嘻地挤眉弄眼:“当然是我们小影影喜欢的那位了……啊!憋打我!” 吴清影推搡了苏萌一下,又向元晞解释:“你别听她乱说,不是我喜欢,只是我有点,有点……”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竟然一时语噎。 元晞了然地点点头,眼底却带着促狭的笑意:“看来的确是喜欢的了。” 吴清影这次没再解释,只是通红着脸,眼神漂移。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男生有好感,或者说,是喜欢。 以前有很多人追过她,优秀的、帅气的、家世好的,但对她来说都没有一点动心的感觉。吴清影对于这方面的要求,就是走心,心里没感觉,自然不想随便谈场恋爱。 而这个男人,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是第一次。 苏萌抱着薯片嘻嘻哈哈:“对了,晞晞,你不是风水师吗?那给我们清影算算,看她是不是桃花运到了,跟这个咖啡男,会不会有好结果?” 元晞懒得跟苏萌解释风水师与相师的区别,煞有介事地掐了掐手指,装模作样一番,还一本正经的模样儿。 “嗯,果真是红鸾星动,桃花运到,清影,看来你这次是真的遇上你的真命天子了!”元晞肯定地点点头,小脸儿上满是认真。 “真的?”吴清影半信半疑,也不知不觉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但是,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电视里面那些糊弄人的江湖骗子啊!” “怎么可能!我的水平,你还不知道?”元晞一挑眉,风水师的高傲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吴清影的确是姻缘到了,过程虽然会有一点小波折,但整体上来说是非常顺利了,看来是一段好姻缘,应该能够开花结果的。 不过元晞没说这些——有的事情,说得太清楚反而没什么意思。 人生,等待的就是猝不及防的一刹那。 但是,吴清影听了元晞的话之后,也就真的信了。 外公的事情之后,吴清影近乎迷信地坚持相信着元晞的水平,本来一开始还有些放不下脸面,很是犹豫的,但是现在听了元晞的话之后,她立马开始考虑着,是不是真的该主动出击了。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当天下午的时候,吴清影开着车,和苏萌元晞两人一起来到了老故事咖啡馆。 也许是两人真的有缘,她一进去,就看到了靠在吧台处,翻看着什么账簿类的东西的那个男人。 元晞跟在其后,挑挑眉,一眼便出来了两人之前牵连的那条若有若无的姻缘线,因为还没有修成正果,所以在她的眼中,是淡淡的粉红色,却已经在向红色的方向转变了。 这的确是一段有可能开花结果的好姻缘。 只是,奇怪的,两人的结缘却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而是很早很早以前…… 那就有趣了。 元晞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缘分,也骤然发觉,竟然在不知道何时,自己的望气术已经进展到了这样观察细致入微的地步了,之前不过是能够分辨出本人的气运之雾而已,现在却能够看到过去与未来的牵连和变化。 元晞没有打算说破,只是静静看着吴清影在那个男人面前,不同寻常的羞涩一面。只是她和苏萌站在远处,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她还是很高冷很镇定,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其实吴清影现在的状态很窘迫很羞涩。 “看吧看吧,我一直都说有猫腻,吴清影还死活不承认!”苏萌为自己精明的眼神儿,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元晞点点头:“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 “是啊,之前她还好几次拉着我来这里喝咖啡,我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开车跑这么远,就为了喝这里的咖啡?虽然这里咖啡味道真的很不错,环境也很有逼格,但京城里面好喝的咖啡厅这么多!结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元晞笑了笑:“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苏萌便拉着她,在她最习惯的那个位置坐下,又点了三杯拿铁。 好一会儿之后,吴清影转过身来才发现元晞和苏萌已经不在原地了,顺着路走过去,才看到两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她大步走了过去。 “怎么样,聊得开心吗?”苏萌问。 吴清影又是脸一红:“什么开不开心,就是好些天不见了,寒暄两句。” “对了,那位,叫什么名字啊?”元晞好奇地问道。 吴清影一愣:“哦?我又忘了问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帮你问!”苏萌立马自告奋勇。 吴清影摇头:“这事儿还是我来吧,顺便我问问他要不要来参加明天的乔迁派对。” 苏萌赞同:“这样也不错。” 结果,不用吴清影主动,那个男子自己就走过来了,手上端着三块芝士蛋糕。 “送你们吃的。”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润柔和,好似翩翩君子,令人心生好感。 苏萌是个最咋呼了,很快自来熟道:“老板你人太好了吧!不过你们这里的芝士蛋糕味道真的不错,我早前一直心心念念呢!不过,眼下你这么殷勤地送,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啊!” “苏萌!” 苏萌哈哈大笑。 而男子一脸无奈,还摊了摊手:“居然被你发现了,那这芝士蛋糕算不算收买?” 吴清影完全没有想到男子居然会这么自然,在那瞬间竟然是愣住了。 而元晞和苏萌对视一眼,皆是笑意满满。 看来,这件事情是不需要她们两人操心了。 苏萌反应很快,一把端过芝士蛋糕:“只是一块蛋糕可不够,没见着我们清影大美女,多少人追呢!”她这句话,也是句试探。 男子的态度是认真诚恳的:“那看来我要多努力努力了。”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在明显不过了 吴清影却有些不知所措,她基本上没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一切感受都是陌生的,也是新鲜的。 这时候,元晞端起两盘蛋糕,递到那男子面前,浅浅一笑:“老板,能打包吗?还有咖啡?” 五分钟后,元晞和苏萌这两个电灯泡离开了老故事,带着蛋糕和咖啡,顺带开走了车。 既然那男子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那她们不给两人一个机会也是不应该。 而且,作为男的,送女孩儿回家,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这是在给两人创造机会来着。 苏萌与元晞默契地一拍掌—— “你刚刚反应太快了,我都还没回过神儿来呢!”苏萌说着,却是忍不住为好友高兴。 元晞道:“当然,我们可不能留在那里当电灯泡。” “啊,那老板也太直接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心跳得多快!”苏萌捧着脸,花痴道,“啊,但是,要是我的男朋友跟我说这个话就好了!” 元晞瞟了一眼她的包:“喏,你男朋友来电话了!” 苏萌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还真是他的电话——喂?亲爱的?” 幸好车子还没发动,不然按照苏萌这种心不在焉的司机来说,绝对会酿成交通事故的! 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苏萌才挂了电话。 “哎呀,忘了给我家峰峰说明天聚会的事情了!没事儿,晚上再微信说好了!”苏萌自问自答,一边发动了车子。 而元晞则在纠结——自己真的要去邀请席景鹤?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主动。 想起上次他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有空吗?’ 席景鹤回短信的速度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 ‘时间很多,随便你用。’ 这样的话落在元晞眼中,竟是让她忍不住心跳漏拍。 ‘明天晚上和朋友聚餐,来吗?’ 席景鹤怎么会拒绝,就算他现在在国外,恐怕也会第一时间飞回来! ‘好。’ 事情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敲定,也许是信息时代的过度发达,让元晞这个生活方式古老化的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过程都有些懵懵懂懂的。 不过,明晚的乔迁party,人已经到齐,而且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秦四哥还为此忙碌了一整天,简单地布置了一下,购置食材——没打算在外面吃,就打算在小院儿里面做点烧烤什么的,也是乐趣多多。 聚会,如期而至。 正文 章134 计白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乔迁聚会,三人都带来了自己的男伴,还有一个打下手的秦四哥,而聚会的主题是烤肉。 为此秦四哥专门去市场上买了一堆的烧烤材料,准备菜都用了一下午的时间。 第一个来的,就是苏萌的男朋友。 这个男生不是京大的,而是京大旁边的水木大学的学生,男神学霸一枚,在学校的人气很高,但是评价很好,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自己长得帅人气高就到处惹桃花的事情,看起来也是书卷气十足,穿着一件白衬衫,身上有一种干净清爽的初恋味道。 据说这位非常的优秀,身在计算机学院,常年霸占第一名的位置,学院里面的老师教授提起他都是比大拇指。但他的为人并不傲慢,也许是因为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的原因,他为人谦和,待人友善,在学校朋友很多。 这个男生叫方宇,与苏萌的认识是一个意外,但很显然两人都非常喜欢对方,元晞从那人的宠溺眼神中,便可以看出他对苏萌的真正情感。 如果苏萌能够就这样幸福下去,元晞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个来的人,就是席景鹤。 他亲自开着自己的车,低调地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休闲装,随意打乱的头发显露出几分年轻的味道,少了身上常有的那种矜贵自傲,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但这个男人,身上始终有一阵上位者的气质,包括和方宇打招呼的时候,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几岁,可他却仿佛一位长辈般笑得慈祥。 席景鹤此刻的确是很高兴,因为等他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邀请,而是一次有着特殊意义的。 元晞站在他面前,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来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是要烧烤吗?”席景鹤看出了元晞的尴尬,却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邀请而高兴,也因为她对自己的特殊而高兴。他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袖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打算亲自上阵。 结果证明,席景鹤的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 他的厨艺满分,做烧烤的手艺也不一般,明明都是一样的原材料,但是在他的手下和在秦四哥的手下做出来,就是味道不一样。 很快挫败的秦四哥决定退出,专心打打下手,方宇也过去帮忙了。 亏得席景鹤这般的人,做这些事情也不会觉得不耐烦。 这个时候,女生自然就坐在旁边吃吃喝喝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是为何,距离约定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吴清影却还没来。 “我到外面去看看好了。”元晞说着,站起身来,走出四合院。 结果刚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门外的小胡同中,停着吴清影的车,而两个人影,就站在车子旁边,静静对立着。 显然就是吴清影和那位咖啡男。 隔得有些远,元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不好。从元晞这个方向,刚好能够看到吴清影的表情,在胡同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煞白难看。 元晞不好走上去,也就只有转身进去了。 苏萌问起的时候,元晞简单说了一下看到的一幕。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苏萌有点担心,想要出去看看,但这个时候又明显不好去打扰。 元晞却拍拍她的肩膀:“我们还是吃我们的烧烤吧,清影不用我们担心了,我不是说了吗,这是一段好姻缘。” 苏萌果然释然了不少,笑嘻嘻地说:“那元仙子,就信你的咯!” “当然可以。”元晞笑道。 …… 十分钟之前。 吴清影是亲自去老故事咖啡厅接的他,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两人还一起喝了杯咖啡,聊了会儿天。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眼看着差不多该走了,吴清影开车载着他,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小堵,离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才到。 下车之后,吴清影突然想起什么,便叫住他。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她随口说道,脸上漾起浅浅笑意,“若是她们待会儿问起,我可别连你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和他都认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 但是刚好从车上走下来的他,听到吴清影的问题,却是动作一滞,轻轻喟叹,看着她绕过车,走到自己面前。 不愿意骗她,所以他总是在她快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故意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吴清影一直都没有发觉,可到了现在,到底还是瞒不下去了。 他凝神看着吴清影,在这一瞬间,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的名字是,计白。”他顿了顿,似乎是在陈述一件事情,“我是计白。” 吴清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计白计白”在嘴里念叨了一圈儿,脸色便突然煞白起来,怔怔地看着对方。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计白?你是计白?你居然是计白!” 她的眼神无比受伤,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计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吴清影几乎是失去理智,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故意来接近我的?没有想到你倒是心思深沉!” 话出口之后,她便后悔了。 因为她自己也清楚,两人的相遇并不是能够刻意的事件,而绝对只是偶然。他只是呆在了老故事咖啡馆,而自己则是不小心走到了那个地方去,遇到了他而已。 怎么又会是他的刻意呢? 她心知肚明,但是话已经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计白声音轻轻的,也没有生气:“我……不是的。” 吴清影控制不住的冷笑,却到底没有再说出伤人的话了。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气氛也无比的尴尬。 半晌之后。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吴清影的?”吴清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计白没有骗她:“我认得你,所以你第一次来到老故事,我就知道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说?” 计白苦笑:“如果我说了呢?” 吴清影哑然。 如果计白说了,那她就算对他有好感,也不会再去老故事咖啡馆第二次了,那自然也就没有后续的她的动心。 说实话,她之所以拒绝这场联姻,并不是因为她讨厌计白这个人。 她只是因为不喜欢长辈们来安排自己的人生,包括婚姻在内。吴清影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虽然在外人眼中有些高冷,但是在长辈面前,她却是绝对的孝顺,几乎没有忤逆过长辈的时候。 但是,她的骨子里面却有着叛逆的部分,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婚姻与未来的问题上,她极度抵触由长辈来帮助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与人生。 而计白,只不过不小心成了她抵触的对象而已。 计白看着她,低低的嗓音带着磁性:“清影,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不是你第一次在老故事见到过我的那一次,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或许你都忘记了吧。” 属于过去的记忆浮现出来,计白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去过盛家,结果见到来的那个小女孩儿。 原本只是年少时的一次普通见面,也许少年心动,但本应当随着时间慢慢淡去的,却因为长辈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时,而有些许不同。 在吴清影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他见过吴清影很多次。 有的时候是在上学的路上,有的时候是在一家小店里面,有的时候是在街上的擦肩而过。 他记得她小时候狡黠可爱的笑容,也记得她站在小店中冷静地与老板讨价还价的模样,还记得她低头走路的时候,惊人漂亮的眉眼无与伦比的认真。 神奇的是,不管时隔多久再见到她,他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在人群中认出她来。 也许,这就是缘分? 一开始计白不相信这些,可后来,因为她,他的想法也开始改变了。 于是,他对这场联姻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期待。 他为此也要变得更加优秀,变成能够配得上她的人。 因为计白知道,她是世家之女,天之骄女,本应当选择一个比他从家世、能力来说,都优秀百倍的人的。 既然如此,他就努力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于是他读军校,参军,比谁都要刻苦努力,果然通过优秀的表现,很快爬升,成为了部队中年轻有为的新兴力量。 就算她来找自己,希望自己拒绝这场联姻的时候,他也是兴致勃勃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中发笑。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场意外会毁掉一切。 他少了一条腿,不得不退役,也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都已经决定放弃了。 也许心里面还存了一丝丝的侥幸,所以才会那么努力的复健,装了义肢,慢慢走路的时候,看起来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最后—— 也许是上天的礼物。 她还是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温柔浅笑,惊艳了岁月。 命运女神悄悄捧起他破碎的人生,一点一点重新拼了起来。 ------题外话------ 今天早上爬起来看了阅兵式,太帅了,亮瞎眼啊啊! 正文 章135 岁月静好,漫漫长街 吴清影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 在得知他是计白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面闪现过很多不靠谱的想法——他是不是故意接近自己?他是不是怀揣着别的目的? 可是,她又实在不愿意把那个穿着白衬衫,干净如初的他,想得这般复杂有心计。 而当计白一点一点叙述以前的事时,她的眼前也随之浮现出清晰甚至带着熟悉感的一幕,仿佛自己在走过时光的时候,静静地感受着那个男人的注视,接受着他的陪伴。 心中那份火气,已经不知不觉地消散而去了。 而她的耳边,还有他低声呢喃的话语—— “也许我身体残缺,配不上你,但我不想因为可能得不到,而放弃一开始就追求的权利。至少我表达过,我来过,你看到过我,那就够了。”计白浅浅笑着,眼中带着海洋般广袤的深情与宠溺,“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吴清影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冷笑告诉他,没错,之前都是你的错觉,我并不喜欢你,的。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因为,她做不到言不由衷。 狭长幽深的胡同中,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换了一个角度,却能看到他们身影的融合。 吴清影几乎是在烧烤派对过去了一半才进来,计白并没有与她同行。 三个女生撇开其他人,跑到屋内说起话来。 “你说什么,那个咖啡男就是计白?”苏萌一下子跳起来,“不会吧!这么有缘分!” 苏萌很显然非常的兴奋,双手攥成拳头,眼睛几乎在闪闪发光——不用想,她又在幻想那些小说中浪漫至极的情节,好似电影画面的一幕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实在是不可思议! 吴清影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呢?是不是明知道我是谁,故意接近我来着?或者是有其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呢?” 苏萌说:“不可能吧,我觉得咖啡男不是那种人啊,他笑起来那么暖,一看就是好人,怎么可能这么有心计呢?” “苏萌,我觉得你应该很容易被别人骗吧!”吴清影拉着苏萌的手,一本正经地说。 苏萌挑挑眉,一脸得意:“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我都是骗别人的份儿!” “其实,你也并没有这么想吧。”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元晞,突然悠悠来了一句。 吴清影一愣:“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元晞一笑:“不是瞒不住我,而是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以你的性格,如果你觉得他有问题,那么现在也不会纠结这么多,而是会选择直接远离他。现在你在犹豫,只能说明你是不知道到底该选择那一边,理智,还是感情。” 吴清影骤然沉默下来。 元晞的话仿佛当头棒喝,让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心底的真正想法。 的确,一边不想顺应长辈们的话去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可另一边,她是……是的,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 她,吴清影,喜欢计白。 也许他们见面不多。 也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但是,吴清影在面对计白的时候,却永远有一种很熟悉,仿佛认识了很多年的感觉。 仿佛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相遇。 “你喜欢他吗?”似乎是感觉到了吴清影现在的心情,元晞一阵见血地问了一句。 吴清影语结:“我……” “你喜欢他,这就够了。” 吴清影脸红:“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 苏萌戏谑道:“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不好?现在就口是心非了,可是不好啊!” “好了好了,既然你都已经心里有答案了,何必呢?”元晞劝说道,“你无非就是十分抵触家中长辈为自己安排未来这件事情,可在计白是你家中长辈选的前提下,是你先选的他。这样想,不就够了?” 吴清影若有所思。 话已至此,接下来就是吴清影自己的选择了。 三人这才从房间里面出去,但是很明显看得出来,吴清影似乎看开了不少,心情也很好,还吃了不少东西。 烧烤派对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吴清影说有事最先离开。 苏萌自然是和她的男友方宇腻腻歪歪。 而元晞,听到席景鹤说自己打算离开的时候,也随之站起身来——“一起出去走走吧。” 席景鹤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开车,踩着双脚,和元晞沿着胡同一路走了出去。 两人没有目的的随意乱转,只当做是散步消食,顺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两人走在马路边的时候,席景鹤习惯性地拉着走在自己旁边的元晞,站到了自己的里边儿,高大的身子似乎为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元晞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个小动作,可她却动容了。 京城的*点钟,自然还没有寂静下来,仍然是灯火通明,路上的行人也不少,情侣也更多,一对一对地走在路上,亲昵而腻歪。 此时,席景鹤的心情很平静。 他突然伸出手,将元晞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紧紧包裹着。 元晞没有拒绝,任由他拉着。 席景鹤微微一笑。 在周围一片嘈杂喧闹之中,两人却仿佛处于一个独立安静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外界打扰,也没有任何的喧嚣尘埃。 有的,只是两人的身影,在一起渐行渐远。 “小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父亲代表着什么。”席景鹤突然开口说道,却娓娓道来了自己幼年的故事,那些带着黑暗的记忆,心酸,与痛苦。 他决定,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元晞的面前。 “母亲对于我来说,是温柔、美好、漂亮的,会抚摸着我的头给我唱歌,会给我做好吃的东西。但是父亲,却是威严、恐怖和黑暗。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我的父亲就把我扔到一个岛上。那是席家训练死士的岛,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而父亲这样对我的原因,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也是席家继承人。” 席景鹤突然感受到掌心的那只小手紧了紧。 他偏过头,却看着元晞垂着眸,嘴角紧紧抿着。 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原来她也是关心自己的—— 微微一笑,便继续道:“我的父亲用老鹰养小鹰的方法,哦,应该比老鹰还要残酷一下吧,至少我小的时候,他从未关心过我,也没有在意过我,他的期望只是寄托于我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席家继承人,他要的是王者,不需要感情。” “是啊,席家的主人,不需要感情。” 他轻轻叹道,却也随之露出恶魔的笑容。 “只是,我的父亲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养一头狮子,等到自己有了归隐心思的那一天,就将小狮子推到自己的王座,功成身退。他的想法很美好,却不知道,狮子也是王者,对待老狮王的办法,只有打败他,吃掉他。” 元晞听着的时候,没有插话。 她清楚,席景鹤现在是在对自己倾诉,她只需要静静听着,便好。 “我的生命充满了各种争斗,与我的父亲,与我的家族,与我的敌人,与那些觊觎我利益的每一个人,我能够做的,就是拿起长剑,劈斩而下,斩破一切荆棘和阻碍我的东西,勇敢无畏的前行。” “我以为我是一艘船,在风浪永不停息的大海上起伏搏斗,一生都在搏斗,却不知道,原来世界上也有温暖平静的港湾,可是让我安心休息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突然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像是广场的地方,也不是过节,但这种热闹的地方年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张灯结彩。又因为这里有一个很漂亮的音乐喷泉,所以到处都是喧闹欢笑的人们,更多的则是孩子,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容飘荡在这个广场的上方。 而在这个时候,席景鹤看着自己面前的元晞,一言一语道—— “我以前从未奢望,但是我现在希望,能够拉着你的走,安安静静地走过这漫漫长街。” “我,可以吗?” 元晞抬起眼,撞上席景鹤的目光,星空般的浩淼,将自己包裹容纳。 这一瞬间,她想过很多。 最后,归于一句话,也是她劝吴清影的那句话—— 喜欢他吗?喜欢他,那就够了。 “我喜欢你吗?”元晞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席景鹤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提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元晞告白,但这一次却是他真正倾注了所有的诚恳与认真,无比渴望得到她的回应。 元晞的问题,让他一懵。 席景鹤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元晞已经自问自答了。 “喜欢你吗?”她嘴角一弯,“是的,这就够了。” 家族,生死劫……何必考虑这么多? 她是元家的家主,身上背负着元家的荣耀,她不会忘记。 但是,她能够抓住的东西,她也不会放弃。 席景鹤,和,她的爱情。 也许可以期待? 也许,可以美好? ------题外话------ 感情问题总算是解决一半了,不过晞晞和阿鹤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期待吧。 正文 章136 男朋友 元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想通的,也许是在自己劝吴清影的时候,也许是自己百番纠结最后却幡然醒悟的时候,也许是那个死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解开的时候。 元晞没有打算做忘情绝爱的石头菩萨,更何况席景鹤漫长一年多来的坚持与守望。 更何况,她早就在某个悄无声息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心。 为了这个男人怦然心动。 为了这个男人情绪变化。 为了这个男子有了从未有过的烦恼。 也许是这一年来的游历入世,让她的心境想法也有了变化,变得开阔豁达,不再拘束于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所以—— 哪管那些纷纷扰扰,且走一步,再看它。 而席景鹤。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当他看到元晞就这样真实而不是幻影梦境,真切地站在他的面前,还是熟悉的表情淡淡,还是浅浅的笑容浮掠,恍若惊梦,也是他心底最大的安宁。 这一刻,他并没有狂喜,反而是会心一笑。 两人的目光交错,对视一眼,却仿佛已经有默契了多年,一个眼神便已经了解对方的想法和感受。 那种熟悉,似乎来自于很久之前,来自于灵魂深处。 席景鹤微笑,突然伸手,臂膀揽住元晞的纤腰,一把将她按在怀中。 元晞其实不矮,但她在身高近一米九的席景鹤面前总是显得娇小,他抱着自己,臂膀有力而结实,自己竟然只能用脚尖触地,却大部分靠在他身上而不会显得吃力。 但是,这样的姿势却让两人的距离缩短到最小最小。 席景鹤忽的低下头来,距离元晞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容貌和柔软如缎的皮肤,还有幽黑色的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惊奇和慌张。 原来元晞也会慌张吗? 席景鹤骤然笑开,笑得很开心,心情更是大喜,似乎要飞上天—— “元晞!”席景鹤喊道。 元晞瞪圆了眼睛看他。 太可爱了!“元晞!”席景鹤又喊道。 元晞无奈:“干什么?” “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席景鹤一脸得瑟。 抱得美人在怀中,他的本性似乎也随之流露出来了。 不过,此时的元晞并不觉得抗拒,反而觉得很好笑。 这样的席景鹤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孩子气。 只是,在她笑着心念的时候,席景鹤突地低下头,唇便贴了过来。 只是浅浅一啄,碰了一下便迅速退开。 元晞完全没有预想到席景鹤猝不及防的动作,瞪圆的眼睛这下子更圆了,泥鳅似的从席景鹤怀中滑了下来,迅速倒退几步,条件反射捂住嘴巴。 “我……”她低着头,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看似镇定自若地转身离开,但是步子却踩得那叫一个快,跟后面有人在追似的。 席景鹤却是看到,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白瓷般的脸布满通红,双眸更是秋水般盈盈闪动,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挠动自己心底最敏感的一处。 “晞晞很害羞嘛。”他挑挑眉,扯着嘴角笑得恶劣,却迅速抬起脚追了上去。 几分钟前才有的女朋友,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跑走了。 不过。 席景鹤倒是嘴硬,说得自己好似很镇定似的,可是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通红的耳尖,都说明了他此时激动难抑的心情。 席爷可是比想象中的,更加纯情百倍。 元晞回到小院儿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席景鹤送她到了门口,还舍不得让她下车,找遍了所有借口想让元晞陪他一起,被元晞果断无情的拒绝。 席景鹤靠在摇下的车窗处,看到元晞跟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才半分钟不见她,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人在拥有了之后,是不是会变得贪心? 以前他觉得只要见她一面,看她笑笑就已经心里满足了,现在却完全不够了,或许他的本质就是霸道侵略的。 “晚安。”他轻轻说。 黑色的宾利这才顺着月色,消失在黑夜的黑暗中。 前院的灯已经熄了,秦四哥的房间窗子也是一片黑暗,看来是已经睡了。 元晞穿过客厅走到后院,却发现后院一片灯火通明,而旁里冲出来两个疯女人,一把抓住她拉到屋里,她不敢反抗怕伤着她们,便任由她们将自己按在了床上。 “好了!元晞!”苏萌一巴掌拍在元晞旁边的被单上,一脸恶狠狠的表情,“从实招来吧,今晚到哪儿浪去了?说!” 吴清影盘腿抱手坐在旁边,戏谑的笑:“看不出来嘛小晞,动作挺快的哦!原来你是闷骚型的!” “对!闷骚!”苏萌也瞬间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我一直想找个词语来形容形容,就是想不起来。嗯,就是闷骚!” “好了,傻蛋儿,闭嘴。”吴清影看也不看苏萌,睨了一眼元晞,“说罢,跟你家席爷怎么样了?” 元晞坐了起来,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尴尬得很:“还能怎么样,就是……在一起了。” “哦,在一起了……什么?在一起了?”咋咋呼呼的苏萌差点儿从床上蹦跶到地上,亏得元晞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苏萌拍拍小胸脯惊魂未定,又立马拉着元晞闪着八卦星星眼:“你们真在一起了?晞晞你这是有男朋友了?” 元晞无奈:“算是吧。” “什么算是。”吴清影才不接受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也凑了过来,“跟我们好好说说详细过程吧!” 元晞无语地看着她:“清影,我一直以为只有萌萌很八卦的,没想到你居然……真是让我失望啊,我们三人,就只有我一个是正常的了。”元晞一副沉静深思状。 “咳咳,一入八卦深似海,从此三观是路人。”吴清影耍了一把幽默,“好了,别岔话题,快点如实说来!” 元晞尴尬得很,原本以为能够岔过去的。 在两个女人炯炯有神的眼神下,元晞不得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简单述说了一遍。 当然,减去了席景鹤袭吻的那一段,也把席景鹤的那些话,改成“他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一笔带过。 “天哪,看不出来那位还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话!”苏萌捧着脸,又开始发花痴了,“我希望,能够拉着你的手,安安静静地一起走过这漫漫长街——哇塞!高手啊!” 吴清影也忍不住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位在外面的名声,可是高冷得很,结果,在你面前就成忠犬了,可以啊晞晞。”说罢还撞了撞元晞的肩膀。 “说什么呢!”元晞摸了摸鼻子,觉得不好意思,脸上却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扬起笑容。 “对了,再给我们多说一点,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有,别的那些,给我们说说,说说!” 元晞拧不过两人,只得避重就轻地讲。 尽管只是如此,但苏萌和吴清影都能够从元晞的那些简单话语中,感受到那位的真心痴情,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优秀极品的好男人,元晞还能够坚持自守这么久,也是强悍,换她们估计早就沦陷了吧。 但是,她们一直担心的好友,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安心了。 三人就并肩躺在元晞宽大的雕花木床上,关上灯,你来我往地说起那些事情。 元晞说了,吴清影说,然后又是苏萌接着说。 女孩儿们的心扉悄悄打开,互相交流着心事,气氛却是融洽温馨无比。 这一聊天,竟是一直聊到四五点钟才睡去,偏偏第二天上午又有课,醒来的时候,上午的课都已经过去一半了。就算吴清影开车飚过去,也只能赶上上午那节课的尾巴了。 尽管有句话叫做不逃课的大学不算大学,可要逃也不能逃这位教授的课啊! 元晞三人逃掉的这节课,教授人称黑面,心狠手辣挂人无数,而且铁面无私连院长的面子也不卖,可谓是历史学院不敢逃课的教授排行NO1,这会儿元晞三人算是撞枪口上了。 “算了,大不了下学期补考吧。”吴清影想得倒是豁达。 苏萌抓了抓头发:“我担心的不是补考,而是……李丽那个老女人!” 说曹操,曹操到。 辅导员李丽的电话打了过来,将三人叫到办公室,半酸半训地说了一顿。 一开始三人还安静听着,毕竟这会儿是自己做得不对。 只是到了后来,听到辅导员李丽越说越过分,把元晞三人说成是仗着家里有钱就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甚至说下了如果不想读书就不要读反正爸妈养得起,还不如早点嫁人算了的话,一下子把吴清影给点着了。 “老师,您前面说的话我都接受了,逃课是我们的不对,可后面您是否说得有些过分了?一次逃课何必上纲上线,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家境好还成了一个人的原罪了?有的话,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丢下这句话,三人扬长而去,气得李丽不行。 偏偏她又不敢发作,因为在三人离开的三十分钟后,院长的电话就已经打到她这儿来了,警告了她一番,气得李丽肺都要炸了。 梁子就这样结下,以后还有的是戏。 ------题外话------ 刚回学校这两天有点忙,先三千走着,过两天就开始多更,mua~ 正文 章137 表白事件 从李丽那里出来的时候,午饭时间都快要过了,食堂的饭菜也差不多清空了。 幸好下午没课,三人便打算出去吃顿好的。 她们走在食堂外的小路上,正商量着待会儿去哪里吃饭,苏萌想吃意大利菜,而元晞和吴清影则是想吃中国菜,苏萌正为此抓狂呢,结果斜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挡在她们的面前。 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不说长得帅,还算是五官端正,却因为怀中抱着一把吉他,一下子多了几分感觉。 男生挑挑眉看了看吴清影和苏萌,自以为帅气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才将目光对准元晞。 “这是有人献给你的歌——”他说着,拨弄了吉他琴弦,轻唱了起来,没想到歌声倒是意外得好听。 “你能听到吗? 我在对你讲话。 越过深蓝色海洋, 在广阔的天空下,我的宝贝,我正在尝试 ……” 浪漫舒缓的英文情歌弹奏而起,又有另一种乐器的声音加了进来—— 小提琴。 穿着黑色裙子的长发女生认真拉琴,偶尔也分出神用目光打量一下元晞。 又是一种乐器,大提琴。 拉琴的是一个男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随后出现的还有一群用手打着拍子,用声音合着音乐的白裙女生们。 三种乐器的声音完美地合在一起,女生们的合唱清雅动人,而吉他男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乐器与合唱完美结合的旋律。 而这些人,就在元晞面前。 元晞身后站着的吴清影和苏萌对视一眼。 表白啊。 是啊。 两人觉得很有意思,打算看戏,心中却已经为接下来要出现的男主人公哀悼了一番——谁让这位来晚了,我们的晞晞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不过,其他人可是不知道。 这会儿正是下课午饭后,这条路又恰好是食堂与校门的大路,来玩的人本来就很多,看到这一幕之后迅速围了过去,而这些人又八卦地通知了其他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围成了一个圈儿,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看到面前一幕,不知道多少女生为之心醉。 跟这种浪漫至极的桥段比起来,那些什么在宿舍楼下弹吉他,摆蜡烛表白的桥段实在是太老土了,不管出现的男主人公是谁,这女的也太幸福了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有不少人把元晞给认了出来。 八卦在校园中传递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 更何况是美女的名声。 元晞才到学校来报道多久,只要是上校园BBS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或多或少地见过她的照片,跑到她班上来看她。 元晞自己没发觉,自己在校园里面已然成为了名人。 不过因为她之前很久都没来上课的事情曝光,她的名声也算是毁誉参半了。 于是,这场浪漫表白的主人公是元晞,让更多人知道了,疯狂往这边赶,也迅速成为了今天校园中的头号大戏,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登上校园BBS的头条热门。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人群分开一条小路,那个神秘的男主人公这才走出来。 “天哪!是周言诺!” “居然是周言诺!” 有一条爆炸新闻出现——表白的男主人公,竟然是风靡校园的风云人物周言诺! 周言诺可是全校皆知的男神,不仅仅因为他优越的家世,帅气的长相,还有他的好脾气,聪明的头脑,教授们的好口碑,打得一手好篮球,是校队的队长,又能弹吉他唱歌……总之好处多到数不过来,算是头号风云人物了。 再加上周言诺洁身自好,并不因为自己名声大就是一个随意的花花公子,他的感情史除了刚进校是和一位学姐在一起两个月过,之后就完全是空白。 像现在这种表白,更是第一次! 要说起来,元晞的名声可还比不上周言诺的全校皆知。 因此,周言诺的出现,将此次事件推向了另外一个*,惹来更多人的关注,附近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几乎都跑过来了。 而此时面前,是一幕让全校女生都为之心碎的画面—— 她们心中无与伦比的男神周言诺,捧着一束绿玫瑰,并不夸张,小巧清新,白色的缎带别有用心,再配上那白衬衣大长腿,以及周言诺秒杀式的颜值,简直是梦中的画面! 周言诺走到元晞面前的刹那,音乐一转,变成了欢快随意的歌曲,却一下子调动起了人心底的情绪。 “元晞,我喜欢你,虽然我们认识才不久,你也许不是很了解我,我也许也没有这么了解你,但是,我今天向你表白的心,是真心真意的。”周言诺说着,温柔款款地递出手中的绿玫瑰,“元晞,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 “哦——!”周围人一下子闹腾起哄起来!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尽管男生们嫉妒周言诺这种帅气又浪漫的男神,女生们不满男神就这样被一个女生抢走,但这种氛围下,还是忍不住喊出两人在一起的话。 基本上没有人认为元晞会拒绝,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浪漫告白,都会感动答应的吧? 更何况对方条件也不错,长得帅,家世又好,成绩好,人气也高,好处多到说不完,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抱歉。” 众目睽睽之下,元晞连犹豫都没有,果断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周言诺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并且,元晞的表情太淡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个笑容,反而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 元晞以为他没听清楚:“我说,抱歉。” “不是,你,你为什么会拒绝……”周言诺喃喃的,看着元晞有些傻愣傻愣的。 元晞直接说道:“我有男朋友。” 周言诺并不相信元晞的说辞:“不会吧,我看你……”他又不能说元晞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是有男朋友,还以为自己出马能够百分百拿下呢。 “难道我还会骗你?”元晞觉得啼笑皆非,一把推开周言诺的绿玫瑰:“不好意思,我们要去吃饭。” “等……”周言诺话还没说完。 元晞离开的速度更快,拉着吴清影和苏萌,越过人群就离开了。 不仅仅是周言诺,帮周言诺表白的朋友,包括那些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有人会拒绝周言诺?不会是哗众取宠吧? 一些女生恶意地揣测着,实在是不想把那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地位抬得太高。 而这些更加好奇的是,这位连周言诺这样的人都拒绝了的元晞,她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一次表白事件,元晞在学校里面的名气更大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周言诺,那些看不惯周言诺的,在元晞把周言诺拒绝了之后,简直就是把元晞奉为女神——当然,这些人大部分以男生为主。 元晞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与好友两人,正坐在一家餐厅中,接受她们的调侃。 “怎么样晞晞,生平第一次的表白,是不是还是有点小激动啊?” 元晞淡淡地拿起筷子夹了菜:“不是第一次,席景鹤不是跟我表白过吗?” “好像也是……”苏萌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像周言诺这样声势浩大,浪漫无比吧!” “周言诺?你认识他?”其实元晞都记不得这个人的名字了。 哦,他们大概也就只有一面之缘吧。 吴清影都发话了:“当然认识,校园男神嘛,不知道多少女生暗恋他,据说学校还有他的粉丝社团!元晞,你这下子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就是就是!这些粉丝最恐怖了!”苏萌也浑身一个哆嗦。 元晞一笑,不甚在意:“比起这种哗众取宠,我更喜欢席景鹤的平凡平淡。” “好了好了,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苏萌啧啧嘴,“晞晞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一天啊!” 元晞笑着没有说话。 是啊,她也没有想到。 三人很快将周言诺的事情抛在脑后。 但是周言诺却是深受打击,自己对元晞吧,虽然只能说是一见钟情,但元晞完完全全就是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心底最深处的那种梦中女神的形象。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元晞之后,震撼,便是沦陷了。 等到人群散去,绿玫瑰丢在脚边,周言诺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别扯了,头发都要掉完了。”吉他男走到周言诺身边,递给他一瓶水。 大提琴男好笑地凑过来:“没有想到我们周言诺居然也有魅力无效的那一天!我还以为全校女生都不会拒绝你呢!” “现在不就是有一个。”小提琴女提着琴盒也走了过来,“不过,阿诺,你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周言诺哀叫起来。 他本来打算徐徐图之的,结果一群狐朋狗友让他搞一场浪漫告白,他耳根子软,就答应了,没想到居然被这样残酷地拒绝了,这下子元晞怎么可能又回头呢? 更何况,她居然还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了! ------题外话------ 星期天……忘了学校是十一点断电,咳咳,这是昨晚的一章,今晚照常更新,不会忘了。 正文 章138 女朋友 “噗哈哈哈哈!”李景逸大笑起来,笑声几乎可以穿破屋顶! 周言诺黑着脸看他:“李景逸,你再笑!” “呵呵。”祁静然也忍不住捂着嘴轻笑了两声。 甚至是席景鹤。 好吧,他从今天坐在这里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一开始还让周言诺和李景逸毛骨悚然了好久,连话都不敢说,后来确定席景鹤今天情绪很正常,笑容也不是恶魔笑容之后,才慢慢放松开来。 周言诺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情说给这几个人听了。 简直就是损友啊!除了笑还是笑! “哥——”他委屈地望向席景鹤,就只能求救他了。 席景鹤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嗯,乖。” 李景逸悄悄打了个哆嗦,祁静然也一脸好笑。 周言诺却显得很得意,好似满血复活了似的。 “怎了?现在又打了鸡血了?”祁静然瞥了他一眼。 周言诺哼哼两声:“你们不懂,哥这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呢!那个女孩儿,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什么?阿诺你都被人拒绝了,还要去追求人家?”李景逸惊讶不已。 “当然,我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祁静然问:“阿诺,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生?据我所知,你们才见过一面……哦,表白失败的时候是见的第二面。” 周言诺忍不住:“祁哥能把那个表白失败的失败去掉吗?” “呵呵,不能。” 周言诺没什么话语权,只能撇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我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是的,就是她了。那就是一见钟情,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吗?以前我都不相信的,但是看到她了之后,我就明白了。她给我的感觉无比的熟悉亲切,就好像从我的梦中走出来的,也许我们前世就认识?” “前世是她泼了你洗脚水吧大概,不然也不会撞上你啊!”李景逸忍不住吐了个烂槽。 好不容易文艺一把的周言诺,就这样被打击了,气得狠狠瞪了李景逸一眼,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来发泄。 祁静然的目光则是从两人身上挪开,看向席景鹤:“那你又是为了什么阿鹤?就那天从你来的时候,我可就感受到你的心情好得不行呢。” “是啊。”席景鹤挑挑眉,淡淡一笑。 抱歉,虽然他与祁静然是好哥们好兄弟,但是在感情的战场上,他们确实不折不扣的敌人。 祁静然却心中一突,不由得皱眉。 “我有女朋友了。”席景鹤突然说道。 祁静然眸光一黯,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果然,除了她,世间也再没有人能够牵动席景鹤的情绪到这个地步了吧…… 但为何,他的心底还是妄存一番侥幸呢? 而周言诺和李景逸则是彻底的惊讶震撼。 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像是席爷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谈恋爱?这简直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充满了不可能性啊! 席景鹤给他们的固定认知,就是冷漠而高傲的男人,他拥有掌控大国经济命脉的实力,他是世界上最神秘古老家族的掌舵者,他的存在能够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高贵为之低头,他是独一无二的席景鹤,无所不能的席景鹤,也是高高在上的席景鹤。 当有一天,神从云端上走下来,说爱上了一个少女,那凡人们会怎么想? 现在周言诺和李景逸就是这样的心情,除了哑然,就是哑然了。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祁静然突然站起身来:“阿鹤,跟我谈谈吧。” 席景鹤点点头,也站起身来。 “还是我们出去吧。”李景逸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对,识相地拉着跟石像似的周言诺跑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席景鹤和祁静然两人。 “你说的人,是元晞?”祁静然问道。 席景鹤笑:“难道你认为会有别人,我这一生,除了她……不,是只是她,只有她。” “阿鹤。”祁静然低低喊道,竟是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席景鹤一怔,他并不想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祁静然的面前,祁静然痛苦,他竟然也生出几分愧疚。但对不起,他是不会放弃的。 祁静然一下子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翠竹一般清高的人,这会儿竟是连肩膀都垮下来了。 “我喜欢了她很多年……很多年……”他不想多说,却又不甘心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是,元晞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多年的执念,一直萦绕在他的头上。与她的每一份记忆,于他来说都好似一颗宝珠,珍贵不可比拟。 可是现在,她却变成别人的了。 这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他多年的朋友——席景鹤。 席景鹤在祁静然旁边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却是安慰。 门外还有两个人躲着偷听,只可惜门板太厚,隔音效果太好,他们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啊?”周言诺一脸好奇,却并不担心,反而……跃跃欲试。 李景逸无语地看着周言诺:“你这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 周言诺果断摇头:“不……就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李景逸摸了摸下巴,“不过,刚刚席爷一说他的女朋友,祁少的表情就变了,难道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结果被席爷捷足先登了?” 不得不说,李景逸在无意之中真相了。 周言诺啧啧嘴:“不敢说这个女人是什么眼光。” “哇,你居然不支持你哥,你哥知道得把你打死吧。” 周言诺缩了缩脑袋,却又睁大眼睛:“本来就是嘛!然哥多温柔亲切的一人,我哥就跟大魔王似的,在别人面前笑眯眯的,可事实上谁都怕他!太恐怖了,半夜想到他估计都会被吓醒吧!”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果然还是个初哥。”李景逸冷哼一声,“你没看到席爷刚才说起他女朋友的时候,那一脸温柔缱绻的笑容,不正是真心真意?我倒是觉得席爷这样的男人,在对待自己喜欢女人的时候,反而会更好更温柔。” “是吗?好像有点道理。” 所幸的是,席景鹤和祁静然并没有因此如周言诺以为的打起来,没过几分钟就打开了门,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坐在一起。 周言诺和李景逸好奇死了,却什么都不敢问。 “给我个电话号码吧,我很久都没有联系她了,见见老朋友。”祁静然突然说道。 席景鹤犹豫片刻:“她的电话号码还没变。” “嗯,那我……先走了。”祁静然起身离开,目光却一直没有在席景鹤身上停留。 “哥……”周言诺犹犹豫豫,却不敢问出口。 事实上席景鹤现在也不想说话,他看着祁静然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阿然,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唯独她,不行。 …… 元晞刚好跟吴清影苏萌逛了街结束,吴清影扭扭捏捏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去找计白,而苏萌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也果断抛弃了元晞,一个人奔向自家暖心男朋友的怀抱。 还好元晞没买什么东西,轻轻松松空着手,打算拦个车回家休息去了。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号码虽然还是一年前的号码,但是手机却不是一年前的手机,电话簿存的人不多,以前的很多号码都已经丢失了。 这个号码有些眼熟,元晞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喂?你好,我是元晞。”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 “晞晞……” 元晞一抬眉,神情惊喜:“祁静然?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她语气轻快,是真的高兴。 祁静然听到她的声音,原本沉重疲惫的心,也一下子轻松快乐起来,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我从阿鹤那里知道,原来你回来了,也没换电话号码。” 元晞没觉得什么不对:“抱歉,我现在在京城,一直没有联系你……” “其实我也在京城。”祁静然微微笑道。 “是吗?那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吧。”元晞高兴提议。 “现在怎么样,我正好有空,你在哪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元晞报了地名。 祁静然一边发动车子:“正好,我这里过去也就十分钟,你等我一下。” “好。” 祁静然说是十分钟,果然就是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元晞看到祁静然从车上下来,远远便朝他招手。 祁静然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元晞也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流动的只是时间,而他们还是站在原地。 祁静然走向她,快到她门前的时候,却有些不敢走了,脚步也停滞犹豫了下来。 倒是元晞,几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与他打招呼:“阿然,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吗?” 祁静然凝神看着她,心底一片混乱。 他很想说,我不好,知道你居然选择了席景鹤之后,我很不好。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 “还不错,你呢?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 正文 章139 放手 元晞不由得回想自己一年来的经历,会心一笑,最后归结为三个字:“很有趣。” 祁静然怔怔地看着元晞唇边幽莲般的笑容:“你看起来,变了很多……但是,这样很好。”以前少年老成的模样,其实不如现在的开朗随意。 以前元晞给人的感觉,太沉静,太沧桑,因为她背负了太多,肩上的担子太过于沉重,不像是一个年少青春的女孩儿,反而暮霭沉沉,失去了年轻的活力。 现在,她的身上,焕发了新的光彩。 看起来……也更加动人了。 祁静然知道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下,但是也没有想到,在一年之后再见她的一刻,那股思念与情感好似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吞噬淹没。 甚至,比一年前,他时隔十年再见到她的时候,比起那种情绪,还要猛烈十分。 伴随他走过他现在所有人生的女孩儿,存在在他记忆中每一个角落的女孩儿,他以为一直可以陪伴在她身边的女孩儿。 现在,她就要走向别人了么? “元晞……晞晞。”他低低喃道,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元晞。 元晞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祁静然紧紧抱着,无法挣脱。 “祁静然!”她皱眉喊道。 虽然是朋友,但她现在既然选择和席景鹤在一起,那…… 祁静然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声音中情绪起伏不定,却是带着浅浅的哽咽:“让我……就让我抱一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在她的耳边轻轻的。 元晞一震,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祁静然情感中的那份痛苦和挣扎。 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很多。 于是,她没有再挣扎,任由祁静然抱着。 抱歉,这就当做,是我们的告别吧。 她闭上眼睛,拍了拍祁静然的背。 许久之后,祁静然松开元晞的事情,看起来很正常,笑容也很正常。 “久违的朋友拥抱,是不是有点唐突了?”他开玩笑说道,一句话把刚才的举动归结为,朋友之间。 元晞没有点破,她也宁愿两人的感情能够在朋友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嗯,朋友,好久不见。” “那,找个地方吃饭?据我所知,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好,那就由你请客吧。” 祁静然说:“不对啊,应该由你请客才是吧,一年前一句话都不说,不告而别。” “好吧好吧,我请。”元晞无奈地耸耸肩。 祁静然大笑:“对了,听说你和阿鹤在一起了?” 元晞点点头,眉梢染上几分笑意:“嗯,他告诉你的。” 祁静然看到元晞的表情,便明白了许多。 想要释然,可无奈,心情总是沉重。 “是啊,他可是很开心呢,抱得美人归。”祁静然淡淡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最后居然会选择他。是啊,阿鹤看起来很冰冷漠然的一个人,实则却是最痴情的,爱得浓烈,也最是执着。” 或许,他就是输在了那份浓烈之上。 他的性格注定了他永远不会像席景鹤那般,直接而猛烈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几乎是侵略性地占据了元晞的生活。 元晞本来就是一个清冷的性子,换个说法,在感情上就是很被动的。 她与祁静然在一起,两人都是淡淡的,最后却是淡如水,便只是君子之交了。 席景鹤不同,他的存在太过于强烈,一瞬间将人包裹,逃也逃不开。 想当初,他不正是因为这样才和席景鹤成为朋友的吗? 而面对祁静然的话,元晞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但——的确,如果不是席景鹤的主动,或许她永远都不会伸出手,去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以前的她,只知道家族家族,留给自己的部分微乎其微,而席景鹤却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闯进了她的生活。 元晞的过去和人生,别人看来也许轰轰烈烈,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太过于平淡。 元晞对于席景鹤来说,是黑暗中的光亮,照亮了他的阴霾世界。 对于元晞来说,席景鹤何尝不是她平淡生命中的一抹璀璨光彩? 祁静然看到元晞的笑容,看到她全心全意地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心就像是针扎似的疼,连呼吸都沉重痛苦起来。 也许他现在在笑,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祝福她的朋友。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平静。 “虽然阿鹤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要是他以后欺负你了,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祁静然挑了挑眉,“这样想来,我做你的哥哥会不会更合适?” “好啊。”元晞笑眼弯弯,心底的那份担忧,也渐渐放下。 其实,对于祁静然来说,放手,怎么会容易? 但是。 既然是她的选择—— 再见了,我年少时候的梦。 再见了,我的女孩儿。 再见了,元晞。 …… “你和阿然见面了?”聊着电话呢,席景鹤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这个上面去。 元晞嗯了一声:“刚才还一起吃了饭,才回来。” 席景鹤有些别扭:“晞晞你,离阿然远一点。” 那家伙的心思,他清楚的很,万一在背后搞点什么出来……好吧,虽然祁静然不是这样的人,元晞也绝对不会是会被轻易动摇的,但他还是担心怎么办? 元晞失笑:“你放心,静然今天说了,以后他就是我的哥哥,要是你欺负了我,他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席景鹤虽然不愿意相信阿然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却还是立马狗腿地表示自己得立场:“怎么会呢晞晞,我绝对不会给他算账的机会,因为我是绝对不会欺负你的。” 元晞突然看了一眼电话:“嗯,先挂了吧,我接一个电话。” “等等!你要接多久,我再给你打过来。”今晚的通话分钟数可才不到十分钟,席景鹤可不愿意等到明天了。 “那,待会儿我打给你吧。”元晞说着,匆匆挂了席景鹤的电话。 而电话那头,席景鹤坐在书房中,面前还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却是捏着电话,傻笑。 没错,就是傻笑。 杜和也是无奈,没有想到爷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真是……哈哈! “爷,这里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席景鹤傻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倒是没觉得有任何窘迫,从善如流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表情恢复了冷淡矜贵:“哦?拿来我看看。” 杜和不敢有任何放肆怠慢,仍然执行着一个完美称职的秘书的角色,尽善尽美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情。 席景鹤回归了工作。 虽然坐上了席家掌舵者的位置,但并不代表他以后就可以自由随意了。事实上,这个位置上要做的事情,多到无法想象。 就算是席家有专门的智囊团来处理这些事情,席景鹤作为幕后BOSS不用事事操心,但席家的摊子实在是铺得太大,各种需要最终定夺的事情汇总到一起,便成了一个庞大的工作量。 更何况,现在席景鹤总是要把大部分的时间留给元晞,堆积的事务自然是如山恐怖。 席景鹤在忙碌,而元晞接到了电话。 是弘延大师的。 元晞从外归来,到了京城,就给几个亲近的人打了电话,有爸妈的,外公的,周老的,弘延大师对她来说是值得尊敬的长者,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现在,弘延大师打电话给她又是为了什么? “大师?” “哦,小晞啊!这大晚上的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打扰你了?”弘延大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慈祥,高僧风范。 元晞自然是笑道:“当然没有,大师可是有事?” “嗯,之前听小晞你说,是在京城?” 元晞应道:“是啊,现在在京城读书。” “读书?”弘延大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元晞在除了是一位天才风水师以外,她还是一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在校大学生,真是……感叹。 元晞说:“对了,之前大师不是在外面游历?现在,回到江州了吗?” 弘延大师也在外面游历了一段时间,不过跟元晞的入世游历不同,大师是辗转了国内的许多佛寺,为了交流讲经。 而恰好在某地,两人遇上,还坐在一起畅谈喝茶了一番。 时隔现在,倒也有几个月了。 “我正是要说这事呢。”弘延大师说道,“我的最后一站便是京城。” 元晞有些惊喜:“那到时候可要见大师一面,不知大师何时到?我去接您?” 弘延大师笑:“也好,免得劳烦他人,到时候可就麻烦小晞你了。” “我又不是他人,何谈麻烦。”元晞也高兴,弘延大师这是没把自己看作是外人,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弘延大师呵呵笑了起来。 弘延大师就在给元晞打了电话的第二天就抵达了京城,坐的是飞机。 元晞带着当司机的秦四哥来的,提前了十分钟到。 晚了飞机抵达时间五分钟,元晞就看到随着人流走出来,有些不起眼的那位老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小沙弥。 现在和尚坐飞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弘延大师也没有惹来多少奇怪的目光。 “大师!”元晞招了招手。 弘延大师看到了元晞,微微一笑,便快步走了过来。 正文 章140 风和 弘延大师的出行可谓是简单无比,随行的只有一个小弟子,连行李都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由他的弟子背着。而弘延大师自己,就穿着一身简单的僧袍,除了慈眉善目的菩萨笑容,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位佛法高僧的佛门大师。 其实这才是返璞归真,不拘于外表。 元晞说起的时候,弘延大师也是笑:“出家人,怎会在意这么多俗世之物,孑然一身,也就够了,带上弟子,都已经不太应该了。” 那小沙弥看起来性情还不是很沉稳,急急忙忙喊道:“师父!您可不能丢下我!” “知道知道。”弘延大师笑眯眯地拍了拍最小弟子的脑袋。 元晞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一师一徒,觉得颇有意思。 原来沉稳如山的弘延大师身边,也会有这般跳脱的小弟子。 这会儿正是上午,幸好这一路上都不太堵,顺利地抵达了龙泉寺。 作为整个京城最古老的佛寺,龙泉寺地处幽静,占地面积极广,香火鼎盛,却也有些偏僻,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会儿正是下午的时候,来往游人香客非常多。 元晞的车子还好溜达了一番,才找到了进去的路。 弘延大师没让任何人来接,自己走了进去。这龙泉寺的方丈就是他的师兄,弘延大师自己也曾经在龙泉寺住过好几年,一点也不陌生,寺中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 “那我,就送弘延大师到此了。”元晞站在车边,对着弘延大师双手合十道。 弘延大师说道:“还是进去坐坐吧,你都跑了小半天了,怎好意思让你直接离开?” 元晞笑着摇摇头:“大师今天刚到,肯定还要收拾一番,我明天再来见您。还有,我晚上约了男朋友吃饭。” 弘延大师一愣,大概没有想到会从元晞口中说出“男朋友”这个词,转眼一想,元晞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有个男朋友也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便转而一笑。 “也是,我这把年纪,就不占用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弘延大师也没有挽留,与元晞道别,目送元晞离开。 路上,倒是秦四哥问起了这事儿。 “元姑娘你有男朋友啦?”他有些惊讶。 元晞嗯了一声:“那天你见过的,席景鹤。这事儿,别告诉我外公,暂时。”元晞知道,偶尔秦四哥会跟自家外公通电话,了解她最近的情况。 秦四哥哦了一声,他也是那种答应下来,就绝对不会食言的人。既然他应了元晞不会告诉给元老爷子,那他就肯定不会说,对于这一点,元晞还是非常相信的。 “那小伙子看着不错,嘿嘿。”秦四哥憨笑着。 在他眼中,席景鹤就是一个看着十分贵气的人,可这样的席景鹤,却一点儿也没有那些坏习性,反而会捋起袖子主动动手,把元晞照顾得好好的,他这个旁人看着也是觉得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不错。 而且元姑娘这样仙气儿的人,跟那位站在一起也是着实相配。 听了秦四哥的话,元晞顿时觉得心情轻快起来。 没想到她居然也到了会因为别人夸赞自己的男朋友,而高兴的一天。 不过,晚上要和席景鹤吃饭的事情,元晞倒是的确没有欺瞒弘延大师,只是现在时间还早,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偏偏元晞接下来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便决定去找席景鹤。 她打了电话:“阿鹤,你在哪儿?” 她不自觉就喊出了亲昵至极的称呼,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对席景鹤的称呼已经变了,一切都太自然而然。 席景鹤却是眼中溢满了笑意:“嗯……我现在在一个会所,和朋友在一起。” 他目光一动,落在身旁祁静然身上,却见他垂着眸,神情淡淡。 “我现在过来找你?” 席景鹤坐起瞬间坐直了身子:“还是我来找你,你在哪儿,我来接你。”虽然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可风和会所楼下的那些纸醉金迷,还是不要让元晞看到了为好。 元晞也懒得动弹,让秦四哥找了个就近的地儿把自己放下,坐在附近一家咖啡厅中等他。 席景鹤听到元晞报的地名:“过来只要几分钟,等我。”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来便对身边几人说道:“我先走了。” “哟,嫂子来了?在哪儿呢?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也见见呗!”周言诺好奇极了,就想看一看那位能把自家哥收服在手中的女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会有机会的。”席景鹤悠悠而道,“景逸还没来?告诉他,改天请他吃饭。走了。” 席景鹤离开后。 周言诺瞅着祁静然的表情不太好,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便忍不住问道:“然哥,我哥那女朋友,你认识不,见过没?” 祁静然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追求的那个女孩儿呢?有消息吗?” “没呢,我这两天都没见到她。”果然,周言诺一想起她,便一下子萎靡了,“哎,元晞啊元晞……” 祁静然眉一挑:“什么?她的名字叫元晞?” “对啊,元晞……”周言诺却一下子兴奋起来,有一种小孩子急于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炫耀的一种兴奋,“怎么样,她的名字好听吧?元始之初,白露未晞……哈哈!” 眉飞色舞的模样,倒是颇为好笑。 祁静然抿着笑摇摇头,已经不想说这其中的巧合了。 周言诺搞不懂然哥为什么会笑,便一直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而此时,席景鹤走到楼下,却看到经理走了过来。 “老板,有人闹事。”那经理一脸为难地说道。 席景鹤皱眉:“这种小事还要找我?” “是方家的大公子,为了芙蕖正在闹呢。”经理也很是无奈。 他自己是最不想有问题就找老板的,这只会显露出他能力的不足,但这次事件实在是特殊,对方是方家小公子,政界二把手的方总幺子,偏偏喜欢上了他们这里的一个一等姑娘。 说得好听是姑娘,说得不好听的,也就是个妓子,只是卖艺不卖身,摆出清高的模样,偏生那位方家小公子就是吃这一套,来了几次之后,就被这位芙蕖姑娘给迷上了,一个劲儿地要带她出这风和会所。 方家小公子想得也是简单,以为这整个京城都是他方家说了算,殊不知这风和会所背后站着的席爷,可是连他爹都不敢惹的! 也是无法无天惯了,这方小公子,也是京城中的知名一霸。 席景鹤知道,经理上去是绝对镇不住那小子的,只得耽搁几分钟,过去一趟了。 他走到“三生迷醉”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团乱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席爷来了!” 全场寂静。 谁都知道,这风和有个席爷,神秘得很,据说能量也很大,可大家却又说不出来历,只是很畏惧这位。在风和玩了这么久,今儿得以一见,一个个也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得很。 包括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姑娘,穿着一身青花瓷旗袍,清纯至极的美丽外表之下,却是妖娆的身段,说不出的迷人,最是挠人心弦,难怪能够在风和众多的姑娘中,坐上一线的位置。 芙蕖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事儿居然会找来了席爷,小身子一颤,却是颤巍巍地望向那人群分开的方向,尊贵男子缓步而来,如王驾到。 “你就是席爷?”方家小公子就并没有想象中的跋扈,双眸看起来也算是清明,只是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芙蕖不放,也牢牢盯着席景鹤。 不过,到底还是段数太低。 席景鹤的目光一看向他,他便承受不住压力,挪开了目光。 “收敛一点的好,别闹得太难看。”席景鹤没多说,只是冷冷丢下一句。 他不需要自降身段,来处理这种小事,就算是方家小公子,他只要放下这句话,就够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芙蕖却突然扑向他,美人落泪最值得怜惜,更何况是人如其名般清莲濯濯的女子。 席景鹤这边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而元晞,却还在咖啡厅等着。 某人开车路过,无意中扫到,顿时一惊,兴奋地靠边停了车,冲进了咖啡厅。 元晞拧眉看着眼前这人。 “李景逸?”她还记得对方的名字。 李景逸咧嘴一笑:“哟,没想到,您还记着我名字的呢,大师。” 这会儿,外面冲进来一个交警。 “同志,是你的车吗?不知道这里不能停车的吗?”这个交警明显就在附近执勤,看到这般放肆的李景逸,直接就追进来了。 李景逸看都没看他一眼,车钥匙丢了出去:“要拖车就拖吧,我有事儿,别耽误我。” 说罢,他一屁股在元晞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大师,今儿个,您可必须得给我算一卦了。”他吊儿郎当地翘着脚,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做派。 元晞不想搭理他:“我在等人。” “人不是没来吗?这会儿功夫,给我算算,正好打发打发时间。”李景逸说得倒是轻巧写意。 正文 章141 看相 李景逸打发走了那交警之后,就敲着二郎腿,直勾勾地看着元晞,等待她的答案。看他的架势,是一定要元晞今儿给个说法了。 元晞拨了拨头发,有些无奈。 “我观相算命,看缘,你我可无缘分。世间这么多相师风水师,不少都是有真本事的,你何不去找他们?”元晞说道。 之前她即将迈入第二境界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从看相人的气运中,汲取收纳到一丝气运,帮助自己望气术的成长,再也不是以前的望气术成长无门。这个汲取并不会伤害有损对方,只是对对方有要求,换一种说法,就是有缘人。 这种能力,在如今她迈入第二境界之后,更是明显。 李景逸不是她的有缘人,自然她也不想再耗费这个精力。 元晞可不是那些在大街上拉着人就要算命的那些江湖骗子。 李景逸摸着下巴,挑眉看着元晞:“难道不是有缘人就不看?你看我们都遇到这么多次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能遇见这么多次,也能说是没缘分?” 李景逸很想用以前经常使用的手段,比如说摸出一沓钱直接砸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多砸一点钱中能砸开口。可现在,他却直觉没有这么做,总觉得这么做了……自己恐怕无法善了了吧。 李景逸很幸运,他的直觉救了他一命,才没让他在元晞面前这么放肆。 元晞皱眉,饶是她心无波动,也被李景逸缠得有些烦。 对了,李景逸是……阿鹤的朋友。 她心里一动,蓦地心软了—— 她猛地朝他看去,双眸微睁,似乎有光华运转流动,望气术一开,每个人的本质都在她的眼中毫无保留的展现。 而李景逸,在元晞看过来的刹那,心猛地一跳! 他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压住了自己,压力四面八方而来,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他此刻的感受,就像是面对着他最害怕的爷爷。 望气术的第一境界,以色看祸福富贫,色红则富,色紫则贵,色黑则祸。 而现在的望气术第二境界,不仅以色看,更以质论,气清主贵,肥浊者主富,端正者主文,偏斜者主出武贵。又所谓紫气如电、红气如霞、金气如纱、黄气如冠、白气如云、灰气如雾、黑气如烟、煞气如潮、死气如铁。 而李景逸头顶气运,清气有贵,气柱偏斜,正是武贵。只是这偏斜只是很淡的趋势,这代表着李景逸的未来,他只有走上这条路,才能够应了他的贵命。 他的气运华盖旋转浮动,闪电般的信息在其中浮现,也被元晞了然掌握。 “你出身富贵,从小不愁衣食,也不愁未来,还有什么不满的?”元晞一挑眉而道,眼中的望气术并没有散去。 李景逸扯着嘴角,笑得有些艰难:“这个,是人都能看出来的吧,你这还叫算命师吗?” 可他发现了元晞的不同凡响,不用多说,她眼神中蕴含的强大压力,他便已然深切体会到。这样的元晞,显然跟刚才差距很大。 元晞翘起嘴角:“那我要说什么?比如你的不甘心,你被你的长兄压住了光芒,你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引起父母的注意,你不满父母对自己的不重视……这些?” 一部分是她看出来的,一部分却是她的推测。 李景逸她大概从吴清影那儿听到了一些,无非就是纨绔子弟之类的。 但是元晞看到了李景逸的未来之路,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真正纨绔子弟,他是有想法,也有能力的。而气运华盖中显示,他上有长兄,十分优秀。很显然,在他这样的家庭,父母长辈都会更加重视他的长兄,而不是他。 正如普遍的幼稚孩子们的做法,试图用一些可笑的行径引起父母的注意,李景逸做一个纨绔子弟,也是为了引起自己父母的注意。 李景逸听了元晞的话,体内的那股气突然泄去。 “你……说得没错。”他表情狰狞痛苦起来,“对!凭什么!我不比我大哥差,为什么父母长辈们的目光都在我大哥的身上而从来看不到我?难道我的一生就应该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公子哥儿?挥霍着父母的钱,做大家眼中的纨绔子弟?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想法,可我爸妈却从未希望或者期待我能做出什么事业来!他们想的,只要我不惹事,安安心心做个纨绔子弟就行了!” 他眼神中流动着痛苦的光芒,也是他一直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没错,他不比大哥差到哪儿去,大哥毕业于京大,从小成绩优秀,那他不也是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又怎么会差到哪儿去? 可为什么,家里人寄予重望的,不是自己,而总是大哥呢? 对他的话,从来只有那一句—— “不要惹事就行。” 可他们关心过自己的想法吗?关心过自己的未来吗?关心自己想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若不是遇到了席景鹤席爷,他还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家中次子,而永远不会走到今天这样有分量的地位。 元晞默默,不说话,只是听着。 等到李景逸的一番话脱口而出,都发泄完了,她轻轻一笑。 “我看你面相,应当是小时顽皮,性子跳脱,喜爱玩耍的吧。”元晞直言而道。 李景逸皱眉:“那又如何?” “你身有贵命,家中从政,你觉得你的性子,适合从政吗?”元晞用最直白浅显的语气说道。 李景逸默了默,却不愿意承认:“总不能用我小时候的性格来断定我的一生……” “那你是要你父母放弃从小到大都沉稳懂事的哥哥,将家族的未来交到你一个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的人身上?”元晞轻轻说道,“你的家族,应该是一步既错,满盘皆输吧,你认为,你的父母长辈们,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吗?” 李景逸眸光一动,一时无语。 “你大概认为你的父母不爱你,你的大哥也不爱你,但若是他们不爱你,你能有今天的肆无忌惮,一样不缺?看看那些贫穷的人,你比起他们,拥有的更多,但你并不珍惜,反而抱怨自己拥有的太少。” “这样的你,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什么呢?” 李景逸身子一颤,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许久之后。 “……你说得没错。”李景逸苦笑,“是我贪心不足,想要的太多。” 若不是元晞的一番话,说得他醍醐灌顶,幡然醒悟,恐怕他还蒙蔽在那怨气之中,始终看不破,反而还在埋怨自己的父母与大哥吧。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比大哥更聪明,学习起来也更加的轻松。 但是,当自己完成了学习任务,满大街地跑着玩儿,和朋友们四处去玩儿的时候,大哥坐在家中,一个不停的看书。 当他在国外放肆混浪、烦透了和圈子里的那些人虚伪交往的时候,大哥刚上大学,就已经跟着父母在外交际应酬,崭露头角。 而在他回国之后肆意玩耍,到处交友,还没有想过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的时候,大哥一毕业就进入体制,从基层开始慢慢往上爬了。 在以前,他从未去承担过应该属于自己的责任,现在又何必去企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大哥,是应该的。 父母他们,也没错。 元晞点点头:“嗯,你好好想想吧。所以,我还约了人,你……”她示意了一下。 李景逸恍里糊里的摇晃着脑袋,站起身来,走出去了。 元晞翻手看了看表。 席景鹤还没来? 李景逸走后两分钟,席景鹤就来了。 “刚刚会所出了点事,处理了一下,抱歉,晞晞。”席景鹤在元晞对面坐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有些厌恶的意味。 会所的那个女人,认不清现实,还敢闹到他面前来,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烦透了。 服务生走过来递上菜单,他便随意点了一杯咖啡。 “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呢?”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元晞不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说随意却实则有自己的想法,她是说随意,便真的随意,无所谓。 席景鹤也了解元晞:“附近有一家西餐,尝尝吗?” 元晞虽然不太喜欢,但也没有拒绝,便点点头:“好。” “刚刚看到李景逸了吗?”元晞突然说。 席景鹤一愣:“你认识李景逸?” “为他算了命,就是刚刚。”元晞一笑,简单说了一下,却也没有说得太详细,毕竟是李景逸的私事。 席景鹤道:“他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一点,只是没有发表过意见,毕竟要他自己看开,现在你能说得他相通,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元晞嗯了一声。 服务生走过来,端上来刚刚做好的热拿铁。 席景鹤喝了一口,犹豫了半天:“晞晞……你和祁静然见面了?”他抬了抬手,竭力作出一副自然的模样。 元晞却看出了他的别扭,轻轻笑了出来。 “你觉得我们会说些什么?”她带着笑意问。 ------题外话------ 开学差不多该忙完的忙完了,接下来正式脱离三千党,先说上一声,嘿嘿。 正文 章142 祁爷爷 席景鹤当然不能说,他现在对祁静然的看法就是完完全全的情敌,自然不能让敌人有任何可乘之机,一定要封锁一切漏洞……若是这话落在元晞耳中,他怕,元晞会不高兴。 她大概会觉得自己是不相信她? 可事实上并不是。 当一个人最珍贵之物是来之不易的,那他自然会十分珍惜。 元晞就像是席景鹤希望放在宝库中的举世珍宝,而他就是那个掌管钥匙的守门人,无论谁从门前经过……他的眼神都是凶狠而警惕的。 元晞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他越想珍惜,就越害怕失去。 只是这话不能说,席景鹤别扭的小心思总觉得说出来了有损自己这个当男朋友的雄性风范,虽然这东西他在元晞面前就从来没有过。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胡诌了过去,继续把话题扯到了今晚吃什么上面。 “不是说了吃西餐吗?”元晞的思维自然被他带着跑。 西餐她很少吃,不过偶尔尝尝鲜也不错。 “嗯,吃西餐……我的意思是,你是想吃法国菜,还是意大利菜?”席景鹤耸了耸肩。 元晞对这些不了解,席景鹤便跟她娓娓说起了这些菜的特点和来源。 自然都是他自己的真切感受。 他在席家岛上,家族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厨师团,可以让席家主子们足不出户就吃遍世界各地的大餐,更何况席家奢侈成性,也许昨天在东京泡温泉看艺妓歌舞,今天飞到了巴黎在埃菲尔铁塔下吃法国菜,明天就到波涛菲诺小镇的海边度假别墅以帆船驰骋。 全程私人飞机,专门为席家服务的飞行员与空姐团随时在机场待命。 这样的生活下,席景鹤从小便知之甚多,尤其是在这些方面。 有的男人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会让人厌烦,因为他们用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语气。 但席景鹤不是,他就像是一个简单的科普者,不是侃侃而谈,只是用一种简单的述说语气,并且偶尔会说起一些自己的小趣事,比如家中那个脾气古怪的厨师,他的父亲常常为此和厨师大吵一架,只因为厨师看心情做饭却总是做他不喜欢吃的菜。 听得元晞眉眼弯弯,笑意不断。 元晞听了席景鹤的话之后,之前还对西餐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会儿也起了心思,打算好好品尝一番,试一试席景鹤口中那些有趣又有意思的菜。 “对了,明天我要去见祁静然的爷爷。”元晞突然说道,顿了顿,又随之说道,“我小时候与祁静然认识,就因为我的外公与祁静然的爷爷是老相识,我之前说起祁静然的时候,外公也让我去拜访一下。” 没错,她是在解释。 大概元晞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为什么要解释,她一贯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作太多的解释,但现在,她却打心眼儿里不想让席景鹤多想。 所以,她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的。 席景鹤一怔。 随即轻轻笑开。 “晞晞,谢谢你给我解释。”席景鹤目光动人而温柔,“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高兴。” 元晞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谢谢?” 席景鹤并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元晞,立体分明的俊朗五官上满是温柔缱绻,与那个冷漠高傲的席景鹤相差甚远。 大概只有在元晞面前,他才会总是展现与自己不同的另一面吧。 而他,在心中静静说道。 晞晞,大概你自己也没有发觉吧,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把我放的位置,都在一点一点改变。 总有一天,我也许能够站在你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成为你最重要的人。 席景鹤从未体会过恋爱的美妙,之前喜欢元晞,已经觉得满足,而他现在得到了元晞的回应,那种大欢喜,更是让他觉得妙不可言。 ——只是席景鹤没有想到,他的愿望的确达成了。 那那时候,幸福,却也是痛彻心扉的幸福。 …… 正如元晞告诉席景鹤那样的,之前她就已经跟祁静然说好了,第二天要去见祁静然的爷爷。 说来,虽然她与祁静然再度见面了,却再也没有见过祁爷爷,对祁爷爷的记忆,还是小时候那个温柔和蔼的老人。 虽说这事儿也是外公嘱咐了要让她去的,但她自己也同样很期待。 也许比起跟同龄人的畅快玩笑,她更喜欢跟这些年迈却睿智的老者们呆在一起,感受他们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和沧桑,她也有一种时光老去,树也老去的感觉,心里却无法的平静,好似空气中浮动的都是智慧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她享受。 而祁静然的爷爷,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的一位儒雅之人,又不像某些酸腐文人一样固步自封,在某些方面,反而有一些魏晋名士的狂放肆意,不然也不会在当年那般严峻的情况下,和元礼这样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成为深交好友了。 元礼的脾气有些怪,但他的朋友却广布天下,而且都是虽然多年不联系,可感情却从未淡去的那种。 祁爷爷并不是住在京城有身份的人都喜欢住的四合院中,反而在京城的郊区,某座秀丽小山下,修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茂林修竹,幽雅书香,大雅之下,却又很接地气的自己种菜,好一番悠然的田园生活,颇有一股淡泊名利的隐士之味。 元晞是祁静然亲自去接的她,虽然一开始她拒绝了,要求自己过来,无奈这里实在是偏僻,导航也找不到的地儿,祁静然开车都是七弯八拐的,连元晞这种妖孽记忆力都险些记不住这来时的路。 车子到了小院儿的时候,已经有一老人守在外面。 这人当然不是祁爷爷,而是祁爷爷身边多年的老仆,以前祁爷爷还是大户人家的锦衣玉食大少爷时,这位老仆便是他的书童。祁爷爷待人真诚,老仆也忠诚,就算后来局势动荡,也从未想过要离开祁爷爷身边,服侍了祁爷爷一辈子,尽管自己也有儿女子孙,但却仍然没有放弃跟在祁爷爷身边。 只是这位年纪大了,也不需要做什么,凡事儿都是他与祁爷爷一起动手,两人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多年老友。而打扫之类的重活儿,有专人定时过来,祁家无人把这位当成是仆人,反而对他尊敬有加,如此生活,倒也惬意随性。 这位老仆元晞也认识,幼年的时候见过,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老。 好像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但他们已经长大成人,而长辈们也一点一点老去。 时光无情。 “元小姐,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姑娘都出落成这样的漂亮模样了啊!”老仆姓钟,大家都叫他钟叔或者钟爷爷,就像对家中长辈。 元晞也如多年之前一般称呼他:“钟爷爷,您身体还硬朗么?” 钟爷爷笑道:“硬朗,硬朗,还能下田种菜呢,老当益壮啊哈哈!” 祁静然却有些责怪地上前扶住了他:“钟爷爷,不是说了,这些重活儿不必亲自动手吧。爷爷也是,都一把年纪了,偏偏不服老。” 钟爷爷拍拍祁静然的手,也是已经把祁静然当成孙儿般疼爱:“少爷他习惯了,要让他空闲下来,他恐怕才不干咧。” 祁静然笑着点头:“说来也是,爷爷这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很倔。”像个老小孩儿。 钟爷爷连忙摆手:“可别在背后说你爷爷,万一被少爷听见了,又是好一顿闹。” 祁静然看到小院儿门外还停了一辆车,车子显然是他熟悉的:“依依过来了吗?” “是啊,小小姐在里面呢。哦,还有她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位张家的小姐。” 祁静然“哦”了一声,却没有想起来哪位是张家的小姐,祁依依朋友也多,他也不能全记着,就知道一两个,还总是记不清名字。 好吧,祁公子在这方面,总是比较淡薄的。 换言之,多年下来,他除了心心念念着一个元晞,其他的女人,从未看进眼过。 钟爷爷显然也知道这事儿,当年祁静然一个劲儿地要逃出京城去江州,就是为了找他的小青梅,这事儿祁家的长辈们都知道,到现在还当做一桩趣谈呢。 虽然祁家长辈们有的有不同的声音,但就祁爷爷来说,绝对是非常赞同祁静然和元晞在一起的,今天听元晞要来,也是早早做准备,高兴得很,一心想要拿下元晞这个孙媳妇。 谁知道结果小孙女儿又偏偏在今天跑过来了呢? 祁静然带着元晞,和钟爷爷一起走进小院儿的时候,顺带带着元晞参观了一番。 走到一半,旁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二哥!” 祁静然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家被宠坏了的幺女小堂妹,祁依依。 “依依,你怎么今天过来了?我还带了客人来见爷爷的。”祁静然说罢,便跟祁依依介绍起元晞来,“这位是元晞,你们小时候应该见过的,不过那会儿你太小,应该不记得了,你就叫元姐姐吧。” 元晞收敛了淡漠之色,微微一笑:“你好,依依,我是元晞。” 祁依依抬眼好奇地打量着元晞,目光又不断地在自家二哥和元晞之间转来转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元晞这个名字她是在某个地方听过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骤然一惊,瞪圆了眼睛,反复地扫视着元晞,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稀奇的东西。 祁静然皱眉,轻轻一喝:“依依!” 祁静然看似和善,可严肃皱眉的时候,也是很有气场的。 祁依依吐了吐舌头,连忙朝着元晞伸出手:“你好,元姐姐,我是祁依依,祁静然的小堂妹。”她歪了歪头,模样可爱甜美,也没有世家女的骄纵傲慢,倒也讨人喜欢。 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厨房方向走过来。 “依依!”她喊了一声,一抬头却看到还有好几人站在这里,顿时一惊。 悄然间,她的目光在元晞,和祁静然的身上扫过。 “如静,你过来,我跟你介绍介绍我哥,还有元姐姐。”祁依依招手让张如静过来,对祁静然和元晞说道,“这是我在国外留学时最好的朋友,张如静。如静,这是我二哥,你认识的吧……哈哈,这是元姐姐元晞。” 名叫张如静的女孩儿,着实漂亮,清丽不可方人,单论长相,较之元晞也并不逊色,只是气质差了许多,给人的感觉也有些差距了。 但在普通人中,张如静还是一个非常扎眼漂亮的女孩儿,让人眼前一亮,声音也是清雅。 “你们好,我是张如静。”她手中还端着刚刚削好的一盘水果,手指微微缩紧,绯红着脸看向祁静然,“然哥哥,我们之前见过面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祁依依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对啊!如静你和我二哥见过好几面的,你看我都忘了!” “哦,是吗?”祁静然不冷不淡地说道,对待女孩儿,一贯的淡然。他又大概回忆了一下,“你是……张家的女儿?” 其实只是猜测。 张如静却倍感惊喜,连连点头:“嗯,然哥哥你还记得我!”但她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表情是否太刻意了,便迅速收敛,不好意思起来。 祁依依捂嘴偷笑,跟看好戏似的瞅着自家二哥。 祁静然眉头轻蹙,并不喜欢张如静这般亲热地叫着“然哥哥”,可又不好直接开口拒绝。毕竟是依依的朋友,又是张家的女儿,爷爷的老下属了,女孩儿面子薄,伤了可不太好。 “快点进去吧,少爷可是等了元小姐好久了!”钟爷爷适时说道。 元晞点点头,转头对祁静然道:“进去吧。” “好。” 祁静然为元晞引路,走进了客厅,红木沙发上赫然坐着一银发老者,满脸和蔼亲切。 “祁爷爷。”元晞恭恭敬敬地见了一礼,“外公让我见了您问一声好。” “那老家伙,问好还是让他自己来吧!这么多年了,躲在山上也不见到下来过,见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祁爷爷笑道,却不由得怀念起自己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候,“晞晞多年不见,也长成大姑娘,漂亮喏。” 元晞微微一笑,不骄不傲。 祁爷爷眼睛一亮——果然是老元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跟静然……哈哈! 作为长辈,他是最为乐见其成的! “快坐快坐!”祁爷爷招呼道,顺口又跟元晞说道,“这是我家小孙女儿,刚刚打了招呼没依依?” “打了招呼的!”祁依依不满地撅起嘴,“爷爷,我像是那种傲慢的人吗?” 元晞说了句实话:“依依很可爱。” “对嘛!还是元姐姐有眼光!”祁依依最喜欢听好话,简直太好糊弄,这会儿功夫就对元晞好感直直飙升。 “好好好。”祁爷爷笑得合不拢嘴,“依依也要跟你元姐姐学学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祁依依撇撇嘴,却没有不高兴。 因为她对元晞的第一好感,就是来源于元晞的气质。她不是一个容易嫉妒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反对爷爷的话。 “不过……爷爷跟元姐姐的外公是旧识吗?怎么没有听说过呢?”祁依依好奇地问道。 旁边的张如静,身子一动,不自觉关注起来。 祁爷爷仿佛回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很多年的朋友了啊,当年还多亏老元救了我一命……” “还有这事儿?爷爷你快给我说说!怎么从没有听你讲过!”祁依依就喜欢听这些故事,在家中小辈儿们听长辈述说那些艰苦岁月不甚耐烦的时候,只有她兴致勃勃了。 祁爷爷一愣,当年那些什么风水斗法降头术的事情,能说给祁依依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儿听吗? “这事说来话长,改天再讲啊。”祁爷爷不管祁依依的强烈抗议,轻轻松松打了个太极。 说罢,他问起元晞:“晞晞,听说你继承你外公的衣钵了?” 元晞点头,也没有避讳:“是的祁爷爷,外公已经将家主之位传予我了。” 别说祁依依听得目瞪口呆,连张如静也是瞪大了眼睛——元晞这才多大的年纪,居然就是一个家族的家主了?她们怎么有些无法理解啊? 但祁爷爷却明白元晞所说的接任元家家主之位代表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老元也是,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一个人肩上。” 元晞却并不觉得沉重,反而甘之若饴。她抬头一笑:“或许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吧。” 祁爷爷一震,也是感叹地不断点头。 他还记得当初老元一脸苦笑地跟他说起这个外孙女儿——原本老元是要选她的弟弟为继承人的,毕竟传统思想重男轻女作祟,谁知道那小子苦恼到不行,结果小小年纪的外孙女儿就站出来,代替了弟弟,让外公带她走。 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元还在犹豫怎么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元晞的资质远比她弟弟更好更优秀,这才定下了元晞,让元晞继承衣钵道统,方姓改元姓。 正文 章143 如静 尽管旁里还有其他的人,但最后却变成只是祁爷爷与元晞两人之间的交谈,旁边的人倒是全部都成为了陪衬,只是静静听着两人话题的跳跃。 祁爷爷不愧是人老心不老,思想一点儿也不僵化,甚至比元晞这样一个年轻人更加的跳跃,话题从以前的旧事,到历史文趣,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侃侃而谈。 祁静然和祁依依都听得很认真,眼中闪烁着兴致勃勃的光。 唯有张如静,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虽然面上还挂着僵硬的笑容,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煎熬。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元晞和祁爷爷恍然反应过来,身边还坐着几个人。 “你们几个小辈儿就不必坐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了,有晞晞跟我说会儿话就行了。”祁爷爷笑着摆出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祁静然悠悠喝了口茶:“晞晞是我带来的,哪有离开的道理。” 祁爷爷也觉得有理的点点头。 而祁依依却咋咋呼呼起来:“我听得正起劲儿呢!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不明觉厉,很有意思的!是吧如静!” 张如静表情一僵,又很快恢复,笑着点点头:“嗯,对啊,元姐姐的知识真是渊博呢,知道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元晞看了一眼张如静,微微颔首。 大概是直觉吧,她对张如静的感官不是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她一望气术看到的,她与张如静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恶缘,更是因为张如静的面相、气运,都表明了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纯净女孩儿。 而祁爷爷却与有荣焉的点点头:“嗯,晞晞的确是优秀,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还能有自己的见解,果然是天资聪慧,你外公没选错你,你很像你的外公。” 元晞自然是把最后这句话当成是赞同的——她的外公,可是她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 张如静却笑得很尴尬。 她本来只是随意奉承地说两句,虽知道祁爷爷却顺着她的话这样大肆夸赞这个女孩儿。 说实话,她也来过这么多次祁家,家中也与祁家有很深的渊源,但是她却从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够让祁爷爷这般夸赞。 虽然祁爷爷这个很和蔼,但却也很有分寸,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祁依依和张如静最后还是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祁依依死缠烂打,也抵不过自家爷爷真心想要赶人的心思。 毕竟,他与元晞要说的一些话,都是一些元晞外公的是,她们这些小女孩儿听去了可不太好。 祁依依开着车和张如静离开了祁爷爷的小院儿。 张如静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依依,那位元姐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在京城听说一个元家啊?” 祁依依没有多想:“应该不是京城这些家族里的吧,我依稀记得,这位元姐姐,似乎是江州人……” “江州人?”张如静的脑海中很快回想了一下江州那边,位高权重的几个大家族。 元家皆不在列。 祁依依随口说起:“也许是一些江湖上的家族,你知道吗,那些很神秘的,我就听我奶奶说过,爷爷认识不少江湖奇人,元姐姐的外公好像就是一位奇人。”只是具体奇在哪里,她就不知道了。 张如静一挑眉,悄然地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是个劲敌,结果只是一个不入流的。 等等! 张如静知道祁依依的性格,便大胆地问她:“依依啊,我看你刚刚看到祁爷爷对那位元姐姐很是喜欢呢,会不会,会不会是想让她当自己的孙媳妇儿?” “你怎么会这么想?!”祁依依瞪大了眼睛,又回想了一下,“哎,你还别说,还真的有可能是哎,我爷爷刚才笑成那样,可别就是想让元姐姐和我二哥凑成一对呢。” 张如静咬着唇,状似无意地说:“那看来祁爷爷是真的不在意门当户对这回事儿呢,元姐姐如果只是普通出身的话,配你家二哥还是差了些,嘿嘿。” 祁依依只当张如静是开玩笑在说,也没有多想:“我爷爷本来就不在乎这些的,他以前就是说过,只是品质可以就行,我们祁家可是恋爱自由的!” 张如静叹了口气:“那可是太好了,我们家……” “没关系啦,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祁依依被扯开了话题,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吧,我二哥也对那位元姐姐心里有意的。” 张如静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今天第一次见到那位元姐姐?” 祁依依一边开车,一边却八卦兮兮地说起了以前得一件事情:“其实吧,我二哥与那位元姐姐小时候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那时候我还很小,所以不记得什么事儿了,可后来我们家出了一件大事,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你是说,你二哥十几岁的时候,偷偷溜出京城,结果却被绑架了的这件事?”张如静也不知道怎么,脑中灵光一闪,就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 祁依依点点头:“对啊,你也知道的,那时候那件事儿可闹得大。” 岂止是大,简直就是非常大,整个京城几乎都要翻天了。 祁家的二公子被人绑架,还就是在京城周边,那可不是要变天的大事如何? 而张家作为祁家的附属,家中老爷子以前也是祁爷爷的下属,当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还为此震动了一段时间。 所以张如静会知道,也不奇怪。 “难道……” “没错,我哥溜出京城,就是为了刚刚那位元姐姐!”现在说起这件事,祁依依自然是一副戏谑的口吻,还啧啧嘴,“可惜啊,我二哥还没出京城的地界呢,就被人绑架了,花了大力气才找回来,从此之后我家再也不敢让他出京城一步了!” 张如静默默地没有说话,眼中却是情绪变化。 她倒是没有想到,那个元晞,居然还和祁静然之间有这么一茬故事。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她必须得改变目标? 张如静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与她的外表不符的深沉与阴霾之色。 …… 元晞一直在祁爷爷那里呆着吃了晚饭才回家,也是祁静然亲自开车送的她。 “爷爷刚才说要介绍给你的那人,你觉得怎么样晞晞?” 祁静然说的那事儿,其实是祁爷爷一心想要帮元晞,而决定介绍给她的一个人,最近正在困扰一桩风水上的事儿,也问了祁爷爷是否认识风水大师,如今祁爷爷正好可以在中间牵桥搭线。 祁爷爷也是元家旧友了,自然知道老元心底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想要让元家重振威名。 而这个过程,要在京城打开市场便是非常重要的。 祁爷爷也是担忧目前尚且没有听到元晞的名字在京城传开,元晞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却不得不担负家族这样的重任,他一个做长辈的也是看不下去了,自然决定要好好帮助晚辈一番,拉一把也不是什么费力气的事儿。 ——其实这其中,也跟盛家那事儿没有传出去有关。 盛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从未传开过,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元晞,为盛老爷子逆天续命。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惧怕死亡的高官富商们,恐怕会把元晞的门槛踩烂,元家大门会瞬间变得门庭若市。 没有谁不想多活十年,没有谁想要奔赴死亡。 其中也不会存在什么怀疑的问题,因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可是盛家! 盛家什么地位,在京城中自然不用多说,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说话呢? 只是,盛家一直没有公布过此事,想象中的那些后续事情,自然也就不可能了。 元晞当然不会强求,但如今祁爷爷决定要介绍给她的人,她也没有决定不接手。 …… 祁家老爷子的一个电话,对方自然不敢怠慢,极快地联系了元晞,并且非常客气地告知了元晞一个地址和时间,希望元晞能够到时候赏脸光临。 元晞从这个电话中却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莫非,对方只是请了一个风水师? 对方告知的地点和时间,正是在两天后,京城著名的西山别墅区,占地最广最奢华的一栋城堡般的别墅。 元晞也是这才知道,原来祁爷爷给她介绍的这个人,正是内地首富,早年以矿业起家,后来涉及房地产、零售、酒店甚至是金融等多个产业的巨无霸海山集团的董事长袁海山。 袁海山如今年纪不过五十出头,能够与祁爷爷这般的大人物认识,正是因为他也算是红顶商人出身,只是在政界混不下去,后来发现自己更加适合经商,便靠着手中的关系捞了第一桶金,后来彻底进入商界,却也脱离了京城真正的顶级权贵圈子。 但他很聪明的是,抓住了与家中深交多年的祁家,而这位袁海山董事长逝去的老父亲,甚至还做过祁爷爷的老师。 有了这一层关系,袁海山虽然后来退出了权贵圈子,成为了彻底的商人,但他的关系却一直走得很好,才能够有后来如此顺利的发展,最后成长为不必再担忧的国内首富,举世皆知。 而袁海山会问祁爷爷,也就是顺口提起的那一句,谁知道老爷子把话放在了心上,还介绍了一位风水师过来。 以袁家的财力,想要找到风水大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现世道的风水师,包括元晞,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隐世不出,他们争的不仅是利益,还争的是名声。 能够被内地首富袁海山奉为座上客的风水师——这说出去便是一个不得了的名头,只要脱不了世俗,不打算彻底隐世不出的风水师,就不可能能够脱离这份名利的诱惑。 于是,在元晞抵达袁海山的别墅时,看到的便是济济一堂的风水师,水平有高有低,有纯粹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也有深藏不漏的风水大师。略略一数,不算上他们带来的弟子,也有大概二十多人。 领着她进来的那位,虽然诧异元晞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也是风水师,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因为她背后站着的是祁家老爷子,祁老请来的人,任谁也不敢得罪。 而在元晞跨入这个会客厅的刹那,几乎是所有人都朝着元晞看来。 不外乎是因为元晞的年轻,和她是个女人。 放眼望去,这些风水师,无论是真材实料还是江湖骗子,都是清一色的老男人,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出头了,元晞站在这些人中间,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不想显眼都不行。 数十人的目光洗礼,对谁都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压力,但元晞却显得非常的淡定。 “难道是袁家的小姐?” “袁家的大小姐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没有听到刚才请她进来的那人,口中叫的是元师傅吗?” “不会吧,风水师?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来跟我们抢饭碗啦?”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元晞听得很清楚。 只是她没有在意。 在风水一道,因为年龄和性别遭到质疑,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早就习惯了。 元晞示意送自己进来的那人不必跟着自己,而她则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没有雨任何人交流。 坐下后,元晞略略扫了一眼四周,清凉如水的目光却瞬间收囊所有。 以元晞如今望气术第二境界的水准,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的实力都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虽然她现在是才入望气术第二境界,但世间能够步入望气术第二境界的风水师,唯有几人,皆是风水界一等一的风水大师。元晞就算不比他们经验丰富,却比面前这大部分没有望气术、或者是那几位深藏不漏的望气术第一境界风水大师,要高出一截。 元晞虽然年轻,但若论实力,在这些人中,可是实打实的第一。 正文 章144 奇穴 袁海山放着一整个会客室的风水师们,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傲慢,而是因为他现在正在赶回家的途中。刚刚在香港谈下了一个合作案,谈判结束签了合同,他就立马坐着飞机赶了回来。 还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电话。 “什么?祁家老爷子推荐了一位风水师来?”袁海山一愣,这才想起之前自己跟祁家老爷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老爷子人脉深广,是否认识什么风水大师。 本来只是问一问,谁能想到老爷子居然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祁老爷子居然还挂念着他家的事儿,果然是真心把他当晚辈看待的,就像当年他退出京城权贵圈子,一心决定从商,几乎所有人都跟他们家断了来往,只有祁家一如常态,从未变过。 这些,他都是念在心里的。 所以,就算现在成为首富了,成大人物了,也仍然没有忘掉那份旧情,对祁家老爷子也是一贯的尊敬。 这般想来,对此却是有些愧疚了,老爷子都介绍人了,肯定没问题,谁想到他办了件混事儿,砸钱请了这么多的风水师来,却是把老爷子辛辛苦苦为他牵线搭桥请来的人置于何地? 袁海山这个人重感情,能够顺利走到今天,也是因为他这个人讲义气,朋友都愿意帮他,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没有去问那位老爷子请来的风水师是个什么样子,也没有在意对方水平高低,只是一心相信老爷子。 他连忙给弟弟袁海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这些风水师都请走,风水师的人选他已经想好了,不必再考虑了。 而身在袁家别墅中的袁海成,也听了下面的人说起那位祁家老爷子介绍来的人,大哥心里面拟定的人选,估计就是这位吧。 “是个小姑娘?才二十出头?”袁海成一听,眉毛就拧起来了。 这……实在是不靠谱啊!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关乎到他们整个袁家的身家性命的,就算是祁家老爷子介绍的人,可也不能随便交到一个小姑娘手上啊,那可不是开玩笑嘛! 犹豫了一下,他暂时搁置了自家大哥的话,亲自下楼去,见见这些风水师们。 袁家的会客室很大,平时还可以用来举办宴会的,所以二十多位风水师,还带着弟子,坐下来倒也显得稀稀拉拉,不是特别拥挤。 宽阔大气的二楼楼梯下走出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看。 不是袁海山? “各位好啊,我是袁海成,是袁海山的弟弟,今儿个请各位来,也是劳烦了啊。”袁海成抱了抱拳,一开始倒是颇为客气,没有摆出什么有钱人的阔架子,在场不少风水师都很受用。 “哪里哪里。”一个年过七旬、满头花白的年老风水师,笑眯眯地开口,“袁老板能够给我们一口饭吃,是我们应当感激才是。” “就是,哎,袁老板,您说说,这次让我们这么多人来,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有人问了。 袁海成却没有着急说:“今天呢,让各位这么多人来,一个是想先见见面,二来呢,各位也是知道啊,这次这个案子事关重大,我们袁家不敢轻慢,只能优中选优了。” “合着袁老板还想搞个海选呢!”有人沉不住气,不满地说道。 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 他们更在乎的是袁海成刚才说的,袁家非常重视的事——定新居?迁祖坟? 对于他们来说,事情越重要,袁家越看重,也代表他们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更何况,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大家一起解决吧,不选他们才觉得有问题呢! 真正的风水师,有点水平的,性情中总是少不了高傲,江湖奇人嘛。所谓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无论是哪个风水师,都不会接受这种方式来解决一个风水案子的,还不如大家各凭本事,顺便把一些滥竽充数、鱼目混珠的家伙给剔除出去。 再然后,真正有水平的风水师,这会儿是沉得住气,不担心考验的。反倒是那些半罐子水响叮当,还有一些完全的骗子,这会儿才着急,担心自己被踢出局。 于是,刚刚沉不住气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被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过好些遍了。 这个人,恐怕就是个实力不行,要么是骗子的家伙吧。 哦,还有那个小姑娘。 以前跑这里来玩玩儿,就可以混着吃口饭呢!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好玩儿的事儿! 一些人用恶意的目光盯着元晞,元晞却没有在意。 她的目光放在一幅画上,就是这个宽敞会客室中的一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水墨地理画,不说水准技巧有多么的高超,这幅画就是纯粹的写实,而真正吸引元晞的,是那话中的地形。 好奇特的地势! 元晞眯起眼睛,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违和感。 但要说着违和感在哪儿,她又说不上了,便只得细细琢磨。 只是别人看她心不在焉,装模作样地欣赏一幅画,却只当是这个小姑娘的“临死挣扎”了。 这会儿,袁海成接了个电话。 “哦,各位,我大哥回来了,已经到了。” 说完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走进来,那个在电视和各类财经新闻,包括娱乐新闻上,都最容易看到的脸,出现在了那扇红木雕花两开大门之处。 而他的身后,跟了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以及两个社会精英模样的秘书助理,而他本人也是一身考究西装,看起来风尘仆仆,却仍然不失社会成功人士的气势,看到他本人才知道原来首富这个名头并不仅仅是叫着玩儿的,而是真的有着震慑性的气场,在场一些稍微没见过世面的,都被镇住了。 哦,还有的开始心虚起来,都不敢对视在商海中磨砺数十年的袁海山,那锐利到好似能看破一切的目光,总觉得能欺骗他都是不可能的,因为袁海山这个人,不会被人欺骗。 “各位风水师,抱歉,我来晚了,临时去了一趟香港,实在是对不住啊。”袁海山笑着说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大老板,但袁海山并没有摆高架子,和蔼亲切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但他那仿佛融入骨子里面的气势,却又让人敬畏不敢靠近。 果然不是一般人。 袁海山走到袁海成身边,压低声音对弟弟严肃说道:“我刚刚不是让你散了这些人吗?祁家老爷子亲自介绍的风水师,我袁海山难道要堕了老爷子的面子?” “不是,哥,你看看,看到那边角落里面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姑娘了吗?对,没错,那就是老爷子请来的风水师!”袁海成也是一脸为难,“你看这么年轻一小姑娘,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别说袁海成,就连袁海山自己也不太放心。 他的目光随之看向角落,果然看到了穿着青衫布衣、长裙风流的元晞,静静坐着,好似优雅又秀致的仕女图。 这是一个吸引人目光,而且非常漂亮的女孩儿,气质卓然,与众不同,在一众年龄普遍在三十岁以上老少爷们儿中,这样一朵鲜嫩的花儿,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般打眼。 没错,作为女孩儿是很优秀漂亮,但是作为风水师……袁海山心里实在是打鼓得厉害。 他也有些无奈。 也不是说不相信老爷子会随便给他介绍一人,关键是,无论是谁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女风水师,都会怀疑不放心的吧? 至此,他也不好对弟弟的行为作出任何置喙了。 “哥,到底怎么办?” “那,还是按照原本的流程来吧。”袁海山顿了顿,又连忙添了一句,“还是尽量给那位放放水,如果淘汰得太快……老爷子脸上不好看。” 老爷子的面子必须要有,就算这个风水师水平不行,他也不能不管老爷子的面子。 袁海成点点头,表示懂了,又转头去给身边的那些人吩咐了几句。 不知何时,元晞的目光从那幅画上收了回来,直直地落在袁海山的身上。 她目光清淡,却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冰冷与锐利,好似一柄锋利不可挡的锐剑,穿透空气,呼啸而至,扎得人心头一颤。 袁海山不知怎的就撞上了元晞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 袁海山位高权重之后,已经很少有年轻人敢与他对视了,连他的两个儿子都对他惧怕得很。可偏偏,那个小姑娘的眼中,却一点波动也无,淡定到仿佛袁海山只是她随意看到的一颗尘埃,微渺而不起眼。 这让袁海山不由得对这小姑娘有点刮目相看了。 不过刮目相看不代表完全信任,接下来的程序,该进行的还是得进行。 接下来,袁家方面,给一众的风水师出了个考题。 题目叫做——请点评此地的风水。 而题目,就在一幅画上。 没错,正是元晞刚刚看的那幅画。 这幅画长足够两米,也许作为一副水墨画作品来说,算不上是非常的优秀,但是作为一副地理画来说,却是无比的详尽,估计作画的人,对风水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几乎将地形风水上的所有特点,都凸显在了画上,让风水师一目了然。 至于那些骗子,自然是两眼一摸瞎。 这个考试的过程,是完全没有作弊可能性的。 首先,是袁家的下人,给每位风水师都发了一张纸,并要求在纸上署名,以便最后确认。 再来,估计现在每个风水师都是把其他人当成是竞争对手的,也没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答案给旁人看的吧。 所以,袁海山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鱼目混珠,也没有规定时间。 出题考验原本就已经有点强人所难了,性情高傲、脾气不好的大可以甩手就走,事后袁海山后悔也没有办法,如今这些人能够安安静静坐着答题,是放不下袁家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如果再要求个时间什么的,估计有的人就坐不下去了吧。 整个会客室安静了一会儿。 一个老者突然站起身来,不满地说道:“袁老板,你们做事未免也太不地道,我辛辛苦苦从粤省那边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受你这样的刁难?哼,抱歉了,告辞!” 他抱了抱拳,带着自己的徒弟就离开了。 没有人拦他,出于礼貌,袁家会派车送他回去。 有人在冷笑。 大家大体都心知肚明,刚刚那老者哪里是因为觉得袁海山刁难,才不满离开的?他分明是答不出来,只得用这种方法,发泄一下不满,然后离开,也算是保全自己的面子。 袁海山看起来很淡定。 他目光动了动,身边的管家立马就知晓,拿起笔在记事本上记载了一下。 这是袁家第一次接触风水师方面,经验不足,砸钱请来的,难免也会有名气虽大,但实力却不怎么样的江湖骗子来。 没关系,袁家不缺钱,这一次筛选,自然能为袁家选出真正有能力的风水师来,如今结下友好关系,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至于那些骗子,上了袁家的黑名单,自然不会再有机会可以蒙骗袁家,如此也算得上是经验了。 此后,又有人效仿那老者的做法,陆陆续续离开。 只是,毕竟不是第一个,以此发泄都有些底气不足,离开的时候,看起来难免多了几分灰溜溜的味道。 当然,离开的办法不仅仅是发泄不满一种,还有的谦逊的表示自己能力不足以与在场众位媲美,还是自行退出了。 这样的做法实则更聪明。 那些拂袖离开的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水平不行——如果要离开,开始怎么不离开,偏偏要题目出了之后离开,不是找借口是什么? 而这种态度谦逊的,反而不好直接定位成骗子了。 二十多个风水大师,走了一些之后,就只有十几个人了。 而其中的元晞,静静思考,却迟迟没有下笔。 来龙气势威猛高大威武,明堂宽敞气旺收纳财气,四面皆岭层层围绕,看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福地,但实则白虎抬头,砂者残缺,以望气术观,更是气脉微弱。 此地不但不福不贵,反而把人葬在这里,会有大问题! 但这仍然只是表象。 元晞从刚刚开始就在琢磨,觉得这地势不是表面上的简单,仿佛蕴藏了一丝它意,只可惜她实在是没有看出来。 元晞沉思的时间,其他的风水师已经交上自己的答案,一一离开了。 袁家给的答案也很有意思——“明天联系”,就像是应聘公司的,嘴上说着联系,实则却有可能不会联系,只是一个推拿的手段,又不会在场拂了对方的面子。 对这些风水师来说,也是新鲜,一个个的倒也没有生气,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仿佛都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 最后,只剩下元晞一个人。 她没打算继续僵持下去,提笔写了几个字,便收好递给了那位管家。 在画上看不出来的问题,也许到了当地就知道了呢? 交出答案,她没有多留,也没有与袁海山交谈,径直离开了。 “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儿了。”管家的手上,端着一沓纸,都是刚才那些风水师交上来的,有的长篇大论,有的却只是寥寥几字。 这答案是由袁海山亲自来看,没有假手他人。 他虽然不懂风水,但此地的风水,早有真正高人点评过,他都烂嚼于胸,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惜,那位高人只是当年随手送了他父亲一场机缘,后来再想找,却多年未曾寻到,而他们袁家也早就不报希望能够见到那位了。 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场风水师的挑选。 他一一看着答案纸,上面的答案并不相同,看得出来,有的没水平的并不死心,还长篇大论地乱侃一番,完全拿出了平时糊弄人的那副架势,试图能够蒙蔽袁家拿下这个案子,却不知道袁海山也不是吃素的冤大头,看了这些明显的糊弄说辞,便是随手丢进垃圾桶。 当然,上面的署名也上了黑名单了。 但其中也不乏说得很精辟的,与当年那位高人对此地的点评也相差无几,而且言简意赅,却字字戳中重点,一看便是水平不凡的。 记在本子上,这种风水大师,是袁家要结交的重点对象。 元晞的在最后一张,袁海山看了最后的署名,才知道了这祁老爷子介绍来的人的名字。 他还没开始看,就听到管家说起:“才让人去调查过了,这位元晞姑娘,以前是江州人,接过几个风水案子,据说手中乾坤不凡,几个案子都是声势浩大,连江州刘家都曾有求于她,应当不是普通风水师。哦,对了,还有一个不可靠消息,称这位元晞姑娘,在日前,曾帮了一次盛家!” “盛家?”前面袁海山还听得淡定,毕竟祁老爷子介绍的人不会差。但提起盛家,他却有些惊讶了。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但外界却都不知晓,那看来,是关乎重要了。”袁海山沉声猜测,“等等,之前是不是有小道消息,说盛家老爷子病危住院,命不久矣?” 管家一愣,回想了一下:“是,没错,就是一个月前的消息,算起时间来,刚好能与这个消息中提及的,元晞姑娘与盛家接触的时间对应起来!若是如此的话,恐怕……” “可能性很大。”袁海山眯起眼睛,显露出几分老谋深算来,“不管盛家老爷子是不是真的病危住院了,但很明显,这一个月来,盛老爷子的确未见外人。而一个月前我见过盛老爷子,和前几天见过的盛老爷子,完全是天差地别,以盛老爷子的地位,尚且不会做染发这种事,可前几天见到的盛老爷子,头发却是明显地黑了,整个人看上去也年轻了很多。” 管家惊了一下:“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续命一事?” 袁海山不可置否,心中却多了几分盘算。 他低下头却看手中那张纸,上面是元晞给出的答案。 前面几句话写得很简单,虽然用词有些不同,但大致意思却与之前差不多,切中重点,也是表现了她的水平,并不如年龄一样简单。 但目光落到最后一句,袁海山却是随之一震。 “……如此种种,仅为表象,此地应当并不简单,若经历一段时间,恐更是变化奇妙,不过未曾亲临,无法妄谈,暂记于此。元晞。” 元晞是唯一一个,点明此地并不简单的风水师。 简直是一阵见血! 竟然说中了当年那位高人所说的话! 虽然没有这么详细,但元晞毕竟没有亲自到那个地方去看过,而且点出了最后重点的人,只有她! 袁海山挑出说中了答案的那些风水师的名字放在一边,算来只是六人,其中包括元晞,只是元晞那张答案纸,却被袁海山一直拿在手上。 他沉默了半晌,连弟弟袁海成都问起了缘故。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答案纸,转头就给祁家老爷子打了电话。 “……小袁你放心,你祁叔是不会骗你的,你别看晞晞年纪轻,但她出身可不一般,风水世家的当代家主,她外公也是一代奇人,能够认可她的话,她的水平也不会简单。” 袁海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知道祁叔不会骗我,只是真没想到祁叔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请了这么一位大师过来,我还让人找了不少风水师过来,搞了个考试……” 袁海山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情,与其隐瞒,不如直接说明。 祁爷爷当然没有生气。 “不过,这位元师傅果真水平不一般呐。”袁海山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那是!哈哈!小子事后可别忘了感谢我这个牵桥搭线的老头子啊!”祁爷爷随口开了句玩笑话。 袁海山却很认真的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也思索了很久。 不过不急,这六位请到当地去了再说! 正文 章145 入定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就去了龙泉寺。 上次原本说好送了弘延大师第二日就去龙泉寺的,结果因为去见了祁爷爷,而不得不往后推了一下,再后来几天,却是弘延大师没空了,他刚到京城,还准备了几场讲经会,不得不暂时把与元晞的会面后推了几日。 算来算去,结果也就今天有空了。 龙泉寺作为京城最古老的寺庙,也是天下闻名的千年古刹,从不少香客游人。元晞一身素净地从山路走来,踩着青色溜滑的石板路(昨晚刚下了一场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游人,融入众人之中。 这一路,不乏一些虔诚佛教徒,三步一拜,九步一叩,每一步都是对菩萨的虔诚之心,每一步都是自己的向佛之心。 他们的额头都磕红了,有的年纪也大了,却仍然没有放弃习惯性的每周一次礼拜,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从没有停止。 有的人拿着手机在路边照相,好似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人的信仰。 任何人,都不能没有信仰。 元晞在这些人中,面目平静,目光慈悲,一步一步,走向龙泉寺。 她刚刚到了山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沙弥走了过来,正是弘延大师的那位徒弟,与元晞不止是一面之缘,彼此之间都算是熟悉了。 元晞知道这小徒弟应当是弘延大师遣来接自己的,大师手段通天,乃得道高僧,这点小神通自然不足为道。 于是,小沙弥朝着她作了一揖之后,便无声地领着她往里走。 走的是一条小路,绕过火热朝天的前殿,步过曲径通幽的小路,走到拒绝外人入内的后院儿。这里没有前殿的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大概不像是前殿修缮多次,反而是保留了多年前的样子,建筑还是唐代的建筑风格,却是古拙幽静,别有一番气势。 弘延大师与这龙泉寺的方丈大师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虽然彼此呆在不同地方,因此没有经常来玩,但关系的确是不错的,弘延大师也是基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 弘延大师住的禅房,也是风景非常不错。 弘延大师本就不在意外物,那禅房虽然有些简陋,但那份幽雅,却恰好应了弘延大师的想法。 “师父正在给一些居士们讲经,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劳烦元晞姑娘稍等片刻了。” 元晞却说:“不如带我也去听听弘延大师的讲经好了。”因着不信佛,之前也没有听讲经的机会,所以元晞还未听过高僧讲解佛经呢。 小沙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弘延大师讲经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禅房,但里面盘腿坐着的人并不多,仅仅有十几个。 当然不是无人愿意听弘延大师讲经,而是到了弘延大师这般的高僧地位,反而是资格高到,是他挑选听众的水平了。 下面这些穿着粗布麻衣,一副简单居士扮相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京城中,只手便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元晞进去的时候,弘延大师的眼睛抬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元晞也回了弘延大师一个,然后悄然在最角落找了个位置,也没要蒲团,就这样盘腿而坐。 弘延大师讲经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停顿,吃斋念佛多年,这些佛经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够从口中喷泄而出,不同的只是他对这些佛经的看法。 弘延大师讲的是《金刚经》,元晞偶然读过一次,便记在脑中,也不会陌生。 她听着弘延大师轻缓的声音,好似一朵绝世青莲在缓缓绽放,花开的声音是这世上无法比拟的美好,也让听者心底一片宁静,似乎看到佛光虚影,拈花一笑。 我佛在心,我佛在心。 元晞不信佛,作为一名风水师,她信的只有自己。 但是,作为一个身怀望气术的风水师,她却能够看到,随着弘延大师讲经的声音,这小小的禅房,竟然是金光漫越,好似有朵朵金莲平地绽放,旋转升起又而败落,又重新开放,又再度衰落,一盛一败,皆是奥妙。 正是舌绽金莲,口吐真经。 一股禅意的平和气场将元晞包裹,气场好似形成了一朵莲花,将元晞包裹在内,好似母亲的怀抱一般让人深感温暖。 元晞缓缓闭上眼睛。 弘延大师的声音渐渐远去,或者说,他的声音似乎变成了摇篮曲,而她还原到了质朴纯真的婴儿时代,脑中没有任何杂念。 然后,她沉沉睡去。 没有一点纷扰,没有一点思考。 只是头脑一片空白的。 睡去。 元晞好似只是做了南柯一梦。 也好似只是头脑空白的睡了一觉。 反正她觉得醒过来的时候,如同没过去多久,好像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或者是半个小时。 但实际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禅房早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而很明显,她来的时候,还是清晨。 元晞睁着清明的眼睛,没有一丝的困意,仿佛从未有过的清醒。舒展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无比的惬意。 竟然是,过了一整天! 元晞自己也有些讶异。 她很快摸出随身带着的手机——席景鹤是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的,这一天都没联系上她,估计都得急疯了吧。 可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她顿觉奇怪。 怎么会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元晞到底不是那等矫情的女子,看到没有未接来电,就直接当做是对方没有给她打电话,从而闹一些小脾气。 元晞了解席景鹤,他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只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元晞话还没说完。 “你是谁?……是晞晞?”席景鹤的声音好似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一整天都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打你的电话快要打疯了么?你知道我派了多少人去找你吗?给你两个朋友打电话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找谁也联系不上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元晞愣住了,噤声不言。 在她的记忆中,这是席景鹤第一次冲她发火。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不高兴,反而微微一笑。 席景鹤发火,也是在紧张她。 她知道。 她的声音放柔,甚至带着浅浅笑意:“阿鹤,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在龙泉寺,是过来见弘延大师的,也许……是信号不好?” 席景鹤语气责怪:“下次你还是给我打个电话吧,免得我找不到你,气都能把自己气死。” 席景鹤说起,才想到自己今天一天来的举动。 如此的惶恐,如此的慌乱。 若是在别人眼中,恐怕会以为他席家要覆灭了吧。 而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失去了元晞,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况。 若真的发生了,那对于他来说,定然是世界末日吧。 “龙泉寺吗?”他到底是不忍太多地责怪元晞,这个女孩儿,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尚且不够,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逗她一笑,任凭旁人说他是暴君或者如何,又如何愿意对她多说一句重话,“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就过来接你。” 元晞难得没有反驳席景鹤的意见,嗯了一声。 也是挂了电话之后,席景鹤才发觉今天元晞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多么的温柔,简直与以前大相庭径。 不由得又是傻笑起来,满心都溢满了幸福之意。 而落在他下属们的眼中,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元晞跟席景鹤通了电话之后,从空空禅房走出来,才发现这禅房外,竟然是一直守着人的,只是这年轻僧人,元晞并不认得,大概是这寺中的僧人吧。 “女檀越醒了。”那年轻僧人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惊喜之意,“我去叫师叔过来。” 毫无疑问,他说的师叔,便是弘延大师。 原来是龙泉寺方丈大师的弟子。 不少片刻,元晞便看到弘延大师从走廊那头而来,脸上带着笑意。 “晞晞果然是天纵之才,就连听佛经也能够跨进我佛家求之不得的入定之境,要不是你乃是女子,身份不便,恐怕我佛门早就争着想让你遁入空门了!”弘延大师笑着说道。 元晞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刚陷入的是入定状态。 也难怪她的手机会打不通,入定是一个境界,也相当于一个小小的气场,将元晞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隔绝了一切的气息,包括俗世的手机信号。所以席景鹤打了这么多的电话,才会是无法接通了。 只是,她以前还用过道莲,现在又是佛门入定。 这佛道在她身上一混杂,倒是变得四不像了。 而她则对弘延大师开玩笑说道:“那看来,我应当庆幸我是一个女子了。” 弘延大师笑着颔首。 元晞今天本就是来找弘延大师的,反正她还要等着席景鹤来接她,正好在这个空闲时间与弘延大师说说话。 去的是弘延大师的禅房。 进了这里,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古代,因为弘延大师的禅房中甚至没有用电灯,这也是弘延大师自己要求的,他在慈岩寺也是如此,没有用电灯,而是用的最古老的油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的现代化装饰,只是一个简陋普通的禅房,墙上挂着随手涂鸦的字画,并非大师手笔,应当是弘延大师自己的大作。唯一显露出几分鲜活之意的,大概就是那桌上白瓷花瓶中,插着的一株新鲜野花了,不知名的品种,配合这简陋的禅房,却并不浅薄,反而透着一股禅意。 果真是大师身边的东西,也变得不凡起来。 只是这样的房间,让人看了也不由得有一种时空穿越之感,好似回到了数百年前那个古老却落后的时代。 元晞坐在桌案之后,与弘延大师面对而坐。 弘延大师凝神看了元晞许久。 他突然叹道:“原本以为晞晞你能够迈入入定境界,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谁想到,你居然迈出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跨不出的坎儿,实在是……连老衲都忍不住心生嫉妒啊。” 弘延大师说的,自然是元晞已经步入望气术第二境界的事。 望气术完全是衡量一个风水师的标准,如今风水界没落,许多风水秘术都流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再无踪迹,风水师这个行当也变得越发步履维艰,进步困难起来,连拥有望气术,都成了一件难得奢望的事情。 而在以前风水之术鼎盛的时代,拥有望气术,才是真正风水师的象征。 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望气术第二境界仍然是相当难以跨入的,天下间能够迈入望气术第二境界的,无一不是风水大师,足够福泽一方的存在。 至于望气术的第三境界,那是个传说,跨入的人,恐怕一只手就能够数清。 元晞这会儿轻然浅笑:“大师又不是风水师,在意这些作甚。至于这第二境界,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弘延大师骤然响起之前一件事情:“莫非,是与那泰山有关?” “原来弘延大师也知道了?”元晞放下茶杯,没有想到这泰山之事,都传出这么远了。 弘延大师道:“那日星光摇动,夜空异象,有点实力的人都注意到了。只是老衲大胆一些,猜测到了你身上。没有想到,竟然当着是晞晞你啊,逆天续命。” 弘延大师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衡量面前这个年轻女孩儿的未来了。 作为风水师,她前途无量。 或者说,迈向最后一步的希望,也是有的。 她这般资质水平,除了她的外公,恐怕世上再无他人了吧。 但元晞对此事却显得非常淡定,也没有因此而傲慢。 “虽然是逆天行事,但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元晞不由得回想起那泰山龙气。 若不是那金龙相助,恐怕那一次逆天续命,她会失败吧。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应当妄自菲薄的。”弘延大师神色严肃。 虽然谦逊也是好的,但却也不能失掉身上的骄傲。 元晞双手合十,作了一揖,神情收敛:“理当如此,元晞受教了。” 正文 章146 此世心安 正如弘延大师所说,元晞有点压抑自己的心性了。 她这个年纪,本当意气风发,少年飞扬的,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无比骄傲了。 可元晞没有。 她身负家族重任,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得骄傲自满,要自制,要自我调节。 所以,她压抑了属于年少人的本性,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有些冷漠,却也沉默,但她也失去了少年人的朝气。 弘延大师莫不是在提醒她这一点。 元晞自然受教,只是心底的束缚,哪里是说松就松的? 正是这时,席景鹤来了。 来报的是龙泉寺中的僧人,说是有人来寻元晞姑娘,来者还是个男子。元晞一听便知道是席景鹤了。 弘延大师会心一笑:“看来,是晞晞你的男朋友了。” “嗯,是她。”元晞眼睛一弯,身体瞬间舒展,好似全身都透露着淡淡的笑意喜悦。 弘延大师一愣,随即道:“看来刚才还是老衲多虑了,晞晞你自然有自己的造化,也自有属于自己的快乐。” 他也没有想到,元晞在听到了自己男朋友之后,居然变化这么大。 就像是冰川融化、昙花盛开,那般的妙不可言。 而他担心元晞太过于沉闷,不小心被暮气给同化了,这就属于多虑了。 所谓暮气,是不会属于一个正在恋爱中的女孩儿的。 这是不容置疑的第一定律。 元晞还是好好告别了弘延大师,才走出禅房。 一抬眼,就看到了席景鹤。 他一身考究手工西装,本应当站在金碧辉煌的古堡华殿之中,却偏生站在了这清幽简陋的佛门小院儿。但是,却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落在元晞眼中,就好像是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就是,一直都在那里。 等着她。 此时此刻。 黑夜。 绿树。 寺庙。 小院。 元晞的心底却油然而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此世心安之感。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给她的。 元晞慢慢走了过去,那个身影也在自己的眼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也一点一点坚定起来。再然后,挥之不去。再然后,就此生根。 而席景鹤已经朝着她伸出手。 两只手,一大一小,一硬一软,却完美包裹契合,宛若天生。 席景鹤低头微笑,而元晞也恰好抬眼看他。 一股默契悄然而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元晞有些局促地说道,竟然生出几分连在父母之前也未曾有过的窘迫之感。 就是担心席景鹤还在生气。 席景鹤十指紧扣元晞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揉了揉元晞的头发,让清冷如月的元晞,顶着一头乌黑凌乱的头发,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呆萌呆萌的,才满意地放下手。 “下次可别这样了!”他狠狠说道,但声音却很轻很轻,仿佛面前这人是虚幻缥缈的,一不小心便会惊飞了她。 不过,他还是觉得满足。 元晞撇撇嘴,一副看似无奈,实则好笑的样子,说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拉着手一起往外走。 因着现在已经坠入夜幕,香客游人也散去许多,仅有寥寥几个虔诚信徒,还在金殿之上没有离去。不过元晞和席景鹤一路上走出去,几乎没有碰上几个人,幽静狭窄的青石山路,好似就只有两人,两旁树木高大参天,绿荫覆盖了一切,而小路两旁点亮了一盏盏昏黄的灯光,照出一条漆黑之路,却直直通向遥远前方。 通向未来。 车子停在外面,这一段路必须要两人自己步行出去,但两人却都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非常享受这种幽静无他人的感觉。 世界在这一瞬间将两人包裹,小小的,只有两人,只有彼此。 元晞捏了捏席景鹤的手,轻轻开口:“也许会觉得奇怪,但其实,我总觉得好似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这种熟悉感尤其是在两人在一起之后,那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一切,没有让元晞觉得任何的陌生或者是不自在。 席景鹤笑道:“能认识你很好。我也是在看到你第一眼,就认定了——是啊,就是这个女孩儿了,我想要告诉她很多事情,那些我曾经没有勇气对任何人说过的事情,想要和她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想要我以后生命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她的存在。” 说罢,他转头看向元晞,目光如此温柔缱绻,那股浓烈的感情,好似都要溢出来了。 没错,如果不是在第一眼看到她便认定了,他这样一个天生冷清的人,见过形形色色的各种美人女人,却从未动心,甚至连见第二面的兴趣都没有。 唯有元晞,见过之后,他的心里便有了期待,期待与她的第二次见面。 正是因为有了期待,才会有后来的缘分与再见。 也许,一切从他见了她第一次之后,就已经注定了。 冥冥之中说不准的东西,早就安排了两人的命运。 不是什么前世,只是两人就应该在一起。 而元晞,听着席景鹤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动。 简直无法想象,她以前甚至还在排斥他,拒绝他。 元晞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最后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仿佛初夏的阳光般明媚而灿烂,这般温暖,融化了一切。 席景鹤心里一动,俯下脸,吻了她。 虽然是席景鹤的主动,但元晞并没有觉得羞涩抗拒,反而一点一点回应起来。 就像元晞说的,轻车熟路,没有一点的生疏与不自然。 只是,她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刚才自己入定时候的感觉,灵台清明,灵魂轻飘飘的好似要飞起来了。 那是大愉悦,大自在。 这一瞬间,元晞突然明白了自己要走的修途。 她以前的固守本念,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说是应该的,但作为风水师,修炼心念,第一便是要心怀大爱。而之前她连席景鹤都不敢爱,又何谈大爱。 若不是皇朝龙气推了她一把,她继续这样固执下去,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踏入第二境界。 而其实望气术第二境界也推了她一把,让她能够放下那份固执,接受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彼此之间的因果缘分,又是怎么说得清呢? 只是下一刻,元晞无暇多想了。 因为席景鹤轻咬了她一下,微眯的眼睛盛满了笑意。 元晞感觉到席景鹤的手臂揽紧了自己,深深陷在他的怀中——然后,已然沉醉。 属于两人的世界,其他的一切都是寂静,连虫儿的声音都没了,似乎羞涩地躲在了草丛中,笑意满满地看着这一切。 最后,是席景鹤把元晞背下去的。 虽然是席景鹤强烈要求的,但元晞趴在席景鹤背上的时候,却是无比的惬意,轻轻踢着脚,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下巴轻轻搁在席景鹤的肩膀上。 “我喜欢你这样背着我。”元晞倒是难得的直接。 但说的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习惯不依靠别人,但此刻的席景鹤,却让她有了由心到身都彻底想要休息的感觉,因为席景鹤给她的感觉,能够让她依靠,没有任何担忧。 哪怕席景鹤并不是一个风水师。 席景鹤听到元晞趴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笑,脸朝着自己的脖子,喷洒的温热气息让他动了动脑袋。 他也笑着说道:“好啊,那我就这样背你一辈子好了。” 元晞伸出手圈着席景鹤的肩膀,彻底放松,闭上双眼,心神放空。 龙泉寺山门外的大路边上,杜和坐在驾驶座上,常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旧一片冷静,这个人就好像是机器人,作为完美的席景鹤的秘书,从来都不知道疲倦似的。 他在后视镜中看到不远处山路出口走出一个人影之后,便迅速推门下车。 走过去,却看到席爷背上还背了一个人。 不用想,应该是那位元姑娘了。 席景鹤走到车旁,杜和已经为他拉开了车门,伸手想要帮席爷把已经睡着的元姑娘送到车里,却被席景鹤轻轻避开。 他无声地摇摇头,背对着车门将元晞放在座椅上,在她脑袋一歪就快要倒下的时候,就迅速稳住她的身子,两手轻巧地抱着她,送到了更里面,自己也随之坐了进去。 整个过程的动作都无比的轻柔,完全没有惊动到睡着的元晞。 当然,元晞也睡得很沉,一觉无梦。 杜和愣愣地看着这样的席爷。 虽然已经习惯了席爷因为元姑娘而出现的所有不对劲,但现在亲眼看着高傲尊贵的席爷竟然放下身段去伺候别人,做得还是这么的自然熟稔,实在是……心情奇怪? 杜和脑子中思绪很多,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是送元姑娘回去吗?”杜和完全放轻声音问道。 席景鹤摇摇头:“回家。” 杜和当然知道席景鹤说的是自己家。 他当然不敢质疑,直接发动了车子,沉重大气的迈巴赫悄然驶出,没有任何的震动,自然也没有影响到躺在席景鹤腿上的睡着的元晞。 …… 元晞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梦到,一觉无梦地到了天亮。 她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脑子却有些昏里糊涂的。 这个环境,实在是有些陌生。 不过她很快就猜到,这里应该是席景鹤的家。 她没有任何“女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带到男人家中”的境况下,容易生出的生气怒意,反而是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像就应当如此。 或者说,她对席景鹤很相信。 她原本就是一个慢热的人,决定接受一个人的过程也许很漫长,但在接受之后,她却是毫无保留的。 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是很典型的北欧风格,一系列的冷色调,墙壁是雪白的,灯的颜色是白的,床单是雪白的,毛毯是白的,家具也是白色的,而被子上搭着灰色的柔软毛毯,床头放着灰色的麋鹿木雕,还有几本英文书籍,最上面一本是《瓦尔登湖》。 元晞从柔软的床伤下来的时候,身上还是穿着她昨天穿着的衣服,她有些不自在,走出几步,就看到与房间相连的衣帽间。 很显然,这个房间是席景鹤的,衣帽间也是席景鹤的,里面摆放都是席景鹤的衣服,按颜色和材质完美的分类,中间的玻璃台上则是分格放着名贵手表,领带夹,以及一些搭配的小饰品之类的。 元晞走到一个衣架前,上面全部挂着白色衬衫,只是材质不一,也分类放着。 元晞拿了一件麻质的白衬衫,比划了一下,席景鹤的型号对于她来说显然大了很大,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衬衫裙似的,下摆落在元晞的大腿中间,虽然对于元晞的穿衣习惯来说有些短了,但聊胜于无,其他的衬衫还要短一下。 拿着衬衫,元晞进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 睡觉连衣服都没有换的那股不自在与沉重总算是散去了许多。 走出房间的时候,元晞抓着自己的头发,顺手挽了一个丸子头——除了在家里面为了方便的时候,她还是真的很少尝试这样的发型。 她刚刚放下手,一抬头,就看到了席景鹤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站在自己面前,愣愣的。 元晞扯了扯身上的麻质衬衫:“我没有衣服穿了,就拿了你的。” “你穿着很好看……”席景鹤下意识说了一句,却又迅速发现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太过于炽热直接了,连忙收敛了一下,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我的意思是,嗯,这样很适合你。”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又小小的,一下子便触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之处。 而他他的衬衫落在她的身上,扎成丸子头的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皮肤细腻如白玉,一下子就让空气中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元晞倒是没有察觉,她对待亲近的人,有时候不会太懂得分别距离,也没有想过女孩儿穿着男友的衬衫站在男友面前的时候,是何等的诱惑与吸引力。 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地走到席景鹤面前,看到了他木质托盘中摆着一杯温热蜂蜜水。 “给我的?”她问了一句。 席景鹤点点头,又不自在地偏离了眼神,抿了抿唇,耳朵上染上了点点绯红,害羞的样子倒是极为少见的。 元晞没有看到席景鹤此时的窘迫,只是端起那杯温度正好的蜂蜜水,喝了起来。 嗯,有点太甜了,席景鹤是按着自己口味放的? 她想着的时候,蜂蜜水已经一点一点见底了。 席景鹤的目光不知道胶着在何处,隔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应当,咬咬牙说了一句“我去厨房了”,就匆匆转身离开。 元晞放下杯子,抹了一下嘴,又不解地歪了歪头。 她赤着脚跟了过去,便刚好看到席景鹤在厨房里面做早饭,一股浓郁的香味已经在厨房中开始弥漫了。席景鹤的手艺显然很好,在上次给元晞做饭的时候就已经凸显出来了,元晞对此深有体会。 “好了吗?”元晞走到他后面问,顺便探出脑袋。 席景鹤这会儿已经平复了一下心情,自认能够一脸淡定了,只是转过身去的时候,眼神不知道为何还是有些漂移。 “嗯,好了。不过除了白粥,都是西式早餐,你吃得习惯吗?”这是席景鹤自己的早饭习惯。 而他垂着眼,镇定自若地将煎得刚刚好的荷包蛋装进盘子中。 “我不挑食的。” 元晞接过盘子端了出去,桌上已经摆着做好的金枪鱼三明治,水果沙拉,麦片,和温好的牛奶,作为早餐已经非常丰盛了。 “这是粥。”席景鹤端着砂锅,也跟了出来,“你喝什么?粥还是牛奶?” “粥吧,味道很香。”元晞挥了挥手,嗅着香味,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纯粹的米香,却最是诱人而美味了。 真正的大厨,就是善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菜肴。 席景鹤显然就是这样一位真正的大厨。 当然,他没有告诉元晞的是,他曾经还取得过米其林三星的厨师认证,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考的,没在意,更不因此谋生,自然不曾闻名罢了。 再说了,有资格吃到席爷亲手做的饭菜的人,全世界,除了席爷的外公,也就元晞一个人了。 元晞自然吃得很舒服,米粥不烫,恰到好处,也不知道席景鹤到底是怎么做的,反正她是早就甘拜下风了。 两人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席景鹤吃到一半,便问了元晞去见祁爷爷的事情。 “嗯,见了,祁爷爷还给我介绍了一个风水案子。”说着,元晞一愣。 对了,袁家那边说好的第二天打电话,结果却没来电话,莫非是有了其他的人选? 她落选了? 虽然元晞对于这个事实有些不得其解,但她还是很快接受了。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很多,比她能力更强的肯定有,说不定人家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呢? 她也没有失落,便想开了。 正文 章147 江州归 “哦,是吗?”席景鹤看着没什么,心里却是有些不爽了,想了想,自己也不愿意就此弱了祁静然一头,“那你都去见了阿然的爷爷,是不是,该见见我外公了?老爷子也是念叨你好几回了,都一年没有见面了。” “你的意思是……回江州?”元晞若有所思。 席景鹤很喜欢“回”这个字:“嗯,回江州去,你也应当许久都没有回去了吧。” 席景鹤这话恰好是说在元晞的心坎儿上。 她从外游历回来,去了一趟外公山里,却从外公那里接了盛家的任务到了京城来,中间回了一趟家,爸妈却都不在,更不要说现在基本上没有时间回来的方易,更是一年多都没有见过面了。 到了京城,又办了转学之后,就更没有回江州了。 现在被席景鹤这么一说,她倒是升起了十分强烈地想要回去江州的念头。 正好前两天方爸方妈还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已经从外面回来了,问她什么时候能回一趟。 “好啊,回江州。”元晞答应得爽快。 而席景鹤更是爽利:“今天走怎么样?” 元晞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席景鹤看元晞没有强烈反对,就知道差不多是今儿走了,便催促元晞快点吃完东西。 “不是还没买机票?”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席景鹤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我拥有所有航空公司的贵宾资格,可以随时随地上飞机,我们到了机场,直接坐时间最近的航班就行。” 就这样,他还不满地皱了皱眉,抱怨了一句国内的航空路线管制太厉害,不像是国外,他的私人飞机停在机场随时随地都能够起飞,在国内,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得提前申请。 最后倒不如走民航来得快。 元晞有些不理解,但她还是明白了席景鹤的意思——反正就不成问题。 那就行了! “我回去收拾一点东西。”元晞吃着粥,想了想,又说道。 席景鹤却道:“不用收拾,到时候会有人准备的。” 他习惯了走到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人为他准备好一切,身外之物从不是他在意的。 元晞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不错,免得折腾。她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麻烦席景鹤的,她并不会与席景鹤计较这些小问题。 吃过早饭,席景鹤打电话让人送了一套女装过来。 等元晞换了衣服,就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趁着这个机会,元晞又给苏萌打了个电话,打算跟她说一声。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苏萌在那头咋咋呼呼起来:“晞晞!你在哪儿呢?” “我在席景鹤这儿。”元晞没有多想就说了,也没有想过这个答案是多么的暧昧。 苏萌默了片刻。 “……你们俩的进展,有点快啊。”苏萌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笑了两声。 元晞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解道:“什么进展快?” 苏萌听元晞这么说,就知道肯定没有发生她以为的那事儿,亏她还好紧张了一番,总有一种自家闺女被别的男人摘走了怅然感觉。 既然元晞没听懂,她也懒得再解释一番,便直接扯开话题:“对了,你知道不,清影这两天不对劲儿呢。” 元晞当然不知道,她这两天忙得很,几乎很少呆在家里,自然也不了解清影这几天的特殊状况。 “上次不是那个计白瞒过她,她很生气吗?我还以为她和计白会就这样断了呢,但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咯。”苏萌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继续道,“也是,这毕竟是我们小影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呢,难以割舍也是应该的。但现在这状况看来,他们这应该是快要在一起了。” 元晞不由得笑了:“真的吗?那很不错啊。” “不过你上次跟我说,清影跟计白之间有姻缘是不是真的啊?”苏萌追问。 “我的话岂会有假,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是真的。” 苏萌拍拍胸脯:“我信你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也放心了。” “对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事的。”元晞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一开始的目的,被苏萌带着跑偏了,差点儿就给忘了,“我今天要回江州,过段时间才会回来了。” 苏萌又问出了元晞是和席景鹤一起回江州的时候,奸笑了两声,顺道祝福了元晞一句“二人世界快乐”。 元晞懒得理话中有深意的她,问道:“哦,你再帮我问一下秦二哥,问他要不要回江州,人家也都一个月没回去了。” 苏萌却连忙反对:“哎,你别啊,你这一走,这宅子里面都没人了,清影这几天也不见踪影的,我一个人呆着怕,你还是把二哥留下来给我壮个胆好了。” 元晞想了想:“也好。” 挂了电话之后,正好杜和也送来衣服了,提着衣服袋子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跟杜和一样,板着个脸,没有一点情绪,恭敬有礼地把衣服送到了元晞手上。 “我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席景鹤跟着走了进来,顺便把杜和撇在了外面,让他别进来。 元晞看了一下,很是喜欢,正符合她的口味,素色青花大裙摆麻质长裙,看着素朴,却剪裁别致,凸出了几分不同,外面是一件米色薄外套,还搭配了一条素色围巾,跟裙子是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 这种风格就是元晞的风格,用时下流行来定位的话,差不多就是复古文艺森女系的,又带了几分仙意飘逸,正是契合元晞的气质。 元晞点头之后,这话听在杜和耳中,自然会吩咐江州那边的人准备同样风格的衣服给元晞。他是一个完美而称职的秘书。 元晞换了衣服,门口摆着准备的鞋,看不出是什么品牌的,但穿在脚上却十分柔软轻便,款式也独特,和这套衣服刚好搭配。 “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席景鹤看了一眼手表。 一个小时后,元晞和席景鹤在京城国际机场坐着最近的一个航班,头等舱,出发去往江州。 而离开京城还不知道,有个人找她都快要找疯了。 袁海山在第二天给元晞打电话,打了一天都是打不通的状态,有些急了,却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去麻烦祁老。 他心想着,也许是上天注定和元师傅没有缘分呢? 毕竟还有好几位备选人物,他也调查好了,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反而都是闻名一方的大师,想必也不可能比元晞一个小姑娘还不如吧,多活了这么些年,肯定也多了些手段,说不定比那位元师傅是更好的选择。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心安了,没有再急着联系元晞。 之后,他带着一种大师,亲到当地。 其实袁海山要委托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有关于他家祖坟的事情。 据袁海山自己提及,他家的祖坟是在某位高人的指点下迁到这里的,当年袁海山的父亲帮助过那位高人,那高人为了报答,便送了正处于困境的袁家一场富贵。 当时,那位高人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短时间积攒大笔财富,快速富起来,另一个却是细水长流的富贵,虽然没有前者那般巨富,却也是相当不错的。 当时袁海山的父亲没多想就选择了前者。 因为在那时候的境况,他们必须尽快摆脱贫困,才能够生活下去,细水长流的富贵,他们袁家实在是等不起。 那位高人叹了口气,却留了一句话,说未来有一天可能会富贵一场空,不过在那个时候,也许会有一线转机,只待静候。 那高人说罢便离开了。 袁海山父亲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对,只是,在祖坟迁移之后的几年内,他家的情况虽然有一定好转,却也没有如那位高人所说的一般富贵起来。 当时候袁海山的几个长辈还说那是劳什子高人,简直就是骗子。 只有袁海山父亲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更何况他们袁家本来就没有得过,何必妄怒。 没过多久,袁海山父亲身体不好病逝,袁海山自己眼见袁家没落,已经彻底没了出路,便毅然转身投商,谁知道却一举成功,打拼半辈子,终成首富。 外人都道他是借了那些权贵的福帮忙才成就了一场富贵,但也就只有袁海山自己清楚,当初袁家没落,可谓是墙倒众人推,那些从前交好的家族,怕是躲他们袁家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帮他呢?也就只有祁家,没有忘记过去的交情。 而他袁海山的身家,都是他凭借袁家最后的祖产,一点一点,赤手空拳打拼下来的。而这一路的顺风顺水,则是那位仙师的通天手段相助而已。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袁家人才知道,这场富贵,原来是应在袁海山的头上。 当时听了袁海山的讲述,那几位风水大师都很是向往,更是不断猜测,到底是哪位高人的手段。 只是到了当地之后,他们却傻眼了。 这哪里是什么风水福地啊?明明是一大凶地才对! 袁海山的祖坟若是真的在这地方,却任何问题都没有,那显然是不应该的。葬在这种大凶之地的人,不是后嗣绝尽,便是家宅不宁。 简直就是大凶中的大凶! 这样的地方,却安安稳稳地葬着袁家的祖坟? 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几人坐在一起研究了许多天,仍然没有任何头绪,最后不得不告辞离开。 而这时候,袁海山才真正知道自家祖坟的问题,是多么的棘手。 只是这一切,元晞都不知道,也并不知道,她原本以为已经错过的,最后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上来。 元晞到了江州之后,却是没有跟着席景鹤直接去周老家,而是直接回了自家。 她已经打了电话,爸妈都在家里呢。 席景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求元晞和自己呆在一起,只能安安稳稳地把元晞给送回了她家,又约好了明天上午来接她。 几乎是阔别一年的家,上次回来,也是匆匆留了一晚上便离开了。 从踏进门,元晞觉得一切都无比的熟悉,跟自己一年前离开的时候好似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其实对这个家是很有感情的。 因为自打她从山上下来,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更何况,还有家人。 对于她来说,这里是她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眼里都是泪水的方妈。 “晞晞!”方妈隔了这么久才见到女儿,情绪一时失控,竟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元晞连忙上前扶住了方妈,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妈妈,您别哭啊。” 方妈紧紧握着元晞的手,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确认她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才哽咽着说:“没事儿,妈妈就是,就是想你了。” 元晞微微一笑,上前给了方妈一个轻轻的拥抱。 方妈一愣,总觉得元晞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她也没有多想,拉着元晞进了屋,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方妈跟方爸到处去旅游过很多地方,见识多了,心境广了,气质都有些改变,褪去了以前身上的小家子气,大气了很多不说,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看着也年轻了很多。 只是,喜欢絮叨的毛病还是没改。 元晞倒也习惯了,这会儿听着甚至有些怀念。 进了屋,方爸正在厨房里面做菜,嚷嚷着让元晞先去坐一会儿。 方妈这才想起了一档子事:“哦对了,今儿上午有那你的快递到了,两个大包裹呢,我还没拆开看呢。” 元晞有些疑惑,自己能有什么快递? 跟着方妈到了客厅,把箱子拆开一看,才发现硕大的两个箱子,竟然装的都是衣服,而且都是她的风格。确切的说,是她身上这套衣服的风格。 很明显,是席景鹤安排的。 就如他话中所说的,果真没让元晞担忧。 在她还没到的时候,这些衣服倒是就先到了。 正文 章148 寿礼 方妈本想帮着元晞,搬一个箱子到楼上的,但元晞又怎么愿意让方妈劳累,自己一口气抱了两个箱子。 说实话,对她来说完全不重。 只是,方妈却看得目瞪口呆的,眼看着塞满了衣服的整整两个箱子被女儿抱在怀中,高得都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女儿却轻轻巧巧地抱着它健步如飞…… 女儿家力气太大了是不是不太好? 对于这个问题,方妈只是忧愁了片刻,就因为忙着帮元晞收拾衣服,而丢到脑后了。 下楼的时候,方爸已经做好饭了。 原本夫妻俩打算简单吃点,结果接到女儿的电话,便迅速决定加菜,可惜冰箱里面没什么东西,又来不及出去买,不过方爸已经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了。 就算这样,方爸仍然有些不满意,不断说着“菜少了少了”。 方妈也抱怨了方爸几句,又不忘说元晞:“晞晞你该早点说的,得让我和你爸有时间出去买菜啊,你看这菜,多简陋啊,平时在京城又吃得不好,回来可不得好好补补。” “妈你放心,我在京城吃得挺好的。”元晞无奈,却又因为爸妈直接的关心而心底一片温馨。 虽然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方爸的手艺一贯不错,一家人也吃得开心。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方妈去接了一个电话,转头回来之后就看到她一脸喜滋滋的。 “你弟刚刚打电话啦,说他们最近有一个什么什么假,反正我是没听懂,不过要放假回来就是了,差不多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方妈的脸都笑开花了。 自从儿子出国了之后,女儿又因为一系列的事情不在家,一家人都快一年多没有团聚了。 更不要说元晞跟她弟弟方易,除了鲜少的几次视频通话,基本上是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 方爸也喜上眉梢:“真的,那太好了!我们一家人可算是团圆啦!对了,晞晞你什么时候走?” 元晞想了想,原定的几天后就离开的,现在索性多留几天:“嗯,多呆一段时间吧,反正京城那边也没什么事儿。” 方妈方妈当然觉得好。 下午的时候,元晞又去了一趟自己在江水一色的房子,这里她可是真的一年都没有回来了,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这别墅的钥匙她是交给物业的,江水一色服务一流的物业,每个星期都会对她的房子进行一次大扫除,所以现在元晞也没有看到什么灰尘,看来物业的人,做得很细致。 能不细致吗? 这里可是大老板都要巴结的元大师住的地方! 大概是元晞进小区,跟保安打招呼的时候,保安方面上报给了大老板,元晞在屋内还没呆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上门来的赫然是林远富。 “元师傅!哎哟,真是好久不见呐!”林远富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如一年前的暴发户模样,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十足的真诚亲切,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心思。 元晞见到林远富有些意外,不过毕竟客人都上门了,还是得好好接待。 元晞还专门煮了茶,邀请林远富坐下。 不过林远富也不好多坐,他一个老男人,跟元晞这样一个年轻姑娘也没有太多的话题聊。林远富今儿个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能在元师傅面前刷刷脸卡,别让元师傅忘了他。 也是在修了这个江水一色的楼盘之后,以前不大在意风水问题,或者说是完全是个棒槌,只会被人骗那种,结果撞大运遇上了元大师,不仅扭转了楼盘问题,还一举成名,如今他的事业那是蒸蒸日上,越做越好。 到此时,他才深知,结识一位牛掰的风水大师是多么的重要。 如此,他就更不能放弃元晞的关系了。 刷脸卡是必须的,至少提升一下存在感,时不时的送点东西表心意,别让元大师忘记了他这个一个存在,那就行了! 不得不说,林远富的行为举动还是有点用的,还给元晞送了点东西,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就是一些小东西,却小而精致,也显得很有心意,并不是随便买的,反而更合元晞的喜爱。 林远富走后没多久,席景鹤又打了电话过来找她。 元晞直接让席景鹤过了这边来接她。 席景鹤过来的速度很快。 “你等会儿有空吗?陪我去买点东西?” 元晞也没多问,只以为是席景鹤自己需要的,便答应了,两人也正好晚上一起吃饭。 直到走在古玩街了,她才知道—— “什么?周老大寿?你怎么不告诉我?”元晞愣愣的。 席景鹤漫不经心地看着两旁的店铺:“嗯,现在不是说了吗?明天你可要陪我去,外公那边也差不多该知道了。” 元晞表情纠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早点告诉我,我才好准备东西啊。” 她瞪了席景鹤一眼,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埋怨。 席景鹤笑着拉住她:“现在不是在选吗?而且外公也不是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要你这个孙媳妇到了就行!” 元晞被说得脸上一红,对她来说,也是难得。 是啊,她之前与周老,还是忘年之交的关系,谈得来,关系不错,就像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可明天周老的大寿上去了,可就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了,也就相当于变相地在承认她与席景鹤之前的关系。 未来的孙媳妇? 要知道,长辈方面,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他们知道呢,包括自己的家人。 元晞恍惚出神的时候,席景鹤已经拉着她进了一家叫做文宝斋的店,店如其名,卖的就是文房四宝,从便宜的到贵的都有。便宜的一套也就一百多,而贵的,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都有。 席景鹤对古玩方面不懂,却知道元晞对此很有研究,扯了扯她的手,让她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快来给外公挑挑。”席景鹤拉着元晞走到博古架前。 元晞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只得认真选了起来。 这家文宝斋很大,做的虽然是文房四宝的生意,但也卖了一些相关的古玩,在附近也很有名气,算得上是一家大店了,上下也有两层楼,装潢什么的,也很气派。 不过一楼的东西比较普通,最贵的不过几千,自然不在席景鹤的选购范围内,两人直接上了二楼,二楼的东西,便是不标价的了,因为都是古玩。 二楼接待他们的,便是文宝斋的大掌柜了,穿得很有这古玩街的特色,一身锦缎唐装,微胖身段,亲切笑容,对待这位大客进退有度,偶尔在元晞挑选的时候点说两句,但也不会显得过于唐突,各个方面都拿捏得很好,难怪能够撑得起这么打的一家店子。 “东西怎么样?还行吗?”席景鹤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还不错?” 身后的大掌柜不动声色,却早就根据席景鹤和元晞的这一身穿着,判断出这两位不是一般的身份不凡,而是非常不凡,是绝对的一掷千金的豪客,这会儿听到席景鹤的评语,也没有惊讶。 元晞却给了席景鹤一个眼神。 两人没说话,但彼此的意思却瞬间领会了。 这古玩街的文玩店中,货架上的东西有好有坏,全凭眼力,和掌柜的手段说法了。但元晞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架子上的东西有不少不错的,可也就是不错,完全没有达到她觉得好的地步。 元晞正想让大掌柜的,把店里的真正好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楼下那个小伙计蹬蹬蹬跑上来,在大掌柜耳边看着。 “下面有客人来了,我先下去打个照面,两位先看着。”大掌柜客气地道了一声,然后下楼了。 元晞原本没有在意,拉着席景鹤想要坐一会儿的时候,却突然眉毛一动。 她感觉到了淡淡的生气从楼下飘来。 法器! 隔得这么远,她都能感觉到,应该是好东西。 元晞心里一动,便走到了木质楼梯口,往下看去。 那大掌柜和小伙计都在桌子旁,大掌柜拿着放大镜端详着桌上摆着的一个物件,而旁边还站了一个看着老实巴交农民模样的老头子,紧张地看着大掌柜,很明显桌上这东西便是他的。 这就是古玩街上很常见的戏码了,一些人想要出售手中认为是文玩的东西,直接就到文玩店中问,几乎所有的店都是要收东西的,而他们赚的就是这一进一出的差价,中间的过程,就全凭本事了。 有在这些东西中捡漏的,也有在这些东西里面栽跟头,被人做局骗了的,归根结底还是眼力二字。 能够坐镇文宝斋的大掌柜,眼力不会差到哪儿去,不少片刻他的心底便已然对这个东西定了性。 民国时期的东西,没有任何时代价值,换句话说,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他都不用多看。 不过这位大掌柜的态度还算是不错,话说得也委婉:“不好意思了老爷子,我们这儿是文宝斋,卖的是文房四宝,您这东西啊,还是换一家店看吧。” 那对方却听不出大掌柜言下的拒绝之意,而是皱着一张脸:“老板您再看看,我这东西真的不错,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爷爷都告诉我这是好东西,不会错的!” 正文 章149 菩萨铜像 大掌柜不为所动。 这一套在古玩街早就不是新鲜事儿了,有的骗子,就是专门装作纯朴农民的模样,口口声声说东西是从自家地里挖出来,或者祖上传下来的。还别说,真有很多人上当,甚至有不少上当的,还是闻名一方的大掌柜,足以见得这古玩行当的水之深。 面前这位老头虽然看起来的确是个农民,连脚上的泥土都如此真实,可大掌柜还是没有相信,逢人留三分,总是对的。反正这东西他看不准,直接不要就是最好的,降低风险。 “既然是好东西,那总有其他店愿意收的,老人家再去别地儿看看吧。”这位大掌柜还算是脾气不错,也没有直接点破,好声好气请这位出去。 对方也知道实在是不可能了,失落地收拾起东西,嘴上嘟哝着:“原本想买了这给我家二娃上大学的……” “老人家等等。”元晞突然出声。 楼下的人纷纷看过来,见着元晞走下楼梯,来到桌旁。 她对那老人笑道:“能让我看看吗?” 那老人简直喜出望外:“当然好了!”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将东西推到了元晞的面前,一副期待不已的模样。 元晞没有急着上手,而是转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这文宝斋的大掌柜。 大掌柜也没什么抵触的,反正不是自家的事儿,笑呵呵地道:“您请,我们不介意。” 有了这句话,元晞才将那老旧古朴的东西,拿上了手。 这是一尊铜质的观音菩萨像,明显的宋代风格,发髻高束,胸前一点璎珞,身披柔软天衣,跏趺端坐,左手托钵,右手高举作说法印。菩萨面容柔和,鼻眉相连,双眼半张合,长耳垂肩,慈悲心毕现。 但这菩萨佛像并不是特别的精致,衣带飘飘的地方,甚至显露出几分僵硬,表明了师傅的手艺并非特别精湛,首先就为这佛像打了一个折扣。 并且,这东西虽老,但没有到代,反而有些做旧的味道。 仅凭这一点纰漏,就足够让那位大掌柜的,对这东西拒之门外了。 不过,元晞却发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她是风水师,不是鉴定师,看的自然不是外体特征,而是望气。 虽然这佛像封得很好,但她仍然感受到了其中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气。若非到了望气术二境,恐怕她今天也得就此错过。 还有一点,这佛像的重量不对。 元晞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佛像,听到了其中空荡荡的声音,这说明此铜像应当是空心的。 可元晞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压手,根本不是一尊空心佛像应有的重量! 元晞心念一转,便问了那老人:“老人家,这东西我想要,你看什么价合适?” 那大掌柜的一直在旁边观看,见了元晞对佛像一系列的观察过程,心中早就有了判断,这位客人也许对古玩有点见识,但并不是行里人,她的各种手法都显得太过于生疏和外行了。这下又听到她问价,就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哪有人买古玩,一开口就确定地说自己想要的,不是把自己摆在对方面前,任人宰割吗? 这中间总得有个拉扯博弈的过程,虚虚实实,看不清楚,才好杀价呢。 那老人眼睛一亮,手一伸:“五万!”那声音叫一个干脆利落! 大掌柜看老人这手,就知道这人定然不是什么农民了,眉毛微动,想要开口说什么。 他侧脸瞥见那位男客人,也就是席景鹤,看了他一眼。 大掌柜瞬间就没了想开口的意思。 席景鹤虽然不懂,但他相信元晞,她要买这东西,总有她自己的道理。 何须其他插嘴? 元晞面色未动,哦了一声:“便宜点吧,给你一千。” 那老人瞪大了眼睛:“一千咋行?一千不行的!我要五万啊!” 演技还不错。那大掌柜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又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走眼了,毕竟元晞还价的模样实在是太纯熟了。 元晞悠悠而道:“老人家,您说这佛像是怎么来的?” 那老人一愣,支支吾吾:“……是我家中供奉的东西,为了我小孙儿读书才不得不变卖的。” “既然如此,也应当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对吗?” 老人连忙点头:“当然,据说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珍贵的喏,小姑娘你看着别给一千,五万多了还可以商量嘛。”他着急得很。 元晞又道:“既然你祖上传下来的,还供奉在家中的东西,又怎么会让这佛像满身尘埃?如若你家不是佛教徒,那这佛像上烟熏的痕迹,可是多年供奉才出来的。” 元晞一番话,让那老人哑言。 “可一千也太少了……” “五千吧。”元晞眼睛没眨,自己翻了五倍。 她是懒得多说了。 “好好,五千就五千。”那老人到了最后还是演技派,心疼得很的模样,拿着钱慢吞吞走出去了。 那老人一拐角,一脸肉痛的表情就立刻收了起来,摸了摸沉甸甸的包,嘿嘿笑道:“老子破庙里面捡来的东西,随便做做旧就能卖个五千,嗯,不错不错,最近的酒钱可算是有着落咯!” 刚刚还一副老实巴交农民模样的老人,这儿就甩着吊儿郎当的模样走远了。 文宝斋中。 那大掌柜的实在是忍不住开口了:“客人,不要怪我多嘴,您花五千买这东西,可能有点亏了。” 元晞捧着佛像,掂了掂,意味深长道:“亏不亏,还不一定。” 那大掌柜看得出来,这位不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显然是有自己想法的,便也没有多说,引着元晞和席景鹤上二楼继续挑选东西。 两人在桌前坐定,元晞说道:“这些东西我们看着不是很喜欢,能拿点其他的来吗?” 大掌柜的知道,人家这是看不上,便毫不客气地拿出了自己店里面最好的几件东西。 别说,这几件东西还真的是不错,元晞也看得兴致勃勃,最后挑中了一方太平有象砚台,寓意不错,雕工精美,制艺精湛,也合老爷子的心意。 东西不错,席景鹤也挺喜欢,便懒得还价,按着老板报的价,刷卡买下。 大掌柜的就喜欢这样的豪客,找了个好看的包装盒,仔仔细细的收好。他可记着之前客人随口提的一句,这是准备的寿礼呢,不包装得好好得怎么行。 东西买好了,两人没急着离开,找了一家茶楼坐下,这茶楼不仅有茶,还有各种茶点,只可惜不太符合席景鹤嗜甜的口味。 当然,对于元晞来说是刚刚好。 坐着闲聊的功夫,元晞刚好可以把买的那尊铜像拿出来看看。 之前端详的一番,已经让元晞有了一定的端倪,这会儿细瞧,很快就发现了铜像上不对劲儿的地方。 它的底座上,有一些混乱无章的线条,浅浅的,不是很明显,再加上被泥土遮掩了一下,若不是仔细看几乎不会发现。 元晞拿起桌上的纸巾,沾了水,轻轻擦拭了一番,才让这些线条看起来清晰了些。 只是,这些线条杂乱到没有丝毫头绪,就像是孩童的随手涂鸦。 “这是什么?”席景鹤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他对于元晞关心的东西,也是充满了兴趣的。 元晞漫不经心道:“我怀疑这个铜质的佛像可能并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而这些线条,也许就是解开谜题的所在。” 元晞的拇指轻轻在佛像上面摩挲着,突然一顿。 她摸到了观音菩萨头上的一个小小凸起,很难发现的一个小凸起。 瞬间福至心灵,元晞伸手按了一下。 没有任何反应。 “佛家比较特殊的数字是什么?”元晞随口问道。 “七?” 元晞自己也不太知道,便试着在上面一连按了七下。 她手中的铜像发出机关般的咔擦声,整个铜像也随之一震。 元晞手一滑,佛像直接滚落在地,滴溜溜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席景鹤连忙问道,探身就想要看元晞是否受伤。 元晞刚刚的确是感觉到手上一麻,才一不小心失手丢掉佛像的。 大概是……佛像中的那东西在抵触抗拒她吧。 “没事儿。”她说罢,又俯下身将那铜像捡了起来,捧在手上,翻过来一看。 铜像的底座果然发生了变化,刚刚响起的咔擦声就是来自底座上的这些线条。元晞之前这才知道,这底座看起来没有任何缝隙,浑然一体,但实则是几个小块拼组而成,而佛像头上的凸起便是一个机关,连按七下,这些小块也发生了变化,重新整合,组成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图案——佛家卍字符。 不过这个卍并不是单纯的卍字,而是由几个小的卍字,组成了一个大的莲花图案。 很明显,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密码锁,必须要解开这个莲花图案,才能打开这尊佛像。 元晞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来,只能失落地叹了口气,暂时将这东西收起来。 席景鹤看着元晞有些心不在焉,便扯开话题,拉开了她的思绪,也让元晞暂时没想这事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席景鹤开车到了元晞的小区外,等着元晞出来。 他本来想直接到元晞家门口的,却被元晞一口回绝。 大概是心虚,以前和席景鹤只是普通关系的时候,元晞一点也也不会觉得席景鹤开车送自己到家门口有什么不对,被爸妈看到了也是一派坦然——本就没什么关系,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反而是现在,席景鹤成了正牌男友,元晞反而特别顾忌这方面了,心态完全符合一个年轻女孩儿害怕爸妈看到男友时不高兴的想法。 席景鹤当然是想早一步突破这一步,能够彻底稳定下来最好。 可无奈他使尽了手段,说完了好话,元晞仍然一点没点头。 没办法,他只能顺着元晞的意思,毕竟来日方长。 元晞昨天就跟爸妈说过,要和朋友出去一趟,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里吃,方爸方妈还提醒了她,别忘了明天方易要回来的事儿。 元晞前脚刚出门。 “哎,老方,家里没油了,你去小区外面那个超市,买点回来。”厨房里面方妈喊道。 方爸一口答应,揣着钱,穿着一身运动服就出门了,一路小跑,就当锻炼了。 刚刚走到小区门口,他就看到前脚出去的女儿。 他扬手正准备喊住元晞的,却见她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车。 作为当爸爸的人,也许是在这方面尤其敏锐,他一眼就看到了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模样还有些熟悉。 等等,那,那不是那个叫小席的小伙子吗? 作为元晞唯一带回来过……虽然是一场误会,但还是的的确确上门做客过的,据说是晞晞的朋友,就算只见过一面,但方爸对那张脸也记得非常清楚。 叫什么来着?席景鹤! 方爸站在路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冲那个年轻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作为一个深知女儿性格的老爸,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笑容代表着什么。 一股热血冲上头,他差点儿就大步过去质问了! 结果,并没有注意到方爸就在路边的席景鹤,已经发动了车子。 这下更是气得方爸跳脚—— 自家宝贝女儿被哪儿来的猪给拱了啊? 好吧,在全天下老爸的眼中,女儿的男朋友,都是乱拱白菜的猪。 方爸一路都气鼓鼓的,越想越不对劲,顺手买了一桶油回来之后,进门就开始嚷嚷:“老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方妈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提着油又转身进了厨房。 方爸怒道:“我看到晞晞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真的?”惊喜又高兴的声音。 方爸愣了一下,显然是无法接受方妈这幅高兴的模样:“老婆,你这是?” 方妈推了方爸一把:“怎么,还不准我高兴高兴吗?我还以为要等几年呢,没有想到我们细细这么快就有了男朋友了啊!” 她双手合十,简直是惊喜不已。 这下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方爸已经快跟不上方妈的思维节奏了。 方妈又很快发问:“对了,你既然见到那个男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儿了吗?多大了啊?帅不帅?长得高不高?看起来穿得怎么样啊?对了,外表看上去人品怎么样啊?是不是优秀的啊?哎,不过我还是相信我女儿的眼光。”喜滋滋到不行。 方爸已经被一连串的问题给绕晕了,半天了,一拍脑门:“那人你也认识!见过的!” 几乎是瞬间,方妈的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形象:“天哪,是小席?” “对,就是那个叫席景鹤的家伙。”方爸咬牙切齿。 “太好啦!”方妈的眼睛亮晶晶的,“当初那会儿我就特别喜欢小席这个孩子,又高又帅的,又彬彬有礼,待我们晞晞也好,后来没听到什么动静,我还以为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就这么错过了呢。果然,还是我们家晞晞能干!” 方爸觉得已经彻底无法跟方妈交流了,丢下一句:“我打电话去问问晞晞。” 方妈一把拉住方爸:“你打电话干啥!” “问晞晞呗。”方爸已经迫不及待了。 方妈瞪了他一眼:“你着什么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既然晞晞没说就有她自己的道理,你慌个什么劲儿!” “我……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我!”方爸皱着眉。 方妈拧了他一把:“你看不惯什么,晞晞喜欢就行了!都这年头了,你还要搞个父母之命啊!晞晞都二十岁了,也该谈男朋友了,不然你要等她三十岁了再着急?那会儿可就来不及了!还是先下手为强!” 方爸被方妈说得被脾气了,只得怏怏进屋了。 而元晞还不知道,自己和席景鹤在一起的事情,已经被方爸方妈猜了个准儿,心里还盘算过,再等两个月,自己和席景鹤稳定了再带他回家去见爸妈的。 这话她也跟席景鹤说过了,席景鹤这才算没闹了,却开始算着两个月的时间了。 周老是闻名国内的大收藏家,他的大寿,就算周老本意是小办一场,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就行了,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来的又怎么只是几个亲近的朋友?客人上门不好拒绝,于是最后的规模和客人数目,多到惊人。 这么多人,在周老家办自然是不行了。 好在席景鹤早就有准备,提前将江州最好一家饭店给包了下来,无论多少客人来都没问题。 元晞和席景鹤的车子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家酒楼前面,络绎不绝的来往客人,而门口则是站着周家的几个亲戚接待客人。 其中一个元晞看着有些眼熟。 这个人不是她同校的那个,还跟她表白过的,叫什么来着? 元晞为了辨认愣了一下的片刻,席景鹤轻声提醒她:“下车了晞晞。” 元晞应道,推门下车。 席景鹤这会儿已经绕到她的旁边。 “走吧。”他伸出臂弯。 元晞笑了笑,也没有拒绝,挽着他朝着酒楼里走去。 正文 章150 寿宴 周老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外孙也只有席景鹤一个,但亲戚朋友却也不少,都是文化界的,从事的都是有关的工作。 周言诺是周家最小的孙子,可谓是最得宠爱,这个时候便不免被支到前门来迎客。 “你三哥来没?给他打个电话。”周言诺的老妈扯了他一把,低声吩咐道。 席景鹤虽然算是他们的晚辈,但周家的人,碍于席景鹤的特殊身份,没有谁敢真的把他当成晚辈对待。虽然周家书香门第,但世间无人能免俗,平时对他,倒更像是陌生人几分,毕恭毕敬的。 大概唯有周言诺这个小弟,完全是把席景鹤当成自己的哥哥,没有一点敬畏,这样反而更让席景鹤喜爱几分。 对此,周家倒是没少闲话。 周言诺当然从来都没有把那些闲话听进耳中过。 这会儿,听老妈让自己联系哥,周言诺小声嘟哝了两句,却也不敢违抗自家老妈的命令,正摸出手机来戳着屏幕呢,结果就看到眼角余光出骤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哥!”他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一个劲儿地招手,“咦?我哥还带了女伴?” 待他定睛一看,便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一股大难临头的强烈感觉席卷了他全身—— 那位……不会就是他嫂子吧? 他嫂子是元晞? 他还给他嫂子告白了? 要这事儿让大哥知道了…… 周言诺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有点不敢看大哥的目光,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谁知道他居然会这么倒霉,二十年了好不容易才遇见自己的心中女神,梦中情人,他自认为是上天的缘分终于到了,结果他的心中女神、,梦中情人却变成了他的嫂子。 他还来不及悼念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掐死在摇篮中的萌芽少男心,就不得不转而开始担惊受怕了。 “你这孩子愣在这儿做什么。”周言诺老妈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自己也随之走出几步,“阿鹤来了,阿诺快领你三哥进去啊。哦,对了,这位小姐是?” “我的女朋友,元晞。”他随口说道 席景鹤早就习惯了周家人待他尊敬有余却疏离得紧的态度,便也没有在意自己刚才俨然被当成外人的境况。 元晞微笑着跟周言诺老妈点点头:“您好,我是元晞。” 周言诺老妈慢了半拍,才满脸堆笑点头:“原来是元小姐啊,欢迎欢迎,快进去吧。阿诺!” 席景鹤睨了一眼周言诺:“缩在这里跟个鹌鹑似的做什么?” 周言诺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想要强装镇定,却头皮发麻。 他分出心神,偷偷看了元晞一眼,却恰好撞上元晞带笑的眼。 心里一紧,他迅速伸出手,递到元晞面前:“你好嫂子我是周言诺叫我阿诺就好了。”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儿的,殊不知他心底早就怕得成什么样儿了。 他无比忐忑,就担心这位嫂子随口一说,便将他告白的事儿扯出来……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我们见过吧。”元晞带了一分戏谑而道。 席景鹤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们见过?” 周言诺这会儿已经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惊恐万状地看着两人。 “嗯,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在学校见过一面。”元晞随口解释。 席景鹤不疑有他,更不知道自家弟弟竟然曾经做过觊觎自家嫂子的大逆不道之事,这会儿他也想起来了,元晞跟周言诺的确是一个学校的。 周言诺差点儿被吓死,亏得他现在还能撑起笑容:“对啊对啊,我们是校友,校友,哈哈。”他干笑着,无比尴尬。 席景鹤的目光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来周言诺有心事。 但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戳破,毕竟是外公的寿宴。 “那我带哥和嫂子上去吧。”周言诺走在两人前面,这个时候估计是心头放松了,嘴上也开始笑嘻嘻地问起元晞,“哥,我嫂子,二爷爷已经知道了吗?” 席景鹤悠悠道:“当然。” 元晞跟着解释了一句:“我与周老之前便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啊!”周言诺点点头,又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元晞挽着席景鹤的手,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家冷傲跟尊神似的,女色不沾,如今竟然沦陷在了元晞的手上,啧啧。 寿宴还没开始,宴会厅正一团热闹,一部分客人已经坐下,而还有一部分客人则走来走去与人寒暄。这会儿,作为正主儿的周老也还没现身呢。 席景鹤从外面进来,一眼就被宴会厅中眼力绝好的人给发现,兴冲冲地就想要过来给席爷打招呼。 说实话,今天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冲着周老是席景鹤的外公,这层身份来的。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就是为了席景鹤,这会儿总算是看到了相见的人,当然是喜出望外。 不等那些人过来。 席景鹤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便转头对周言诺说:“我去看看外公。”说罢,拉着元晞转头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周老当然是提前到了,但现在寿宴还没开始,席景鹤一早就吩咐酒楼方面要专门准备一间休息室给外公,所以他也清楚这休息室的位置,轻车熟路地便带着元晞过去了。 推开房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笑呵呵的周老,和周家的另外两兄弟,以及几个周家的晚辈,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笑意不断。 周老有三兄弟,周老行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周言诺的爷爷便是周家老三。 除了周老仅有一个女儿,如今只有一个外孙以外,周家老大和老三,都算是子孙满堂,后嗣不少。 这其中也有功成名就的,但跟席景鹤比,还是差了许多。 席景鹤带着元晞进门的时候,休息室所有人都朝着席景鹤看来。 “阿鹤来了。”周老笑盈盈道。 其他一些人也纷纷跟席景鹤打招呼。 席景鹤点点头,顺便一一给长辈打了招呼。 “晞晞?你和阿鹤一起……”周老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尚且没反应过来。 “周老,好久不见了。”元晞微微一笑,将手上的小袋子递了上去,“这是给您的寿礼,我亲手雕的。” 原本席景鹤让她与他送一份,就是之前买的那块太平有象砚台,昨晚就已经送到周老手上了。结果席景鹤提出这个意见之后,元晞却强烈拒绝了。 她从自己的一堆收藏中,找到了一块还没有雕刻的大红袍鸡血石,花了一晚上的时间,雕了一方印章,送给周老,也是格外用心了。 周老打开一看,脸上流露出几分喜爱之色:“鸡血石?还是大红袍的?晞晞,你这雕工也不得了啊!” 周老看到下面篆刻的自己的表字,只是很久以前,他随口提过一句,没有想到元晞就这样记着了,这会儿还派上了用场。 席景鹤说:“外公,您不是问我们为何在一起吗?”他将元晞的手紧紧抓在手心,“晞晞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他想起以前外公反对两人在一起的话,这会儿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孩童般得意的稚气笑容。 元晞站在一边,无奈地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 周老被吓到了,原本以为元晞只是单纯的是阿鹤的女伴,结果不仅仅是女伴,而是女朋友! “阿鹤你!”他又看了一眼元晞,叹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 就是担心以后啊。 只是周老也清楚,现在他这个做长辈的,开口说什么话也是不抵用的。 元晞脸色微动。 今天她来参加寿宴,看似镇定,实则心里高高悬着一块石头呢,担心的就是周老的态度。 虽然她知道周老很喜欢她,但这是作为对晚辈的一种喜爱,而不是对孙媳妇的,万一周老不看好她和席景鹤,反对两人怎么办? 如果真的到了这种,元晞也是束手无策。 但幸好,周老没有反对,眼中只是有些担忧。 元晞大概知道周老担忧的是什么,但是没关系,她和席景鹤会用时间来证明一切的。 对此,元晞很有信心。 在寿宴开始前的一会儿功夫,席景鹤已经拉着元晞,跟她一一介绍过周家的人。 周家人虽然是席景鹤的亲戚,但他们却并不能在席景鹤的交友甚至婚姻方面有任何的置喙能力,所以这会儿也是打量着元晞,然后对她表露出自己的善意而已。 一整套流程下来,也算是顺利。 元晞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到后来也熟悉了。 很快周家的人被打发了出去,连席景鹤也被周老叫到外面去了,只剩下元晞跟三老坐在一起聊天。 元晞能够和周老说到一块儿去,跟这两位自然也少不了话题。 她读过的书多,知道的也多,跟时下的普遍年轻人有很大的不同,面对老人的时候也非常有耐心,很快便让另外两位老人刮目相看。 刚刚还在担忧的周老,这会儿却是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样,大哥,三弟,我这孙媳妇儿不错吧?” “是不错,我家小诺要是能找回来这么一个媳妇儿,我可就安心咯。”周三爷捋着胡须,笑眯眯道。 正好走在门口的周言诺,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说到你,连路都走不稳拉。”周大爷调侃了小孙子一句。 周言诺尴尬地走到几位面前,却是看也不敢看元晞:“寿宴就要开始了,三位出去吧。哦,还有嫂子。” “嗯,好,走吧。” 正事儿来了,三人也随之起身,在元晞和周言诺的搀扶下,到了宴会厅,入坐主桌。 元晞还不知道自己坐哪儿,就被周老叫着,坐在了自己身边。元晞旁边的位置,才是席景鹤。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朝着元晞看来,揣测元晞身份的时候,就看到席景鹤走过来,也坐在元晞身边,与她低声说话,姿态亲昵。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周家未来的孙媳妇,也是大名鼎鼎席爷的女友。 元晞的家世背景更是被其他人百般揣测,一些还觊觎着席爷身边那个位置的家族,也是红了眼,偏偏有席景鹤在侧,又不能做什么。 不过,一场热闹寿宴下来,元晞就一路陪着周老,偶尔与周老聊上两句,倒也是清清静静的。 晚饭过后,元晞才回到家。 只是她一进门,就发现方爸方妈奇怪地看着自己,好像不断地在打量寻找着什么,看得元晞很是不自在。 “爸,妈,你们还没睡呢。”元晞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走到沙发出坐下。 “晞晞你……”方爸欲言又止,被方妈一个眼神压下去。 而方妈笑着问:“晞晞,你今天是跟朋友出去了吗?” 元晞摸了摸鼻子:“嗯,参加了一位认识长辈的寿宴,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位周老。”只是隐去了一小段而已。 但周老却的确是元晞跟方爸方妈提过的,因为之前,元晞经常到周老家去,出门的时候便用的这理由,方爸方妈都知道。 “哦!那位周老?今天大寿啊!”方妈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不断上下扫描元晞的变化。 元晞说的是大实话,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方爸方妈都瞅不出什么端倪,只能看着元晞上了楼。 走在楼梯上。 “对了,方易什么时候到?” “他今天的飞机,明天一大早就到!”方爸应道,顺便问,“晞晞你要一起去机场吗?” “嗯,好。” 而彼时,万里云层,某架飞机之上。 一个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黑色长裤,一双英伦镂空花纹皮鞋干净无尘,全身上下虽然没有什么独特的点缀和名贵的装饰,却仍然显露出了他的气质。 他拿着一本暗色硬壳书看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法文,他看得聚精会神,被书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显然与一年前的他,大相庭径。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将一块璞玉打磨得闪闪发光。 方易便是如此。 而现在,他回来了。 作为一个全新的方易,回来了。 正文 章151 蜕变 方易刚到伊顿公学的时候,其实很不习惯。 第一次出国,第一次面对各种金发碧眼的人,第一次远离父母远离家乡。 在来到英国之前,他还是非常期待的,可是真的到了这里,却感到了无比的寂寥与孤独。 在入学之前,他按照伊顿公学的惯例参加了一场考试,不出意料地得到了A,顺利进入伊顿公学,开始了他在英国的求学生涯。 来了这里之后,方易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眼界是多么的狭窄而可笑,找几个学生充当小弟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现在看来那些想法是如此的幼稚与无知。 第一次,方易在接触到了伊顿公学的各种精英,感受到他们身上那深入骨髓的优秀与气质,也深刻体会到原来精英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他自卑了。 但方易并不是一个受挫便难以爬起的人,相反,他越挫越勇。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能够打开这道门的钥匙。 他的蜕变,就此开始。 伊顿公学是全英最神秘、最顶尖、也是最有贵族气息的一所中学,王室子弟、政经界人士之子,最上流的1%,都曾经在这里就读,出过的精英人物更是数不胜数,它是如此优秀。 但同样,它也是严厉的,它要求学生时刻穿着端庄的燕尾服,无论酷暑寒冷,必须保持最完美的仪态与着装,声音开阔、身姿挺拔,伊顿要的,是真正的绅士。 方易一开始很不适应,但当这些成为习惯,刻进骨子之后,他开始改变的便是气质,从内而外的。 但另外一方面,方易很聪明,智商超高,这让他无论运动还是学习,都能够非常快地进入状态,这也让他更快地融入了其他同学之中。 早上七点半起床,晚上九点入睡,课程除了常规的英语、数学,还包括哲学、音乐、艺术等,一些贵族运动,还有伊顿自创的运动,也必不可少。 方易刚开始还跟不上其他那些从小浸淫在各种精英培养中的人,但当他整个人沉浸其中,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刻苦提升自己,放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家,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第二年,伊顿新生入学之后,全校进行了一场测验,他成为了十五个获得国王奖学金的人之一——披上披风,搬到了最好的宿舍,在专用餐厅用餐,免除五年学费,他的名字开头还加上了一个“K”! 这都代表着荣誉。 而至此,方易已经彻底改变,与一年前的他相比,变化翻天覆地。 …… 第二天一大早,在家中吃过早饭后,元晞就和爸妈一起去往机场。 方易坐的航班,抵达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而元晞跟方爸方妈,八点钟就到了机场,站在那儿等着。 好在航班没有晚点,八点二十的时候,准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实,当这个气质卓越的少年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不仅是方爸方妈和元晞,一眼就看到了他,机场内不少人也纷纷朝着方易看去。 这个少年,看起来穿得并不是多么的帅气华贵,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看起来再普通不过,衬衫的纽扣还很古板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但这样得少年,却从骨子里面散发着一股绅士精英的气质,他彬彬有礼的笑容,乌黑的头发,干净的脸庞,温和的眼睛,构成了这个气质迷人的少年。 方爸方妈看到变成这样的儿子,几乎认不出来了。 元晞也愣了愣,旋即轻轻一笑。 看来,当初她的心思没有白费,方易成长得很好。 方易不疾不徐地走到爸妈和姐姐面前,手上拉着一个黑色牛皮箱子,他开口,声音清澈干净,再也不是一年前的吊儿郎当—— “爸爸,妈妈,姐姐。” “小易!”方妈看到儿子熟悉又陌生的脸,情绪一时没有按捺住,抱着儿子就哭了起来。 方爸连忙上去劝。 方易虽然一脸无奈,却也低声劝起了老妈。 拖拉了许久,四人才终于坐上了车。 方易和元晞并肩坐在后座上。 元晞转头看了一下方易,淡淡而道:“还不错,你长高了。” 方易离开的时候大概只有一米七几,但现在身高却已经有一米八了。少年人正是发育的时候,又经常运动,自然就长得快了。 “当然,一年都没见了,我的变化是不是很大?”方易笑眯眯地看着元晞,风度不减,却多了几分少年气息,而他的眼中,分明多了些许依赖。 他刚到英国,孤独寂寥的时候,经常与他打电话聊天的,是姐姐元晞。 两人虽然联系得不多,偶尔视频,大部分电话,但是方易的一步步改变,都是元晞在他耳边的轻语劝道,让他顺利地走上了正确的路。 两人的关系完全不像两年前,元晞刚刚从山上下来,没有任何联系的姐弟俩,生疏得就好像陌生人。那时候,方易甚至还想要“打劫”他这个姐姐,结果反被元晞出手教训了,自己在家中的小皇帝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那会儿他们俩的关系,可是势同水火。 ——哦,当然,是方易单方面这样认为,元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想起当初的事情,觉得格外好笑罢了。 元晞轻轻笑出了声,方易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笑些什么了。 “是不是在笑两年前的我是多么多么的傻?”方易撇撇嘴,“好吧,我也知道当初自己很傻。” 元晞瞥他一眼:“你也知道?” 方易看了一下前座的爸妈,突然凑到元晞耳边,笑嘻嘻地说:“姐你的变化也有点大哦,是不是……恋爱啦?” 元晞目光一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口斥道:“别乱说。”但浮现于脸的那点小别扭,方易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方易一下子愣了。 他本来随口开个玩笑的,但很明显,他姐这样子可不是在开玩笑! 恋爱?难道是真的? 方易思绪飞转,已经开始不断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不知不觉,到了家。 中途一家人还去逛了超市,买了菜,以及大包小包的各种吃食,满载而归。 只是这一顿饭,元晞决定亲自下厨。 方爸方妈还没吃过元晞做的菜,本意也不想让女儿来劳累的,但是女儿和儿子把方爸方妈推到客厅,自己则在厨房里面一前一后忙碌起来的时候,方爸方妈的心底,也就只有欣慰了。 方易在伊顿公学磨砺一年,该学的都学了,不该学的也学了。 比如做菜,他也学了几手。 可是,英国菜纯熟黑暗料理,烹饪方法只有两种,放进烤箱,或者扔进锅里,总结两个字就是简单。跟我大中华料理相比,当然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了。 所以,方易学的两手相当于没学,也就只有给自家姐姐打打下手。 方易也不知道元晞烧得一手好菜,一开始还有些担忧,但看到元晞提着刀,快斩如飞,便瞬间明白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难道你不知道,在山上的时候,都是我给外公做饭的。”元晞轻描淡写地说,却不由得想起了在山上的日子。 清闲,却也快乐。 她更小的几年,吃过外公做的菜,那叫一个粗糙难吃。 后来她长高,够得灶台了,便开始自己学做菜。大概是她在这方面比较有天分,随便学学,就能够秒杀她外公的厨艺十万八千里,迅速夺得了家中掌勺的权利。 再然后,就一直都是她做菜了。 元晞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的,谁知道方易却沉默了。 “对不起,姐。”他突然说。 元晞手上还忙碌着,便也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什么?” 方易低下眼,有些失落愧疚地说:“对不起,当初本来应该是我跟着外公上山的,结果却是姐你替了我去。” 若不是方妈提,他也几乎忘了小时候对他来说跟噩梦般的事儿。 犹记得那个时候,完全陌生的外公出现说要带自己走,他哭闹到不行,死活不肯,最后还是姐姐站出来跟着那怪老头离开了。 那时候他虽然因为姐姐的离开伤心过一段时间,但更多地却是担忧那怪老头会回来把自己抓走,小小的方易好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恐慌中,时日久了才忘了,连那个离开的姐姐也忘了。 后来被方妈说起他才知道,方家姐弟俩必须要有一人站出来传承元家的,一开始决定的就是方易,自古传男不传女,是规矩。 到最后,却是姐姐替了他,在那孤寂的山上,跟外公一个老人,清清冷冷地活过十几年。 她没了童年,没了天真烂漫,只是呆在那山上,与老人为伴,十几年都没能出山过几次,能有什么乐趣? 直到这次他出国读书,才明白孤独的滋味。 小时候的姐姐,恐怕更难受吧。 方易少不了自责,总认为当初的事情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原本是应该他呆在山上的。 元晞却笑道:“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开心不开心呢?对于我来说,呆在山中反而是一种快乐,清静也是快乐。” 方易怔了一下,才笑开,宛若放下一个心结。 ------题外话------ 咳咳,看韩剧有点痴迷了,只码了三千,今晚先将就一下,嘿嘿。 正文 章152 姐夫 一桌丰盛的饭菜全部端上桌之后,方爸方妈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晞晞,这些……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方爸简直不可置信。 方易插嘴道:“当然啦,老姐那手厨艺,可谓是出神入化,啧啧,无论哪个男人娶了我姐都是天大的福气呢!” 他这么说,元晞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了席景鹤的脸。 阿鹤的厨艺好像比她好? 方妈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不错不错,我们晞晞的手艺比我这个当妈的还要好,嗯,真不错。” 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坐下来吃饭吧,小易,跟我去舀饭。” 方易哦了一声,立马跟在元晞后面进了厨房,端了四碗饭出来。 也许厨艺好甚至会体现在蒸米饭上,明明都是同一个电饭锅,但方家三人都觉得元晞亲手蒸出来的米饭特别香,软硬适中,恰好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菜虽然不是什么大菜,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菜的味道,的确算是一绝,元晞的厨艺毫无疑问是非常好的。 一顿饭,方爸方妈都吃得很饱,方易也是如此。 以前他饭后早就跑到沙发上躺着去了,这会儿却主动洗了碗,收拾了厨房,一切都收整妥当了,才来到客厅,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电视上新闻播报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落在那本满是密密麻麻英文的书上,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 方爸方妈一直观察着方易,他的变化让夫妻俩有些无所适从,却也如此欣慰,看到儿子从一个他们待之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坏孩子,在外国呆了一年之后,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当父母的,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 “对了,小易,我看你回来是不是没带几件衣服啊。”方妈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连忙问道。 方易抬起头,一脸疑惑:“啊?” “妈说你的衣服是不是不够,要不要你姐陪你去买几件衣服,你姐弟俩也好出去逛逛。”方妈说着,方爸也赞同地点头。 元晞正巧从楼上下来,听到方妈的话,也欣然答应了。 方易当然不可能有拒绝的道理,都这么久没回来了,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逛逛,有姐姐陪着他当然最好了。 “我上去换个衣服。” 方易上楼了之后,元晞在他坐的位置坐下。 方妈手上打着毛衣,高兴地说道:“小易的变化真大,是不是?” 元晞也点点头:“嗯,变得比以前好多了。” 方爸更是无比感慨:“是啊,没有想到到国外读书,竟然能够把一个孩子变得这么好,难道国外的教育就是要比我们国家的好?” 方妈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儿子可算是变乖了,省心咯。” 方妈方爸都是欣慰这种改变的。 谁不想自己能够有听话乖巧又优秀卓越的儿子。 现在的方易,已经完全能够达上这个标准了。 元晞微笑着听着爸妈聊天,过了一会儿,方易才从楼上下来。 他穿着一件休闲的圆领T恤,牛仔长裤,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笑起来的更是好看,完好地继承了方爸方妈的良好基因。不过他的眉眼,倒是更像元晞,两人站在一起,一高一低,很容易便能认出这是姐弟俩。 “我开车送你们。”方爸站起来就要送两人出去。 “算了爸,我们走出去打车就行。” 方易也说:“对啊爸,我和我姐这么年轻,走走路才好呢。” “说得也是,老方你待会儿送我出去买点东西。”方妈也开口了。 最后还是元晞和方易姐弟俩走到小区门口打的出租车,一路直奔江州最大购物中心天街,作为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这里聚集了无数国际大牌、潮牌,是江州最佳逛街地点。 …… 天街最大的购物商厦,也是前年才引进的国际百货,今年年初开业,为此引来数十个国际大牌的服装店在此入驻,整栋大楼从一层到二层,是国际闻名的大牌珠宝,三层到九层则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店,九层以上,则有不同国家菜系餐厅,还包括影院、咖啡厅,都是消费不菲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这栋楼便迅速成为江州最顶级的消费天堂。 而顶层办公室中,宽大柔软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冷峻男子,侧脸冷漠难测,摸不透情绪,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莫名给了人巨大的压力,令得会议现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 前方汇报业绩的经理更是忐忑不安,没有从大BOSS的脸上看到一点满意的神色,这让他心里没底,总有一种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完美的感觉。 但事实上,这个月的业绩已经比上个月增长了将近百分之四十,已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成绩,不能做到更好了,这一切都和他这个当经理的,在本月一手主导的几个商场活动有关。 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也莫名的,在那男子面前,都会战战兢兢,自我怀疑。 其实席景鹤根本没有在听这个经理的汇报情况,他看起来拧着眉,似乎有些冷漠不满,但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本来今天打算约元晞出来的,为此他还听了狗头军师,小弟周言诺的几个建议,决定进行一下普通情侣应当有的活动,改变一下他们固有的相处方式。 这叫什么呢?哦,寻找新的激情。 虽然他觉得周言诺这个狗头军师的话完全不可信,但在他怀疑的时候,已经快速地翻完了几本如今市面上最火的基本恋爱宝典,名字千篇一律,都是诸如《如何成为恋爱高手》、《约会最重要的100招》、《五十条让你完美掌控女友》之类差不多的。 好吧,在看完之后,他也动摇了。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可惜,今天早上给元晞打早安电话的时候,却得知她弟弟今天要从国外回来了,所以见面只能推到明天了。 为此失落不已,却又不能表示任何意见,反而要表现出一副大气爽朗不在意模样的席景鹤,只能将推了很久的工作提上日程,其中就有到这家由他亲自投资的百货进行业绩调查的行程。 他实在是百无聊赖,手上拿着的钢笔,轻轻转了起来。 坐在他右下首的一高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大BOSS这是在转笔? 他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可惜席景鹤完全没有在意。 “席董,您看这……”他不由得开口,仍然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席景鹤到没冲着他发火什么的,只是淡淡抬起眼,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看到这份报告中,珠宝销售方面的业绩一直没有太大起色?” 不是责问,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席景鹤左下首的CEO却立马垂下头:“抱歉,席董,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 销售部门的经理也迅速站起来:“我们会迅速制定新的销售策略,转变珠宝销售方面的弱势。” “我可以期待?”席景鹤靠在沙发椅上,目光淡淡地扫过,却沉重如山。 那经理已是大汗淋漓:“不会让席董失望的。” “但愿如此。”席景鹤说完这一句,便骤然站起身。 “会议结束。”一直站在席景鹤身后的杜和,开口宣布一句。 其余人愣了一下,才纷纷站起身来。 “这位大BOSS太吓人了!” “是啊,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结果谁知道这么年轻,却还是气势逼人,你看我这汗!” “我也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啊。” 席景鹤不在乎自己带来的效力,他从会议室走出来,便有一个美艳性感的女秘书走到他的身边,嗲声嗲气地问席董要不要到下面商场巡视一下。 席景鹤看也没看她,从她身边走过。 杜和伸手拦住这女人:“麻烦离远一点。” 那秘书瞪了他一眼:“你算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杜和什么都没说,只是在CEO从会议室走出来之后,对他说了一句:“请让这位小姐离开。” 那CEO一愣:“好的,杜助,我知道了。” 杜和点点头,离开了。 那秘书嫣然一笑就想要凑到CEO旁边,可以往对她笑脸盈盈的CEO,此时的表情却很是冷漠。 “你被公司开除了,今天就走人。” 那美艳秘书深受打击,完全没反应过来。 公司的高层一个个从她身边路过,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虽然中途有一个不长眼的女人打扰了一下,但原定的巡视商场还是要有的,席景鹤表达了这个意思之后,各路公司高层便浩浩荡荡地跟在他的身后,坐着电动扶梯从最顶层下来,一一巡视。 在工作方面,席景鹤还是非常认真的,更何况这是他在江州最大的一笔投资,尽管对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不过在江州,关注一下也是好的。 浩浩荡荡的公司高层从楼上下来,整栋楼的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就怕在高层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是走在最前面那个男人让他们愣住了——这人是谁?传说中今天到公司来的大BOSS? …… 同一栋楼,四楼一家男装店,方易挑了几件衣服,正在身上比划呢。 “姐,你觉得怎么样?”他转头问元晞。 那接待两人的营业员笑脸满盈道:“先生穿这几件衣服都非常适合,我们这个子品牌就是专门主打年轻人服装的,而且先生你的身材好,穿这种衬衫最是能够撑起来的。” 元晞也点点头:“嗯,不错,你进去试一试好了。” 方易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元晞留在外面,慢慢转悠了起来。 最后,她在一件鸡心领的白色薄针织套衫前停了下来。 “小姐是要选给你的弟弟吗?不过这件衣服比较适合年龄稍大几岁的人穿。”营业员实话实说道,倒没有什么衣服都给元晞推荐,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卖出去一样,诚恳的样子倒是让元晞颇为满意。 元晞便随口解释了一句:“我给我男朋友看的,不过他平时很少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换她以前,哪里会注意到给别人买衣服这种事情。只是现在,她站在这件衣服面前,莫名就想起了席景鹤,觉得衣服很适合他,便起了买给他的心思。 那年轻营业员:“小姐您的男朋友一定很帅气吧,那您可以买下,这件款今年国内只上了两件,另一件已经卖出去了,这件是最后一件了,是非常值得购买的……” 元晞没有注意去听营业员的夸夸其谈,只是把这件衣服提在手上,想想了一下穿在席景鹤身上的样子。 不知道会不会很暖?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营业员好奇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将衣服递给对方:“包起来吧,等会儿和我弟弟的衣服一起结账。” 营业员笑眯了眼,这对她来说可都是实打实的业绩。 正好方易从试衣间走出来。 元晞迅速走上前去。 …… 席景鹤走到了五楼。 巡视的过程,他是有点漫不经心的。 他目光一动,恍然在对面楼下的一家男装店中,看到了像是元晞的身影。 但只是一晃眼,对方就不见了。 也许只是背影像的人? 席景鹤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任何和她像的人,似乎这样,属于他的东西便被夺走了一般。 但他身后的杜和却是心底咯噔一下,不安起来。 不同于席景鹤的恍惚一瞟,他是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对面楼下男装店中站着的人,就是元姑娘。 重要的是,她还和一个年轻帅气的大男孩站在一起! 元姑娘那样淡漠随意的人,居然会冲那个男孩露出笑容,仅仅这一点,杜和就判断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是,这样的消息他显然不敢透露给席景鹤。 万一…… 他可不想看着爷,再回到以前那种阴暗寂寥的日子中去。 在席景鹤的目光瞟了一下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还好,没看见。 这一点杜和倒是没有怀疑,因为以爷对待元姑娘的态度,这会儿必然是已经冲到楼下去了。 但杜和没有彻底心安,他还在盘算着,到底要怎样才能避免爷看到那样一幕,又纠结这种事情不能让爷蒙在鼓里。 纠结的时候,席景鹤已经下到四楼了。 这次,席景鹤不再是晃眼,而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男装店中,隔着透明玻璃落地窗,元晞站在那儿,手上提着一件衣服,递给营业员。 元晞! 他一惊,没来得及思考,只是惊喜的时候—— 眼中的元晞蓦然转身,似乎看到什么人,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走上前去。 只是那人被挂起的衣服挡住了,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的。 席景鹤顿时皱眉,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一众高层想要快步跟上,却被杜和拦下来了。 “席爷看到一位朋友了。”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些外人不要去打扰了。 某人问:“那我们……” “今天到此为止吧,接下来席爷应该没有时间了。”毫无疑问,见了元姑娘的席爷,是不可能再转身投入工作的。 杜和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助理,但他是席景鹤的助理,协助他打理了所有的事务,而这栋楼只是席景鹤无数产业中渺不起眼的一个,这里的CEO也不敢轻易招惹杜和。 天子近臣,无人敢犯。 席景鹤走到那家店门口,便看到元晞踮起脚,为那低下头的男孩儿整理衣领,那亲昵的动作甚至是对自己都没有的。 他没顾及那个人长什么样,只觉得巨大的嫉妒心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撇开笑脸盈盈想要接待他的营业员,他走过去—— “晞晞。”他声音低沉,倒是没有火气。 元晞转过头,有些意外在这里居然看到他:“……阿鹤?” 方易也抬起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那眯起的眼睛不怒自威,比他学校中为威严的教授都要恐怖几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皮发麻,脑袋空白。 元晞的手被席景鹤握在掌心,他抬头冷冷地看着对方这个青涩的男孩儿,自我介绍也是霸气无往,碾压全场:“我是晞晞的男友,席景鹤。” 方易听到“男友”两个字,哪里还有半分害怕之心,一下子便炸了,怒吼道:“男友?姐,你有男朋友了?!” 元晞一脸无奈地按着额头,原本想要隐瞒的。 “姐?”他也是一愣。 迅速端详了一下,他才蓦地回忆起这张脸,跟记忆中资料上的照片对上了号儿,不正是元晞的亲弟弟方易? 哪里还能气场全开,席景鹤迅速收敛,意识到了和小舅子打好关系的重要性,伸出手—— “很高兴见到你,方易是吧?我听你姐说过。” 倒是和上一句气场十足的自我介绍接上了。 方易却皱着眉,大为不满:“你别以为就这么轻易可以做我姐夫,我和我爸妈都还没同意呢!” “哦,小易,你饿了吗?”冷酷寒冬瞬间化为和煦春风,席景鹤脸上的笑容简直是阳光明媚,平和近人。 正文 章153 小舅子 席景鹤这些天来,看了那些秘籍宝典,也深刻意识到了打入敌人内部的重要性。 谁知道,一上来就搞了个乌龙,还跟跟自家小舅子对上了。很明显,自家小舅子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也就只有后期弥补了。 于是,他善意的提出一起吃饭的邀请,笑容如沐春风。 方易却瞪着他:“我不去!” 元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想要岔开话题,便转头对那营业员说道:“我弟弟刚才试的衣服都包起来吧。” “哦?哦……好的!”那营业员连忙将方易刚才试过的衣服收拾起来去扫价,也迅速远离这个明显的是非之地,看样子是大大松了口气。 而杜和刚好到门口,看到席爷在那儿站着,并未发怒,而是笑吟吟的样子,先是松了口气,可随后就疑惑起来,走上前去,听了两句,才明白这乌龙的状况,和双方的关系。 “姐,衣服都买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方易说着,目光却紧紧盯着席景鹤与元晞紧紧握着的那双手。 放开,放开,放开…… 他的眼神炽热而尖锐,都快要把席景鹤手背上的皮给戳破了。 元晞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了,便对方易说道:“还是,一起去吃饭吧?” 方易不满喊道:“姐!” 元晞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走吧,我饿了。” 方易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元晞拒绝了席景鹤想要付钱的意思,自己刷卡付了账之后,便和方易、席景鹤一起,身后还跟了个杜和,直接到了楼上的一家西餐厅。 其实这会儿正是下午,还没到晚饭时间,而这家餐厅并不在非就餐时间提供食物,杜和走到了其他地方去之后,元晞三人找了个空位置。 元晞是第一个坐下的。 席景鹤下意识想要走到元晞身边坐下,谁知道一个灵活敏捷的身影突然从旁里快步冲到了他前面,在他之前坐到了元晞的旁边,还意志满满地冲他挑挑眉。 虽然这只是孩子的稚气行为,他也不应该为此动容的,但席景鹤的心头还是很快地掠过一丝不满,只是碍于对方是元晞的弟弟,而无法发作罢了。 好吧,只要牵扯到元晞的人和事,他觉得自己的宽容心都能够成为无限度。 只有无奈地在两人的对面坐下。 这一瞬间,他觉得独自一人坐着的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寂寥…… 元晞拍了拍方易的肩膀,然后抬起脸,冲着席景鹤露出一个无奈又暖暖的微笑,笑眼弯弯的,盛满了对弟弟的包容,和对席景鹤的温和。 席景鹤心底的那是孤独迅速一扫而光。 他又满血复活了。 服务员走到他们一桌前,来者是个年轻女生,双颊绯红地看了看席景鹤又看了看方易,简直是两眼冒桃心儿,快要沉醉在两个极品男神的气场中了。 哦,还有那位美女,虽然稍弱一些,但三人坐在一起实在是养眼,而且也让人生不出嫉妒的心来,仿佛本应该如此。 “菜单?你好,菜单在哪儿?”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反映,方易不得不加重的音量。不过他的性情的确是得到了很大的磨练,至少耐心好多了。 那年轻服务生顿时反映过来,窘迫不已,还好对方没有追究她的失责,笑着接过了她递过去的几份菜单,免去了被经理扣工资的命运,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您好,几位想要吃点什么?我们提供的下午茶套餐系列,包括任选咖啡,任选蛋糕。还有一些甜品单品,这几款都是我们特别推荐的……”进入自己的工作状态,年轻服务生也侃侃而谈起来。 “喝咖啡吗?”席景鹤细心询问,当然,主要针对的是方易。 方易冷淡地回应了一句:“随便。” 席景鹤也不恼,元晞刚才的笑容抚平了他心底所有的毛躁,这会儿便点到:“那就三杯拿铁。”随后他又翻着菜单,点了几分蛋糕。 “点这么多,我们会不会吃不完?”方易并没有浪费的习惯。 席景鹤挑挑眉笑着没解释,而元晞却是知道他:“你点你自己要吃的吧,刚才点的都是阿鹤自己吃的。”她说着,也随便点了一样看着不是很甜腻的蛋糕。 方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喜欢吃的甜的?”又找到一个反对的理由了,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喜欢吃甜的东西呢? 年轻服务生收单走了之后。 “你是伊顿的吧,还没毕业?”席景鹤慢悠悠地说道,主动开口,掌控节奏。 方易警惕地看他,怀抱恶意揣测:“你怎么会知道?”该不会背后去调查了姐姐的家庭情况什么的吧,他就知道这种男人,看着就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席景鹤却解释:“你姐告诉我的,我也是伊顿毕业的,算是你的学长。” 元晞瞥了他一眼。 席景鹤的演技倒是不错——她可是清楚,当初伊顿公学会向一个没有提出任何申请的中国学生方易,发出邀请函,以赵升的能量是绝对做不到的,而唯一有可能性的人,是席景鹤。 便是他一手把方易推进了伊顿公学,不过这对方易的改变很大,元晞也乐见其成。只是现在,席景鹤倒是把不知道的模样,装了个十成十了。 方易却是一下子尴尬不知所措了。 在伊顿,学长与学弟之间的划分显然无比明显,他便听几个同学说过,出了伊顿之后,与人结交不是看家世,而是论伊顿学年,学长学弟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第一次跟人论伊顿学年的时候,居然是跟这个疑似未来姐夫见面的时候…… 哦呸!说什么呢!这个男人看着就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肯定心思不单纯,说不定对自家姐姐别有企图,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未来姐夫?! 不过,方易不好表现得跟刚才一样抵触了,伊顿的规矩还是规矩,冲着席景鹤还是喊了一声学长好。 席景鹤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元晞甩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儿。 元晞失笑。 而席景鹤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选择把小舅子送进伊顿公学,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既然都论资排辈了,有了伊顿这个开端,席景鹤便算是找到了话题。 他是何等精通说话艺术的人,方易这个人的确是聪明,但聪明体现在智商上,而不是情商之上,他还年轻,还没有什么阅历,情商什么的自然是被席景鹤这等人物秒杀,很快就被席景鹤带动了话题,说起了在伊顿的事情。 他还有些迷糊呢。 一开始他不是还非常抵触这个席景鹤的吗?怎么突然自己就主动说起伊顿的事情了? 还疑惑了不到片刻,席景鹤适时地接起话题,方易又被拉跑了节奏,话语间彻底被掌控,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对席景鹤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了。 这显然太不对劲儿! 方易又直觉,却说不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而元晞就坐在一边默默的喝咖啡,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服务生送餐过来好几次,都没能打断两人的对话,看起来是谈得不错了。 最终,姐夫与小舅子的第一次见面,以小舅子被彻底掌控节奏而结束,完败。 直到席景鹤开车把两人送到家门口了,方易还有些后知后觉地怀疑起席景鹤的态度了。 “小易,今天和你聊得很愉快,下次见。”席景鹤对方易微微颔首。 “哦,好的。”啊?他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这席景鹤虽然看着不简单,但的确是一个非常有内涵的人,而且在刚才的谈话中,他也知道了,席景鹤就是那传闻中的风云学长,伊顿历史上最牛掰最优秀的,K·西恩。 TheKing! 伊顿之王! 就算一开始方易对他有抵触的心里,但听到这个事实之后,难免会好奇。曾经了解过这位伊顿之王历史的人,无一不会对他生起崇拜之心,方易也不会例外。 虽然方易在十分坚持地坚守阵地,但在悄无声息之间,铜墙铁壁还是钻开了一条缝隙。 而,来日方长。 走在幽静的小区中,方易原本落下了几步,又快跑着追上了老姐。 “姐,你怎么不让那席景鹤直接送我们到家门口?”他只是疑惑。 元晞:“呵呵。” 方易一下子明白了:“哦,我知道了,爸妈在家,你是不想让爸妈知道?” 元晞点头承认,又对方易嘱咐道:“对了,你见了阿鹤的事情暂时别跟爸妈说。” “为什么?”方易故意问。 元晞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再等一段时间吧。” 等她心安,等她能够彻底放下那所谓的生死劫之后。 方易却以为元晞这是还没有确定与席景鹤的关系,而未来都是充满不定性的,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什么意外? 原本因为今天完败,而有一丝丝低落的心情,一下子便高兴了,瞬间感觉自己扳回一局! 哼哼,要修成姐夫的路,还早着呢! 方易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自家老姐就交给别人! 正文 章154 所谓转变 席景鹤在有了女朋友之后,画风转变极快。 以前是狂霸酷炫拽的神秘世家继承人,霸道总裁,高冷男神,但是现在在女友元晞面前,却完全黏人得紧。 两人每天早上早安电话晚上晚安电话已经是基本,而两人没呆在一起的时候,席景鹤隔两三个小时便会给元晞打电话,每次通话分钟数都在半个小时以上。 席景鹤浸没在这种被恋爱洗脑的男人状态沾沾自喜。 而元晞虽然意外自己的改变居然会这么大,每次和席景鹤打电话都觉得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这显然是以前的她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但她并不讨厌现在的感觉,反而很享受。 人生总是要去体会一些与自己不同的事情,按部就班不是快乐,也许反而会在不同中寻找到不一样的幸福。 元晞到家之后,席景鹤的电话十分准确就打了进来。 “到家了吗?睡了没?” 元晞看了看腕上手表:“我现在可才进房间十分钟。” “看来我的电话来得有点太快了,下次晚一点。”席景鹤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妥的样子,很快扯到另外一个话题,“怎么样?今天我在弟弟面前表现得如何?” 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好像是急于得到夸奖而邀功的孩子。 元晞莞尔一笑,在床边坐了下来:“你很好,阿鹤,你真的很好。” 看到席景鹤因为她做出一点一点的改变,做了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她觉得是如此的高兴,心脏好像被填得满满的。 “是吗?”席景鹤很高兴,元晞温柔的语气更是让他高兴,“那小易对我评价如何?” 元晞歪了歪头:“……这个……” “好吧,我知道了,今天看那小子的态度我就知道了。”席景鹤扯了扯嘴角,想起今天方易执着地“抢位置”行为。 在餐厅的时候抢元晞身边的位置,他还能因为自己坐在元晞对面而能够更清晰地看她而自我安慰。但是在回来的路上,这家伙还要抢副驾驶座的位置,偏生把自家女朋友挤到了后座! 虽然方易的行为很幼稚,但是席景鹤的反应同样少不了幼稚。 比如现在对方易这个难缠小舅子的记仇。 元晞听到席景鹤万般无奈,却又咬牙切齿的语气,一下子明白了席景鹤现在的心情,不由得哑然失笑。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是看戏看得很高兴的,也觉得很好笑。 “不过,我让小易暂时不要告诉我爸妈,他见过你。”元晞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这个事实。 其实她有点担心,席景鹤会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 因为上次他便因为元晞说,过段时间再让席景鹤和自家爸妈见面,而耿耿于怀许久,慢慢的才接受,要是现在提起的话…… 谁知道,席景鹤竟然无比赞同:“的确不能告诉。” 元晞还以为席景鹤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谁知道他话锋一转—— “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在爸妈面前抹黑我。” 好吧,他无比自然地叫着爸妈的时候,元晞已经无奈到不想去纠正了,随他高兴好了。 “对了,明天要见面吧?”席景鹤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元晞想了想:“明天……可能不行。” “你明天有事吗?”那计划岂不是不能实施了? 元晞解释道:“我要去一趟我的元楼,看看情况。”她都回江州两天了,可自己在江州唯一的产业却没去看过一眼,也实在是不行,必须抽个时间去看看,元晞今天都已经给方经理打过电话了,不能失约于人。 席景鹤听她这么说,便提出自己陪她去。 “你不是要忙工作吗?”元晞疑惑。 她也是知道,席景鹤这次回江州,也是有几件事情必须要处理的,她没有详细了解,却听席景鹤提起过。 席景鹤随口道:“工作?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 而站在他身后的杜和默默流汗——爷,您的工作都已经堆积如山了,您不愿意搭理,苦的可都是我们这些身边人啊! 但席景鹤显然是一个不知道体谅下属心情的坏上司,随口胡诌自己空闲时间多,工作处理完了,又满口答应下了元晞第二天陪她去元楼,彻底无视了身边那些人心中的怨念。 第二天早上元晞照样让席景鹤把车停到小区门口,自己则是走出去上的车。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正是方爸方妈。 “你确定晞晞今天是跟席景鹤一起出去?她不是说要去元楼吗?”方妈是知道元晞开了一家元楼的,不过只当做是普通的茶楼,也没有去元楼多管闲事、指手画脚。 此时的方妈戴着太阳帽,帽檐压下来完全地遮住了她的脸。 而与方妈同样躲在树丛中的方爸,也是戴着这样的帽子,还是同色情侣款。 “当然,不是跟那家伙出去是跟谁?哼,我看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鸟!”方爸义愤填膺,双眼都要冒激光了。 方妈用手肘撞了一下方爸:“说什么呢!我看那小伙子不错,人也挺谦逊的,长得又帅。”后面这个应当是重点。 方爸懒得多说,目光紧紧盯着女儿的背影,却又不敢跟得太近。 两老显然很意外元晞的敏锐,短短一段路,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发现了,亏得两人身手矫健、速度灵敏,才得以从元晞眼下逃脱,而没有被发现。 两人一直跟着元晞到了小区门口。 席景鹤这次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站在车边等元晞,看样子已经站在那里有一会儿时间了。 方妈看到席景鹤那小伙子的目光,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家女儿,在晞晞走向他之后,更是露出暖暖的笑容,而席景鹤容颜的杀伤力自然不用多说,让方妈离开沦陷在了那笑容之中,彻底成为了预备女婿席景鹤的忠实饭。 而方爸却看得牙痒痒,要不是方妈眼疾手快拉住了方爸,估计他都已经冲上去分开两人了。 “不行!不能在一起!” “哎,两人在一起真是太配了!” 意见不合,暂时以僵持结束。 …… 元楼这个地方,其实也就是元晞的一时的想法而定下的地方。 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善的发展路线,而后来,作为老板,也是元楼灵魂人物的元晞,转眼间又离开了,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元楼,转眼便沦为普通的会所,尽管是为高端人士提供服务的,但它的弊端仍然可见。 元晞虽然聪慧,而且颇有计策,但这方面更多的是体会在风水上,在普通世俗事务上,她是一个完整的新手,对商界一无所知,如此贸贸然闯入,必然是要吃亏的。 她也不是万能的。 还好,她身边还有一个方琳方经理。 一开始方经理的能力并没有在展现出来,顶多是将元晞这一亩三分地儿打理得不错,这样的表现虽好,可远远没有高到足以让赵升这样的商界大佬,重视到说能人的地步。 可在她慢慢了解了元楼的业务,又花了大把时间来了解了风水行当的事情之后,震撼于风水这个行当来钱之快,得以牵扯的人脉之广之后,她便迅速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对元楼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 之前的元楼,在元晞离开之后,就是一个普通的茶楼,接待一些客人,但营业额不高,比起购买这个地段的价格来说,完全是属于亏损的状态。 但是方经理却抓住了元晞风水大师身份的这个卖点,一手将元楼打造成了会员制。 并不是普通的会员制,而是让元楼,成为一个表面上的会所,实际上却是各种风水疑难问题的解决之地,而元晞是主打的风水师,只要成为了元楼的会员,便可以挂牌要求元晞解决,只是是否接单,就要看元晞自己的心情了。 不过,在会员制之前,就应该有相当的门面才对。 为此,方经理在得到了元晞的赞同之后,花了半年的时间,请了著名古建筑大师,来对元楼进行规划改建,元晞得知后,阔绰地买下了附近的几块地皮,顺手将这里扩大了规模。 半年的时间进行漫长而细致的精雕细琢,却是让元楼,在这江州的繁华地段,成了闹中取静,别有洞天的园林建筑。 连那位邀请来的古建筑大师,都摇头称赞。 称赞是因为这里的完美,而摇头却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巅峰之作,以后恐怕再也创造不出这样极具灵气的作品了。 在元楼建成之后,甚至有好几拨人前来询问元楼建筑的价格,希望主人可以出售。 答案自然是拒绝,但由此也可见得元楼改建的成功。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元楼的本质,是一家以风水为中心的会所。 而这样的会所,得以支撑,完全是靠元晞这个风水大师的名气。 元晞虽然解决了几个大案子,但毕竟根基未深,名声也还没有传出去,大家比较知晓的,也就是江州这个地段了,而且相当一部分还是属于将信将疑的观望状态。 所以方经理的这个构想的确是非常好,只是一开始的发展并不是怎么顺利。 ------题外话------ 其实后面对元楼的改动,是因为当初对元楼这个设定的部分不合理,如今有了新构想,才会有这样的情节,若有不合理或生硬之处,请谅解一下~ 正文 章155 元楼发展规划 说白了,就是元晞的名气不够,让人信任的履历不够。 现有的几笔改造,虽然都算是神来之笔,堪称一绝,但这样的积累,还没有到达足以让人求贤上门的地步,更何况,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当初江水一色楼盘带来的热潮,已经慢慢过去了。 至于那些门庭若市的风水师,哪一个不是年过半百,积累多年,才达到如今的声望。 若说元晞的元楼,风水圈中知晓了,恐怕不知道多少在等着元晞栽跟头,等着看她的笑话。 之前元晞的每个单子,可以都说是自己找上来的,一些风水师想要作祟,都找不到地方,元晞手段着实是通天。但他们虽然做不了怪,可看戏总是可以的吧。 在元晞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为江州的风水圈子所不容了。 这多方面的因素一叠加,最后造成了元楼发展的举步维艰。 还好有赵升帮忙牵线搭桥。 后来,刘浩德、林远富,包括苏萌的父亲苏中平,也加入了这个中间人的角色。 如此,多多少少为元楼在江州一些知情人眼中,蒙上一丝神秘色彩,也增加了几分威望,难免有好奇心重的,来试水。 元楼采取的是会员制,会员等级从银卡也就是普卡,到更高层次的金卡,甚至是白金卡,这些的定价分别是五万、十万、五十万,一年。 最后五十万的价格,在一些仅仅是好奇的人眼中,自然就是狮子大开口了。 为此又推走了不少人。 但仍然有一些办理了普通的银卡,决定试试水。 但是作为中间人的几位,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顶级的白金卡,五十万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却能够拉拢元晞这么一位大风水是,已经超值了。 而这些会员的等级,也代表了他们单子受理程度与范围的不同。 普通的银卡,提交单子中,风水问题仅限于解决。至于寻龙点穴,布置风水局这样的大手笔,就是金卡的范畴了。而白金卡,则囊括了所有要求。 受理时间也是根据会员等级来的,等级高的,自然优先。 其实据说还有一种黑卡,并不定价,仅仅是送出手,却是一个大人情。因为在元楼出示黑卡,可以要求元楼的任何一位风水师,立即出面接手解决,便是什么风水问题,都可以解决! 此处值得一提的是,元楼的风水师,并不会仅仅只有元晞一个。 元晞是把元楼当做元家家族的一种新的发展方式,要为未来考虑,如此,还可以邀请其他风水师入驻元楼,算作元家的客卿,元楼则是沟通风水师与元家的重要途径——可以说,这是最快聚集力量,发展元家的方式了。 总之,方琳经理提出的一些现代化的,适合元楼发展的方式,再结合元晞自己的构思,慢慢融合,却是在未来世家凋零没落的时候,发展出了一条全新的康庄大道,元楼也就此发展成为一个势力、人脉、金钱,都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元楼的名字彻底钉在了风水发展的历史上,也成为元晞未来名声中,光辉璀璨的一笔! …… 元晞一直都觉得自己气运是不错的。 这一点最强烈的体会在,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做不成的,好像老天都在冥冥之中帮了她一把,推动着她构想的完成。 比如,正当元晞发愁,到底要怎么样才找到一位合适的风水师,成为元楼的第一位客卿的时候,一个在合适不过的人,就送上了门。 彼时元晞正在冷冷清清的元楼内部走来走去,观察这个大为改观,也是属于她的地方。 席景鹤没有跟着来,他虽然喜欢腻缠元晞,却不会控制欲太强。 他反而会适时地留给元晞空间,就像是现在元晞巡视自己的产业时,他没有任何插手。 元晞和席景鹤之间的相处,是分别保留有各自的余地的,席景鹤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在元晞没有开口向他求助之前,他是不会贸贸然插手元晞的事情,毕竟元晞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不需要他过多置言。 此时的元楼,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因为除了坐在大厅喝茶的席景鹤,也就只有跟着元晞的这几个人,以及几个打扫的阿姨了。 元楼虽然已经有了寥寥几位会员,但仍然显得无比的冷清,元楼中的成员,在秦二哥跟着元晞去了京城之后,也就只有方经理,以及当初在这里实习,现在已经转正的秦茹、林瑶瑶,三个女人而已。 阔别一年,秦茹和林瑶瑶看着元晞的目光有些陌生,却少不了敬畏。 她们是元楼的成员,也是最为清楚元楼的主人,元晞这位风水师的能量的。想当初她们还嗤之以鼻,可真的接触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在科学之右,还有一条玄妙深奥的路,冥冥之中解说着天地之间的大行道理。 元晞缓缓踱步而行,她的长裙及踝,随着行走的动作而轻轻飘荡,更是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气流,在她的脚胖旋转欢腾,卷起她的裙摆飞扬。 走在她身后的方经理与秦茹、林瑶瑶三人,却是一脸的诧异。 她们没有感觉到任何风啊? 走在最前的元晞微微笑了。 自从踏入望气术第二境界,她便感觉到自己对天地生气的操纵,越发的得心应手、如臂挥指,而且,也更加亲近了。 就像现在,这些生气自己就会争先恐后地跑到她的身边聚集。 当然,前提是要在此地生气充沛的情况下。 原本此地是葫芦形,吸纳生气。可一番扩建自然是破坏了葫芦的形状。但这个时候,元晞发来一张图纸,很简陋的一个雏形,却要求工程必须是在规划的范围内。 元晞的粗糙图纸给了那位古建筑设计师一些灵感,灵光一现地将此地的建筑按照八卦阵图修建,且所用的材料,均暗合八卦方位与属性。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连元晞都没有想到这么深远,却让一位明显是外行人的古建筑大师给完成了。 说来也是,古代建筑均要求符合风水之理,学习研究古建筑的,自然也能够从中摸索出一些道理,却在无意之中,给了元晞一份大礼。 不得不说,今天元晞的兴之所至,却发现她原来在随意之中,已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洞天福地,还是隐藏在都市中的洞天福地。 只是,唯一的不足,便是此地生气的混乱如麻,说起来也是没有经过梳理,元晞盘算着,明儿个有空了,还要耗费一番心力,将这里的气脉梳理一番,布下适宜的风水大阵,完美地开发这块福地的作用。 元晞毕竟不是当初完全不通世事的山中少女,在她想到布下风水大阵,此地很明显会变成一个生气灵气比其他地方浓郁百倍的地方之后—— 笃信风水,或者知道风水利害的那些人,会踏破元楼的门槛。 就算不为风水师而来,仅仅因为在此地多呆,便可以祛病免灾,延年益寿,就足以让元楼有立足的根本了。 想到此处,元晞会心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 只是走在她身后的方经理并没有看到元晞的表情,还以为元晞一直以来的沉默,是对这个地方冷清的不满。 方经理不由得愧疚开口:“抱歉,姑娘,是当初我的计划太过于不切实际,跨的步子太大,实力却没有跟上来,也是拖累了我们元楼……” 她的声音,失落意味很明显。 任谁的雄心壮志、伟大蓝图,最后被自己亲自推上了一条绝路,都会心情不好,失落非常的。 元晞转头,微笑着看了方经理一眼。 仅从此话,她就知道,方经理是真心在为元楼付出。 而且,她早就观察过方经理的面相,她是典型的忠相,就是那种从一而终,士为知己者死的人。现在她认定了元楼,便是彻底选择了元楼,元晞也可以完全相信她了。 “你不用气馁,你的计划很好,若不是你的计划,恐怕我还想不到这么一个完美的构思。”元晞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古建筑,“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把元楼打造成一个真正的会所。” “真正的会所?”方经理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又道,“姑娘,其实我正想着,把这里多余的空房间用为会员所用,再请几位大厨来坐镇,开发一些休闲项目,也不算浪费这么大的地盘。再然后,也可以为我们元楼开源……” 方经理话中的犹豫渐渐消失不见了,她的目光灼亮,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也将自己的构想,一点一点拿了出来。 自信的女人最美,此时的方经理,焕发了明亮的光彩。 元晞讶异地看着她。 方经理的话戛然而止,忐忑道:“……姑娘,我的构思是不是跟我们元楼有点背道而驰了?我也知道有些不妥……” “不,你和想法,和我一样。”元晞轻轻一笑,“知道风水阵吗?” 方经理点点头:“在小说里面看过。” 元晞倒是没有在意方经理搞笑一般的话:“我会在这里布置一个大型风水阵,将此地的生气锁在这里,如此,此地的生气会旺盛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而后续,就要根据你的计划来发展了,将这里,打造成真正的会所。” 而且,每一个为了休养加入元楼的会员,都会成为风水方面的潜在客户。 同样,每一个风水方面的客户,也都会成为加入元楼休养的会员。 如此相辅相成,必然能让元楼,以及元家,跨出决定性的一大步! 方经理也是听得兴奋不已,充满了成就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未来元楼成功的模样! 元晞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这个兴奋激昂的氛围。 元晞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有些意外。 竟然是刘子川大师?她已经许久未与这位联系了为何……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先接了电话。 “刘师傅?好久不见……” 她还没寒暄上两句,电话那一头,刘子川便十分着急的开口,听口气又颇为不好意思:“这个,元师傅,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实在是抱歉,这么久没联系了,开口却是说麻烦你的事儿。哎,我也是没辙了,才不得已给元师傅你打了这么一个电话。” 其实刘子川是极为窘迫的,虽然他与元晞是忘年之交,风水好友,但毕竟元晞的年龄算是他的晚辈,现在他一个老头子,却如此有求于人。 重点是,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知是何事?”元晞也很好奇,能让刘子川这么一位风水大师都窘迫到这个地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刘子川犹豫酝酿了半天,才艰难开口:“我,想要借一下元师傅手中的五雷斩鬼印……” “这个倒是没问题。”元晞倒是一口就答应了,完全没有多想。 只是借一下,元晞又相信刘师傅的操守,还不至于为了一件法器就做自毁名声的不道义之事,自然没有什么不借的理由。 刘子川没有想到元晞会答应得这么快,简直是欣喜不已:“太谢谢你了元师傅!要不是你答应了,我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元晞多问了一句:“只是,刘师傅,我好奇问一句,你借这五雷斩鬼印,是为何?” 刘子川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哎,家门不幸,出了一个修炼阴气禁术的败类,偏生这个败类,又是我的亲妹妹……虽然我这个老家伙,尚且做不到大义灭亲,但我那糊涂妹妹,却是酿成了大错,在错误更深之前,我必须得抓她回来。也不怕元师傅你笑话,我如今的修为境界,只怕不是我那妹妹的对手,才想着借元师傅的五雷斩鬼印一用,希望可以镇压住她。” 刘子川说得平缓,但元晞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与痛苦。 也是,刘子川这个人的性格,看似温和随意,实则刚正不阿,且最无法容忍那些修炼旁门左道害人的恶毒风水师,现在,他的亲妹妹却成为了他最厌恶的人。 可想而知,他心中的纠结与挣扎。 ------题外话------ 哎,昨天家里来客人忙糊涂了,忘了发个通知,等更的亲们实在是抱歉了,下次无法更新一定会发公告,或者是在评论区留言的! 正文 章156 龙首 详细的,在电话中也说不清楚。 元晞本来想问刘子川现在的所在地,好将那五雷斩鬼印抽空给他送过去,谁知道刘子川竭力拒绝了元晞的意思,口口声声说要自己亲自来找元晞,免得麻烦她。 元晞本想着刘子川毕竟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了,跑前跑后的也不大好,哪想刘师傅的想法更是刻板一根筋,觉得本就是自己有求于人心中内疚,自然不同意让元晞再麻烦跑一趟了。 话语间,元晞也拗不过他,只得给刘师傅报了这元楼的地址,待刘师傅过来,再一起去取。 刘师傅的速度很快,元晞从后面转了一圈儿刚刚回到大厅的木椅沙发上坐下,就听得有人匆匆忙忙叫门。 来者正是刘子川刘师傅,身边还跟了一个毛头小子,很是青涩,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极有自信,大大咧咧地打量着周围,包括元晞,目光中少不了打量。 虽然时隔许久不见刘师傅,但仍与当初元晞见他没有太大的区别,仍是仙风道骨,一身雪白麻袍素净又简单,却透露着几分高人风范。 只是刘师傅对待元晞的态度,却是完完全全的平辈之交,隔得远远的便在与元晞抱拳问好,甩着头,又是无奈叹息。 “元师傅,哎,实在是太麻烦您了,若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 元晞同样抱拳一礼:“无妨,小小外物,法器罢了,我们本是朋友,若你有事却不寻我帮忙,那我才是不满了。” 元晞的话真诚实意,刘师傅也听得真切,心底倒是安了几分。 若不是家门不幸出了一个孽障,他高风亮节了一辈子的人,也不知道到老了,还腆着脸求在一个小姑娘门上。 尽管刘师傅从未将元晞当成一个简单的小姑娘。 “哦,对了,这位是?”元晞疑惑的目光看向刘师傅身边那少年人。 “我那独子与媳妇死得早,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儿,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也是吃风水这口饭的,我也是他的师祖,我可是经常给他讲起元师傅的事情,若是不介意,叫元师傅一声师叔祖如何?”刘师傅拍了拍那少年人的肩膀,“元石,这边是我与你说的那位了,你元师傅看着年轻,修为且不简单,你应当多多学习才是。” 一声“师叔祖”,虽然把元晞叫老了,但元晞与刘子川平辈相交,若是叫师叔或是其他,反而叫低了元晞的辈分,也不算不适合。 对此,元晞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她的目光,习惯性的在那少年的脸上观察打量了一番,在她的眼中,丝丝缕缕的各色气烟漂浮着,交织着,却是在这简单的动作中,透露出了无数的信息。 “你名字中,还有一个元字?”元晞看着那少年,问道。 少年默不作声,明亮到过分的眼珠子,盯着元晞许久没有挪开。 “师叔祖!”他干净利落地喊了一声,倒是没有抵触,又道,“我的名字是爸爸给我取的,希望我如同一块元石,沉稳持重,不动如山,又能够淳朴纯粹、心坚如石。” “元石,元石,原来是这个道理。”元晞了然的点点头。 那刘元石却抿了抿唇:“师叔祖,我很好奇,你是缘何能在这个年龄达到这般成就境界,又是缘何说话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 前面一句话还是规规矩矩的晚辈模样,可后面一句,以及他那带着笑意,又少不了好奇,却没有丝毫躲避的目光,更是显露了他本来的性格。 这是一个很自信、风采飞扬的少年。 刘师傅没有想到孙子到底还是将自己的嘱咐给对到了脑后,说来也是,孙子若不这样做,也就不是那个看似乖巧实则叛逆不羁的刘元石了。 尽管心中无奈,打刘子川还是开口斥责了两句,看孙子刘元石的目光更是严厉无比。 元晞倒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这问题也没有问错,也没有唐突,只是,这两个问题我都不会回答你。”她转而对刘元石说道。 刘元石不甘心:“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刘元石撇了撇嘴:“师叔祖,虽然我叫你一声师叔祖,但我并不相信你真的能有那般能力。爷爷说你是出身某个强大的风水世家,想必你的成就,都要归功于你家中的长辈?或者,这就是你不想回答我问题的原因?” 这小孩儿,看着年龄不大,稚气未脱,但是说话却是一下比一下尖锐。 元晞却依旧没有生气,风淡云轻的看着他,眸底一片平静无波,开口道:“我家中除了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外公,并无其他长辈。” “为什么?”他又问,不解。 “我元家早年深受打压,多方倾轧,家族没落,一落千丈,家中长辈与幼儿皆惨死,血脉流失,仅剩我外公一脉。”元晞随口解释道。 刘子川是知道元晞的身份——出身那鼎鼎大名的元家,那元家,当年可是风光无限,执掌风水正统,传承了千年,而他刘家虽然也有一定的名气,也比之元家就远远不如了。 那些年生,战火纷飞,又有刻意打压,大部分风水世家都是衰弱凋零,这其中以元家为首,作为盛名最旺的目标,受创最终,倒是一些小家族躲过了一劫,如今慢慢发展起来,反倒起了名声。 当年的那些灾难,可真的是摧毁了生机旺盛的风水行业,一下子从云端跌入泥泞啊。 那是风水师的灾难,也是他们这些人的灾难。 想到此处,刘子川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当年那些祸端,如今回想,也是惨不忍睹啊。” 元晞面容一动,也是心中悲戚。 虽然她年纪尚小,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她身负传承记忆,那些祖辈的经历,让元晞深刻地体会到了从辉煌到没落,对此更是感同身切。 刘元石睁大眼睛,有些不大明白元晞与自家爷爷周身围绕的那股悲伤之意。 “哎,元师傅,反正是我这孙子冒犯了,你也不要在意。”刘子川轻轻拍了拍刘元石的后脑勺,这刚刚还有点嚣张跋扈的小子,这会儿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看来还是害怕自家爷爷的。 元晞笑了笑,不甚在意:“不知道刘师傅是否特别着急,若是不急,不如进去喝个茶?” “当然是不急,如此也好。”刘师傅点点头,欣然答应。 元晞对如今改造过的元楼不是很熟悉,便是方琳经理带着几人到了会客室,依旧古色古香,幽静典雅。 坐下之后,刘子川不由得叹道:“元师傅啊,刚刚我还没有在意到,现在才发觉,此处竟然别有洞天,好一处福地啊!” 刘元石好奇地探出脑袋:“爷爷,看起来不是一处普通的宅子吗?就是大了些,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他说着,就要从自己随身的小布袋中掏东西,大概是罗盘之类的东西。 刘子川斥道:“你小子整日不学无术,当然看不出来,刚才我只是随意走走没有察觉,如今想来,此地的建筑形式,应当以八卦图为基础,四面来气,源源不断,却是收纳其中,转为勃勃生气,且四方八位,皆暗合天理,可谓是巧夺天工!” 刘子川赞叹着,并无虚言。 元晞的随意手笔,看似简单,但是用在什么地方,就有不同的效果,比如到了这个地方,那些复杂的阵法反而不适应,一个八卦图,便是最完美的。 化简为繁不是什么能力,化繁为简才是大道。 “对了!”刘子川突然惊道,环顾四周,“此地,此地不正是我前些年在江州捉龙的时候,察觉的龙首之端吗?只是当年这里只是一处饭庄,而且形制有些局限,没有发挥起作用,没想到到了元师傅手中,倒是焕发了应有的光彩啊!” 所谓捉龙,便是循着龙脉,梳理气脉,对于风水师来说,是一个积累经验,且对一地了然于胸的最佳方式。 刘子川从青阳到了江州,第一件事情就是捉龙,当年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脑中还有一些想法,结果却被一些纷扰杂事所干扰,一直没能作为。若不是如今到了此地,脑中灵光一闪,恐怕都想不起这么一茬来。 这般想到,刘子川也不得不赞叹元晞的鸿运当头了。 元晞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有这么一个说法。 江州三水环绕,此处又是龙脉之首,前方便是江流,江流不断流动,带动生气流传,而此龙脉张嘴吸取生气,自然将这块地方打造成了一个福地。 之前的饭店算是最佳位置,但却地势局限,后来元晞将附近几块地皮一共买下,倒是无意之中得了一个大便宜,彻底将龙首福地囊括在手,一个八卦图又完美地镇守龙首,收取八方生气为己用。 结果,一系列的误打误撞,无形之中推动着,成就了一个元楼。 想通这一切,连元晞都忍不住感叹天意弄人了。 不过对她来说,这是大好事,对元楼来说,这更是大好事! ------题外话------ 昨天姐姐结婚本来忙活了一天,晚上回来之后想着眯一会儿休息一下,结果一觉天亮,又断了一更,现在补上,晚上还有一更,各位亲中秋快乐,不要忘记吃月饼哦! 正文 章157 孽障 语罢,刘子川又说起自家那份糟心事儿来。 “说起来,我那妹子,本是乖巧懂事的,我那早逝的爹娘也宠她,前半生坦荡无阻,谁知道后半生却是如此的坎坷。她年少时嫁了我那妹婿,两人原本伉俪情深,谁知道婚后二十年一无所出,偏生医院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来!为此我那妹妹便不得她婆家所喜,她婆家想让我那妹婿离婚再结,我那妹婿却不愿意,口口声声说要领养一个孩子,谁知道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之后没多久,那孩子便暴病而亡,夫妻俩悲伤不已,一年后再度领养,不出两月,这个孩子又暴病而亡,且病因都是心力衰竭。” “那年纪轻轻的孩子又如何可能心力衰竭?我那妹妹与妹婿这才察觉不对,因此不敢再领养,压抑着心中的悲恸,暮气沉沉地过了十几年日子。哪想到,老天如此无情,前几年我那妹婿车祸而亡,我妹妹心底悲伤,几度昏厥,更是被她那婆家斥责为天煞孤星,克子亡夫。我那妹妹一口心头血喷出,连妹婿的后事都来不及料理,便病倒在床。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放任不管,领着我那可怜的妹妹回家,她却关进屋子,过着暗无天日的时日,从不出门,也从不见外人,我知她心已死,便也没有阻碍她,任由她去。这一关,便是好几年。” 说到这里,刘子川脸上也流露出哀痛悲伤的表情来。 若不是他控制住,大概这会儿都已经落泪了。 毕竟他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爹娘早逝,几乎是他一人亲手将那年幼的妹妹养大,一点一点在族中立足,才慢慢站稳脚跟,给了妹妹一个好的生活。 之后妹妹嫁人,原本以为她幸福美满,谁知道祸事却是一桩接着一桩。 他这个当哥哥的,将妹妹的遭遇看在眼里,有心帮忙却无力回天。 对于那两个领养孩子的暴病而亡,他几番调查都没能查出任何因果,为此还邀请过他的几位风水师朋友,依旧没能够得出个所以然来,结论就和医院一样,是心力衰竭,并非外力因素。 他那时候只能悲戚地说是妹妹的命。 再是,他身为风水师,为了洞察天机,常年在外奔波,留给妹妹的时间很少。等他踏上大风水师的台阶,才蓦然发现妹妹的命运竟然已经悲惨至此! 原本想着将妹妹接回来之后,好好待她,何曾想到,妹妹几十年来的遭遇,让她心灰意冷,连自己这个哥哥都不愿意相信了,整日关在屋中不出门,更是不愿意和外人交流。 刘子川娓娓道来的时候,元晞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世间命运如何,如何道已? 刘子川讲述的时候,没有避开孙子刘元石这个小辈儿,他也想着孙子都快要成年了,家中的事儿,也该知道了。 他却是不知道,他这般说起他那妹妹的时候,刘元石却是想起了其他的事。 刘元石年幼的时候,便知道家中那偏僻后院儿中,有一扇门长年不开,连吃饭都是用篮子装着饭菜,从一个专门开的小门处递进去,第二天自然能够看到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放在篮子中,置于小门前。 那时候,青阳刘家的族人中总是流传,据说那扇门里面,关着一个老巫婆,要挖人心,吃孩童,那可是他年少时挥之不去的噩梦。 后来被一位大人无意中说漏嘴了,才知道原来那扇门的背后,关着的是他的姑婆。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好奇地去敲了门,口中问“你是我姑婆吗”。 那扇门竟然缓缓打开,站在门后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沧桑老妪,那面容恐怖的模样让他头皮发麻,差点儿尖叫出声。 在他双腿哆嗦的时候,那老妪抬眼露出冰冷的目光,好似真的要吃人心的魔鬼,当即吓得刘元石落荒而逃。 事后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每每想起那双眼睛都不寒而栗。 只是少年健忘,过了也就过了,那时候刘子川身在外,并不知道此事,回来之后,刘元石也忘了与爷爷提起,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但是此刻爷爷说起这个姑婆的时候,他却蓦然想起了这么一段往事。 “爷爷,喝点茶吧。”刘元石这孩子还是乖巧,至少是真心对自家爷爷孝顺,看到刘子川闭着眼睛,双手哆嗦,便端着茶杯送到刘子川唇边。 喝了一口热茶,刘子川觉得好多了。 “哎,本以为我那妹妹也许得孤苦一生了,我还愁眉不展之际,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族中丢失了两个小孩子,皆是年满六岁的孩童,一男一女,虽然只是旁系族人,却仍然引得刘家掀起轩然大波。” 青阳刘家的老宅住着嫡系的血脉,还有一些天资出众的旁系血脉,比如刘子川,父母逝去之后,住在一件破屋子中,后来刘子川学道有成,受到了刘家家主的重视,才被允许搬到老宅中住下。 这两个小孩子,也应当是族中有能力族人的后代,就这样失踪,不引起轩然大波才怪。 只是一切蛛丝马迹,以及一番调查,都将矛头指向后院那扇永不开的木门。 自然便是刘子川那妹妹! “为此我得了消息,特意赶回去,才发现我那妹妹被族人逼得从房间中出来,站在阳光之下,却苍老恐怖得不成人样,阴森森的看着所有人,即使是看着我的目光,也无比的冰冷。”刘子川如今想起那时候妹妹的模样,都是心中悲恸。 刘子川妹妹被一群族人围在中间,成为众矢之的,刘子川自然要为此辩解。 他妹妹本来就命苦,但她是一个很乖巧的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但是,冲进屋子中的几个族人,却在角落里面翻出了两件那两孩童身上的随身之物,彻底落实了此事和刘子川妹妹有关的定论! 刘子川当时受到冲击,本来不愿意相信,结果进屋翻找的族人,又发现了房间的一个秘密。 这房间的床板之下,竟然有一条密道,通下去,便是一件宽敞的密室,还有一条小路,走出去之后,竟然绕到了刘家老宅那后山背面! 不说那小道,单单是那密室,便已经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角落里面堆满了尸骨,看那模样皆是孩童,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煞与尸气怨气,还有一些恐怖的,分明与禁术有关的。 想来,青阳这些年,丢失的一部分孩子中,与此地脱不了干系了。 还有一张木桌上,并肩躺着两个死去已久的小孩子,脸上扎着钢针,咧出狰狞恐怖的笑脸,只是面部仍是完好无损,看那模样,正是族中走丢的小孩儿。那两孩童的长辈们看见,当场昏厥,悲痛欲绝。 目睹一切,刘子川完全傻眼了。 想他正直了一辈子,生平最是厌恶那些修炼恶毒禁术的人,谁曾想,他的妹妹,他那个从来没有学过半分皮毛的妹妹,竟然成为了他最厌恶的人。 年纪一大把的他,竟然还抱着天真的想法,问老族长,既然那小道能通到老宅外,是否是有人从后山那入口进来,造成这般恶行呢?也许,这一切与他那可怜妹妹无关? 毕竟他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风水之术,又从哪里得知的这天怒人怨的恶毒禁术? 结果,刘子川那妹妹在一族人试探攻击了她之后,她果断而狠辣地出手,一招便取得那族人的项上人头,引得刘家大怒,众人纷纷出手。 也不知道刘子川那妹妹到底修炼的是什么恶毒禁术,几十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即使到了最后老族长都出手了,也没能将她击败,只是逼得她顺着那小道遁走,才顺手带走了她那些恶毒法器,一路顺着小道逃出,就算追去,也骤然不见了身影。 这一战,刘子川没有参加,却是目睹了亲妹妹手刃族人,恶毒狠辣的一面,心中那是受到了无比的冲击。 此战之后,刘子川失魂落魄,整个人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族中不少人因此怪罪到他,说是他引狼入室,却让刘子川百口莫辩。 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啊! 为此,他从老宅中搬出,带着孙儿,随处找了一间房子歇着,思想激烈挣扎了数日,他还是决定,亲手捉住他那妹妹,彻底镇压那孽障! “不过,刘师傅,你若是要去了五雷斩鬼印,可找不到你的妹妹,那该怎么办?”元晞好奇问了一句。 刘子川从包中掏出一物,却是一个断裂的翠玉镯。 “这是当年我娘留给我们兄妹俩的,我也有一个,给了我那老伴儿了,将来是要给元石媳妇儿的。而这一个,则是我妹妹的,她随身带着多年,早就深深沾染了她的气息,想凭此推测出她在哪儿,并不困难。”刘子川捏着翠玉镯,目光微动。 这翠玉镯,本来一直戴在他妹妹的身上,只是那日一战之后,他那妹妹失去了踪影,留下一个不知何时断裂的翠玉镯落在地上,被他捡了回来,也失落地捧了几日。 他想,大概他与妹妹那年少无忧的时光,也如这翠玉镯,一碎无回了吧。 只是没有想到,这翠玉镯,今日竟然挪做了这样的作用。 元晞看得出来刘子川已经陷入那痛苦的回忆之中,便故意引开话题。 “那就趁着这个时候,随我回去取一下那五雷斩鬼印吧。”元晞站起身来,相邀道。 “如此甚好。”刘子川点点头,面上却看不出几分喜意。 元晞轻轻喟叹一声,转身出门,找到了席景鹤,说自己借了刘师傅一点东西,要回家一趟去取,让他陪着自己之后,两人再一起出门。 席景鹤虽然有点不高兴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但是他无法对元晞不满,自然只有顺着她的意思,开了车出来,带着元晞与刘子川爷俩,一起到了元晞家。 只是元晞在介绍席景鹤的时候,刘子川无意中扫到席景鹤的脸,诧异地连连打量,最后却是不解地摇摇头。 元晞知道席景鹤的面相气运都有些奇怪,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层薄雾遮盖着天机,让她看不真切。 只是她看自家爸妈弟弟也会有这种情况,只是没有看到席景鹤的时候,那般遮蔽严实罢了,便也以为是“看相不看亲”,没有在意。如今,刘子川为何看了也是不解疑惑? 元晞看着席景鹤坐上了驾驶座,便趁着自己与刘子川都还没有上车的时候,问了他。 刘子川摸了摸胡须,皱眉道:“虽然我对面相之术并不精通,但望气术,一术通万法,平常也能看出一二分端倪。但是元师傅你这男朋友,却是一看不到过去,二望不见而来,迷雾重重,天际笼罩,恐怕……不简单啊!” 这番话,无疑在元晞的心中重重敲了一锤。 她这一路,都想着这句话,浑浑噩噩的不做声。 席景鹤也顾及着后座还有爷俩,也没开口问元晞,只是觉得她脸色不对。 到家了之后,元晞才蓦地反应过来,进屋匆匆取了那装着五雷斩鬼印的木盒,来到刘子川面前,递给他。 刘子川伸出双手,郑重的结果,沧桑的手轻轻摩挲,眼底却是一片哀痛。 元晞知道,这是刘子川在无奈,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手刃亲妹妹的事情。 可是,他那妹妹已经堕入歧途,若是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恐怕,他也就只有走上大义灭亲这条路了。 此时,元晞也不忘交代道:“这五雷斩鬼印乃是一方神器,虽然只被我炼化了一部分,但这个口诀交于刘师傅,还是可以催动它的,刘师傅可要记住了。”元晞念了一长串,拗口又复杂。 刘元石听得脑袋一片混乱,但自家爷爷却点点头,郑重应道:“嗯,我记住了,大恩不言谢,待我捉了家中那孽障,再与元师傅一一致谢!” 元晞摆摆手,不甚在意:“此事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刘子川也知道多说不宜,点点头,带着孙子离去。 只是那背影,看着有几分萧瑟索然。 ------题外话------ 再说一句中秋节快乐~快乐~乐~ 正文 章158 看电影 送走了刘子川,元晞坐回席景鹤的车中,一路上却始终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她是在思虑刘师傅那妹妹的事情。 虽然对于刘子川来说,这也许是家事,但对于所有风水师来说,恶毒风水师是见必除之,外公对她从小的教导已经深入骨子中,让元晞一时之间担心不下,始终害怕那人会在江州惹出什么事端来。 如今这个年代,以活人为祭,想来不知道恶毒阴损到了何种地步!恐怕随着那人的修为进展,会有更多人落入魔掌。 “在想些什么?”席景鹤看到元晞表情变幻,便问道。 元晞叹了口气:“一些目前的我,暂时力不能及的事情,有点担心。” 席景鹤看着前方路况,说话便有些随意:“那就不要去想。” 他的话却一下子点醒了元晞。 是啊,她在这里思虑什么呢?现在的她只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对对方那个人却并不了解状况,就算有心想要帮忙,恐怕也不是自己随意能够插手的,这一点,自己心里面很清楚。 那既然自己明明知道,现在她只能静观其变,等待事态发展,那她又何必执着于这上面呢? “是我多想了。”元晞不由得笑道。 自己只是一凡人,不是那神通广大的神仙,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就行了。 当然,刘子川若是邀她帮忙,她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本就是一个风水师的分内之事,外公的教导之言,她从不敢忘,也不敢丢弃内心正直,时时刻刻都警惕着。 席景鹤这会儿有点走神,想着待会儿到底要带元晞做些什么,听到元晞回话,还有些没听明白。 “什么?” “没什么,我们要去哪儿?”元晞的心情陡然一松,便开始询问起接下来的行程了。 席景鹤沉吟了一下:“嗯,一个地方。” 他既然不愿意说,元晞就只有跟着去了。 而他们最后来到的地方,是电影院。 元晞挑挑眉,对面前这个地方显然陌生得紧。她从小生活在山中,接触这些现代生活的机会少得很,就算后来到了江州,几乎也是整日忙碌,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今天,倒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了。 其实,不仅仅是元晞有些陌生,席景鹤也同样陌生。 他有些尴尬,周围来来往往的众多人群与嘈杂,更是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好吧,这就是他从哪些约会宝典中搜索而来的约会地点NO。1,电影院,而且必看的是恐怖片,推荐理由,则是可以在看恐怖片的时候,享受女友的小鸟依人。 席景鹤承认他是被“小鸟依人”四个字给吸引了,他从未见过元晞小鸟依人的脆弱模样,心中新奇,便定了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他盘算得倒是好,可他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只觉得别扭极了。 他看电影看得少,但偶尔也会看,可地点都是在家中的家庭影院,周围自然有一排人站着为他服务,哪里见过这般熙熙攘攘的模样。 元晞看席景鹤怔住了,便伸手过去拉住他。 “我之前听清影萌萌两人说起过,要先买电影票,喏,就在那里。” 席景鹤很快反应过来,他毕竟天生理智冷静,很快接受了面前的状况,化被动为主动,转而询问元晞:“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元晞摇摇头,她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 席景鹤脑中想着书中的推荐——恐怖片,目光一扫,恰好有一部新上映的恐怖片,名字是《鬼宅》,画报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半张脸美艳绝伦,另外半张脸却隐没在黑暗中,隐隐绰绰看得出那半张脸是狰狞可怖的鬼脸。 黑暗、血腥的海报,一下子就渲染出几分恐怖的味道,席景鹤一下拍板决定,就是它了! “那部电影,怎么样?”席景鹤询问元晞的意见。 元晞顺着他的手看去,瞥见那海报以及电影名字,没什么感觉,便点点头:“好。” 席景鹤走到柜台前:“你好,请给我两张鬼宅的电影票。” “请问要什么时间,什么厅的。” “最近的。”席景鹤越发地显得轻车熟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来电影院的模样。 元晞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却是生出几分笑意。 而柜台后的小姐看了时间之后:“最近的一场是VIP的,就在五分钟之后开始,先生你要吗?” “好。”席景鹤应允,伸手递出一张卡。 花旗银行的百夫长黑卡,可以无限透支的传说代表身份与地位的黑卡,却被用在了这里买张百来块的电影票。 不过柜台后的人显然有些不识货,虽然觉得这卡看着有些不一样,但规矩是规矩,便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提供刷卡服务。” 席景鹤一皱眉,有些不悦。 还有地方不能刷卡的? 站在柜台后的小姐,被他的目光一扫,浑身哆嗦差点儿缩到远远儿的地方,只觉得这位客人的目光锐利恐怖,充满了压力。 还好元晞走了上来,递上了两张一百元,付了钱。 席景鹤倒也不是计较究竟谁付钱的大男子主义,便也没有在意元晞买的电影票,心中带着几分新鲜感,又去旁边买了咖啡与爆米花。 可乐他是喝不习惯的,只能选了习惯的咖啡,元晞倒是要的可乐,冰冰凉凉,虽然是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但元晞现在喝得也蛮是惬意。 两人慢悠悠走进去的时候,电影都已经开始了。 不过电影院的VIP厅本来就宽敞,座位也是稀稀拉拉地隔得很远,每一个位置都是双人情侣座,柔软皮椅,宽大的靠背,两边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不少情侣就坐在这里卿卿我我,也不用顾忌其他。 元晞席景鹤两人找到位置坐下了之后,放下东西。 席景鹤看了看周围,总算是对这里比较满意了。 电影《鬼宅》讲述的就是一栋宅子的故事,比较老套的鬼故事,鬼宅这种段子也被翻来覆去地拍烂了。这部电影虽然邀请来了当红小花旦,而且还在里面大卖性感,但架不住故事性实在是弱,桥段也很老套,上映前宣传的那些什么“摒弃传统,新式恐怖片别具一格”的评语,这会儿都成了空话,反正整部电影两个小时,就没有一点能让人提起兴趣的地方。 不过有一处优点,就是它讲述鬼怪的情节倒是拍得挺逼真的,特效做得也还不错,配合电影院这黑漆漆的环境,倒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恐怖感觉,也吓得电影院里面几个女生不停的尖叫,几乎可以想象她们瑟瑟发抖的模样。 元晞完全是个例外。 她喝着可乐,吃着爆米花,像个普通女孩儿,却毫无心理压力地看着这所谓的鬼片,一点儿恐惧的情绪都没有。 想来也是,她身为风水师,那些神鬼之道,比这些电影拍出来的,要精彩恐怖多了,当然其中自然是有其原理的,元晞心里清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害怕面前这明显是虚假,连阴煞都算不上的鬼怪了。 不过,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看电影,也看不出情节好烂,反正都是兴致勃勃。 对她来说,看的是愉快,倒不是情节。 只是席景鹤在一旁就有些郁闷了。 小鸟依人呢?瑟瑟发抖呢? 他瞥了一眼大荧幕,完全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在他看到,这些外魔都不足以干扰到他的内心,自然不会把他吓到。 对了,他怎么忘了,元晞是风水师,对这些最是清楚,又怎么会轻易被这么明显的虚假鬼怪给吓到呢? 席景鹤想想有些无奈,谁让他的女朋友是如此的特别呢? 想着,却是露出一抹微笑。 端起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 席景鹤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那口咖啡给咽了下去,而看着手中那杯咖啡的目光,更是跟看了鬼怪似的。 这也是席爷第一次喝速溶咖啡。 他对咖啡比较喜爱,家中喜欢收集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咖啡豆,而自从他开始喝咖啡来,喝的便是各种极品,就算在外,也至少喝的是现磨咖啡,价格在那儿,咖啡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是现在手中的这杯速溶咖啡,却是在折磨席景鹤的味蕾与胃,若不是他够毅力,估计已经反胃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咖啡叫做速溶咖啡,而且还是这样的难喝。 迅速丢开这杯咖啡。 还好,有爆米花安慰他,甜甜香香的,味道倒是不错。 席景鹤嗜甜,元晞吃了一会儿便不吃的爆米花,四分之三进了他的嘴,他也不觉得腻,唯一值得诟病的,是吃爆米花必须用手抓的方式。 电影终于结束,元晞和席景鹤从电影院出来,都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 “好吧,我承认我们并不适合这样的地方。”席景鹤摸了摸鼻子,对自己今天的决定无比的尴尬。 元晞却是笑眯了眼:“不过,也是挺有趣的体验。” 席景鹤想想刚刚短短两小时发生的事情,也是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元晞的身上,看着她柔软的发,干净的脸,轻轻的笑,明亮的眸,眼底是深深化不开的浓烈情感。 是啊,这就是他的元晞,元晞本性便是如此,他又何必着相于什么“小鸟依人”呢? 只是可惜了他的那些各种书籍,都白看了。 哦对了,周言诺果然是个狗头军师,看来他这一辈子是要打光棍儿了。 ——席景鹤在心底微微叹息,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弟弟的温柔“寄望”。 “时间差不多晚了,去吃饭吧。” “好。” 元晞的手被席景鹤握着,走向刚才停车的地方。 这时,旁边一个花坛上,坐着一个年迈沧桑的老妪,她一身褴褛,这样的天气也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脸上一团乌黑。看不清长相,只是一双眼睛锐利到有些可怕。 老妪的面前摆着一个空碗,里面有一些零碎的散钱,这会儿也还有人往里面丢,其中有白生生的小孩儿,天真烂漫,老妪看了,便桀桀而笑,也不道谢,声音难听如破锣。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刚上大学的样子,正是爱心弥漫的天真年纪,见了这老妪可怜,便去这附近买了一碗馄饨过来,想要放在老妪面前让她吃免得饿肚子。 比如给钱,女孩儿倒是更喜欢买吃的这种事情,避免了这些乞讨者实则是被人利用,又不会因为自己的戒备而让他们饿肚子。 谁知道,这女孩儿刚刚放下馄饨碗在老妪面前,自己还蹲着的时候,那老妪以一种与自己的年龄极为不符合的速度,闪电般出手抓住了女孩儿的手。 女孩儿顿时惊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站起,无意中踢翻了馄饨。 “你干什么!”女孩儿大叫,慌忙之中,却是没有发现这老妪身上的奇怪之处。 这老妪,不仅头发不油腻,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恶臭,就连那双苍老到没法看的手,也没有丁点肮脏的痕迹,与她的打扮明显有些不符合,干净得有些过分了,根本不像是一个乞丐。 老妪随之站起身,但低矮的身子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手指像铁圈儿似的箍住女孩儿纤细的手臂,紧紧抓着她不放。 女孩儿一下子慌了:“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女孩儿大声呼救,在这样人群攒动的地方,自然是惹来了其他人目光的注视,纷纷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有些不解为何一个老乞丐要拉着这个年轻女孩儿。 不过很快还是有热心群众围了上来,想要劝说这老妪放手。 “我,只是想要谢谢这位姑娘啊。”老妪干瘪瘪地说着,声音依旧难听如破锣,一些人都忍不住皱眉了。 女孩儿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恐惧地想要退开,却仍然被老妪抓着不放。 “我只是谢谢你啊。”老妪笑眯眯的,不知为何表情看着却很恐怖,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朝着女孩儿的脸伸出,似乎要在她的眉心落下什么。 留下我的印记,就不怕寻不到你了哈哈哈! 正文 章159 老妪 女孩儿虽然不明白这老妪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她朝着自己眉心按来的手指,却让她恐惧不已,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元晞“咦”了一声。 她眯起眼睛,踏出几步,突然冲到了那女孩儿身边,一把抓住了老妪的手。 周围一片议论纷纷,观看着事态发展,更多的人是根本就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女孩儿突然冲出来见义勇为。 而那女孩儿见了元晞,更是如同见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女孩儿瞳孔畏缩,更是满头冷汗,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女娃子,别多管闲事。”那老妪对元晞低低说了一句,眼中的凶光带着杀气,实实在在的杀气,沾染了血腥的杀气,想要就此把元晞吓跑。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却更加坐实了元晞心底的猜测。 老妪很快换做一副无辜老人的模样,面色惊惶:“你干啥!我只是想要谢谢她啊!你抓我这么紧做什么啊!” 老妪身子瑟瑟发抖,一副在元晞手掌下疼得缓不过来的样子。 “喂,人家到底是老人,被太过分了啊。”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就是,年纪这么大了……乞丐也有人权啊!” 零零散散几个人开口打抱不平,但更多的人却觉得不对劲,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了。 “你们不要相信她。”女孩儿都快要哭了。 老妪有些不耐烦了,用力在那女孩儿手上一捏,然后松开手。 “我松了!松了!”老妪惊恐万状地望着元晞——演技倒是不错。 女孩儿仓皇失措地退到一边,躲在元晞身后,却还算义气的没有逃开。 只是她握着自己刚刚被老妪抓过的那只手腕,只觉得手臂火辣辣地疼,不是被捏的,而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皮肤里面钻。 元晞一言不发丢开老妪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却握住了身后那女孩儿的手臂。 老妪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晞伸出两指,竟然捏住了女孩儿手臂上缠绕的那一丝阴煞之气,捏着一把扯了下来!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在老妪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撼! 因为她知道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小丫头片子不仅是个正宗风水师,还是一个水平不一般,连自己都摸不准的风水师! 重要的是,现在这小丫头片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 老妪转过身,以不符合年龄的矫健身姿,拨开人群奔跑起来,手中还不忘抓着自己的袋子,可谓是惊呆了一众人的眼! 元晞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留下无奈撇嘴的席景鹤,以及那个恍然不自知的女孩儿,怔怔地摸着自己恢复原样的手臂。 那老妪跑得飞快。 若不是看到她那一身打扮,和脸上确确实实的皱纹,恐怕别人会以为这是一个有活力的年轻人。 但一个看着七老八十的老妪跑出这样的速度,就简直叹为观止了。 而元晞,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元晞显然没有在这人流攒动的大街上与她对战的想法,一直将这老妪逼进了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里面一条黄狗被汹汹气势吓得落荒而逃。 前方是堵墙,那老妪跑不动了。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元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丫头片子,你追着我做什么!”她眯起眼睛,口气狠辣。 元晞轻哼一声:“你丢了东西。” 说罢,她手腕翻转,蓦地扔出什么东西! 老妪定睛一看,那道光速度太快,她没能躲过,被一下子撞在肩膀上,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令她浑身疼痛欲裂,还有那道光带来的痛苦!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阴煞之气。 这正是她刚才附着在那女孩儿身上作为记号的阴煞之气,专属于她的,还带着血气,却被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轻而易举地捉住,还以生气包裹,以此反击,中伤于她! 元晞垂眸冷冷看着她:“你自己的东西,可要收好了。” “哼,又是道貌岸然的风水师。”老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表面上不屑,其实心里很是发虚。 她清楚,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不是那些半罐子水,而是一个修炼有望气术,真真正正的风水师! 老妪倒也不是畏惧她,但此刻她的实力没有恢复,不然也不会冒着险跑到闹市中,寻找合适的血祭用来恢复自己的实力了。 当然,她还有一个想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为安全的地方。 那些最有本事的风水师,未必喜欢到这些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所以虽然人多复杂,但反而是最容易掩盖她身份的。扮成乞丐,她可以坐在路边,观量每一个来往的人,只要是适合的,就留下自己的气息,晚上再跟过去取走对方的命。 这样的手法,她已经用过两次了。 也就是说,短短几天内,老妪就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而今天这女孩儿,原本是她的第三个目标,而且还是无比合适,比前两个都要好的血祭祭品,谁知道被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给搅了局。 老妪现在可谓是一肚子的火。 但她也没地儿出这口恶气,现在当务之急,是速速离开,继续纠缠,显然不是什么理智选择。 老妪眉头一皱,突然甩袖扔出一条黑色的什么东西! 元晞早有防备,从容不迫地抓住了那东西,入手才发现冰冰滑滑的,竟然是一条蛇! 元晞心里一惊,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闪电般捏住了那朝着自己伸出剧毒牙齿黑蛇的脑袋,一手扯着尾巴,迅速制住了它。 若不是她反应够快,恐怕这会儿她就已经着了道,被蛇咬上一口了! 元晞带着怒意看向那老妪,却见那老妪桀桀笑了两声,转身就朝着那堵墙壁攀爬而上,伸手灵活,速度极快。 元晞直接用手掐着蛇的七寸,用一只手提着,自己几步便追了上去,提起踩墙跃上,追着那老妪翻过矮墙。 而旁边二楼的一扇窗户,一住户手上拿着挂着湿衣服的衣架,傻愣愣地看着这跟拍电影似的一幕。 元晞很快追上老妪,一腿鞭甩出,疾如闪电,直扫那老妪脆弱脖颈。 老妪身手也不弱,矮身避过,手中麻袋成了武器砸向元晞。 元晞一脚踹开,空着的一只手猛地拍出。 那老妪急了:“滚开!” 她双眼突然冒着血色红光,双手掐着一个极难的指诀,疯了一般的阴煞血气朝着元晞汹涌而来,而且竟然是是从她那麻袋中冒出来的! 元晞哪想到这老妪竟然还有这手段,匆匆后退几步,迅速掐指凝聚生气,双眸紧闭,面有柔光,万法不侵。 很快元晞凝聚的生气将这些阴煞血气拉扯撕碎,消散在空气中。 等她睁开眼时,哪里还有那老妪的踪影? 元晞皱了皱眉,丢下手中黑蛇,生气如臂挥指地将其包裹,迅速消弭着它体内帮助成长的阴煞血气,黑蛇叫了几声,声音有些凄厉,却慢慢弱了下去,最后化作枯色蛇皮,连血肉都没了。 元晞厌恶地撇开眼神。 这蛇必然是用人肉人血喂大的,且从小浸没在阴煞旺盛的地方,不然不会连血肉都被阴煞血气化为同体,可想而知的恶毒。 这今天遇到的是元晞,还好。 若是换了别人,普通人被咬上一口,不出七日,必然化作一滩血水而亡,毒性甚烈。 元晞站在小巷中,思索了许久才离开。 很明显,她今天遇到的这老妪,是一个修炼禁术的风水师,只是她那禁术实在是古怪至极,根本看不清来路,也不知道是何方之人。 她最后使出的那一手更是强大,绝非碌碌无名之辈。 这些修炼禁术的恶毒风水师,也不称自己为风水师,而称作为“巫”,自号传承上古巫法,传承正统,才是真正的正道。但实际上,他们修炼的,早就偏离了上古大巫的巫法正道,不过只是一些生活在黑暗污秽之处的老鼠罢了。 虽然这些老鼠鲜少露面,但他们的威胁,却始终存在的。 元晞下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遇到,是因为她修炼生气,自有灵护体,不惧煞冲,而那些五感敏锐的巫,也能够发觉这些正统风水师的存在,远远避开。 今天这老妪,是元晞碰上的第一个。 不过,她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弃。 捡起地上蛇皮——这也是一个寻找的根据。 元晞不知道的是,那老妪仓皇而逃,一路上根本不敢停下,跌跌撞撞地出了这弯弯曲曲的小巷之后,又一路挑了小路走,直到走了快一个多小时,都跑到江边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水气盛旺,江流奔腾,最是适合掩盖她身上的气了。 此刻,老妪才终于松了口气。 也没管稀疏走过的两个行人的奇怪模样,老妪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 她面色涨红,气血翻涌,最后还是没忍住,吐了一口乌血出来。 她重重地咳着,没了憋着逃走的那一口气,整个人迅速虚弱下来。 她这几天辛辛苦苦花了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实力,又因为遇上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瞬间就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的伤势还要重一些。 现在她正在被人追杀,这样的伤势显然对她来说是一种拖累。 若不是这小丫头片子,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出这座城市。 但是现在! 老妪不确定了,但她没有忘记元晞,眼底是蚀骨的恨意,怨恨好似毒蛇,不断噬咬着她的血肉,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人碎尸万段。 小丫头片子,我记住你了,待我实力恢复再来找你,到时必要你千倍百倍的偿还! …… 晚上元晞与席景鹤吃过饭,回到家中的时候,被方易拉着去了他的房间。 “怎么了?”元晞看着方易神神秘秘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方易探头看了看门外,确认爸妈都在楼下,才关上门。 他一脸神秘的表情,小声对元晞说道:“姐,我觉得咱爸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元晞没怎么在意,在方易的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翻着他摆在桌子上的几本书。 方易说道:“是真的!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咱爸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跑到庭院里面去躲着接,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对劲,咱妈问她,爸也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闷不做声地吃了饭,就出门去了,一直到你回来之前不久,才到家。” “哦,也许是见朋友去了。” 元晞不觉得方爸是那种会做不靠谱事情的人。 方易却皱眉摇摇头:“不,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恰好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一丝丝的吵闹声。 元晞也抬起眼,与方易对视一下,两人便快步出了房间,从楼梯上往下探头。 方爸方妈的房间在楼下,这会儿关了门,几乎听不清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得出是方妈的声音,语气很愤怒的样子。 两人连忙轻手轻脚地下楼,跑到爸妈房间门前。 方妈的确很生气,带着怒意的声音隔着门板都能够听见。 只是这门隔音效果也实在是好,就算能听见声音,也不过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什么“太过分了”“什么人啊这是”之类的话,具体是什么事情,两人却都没能听出端倪。 但是,门内只有方妈的声音,方爸却一直默不作声。 莫不真的是方爸做了错事,方妈现在正在骂他? 元晞很快摇了摇头,并不相信方爸会是这样的人。 这其中肯定有隐情,只是做儿女的,爸妈都没有开口说,她和方易都不好意思开口问。 一分钟后,里面安静下来。 元晞只得拉着方易回了楼上。 “听吧听吧,是不是有问题。”方易压低声音,但眼神中却少不了担忧。 这个男孩儿到底还是懂事了许多。 “今天晚了,明天再看看吧。”元晞若有所思。 正文 章160 出生的秘密 元晞起得有点晚。 晚到错过了她每天习以为常的晨练时间,匆匆忙忙起来的时候,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她坐在床上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昨晚竟是做梦了,还是一个噩梦。 元晞常年修炼,体内有生气循环运转,可以说是外法不侵,无论是什么梦都惊扰不到她,她的睡眠贯来是一夜无眠的。 但奇怪的是,昨晚她偏偏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梦到了一个女子,脸庞一片迷雾模糊看不清,身段却妖娆绝艳,姿态风韵,婷婷袅袅,妖媚惑众。 在梦中,她与这女子显然是劲敌,两人惊天动地一战,她负伤极重,最后还是侥幸胜了。 而那个女子,显然是一个手段高超、法力惊人的巫! 她那些血腥手段,也让元晞有些熟悉。 竟是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老妪!那阴煞血气,明显同出一门! 也许是那个老妪的晚辈? 元晞知道,她昨天遇见的那个老妪没那么简单,她显然是身受重伤,不然也不会在元晞面前弱成这样。她最后使出的狡猾一手,令元晞都防不胜防,还失手让那老妪逃走,可见她的功力,不能小觑。 所以,以那老妪的水平,教出这样一个后辈,也不是不可能。 元晞纠结了一会儿,便很快没去想了。 也许只是随随便便一个梦,她想多了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很快下床洗漱一番,换了轻便的衣服,准备去院子里打一套拳。虽然有点晚了,但是这个习惯还是不能破的。 下楼的时候,元晞才注意到居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好像谁也不在的样子。 方易这段时间都起得很早,按照他近来的习惯,这会儿应该是在看书。 只是爸妈呢?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元晞下楼走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方易有些意外,他双目无神,就愣愣地坐在那里,身子僵硬,看起来好像是在发呆。 元晞以为方易是在思考什么,径直朝着院子里面走,路过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嗯?爸妈都出去了吗?” “姐……”方易的声音都在哆嗦。 元晞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才发现此刻方易的表情很不对劲,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怎么了?”也去院子了,走到方易身边坐下。 方易抓着自己已经凌乱不已的头发,很是抓狂的样子,但是听的声音,却是都在颤抖:“我,我好像不是你的弟弟……怎么办姐,我该怎么办……” 元晞讶然于他的想法:“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方易垂着眼,似乎都不敢看元晞:“今天早上,我起得有点早,听到楼下爸妈亲口说的。虽然他们说得很小声,我还是听到了。” 从爸妈走之后,他都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足以见得他听到的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有多大。 元晞没有相信,只是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方易缓缓叙来——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 方易起得早,本来想下楼做点早餐。 这段时间在英国,虽然厨艺没有太大的进步,但是做个三明治什么的,还是驾轻熟路了。偶尔他也想要做一点这样的事情,爸妈还有姐姐高兴的笑容,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只是他还没有下楼,就听到楼下爸妈在低声说什么,话题似乎跟昨晚上两人在房间吵闹的内容有关。 方易有点好奇,便躲着坐在楼梯上偷听。 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方易还是听得清楚。 方爸叹气:“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去见不见得。” 方妈义愤填膺:“见什么见,当年自己抛弃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又想找回来了?我不同意!让她滚!”她情绪有些失控,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 方爸连忙道:“你小声点,孩子们听到了怎么办!” “他们不能知道,尤其是小易。”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出门了,这个时间,应该是晨练,顺便去买菜了,两人一般都要十一点才会回来。 但是坐在楼梯上的方易却是彻底傻眼了。 抛弃了自己的儿子?还不能让自己知道? 方易看过电视剧,那么多出生之谜,养了多年的儿子结果发现爸妈不是自己的亲生爸妈,那个时候自己还很嗤之以鼻地觉得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出生的秘密。 但是现在,这个出生的秘密就要降落在自己身上了? 如果他不是爸妈的儿子,如果他不是姐姐的弟弟,如果他不姓方…… 想到这一切,方易觉得自己的一切认知都好似被摧毁了。 他的脑袋停止了运转,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机械地走到空无一人的客厅,重重在沙发上坐下,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也不觉得腰酸背痛。 元晞失笑:“所以?你就认为自己不是方家的孩子了?” 方易泪眼汪汪:“姐,很好笑吗?要是我不是方易怎么办?要是我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办?听爸妈的意思,肯定是当年抛弃我的那个人找回来了,想要我回去,可我不要,我只想做方易!” 心灵脆弱的方易这会儿看起来有些可怜的样子,显然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但,要是这只是一个误会呢? “首先,你并没有听到爸爸妈妈真正的对话,并不能确定这个事实。”元晞顿了顿,有些好笑地看着方易,“其次,当年外公本意是想让你来当元家这个继承人的,若你不是方家的孩子,怎么可能选择你?要知道,世家传承,最重血脉。” 方易还是没有打消疑虑:“那万一外公,外公也是不知道的呢?” 元晞说道:“我是风水师,外公也是风水师,修道炼气,看破虚妄,怎么可能连自家的血脉都看不准呢?” “真的?”方易半信半疑。 恰好门口有了响动,想必是爸妈回来了。 元晞:“喏,去问问吧。” 方易有些畏畏缩缩,但还是腾地站起来。 “哎,小易,晞晞,你们都起来啦。”方爸手中提着菜篮子,和方妈身上都还穿着轻便的运动服,脸上带着笑意。 方妈走过来一看,却是愣住了:“小易你怎么哭了?” 方易抿着唇,定定地看着方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吗?” 方妈哭笑不得:“当然是了,你小子突然想起来了问这个问题啊。” “怎么了怎么了?”在厨房放下菜的方爸也走了过来。 方易咬了咬下唇:“我的意思是,我是你们的亲儿子吗?” 方妈更是好笑了:“怎么不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你!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当年怀你的时候那叫一个折腾,你知道你在肚子里面的时候有多调皮吗?” “是啊,我也记得。”方爸也笑了起来。 方易愣了:“难道是我听错了?” “什么听错了?” 元晞也站起走过来:“小易说早上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说话,说起抛弃的儿子,还说不要告诉小易,小易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大受打击呢。” 方爸方妈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元晞顿时明白,方易是没听错的,只是那个人,不是方易罢了。 方家四口人,两男两女,被抛弃的儿子,那么,就只有…… 元晞和方易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方爸。 方爸有些尴尬:“其实,小易听到说的那个人,是我。” 方妈叹了口气:“你们俩也都这么大了,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方家四人都在客厅坐了下来,方爸才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方易和元晞都是知道,方爸是没什么亲戚的,所以过年的时候,也没跟谁走动过,都是自家人过。只是这么多年,方爸没说过,元晞和方易两个小辈儿自然不好问,就只好以为是方爸那边的长辈都去世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方爸的亲生父亲,当年是个老军人,当年下乡到了农村,认识了方爸的母亲,也就是元晞方易的奶奶,两人情投意合,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只是那时候方爸的亲生父亲,坚决肯定地说要负责,方奶奶也信了,为此还跟自己的家里人闹翻了,一心守着对方。 不过方爸的那个亲生父亲,户口是京城的,下乡的时间过了,也就回京城了,走之前答应方奶奶,过段时间就回来取她,方奶奶也信了。 而最后故事的结局,却是可想而知的狗血。 方爸的亲生父亲回了京城,家里面给他安排了一桩亲事,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身好,长得也漂亮,那人便很快忘了乡下还有一个日日夜夜等着自己的女孩儿,而且对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方奶奶是在进京找了他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的。 那个时代,一个弱女子,顶着大肚子,远远上京,路途可想而知的艰辛,可最后面临的,却是爱人的背叛,是自己走上绝路的绝望。 方奶奶是个坚强倔强的女子,她并没有轻生或者大闹,彻底绝了找回那个负心汉的心思,带着大肚子回了乡下,并且生下了儿子。 也就是方爸。 ------题外话------ 只是一个小插曲,篇幅不会太多,放心。 正文 章161 兄妹 在那个年代,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父母兄弟不会理解你,邻居村民会看不起你,就连你的孩子,都必须要承受他人生过程中,那个抹不掉标签所带来的压力和屈辱。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但是方奶奶却这样做了,还一手将自己的儿子拉扯而大。 这也是为什么方爸从没有提及自己的老家家人的原因。 他没有父亲,而他母亲的那些家人,在他们母子俩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们,后来看到他长大了,又想要套近乎,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便毅然决定离开家乡,到外地去打拼。 后来,他遇见了方妈。 后来,他有了女儿和儿子。 后来,他有了家。 方爸再也没有去想过那些事情,但是他却没有意料到,有一天这些东西,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方爸的那个亲生父亲会找来,原因很简单。 那人本来有一子两女,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偏偏因为事故去世,而那个儿子结婚之后只有一个女儿。本想着还有机会有时间,谁知道出了这桩意外,也算是断了他们家唯一的香火。 要在那人的年龄考虑生孩子,还不如考虑其他问题来得实在。 所以,他们想起来了方爸这个被集体忽视了多年的“私生子”,当年不甚在意,毫不留情,现在没了儿子,倒是想起要找另一个“儿子”了。 而他的妻子就算再不情愿,但是那人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想法,固执地认为家族只有儿子才能继承,根本无法动摇,两个女儿的存在也无济于事,一心想要找回现在已经成了唯一的儿子。 方爸那天失魂落魄地回来,就是因为那人来见了他,还告知了他事情的真相。 其实,方爸是不知道真相的。 他还以为他的父亲是如母亲说的,很爱他,却去了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只能在那里思念他们母子俩。 事实则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绝情的负心汉。 这简直是摧毁了他的所有认知。 “那,爸爸你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吗?”元晞冷静地问道,不同于方易面对这个爆炸性新闻的彻底傻眼和震撼。 一贯温和的方爸,这会儿却露出了一个冷笑:“当年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抛弃;现在就算他需要我,我也绝对不会伸出手!” 他可是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早早去世的,这笔账不跟那个男人算跟谁算! “就是!”方妈一拍桌子,说起这件事情就怒不可遏,“那老头子以为自己是谁?我们不缺吃不缺穿的,还不需要去违心地巴结他们来争取那可笑的财产!” 在这个问题上,方妈的立场是非常坚定的。 方易这会儿反应过来,也狠狠点点头:“对,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爸,不要理那些人!” 方妈对方易道:“这下你知道了吧,你爸说不想让你知道,只是因为不想影响你学习而已。” 方易无奈地耸耸肩。 “对了,那人还约了我明天晚上和他见面,我还没有给他回复。”方爸有些苦恼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元晞说道,“去了之后,将所有事情说清楚,斩断这份孽缘才是。” 一锤定音。 方爸在那人又打了电话过来确认的时候,没好气地同意了明晚见面的事情,顺便说了一句,到时候自己会带着家人去。 对方当然是欣喜若狂。 江州希尔顿酒店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挂了电话之后,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中年女人,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很强的自尊心,没有想到,现在还是迫不及待地贴了上来。”其中一女人轻蔑嗤道。 另一女人也是如此想法:“就是,我看他那清高的样子,还以为不愿意跟我们打交道了呢,现在又这么着急地拉着全家子上阵。爸,您到底查清楚,是不是您的儿子,别随随便便找了个狐媚子的儿子就滥竽充数了,让我们家那么多的财产都打水漂了!” 这话说得酸不溜秋的,其实哪里是在怀疑对方的身份,老爷子的手段还需要质疑吗?她只不过借着这么一句话,发发口头的怨恨罢了。 谁让她的父亲这么的古板固执,一心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小弟去世之后,找也要在外面找一个私生子回来继承家业,她们姐妹俩,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之前的小弟也就算了,亲生的胞弟,哪里会有嫉妒他的道理。 可现在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私生子?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对了,几年前不是就调查过他们一家吗?开一家入不敷出的小店,老婆不知道是什么乡野村妇出身,儿子也完全是一个胡闹的小混混,还有一个女儿,整天跟着自家外公生活在山中,估计也养成村姑了,也不知道家里面穷成什么样子,连女儿都不要了!” 这种家庭,原来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却一朝翻身,还可能会爬到她们的头上,这让姐妹俩怎么气得过? 而且,他们家确定不会变成整个京城的笑话? 还有,那家人不会小人得志地炫耀自夸吗? 想到这一点,女子就觉得怒火攻心。 “够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动气:“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的称呼了,要叫哥哥,他应该比你还要大一岁。” “爸!”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由不得你们俩说不同意!”老人一拍桌子,眉目间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威严,“而且,我的家产,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开口!” 从小就面对父亲偏心的两女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倒也没有觉得愤怒,只是有些气不过。 但她们俩说点酸话还行,若是真的要挑战父亲的威严,她们还是不敢的。 如今家中谁不知道老爷子现在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找回那个四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几面的私生子,这是无论谁也无法改变,不然母亲也不会忍气吞声到现在。 …… 江州江堤之畔。 此处位置有些偏僻,人烟稀少,便也显得这对峙而立的两个老人,有些奇怪。 旁边还跟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个是穿着麻衣布袍,仙风道骨的发须皆白的老者,一个却是沧桑佝偻,浑身脏乱的乞丐老妪。 若是元晞在这里,定然能够一眼认出那老妪,赫然便是之前与自己交过手的那人! “哥哥,没想到你还是找到我了。”老妪冷冷嗤笑,看着刘子川的目光,竟然显露出了几分恨意。 刘子川许久没有说话。 他始终能够想起,还是少女时候的妹妹,脸上整天无忧无虑的笑容,还有那脆生生如悦耳铃铛般的一声“哥哥”。 那时候,兄妹俩何等亲密无间,可如今却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是妹妹家中出事之后,脸上笑容越发渐少? 还是妹妹的丈夫去世,她整个人深受打击? 或者是她绝望住进了老宅,整日闭门不出? 不管是什么时候,自从妹妹嫁人之后,他对妹妹的有关记忆就越来越少了。 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记不清楚,而是因为他整日忙碌于风水之道,想着要如何才能成为大风水师,跨上那一步,整日如同疯魔,连自己的儿子都遗忘了,更是忘记了妹妹的存在。 他为了那份名利的追逐,奔波在外,鲜少见到家人。 而当他不在的时候,一切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刘子川往往觉得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可事实不是它变得快,而是因为刘子川为了风水一道,忽视了家人,忽视了生活中的那些小事,才一点一滴地走到这一步。 到了如今他才知道,他错了,错得很深。 刘子川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子舒,一切都是哥哥的错,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头,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错?刘子川,你说这是我的错?”老妪,也就是刘子舒桀桀冷笑,嗤之以鼻。 她从来都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刘子川,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这个话,凭你是我的哥哥?那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吗?你除了醉心于你的风水之道,你还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痛苦的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刘子舒歇斯底里地吼着,似乎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刘子川一怔:“子舒,哥哥知道你过得苦……” “够了。”刘子舒突然冷静,“你什么都不知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刘子川纠结不已,袖中握着的五雷斩鬼印不停的颤抖。 而在他纠结的时候,刘子舒已经主动出击,滔天般的血色煞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刘子川看到这些血煞之气,不敢猜测这么多的煞气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修炼而成的,只觉得心都疼得麻木了。 “元石,退开。”他沉声道。 袍袖一震,他拿出自己的惯用法器,直迎而上。 他没有用五雷斩鬼印,他知道,此印一出,刘子舒必然重伤。 他心中,到底还是有那一丝的不忍。 正文 章162 后悔吗 风水师之战,你来我往,声势浩大。 而刘子川,却是越发的心惊。 刘子舒是哪儿来的这么一身诡谲莫名的巫术的? 他十分确定妹妹刘子舒从小都未接触过任何风水之术,婚后也是没有的,至少在她自己关进那间小黑屋之前,身上是没有丝毫生气波动的,作为一个风水师,他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若是如此,那她真正接触这些禁术,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而已。 就算禁术修炼极为迅速,但也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 他觉得这其中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刘子川!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和我交手也敢出神?”刘子舒大喝一身,那矮小佝偻的苍老身子竟然灵活纵身而起,仿佛化作秃鹫,吞噬人命,扑击而来! 刘子川因为思考而一时走神,猝不及防地被刘子舒一脚踢在手臂上,连连后退几步,竟是一只手折断。 刘子舒抓准这个空档,一张黑符飞出,化作纸鸟秃鹰,厉啸而至,张嘴便在刘子川的肩膀上狠狠撕下一块肉! 刘子川闷哼一声,没受伤的那只手迅速捂住疯狂涌血的肩膀,素净麻袍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看得刘元石眼睛都红了,气愤地瞪着刘子川。 “老妖婆!”刘元石手上拿着一柄五帝铜钱剑,怒喝着冲了出去就要为自己爷爷报仇! “元石!”刘子川急了! 刘子舒冷冷地看着这个毛头小子,桀桀笑道:“你以为你也是我的对手?” 她一挥手,藏纳在她身体周围的阴煞血气疯涌而出,厉鬼般咆哮而到! “元石!”刘子川一把抓住藏在袍袖中的五雷斩鬼印,一手举了起来。 他不能失去孙子! 元石还没有入门多久,根本没有太多的生气护体,若是沾上那阴煞血气,恐怕这辈子就废了! 那是他唯一的孙子! 他再也不能顾忌会不会伤害到他那可怜又可恨的妹妹了,此时他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救下他的孙子刘元石。 刘子川极快地将五雷斩鬼印跑出,口中念动法咒,那五雷斩鬼印旋转而飞,半空中一道纯正金芒亮起,照耀了一小片天地,而光芒所及之处,乌云聚集,天雷攒动! 但是刘子川到底还是慢了半步,刘元石被凝结起来如石头般沉重强悍阴煞血气,一击撞飞,整个人落在乱石滩上,纹丝不动,生死不知。 刘子川痛苦绝望,愤怒地嘶吼起来。 “你为何要逼我到这个地步!” 刘子舒站在那一片雷光闪耀之下,冷冷地看着刘子川,一言不发。 刘子川不敢回头去看生死不知的孙子,一手掐着法印,那天上轰隆震撼的神雷到底还是落下了。 如此九霄神雷,携浩然正气,刘子舒这种修炼禁术的恶毒之巫,一旦命中,非死即伤! 刘子舒也没有坐以待毙,她挥动指示阴煞血气护住自己,袖子中飞出无数张的黑符,在那阴煞血气中沉浮,暗光盈盈,接下一面屏障。 “轰隆——” 一道神雷降下。 屏障薄了一半。 又是一道神雷降下。 屏障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 刘子舒狰狞着脸,竭力想要支撑下去,但是五雷斩鬼印对她来说是无上的克星,她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爷爷……” 刘子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眉头一动,刘子川手指一挥,到底偏离了神雷的方向,留了几分余地。 可刘子舒还是被击中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她喷出一大口血,面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 她看着刘子川,轻轻念了一句话。 然后,她坠入湍急的江水中,那声音在江面上沉浮一番之后,消匿不见。 天上的神雷感应不到对象,再加上刘子川念动的法咒,自然烟消云散,那五雷斩鬼印也重新落到了刘子川的手中,小心仔细地收到。 他立马转头跑到了孙子身边。 刘元石这会儿已经爬着做起来了,他虽然头发凌乱,嘴角还有一丝血迹,但在他爷爷刘子川极快的一番检查下,却是确定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刘子川平时对中医医理颇有研究,完全不必质疑这个结果的可信度,刘元石是真的没受什么伤,只是一些表面上的伤口罢了。 刘子川沉默了片刻,又望向那流水湍湍,却再不见刘子舒踪迹的江水。 他知道,是刘子舒留手了,不然刘元石非死即伤。 耳边似乎想起刚才刘子舒带着嘲讽笑容说的那句话—— “妇人之仁,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吗? 刘子川在心里面问自己。 他的答案,是不知道。 但是莫名的,刘子川心头轻松了些许。 大概,是知道了刘子舒身上,还有依稀有过去他那个妹妹的善良吧。 这让他很欣慰。 不过刘子川清楚,刘子舒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死的,就算掉在河里面,她也不会死的。 回到城中之后,刘子川还是发动了可以动员的力量,来寻找刘子舒,确认了那条江流沿岸所有人家的消息,可是完全没有发现刘子舒的可能。 这一番寻找浩浩荡荡地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江州所有的人都能够感觉到市里最近氛围不大一样,但不一样在哪儿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这番寻找差不多把整个江州都翻过来了,仍然没有发现刘子舒的踪迹。 刘子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刘子舒修炼禁术必以人命血祭,若是又有无辜的人陷入其中,被刘子舒杀了怎么办? 刘子川着急,但着急也还是没能找到刘子舒。 之后,他抽了空上来元晞处,将那五雷斩鬼印还了回来。 “抱歉,元师傅,没能发挥你宝器的作用,落了空。”刘子川有些失落地说道。 元晞又将五雷斩鬼印递出去:“若是刘师傅你还需要,继续用便是,反正我也不急。” 刘子川摆摆手:“算了,它在我的手上,反而是个沉重的负担,我……不确保能够对她真正出手,所以,还是不要了罢。” 元晞点点头,表示理解刘子川的做法。 做哥哥的,好几十年的兄妹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对了,刘师傅,你那妹妹,是否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面容沧桑,穿着一身花布衣服,还背着一个麻布口袋,身子,大概是这么高。”元晞比划了一下,又将那天遇见的那老妪的形象,简单地跟刘子川形容了一遍。 刘子川摸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 “是她吗?”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也不知道是谁照的,但内容却是刘子川与刘子舒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比现在大概要年轻几岁,刘子舒看起来一脸忧郁愁容,而刘子川则是笑得别扭。 虽然没有元晞记忆中的那么沧桑显老,但是看到这张照片,元晞还是立马认出来了刘子舒的身份,的的确确是她那天遇见的那个老妪! 她不由得感叹,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 “元师傅遇见过她?”刘子川问道。 元晞点点头,看着那张照片上面,刘子舒苍凉的眼神下面,隐藏着的恐怖东西。 “是啊。”她幽幽说道,“我总觉得我与她缘分未断,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再与她见面了。” 刘子川无奈笑道:“若是有那么一个时候,元师傅尽管下手吧,她是个孽障,早就不应该存活于世了。” 元晞静静地看着照片,没有说话。 刘子川匆匆离去之后,元晞上楼换了一身要出门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也打扮了一番的方易。 元晞穿着一身素净的雪纺长裙,没有任何的花纹,仅靠剪裁出众取胜。 而方易则是标准的英伦风打扮,却又不是简单的跟风,就算是衬衫长裤,也能在格子图案的袜子,以及衬衫领口处的一点点小小点缀,凸显自己的品味与格调,瞬间让他的装扮变得有范儿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气质。 大概是在伊顿那种贵族公学渲染久了,方易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了几分贵族的味道,举手投足都显露出不一样的风范,看着也是翩翩少年一枚。 没错,今天正是去见方爸那负心汉亲生父亲,也是元晞方易的亲爷爷的日子。 元晞只是随意挑了一条裙子,但是方易却有一种一定要帮老爸撑起场子的想法,刻意打扮了一番。 下楼的时候,方爸方妈也已经准备好了。 方爸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合身的高级西装,方妈则是穿着一身名品连衣裙,所谓人要衣装,夫妻俩在这样的打扮下,立马就显得自信从容了起来,气质都不一样了。 “今天你们姐弟俩不要开口,让我来好好说道说道!”方妈一挥手,大气凛然地说道,眉宇间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方妈要发威了,也不知道对方那一家,能否招架得住。 出门,方爸开车,虽然不是很好很好的车,但上百万的路虎,也算得上是豪车一流了。 约见的地点是在江州的一家有名的饭店内,据说这里一顿饭菜就消费数千,穷人都不敢打望的地方。 方爸方妈虽然没来过这儿,但是穿着正装,生出几分自信,也没有弱了声势! 正文 章163 张家 张莉在楼上有些坐不住,所幸拉着妹妹张兰一起从包间出来。 这家饭店有一个大楼梯,站在楼梯上刚好可以将饭店的门口尽收眼底。 方爸从车里面出来的时候,张莉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 “喏,那是不是那个方成林?”她眼睛一眯,“开的路虎?” 张兰也随之张望起来:“不是说他没什么钱吗,开一家小店,连儿女都养不活了,还开路虎?不会是租的用来充门面的吧。” 张莉冷笑:“说不准呢,攀上张家这棵大树,多少路虎买不成?租一天又怎么了?” 张兰也跟着附和:“就是,看他们打扮的那样子,还穿着这么贵的名牌西装和裙子,恐怕大出血了吧,也不怕最后落了一场空?” 张莉咬着牙冷哼。 她的手指紧紧捏着,与妹妹张兰一样,她有多看不起方成林,心里就有多深的愤怒。 不仅仅是这个沉寂了几十年,突然冒出来要与她们争财产的私生子,更重要的,她们在意的是父亲张为民那个重男轻女的态度! 张莉心中想,张兰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也就算了,但她可还是有一个儿子!除却张如静这个孙女儿,她儿子就算是外孙,也是唯一的孙子! 所以,在张莉眼中看来,这个方成林不仅是来抢自己东西的,也是来抢她儿子东西的。 她怎么可能看得惯! 张莉恨得牙痒痒,冲张兰说道:“行了,别看了,他们上来了,回包间。” 两人转头进来包间。 而方家一家人,则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二楼的“听涛阁”。 双扇大门推开,听涛阁内装潢华丽,一片辉煌,而那华丽之下,穿着一身中山装,看着威严又古板的头发花白老者,也显得气势过人起来。 那老者身边还坐了两个女人,方爸听那人说过,是他的两个女儿,跟他一起来的江州,也想要见见他这个大哥。 大哥?呵,恐怕来警惕自己才是真的吧! 不过方爸的心底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介入张家的意思,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也给人当爸了,却是没什么心思去给别人当儿子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从踏进这个包间的刹那,他的心情是轻松坦然的。 若不是还记得母亲去世前,那一丝微薄的愿望,他连这里都不想来的。 妈,我见过他了,你在天上安息吧! 方爸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带着家人在圆桌上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张圆桌极大,方家四人坐下来之后,跟张为民三人,隔了四五个位置,中间宽大的圆桌,更是把双方隔得远远的。 张莉姐妹俩冷哼一声。 张为民却没有在意,微笑着看着方爸:“来了。” 他慈爱的目光随之落在元晞与方易的身上——两个孩子看起来都长得不错,比资料说的好多了,女儿没什么山野村姑的俗气,反而有一种说不透的缥缈仙气。儿子更是长得好,模样端正不说,气质也彬彬有礼,与资料中那个不求上进的小混混大相庭径。 看来下面那些人调查有误了,明明是很好的孙子孙女,却说得如此不堪。 心中掠过一丝冷意,但他的表情和目光依旧慈爱,他开口问道:“刚刚已经点了菜了,你们看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菜要加的?方晞,方易,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用了,谢谢。”元晞清冷开口,眼中没有丝毫火气。 张为民点点头:“那好,就让他们上菜了。” 房间内的服务员立马转头出去,随后便是鱼贯而入的服务员,一盘盘的菜端了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数目恐怕不下三十道菜,其中一半都是大菜,看起来鲜艳欲滴,让人食指大动。 张为民满意地点点头。 方成林的性格他还不清楚,但要成为自己的儿子,好好敲打一番是必须的。现在虽然只是吃顿饭,但排场也有讲究,俗称,下马威。 不过张为民对方成林并没有太大的期望,毕竟从小在江州这样的小地方长大,目光始终会有局限性,而且都四十多岁了,成就恐怕不大,不如把目光放在那小孙子头上。 如此想着,张为民看孙子方易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了。 只是,方家人却并没有他们预想之中的惊慌不安,反而显得十分淡定,多的是宠辱不惊。尤其是元晞与方易,两个年轻孩子,在这么多好吃的面前,也一点没有意动的心思,实在是沉稳得很。 方爸没打算安心吃这顿饭,虽然连椅子都还没有坐热乎,但他还是打算早早开门见山了。 “张为民……先生,是吧?”方爸抿了抿唇,目光坚定,“我是方成林,前四十多年是方成林,以后也都会是方成林,而不是张成林。我也想要以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没有打算成为张为民先生,您的儿子。也许你们张家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但我要申明的是,我这一辈子该吃的都吃过了,该见的都见过了,没什么贪婪心,也不想去要你们张家的东西。所以,此饭之后,还希望我们能够继续路归路,桥归桥。” 方爸一气呵成地说完,放在桌下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是激动的。 这番话在他心底酝酿了很久,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所以这段话,意思是他自己的想法,但语气,基本上是他从电视剧里面看来的。 看来偶尔看看那些历史电视剧,也没什么坏处。 方妈静静地将手放在方爸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给予丈夫勇气。 这个问题上,她没有打算插嘴。 她相信,方爸能够解决的。 方爸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张为民表情不变,似乎早就意料到了。 倒是张莉张兰姐妹俩,对视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窃喜。 张为民慢吞吞地舀了一碗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他的举动让张莉姐妹俩和方爸都有些不懂。 但是喝了汤之后,他却缓缓来了一句:“很美味。” “嗯?”方爸不解。 张为民放下汤勺:“这是一道很美味的汤,用最上等的材料,精心熬制了八个小时才出来的味道。但是,这些材料再名贵,若是没有精心烹制,它永远都不会成为这么美味的汤,被摆在桌子上。” 方爸眉毛一动,大概知道张为民想要说什么了。 张为民似乎成竹在胸,笑眯眯地看着方爸:“你不想做张成林,可以,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方成林,我不会阻拦。但是,你的骨子里面始终流淌着的,是我张为民的血液。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享受的,是人上人的荣耀与地位,多少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因为你的我的儿子,所以你唾手可得,这些你不想要吗?” 不等方爸回答。 “你还有一双儿女,我的孙子和孙女,多么可爱的孩子,他们都很优秀,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若是没有人脉,没有金钱,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走上成功的路,作为一个父亲,你能够忍心看到这样一幕?明明是名贵的食材,却因为没有好好烹制,最后落了个凄凉的下场,呵呵。” 其实张为民很有手段,一番话也戳中了方爸最脆弱的点。 若是在两年前,他的这番话,肯定会动摇到方爸。 方爸考虑到一双儿女,想让他们优秀,怎么都会答应张为民的要求。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每一个做父母的,最基本的想法,没有人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碌碌无为一辈子。 正如张为民所说,再优秀的底子,没有好的培养,一切都只是徒然。 但是,现在不一样。 元晞成了变数。 因为她,方家改变了,方易改变了,方爸方妈也改变了。 他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普通平凡的家庭。 只是张为民不知道而已。 其实他不是没有调查过方家如今的状况,在来江州前,他就派人调查过了。 但张家的势力始终局限在京城,来了江州这种地方势力根深蒂固的地方,手伸不了太长,尤其还遇上了刘浩德,在得知有人在调查元师傅的家庭之后,用了点手段,轻松便隐瞒了方家如今的状况。 所以,张为民的人,拿回去的资料,说方家仍然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这就是刘浩德的虚假手段了。 于是,因为刘浩德的小小手段,张为民如今的成竹在胸,全部都成了笑话。 方爸无奈一笑:“张为民先生,我能问一句吗?” “当然。” “这么多年来,你是否回头找过我的母亲?” 张为民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当然没有,我成了家,便该对我的妻女负责。” 方爸冷哼,那你想过对我的母亲负责吗? 他又继续问:“那你的心里有任何愧疚之情吗?” 张为民顿了顿:“……没有。” 他没有撒谎,以他的身份,还做不到开口谎言,而且还是对自己的私生子这样的事情。 方爸冷笑:“是啊,你没有后悔,没有回头,也没有愧疚,你只认为我的母亲当年是自己应当的,而我不过是你的一个错误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你曾经负过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如果不是你的儿子死了,大概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还有我和我的母亲这么一号人物来!” 张为民冷静道:“或者,你应该好好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到底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我相信你明白的。” “是,我当然明白。”方爸挑眉,“我想,你应该并不清楚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吧。” 张为民皱眉:“什么?” 方爸紧紧盯着张为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方家,不缺那几个钱!也不需要你们张家的东西!” 张为民表情不变:“我可以送方易出国留学,到国外最好的学校……” 方易突然抬头,绅士地微笑,谦和有礼:“张为民先生,我现在正是在英国读书,伊顿公学,不知道您是否听过呢?” “伊顿公学?”不等张为民吃惊,张莉就已经先瞪大眼睛了。 她很早就为她儿子申请过,只是没有通过,这可是她心底一直以来的心结! 但是现在……什么?方成林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读的是伊顿公学?开什么玩笑? “方易是吧,你知不知道伊顿公学是什么地方,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你不要以为随口胡诌的话就可以不用负责……” “抱歉打断你。”方易仍然显得极为有礼,只是眼中的笑意看起来是如此的讽刺,“阿姨你大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学校去问,确认我的身份信息。” “你别以为我不会!”张莉恶狠狠道。 方易并不在意地耸耸肩,轻笑。 张为民眉头紧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方易送到伊顿公学的,但是,有的话也不能说得太早……”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很肯定地说不,我也会用我今后的一生来对这句话负责。我,方成林,不会成为你张为民的儿子,绝对,不会。”说罢,方爸站起身来,面对张为民的时候,早就没有刚刚见到他的第一眼时,那样压力沉重。 方妈,元晞,方易,也跟着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这家店的味道不错,我已经结账了,祝三位吃得愉快。”一直没有说话的元晞突然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哦,对了,张为民先生年纪大了,就多吃一点吧,这里很多菜的营养对老年人好,年纪大了也要好好补补,免得不小心病倒,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张为民气得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看着元晞! 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是在诅咒他早点死吗? 大概今天晚上方爸说的所有话加起来,也没有元晞这一句话让他愤怒!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准备呵斥,可惜方家人不买他的帐。 方家人离开之后,张家三人也坐不下去了,再好吃的菜,听了元晞刚才的一句话,也都难以下咽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 正文 章164 波澜刚起 走出包间之后,方爸胸膛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刚还还能在张为民面前冷笑的气势陡然一空,拍了拍胸口,整个人都轻松了似的。 “心里就这么怵呢!”方妈看着他的模样儿,忍俊不禁。 方爸当然不愿服软,眼睛一瞪:“谁说我怵了?你没看到我刚才那威风的样儿吗?那老家伙在我面前话都说不出来!” 方爸直言不讳地称呼张为民为老家伙,显然没有丁点尊敬的心情。 父母是要养,才有感情的,只有生,那不是父母。 他方成林这辈子只有一个母亲,没有什么父亲,无视就好,哪儿来的尊敬? 方妈一把挽住方爸的手臂,笑着说:“是是是,你可威风了,多久没看到你这样儿了啊,也就你年轻的时候,还有点脾气,老了倒是软了。” 说罢,促狭地挑挑眉。 方爸哼哼两声,倒没有与方妈争辩。 方易这会儿凑了过来:“爸,你刚才,帅呆了!”翘起大拇指,毫不保留的称赞! 元晞也点头表示同意:“嗯,爸你刚才很帅。” “是吧?哈哈哈!”方爸立马得意忘形起来,“我这么多年的谍战剧历史剧可不是白看的,老早就想说点这样的台词了!” 方爸眉飞色舞的模样逗笑了全家人。 “不过姐刚才最后一句话也是神来之笔!”方易又把大拇指转送给了元晞。 方妈听着,立马担忧起来:“对了,晞晞,你是真的付钱了吗?这么一顿饭恐怕不便宜吧,我刚才看那么一大桌子的菜!” “担心什么,今天我请客,这家店味道不错,换个包间继续吃!”方爸一挥手,豪爽地说道。 一家人又找了另外一个包间,到没有直接离开。 还没吃饱饭呢,傻子才憨憨地往外冲,他们一家人既然都来这儿了,自然要好好吃一顿再回去。 还好刚巧碰见一桌人早早就离开的,腾了一个包间出来,方爸直呼来得正是时候,一家人坐在包间中,点了菜,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气氛说不出得欢快开心。 但是另外一个包间,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气氛。 方爸走后没多久,张莉和张兰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脾气呢。 张为民铁青着脸,脸色极为难看,两个女儿的话在他的耳中也越发的刺耳难听起来。 他突然觉得一阵耳鸣,胸口疼痛难忍,更是气都喘不过来气。 骤然眼前一黑,张为民一头栽了下去。 张莉和张兰这两个不孝女还是被张为民的脑袋撞在餐桌上的声音给惊到的,看到自己老父亲一头栽倒,也是吓得不行,慌忙打了急救电话,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咒骂方成林,顺便数落一下老父亲的识人不明。 张为民半昏半醒之间,听在耳中,更是怒火攻心,彻底晕死过去。 整个饭店都因此乱套了,客人在店里晕过去是大事,而急救车来的时候,那阵仗让所有的客人都注意到了,只是他们担心的是病因,是不是食物中毒。 害得饭店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才让大部分客人勉强相信了那人只是心肌梗塞晕倒的。 这个消息自然没能错过方家人的耳朵。 “晕了?这么脆弱?” “估计是气的吧。” 方爸倒也没有愧疚之心,尤其是在元晞确认地表示了张为民那老家伙的确没有性命之忧之后,他就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若是张为民真的就这样死了,他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心里肯定还是有心结的,毕竟那还是一条人命,就算是他不喜欢,也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但就这样被他给气死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疙瘩。 所以,还好。 此时此刻,远在京城。 张家宅子中,张夫人辛月,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悠悠地削着桃子。 她表情从容不迫,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起伏,好像最近才死了儿子,丈夫还要拉着一个私生子,以家中香火不继为理由,让对方进门,瓜分原本属于她儿子财产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过,这样的人物,不是镇静过度,就是心思缜密、心机深沉。 这位张夫人明显是后者。 张如静从楼梯上下来,身上还穿着素净的黑色衣服,这是为她爸爸守孝的衣服。 她的眼睛是红肿的,明显是刚刚才哭过。 对于张如静来说,这短短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却如同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她是张家的小公主,唯一的孙女儿。虽然爷爷重男轻女,但毕竟姓张的三代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两个姑姑的儿女也都是外人,怎么着也多比较宠着她。 她的父亲虽然有点爱玩,但在事业上也算是个人物,再加上出身不俗,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说起她父亲的名字,谁不是恍然大悟。 这对于张如静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满足。 作为张家的孙女,她可以随意在国外留学,她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可以嚣张耍脾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天地好像任由自己肆意。 但是,这一切都在爸爸车祸去世之后改变了。 那一天,她的天都塌了。 爸爸去世了,妈妈哭得不成人形,奶奶也很伤心,两个姑姑心思迥异她看得出来,而最重要的,是爷爷,那个疼爱她,是她是张家掌上明珠的爷爷,却一门心思想要找他的私生子。 张如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四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家里面除了晚辈的几人就算知道,也从来没有当这个人存在过。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人,与自己这个张家小公主,显然有着云泥之别。 但是,她的爸爸去世之后,爷爷就用不能让张家后继无人的理由,要求奶奶坦然地接受,要求姑姑要尊敬那人,要求张家所有人都必须重视对方的存在。 因为那是张家唯一的男丁,未来张家的主人。 张如静不理解,为什么爷爷一定固执地要男丁呢?女孩儿有什么不同的?就因为女孩儿是要嫁人的? 她不懂,所以接受不了爷爷的想法。 张如静曾经对爷爷耍过脾气,以前她能够肆无忌惮扯着爷爷胡子玩儿,但这一次,却因为她发脾气,而被爷爷斥责了一番,语气严厉到让她陌生。 张如静这才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她了。 大概如今她能够期待的,也就只有奶奶了吧。 张如静看到奶奶的背影,也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奶奶。”她开口弱弱地喊了一声,声音都哭得嘶哑了。 “静静,饿了吗?奶奶刚刚削好的桃子。”张夫人将手中的桃子划好,一瓣一瓣地递给张如静,看她默默的吃着,带着淡淡的笑意。 张如静吃着吃着却哭了起来:“奶奶……我,我该怎么办呀。” 张夫人显得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点过了分:“不用担心,该发生得还是会发生,而不该发生的,我不会让它发生。” 张如静吃惊地看着张夫人,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静静,属于你的东西,别人抢不走。”张夫人摸着张如静的头发,轻声说道,“那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小市民,他眼界窄,能知道什么?穿上龙袍也不会像太子,奶奶有的是办法逼他离开,你不要担心。” 张如静紧紧抓着张夫人的手:“奶奶,真的吗?” 张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你姑姑的电话。”张夫人拿起手机,“喂?” 下一刻,她的脸色却突然一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 张夫人沉着脸道:“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一丁点儿都不许漏!” 张莉连忙一一述说而来,听得张夫人不断冷笑。 “哟,还知道涨脾气了。”张夫人轻蔑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会立马到江州来。” 张夫人挂了电话之后,张如静慌忙问到到底发生了事情,张夫人没有急着说。 她看了张如静一眼:“如静你也收拾一下,跟我立刻到江州去。” 张如静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晚,张夫人带着张如静,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飞往江州。 张家波澜刚起,方家却已然平静。 元晞第二天就没把这件事情往心里去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也没有放太多的心在上面,毕竟她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 之前决定在元楼布置的风水阵,差不多是时候开始动手了。 先前她列了一些材料,托人采买,走的还是刘子川的路子。 不过,这一点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法器圈子中的人脉有些薄弱,虽然元家还有一些底蕴,可毕竟有限,最好还是发展一下才好。 当然,暂时只是一个想法,目前重要的,是元楼风水阵的问题。 其实整个元楼的建筑形制,就是一个大型的风水阵,只是没有以法器安阵眼,镇压引导,才让丰沛的生气如此的混乱无章。 元晞的想法,有些新颖—— 以几个小的风水法阵,环环相扣,以此为阵眼,镇压穴场气眼。 ------题外话------ 一般回了家就会惫懒码字,重归三千党……而我想说的是,我明天就回学校鸟。 正文 章165 至阴命格 这几个小的风水阵,都是一些常见的风水阵,普通风水师都能够布置的,比较普通。 但正是因为普通,大众,中正平和,反而更加能够与其他的风水法阵相融合,如此才能够保证下一步计划顺利进行。 刘子川被抓了壮丁。 好吧,说“壮丁”二字有点过了,与其说是元晞请来,不如说是他自己来的。 元晞也听刘子川说了,他那妹妹刘子舒,被五雷斩鬼印的天雷击中重伤,就此坠入河中,但他却知道对方绝对未死,反而借此逃脱遁走,他托了人在下游沿路打捞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 后来更是把整个江州城都翻遍了,仍然没有发现刘子舒的踪迹,好像刘子舒整个人都销声匿迹了,自从坠入河中,就再无音讯。 刘子川也是因此,更加确定刘子舒没有死,而是逃脱了。 只是这偌大的世界,不管刘子舒往哪个方向逃走了,都如同石沉大海。她是巫,也算是半个风水师,不会让刘子川轻易找到她的。 如此,刘子川也很焦虑,最近闲来无事,听到元晞说,她在打理她的元楼,便自告奋勇地要来帮忙了。 跟他一起的自然还有那个小孙子刘元石。 只是元晞再见刘元石,觉得他有点奇怪,比起上次的张扬跋扈,现在的他看起来沉闷了许多,话也少了,半天也不见得说一句。 元晞抽空问了刘子川一句,纯属好奇。 “哎,我这孙子自从上次与我一起被我那妹妹打伤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大概是少年心高气傲,一时缓不过来吧。”刘子川叹了口气。 元晞却觉得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总觉,刘元石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一般的东西。 这小子难道气不过,一心想要学好风水术,打败那个老巫婆? 元晞想,她应该是猜了个*不离十的。 不过,她也不好插嘴,只得将想法收了回去,专心致志地摆弄起元楼中的风水阵法来。 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风水法阵,但是梳理气脉,依循气脉走向布置法器,方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谓同样的东西,在不同人的手中也会有不同的水准,这些小法阵也是如此,在元晞和刘子川这两位风水大师手中,自然焕发了别样的光彩,效果更甚。 这些小风水法阵布置下来,也花了两天的时间。 比元晞预想的要好很多,应该是因为有了刘子川帮忙。 只是元晞这两天来,总是发现刘子川偶尔会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直接问了,刘子川笑得尴尬,不好直接开口说,元晞便也没有追问。 刘子川当然不可能说,他总不能把他怀疑青阳的刘家老宅有问题的想法,说给元晞听吧。就算两人交好,外人还是外人,一些家事,而且还不确定的,说着也不好。 其实这个想法,刘子川老早就有了,不过只是一些感觉,没往心里去。 但是这次刘子舒的事情一出,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刘子舒既然从未接触过风水之术,那么,她的那一身诡谲莫测的本领是怎么来的?她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年时间,一跃至如此地步,竟让他这个从小就修习风水术的风水大师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其中,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而且,刘子川还怀疑这猫腻,与青阳刘家老宅的某人有关。 “对了,元师傅,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可以,不知是何事?”元晞问,当然没有推脱。 刘子川递给元晞一张纸条:“上面是我妹妹的八字,想让元师傅帮着看一看。” 他乃是刘子舒的亲哥哥,由他来算,只会看到天机紊乱,一片迷雾,反而得不到真切的信息,不如交给他信任的元晞来。 元晞当然应允,将纸条收起来,准备将面前手上这些事忙完了就去。 恰好到吃午饭的时候,吃过饭,元晞就到了书房,展开那张纸条,铺在一边,而自己则铺开宣纸,蘸墨提笔。 生辰八字是要算的,元晞虽然主职是风水师,而不是相师,但元家传承,涉猎极广,她也不是一点不懂。 尤其是在迈入望气术第二境界之后,一法通百通,如今的她对看相算命测问祸福的这一套,越发的轻车熟路了。 刘子川也在书房,除此之外,并没有第三人在场。 毕竟不好再让人看见了。 元晞开始的笔速还比较正常,表情认真专注,下笔一笔一划。 但是随着不断的推展,她的笔速突然加快,下笔犹如草书疯狂挥就,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眼中也极快地闪过一道金光。 刘子川直觉不对劲,但这个时候他知道不能跳出来打扰元晞,就只能等着。 片刻之后,元晞方才平复下来。 “元师傅!”刘子川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元晞不介意地摆摆手,神情却极为凝重:“方才一番推算,我已经得出了一个模糊的结果,若是继续算下去,恐怕不是今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对了,刘师傅,你能给我你,和你父母的生辰八字吗?” 刘子川一听,便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一直追问。 元晞却又不好直说,要了刘子川家中其他几人的生辰八字,一一推算,再与前面的结果一结合—— 她随手丢下毛笔,也不管四溅的墨汁弄脏了刚才的稿纸。 刘子川的神情也一点点沉重起来。 元晞叹声道:“是七星冲命,至阴命格。” 难怪能够短短几年就取得这般能力与成就,原来是至阴命格,学起那些巫法来自然是轻易简单,也不难解释几年来的成绩效果了。 而且这命格,说白了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刑夫克子,若不是刘子川乃是沟通天地生气的风水师,大概也被牵连其中,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子川喃喃着,有些恍惚失神。 他身为一个风水师,竟然连妹妹的至阴命格都没看出来,说来,也是讽刺。 想着,刘子川露出自嘲的笑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元晞不好安慰,只能实事求是:“要说来,表面上看,她的命格非常平凡普通,只有结合刘师傅你与你父母的命格,才能推算出真相。不知道,是应该的,而且刘师傅眼蒙天机,也未必看得准确。” 刘子川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无法释怀。 “我只是觉得无奈,原来她一切的苦衷都是来源于此,我竟然一直没有发觉……”刘子川心情复杂,也说不准是什么。 元晞看着纸上的笔迹,思忖了一会儿。 “刘师傅,你那位妹妹,目前最紧急,最需要达成的事情,是什么?”她问道。 刘子川想了想:“大概是,恢复她的伤势吧。在我上次打伤她之前,她应该就已经有伤了,而且损耗很重,似乎一直没有缓过来。如果是她,肯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漫漫恢复实力,再卷土重来,不是吗?” “元师傅说得有道理,只是,对于她来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于她安全的。” 元晞眯了眯眼睛:“京城。” 刘子川瞪大双目:“京城?不会吧!那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元晞轻笑,说道,“京城是聚集风水师最多的地方,鱼龙混杂,她做一些伪装,未必会被发现,对于其他地方来说,京城反而是最安全的。重要的是,京城好东西多。” 刘子川了然点点头:“应当是如此,那我出去打个电话,麻烦一下别人。” 刘子川这么多年作为风水师的经营,可谓是人脉广厚,找一个人这种事情,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自然会有人帮着刘子川解决的。 而元晞坐在书房,看着桌面上,那乱七糟八的稿纸。 “刘子舒”。 她看着这个名字,拇指在尚未干透的字迹上划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至阴命格,不应该是如此的。 虽然没有确切相信的理由,但她有感觉。 只是,这推算出来的结果,却的的确确是如此。 元晞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便只得暂时搁置,继续忙碌起元楼的规划来。 整个风水阵改造,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最后的结果很顺利,布置了风水阵之后的元楼,简直变化极大,连刘子川都惊叹于这里的奇妙,连连称赞这里乃是洞天福地,实在是难得。 刘子川还开玩笑说,想以后都住在这里。 元晞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提及了自己的想法,供奉一事。 刘子川没有拒绝,反而思索起来,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只是元晞这一个星期都呆在元楼,家里面都只是晚上才回去一趟。 中途还送了方易去机场,他回校了。 毕竟算起来,方易已经呆在家里一个多星期了,到底还没有放假,该到返校的时间,就必须离开。 还好再过一月就是暑假,这次方易的暑假也不会呆在英国了,到时候时间也多。 而元晞呆在元楼的一个星期时间,与席景鹤见面的时间也不多,统共也就见了两次,元晞实在是忙。 最后,席景鹤只能转头暂时忙碌于工作,免得思念成疾。 所以说,爱情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正文 章166 清静之地 杨成是一家酒店集团的董事长,旗下的酒店品牌已经开遍了西南地区,成为首屈一指的酒店大亨,业务不断成功地扩张,知名度也越来越高,事业越做越大,而杨成自己却并不开心。 事业再成功,能比得上健康吗? 因为他早年白手起家,实在是太拼,劳累过度,也严重地影响到了他的身体。 长期重度失眠,什么手段都没用,更重要的是—— 与妻子结婚二十多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医院什么手段都看尽用尽了,中医西医处方偏方都试过了,仍然没有任何的作用。 在外人看来,杨成无比的风光,是江州的一大酒店大亨,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可事实,没有谁知道他与妻子心底的那些郁闷。 杨成朋友甚多,有一日,一做金融投资的朋友,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要去一个地方,杨成没多想,以为又是什么新奇的场子,没怎么报以期待,谁知道车子一路开着,却来到了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前面。 “江州还有这样的地方?”杨成从车上下来,好奇地看着面前那高头大门,“是什么会所吗?叫……元楼?”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元楼,带了点神秘色彩,但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些会所。哎,反正你跟我进去转转就知道了。” 杨成哦了一声,跟着朋友后面进了这家名为“元楼”的会所。 他们走到门前,大门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但是当杨成与朋友走到那门前,不等他们敲门,大门就已然悄悄打开,而门口静静地站立着一个干净清秀的年轻女子,面色白皙,亲近柔和,虽不惊艳,却是那种让人看着舒服的长相。 年轻女子还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襦裙,乌黑的发丝挽着松落随意的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子,便没有过多的装饰。 杨成不是没有去过一些追求古风闹新奇的会所,男男女女都穿着古装,汉代唐朝清代的都有,可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哪里像这家元楼,素净到如此。 “董先生,欢迎您与朋友的到来,这边请。”女子手一展,便缓步走在前面引路,步伐不疾不徐,刚好走在杨成与朋友的三步之前。 杨成踏进门的一刻,便忍不住震撼。 他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感受到如此清新干净的空气,什么天然氧吧,马尔代夫的空气竟然都比不上这么一小方天地,干净到好像滤净了他被烟酒摧毁的肺,多呼吸几口,整个人都要轻松几分。 明明外面看起来如同普通,但为何走进来,却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杨成看着满目的绿色,一些并不是这个季节的花,竟然也争相开放,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看得人心喜。 这些树木花草,好像细致到每一片叶子都有人用软布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翠绿洁净到不可思议,绿色们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尽情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而在这些自然面前,一些古风建筑的别致之处,反而被他忽略了。 最自然,最天然的,才是最美的。 三人一个转弯绕道,走出一面月门,眼前豁然开朗的,是一片雪白。 杨成那朋友董先生,惊喜地睁大眼睛:“这些梨树,开啦?” 年轻女子回头,点头轻笑,软语细声,沁人心脾:“是啊,昨儿才开的呢,便是那句诗中描绘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诗中写的是雪景,而我们这儿却是实打实的梨花,岂不美哉?” 美!怎么不美! 入目皆是一片雪白梨花,千朵万朵的在枝头绽放,沉重到压弯了细细的树枝,一些花瓣零散飘落在青石板路上,也没有人去清扫,到后来,竟是铺就了一片雪白的道路,踩在上面,仿佛气息和灵魂都被清新洁净了。 杨成和他那朋友,更是有一种不忍踩在如此美丽的花瓣之上的感觉。 走着走着,便觉得两人好似化作那高冠博带的名士,步履风流,手执书卷,衣袖带风,翩翩潇洒。 什么商人金钱的污秽,瞬间都被洗干净了。 如此地方,哪里是人间,简直就是天庭乐园般的所在! 可惜,这段梨花路到底也是有尽头的。 走出这片梨花林,没有多远,就来到了女子带他们所到的的目的地。 “这是您们二位的钥匙,又是什么需要,可以摇响铃铛。”女子说罢,便悄然退去。 杨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就走了?” 那董先生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地拉着他,用那把青铜钥匙开了锁,进了房门。 面前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一些现代化的设计用具,都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虽然宽敞、明亮,细节处无比完美,堪比最顶级的星级酒店,但是杨成却不理解,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疑惑打量周围的时候,他那朋友已经走到床上,拿起床上摆着的,折得整整齐齐的白色麻布衣袍,虽是麻布,却并不寒酸,反而是上好的软麻布,质朴素净。 “不换衣服吗?”董先生随口问了一句,也没顾及杨成,开始换起衣服来。 两人朋友多年,换个衣服什么的,还不至于需要避讳。 只是杨成不解地走到另外一张床前,捞起那套麻布衣袍。 “老董,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不是会所吗?” 老董这会儿已经手脚麻利地换上了衣服,慢悠悠地解释:“与其说这里是会所,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度假山庄,不过这里的房间,必须要是会员才能提前预约到的。之前也是有一人带我来的这里,体会了好处,我立马办了张卡,今儿也带你来体验体验。” “什么好处?”杨成也换上了衣服。 老董往床上一躺,手臂双腿一张:“睡觉!” “睡觉?”杨成惊到,正要继续问,就见得老董眼睛一闭,不一会儿,便是轻轻的呼噜声传来。 “这就睡着了?” 杨成确认老董的确是睡着了自己,自己百无聊赖,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儿。 “这鞋还挺舒服的。”他又踩了踩脚下的软底布鞋,知道这肯定是人手纳的千层鞋底儿,柔软又舒适,他小时候穿过,是他娘给他做的,可惜后来老人家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种鞋了,如今,竟然有一种怀念过去的感觉。 杨成看着老董睡得极沉,也来了睡意,倒在另外一张床上,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不睡不知道。 闭上眼睛的时候,杨成觉得周围一片柔软,铺天盖地的温暖向他席卷,将他包裹,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没有任何的危险与疑虑,他要做的只是安心。 带着这份安心,他慢慢睡了过去,梦中一片安详,没有丝毫幺蛾子。 要知道,他患有重度失眠很多年了,有的时候不吃安眠药就睡不着,除此之外,更是长期晚上睡到两三点钟就睡不着了。 这样的睡眠自然是非常拖累身体,杨成也因此浑身疾病不断。 睡不好,身体又怎么能好? 可是到了这里,一沾着那枕头,杨成没有任何阻碍地就睡了过去。他曾经整夜整夜睡不着有多么的痛苦,现在他睡得沉沉的,就有多么的惬意舒服。 杨成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大概,一两个小时? 当他坐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是精神抖擞,身体的疲惫和沉重一扫而空,刹那间杨成有了回到二十岁的感觉。 他看了看窗外,有些迟钝地觉得,这天色似乎比自己睡觉过去的时候还亮一些。 “哦!醒了!快来吃早饭!”老董正好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坐起来的杨成,便招呼道。 杨成吃惊不已:“早饭?这,这都什么时候了?” “都过了一晚了,当然是第二天早上了!”老董在房间的圆桌旁坐了下来,“昨天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你。我知道你小子经常失眠,就带你来了这里,怎么样,睡着舒服吧!” 杨成恍惚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妻子,摸出手机,果然看到几个未接来电。 他连忙给妻子回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他与妻子多年的夫妻,除了没有孩子,两人的感情从未变过,互相之间也有很深的信任,妻子也没有怀疑他在外面胡来,只是有些担心他。 杨成随口解释了几句之后,挂掉了电话,也来到桌前。 面前摆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放着几样精致却又简单的早餐,不过是一些白粥,杂粮,小菜之类的东西,但是那浓郁的香味却一个劲儿地往杨成鼻子里钻。 哦,对了,他昨晚上都没吃饭,难怪这会儿饿成这样。 杨成一顿饭吃完,又连忙追问朋友。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里就跟度假山庄一样!还有一些别的地方,到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哦,对了,这里的老板还是一位风水师,这元楼也是要接风水案子的,会员才可以提交预约,我还没有试过。倒是这地儿住上几天,就值那年费了。” ------题外话------ 昨天忘了请假,大姨妈造访,老毛病痛经,所以…… 正文 章167 楼主 杨成与老董在元楼转了一圈之后,突然说起了杨成的身体问题。 老董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担忧的那个问题,不如我们递牌子去问问,看那位楼主在不在,让她给你看一下。” 杨成虽然觉得这元楼的确如同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一般,简单舒适却让人能够忘却所有的烦恼,但是说起那位风水师楼主,他却报以怀疑态度了。 风水,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真的有用? 他知道圈子中,有不少富豪都笃信风水,可他却从未接触过,如今被老董提起来,自然是有几分质疑的。 老董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信风水啦,但是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再说了,我们递了牌子过去,还不一定能够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神秘楼主了,在这里的会员几乎没几位见过,不过啊,见过的可都是对那位推崇备至,我想,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瞥了瞥仍然不信的杨成:“风水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去试一试,如何?” 杨成点点头:“也是,能够成为如此仙境之地的主人,相比那位楼主,也是位妙人。” 老董帮着递了牌子上去。 几乎没有多久,就给了回应。 那接待他们的青衣女子柔和笑道:“楼主同意与二位见面了。” 老董以前不是没有递过牌子,可是却从来没有成功过,没有想到今天杨成倒是给自己带来了幸运。 “那位楼主现在就在元楼吗?” 青衣女子点点头:“是的,才到不久,看到二位递上去的牌子,来了兴趣,便同意了,楼主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老董看起来有些激动的高兴。 两人在那青衣女子的引导下,一路绕过园中最著名的几处美景之后,来到了一处小楼之前。 精致清朗,兰室幽幽。 两人就在干净木地板上放着的蒲团上盘腿而坐,面前是一面席帘垂下,那席帘之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个身影,素袍兰袖,青丝三千,虽看不清脸,却也能辨识出,那面容姣美,姿态静好。 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不等杨成和老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那位元楼楼主开口了。 “二位,有想要问的是吗?”她的声音并不娇软,反而泠泠清冷,如玉石击罄,自有一种抚平人心的神奇力量。 老董愣了愣,才慌忙道:“哦,是我的这位朋友,杨成,他想要看看他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身体出了问题?”元晞垂着眸,语尾微挑,“可惜我不是医生,看不了病。” 杨成缓缓开口:“就是因为医生看不成,才求到楼主您门前的。” “哦。”元晞抬眼,隔着席帘打量那杨成。 杨成虽然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很好,头发乌黑几乎看不到白发,双目有神清明,也不是奸邪之辈,而且面相也忠厚善良,平时应该少不了做慈善的事情。 可惜。 “可惜。”元晞轻声道。 杨成有些好奇,竖起耳朵。 元晞端起青瓷茶杯,啜了一口:“可惜,此生注定没有子嗣。” 老董瞠目咋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杨成心里一动:“楼主,你真的是,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没有子嗣的?若是你看错了呢?” 元晞微笑,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多年以来,做了不少慈善义举吧。” 他头顶的气运华盖,虽然有着淡淡的金光,但是,其中也蛰伏着一道黑红凶光。 就是这道凶光,压制着他的子嗣之运。 杨成点点头,老董也惊奇不已:“楼主,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福禄皆有天授,自然知道。”元晞说道,“不过,你的慈善义举,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目的的,而是为了求两个字。” 杨成心一沉,顿时有一种所有秘密都暴露在了这位元楼楼主的目光之中的感觉,却仍然不慌不忙:“哪两个字?” “心安。” 杨成气息一乱,迅速闭眼。 老董奇怪地看着杨成:“你怎么啦老杨。” 杨成再度睁眼,摇摇头:“楼主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以来,我不过求的心安二字。而我如今活了快五十岁,连个子嗣都没有,想必是当初的恶果。” 元晞微微颔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杨成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楼主,我想问一下,能有解决的办法吗?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他和妻子已经期待太久了,都已经绝望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是不会放弃的。 元晞反问:“若是为此要散尽家财,你也愿意?” “没有子嗣后代,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杨成毫不犹豫。 元晞再问:“也许这个孩子并不是合你心意的聪明,你也愿意?” “做父母的,哪里有嫌弃孩子的道理。”杨成摇摇头。 元晞微微一笑:“你早年为了挣钱不顾一切,造下这般后果,今天能够醒悟也是好的。你手中的财,是恶财,散尽为好。” “是全部吗?”杨成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若是没有你多年来的慈善义举,散尽家财是少不了的,但是现在,你只需要散去一半就好了。”元晞转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这还要看你信不信我。” 杨成默不作声。 他还对这位楼主有所质疑,当然不可能元晞说了,便立马信了。 而且,散去一半家财这种事情,不考虑分毫就做,是不可能的。 元晞当然知道杨成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在意。 “方法已经在这儿了,先生你要怎么做,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了。走前,随手留下一点钱财便好,不求数目,但求随心。” 杨成点点头,和老董起身往外走。 犹豫了一下,他摸出钱包,写了一张一万块的支票。 不算多,也不算少。 老董问他:“你到底会不会如那楼主所说的做啊。” 杨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老董点点头:“也是,这撒钱的事情,还是要撒去自己身家的一半,哪里是说做就做的事情,不考虑考虑怎么行。” 他无奈地撇撇嘴,目光无意中一抬,却震惊地停留在了一个地方。 “老杨!老杨!”他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杨成无奈问:“怎么了?” 老董偷偷摸摸地指着那院中站着的一人,那长相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你看那人,是不是袁海山?” “袁海山?”杨成顺着老董的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时常出现在各类财经杂志新闻,甚至是晚间新闻,站在领导大佬们身边的那张熟悉无比的脸。 只要是在商场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袁海山的,所以他们不可能认错。 国内的第一首富,大名如雷贯耳。 袁海山也来了江州,还是来了这元楼? 杨成与老董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袁海山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现在,他却站在这栋小楼前面的院落中,垂手而立,并无高傲之气,反而谦虚严谨到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看他的样子,站在这里好像已经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 莫非,也是来求那位楼主的? 两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面前的境况,却让他们不敢不信。 杨成与老董在引他们来的那位青衣女子的引领下,顺着抄手回廊,以另外一条路返回的时候,两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刚才那人。 “刚刚在院子里面站着的那位,是袁海山吗?”老董神秘兮兮地问了起来。 青衣女子笑笑:“那位先生叫袁海山吗?他可是真的有毅力,今天已经是那位先生来的第三次了,每次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走的时候脚都软了呢,不过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过来。” “不会吧,袁海山会做这样的事情?” 杨成与老董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能。 “好像是有求于我们楼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青衣女子说到这里,便不愿意再多说了。 但是,杨成心里的那份怀疑,却开始动摇了。 连袁海山这般的人物,都会有求上门的,那位楼主,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子嗣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二十年了,他不想再困扰下去了,不就是一半的家产吗?又不是全部,有什么捐不了的?! 从元楼离开之后没多久,杨成果然做了散去一半家产的事情。 他用这部分钱与股份,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并不对外募捐,却尽心尽力地坐着帮助贫困儿童的事情,勤耕不辍,从未断过。 同样的,他也在元楼办下了一个会员资格,只是可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再见过那位神秘的元楼楼主。 半年之后,杨成的妻子怀孕了。 连医生都说不透其中的奥妙,但是杨成知道,这是楼主支的招有用了。 原来,那元楼最珍贵的所在,并不是那让人惬意舒适的环境,也不是可以聚集上流人士开辟了一个新的社交场所的作用,而是那位神秘的元楼楼主。 她才是元楼最大的倚仗,与发展的根本。 ------题外话------ 今天切辣椒把我的手都辣成狗爪子了…… 正文 章168 三顾 在靠近窗边的软榻之上,远可望高楼大厦、栋栋林立,近可观松翠波涛、茂林修竹,清新优雅,蓝天白云,一片明净。 元晞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本线状古籍,虽然目光流连在上面,但是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在她的位置,往下看去,就可以看到那院落中站着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视旁人端来的椅子于无物,仍然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前两次一样。 白手起家的人都是这么坚韧不拔? 这三顾茅庐,元晞本是不愿做这个卧龙的,要知道,风水一行有规矩,别人出手过的风水案子,是不能随随便便接手的,得罪人不说,元家,也要有元家的傲气。 此事她已经托人打听过了,知道袁家祖坟的那个风水案子,由了几个风水师联合出手,却没能勘破其中奥妙,想来,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 再说了,之前袁家挑选风水师为他服务,元晞这个做风水师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风水师本就是应当为人服务的,服务别人就要有服务别人的觉悟,态度架子端得太高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那时候,她放下了元家的傲气。 但是,在袁家都已经拒绝她元晞这个风水师的前提下,因为走投无路再度求上门,她若接手,却是罔顾元家的脸面了。所以这会儿,她又拿起了元家的傲气,不愿意再接手了。 她元晞又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只是,她没有像想到,这位袁海山,意外的执着。 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元晞头也没回。 “他这是打算继续等下去?”她问。 方琳经理笑得无奈:“是啊,我刚刚又去劝了他一道,可惜他没有接受,说今天您若是还不要他进去,他明天还会来。” “倒是固执。”元晞放下手中的古籍,坐起身来,手指在发间划过,“请他进来吧。” 方琳一愣:“您这是……” “干等着也不是待人的态度,还不如,好好说清楚。” 方琳恍然大悟,原来元晞的意思,是要好好拒绝人家。 “好的。” 片刻之后,元晞盘腿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一个藤编的茶几,刚刚烫好的精致红砂茶具,袅袅烟雾升腾,模糊了她那张年轻静美的脸,偏生一双眼睛清晰且神秘,目光悠远苍茫。 如此,在随之走进来的袁海山眼中,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袁先生,好久不见了。”元晞一抬手,态度还是谦和,“请坐吧。” 袁海山点点头,也盘腿坐好。 过了最后一道程序,茶水落入茶杯之中,茶香氤氲之中,元晞把茶杯递给了袁海山。 袁海山双手接过,静静品味,从头到尾都没有急着要说话。 元晞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袁先生,其实我请你上来,并不是为了答应你。” 袁海山一抬头,顿时流露出几分急切之色:“元师傅!” 若不是听到一位盛家的老友,无意中透露了几分这位元师傅的消息,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无意中错过的,是怎样的高人。 逆天续命啊,这样的名头,想想就让人激动。 而袁海山并不认为这会是骗人的。首先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人,是盛家的子弟,也是他的好友。还有一个,盛家老爷子的变化,早在整个京城就传遍了,之前就有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说盛老爷子是求了什么秘法,得以续命,不过对此很多人嗤之以鼻,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来的荒谬之论,盛家也是一口否决。 到底是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不敢放在台面上来讲,久而久之,虽然疑惑,却也慢慢的没有人再说起了。 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不是什么秘法,而是高人以通天手段施展了续命的法子! 袁海山想着便有些激动,对元晞更是生出几分敬仰。 而他家祖坟那般棘手的事情,自然也是非元晞不可了! 可谁知,他为表诚意亲自来到江州,得到的却是元师傅的拒绝! 袁海山怎么能不着急? 元晞把袁海山的急切看在眼中,喝了一口茶:“虽然您的诚意我都知道,不过,规矩还是规矩,我元家,不可少了这份傲气,我只是给了袁海山先生您的诚意几分感觉,不过,还是不能破例。所以,今日之后,您请回吧,这天下之大,总有比我更适合的。” 袁海山苦笑:“元师傅,当初是我轻慢了您,但是,面前这状况,实在是要紧,关乎我身家性命,我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离去啊。” “可我是不会答应的,你要就在这里耗着吗?” 袁海山定定地看着元晞。 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顶多是气质有些独特,但是她的眼神,让袁海山很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深不可测。 而且,极为固执。 正如他自己,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可他当然不会愿意就此离去,诚恳地说了那地周围地形的奇特,还有那些风水师的说辞意见,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小时,元晞倒也没有打断他,反而听得认真。 这样的奇地,她也是难得一见,自然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还是没有动摇。 袁海山深知自己这样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能回去再另想他法,却也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元晞,正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 元晞眸光一动,忽然凝视着袁海山头顶上方。 两人之间,竟然有一丝牵连? 元晞百思不得其解,她与袁海山之前并不认识,如今袁海山求在自己门前,自己拒绝,那也不叫牵连相关。 那么…… “袁先生。”她心念一动,便开口轻声而道,“三日之后,我就要回京城,若是到时候,你的主意没有改变的话,就到我那小四合院儿,走一趟吧。” 袁海山没有想到元晞会突然改变了想法,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元晞想法的改变,但他很高兴,连连答应之后,带着喜悦离去。 元晞放下手中茶杯,表情若有所思。 三日之后,元晞告别方爸方妈,和席景鹤,一起踏上归京之路。 元晞还有学业没有完成,请假太长到底还是不好,而席景鹤,本来就因为元晞,一直延迟了回京的行程,江州方面,元楼的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才踏上了这段启程。 元楼方面,元晞倒不担心。 事实证明,方琳的确是一个很有手腕能力的人,偌大的元楼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自己很忠心,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元晞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就可以放心把所有事情交给方琳了。 若是要有人请她看风水,那便临时飞回去便是了。 元晞还是没有忘记当初来京城的目的——要在京城,重新拿下属于元家的一席之地。 到时候,元家之名,会重新出现在整个风水界,让所有人知道,元家的归来,荣耀的重临。 元楼是一个好方法,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在京城的可行性。 京城的国际机场出口,元晞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那位,忍不住一笑。 这态度,实在是太诚恳了。 “元师傅。”袁海山没有让那些下属跟着,独自走上前来,冲着元晞有礼地颔首。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元晞挽着的那个男人,席景鹤的身上。 袁海山有些好奇。 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可到底是谁,他却又想不起来。 不过重要的自然还是元晞。 袁海山也没有啰嗦,一路把元晞送回了她家,又没有多坐,只说明天再来接她,便悄然离去。 元晞失笑摇摇头,袁海山这位大首富,也未必太热情了些。 而回程的路上,袁海山并不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 虽然他的那些下属都有些不太理解,袁海山这样的大人物,何必需要做到这一步,接机派人去便是了,哪里需要亲自前来? 可是只有袁海山自己知道,自己能够得到这份机缘,是多么的艰难。 最后一步,还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达成的,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心安的,好像元晞的许诺只是一个空中楼阁,让他心虚得慌。 所以,方方面面还是做得周全些为好。 等等,刚才站在元师傅身边那人莫非是…… 袁海山的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一个人,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样的人物,看样子却与元师傅如此亲密,难道是情侣? 袁海山很是惊奇。 他知道那位就是最近京城中声名鹊起,却也如日中天的席爷,虽然是外来的人物,在京城没有太深厚的根基,但是作为过江龙,仍然让人忌惮。 若不是几个月前在欧洲的某次皇室聚会上,他曾经隔得远远见过这位传说中,真正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大人物,恐怕他也认不出来。 那时候他听到身边一位贵族朋友说起这位,都是一副尊敬的口吻,就知道这位的身份与实力,是如何的不凡了。 恐怕,他了解的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只是可惜,那位席爷并不认识他。 袁海山笑着摇摇头,拉回思绪,继续想着明天的事情。 正文 章169 好友们 元晞和席景鹤进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 吴清影和苏萌应该是上课去了,可是秦四哥呢? 元晞也只是疑惑了一下,倒没有打电话去追问秦四哥的下落,她给还在上课中的吴清影苏萌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转身绕到了厨房,打开冰箱。 果然,空空如也。 家里的三人都不是会做饭的料。 吴清影和苏萌这两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就不说了,前段时间元晞还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向元晞讨教过做饭,结果两人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厨艺一项技能显然被彻底PASS掉,已经彻底不报希望了。 而秦四哥,只会做点简单的农家菜,特点就是分量足,至于味道嘛,呵呵。 吴清影和苏萌这两个,嘴巴早就被养叼,便时时外食,自然要带上秦四哥。 久而久之,元晞不在京城的时候,这三人都养成了不会在家开火的习惯。 看到这冰箱中的清冷,元晞倒也觉得意料之中了。 拉上席景鹤一起,逛超市买菜。 超市很近,几分钟走路就到。 逛超市,席景鹤和元晞自然穿得休闲。 元晞一身极简棉麻连衣裙不说,席景鹤上身清爽条纹T恤,下身浅色牛仔中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点缀,却依旧难掩那好身材与贵气,就算推着超市推车走在路上,也如同男模走在T台上耀眼。 更重要的是他转头看着元晞的一脸宠溺温柔,暖男模式魅力爆棚,分分钟迷倒超市中各种女性,一个个星星眼地盯着这位行走的男神。 席景鹤和元晞呆在一起,性格总是会从冷气全开的路线,转向温心暖男路线,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这会儿还知道看看那些女人们的反应,小得意几分了。 他低头凑到元晞耳边说法,浅笑迷人,那温柔呢喃,让在场所有女性都恨不得化身成为他身边那个—— 可是看看,人家气质仙逸,衣袖风流。两人站在一起,除了天作之合就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便只得扼腕作罢。 不过,席景鹤对元晞说的话,却是—— “她们可都在看我,你不嫉妒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元晞,巴不得元晞表露出嫉妒一样。 好吧,他就是喜欢元晞以这种幼稚却直觉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重视与感情。 元晞瞥他一眼,顺手丢进去一包饼干。 “你准备勾搭谁?” 席景鹤迅速收敛表情,目不斜视,信誓旦旦:“绝对没有!” 元晞挑挑眉,轻笑道:“你又不敢出墙,那我嫉妒做什么?” 席景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晞晞的事情呢? 想着元晞对自己的十足信任,他又很快满足了,一手揽着元晞的肩,勾着淡淡的笑容。 还是我的元晞最好了! “晚上想要吃点什么?我下厨。” 元晞好奇看他:“晚上可还有清影和萌萌,你要下厨吗?” 她了解这个男人,席景鹤性情高傲,他做的饭,除了她与他自己,从来没有第三个人吃过,他也不会做给第三个人吃。 元晞没觉得席景鹤是看不起人什么的,有的人想法和习惯如此,没有必要用一套标准去衡量所有人。如果席景鹤不肯做饭给她的两个朋友吃,元晞只会认为这是席景鹤自己的习惯,她尊重。 毕竟席景鹤在其他方面,是非常尊重她唯二的两个朋友的。 难得,现在居然听到他说要主动下厨。 席景鹤说道:“当然,做顿饭,贿赂贿赂你的朋友,曲线救国。” 顺便讨好那两人,时时刻刻将元晞的动态掌握住。 “曲线救国?”元晞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想起席景鹤曾经用这种办法,在自家老爸老妈面前,刷好感度的事情来了。 席景鹤显然也想起了这些事情,也知道元晞在笑什么。 不过,他并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 只是再早点去拜见爸妈好了。 ——是的,席景鹤在心里早就认定了元晞就是自家媳妇儿,媳妇儿的爸妈自然是自己的爸妈,也就没有必要虚伪地喊着什么伯父伯母了,直接一点的好。 “这虾怎么样?”席景鹤“纡尊降贵”,伸出自己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放在冰面上的鲜虾,却是有些不满。 彼时,站在那冰柜后面的超市小妹还沉浸在席景鹤帅气容貌带来的震撼中,满心满意都是男神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挑剔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你们超市鲜虾的质量?这明显是放置过一整夜,而不是今天早上刚到的鲜虾,与你这牌子上写的东西可不符合。难道你们超市的产品都是这样的质量,用这种次品糊弄客人?” 席景鹤手指点着那鲜虾,一脸嫌弃挑剔的模样,声音虽然不大,却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 不少大妈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起来。 “什么?这些虾不新鲜啊,我刚才可还买了好些!” “什么啊,这超市还糊弄人呢?下次再也不来这儿了!” “就是就是!” 那超市小妹已经要急哭了,可惜她解释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声讨的大潮中。 席景鹤没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在经理来到之前,潇洒自如地拉着元晞转身离去。 其实他可以直接不买,转身离开,可惜这不是他的风格,亏得他今天心情好,说话已经收敛了好几分,不然那超市小妹肯定会当场大哭。 最后,两人放弃了购买海鲜的打算,直接挑选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材料,回家。 两人回到元晞的小四合院的时候,还是没有人在。 进了厨房忙碌起来,元晞打下手,席景鹤是大厨。 打理到一半的时候,吴清影和苏萌回来了,兴冲冲地跑过来,在看到席景鹤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退退缩缩地出了厨房。 元晞暂时把东西全部丢给席景鹤,跑出来到了客厅。 “晞晞!” 苏萌高兴地熊扑过来,果断地一把抱住元晞。 吴清影的脸上也露出罕见的灿烂笑容,朋友们面前,她的冰山脸可是从来没有过。 咋咋呼呼了一番之后,元晞问起了秦四哥的事情。 “哦,四哥啊,他昨天接到一个电话,说家里有事,下午就急冲冲回去了,他没给你打电话?” 元晞摇摇头,也不知道四哥家里出了什么事儿,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就主动拨通了。 电话接通,秦四哥看到是元晞的电话,紧张得不得了,就怕元晞责怪他说都没说一声就跑回去了。 不过元晞开口倒是关心他家中的事儿,说了几句之后,秦四哥才稍稍放心。 秦四哥临时跑到火车站买的最近的票,没舍得买贵的,站了足足一整夜加一上午,大中午才到江州,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这会儿也才到家没多久,中途奔波,才没给元晞打电话。 至于秦四哥家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老母亲摔了一跤,看着有些严重,家里人紧张得很,才连忙给四哥打了电话。 秦四哥请了元晞外公下山来给老母亲看病,也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外公出手正骨之后,抹点药酒就行,没多么吓人。 元晞外公虽然没学过什么中医,但是跌打损伤这方面,却是非常有经验的。 练武嘛,总是会一不小心受点伤什么的,自己解决是最好的办法,久而久之就经验丰富了。 秦四哥跟外公学过所以知道,这才专门请了元晞外公下山。 可是村民中就震惊了,谁知道原来这元老头还是个大夫,虽然只会正骨之类的,但这份手艺也足够让人肃然起敬了。 秦四哥还笑着说,恐怕以后,元晞外公在村民们眼中的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 元晞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前外公因为故弄玄虚,可没少被村民说是老骗子,不过爷孙俩都不在乎,那些村民也就是嘴上厉害,真的到了要帮忙的时候,却从没有含糊过,时不时还给他们那偏僻小院儿送点肉之类的。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一不小心被人尊敬了? 元晞看秦四哥反正都回去了,干脆给他放假,让他就在老家多呆几天,工资照算,就是半个月再回来也行。 “怎么样怎么样?”苏萌连忙问道。 秦四哥这人憨厚老实,整天同住一个屋檐下,什么杂活儿都没让两个姑娘干过,所以苏萌和吴清影也把他当成半个朋友,自然要关心一下。 “没什么大事,我让他休假几天,晚点回来。” “那你呢,你多久会走?”吴清影问元晞。 “我不着急,而且我不是还要回学校上课吗?” 吴清影显然有些意外:“哦?是吗?我都忘了?” “对啊对啊,你老是没来上课,我都忘记你还和我们是一个班的了。”苏萌也最快说起,“不过你这次回去,那李丽估计又得说酸话了。” 元晞倒没放在心上:“不听就是了。” 揭过这个话题,三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男友上去。 话题的开头大概是关于席景鹤的。 自打席景鹤和元晞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吴清影和苏萌这两个旁观者,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席景鹤的变化,对他的评价,也开始慢慢转变。 以前认为这是一个过于高傲莫测的男人,目光中习惯有睥睨,习惯高高在上,习惯目空一切,无论什么女人和他在一起,恐怕都会很累。 谁能想到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却是元晞。 而且,爱情还改变了他。 冷漠成了温暖,如今还下厨做饭,如此多金温柔,还无比帅气的男神一枚,上哪儿找去?都是元晞调教得好! 苏萌和吴清影便开始打趣起元晞来,说她御夫手段聊得,得传授几大绝招,方可不亏待姐妹们云云。 元晞很无奈,于是决定祸水东引。 以苏萌的性格,她估计会引以为傲,所以,吴清影就成了目标。 “那你呢?你和计白怎么样?”元晞犀利地看着吴清影。 苏萌得意洋洋说起此事:“两人早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小影子,我金睛火眼可是看得明白呢,别骗我们啊!” “我就说,你们可是天定姻缘,命中注定。”元晞老神在在。 吴清影忍不住问:“真的?” 苏萌拍拍手:“看吧看吧,暴露了吧。” 吴清影讪讪地摸着鼻子:“还不算正式在一起,我们俩,还在发展阶段。” 元晞无奈摇头。 苏萌也是大呼小叫:“什么啊,你们俩也太慢热了吧,写小说呢?还准备发展多少章啊,扯吧扯吧在一起得了!从来没有看到你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过啊!” 吴清影不由得红了脸。 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她百般不好意思。 在这方面她就尤为佩服元晞,明明元晞也是初恋,可两人在一起却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对外也完全是老夫老妻模式,默契到让人羡慕,也从来没有过任何争吵,简直是羡煞旁人。 元晞答曰,无他,顺其自然耳。 “萌萌你呢,你们家方宇呢?”吴清影立马扯上苏萌。 说起方宇,苏萌的脸就垮下来了,气呼呼地抱着手臂:“别跟我提他!” “你们吵架啦?” 元晞和吴清影都没想到问出来这么一个爆炸新闻。 苏萌和方宇自从交往以来,可是一直黏黏糊糊的,苏萌整天满脑子都是她的方宇哥哥,就两人这相处模式,还会吵架? 一提起,苏萌就立刻大倒苦水。 虽然她性格开朗,刚刚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是方宇的事情,是的确让她有些伤心,只是藏在心里没有表现出现,看起来憋了不久。 “昨天我去水木大学找他,他在图书馆,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我就问了他几句,你们也知道,我说话本来就有点大大咧咧的。大概是那天我话没说好,让他不高兴了,我承认,可他也不能跟我发火啊!他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跟我发过脾气的!” 说着说着,苏萌的眼泪就开始打转儿了。 元晞和吴清影连忙劝了起来—— “情侣间哪有不吵架的。” “就是,争争吵吵才是感情。” 苏萌瘪嘴看着元晞:“你和席景鹤吵过架吗?” “唔……”无言以对。 她又看向吴清影:“那你和计白呢?” “吵过啊,难道你不记得那次吃烧烤的时候……” “他对你发过脾气吗?” “……”又是无言以对。 在元晞和吴清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苏萌自己一抹眼泪。 “反正我要等他来给我道歉才行,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的!”她气呼呼地扯着手中的纸巾,撕成一堆碎屑。 不一会儿,席景鹤过来叫吃饭了。 一顿饭,虽然席间因为席景鹤的存在,让苏萌和吴清影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几分拘束,但随着席景鹤的主动示好,和温和态度,也让两人慢慢自在起来。 饭后,席景鹤没有久留。 他还要回去处理堆积的事务,杜和来了三个电话了。 而苏萌等待的方宇的道歉没有太久,晚上元晞和吴清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苏萌已经笑逐颜开,神采飞扬了。 “和你们家方宇哥哥和好了?”吴清影打趣她。 苏萌重重点头,笑得一脸甜蜜:“我们方宇哥哥最近参加一个计算机大赛,有点太累了,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情绪。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呢!昨晚上他打电话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啦!” 元晞和吴清影对视一眼。 果然是情侣之间鸡毛蒜皮的吵架小事儿,亏得她们俩还担心了。 “好了,坐下吃饭吧。”元晞走到饭厅,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早餐,“我刚起来熬的粥。” “哇!晞晞你太好了!果然有你在才行!”苏萌兴奋地蹦跶到餐桌旁坐下,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元晞的粥熬得很好,之前就有几分火候,跟席景鹤这个真正大厨学了一手之后,就做得更好吃了,入口即化,软糯香甜,一碗白粥都熬出了绝世美味,堪称出神入化了。 “对了,上午还有课,晞晞你要去学校吗?”吴清影问起一个重要问题。 元晞摇头:“不了,我今天还有一点事儿……”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敲门了。 “喏,来了。”她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袁海山。 “我还吃早饭,袁先生稍等。”元晞顺便让开了道儿,“袁先生吃了早饭吗?要不一起吃点。” “哦……不了不了。”袁海山有些意外看到这位生活气息十分重的高人,却蓦地生出几分亲近,看元晞也不觉得像之前一般高深莫测了。 袁海山进门的时候惊了吴清影苏萌两人一下,两人都不是普通家庭,对于袁海山这张在各种财经新闻上屡见不鲜的脸,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感叹一下好友的技能又升级了之后,迅速一口气喝完粥,拿上车钥匙匆匆出门——上午的第一节课,就快要迟到了。 ------题外话------ 今天终于码出了五千,泪,这才觉得说话稍微有点底气了,咳咳,还要继续刷人品才行/(ㄒoㄒ)/ 正文 章170 渔翁撒网 袁海山有些惊叹地看着元晞吃过早饭后,在厨房里一阵忙碌洗碗,手脚麻利,一点儿也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 感情现在高人大师都是这种生活化路线? 袁海山一边觉得不解,一边深感高山仰止,从头到尾都闷不做声,守在饭厅,静静地等待着元晞忙碌完。 元晞又去收拾了几件必要的法器放在小布包中随身背着。 出门之前,元晞决定要一开始就申明清楚。 “袁先生,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之前我看过那幅图,此地地形实在是玄妙奇特。再说了,连你都说,之前那几位老前辈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也要衡量自己的水准。因此,此行只是先看看,到底要不要接,等我过去了,再说。” 元晞顿了顿,也没有为难袁海山一定要答应:“当然,这只是我说说,若是你不愿意接受,那今日之行,也就作罢。” 袁海山无奈得紧。 如今他在商场中的地位,哪里还有今天这般处处求着人的,偏生还发不出火来。 到底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不得小觑。 而这位元师傅,本就是他千辛万苦请来的,哪里有拒绝的到底,先请过去看看也好。 想着,袁海山苦笑着点头。 元晞满意了,才随着袁海山出门上了车。 开始一路都无话,而袁海山想着缓和气氛,拉拢与元晞之间的关系,便主动说起了为了自家祖坟看风水的事情。 恰好这时候车子走上了山路,一路朝着袁家祖坟所在而去,江流山川都尽收元晞眼底。 “其实我之前就请过风水师,不过那时候,家弟不懂事,听了一个不靠谱的朋友的推荐,请了一个打着风水师旗号,实则是个纯粹骗子的人过来。”袁海山指着窗外那山山水水,“那风水师知道我们身家,开口就称赞这里的风水有多么多么的好,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话呢。” “他说这里是什么‘渔翁撒网’的风水地,那里就是水口,如同一张网,捞财滚滚,还装模作样地念了首诗——”袁海山话还没说完。 “山川钟秀灵气依,江河如织百鱼肥。真龙结穴水口处,拦江一网捕九鱼。”元晞的眼中仿佛收纳了这大好河川,葱葱郁郁的绿色在她的眼底光芒般璀璨划过。 她表情淡淡的,却让袁海山一愣。 他当然高兴元晞愿意接他的话,不至于冷场,只是…… “元师傅怎么知道是这首诗的?”他好奇问道。 元晞回过头,娓娓道来:“其实那风水师倒也不完全是个骗子,顶多只是刚入门,半罐子水响叮当罢了。他看得不完整,以偏概全,看了此地的地形江水纵横,确有几分鱼跃龙门之形,再加上那穴山又位于水口之处,就好像一张网。恐怕,他还想着袁先生你的身家,便自然推断这是个渔翁撒网的大富贵风水地。” 袁海山也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事儿,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完全被人骗了,结果是被一个半吊子给糊弄了,虽然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初他听到那人说的话,那父亲遇到的那位高人留下的话语中,只言片语都对不上,便认定这人就是一个骗子,直接将对方轰了出去。 之后又遇到了几个没水平的,都不是什么有水平的,骗子倒是不少,最后干脆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把一群风水师聚在了一起,出了个题,挑出有真水平的。 虽然此举算是得罪了一些人,不过也发现了一些真正的大师,如此,得罪的那些小风水师,也无足轻重了。 只可惜,此地太奇,迷雾团团,到处都是玄机,就算是一些风水大师,也没能看出其中的奥妙,反而栽了个跟头。 不得已,请来了元晞,没想到,一开始就给了他小小惊喜。 之前完全不明白,倒是现在听了元晞的解释,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元晞说道:“当初我是看了袁先生你家的那幅画的,知道这是块奇地,而这渔翁撒网的外形,就算是第一奇了,一些刚刚入门的风水师,经验不丰富,自然会被此迷惑。” 袁海山看着元晞,终于忍不住问了个有些冒昧的问题:“元师傅,可能我的问题有些唐突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元师傅是从什么时候学的这风水之道啊?” 元晞思索了一下:“五岁,我便随我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外公,开始学习风水之术了,至今算来,也有十五年了。” 袁海山暗暗惊讶了一番,顺便捧了一把元晞:“元师傅家学渊源,又浸淫此道十几年之久,难怪水平卓越,将一些同龄的风水师远远甩在了后面啊!” 元晞笑笑,却没有接话。 袁海山将元晞的反应收在眼底,这一路上来的聊天与相处,也让他慢慢知晓了这位元师傅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实诚、谦逊、也有真本事,并没有少年人的浮躁,反而沉稳不露痕迹,宛若浮沉几十年的老狐狸。 她坐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的只有一个感觉—— 看不透。 你以为好像知道了她,但实际上,那里始终蒙着一层纱,朦朦胧胧,也将元晞的真面目一下子隔绝开来,一种自然而然的疏离感,理应而生。 不过配合着元晞这身份,旁人只会觉得,这是高人风范! 接下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原本从大公路进去,还要步行几十分钟的,耐不住人家袁海山是个大富豪,有钱了之后,撒了几百万在这里修了一条小路,虽然不大,却刚好够两个车身过,这也方便他逢年过节的,过来祭拜。 有了这条路,袁海山的车下了大公路之后,就沿着这条小路,十几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抬头望去,就能看到不远处,袁海山指出的祖坟所在的地方。 其实袁海山的老家并不是这附近的人,他老家的那个村子还要开上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而在数十年前的时候,那是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 亏得当初那位神秘高人一句话,就让袁海山一家人深信不疑的跑了这么远,把几位长辈葬在了这样偏僻的地方。 若是一些怀疑心重的人,就算听了人家的指点,想着要跑这么远,恐怕就已经打退堂鼓了,也会就此错过一场大富贵。 再加上,这片地方,若不是偏僻山林,附近根本没有村民人家,大概也不会袁家把祖坟葬过来。在从前那个时代,对这种“地盘划分”,可是看得很重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引起了两个村子的大战,没有人敢越矩。 可以说,这是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对于袁海山,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这都是属于他的机缘与富贵,别人夺不去的。 袁海山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恍恍惚惚想起当年遇到那位高人的情景,仍然觉得记忆清晰无比,恍若昨日。 所以,这就是风水师吗,夺天地之造化,随手指点,便给一个人的人生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袁海山如今站在这里,都忍不住有些感叹了。 “元师傅,我很想知道,你说这里是奇地,第一奇是迷惑的‘渔翁撒网’的外形,那第二奇是什么?” 元晞指着面前这片山坡:“我正想说,这第二奇,便是面前这块地的形制,袁先生您觉得它像什么?” 袁海山没有风水师的那份想象力,看了半天,也没觉得看着像什么。 元晞无意卖关子,便点明道:“牛,这块地的形状,像牛,又称牛形地。” “那牛形地,是好是坏?” 元晞往前走了几步,踩着厚实的青草地,越往前走,视野也越发的开阔。 她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起了这牛形地:“牛主富,是为不易之理,但是,富也有区别。只是,牛形地,卧食为饱,出行为饥,这一饱一饥,自然是界限分明了。不过呢,在风水学上来说,牛形地,虽然富,却大多只是小康之家,若没有大星辰的格局,是不可能有袁先生你这般大富的身家。” 袁海山略微明白了一些:“不过,这个地方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吧?” “你说对了。”元晞点点头,脚下没停,袁海山自然也一直跟在她身后,“这就是此地的第三奇了,富贵与险难并存。想来袁先生的发家,也是如此,虽然经常遇见险难,但总能够在危险中见得一线生机,化险为夷吧。” 袁海山点头承认:“的确如此,我只以为是祖坟保佑,自己运气好,没有想到,原来这里的地形,也与我息息相关。” “祖辈风水,后辈荫蔽,是富是贫,当然息息相关。” 袁海山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元师傅这般的风水师,将所有的缘由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不像是先前那几位,无论是骗子还是大师,那些话神神叨叨的,我这些外行又听不懂,只能连蒙带猜。” 这一点上,他很喜欢元晞的直接,没有拐弯抹角,而是什么话都直直白白的说,什么地方都给他说透了,他心中了然,自然高兴几分。 元晞随口道:“东扯西扯的也没有什么用,反正我说得深奥了,你也听不懂,我就捡些你能听懂的说说。” 袁海山笑了起来。 “元师傅,那这富贵与险难并存,又是何意?” 元晞摇摇头:“这只是我的初步观感,若要仔细了解这里的所有细节问题,接下来我肯定要把这周围都走个遍才行。” 袁海山眼睛一亮:“元师傅,你的意思,是接下了?” 元晞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胸中感慨。 “袁先生,也不瞒你说,我是风水师,总会对一些玄妙的东西有所感应,此时我站在这里,更加感觉此地,应当与我有几分缘分。” 袁海山何等通透的人:“莫非,元师傅之前就有感应了?” “嗯,所以我才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来到这里。”元晞说道,“现在,我确定了。袁先生,接下来,合作愉快了。” 袁海山听到元晞肯定的话,瞬间觉得心头好似有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之前的那些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觉察自己的这点心理变化,袁海山也深刻地感受到,原来自己对元师傅,是真心信任的。 “你的信任,我不会辜负的。”元晞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什么。 袁海山郑重地点点头。 在他的眼中,元晞的砝码,又重了几分。 “那么,接下来你就在这里休息等着吧,回车上也行,我先到周围走走,恐怕要花上几个小时。”元晞说罢,就打算出发了。 这会儿她也对这个地方来了兴趣,自然是恨不得早一点揭开它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袁海山却不能就这样让元晞一个人走出去。 “还是我与元师傅你一起吧。”袁海山连忙道。 元晞上下扫了一眼袁海山的西装革履,脚下也穿着一双软牛皮鞋。 看看这周围的地形,袁海山的打扮显然是不适合走这山路的。 袁海山倒是淡定,转头对自己的司机兼秘书挥挥手:“小李啊,去把后备箱的那双运动鞋给我拿来。哦,对了,还有一双,你也换上吧。” 那小李点点头,闷不做声就转头去车子取鞋了。 元晞对此很好奇:“袁先生随时都在车里备着运动鞋?” 她倒是第一次听到说有人还有这样的习惯。 袁海山笑着解释:“我是做矿业起家的,也做过房地产,那些山地跑多了,穿皮鞋可不适合,就时常备着运动鞋了,成了习惯,也就一直没改过。元师傅别看我人有点胖,但是走起这种山路来,可是得心应手啊哈哈哈。” 元晞扫了一眼他那大着的啤酒肚,默。 这叫有点胖? 她也没有出声反驳。 等着那秘书小李换好了鞋,又给袁海山提了一双过来,两人便都是一身正装,却脚蹬一双运动鞋,这混搭的风格,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 好在元晞不是什么品味挑剔的人,心底无语了几分,便很快揭过了。 她也没有拒绝两人的加入。 袁海山才是雇主,他愿意跟去,那就跟去好了,亲眼看到了才好,她给人讲的明明白白的,免得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走的路可能有点多。”元晞暗示的意思,就是要让两人跟上节奏,千万别叫苦。 袁海山和那小李都不以为意。 元晞这么一个纤纤弱女子都能徒步走的,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走不得的,更别说两人都时常运动着的,袁海山虽然看着啤酒肚大,身上有些赘肉,可却不是那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弱鸡,自然也有信心。 “走吧,元师傅你带路吧!”袁海山很久都没有进行这种登山锻炼了,开始之前还有些期待。 元晞也懒得为两人担心了,就算累,能累到哪儿去。 先从什么地方开始? “袁先生,听到水声了吗?” 袁海山点点头,这个声音听得清楚:“嗯,是江水流过的声音吧。” 元晞却并不这样认为:“江水流过的声音恐怕没有这么声势浩大,我猜,应该是瀑布。” “瀑布?”袁海山瞪大眼睛,“这附近有瀑布吗?不会吧,我从来都不知道啊。” 虽然这声音从最早开始就有,但因为如今就是江流,他也就从来没猜测过这里是不是有瀑布,只以为是江流的声音。 况且,自从他家爷爷在这里下葬开始,他袁家的人,就把周围踩了个遍,的确是没有发现过瀑布之类的。 而袁海山又做不出质疑元晞的事情,便只以为是元晞一时的失误。 元晞笑了笑,没有解释,决定直接将袁海山带过去看看。 在她的眼中,此地虽然已经是气乱如麻,但混乱中仍有章法,她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自然准确地找到了方向,抬脚而去。 袁家的人虽然把这周围踩过点,可走的都是一些容易走的地方,哪里像元晞现在,专挑一些偏僻难走的小路,一路荆棘遍布,坑坑洼洼,一不注意就是一个土坑。 袁海山与小李互相搀扶,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险些跌倒。 而这个时候,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走在最前面,步履轻松,漫步随意,好像走的不是这种险恶的山林之地,而是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似的元晞,那些坑坑洼洼的路,对她来说,好似平地,而那些遍布的荆棘,也好像为她自动压弯了身子。 事实当然不会是如此,袁海山和小李这下子知道为什么出发之前,元晞会担心了。 看来那位就是常年在这些地方打交道的人,自然是轻车熟路,反倒是他们…… 并且,他们俩,都不会认为元晞是什么纤纤弱女子了! 哪有这样的弱女子,让他们两个大男人都甘拜下风了! 元晞走几步,便停下来等袁海山和小李,原本她十几分钟就可以走过的路,现在花了两倍的时间,她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袁海山和小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加快脚步,不敢耽搁。 走过一段艰险的路,袁海山吃惊的发现,这附近居然真的还有自己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而此时他们面前,正如元晞所说,出现了一条瀑布。 不知道是哪里的山泉流下来的,汇聚成这么一条蔚为壮观的瀑布,规模还不小,面前一个深潭,飞瀑落下,轰隆作响。 几人说话交谈都不得不提高音量。 “原来真的有瀑布!”袁海山喃喃道,看元晞的眼神也越发的信服了。 至少,他之前请来的那些位风水大师,是每一个看到这一点的! 就凭这一点,他就足以见证元师傅不一般的水平了。 元晞之于风水师身份,一开始,旁人会因为她的性别和年龄轻视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展露出来的学识和手段,完全超离了她这个年龄的风水师应该有的水平,就像是冰山露出了一角,之前的人有多么轻视,之后就会有多么信服。 袁海山此时也是如此。 反正他是越来越肯定元晞的实力了。 接下来,几乎一上午的时间,就耗在了这附近的山路之上。 袁海山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彻底没了,这会儿累得跟狗似的,哪里还有半分全国首富的架势和威严,浑身脏兮兮的,盘腿坐在地上,更是丝毫形象不顾了。 而他的秘书小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眼看着大中午都过了,袁海山和小李已经是饥肠辘辘,可偏偏手边没有任何吃食。 元晞天籁一般的声音传来,竟是如此悦耳—— “对了,你们二位还没有吃东西吧。” 元晞倒是忘了。 她常常在山里一转就是好几天,总会忘了吃几顿饭,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影响,现在却忽略了身边这二位。 恰好又转回了那瀑布的位置,想来那深潭中也少不了鱼。 于是,在袁海山和小李的愧疚眼神中,眼睁睁地看着元晞身手轻灵地跳到了深潭旁一处稍微大一点的石头上面,赤着脚,静静地看着深潭水面。 她俯身捡了一块鹅卵石,瞄准目标,用力一掷! 袁海山与小李,震惊地看着那水中被鹅卵石一击打得飞起一条肥美的大鱼,一只素手探出,便将那鱼稳稳抓在手中,随手扔到岸上。 袁海山和小李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同样的方法,元晞又抓了两条鱼。 作为风水师,经常寻龙走穴的,元晞在这样的地方可谓是经验丰富,杀鱼生火之类的,都做得非常熟练,虽然没有调味料,她却从附近找到了一种不知名的草,塞在鱼腹中,烤熟的鱼竟然慢慢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 这一餐,袁海山和小李都注定难忘。 一个是全国首富,一个是都市精英,这会儿却不顾形象的捧着滚烫的一大条鱼,吃得生猛畅快,放下了所有身份顾忌,倒是回归了本真质朴。 就是多年后想起,也是莞尔一笑,觉得甚是有趣。 正文 章171 五箭之地 吃着就地取材的烤鱼,喝着清凉的山泉水,随着浑身上下的酸痛退去,畅快地吐出一大口气——撇开那些身份阶层的观念,竟然觉得如此自在写意。 两人难免会注意到元晞,看她随意席地而坐,但是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丝毫灰尘脏污,仿佛这不是什么山林之间,而是闲逸如自家。 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 袁海山向元晞问道:“元师傅,这周围的情形,你可是看完了?” “累了?”元晞随口一问。 袁海山倒没有扭捏,直接承认了,他的确是累了,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元晞放下手中刚好吃完的鱼骨头,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那接下来我们就往回走吧,周围的地形我也算是看了个差不多。” 袁海山心神一紧,顿时来了精神:“哦?那元师傅可否为我解惑?” “还是回去再说吧。” 袁海山收敛了那份急切:“也好。” 毕竟走了这么一大圈下来,袁海山也算是有了些许经验,不再像是来的路上一般艰辛,这回程的这条路,竟比来时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终于回到了袁海山家祖坟附近的位置,元晞的目光在周围环顾扫视,比起之前,对此地更是生起了几分疑惑之心。 寻龙走穴,原本看得是一个成竹在胸,可这个地方,为何越了解,却觉得越发的迷雾重重? “元师傅。”从车边走过来的袁海山出声喊道。 元晞回过头,走到袁海山身边。 “袁先生,现在,我们算是定下了契约关系,作为我的雇主,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你如今真正面临的问题了?”元晞开口就抛出了这个问题。 之前袁海山在求见元晞出手的时候,也没有真正说到底面临着什么样重大的危难,只是说关乎身家性命。 而现在元晞这个问题也不算唐突,两人结成契约关系,元晞有资格知道详细的内容。 袁海山当然也没有隐瞒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当年那位高人可是说了,这场富贵也是有期限的,若是我袁家渡不过这道坎,那之后我袁家的富贵,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而若是渡过了,我袁家方可成为真正的大家族。”袁海山说起来,自然也是心怵不已。 那位高人之前说的话都应验了,他自然不会怀疑这场劫难的可信度。 而竹篮打水一场空……任是谁,在得到了人世间最极致的富贵后,恐怕都是无法放下,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若是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泞,对于袁家来说,恐怕是灭顶之灾。 袁海山正是清楚这个道理,才如此急切。 元晞听了,更是诧异:“会有这样奇特的地方?”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对那位高人的敬仰之心。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不是真正的风水大宗师,又是何人?至少现在的她,是远远不及的。 虽然她的望气术已经达到了第二境界,但是她作为风水师的经验与远瞻性,都还远远不够,尚且做不出这样出神入化的点穴手段。 “那,袁先生,我便问一句吧,你上次将那些风水师邀请过来的时候,他们可有说什么很严重的话,比如,说此地是大凶之地?”元晞问。 袁海山听她的话,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但后来,神色也慢慢凝重了起来:“……的确说过,来过此地的风水师,都说过这个地方乃是大凶,葬在这个地方本应当家宅不宁、后嗣难安才对,实在是无法理解我家祖坟反而能够得一场大富贵,他们心里不明白,对于我这个棘手的案子,自然是百般推脱。呵呵,倒是一些半吊子的风水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解释的办法。只是,我问那些位风水大师,这个地方到底凶在哪里,他们却说不出来了。” 元晞颔首:“那就让我来解说解说吧。此地,应该是五箭之地,乃凶地中的大凶。” 袁海山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五箭之地,但只觉得,一听就很严重的样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紧张,全神贯注地听着元晞解说。 元晞指着刚才他们走回来的那个方向:“袁先生,可还记得我们刚才一路上,看到了些什么?” “当然,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个多年以来,我们都不知晓存在的瀑布了。” “对,瀑布。”元晞说道,“峻溪急流,悬泉飞瀑,虽说是一壮丽景观,可无论是阴宅还是阳宅,若是选在这瀑布旁边,别的不说,光是那冲杀走石,水流湍急的雷动之声,恐怕就是一大噪音了。就煞气来说,声煞也为一煞,阴宅阳宅,有了这瀑布飞泉的雷鸣之声,恐怕都不得安宁。所以,瀑布就是水箭,也是五箭的第一箭。” 不光是袁海山,连小李也听得专心。 他们转头想象,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如同名声赫赫的黄果树大瀑布,这么出名的地方,可有谁把房子建在这附近的?若是建在距离瀑布很近的地方,潮湿不说,就是那天天无论起床还是睡觉都能够听得清楚的瀑布雷鸣,就已经让人烦躁无比了。 袁海山做过房地产生意,更是明晓这个道理,房地产开发,除了一些商品房,真正的好房子,都是要挑安静的地方,比如举世闻名的西湖,那湖畔修建的房子,不是寸地寸金?就是占了个西湖的宁静安详之名? 连住宅都是这样,那阴宅埋在这样的地方,岂不也是祖先的灵魂都日日不得安宁? 袁海山心头一震,顿时焦急了几分。 不过他还算是能够按捺得住,耐着性子继续听元晞说接下来那四箭。 “那袁先生还记得我们刚才走过的一个山谷吗?那山谷谷口,可是正对此地。”元晞又说。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方向,对吧。”袁海山指了指。 元晞点头:“没错,正是那边。峰巅岭脊,土囊之口,山口还有厉风呼啸,好似激矢,对于此地来说,好似穿心而过,此为风箭,也为第二箭。” “袁先生看这遍地的青草,看似葱郁,但是草根处的土地,却并不肥沃,反而有些干燥,越往那个方向就越发的明显,我刚才甚至还看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山坡,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坚刚烁燥,斥卤沙碛,不泽水泉,不生草木之地,这已是土箭之相,也为第三箭。” “以及这个方向,我们刚才也是看过的,峻壁险岩,锐峰峭岫,耸齿露骨之地,名曰石箭,也为第四箭。” “还有,五曰木箭,长林古木,翳天蔽日,垂萝蔓藤,阴森如墓墟之地。” 元晞一口气说完了这五箭之地,随后叹道:“五箭之地,乃是大凶之地,无论是阳宅还是阴宅的挑选,我们作为风水师,都会从这几点上来考虑,而这个地方,竟然是应验了这五方险恶。袁先生,这下子你知道,为何那些离开的风水师,会如此避之不及了吧。” 袁海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若不是刚才看出了丁点端倪,恐怕我也会选择直接转身离去啊。”元晞感叹不已,“这个迷雾重重的地方,显然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袁海山连忙问道:“哦?元师傅已经看出问题了?” 元晞瞥他一眼:“其实,袁先生你不必着急。此地虽然名为五箭之地,但很明显,当年那位高人,是有别的布置,所以才能化凶为安,化险恶为富贵,乃是大手段,也是真正的鬼斧神工、出神入化,我也是远远不及的。若不是他的手段,袁先生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袁海山听元晞一说,才恍惚明白过来。 他的确是有些着相了,只是被一个五箭之地的名头给吓到,便不由得乱了分寸。 他稳了稳心神,情绪也收敛了三分,不再如之前般急躁了。 元晞看到袁海山调整过心态,才继续开口:“据我猜测,袁先生你们之前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周围有瀑布,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那瀑布所在偏僻,还有个原因,就是那瀑布,并没有现在这般轰鸣作响吧。”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呢? 袁海山回忆了一番,惊奇的发现,竟然真的是这样! 为何他们家人都会认为那是江流的声音——因为那声响并不太大,而且也没有这般轰鸣,反而要柔和许多,跟江流淌过的声音差不多,他们才会错认的! 袁海山吃惊地看着元晞:“元师傅,你还真是……神了!的确如此啊!” 元晞无所谓笑笑:“并非是我神,而是那位高手神了。恐怕不仅如此,这遍地的青草,之前都生长得很旺盛葱郁,最近才慢慢显露出衰败之色,露出土地的贫瘠。以及那山口,之前恐怕也并非疾风,而是和风。” 袁海山一一回想,果然发觉,以前这个地方,与元晞所猜测的,丝毫不差! 元晞顿时有些神往:“若真的是如此,那这个地方,应当是那位高人,布下了一个局,一个化草石为阵的风水大局!也让这个五箭之地变成了五福之地!才有了袁先生你今天的一场大富贵!” 正文 章172 云牌 “至于,那位高人所说的,期限所限,应当是跟那个五福大阵有关吧。阵法毕竟都是有时效性的,时间到了,效力慢慢流失了,自然也就凸显了原本的恶相。”元晞冷静地推测道。 袁海山却有些动摇,甚至作出了一点不好的猜测:“既然如此,那可有解决的办法?” 元晞瞥他一眼,知道袁海山心里面在担心什么。 “此地一定有其他的奥妙,若非如此,就算再好的大阵,都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萍,根本不可能成就这般好的后果。” 袁海山总算是稍稍宽心:“那……” “其实要说风水,此地风水好的地方,非常好,比如那条山脉为来龙,将近入穴处顿起高大星峰,踊跃奔腾,甚是雄伟,龙气大旺,乃是非福缘深厚之地不可有。还有一些,我来的时候也与袁先生你说过,江流纵横,有几分渔翁撒网风水地的模样,但却要比渔翁撒网更好。” 袁海山当然知道元晞是话还没说完。 “那不好的地方?” “也就是那五箭之地了,还有我之前见了那幅风水图,写的最后几句评语——白虎抬头、砂者残缺、气脉微弱。” 袁海山跟着点头,他还记得元晞当初留下那一段评语中的话。 当时他可还很震撼,谁能想元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这样的本事切中重点,只可惜后来没能联系上……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既然已经重新请回了元师傅,那自家的问题,元师傅是肯定能够解决的。如今的袁海山,对元晞有一种强烈的信任。 元晞随之道:“当年那位前辈布下五福大阵,扭转了五箭之地的险恶,从此流水悦耳,清风柔和,青草遍生,恶地反成富贵地,得龙气滋养。而他既然说了有解决的办法,那说明肯定有后手,这奥妙,必然就在周围。” 元晞说罢,抬脚走到了袁家祖坟坟墓周围。 毕竟是首富家的祖坟,葬了好几位袁家的长辈,修葺得虽说不是富丽堂皇,但古典大气是肯定有的。 因为时常还有人专门过来打理,所以坟头上的草都休整得整整齐齐的。 元晞不断地在这附近缓慢踱步。 既然是布阵,单单只利用地势的改动,是不可能的,这其中肯定还有阵眼,只要找到了镇压的阵眼,那她就能找到其中的端倪。 可惜,走了一大圈下来,元晞都没能发现。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痴迷在其中了。 眼看着太阳下山,已近黄昏了,袁海山不好意思地对元晞说道:“元师傅,要不,先回城里去吧,明天再过来也是可以的。” 元晞已经抓住了其中的些许线索,又怎么可能愿意这个时候离开呢? “二位先走吧,今天晚上,我打算就呆在这里了。”元晞随口说道,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袁海山却傻眼了:“元,元师傅,你不离开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这大半夜地呆在这荒山野岭的!” 元晞却摆摆手:“不碍事,我早就有经验了,以前经常在山里,一呆就是半个月。” 她觉得无所谓,可袁海山却完全不可能就这样任由元晞呆在这里。 毕竟人是他千辛万苦请来的,这下子又怠慢人家,怎么可能! 从刚才的一系列表现,袁海山就相信元晞肯定有在这种荒山野岭生活的经验,但是他却不能就此任凭一个年轻女孩儿呆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可惜,袁海山无论怎么劝,元晞都一点未动摇。 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在她看来,相地看风水,不同的时间,也可能带来不一样的变化,也许她晚上在这里能够发现一丝别的线索呢? “对了,刚才我看到后备箱中有帐篷是吧?” “……” 袁海山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元晞。 虽然他主动说要留下来陪着元晞一起,又因为只有一顶帐篷,最后放弃了这个决定,和小李一起会城中去了,走之前百般说明天自己一大早就会赶过来。 元晞无奈地将袁海山送走,松了口气。 其实袁海山在,她反而有些施展不开,她倒是更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袁海山走之前就让小李手脚麻利地搭好了帐篷,帐篷虽然是简易帐篷,并不大,但对于元晞的体形来说,可以说是完全足够。 除了帐篷之外,还有一张毛毯,一张折叠的椅子,再加上生好的一团火,元晞觉得现目前这个条件,比自己在外历练的时候,身无外物地在山中生活的条件要好得多。 她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继续踏上了探寻的路。 以她的身手,翻山越岭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三个小时后,她觉得有些累了,回到了帐篷旁边,喝了口水。 回到帐篷旁她才发现,自己随手丢在这里的手机,上面竟然有三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几个是吴清影和苏萌打来的,其他的,竟然全部都是来自于席景鹤的未接来电。 有什么急事吗? 元晞想着,也迅速回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半声,就迅速接通。 好像席景鹤此刻就是把手机握在手上,随时等着她的电话。 元晞还没开口说话。 “你在哪里?”席景鹤严肃的声音,扑头盖脸就来了。 元晞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给席景鹤说自己要留在这里的事情,也没给他打电话,要是他去小院儿找自己……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现在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她实在是做不出欺骗席景鹤的事情。 但很明显,如果席景鹤知道了…… 席景鹤听到她的声音安然无恙,稍稍安心,却不知道让他更加暴跳如雷的地方还在后面。 “什么偏僻地方?”他皱眉,还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元晞看了看周围:“唔,一个风景宜人、鸟语花香的地方……” “晞晞。”席景鹤的声音越发的严厉了。 元晞无奈地只得说出了真相:“好吧,我现在在袁家的祖坟地,就是那个袁海山,我今天是过来看风水的,这个地方有些奇特,就多花了一点时间……” 席景鹤按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无奈至极的口吻:“那你说,要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回来了……行吗?”元晞这个在自家最敬畏的外公面前,都从未软过的人,此时在席景鹤面前,却心虚了。 席景鹤却气得不行:“不行!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其实我以前有经验,所以没什么不习惯的。”刚才元晞在袁海山面前可以理由一套一套的,十分理直气壮地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但是现在,她在席景鹤面前,却几句的辩驳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经验的问题吗?”席景鹤压了压怒气,“那你说你在什么地方,我过来陪你。” 他也知道元晞的脾性,她决定的事情,是很少改变的。 那他过去总行了? 元晞能拒绝吗? 当然不可能。 挂了电话之后,元晞也不敢乱跑了,无奈地呆在原地,看着烧得正旺的一团火焰,静静地等着席景鹤到来。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这般无可奈何的人,也就只有席景鹤一个了吧。 不到一个小时,席景鹤就赶到了。 估计他是飙车过来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那头的大公路还好,这边的山路小路,可是连灯都没有的。 还亏得席景鹤车技好,这一路上才没出什么问题。 元晞的帐篷距离小路也不远,席景鹤下车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团火焰,旁边还有一顶帐篷,以及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席景鹤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元晞。 他从后座拿了一个袋子,大步走了过去, 元晞听到响动,一下子抬起头:“阿鹤?” 席景鹤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到她面前,将带来的袋子塞到她的怀中。 “这是吃的。”他口气不大好,大概还是在气元晞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荒山野岭地方的事情。 元晞瞅了他两眼,也不敢说自己不饿,从袋子里面扒拉出一个饭盒和一个粥壶。 “记得吃完。”席景鹤随意盘腿而坐,也没有在意地上的脏污会不会毁掉他昂贵的裤子。 元晞默默打开饭盒和粥壶,慢慢吃了起来。 “阿鹤,你吃吗?”元晞小声地问道,气势平白弱了三分。 席景鹤其实早就被粥香给勾引到了。 他晚上去小院儿找元晞,就是想和她一起吃饭的,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了,谁知道却没见到人,打电话也不接。 他急得不行,自然没心思吃饭,虽然后来得了元晞的消息,但他满脑子想的也是赶过来找元晞,想着她吃没吃东西,自己还饿着也忘了。 腹中还饥肠辘辘,闻到香味,他的目光也飘了过去。 元晞轻轻一笑,也就地坐在了席景鹤旁边,还把自己的毛毯分了他一半。 篝火前,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披着一张毛毯,吃着一个饭盒,喝着一个粥壶,虽然没有再多的东西,却觉得一切就已经很满足了。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还是这样坐着,元晞靠在席景鹤的肩上,仰头看星星。 “你喜欢星星吗?”席景鹤开口问。 “嗯,有谁会不喜欢吗?” 席景鹤笑道:“是啊,有谁会不喜欢。可惜,以前我太忙,竟然没有一点闲暇的时间,可以让我停下来,看看这漫天星空。” 城市里也是没有这样明净漂亮的星空的,就算晚上有那个闲心去看,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阴霾。 也就只有这样的山野之地,能够看到漫天干净明亮的星星,夜幕低垂,仿佛就在自己眼前,伸手就可以碰到。 元晞半眯着眼睛,惬意地吸着清新空气,看着那星空之中,还有一个星星在摇动,仿佛有星光坠于野。 等等,星星? “对了!星星!”元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喜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席景鹤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也许就能解开这个地方,那位高人留下的奥妙。”元晞想着,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起身就要去什么地方。 席景鹤自然想要跟去,元晞拒绝了几句,没能说服他,便只能让他与自己一起。 元晞随着刚才那道星光的方向而去,手中不停地掐算,口中念念有词,脑中闪过的是无数风水中与星图有关的记载。 庞大的信息流中,让元晞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她迅速与面前的情况一联想—— “阿鹤,你退开些。” 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她取出了自己的赶山鞭。 席景鹤是第一次见到她施展这些风水师手段。 元晞踏足震动脚下气脉,赶山鞭随之挥动,黑暗之中,生气仍旧被牵动着,不断地震动,摇晃,竟然让这大地都随之震动了起来,好似地震。 元晞忽的一跃而出,在黑暗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席景鹤稳住身子之后,走到元晞身边。 “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元晞低头,在黑暗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一方金属之物。 是一个云牌,是不知名金属材质的,上面雕刻着祥云纹路,这些祥云纹交错连接,拼出了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她觉得有点熟悉。 那种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吧……”她喃喃道。 难怪,难怪会有一份缘分,促使她来到了这个地方,接下了这个案子。 原来,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 “怎么了?”席景鹤问道。 元晞苦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明天大概要去一个地方,两天之后才会回来。” 说罢,她收好了云牌。 这云牌虽然是镇压阵眼之物,但是现在这个大阵都已经慢慢失去了力量,这云牌存不存在,也无关紧要了。 至于元晞要去什么地方,席景鹤没有追问。 只是拉着她,回到了帐篷处。 晚上,元晞是枕着席景鹤的膝头睡去的,虽然这个山野之地简陋到不能再简陋,蚊虫也很多,但席景鹤仍然觉得,这是他最珍惜,最美好的时光。 正文 章173 她的山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就打电话告诉袁海山不用过来了,顺便通知了他,祖坟的事情可能要推迟两天。 袁海山现在是把元晞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当然不可能表示任何不满,客客气气地说着等着元晞两天之后回来,言下之意也是巴巴得——元师傅你可一定要按时回来啊! 从知道自家祖坟的问题可谓是危如累卵之后,袁海山连手头的各种事务都放下了,交给了弟弟和几个儿子,专心盯着这边。 可想而知,在这个关头上,若是元晞走了两天,对于袁海山来说,岂不是度日如秒? 可是,又不得不等。 元晞尚且回京不到两天,就又要回江州。 席景鹤这次倒是没有提出要通往,虽然对此他表示很遗憾扼腕,但无奈,他手头堆积的事务已经跟山一样高。席家尽管有着庞大的智囊团,汇集有各领域的高端人才,无数事务经过处理后,只有部分重大事务才需要席景鹤出面决策,可是席家的摊子铺得太大,世界各地遍地都是产业,所以这所谓的部分,汇总起来,数量也极为可观了。 再说了,他之前为了陪元晞呆在江州,可是当了好一段时间的甩手掌柜,手下那些人的怨念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想想杜和等下属巴巴望着的眼神,席景鹤自认还是一个合格的上司,便惋惜地放弃了和元晞同行的想法,陪她回家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之后,一直将她送到了机场。 殊不知,陪同在一路的杜和,是多么庆幸地松了一大口气,就怕爷一个念头改变了,当即买着机票就走了,那累死累活的可都是他们这些苦逼的下属。 整个送机过程他的心都是提着的,直到元晞乘坐的航班起飞,席景鹤遗憾地出了机场上了车——这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元晞的航班在江州落地之后,一路上都未曾耽搁,甚至没有给方爸方妈打一个电话。 而她的目的地,是自己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 那座小山。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这个小村落的偏僻仍然没有丝毫改变,还是跟以前一样,需要走好几个小时颠簸泥泞的山路,偏僻到不能再偏僻。 也是,这样落后的村子,也没有什么开发经济价值,自然没有谁会把路修在这里。 不过,元晞早就习惯,这样的路程,并没有阻碍她的脚步。 下车步行到山下小村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村民,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到她还在跟她打招呼。 “晞晞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没看到了!” “人家晞晞现在是在大城市读书的大学生!有出息啊有出息!” “晞晞回去看你外公呢!” 热情纯朴的村民们,一张张笑脸,也软化了元晞脸上的淡然之意,让她是不是点头浅笑着回应,虽说不上是多么热情,却谦和有礼。 村民们早就习惯了,知道元晞也就这个性格,自然没有计较,打招呼的同时,顺便塞给她刚好从地里摘的一把菜。 走上上山的路时,元晞手上已经抱着一堆菜瓜了。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是村民们自己地里种出来自己吃的东西,也是他们对元晞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的关切与照顾。 元晞踏进小院儿的时候,元礼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上的刀把竹子劈成细细的竹篾,旁边已经扔着一堆了,看来是要用来做什么竹制品。 “回来了。”元礼头也不抬,认真地一刀又一刀。 虽然没有任何的测量,但每一根竹篾的宽度却完全一致,精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山中居住多年,这点小活,对元礼来说不成丝毫问题。 倒是他对待孙女的态度,有点太冷淡了,一点也不像是元晞许久未归的模样,反倒如以前一般,好像元晞只是到山中去走了一遭,不过一个下午,就回来了。 元晞对此习以为常,要是外公热情起来,她反而会觉得奇怪。 “嗯,回来了。”她随口说着,将手中抱着的菜瓜放到小院儿的角落,又从中挑了一个沉重的南瓜,掂了掂,“三婶儿给了我一个南瓜,晚上炒着吃吧。” 元礼当然是好的。 元晞没回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选择在山下小村子蹭饭,时间久了,连狗都看不惯他,他却仍然只有腆着脸一家蹭了又是一家。 那些村民虽然看似不高兴,实则他每次去蹭饭,都会专门多炒两个菜,就是看在他家孙女儿走了,一个孤寡老人呆在那偏僻的山中小院儿,就可怜了他几分。 虽然元老头给村子里人的印象,完全就是个老骗子老滑头,但是元晞这个白白净净也很有礼貌的女娃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元礼也就沾了几分光。 尽管村民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元礼这个老头子能够养出这么根正苗红的孙女。 想到这个地方,元礼又不由得感叹,还是秦四那小子够厚道,请他去给老娘正了正骨,一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正骨本事却赢来了村民们的尊敬,最近看他的眼神都要亲切了几分,嗯,不愧是跟着他学过几天的乖徒弟。 ……元礼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作为一个风水师,是何等的呼风唤雨、惊艳才绝,多少人捧着钱上门求他帮忙他都不屑一顾的。 现在,得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村民的几分尊敬,就已经沾沾自喜了。 元晞看着天色也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候,挽了袖子就进厨房忙活了。 许久没回来,她的手艺还是没有生疏。 麻利地生火热锅,灶里刚刚燃起来的时候,她这头已经把硕大的南瓜划开去瓤,大菜刀提在手上轻如无物,轻轻松松几刀就削去了南瓜硬硬的外皮,切成块,摆在盘中备用。 这会儿锅刚好烧热,油一倒下去,便很快冒起惹眼来。 正好南瓜下过,加点盐,没有更多的佐料,也保留了南瓜最原本的甜味。 南瓜在锅中的时候,元晞还能回头切点肉,洗一把青菜,中途也没忘着照顾锅。 炒南瓜起锅之后,下一个菜也立马下锅了。 这连贯没有丝毫停滞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最快速度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天色刚刚暗下来,元晞就到院子里去叫外公吃饭了。 许久没吃到孙女儿做的菜,元礼看起来毫不在乎,但他今天多吃了两碗饭的举动,就足以见得他是多么的高兴。 哼,还不喜欢我来蹭饭,我孙女儿回来了谁蹭你们啊! 南瓜味道不错…… 吃饭的时候有规矩,不得说话。 所以,就算元晞从回来之后,满肚子的疑虑,都没有开口询问。 直到饭后,碗筷都收拾好了,外公坐在客厅的高大红木椅子上,抓着自己养了多年的茶壶,美滋滋地喝了几口茶,才惬意地眯起眼睛—— “说吧,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元晞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外公知道?” 元礼笑笑:“忘了你外公我是做什么的。” 元晞默了默,然后递出自己在袁家祖坟处找到了那方云牌。 以老地主的懒散姿势窝在宽大红木椅子中的元礼,在看到云牌的刹那,眼中爆出锐利的光芒,仿佛刀剑般凌厉而尖锐,瞬间的危险让元晞都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这东西!”元礼伸手拿过,眯起眼睛,“这么快……咦?”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 他还以为是那些人手上的东西,原来是另外一块。 元礼把云牌凑在鼻间嗅了嗅——虽然元晞已经仔细清理过,但元礼还是第一时间就闻出来了这块云牌上面的泥腥味,显然是刚出土不久。 回想一下几枚云牌的所在,他立马就回想起了这块云牌的来处。 “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被你遇到了。”元礼周身强大的威势一收,重新变成了那个没有任何威胁力度的农民老头,脸上的褶皱都快要笑成一朵菊花了。 元晞虽然很好奇元礼刚才无意中说漏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更加关注的是这块云牌所关联的元家祖坟。 “外公,袁家提到的那个高人,是你么?”元晞有些无奈地问道。 谁曾想,自己随便接了个风水案子,就这么巧,遇到了自家外公留的后手。 元礼随手丢开这块云牌,眯着眼睛喝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高人……袁家的祖坟,的确是我给他们点的穴。” 元晞感慨其中的因果缘分之余,又问起了那奇地的事情:“那,外公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地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我见了那地,觉得很奇怪,险难与富贵并存,贫富仅在一线间,亏得外公用通天手段布下五福大阵,化无形之煞为生气,也送了袁家一场大富贵。” 元礼似笑非笑:“这并不是我通天手段,只是那地应有的福缘,我不过顺水推舟了一把,这叫因利势导。” 元晞疑惑了:“外公这样说,莫非那地方还有我没有看破的奥妙?” 福缘? 元礼瞥她一眼,神情一点一点严肃正式了起来。 “元晞。”他开口便直呼元晞的全名,语气中的郑重之意不言而喻,“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的。” 元晞一怔,有些不解。 元礼神情严厉,让元晞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外公虽然对自己极好,但在功课上也待自己十分严厉,若是要求自己背的书没背下来,那一顿竹条是少不了的。 她连忙正襟危坐,低下了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元礼严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你认为当初我留下那个大阵的道理是为了什么?” 元晞眨了眨眼睛。 帮袁家?显然不是。 她想起外公一直说的话。 福缘这种东西,该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 那么说,袁家的那场富贵,原本就该是他们的? 可那地若没有元礼的妙手,绝对不会是什么大富贵之地。 “现在不是,可……未来有可能是!”元晞喃喃道,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突然明白了! 元礼当时为何会在那里布下大阵,而一个五福大阵又如何能够早就一个全国首富,这般庞大的财富,显然不是一个五福大阵可以造就的。 很明显,那个地方的富贵之相,原本就有。 只是暂时没有凸显,而是需要时间等待。 只是元礼提前做了那个雕琢璞玉的人,将它的绝世光华提前绽放出来了而已。那个五福大阵就是一把刻刀,削去顽石的外表,露出美玉的内在。 可是真正的雕琢,却还需要时间的等待。 现在,时机到了! “是的,晞晞,时机到了!”元礼的神情稍稍柔和一些,充满期许地看着这个优秀的孙女。 虽然元晞是得了元家祖辈传承才能有这样的才华,但若她天生没有这样的悟性,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早就看出来,元晞在望气术一道,已经达到了和他一样的境界。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历史上最天才的风水师人物,也未曾有这样的成就,而他的孙女儿元晞,做到了! 虽然他以前有过不希望让孙女儿卷入元家事宜的想法,但一段时间的魔障之后,他也想清楚了。 一切,从他决定将晞晞选为他的衣钵传人,也为她冠上元姓之后,就已经注定。 而且,元晞现在是元家的家主! 有这般家主,元家不在此崛起,更待何时! 想着,元礼有些激动,也对元晞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不过,他想要扯得有点远,思绪飘得太久了,迅速拉回。 “晞晞。”元礼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既然你遇到了这个地方,你就应该自己去琢磨,而不是现在来询问我,你见过谁的风水经验,是别人教来的?风水一道,是所有事情中,最重视实践的,无论你曾经得到多少丰富庞大的记忆传承,若你不亲自一步一步走出来,你能知道什么是寻龙点穴?这个道理我教你很多年,没有想到你到现在竟然还在犯这样的错误!” 元晞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何外公这般生气了。 她也是一时着相了。 她看到那个云牌,认出了是外公的东西之后,震惊之余,第一个想法,就是回来问外公。 可最初她到底想着是为什么回来,却忘了。 也许她的心底最深处,还是有着对外公的依赖。 习惯了有什么事情,就回到外公身边。 外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如此严厉地责备她。 而她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元晞默不作声,愧疚地低下头。 在外公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背得来《葬经》吗?”元礼的声音不减严厉。 元晞乖乖点头。 《葬经》是风水祖师爷郭璞所著,是风水文化之宗,是中华文化之奇,元晞怎么可能不会背?全篇一千八百四十一个字,她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倒背如流。 元礼当然知道,就此喝道:“那葬经中所云,大加工具之力,增高益下,饶减有方,你可知?” “知道。”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自然没有十全十美之穴。端正之穴,齐整之举,常人都能看出风水好,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奇怪之穴,欠缺之局甚是难以扦点,世人不信是富贵之地,只因天地藏造化,不已正形所见,示以人丑陋之相,如顽石中美玉,识者可得连城之璧、无价之宝。袁家的祖坟,也是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明白了。” 元礼叹了口气:“晞晞,外公不可能永远站在你身后,你要习惯,没有外公在,该怎样去思考解决事情。” 元晞默。 虽然她一直都表现得很独立,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暴漏了她的短处。 是她的错。 “我明白了。”久久不语之后,她说道。 元礼说:“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是神仙,我也会死……” “外公!”元晞猛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元礼。 您怎么能这么说! 死……怎么可能! 元晞无法想象,外公会去世的样子。 在她的世界,外公就应当是一座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山。 就算她已经迈入望气术第二境界,与外公并肩,但外公对她来说,仍然是一座需要不断攀爬超越的山,永远在她的眼前,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若是有一天,她的山不在了…… 她的世界会塌吧。 元晞的脑子一片木然,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看着她的模样,元礼无奈苦笑。 他也习惯了孙女儿冷淡沉静的模样,倒是看到她第一次这样失态,红了眼圈儿,像个无助的孩子。 是啊,她今年不过二十岁,他却已经把沉重的负担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实际上,她本应当度过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的。 元礼很心疼她,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硬起心肠。 “元晞!你是元家的家主!怎么可以这点担当都没有!”元礼拿出了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 元晞就这样执着地与他对视。 许久。 “……我不要。”她哽咽着,一字一句,清晰而执着地说道。 元礼的严厉态度突然就软化下来。 他轻轻一笑:“知道了。” 元晞的眼泪突然如同决堤的江水泻下,憋都憋不住。 她犟,不愿意让外公看到都已经成为元家家主的她,还会有这样脆弱的样子,那样会让外公失望—— 于是,她干脆偏过头去,最后直接背对着外公。 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元礼笑着摇摇头。 “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啊。”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 元晞没有在山上多呆。 袁海山那边本来就急得不成,要是她再耽搁,岂不是太不地道。 既是风水师,就应该给予信任之人以回报才是。 而一路上,元晞不断回想着外公所说的话。 离开之前,外公说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考验。 ——这句话,让元晞对袁家祖坟,又添了十分重视。 就算还有其他奇妙,她迟迟没有看出来,但这么一块地就摆在她的眼前,难道她还琢磨不出来了? 还在飞机上,元晞突然有了灵感,便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 趁着脑中的灵光一闪,她的笔已经在白净的纸面上勾画起来。 袁家祖坟的地形慢慢勾勒成形。 元晞跟着外公学的是水墨画,就连这铅笔画出来的样子,也都像一副水墨山水画。 她旁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无意中扫了一眼,就不由得痴迷了进去。 “同学是绘画专业的?”中年男人好奇地问道。 元晞摇摇头,全幅心神都沉浸在画中,也分不出心思去回答对方。 那人也没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元晞不断地涂画。 元晞这一画,就是一路。 直到飞机都降落了,身边那男人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反应过来。 “谢谢。”她匆匆说道,收拾了东西,快速离开。 到了机场,自然有袁海山的人来接她。 袁海山想要亲自来,元晞拒绝了,他倒也没有执着。 元晞直奔袁家祖坟。 一个半小时之后,她站在袁家祖坟,看着眼前的山水,有了别样的感觉。 也许是心态不一样,这山水在她眼中都不一样了。 之前是想着解决一个问题,但现在,她却是在面对外公的考验。 孩子总是想在大人面前更好地表现,然后得到夸奖的。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外公的夸奖。 还有,她想要亲手雕琢出这块美玉。 因为最根本的这种想法,她的动力都一样了。 也许是不同动力的催动,她心中那抹灵光越发的明亮了。 不断地闪烁,就好像星星。 五箭之地? 她突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然后拿出速写本,在自己画下的山水画中,点出几个重点,然后将其勾连在一起。 一份计划,也在她的脑中逐渐成形。 一个真正的匠人,是想着将玉石雕琢成什么样,才开始下刀的吗? 不是,他是顺着玉石原有的纹路,发掘它的本质,还原它的真正,在它原本的基础上,进行深化。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因势利导。 正文 章174 请柬 元晞已经有了腹稿,接下来就是探讨计划的实施。 她在这荒山野地一连住了好多天,住的是帐篷,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果子和鱼肉。并抓着这个时间,把周围的地形都仔细走了个遍。 为此她还不敢告诉席景鹤她已经回京城了,若是让他自己自己又住在了荒郊野岭的地方,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责备。 ……在这个时候,元晞面对着席景鹤的时候,总是无比心虚。 完全掌握了周围地形之后,元晞开始在自己画的风水画上,布置计划了。 她回到自家小院儿,关门苦思画图,一关就是两天。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极了。 虽然一夜不睡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是禅精竭虑地思考两天,却极大地消耗了她的心神,她的眼睛下面甚至出现了黑眼圈。 不过,对于拿在手上的风水画,她还是很满意的。 有了这个计划,至少袁家祖坟的问题是可以解决了。 站在阳光下的小院子里,刺眼的光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抬手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自己筋骨,元晞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 “饿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元晞惊得看去,才发现那廊下站着的人,不正是席景鹤? 她挑眉,正有些心虚,脑子却极快地转动想出了应对的办法,笑得自然地走了过去:“阿鹤,你来了!给我做吃的吗?” “好让你继续在房里关上两天?”席景鹤的脸色不怎么好。 任他再怎么叮嘱元晞,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席景鹤只觉得无奈又无奈,简直束手无策,连面对家族事务中最棘手的问题,都没觉得又这么无奈过。 元晞干笑了两声:“……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席景鹤皱眉看她:“听说,你不仅在房里关了两天,还在外面呆了好几天都没回来。原来你早就回了京城,却没告诉我,嗯?” 听说? 元晞往旁边一扫,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不远处探出脑袋的两个损友。 卖友求荣的两个家伙…… 元晞一瞪,吴清影和苏萌两人赶紧逃之夭夭——谁让她们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元晞抿嘴一笑,星眸弯弯,一贯只有清冷的脸上,这会儿竟然添上三分讨好,却是再自然不过。 她伸手抱住席景鹤的手臂:“我只是忘了。” 元晞清冷如玉石击罄的声音在放软了之后,只觉得软糯娇俏,微微上挑的语气,落在席景鹤耳中,却是让他心里一动。 他定睛看着元晞,极为深沉的黑眸中翻滚着浓浓的情动。 “你真是。”他又是气又觉好笑。 元晞直接踮脚在席景鹤唇边亲了亲,亲昵的动作就像是小动物的讨好。 席景鹤哪里受得了元晞主动,心中气消了不说,拉着她便狠狠吻了一番,在她唇上碾转厮磨,并未远离,两人凑得极近极近,他轻声开口:“下次,不要让我担心。” 元晞何尝不曾因为他对自己的担心而动心。 她仰头看着席景鹤,眼底闪烁着盈盈的水光,好似一泓秋水泛波,脉脉动人。 “知道。” 席景鹤已是彻底没辙,哪能继续找她算账,拉着元晞的手,又忙活到厨房去给她做饭了。 听说她关在房间里面快两天没出来,估计什么东西都没吃。 刚才他专门出门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正好给元晞弄一顿丰盛的。 吃饭的时候,元晞的手边还摆着那个速写本,上面是她这些天的成果。 席景鹤见元晞吃饭的时候,目光也不断在速写本上流连,也顺着看了过去。 “这就是那袁海山的祖坟?” 元晞点点头:“嗯,袁海山的祖坟甚是奇异,你记得上次在那里,我跟你说过吧。后来我不是发现了一方云牌吗,结果是我外公的,原来为袁家点穴的人,就是我外公。这世上的缘分,兜兜转转的还真是……”她笑笑。 席景鹤早就听元晞说起过她的外公,听闻是位高人,虽然不懂风水之道,但元晞外公那能够寄心于山水间,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神仙生活,听来也是有几分敬佩的。 “对了对了,我跟你说说我的这个计划啊。”元晞来了兴趣,兴奋地拉着席景鹤便说起了自己打算对袁家祖坟的改造。 席景鹤虽然不懂,但元晞讲得还算浅显,他靠着强大的理解力,也能明白一二。 更重要的是,他听得很认真。 有的时候,还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给元晞提一点意见,偶尔也能给元晞一点灵感。 ——两人看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能交谈的话题甚少,元晞不懂金融政治多方博弈,席景鹤同样不懂阴宅阳宅寻龙点穴。 但是,两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理解对方,也让两人的世界不断融合交集。 “等等,我觉得不对。”元晞突然紧紧蹙眉。 席景鹤看她:“哪里不对了?”他又看了看元晞的图纸,作为涉及过房地产行业的,他也能够拿出一些参考意见,“工程量有点大吧,这样大的动作,没有两三个月下不来。而且那里虽然修葺了一条小路出来,但对于工程车来说,还是进不去的,这一点是有点麻烦。” “这也是问题。”元晞开始也考虑过,不过她想到袁海山的能量,这些显然不是问题,她纠结的点并不是这个。 外公怎么说来着? 时机到了! 没错,那个地方原本就是一个大富贵之地,可单凭一个简单的牛形地,就算有大星辰格局,也怎么可能早就一个首富家族? 她到现在为止,所做的所有想法,都是建立在解决袁家祖坟问题上面。 可解决了之后呢? 就算问题解决了,牛形地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极富之地。 外公说过,那是一块尚未发掘的美玉。若是有那五箭之地,又如何能够被外公称得上是美玉呢? 很明显,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到。 风水,大风水。 “看来,还是我所看到的太局限了。”元晞皱眉苦恼。 “从空中看如何。”席景鹤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直升机。” 元晞眼睛一亮:“对!空中!” 她竟然忘了这一地。 现在早已经不是科技手段落后的过去,以脚丈量不出来的大风水,那便从空中看好了! 席景鹤不说之前,元晞之前的思想竟然完全受到了桎梏,压根儿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办法! 元晞原本想给袁海山打电话,看了看时间,又停住了,都快晚饭时间了:“有点晚了,明天再给他打电话好了。” 席景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哦,对了,你朋友说昨天有一个你的信件,就在客厅茶几上。” “是吗?”元晞起身匆匆去客厅茶几上拿了,拆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张请柬,一张抬头专门写着元晞名字的寺庆。 龙泉寺百年寺庆? 对了,前几天,弘延大师还与她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一场盛会邀请她参加,原来就是这龙泉寺的百年寺庆。 席景鹤看到请柬,有些意外:“这请柬我那儿也有,晞晞你去吗?若你去,我便与你同行好了。” 信奉佛门的富豪权贵可不少,这龙泉寺又是个很有名望的名寺,所以这一次基本上给京城所有能够挂上号的人物都送去了请柬。 而席景鹤本来没打算要去参加这百年寺庆的。 事实上,席景鹤在京城的名声看似神秘又强大,但是他露面出风头的时间极少,包括京城那些二代,递出的邀请他也从来没有答应过。 倒不是他高傲不愿意与这些人同流,这只是他低调。 就算他在国外的势力再庞大,但在国内的根基却很浅,便是过江龙也压不住地头蛇。 如果打交道,肯定少不了摩擦碰撞。 与其麻烦,不如一开始就不踏进这个圈子。 不过现在元晞要去,他作为家属陪同,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啊。”元晞当然点头,“弘延大师算是我忘年好友了,他的邀请我当然不能拒绝,百年寺庆,这么一场盛会,恐怕不会是一场简单的盛会吧。” 元晞忽然想起,上次电话中,弘延大师若有若无提到的它意。 是啊,她既然都已经决定来这京城了,何必始终躲躲闪闪,不露真面呢? 那些人知道了她是元家人又如何? 她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执掌风水正统的元家已经荣耀归来,她就是执掌此代元家家主之位的人,她要背负的,是重振元家,让元家重新站在风水界的责任! 记得外公曾经还说过,这京城是个龙潭虎穴,能人异士很多,风水大师更多。 她之前疑惑过,自己为什么没有见到。 现在想来,既然没有会面平台,当然不可能见到,人家也不知她名,不可能平白无故送上门来,若是真的有了那个时候她反而要警惕了。 这场百年寺庆,不正是一个让她打出名声的一个大好时机? 倒是感谢弘延大师的一番心意了。 而这偌大京城,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上一闯才知道! 正文 章175 仙童牧牛 天色渐晚,席景鹤没有多呆。 元晞思前想后了一夜,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不妥,费了好些天心思的图纸,最后只能废弃,她倒也没有觉得惋惜,脑子里翻转的都是关于元家祖坟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给袁海山打了电话,袁海山当然应诺,挂了电话转头就去安排了。 元晞还在自家坐着,突然听得外面雷鸣轰轰,天色骤然转阴,看起来竟然是要下暴雨了。 早起的时候,就看见天色有些暗沉,元晞便担心可能会下雨。 结果,果真是下了雨,豆大的雨滴眨眼间密集如天地之帘,模糊了风景和视线。 袁海山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苦恼地说起,因为大雨,恐怕直升机是无法出行了。 元晞当然不可能强求,叹息一声,只得说好等雨停。 谁知道这一等,便是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多。 中途元晞也没闲着,翻了翻家中的古籍,阅览了一下脑子中传承记忆,心中稍稍笃定几分,袁海山的电话便到了。 他已经派了人,就要到元晞的家门口了。 元晞换好衣服,带了一些简单物件,一出门,便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车。 车子没有去袁家,而是到了距离元晞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家五星级酒店很大,楼顶也有停机坪,刚好可以让袁海山行个方便。 元晞上到停机坪,地上还是湿漉漉的,不过天气已经放晴了,看起来,接下来也当是没有大雨了。 袁海山站在直升机外等着,螺旋桨绞起的大风吹乱了头发与眼,可是在看到元晞走上来的刹那,袁海山还是迎了过来。 这让几个不知情的人与酒店工作人员,都在心中暗暗诧异。 袁海山来到元晞面前,冲她点点头,示意请她上直升机。 螺旋桨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现在声嘶力竭地吼也没有什么用,所以袁海山与元晞的交谈都是用眼神和手势来完成的。 两人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戴上耳罩,雪白的直升飞机徐徐升起,然后朝着袁家祖坟方向而去。 那地方,虽然开车要一两个小时,可换作直升机,却是半个小时就到了。 元晞示意飞行员不要降落,而是沿着她在地图上勾出的那片地,绕着飞了一圈。 元晞眼睛泛光的看着那直升机舱外的大好河山,秀丽景色。 早上她还在叹息这雨来得不好。 可现在,她却要赞叹这雨,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若不是这雨,她竟然也看不到这样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色—— 大抵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秀丽翠色的群山山腰上,翻腾着卷卷云雾,皑皑白雪般堆在一起,又没那大雪的沉重,而是显得飘逸仙气,霎时间便将这群山,变得好似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而恰好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放晴的无云长空,遥远之际,跃起一轮金盘,光芒并不刺眼,却在这片云雾山河之上,点缀了粼粼金光,让那白雾云海,也变成金雾如纱了。 这样的壮阔美景,可遇而不可求,饶是见多了世面的袁海山,也忍不住眼睛晶亮,心中赞叹。 他更加高兴的,是因为这云海之下,便是自己的祖坟所在! 能是这般人间仙境的地方,难道风水能差到哪儿去? 他转头去看元晞的表情,见她一脸神秘微笑,上午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已经是大安了。 他却不知,在元晞的眼中,这山河美景,还有另外一番炫目! 她眼中的世界,是充斥着天地灵韵生气的世界,那灼灼的金光耀目夺日,云海之中,好似有一童子,提着牛鞭,恣意随性,潇洒快活。 她果真是目光所限了! 好一个仙童牧牛! 更重要的是,随着那雾海翻腾,群山只露出山尖,更让元晞发现,原来这些山的形状,或元宝,或仓库,或金或土,可谓是堆金积玉,富贵满仓! 这般极为仙气儿上佳的真龙贵穴,总算是让元晞明白,为何当初外公途经此地,会选择出手帮袁家人寻龙点穴了。 根源可不就在这仙童牧牛之形地之上? 元晞瞬时间便想明白了。 大概,当年外公见了此地,甚是心喜,他老人家目光高远,自然看得出来未来这是一个何等的大富贵福地,当得是财源滚滚、名利滔滔之局! 可惜的是,这还是一块藏匿起来的璞玉,尚且没有到应当挖掘解开它的时机。 多年前的仙童牧牛之形,还没有彻底形成,只得其形,不得其韵,贸贸然点穴,不过是浪费了一方风水。 而到了今天,这仙童牧牛的风水地,已经是时机到了。 彻底明白了此地奥妙之后,元晞已经是心中彻底安定。 她推翻了之前的图纸方案,到底是没错的。 不说她那图纸,改动太大,首当其冲的便是人工痕迹太强。 风水风水,求的便是一个天赐福缘,若是人工斧凿出一个风水宝穴,那哪里是风水宝穴,只不过是只得其形不得其韵罢了。 元晞若是按照自己之前图纸上做了,想来,虽然可以一解袁家的风水之难,可同样的,可毁了这仙童牧牛的大好风水,从此此地也沦为平庸,虽然仍可富贵,可比之仙童牧牛的格局,却是差得太远了。 只是面前这仙童牧牛的风水地,尚未气脉一气呵成,就需要元晞推波助澜一把了! 元晞已经已然草草勾勒出一个壮阔不已的计划,这将是她布置的最大的一个风水局,过往的那些手笔,就为之逊色了很多。 想到这一点,元晞都不由得生起几分激动,只是脸上习惯冷淡,才稍稍不显罢了。 元晞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了。 这附近的地形没有什么适合降落的平坦之地,最后自然是返航了。 路上的时候,介于噪音太大,袁海山实在是找不到机会询问元晞,而一到了刚才的那个酒店,下到茶餐厅所在的楼层,喝了口热茶暖暖胃之后,袁海山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元师傅,怎么样,今日可是有收获?” 元晞眯着眼睛,眼前氤氲浮腾的水雾让她想起了刚才那壮阔云海,不由得笑笑:“当然是有收获的了,而且是大收获。” 袁海山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哦?” “袁先生可知仙童牧牛?”元晞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以前我是有些局限了,如今放宽了眼界,才发现原来袁先生祖坟远远不止牛形地,或者是渔翁撒网那般简单。” “仙童牧牛?”袁海山有些好奇。他不懂风水,当然不知道这风水喝形之术。 元晞便跟他解释而来:“这仙童牧牛,仙童看似恣意随性,潇洒随脱,一心只顾放牛,十分与世无争,可事实上却是在等待时机,静观其变。只要有了那个机会,他便会猛然出手,攥取财富,对于牧牛仙童来说,笑纳八方财富才是应该之理。而且仙童牧牛,又是踏踏实实,一心耕耘,并非华而不实,而是真真正正有实业之基的。你说对于袁先生你来说,是不是大好事?” 袁海山听着元晞的话,越发的激动向往,恨不得立刻重回当地,好好看看元师傅口中那个神奇得不行得仙童牧牛之地! 可他很快又起了忧心:“但那五箭之地?”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那五箭之地只是小小毒瘤,等待整体的风水大局一成,自然而然便会消去,不足为虑。”元晞早就有了对策。 那五箭之地,在仙童牧牛那样的大风水格局之下,久而久之,也会蕴养出一个五福之地吧。 袁海山也抓住了元晞语句中的重点:“风水大局?元师傅要布置什么风水大局吗?” “是的。”元晞点点头,“事实上,那里虽是仙童牧牛的格局,但是气脉并未彻底形成,我恐怕得布一个风水大局,才能联通风水气脉,真正催动那风水地的作用。要知道,那仙童牧牛之旁,便是滚滚江水,可谓是财源滚滚,名利不断!” 袁海山听了如此久,心态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原来,当年那位高人,竟然是送了我家这么一大福缘。” 元晞郑重地点头:“没错,当年那位高人就是看出来了可能形成的仙童牧牛格局,才会点穴在那里,布下一个大阵,以仙童牧牛的源源底蕴为根本,早就了你家这一场泼天的富贵。只是他当年见到的山水,与现在可有大不同,地壳蜕变,虽然有福缘之兆,但也有可能变成恶源穷境,上天的事情哪里能够料得准,想必当年那位高人,也应当是这个意思吧。” 袁海山心海翻腾,最终冲着元晞拱了拱手:“谢过元师傅慧眼如炬了。” “是你的,谁也拿不走。”说着,元晞挑眉一笑,“话说,若不是今天一场雨,让我意外见了那里的异景,我又怎么会得知那里是一个怎么样的福地?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罢了。” 袁海山连忙说是。 只是从头到尾,元晞都没有告诉袁海山,当年那位高人,正是自家外公。 正文 章176 布阵 三天之后。 袁家祖坟地。 除了元晞和袁海山外,还有袁家的几人,袁海山妻儿还有弟弟,以及一些打下手的袁海山下属,稀稀拉拉的,倒也有十多个人。 元晞一开始其实并不打算让这么多人来旁观,可是她布这么一个大阵,的确需要人手,至于袁家的那几个人,元晞知道,他们纯粹是对自己这个风水师感觉好奇罢了。 元晞换了一身衣袍,里面穿着轻便的贴身软麻布袍,外面则是披着那件十二章纹国师法袍。 都所谓人要衣装。 袁家的那几人,开始见她穿着朴素的长裙,虽然看起来衣服材质剪裁都不一般,但那清清爽爽的样子,却的确不过是个年方二十的小姑娘,实在是难以和那些传闻中的风水师扯到一块儿去。 但是现在,她一披上那件国师法袍,乌黑如云的头发高高竖起,戴着一顶玉冠,那原本清丽的容姿,一下子变得冷峭清淡起来。细眉如剑,星眸眼尾微挑,风流光华流转,紧抿着的唇显出几分严肃冷漠。 而她那一身雪白华贵非常的国师法袍,上面的十二章纹华丽繁琐,法袍柔滑飘逸,雪白不染尘埃,宽大的袍袖,行走之间自有飘飘欲仙之感,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那袍袖甩动之间,自是一副翩翩风流。 这样的元晞,从车上下来,表情清冷,目光幽远,好似画轴中走出来的翩翩郎君,那举手投足的一番悠然贵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竟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在这位神仙中人眼前,好似低了一头。 偏生贯来高傲的他们,还生不出丁点儿的不满,反而感叹不已,心中早已服气。 元晞走到袁海山面前的时候,袁海山还在发愣。 “袁先生,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元晞开口问道。 袁海山愣着没回话。 “袁海生?”元晞一皱眉。 袁海山这才回过神来:“啊?啊!不好意思,有些愣神了!之前元师傅给我那单子上的东西吧,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还是已经买齐了。” 袁海山轻飘飘的一句,却没有说这三天来,整个袁家为此发动了多大的力量。 法器这东西,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元晞需要用来布下一个极大的天地法阵,而且还要运转很多年的,数目自然不少。 若是换了一个势力一般点的家族,估计都凑不齐这些东西。 元晞正是清楚袁家的能量,才直接开出了那么一个单子。 以袁家的财富,就算砸钱也能将这些东西砸回来! 更何况,这些法器虽然多,却都是一些常见的,只要肯砸钱,是绝对能够收集齐的。 三天,袁海山果然完成了。 到底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事情,更多的钱他都愿意砸! 袁海山挥挥手,立马就有抬来几个密码箱,摆在草地上一字排开,通通打开之后,那密码箱中的软垫上,赫然摆着一件件法器,简单地被固定在密码箱内,让它不至于会被不小心撞毁了。 而且运输的过程中,都是由人手一个抱在怀中,确保它绝对不会遇到任何问题的。 在这方面,袁海山还花了点心思。因为其中的几件法器,的确有点易碎。 元晞一眼扫过去。 这些法器中,气场有大有小,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有气场的法器,也就是真法器。 看来袁海山倒是找到了一个正确门道,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掮客,花了才三天的时间,替袁海山寻来的那些法器,竟然没有一件是假的,看来也是个能干的人物。 “怎么样元师傅,这些东西能行吗?”袁海山颇有些紧张地问道。 元晞点点头:“嗯,东西还不错,基本上能用。” 她压了压手,示意那些人暂时将东西收起来。 “那接下来呢?”袁海山有些迫不及待了。 元晞转头向着那修葺得很是气派的袁家祖坟:“先过去拜拜吧,今天要有大动静,未免惊扰了祖先,先告知一声为好。” 袁海山立马附和:“元师傅说得有道理。” 话罢,立马让人摆上贡品,拉着一家人,在坟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袁海山的妻儿还在那里窃窃私语。 “那元师傅是个真人吗?怎么这么年轻啊!” “就是,也不知道爸相信她哪点儿了?妈,你要不过去说说。” “你们两个小孩子别管那么多,难道你们比你们爸还有主意了?自然他都没说什么,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你们安安静静看着就行。” ——压低的声音飘进元晞耳中,她却并未在意。 有怀疑是正常的,她倒不至于生气。 这会儿,她已经让人从车上抬来了自己的青龙大刀。 两个保镖才拎得动的东西,她一手便轻轻松松提了起来,可不知道看呆了多少人的眼,心中又有多么的惊诧。 元晞解开青龙大刀外面的黑色皮革,随手一丢,那青龙大刀仅凭自身的重量,便深深陷入泥土中,稳稳不动,不见摇晃。 只是这青龙大刀一出,这山谷间的温度都好似下降了几分,距离最近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青龙大刀乃是极阴的阴煞兵器,最是锐不可当,经过上一次的蕴养之后,明显更加厉害了,元晞许久没用,看到这黑沉的兵器之上,附着的耀耀寒光,那入骨的寒气,连自己都感受得真切,顿时不由得目光一滞。 没想到,这青龙大刀竟然成了这般厉害的东西! 元晞稍稍愣神,看到袁海山几人犹豫不前,便解释道:“这是一柄阴煞兵器,我蕴养许久的东西,待会儿需要激出一些东西,所以必然要用到。” 袁海山知道元晞这是在打预防针呢,盯着那寒光闪闪的青龙大刀半晌,连连点头,又拉着妻儿退到了许远之外。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是仅凭这东西出现之后,便让这光天化日的荒山野地的地方,都温度下降几分,足以见得厉害之处。而且阴煞兵器,听着就有些渗人,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元晞站到了刚才袁海山家人跪拜的地方,垂着眼,心中默念了几句莫怪。 在正式布置法阵之前,还需要激出残留在此处的外公布下大阵的气场。 若是没有这一步,恐怕她的法阵一开始就会处处受制,接下来怎么都不会进行顺利了。 所以,元晞果断选择了拔出残留。 她提着青龙大刀,沉如玄铁的东西,在她手中却轻若无物。 她踩着七星八卦步,看似悠闲地踩在草地上,目光四处游移。 忽然,她脚下一停。 青龙大刀忽的提起,刀尖猛地插入土中。 片刻之后,她才将大刀提了出来。 但是,刀拔出之后,也没有任何异象。 元晞也不急,而是一路走着,又在附近的几个地方,陆陆续续地扎了六刀。 一共七刀。 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将青龙大刀往土中一立! 元晞默默感受着周围的气场变化,眼中的世界,也开始变化起来。 起风了。 山谷之中,突然刮起了大风,周围的树木草叶簌簌作响。 元晞伸出手,素白的手指在青龙大刀上,轻轻一弹。 这一弹,却好似地动山摇。 这面突然震动起来,惊吓了除了元晞以外的所有人。 “地震了!” “快跑!” 元晞头也不回,只是淡淡丢过去几个字:“不用惊慌。”便跨步而出。 在她的眼中,围绕着这坟头穴场的一个大气场,不断地扩大,闪烁着耀耀金光,流光溢彩到了极致。 这是青龙大刀得阴煞之气,在与这气场作对,两者之间的碰撞,导致了地面的震动,才出现了地震的错觉。 元晞眯着眼,看着那气场大球迟迟不破,索性提起青龙大刀,朝着只有她才能看见的那个气场屏障,猛地斩下! 青龙大刀的刀刃好似被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挡住了,元晞手上用力,却是半分也不得寸进了。 这残留的五福大阵仍然无比强大,这是一个虽然简单,却受地形所限,非常能布置的,是以能量也极为强大,这会儿竟然成了元晞眼前的一个阻碍! 元晞皱起眉,犹豫半分,忽然从袍袖中甩出一物。 那东西飞出之后,落在气场大球的上方,疯狂旋转,却是迟迟没有落在地上,倒是飘在了那半空之中,更是让旁里其他人看呆了眼。 而那东西,正是元晞之前从附近挖出的一方云牌。 云牌一出,气场大球立马开始摇动了。 元晞趁着这个机会,立马压下青龙大刀! 巨大的响动凭空响起,明明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旁观的人却纷纷感觉好似有一个大的玻璃罩子裂开了,哗啦一声,纷纷落地。 气场大球破了,地面的震动迅速停止,但是这周围却刮起了狂风。 这狂风可不是刚才的大风,疯狂地卷起周围能够卷起的一切东西,吹得人也东摇西晃的站立不稳,还有好几人都跌倒在地。 元晞放下青龙大刀,立马拿起赶山鞭,长鞭一甩,一声鹤唳长啸,直上云霄! 风,慢慢柔和,然后,平静了下来。 正文 章177 翩然若仙 惊叫不断的一众人等,随着慢慢平息的风,也一个个的安静下来。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只觉得刚刚那一幕幕,奇异得紧,简直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看向元晞的目光,也少了刚才的轻视和不以为然,多了几分敬畏。 只是,在他们眼中的大变化,在元晞眼中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这样一番变化结束了之后,这小山谷中,也显然大大不同了。 之前就像是一幅水彩画蒙上了柔光,一切都温和了起来,连鸟叫虫鸣都好似柔情惬意的,显然是外公布置的那个大阵在起作用。 而现在,这幅水彩画上的柔光薄纱却被人揭去,那山壁的棱角,周围的嘈杂,远处的水流声,风刮过树叶的簌簌声,都如此的锐利,让人打心里觉得不舒服。 作为袁家当家人的袁海山,顿时感觉心头袭上一股不安的感觉。 这是他与先辈祖坟气脉相连,而受到的直接感应。 他下意识望向元晞,看到元晞平静止水的侧脸,那披着华贵白袍的身影并不高大,却如同撑起了这片天地,仿佛有她在,纵使这天塌了,也不会压到其他人。 就是这样的信服感,让袁海山一下子心头宁静了,这会儿也不慌了,静静等待元晞施展她的大能。 这头他是彻底相信元晞了,之前砸了那么多钱,搞了那么大的阵仗,请来那么多的风水师,都未曾有一人,走到元晞这样一步。 事到如今,天下能够解决他袁家之难的,除了元师傅,还能有谁? 元晞这会儿心头更是不慌,这眼前的变化是她早有预料的,不破不立,她刚才的雷霆手段虽然有些重了,彻底断了这一方地脉的气场,但若非如此,之后恐怕是麻烦重重,倒不如果断干脆一些。 她转身将袁海山叫来打下手的那些人喊来,让他们提着那些装着法器的箱子随自己而来。 这些法器还要埋在对应的地方才行。 做这番功夫,肯定是要翻遍周围几座山的,这可是体力活,上次袁海山可是深深吃了一番苦,这会儿元晞说他们不必跟来,他自然也就让家人们不必前往。 他可是更加了解自家这几个人的——他平时还有锻炼,自家这几个,最是惫懒,可是比自己都有些不如,让他们去爬山,开始大概还有几分兴致,到后来肯定是叫苦连跌,带去也不过是累赘,自己也陪着他们呆在这里好了。 带上了东西与一行人,元晞甩袖便悠然出发了。 元晞这一番出去,就是要将这些法器埋在那众山穴眼之中,以助催发这穴场之能,好让整个气场一气呵成,形成金玉满仓的穴场,成为整个仙童牧牛形地的一部分。 到了这个步骤,元晞的思绪飞得有点远,想得有点多,也感觉了几分惋惜。 若是她元家能有那般枝叶繁茂,便能够像先人留下的典籍中所记述的那样,寻龙点穴,众人皆出,各司其职,事半功倍。 如果元家尚且昌盛,她元家还有其他能用之人,她就不必自己亲自出马了,自己只要在地形图上点明地点,元家子弟自然能够替她而去,划出了范围再点穴,难度并不高,不少一刻钟便可做完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她亲自出马。 ——惋惜归惋惜,元晞相信,终有一天,她元家,必然能够走到这样繁荣昌盛的一步的! 只是中途还有一人忍不住问:“这些埋在地里,万一被附近的山民挖去了怎么办?” 现在盗墓挖宝的故事流传得多,万一来了个什么人突发奇想,把这里挖开了,把法器拿走了怎么办? 更何况,他看着元晞埋得实在是漫不经心,法器面上只是随意地盖上了一层土,都压得不严实,若是什么时候下了一场暴雨,这土恐怕都会被冲个一干二净吧。到时候有人来到这里,都不必挖了,直接取出来就是。 这个问话的人大概是个对袁海山忠心的,毕竟这些法器可是袁海山花了大手笔买下来的,小小几件东西,加起来已经不下八位数了,若是被人挖去,肯定是笔大损失。 元晞随口答:“不会。” 她懒得多解释,只因为等会儿气场一成,这些法器自然会被收纳到地脉深处去,她自然掩埋得不用心,因着本就是无用之功。 而埋在地脉深处的法器,要想被人挖出来,不出动什么钻地机之类的,恐怕还真的做不到。这附近又没有什么矿脉古墓,所以这人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成真。 若是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这法器都被挖出来了,那只能说,袁家气数已尽,自然是上天因缘巧合地推动达成了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她,也束手无策。 富贵宝穴这种天赐之福,本就是非厚德者不能得。 元晞一如之前埋好了又一件法器之后,起身又赶往下一个地方。 刚刚问话那人就跟在她身后,憋红了一张脸,却又不敢再问了。 方才这小姑娘那神鬼手段,他可是真正见识过的,心中本就有几分敬畏,刚刚几句问话都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勇气,让他再问,他却是没那个胆子了。 因着每一个地方都是元晞亲自点穴埋的法器,所以花费的时间未免多了点,一圈儿走下来,竟然用了两个多小时。 这还算是效率快了。 元晞脚步轻快,走在一众保镖前面,爬了许久的山路也不见她气累脸红,她身后的那些保镖见一个年轻小姑娘都能做到这样一步,哪里好意思叫苦叫累,马不停蹄的两个小时爬山路下来,早就累得不成样,恨不得瘫倒在地才好。 在这些累得半死的保镖衬托下,一滴汗都没有的元晞,更是显得气闲神定,优雅从容。 袁海山几步上前:“元师傅,一切可还顺利?” “当然顺利,只是一切还没有了结,不能说彻底妥当了。” 虽然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但元晞却没有掉以轻心。 因为最后这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若是有半分差池,那她之前的所有作为,都只是白用功,一切也只能宣布失败。 不过,到现在看来,元晞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元晞话罢,又转头走进了那深山之中。 她此行,便是要去敲醒那惫懒的童子—— 童子不醒,随性所欲,如何能够攥住这江河般滚滚而来的财富?! 此行只有元晞一人,其他人却是没有一个跟上了,只是看着她那坚挺如竹的清瘦背影,惬意从容地消失在了一片翠色之中。 这头,袁海山的女儿忍不住眼睛发亮,刚才她还在质疑这么一个年轻女风水师,这会儿可就是一片崇拜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大动静啊,好期待!” 她那年纪尚小还在读初中的弟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那位高人,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莫不是修仙中人?”他眼睛晶亮,目光炙热,恨不得立马拉着元晞问个清楚。 他这个年龄,看多了一些小说,总会对一些仙侠小说充满期待。 这堂堂首富之子,内心可是一直保留几分单纯的幻想,认为那些修仙人是存在的,自己也要走上这么一条超凡脱俗的路才行。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神仙中人般的元晞,虽然老爸说是什么风水师,但他却一心固执地认为元晞肯定是修仙者,最不济也是什么炼气士,肯定牛掰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对元晞的态度也迅速转变,甚至超越了他姐姐对元晞的崇拜,直接奔着狂热而去了。 他的话,却让他那姐姐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哼哼两声,结果被自家老爸一掌拍在后脑勺,讪讪地摸着鼻子闭嘴了,却十分期待元晞待会儿结束了回来之后,要好好问上几句才行。 他们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仍然不见任何动静。 刚才两个多小时都等过来了,这再半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袁家人也没有顾忌身份什么的,在地上铺了几张野餐用的餐布之后,就地而坐,中间还摆了几样吃食,倒是真的像是野餐来了。或者摸出了手机平板之类的,打发起时间来了。 刚才那两个多小时,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袁家小弟刚刚还在玩PSP,这会儿却已经没兴趣的,倒在地上看云。 “哎?这天儿怎么变了?”他开始还不以为意,以为就是普通的天气变幻。 可是很快,他便兴奋又高兴地大叫起来:“快看快看!有高人渡劫啦!” “渡劫什么!叫你少看点小说!”袁海山瞪了儿子一眼。 平时对这个小子比较纵容,谁知道就养成这个一个古怪稀奇的性子,竟然对那什么修仙之类的深信不疑,估计也属于中二病一流。 但他随之往天上看去的时候,也怔住了。 刚才还晴空无云的天空,这会儿却迅速变了天色,黑云眨眼间便聚集压了下来,低沉得似乎触手可及,而黑云之中,闪电如蛇奔走,隐隐约约的轰鸣雷声仿佛就在身边炸开,吓人得紧,可是半天都不见落雨下来。 倒真的像是袁小弟口中所说的,跟高人渡劫一般的情形。 这样的天气变化实在是太过于诡异,在场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会不会那位姐姐做的啊?”袁家姐姐亮着眼睛问道。 袁海山一拍大腿:“有可能!你们先不要慌,去车上拿几把伞下来准备着!既然是元师傅的手段,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就算袁海山不说,其余人想着造成这一切异象的是元晞,何尝不是心头大定,并不担心了,反而对眼前的场景带了几分期待地看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担心元晞会失败! 袁小弟本就兴奋得不行,他老爹的怒吼也没能浇熄他那熊熊燃烧的,一颗向着漫漫修仙之途的心,眼都不眨地盯着天象变化,并且迅速地观察每一个细节,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变化。 突然,他指着远方大叫,甚至从地上一跃而起:“仙人!仙人!” 仙人? 在场众人都惊了一下,顺着袁小弟的手指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那天空之中,有一雪白身影,看似遥远渺小,却衣袂翩翩,飘飘若仙,神秘悠远。 可不就如袁小弟所说,好似一位仙人? 所有人都噤声了,瞪大眼睛看着这玄幻一幕。 袁海山都被吓坏了——元师傅居然会飞? 元晞会飞吗?当然不会。 她只是被那些地脉中积蓄多年的生气给托到了空中,那起伏不定的地脉生气,可是让她摇摇欲坠。别人看来翩然若仙的身影,对于她来说,却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能稳住平衡,而没有从这半空中掉下去的。 她振臂甩袖,高吟古唱,那声音,似乎震动了天地,连这天气,也阴沉不定了起来。 元晞从怀中摸出一沓黄色符纸,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引气符,最适合用来引动生气,布置大阵了。 还好她这三天内一心画符,准备的引气符够多,不然这出乎她意料的大场面,都险些控制不住了。 元晞随手抛出一张符纸,黄色的符纸被风一卷,便随之飘向远方。 元晞又随手抛出一张。 她看似随意,但动作却极有韵律,那随意的一抛,其实暗中都有她别的想法在内,每一张符纸,都与这天地山川呼吸一脉,悄然与这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当她手中最后一张符纸也飞了出去的时候—— 元晞收起的赶山鞭再度取了出来。 赶山鞭挥动,又是熟悉的鹤唳清霄,搅动了这一方风云! 随着她赶山鞭的挥动,那些引气符的符纸,也应和了她的指挥,在空中飞舞,慢慢排列成一个圈。 符阵变化,那些黄色符纸的排列,俨然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卦图。 八卦一出,那天上的乌云滚滚,都好似被镇压了一般,低压到就快要落下来的天空,也随之抬高了几分。 连电闪雷鸣,也没有刚才那般恐怖了。 元晞一手握着赶山鞭,一手掐着手印,手印变换间,这天地间的生气也在不断地震动! ------题外话------ 今天传文的艰辛不想说了,电脑卡,软件卡,重点是网卡,卡得比乌龟好不到哪儿去,电脑手机试了几次,页面都打不开,十二点一过就正常了,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今晚能过审不,估计看到是第二天了吧。 正文 章178 成 天色开始忽明忽暗,那奇异让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人的心头,喘不过气。 袁家等人尚且如此,直面天威的元晞,更是好不到哪儿去。 那九霄中的巨雷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她耳边炸响,耀目的闪电如蛇划过,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若果真如此,那一瞬间,自己恐怕只有灰飞烟灭了。 元晞凝神,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目光越发的光亮,手中振振有词,随着手印变化,念着对应的咒语。 而那远处的黄符引气阵,在一番飞舞之后,终于光芒大涨! 元晞迅速收起赶山鞭,双手结印—— “阵起!” 话落,那些明明随手就可以撕碎的符纸暗暗流淌过玉石般坚硬的光泽,结成的符阵也带着莫大的威势。 不少片刻,那些符纸竟然在风中化作光芒,在那闪电云集的天空之中,凝结成一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巨*阵! 元晞这才吐出口浊气,安心不少。 黑云沉沉的天空蓦地清凉了不少,虽然那些乌云并不曾散去,但是恐怖的闪电雷鸣,总算是不见了。 元晞知道自己这是成功迈出了一大步,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了。 她周身的疾风慢慢平息下来,她的身子也轻飘飘地被风托着落了下来,就快要到地面的时候,她忽的感觉身子一沉,还好她反应够快,轻巧地落在了一个山头上。 正好是这附近最高的一座山,站在这山尖之上,足以将附近地势尽收眼底。 元晞双目聚光,灼灼耀华,一片莹润的玉白色开始占据她的眼眶。 这是元晞第一次这样逼近底线地使用望气术! 当她的眼底彻底被白色占据的时候,不知何时散落的及腰乌黑发丝疯狂飞舞,元晞此刻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这片天地的契合,仿佛自己便为此间之神,翻手生,覆手灭。 在元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和刚才被地脉中暴涨冲出的生气给托到了半空中不一样,这一次,她没有借靠任何力量,便轻轻飘飘地悬浮在了空中,尽管她的脚尖距离地面只有十几厘米,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驾云腾雾! 此乃神仙之术! 元晞一心一意都是这仙童牧牛,自然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抬手一点—— 一座山峰一震,山中飞鸟走兽惊慌奔走,又突然平静下来,纷纷俯首,堪称奇观。 一条气脉的气眼也就此被激发。 她又伸出手指一点—— 再是一条气脉的气眼被激发。 她的手指所到之处,山峰震动,气眼苏醒,只有元晞能够看到的世界中,生气凝结成华盖,悬挂袁海山家祖坟的上坟,代表着世世代代富贵的荣耀! 眼看着一条生气长河在这空中悬挂,庞大的生气数量仿佛倒挂的瀑布,灵气四溢,就是山中的那些飞鸟走兽,也随之受益了。 “凝!” 她张嘴,听来好似没有声音,却是言法天地,那生气长河也随之坠落,慢慢渗入地脉。 天地间的大变动,这才开始缓慢平息。 就此,整个仙童牧牛形地的气脉,一气呵成! …… 传说,望气术修成第三境界,可平地登仙,就此脱离红尘苦海。 元晞就这个问题问过外公。 元礼绝对称得上是当今天下最接近第三境界的人,而面对这个传说,他也只是不在意地一笑。 众生皆苦,哪来的仙? 就算是仙,又能去哪儿? 元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类早就探明,这地球出去,就是浩瀚宇宙,那云层之上,没有仙宫,月亮后面,也没有嫦娥。 难道还真的有什么小说中写的破碎虚空不成? 元晞是不信的。 只是—— 仙是什么? 这个秘密,大概无人知晓。 …… 元晞一身疲惫地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袁海山大步跨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晞。 “元师傅!”语气中按捺不住的兴奋。 连他都没有想到,元师傅竟然有这般大能,刚才那玄幻小说般的一幕幕,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重点是,作为袁家的支柱,他是最有深切感受的。 元晞的手笔一成,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一轻,身体深处不曾扫去的沉重感,这会儿却是彻底没了,他身轻如燕,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都还不是最重点的。 他们就站在先人祖坟面前,当时四周震动纷纷平息下来,他隐隐约约有点感应,而当他抬头一看的时候,便看见这青光白日之下,一股青烟从自家祖坟坟头冒了出来! 虽然那缕烟很快就消散了,但是袁海山还是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站在他身边的袁海成,还有他的妻儿们,也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也看到了。 祖坟冒青烟这句话,时常被人挂在嘴边,就算是不懂风水之术的人,听到这句话,也知道是个大吉之兆! 眼睁睁地看到这样神奇一幕发生,袁海山对元晞的信心更足了。 袁家一众人等同样围了上来。 “幸不辱命。”元晞轻飘飘一句,却是有些虚软无力。 袁夫人是个有眼色的,她见这姑娘,出去的时候,还脚步轻快悠然,这会儿却脚步虚浮,身子沉重,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便知道她这会儿肯定是累极了。 元晞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自然不能让袁海山袁海成兄弟俩上前去扶住,她便亲自出面,让女儿和自己一起扶住了元晞。 元晞转头看了一眼袁夫人,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整个人便瞬间垮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支撑,她才骤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情况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底子好似都被抽空了,脚下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毅力,从那山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元晞只知道现在自己撑不下去了,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倒头便虚脱地靠在了袁夫人的身上。 袁海山及时表现出了对元大师的关切,一挥手便说着回城,送元晞进医院。 元晞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竟是让她眨眼间便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VIP病房。 其实她也没什么大病,也就是虚耗过度,在医院挂了水就可以出去了,没必要住院之类的,耐不住袁海山对元晞的拳拳感激之意。 元晞醒来的时候,袁家的人,一个都不少,只是怕打扰她,坐得远远的沙发上,低声说着话。 见元晞坐了起来,袁海山第一个起身过来。 “怎么样,元大师感觉身体好点了吗?”袁海山笑得热切,对元晞的称呼也有了转变。 他都不想赘述风水之术的神奇,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之前集团十分重视的一个合作案,谈了一年多都没下来的,刚刚他手下的经理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对方愿意签合约了。 有了这样一个合作案,袁海山已经有把握可以迈出跨出国门的第一步了,接下来,就是把业务往海外拓展了。 才几个小时,都有这样的成效,那若时日长了,岂不是真的应了元大师的那句话,财源滚滚? 但是袁海山知道,这位大师才是真正的财神爷呢,自然殷勤得紧。 袁夫人在一边看着,善妒名声响亮的袁夫人,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丈夫对一个小姑娘献殷勤,反而同样热切地看着元晞。 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元晞这么一位年轻又有大能耐的风水师,是怎样的难得,又是怎样的值得结交。 这交情,自然是细水长流的好。 又在病房里面坐了一会儿,袁家人才陆续离开。 袁海山给了元晞一个信封,一摸,硬硬的。 估计是银行卡了。 元晞当然是收下了,倒是没有急着去查这张银行卡中的余额有多少,以袁海山出手豪阔看来,这里面的钱绝对不会少了。 挂完了水,元晞没有在医院多呆,匆匆出院回到了自家小院儿。 而她也恢复了个差不多,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是,她跨进院门之后,却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院子里,秦三哥拿着一个大扫帚在打扫。 他是昨天从江州回来的。 虽然平时请了专业人员做这些清扫工作,但是秦三哥闲得没空的时候,还是习惯做点活。 元晞一进来,秦三哥丢了扫帚立马迎了过来,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怎么了三哥?有什么事吗?”元晞随口问道。 秦三哥指了指里面:“是苏萌,从回来开始就在哭呢。” 他一脸苦色,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做别的事情都不在话下,可是安慰小女孩儿这种事情,他就抓瞎了。 惴惴不安半天了,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还好这个时候元晞回来了。 元晞有些惊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清影还没回来吗?” “没呢。”有吴清影在,他也不至于这么无措。 “我进去看看。” 元晞换了鞋,穿过游廊,走到苏萌的房间门前。 隔着雕花木门,她已经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萌萌?”她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那我直接进去咯?”元晞说罢,推开门。 正文 章179 劈腿 苏萌从被窝里抬起脸,脸蛋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元晞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元晞走过去,坐在她床边。 “怎么了?”摸摸她的脑袋。 “晞晞!”苏萌一下子扑进元晞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不过说话的声音还算清晰,“方宇他太过分了,他背叛了我,我亲眼看到了他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 说罢,又是泣不成声。 元晞皱了皱眉:“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误会?” 苏萌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哭了,瞪着眼睛:“我不会看错的!那个女生都靠在他身上了,他居然没有拒绝!他一定是背叛我了!晞晞,我居然被人劈腿了!” 她想想,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 元晞苦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来合理地处理这件事情,便只得说:“那我们去找他吧,找他当面问清楚,如果是,就和他分手。” 苏萌眨着泪汪汪的眼睛:“我,我不想。” “为什么?” “我怕。”她怕,看到从来只对她一个人温柔的方宇,也会对其他人低头浅笑。 苏萌知道,方宇看起来对任何人都很温和,但这种温和是带着疏离感的。 方宇,他的温柔,只对她一人。 可是现在,他却背叛了这句话。 苏萌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裂开了似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承受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不仅是失恋,还有背叛。 “萌萌,那你觉得,方宇是那种会劈腿的人?”元晞问。 苏萌条件反射地摇头。 但是摇头之后,她却愣了。 “是啊,既然你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那去找他当面问清楚不是更好。” 苏萌还在纠结的时候,吴清影回来了。 她急急忙忙冲进来,看到元晞和苏萌都坐在床上,这才舒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把包丢在一边,也坐了过来,“我接到晞晞的电话就赶回来了,说苏萌你出事儿了,你……咦,你眼睛怎么红了,刚才哭了?” 元晞解释道:“苏萌说,看到方宇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很亲密。” 吴清影瞪大眼睛:“方宇?方宇怎么会!” 元晞对方宇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不论好坏。 但是吴清影却是长期和方宇接触的,所以她在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方宇给吴清影的感觉,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很有傲气,对苏萌也很好,总体印象是不错的。 劈腿?总觉得这两个字和那个方宇沾不上边。 “我都看见了!他和那个女生亲密地凑在一起,那个女生你也认识,就是华清的那个苏欣瑶!”苏萌气呼呼的。 虽然这个女生与她同姓,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苏欣瑶。 为什么?因为苏欣瑶喜欢方宇! 方宇是华清大学有名的大才子,家境贫寒,人却非常的上进,撇开家世不谈,妥妥的男神级别人物,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 苏欣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不仅人漂亮,而且家世还非常好,家中开着国内一家很大的医药集团,旗下还有几所医院,平时为人张扬跋扈,偏生喜欢上了方宇,还硬生生追了他一年! 无奈方宇有了苏萌之后,就把其他人再也看不进眼里了,苏欣瑶自然落败。 可是,在苏萌和方宇交往的过程中,苏欣瑶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发嚣张起来,好几次都跑到苏萌面前给她脸色看,苏萌能看得来她才怪! “苏欣瑶的话,既然她以前追了方宇这么久,方宇都没有答应,那他们俩现在又怎么会搅在一起呢?” 苏萌咬牙切齿:“估计是看久了觉得人家长得可爱吧。” 吴清影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赞同晞晞的意见,找他当年问清楚。要么,就走点其他路子,等一等,肯定了他们之间有一腿再说。” 元晞点头附和。 苏萌犹豫了一下。 她是个急性子,当时看见了没有直接冲上去,就已经是她按捺过了。要她在等一段时间?估计再看见方宇,她会忍不住把他的头发一根根拔掉。 想着华清男神方宇顶着一个大光头的模样,苏萌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只是她这又哭又笑的,却让元晞和吴清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走吧,找他当面问清楚!”拍板决定! 不过,出门之前,苏萌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平时跟方宇在一起习惯了,邋邋遢遢的特不注意自己形象,今天她就要拾缀一番,亮瞎方宇的狗眼!哼哼! ……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方宇有些走神。 刚好打了热水回来的方宇妈,看到儿子,眼睛都亮了,快步走了过来:“小宇,你来了!看了你爸爸没?对了,那位苏小姐,上午还来看了你爸,还说要把你爸转到楼上的VIP病房呢。苏小姐说那里环境又好,还有专门的特护,对你爸的病情也好。可惜,她怕你生气,只敢提了提。小宇,你说苏小姐多好的人啊,长得漂亮,家世又好,更重要的是对你好,一心一意地喜欢你,以后你要是能够给妈找这么一个儿媳妇啊,妈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方宇妈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要她看来啊,那位苏小姐明显就喜欢自家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到底在别扭什么,这么好的小姑娘不愿意拉来做女朋友,还要什么样的人儿? 在她看来啊,早答应早好,万一什么时候人家不喜欢你了呢?这女人心啊,就跟海底针一样。 只是心底的话,方宇妈不敢真正说出口,上次她说的时候,儿子已经发了一次火。 方宇只当没听见后面的抱怨,皱眉道:“在这个病房住得挺好,不要接受人家莫名的好意。” 若不是父亲的病,他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和苏欣瑶扯上关系的。 无奈,谁让苏欣瑶家的医院,是整个京城最好的癌症医院。也只有这里,能让允许他那贫穷到再也拿不出一分钱的家,一次又一次地延缴医药费。 方宇知道苏欣瑶喜欢自己,他本应该和她划分清楚,可是父亲的病,却让两人成为混乱的线,扯也扯不清。 他不想又能如何呢? 没日没夜、拼死拼活的兼职,赚不回父亲高额医药费的零头。而他总不能,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就这样被病魔折磨而死吧。 方宇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就绝对不会放弃。 比如父亲——只要有一丝能够救活的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 苏欣瑶说,只要和她在一起,她就会让医院免去父亲的手术费,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对于方宇来说,这是他的底线,他不愿意放弃。 说他渣男也好,说他脚踏两条船也罢。 他只是一个不想看着父亲就这样死去的儿子罢了。 萌萌? 那是他心底最干净柔软的存在,也是他最不愿意放弃的存在。 就……再让他留恋一会儿。 方宇走到空无一人的花园,找了张长椅坐下,仰起头。 阳光……太刺眼。 他的眼角,有晶莹在闪烁。 …… 苏萌平时在方宇面前总是没什么形象,可打扮了之后的她,是真心好看,小脸儿细致漂亮,肤白如玉,明眸清亮。 她原本就是天之骄女,好似初夏的阳光,充满了活力,充满了乐观,好似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忧心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别人担心的金钱,她不担心;别人担心的工作,她不担心;别人担心的学业,她不担心。 还有什么能让她忧心的? 现在,唯一的这个人,是方宇。 吴清影开着车带着苏萌和元晞往华清而去的时候,路上还在问她:“方宇是真的在学校吗,别我们去了,扑个空。” “他在,他说他马上就回学校。”苏萌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就抽空给方宇打了电话,她又不傻。 吴清影担心的就是她傻,直吼吼冲了过去,结果人没见到,气倒是没了。 吴清影开车很稳,到了华清也是正常时间,四十分钟。 还没下车,三人就看到了大门口站着方宇,依旧脊背挺直,如竹如松。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吴清影的车。 苏萌走了下来,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明丽的五官因为怒气反而更添几分颜色。 “方宇!” “萌萌……”方宇惊讶地看着苏萌,见她一脸怒色,不知是为何,“你怎么了?” “方宇。”吴清影和元晞也随之走来,跟方宇点头打了招呼。 “方宇你说……!”苏萌被吴清影拉了一把。 元晞无奈地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萌萌,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吧。” 苏萌很快也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将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方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找地方的时候,苏萌下意识挑了最舒服的地方,也是华清附近最贵的一家咖啡厅,在学生云集众多的校门口,以让人望而生畏的价格,而拒百分之九十的人于门外。 方宇坐下之后,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忐忑。 他之前跟两位学长来过这里,别人请客,他没有挑选的道理,他知道这里一小杯咖啡,就要将近一百块,而他兼职打工一天下来,估计也就这么多。 今天四个人,看来他要大出血了。 虽然囊中窘迫,但方宇并不希望苏萌在朋友们面前落了面子。 他知道苏萌的这两个朋友都很有钱,一个刚开学就开着车上学,他对这方面不了解,也认得出来那是凯迪拉克,最便宜的车型也不低于四十万。而另外一个,看似低调,实则在京城拥有一整套四合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几十万丢进去都买不回一个厕所的,方宇知道那代表着怎样的身家。 苏萌的家境虽然不比她们好,但方宇不愿意让苏萌有一个不如旁人的男朋友。 虽然有点打肿脸充胖子,幸好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点了四杯咖啡——方宇没有为了节省钱,少了自己的那杯,反正都大方一次了,何必扭扭捏捏。 只是斟酌了一会儿,方宇还是选了最便宜的一种,八十八。 咖啡厅是这人来人往的华清大学校门口难得的幽静,放着悠缓的爵士乐,咖啡厅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也故意压低,并不如其他店嘈嘈杂杂。 咖啡很快上来了,等待的过程,苏萌却不如刚才看到方宇的第一眼来气了。 吴清影和元晞都看向她。 苏萌摇摇头。 方宇看着三人之间的互动,有了不好的预感。 “萌萌……” “方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我想听实话。” “当然。” “你喜欢我吗?”话出口,苏萌突然感觉几分疲惫,“不,确切的说,是你爱我吗?” 吴清影和元晞有点电灯泡,她们俩都没有说话。 方宇有一种危机临头的感觉,但此刻他也尊崇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是他发自内心,最深情的告白。 但是,苏萌,对不起。 听到他的话那一刻,苏萌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欣喜。 但是她,信了。 虽然交往只有几个月,但是苏萌知道方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是一个很诚实,乃至于不屑于撒谎的人。 这句话,他更不会骗自己。 只是,她却感觉更加疲惫了:“那,苏欣瑶呢?” 方宇很镇定,果然,她知道了:“你看到了?” 他想起今天上午,苏萌原本说要过来找他的,可是后来却杳无音讯。 也是今天上午,苏欣瑶来找了他,又说起父亲的病情,两人之间难免有些拉拉扯扯。 苏欣瑶还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身体僵硬,却没拒绝。她还想凑过来亲他,方宇却坚决退后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苏萌看到了。 方宇说不清楚此刻心底翻腾的复杂感觉,但是,他深知,他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受伤的。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当断则断。 “萌萌,抱歉,我们分手吧。” 正文 章180 信任 方宇垂着眼,并不敢直视苏萌。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但是,他那冷淡而又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样子,瞬间激怒了苏萌。 她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方宇:“我就知道!是因为苏欣瑶对不对?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是……吧。” 苏萌紧紧攥着拳头,咬着下唇,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不过,很显然的一点,苏萌此时因为怒火而失去了理智,但她对面的吴清影与元晞都没有,她们俩都是观察入微细致的人,自然听出了刚才方宇那句回应中,一纵即逝的叹息与无奈。 是什么让他无奈呢? 吴清影不知道,但元晞却笑了。 “方宇?”元晞突然开口,让对面两人都下意识朝她看来,“你父亲最近生病了,病得很重。” 不是疑问,而是对事实阐述的肯定。 方宇瞬间怔愣。 苏萌也瞪大了眼睛。 她迅速想起了元晞的另外一重身份——风水师! 虽然苏萌并不能很好地区别风水师与相师之间的差别,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她相信元晞的话!既然元晞都说了,那…… 苏萌猛地转头去看方宇,她熟悉他,知道他表情的意思。 元晞说中了。 苏萌说不清楚心底的感觉,只觉得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 元晞安抚地看了看苏萌,却继续道:“我记得,清影说过那位叫做苏欣瑶的同学,家里是开医药公司的?还拥有国内几家大型医院?你并不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相反,你很重情,亲情也是情。我想,你父亲所需要的医药费非常高昂吧。所以,你是为了你的父亲,而选择了那位苏欣瑶小姐?” 元晞冷冷清清地开口,并不带一丝烟火气,却缓慢地揭露了所有的事实。 尽管面相之透露了一部分信息,但是通过这一部分信息,联合实际,见微知著,这是应有的本事。 方宇咬着牙,却不敢看元晞,只觉得在她那双苍茫清冷的眼睛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不是。”他说得斩钉截铁。 他只想今天了结一切的,他宁愿在苏萌的心中,他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然后才能抛弃他,忘记他,选择一个适合她也会呵护她的男人! 苏萌轻轻开口,已经不见刚才的怒火冲天。 “所以……是这样吗?”苏萌意外的发现,自己并不高兴。 就算她知道,方宇并不是一个会移情别恋的渣男,相反,他只是一个孝子,做了一个孝子应该有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这么悲伤呢。 就像是有人用刀,一点一点划开她的心,冷冷地看着它滴血。 因为,她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 “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或许,你也从没有想过,要把我当做可以和你携手走过一生的人。不然,这件事情我不会现在才知道。”比起方宇的背叛,苏萌深刻感觉,这个发现更加让她心灰意冷。 方宇愣愣地抬头看向苏萌:“萌萌……”他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或许……是吧。 他所看到的苏萌,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就像是被呵护的公主,没有任何烦恼,也不能用任何痛苦的事情,去强加到她的身上。 这样的她,能够承受起他的现实吗? 方宇这才意识到,也许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潜意识中,苏萌并不是能够和他一起承受一切的人。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连信任都没有了,那还剩下什么? 方宇默不作声。 苏萌沉默半晌。 “你父亲的医药费,是多少?”她的声音很轻,很飘。 “……三十万。” 三十万,其实在京城来说,不算多。京城的房产,一个厕所都不止三十万。 可对于来自于偏远小县城的方宇家庭来说,这三十万,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价。当他将父亲从老家转到京城的大医院,拼了命只想治好父亲的病,而那三十万,几乎压垮了他的肩膀,让他无法承受。 苏萌突然拿出手机。 她摆弄了一会儿之后,方宇的手机叮咚响了,他本没有心思去看,却看到苏萌等待的目光。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银行信息,显示他的建行卡中,收入一笔由苏萌转入的钱,那个4后面的零,让他屏住了呼吸。 “这四十万,算是我借给你的。”苏萌垂着眼,轻声说,“你还不还,都可以。” 方宇震惊了片刻,一把抓住苏萌的手腕:“等等!苏萌,我不能要你的钱!” 虽然他不知道苏萌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也许是朝朋友借的,而这笔钱也可以彻底改变他的人生,但他还是语气坚定,告诉苏萌,他不能要。 苏萌没去看他的眼睛:“不用在意,这四十万,只是我的几个月的零用钱。” 甚至于还不止,她的身上,还有一张她爸爸给她的花旗银行百夫长信用卡。 方宇的手缓缓松开,苦笑。 他竟然不知道,他以为只是中产阶级家庭出来的女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二代。 可他并不高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远去。 “分手吧。” 苏萌说完,站起身来,离开。 方宇垂着头,一动不动。 吴清影和元晞也跟着离开了。 方宇突然抬头,刚好看到苏萌走出店门,站在阳光下,眼角一抹晶莹一纵即逝。 他心里隐隐下了决心。 而苏萌,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站着,夏日炎炎,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是她生命中最阳光灿烂的男孩。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上有好闻的薄荷气息。 他满足了她对初恋的所有幻想,也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他会为了送她一件礼物,而劳心费力地拼命打工一个月,尽管送给她的那条手链,不及她首饰盒中最为毫不起眼一条手链的零头。 他会带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吃那些以前她嫌脏不喜欢的街头小吃,笑着说亲他一下,就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他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偷偷在宿舍用小锅给她熬汤,然后躲在阳台上给她打电话,讲故事,听她撒娇然后轻轻微笑。 对于苏萌来说,也许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让她笑让她哭,让她轻易牵动所有情绪。 以至于到现在,她明明发现了那个让她心灰意冷的认知,也仍然不愿她的男孩,被金钱压弯他原本高傲挺拔的脊背,被迫做出不希望的选择。 在分手之后,苏萌用四十万,在方宇面前摆了两条路。 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只是这条路的未来,也许再也不会和她有交集。 …… 苏萌的身后,吴清影和元晞都没有急着上去。 她们知道,苏萌现在需要的,也许就是静静待一会儿。 吴清影愣了半天,突然说:“难道萌萌和方宇,就这样结束了?” 元晞听之,神秘一笑:“谁知道呢。” 吴清影瞬间看向她,眼神询问。 元晞却没有回答。 也许,两人的姻缘会到此为止;也许,两人在未来某一天还会交集。 也许,方宇的人生会就此走向没落;也许,方宇一朝功成名就,名正言顺地站到苏萌身边。 未来,正因为充满变数,才是如此有趣。 谁也不知道,那条路通向的远处,是什么地方。 …… 席景鹤听了元晞的讲述,下意识紧紧握住元晞的手。 十指相扣,仿佛在害怕她会在未来,与自己分道扬镳。 “幸好。”他轻轻道。 幸好,他从不以为元晞是一个无法承担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认定了是她之后,他就会把他的过去,不管光明还是黑暗,都与她分享,相信她就是那个会与自己并肩走到尽头的人。 “是啊,还好。”元晞也随之一笑。 车厢中漂浮着淡淡,却又浓厚的情愫。 席景鹤低头就想亲她,元晞却眼角余光扫到一本正经开车,实则不断瞟向自己两人的杜和,瞬间有些窘迫,耳尖染上点点绯红。 她伸出手,指头撑着席景鹤的额头,拒绝了他的亲近。 “今天进寺的人很多啊!”元晞突然转头趴在车窗边,看向外面一辆接一辆的车,拉着席景鹤的手也迅速松开。 席景鹤当然知道元晞在害羞什么,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懒懒抬眼看向杜和,隐含威严:“杜和,你最近很闲?中东那边……” “抱歉,爷。”杜和心里一紧,迅速收回目光,可怜的脊背都僵硬了。 好吧,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外表,也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的八婆之心,偏偏又被席爷抓了个现行。要知道,中东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远不如国内来的安逸平和,哪怕是每天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他也不愿意去那个地方受苦。 席景鹤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把元晞的手给拉回来。 “人是有点多,百年寺庆嘛。”席景鹤说着,却隐隐皱眉。 其实,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是陪着元晞来,不得不来。 很快到了山门前,因为今天百年寺庆,不仅有信徒,还有受邀而来的各方人士,所有的车子到了山门前,就不允许前进了。 只是执有请柬的受邀人士,可以走大门旁边的一条小路,从另一个门进寺,直接通往龙泉寺的内部后院,普通的信众都不能进入的地方。 也因为如此,这条小路显得幽静很多,两旁都是高耸入云的巨木,绿叶遮天蔽日。一路上也有不少西装革履,打扮得体的人,却远远不如另一条大路的人潮拥挤。 今天龙泉寺百年寺庆,受邀的人有各界人士,不仅是政经界的,还有文化界的,有名的人士不胜枚举,越是身在高位,反而越是相信这些宗教文化。 其中有少数的人,认出了席景鹤的身份,知道他就是最近京城名声最大,却也最为神秘的席爷,却不敢声张,只是敬畏地朝他点点头,打招呼。 虽然除了最上层的那几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席爷的真正背景是什么,但是仅仅凭借他露出的冰山一角,还有那峥嵘初露的背后,盘根错节的复杂人脉圈,都是足以让整个京城的人,高看他一眼。 席景鹤态度虽然冷淡,却也不至于高傲到不屑一顾。 至于元晞,就没有几个人认识了。 她在江州还勉强有部分人知道她元楼主人的名头,可是到了京城,除了旧识,与盛家、袁家,就没有人知道了。 在外人看来,估计也就当她是席爷的女伴,顶多气质独特些,清冷些,漂亮些。 一路到了山门前。 尽管是弘延大师邀请她来的,但是今天前来庆贺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弘延大师作为半个东道主,已经忙得片刻时间都抽不出身来,自然没有到门前来接待元晞。 不过,他还是派来了自己身边的那个小沙弥,也就是他那个小徒弟,与元晞有过两面之缘。 今天能受到单独接待的人很少,所以那小沙弥到了元晞和席景鹤面前,说了一句“师父等檀越多时”了之后,不少人都为之侧目。 席景鹤和元晞站在一起,是毋庸置疑的相配。 席景鹤是那深沉的一抹黑,神秘而尊贵,气场天生压倒一切;而元晞却是那最清冷的白,淡漠是冷月光辉,和煦是日光倾城。 这一黑一白,仿佛天地间最纯粹干净的所在,那气场天生的融洽相合,就像是一阴一阳,这般契合,外人再也插不进。 就算没有那个小沙弥,别人也会对这两位气质与众不同的情侣侧目。 身份不一般的人,一眼就能够在人群中识别出来。 而他们俩,就算是在富豪云集的情况下,照样脱颖而出,人群中灼灼耀华,无人可以忽视,靠的可不仅仅只是那副皮囊与外表,还有那不容忽视的气场。 弘延大师的邀请,元晞自然不可能拒绝。 她与席景鹤一起随着那小沙弥到了一院中,又等了片刻,才见得弘延大师现身。 “久等了,今天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弘延大师走近,笑得和蔼,面容慈祥温和,气场宁静致远,带着浓浓令人宁静的禅味。 元晞和席景鹤当然不会介怀这点小细节。 弘延大师虽然并非龙泉寺中人,但天下佛门本为一家,更何况龙泉寺方丈也是他的师兄,整个龙泉寺的僧众,对他同样尊敬。并且,他这次前来京城,久未离开,本就为的就是这龙泉寺的百年寺庆。 “这禅院环境甚好,多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倒是没有耽搁大师你的时间吧。”元晞说道。 弘延大师眨了眨眼睛,平和的面容竟是流露出几分孩子气:“外面太忙,老衲正好偷得空闲。” 元晞席景鹤两人忍不住微笑。 “对了,今天……确定要出面了?”弘延大师表情一肃。 元晞微微笑道:“当然,等了多少年。” 她元家,早就在等待这一天。 就是要告诉整个风水界,她元家回来了。 席景鹤握着元晞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疑惑地看向她。 元晞解释:“今天对于我,对于我们元家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席景鹤若有所思——他曾经听元晞说起过她的家族,虽然提及不多,但也大体了解她的家族所面临的状况。 所以,她现在是打算站出来了吗? 席景鹤虽然不了解风水界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的,但是他知道,每一个行业,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竞争,风水师又何曾能够免俗。 尤其是这种门派道义之争,更是杀人不见血,就连孔圣人都能为学派之争诛杀少正卯,风水师这个玄之又玄的行业,恐怕更是争端激烈吧。 席景鹤以前本不太相信这风水之术,但是和元晞在一起久了,见多了神奇,方才知道天地间原来还有很多奥妙。 也正是因为未知的太多,所以他很担心,若是元晞站在了那个风口浪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元晞却并不在意,她反而很期待那个状况。 要知道,她元家,可从不是什么大善人! …… 龙泉寺一处偏殿中,零零散散坐着几十人,一旁垂手恭敬站立的,大概是他们的徒子徒孙,算来也有几十人。 不过这处偏殿够宽敞,这一百多人呆着,也不算拥挤。 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袁家那祖坟的事情。 “听说,那事儿,已经有人出手解决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师兄上次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说,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够真正解决袁家的问题。”有人疑惑。 “我听人提起过,袁家的那处祖坟的确玄异,明明是个大凶之地,偏生除了这么一个大富豪家族,谜团一层一层,煞是棘手。” “哼,你们知道什么。我听到一个荒谬的言论,居然有人说,解决袁家祖坟问题之人,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小姑娘,女风水师!”一脸肃然。 “呵呵,这种荒谬之言,老兄你也相信吗?”捋着胡须。 “那你们知道,那小姑娘,那女风水师,姓元吗?”悠悠而道。 霎时间,整个偏殿,一片寂静。 正文 章181 我姓元 此时寂静,落针可闻。 一部分是因为气氛奇怪而安静下来的,一部分却是瞬间感受到了来自骨子深处的寒气。 元家。 仅仅两个字,却如同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涟漪不止,风浪再起。 就算那个家族已经消失了上百年,可它的名字再度出现的时候,仍然让人心情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嫉妒,或者悲哀。 “元家?风水界还有这么一个家族?”有人意识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不凡,便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知道的人,都几乎不愿意提及。 那个时代,当初的那个时代。 风水术鼎盛,风水师地位很高,被世家大族尊为客卿,而一代王朝的龙脉,也掌握在那高高在上犹如神人般的国师身上,连帝王都态度尊敬。 只是,国师这个职位,几乎是被那个元家,所垄断了。 那是风水师最辉煌的时代,也是元家最辉煌的时代。 那个元家,好似贯穿了整个风水史的起落,随它而兴,随它而衰。 但是,对于当初生活在庞大元家阴影之下,那个所谓的风水界第一世家的阴影之下的林立家族来说,元家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没有人能够挣脱那强大的名声,除了俯首称臣,再无他发。 又哪来的如今这般,百花齐放。 沉寂了片刻,一汪死水重新流动鲜活起来。 没有人再谈论刚才提及的元家,纷纷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就算是不知道缘由的,也很自然地没有去追问这个话题。 元家,再次被遗忘。 可是在他们的心中,是不可能真正遗忘的。 那个曾经如太阳般存在的辉煌而耀眼的家族啊,后来又像是彗星一样坠落于野,再也不见踪迹。 只是,这些人都不知道,仅仅一门之隔,有一个人,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弘延大师不由得转头去看她。 那透过格子木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成了一块块光斑,明明暗暗,模糊了她的表情,却掩饰不了她唇边一抹清淡至极的笑容。 元晞置于膝上的手缓缓收紧,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指甲深深陷入她的手心软肉中。 既然你们百般期待,我又怎能让你们期望落空? 原本跪坐的元晞,慢悠悠起身,衣袂风流,舒舒扬扬。 “我去了。” 她轻轻说着,清泠的声音带着些许冷冽。 弘延大师的目光随她而去的时候,她已经推开门,大步往外,那素白的背影,一纵即逝。 他收回眼神,捏着佛珠,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满座风水师的偏殿,原本各自交谈,纷纷嘈杂的,可是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却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或者说,那个身影,原本就格外耀眼,天生就是要吸引所有目光的——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穿着一袭素净大气的禅衣,浅色的棉麻质地柔软而舒适,细腻的手工剪裁,下摆开阔大气而飘逸随性,脖间和手腕上都套着一串质地纯净如雪的玉珠。 此刻,就算她是个女孩儿,但是她的气质却让人联想到了魏晋时代的名士,一样的洒脱随性,一样的大气苍茫。 若要套上一个形容词,那“云鹤”,必然是合适的。 她的黑发很长,很柔,足足达到腰际,却没有丝毫干枯毛躁,柔顺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在苍茫大气之余,每一个细节也是精致到了极点的,甚至蔓延到了每一根发梢。 她的模样很细致漂亮,就算是在她周身那不容忽视如太阳耀眼的气场下,她的模样也依旧让人惊艳,眉眼间那份淡看云卷云舒的开阔,让人心生钦佩不说,又能从中发掘一丝仙气,正如那庄子中的姑射神人,美妙不可言,清冽如初雪。 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她背后那漫漫青天与朗朗明日的光芒,仿佛通通为之摄去,在她周身黯然失色。 在场众人无一不感觉惊讶——竟然还能够在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见到的,只有最顶尖的风水大师身上才有的那种,压倒一切的气场。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她开口,声音一如猜测般,犹泉水般冷冽清泠。 众人怔愣了片刻。 有人皱眉,隐含不悦:“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随随便便闯进来。” 今天是龙泉寺百年寺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开口的这个人也只当元晞是无意中闯进来的罢了。 没有人会以为她是同道中人。 只要看看这宽敞的偏殿中,连一个女性都不见,便知道缘由了。 元晞歪了歪头,发丝从她的肩头滑落,随意的动作做来,也是一派从容幽静。 “是吗?这里不是,风水师别会?”她说罢,抬脚跨了进来,“我正是为此而来。” 有人便问:“风水师?你是哪家的子弟?” 元晞轻轻笑着,脚步缓慢而优雅:“我?方才几位才谈到了我,不曾想这么快便忘记了。” 她越过众人,翩然转身,骤然在正中首位落座。 “刚才提到你……小姑娘!今日就算不责怪你贸然闯入之罪,那位置也不是你随便坐得的,还不快点退下!”开口的这人面目煞黑,隐含怒杀,瞪起的双眼好似带着金戈之气,实在是慑人,不像是风水师,倒像是个大将。 元晞瞥了他一眼,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敲击:“没有想到,刚才还提起的人,转头便忘。我不正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姓元的小姑娘,那个女风水师吗?” 她眯起眼睛,神色矜傲。 她并不比妄自菲薄,她乃已至望气术第二境界,堪称风水大师了,在座的这些人,无论论身份还是论修为,都无人能及,她又何必摆出小辈态度呢。 更何况,元家家主,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是小辈! “姓元?” “姓元!” 不同的惊呼,代表不同的含义。 疑问,与震撼。 谁也不曾料到,那个家族,那个姓氏,真的会再度重出江湖。 元晞在一片慌乱无措中,再度投入一颗重磅炸弹—— “在下,元晞,元家第六十九代家主。” 她极为平静的一句话,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场众人中,知晓当年旧事的,无一不是愣愣地看着元晞。 那个家族,不是说已经被屠杀至尽,连旁系都没有落下吗? 现在,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元家家主! 此刻,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跳起来,又气又怒地瞪着元晞:“哪来的黄毛丫头,以为挂个元姓,就能够自称是元家家主了?” “就是,小姑娘,险些被你给唬住了,你哪儿来的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元家当年好歹执掌风水正统,乃是风水界第一世家,这般浩浩威名,岂是小姑娘你随随便便一说,便能够冒名的?” 执掌风水正统? 这个说话的老者,大概是对当年的元家抱有几分敬意的,话语间也不见虚伪,他开口的时候,元晞的目光扫过他,也迅速记住了他的相貌。 只是,老者的话,却让其余不知真相的风水师,面面相觑起来。 古往今来,能够称为执掌风水正统的,仅有帝君所封的王朝国师,牵动一朝气运,执掌风水牛耳。 他们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家族,竟然敢妄称执掌风水正统? 可是看那些老世家出身的风水师,和前辈们,脸上的表情,又不似作假。 没错,对元家一无所知的,无一不是散修风水师出身,或者说,是一些最近一百年才兴起的风水世家,并未经历见证过那个风水术昌盛,风水师尊贵,以及元家辉煌的年代。 或者说,在元家败落之后,便有人,有意无意地开始掩盖当年的历史,以至于让元家这个名字,成为了尘封的历史,记得的只有老一辈,和一些老牌风水世家出身的人了。 只是,面对对方质疑,元晞轻轻嗤笑,神色讽刺。 “证据?” 她忽的抬起手,往地上一拍。 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 他们都能够感觉到,这龙泉寺的地脉,也随着她的一拍而一震,浓郁如雾的生气凝结成实质,在这偏殿中弥漫聚集,影影绰绰遮住了人的身影,颇似人间仙境。 元晞这一手,如此出神入化,但是身为风水师的他们都知道,这是对生气的感应,对地脉的了然于心,到了何等的地步,才能拍手便震动地脉,催发生气。 古来的寺庙,贯来都是修建在人杰地灵的地方,历史上的很多高僧,也都是风水师,对一些风水之道,甚至还有独特的见解。就如这龙泉寺,百年灵寺,修建所在的地方,自然也是生气旺盛的大好福地。 元晞这一拍,才能够达到这般震撼的效果。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元晞这一手,已经有风水大师的风范了。 风水大师?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风水大师,而且还是女风水师!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才都清清楚楚地听见,这位有大风水师水平的人,自称元家家主! 龙泉寺百年寺庆,元晞盘腿而坐,淡淡微笑。 彼时,她素手一探,彻底搅动京城风云。 正文 章182 帝王签 仙雾袅袅,人影寂寂。 当生气浓雾缓缓散去,剩下的就只有满殿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的一众风水师。 而他们再看向那为首蒲团的位置,哪里还有刚才震惊满座的人影,余留的,只有淡淡退散的生气,证明他们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元家家主……元晞…… 轰然雷动。 京城哗然。 元晞踩着悠闲的步伐往外走的时候,心情很愉快。 她无意与那些人过多交谈,只要冒出头,让他们知道元家还在,元家家主还在就行了,她今天的目的也只有如此,倒不必过多耽搁。就像是一头深居浅出的巨龙,若不偶尔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让那些人知道自己还在,那可就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此时的龙泉寺,受到刚才元晞出手的影响,明媚的阳光下,寺中却始终漂浮着淡淡的岚雾,犹如轻纱,轻轻袅袅。 元晞一眼便看到那棵大榕树下站着的人。 他的背影是最深沉的黑,线条无一不尊贵而精致,就如同黑洞吸纳着周身的所有光芒,霸道而高调地宣扬着自己的存在,但气场又自成一方天地,无人可以侵扰。 元晞脸上矜傲的表情随之褪去,她抬起下巴:“阿鹤!” 席景鹤瞬间回头,看到元晞刚好走到自己身边,便伸出手,将她递过来的小手握在掌心,温暖的体温煨热了此刻元晞手上的冰凉。 “很开心?” 元晞的嘴角微挑,眼底带着浅浅笑意,他一眼便看出来,她此刻心情很好。 看来刚才的一切都进行得很不错,而他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元晞点头。 “嗯,很开心。” “那就好。”席景鹤也没有多问。 他也明白,暴风雨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元晞要面临的更多,但他却相信,她看似瘦弱的肩膀,足以撑起一切。而他只要静静看着,为她骄傲,就行了。 弘延大师晚了几步过来。 其实元晞刚才在偏殿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听闻目睹了所有。 元晞,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优秀强大。 他带着一抹温和微笑:“现在寺庆大典还没有正式开始,两位要不要去前殿抽个签,姻缘签。”眼神意味深长。 “好。”元晞一口答应。 席景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更是期待会有什么样的签文。 “大概是天定姻缘吧。”席景鹤煞有介事地说道。 元晞忍不住笑了:“那就如席大师所言了!” 席景鹤悠然自在地点点头。 三人朝着前殿而去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就在远处,站着一白发老者,穿着一身粗犷麻衣,相貌奇古,有高人风范,此时却望着三人的背影,露出古怪的眼神。 不少片刻,他便决定跟了上去。 因为还没有到吉时,寺庆大典也还没有正式开始,前殿此刻还是空荡荡的,香客们都暂时被拦在了门外,仅有几位僧人走来走去,见到弘延大师,纷纷行礼。 这会儿整个龙泉寺都非常忙碌,弘延大师也没有去请专门的解签人过来,要说的话,他解签的水平,比什么解签人都要高。 在抽签前,席景鹤和元晞,在弘延大师的木鱼声中,静静跪拜了佛祖。 弘延大师递过来一个签筒。 “既然求姻缘,那便一起摇吧。”弘延大师笑道。 席景鹤和元晞两人握着签筒,心中虔诚默念,然后轻轻摇动签筒。 片刻之后,一根签掉了下来。 “嗯?” 弘延大师弯腰捡了起来,原本笑眯眯的脸,却在看到了木签的瞬间,便变了脸色。 “怎么了?”席景鹤扶着元晞站起来之后,看向弘延大师手中那木签,原本期待着签文结果的他,却看到了弘延大师并不算好看的脸色,“结果不好?” 他的神色随之凝重起来。 元晞恰好这时抬头看去。 她忽然觉得眼睛一片刺痛,眼睛一眨,泪水瞬间而下,眼前也瞬间变成一片明黄色,煌煌龙气,尊贵无双。 “怎么了?”席景鹤一把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元晞,握着她的肩膀,立即慌张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签文不签文了,此刻他紧张的只是元晞。 元晞的脑袋原本晕乎乎的,但随着眼前那刺亮的明黄色光芒渐渐褪去,她视线中的一切,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脑袋也不晕了。 “晞晞!” “……我没事,只是突然晕了一下。”元晞下意识看向弘延大师手上的那根木签,神色凝重,“大师,这木签到底是……” 弘延大师也不知道该是苦笑还是无奈,将手中的木签递到元晞面前:“这是,帝王签。” 帝王签,代表真龙天子。 这根帝王签,本来在最后一个王朝没落,最后一个皇帝也没有了之后,就已经由方丈大师收起来很久了,这帝王签,大概寺中的人都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可现在,偏偏出现在了签筒中,还被席景鹤和元晞两人摇了出来! 元晞皱眉,直觉这帝王签奇怪,却又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里。 弘延大师将帝王签收了起来,也抛却了刚才那一瞬间并不靠谱的猜测。 真龙天子什么的…… 他转而提议道:“这根签一定是哪个小沙弥不小心放错了,或者,你们再重新摇一次吧。” 不过两人到底没有再摇第二次,因为元晞刚才那瞬间的不适,让席景鹤怎么也不放心,执意让她找个禅房休息一会儿才行。 弘延大师也让元晞去休息一下,便唤来一僧人,引着两人往禅房而去。 “老友!”不远处,突然有人喊道。 弘延大师一抬头,意外看见许久未见的一位熟人:“咦?老友怎的在这儿。” 此人一身粗犷麻衣,相貌奇古,正是刚才跟了元晞席景鹤过来的那白发老者。 “龙泉寺寺庆,专门给我发了请柬,我又怎么能不来。”那老者大笑着走了过来,又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弘延大师僧袍的袍袖,“老友,你袖中的那物,莫非是?” “哦。”弘延大师连忙从袖中掏出刚才收起的那根帝王签,递到老者面前,“刚刚那两位小友摇出了这么一支帝王签,让老衲失神许久,不过想来,应该是寺中的小沙弥粗心,不知怎的把这根木签放进去了,应当是,巧合吧。” 他说着,不甚在意地笑了起来,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太过于大惊小怪了些。 可麻衣老者却脸色微变,低低叹道:“果然……” “什么?”弘延大师没有听清楚。 “帝王签。”麻衣老者从弘延大师的手中接过这根木签,凝目许久,才深深吸了口气。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情,等我打个电话,再来与老友相见。” “好。” 弘延大师看着麻衣老者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道:“也不知道是何等急事,竟然让堂堂麻衣神相,都急成了这幅模样。” 他摇摇头,又被以僧人给叫过去了。 麻衣老者何许人也? 麻衣门当代门主,一代麻衣神相姜海川,是也。 姜海川寻了一空阔幽静的地儿,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带着一股子让人着急死的漫不经心,尤其是在姜海川此刻心情焦急的情况下。 “元老头,你现在还能舒心得下去?我告诉你,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元礼。 元礼的声音仍然没有丝毫波澜,大概也没有把姜海川的话放在心上:“能有什么大事?我知道,我家元晞今天在龙泉寺寺庆上冒头了吧,又是哪家不长眼的,想要掺一脚?” 元晞要来今天的龙泉寺寺庆,并且表露自己元家家主的身份——这件事情是元晞决定之后,便立刻告诉了自家外公,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 元礼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让元晞自己斟酌。 现在也是如此,元晞相信,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至于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若是连京城这一汪浑水都镇不住,以后又怎么说能够面对整个风水界,面对重重困难,重振元家名声? 所以,他并不着急。 可是姜海川说的哪里是这事儿! 他压了压气儿:“方才,元晞与一人,在龙泉寺的大殿上摇签,摇出来的签文结果,你知道是什么?” “什么?哪儿来的野小子在打我家晞晞主意!”元礼一下子炸了,几乎可以想象他原本懒洋洋躺着,却突然跳起来的模样。 元晞能与另外一人一起摇签,除了求姻缘还能是什么? 元礼瞪大眼睛,恨不得立刻穿过电话,把那个野小子抓到面前来似的怒火冲冲。 “这不是重点。”姜海川的声音冷静了些许,“重点是,他们摇出的,是帝王签。” 元礼浑身一震。 可是之后,他反而平静了,甚至显得镇定得有点过分了。 “看来,倒是应了你所说的卦象了。”元礼镇静道。 姜海川语气无奈:“谁能想到,这当今天下,还真能出个真龙天子!” 元礼眯起眼睛,目光幽然—— “看来,我要到京城来走一趟了。” 正文 章183 生死劫 元礼一言,姜海川虽然吃惊了一番,但到底没有太过于意外。 毕竟,是元礼的外孙女儿,也是元家唯一的继承人,元晞的生死大问题。 想当初,元礼请姜海川这位多年相交老友,为自家孙女儿批命,明明抱的是一种随意试试的态度,结果却出乎意料。 生死劫。 元礼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那再优秀不过的孙女儿,居然会有一个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命劫。 姜海川为此喷出一口精血,且折寿三年,元礼不敢不信。 对姜海川,他也是极为感激的,事后专门去寻了不少补寿的灵药,甚至把自家祖传的一件东西也送给了姜海川,却都比不过老友的一番心意。 只是,当初姜海川得出的卦象,并不只有元礼告诉元晞的那一部分,还有一句—— 真龙入命,紫薇星起。但为此灭,但为此生。 这句话有些模糊,但前面一句,无论是“真龙命”还是“紫薇星”,都意指真龙天子。 何为真龙天子? 古时认为君权神授,便以真龙比喻帝王,意思是帝王乃真龙下凡,代天管理人间。 只是,在最后一个王朝没落之后,早就不是那个天下江山尽属一人的霸权时代,又哪儿来的真龙天子? 而姜海川的卦象中,元晞的生死劫,很明显是与这个真龙天子有关。 原本元礼虽然担心元晞的生死劫,却始终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只要没有这个真龙天子的出现,那元晞是不是会相安无事?再说了,这世间几百年都没有的真龙天子,又怎么会偏偏出现在如今? 有着这样的想法,元礼到底没有太过于担心。 可是,姜海川今天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心思。 出乎意料的,在得知了真龙天子出现之后,元礼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无措,反而太过于镇定,镇定到冷静了。 姜海川听到电话那头的一片沉默,便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京城?” “不急,年底之前我会到京城的,在此之前,我需要去拜访几个老朋友。”元礼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 姜海川疑惑皱眉,又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那几个老家伙?” 元礼挑挑眉:“知道你跟那几个有些不对盘,但到底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趁着大家都还没死,不如在京城聚聚头?” 姜海川哼哼两声:“随你!我能改变你的想法吗?那几个老家伙闲云野鹤,都不知道栽到哪个山野之地了,有得你找!” 姜海川虽然嘴硬,可他的心里,想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临死之前,能够久别重逢一回,到底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元礼笑笑:“我总有办法找到他们,虽然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 只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几位风水大师,再度于京城聚头的时候,原本就已经波涛汹涌的风水界,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 这方暂且不提,元晞也还不知道,过不了几个月,外公就要到京城来了。 在龙泉寺百年寺庆的惊鸿一瞥之后,元晞就恢复了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戴上一副框架眼镜,披散着一头青丝,看起来就是一个温雅的书香美人儿。 元晞现在,几乎完全重归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只是偶尔在课余的时候,处理了一些江州方面递过来的小风水案子,都是一些家居风水,办公室风水,她几乎不用到当地,便可以简单处理的,偏生手段过人,让元楼中神秘风水师的神奇名头,迅速盖过了元楼神奇之处的名头,一时之间,在江州的风头无俩。 而京城中,因为元晞这个名字,也是一番波涛汹涌、风浪不止。 京城乃是风水界的中心,京城的风水界知道了,也就相当于整个风水界都知道了。 元家再现,元家家主出现。 仅仅凭借这几个字,就足以搅得各方风水师人仰马翻。 元家执掌风水正统——这可不是元家自封的,而是整个风水界都承认的事情,伴随着元家无上荣耀的,是风水界与风水师的繁荣鼎盛。 在元家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家族,一个门派,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现在元家出现了,那个曾经传说被满门屠尽的元家出现了,而且新任的那位元家家主,还非常年轻,却已经有大师风范,就算风水界最耀眼的天才,都不及这位元家家主半分。 这又不禁让人猜测到,难道元家的血统就是要独特些,天才都太过于普通了,非要出个仙才,震撼一下大家的眼球才行? 只是,关于这位元家家主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的事实,却没有随着龙泉寺百年寺庆的结束而流传出来,毕竟在场的那些风水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尚且说不出,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镇住了的话。 虽然偶尔有言论流出,但大部分人都闭口不谈,知道的人也不多,便有了元家家主乃是一个气质卓然的三十岁年轻人的说法。 没错,三十岁的年纪,在满目都是老头子的风水界来看,已经算是非常年轻并且天才了。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才让元晞安安心心地在学校呆了一个月的时间,却没有人因为她的名字,而查到她的身上。 在没有见过她之前,没有一个风水师会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会是什么风水师。 只是,元晞虽然深居浅出,并没有急着张扬风头,可有的是人为她造势。 比如袁家。 比如盛家。 无论是袁家的香火情,还是盛家的人命情,都是大过天的人情,在刻意关注了一下风水界的动静之后,这两家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们也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表个态,偶尔谈起自家大恩人便行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秘密,哪怕袁家和盛家,只是把事情告诉给了几个人,但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个事情。 元晞还在校园里面优哉游哉上课的时候。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风水界,却因为她那大名头的如日中天,而一片混乱。 而这个时候,隐藏在黑暗中的几只手,到底没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 元晞这一个月,除了上课,也没有闲着,还去考了驾照。 席景鹤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开着自己的新车,去机场接了机。 席景鹤没要杜和等一干秘书助理的陪同,直接上了元晞的车。 他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元晞:“今天不会是你第一次正式上路吧?” “你怎么知道?”元晞瞪圆眼睛。 席景鹤瞥着元晞淡定随意的表情,可实际上,她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背都不曾贴在椅背上,而且目光不断地看着后视镜—— “你的眼神很高手,但是你的姿势,却很菜鸟。”席景鹤逗她。 元晞懒得和他多说,慢悠悠踩下油门。 她的车原本是辆大气的宝蓝色路虎越野,却被她开成了畏畏缩缩的小猫咪,跟在后面的那辆秘书车都快要急死了,恨不得撇开这位小祖宗,自己来! 上了机场高速,走了一段儿之后,元晞总算是放松了些许。 “刚才机场那里,车子太多了。”她后知后觉地解释着。 席景鹤翻看着手上的IPAD,戏谑的笑容始终不曾淡去:“嗯,车是有点多。” “你想开车?”元晞瞟了他一眼。 席景鹤眼见不对,立马收起IPAD,正襟危坐:“我来帮你看着车,你慢慢开,不要着急。” 元晞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其实她学东西很快,记忆力好,上手也都快,她的驾照考试,基本上都是满分通过的。 只是上了路,天雷地动都不怕的元大师,却有些心里发憷了。 “对了,去哪儿?”要下高速了,元晞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哦,我新买了一套房子,最近应该装修好了,去那儿吧。”席景鹤一个月前挑选的时候,三班倒装修了一个月,这次从国外回来,刚好可以搬进去出。 元晞之前可没听他说起过什么新买的房子,不过席景鹤的房产很多,这里一套那里一套的,她也没有多问,按照GPS上的,一路开过去。 这个楼盘是高层电梯公寓楼,不过不是普通公寓,而是高级公寓,楼下绿化如同公园,还配备有网球场、游泳馆、健身馆、超市、医院等等一系列的配套设施。 公寓是插卡上楼,一层楼仅有两家住户,基本上是一家一个电梯的使用状况。而每一套房子,能够达到三百多近四百平米的面积。 当然,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条件,价格也不会便宜。只是这是京城,这样的高级公寓,从来不愁买家。 元晞的车停在楼下之后,按照席景鹤指示,杜和几人,已经提前将席景鹤的行李送上楼了,这会儿人都已经离开了。 “这里,环境不错。”元晞环顾一下周围,给了一个评价。 能够得元大师首肯的,这里的风水,的确算是不错了。 只是这种高层电梯楼,虽然楼层的不同,对风水会有一定的影响,可分散到户,风水能够影响到的,也始终有限了。 到家之后,元晞看到室内装潢,也忍不住心喜。 一水儿的现代中式风格,深木色的家具,却又不会显得太过于沉重,反而年轻化且设计感极强,布局空间也很合理,只是偌大的公寓,只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十分的宽敞,尤其是主卧,面积便有将近八十平米。 大气、雕琢、富有灵气。 又大概是符眼缘,元晞一眼看了便喜欢。 席景鹤见她神情愉悦,便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问她:“喜欢这里吗?要不要搬进来?” 他尽量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的。 因为他知道,元晞几乎是不可能答应的。 谁知道—— “好啊。”元晞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席景鹤有些震惊:“你是说……好?你答应了?” 元晞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嗯,我说好。” 她是真心的。 都开始暑假半个月了,吴清影回了家,准备接受家中长辈的安排,毕竟现在她和计白算是两情相悦,父母之命,也就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现在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苏萌最近心情不好,也回江州去了,听说她要跟她爸妈到马尔代夫去度假一个月,回来都是下个月的事情了。 元晞倒是也想回江州,偏偏爸妈给她打了电话,说张家那边来找过他们很多次,令他们不胜其烦。与其忍受下去,不如眼不见为净。趁着江州天气炎热,就找个凉快点的地方避暑去了。回来,又不知道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方易,他回来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元晞思来想去,干脆留在了京城,偶尔还能跟吴清影见个面。 以前在山中的时候,她一个人住上好几个月一年都不会觉得冷清寂寞。倒是现在,总是朋友相伴,热热闹闹的,一个人呆着,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而现在,住在席景鹤这里也不错,顺便给秦四哥放个假,这段时间为了她在京城东奔西跑的,也是劳苦了一番,没有福利可不行。 只是,元晞的回应,对于席景鹤来说,却是如此意外。 席景鹤冰雕般冷厉的脸瞬间浮现出真切又暖暖的笑容,犹冰山融化,犹融冬暖春。 他一把抱起元晞,将她的脑袋压在怀中,忍不住在她的发间落了个吻:“晞晞,我很高兴。” 元晞环住他的腰,眯起眼睛。 “我饿了。”她突然说道。 席景鹤好笑地放下她,揉揉她的头发:“你去看电视吧,我去厨房。” 元晞当然是好,转头进了客厅,窝在了沙发上。 席景鹤却是捋起袖子,套上与他形象气质格外不符合的碎花围裙,一副标准的家庭煮夫的模样,打开冰箱,拿出吩咐助理早就买好的蔬菜肉类,动手开始处理。 “咚咚咚咚。”菜刀切在菜板上的声音都是轻快愉悦的,而随后想起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就好似一曲壮丽的交响乐,激昂,且愉快。 席景鹤想,如果自己和元晞能够就这样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而为她做饭,他也甘之若饴。 正文 章184 同住 元晞决定搬家的事情,当天下午就进行了。 席景鹤的家里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她只需要带上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整个收拾东西的过程,席景鹤都表现得极为高兴,帮着元晞忙前忙后,连收拾衣物都是他亲力亲为,元晞只要坐着指挥。 他就差没把元晞的贴身衣物都一块收拾了,还好在他拉开衣柜的时候,元晞眼疾手快地挤开了他,脸红地用手盖住了一柜子的小内衣,明显的欲盖弥彰。 衣服当然之带了当季的衣服,所以一个行李箱就已经装完了所有东西。 席景鹤拉着行李箱出门放上车的时候,元晞正在对秦四哥嘱咐最后的一点事情,秦四哥也是明天回江州,再回京城来的时候,估计都是元晞下个学期开学的事情了。 秦四哥突然想起:“对了,姑娘,你让我收集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你看见没?” 原本他也不太会做这些事情,不过跟在元晞身边久了,不忘学习,偶尔跟方经理取取经,也慢慢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后来的驾轻路熟了。 元晞哦了一声:“我看到了,之前一段时间,都辛苦你了。” 秦四哥憨笑着摸着后脑勺:“拿着工资,满京城逛着玩,谁的工作也没有我的清闲啊,不就是顺便打听一下情况,很简单的。” “那,假期愉快。” 元晞跟他点点头,转身出门,便看到席景鹤站在车边等她。 席景鹤帮元晞拉开车门,手很自然的伸出护在车顶,等元晞坐进去之后,才轻轻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座。 “好像要下雨了。”元晞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何时竟然阴沉了下来。 席景鹤隐隐皱眉。 元晞注意到了。 “你不喜欢下雨吗阿鹤?”她问。 席景鹤无奈承认:“嗯,下雨天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会让他想到一些黑色的记忆。 元晞看看他,又看看天,突然平淡随意地说了一句:“那正好,今天我可以陪着你。” 席景鹤心里一动,忍不住侧头去看她。 那侧脸,在暖光中融化。 “好。”他轻轻答应。 不过,很快席景鹤就急速不高兴起来。 “你要住那个房间?”他有些孩子气地撇撇嘴。 元晞撇开不情愿的他,自己拉着行李箱进了另外一件客房。 这间公寓仅有两个房间,对于席景鹤来说,很不幸的是,还有一个房间。 他暗暗后悔,在心里严厉地谴责了杜和这个不合格的下属——当初怎么就多设计了一个房间?太让他失望了! 他不得已跟了进去,看到元晞已经把箱子打开,开始收拾东西了。 他蹲在元晞身边一起帮她收拾,又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没有被子!这个房间可没有被子!” 元晞看也不看他:“我知道你房间的上面柜子里面还有好几床被子,我看到了,帮我抱过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穿着米色针织衫、柔化了冷厉气质的席景鹤,一脸失望的表情再明显不过,顿时心里一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好像在拍一只大狗的头,还说了一句“乖”。 席景鹤只得无奈起身,去给元晞抱被子来。 可惜了那么好的借口。 有了席景鹤的帮助,元晞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铺好了床单与被子。 席景鹤的表情仍然难掩失落。 “我和你住一个房间你就高兴了?”元晞的语气中,却暗藏威胁。 “当然……”席景鹤瞅见元晞眯起的眼睛,迅速改口,“当然不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还附带深情情话。 元晞哼了一声:“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一起。”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色仍旧阴沉,雨也始终没有落下来。 去了超市,又买了一些必需品,顺便买了一些零食之类的,席景鹤嗜甜,拿了一大堆甜食,其中还一大部分都是巧克力。 晚饭仍然是席景鹤做的,他还小露了一手,煎了两块牛排,火候刚好,牛肉鲜嫩,切开又不见血丝,正是元晞最喜欢的口味。 元晞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着手机。 以前她也不大习惯用手机之类的智能产品,可跟两个好友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比如刷朋友圈之类的,因为可以看到周围人的动态,所以她没事儿的时候也会翻看一下。 朋友圈最上面的那条,赫然是苏萌的动态。 她最近正在马代,发的自然是一些风景照片,有几张自拍照,还有跟爸妈在一起。 虽然之前苏家出了一档子糟心事儿,但苏萌父母的感情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说来也是,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凑凑合合过一辈子,还不至于临老了,非要闹个离婚。 苏萌自己也说过,对于她妈来说,她爹只要好好收心,从此之后不在外面乱来,那以前的事情她也会既往不咎。 至少现在这张照片上看来,苏萌父母的感情还不错。 下面有很多留言,不少都是赞土豪抱大腿的,也有几个是眼红说酸话的,这些都是大学同学,元晞也有他们的微信,也能看到他们的名字。 其实,之前苏萌和方宇交往的时候,苏萌也知道方宇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很少提及自家的状况,包括朋友圈也没有发过一条动态跟自家有钱有关的,她当时的想法,是为了顾及方宇的自尊心,不给他压力。 而方宇还是从苏萌平时的穿着,还有话语间对钱的不在乎,才猜测她应该是中产家庭出身的独生女,父母宠爱着的,偶尔对苏萌的骄纵也比较包容。 现在,苏萌跟方宇分手了,自然也就没有这方面顾忌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跟自己生活有关的动态,很多同学都不知道苏萌家里有钱,自然反应比较大。 “咦?” 元晞看到点赞的人中,有方宇的名字。 “怎么了?”席景鹤的声音传来。 他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穿着家居服,也是针织衫,不过这一件是白色的,搭配米色的休闲裤。他人本就高,将近一米九,还有着媲美男模的优秀身材,宽肩窄腰,隐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都是他平时勤耕不辍,辛苦锻炼的结果。 他一坐到元晞身边,头一侧,水滴顺势就滑进了元晞的脖子里。 元晞拿起他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把手机丢在一边,帮他擦起头发来。 席景鹤盘腿坐着,眯着眼睛享受,又伸手环住元晞的腰。 拉下她,亲了两口,才满意地扬起眉毛。 元晞觉得自己就好像养了一只大型的宠物。 不过席景鹤就很遗憾的没有看到元晞出浴的模样,她睡前洗的澡,直接在自己房间配套的卫生间洗过,就直接睡了,席景鹤敲了门,元晞没给他开,他只得扼腕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元晞晚上睡觉一般都挺沉的,这天晚上,半夜却被雷声惊醒了。 积蓄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不仅雨水豆大,下得密集,而且那阵仗声势也恐怖得紧,雷声仿佛就在自己头顶上响起,让元晞都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引动天雷,雷声就在自己头顶上震响的场景了。 她睁着迷糊的眼睛看了看窗外,雨水都已经模糊一切了。 原本想继续倒头睡下去,她却突然想起了席景鹤说过的话。 心里不自觉生起几分担忧,元晞怎么也睡不着了,便下了床,去他的房间找他。 席景鹤的房间没有反锁,还是虚掩着的,她一推就开了。 恰好一道闪电点亮了整个房间,虽然是大半夜,但是房间内的一切却在这光亮下,每一处都清晰可见。 元晞赤着脚,踩上了铺满了整个房间的白色羊毛地毯,软软的,接触着肌肤很舒服。 她环顾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席景鹤的身影。 床上也没有! 铺得平平的被子,明显没有人躺在那里。 “阿鹤?”她轻轻喊道。 若不是那一声极细微的响动,她几乎就要以为席景鹤并不在这里。 “阿鹤!”她几步跑了过去,却在那床边,缩成一团,都头都埋在膝盖中的席景鹤。 席景鹤什么时候不是高高在上,尊贵若神祗? 但是现在,元晞只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脆弱和彷徨。 席景鹤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仿佛他还是那个挡在母亲面前,却无能为力的少年。 “阿鹤!”元晞迅速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 也许是感受到了温暖,席景鹤没有拒绝元晞的靠近,反而抱紧了她,就好像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晞晞……晞晞……晞晞……” 他不断重复地念着元晞的名字,好像只要这样,他就有了无穷的力量,他就能够拿起刀,战胜一切,包括那无所不在的来自过去的恐惧! 又是轰轰雷声响起,元晞明显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席景鹤猛地一颤。 她摸了摸席景鹤的头,想了想,唱起了摇篮曲。 这还是她更小的时候,因为睡不着觉,方妈会唱给她听的歌。 明明对小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偏偏这首歌,清晰深刻得仿佛刻在脑子里。 正文 章185 雨夜的噩梦 在这首歌的安抚下,有些躁动不安,双目无神的席景鹤,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缓过神来。 早就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天气,一个缩在黑暗的角落,独自度过难熬的每分每秒。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原本他也不想在元晞面前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好似没有什么接受不了。 反而,他因此安心了。 因为有一个人陪着他,他安心了。 尤其因为,这个人是她,是元晞。 “我很讨厌雷雨天。”黑暗中,他睁开眼睛,幽黑的眼眸好似深邃的黑曜石,浩瀚到可以吸纳整个星空,璨璨星光,灼灼妖华,“或者说,是恐惧。” 元晞抱着他的头,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听着。 “我的母亲,就是死在这样一个天气中。自杀。”他说得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当年的事情,却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个永远的伤疤,所以他才会这么恨他的父亲,恨不得亲手杀了。 那时候,席景鹤也不过是一个几岁没有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在那个偌大黑暗到吃人的家族,他这个孩子是没有丁点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自己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其他人欺负,深受精神折磨。 他的母亲,身为周老的独生女,出身世家,从小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手心,娇养长大,不谙世事,不知世间险恶。 她原本是开的最美,世上最纯白的那一朵花,偏生倾尽一切地爱上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的远离故土,远离父亲。 义无反顾地为了他,呆在那个几乎将她逼疯的家族。 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他做出一件件伤害自己的事情,又不愿意离开。 一开始是为了那个男人,后来却是为了儿子。 于是,娇花般的她,在没有阳光的那个阴暗家族,迅速枯萎,尽管*上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但是精神上的虐待对于她来说,更加恐怖。 她用瘦小娇弱的身子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在身后,最后积蓄多年的痛苦爆发,她终于—— 疯了。 席景鹤不过几岁的幼龄,却要天天照顾自己的母亲,看着她,不要让她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自残。 没有人帮他,家族中的人更加希望她死去,这样他们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 她清醒过来之后,会抱着他哭,但是再次精神失常的时候,仍然会不顾一切地残害自己。 用刀在手腕上割出一条条血痕; 用头在墙上撞出一块一块淤青; 不愿意吃饭饿得一副形容枯槁; 甚至把自己的脸埋在水中憋气。 她所有对自己的折磨,在幼小的他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那是恐惧的阴影,那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席景鹤的精神年龄就是在那个时候迅速成长,一开始他还要无措地哭着,求妈妈不要伤害自己,到了后来,他已经可以神色自若地取下母亲手上的任何一件利器而不会伤害到自己了。 终于有一天。 那天,风雨交加,闪电雷鸣。 母亲再一次受到了父亲的刺激。 清醒时候的她,躲在楼上,听到了父亲将一个女人带了回来,那个女人还是一个欧洲公爵的女儿,家族在欧洲很有势力,如果她嫁入席家,能够给席家带来很大的利益。 那是一顿家宴,作为父亲的妻子,席家的家主夫人,席景鹤的母亲却没能出席。 而那个女人,却坐在了父亲的身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而其他人对那个女人的恭维,仿佛恨不得席景鹤的母亲立刻死去,腾出席家女主人的位置,再让那个女人嫁进来,让席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席景鹤他,就在那桌上坐着,忍受着那女人虚伪的关切和照顾,却并不知道,母亲就在楼梯上听到了一切,然后冲回了房间,再次精神失常。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失礼。 身为席家的继承人,从小的礼仪教养都是刻入骨子里,一板一眼教出来的,虽然年纪小小,但他穿着一身燕尾服,已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 可是那场家宴中,他却砸了刀叉,愤然离席。 长辈们对他呵斥,那个男人,他的父亲却神态自若没有说任何话。 他冲回了楼上,去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黑暗,没有一丝的光亮。 空气中浮动着绝望的气息,好似深海般恐怖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母亲的身影。 最后,他在厚厚的窗帘后面看到了她,她缩成小小的一团,瘦的已经皮包骨了,缩在那里几乎让人发现不了。 他悄悄靠近想要安慰母亲。 母亲却尖叫起来,疯狂地用台灯砸伤了他,然后她抓起一支笔,一只本应该没有任何杀伤力,才被他留在房间里面的笔,狠狠插进自己的脖子动脉中。 那时候,他被台灯砸得眼睛都肿了,额头还在流血,却惊恐地看着窗台出,母亲穿着白色薄裙,纤细无骨的身影,在轰然雷声中,从四楼房间的阳台上,一头栽了下去。 他尖利的叫声引来了老宅中无处不在的仆人,他们慌张的跑到屋外,才发现她已经落气了,从楼上坠下不是死亡的主因,她是因为动脉被笔戳破,流血过多而死的。 她对死亡是有多么的渴望,小小的一支笔也能用来杀死自己。 而她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眼底有绝望、恐惧—— 也有解脱。 他是跟着大人们跑出去的,亲眼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他大哭、尖叫,无法接受母亲死去的事实。 可事实就是事实。 她的性格中也有执拗疯狂的一步,在知道她深爱的丈夫有可能会抛弃她之后,她决定,先抛弃这个世界。 那时候,她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孩子还年幼,根本无法承受她的死亡,还是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死去的。 此后,席景鹤一连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噩梦中,母亲那双无神却睁得大大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晃荡,挥之不去。 恢复过来之后,他彻底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脆弱的孩子。 没有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之后,他披上了最坚硬的外壳,拿起了自己最大的武器—— 他是席家的长子,席家的合理继承人。 也许那个男人还是爱过母亲的,在母亲死后,他并没有如家族中人所愿,将那个公爵之女娶回来做席夫人,席夫人的位置,反而从此空了出来。 那个男人手腕铁血而决断,原本就有着庞大底蕴的席家被他一手推上更高的位置,掌握了几个国家的经济命脉,站到了真正的世界金字塔的顶端。 他也很无情,把自己的儿子丢进了死士训练营中,让他以最快的方式成长了起来。 可是那个男人却永远不会知道,之所以后来他有过那么多女人,也曾经从家族方面考虑,有意多生几个孩子,却一直未果。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年幼的席景鹤,在母亲去世之后的仅仅几天,便用了一点简单的化学知识,给他的亲生父亲下了药。 他的父亲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再也不能有除他以外的孩子。 然后,席景鹤就开始等,等自己成长到强大,等自己推翻那个男人,等他登上王座。 从母亲死去的那个雨夜开始,对于席景鹤来说,那个男人就不再是他的父亲了。 只是他深深恨着的一个人。 只不过是他一心想要推翻的一个目标罢了。 现在,他实现了当初渴望的所有事情—— 推翻了那个男人的霸道权利,自己登上了王座,以雷霆手段压制了家族中的所有人,并且一手拓展了席家的中国市场,让旁人都认为不可能再扩张的席家家族势力,再上了一个台阶,从此之后,家族中那些老不死的长老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怨言。 而他的父亲,则被他关到了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那里有美轮美奂的海上风景,还有一栋雪白如人间仙境的别墅。但是对于他的父亲来说,却只有一个老仆相伴,甚至没有联系外界的网络电话。 席景鹤没有给他其他的选择,他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在那个小岛上生活下去。 孤老终死,或者疯掉。 席景鹤更希望他疯掉,也许那样,那个男人就会知道母亲死去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 但是,每个雨夜,他仍然能够看到母亲那双眼睛,无处不在地看着他。 她从窗台上跳下去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反复上演。 席景鹤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毛病,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 雨夜的席景鹤,是暴怒的狮子。 无论是谁的靠近,他都只会把对方撕成碎片。 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元晞。 此刻的他,却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席景鹤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她。 爱她如鲸入海,如鸟投林。 爱她义无反顾,纵死无悔。 ------题外话------ 最近在准备毕业论文的选题,交上去几个题目导师都不满意,说了一大堆不合适不合适balabala……我真想对导师说,您直接给我定一个我写就是了! 悲剧。(ㄒoㄒ) 正文 章186 净 对于席景鹤来说,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那颗心,就被封闭到了阴暗绝望的角落。 在外人看来,他高高在上、尊贵无双,他是神秘又古老的席家家主,一语定一国经济命脉,暗中的影响力拓展到了整个世界,与不少国家的皇室交好,力量难以估量。 可事实上,席景鹤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冰冷到没有了感情。 出现在他人生中的那束光,是元晞。 她的身上,有他极力渴望的一切东西。 安宁、平静、祥和、温暖。 元晞,清冷却又静净的一个女子,她就好似那佛祖捧在手中的温玉,看起来是冰冷的石头,实则温润,润到了心里,润到了骨子里。 在她身边,他的躁动、他的阴暗、他的不安,都尽数消去,他才能够做回最真正的自己。 他闭着眼睛,靠在元晞的肩头,感受着她的温暖,冰冷的手脚也仿佛回温了。 而他刚才讲的那个残忍而充斥着绝望的故事,仿佛又与他无关,他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情,好似那个从小便承受了强大压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元晞很心疼。 席景鹤是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那是她的阿鹤,怎么能够抹上这样的黑暗? 她没有说话,静静倾听。 等她感觉到席景鹤差不多平静下来了之后,又将他拖到床上,依旧抱着他,盖着被子。 铺天盖地的暖意和困意袭来。 席景鹤和元晞,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最是好眠。 其实席景鹤醒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突然惊醒,睁开眼睛,眼睛晶亮有神,没有丁点儿的倦意。 他下意识感觉到自己的怀中似乎缩着一个人,小小的,软软的,他伸手便可以抱个满怀,将她圈在怀里的。 警惕心极高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人踹出去—— 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是她,是元晞。 属于元晞的味道,若是要用一个有形的东西来形容,还真的不好界定。 但是对于席景鹤来说,这个味道,就是一种安宁的味道,能够让他忘却烦恼,安静安宁的味道。 这个时候,昨晚的记忆才缓缓回笼。 又是雷雨天,他一个人缩在床边……被元晞发现了…… “真是丢人。”他小声呢哝着,声音在喉咙中回转,却低到连他自己听不到。 他是不想让元晞听见,这样的场景,他还想多享受一会儿。 只是席景鹤在说着“丢人”的话时,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丢人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两颗心之间的距离,明显更近了。 还有,美人香玉满怀的感觉,真真儿是人间头等的享受! 他闭起眼睛,明明没有睡意,却也打算小憩一会儿。 元晞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 她贯来的生物钟是六点,风雨不变,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清晨一套家传拳法的。 可是现在,她居然睡过头了。 惊愕了片刻之后,元晞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本打算悄悄溜走,避免两人眼对眼的尴尬…… 没错,现在的元晞,是感觉几分尴尬的。 温润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席景鹤满满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早安,晞晞。” 元晞的耳根子有些发红。 “早,早安。” 她清了清嗓子,坐了起来,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溜下床,打算洗漱,然后开始一天的晨练。 席景鹤躺在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似镇定,实则少不了那落荒而逃的味道。 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周围都是她的味道,喜悦多到快要溢出来。 席景鹤又躺着“温存”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洗漱,换了一套衣服。 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元晞在阳台上晨练,身姿轻灵、矫捷盈动。 他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被元晞一个“目刀”扫了过来之后,才慢悠悠走到厨房,开始了一个作为家庭煮夫的工作——做早餐。 不得不说,厨艺技能点满的人,就连做早餐都能做出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顾虑到元晞的口味,他摒弃了自己习惯的西式早餐,熬了粥,还临时翻了菜谱,炸了两根油条。 不过他认为这东西油分太多,不是很营养,又煎了两个鸡蛋,两个土豆饼。 他在厨房忙碌完,端着早餐上桌的时候,元晞的晨练也刚好结束,额头不见一丝汗水,简单擦了擦脸,就在餐桌旁坐下了。 早餐丰盛,香味浓郁,吃得元晞都惬意眯起眼,感叹起这种生活的好处来了。 吃过早餐,席景鹤犹豫了几番,才说起一件事情—— “今天晚上,我有一个必须参加的宴会,晞晞,你能陪我去吗?” 这个问题,他都是再三斟酌过的。 正是因为知道元晞不喜欢这些嘈杂喧闹的场合,所以以前他也都是拒绝出席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场合。 这关系到他接下来在国内计划的开展,所以不得不去。 元晞摇摇头:“我,不太喜欢。” 席景鹤望着她,眨眨眼:“元晞同志,难道你喜欢你的男朋友带另外一个女人出席吗?”这种宴会,带女伴出席是惯例,不带才显得过于奇怪了。 元晞踟蹰了。 若是想到,一个女人挽着阿鹤的手,在一众人等的目光注视下,笑得幸福美满的模样—— 元晞心里酸酸的,竟然,有些不高兴了。 这一刻,她自己都意外了。 原来,她也是有着嫉妒这种情绪的。 “好吧。”她有些无奈,却不得不答应。 席景鹤笑得暖意融融,拉过元晞便狠狠亲了她一番,直到吻得她的唇发红,似玫瑰娇艳欲滴了。 元晞别扭地推开他:“你还没擦嘴……” 席景鹤低低笑了起来:“好,擦了嘴再亲。” 元晞瞪他——那可那里是瞪,在席景鹤眼中,却是娇嗔。那清冷的人儿也会流露出娇嗔一幕的时候,简直是,神仙都动容! 元晞有些恼,才不管席景鹤,起身进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席景鹤这才没有去撩她了,自己动手勤勤快快地洗了碗。 两人下午才一起出门。 虽然宴会是晚上举行,不过元晞和席景鹤都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不过,金钱到底是个好东西——以前有句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也许喜剧并不都是因为金钱,但悲剧,却大多都是因为金钱所致的。 席景鹤的资产,堪称富可敌国,出行自然也是*。 一个电话,京城中最高档的美容会所,空出所有预约,请出所有的客人,偌大的一个地儿,上百号人,通通围着这两位转。 席景鹤主要是陪元晞来的。 他的西装都是在法国的一家老裁缝店定制的,这家店的常客,包括国家总统、皇室王子、石油大亨,还不是有钱就能够订得上的,这代表着权利与地位。西装自然从剪裁到设计,再到用料,都无可挑剔,甚至细节到每一颗纽扣,都有客人个人专属的独特徽章。 而那家店常年备着他的最新尺码,一个电话过去,自然会有新制的西装送到他的面前,今天晚上他要穿的西装,也来自于这家店。 比起男士唯一的选择,女士晚礼服选择的范围实在是大了太多,若是单独列一个词条目出来,估计会很长很长。 雪纺的,丝绸的,落地的,鱼尾的,不规则下摆的…… 这家美容会所是整个京城都最顶级的美容会所,最新时装周的国际大牌新款都能够在这里找到,有的甚至京城的奢侈品专卖店都还没有开始售卖,或者直接就是限量版的,这里通通能够找到,可见这家美容会所的老板能量之大。 “小姐,我觉得这件衣服就很适合你,优雅纯洁的白色,希腊女神装的单肩设计,华丽却又不会过于张扬的钻石点缀,绝对与你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件也很不错,融合了汉服的设计,是目光最炙手可热的华人设计师王可可的‘遗唐盛风’系列的作品,这件是设计师王可可亲手打造的时装周款,全世界仅此一件。” “这件也非常不错,大气而华丽,绝对的闪耀夺目,虽然张扬了些,但是对于小姐你的气场与外貌来说,是绝对能够穿出味道来的。” 不得不说,造型师的每一个推荐建议都很中肯,对每一件衣服的点评也很到位,并没有因为面前是大客户,就故意夸大事实,或者胡乱吹嘘,反而都是根据元晞本身适合的选择出发,尽量挑选适合她的。 “阿鹤?” 元晞看得脑袋疼,不得不转头求助于席景鹤。 “好了,就这件吧。”席景鹤站出来,点中了那件设计师王可可的“遗唐盛风”系列。 许是席景鹤给了她建议,元晞看去,也觉得这条裙子比其他的顺眼不少,很合她的眼缘。 “嗯,就这件。” 选好了衣服,元晞坐到了镜子前,这次出手的,是化妆师了。 化妆师是个男人,却画着眼线、涂着指甲,说话还娇里娇气,看似矫揉做作,却又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正文 章187 宴会上 至少元晞对他,是没什么恶感的。 可席景鹤却不是如此了。 看到这样一个人在元晞面前蹦跶着,席景鹤看得皱眉,淡淡的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只觉得天灵盖直冒冷气,那点儿小胆子立马缩回壳里去,乖巧得跟个小鹌鹑似的蹲在地上。 化妆师小米欲哭无泪地望着席景鹤,却只能望着,不敢开口。 “速度。” “好嘞!”小米从地上一跃而起。 这下子他不敢再有丁点儿耽搁了,连恭维的话都不敢说,迅速却有效地搞定了元晞的整体妆容。 不得不说,能够成为这家美容会所的首席化妆师,小米是有着绝对实力的。 元晞的整个妆容,就只有一个关键词“清淡”。 不是寡然无味的清淡,而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淡。因着元晞肌肤底子好,便只在上面打了一层薄薄的粉,扫了些许腮红,看起来气色红润。没有浓厚的眼影,只是勾勒了眼线,刷了睫毛膏,突出眼睛的神采。 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看起来没化妆,却又将脸上所有缺点遮掩。 元晞本身底子就好,无论从细节和整体来说,都没有过多可以挑剔的,但是化妆师小米却能深化她的优点,将元晞的颜值再度推上一个阶梯——他的实力,可见一斑。 因为妆容的简单,发型师也没有太过于复杂,将头发挽起,木簪固定,脸颊边慵懒地垂下一丝,令得她的目光,都好似柔和迷离起来。 基本造型完成之后,再换上那套中国风的晚礼服,灵感来自于青花瓷的细节设计,面料及剪裁都大气而完美,轻盈飘逸,灵韵天成,在元晞身上更是显得相得益彰,十分融洽。 她站在聚光灯下,盈盈如一抹月光,吸纳着所有的光芒,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华彩。 席景鹤也早已换上衣服,头发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却俊美到让人无法逼视。 恰好转过身来,看到元晞走出,他目光一动,不由得低声喃语:“我……后悔了……” 他的宝,应该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的。 元晞有着不自在地踩着高跟鞋走出来,虽然一开始平衡性有些低,但迅速适应了之后,便没有再摇摇晃晃了,顶多只是不自在。 “你说什么?”元晞只顾着去看自己的鞋了,没听清席景鹤刚才的话。 席景鹤笑得无奈:“没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 “嗯。”元晞走过去,挽住席景鹤的手臂。 身边有了他这么一个支撑,总算是舒服了些。 宴会的所在地,是京城西郊的一个私人庄园内。 这座私人庄园,堪称极为气派了,从山脚处便是大门入口,迈入之后,奇石美景、珍花馐草,五步一景、十步一阁,融合了传统建筑的特色,又结合了西方的建筑风格,随着山坡起伏的建筑群,堪称独特一景了。 今天这场宴会看来非常的盛大,客人的所有车从山脚起便络绎不绝,只有手执邀请函的,才可以通过那道大铁门。 车子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之后,会有庄园中的专用电动观光车来接送,一直送到建筑主体一侧的宴会厅。 这宴会厅的风格神似白宫,高大的穹顶,通体雪白,金色的雕饰却不会显得过于富丽堂皇,反而大气而华丽,入目琳琅。 元晞和席景鹤算是到得比较晚的,他们来的时候,基本上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在宴会厅中站着,这种自助餐形式的宴会厅,可以让客人们端着香槟,自然地穿梭在宴会厅中。 像席景鹤这种的,拿着“特殊”请柬的,从进了大门之后,就一直有专门接待,到了宴会厅之后,也被安排进了单间休息室。 两人坐了一会儿,又有人送来茶点。 宴会开始的时候,角落里五十人的交响乐团奏响古典乐,客人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下去吧。”席景鹤低声对元晞说。 元晞点点头,和席景鹤悄然进入宴会厅之后,便有不少人认出了席景鹤的身份,接二连三地上来打招呼。 两人原本都想低调一些的,不然也不会拒绝之前接待他们那人的建议,没有从宴会厅的大门进,而是选择先到休息室,然后再走小门悄然而出。 不过,有的人,天生便是众人的焦点,万众瞩目。 席景鹤的气场不用赘述,清丽无双的元晞俏然立在席景鹤身边的时候,纵观全场,竟然没有一位女性能够从气场或者颜值方面压倒她。 这样的美人儿,清丽而绝色,那犹如姑射神人的灵气,更是醍醐灌顶,让眼前的纸醉金迷,都变得如此的恶俗。 有的人不认识席景鹤,光看到元晞,便会忍不住多看元晞与席景鹤两眼。 不知不觉,两人成为了宴会的中心,众人的目光追随,元晞与席景鹤却神态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在,随意地交谈着。 “这个香槟的味道好吗?” “不要喝,味道,很差。” “我喝过酒的,小的时候,跟着我外公。” “……外公他老人家真是,不拘小节。” “呵呵,这酒味道不错。” “晞晞。”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走到席景鹤身边,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说着邀请席景鹤到楼上去,他爷爷有请。 他的爷爷,自然就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了。 其实真正重头的大人物,都没有在此时的宴会场中——这是一场带有目的的合作性质商业宴会,出席的有不少政经界的大佬,却是呆在楼上的。 席景鹤算是今天的重中之重,偏生在主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宴会场,也让宴会主人有些无奈,这才请了自家小孙子,专门下来请席景鹤上去。 “这位,是席爷的女朋友吧。”那年轻人看向席景鹤,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艳,却并不唐突,在严苛的家教下,这年轻人比起某些纨绔子弟,完全算得上是优秀有成了。 他没有自作聪明地以为元晞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伴。 首先,今天的宴会非常正式,且有多方大佬出席,只要明了的人,都不会带着自己的小三小四出场,今天出席的所有人,身边的女伴,都是自己的正牌夫人,或是亲女儿。 尽管这条规则对堂堂席爷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年轻人眼睛明亮,自然看得出传闻中对女人不屑一顾到几乎被定为成基佬的席爷,此时对这位美女是何等的照顾亲昵,根本不可能是对普通女伴的态度。 就算不知道这位美女是个什么身份,单单看席爷女友的身份,就足够水涨船高,态度自然就少不了尊敬。 席景鹤冷漠的脸上不由得带出一分笑意:“嗯,她是元晞。” “你好。”元晞点点头,疏离却又不至于太无礼。 对方被家族培养出来的毒辣目光,隐约猜测出面前这位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便也没有将元晞的疏离放在心上,态度依旧亲切:“那元小姐和我们一起上去吧。” “也好。”席景鹤点头。 “还是不用了。”元晞却不大想上去。 席景鹤没有强求,让元晞在下面等一会儿,这才随着那年轻人离开了。 这下子,便只剩了元晞一人。 下午在那美容会所折腾了半天,晚饭还没吃什么东西,元晞早就有些饿了,便走到餐桌旁边,挑了几个漂亮精致的糕点放在白色瓷盘中,寻了一个角落坐下。 虽然这么一位美人落了单,让在场很多男性都蠢蠢欲动,但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刚才朱家少爷可是亲自出来接待的她身边那位神秘男人,而且态度放得那么低,说明那男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就冲着这一点,明眼人都不敢上来招惹元晞,只得远观一下。 元晞坐在角落的时候,又有几人进来了。 张家的人来得有些晚。 今天这宴会虽然很重头,但还不至于让张家老爷子亲自出面,一把年纪了,出席这种宴会也不太合适,所以拿着请柬到场的是张老夫人辛月,和张家嫡孙女儿张如静。 张家在京城也算是尚有一席之地,虽然张家长子去世使得张家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霾,但毕竟张老爷子还没有去世,现在这些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轻张家,对张家老夫人也自然放得尊重,两人一进来,便有好几位贵妇人上前来亲切招呼,眨眼间便将张老夫人围住了。 张如静没跟着张老夫人,而是去了花园,一眼便看见好友祁依依在一处树荫下站着,身边还有几个相识的发小。 能够跟祁家小姐做发小的,自然身份不低,比张家都还要高上那么一个等级,也是这京城中比较出色优秀的世家子弟了。 一个念头在张如静心头闪过,她立马带出柔美的笑容,走上前去。 “依依。”她轻轻喊道,眼见着祁依依与她身边几个男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才缓步走了过去。 “如静你来啦!”祁依依高兴地挥手,顺便对身边几个发小说道,“对了,没有跟你们介绍过吧,这是我的朋友,张如静。” 张如静微微一笑,如洁白莲花,纯美安静。 “你们好。” 正文 章188 宴会下 不得不说,张如静的确是一个实打实的美女。 她的这种美,比起祁依依的那种甜美乖巧,甚至更为讨男人的喜欢,尤其是她低头的那浅浅一笑,恰似那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勾得人心中痒痒。 尤其因为她近来丧父,眼中隐隐带着一抹忧愁,染在眉梢挥之不去,更是让人心生怜爱,恨不得上前保护这位清秀佳人。 这一切,当然少不了张如静的故意为之。 她是张家的女儿。 张家在京城有着一个挺尴尬的位置,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她父亲去世,张家后继无人,还有可能被一个外人霸占——张如静做惯了大小姐,怎么能忍。 而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结婚,挑选一个金龟婿,嫁入世家,从此水涨船高。 之前的张如静,少女怀春,尽管揣着一点别样心思,但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祁静然的。 祁家祁静然的风采,在整个京城都鼎鼎大名,不知道多少少女为她倾倒,张如静抱着一点小心思,当然并不稀奇。她单纯的时候,也做过祁静然爱上自己的美梦。 只是,现在她父亲去世,张家已是外强中干,她深切明白以祁家的地位,她是不可能嫁进去的,更何况,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祁静然连她的名字都不曾记住过。 想到这里,张如静的心里,不由得浮现一点幽怨。 甚至,还想起了那个祁静然从小就喜欢的那个人身上。 女人的心思都是奇怪的,比如现在,作为局外人的元晞明显什么都没有做,但张如静却已经悄然记恨上她。 但是,张如静的本质,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知道自己与祁静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之后,她便迅速转移了目标。 京城合适她的人有很多,她必须趁着现在张家的颓势没有露出来,也就是她的爷爷倒下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婆家,好好经营她的下半生。 现在面前的几个公子哥就很适合她的标准,虽然比不上祁家这种一等豪门,却也是京城叫得上名的世家。 之前她只是一心盯着祁静然,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却是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而且,祁依依也是一个很好的跳板,若论她的身份等级,尚且有些不够格接触面前这几个世家公子哥儿的。 只是,张如静暂时没有确切的目标。 若要说目标,那就是——普遍撒网,重点捞鱼! 祁依依心思单纯,仿佛并没有把好友来找自己,实际上却是在利用自己当跳板联系在一起,反而真诚开心地拉着张如静,向着身边的小伙伴大肆介绍了一番。 张如静的目光在祁依依的身上有一瞬间的停留。 虽然她对祁依依的感官也很好,但是……还是忍不住嫉妒。 又是祁静然的妹妹,又是祁家的小小姐。 真正的含着金汤匙,货真价实的公主。 人比人,果然是…… 张如静很快就收敛了心神,全心全意地准备在面前几条“鱼”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丝毫的惊艳或者欣赏。 这些公子哥儿见惯了美人,她理解,张如静自问也不是一个完全靠着色相来拉住男人的女人。 但是,对方的眼中连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些索然无味的匆匆扫过她,这就让张如静十分诧异了。 很快祁依依就告诉了她真相—— “对了,你过来正好,他们几个刚刚正在跟我说呢,说是今天宴会上出现了一个大美人,真真正正的绝世大美人,就跟那天仙下凡似的,看得这群傻子眼睛的花了!”祁依依兴致勃勃,并没有女人之间的心机,只是单纯的兴趣,“可惜,只是惊鸿一瞥,这会儿人去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我就怀疑吧,他们是故意逗我呢……” ——他们说的人,可不就是元晞? 不过元晞倒不是离开了,她养气的功夫堪称一绝,有意想要安安静静地在角落窝一会儿,自然没人能发现得了她,才会给人一种她消失在人群中的错觉。 “哎,依依,这可真不是!”其中一人连忙辩解道,“我们几个刚才可是看得真切,那位可真的是天姿灵韵,灼灼其华。我王洋好说歹说也是见识过这么多美女的,却从没有看过这么一位,入了眼之后,便觉得其他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了。” 旁边一人撞了撞他,戏谑笑道:“你是在说我们依依,是庸脂俗粉?” “这我可不敢!” 几人笑闹起来,祁依依偶尔插上两句嘴,倒是张如静,有意无意地被人给忽视掉了。 张如静暗暗掐着掌心,面上却仍然笑得安静无害。 偏偏,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而且这个话,她也不能插,突然开口就是贸然莽撞了,第一时间就不会给人一个好印象,张如静还不至于做这么傻的事情。 片刻之后,张如静只觉得自己站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她到底还是有点心气儿的,除了在祁静然面前,平时她什么时候不是无往不利,被人捧着捧着的。 这会儿受不住了,她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张如静不知道,就在她的背后,几双充满了戏谑之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们长得就那么像是容易被美色蛊惑的人?”王洋抬手摸了摸鼻子。 郭生比之王洋稍显稳重,很淡定地回答道:“太多脑残二代,败坏了我们的名声,别人以为我们傻点,也不难理解。” “是啊,现在一些人,自以为能干地耍着小聪明,却不知道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好歹掩饰一下眼神吧,哎,真是无奈。” 王洋冲着祁依依挤挤眉毛:“依依,你倒是有兴致啊,和那样的女生也能相处下去?” “她在我面前还是挺单纯的,拿我帮朋友,这就行啦。”祁依依笑弯了眼,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道,“我还不至于傻到会被她当枪使,倒是偶尔看看戏,才挺有趣的。” “我就说你这丫头狡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哄骗了去,大概那姑娘,还以为你性子单纯吧。” 可真正的,作为京城最顶级豪门祁家出身的祁依依,怎么可能真的是心性单纯的人。 她一切都看得明透,只是不点破而已。 比如张如静的一些小动作,她也都看在眼里,喜欢她哥嘛,没什么大不了,喜欢她哥的人多了去了,张如静能拴住她哥算是张如静的本事,只要不动什么歪念头。 张如静应该庆幸,之前她小心思虽然多,却没有真的使什么坏。 如若不然,迎接她的,不会是她说期待的东西,只会是雷霆之怒! 张如静想要走出去找奶奶,远远看见奶奶的时候,却发现她一脸诧异地望着一个方向。 那正是角落的一个方向,一处休憩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模样有几分熟悉的女人。 有些奇怪的是,那人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宽大到可以坐下十个人的沙发,现在就只有她一个,旁人仿佛都刻意避开了那处,没有一人选择在她的身边坐下,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隔开了他们。 张老夫人神色古怪,当即抬脚走了过去。 张如静有些诧异,也迅速跟了上去。 元晞垂着眼睛养神,她耐性极好,坐在这里一会儿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忍耐的事情。 只是一个刻意压抑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 “你是方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晞对于元晞来说,是一个有些久远的名字了,所以在听到的片刻,她还犹豫停顿了一下。 一抬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优雅老夫人。 至少外表看着是优雅的。 但是她那暗藏排斥的眼神,却一不小心流露出了她的真实性情。 元晞没有见过张老夫人,一眼看了,便有些面生。 “你是?”她隐隐皱眉。 张老夫人却是看过方家的资料,也许是心底的那份记恨心,让她把方家每一个人的照片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算那照片上的方晞,与面前的这个元晞,有着天差地别,但是张老夫人却仍然靠着那依稀的轮廓,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张如静恰好跟着走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奶奶,又看了看元晞。 她的目光瞬间凝滞。 之前她还在心底腹诽那几个公子哥儿没见过世面,宴会上随意见到的女人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自己等人都是庸脂俗粉…… 但是,现在站在她的面前,看到她一抬眼,目光好似清清冷冷的月光,让她心底一颤。 张如静立马就知道,刚才那几个公子哥儿,说的人到底是谁了。 面前这位可不就是正主? 的确如他们所说,长得很漂亮……可那又怎么样,看着这么高傲,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估计就是一个怀揣心机混进来钓凯子的! 张如静心底轻蔑几分,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奶奶,怎么了?”她扫了元晞一眼,竭力摆出自己作为大家小姐的闺秀优雅姿态。 张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隐含厌恶,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晞:“你问我是谁?我是你奶奶!” 元晞没觉得张老夫人是在乱说话。 她瞬间明白过来。 “你是张为民的妻子?”元晞恍然。 张老夫人却低声斥责:“你居然还直呼你爷爷的名字?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大没小!” 她竟然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恨不得冲上去,揪着元晞的头发一顿教训。 张老夫人辛月,老年丧子,可谓是痛中之痛,偏偏她还没有缓过来,自家那糊涂老头子,居然说要为了张家香火传承问题,把外面的私生子给接回来! 辛月一想到自己去英年早逝的优秀儿子,苦苦经营了这么久的东西,很有可能就要拱手让人,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把那个私生子的一家人都给恨上了,很是看不顺眼。 元晞自然在其列。 尤其是在这样的宴会场合遇到,辛月更是恼怒。 这才刚刚靠上张家,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现眼,指不定就是那老家伙给她安排的,哼,山鸡飞上了枝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张如静一听,才明白了面前这个女生,是个什么身份。 算起来,还是她的堂姐…… 可是,却是有可能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堂姐! 她怎么可能亲近得起来? 也是这时,她灵光一闪:“方晞……你是元晞?” 福至心灵,她居然瞬间想起了面前这女生的名字。 或者说,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其实是印象深刻。 只因为,她是祁静然喜欢的人! 当初祁依依告诉给她的那个故事,她可是不知道想起过多少次,每次回想到那番话,她都觉得恍若煎熬,心似针扎,各种怨恨、气恼,齐齐涌上心头。 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什么堂姐?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的女儿罢了!贱人! 张如静恨恨地看着元晞,却碍于场合,没能直接发作。 “哦,你是张如静,我在祁家见过你。”元晞平静地来了一句,并没有把张如静眼中快要喷出来的情绪放在心上。 张老夫人目光一冷:“祁家?哪个祁家?” 张如静咬着唇,却是不愿意把祁静然喜欢面前这个人的事情说出来,好像这样,就贬低了自己几分似的。 “所以呢,你们找我,有事?”元晞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她躲在角落,还不就是为了一个清静,偏偏有些不长眼的人找上门来。 她只恨不得直接拂手而去。 张家……麻烦。 “当长辈的来跟你一个小辈打招呼,你不好好应对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这样一番态度?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方晞,你这样的身份,是怎么踏进这朱家宴会的?”这会儿,她声音微微扬起,却是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了。 恰好这时,一曲完毕,下一曲还没开始,中间瞬间的空档,让张老夫人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清晰可闻。 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尤其是在发现了刚才宴会中惊鸿一瞥的大美人,正是这场小风波的主角之一时,更是饶有兴趣地开始看戏,却没有一人上前来。 基本的教养和礼貌还是要有的。 又是一曲开始,舒缓优雅的交响乐如水流淌,众人各自交谈,看似没有把角落发生的小风波放在眼中,可那是不是瞟过来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张老夫人暗道失策。 刚才一时没有控制住不说,没想到居然还这么不凑巧地引来了这么多人的关注,看来她今天还不得不息事宁人了。 ……只是看着面前元晞的模样,怎么都压不下那股火。 只是,张老夫人到底还不会因为她眼中的一个小虾米,而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毁掉自己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 名声这种无形的东西,建起它需要很久很久,但是毁掉它,却只在旦夕之间。 张老夫人深知这个道理,便一个眼神儿瞥了一下张如静。 张如静不得不安静下来。 元晞歪了歪头,语气随意:“难道张为民没有告诉你?” “什么?”张老夫人拧眉。 “我方家早就声明过,与你张家没有任何关系。张为民以前不是我爸的父亲,以后也不会是我爸的父亲,更不会是我的爷爷。” 张老夫人却冷笑,怎么会就这样相信元晞的话:“欲擒故纵的把戏,以为自己玩儿得很高明?” 元晞有些不耐了:“信不信,在你,但是,能请你离开吗?” 她扫了张老夫人和张如静一眼。 她的目光本就带着一股清冷,这一刻带着不悦看人的时候,更是隐含威压,瞬间怔住了两人,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张如静暗恨,一时怒上心头,口不择言,而且声音高扬:“元晞!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不过就是我爷爷在外面生的野种的女儿,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不凡?” 她就是看不惯元晞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她是云端的神女,而自己只是地上的泥土尘埃。 “如静!”张老夫人大怒。 张如静刚才一句话的声音可不小,附近一些有意关注的人,可是听了个真切! 张如静此举,不正是把张家的丑事往外捅吗? 私生子这种事情,暗地里少不了,却绝对不可以摆在明面上来,被抓住了就是一个绝对性的大错误!若是被敌人抓住了把柄,代价将是整个张家! 就连张为民,心里虽然想着是要认回外面的私生子,但到时候真正处理这件事情,打的名头也绝不会是认儿子,而是随便寻一个“过继”的由头罢了。 可张如静没了脑子,这会儿把自家的丑事嚷嚷出来,不是自作死是什么? 张如静有些委屈,尚且无法理解为什么奶奶这么生气。 元晞懒懒地抬眼。 无趣。 “咦?这不是元晞姐姐么?”一个轻快的声音不适时宜地插了进来。 正文 章189 男友力 插话的人是祁依依。 她目睹了这场小风波之后,顿了顿,才选择走了过来。 张如静没有想到会让祁依依看到这样狼狈的一幕,这会儿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了,咬了咬下唇,她很快反应过来,将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拨在耳后。 “不好意思,依依,让你见笑了,只是家里的一些小事罢了,你不必在意的。”她含蓄地露齿一笑,试图将这个事情揭过去。 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糊弄住祁依依的。 可是,这一次祁依依的反应却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吧,我可是看到你和张老夫人站在这里,咄咄逼人呢。”祁依依脸上带笑,却一阵见血地说道。 祁依依脸色一变。 张老夫人心里隐约不悦,面上却不显,毕竟还是要估计到祁依依背后的祁家:“只是一点家里事,如静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情绪难免有些失控,让大家见笑了。如静,还不为你刚才的失言道歉?” 她看向张如静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慈爱,反而满满都是严厉了。 张如静很委屈。 她忍不住去看祁依依—— 你怎么能不帮我?我们是朋友你怎么可以不帮我? 祁依依迅速挪开目光。 呵呵。 张如静咬着牙,带着怨毒地看着元晞,却半天没有说出半个道歉的字。 元晞到底还是站起来了。 刚刚张家两人在旁边蹦跶了这么久,她看在眼里,却不大想搭理,才一直都没有起身。 对张家抱着避而远之的心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刚才浅酌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却是喝下了好几杯没什么酒味实则度数很高的鸡尾酒,略感微醺,更是不想说话。 只是,张老夫人和张如静也不知道是被怒火冲昏了脑袋还是什么,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这会儿她站起身来,张如静和张老夫人都是心底一凛。 元晞收敛了慵懒随意的表情,目光微凝,如寒冰,所及之处,寸寸生寒。 一股极大的压迫面迎面扑来,令得张老夫人祖孙俩,立马弱了气势,竟然有些不敢看元晞那尖锐到无形,仿佛刺破她们心底所有秘密的眼神。 “道歉就不必了,你们张家,我并不想打交道,所以,到此为止吧。”元晞说着,眉头微蹙,带出一丝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的不耐烦,“若还有下次。” 若还有下次,会怎么样,她却没说。 可语气中不满与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明眼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越众而出,经过祁依依的时候,元晞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带着善意。 以她的记忆力,自然不会认不出来祁依依。 朋友的妹妹,刚才还主动出语,明显站在她这边,一点善意自然是不能少的。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元晞踩着铺上红地毯的楼梯,走向二楼。 一些人眼中浮掠戏谑,一些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些人却是有些讥诮。 她以为二楼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可以去? 宴会厅的二楼,与主楼的二楼相通,今天来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知道,二楼那边,正有几位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大人物在议事,为了避免实力,主人朱家是提前告诉了所有客人,不要踏足二楼的。 难道她不知道? 不知不觉,宴会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元晞的身上,或许,是在等着她出丑。 二楼的楼梯口处就守着几个黑衣保镖,明显是朱家的人。 元晞刚刚踏上二楼,就有人伸手来拦了。 但是,他的手还没拦住元晞,大概是耳机响了,有人说什么话,保镖按着耳机听了一会儿,便毕恭毕敬地将元晞请了上去。 没有任何阻拦! 所有侧目的人,都意外不已! 恰好这时,一人从二楼走廊拐角处走了出来,身材微胖,面容和蔼带笑,看起来并不是多么起眼的一个人,但在场所有人却都认出了他的身份—— 内地第一首富,袁海山! 尽管不涉政,但是袁海山的能量,却是有目共睹的,首富这个名头,也不单单只是好听而已,这两个字,代表的是权力与财富! 这位经常上财经新闻和报纸的袁总,却是老远看到了元晞,便满脸堆笑,隔得远远地就朝着元晞抱拳问好。 从一楼宴会厅这些人的角度,自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只能看见背对他们的元晞,微微颔首,态度也算不上多么尊敬,但袁海山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消去过,反而越发的灿烂了,不断地跟元晞说着什么,倒是元晞,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不知何时,宴会厅中一片寂静。 只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暗中揣测能让袁海山摆出这样态度的那个女孩儿,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是算来算去,以袁海山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一把手的女儿,他也能称一称长辈,哪里能拿得出这样恭敬的态度? 原本就惊鸿一瞥的美人,又添上了几分权力的色彩,那身份,也越发的扑朔迷离,让人揣测不已起来。 张如静心里暗惊,却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地对准了祁依依,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怒火:“依依,你刚才怎么能帮着她说话?我们可是朋友!” 刚才她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才发作出来! 祁依依脸上的笑容不曾淡去,这会儿眼睛一眯:“你这是在跟我发火吗?” 虽然没什么火气,却让张如静心里一颤。 她怎么忘了,祁依依可不仅仅是祁依依! “没……没有。”她僵硬的神色慢慢软化,变得委屈,“我就是,就是不高兴你刚才帮她说话,我们,我们可是朋友啊。” 她的目光伤心欲绝,望着祁依依,仿佛祁依依做了什么太大的背叛了她的事情,恨不得立刻伤心大哭。 祁依依瞥了一眼神情变幻莫测的张老夫人,缓缓道:“依依,谁说我没有帮你,我刚刚可就是在帮你。” “你说什……”张如静一抬眼,就看到祁依依没有任何笑容的表情,和那张严肃郑重到让她心里发寒的脸。 祁依依眉毛一挑:“难道你以为,元晞姐姐仅仅凭借着我哥哥喜欢她,就能够让我爷爷另眼相看?” 张如静没忍住开口:“我知道他们从小就相识!”可笑的青梅竹马! 祁依依一咧嘴,似笑非笑,却半分也没有化开张如静心底的紧张—— “我只能告诉你,元晞姐姐的身份,远不是你想象中的简单,她也不靠任何人。若是你们张家想要安稳,刚才元晞姐姐说的话,你们最好不要忘了才对。” 张老夫人听着,到底有些不满:“祁小姐的话,我们谨记,只是张家行事处世多年,还不至于耳茫眼花到不自知的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我张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小辈来插手! 就算祁依依是祁家小姐,可又不是儿子,只是一个女儿,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难道祁家还能为了这么一个女儿,与自己张家动怒? 祁依依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听不出。 她也不恼。 言已至此,好自为之。 祁依依才懒得伺候,甩袖离开! …… 二楼,袁海山还在跟元晞滔滔不绝。 元晞有些懒理,大概是刚才喝了酒,微醺之后,便有些疲惫了。 袁海山敏锐地看到元晞的情绪不高:“元大师,要不,我去给你叫席先生出来?”刚刚还在谈事儿,但这会儿差不多结束了。 说曹操曹操到。 元晞似乎有了感应,眼皮微抬,才走出几步,就看到另一头走过来的席景鹤。 “席先生。”袁海山看到席景鹤,点头打了招呼,不算特别恭敬,但也并不拿捏。 虽然席景鹤身份卓然,但以他的地位,还不至于向席景鹤卑躬屈膝。 说到底,如今这个世上,能让他放下架子的人不多。 元大师算是一个! 席景鹤走近,便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不由得皱眉:“喝了多少?” “只是几杯鸡尾酒,挺甜的。”元晞倒是双目清明,看着席景鹤的时候,不见丁点儿醉酒的模样。 席景鹤一听就明白了,元晞说的鸡尾酒,恰好是喝着没什么酒味,但后劲儿最大的那种。 摸了摸她的脸,果然感觉到有几分温度升高。 “我们回去了吧。”他柔声说道。 席景鹤的手有些凉,元晞惬意地眯起眼睛,蹭了蹭,跟小猫似的乖巧。 席景鹤刚好一笑,却一眼扫向身边的袁海山—— “哈哈,我,我先走了。”袁海山干巴巴的笑着,迅速挪开目光,抬脚就要走。 “麻烦知会朱先生一声,我先离开了。” 袁海山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 他快步离开,心底却是腹诽——这么甜蜜的气氛,虐狗啊这是!以为谁没老婆呢! 席景鹤一把将元晞圈进怀中,带着她离开朱家庄园。 出了主楼,立马就有人送他们下山,他的司机也已经待命,车子轻缓,一路归家。 而车子后座上,元晞靠在席景鹤的肩头,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 “睡一会儿?”席景鹤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元晞的身上。 夜晚,风凉。 元晞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毛茸茸的脑袋在席景鹤肩上蹭了蹭,却是让他心里有些发痒。 回家上楼的时候,是席景鹤一路把她抱上去的。 虽然坐电梯不费什么力,但是那双粗壮有力的手臂却让元晞躺得稳稳的,倦意越发的浓厚,若不是她还撑着一丝丝的精神,估计都已经睡着了。 进了屋,给自己和元晞脱了鞋,席景鹤赤脚踩进去,把元晞放在了沙发上。 元晞一把抱住枕头,翻了个身。 “晞晞,等会儿。” 席景鹤说着,转身进了房间。 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卸妆棉。 元晞的脸上还留着彩妆,他可不能让元晞带着妆睡觉,皮肤不好。 ——其实也只是下午,化妆师小米随口叮嘱了一句记得卸妆,元晞都没放在心上,席景鹤却记着了。 这会儿元晞困得快要睡过去了,他却执着地要让元晞卸了妆再睡。 元晞这会儿躺得舒服,自然不肯坐起来。 难得地享受了晞晞的小撒娇,席景鹤的眉眼染上几分笑意,手上却没有停止忙碌,轻柔地在元晞的脸上擦拭,一点一点卸去彩妆。 元晞化的是淡妆,卸妆不用费多大的功夫,丢了三张卸妆棉之后,席景鹤才满意收工。 这还没完。 他就匆匆去了卫生间,拿了沾了热水的软毛巾出来,把元晞的脸擦了一遍。 这一切,就好像照顾小孩儿似的,细心又体贴。 大概连席景鹤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做到这样一步。 脸上还沾着湿气的元晞,肌肤纯白干净,好似上好的甜白釉,又带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她睫毛黑且长,微微颤动着,露出一双朦胧璀璨的眼眸,刹那间,好似有星光落在她的眼底深处,迷惑了席景鹤的双目,忍不住俯下身。 轻轻衔住柔软的唇,并未真正深入,只是为了沾染她宁静甜美的气息罢了。 谁知,元晞没有丝毫退避,反而闭着眼睛,下巴微抬—— 呵呵,这会儿倒是她主动了一回。 明明只是简单的回应,但是在席景鹤眼中,却是世上诱惑之极致了。 她的一根发丝,一寸气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她的一切,都让他为之沉溺。 而且,并不想挣脱。 浅吻变得灼热,空气变得干燥。 席景鹤搂着她的腰,一把提起放在自己腿上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放开她丝毫。 随之而下,他的气息喷洒在她柔嫩的脖颈皮肤,令她不由得一缩,下意识想要躲开。 在他眼中,却是欲拒还迎。 这会儿哪容得她退开,一把攥住,将她禁锢。 拉链落下,雪白的美背露在空气中,礼服微落,肩头圆润乖巧,简直无一处不完美。 席景鹤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迷离目光微抬,触及到她的脸时,却是一滞。 无奈的苦笑。 原来,这会儿的功夫,元晞脑袋后仰,却是呼吸平稳起伏—— 她睡着了。 ------题外话------ 如题,哈哈。 正文 章190 灵物 元晞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照旧神清气爽。 她一抬眼就看到床头钟上显示的六点半,是她一贯起床的时间。 收回目光之后,她才发觉一丝不对。 这好像不是她房间的钟? 旁里伸出一只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揽住,按在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元晞瞬间回想起昨晚,耳根绯红,脸颊发烫,竟然出现了极少的慌乱与无措,看了看距离自己极近的那张冰雕般深刻俊美的脸,眼底的慌乱却一点点沉淀了下来。 她到底是元晞,很快便找回了冷静。 尽管她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准备,但至少,不讨厌,不是吗? 元晞窝在他的怀中,徜徉着暖意,惬意得不想早起,这种贪恋的油然而生,让元晞自己发觉了之后,都不由得微微讶异。 可是外公严苛的话却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催促着她不得不起身。 她一动,席景鹤就醒了。 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眼底的所有倦意和朦胧都迅速褪去,清醒到明亮,连太阳都为之失色。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轻微沙哑,却有着致命的性感。 元晞轻轻一笑,嗯了一声。 席景鹤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心底暖意拂过。 若是每天早上,都能怀抱着她醒来,席景鹤想,大概世上就再也没有让他遗憾的事情了吧。 元晞起身之后,席景鹤也跟着起了。 “昨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有点鄙视自己在她眼前从来没有任何强势的态度了。 尤其是这句话,总带着一种被宠幸之人的惴惴不安……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席景鹤精神一震,清清嗓子正准备换个说辞的时候—— “嗯?嗯,我记得,很清楚。” 说完,她就出去了。 席景鹤愣在原地。 她刚才说什么? 元晞到了阳台上,已经开始打拳了——每天早上的千篇一律,雷打不动,却已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一直以来的习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早饭过后,她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席景鹤正打算进书房,见换好衣服的她走出来,脚步一顿:“去哪儿?” “去看几个店铺。”打算买下来,开个元楼。 休息沉寂了这么久,该冒头的人也差不多了,她再不出面,别人就又要忘记当初她在龙泉寺百年寺庆上造成的风水界轰动了。 元楼是她早就想好的计划。 未来,随着元家的强大,元楼必然也会遍布全国,成为元家势力的延伸与扩展。 “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不是还有很多工作。”那天杜和抱怨的话,她也听见了。 席景鹤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嘱咐她一路小心点之后,只得看着她出门了。 元晞不在家,原计划搬到家里的工作,自然重归原位,十五分,他的车到了楼下,载着他奔赴属于他的庞大帝国。 元晞穿着清淡的亚麻裙子,垂落的发丝柔顺至腰,发尖轻轻晃荡,不见丝毫毛躁。她灵气而纯净,仿佛沧海遗落的一颗泪珠,有着至真的纯粹,就好似九天云层垂落下来的一缕阳光,明亮璀璨,让人没有勇气靠近。 走在潘家园的元晞,背着一个民族风的小背包,手上拿着一张简单的地图,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心一意地寻找自己的目标,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也成了那注目焦点。 元晞手上的地图,画着几个圈圈,正是前段时间秦四哥走街串巷的结果。 她让秦四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打入内部,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成为元楼的选址。 像是江州的元楼所在,到底具有不可复制性,龙首之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更何况京城乃是多朝古都,早有数不清的风水师在这块盛世繁华之地留下自己的痕迹,好的地盘儿基本上被人占了,元晞要想找到一个地方来开自己的元楼,实在是困难加麻烦。 所以,她只好退而求次,将开在京城的元楼,定位着另外一个目标了。 潘家园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而风水街这种地方,贯来是打着古玩的名义售卖法器的,自然离不开潘家园这个最大的古玩市场。 在这附近错综复杂的街道中,就有一条,看起来和其他的古玩街没什么区别,但真正知道的人都清楚,这里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风水街。 京城不是江州。 江州对风水师的渴求并没有那么大,但是京城这个重中之重的地方,对风水的态度,却是明面上打压,私底下信任,平民百姓们都嗤之以鼻,可是掌权者却深信不疑,这也侧面地促使了风水市场的发展。 元晞从走进这条街之后,就知道这里不是江州的那条似是而非的风水街可以比拟的。 江州的那条风水街,她几乎没有发现什么法器,但是在京城这条风水街上,她却已经感受到了好多法器气场了。 尽管也有假货,但是真货也是不少的,甚至有几个店中隐约传来的法器波动,让她都有些心动。 不过,元晞并不糊涂。 心动归心动,她又不是那般霸道的人,好的东西都得归自己,一切还是随缘,所以很快也就罢了,拉回心思继续挑选她想要的店铺。 脚步一顿,抬头一看—— 风生水起。 嗯,名字取得很有意思,既有风水两个字,还暗合风水之意,真是妙极。 但是元晞停在这里,不是因为它的好名字,而是因为这个名为“风生水起”的法器店铺,正是秦四哥给她圈出来的其中一地。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秦四哥看似是在拿着钱,到处跑着乱逛玩耍,少不了交朋友,但这就是元晞要他做的——摸清地盘,不单单是为了选址,还是为了和地头蛇打好关系。 不要小看了那些走街串巷,看起来没什么本事,整天无所事事的人。这些混迹在风水一条街的人,才是真正的消息灵通,真正的地头蛇。 哪家店的老板搭上了一个大老板,哪家店有什么极品法器,哪家店的店主打算转手让店了,他们都知道。 秦四哥性情爽朗大气,憨厚耿直,而他的好身手又不会让他吃亏,这样的性格,寻常人都容易心生好感。 所以,秦四哥想要达成自己与元晞的目的,是很容易的。 一个月的时间,他不仅替元晞摸清楚了什么地方适合开元楼,而且还帮元晞弄清楚了现今京城风水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他任务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完美,让元晞都有些意外,想着把这么一个人才留在自己那个小院儿中,当个“护院”的,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等她的元楼开起来,秦四哥很快就能够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元晞走进这家“风生水起”的时候,潘家园所有店大掌柜的标准打扮,一身唐装的店主走了出来。 “姑娘,想要看点什么?”店主并不会因为元晞年纪轻就小看她。 在古玩风水街做掌柜的老板,眼神何等犀利,上上下下一扫,再结合对方举手投足的气质,他能够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水平的人。 在古玩街一般有四种人,风水街当然也不会免俗。 第一种人,就是那些大收藏家,这些收藏家中,也有爱好收藏法器的。这类人的特点,就是眼光毒辣,而且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轻易被糊弄,是所有古玩店的老板掌柜,都最不想遇见的人。 重点是,因为他们目光过人,能够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漏,若是撞上了,恐怕老板掌柜的,就得捶胸顿足好一段时间了。当然,因为这类人通常来说比较面熟,若是真的露出什么兴趣,当老板掌柜的,自己都要掂量一下对方挑中东西的分量了,所以捡漏也不是真的非常容易的。 这一种人,出现在风水街的就是风水师,真正有水平的风水师能够感应到气场,比起有经验的大收藏家来,更加不好糊弄,什么东西有没有气场一看便知,基本上不要想着糊弄。 第二种人,就是半罐子水了,带着一脑子根本不正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鉴定知识,自以为很懂地挑挑拣拣。这种人就是纯粹的棒槌,最好糊弄,只要反着他说,他会自以为是地选中所谓的宝贝,最后买了一堆假货也不自知。 第三种人,是所有掌柜老板都最喜欢遇见的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这些大老板自己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一般会专门请人来掌眼,若是拿假东西糊弄,难,后果也眼中。可架不住人家出手大方,给的利润也足,爽快的人谁都喜欢。 第四种人,就是那些没什么钱的学生和外国人了,无论是古玩店的老板还是摆摊的小贩,都不要想从他们身上捞到油水,难度比前面三种都要大上很多,因为他们对古玩并没有太大的渴求,只是抱着兴趣,买点工艺品,价格太高只会把他们吓跑,跟他们做生意也最难最累。 “风生水起”的老板看了元晞,虽然有些摸不准路数,但基本归结于半个第三种人,有钱,但是不好糊弄。 于是,他也不急着推销,老神在在地跟在元晞后面,看她走走停停,打量博古架上的各类古玩似的东西,其实都是法器,所以真正古老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看起来还很新。 这也是很多误入风水街的人,看到这些店都十分不理解,这么新的东西摆出来,连做旧的功夫都没有,一看就是工艺品,有的东西还报价高到吓人,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这么好骗吗? 其实法器店的老板掌柜们心里也很冤,一群外行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他们也很心累好吗? 元晞走着走着,脚步一顿,看到一个佛像。 法器大部分出自佛道两家,佛像类的法器自然很常见,并不稀奇。 元晞为之驻足,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的独特,而是因为它,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骤然想起了一件东西。 那件东西是什么来着?也是一件佛像? 元晞拧眉,回忆着有些模糊的记忆,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 她的过目不忘不是超忆症,不会什么细枝末节都放在脑中。 她是一种天才的过目不忘,可以过滤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对一些她愿意记住的东西,她的记忆是从来不会出差错的。 可是,她居然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买过一座佛像? 面前这个形制有些熟悉的佛像,就像是开启回忆的钥匙,让元晞眉头微拧,心里只觉得不对劲,而曾经的记忆,也纷至沓来,慢慢清晰。 她跟席景鹤回江州的时候,为了周老挑选寿礼,她顺手买下了一尊奇异却不凡的佛像…… 当时她还想着,要找弘延大师看看那尊佛像到底有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她后来却忘了呢? 放在别人身上,偶尔忘记一件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出现在元晞自己的身上,她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这种让她下意识忽略,甚至让曾经的那段记忆都渐渐淡去,若不是今天偶然看到这么一件类似的东西,她几乎都要想不起来的……这一点,让元晞回想起了当初那道五雷斩鬼印的时候,它的平凡普通的外表,也几乎要让人忽视。 也就是灵物自晦。 这是有灵性的法器,为了保护自己的手段。 而五雷斩鬼印尚且只能掩盖自己的外表,变得普通不起眼,而那尊佛像竟然比五雷斩鬼印还要神奇,会让人一点一点忘记关于它的记忆? 当然,那尊佛像还没有成精,没有主观意识。 如果换成一种科学点的解释方法,可以理解为那尊佛像的身上,有一种心理暗示的表现,会让看了它的人,不自觉地遗忘它。 但是这种遗忘并不是真正的抹除记忆,而只是将记忆掩藏,比如现在元晞看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就是拿到了打开记忆的钥匙,自然而然就想起它来了。 “姑娘?你有什么想要选的东西吗?”那掌柜见元晞发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题外话------ 上一张的章节标题有不理解的吗,男友力max,顺便推荐一部电影,likesundaylikerain,女主是QueenB,男主年龄小,男友力Max,感觉很舒服的一部,安利一下。 正文 章191 旗帜 “哦,我不是为了买东西。” 元晞对这个店铺还算是满意。 她开店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要天天坐在这里守着店,只是为了竖起一面旗帜,张扬地告诉其他人,我来了,我在这里,仅此而已。所以,店铺的标准并不高,风水环境过得去就行,反正也没打算能够靠这家店赚钱。 “老板,你这家店,卖吗?” 元晞手上的那张地图上还有小字批注,都是秦四哥手写的,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他写得很认真。 因为有了这个事先调查,所以元晞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面前这个掌柜,她想要问的问题,直接问掌柜就行。 她的问题难免突兀,掌柜的先是一愣。 “我最近是打算出售这家店……姑娘,你要买?”掌柜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试探性地问道。 元晞虽然穿着不便宜,但是她这么年轻,而且这可是风水法器街,哪里有像是元晞这样的年轻姑娘跑来,一开口就是直接买店的。 反正在年过半百的掌柜认知中,元晞这种小姑娘,就算有条件开店,开的也应该是什么咖啡店蛋糕店之类的,哪有开法器店的? 因为疑惑,所以说话间难免带有几分揣测。 元晞倒也很平静地解释:“嗯,就是这家店,既然你有意的话,那我能仔细看看吗?” “当然可以……”掌柜有些迷糊地引着元晞在店里面转了一圈儿。 他心里还疑惑着呢,元晞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想要卖店的? 这家“风生水起”挺大的,前堂宽敞明亮,采光也不错,而且从前堂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儿,建成简单却错落有致的水榭小庭院,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老板的情趣,因为这里都是私人区域,平时也是老板自己住的。 还有几个其他功能的房间。 粗略的扫了一圈,元晞觉得还挺满意。 掌柜的看着自己一手布置出来的店,明显也有些舍不得:“哎,要不是我儿子移民到国外,我又一把年纪了,这京城里面也没什么亲戚的,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然也不会把这个店铺卖掉。” 掌柜和自家儿子分别久了,舍不得不说,最近又听说自己的小孙子出生了,这下子更是按耐不住了,刚好决定了要把这家店卖出去,还没来得及贴告示了,元晞就上门了。 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掌柜的报价也不高,刚好是这附近店铺的市场价,算公平。 元晞也不想继续耽搁,当场就跟老板签了合同,花了一天时间交接了手续之后,直接结账付清房款,这个店铺,便到了她的名下。 那个前任老板也非常大方,直接将店里售卖的法器,一并打包送给她了。 虽然不值什么钱,也没有什么好法器,仅有的两个有气场的法器,那气场都弱到不行,但老板的这份慷慨大方,元晞还是接下了。 这家“风生水起”换了老板,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基本上是事情敲定的第二天,整条风水街就已经传遍了,只是在大家眼中,这个新老板有些神秘,到目前为止都还没露过面,心里自然好奇。 其实不是元晞没有露过面,就算她最近几天从这家店铺进出过两次,但那些观望的其他店老板,压根儿就没把她往店铺新老板上面去想。 元晞也没有急着开店,在清理了一切手续之后,关上店,准备将这家店重新装修一顿。 在重新开店之前,她让人取下了原本的“风生水起”名字,没有重新挂上其他牌子,仅仅是挂了一面旗帜,玄色为底,银线成徽,金线绣成的元字,随着微风拂起旗帜,摇摇晃晃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光,更是不知道惊煞了多少人的眼! 原本就风云隐动的京城,更是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元”字,搅得一团浑水! 谁不知道,前段时间的龙泉寺百年寺庆,龙泉寺邀请了一众风水界的大师同道交论,谁知道却出现了一个意外无比的人物—— 那个人,自称姓元,为元家家主。 风水界中稍微有点底蕴的人,都知道元家到底是个什么意义,不可能不重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 不是没有人质疑这个人的身份是真是假,但是凭借当天参与了龙泉寺庆的风水师流传出来的一些言论,可信度极高。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回归。 谁能想到,在京城的上空放了一个惊雷之后,那个所谓的元家家主,居然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不知道多少风水界的势力,发动了无数人在寻找她的踪迹,偏偏那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一点端倪线索都没有。 若不是那天参加龙泉寺庆的人实在是多,而且不少都是风水界的老前辈,根本不可能存在集体撒谎的情况,几乎就要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眼花了。 都过了一个月,眼看这场风波就要渐渐平息,风水界的人几乎要将这个自称元家家主的人定位成骗子的时候,又是一个轻飘飘的重磅炸弹—— 潘家园风水街,这个看似平凡没什么独特的地方,却与风水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乎那面旗帜一挂上,有心的人都知道了。 元! 那个挂着元家家徽的旗帜,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居然以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在这个关头,在这个地方? 就算一些无心的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更不要说,某些原本就心里不安、格外注意的人。 他们也猜出了,这就是元家人有意为之,始终扯着饵,却不愿意直接露面,为的目的,就是为了吊起大鱼! 元晞当然不急,她等了多久,做了多少的准备才踏出这么一步,所以这个时候,她的耐心比任何适合都要好。 挂上了元家旗号之后,她又潜水了,店铺那边有她请来的施工队在重新装修,不要求速度,只要求质量,慢工出细活。 而她自己,则是回了一趟江州,从家里书房堆灰的角落,找到了一件被她遗忘的东西。 那尊佛像。 铜质的佛像仍旧平凡不起眼,上面甚至沾染了些许灰尘,元晞还找了一块软布,把它擦了个干干净净,底座也随之露了出来。 元晞现在记得很清楚,当初她动了一下底座,就看到底座上杂乱的线条,变成了一个佛家的卍字组成的莲花图案。 也许是太久都没动过了,这个底座又恢复了元晞最初看到的模样,杂乱无章的线条,深浅皆有。 元晞抱着佛像端倪了一阵,又抱在手上晃了晃,凑过去仔细听着。 并没有任何异响。 放下佛像,她转头拨通了弘延大师的电话。 “大师,上次您说要回江州了是吧……嗯,我就是想要拜访一下您,我现在就在江州……好,我现在就直接过来。” 找了个盒子把佛像装上,元晞开着方爸留在家里的车,一路去了慈岩寺。 弘延大师这是外出云游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回到慈岩寺,所以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外出。 仍旧是那座宁静通幽的禅院,仍旧是平静祥和的弘延大师。 寒暄了几句之后,元晞直接进入了主题,将自己带来的盒子抱了出来。 “这是?”弘延大师乃是佛家子弟,对佛门法器的气场比元晞更加敏感。 就算隔着盒子,他也察觉到了几分端倪,神色都郑重起来,等着元晞打开盒子,把那尊佛像捧了出来。 弘延大师初一看,还以为这尊佛像就是法器,但仔细观察,却发现除了一点隐晦的气场波动,面前这佛像看不出来任何一点像法器的地方,做工粗糙,而且看到佛像的刹那,那丁点晦涩的气场波动也没有了。 弘延大师的眉间终于染上些许凝重之色。 他也将佛像捧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周。 他对古玩鉴定也有一定的心得,以他的眼光看来,撇开其他的不谈,这尊佛像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民国时期的佛像,也不是什么大家手笔,从古玩方面来说,几乎没有太大的价值,古玩街的地摊上能够买到一大堆。 如果不是刚才感应到了气场,他恐怕也打眼略过了。 “这尊佛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弘延大师忍不住问元晞道。 元晞简单说了自己当初买下这佛像的经过:“我也是感应到了这佛像气场不同,才心中起疑的。而且,这佛像应当是空心的,可放在手上,却十分压手,重量与普通的空心佛像截然不同。” 经元晞提醒,弘延大师才注意到了这个险些被他忽略的地方。 “的确!” “重点在这里,我也是为此来找到大师你的。”元晞说着,接过佛像,翻过底部。 她伸手寻到那个凸起的地方,轻轻按下,那个卍字组成的莲花图案,再次出现在元晞和弘延大师的眼前。 弘延大师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这是……佛语暗锁!” “我也猜测这应当是一种佛门独有的密码锁,只是这佛语暗锁是?” 弘延大师的神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正文 章192 佛语暗锁 佛语暗锁,所用之处,无一不是佛门珍贵法器。 历史上有过几次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佛门几番风雨中摇摇欲坠,每一次浩劫,都代表着佛门高僧的断层,与佛门法器的流失。 无奈之下,佛门高僧集思广益,以鲁班锁为基础,构思了一种佛门独有的暗锁,这就是佛语暗锁。它不仅有鲁班锁的技巧复杂,还因为加入了佛门独有的密语咒轮,拥有独特的力量,可掩盖法器之气场,让它归之平凡。 这一点,有点像顶级法器的自晦之灵,但比起宝物自晦,佛语暗锁的掩盖压制要更加强力,就比如作用在元晞身上的催眠暗示,让她甚至直接忘记见过这件东西。 可惜,这一点也有纰漏,就像元晞在察觉到了自己竟然遗忘了这件东西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够反推而出那佛像的不凡之处了。 “那这么说,这尊佛像,是佛门顶级法器?”元晞若有所思。 弘延大师摇摇头:“并非是这佛像,而是这佛像中的东西,这佛语暗锁,掩盖的,也是这其中东西的气场。” “那……” “元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就由我解开这佛语暗锁如何?”弘延大师双手合十,荣幸笑道。 他却并没有以佛门高僧的身份,强占这佛门法器,他的态度和语言,无一不在向元晞示意,这件东西,仍归元晞所有。 当年那位创出佛语暗锁的,乃是佛门一高僧方丈,能懂得解开这佛语暗锁的,也无一不是修行了佛门正统功法的高僧。 很巧,弘延大师便算是其中之一。 “自然是好的。”元晞没有拒绝的道理。 弘延大师含笑看着摆在面前的佛像,眼中一片平静。 就算他清楚的知道,这其中藏匿着一件佛门流传多年的顶级法器,他也没有动摇自己的修佛本心。 这才是,高僧风范。 元晞也有些好奇,不知这佛语暗锁,到底是怎么样解开的。 弘延大师捧起佛像,一手托着,佛像面朝外,倚在他怀中,稳稳立住。而弘延大师另一手,指掐莲花,双眼一闭—— 却是开始诵经了! 元晞一脸惊异,不由得退开几步。 她是风水师,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在弘延大师诵经的时候,他的周身有一个金色祥和的佛门气场,形成了一个稳稳的范围。 难怪除了佛门高僧以外,无人可以解开这佛语暗锁。 因为这佛语暗锁,原本就是要与高僧诵经的气场形成共鸣,自行打开! 元晞听觉灵敏,在弘延大师的诵经声中,仍然听到了那佛像处,传来的细微机巧活动的声音。 但是,佛语暗锁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打开的。 弘延大师一连诵经,便是七八个小时,从天亮到天黑。 元晞也极有耐心,一开始才翘首以盼,后来意识到这个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便自己也盘腿打坐,静心养神,不知不觉就魂游山川,观气大气了。 七八个小时,对于元晞来说,也是一晃就过。 弘延大师突然睁开眼睛,收敛心神,却难以压抑一丝欣喜之情—— “开了!” 元晞随之望去。 可很快,弘延大师的欣喜,就转为担忧! 元晞也目光一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佛像—— 只见那铜质佛像,瞬间如莲花般裂开绽放,碎裂成片,似乎有光芒万丈,掩盖了其中之物的外形。 可是很快,他们意识到不对劲! 那光芒褪去,便是黑气吞吐,一股阴冷冰寒的煞气瞬间席卷了整间禅房! “地震了!” “快跑啊!” 外面传来嘲杂的纷扰声,还有信徒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慈岩寺乃是江州最负盛名的百年大寺,就算现在天色入暮,但信徒仍然络绎不绝,只是比起白天的时候,少了那么三分之二。 幸好如此,才不至于在这地震突来之际,酿成更大的灾难。 慈岩寺的僧人们,一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但出家人的慈悲心怀,让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护着信徒们离开,看到跌倒的小孩便抱起来,一起退出大殿,来到了寺庙外的空地上。 所幸大家反应迅速,而且这地震并不强烈,最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伤亡。 只是大殿后方,花林之后,禅房深处,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是房屋垮塌的声音! 聚集在一起的慈岩寺僧人们这才惊恐地发现,那个声响传来的地方,正是弘延大师所在! “那是师叔祖的禅房!师叔祖出来了吗?” “没有!我没看见!” “快!快去找!” …… 信徒们听到声音也担忧了起来,弘延大师法名在外。 “是弘延大师吗?” “需要我们帮忙吗?我们也去!” 一阵喧闹之后,一众人等,包括身强力壮的僧人还有一些信徒,老迈年纪大的僧人信徒都被留在了外面的空地上。而他们,踏着持续不断的余震震波,避开危险的建筑,一路小心翼翼朝着弘延大师的禅房,也就是那房屋倒塌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因为地震震级不大,除了弘延大师的禅房,坚固的寺庙建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电线线路也没有因此而断,一路上有灯照明,到不至于抹黑前进。 当他们到了弘延大师的禅房之处,才悲伤地看到,一片废墟,根本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刚才他们已经确认过,外面空地上并没有弘延大师的身影,而最后一个见过弘延大师的弟子,说弘延大师与一位客人在禅房中,一直未出,似乎在念经,时间就在地震发生前的半个小时…… 他们已经不敢继续往深处想了。 “挖!挖都要把大师挖出来!”一位信徒正是壮年,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对!说不定大师没事呢?” “那就挖!” 一语定音之后,大家找了工具,皆朝着那废墟而去。 “轰隆!” 又是一阵惊响,和一阵尘土飞扬。 弥漫的灰尘挥散而去之后,他们赫然看见,他们正要寻找的大师,和一个女孩儿站在废墟之上,两人的头顶上,飞舞盘旋着一件红色的袈裟。 除了几个心里有数的弟子之外,其他一群信徒,都是目瞪口呆。 纵然诚心信佛,却何曾见过这般高僧展露神通的时候? 震惊过后,便是迅速的虔诚膜拜。 弘延大师神色凝重,顿了一刻才注意到了身后的人,伸手在空中一抓,把护在自己与元晞头上的袈裟给收了起来,重新披挂在身上,服服帖帖,看起来又是寻常袈裟的模样,哪有刚才宝物护主的神通? 元晞也收起自己以生气撑起的无形屏障,洒落一片灰尘。 “大师。”她低低喊道。 弘延大师几乎是一身的冷汗,眼中既有忌惮,也有失落:“恐怕,是老衲闯下大祸了……” 他的禅房之所以会垮塌,正因为这里就是地震的中心! 刚才的地震,便是那藏匿在铜质佛像中的东西所为! 元晞和弘延大师都没有想到,那佛像中藏匿的不是什么顶级法器,而是一个煞气滔天的邪恶之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到那到底是什么! 元晞渐渐缓了过来,但表情也不太好看:“不,都是我的错。”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的,是一道拨开废墟堆,直冲云霄的黑光。 那黑光,煞气潮潮,时而吞吐,黑色浓郁似墨,竟然在这和黑夜天幕之下都清晰可见,而黑光之中包裹着的东西,却无人看见。 元晞和弘延大师都下意识想要去追,可是那黑光速度极快,两人才刚刚跨出去,那黑光就仿佛有意识了一般,盘旋而上,搅动一片风云星空。那其中的畅意快活,兴奋异常,仿佛被关押多年,终于一朝得出,岂不要搅个天翻地覆。 之后—— 消失无影。 元晞和弘延大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严肃凝重。 不管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很明显不是被保护,而是被封印在佛像中的。看到弘延大师随手抓到了一块佛像残片,那空心佛像的内部铜壁上,居然通通雕琢着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六字大明咒。 这六字大明咒,显然是在压制被封印在其中的东西。 也就算被压制了这么多年,那东西一出世,便能引得这么一大场地震,以至于报复性地弄垮了这么一座禅房。 可见,那东西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竟然可以动摇地脉。 重点是,那东西飞出去,不知所踪了。 弘延大师捏着佛珠,力气之大居然连佛珠都捏碎掐断,珠子滚落了一地,弘延大师也无暇去顾及。 无论是元晞,还是身后那群慈岩寺的弟子,都是第一次看到弘延大师这般失态。 “都是……老衲的错!”弘延大师又道,深深叹息一声,“若不是老衲连佛语暗锁和封印都分辨不出来,也不至于……” 他深深皱着眉,后悔与愧疚,难以释怀。 元晞摇头:“不,归根究底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非要带着那佛像找到大师,也不至于牵连您……” 她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谁能想到一念之差,竟然放出了这么一件惊世煞物! ------题外话------ 事情都凑到一块儿了,离校回个家,还要忙活论文的开题报告,都没来得及上来报告一声,且让前天的请假条凑合凑合吧,折腾了两天总算是重归平静,接下来不会断更了,顺便开始调整更新时间。 正文 章193 推演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追究到底是元晞的过错,还是弘延大师的过错,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又愧疚地叹气。 让那东西不知所踪也就算了,他们居然都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意味着,就算他们要去把那东西寻回来,也得耗费大量精力,在这茫茫人海中,寻找那根本不知名的东西,其难度好比大海捞针。 费力也就罢了,怕的是,到时候他们耗费了无数时间,却仍然难以弥补自己无意中犯下的错误。 “师叔祖……”一僧袍弟子迷茫地看着往日高大而不可揣测的弘延大师,仿佛那曾经高高在上的佛,突然低下自己的头颅,变得苍老而年迈,连雪白的胡须,都流失了原有的光泽,瞬间恍若枯草。 忽如凡人。 这一点发现,让他心里有些恐慌。 弘延大师头也不回,摆摆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废墟上,扒拉起砖块来。 “师叔祖!您要找什么!弟子们帮你!” “是啊是啊,大师你要找什么,歇着吧,我们来就行!” 弘延大师动作一顿,双手合十,宣了一口佛号。 “是老衲自己犯下的错,应当由老衲自己来才行。” 元晞心情沉重,也走了上去:“我也来吧。” 弘延大师没有拒绝她,因为其中也有元晞的因果。 两人无意中铸下的大错,必然要让两人穷极所有,都要弥补才行。 只是不知道,这个寻找的漫长过程,是否会让那煞物,为祸一方。如若这般,弘延大师和元晞,恐怕真的要愧疚此生了。 因着那引动地震的煞物已经逃走,所以余震也渐渐消失,站在空地上,确认了不会再有地震之后,慈岩寺的弟子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打扫清理,照顾逃生途中跌倒受伤的信徒香客。 前一刻还慌乱无章的慈岩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应有的秩序,变得井井有条了。 “咦?地震局的网站怎么没有发布地震消息?真是奇了怪了,地震局也是越来越没用了,真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一香客念念叨叨着,将手机收了起来。 只是他刚才念叨的那句话,却无人放在心上。 而在这场“地震”中,慈岩寺唯一垮塌的弘延大师的禅房外,站着一众僧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废墟堆上站着的一老一少。 他们想要上去帮忙,却因为弘延大师的一个命令,而踟蹰不前。 只是,看到弘延大师一把年纪了,苍老的佝偻着身子,艰难地扒拉着废墟堆,实在是让他们心里难受无比。 “这应该是最后一块了。”弘延大师捡起最后的半个佛头,又看了看自己袈裟兜着的一堆碎片。 没错,就是封印了那件不知名煞物的铜质佛像碎片。 那煞物炸开的时候,铜质佛像几乎通体碎裂,就没有大的碎片,上上下下大概碎成了上百块,居然被元晞与弘延大师,一块一块地从废墟堆中扒出来了。 尽管这佛像碎片上仍有残留的气场,对于修习佛法的弘延大师,和身为风水师的元晞来说,都好比黑暗中的萤火虫般明亮而显眼。 但是,要在一堆废墟砖块下面,找到小小的佛像碎片,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眼看就要半夜了,元晞和弘延大师一身灰尘脏乱从废墟堆上走下来的时候,一众弟子围了上去,想要将弘延大师他老人家扶回去休息。 弘延大师轻轻拂开他们的手,看上去短短时间便老了十岁的弘延大师,这会儿却是目光坚定不移,毫无动摇。 “老衲今日犯下大错,若无善后,此世难以心安。”他转头,“元姑娘。” 元晞点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之所以要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将那些碎片从废墟中一块一块地找出来,不是为了那点小小的安心。 推演。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寻到那煞物的方法,而这个封印了煞物多年的铜质佛像,沾染了那煞物的气场,是最有可能通过推演,得出煞物所在位置的东西。 元晞与弘延大师一起,撇开了旁人,在慈岩寺后面的安静山林中,寻了一处空旷安静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不闻虫鸣。 那煞物惊天而起,对危险感知最为敏感的动物们,早就蛰伏了起来,哪里还听得到一点吵闹的声音?可不正是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两人面对着,盘腿而坐,倒没有在意地上的尘埃泥土。 弘延大师将裹在袈裟中的佛像碎片铺开。 “看来只有一个个的拼好了。” “拼吧。” 铜质佛像碎裂,就算碎片上有残留的气场,但终究不完整,为了提高推演结果的可靠性,他们必须竭力修复面前这对碎片。 元晞和弘延大师都是极有耐心的人,整个过程不急不躁,将铜质佛像一点一点还原了出来。 没有灯火,便就着头顶上清凉的月光。 他们也不需要看得清楚,只要顺着气场的脉络,甚至不需要粘合的东西,便将这尊铜质佛像,重新树立了起来。 若不是那上面微不可见的细纹,几乎察觉不了这尊佛像是曾经碎裂过的。 修复佛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算慢。 这会儿月至中天,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正是子时。 这个时候,恰好是推演的最佳时机。 元晞和弘延大师默默对视一眼。 两人手掐法决,牵动地脉生气,瞬间将那佛像包裹! “星动。”弘延大师一手指天。 “地气。”元晞一手压住大地。 那铜质佛像上原本有些不融合的气场,纷纷震动,瞬间成形,然后,倏地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漂浮着,滴溜溜地旋转着。 淡淡的金光从佛像内部蔓延而出,细细一看,这通体被金光包裹的佛像,瞬间生动灵活了起来,哪里有之前次等手艺的呆滞刻板,那活灵活现,佛目半闭,拈花一笑的模样,好似真的佛祖降世! 弘延大师看得心神向往,又迅速收敛心神,宣了一声佛号。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元晞脚踏九宫八卦步,手上掐着的法决不断变化,牵动生气,手中默默念着法咒。 弘延大师转动佛珠,默默念经。 奇异的气场在那铜质佛像周围开始成形,而在弘延大师和元晞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初成雏形的模糊地图,由生气勾勒,清清淡淡,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弘延大师和元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念经和念咒的速度更快了。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喷出一口血来。 元晞瞬间面如白纸,脸露疲惫,整个人摇摇欲坠;弘延大师则是显得越发的苍老,原本鹤发童颜的佛门大师,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近百岁,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是,两人都显然没有在意自身的变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铜质佛像。 鲜血落在那佛像周围的气场上,瞬间消融,不见落地。 但是那模糊的青烟地图,却非常快地凝聚而成,变得越来越清晰。 星光耀动,骤然落下,融入气场。 星图推演,在这黑夜之中,绽放了璀璨耀眼的光芒,点亮了整片山林,亮如白昼! 一个风水大师,一个佛门高僧,联手施展的星图推演,可想而知牵动的天地力量有多么的庞大而不可思议。 光芒之中,元晞和弘延大师看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黑点,在白光中游移晃荡,悠然自在。 正是那煞物的所在! 那黑点缓缓落下,就要定位在地图上,元晞和弘延大师即将确定这煞物所在的时候! “轰隆隆——”天上雷动,风云欲起,皎洁的月盘眨眼间被遮盖而住,不知来处的乌云遍布整个天空,豆大的雨滴几乎是瞬间便密密麻麻的落下。 原本稳固的气场,被这雨水一冲,如雪消融。 光芒褪去,佛像归于平凡,骤然落地。 而这一切,都在元晞和弘延大师,差一秒就可以看到那黑点落足所在的时候。 就差一秒! 修佛一辈子的弘延大师,这会儿却是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迅速变得虚弱而苍白。 刚刚喷出一口精血本就伤了他的根本,这会儿气急攻心,就是雪上加霜了。 元晞连忙冲过去扶住弘延大师。 “大师!”她急急唤道。 弘延大师双目无神,撑着最后一口气喃喃道:“我们……还是失败了……” 元晞也低落到不想说话。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一老一少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可他们谁也不想动,只是静静看着那跌在泥泞中的铜质佛像,已经黯淡到没有了光芒,刚刚修复的裂纹,也越发的明显,轻轻一碰,变成成为残渣,再也不可能粘合起来。 元晞知道,弘延大师也知道,这铜质佛像,是撑不了再一次推演的了,刚才的推演,已经耗费了它身上九成的气场。 只能另寻他法了。 元晞并未放弃,那煞物,总归是要找出来的。 她抬头望了望天,并不想怪天道无情。她收回目光的刹那,忽的一滞—— “不对!” 正文 章194 上天示警 “什么?”弘延大师微微抬头,眼中却依然没有什么光彩。 元晞神色凝重,眉梢却带上了些许希望:“大师,如果我们推演失败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当然是星图崩溃,气场散开,你我恐怕也要受到力量反噬,而刚才……”弘延大师当然知道,元晞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他也忽然想到了那个关键点,摇摇欲坠的身体恍若瞬间注入了一股力量。 弘延大师瞬间起身,眉飞色舞,难以压制住兴奋:“……而刚才,天生异象,绝不是推演失败的景象,只是代表着我们的推演触碰到了不得不退避的东西!能够阻挡星图推演的,甚至让上天以暴雨示警的,唯有——气运!而且,还是一国之都的气运!” 方才的景象,是上天对他们的警告,因为那股推演的力量蔓延到了气运最浓厚的地方,那里有国运庇佑,凡人不可妄动。 这个地方,不用多想,除了一国之都,还有什么? 尽管他们没有得出确切的结果,但是刚才的上天示警,却让元晞和弘延大师,都迅速得出了一个反向推测—— 那煞物,就在京城! 范围瞬间缩小,锁定京城,只要耐心去找,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弘延大师双目闪烁着神光,哪里还有刚才行将就木的老态:“元姑娘,看来,这次我们又要一起进京了。” “是啊。”元晞眯起眼睛,微抬下巴,望向远方。 …… 第二天一大早,弘延大师和元晞尚且来不及补一觉,便登上了最近一班江州飞往京城的航班。 头等舱中,元晞和弘延大师这一老一少的组合着实是让人侧目。 老的穿着一身素净的僧袍,为了低调,弘延大师特意脱去了外面的袈裟,灰色的僧袍却衬得他花白胡须,越发的慈祥和蔼,他这身无论如何都低调不起来的高僧风范,中途甚至还遇到了几个大概是信佛的旅客,双手合十与他见礼。 而元晞这么一个清丽年少的小姑娘,跟在一个和尚身边,就更惹眼了。她的气质原本就偏清冷,这会儿眉梢染上霜雪,显得越发冷峭若雪莲,高高而不可攀。那身冰肌玉骨,灵韵天成,让人又不得不赞叹一声,好一个容姿天成! 只是,元晞与弘延大师站在一起,虽然惹眼侧目,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相和的气质,摒弃芸芸众生,隔得远远的都能觉得气场非凡。 元晞谢过了想要帮忙的空姐,扶着弘延大师在位置上坐好。 虽然弘延大师因为重新燃起了希望,精力看上去很好,但是他的身体情况,却并不是太好。 昨晚的星图推演,元晞和弘延大师分别喷出一口精血。 元晞是年轻人,气血充足,恢复迅速,这会儿感觉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弘延大师就算是高僧,也一把年纪,一口精血,几乎要去他的半条命,走路都变得沉重几分,偶尔还需要元晞的搀扶。 以元晞的意见,是想要弘延大师留在江州修养一段时间,她先回京城,去寻找一番再说,但是弘延大师却一意孤行地决定要随元晞一起到京城。 用弘延大师的话来说,就算他待在江州,也是无法安心的。 没办法,只能两人同行。 元晞把行李放在架子上之后,正准备坐下,坐在与她隔了一个走道的位置上的女子,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杂志。 元晞俯身顺手捡了起来,递给对方。 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的女人,漂亮得不像话,尤其是那副媚骨天成、艳若桃李的模样,更是吸引了无数男性的目光,挪都挪不开。 所谓劣根性,便是男人们对于元晞这种清冷高雅范儿,都更加喜欢面前这个女人类型的,妖媚绝色女子。 “谢谢。”那女人小声说道,平白有些气弱,总觉得和她那妖娆的气场外形,不太符合。 她甚至还避开了元晞看向她的目光,显出几分别扭。 不过元晞也没在意,就是打量了一瞬,便收回目光,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昨晚的劳累,让元晞有些疲惫,几乎是坐下,便一股倦意袭来,让她不由得开始闭目养神。 五识敏锐的她,突然察觉到一股目光。 骤然睁开双目,横扫而去—— 竟然是她旁边的那个女人! 她似乎也惊了一下,瑟缩地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扒拉出来一个眼罩给自己戴上。 元晞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不解。 这个女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为何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可遍搜记忆,元晞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与面前这个女人对上号的身影。 大概无意中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杂志之类的吧,这个女人长得这般漂亮,难保不是一个明星。 元晞对娱乐圈没有任何的了解,也不认识任何一个明星,所以她的猜测也一时之间得不到证实,便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次,她闭上眼睛,几乎瞬间,便沉沉睡去。 一直到抵达京城机场的时候,元晞才被空姐叫醒。 身边的弘延大师,传来几声低咳的声音。 元晞关切地看去,弘延大师摆摆手。 “我这身子,恐怕一时之间,是忙活不动了。”弘延大师苦笑道。 他到底没有坚持,毕竟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这会儿若是倒下,那才是真正的罪孽。 元晞当然是最高兴弘延大师能这么想了。 “大师是要去龙泉寺?或者,还是住到小院儿吧,我现在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小院儿中没有人。”元晞建议。 “也好。” 弘延大师没有坚持住到龙泉寺,虽然有些打扰元晞,可毕竟龙泉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而要寻找那煞物,必须要两人合力才行,他一个人或者元晞一个人,都不可能独立完成。 所以,住在元晞的小院儿,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 元晞也决定暂时搬回小院儿,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飞机降落停稳,乘客们纷纷往外走。 元晞起身离开的时候,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 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待元晞与弘延大师离开一会儿之后,机舱内的卫生间们才缓缓打开,一头波浪卷的艳丽女子从里走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客舱。 还好人不在了。 “我真是……”女子苦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 看来,接下来还是安安分分地待上一段时间吧。 …… 元晞将弘延大师送到自己的小院儿安置之后,自己又去了一趟席景鹤的公寓。 去之前她就给席景鹤打了电话,得知他在公司,便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要搬走的事情,不待席景鹤多说什么很么,就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 暂时没有打算彻底搬走,所以只是收拾了一些衣物,其他的东西,小院儿里都有。 关上行李箱,元晞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撞上了从外回来的席景鹤。 “你……” “等等。”席景鹤脚步不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元晞将行李箱丢在门口,疑惑地跟着他进了去,却将席景鹤拿出一个行李箱,也开始收拾东西。 瞬间明白他的意图,元晞有些哭笑不得。 “你跟着我做什么?”口吻是无奈,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口是心非? “妇唱夫随。”席景鹤一边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却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又顿了顿,“你与那位大师两人,估计都不会照顾自己,我去给你做饭,免得你饿着。” 他说得随意,却不知道,他的话对于元晞来说,是何等的感动! 元晞看着席景鹤,目光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如水—— 她如何,能让这般骄傲的男人,甘愿跟着自己,仅仅为了照顾那几顿饭? 很多时候,宣之于口的爱情,并不是真正浓烈的爱情,反而是那些细节处,无声无息透露着的,都是这个男人,对你庞大无边的大海般的深爱。 他是何等高傲而尊贵的男人,却因为不舍得她饿着,放下自己的身段,亲自下了厨房。 席景鹤不是一个多么浪漫的人,他没有恋爱过,不懂得用多么惊天动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他能做的,就是像一个普通男人一般,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所有,然做到极致。 这偏偏,也是最难的。 元晞微微晃神之后,看到席景鹤收拾的行李箱,简直就是一团乱。 他厨艺高超,却不代表他十项全能,收拾东西这种事情,席景鹤从未做过,身边的人自然会帮他打理好,这会儿自己动手,却是一片手忙脚乱。 元晞好笑地蹲了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衣物:“我来吧。” 席景鹤递给她,也没有去添乱,盘腿坐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元晞为他忙碌,一缕发丝从颊边垂落,柔化了她眉眼的清冷。 最美的,恰是那低头瞬间的温柔。 席景鹤只觉得自己都溺进了她的世界,只恨不得地老天荒,就这样下去一辈子。 正文 章195 麻烦,造势 席景鹤搬到小院之后,住进了元晞房间旁边的一件客房,而弘延大师则是住在了外院的客房。 小院儿虽为小院儿,但是作为四合院来说,以普通的建筑面积来讲,元晞的这套小四合院,面积多达数百平,房间更是近十个,根本不愁。 元晞和弘延大师一边用简单的推演推测那煞物的下落,一边有了空闲就外出走街串巷,力图尽快找到那煞物。 可没过两天,元晞就不得不搁下手上寻找煞物的事情。 因为,她在京城潘家园法器街买下的那个店铺,装修结束了。 寻找煞物是她目前来说的头等大事,但是新开的元楼那边也不能搁下,毕竟这是关乎到她元家的计划,为此她策划已久,也不能说推迟就推迟。 于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就是两头兼顾。 元晞在进行新开元楼最后收尾工作的时候,一边照常推演,一边不断寻找,这对于她来说虽然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可毫无疑问,她的精力也被极度地透支。 席景鹤经常大晚上的,等元晞回来,不看到她,他始终无法安睡,结果一等就是大半夜,才看到她疲惫的身影。 席景鹤心疼,劝了几次没用之后,他也就不劝了。他知道,那是她的固执。 不过后来晚上元晞回来的时候,经常能喝到他刚刚熬好的汤。 在这样疲惫而紧张的时间线推进中—— 元楼,开业了。 前段时间挂出的元家旗帜,早就将各方揣测的目光拉到了这里,就连法器街上的店铺老板们都纷纷发现,这段时间在法器街晃悠的风水师,比以往多了不止十倍! 而且其中不少人,看着面熟,都是风水界有点名气的风水师!甚至惊鸿一瞥出现的几张面孔,是全国风水界都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 于是,当初在龙泉寺,元家再现的消息流传来开,关于那个家族曾经的荣耀,也悄然普及。 风水界的新人们,这才惊然发现,原来风水界,曾经也有这等牛逼的家族牛逼的人物!相比起来,如今威震一方的风水八门,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这个世界,果然有数不尽的奇妙。 纸到底包不住火,有人有心想要压下关于元家的消息,可总是会无意地流传出去,然后整个风水界尽知。 元家,仅仅靠着一个名字,也成为了一个众矢之的,多少人忿忿不平,心中暗恨—— “当真是那个元家家主?” “不管是不是,我都会让他销声匿迹!” “如今的风水界,可不再姓元!” “哼,小小稚儿!” “无聊,争权夺利,不如修炼一下自己的望气术。” “乌烟瘴气的风水界。” “盼元家,光耀荣归!” “……” 在夏日灿烂的某天,潘家园法器街,一家名为元楼的店铺,悄然开业。 没有舞狮,没有鞭炮,没有花篮,没有声势浩大,没有排场阵仗。 那副门可罗雀的景象,可是让许多暗中官网的人,轻蔑一笑。 还当是从前? 而元楼,静静悄悄,无声无息。 有的,只是挂在头上的那方黑木匾额,上金钩铁划的两个大字,大气磅礴到扑面而来,竟然仅仅靠借两个字,便凝结了淡淡的气场覆盖匾额,可见书写之人,对生气掌控之高超! 知道的人冷眼旁观,不知道的人却奇怪于这家店的装修。 打开门做生意,当老板的是恨不得跑到街上,直接把客人拉到自家店里。这家店倒好,门口就树了一个大大的八宝屏风,将店里的装潢模样一盖遮住,仿佛在无形地告诉行人,不要进来。 也有的人,性子倔,不让进去偏要进去,走了进去一圈儿,发现店里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而店里的装潢,完全不是一个古玩店法器店该有的格局。 博古架,没有。 法器,没有。 有的只是如大客厅一般的木质沙发,古朴雅致的家具,墙上的字画古意盎然,气象非凡。整个店铺很大,一眼就能够扫遍,店铺往里是一道推拉格子门,半掩着,露出里面绿意生机的一个方寸庭院,幽静得一塌糊涂。 哦,还有墙上的一个茶字。 清茶一杯,一千。 绿茶一壶,一万。 这价目,看得人气血上涌,转头即走。 感情是开茶楼的! 可这价格,逗我玩儿吗? 元晞当然不是在逗人玩儿,她这卖的茶,只是表面而已。 此刻元晞就坐在庭院一蒲团上,膝上放着一罗盘——她本不用罗盘,心中自有乾坤的,但这次为了推演煞物,特地从箱底翻出了这件压低许久的法器。 她的手指在罗盘上缓缓挪移,目光微垂,一片专注。 刚刚有人进店的时候,她知道。 不过她也知道,这并非客人上门,自然也就没有起身迎接。 元楼中一片静谧,燃着安神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宁心静神。 突来一阵喧闹,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寂静。 元晞放下罗盘,叹息了自己思路被打断,没有丝毫起伏波动的目光微抬—— “麻烦上门了。” 她不紧不慢地下了软榻,踩着木屐,悠悠然然地往外走。 她站在庭院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群人涌了进来,声势浩大,好似故意要做给外人看的。 元晞扫视,眉头微皱。 “我的八宝屏风。”她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寒意。 那差点撞到八宝屏风的年轻警察脸一红,慌忙避开扶住摇摇晃晃的八宝屏风,正准备弯腰道歉,却发现好似场景有些不对? 咳咳,他们今天可是来抓人的! 想通了这一点,年轻警察脸上的尴尬歉意一扫而空,故作严肃地看向元晞,眼底还有些惋惜之色。 这么漂亮秀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一个神棍呢? “啧啧。” 而为首的老警察,上前一步,威风凛凛地看着元晞:“元晞是吧?有人举报你宣扬封建迷信,诈骗钱财,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回去调查吧。” 话是客气,可语气却是威胁。 看那老警察的架势,是准备元晞不走或反抗,就直接来硬的了。 这幅模样,少不了有人指示。 可元晞却神色未变。 “宣扬封建迷信?”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摆弄起茶具来。 老警察皱眉:“小小年纪不学好,装神弄鬼,当什么风水师?你还是好好跟我们回去,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元晞手上动作未停,眼也未抬,“你说我是风水师,有什么证据?我这里,可是茶楼。” 她话一落,除了为首的两个老警察,另外两个年轻警察也是一脸茫然。 他们也没有看到什么封建迷信的地儿啊? 老警察随之四处一扫,暗道不好。 这装潢打扮,跟那些看相算命的店何曾有半分相似?除了桌椅少了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茶楼的模样! 老警察经验丰富,这会儿倒也没有乱了阵脚,继续扯虎皮当大旗:“哼,挂羊头卖狗肉,这种把戏我见多了。举报你的就是被你骗了钱财的人,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找律师。但是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诈骗?”元晞有些无奈,这么低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咕噜咕噜。”水烧开了。 元晞简单的倒水沏茶,倒掉第一遍茶水,第二遍才有茶香幽然。 她柔若白玉的手指捏着青瓷茶杯,往几个警察面前一递:“要喝茶吗?” “哦谢谢。”年轻警察摸摸头正准备走过去,总觉得美女的请求不大好拒绝。 结果,他那两个前辈的严厉目光,立马扫了过来。 年轻警察脑袋一缩,安分了。 元晞不以为然,自己放到唇边轻轻抿着。 “元小姐,请你配合一点,如若不然,吃亏的恐怕是你自己!”另一老警察语带威胁,眼露凶光。 元晞喝完一杯茶,放下瓷杯,突然来了一句—— “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个老警察是老油条了,脸色不变,反而严厉呵斥:“乱说什么!” “呵呵,你们来之前,就没有询问一下上级?”元晞话落,摸出手机,拨通电话,脸色淡然,话语却让那两个知情老警察有些心惊胆战。 “嗯,是我。对,有人找来了。你处理吧。” 寥寥几语,元晞挂了电话之后。 “你不要以为……”老警察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老警察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带了几分忐忑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连元晞都可以听到的咆哮声—— “张志策你不想混了是不是!” “郑局……”老警察一脸苦涩地转头避开,虽然另外三个警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老警察点头哈腰的模样,就知道估计是一场麻烦。 几分钟之后,那老警察挂了电话,看了元晞一眼,手一挥。 “收队。” 去之匆匆,一别来之浩浩。 元晞仍然稳坐泰山,顺手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谢了。—元晞。” “不必客气。—盛明东。” 元晞的手指轻轻敲着茶盏,神色若有所思。 这一次,若不是盛明东的提醒,恐怕她真的要栽一跟头。 这家元楼开业的时候,甚至是更早,她在这家店铺的上面挂上元家旗帜,以及在龙泉寺展露自己身份的时候,她都已经有了预想,有了准备,接下来她恐怕会面对源源不断的麻烦。 斗法、暗箭、明战……可能出现的麻烦她都想过了,却唯一没有考虑到今天面对的这件事情。 她将风水师间的所有斗法都想透了,却忘记,风水师动用官家力量,让元晞最是束手无策。 若不是前一天,盛明东上门来找她,问起她开店的打算,才提及了这个可能性。 看来盛家是一直关注着元晞的动作的,在如今这个关头,也有意助她一把。 元晞当时就是一愣,完全不明白世间的所谓另一套规则。 还好盛明东作为混迹京城多年,叱咤风云的三代中领军人物,对于这些龌龊手段可是门儿清,提前做了准备,打了招呼,没人能在盛家的庇佑下,妄动元晞一根毫毛。 不过,这一切归根结底,是有益于盛老爷子的决定。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就在今天,连元晞都不知情的时候,盛家的举动与警告,完全没有遮掩避讳的意思。盛家的大张旗鼓,无非也就是在印证当初那个传言—— 盛家老爷子原本行将就木,濒临死期,却遇一风水师妙手回天,逆天夺命! 想当初只是当成一个无稽之谈的话,现在却变得有理可证了。 如若不然,堂堂盛家,京城的顶级世家,如何会去帮一个风水师? 难道说,这个逆天夺命的风水师,就是这家元楼的风水师? 消息一出,四座震惊。 不仅仅是风水界,还有那些政经界的有心人,笃信风水的,无一不在蠢蠢欲动。 一个可以逆天夺命的风水师啊!那是何等的非凡! 已经有意者开始打听元楼元晞的消息,于是,盛家刻意指引,线索自然一路往着江州而去。 元晞对这些手段并不了解,可盛家了解,有了盛家之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比如现在,就是在为元晞造势。 元晞身为风水师,太过于年轻和身为女子都成为了一个弊端,那么,盛家做的,就是在她的头上套上一个个光环,耀目到逼人,让她成为天才,让她变成无人敢质疑! 以前有关于元晞的事迹,她的出手,都迅速在上流圈子流传开来,这个年轻却神鬼莫测的女风水师,又冠以元姓之名,一朝横空出世,才惊天下! 一些敬畏盛家的人,对元晞趋之若鹜,而那些暗中针对元晞元家的风水师和家族们,却惊慌失措。 事情,似乎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步。 而彼时,元晞坐镇的京城之元楼,已是门庭若市。 正文 章196 玉符 “夫人,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秘书回过头来道,“前面儿就不通车了,得走过去。” 后座上带着宽檐帽,一身黑色优雅剪裁连衣裙的贵夫人,隔着车窗往外一看。 “那就走过去吧。”贵夫人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吴侬软调,甚是柔和优雅。 秘书下车为贵夫人拉开车门,落了夫人半个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往那最近声名鹊起的元楼而去。 而这样一位穿着优雅、气度不凡的贵夫人走在喧闹嘈杂的法器街上,这法器街上的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几天,那家新开的元楼生意好到不行,来往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大人物,看着穿着便是不凡的进进出出,而关于那家元楼的消息也渐渐流传开来,说是那里面坐镇的,是一位手段绝高的风水师,难怪会有这么多富豪趋之若鹜。 贵夫人开始,脚步带了一丝她自己都不好说急切,可后来想到什么,脚步又徐徐慢了下来。 “小南,你说我这次去得,是不是有些唐突了?”贵夫人压低了宽檐帽的帽檐,又戴着墨镜,外人站在她面前也只看得到一张噙笑的红唇,这会儿,却是染上了一丝担忧。 秘书小南穿着黑色的职业正装,表情正经严肃,心里也知道夫人在想些什么。 她跟了夫人好几年了——夫人是个温和性子,出身好,却没有大家小姐的脾气,反而待人极好,处处谦逊有礼,说话永远不带一丝火气。 当初她下定主意做这一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在这些大家夫人面前,受气忍耐了。谁知道她运气好,遇上了夫人,夫人待她极好,知道她家境不好,便经常给她发点奖金,逢年过节还总是让她回家去看父母。而她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陪着夫人在家里,或者闲时在外转转,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了。 只是,为什么夫人这么好的人,却落了一个女人的大忌,不孕不育呢? 若不是夫人的丈夫,先生也是一个非常温文尔雅的人,两人结婚之后,感情一直很好。若是换做别人,夫人恐怕…… 秘书小南心里惋惜,面上却不显,她知道夫人并不喜欢别人说起这事儿,便压低声音回答:“夫人,我事先打听过了,那风水师是个女的,怎么说,女人总会好些。” 这位夫人因为不孕的缘故,看了不少医生,试管也做过却没有成效,后来寄托于神佛,闲了抄抄佛经,也没少见过那些高僧道士。 可是,除了有一位大师看出了她的问题,其他的人,见了她就说贵相,多子多福,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就更不奢望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帮助了。 只是当初那位大师,虽然看出来了,却惋惜地告诉她自己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次京中流言甚广,她鲜少出门都听见了,原本不大在意,听到对方是个女风水师之后,却上心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找风水师,可是这些风水师,哪个不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他们又与和尚道士不同,不是出家人,夫人总觉得对着这些风水师无法启齿。 女风水师就不一样了,女人之间,一些事情总要能够说得开些。 动了念头之后,第二天,夫人就决定过来一看了。 只是到了这儿,她才觉得是不是有些唐突鲁莽了,到了门口,竟然是犹豫有些不前了。 “小南……” “夫人,都到了,看一看也无妨。”秘书小南知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夫人的心结,夫人看似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总会有细节露出她的惆怅忧思。 如果可以,她是当真希望今天见到的这位女风水师,是有些能耐的。 听了小南的话,夫人原本犹豫的心思,瞬间决定下来—— 不过就是看看,还没进去怎么知道! 暗暗下了决心,夫人一脚便跨进了门槛。 …… 这段时间元楼算是声名鹊起,也有一些关于元楼的规矩流传出来。 元楼之主,也就是那位能够为盛家逆天夺命的风水师,看相解灾,只见有缘人。 若是有缘人,踏进元楼的时候,元楼之主自然会起身迎接。 如若不是,那扇通往庭院的门,也始终不会打开。 有性子急的,进去元楼没能见着那位大师,便心急去拉那格子门。谁知道那格子门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三个人都没能够把门拉开,明明是木质的推拉格子门,却跟铁似的焊在了那儿,不动不摇。 从此之后,那些上门的客人便知道,这个规矩,是实实在在,而不是随口一说的了。 元晞会立下这么一个规矩,还不是因为她修炼的望气术。 平日的日日修炼不算,她曾经发现,若是自己出手帮人消灾解难,自己的望气术境界便能够寸进一丝。虽然那一丝,很少很少,却是她平日里苦苦修炼一个月也得不来的成就,她自然也就开始在这方面花功夫了。 不过,她也发现,这个方法虽然可以,出手帮人的对象却是有针对性的,这个挑选,也就是所谓的有缘人了。 而且,若是她打开门做生意之后,名声传出去了,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她也能谁的事儿都接吗? 扯个有缘人的神秘旗号,一些被她拂了面子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今天,刚过午,她就躺在后院儿的软床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洗了一把脸才觉得清醒不少。 整理了一下自己,抱着罗盘正走到方寸庭院的时候,霎时福至心灵。 “有缘人来了。”她一挑眉,唇角却是缓缓绽放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些天,她可就遇上两三个有缘人,今儿一上午却是一个都没遇见,这会儿刚刚午睡起了,就撞上了? 元晞也没有拖拉,踩着木屐,悠悠洒洒地抱着罗盘,走出庭院。 …… 夫人进门的时候,听闻一片静谧,抬头一眼便将整个大堂尽收眼底,这装修风格,实在是极合她的眼缘,墙上的几幅字画,更是让她心生喜意。 正打算走近一观,就听得格子门被拉动,有人从外走了进来。 大堂没有窗户,门口又挡了一扇八宝屏风,阳光几乎被掩盖,偏生屋内只点了几盏幽暗昏黄的灯光,显出几分沧桑暮意。而那扇格子门拉开,光芒万丈,头顶的阳光大喇喇地洒落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地板,照出地板上的原木纹理。 那光似乎是毛茸茸的,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的尘埃,而那个身影,在那毛茸茸的光芒中,模糊,却披戴霞光,一派悠然。 等那人走了几步,夫人才诧异地挑起眉眼。 这位女风水师,竟然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好多!完全可以当她的女儿了! 夫人没有把面前这年龄不过小姑娘的女孩儿,往其他身份上起揣测,除了因为旁里没有别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位的通身气度,如玉芳华,连她都为之折服。一身飘逸宽大的朴素禅衣,宽大的袍袖虽然空荡地显出些许瘦弱,却也是仙风道骨,清隽不可语。 她的手上还抱着一个暗金色的罗盘,更是为她添上神秘的气息。在这样的气场下,长相倒是其次了。 不过夫人好奇一打量,却又瞄见她那细致惊艳的眉眼,一笔一画宛若天成,那分天姿灵韵,纵使是再好的言语,都描绘不出一丝美好。 “阁下可是元大师?”夫人摘下墨镜,轻轻柔柔开口。 “正是。” 元晞随口应了一句,走到茶桌旁,随手放下罗盘,自己走到一处,开了灯,原本昏暗古朴的大堂,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坐吧。”元晞说罢,自己先坐了下来,又将那罗盘抱在怀中,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夫人在她面前坐下,也没有不高兴元晞态度的散漫随意,反而带了几分好奇地看着她,目光纯亮,倒是越发显得那眉眼如画,年过四十都不见一丝老态。 秘书小南在夫人坐的沙发背后站定。 元晞不说话,却在上下打量夫人的面相,一看,便是恍然。 “夫人今日,是有求而来吧?” 夫人也没有惊诧,反而不动声色,无求也不会找上风水师,“最近家中家人有些睡眠不宁,想过来请大师去看看,是否犯了什么忌讳。” 她的言语间,也完全没有透露自家的信息,显然是清楚一些招摇撞骗的风水师手段,就是根据一点套话的小伎俩,把自己编得无所不知。 话转,夫人又有些好奇:“我之前听闻,说元大师的这道门,非有缘人不开,那今天的我,是那个有缘人吗?” “门开了,自然是的。”元晞说罢,也没打算拐弯抹角,“夫人身有隐疾,今日可是为此而来?” 夫人仍旧不动声色,反而有些讶异奇怪的样子:“我的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啊。” 元晞明白对方的顾虑,淡笑道:“夫人不必紧张,我知道夫人今天是为何事而来。” “何事?” “求子。” 元晞话一说完,夫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她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女风水师,居然开口便说出了积压在心头已久的事情。 元晞见夫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便道:“我看夫人面相,可是多年以来都无子嗣,这件事情恐怕已经成为了夫人的心结,才让眉间阴云不散。” 其实这位夫人苦恼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解决的办法,却让元晞沉思了。 “不瞒夫人,你的问题,并不好解决。”元晞沉吟一会儿,便道。 夫人叹气:“我也知道,曾经一位高僧告诉我,这是天命,不可违……可我不忍心我的丈夫就这样一辈子没有一儿半女的。恳请大师帮我。” 她恳切地望着元晞,眼中盈盈闪烁的光芒并非作假,而是真心实意的。 夫人正是因为深爱她的丈夫,才不愿意面对这样一个局面。 尽管丈夫常常反过来安慰她,但是她的内心,却一直都是愧疚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元晞宛若她遇上的救命稻草,拼命抓住。 元晞沉默。 正如那位大师所说,命中无子这一事,乃是天命,不是那么好改的。 改命改命,那改的可不是运,而是命! 元晞上次能够从老天手上夺命,靠的乃是泰山龙脉之灵相助,否则也是功亏一篑。而现在要她改命,元晞也是束手无策。 不知,到了望气术的第三境界,是否能够达到那个真正逆天改命的境界…… 元晞怔愣了片刻,却面对这位夫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位夫人是真的面和善良,元晞也难以推脱,踟蹰片刻,转身进了后院,仅仅丢下一句话。 “稍等。” 两个字,却让夫人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过几分钟,元晞就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玉,递到夫人面前。 这是她前段时间研究的符箓新用,因为一些话本小说中,总会提到灵玉,她便突发奇想,将那原本画在纸上的符箓,以刻刀雕在了玉上,做成了玉符。 原本只是她闲暇时的一试,结果还真让玉符生出一丝气场,倒像是成了法器。 不过,之前她没能研究多久,就撞上了一连串的事儿,一直到最近她为了寻找煞物,整日脱不开身,更是差点儿忘了这玉符。 玉符上刻的是祛病符,另外刻的几块都失败了,只有这一块成功,这会儿,元晞决定把她给了面前这位夫人。 总归是人家的一丝希望,虽然她也拿不准,便也丑话说在了前头。 “就算不成,对夫人的身体也会有益处的。”这一点元晞还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就送给夫人了。” 夫人一怔:“大师不要……呃,酬金?”她暂时想不到更好听的词儿。 元晞却洒脱一笑:“若是等了夫人心想事成,我倒是可以收下。现在,我可要衷心祝愿夫人,一朝梦成了。” 夫人愣了愣,看着元晞墨如点漆的一双眸子,那璀璨华光却是骗不了人,虽然才与元晞认识没多久,但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借你吉言了。” 正文 章197 姑姑 玉符送出去了,那位夫人也离开了。 元晞却不知道——之前,她成功了一块儿祛病符后,急事一忙,顺手将祛病玉符和那几块失败的玉符放在了一块儿,装在一个木匣子中。 她取玉符的时候一时未曾想起,却没有看到,那盒子底层,铺着厚厚的白色粉末。 正是碎裂的玉符粉末。 夫人离开之后不多久,元晞发现推演了许多天都未果的罗盘,突然有了感应,顿时眼睛一亮,匆匆关了门,抱着罗盘便出门了。 而那位夫人,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按照元大师说的,将那块玉符放在一个小锦囊中,贴身带着,除了洗澡,其他时候一应都没有取下。 夫人这样信任元大师,不仅仅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份眼缘,油然而生的好感,还有对方举手投足的大气风范。因着家学渊源,她对玉是极有研究的,元大师递给她的玉符,她入手一摸,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温润柔腻。 这样一块玉,少说也要五位数,可那位元大师,却毫不留恋地将玉给了她,且没有开口向她要一分酬金。 夫人活过这么多年,到底不是傻子,不会以为元大师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她眼神中的那份真诚,夫人是真切感受到的,不会有丝毫的质疑。 而钱这种俗物,她也没多谈。 事实上,她给下的人情,是多少金钱都换不回来的。 夫人姓章,自己本身出身名门望族,丈夫身居要职,家族更是与盛家、祁家齐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世家大族。 晚上,她的丈夫回来之后,章女士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林先生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去质疑章女士才见了人家一面,就给出十分信任的行为,只是建议她多多观望,看看情况。 妻子多年来的压力他是知道的,年过四十却没有子嗣,家中长辈为此抱怨许多,他爱重妻子,一意孤行将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亏得林先生本身能力过人,稳坐高位不动摇,就算没有子嗣也仍是家族中头号人物,他的兄弟也没有因此而隔阂,无他,没儿子罢。 至于事情的真相,只有两位自己,与贴身秘书知道。 章女士知道丈夫对自己的保护,心中感动,也没有揭穿丈夫的一番心意,只是心里,到底是对这件事情更加上心了,时时寻医问药,求神拜佛,仍然不见起色。 在林先生看来,若是妻子能够从这块所谓玉符中,寻求到一点安慰,也是可以的。 章女士知道林先生没有如自己彻底相信元大师,也不恼,毕竟在面对未知的事物,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当晚,她躺在床上,安稳入眠,一夜无梦。 林先生早上起床的时候,条件反射往身边一摸,空荡荡的。 他瞬间坐起,毫无睡意地看向身边,见妻子不在身边,衣服也没披一件就往外走,恰好撞上端着木托盘从外走进来的章女士。 章女士未作粉黛,颜色依旧,年过四十仍然掩盖不去她眉眼间的风韵,反而因为时间的发酵,而更多几分风韵,成熟优雅与真挚纯粹共存,难怪林先生对章女士的感情,多年不见变淡。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起了?”章女士起得早,六点多钟就醒了。 林先生坐回床边,披上睡袍,带上金丝眼镜,儒雅的他这会儿多了居家的气息,对妻子仍然关切道:“这么早起?睡不着吗?” 章女士身体不好,常年手脚冰凉不说,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平时来说,林先生七点钟起床,章女士却至少要睡到八点甚至九点。 林先生与章女士是夫妻,自然知道她的老毛病,一般早起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虽然家中保姆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人了,却还是不忘吩咐不要打扰夫人。 这会儿,他也有些担忧,以为章女士失眠的情况更严重了。 可章女士神采奕奕,眼中不见一丝倦意,哪儿来的失眠? “先喝点温水。”章女士将木托盘放在床头,把温盐水递给丈夫,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昨晚我睡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会不会,就是这玉符的功效?” 她提起挂在胸前的小锦囊,一脸期待而真诚地望着丈夫。 玉符挂在身上第一天便有这样的效果,她觉得很神奇。 林先生这次没有质疑,若有所思:“说不准,等几天看看。” 他担心是章女士的心理作用,如果后来玉符没有任何功效,章女士彻底失望,他是十分不愿意看到的,这会儿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章女士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起身去做早饭了。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她晚上的睡眠都很好。 这让章女士的气色好了很多,不需要吃那些名贵补药便面色红润,精神十足,连带着身子骨也轻了不少,整个人好似年轻了两三岁。 似乎只有两三岁,可是在章女士这种年过四十身体又不好的女人身上来说,一岁就是一个坎儿。 大概是因此,她越发相信是那玉符的功效,整个人的心情也好极了。 就是林先生,也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了,也开始相信,难道真的是那块求来的玉符起作用了? 夫妻两人,一个深信不疑,一个半信半疑,却都决定,继续为子嗣作努力,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功了呢? 不过章女士也没有忘了元大师,这些天总想着要再去元楼拜访一下元大师。 虽然那位元大师,看着都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年轻,可她的高深莫测,却一点也不会让章女士小觑,轻视她的年龄。章女士很看重她,甚至,有着受不清道不明名的尊敬。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打定主意出门,好些天没来拜访她的一个晚辈,上门了。 “如静,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怎么不来姑姑这边时常坐坐?”章女士很喜欢这位侄女儿,容貌安静乖巧不说,性子也很细腻讨喜。 再加上章女士又没有女儿,总是渴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对张如静就更加疼爱了,逢年过节也总会叫她到自己身边,直把她当成是了半个女儿。 是了,此张如静,便是彼张如静。 章女士虽然口中自称“姑姑”,两人也的确有亲戚关系,可真实的亲戚关系,却并没有这么亲近。就辈分来说,章女士是张如静父亲的远方堂姐,隔了三服,与张如静,就隔了四服了,出了五服就不算亲戚,已经是远得不能再远了。 不过他们这个八竿子打着了的两个家族,算是五服亲戚中比较出息,其中以章女士地位最高。有关系就有走动,有走动就有感情,在利益面前,血缘关系原本就很淡,张家能够攀上这么一棵大树自然是最好的。 张如静第一次见到章女士,是跟着爷爷来的,那时她是家里的嫡孙女儿,虽然没有哥哥弟弟,但因为她的父亲是张家唯一的儿子,爷爷对她也宠爱几分,不会像现在这般。 张如静小时候就心思多,知道面前这位女士是要讨好的,在一次为了帮章女士,结果自己被开水烫了之后,忍着手上红肿烫伤,憋着没哭的可怜模样,就彻底入了章女士的眼,成了章女士最为喜爱的几个晚辈之一。 原本张如静的张家,在章女士面前虽说不够看,却也不至于妄自菲薄。可现在张如静父亲去世,爷爷一心想要找回他“唯一的儿子”,忽视了她这个外孙女儿。上次宴会,她又在奶奶面前犯了恶,正是孤苦伶仃的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章女士了。 尤其是在章女士,一次无意中说起“如果如静成了我的女儿该多好”后。 张如静上心了,以前纯粹只是简单的巴结讨好,但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可以给章女士当干女儿的。 重点是,章女士是没有儿女的,她如果成了章女士的干女儿,那分量就不一样了。 张如静倒没有奢求能够从章女士家里得到什么,只是希望能够有章女士的名头这样一个照拂,如此,作为章女士与林先生唯一的干女儿,她踮踮脚,也是能够攀上比盛祁林家,稍次一等的家族。 即使是稍次一等,在这京城中,也是无数人仰望的对象了。 张如静自认为开辟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原本有些疏落的与章女士的关系,立马上门来讨好了。 这个话当然不能要她说,而要章女士自己说,这样,意义就不一样了。 所以,张如静要做的,还有很多…… 好在章女士不是性情古怪的人,尤其是在听说张如静父亲意外去世之后,对她更生怜惜,这会儿招呼她也不见生分,才让许久未上门的张如静,稍稍放下了心。 “最近我在家里学了几次烘焙,好不容易做出能看的曲奇,就带来看姑姑了。”张如静提了提手中的盒子,笑得乖巧如初,只是眉梢那一抹小心翼翼,却仍然没有逃过章女士的眼睛。 章女士心中微微一叹,对张如静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多了几分同情。 张家那点事儿,几乎闹得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都知道了,她这个久不出门的,都听说了,可见流言之广。 张如静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儿,父亲去世之后,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难怪以前那个乖巧却总带着朝气的女孩儿,这会儿居然也小心翼翼了。 想着,章女士拉起张如静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下。 张如静将手中曲奇盒子给了保姆,装在白瓷盘中端了出来。 “如静,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说了……”章女士拉着张如静,叹息而道。 张如静适时眼睛一红,要哭不哭的样子最是惹人疼。 倒也不是她对自己亲爸没有感情,而是这些日子她遇到的事儿和待遇,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个困境。这个时候,一些事情,自然是可以利用的。 比如温柔善良的章女士的同情心。 章女士果然心软,将张如静揽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这会儿张如静是真的想哭了。 父亲出事之后,原本就跟奶奶关系不好的母亲,在家中大闹一场,直接回了娘家,这段时间也没有照顾关心过她这个女儿,跟忘了她似的。 章女士的安慰,恰恰落在了张如静的心坎儿上。 张如静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在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而她这份至真至诚的痛苦,是真的让章女士感叹,这是一个真性情、又孝顺的好孩子。 “如静是个好孩子,若是做我的女儿该多好。”章女士又感叹。 张如静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真的吗?” “自然是真,难道还有假。”章女士笑她,突然心念一动。 其实,认张如静作干女儿也不是不可以,丈夫虽然平日里严肃,但也喜欢孩子,张如静这般乖巧懂事,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章女士沉思的片刻,张如静看在眼中,心底狂喜。 果然!章女士肯定动了念头! 她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控制自己没有失态! 祁静然、祁依依……元晞! 章女士思来想去,觉得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还要等丈夫回来商量了之后,便没有对张如静说出口。 张如静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着急,只得耐心等待。 两人吃了曲奇,在花园中坐了一会儿,闲聊过后,章女士皱眉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要起身去一趟卫生间。 章女士刚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张如静愣了片刻,立马惊叫起来。 不出五分钟,急救车赶到了门口,带走了章女士,张如静跟保姆同行。 一个小时候,医院。 张如静傻愣在了那儿:“你说什么?” 医生知道里面那位身份不一般,对待张如静的态度也不敢不耐烦:“……孕妇是高龄产妇了,这个期间一定要注意……” 张如静傻了,完全不知道医生在说些什么。 章女士,怀孕了? ------题外话------ 查了一下,怀孕妊娠反应最早一周以上就可以查出来了,我也没经验,如有不妥,请忽视……嘿嘿。 正文 章198 干女儿 在元晞不知道的时候,她又间接地毁掉了张如静的一个天大的机会。 张如静之前的打算很好。 促使章女士认她作干女儿,不说林先生,就是只有章女士这个靠山,也足够张如静如今不断跌入泥泞的生活彻底颠覆。 没有儿女的章女士,她会做得很好,做一个比女儿更亲更优秀的女儿。 也不是之前混入凤凰堆的麻雀,而是真正的一朝翻身,成为林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小姐,真正的跃上枝头成了凤凰。 之前看轻她的那些人,从此之后都要看在章女士的面子上,掂掂她的分量。 就算是表面上的尊敬也没关系,只要别在她面前说,她就当是真的! 但是现在,章女士怀孕了。 张如静听到这个消息,没有高兴,她首先意识到的,便是章女士怀孕,那她这个干女儿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要做张家实质上的大小姐,就是建立在章女士没有儿女的前提下。 当章女士生下了这个孩子,她和章女士能够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一个章女士比较照拂的晚辈,就算被章女士认作干女儿,意义也完全不一样,别人不会那般看重她。 章女士的怀孕,彻底打乱了她的阵脚。 只是张如静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是元晞送出的那块玉符。 元晞大概自己也不清楚她的那块玉符有这么大的功效,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便彻底调理了章女士的身体。 章女士的身子,从风水的角度来说,就是阴气过重。于是她常年手脚冰凉,且宫寒,小日子的时候都疼得厉害,也怀不住孩子,强行怀孕,只不过是摧毁她身体的根本,并且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是很好。 祛病符本身就有调理身体的功效,加上温养的玉为底,属于玉符的力量一点一点驱逐了章女士体内的阴气,虽然没有完全健康,但比之她之前的身体,已经好了太多。 在无形力量的催生温养下,她才这般轻易就怀孕了。 不过按照医生的说法,章女士妊娠期间的前三个月都必须躺在床上静养,稍微受到一点冲击,就有可能胎儿不保,建议她住院观察一周再说。 ——以上的话,张如静听到之后,心念一动。 怀相不稳? 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震惊了的恶毒念头。 张如静以前虽然有点虚荣,有点骄纵坏了的毛病,但无伤大雅,从根本上说不是恶毒的人。 可是,她现在脑子里面盘旋的那个阴暗的想法,连她都想要唾弃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过分。 作为与章女士亲近的晚辈,她是知道章女士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小孩儿的。 只不过,听说是林先生的身体有问题,才一直没有怀上。 章女士待她很好,又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就算这次不是为了巴结章女士,张如静也是真心很喜爱敬仰这个长辈的。 但是,现在…… “……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了吗?”张如静抬起脸,双手都在哆嗦,而她的眼底深处,是她极力抑制不喷涌而出的恶毒与疯狂。 “哦,当然可以,不要打扰她就行。”医生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儿是跟着病人进医院的,估计是病人的女儿或者晚辈,便也没有放在心上,直接离开了。 张如静轻轻推开门,走进病房。 跟随一起而来的保姆,现在去办住院手续了,所以这个单人间的VIP病房,除了躺在病床上昏睡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章女士,就只有站在病床旁边的张如静了。 她犹豫了走了几步。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明亮灿烂到仿佛照出了她心底那份,连她自己都觉得羞愧的阴暗。 张如静忍不住后退两步,靠在门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有章女士这个靠山的话。 几乎不用想,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等到爷爷把那家人接回来,她在家里就彻底没地位,也许会被直接送出国,远离京城这个圈子。但是,出国并不代表她可以过好生活,不管那家人会不会回到张家,张如静都非常清楚,她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可以随意骄纵放肆的时候了。 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此,张如静那稍微压下一点的念头突然疯狂滋长。 她不要!她不要过穷苦的日子! 几乎是瞬间,阴暗的念头占了上风,张如静几步冲到床前,站定。 她捏着拳头,神色复杂又纠结地看着安静躺着的章女士。 “为什么……”她低低道。 为什么要怀孕,如果你就保持这样,然后收了我做干女儿,我一定会对你比对我的亲生母亲都还要好,我会真心对待你,把你当成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为什么,你要怀孕? 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张如静垂下眼眸。 那一瞬间,她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哗啦。”房门被拉开。 “你在做什么。”低沉而严肃的男中音在张如静的脑袋后面响起。 张如静大惊,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林先生,才惊魂未定地望着他,极快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哦,林叔叔,你来了……”她指了指床上躺着的章女士,没由来的心虚,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正常不过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别扭,“姑姑,姑姑她,哦,医生看过了,说高龄产妇,要好好照顾,卧……嗯,好好休息。” 她语无伦次,却及时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卧床休息”说了出来。 她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 如果真的一直卧床的话,那她哪里有下手的机会。 站在她面前的林先生,身材高大,面容严肃沉稳,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能够看破一切,落在张如静身上的时候,让她更加心虚没底,找了个理由溜出去了。 林先生看着她离开,淡淡收回目光。 他无声地坐到床边,看着妻子安静的睡颜,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发。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小腹。 虽然那里还一片平坦,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孩子,就在那里孕育,会在某一天出生,呱呱落地。他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为他撑起一片天空,而她会做一个温柔贤淑的母亲,笑容幸福。 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 她发誓,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这是两人真正期盼了一生的东西。 而有的人,有的事情,却又不得不提防了。 林先生就这样一直守着,等到日落西山了,章女士才慢慢醒了过来。 她第一时间看到了床边的丈夫,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睡得太久,脑袋都昏昏沉沉了。 林先生微笑着将她扶起来坐着:“这里是医院,你晕倒了?” 章女士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疑惑地摸着自己的额头,也没有发烧:“不会啊,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的……等等,我记得我在花园,好像是晕过去了……” 她很是诧异,却看到丈夫的笑容温柔缱绻,目光柔和。 她瞬间明白,语气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吗?难道……难道……” 她最期盼的事情无非是那一件,看丈夫的表情,应该是……! 章女士几乎不敢去想象,也不敢抱着希望! 但林先生诚挚而坚定地缓缓道来:“你没想错,是的,你怀孕了。” 那一瞬间,热泪涌上来,止也止不住。 章女士不敢相信地捂着脸,喜极而泣。 林先生温柔地把妻子拥入怀中。 “是啊,我们的孩子,终于等到了。” 这下子,他相信妻子说的话了。 除了那个玉符,想来,就是它的功效了。 好半天,章女士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听到林先生说起医生要让她躺在床上多休息,尽量不要下床的嘱咐,她眼睛都没眨地点头:“我就躺在床上,绝对不会乱走的。” 这个孩子,她比谁都上心。 她不会允许任何情况的发生。 林先生翻手看了看手表:“我让林嫂回去炖鸡汤了,这会儿差不多快到了,你到时间就吃点。对了,之前在你病房的那个女孩儿,是张家的女儿吧。” 林先生工作忙,章女士平日邀请张如静到家里来的时候,林先生都是不在的,自然也与张如静称不上是很熟悉,只是记得脸,大概记得她的名字而已。 章女士这才想起来张如静:“哎呀,我都差点儿忘了她,如静在哪儿?回去了吗?看到我晕倒,她肯定吓坏了。” 林先生若有所思,沉吟道:“那个女孩儿,你很喜欢?” 章女士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 见到丈夫,她顿时想起自己之前的念头。 话语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又咽下去了。 她怀孕了,有了跟丈夫的孩子,还要收下一个干女儿吗? 对于章女士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很喜欢张如静,并不希望自己真的收了她作干女儿之后,就直接忽视了她。毕竟做母亲的都有私心,现在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儿女,哪里会对干女儿真正上心。 看来,这件事情也就只有押后再说了。 林先生也没有直接说,心里却早就有了盘算。 ------题外话------ 章女士的事情其实是为了引出玉符,主要是为了铺垫,本来该一章就搞定的,牵扯到张如静,一不小心多写了一张……哦,光棍节快乐,嗯,我也快乐。 正文 章199 六字大明咒 时间过去半多个月,煞物之事却仍然没有半点进展。 倒是元楼,慢慢扎根深入京城这个圈子,风水界几乎无人不晓,在上流圈子也传出了莫大的名气,一时之间风头无俩。 不过,元晞也知道,现在的平静,代表暴风雨的即将来临。当初借助警察力量想要逼她就范的,也许只是风水界的一些小喽啰,但他们极有可能只是被当成了枪,背后隐藏得更深的,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盛家名头,就轻易罢休的。 元晞自然不可能松懈。 可元晞到底不是神仙,无论是寻找煞物,还是稳固发展元楼之事,都需要花费莫大的精力,两头兼顾已是勉强,但元晞的时间也被极大的压缩,几乎分不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 看似神色如常,熟悉她的席景鹤,却仍然察觉了她身体里面隐藏得很好的疲惫。 辛辛苦苦劳累一个年轻人,弘延大师也不好意思了。更何况,他心里一直将煞物之失,认为是自己的错,思前想去,干脆跟元晞提议,自己也帮她坐镇元楼,偶尔分手帮她一下好了。 元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弘延大师的这个大师名头,会给元楼带来怎样的风波。 现今富豪圈子中,信佛之人非常多,弘延大师这个在国内佛法界十分出名的大师,平日能够聆听他的一场讲经会都已经非常难得了,若是他的名气光环笼罩在了元楼之上,毫无疑问是百利而无一害。 作为元家的家主,她当然是乐见其成。 不过,在答应下来之前,元晞也没有丝毫隐瞒地给弘延大师说了整件事情的利弊。 她知道弘延大师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不然也不会常年深居浅出,一心钻研佛法,却鲜在外人前露面了,正是因为他觉得俗世的嘈杂会干扰到他的向佛之心。 弘延大师并不在意地一笑:“老衲提出来,自然就已经想明白了,元姑娘不必太过于介怀。” 元晞眼睛一眨,忽的明白过来。 帮助元家,弘延大师之前已经做得够多了,早就表明了他的立场,她的担心,倒是显得多余了。 弘延大师问清楚了元楼的位置,拿上钥匙,穿着一身灰色素净的僧袍,手上提着一串佛珠,便出门了。 他这般朴素的模样,很难与他的高僧身份相匹配。 但是,站在他面前,感受到那份高山仰止,古树般的纯朴干净,大海般的包容壮阔,那无时无刻都存在的佛法气息,却深深的表明了他的高僧身份。 恰好就在弘延大师出发前往元楼的前几个小时,附近一家法器店铺,几个人正在忙碌。 “挂高一点,反光正好对着那元楼的匾额,知道了吗?” “那边的三角镰如何了?埋好了是吗?” “会不会伤到行人或者其他店铺?” “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范畴了,我们只需要在意元楼。” “可是……” “没有可是,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毁掉元楼,毁掉元家。” “记得就好。” “……” 悄然忙碌间,元楼所在店铺的安静气场忽的震动起来。 京城元楼不比江州元楼。 虽然在搬进去之前,元晞也让人重新装潢了一遍,但是只是简单的改造,哪里像是江州元楼的大兴土木。 再加上江州元楼的风水本来就好,龙首之地,又有五行大阵镇压紊乱气场,可谓是安宁祥和,生气蓬勃,闹市中的洞天福地。 这一点,京城元楼从根本上就输了,元晞本来就只是挑了一个比较符合自己眼缘的地方,风水倒是其次。 潘家园总体风水本来就不差,不然也不会成为全国最大的古玩流动中心。而法器街是其中的一部分,能够如今这般红火旺盛,自成一条街,从风水层面来说,也不会差。只是这些店铺,间间相邻,鳞次栉比,距离极近,就算布置风水法阵,都只能从室内下手,说到底,就是小打小闹。 江州元楼是整块地的规划,而京城元楼只能从室内的装潢动一点心思,自然远远不如江州元楼。 元晞本来也没想要再造一个洞天福地出来,江州元楼那是运道,谁想到随便买下一块合适的地,一番扩建,就圈出了这么一块福地。 所以,京城元楼,她只是随手摆了一件普通的法器在里面。 只是普通的法器,暂时没有寻到合适的好法器,就随手放了一件,勉强凑合,一直都还没来得及换。 结果,今天,这个法器却是遭殃了。 就在屋内的角落,一个古朴的福禄木雕摆件,散发着祥和的气场。 突然,它轻微的震动起来。 但是这声响很小,屋内又没有人,自然没能引得谁注意。 元楼之内,空气中浮动着莫大的压力,似乎有两个无形的气场在较力。 作为元楼气场中心的摆件,自然如同风雨中飘荡不定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庞大的风浪掀翻,摇摇欲坠。 而远远的那处店铺,二楼。 “怎么还没有动静?” “看来那元楼里面也放有法器,也是,堂堂元家,就算败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难道我们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当然不会,等等吧,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哎?那个和尚是谁?” “他怎么站到元楼前了!” 话音刚落,那走到元楼之前的灰衣和尚,忽的回过头,和蔼温和的脸庞上,一双眼眸,目光却锐利如剑,如秋风扫落叶,瞬间盯准了这处店铺。 “那和尚!那和尚看过来了!” “慌什么!” “那和尚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不等他们得出结果,那灰衣和尚,也就是弘延大师,眉头一皱。 “这无形之中的煞气,看来是有人刻意针对元家啊。” 豁然明白之后,弘延大师捏起手中佛珠,默默诵经,转动刻着六字大明咒咒轮的佛珠。 原本势弱的元楼法器,突然气场大阵,瞬间便将闯进家里的“敌人”,给驱赶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外。 这还不算完。 “唵、嘛、呢、呗、咪、吽!” 六字大明咒咒语如惊雷般轰然落地! 弘延大师并不大的声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限放大,然后,引得空气振动,整条法器街的人都为之侧目。 到底是涉及法器的,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见识。 他们知道,这是在斗法。 就在法器街上斗法?! 爱看热闹和围观永远是国内群众的一大爱好,哪怕知道是危险到很有可能会殃及池鱼的斗法,但整条法器街上的人也纷纷探出脑袋,或者站在街上远远看着。 一些不明所以的客人仍然摸不着头脑,亏得现在时间还早,法器街上的普通行人也不多,倒也没有造成多么大的轰动。 “嘭!” 一声惊天的巨响在元楼上空轰然响起—— 弘延大师淡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开门,踏进! 而不远处那罪魁祸首所在的店铺,只听得一声响动,镜子碎裂,地上的三角镰从土里炸了出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布置,纷纷现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前后,不出一个小时的时间。 对方也是膛目咋舌。 这……这是何方高僧?竟然靠借一串佛珠和一句六字大明咒便破了他们辛辛苦苦布置的煞气法阵? 这群人,一个个的脸色都开始变得不好看了。 他们隐隐约约明白,元楼,或者说是元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解决。 而弘延大师解决了一切,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走进了元楼,先是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处角落。 那福禄木雕就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木质坚硬还是什么,狠狠落在地上,木雕上面竟然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弘延大师俯下身将木雕扶了起来。 他目光一扫,便看到了木雕上面浮着的一层淡淡煞气灰光。 弘延大师手捏佛珠,就势一抓。 那煞气灰光尽收手中,而弘延大师那串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头佛珠,暗暗金光一闪,煞气灰光顿时如雪般消融。 想了想,弘延大师拿了手机给元晞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件事情。 元晞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肯定会有人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却偏偏没有想到,她在元楼呆了这么多天没有等到,可弘延大师第一天去元楼,就撞上了这样一件飞来横祸。 还好弘延大师法力高深,再加上佛门功法,至刚至阳,最是克制这些煞气。所以这桩祸事,倒是没给弘延大师带来什么伤害,便草草收场,跟弘延大师本身深厚的实力也是分离不开的。 若是换作元晞自己在场,也不敢说比弘延大师做得更好。 苦笑着道了谢,弘延大师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笑称许久未动手,身子骨都远不如以前硬朗了。 “对了,这次只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可是以后就不好说了,真正的大鱼,还没有浮出水面。”弘延大师意味深长地说着。 元晞何尝不明晓这个道理。 “我就稳坐钓鱼台,看鱼儿露面,愿者上钩。” 正文 章200 直接暴力 入夜,正是笙歌动人,纸醉金迷之时。 京城作为一国之都,夜晚自然是繁华无双,有的人早早归家,但有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风和会所。 这个崛起不过短短几年时间的奢华顶尖会所,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取就最为远离尘世的喧闹。 它的整体建筑设计,来自于世界上最顶级的建筑设计师。这位已经隐退的建筑设计师再次出手的作品却无人知道,否则必然会举世瞩目。 低调是因为有人的刻意掩盖,但出入会所的客人们却很清楚,自然给风和会所增添了几分重量,无一不觉震撼敬仰。 要知道,这位建筑设计师最著名的作品,正是名列世界十大建筑之一的艺术之都地标性歌剧院。 它的阔绰手笔,它的神秘背景,还有它背后站着的那个大人物,都让它成为了京城上流圈子人眼中一处无与伦比的神秘所在。 再加上这里的各方面取悦客人的手段,无一不是恰好戳中客人的喜好和软肋——暴发户能在这里找到奢靡,世家子能从这里看到纵横的权力,艺术圈人可以看到这里风流的底蕴,文化圈子又能够看到这里的高雅不凡。 百样人眼中,有百般风和会所,除却背后站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这才是风和会所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挤掉那个经营十几年的老牌会所,一举成为京城中无论有权还是有钱的人,都最爱的去处。 当然,风和会所采取会员制,会员分等级,不同等级的会员,能够带进去的客人数量也不一样。有的等级是可以用钱买到的,但有的等级却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但毫无疑问,风和会所处于某些原因,将安保方面做到了极致,内里随时都有人巡逻不说,从外墙到内部,二十四小时全天无死角监控,进出车辆的盘查到安检,无一不缺。 客人在接受这些严密保护的同时,虽然会觉得不爽,但转念一想,这样的铜墙铁壁就相当于把危险,全部摒弃在了可能性之外,对他们来说,也代表着一种保障。 只是今天,出身海军陆战队的一众风和会所安保人员,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人,他们的保安部长严肃询问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答案却是——直觉。 保安部长也是专业人士,他相信自己手下的兵,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撒谎。没有经历过战斗的人不知道,他们都是真正浴血奋战过的人,非常清楚杀气和危险的存在。 于是,风和会所的安保级别迅速提高,整个会所的安保人员立马草木皆兵。虽然一切都是在保证客人不知道、不影响会所正常经营运作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一些感知敏锐的客人,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风和会所的安保人员,有这样的预感并没有错。 就在风和会所正门所对,隔了一条街的位置,隐藏在黑暗中,双眸熠熠生辉如天坠流星,那眼底仿佛有万物星空、宇宙明灭的运转。 “就是那里了。”元晞低声自语。 那处并没有什么招牌,但是从进进出出的客人来说,应该是京城什么会所之类的。 她往背后一摸。 她的背上,赫然背着比她还要高出一截的青龙大刀,裹在封禁煞气的皮套中,却仍然有一种粗狂强悍的美感。 等待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得到了关于那煞物的讯息! 来不及通知弘延大师,元晞一人便匆匆赶来。 来之前,思前想后,她直接背上了目前自己手上杀伤力最大的青龙大刀。虽然同是煞物,但是作为纯攻击性武器的青龙大刀,煞气法器中,应该无一敌手。 这是元晞对付那惊天煞物的最大保障。 只是,那个地方要……直接进去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大方方地朝着那会所所在而去。 既然是会所,就应该是打开门迎客人的,她的行动应该更方便吧。 元晞想得很简单,却没有料想到,京城还有这种“奇葩”会所,非会员不得进。于是,她理所应当地被拦在了大门之外。 “不好意思,请出示你的会员卡。”安保人员穿着规规矩矩的黑西装,戴着耳麦,目光锐利,看起来像是电影里面的特工。 他们警觉地上下扫视元晞,隐隐皱眉,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元晞仰起脸,门口的白色灯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张脸仿佛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给这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们多大的危机感?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直觉却让他们对元晞格外的注意。 或者说,是对她背后背着的那东西。 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他们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战士对杀气敏锐,对这种无形的煞气也要比旁人容易察觉些。 元晞见他们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背上看,便知道自己背着的这把比自己都还要高的青龙大刀,有多么惹人注目。 她用手指骨节轻轻一敲,若有若无的一声铮吟,好似错觉,过后,元晞背上那东西,又让人不自觉忽视了。 元晞这才开口问道:“会员卡?我没有。”她在一群警惕的安保人员中理所当然地说,“可以现在办吗?” “咳咳。”为首的那个安保人员轻咳两声,给大家一个眼神示意。 都是长时间呆在一起的兄弟,一个眼神就知道各自的意思了。 他们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浴血生涯中,有一句话让人不得不警惕——最不容小觑的人,老人、女人和小孩儿。 所以,就算元晞一脸无害,他们也万万不敢大意,这会儿自然不可能松口。 “不好意思,没有会员卡我们是不能让你进去的。如果要办理,请明天早上再来。”一人中规中矩地开口。 元晞无奈:“是吗,看来没办法了……” 站在元晞面前那安保,顿时心底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脖子旁,那速度快如闪电,目光不能捕捉,眨眼间就已经到了他的后脖子,一个手刀,便是眼前一黑。 “警戒!”一群人有条不紊地变动位置警戒起来。 他们动的时候,元晞也不会傻站着。 修炼内气,她的身法轻灵鬼魅,就算背着一把大刀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纵身于一众安保人员之中,对方一群人甚至都抓不到她的衣角,便已然倒下了一大片。 一些在大门附近的客人吓得惊慌失措。 只是风和会所的安保人员,不敢在大门动枪,手上的武器只有警棍,面对灵活轻巧的元晞,完全没有应对之力。 可耐不住他们人多。 而元晞却只有一个。 过了一会儿,元晞看到源源不断从门里冒出来的人,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哪里能在这里一直耗着!她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只是元晞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径,跟砸场子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感觉到那煞物之光的忽明忽暗,元晞实在是按捺不下去了,伸手抓起背后的青龙大刀,为了避免伤人,也不敢解开封禁煞气的皮套,如棍在手却是横扫千军之势。 她手指一挑,一股浓厚阴冷的煞气喷薄而出。 围着元晞一圈的人,顿时浑身一僵,仿佛被冻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元晞一句突围,眨眼间就冲进了风和会所的庭院中。 风和会所很大,分为八个部分,一层一重门,层层别有洞天。 因着在大门的时候吸引了大部分的战力,内力却是有些亏空,元晞一举突破重围之后,极快地清扫了几个小虾米,一路冲进了最核心的松涛庭院。 踩着一个差点儿被吓晕的胖客人的肩膀,一跃落地,她眼睛一亮—— “就在那里!” 她惊喜不已,却目光驻足的时候,却不由得一凝,一股疑惑涌上心头。 此刻,整个风和会所已经因为她的暴力直接,乱成一锅粥了,无数的幸存安保人员朝着这边涌来。 “迅速!爷也在那里!” 而此时,松涛庭院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静静站着,即使没有任何动作也会成为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连发丝都糅合了气度的男人,那张脸元晞再熟悉不过。 只是他脚下匍匐的那个女人是谁?哭得梨花带雨,一身白色的宫装,正是唐代的款式,半透的薄纱映着柔嫩的肌肤,那扑倒在地的狼狈模样都能妖娆魅惑的,最是那软香温玉,一哭的风情。 “阿鹤?你怎么在这儿?”元晞一问,席景鹤也恰好朝她看来。 他的眉间还有隐隐的不耐烦,目光冷漠如冰,却在看到元晞的刹那,都化作温柔的水。 “晞晞。”他抬脚便走向她。 芙蕖看着这一幕,却心如死灰。 她如此深刻爱着的爷!居然! 她不想相信这一幕,但事实却直戳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柔弱而娇怜地哭喊道—— “小姐,你不要误会!我跟爷是清白的!” 元晞默然——演电视剧吗? 她不言不语,直越席景鹤而出,手中提着的青龙大刀瞬间皮套解落,那古朴却杀气腾腾的模样,正是最极致极品的冷兵器之王! 青龙大刀看似粗钝的刀锋,却夹带着力破千军的气势,狠狠斩下! 手执青龙大刀,外表无害清冷的元晞,这会儿面无表情,却好似杀神在世。 某些围观众心里疑惑—— 这是现场捉奸?正牌女友太猛了吧,提着大刀劈头就要砍人?可怜了那娇滴滴的美人儿。 也有人认出来了,那地上坐着的柔弱女人,正是风和会所以前的头牌芙蕖姑娘。 而不远处站在的席景鹤显然没打算插手。 他知道元晞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而且元晞对他的信任,一如他对元晞的信任。 他并不担心元晞会怀疑。 随后赶来的一众安保人员,看到这一幕几乎肝胆欲裂,几乎就以为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一场命案了,正准备冲过去,却被大老板挥手一个动作制止了。 彼时,元晞的青龙大刀,已经到了芙蕖的眼前,刀身裹着的煞气几乎要撕裂芙蕖娇嫩柔弱的皮肤。 “铛!” 预想中的血溅当场没有发生,金属相撞的声音吓傻了所有人。 感情那头牌芙蕖是个机器人? ——脑洞够大。 而事实,芙蕖的脖子上套着的一条玉坠,猛地飞了起来。 那被一团黑光包裹、煞气狂涌的模样,不是元晞与弘延大师追了快要一个月的煞物是什么? 元晞这才看清楚,被黑光包裹着的东西,正是一块血色的红玉。 从那块红玉上传来的,连浓烈煞气都掩盖不了的死气,让元晞瞬间知晓了这东西的身份。 竟然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死玉! 元晞直觉——不能留! 她就势收回被格挡回来的青龙大刀,再度朝着死玉的方向劈斩而下! 半空中浮着的死玉一闪,躲过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刀,但是这松涛庭院铺得细致的草皮,却蓦地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坑。 赫然是大刀斩过的模样。 元晞没有在意那些人看她如人形暴龙的眼神,也没有在意地上已经吓得快要失禁的芙蕖,径直追着只顾得仓皇逃脱飞走的死玉而去。 她几步踩上树,轻巧地就势跳到房顶上,一路紧追不舍,青龙大刀紧紧捏在手上,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高手哇!”不知道是哪位中二的公子哥发出来的惊呼声。 席景鹤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大概猜测到,晞晞追着的那东西,应该就是她与弘延大师这些天说的煞物了。 收敛心神,目光淡淡在芙蕖身上一扫。 席景鹤向来情绪不强烈,可此时却真心厌恶起芙蕖来。 居然敢闹到晞晞的面前? 他一摆手,让人将芙蕖拖走。 从前风和会所万人追捧的头牌芙蕖,从此之后,就只有沦落在地狱,万劫不复。 正文 章201 死玉 “原来是死玉!”弘延大师恍然大悟。 他才从元晞的元楼回来,到了小院儿,就从元晞这里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死玉,并非简单指代质地不好的玉石,在各种话本小说,尤其以鬼神故事为主的记载中,都写了用来镇压驱邪的死玉。 而事实上,死玉并非只存在于鬼神故事中,只是它的来历太过于久远,在各种传说中,真正的作用变得模糊。只有家学渊源的元家,还有出身佛门的弘延大师,才会收藏有相关的书籍,才知道真正的死玉是什么。 死玉并不单单是用来封禁冤孽厉鬼的,用来封禁冤孽厉鬼,实际上是风水上指的煞气的死玉,不可称之为死玉。因为这类死玉是人刻意埋入古墓中,受金气影响克制,由人为造出来的东西。 真正的死玉,乃是天生,一般仅有极少的几率出现在极阴之地,而且还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条件苛刻,历史上有记载的死玉出现,仅有两次,每一次都是在王朝更迭的大背景之下,只是历史中刻意抹去了这存在罢了。 漫漫千年才出现过两次,可想而知这死玉有多么的难得。 元晞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煞物,正体竟然会是死玉。 “可是……不对啊。”弘延大师很快就反应过来。 元晞随之点头:“是,我也觉得奇怪,死玉不应该是这样的。” 死玉虽然冠之“死”之名,但并不代表死玉就是邪恶之物。 死玉的两大作用,一是封禁,跟人造的死玉封禁不同,这种封禁的意义与广度深度都是截然不同的;二便是操纵阴气,手持死玉之主,可驾驭天下阴气。 阴气不同于煞气,白天以阳气为主,夜晚以阴气为主,阴阳更迭,循环轮回。 阴阳阴阳,阴为月,阳为日,驾驭天下阴气,那就是真正的暗夜帝王,阴气所在,无往不利。 只是前者尚且有相关记载,但是后者只是一个传说,就算得到过死玉的人,也未曾真正得死玉为主,就传说来看,死玉的第二大作用,尚未发挥过一次功效。死玉都已经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东西了,而这个作用,到底是传说还是谬论,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弘延大师神情凝重,越发觉得这个死玉透着一股子古怪。 死玉到底算是先天之物,作用又如此神奇,就算阴气极重,却也不应当有这般浓重的煞气才对,还被佛门圣物费心费力地封印。 那日在慈岩寺,死玉一飞即走,煞气冲天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管怎么说,这其中必然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弘延大师下了一个定论。 “若是我当时能够抓到它就好了。”元晞说着,也觉得很是惋惜。 好不容易在那风和会所都发现煞物的踪迹了,还确认了煞物的正体原来是死玉,可偏偏元晞一路追出去,那死玉却彻底消匿,气息也一丝都无,让元晞实在是摸不准方向追下去,在附近搜查了几个小时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回来了。 弘延大师突然想到一个重点:“对了,那煞物……死玉是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元晞一愣,她也忽略这点了。 这会儿,席景鹤刚好从屋外走进来,换上拖鞋。 “我问过,那块玉,似乎是别人送的。” 席景鹤说罢,又去看元晞的脸色。 元晞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将那个白莲花放在心上的意思。 席景鹤虽说是松了口气,可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么的惋惜呢? “送的。” 元晞和弘延大师对视一眼,又沉思起来。 …… 此时。 风和会所,地下室。 一身狼狈不堪的芙蕖瘫坐在地,身上昂贵的白色连衣裙已经彻底脏污得不成模样,可以前最爱美的芙蕖姑娘,这会儿却毫不在意。 她双眼无神,整个人仿佛深陷绝望的深渊。 她知道,她的一辈子,算是就这样结束了。 犯在堂堂席爷手中,她还能有什么活路呢?所去的地方,无非是非洲或者贫穷战乱国家,席爷的那些手段她只是听过,还不放在心上,当自己真正体验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绝望。 到了这个关头,她才明白,虽然之前自己对席爷的一腔爱意,没有得到任何拒绝,但这不代表席爷是默认她可以继续的。 或者,在席爷的眼中,她就是一个无须在意的小蝼蚁,以至于让他抬脚踩死的想法都没有。 ——芙蕖原本出身贫寒,结果却生了一副绝美清丽的容貌。 若是换作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家庭,她的容貌会成为她无往不利的锐器。 但是她却出身在最底层的贫民窟,母亲是个清洁工,父亲是个酒鬼,摇摇欲坠的家庭无法给她的美貌带来任何的保护,反而成为了她最沉重的负担。 十六岁那年,她被自己的亲表姐,骗到了京城,几千块钱便将她卖了出去。 那个时候她又该庆幸,因为自己生得太美,为了让自己卖出一个更高的价格,没有人敢真的对她动手动脚。那个叫红姐的女人反而把她好吃好喝地养了起来,开始教她各种东西。 从外语到钢琴,从哲学到名著……芙蕖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几年,十六岁蓦然接触到一个浮华奢侈的世界,彻底迷失了双眼。 她像一个大家小姐一般活了两年,学习各种技能,但是这些东西最终的归途,却是为了取悦男人。 或者说,她不断努力蜕变让自己变得优秀,就是为了取悦男人。 两年后,她十八岁,终于到了时候。 于是,她站上了风和会所的台子,优雅清丽的气质,让她成为了楚然绽放的一朵白莲花,无数的男人为她倾倒。 短短几年,她挤掉了那些老前辈,成为了风和会所的头牌。 而为了让她保持清高的形象和身家,她的第一夜一直没有被拿走,也让她蒙上了一层与其他妓子不同的光环。 这个光环,让她迷失了双眼,以为自己就真的是万人追捧,还一心想要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交出自己的一切。 但是她忘记了现实,忘记了残酷。 她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帝王般的高高在上,漠然睥睨的目光,他的身份和气度都是她不可触及的,但她却仍然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那个世家公子对她的追求,让她模糊了对自己的定位,拉高了自己的身价,结果就是认不清现实,摔得更惨。 她是何等的愚蠢,居然以为自己真正能够像清白小姑娘一样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难怪她最后会落得这般下场。 清丽绽放的芙蕖好似就要枯萎凋零地匍匐在地,她双目无神,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绝望,让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的地下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而这一切,芙蕖还一无所知。 绝望。 愤恨。 怨怼。 所有的负面情绪从这个女人身上喷薄而出,悄然间,一个东西在接近。 若是元晞在这里,那熟悉的黑光,和血色的玉石,必然可以让她认出来这个东西的正体,不就是他们追逐了将近一个月的煞物死玉吗? 芙蕖听到耳边传来一缕风声。 细细的。 她身子一动,微微抬起脸,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一团黑光迎面而来。 芙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她的世界便已经归于漆黑。 属于她的负面情绪仿佛被时间定格,并没有随着她的死去而消散,反而微微吞吐着,成为了那个盘踞在芙蕖额头上的死玉的养料。 血色的死玉,周身黑光明灭不定,瞬间有了灵性,似乎在疯狂地汲取自己的养料。 而芙蕖那纯白如玉的皮肤迅速干瘪枯黑下去,她的身体犹如在跟随时间的流逝不断地老化,直到变成了黢黑的干尸,肌肤没有丝毫的弹性。 深陷在死去的芙蕖额头上的死玉,这才感觉到了一丝丝满意,悠悠然然地飞了起来。 然后,消失了踪迹。 直到第二天,芙蕖的尸体被人发现。 …… 依旧是风和会所。 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同,明亮堂皇的主体建筑大堂中,一个青衣侍女捧着一块木牌缓缓走出,然后挂在了墙上。 上面两个古体小篆清晰可见—— 云清。 如白云般飘逸仙气的女子。 片刻之后,那层层纱帐之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台上一片漆黑,她的身侧点了一盏灯,隐约映照着她的脸庞,绝色动人,艳丽无双。 她身披红纱,露出小臂和大腿,性感撩人,却又不会显得轻浮,反而好似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女,绝美不可逼视。 “铃……铃……铃” 她的手臂和脚轻轻摇晃,挂在四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伴随着铃声的,是她轻盈优美的舞蹈。 倾倒众生。 那双朦胧魅惑的双眸,是很多人一生的劫数。 她是云清,风和会所最新取代芙蕖,成为头牌的人。 她绝色无双,艳名飞扬,而她真正出道的时间,不足两月。 而为她疯狂倾倒的男人,却已经数不胜数了。 那张模糊又熟悉的脸,在纱帐后逐渐隐去—— 正文 章202 绝色云清 元晞在这里,必然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个秀色艳比花娇、艳比春红的女人。 正是她在飞机上,恍然一件,却觉得莫名的印象深刻的那个妖娆女子。 而她,正是风和会所新晋头牌,风头无俩,艳名无双。 一身香汗退下舞台的云清,并没有在意下面那些男人痴迷的目光,对她来说,那些人的身份还不够格,她的美丽和妖娆,只属于最顶级的权贵。 权力和金钱有了,美女同样是证明自身能力的一部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这才是人生无双的两大美事。 走在清静的走廊通道上,云清的心情并不怎么好,莫名的沉重,脚步也一样。 云清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安安分分呆在风和会所,居然也会碰见她! 而且,似乎她与风和会所大老板的关系并不一般。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云清心里的恐慌。 身后似乎就是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让她身子一僵,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云清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经过庭院的时候,她脚步一顿,突然有了感应。 她对身后两个人说道:“你们先走,我在附近散散步。” 她身后的两个青衣女子有些奇怪,刚刚姑娘的步子不是迈得又快又急的样子,她们还以为姑娘是想要急着回去,怎么这么一会儿她就要散步了? 心里虽然好奇,但谨言慎行的她们并不会贸然地去问云清,只是应诺离开。 等到她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云清才稍稍放心,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空无一人之后,云清走进庭院,来到一处草丛旁边。 她感觉到了和自己的力量十分契合的一股阴冷气息。 刚才虽然仅仅一纵即逝,但云清却迅速心跳加快,蓦地想起昨天那个人在这里,追逐之后却悄然消失的对象。 那煞气冲天,她印象深刻无比,只是碍于那个人的存在不敢出面。 现在,难道就是老天给予她的机会? 云清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那不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草丛。 若是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这一簇树木的叶子,都是无精打采耷拉着的样子,比起其他生机勃勃的树叶,显然要黯淡萎缩许多。 并不顾及一身昂贵的薄纱舞衣,蹲在地上,扒开草丛,云清从一棵不起眼的树木根部,看到了一块黑色的东西。 她正准备伸手试探—— “云清?” 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块石头上面的云清,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来了,惊了一跳之后,下意识将那黑色石头抓在手里藏着,匆匆站起身回过头。 站在她身后的,是风和会所里面,管理所有妓子的红姐。 云清算是红姐最出色的学生,天赋超群,领悟力极快,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学习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正式挂牌。 风和会所绝色佳人比比皆是,容貌比之云清更加出众的虽然没有,但能够与她比肩的却不是不存在,比如那个跌落的上任头牌芙蕖,和云清站在一起,就是娇艳玫瑰和纯洁白莲,各有各的风情,说不出谁更胜一筹。 但是,云清在手段和聪慧却是无人能及,若不是身在风和会所,云清靠着她天生的细腻与敏锐,也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八面玲珑的妙人儿。 如今云清是风和会所的一大摇钱树,因此一贯严厉的红姐,对云清的态度可谓是极好,这会儿也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她。 云清脑子转得很快,从善如流地回答:“我刚刚东西掉了,正在找呢。” 风和会所是她的庇佑所,她还不想离开,像是红姐这种人,以前她是绝对看不起的,现在却要扯着乖巧的笑容讨好她。 云清想起自己笑得乖巧,就觉得很不舒服,好在她已经做习惯了,才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 “找到了吗?我帮你好了。”红姐很热情的想要帮云清一起找。 云清连忙摆手:“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她的动作露出手里的黑色石头,红姐瞟了一眼,心神都差点儿被吸纳了过去,但那东西被云清很快收起来,她也没有多想,让云清早点去休息。 云清踩着轻快的小跑离开。 红姐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气—— 原本一直留着云清,是想要给爷献殷勤的。 虽然她相信爷肯定见过不少没人,但是云清这般风情妖娆的女子,那种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魅惑,连她遍阅美色,都为之惊艳,想必爷也会为之目光停驻。 只是可惜,昨晚出现的那个女子,爷对待她的态度,让红姐瞬间通透明白,庆幸自己没有做出傻事,不然跟芙蕖一样下场的人,就是自己了。 可惜了云清这么一个大美人,本应该只有爷这样的人才够资格享用的。 既然在爷那边不可能挂上号了,那她要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要如何,才能把云清的身价利益推到最高。 慈眉善目的红姐,看起来是一个优雅温和的美妇,论谁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无法想象,那温柔善良的外表下面,是一幅蛇蝎冷酷的心肠。 …… 清晨的京城机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的大男生,帅气阳光的模样惹人侧目,干净腼腆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更重要的是他那通身上下谦逊有礼的气质,就像是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 此时他站在一对外国游客夫妇身前,流利的纯正牛津腔脱口而出,有条不紊地给这对外国夫妇指明了去坐机场大巴的位置。 得到几声道谢之后,他仍旧神色温和,拉着行李箱往机场外走去。 一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激动地看着他,一副恨不得冲上去跟他握手的样子。 “你好你好!我是李道明!艺声你知道吗?我觉得你非常适合成为一个明星,要不要到我的手下来做艺人,以你的形象和气质肯定能够大红大紫……”那个男人双目炯炯有神,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拖走似的。 可他只是冷静的拒绝:“不好意思,我没有这方面的意向,麻烦你让让。” “别啊,你这样优质的外形条件不进娱乐圈真的很可惜!你再考虑考虑!以你的外形,就算不会演戏也保准会红的!相信我,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国内一流的星探……”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他仍旧没有显露出半分不耐烦。 但是对方却从他的眼神看出了他的坚持,阅人无数让他迅速判断出这个大男生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说服动摇的人,而看他的气质,应该也不是普通出身,对进娱乐圈不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很惋惜,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临走之前不死心地塞给这个大男生一张名片,让他改变主意就给自己打电话。 看着那大男生渐渐走远,他忍不住给经理打了电话—— “刚刚看到一个好苗子,经理,你见了他就会知道这个人是多么适合当明星了!他简直天生就是为了聚光灯而生的!……呃,没有,他说对进娱乐圈没有兴趣,离开了……” 方易走出机场,手上拿着的刚刚那人给他的名片正准备丢掉,却动作一顿,然后放进包中。 名片的事情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朝着姐姐给自己的地址而去。 元晞给方易留的,很显然正是她现在住的小院儿的地址。 原本暑假是打算回家的,结果这次张家的事情,闹得方爸方妈都出去了,这会儿正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旅游,元晞因为各种事情也呆在京城没有回去,方易就算回了家,家里也是没人的。 至于他出国之前的那些朋友同学——方易在被元晞改变之前,完全就是一个中二不懂事的小混混,一个小混混交的朋友能是什么真心的?无非都是混在一起玩儿的狐朋狗友。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觉得留恋,出国之前就直接删掉了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他们打来的电话也没有理会。 估计现在班级群里面都在说他翻脸不认人。不过方易自己倒是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回江州没有意思,自然是来京城了。 前几天,他跟元晞联系的时候,元晞给了他这边的地址,原本以为要几天后才会到的,但方易却提前回了国,打算给姐姐一个惊喜。 元晞原本这段时间因为元楼和死玉的事情忙得心力交瘁,而现在正好发现死玉踪迹,正是要专心致志的时候,方易这边她自然是无暇照顾了。 只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她实在是说不出让他回江州一个人呆着的话,就只能让他来京城了。 到了小院儿,数着门牌站在门前,方易期待地望着面前的黑色大门,敲响了门。 等了片刻,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方易一眼就认出来门后站着的是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秦四哥,是在姐姐身边做事的人,连忙问好打招呼。 秦四哥也认出来了方易:“哦?是小易!你怎么来了!我都没听姑娘说起过啊!” 方易狡黠一笑:“我没跟我姐说,打算给她个惊喜的。对了,我姐在吗?” 秦四哥让开门,接过方易手上的行李,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元姑娘不在,她很早就出门了,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 回廊上走出一个人,长身玉立,清冷如月,居家的白色针织衫与白色长裤柔化了他的气质,但目光扫过来的一瞬,仍是不容置疑的锐利与尊贵,睥睨如帝王。 方易先是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身打扮! 方易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不敢去揣测更多。 席景鹤颔首点头,惜字如金道:“来了。” 在除了元晞的面前,他待任何人的态度,都是绝对算不上热情。 方易是席景鹤顾及到元晞,爱屋及乌,已经算是好的了。 方易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而秦四哥脑袋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场:“喏,你姐夫在呢。席先生,小易要住哪个房间?我帮他收拾收拾,把行李放进去……” 方易停顿了一秒,一把拉住秦四哥,目光却紧紧盯着席景鹤:“秦四哥,你的意思难道是他,那个男人最近一直住在这里?” 他对席景鹤充满了警惕。 虽说上次与席景鹤的见面,看似“愉快”的结束。但是回去之后,他反复想了很多次,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被这个男人糊弄了,原本就觉得他心思深沉,单纯的姐姐不是对手,一心害怕姐姐被骗,这下子更是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了。 只是这个男人实在是气势惊人,站在他面前被他的目光注视着,都会忍不住低头,方易怎么也提不起底气,这会儿也就只有用言语表示一下不满。 席景鹤没有把小孩子的闹脾气放在心上。 “跟我来吧。”他转头往里走。 秦四哥连忙跟上。 方易心气不顺,却不得不也跟了上去。 席景鹤让方易住的房间,是元晞前几天就已经收拾过的,她知道弟弟要来,便提前收拾了一番,没想到正是派上了用场。 席景鹤悠闲地倚在沙发上看书,并没有理会在背后偷偷给他眼刀的方易。 方易很快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又不想和席景鹤呆在一起。 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无法接通。 于是,他索性不呆在家,出门儿了。 京城很大,他也没来过几次,并不熟悉。但现在这个年头,智能手机和钱在手,怎么都不会迷路,方易想了想,直接去了京城热闹著名的什刹海。 方易很幸运地没有碰上周末和节假日,因此这个时候什刹海附近的仿古街上,行人并没有平时那么多,但也不少,道路两旁都是各种小吃和摊贩,方易走走停停,半天也没买什么吃的。 方易意识到这个地方并不适合自己,实在无聊得紧,网上那些推荐的言论也是不靠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一阵喧闹声却由远及近。 方易回头一看,便见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矮小男人速度极快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大步跑了过来。 “抓小偷啊!” 正文 章203 不打不相识 当街抢包的小偷的确是太过猖獗。 即使有热心打算上前帮忙抓小偷的人,眼见小偷手上寒光闪烁的匕首,便打消了主意,反而纷纷避开,不知不觉倒是给这个小偷让出了一条道来。 人群的轰动越发接近方易,方易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身边的人倒是跟着退开了,一条路中间就站着他这么一个人,显眼得紧。 那小偷恰好经过他身边,见他虽然站着没动,却也没有打算拦住自己的样子,炫耀地晃了晃手上的刀,一脸得瑟,得意到不行。 “哎!抓住他!”追着来的那人高声喊道。 方易默默伸长腿。 那小偷压根儿没有想到,看起来跟吓傻了似的方易,居然会伸出脚来绊自己! 他一头扎在地上,手上的刀还不小心划到了手臂,翻滚两圈,狼狈不堪。 小偷身手极快地翻身起来,怒瞪着方易:“小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他转头看到失主已经由远及近,顾不得找方易麻烦,恨恨记住他的脸。 方易上去就是凌厉的一脚踹在那小偷的身上,小偷猝不及防被踹到,还未来得及反抗,方易就已经冲上去抓住他握刀的手,夺了他的刀。 失主这才追了上来,也是个年轻俊朗的大男孩,跑得满头是汗,感激地看着方易。 小偷被捉住了,恰好附近民警巡逻,直接带走。 而被偷包的主人也慢吞吞的赶到,穿着漂亮的雪纺裙子,头发也不见一丝凌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慌张的样子。 “诺诺,你追包干什么,你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那女孩儿摸了摸头发,贵气的样子看起来对自己被抢走的包并不在乎,顶多是有点被吓到了。 反倒是周言诺突然跑走,把她给吓了一跳。 就这样她突然也没有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还开口抱怨周言诺,可是让周言诺一脸苦逼的神情。 周言诺指着她叫怨:“我帮你追回了被抢的包,姑奶奶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了你这么一个青梅竹马!” 女孩儿撇撇嘴,嘟哝着:“你以为我想跟你做青梅竹马呢。” 周言诺已经不想和她争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争赢过,也不差这一次。 不过他到还没有忘记帮了自己的方易,转头连忙跟他道谢。 方易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件事,正打算离开的时候—— 那漂亮女孩儿突然跳出来站在他面前,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帮了我,我请你喝咖啡吧!” 周言诺彻底无语——姑奶奶你咋看不到我呢?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周言诺不得不拉住她,帮她给对方解释:“不要在意,她就是随口说说,你要忙你先走好了……” “什么随口说说!”漂亮女孩儿气得不满跳脚,又忍不住去看方易,顾于矜持才没有直接扑上去,她一脸羞涩扭捏,“怎么样,找个地方喝咖啡?” 方易微笑着摇头,隐晦地拒绝:“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离开。” “哎!”女孩儿难掩失望。 周言诺拉住就想要追上去的发小,压低声音吼她:“郑晓!你作为一个女人矜持一点行不行!人家还没你大呢你好意思扑上去!” 郑晓瘪着嘴:“可我真的一见钟情嘛。” 一见钟情? 周言诺忽然想起自己悲剧的一见钟情,差点儿对上了自己最害怕的大哥,就不由得浑身寒战,拖着郑晓就离开了。 方易刚走到稍微冷清一点的街道,就发现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人呈包抄之势围上来了。 方易瞬间明白,应该是刚才被抓走那小偷的团伙,这会儿倒也不慌不乱地退到一条小巷里。 虽说这下子是逃不掉了,但总比前有狼后有虎的好,这小巷狭窄,算是易守难攻。 其实方易这会儿心里也没底,他不像他姐元晞一样从小就修习内气,他顶多是以前犯中二病当小混混时,那点三脚猫功夫基础。直到后来到了伊顿,选修了剑道课,才慢慢摸到了章法,算是入门了。 上次回来的时候,姐姐元晞还教过他几手。 但是,要面对这十几个人,显然有点艰难了。 可是该动手还是要动手,也不是方易说几句好话就会放他离开的,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为了给他个教训,顺便出口气而已。 小巷里瞬间混战起来。 事实证明方易的选择并没有错,虽然他被逼得不断后退,但是因为巷子狭窄,并肩冲上来,也仅仅容得下两三人,多了的只能被挡在后面,这才让方易不至于败得太快。 只是,他的身上还是迅速挂彩了。 有两三人倒在地上,可又有更多的人涌上来了。 “你们做什么!”熟悉的怒喝! 方易记得,是刚才他帮了的那两人。 隔着人群,他看到那个男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他面对的压力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但这仍然是一场混战,对于周言诺和方易来说,都无比艰辛。 打着打着不知怎的就出了小巷,挪到了街道上,路过的人害怕麻烦退得很远,倒是郑晓肆无忌惮地站在一边观战。 一群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个硬茬子,原本以为十几个兄弟叫多了,这会儿居然慢慢觉得吃力不够看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脱身,心里怎么也不甘便转身就要去抓郑晓。 一把拉住郑晓的手腕,一耳光把郑晓打懵了,拖着她就要当人质。 “晓晓!”周言诺急了。 方易也不愿意把火烧到一个无辜女孩儿的身上,虽然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她,但他仍旧慢慢朝着那女孩儿的方向挪去。 郑晓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 她从小就是家里面备受宠爱的幺女,从未有人对她动过手!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她怒瞪着双眼,整个人瞬间炸毛! 郑晓抄起手上的包,一把砸在抓着自己的混子头上,猝不及防的混子脑袋一片眩晕,下意识松开了郑晓的手。 郑晓抓住这个机会,朝着那混子下面就是狠狠一脚断子绝孙踢,直接把对方踹翻。 那混子捂着下身在地上惨叫,郑晓还觉得不够,脱下高跟鞋就加入了战局。 事实证明,母老虎是天生的。 就算郑晓从小到大都没有学过柔道剑道跆拳道,可这会儿她动手起来,却是战斗力爆表,高跟鞋一敲一个准,下手之狠,连方易和周言诺都为之汗颜。 半个小时候,一群人全部到了派出所。 郑晓坐在椅子上,不满地嚷嚷:“难道这件事情还是我们的错?是那些人寻机报复好吧!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坐在她面前的民警默默无言,瞟了一眼派出所内倒了一地惨叫不已的混子。 咳咳,好吧,算他们活该! “当然是正当防卫,我们只是循例做个笔录而已。”民警解释道。 郑晓大喇喇地坐着,用手扇风,毫无形象地“哦”了一声。 她的确没什么形象了。 刚才还穿着仙气飘飘的雪纺裙,黑发的长发干净又清纯,长相也是极为漂亮张扬的那种,走在路上怎么说也是回头率极高的美女一位。 只是这会儿,柔顺如瀑的黑色长发成了乱鸡窝,浅粉色雪纺裙没了样子,还沾满灰尘,脚下的高跟鞋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这会儿正穿着一双好心民警提供的与她打扮极为不和的黑色大拖鞋。 郑晓的身上还完好无损,顶多是有几块淤青。 但是方易和周言诺就不一样了,两个人是结结实实经历了一场混乱艰辛的打斗,身上难免挂彩,尤其以方易更加严重,眼角嘴角都肿了不说,身上还有不少伤口还在冒血。 笔录做完,那群混子被关进牢房,三人从派出所出来,三个人都是一身狼狈。 站在派出所门口,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叫方易。” “哦,我是周言诺,她是郑晓。” “周言诺,谁要你帮我介绍的,我自己不知道说吗?” “我怕你害羞得说不出话!” “哼……” “我们都是京大的学生,你呢,也在京城读大学?” “不是,我在国外念书,高中。” “……” “高中……” 这下子,三个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虽然周言诺惊讶气质谦和、彬彬有礼的方易居然还只是高中生,明明成熟得连他都要自愧弗如,真是羞愧。 更羞愧的是郑晓,哪里想过自己居然对一个高中生一见钟情,还很丢脸地对他开口搭讪了,简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心大,很快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各自买了一身衣服换上。 这下子,三人都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咖啡。 随意一聊天,三人才发现意外地兴趣相近,虽然方易还要小他们几岁,但是那气质实在不像,也很难让周言诺和郑晓把他当成弟弟,反而是当成同龄人来对待。 一聊就是一下午,不知不觉,三人都已经交换了电话号码,成了朋友了。 方易交了新朋友,聊起天忘了时间,居然也忘记给姐姐打了电话,直到元晞的电话打来。 他连忙接通电话,“喂?姐姐?” 元晞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到京城怎么没有提前通知我?”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你现在在哪里?晚上回来吃饭吗?”元晞顿了顿,“我来接你好了。” 虽然方易一个劲的婉拒,却仍然改变不了元晞的坚持,只得答应了。 “你姐姐?”周言诺好奇问。 方易点点头:“她说要过来接我……天,我这一身伤要是让我姐看见了!”他险些忘记这件事了! 周言诺和郑晓连忙说留下来帮他跟姐姐解释事实,心里想着,方易这么怕他姐,他姐一定很严厉吧。 元晞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并不远,开车过来也就十多分钟,周言诺看到咖啡厅前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 “姐!”方易踟蹰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郑晓没看到周言诺的别扭,只是惊艳地看着元晞。 虽然她也长得漂亮,但她却第一次看到气质这般独特清冷的人,好似一束静静的月光,纯净安然,让人生不起嫉妒,只会对她心生好感。 方易的姐姐长得真好看!难怪方易也是个花美男! “姐姐你好。”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殷勤,郑晓凑上去笑脸盈盈地跟元晞打了招呼。 “你好。”元晞微微颔首。 方易解释:“这是我的朋友,郑晓,那是周言诺。” “周言诺?”元晞看到周言诺,惊讶了一瞬。 周言诺她见过好几次,自然不会不认识。 方易和郑晓都很吃惊:“你们认识?” 周言诺磨磨蹭蹭走上来,尴尬地抬了抬手,一脸局促:“你好,嫂子,好久不见。” 一声“嫂子”,让郑晓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她跟周言诺的关系就跟好哥们儿似的,之前自然听他说起过这个尴尬至极的事情,一见钟情还大肆闹了一番表白过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嫂子!差点儿就被他大哥给收拾了!跟她说起的时候一脸惊悚,至今郑晓都记得。 周言诺他大哥…… 郑晓想起那张脸,浑身一个激灵。 可是方易并不知道其中的各种事情,但是周言诺的称呼,仍然让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言诺你是席景鹤的弟弟?” “嗯,表弟。”周言诺看到方易并不高兴的表情,就知道估计大哥的这个小舅子,对他并不感冒,莫名的幸灾乐祸,对方易越发的亲近。 任谁在兴趣相投成为朋友,又发现另有亲戚关系之后,都会觉得很有缘分,然后更加亲近的。 方易也没打算因为那个自己并不大喜欢的姐夫,而跟自己才交的朋友断了关系,一码事归一码事。 周言诺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被元晞开车送回了家,下车后还被郑晓好一番打趣,而周言诺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大哥知道他就死定了。 正文 章204 煊玉 夜里,风和笙歌醉人,房间内的静谧和黑暗,却与外面隔绝成两个世界。 云清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放着一块血红的玉石。 正是死玉。 黑暗中犹显光亮的镜子,映照出她那张如罂粟花妖娆到诡异的美丽脸庞。 云清深深吸了口气,丝丝缕缕的血色烟气飘进她的鼻间,她陶醉的眯起双眼,仿佛在享受着这世界上最美好快乐的事情,神情更是与吸鸦片的人没什么区别。 那股气进了她的身体,让她流转间的力量缓慢壮大。 而她的那张脸,在窗户缝隙漏下的月光映照下,越发美得惊心动魄,眉眼间艳色无双。 久久,云清才缓缓吐出一口黑气,全数被死玉给吸了进去。 死玉的血色光芒闪烁了两下,仿佛能够感觉到它的愉悦,而后又悄然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就像是云清第一次捡到它的样子。 云清这才将它拿在手上,手指缓缓摩挲。 她虽然不知道这奇物到底是什么,可她身为至阴命格,能够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这块石头的阴气,与她非常契合。这玉石给她神秘血气助她增长实力,而她则反哺极阴之气给这石头。 两者之间,倒像是一种交易关系。 窗户处传来一声响动。 “谁!”云清凌厉美眸一扫,手脚极快地将死玉收了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户处。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云清的头上传来。 云清只觉着眼前一花,一个越过自己翻过窗户,站到了自己身后。 她并没有丝毫紧张,只是转过身,露出美艳的笑容:“石里,你怎么来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冷漠阴沉的男人,因为她语气中的娇嗔,而露出一个浅笑:“有点事。” 组织里的那些人还在追杀他,他是确认了清扫了所有追杀者之后,才来找的她。 看着云清在背光下,扫去三分媚气,多了五分神圣的容颜,他的心底涌动着深沉浓厚的感情,只在他的强力克制下,才没有上去抱她入怀。 他是石里,退役佣兵,暗夜的“黑狼”,行业的杀手之王。 他从小在那个组织的各种极端训练中,长大生存下来,闯出了莫大的名声,组织因此重视他,他的地位独一无二。可他却渴望着平凡宁静的生活,三十岁那年终于决定隐退,可组织却想榨干他最后的价值,两者爆发了强烈的冲突。 石里在世界各地流浪了两年,就是为了逃避组织的追杀,谁知道来了中国,重伤之际遇上云清,却被她救了。 黑暗之中,如光亮照耀一切的容貌,成了他心底唯一的温暖,石里第一次决定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留下来生活,只是为了她。 这一次遇到的追杀者,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彻底清扫之后,他就可以带着她去过平凡安静的生活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 云清看到石里如出弦之箭,极快地闪到衣柜旁边阴暗中躲藏起来,她神色未变,拢了拢绸缎睡袍,走到门口拉开门。 红姐站在门外。 “怎么不开灯?” “本来打算睡了。红姐,有什么事吗?” “周小少来了,小少的生日派对,还有很多小少的朋友,想让你去捧个场跳一舞。”红姐说道,“对了,你还没见过小少吧,他有段时间没来了,经常和老板祁少一起。哦,他是老板的弟弟。” 红姐简单两语,说清利害关系,就是想让云清必须到场。 云清也没有打红姐的脸,说到识时务,她比谁都聪明:“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红姐心满意足离开,临走时没忘记催促云清记得时间。 房间关上,云清从黑暗中走到衣柜前,也没避讳石里,直接换起衣服来。 石里却悄然转过身去。 “你……以后都打算呆在这里?”石里还从未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当然不是。”云清神情泰然,赤着身子却没觉得不好意思。 她本来只是因为此地风水独特,可以庇佑她不被找到,才留下来的,又不是真心为了当一个妓子。 石里有些激动,差点儿转过头来,险些看到一片耀眼的白,常年保持低速心跳的他,这会儿却能够感觉到心跳加快。 他掩饰了语气中的不平静:“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离开?”顿了顿,他似乎思虑许久才说出那句话,“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云清将裙子拉了上来,细心穿好。听到石里的话,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石里一眼。 这个男人,是喜欢她了? 原本是当做“口粮”救下来的,谁知道没用上。后来发现他身份不一般,貌似也能够成为自己的一个帮手,才留到了现在。 没想到,他突然喜欢自己,还要带自己离开? 现在她实力恢复,原本就打算回去的,带上一个石里也无妨:“好啊。” 石里惊喜地回过头,看到她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裙子站在那里,与她十分相衬,顿觉惊艳,心跳更快。 他从未想过她居然会答应! 石里一把抓住云清的手腕,不自觉说出强硬的话:“现在别去!” 若不是因为他在被追杀中,瑞士银行的所有存款都被冻结了,也不至于眼看着她在这么一个地方当一个妓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她不愿意。 还好那些男人没有碰她,不然他肯定会杀了那些人! 现在,既然云清已经答应自己,石里潜意识把云清划成自己的人,当然不愿意看着她又去在别的男人面前绽放她的美了。 “答应了红姐,今晚还是要去的。”云清轻轻拉开石里的手,避重就轻地说道。 她知道石里的意思,心里却在不屑。 不过一个曾经的“口粮”而已…… 石里见她笑得温柔,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便也没有坚持。 “那我在这里等你。” 云清犹豫了片刻,才:“好。” …… 方易坐在一片喧闹中,静静地喝着果汁。 一个长相一般、神情却张扬不可一世的女孩儿隔着几个人看他:“你多大了?喝酒都不敢,还敢跟我们一起出来?” 方易看也没看她,轻轻摇晃杯中的果汁:“我只是在自制,避免做出不当的行为罢了。” 那女孩儿眉毛一挑:“说什么装逼的话呢!” 恰好周言诺走过来,看了那个女孩儿一眼:“春燕,方易是我的朋友,你最好收敛一下。” 那个叫春燕的女孩儿涨红了脸看着他:“周言诺!我说过别叫这个名字了吧!我叫LILY!” 周言诺双手一摊,撇嘴:“哦——LILYTH!” 说罢,他在方易身边坐了下来:“别放在心上,春燕性格就是那样,纯粹交流障碍,明明是看你长得帅,想跟你搭讪,可说话分分钟想让人跟她对决!” 春燕红着脸,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方易是当真没在乎,扯开话题:“你的生日派对很热闹。”看得出来,周言诺是一个交友甚广,且非常热情的人。 “哈哈!你也别在这儿坐着了,过去唱首歌吧!” 周言诺生日,就把朋友们带到了风和会所。 要说京城这些会所KTV,各种风格,却无一能够比得上风和。风和内除了主体建筑外,还有很多独立的小楼,可以用来开派对,他们现在所在就是其中一栋,上下三层,还有单独的小院儿。 “我就不了。”方易能够在伊顿混得开,到底也不是内向的人,他不去是真的不想唱,还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气氛,“言诺,我之前听你说,这个会所,是你哥开的,该不会……” 周言诺神情尴尬:“其实……好吧,就是你想的那个,但是你别误会啊,我哥很洁身自好的,而且风和虽然有……那什么,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很正规的高端会所,你可千万被想歪了。不然的话,我怎么也不会带我的朋友们来这儿啊,我周言诺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苦口婆心地解释,按怪自己什么就嘴快说出来了。 万一方易告诉了他姐,元晞知道了,那大哥他……? 周言诺悄悄幸灾乐祸归一方面,可实际上,若是惹了事,他是真的害怕大哥收拾他的。 为了避免方易继续问,他直接扯着方易来到点歌台前,给他点了一首歌,又把话筒塞进了他的手里。 方易本来就站得高大帅气,灰色鸡心领蒙娜丽莎头像T恤有型又有范儿,拿着话筒一站,简直就是天生为聚光灯而生的,派对的其他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他。 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方易也不能拂了周言诺的面子,拿起话筒唱了一首。 周言诺点的是一首深情的老哥,不考唱功,只看情感。 当方易的歌声在小楼中回荡流淌的时候,就算是在做其他事的人,也不由得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听了起来。 席间甚至有好几个感性的女生流泪了,只觉得那歌词一句一句撕心裂肺,锥子似的扎进她们的心里,让她们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一曲罢,方易放下话筒,怔怔的。 他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唱得这么好。 也许是经历了很多,成熟了许多,在异国他乡呆着,情感难免丰沛,竟然将这首歌中囊括的情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自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身边的周言诺感切最深,好半天才低声惊叹:“方易你唱得这么好不当歌手可惜了!” 方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唱了一首,方易重新坐回去,就有不少人上来跟他说话了。 他本来是因为周言诺来的这里,与其他人本来就不熟,也没那么热切要凑上去和那些人交朋友,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倒是显得有些孤立。这会儿因为一首歌,不少人凑上来跟他说话,发现他极为健谈,谈吐又不俗,自然而然搭上话,很快就打成一片。 周言诺突然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隔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叫上了二楼的露台。 “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啊,好冷啊周言诺!” 周言诺神秘一笑:“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红纱舞裙的女子,站到了露台边缘,那草丛之中,一个极为隐蔽的石台之上,她黑发凌舞,模糊了模样,但妖娆的身姿却美丽绝伦。 月光下,朦胧灯光下,她站在花丛中,如精灵,悄然一舞。 裙袂飞扬,仿佛要乘风归去,一抬手一落脚,都是莫大的诱惑。 她那般舞姿,竟然让人联想到了一舞倾城的赵飞燕,不知道这美人,是否也能掌上起舞,一舞倾城。 一舞结束,女子悄然离开,而观看的人却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隔了一会儿,喧闹赞叹声才响起。 惊艳表演之后,大部分人下了一楼,周言诺和几个朋友包括方易,却坐在了二楼,而几张椅子后面,还站了几个模样清丽的旗袍小姑娘。 在大哥的会所,周言诺自然不敢乱来,何况还有方易在这里。 周言诺叫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很快揭露,刚才那个一舞惊艳的女子,从门外走进来,嫣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是云清,这几个是我的朋友。” 介绍之后,几个围着桌子坐下。 云清也坐了下来,好巧不巧,坐在了方易的旁边。 方易倒没觉得自己幸运,只是神情一般地坐着,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两句话。 很快有几人鱼贯而入,放汤盅放在每个人面前。 “吃吧,这可是好东西,我哥带给我的,我特意在今天跟你们分享。哦,云清姑娘,你也喝啊,对女人也很好的。”周言诺说着,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汤盅的盖子,深深吸了口气。 其他人还不知道这鲜美至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方易一闻,便恍然:“这是飞龙汤?” 周言诺冲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你咋知道?” 方易随意一笑:“我吃过。” “什么是飞龙汤啊?”有人问。 周言诺这个东道主当然要解释了:“就是一种珍稀动物,只有东北那边的深山老林中才有的一种极品野味,非常难见的,难得我哥给了我一只,熬了一锅汤,就跟兄弟几个分享了!” 一众人听到周言诺说起,才知道这所谓的飞龙是多么的珍贵,连他都难得吃到,还是要从他那大哥处得来的。 和周言诺关系好的,多多少少都知道周言诺那位神秘大哥的一点传闻,敬意油生。 只是他们却好奇方易了,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竟然吃过着珍惜的飞龙汤? 其实方易也是跟着姐姐吃过的,好像是什么人送到家里来,姐姐元晞一展厨艺熬了一锅汤,可是吃得他们一家子连连咋舌,自然印象深刻。 后来又吃过两次,去了国外之后,倒是再也没吃过了。 方易安静喝汤,很是认真。 他身边的云清,却突然主动跟他说话:“小哥也是小少的朋友?” 她微笑着,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方易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小少是说的周言诺,便点点头,“嗯”了一声,却并不热情。 他对这样的美艳型美女,并不感兴趣。 云清却只是矜持地跟他随口聊着,方易出于绅士礼仪,又不能真的不理云清,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云清突然指了指方易挂在脖子上的挂着的一块玉牌,语气寻常地说道:“上等极品的和田美玉,恐怕价值不菲吧。” 玉牌温润细腻,在灯光下有着柔和的光泽,却光滑内敛,上雕一副朱雀图,当真是极品的和田玉。 只是不懂玉的人,不怎么看得出玉的好坏,所以方易也不知道这玉到底是好是坏。 平时他都是按照姐姐的嘱咐,把玉好好收起来的。他时常穿的衣服是衬衫,可以把脖子间的玉遮起来。若是不穿衬衫,他也会取下玉牌,妥善地贴身收着,从未离过手。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姐送的,自然珍贵。”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叫煊玉? 方易记得,姐姐当时一共拿出了三块玉,各给了家人一块,模样都是相似的玉牌,只是方爸的玉牌上是玄武图,方妈的玉牌上则是青龙图。 再加上他这个朱雀,凑个白虎,就成了五行灵兽了。 云清露齿一笑,嫣然迷人:“我很喜欢玉,手里也收藏了不少,却从未看过你这块玉牌一般极品的和田玉,可否取下来让我看看?” 若是其他东西,方易不在乎也就借了,可这玉不一样。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姐姐嘱咐时,神情的郑重,反复的话说了三遍,就是告诉他,这块玉不得离身,必须随身带着,也不准给任何人。 他记得清楚,这会儿自然是拒绝了云清的要求。 云清有些惋惜,说了几句理解的话,便也没再提这块玉了。 正文 章205 灵玉护主 方易也没有多想。 吃过汤,大家又一起下了楼,融入了喧闹的派对中,也没有人不识相到问他们刚才去哪儿了,大家其乐融融,欢笑一片。 至于那位云清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 这个时候,方易根本没有想到,那位言笑晏晏、态度温和的云清姑娘,在悄然间就已经瞄准了他的煊玉,只因这煊玉,来历不凡,是顶级的天生法器。 元晞给弟弟方易的煊玉,以及方爸的玄玉,方妈的槿玉,一块送给了席景鹤的庚玉,包括元晞自己随身佩戴的宸玉,其实原本都是一整块极品美玉,后来按照属性化成五块,分别对应五行。 而原本的五行灵玉,乃是足以媲美死玉的罕见极品天生灵物。元家先人得到一块五行灵玉之后,分成金木水火土五属性的五块玉,作为元家的传家宝物之一,一直流传下来。 元晞跟随外公上山之后,元礼便将宸玉给了她,一直随身戴着。 宸玉属土,厚德载物,广袤浩然,五行神兽中为中央神兽黄龙,代表帝王,故名宸。 元晞下山之后没多久,就将另外四块灵玉的其中三块,给了家人,最后一块给了席景鹤。 这些灵玉虽然是天生极品法器,但并没有攻击的作用,只可以庇佑福运亨昌,是最佳的护身法器。 虽然是元家的传家宝之一,但是作为元家家主的元晞完全有资格这样处理灵玉。以前的家主,几乎都是将这几块极品美玉收得好好的,才让五行灵玉一直保存在元家而没有失落。但是对于元晞来说,收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送给了家人们,和席景鹤,希望这几块灵玉,能够无时无刻地保护着他们不受任何伤害。 不过,元晞除了嘱咐他们要好好收着玉之外,并没有说这玉有多么珍贵,免得人没护到,反而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因此,方易并不知道这玉的珍贵,只是当成姐姐的礼物好好收藏。 …… 周言诺的生日宴会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 几乎是除了方易以外,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眼看着是走不成了,便将就在这小楼睡上一夜。 好在这小楼房间也多,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的周言诺,又让人给他把旁边一栋小楼也腾了出来,安置了一部分人过去,这才算是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善,当即倒头就睡。 方易其实没喝酒,说要离开也是没问题的,会所有的是车送他。 只是都已经大半夜了,他也提前给姐姐打过电话,便索性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 他并不喜欢和人一起睡觉,幸好安置了所有人之后,还剩了一间空房,虽然不大,但方易对这些并不挑剔,简单洗漱了之后,就倒在了床上,闭上双眼。 大概是今晚那些人喝的酒太多,酒气太重,连他都感觉到了几分微醺,眼睛闭上的同时,睡意就迅速席卷而来。 静谧之中,一声响动让他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方易放缓熟悉,装作熟睡的样子,却趁着黑暗,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往窗户的方向看去。 他睡的这个房间在一楼,外面就是小院儿。 此时,方易清楚地看到,房间那个半掩的窗户,被轻轻拉开,一个黑色灵活的身影,猫一般迅速钻了进来,融入黑暗之中,眨眼间便让方易失去了他的所在位置。 “嗤,小子,你醒着?”一个低沉幽暗的冷嘲声响起。 方易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一把匕首悬挂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来要了自己命的那种极度危险! 他的伸手也算是矫健敏捷,一个翻身从床上翻下,到了床的另一边,转头就朝着房门的方向冲过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偷! “咻——”利刃划破空气之声。 方易僵硬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而房门上,一柄银色锋锐的匕首,深深地扎在上面,深到刀柄都没有一丝晃动,足见这个人力道之大。 方易缓缓转过身,仍然保持了最基本的冷静:“我不跑,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回过头,才看见在靠墙的阴影处,懒散地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此刻方易的眼睛已经适合了黑暗,面前看出了这个男人的模样,平凡到不出奇,顶多是剑眉有几分锐气,几乎是过目即忘的长相。 这个人明明是偷偷潜入,此时却没有用任何东西遮掩,大喇喇地露出来,张扬地表达着自己对实力的自信,以及对方易的不上心。 他根本没有把方易当成敌人! 方易感受到这一点,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开始思考,到底要怎样利用对方的心里,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他没打算硬抗。 硬抗的结果只会是玉石俱焚,他还没打算英年早逝。 那人随意地朝着方易走过来,面容清晰地暴露在房间中。 正是石里。 “把你脖子上的玉,取下来。”他微微颔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方易瞬间皱起眉! 他能够给出自己的所有东西,除了这块玉! 可他很快觉得不对。 虽然他此时的确是戴着煊玉的,可因为今天无意中被那个云清看到了,他生了警惕,特意放长了绳子,将玉牌藏在了衣服里面。 可是,这个人走进来,便直接指出了自己脖子上戴着玉。 这只有一个可能性—— 有人告诉了他。 危险之下,方易还能想到这些,也是不易。 可那人显然未曾发现方易已经察觉到了某些不能被察觉的东西,只是冷漠地看向他:“怎么?不想给?那就连你的命一起给我吧。” 方易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能够从这个男人的语气,还有无意中流露出的凛冽杀气中感受出—— 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就算这样,方易还是不想就这样把这块玉给了别人。 他伸手一把握住玉牌,神情坚定! 石里也没有打算继续拖延下去,索性取了这小子的性命。 只要是云清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就算是他的性命,他石里都会给!何况一块小小的玉牌,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 他空空如也的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横扫而来,直接了当地瞄准方易脆弱的脖颈!一看就是打算一击毙命! 方易当然想躲,可是他就算练过剑道,又哪里比得过在生死中历练磨砺出来的石里? 他是杀手之王,出刀必见血! 方易睁大眼睛,那一刹那头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这样结束了。 最后的瞬间,他紧紧握住煊玉,仿佛抓住了一切—— 然后,一团耀目的红光乍的爆开! 石里反应极快,他感觉到一股炙热到似乎足够融化一切的力量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当即果断后退,以在生死边界锻炼出来的矫健身手在最短的一瞬爆发了最强的力量! 短短两秒。 只有两秒,却漫长到犹如读过了很久很久。 方易愣愣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是房间一片狼藉,仿佛被风暴席卷而过的凌乱。 而那个给自己带来极度危险感的男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若不是面前的一切还残留着痕迹,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错觉。 刚才,似乎是这块玉保护了自己? 难怪……难怪姐姐让他一定不要让这块玉离身,恐怕就是为了可以保护自己。 意识到危险的远离,方易一下子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大汗淋漓。 只是,房间内巨大的响动已经引动了警报器,会所管理处迅速出动,朝着这栋小楼而来,小楼不少人也醒了过来,包括周言诺。 这个时候,方易反而有些烦恼了。 他到底要怎么解释这跟暴风过境似的场面? …… 云清坐在镜子前,用木梳子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神态悠闲随意。 窗户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她转头看去,只见石里浑身是伤地翻滚在地。 隐隐皱眉,云清这才起身走过去,蹲在倒在地上的石里身旁。 “怎么受伤了?”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如触电般迅速收回,那伤口处的火灵之气,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石里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快要昏厥。多年来极端磨砺的忍耐力,才让他一路坚持到了现在,而没有晕倒在半路。 “那小子……他的玉……很奇怪……”他断断续续说着,几乎提不上气。 云清立马感觉有些麻烦,敷衍地摸了摸石里的脸:“嗯,我知道了。” 石里这才放心晕了过去。 云清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石里,反而走到敞开的床边,已经看到远远的一处,似乎灯火辉煌,喧闹声随风传来。 风中她的声音有些模糊—— “……原来是世家出身,难怪能有这般极品灵玉护身……灵玉护主,麻烦了……” 灵玉护主,乃是灵玉认了佩戴人为主之后,除了主人,无人能够从他的身上取下。 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到手的东西,现在,看来,会稍微曲折了。 正文 章206 起疑 好是折腾了一番,才结束了宁静夜晚突来的喧闹。 幸好有周言诺在,会所管理处面度一直保持沉默的方易,也不敢问太多,最后草草了事,还给方易准备了另外单独的房间。 不过方易可没有那么心大,敢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道别周言诺之后,直接回了元晞的小院儿。 他来了京城之后,元晞早就给他配了一把小院儿的钥匙,到不用大半夜的惊动其他人。 方易一路上也没有开灯,趁着天上的月光,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 刚刚站到房门前。 “这么晚才回来。”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方易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却看见是元晞。 “姐,你吓死我了。”他长长吐了口气,惊魂未定。 大概是今晚受惊太严重,连方易都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元晞顺手打开了走廊上的灯光,让穿着白色睡裙的她不至于在黑夜中看起来那么恐怖,才走到方易面前。 她伸手一抓,探手便攥取了一丝肉眼看不到的气息在手心,瞬间皱起眉。 方易见她的动作,有些疑惑:“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今天晚上遇到危险了?”元晞眯起眼睛,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以肯定的口吻说道。 她从方易伸手看到了残留的火灵气息。 这是煊玉护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残留。 能够逼得煊玉护主的,想必方易必然是遇到了巨大的危险,甚至危及生命。 意识到这一点,元晞怎么也保持不了平静了。 她最重视的便是家人,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方易原本想着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告诉姐姐让她担心,其实不打算说的。没想到,他刚回来,遇上姐,一个照面就被发现了。 不得已,他自然只有承认:“嗯,晚上我去参加周言诺的生日派对,本来打算在那里睡一晚,房间里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想要抢我的玉。喏,就是这块,姐你送我的。”他把煊玉从衣领里拉了出来。 元晞神情一凛:“所以呢?” 她瞬间明白——这是怀璧其罪,被人盯上了! 她之前把煊玉交给方易的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才让方易要将它收好,没想到还是发生了疏漏。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堪称极品法器的煊玉? 方易尚且如此,那爸妈呢? 一时之间,元晞竟然不知道,自己把灵玉送给家人的行为,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方易讪讪地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地给元晞说了一遍。 元晞眉头一皱:“你的描述中,那个男人不像是风水师。” 方易点头:“虽然我对风水师不了解,但是那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像是个杀手。” 就算他没有见过真正的杀手,可是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他就能深刻地体会到,原来杀气这种没有实质的东西,是真正存在的。 “也许是有人指使。”元晞问道,“今晚,有谁见过你的玉牌?” 方易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云清,就是风和会所的那个头牌。”还顺便说了周言诺请来云清的经过。 元晞的脸上笼上一层寒意:“看来就是她了。” 方易有些吃惊:“姐,你的意思是,这个云清,是个风水师?” “*不离十。”元晞淡淡道。 “只是,风水师不应该都很能挣钱,怎么会呆在那样的地方……”至于他看他姐是这样的。 元晞:“自然是别有目的。”她想了想,时间也不晚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毕竟已经快要三点钟了。 方易也觉得有些困了,虽然一肚子的疑惑,还是回房睡了。 元晞睡眠不多,浅睡了一会儿,早起晨练之后,席景鹤也起床在做早饭了。 她直接问了席景鹤关于云清的事情。 只是风和会所只是席景鹤庞大产业中的沧海一粟,偶尔因为与几个朋友的聚会选在自己的地方比较安心,才经常呆在那里,可对风和会所的运转并不太了解,又怎么会知道关于一个所谓头牌的详细资料。 不过做老板的就是好,他一个吩咐下去,贴心秘书杜和自然会从风和会所那边调取所有关于云清的资料,送到小院儿的书房桌子,元晞的面前。 席景鹤手下所有产业的一个特点,就是人才库管理,保证源源不断的创新性人才,才让企业一直充满活力与创造力。 风和会所当成是一个企业来经营,云清算是其中的员工,她的资料档案从进去风和会所开始建立,详细到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记录在案,足足有一整个资料箱。 杜和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才把所有治疗都简要地归纳在了一个文件夹上。 方易起来的时候,元晞就坐在客厅翻看着云清的资料。 她大概看了看,见方易出现,便招手让他过来。 “你也看看吧。” 元晞把资料放在桌上,却是意味深长地回忆起了曾经的回忆。 “她,我见过。”元晞想起的,是在飞机上的那次偶遇。 莫名的,这个女人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在看到她照片的同时,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浮现出来了。 方易有些惊讶:“这么多资料!姐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一面之缘。”元晞沉吟道,“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席景鹤端着咖啡走到元晞身边坐下,浅啜了一口:“杜和告诉我,他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云清,资料有问题。” “嗯?” “她在进入风和会所前的档案,是空白。”席景鹤淡淡说着,情绪中却有着暗藏的不悦。 除了元晞,他从未允许过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外。 他的产业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建立起如此严格的管理制度。 但是,这个红姐,在第一次见到云清,惊为天人之后,就想方设法地将她弄进了会所。原本席景鹤产业的人才库,所有人都是要调查以前经历的,确保席景鹤的产业中不会出现商业间谍。 风和会所的性质特殊,档案也是单独管理。没有想到作为管理人的红姐修这样钻了空子,没有遵守原定的规则,硬是把查不出任何以前资料的云清,给加入了风和会所,还一直隐瞒到了现在。 重点是,红姐打着的是一步登天的狂妄想法。 到现在席景鹤才知道,那个红姐居然曾经用这个女人,想要瞄准自己! 她以为那样的庸脂俗粉,就可以诱惑到自己? 他有一种被侵犯的震怒。 毫无疑问,那个红姐梦想的登天之路还没开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席景鹤的手下从来不缺人才,一个红姐倒下去,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人站上那个位置。 “这么说,她以前的资料是空白。”元晞越发觉得事情越来越神秘了。 席景鹤招了招手,悄然站在角落的杜和,走上前来,递上另外一份资料。 “这次调查的一点附带资料,我觉得你应该有用。” 其实这件事情之前报告给他过,他没在意,这次才发现,给了元晞。 元晞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份尸检报告。 而死去的人,是芙蕖。 元晞的脑中一晃而过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没太大的印象。 但是接下来的文字,却让她慎重起来。 一夜之间变成干尸?不正是被死玉吸干了阴气? 只是,为何天生灵物的死玉,会做出这样的有违天和的事情,实在不应当。 暂时不管这点,重要的是,她原本以为已经离开风和会所的死玉,居然又掉头回到了那里,这会不会代表,死玉也仍然在风和会所中呢?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元晞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云清的照片上面。 她的直觉告诉她,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元晞没有轻视自己的直觉。 作为修炼到了望气术第二境界的风水师,也许第三境界就可以触碰到那个玄妙的阶层,那个可观未来,可望过去的时间奥妙。所以,有的时候,她的一些直觉,奇准无比。 既然对这个女人有了怀疑,她自然没有理由就这样放过。 “对了,小易,你跟我过来一下。”她突然起身,拉起方易到了房间里。 “怎么了?”方易一头雾水。 他看到元晞的手不断的结成玄奥法印,空气似乎微微震动,无形的力量附着在她的手上,随着她的动作,一举灌入自己戴着的玉牌之中。 原本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突然间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宝光瞬间被隐藏,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籽料雕琢的玉牌,与之前的极品美玉相比,完全不起眼了。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元晞吐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白。 在之前,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直到她这段时间不短推演死玉存在,反倒是无形之中推动了自己一直卡在初窥门径阶段的望气术第二境界,有了丁点寸进,才能够模仿法器的宝物自晦,主动施加这样的手段。 也要抽空给方爸方妈的玉牌隐藏一下才行,他们最近一直在外面旅行,遇上危险的可能性更大。 席景鹤的反倒不用,他的身份,戴着一块过于普通的玉牌,反而奇怪。 方易有些担忧地看着元晞:“姐,你没事吧。” 元晞摇摇头:“休息一下便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煊玉的作用,那你就记清楚,这煊玉已经沾染了你的气息,认你为主,只要你不主动取下它,就没有人能够抢走它。记住,一定不要主动取下它,它会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方易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元晞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情也不要太放在心上,那人既然被煊玉力量所伤,短时间是不会找上你了。以后你就不要去风和会所就是,其他地方倒不用担心,不要因为担心受怕,连门都不敢出。” 元晞的一番话,倒是让方易打消了原本的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的想法。 所以,下午的时候,周言诺打电话叫他出门见面的时候,他犹豫一下,也就答应了。 周言诺一见了他,就是道歉。 “方易,实在是不好意思,原本请你来玩儿的,结果让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周言诺的表情有些严肃,“其实,昨晚我在二楼的窗户看到,有一个黑影从你的房间翻出去逃走了,只是昨晚上的那种情况,我看你不愿意说,也就没提。” 风和会所的小别墅是L形状的,周言诺昨晚的房间刚好可以看到一楼方易的房间窗户,听到响动之后,原本就睡得浅的他,翻身而起冲到窗户,刚好看到石里逃走的那一幕。 方易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情倒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麻烦。”他也没打算怪在周言诺的身上,本来就和周言诺没有任何关系。 周言诺怎么都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方易是他拉着才去的风和。 而昨晚的事情,方易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可赔罪是一定要有的,不然他也不会心安。 周言诺拉着方易,说是要带着方易好好体会一下这京城好玩的地方。 说起来,方易到了京城之后,真正在外面好好游玩的时间,还没有,这会儿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两个男人能够去的地方也有限,可京城够大,这样下来,也磨去了一下午的时间,周言诺还硬是买了不少东西塞给方易。 他豪气刷卡,让方易不要客气随便挑的样子,惹来了很多店员的关注,那别有意味的目光,显然是想歪了两人的关系。 方易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可让他跟周言诺明说又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他傻愣愣地让自己挑东西的热情模样,拳头痒痒的。 很想打他。 晚上周言诺带着方易去了一家红楼菜,是根据红楼梦中的大观园菜谱还原的,连饭店装修都按照大观园的描述,原汁原味的来。 这家红楼菜是私房菜,地方大,人却不多。 之前周言诺想去的是一家米其林三星的西餐厅,手痒了一下午的方易实在是无法忍受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吃烛光晚餐,强烈地拒绝之后,周言诺才转而选择了这个地方。 红楼菜吃的是一个精致讲究,而且礼仪非常复杂,饭店的老板也很细心的知道,很多客人不可能懂那么多古代的传统餐桌礼仪,所有每一位客人都有一位礼仪小姐服侍,站在旁边低声提醒应该做的每一个步骤。 这样细心贴切的服务,也是让这家饭店能够成为京城某些大玩家心中的上佳之地的原因。 菜吃了一半,两人正聊着天,说起帆船运动,兴致勃勃。 方易在伊顿,积极参加过很多运动,帆船就是其中之一,他还是伊顿帆船队的潜力健将之一,曾参加过学校帆船队与哈佛帆船队的对决,虽然最后输了,却仍然是值得谈论的宝贵经验。 周言诺也是这才知道,方易在国外读的学校,居然是伊顿公学,好一阵惊讶。 伊顿公学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何况方易还是个中国人。难得方易有这样的资本,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若不是说起帆船,方易提到自己曾经与哈佛帆船队比赛过,恐怕他也不会知道。 谦逊低调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此时周言诺,便是对方易的感官越来越好了。 而且还是撇开其他因素不谈。 周言诺正听着方易说起伊顿与哈佛之间比赛,双眼发光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位。”轻柔的声音,如柳絮般温柔缱绻。 两人原本有些不耐烦,抬头看到来人,却有些意外。 一个是高兴,一个却是警惕。 警惕的当然是方易,听了早上姐姐的分析之后,他早就对云清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恨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 方易想,该不会不会偶遇,而是故意的吧?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方易警觉起来,顿时扫了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对了,姐姐说,这个女人是风水师来着…… “方易,你想什么呢?”周言诺用手肘撞了撞他,“云清姑娘问你呢。” 如今的他对方易好感大增,简直到了好兄弟的地步,这会儿见云清对自己兄弟有意思,自然也是乐意牵桥搭线的。虽然云清出身不好,可是个清倌儿,自家兄弟若是能够把这么一个大美人收入麾下,也是一等美事,当然是乐见其成。 只是方易却难以对云清卸下心防,开口便道:“云清姑娘来这里吃菜也是有事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是变相的逐客了。 云清也是微微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 她极有风度,优雅从容的离开,一点也没有被方易啪啪打脸的狼狈。 周言诺看出来方易不大喜欢云清,倒也没有勉强,只是惋惜道:“这么好的一个大美人,你怎么就看不上。” “也许是蛇蝎美人。”方易笑道。 周言诺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扯开了话题。 正文 章207 挟持 方易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避而远之,以为她也就自觉后退了。 谁想,他就是去趟卫生间的功夫,便又遇上了云清。 这家红楼私房菜,地盘大,包厢却不多,是以走廊冷清,很远都看不到一个人,倒是庭院树上蝉鸣阵阵,显得此地越发空旷幽静。 方易看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情有些烦躁。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尚且沉不住气,这女人三番四次的打扰他,还挂着虚伪的面具,以为自己人傻什么都不知道,便怎么也心静不下来。 “方少,我俩可是有缘,又见面了。”云清灿烂一笑,艳若桃李。 方易心里冷哼,面上自然显露出几分不耐烦:“只希望这所谓的‘缘分’,到此为止才好,云清姑娘,慢走不送。” 他说罢,甩袖就走。 云清那白生生的藕臂伸出来拉住他的衣袖,哀怨自怜地望着他,娇嗔时眼中亦有情,万种风情悉堆眼角,若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恐怕就是这么一个照面,就得被吸了魂儿去! “方少怎的这般无情?” 就算方易心有警惕,被云清这么一主动,也不由得心生摇晃。 胸口一团灼热,灵台瞬间清明,方易拂开云清的手,动作粗鲁毫无怜香惜玉,迅速后悔几步,对云清简直避如蛇蝎。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子了。 他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半分挪不动。 这会儿云清已经走到他面前,水蛇般的身子贴着他的手臂,试图诱惑他的样子—— “小小年纪,怎的这么犟呢?我这么一个大美人都倒贴上门了,你居然都视而不见?是我魅力有限,还是……”她的手搭上方易的胸膛。 方易没由来一阵恶心,眉间浮现厌恶:“滚!” 云清咯咯笑开,伸手想要去摸方易的玉牌,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灼伤弹开。 她的神色闪现几抹惊异之色:“怎会如此!” 她伸手一把扯下方易的衣服,肉眼所见那灵玉玉牌,这会儿居然灰蒙暗沉,不见一丝宝光。 若不是她感应到了一丝与石里身上,极为相近相似的火灵气息,恐怕她都要以为那玉牌已经不在方易身上了! 这般施加蒙蔽天机之法的手段,非大能不能成! “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子!”云清神情古怪,心底警铃大作。 方易咬着牙不肯说话。 云清直觉不对,怀中的死玉突地震动起来。 她大怒看向方易:“这玉牌居然有感应之法!该死!” 这就是说,这个施加了蒙蔽天机之法手段的大能,此刻已经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恐怕这会儿已经赶过来了! 不能呆下去了! 云清下意识想要逃走——她还没有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她还要留着实力去对付那些人! 只是,转身走出几步,她脚步一顿,忽的回过头。 阴测测的笑容让她的容颜妖异而又鬼魅。 “得不到灵玉,拿个活人炼玉也可!” 方易大惊,想要反抗,却依旧动弹不得地被云清带走。 他仿佛被什么秘术控制住了,浑身上下像个提线木偶,被云清操控着,僵硬地走出了红楼私房菜。 云清扯着方易的手臂,外人看来却仿佛依偎在他的怀中,这般美人在侧,只会让人羡慕,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小哥其实是被人挟持了。 云清出来之前打了个电话,走到门口时,刚好有一辆车停到红楼私房菜的大门之前。 坐在驾驶座的人,赫然是石里。 虽然是白天,石里的容貌大喇喇地露了出来,但昨晚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方易哪里会轻易就忘记,一个照面就认出了石里来,神色顿时显露出几分惊异。 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但表情中的一愣,却被云清看在眼里。 云清一把把方易推进去,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他的旁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一定好奇,他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方易哼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却是不愿意听他的答案了。 石里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才发动车子。 云清轻轻笑着,起了几分逗弄方易的心思。 她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却忽的一震。 隔着一条街,遥遥一眼她却仍然一晃便认出来了那个人,她差点儿就要惊叫出声。 元晞! 怎么会是她! 人来人往中,傲然独立的她仿佛天地间唯存的一抹至白,耀眼得紧,让人过目难忘。 方易也看到了元晞,眼睛一瞪就想要朝着那个方向靠去。 云清没有错过他的动作,更没有遗漏隔着街的元晞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漠然,威严如神灵,高高在上俯视她,如同刺破了她的一切阴暗秘密。 刚刚还能够保持冷静的云清,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居然和元晞有关系!”她完全没想到,方易背后的人,会是元晞! 她是她现在最不想招惹的人! 可是偏偏! 方易说不出话,也不愿说话,撇开脸。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说!”云清一把捏住方易的下巴,指甲深深陷入方易脸上皮肤。 方易冷嘲地看着她。 云清抽去一部分阴气,让方易可以开口说话。 可方易仍旧不言。 前座的石里突然道:“云清,那个人,追来了。” 云清惶然地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怀中死玉的力量突地一震,让她心里一安。 是啊,她早已与当日不同,现在的她,恢复了实力,可不是元晞可以轻易解决的。孰胜孰败,还不一定呢! 她一把抓起死玉,以秘法牵动阴气,笼罩车身,盖去气机。 幸好当时元晞站着的街口,恰好与他们车子开走的方向南辕北辙,她想要追上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现在她在掩去气息,想来元晞应该追不上来才是。 稍稍心安,云清有功夫来审问方易了。 她狠狠掐着方易的脖子,一脸的阴毒,还有一纵即逝的仇恨:“哼,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既然扯上了元晞,那我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她可还记得元晞曾经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那天雷阵阵,至今历历在目! 方易艰难出声:“……我是……不会说的……” “由不得你,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云清狠狠道,却又畏惧地扫了一眼方易的玉牌。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定时炸弹。 …… 元晞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罗盘。 可天机一片混乱,遮掩到完全无法推演的地步,现在抓不到丝毫头绪,根本就捕捉不到他们的位置。 弘延大师也从元楼赶了过来,听闻之后,前后一推敲,突然猜测:“那女子如果真的是修炼了阴毒之术,以你的修为,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才是。” 除非是修为比元晞还高。 但千百年来,只出了元晞这么一个鬼才,其他人,就算是遇上什么万载空青的天材地宝,都不可能一步登天,在二十岁便达到这般境界。 弘延大师深刻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往那边想。 他脑中灵光一闪:“之前说死玉在此地失踪,而那个名为云清的女子也与此地有关……会不会,死玉就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元晞这会儿脑袋一片混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听到弘延大师的猜测,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她此刻太慌,竟然都忘了这一点。 “极有可能。”她的眼底闪烁着冷光。 在看到云清的刹那,她没有错过云清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惊愕之中,还有一丝极深的仇恨。 很显然,她认识自己。 而且,她还非常的怨恨自己。 元晞此刻倒是宁愿那个云清,只是一个觊觎宝物的人,至少这样,她会伤害小易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现在,一切都有了变数。 那个女人,很有可能,会因为与她的仇恨,伤害方易,甚至……杀了他。 元晞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席景鹤也在这会儿匆匆赶了过来。 元晞追踪失了线索回来之后,只想起叫来了弘延大师,可心底的担忧却是让她连席景鹤都忘了通知。 席景鹤这番赶回来,还是周言诺给他打了电话。 说是方易和他吃饭吃了一半,半途去了卫生间,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觉得方易不可能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担心之余,第一时间就是告诉了自己神通广大的大哥。 席景鹤当即打了元晞的电话,她却没接,匆匆赶回来,幸好看到她在。 “晞晞。”他松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元晞依旧冷清淡然,仿佛万物都无法动摇她本心,可是席景鹤坐在她身边,握住她手的刹那,就知道,她此刻定然慌了。 “别着急。”他安慰道,也迅速派人去调查。 事实上,连云清都没有想到,她聪明到掩盖了方易的气息,却忽略了世俗的手段,在这方面的作用恐怕更大,再厉害的推演,恐怕都比不了无处不在的电子眼。 席景鹤说明这些之后,元晞才稍稍拉回了一缕心神。 她竟然都忘记这点了。 席景鹤手下的人效率极快,不过两个小时,就出结果了。 正文 章208 自投罗网 调出了红楼私房菜附近的路况监控视频,确认了车辆对象之后,一路查到它的踪迹,往京郊而去了。 只是,下面的人汇报,说这车上必然有一人精通反侦察技术,开始还有些轻慢疏漏,却也几番险些逃出他们的监控,到了后来,却是彻底消失了踪迹。 不过,席景鹤手下的精英也不是吃素的。 “已经找到了丢掉的车。” “目标是三个人。” ——通过各个角度的推算,最后划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那辆车,应该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这就够了。” 元晞等不下去了,她要亲自过去找! 席景鹤倒是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好。” …… 京郊,一废弃仓库。 因为事先准备不充分,就算是石里的反侦察技术再高深精通,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躲不开那无处不在的电子眼。 靠着多年的经验,勉强躲开了摄像头,出了京城郊外,立马将车丢弃,换作步行。 这附近以前是工业区,修建了一些简单的仓库,再后来被丢弃,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模样,到处都是杂草,仓库的棚顶还锈破了动,里面一片阴暗,到处都是老鼠脏水。 石里提着方易的衣领,一把将他丢了进去,溅起一地的灰尘。 云清慢慢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交代吧,你和元晞,到底是什么关系?”云清慢条斯理地看着方易压抑着愤怒的表情,猜测道,“姐弟?” 方易冷笑:“我姓方,她姓元,我们会是姐弟?元晞,我只不过跟她认识,是我朋友的……嫂子罢了,你想多了。” “他在撒谎。”石里眼也不眨地说道,“在听到云清的推测之后,你的瞳孔有零点一秒的收缩,心跳加快,血液加速。你的身体骗不了人,你和那个叫元晞的,的确是姐弟。” 方易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不!不是!我竟然都不知道,这种亲戚关系还可以这样随意捏造!” “你慌了。”云清轻轻笑着,在方易身边蹲了下来。 她长长的指甲划过方易的脸,尖锐到仿佛会刺破她的皮肤。 方易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收敛了所有表情。 可是,他却已经骗不到云清了。 云清一耳光狠狠打在方易脸上,力道大到不可思议,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娇弱女子之手,方易被打的那一半侧脸,迅速肿了起来。 “我相信石里的话,但我不会相信你。” 云清没有看到,她在说出这番话时,石里的眼睛一闪即逝的温柔。 方易嗤道:“爱信不信。” “是啊,我可信可不信。”云清一把抓住方易的头发,“反正,你姐姐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件一件地还到你身上!” 方易并不打算屈服,只是冷冷地看着云清。 “打晕他,我不喜欢看到他的眼神。” 石里忠心得像条狗,走过去,抬手打晕了方易,完全遵从着云清的命令。 方易倒在地上,头发凌乱,一身狼狈,完全没有那个彬彬优雅绅士少年的从容风度。 云清在他身上随意踹了一脚,才在这个废弃仓库,慢吞吞地四处走了起来,一边打量环境。 石里仍然跟在她的后面。 “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云清突然开口。 石里沉默。 云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真的不想问我?比如我为什么和你认知的不一样?比如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比如我现在到底怀揣着怎么样的目的?” 石里深深地看着她,平凡至极的脸,此刻却闪动着深海般浓重的深情。 “对于我来说,你是云清,只是云清。而已。” 云清一怔。 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地颤动。 她感动了。 她那颗仿佛被千年寒冰尘封多年的心,动摇了。 但是,很快云清就收起了不应该的表情。 “既然如此,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不要临阵脱逃才是。”虽然她也并不在乎。 石里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许诺:“我不会离开你,我会给你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低声说罢,却只有他自己听到,并未落在云清耳中。 他也没放在心上,几步跟上前:“我们要迅速离开这里才是,如果有心要查,路况监控可以推测出我们的路线,现在我们所在位置,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不用。”云清根本没有紧张。 危险什么的,她对此丝毫不在意,在废弃仓库走了一圈,才打开随身背着的包,拿出几件东西来,一一开始布置。 既然方易是元晞的弟弟,那正好! 元晞再如何,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弟弟不管吧。 现在,饵已经下了,她就要等着元晞自投罗网了。 虽然准备不充分,但足够布下杀阵。更何况,她还有黑玉。 云清的手一把抓住包里的死玉,一阵心安,仿佛有了这神秘的黑玉,她就会无往不利。 之前她一直想躲着元晞,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元晞,之前你我之间的怨恨,今天就一并算清吧! …… 车上,元晞的心脏突然涌上一阵寒意。 “怎么了?”席景鹤看见她表情不对。 元晞摇摇头,抬头看向前方:“要到了吧。” 他们一行,除了元晞与席景鹤外,仅有开车的杜和,三个人。 弘延大师没来,尽管他热心想要跟来,但元晞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将弘延大师扯进自己的事情中了,毕竟死玉是否在,仅仅是猜测,也不确定。 而且,弘延大师年龄也大了。 杜和虽然只是秘书,但身手很好,带上也许会有用处。至于更多的人,对于元晞来说,恐怕就只有累赘了。 “到了,这里就是那辆车被查到的位置。” 三人下车,那辆被追查出来的车,还在原处停着。 元晞提着青龙大刀下车。 青龙大刀没有任何束缚包裹,大喇喇地露出了它沉重煞气的本身。没有了封印,若不是元晞一直用手握着它,恐怕它周身萦绕的煞气,还会伤害到席景鹤跟杜和! 她走到那车子旁边,低头仔细看了一圈。 “这个方向。”她下了定论,迫不及待地便追去。 席景鹤与杜和紧随其后。 元晞脚下生风,速度极快。 而席景鹤和杜和竟然也能够丝毫不落的跟上,足以见得他们的实力。 七拐八拐,元晞抓着泄露了一丝气息,终于抵达了一座废弃仓库之前。 她脚步一顿,神色凝重:“就是这里了。” 元晞不用确认,便知道,应该就是此地。 因为,当她抬头的时候,乌云密布的天空,浓重沉沉的煞气,还有那一丝凶险的血气,都象征着此地乃不祥之地。 此刻,元晞可以确认了。 死玉,就在这里! 她提起青龙大刀,对着紧闭的仓库门,狠狠一撞! 灰尘飞扬,仓库门大开—— 阳光疯狂的涌入,元晞一眼便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方易。 她的怒气几乎要本迸裂而出,冲上去杀了那个伤了她弟弟的女人! 可是,最后一刻,她按捺住了。 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云清?”元晞眯起眼睛,往前迈了一步。 四面八方的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密如细雨,仿佛要绞碎元晞! 但是,这杀气却是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 “小心!”席景鹤低喝! 元晞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却顾不得过多猜测,手上的青龙大刀瞬间舞成密不透风的网,将那些杀气格挡在外。 而趁着这个机会,元晞步步逼入,眨眼间到了一处,脚尖一勾,便从地上勾出一把七杀刀出来。 杀阵一脚一破,顿时威力大减。 此刻元晞手中青龙大刀一挥,宛如横扫千军之势,空旷的仓库内传来嘭的犹如气球炸裂的声音,震耳欲聋。 但是,空气中那朦朦胧胧仿佛罩着一层雾的神秘之势却顿时散去,方易那空无一人的椅子背后,也悄然显现一个人影。 “元晞,你果然实力不凡,超出我的想象,这个杀阵,竟然没有困到你丝毫。”云情笑盈盈的说道,面对元晞,也没有丝毫的惧怕。 因为,她已经有了一张更大的底牌。 “把我的弟弟,还给我,我放你一命。”元晞冷声道,目光却落在方易身上。 方易眼睛紧闭,昏迷不醒,他穿着的浅色针织衫被鲜血染得透红,嘴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若不是元晞目力过人,看到他胸膛的微微起伏,恐怕……恐怕都要以为! 元晞深深吸了口气,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面对的真相是这样一幕该怎么办。 但是她不能耽搁了。 她并不确认方易的伤势如何,一定要尽快治疗才是,若是继续拖下去,对于方易来说才是更大的危险! 所以,此刻,元晞打算速战速决! “晞晞!”席景鹤突然一声高喝。 元晞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黑色的身影便骤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手中长匕首一扫而来! 元晞此刻的感官完全注意着周围生气煞气的变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不是风水师的普通人杀手出现在自己身边! 正文 章209 黑与白 显然,元晞的反应也并不慢。 她回头同时,青龙大刀一格挡,那把匕首顿时被振出一米之外,匕首的主人也随之后退滑行,堪堪才停住,半跪在地。 元晞瞥他一眼,却没有在意他。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曾经那个恶毒风水师天星子,就是被她用天雷,活生生地劈成了灰,飞灰湮灭。 那时候她心无波动,并不觉得愧疚或者罪孽。天星子以活人炼制傀儡,原本就已经丧尽天良,失去了一个人的本质。再加上,他也是风水师,风水师之间斗法,怎可丝毫不见血腥。 对此她并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不过此人,尽管她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却仍然没打算解决了他。 普通人的身份,到底是划分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而无往不利的石里也感觉几分不可思议。 他名为“暗夜之狼”,也是业界的杀手之王,手下从无漏掉的案子,从无杀不了的人。但是现在,一个照面,他就已经输了。 对方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虽然石里知道,这个小姑娘多半跟云清一样,有着奇特的能力,但他并不打算服输。 眼睛一眨,石里正打算再次出手时——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那个穿着剪裁合度的三件套英国复古绅士西装的男人,气度高贵得原本应当高坐王座,此刻却站在一片苍茫丛林之前,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卷起衬衫袖子,似乎已经开始备战。 石里轻嗤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以为谁都有可能轻松打败他吗?那也太可笑了!他杀手之王的名誉,可不是整天在家里玩游戏得来的! “先解决你。”石里蓄势待发。 席景鹤轻蔑扫了他一眼。 没有见识之前,无人知道席家死士岛的训练,是何等的残酷,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那是从那样的地狱熬炼出来,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去过人间战场,杀过无数的敌人,才走到今天。 席景鹤的成功,从来都不是偶然。 当初那个拿着刀挡在母亲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的倔强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高大男人。 也许他的外表高贵到天怒人怨,仿佛云端的神祗,尊崇不染尘埃。 但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本质里,终究是个血染的恶魔! 作为一名称职的秘书,杜和没有对席景鹤要亲自出战的想法有任何质疑,直接恭谨地接过席景鹤的西装外套。 杜和看了一眼石里,对于他的身份,心知肚明。 杀手界最炙手可热的杀手之王,金牌杀手NO1,出手从无错失。 但是在石里之前,杀手界排行第一的杀手,名为和夜,神鬼莫测,诡谲毒辣,且行事乖张,黑道白道闻名也无不胆寒的暗夜帝王和夜! 没有人知道的是,和夜出自席家死士岛,在他决定隐退的那年,他遇到了一个眼神阴冷的少年,两人一战,和夜败! 于是,和夜隐退,暗夜帝王成为了某人身边忠心耿耿的秘书。 没错,和夜就是杜和,而那个眼神阴冷的少年,就是杜和第一次遇见的席景鹤! 席景鹤没有拿任何武器,仅仅是赤手空拳。 石里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但是这份嘲笑,很快就湮灭了。 太强了! 那个男人,站在一片泥泞杂草中,却仿佛站在优雅的花丛草地上,白色的身影仿佛轻灵起舞,伴随着他动作的,是零落飞舞的枫叶。那是花与夜的哀叹,那是冰冷与暖气的融合! 血染的枫叶,下落间,是无处不在的杀气凌厉! 石里几乎是瞬间就落了下风,使出全身解数才得不足以彻底落败,却也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要拜服在那凌厉的杀招之下。 石里脸色难看,身上不断出现伤痕,而席景鹤却一身从容,不失优雅,甚至连皮鞋上都没有沾染一丝泥土。 石里的落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头。 元晞留意观察了一会儿,也顿时意外于席景鹤的身手竟然这般好。 若是不使出风水师的手段,单单以身手水平来说的话,面前两个人,石里和席景鹤,她对上了都不见得可以胜出,顶多平局,但是稍微大意,便是落败的下场。 “元晞,我等你很久了。”云清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元晞回过头:“哦?你以前认识我?”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确认还是需要的。 云清顿时语噎,有些恼羞成怒地在身前方易尚在流血的伤口上,狠狠一按。 就算是昏迷状态,方易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元晞眯起眼睛,眼底的冰冷,少不了愤怒的光芒。 云清也一下子得意起来,咯咯咯地笑得清脆:“元晞,我以为你那副冷淡的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动容呢,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有弱点?这个人,是你的弟弟吧,长得可真帅,可口的小鲜肉喏。” 她说着,纤白的手指在方易沾着鲜血的脸上划过,神情带出几分魅惑的味道—— 元晞面上不显,心里却厌恶至极。 想着她的真正身份,这般魅惑的模样,却是让人甚倒胃口。 尤其是,她的脏手还放在自己的弟弟脸上! 元晞想要拉过来她的注意力,便主动开口:“我很想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今天可以赢了我。” 云清眉毛一挑,看起来有些兴奋,却是没有注意到元晞的只言片语中,泄露出来的一丝信息。 “元晞,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我会让你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果然是相识之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云清就是……! 云清突然一愣。 她也不傻,细细回想一下,便顿时明白过来了元晞刚才话语中暗藏的陷阱,她还傻傻的一不小心踩进去了! 恼羞成怒的云清,一脚踹翻了椅子上的方易,动作粗鲁没有任何美感,不等元晞冲过去救回方易,她就已经摸出了黑玉,往上空一抛! 死玉! 元晞一惊,在云清还没来得及防备的时候,青龙大刀霸气一扫! 云清猝不及防,为了自保匆匆后退,恰好把刚刚她踹翻的方易的留了空档,让元晞钻了空子。 元晞原本就不是直接针对云清,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方易。 手中青龙大刀甩出,云清完全不能冲上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元晞极快到了方易身边,一把扶起他,轻巧地捞在怀中,回头就往外跑。 青龙大刀落地,刀尖像是插在泥土中似的插入水泥地,深深没入,刀身都没有丝毫晃动。 而青龙大刀的位置,距离云清的脚尖,不到一米。 差点儿这青龙大刀就从云清的头顶上落下了,那可就真的是美人玉殒,红粉白骨了。 这下子,情仇旧恨,还有被元晞算计了的恼怒,加在一起,彻底让云清发狂了。 她尖利地长啸一声,声音在空旷高大的仓库中回荡,声浪层层叠叠,直破云霄! 元晞刚来得及把方易交给杜和。 一回头,她便觉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冻结成冰的温度,还有那萦绕在周围,不断凝结愈黑,好似浓雾升腾而起的黑气,正是要化作实质的阴气。 云清的手段着实不赖,靠着她的极阴命格,和十分搭配的死玉,竟然将这个仓库所在的地方,转瞬间化成了极阴之地,煞气浓浓,风雨欲来。 虽然这个极阴之地是有范围的,仅在这仓库之内,但是作为极阴之地的核心,云清可以在这个范围内随心所欲地操纵所有阴气! 连元晞都对云清的实力感到意外了。 看来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但是元晞没打算离开。 她不仅要取回她的青龙大刀,还有那块死玉。 如此诡异的东西,必须毁掉,否则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就是一大祸害。 “晞晞。”刚刚结束了一战的席景鹤,从容得仿佛喝了一场茶。 他的失态和紧张,只会面对元晞。 而石里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满身是血,面朝泥土,生死不知。 元晞再度踏进仓库之前,回头浅笑:“帮我把小易带去医院,我很快就回来。” 她神情清淡,仿佛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实力神秘敌人云清,而仅仅是一场悠闲随意的踏青罢了。 席景鹤收敛心神。 至少,他打算相信她。 可惜,那样的战斗,并不是他可以搀和的。 “杜和,先带方易离开。” …… 元晞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云清瘦弱的身子被托起漂浮在半空中,黑发乱舞,长裙狂飞,大笑癫狂的脸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去而因为歇斯底里而变得恐怖。 “元晞!我等你很久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她尖声咆哮,似怒似笑。 现在她也不在意元晞会不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反正她一定会让元晞永远地留在这里! 元晞一脸的风淡云轻,伸手一招,青龙大刀刀身震动,竟忽的飞回了元晞的手中,被她紧紧握在右手,好似魔神将军,吞吐着杀气与霸气,一往无回,威不可挡。 云清也没有阻止,她要的就是堂堂正正当面一战,洗刷她心底的愤怒和屈辱。 元晞到底是迈入了望气术第二境界,若是在之前,她恐怕只有遗憾的折戟沉沙,但是现在! 元晞青龙大刀狠狠往地上一震! 地面迅速震动,好似突发的地震,而摇晃间,元晞的身影却稳重如山,纹丝不动。 黑色浓雾的阴气避之不及的纷纷褪去,而地面上狂涌喷薄而出的生气,浓厚的白色,是地脉的积累沉淀,这会儿挤在一个小小的仓库中,自然也逐渐化作浓雾,颜色却与阴气泾渭分明,乃是仙灵的白色。 这份仙气飘逸,站在中间的元晞墨发凌飞,目光清冷,皎洁若月。 她手上明明是煞气兵器之王的青龙大刀,此刻却仙气萦绕,白雾腾腾,暴烈的煞气尽数退去,似乎成了仙家兵器。 一黑一白,态势一触即发! 云清虽然实力不足,却仗着诡谲的死玉,竟然足以与实力高出她不止一线的元晞抗衡! 可想而知,这死玉的非同凡响。 但是,元晞也能够感觉得出,虽然云清能够操纵部分死玉的力量,也只是仗着她的极阴命格罢,很明显死玉并未完全激发,她发挥的力量也不过十之一二。 若是死玉完全为云清所用,元晞恐怕还会有所忌惮,但是现在! 不等云清主动,元晞便已然出击! 青龙大刀劈斩,白雾生气随之而至,浓黑的阴气被劈开一条条缝隙,笼罩在黑色浓雾之中的云清,身影越发的明显。 云清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她双臂挥动,阴气疯狂涌动,缠绕着元晞,好似上古戾兽咆哮的大嘴,要将元晞一口吞下。 元晞青龙大刀一捣,直接搅碎了那个硕大的兽头。 趁着这个机会,元晞的刀尖直直对准云清刺去—— 云清牙一咬,双手结盾,头顶上的死玉光芒明灭。 她心里憋屈极了。 原本信心十足的准备,谁想到一开始居然就被元晞一直压制,让她憋闷得都快要吐血了! 不过,云清到底还是冷静,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轻易就被元晞收拾了,一时之间,竟然与元晞对抗,你来我往,互相都奈何不得。 元晞眉头微蹙。 突然,她觉得胸口炙热。 热的不是她,而是挂在她胸前的宸玉。 宸玉自从取代了她原本的祖传玉佩,被她戴着之后,除了上次面对天星子的断龙钉,鲜少为之所用,仅仅是作为一个庇佑的作用。 但是,宸玉却是毫无疑问的顶级法器,天生五行灵玉之一,也是玉之帝王,宸星星光入内,代表帝王,尊贵无双。 被白光包裹的宸玉突然飞出,漂浮在半空中,而对面云清头上的那块死玉,也随着宸玉光芒明灭,而随之动摇,似乎黑雾中的烛光,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黑暗笼罩消失。 云清看到宸玉,这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五行灵玉!不愧是元家,这般天生宝物都能收入囊中。”她冷笑,想要表示出不屑一顾,但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仍然泄露了此刻她心底的愤慨。 她心底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比如那一丝丝的嫉妒,此刻却充斥着她的脑袋! 元晞虽然不知道宸玉到底是怎么样了,但是她能够感觉到—— “云清,结束了。” 她话音刚落,死玉的黑光就突然一暗,从空中坠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变成了普通的黑色石头模样。 这一切的变故,云清完全没有预料到,惊叫一声,狠狠地跌在地上。 这还没算完。 元晞今天出门匆忙,只带了两件随身法器。 一是青龙大刀,煞气兵器。 二是,五雷斩鬼印! “再尝尝天雷的滋味。”元晞低声呢喃,挑眉一笑。 她随手扔出的五雷斩鬼印却迎风便长,威风凛凛,法器威严高不可攀,蓦地冲破仓库本就脆弱的屋顶,引动天象异变,黑云迅速积聚,似乎要压低到地面,而黑云中,雷光闪耀,如蛇游动。 曾经被天雷所伤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清下意识紧紧缩成一团,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 粗大的神雷落下,溅起一片尘埃烟雾,云清的身影在雷光中消失—— 元晞也没有打算这会儿就杀了她,毕竟是故人,还要交给某个人处理。 待到五雷斩鬼印劈下一道神雷之后,她就收回了五雷斩鬼印,挥开灰尘,走近云清所在的地方。 空无一物。 元晞一愣。 人呢? 她目光一凝,迅速往一个方向看去:“死玉也不见了!” 她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谁能想,到手的死玉居然就不见了! 而原本在元晞意料中只会重伤在地的云清,却是直接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原本仓库外匍匐在地,生死不知的石里,却是悄然不见了踪影。 …… 元晞带着郁闷心情走出仓库的时候,席景鹤仍然在外面等她。 “那个人不见了。”席景鹤见她说道。 他方才一心关注仓库内,一时没有注意到石里,谁想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元晞立马猜测到,估计云清的逃脱,和这个人也脱离不了关系。 也不知道身受重伤的石里,是哪里来的这么大毅力,居然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都能够带着云清逃离。 叹了口气,带着莫大的遗憾,他们也只有先离开。 杜和就在附近的车上等着两人。 方易在后座上躺着,身上的伤口用车内的医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但他看起来呼吸平稳,面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但其他体征却一切正常的样子。 杜和解释道:“只是皮外伤,处理一下也就不碍事了。” 对此他经验丰富,判断不会失误。 元晞点点头,也没有坚持要带方易去医院,而是选择相信了杜和。 她坐在方易旁边,顺手摸出了方易的煊玉。 上面蒙着一层灰光。 看来是云清利用死玉下的禁制。 不过禁制也是有限的,不然云清也不至于只敢在方易身上留下皮外伤,看着吓人,却并不会致命。若是真的伤及方易性命,煊玉也不会坐以待毙。 元晞取下宸玉,凑近煊玉。 两者光芒闪烁,而煊玉上的灰光也逐渐淡去消退。 ------题外话------ 嗯,昨天没更……一个发小结婚,所以…… 正文 章210 愿亡者往生 入夜,月朗星稀,晚风习习。 在密林丛生的京郊,一片静谧之中,就在下午发生那场大战所在仓库不远处,一座小山上,狭窄的泥土山洞中,没有任何光亮,仅靠着洞口落下的丁点稀疏星光,照亮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纤弱娇瘦的女子窝在高大男人的怀中,黑发遮住了脸,只露出精致线条的漂亮下颌。 她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垂落在侧的手却显露出些许异样。 那白皙的手背,蓦地生出不少褐色的斑点,细浅的皱纹悄悄爬上了她的皮肤,沉沉的暮气笼罩,明明是明艳娇美的美女,却生出几分不和谐感。 靠着山洞土壁的男人满怀缱绻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满身都是伤痕,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疼痛却并没有侵扰他的大脑,让他依旧保持了清醒。 这时,他喉咙间突然涌上血气,他条件反射地紧紧捂住嘴,闷声咳嗽,却有猩红的血从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此时,他已经是内腑重伤的强弩之末了。 只是,不知道何处而来的毅力,却让他强撑着,熬过了不知道多久。 终于,怀里的云清动弹了一下。 “你醒了?”石里声音沙哑。 云清艰难地抬起头。 发丝滑落,才露出她此刻诡异无比的脸。 只见她的额头上,嵌着一颗血红的玉,在黑暗中盈盈血光明灭,无形中竟然与云清的呼吸节奏一致,好似和她融为了一体。 正是死玉。 云清清醒的瞬间,抬手摸到了自己的额头。 “怎么会!”她大惊,脑袋中的混沌迷茫也一扫而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玉居然吸附到了自己身上。 器寄于人身,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被寄生的人只会成为养料,一点一点被器吞噬。 但是很快,云清就感受到,因为这块玉,她体内的伤也在一点点恢复。 诧异间,她闭眼思索一阵,才恍然明白了一切。 云清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居然……居然是死玉! “哈哈……哈哈……哈哈!”她疯狂地笑了起来。 之前她并不知道这是死玉,仅靠着一丝猜测催动着它的能力。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等等……这死玉,似乎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因为与死玉融为了一体,云清对死玉内的一切已经算是了如指掌,所有的秘密都在她的眼中无所遁形。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死玉,居然会只是一个承载的容器。 “云清……”石里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下一刻就会昏迷过去。 云清这才注意到一侧的石里。 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现在需要的,不正是石里这样一个完美的载体? 云清眸光一亮,伸手捧着石里的脸,轻声细语道:“阿里,你是不是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石里似乎意识到什么,却义无反顾地轻轻点头:“对……我答应过你……什么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 “那现在……”云清正准备提出自己的要求。 石里突然道:“能吻我一下吗?”至少最后的吻…… 云清一愣。 她眉头微蹙有些抗拒,但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关于石里的一幕一幕。 她犹豫了。 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就算是完成他最后的要求。 她主动凑近,睫羽微颤,这一瞬的心情,突然多了一些激动和忐忑。 黑暗的山洞,石里带着一丝微笑,触碰了她柔软的唇,淡淡的芬芳充斥在他的鼻间。 这就够了。 他阴暗绝望的人生从未有过明亮,她是他唯一的晨曦。 他本就是阴沟的泥泞,能够被她捧起,就算只有短暂一段,那也足够,死而无憾了。 云清…… 带着最后的眷恋,他呢喃出那个名字,然后沉重地闭上眼睛。 云清额头上的血玉光芒灼亮,但她却犹豫了。 可是,一切已经容不得她选择了,死玉迫不及待地冲出一道血红的光芒,没入了石里的额头,夺去了他最后的神智。 云清看着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子轰然倒下,不知不觉间,心底的一个角落,却坍塌了。 这个男人,再也不会站在自己面前,甘愿为自己付出一切了。 “我不会后悔的。”她低声道。 似乎在告诫自己。 很快,光芒将石里的身体包裹,改变一点点进行,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云清看着石里安静到没有气息的脸,心头涌上一股烦躁,腾地起身钻出山洞, 夜晚的山里带着凉意,云清孤身一人站在荒郊野岭,望着四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抬手想要拨弄自己的头发,却意外借着头顶月光,发现了自己手背的异样。 “怎么会!我的手!我的脸!” 她惊慌失措,冲到附近的一个小水塘边,借着水面的反光,才看到自己的脸竟然已经流失了年轻的美貌,皱纹爬上了她的脸,显出原本的老态。 云清捧着脸,急切地想要找到年轻少女的阴气来恢复自己的美貌,却又因为石里而不能离开。 石里? 等等,那山洞并不是暗到什么都看不到,这也代表着,石里其实是看到了她的脸吗? 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清,最后,只是沉默。 …… 回了家,方易很快就清醒了,问及他的伤,他自己也表示并无大碍。 “确定是死玉吗?”弘延大师忧心忡忡问道,“只是,死玉怎么会为人驱使,却又没有认她为主呢?” 元晞神情凝重:“的确是死玉,至于那人,她是……” 话还没说完,元晞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正是她等的那个人。 “喂?元师傅?我到京城了!她在哪儿?”急切的声音,来自元晞的故人——刘子川。 告知了刘子川小院儿的地址之后,不过半个小时,提着简单行李的刘子川风尘仆仆的抵达,身后跟着孙子刘元石。 “确认是她吗?”刘子川神情急切。 上次被她逃走之后,刘子川便一直奔走在各地寻找她的踪影。没想到,这次又是从元师傅处得到了她的消息。 元晞直接把云清的照片递给刘子川。 刘子川结果的瞬间,手一抖。 “……没错,是她。”刘子川的心情,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沉重起来,但他却迅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照片?不对,子舒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依旧年轻漂亮的刘子舒,原本只存在刘子川的记忆和黑白照片中的刘子舒,却如此鲜活明亮地出现在了这张照片上,背景华丽,她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年轻时的刘子舒虽然也是这个模样,但是那个纯朴的年代,麻花辫和朴素的衣服遮盖了她的颜色。直到这张照片中,包装打扮一番,刘子舒的美丽才算是拂去灰尘,真正绽放了光华。 云清……哦不,应该是刘子舒,跨越了时间,以这样年轻漂亮的模样出现在照片中的结果,只让刘子川失望。 能让老去的女人保持年轻美貌的,除了恶毒禁术,还能有什么? 子舒,为何你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错? 刘子川闭上眼,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 天既亮。 云清,也是刘子舒,站在起伏的山岗,身披黑色外套,一身火红长裙炙热浓烈,仿佛天地最艳丽的一抹色彩。 她肩上的那件黑色外套,狼狈不堪,破破烂烂,还沾着干涸的鲜血,她却毫不顾忌。这件衣服是石里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报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将这件裹挟着他气息的衣服一直披着。 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气息阴冷,面容青白,周身吞吐着薄浅黑雾,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似常人,但是那双眼睛却一片血红,犹如远古魔神降临,杀气笼罩。 正是石里。 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常人的神智,能够站在这里,却是行尸走肉,不过傀儡罢了。 刘子舒在死玉的阴气作用下,缓慢恢复平滑肌肤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她喃喃着,看向远方。 此后一周内。 元晞、刘子川以及弘延大师,耗费无数心力,用了各种方法,百般推演刘子舒与死玉所在,无果。 席景鹤发动手下的庞大力量,遍布京城密集的网络开始运转,只为寻找刘子舒,无果。 其实元晞几人本不用这么耗费周折的。 现在知道了云清的真正身份,元晞和刘子川都非常清楚,不管他们去不去找,刘子舒最后都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少不了复仇。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死玉在手。 死玉与至阴命格,最是相配,对于刘子舒来说,便是如虎添翼。 之前她没有发现死玉的秘密,只当是一件寻常灵玉催动,元晞才可以这么轻松打败她。但若是这次逃走,刘子舒知道了那是死玉,那一切就不同而语了。 不过还好,反正她肯定是要来寻元晞与刘子川的。 只是,等待的时间流逝,元晞、刘子川和弘延大师的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股惶惶不安,总觉得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一周之后的一起报道,元晞、刘子川与弘延大师一心专注推演,尚未注意到这轰动的报道新闻,但是杜和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特意整理了资料,送到了席景鹤面前,递给了元晞。 “这是?”元晞瞪大眼睛,眉头紧锁。 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来了。 刘子川端着茶杯,恰好走到她的身板。 茶杯坠落,碎裂成片。 PAD上的截图,硕大的黑字似乎鲜血红到发黑—— 京城灭村惨案,连环杀人凶手惨绝人寰,屠杀一村。 这个新闻太大,上头压盖子也压不住,最后泄露出来的报道,词语模糊,并不清楚,仅仅是写到京城附近的某个小村子,地处偏僻,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家中多老弱妇孺留守,却忽然一夜间,满村的人尽被杀害,血流成河。 警方赶到的时候,现场没有任何遗留的凶手信息,而被杀的那些人,共计近百口,死状凄惨。 就算是这般模糊话语的报道,也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大案,理所当然上了头条,引来了全国关注。 要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在首都! 而背后的真相,也让人深思。 就算是连环凶手——可到底是怎样凶残的连环杀手,居然能够在一夜之间杀掉这么多人,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除了诡异,就还是诡异了。 官方的报道有些模糊,但是一些论坛的帖子,关于这件轰动全国的大命案讨论,却是甚嚣尘上。 杜和及时地在一些敏感帖子被删除之前,截取了重要的信息,主要关于—— “发生命案的村子就是我们隔壁村,事发第二天我到当地去看了,现场绝对比官方说的还要诡异。那些被杀的人,几乎死去的时间在同一刻,有的人还在灶台上做饭,就被抹了脖子,倒在灶台附近。” “我爸是内部人员,泄露一点被封锁的消息。其实警方在村子附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里面用鲜血勾画了一个大大的图案,就像是小说游戏里面的法阵。话已至此,不能多说了。” “凶手一定是以人命祭祀修习恶毒法术啊!只是这么大胆,京城有龙气庇佑,居然在附近也敢作乱?” “二楼坑爹,楼上想多。我猜测,估计是团伙作案,凶手绝非一个人。至于什么修炼,肯定无稽之谈,现在是科学社会,那些所谓的神秘现象都被解释了你们不知道吗?要不,就是一群中二病在报复世界。” “楼上最后一句话有些难听,请尊重死者。” “神秘现象都被解释了?我也是呵呵,举例海市蜃楼,科学解释是因为光影折射的自然现象,那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古代的海市蜃楼呢?亭台楼阁,还有人影走动,这也能用物理来解释吗?” “别的不说,根据一楼提供的线索,除非这个作案团伙的人数与死者人数一样多,或者达到一半,才有可能在同一时间或者相近时间杀掉这么多人吧,仔细想想吧。” “……” 各种各样的评论,有的冷静分析,有些惶恐不安,有的唯恐不乱,有的冷漠以待。 但是,这些消息落在元晞眼中,却让她再也无法安宁地坐下去了。 满村近百口皆被屠杀,而且就发生在京城附近,那这只有一个可能性。 凶手,就是刘子舒。 拥有死玉力量的她,绝对可以做到。 而她用百人性命鲜血为祭,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激活死玉。 若死玉被她收服,恐怕元晞,都不是刘子舒的对手了。 “不行,必须尽快过去。事情就发生在昨天,刘子舒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村子的附近!”元晞断然道。 她来不及为那逝去的近百人悲伤。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刘子舒,以免发生更多的惨案。 元晞虽然猜测到了刘子舒行为的目的,但她却不清楚,这百人的性命填进去是否足够,是不是要需要更多的人命。 为了不让刘子舒杀掉更多的人,为了不让更多的普通人承受不应该的灾难,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耽搁了一周的时间,已经是个错误! 刘子川和弘延大师也是沉默不语,心头沉甸甸的。 弘延大师看了几个字便已经于心不忍,心头慌乱,捏着佛珠默念心经。 而刘子川,直接瘫倒在地,几乎崩溃。 “都是我的错啊!”他嚎啕大哭。 刘子舒是他的妹妹,若不是他的过错,若是他将刘子舒逼到这个地步…… 元晞垂着眼眸,难掩悲伤:“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但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如此艰难。 天命难违,那人命就应当为刍狗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 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元晞一行人,奔赴了那个发生轰动命案的村子。 进了附近地界,这整个村子的范围,都已经被黄线封锁,旁人一概不得入内,近百的防暴警察站在外围戒备,而村子之中,还有数十个刑侦警察在忙碌。 解决这桩全国关注的命案,是当前京城警局的头等大事,他们的局长,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带来的压力快要疯掉了。 当他接到消息,说上头会让几位高人过来作法超度亡灵的时候,他是求之不得的。 之前还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周围温度极低,站在村子里,他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现在说来,跟死的太多的亡魂估计有很大的关系! 上头人所说的车子抵达的时候,下来了三人。 前面两人,一个是披着素白袈裟的垂垂老者,面容慈蔼,悲天悯人,通身的高僧做派。 而高僧旁边的,站着一位穿着法衣的大师,也是白发飘飘,鹤发童颜,仙气萦绕,高人气度不少。 而他们后面的那个年轻姑娘,就算漂亮,却也被下意识忽略。 没有谁会把这么一个年轻姑娘,跟大师联想起来。 站在村口,一抬头,元晞便看见了那低沉压头的浓黑煞气,层层叠叠,危如累卵。 她的耳边,随风传来一阵阵哭嚎哀叹,让她心神一悸,不由得低下头来。 弘延大师与刘子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就算没有元晞看得清楚,却也能够感觉到此地的怨灵之气,浓厚得都快要成实质了。再这样下去,怨灵成了孤魂野鬼,这个村落,以后估计也要成为一个不详的*了。 在去寻找刘子舒之前,至少,他们要善后。 “就由贫僧来念往生经吧。”弘延大师双手合十。 元晞轻声道:“我也一起,祭祀超度之舞。” 听到她声音的那位局长,诧异地转过头。 这小姑娘也是一起的? 弘延大师与刘子川默默点头。 元家为世代国师,国师主持祭天之礼,而元家则有独特的一套祭祀之舞,别家是没有的。刘子川与弘延大师早有耳闻,听说元家祭祀之舞,威严壮丽,气势磅礴,如今竟然能够得以一见,却是在这样悲恸的情况下。 到了村子中央,已经可以看到惨案现场。 虽然尸体已经连夜挪走,但是血迹还在原地,还有风水师能够看到的腾腾血气与煞气,在元晞眼中清晰可见。 她深深吸了口气。 打开随身的包,取出国师法袍,披在身上。 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也苍茫悠远起来,眼中似乎有四季更迭,有浩瀚星空,有山川大海,有人生命死。 披着国师法袍的元晞,高冠博带,衣袂飘飘,更是高山仰止,巍峨如山,无人胆敢小觑。 她静静下蹲匍匐,跪拜亡灵。 此时,已经有不少好奇的警察围过来看了,有的老警察对这一套不相信的,皱眉想要反对,却不得不憋住,只希望这些江湖骗子快点滚蛋。 而弘延大师也在一旁盘腿而坐,按照元晞所说的,捏着佛珠,闭上双眼,缓缓开口。 弘延大师念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弘延大师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声浪如潮,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而来,直上云霄,威严不可侵。 围观的警察们这才意识到,这个老僧恐怕非比寻常,应该是真正的高僧,随着他的念经声,他们也纷纷低头默哀祈祷。 愿亡者往生。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 经文一起,元晞也随之而起。 她双臂一振,天地之气随之震动。 “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溢。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 她身影沉重,每一个动作,凝聚的都是肃穆与哀痛。 虽是舞蹈,却满怀悲恸,让人见之落泪,心底一片悲伤。 愿亡者往生。 愿逝者超度。 愿死者,来世皆享安乐。 元晞仰头,眼角悄然滑过一滴泪。 ------题外话------ 写到惨案的时候,大半夜,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心头毛毛的…… 正文 章211 怨恨 往生经毕,祭祀舞落。 元晞一身国师法袍落在地上,宛若天地间开的一朵纯净白莲,落于佛祖掌心,净化了所有怨煞之气,超度了所有的亡灵,以指明灯的姿态,携带着那些亡灵,去往安宁平乐的国度。 旁边的一众警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在一切结束了之后,只觉得周围压抑沉重的气氛也一扫而空,天空中的阴霾也随之消失,连空气都轻灵清新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那无形中压抑在他们心头的大石,也没有了。 “谢谢几位了。” 那局长虽然不知道元晞的身份,但是因为刚才亲眼所见的场景,心头不自觉多了几分尊敬,也不敢像方才般轻慢,语气多了客气。 元晞几人也没有耽搁,见一切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成效,便向局长提了要求,打算去那网上传闻勾画了法阵的地方去看看。 说到那处,局长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那处有点诡异。”局长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但是介于刚才场面,对这几人的信任感加深,话语深入,便也没有再隐瞒。 局长娓娓道来的时候,案件的真相才一点点还原—— 命案发生的时间大概是在七点到七点半左右,正是村子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根据尸检报告,整个村子近百口人的死亡时间,前后差距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且死状皆为身中数刀而死。 “凶器应该是极为锋利的匕首,但奇怪的是,受伤的部位都是颈部,或者大腿等有大动脉的地方,鲜血喷涌,每个人的死因都包括失血过多,凶手的目的不像是单纯为了杀人,反而是为了取血一样。哦,对了,最为诡异的一点,现场没有一点血迹,我看到报道说血流成河的,完全是乱写,因为所有尸体旁边,甚至伤口附近,都没有一点血。” 听言,知晓内情的元晞三人都是脸色一肃。 刘子舒的行为,就是为了取人之精血,以最恶毒,却是最迅速的方法,以人命为祭,激活死玉的阴气,最快将死玉收服。 并且有了这百人的命为代价,死玉也会更加强大。 “命案发生之后两个小时,一个邻村的混子发现了这一切,我们警方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半个小时赶到命案现场,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了。据到达的第一批警察说,整个村子都被奇怪的浓雾笼罩。而且,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眨眼就不见了,就像是融入浓雾里面了似的。只是情形太诡异,他们都以为是幻觉。” “男人?”元晞不由得猜测,难道是石里? 她和席景鹤从那处仓库出来,发现原本倒在地上的石里不见了之后,就知道当时救走了刘子舒的人是石里。 但是按照他们所说的情景——石里虽然号称杀手之王,但应该只是普通人才对,这样的情景怎么会发生在石里的身上? 真相仍然被迷雾笼罩。 “至于几位想要去的那个地方,大家都说那里画的的活祭人命的法阵之类的,就在村外的那个方向,一处田地里,是我们今天早上才发现的。那里原本是一片水田,但是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推平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大圆。而且,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水田里面的水也没有流到低凹的大圆里面。那个大圆圈,的确是由一些奇奇怪怪的弯曲血槽组成,里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因此,我们猜测,凶手就是把那些血,弄来填这个坑来。” 局长前前后后说完,长吐了口气:“总之,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如果……”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话,就麻烦三位出手了!” 这种东西,毕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解决得了的。 要知道,因为这个大案,他已经急得快起火疖子了,如果短时间内破不了案,恐怕他这个位置坐不稳不说,还会被一撸到底。 享了这么多年官福,他是怎么都无法接受跌入底层的。 如果这几个上头派来的大师找到了事情的缘由,的确是因为不干净的东西引起,那上头肯定会特殊处理这件事情,他也不至于受到牵连。 元晞三人没有理会局长的小心思,他们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了局长口中所说的水田位置。 果然如局长所说的诡异,明明是水田,中间却凹陷了一大块,其他的水,仿佛被一股力量干扰排斥着,在中间留出了一块大大的圆形。 圆形中,并不是想象中的淤泥,反而干爽平整得跟没有沾过水的泥土似的,上面勾勒着一个巨大的法阵。 正是活祭法阵! “这般邪术!”刘子川气得双手颤抖。 元晞神情凝重,伸手一探。 “抓到了。” 他们执意来这里,就是因为刘子舒如果要布下法阵,那这里肯定会不可避免地留下她的气息,在法阵没有彻底消失之前,这气息都是不会消散的。 现在,这是找到刘子舒的唯一办法。 刘子川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推演罗盘。 合三人之力,位置很快就被确定,只是这个范围有些模糊—— “就在山里?确定吗?”弘延大师带着疑惑。 “这说明,她现在就是在等着我们呢。” 也许会面临一场大战,元晞却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她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疏漏放走了刘子舒,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去了。 刘子川率先踏步而出:“走吧。” 至少还是有个范围,费点力气,总算是能够找到的。 仍然披着国师法袍的元晞,衣带飘飘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山村原本就地处偏僻,因为道路艰难,附近多群山而难以开发,这附近的深山老林,据一些野史上的记载,这附近是有不少王侯公墓的,想来古来今晚应该少不了盗墓贼的光临。 元晞有国师法袍力量的加持,天地间任何气息的变动都无法逃脱她的眼睛,观察简直是细致入微。 刚刚踏进推演出来的那个范围,附近密林丛生,连路都没有,只靠着他们的双脚临时走出一条路来。 “就在那个山头。”元晞往远处眺望,指了指那个在她眼中,阴气腾腾的地方。 除了刘子舒的所在,还能有什么地方? 三人走进一处山谷。 “我等你们很久了。”苍老嘶哑的声音,好似乌鸦的叫声,带着阴冷鬼气。 三人不约而同朝着一个方向看出。 不知何时,一块大石上站着一披着黑袍的人,虽然她的脸被笼罩在帽子下,但是仍然看得出那皮肤衰老,满是皱纹,沟壑纵横。黑袍下露出的双手,更是干枯得像是鸡爪,与之前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云清,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个样子,比起元晞见过的刘子舒,更加面容可怖,丑陋难看。 若是透过她的黑袍,就可以看到她的双眼处,没有了眼睛,反而是一片空洞。 为了催动死玉,她失去了自己的双眼。 但是在这王侯墓葬之地,无处不在的阴气去而成为了她的眼睛,代替她感知到一切,对于刘子舒来说,简直就是最有利的条件! “子舒!”刘子川一步踏出来,神情哀切,“你已经错得够多了,不要继续错下去了,收手吧。” 说实话,他并不想真的与妹妹刀戈相见,当年那些事情,他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知道恐怕一切并非是由刘子舒而起,所以他的心底,到底是存了一分对妹妹的善念。 元晞却冷声说道:“刘师傅,如果你的妹妹刘子舒还有要收手的想法,那就不会屠杀整整一个村庄的老弱妇孺了!难道你没有看到刚才那个村庄里面,还有一些稚龄孩童,有的还在襁褓中连路都不会走吗?”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劝说的余地! 刘子川身子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是我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刚才在村子里面目睹的一幕幕惨状浮现在眼前,让他痛苦无比,却是再也说不出来慈悲的话了。 刘子舒,今天只能死在这里! 刘子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看到亲哥哥的表情不断变幻,心神也没有丝毫动摇。 正如元晞所说,她不会收手。 她的心,早就失去了最后一份善念,在很多年以前。 “刘子川,你整日只知道你的风水师之路,只知道不断地提升实力,遍走全国各大山川,但你却知不知道,我在刘家,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刘子舒阴冷地开口。 刘子川痛苦地闭上眼:“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一切,都是大伯对你造成的伤害,才会让你……让你如此……” “哈哈哈!伤害?那只是伤害?”刘子舒突然激动起来,用拳头重重捶着自己干瘪的胸口,“他是在挖我的心,吃我的肉!” 若不是她无意中开始修炼,解了那记忆的封印,恐怕她永远都回想不起来,曾经自己被大伯怎样的对待! 她还是孩童的时候,哥哥潜心修炼,而她却跟着大伯一家生活,住在刘家的祖宅。 虽然父母早逝,但那时候,哥哥是刘家耀眼的天才,而她这个附属品,也能生活得不错,一如父母在时,无忧无虑。 直到,她被大伯发现了至阴命格。 慈祥和蔼的大伯一瞬之间变了脸—— 年幼还是少女的她,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密室中。 那段日子,是她记忆中最黑暗最折磨的日子。大伯用尽了各种残忍的手段,将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改造到合适的地步,然后尘封了她的记忆。 她还以为一切如旧,只是对以往亲近的大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只是,她从此之后的人生,却被那个人一手操控。 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足够幸福之后,真正的苦难,开始了。 她生不出孩子,领养的孩子也很快暴毙,深爱的丈夫甚至车祸身亡。 人生中最悲伤的事情她经历了个遍,后来才知道,原来一切竟然只是她的大伯,为了让她能够满怀怨恨地死去。 所以,才要让她从幸福,走向绝望。 只有怨恨越深,她这个阴女炉鼎才会更加强大。 有了她,伯父就可以踏入望气术第二境界,成就真正的大风水师。 呵呵,当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可笑。 年少时期的记忆回归,被操纵了半生的记忆叠加,她对伯父乃至整个刘家的仇恨到了极致! 甚至于,她恨上了自己的哥哥,认为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都是这些人的错! 怀揣着疯狂想法的刘子舒,近乎执念地报复一切。 她开始变得心狠手辣,把刘家的后代小孩儿抓起来,一边帮助自己修炼,一边用曾经大伯对待过自己的手段折磨他们。 她甚至还抓走了大伯的孙子,看到他茫然自失的样子,她心头无比的快意。 而在这条黑暗的路上,她越走越远,执念也越深,以至于,屠杀了整个村庄的人,只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杀掉刘子川和元晞只是第一步,她还要回到青阳去,屠掉整个刘家满门!若不是恶毒的大伯,若不是恶毒的刘家! 刘子舒突然长啸起来,发出的声音不似人类,反而像是什么野兽怪物。 “杀了你们!” 她脑袋一仰,黑袍帽子滑落,露出那张恐怖脸庞。 “阿里!”她大叫道,“给我杀了他们!” 元晞挡在前面,护着刘子川和弘延大师匆匆后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发出石头落地的沉闷声,而站在这里的,赫然是曾经与席景鹤交手过却失败了的石里。 “那个石里有问题。”弘延大师一眼便道,“浑身煞气,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元晞看到石里,却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他周身的气息,就像是当初的…… “傀儡术!” 刘子舒大笑:“哈哈!没错!你们都不知道吧,这死玉的真正秘密,就是其中封存着傀儡术总纲!” 正文 章212 都天神雷真火 傀儡术,源自上古巫道。 据闻,傀儡术练到某种极致,可操纵天下人心,还不会被人察觉。 而控心,和旧时的湘西赶尸,都只是分支。 傀儡术的傀儡,最出色的还拥有神智,外表与常人无异,但是身体堪比金石,刀枪不入,水火不惧,肉身无敌。若是能够拥有一批这样的傀儡,那就是掌握了千军万马,无论在什么时代,那都是实力与权力的象征。 元晞曾经从死去的天星子手上得到过人皮卷,上面记载着傀儡术,却只是残章。 只用残章修炼,最后付出代价的,只会是修炼者的理智心神。没有总纲的傀儡术,永远也不可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也是后来,元晞才知道,傀儡术总纲在夏朝时便失传,仅靠着残章,也能在战国时大放异彩,傀儡术的威力,可见一斑。 后来,残章也渐渐流失,却不像是总纲一般,毫无踪影。 原来,傀儡术的总纲,竟然被封印在了死玉之中! 难怪!渡过千年的漫长岁月,傀儡术总纲也没有任何消息踪影! 没想到被藏得这么深! 想来,这死玉应该原本就是傀儡术一门传下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死玉沾染上了如此浓重的煞物,好好的天生灵物,却是变成了煞物。 “棘手了。”元晞低声对弘延大师与刘子川说道。 两人又何尝觉得不是。 原本对付有了死玉在手的刘子舒就已经吃力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傀儡术,还有一个不知道实力为何的人肉傀儡。 “那傀儡,就由我来吧。”元晞不容置疑地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的青龙大刀。 这傀儡石里,肉身强悍,让刘子川和弘延大师这两个身手都显然不行的老人对付,实在是吃力,只有元晞勉强能够与他一战。 只是谁胜谁败,却是个未知数。 弘延大师和刘子川都知道,现在刘子舒还没来得及完全操控死玉,未必有这个神秘傀儡棘手,元晞这是直接迎难而上,挑了大担子。 他们都没说什么,多言不如行动。 只有尽快解决掉刘子舒! 迅速分好工,三人奔赴不同的方向。 元晞的青龙大刀拦腰一斩,那石里竟然不躲不避,猛地抬起头,一双被血红充斥的双眼,杀气腾腾,宛若魔神,挥拳即来! 他不需要任何武器,他的肉身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元晞的脑中迅速闪过关于傀儡术的相关信息—— 傀儡等级划分,以天地玄黄为名。 当初那个恶毒风水师天星子,用自己养了数十年的徒弟作傀儡,却只是个残次品,连入流都算不上,实力顶多是半个黄傀儡。 但是,这个石里,本身*实力卓越,又被死玉中蕴养了上千年的傀儡术余光点化,实力足足达到了玄傀儡的巅峰!仅差一线就可以迈入地傀儡! 与那日天星子的傀儡,简直不可同而语已! 几乎是一交手,元晞就觉得吃力。 青龙大刀无往不利的刀锋,撞在石里身上,却只发出清脆的鸣声,好似金属交戈,石里的身上,更是没有留下半点印子,倒是元晞握着青龙大刀的双手被震得一麻。 在没有成为傀儡之前的石里,单凭身手的元晞不一定打得过他。而现在成了傀儡的石里,实力已经是当初的数十倍! 被制成傀儡的石里,体内充斥着阴气,青龙大刀原本就为煞气兵器,不一定敌得过他。想到这一点,元晞果断地扔开了青龙大刀。 她袍袖一甩,几十张黄色符纸从她的袖中飞了出来,皆为辟邪符。 “气!” 元晞一掐指诀,那三十六张辟邪符听从她的号令,依次飞舞,在半空中结成一个硕大的八卦图。 “诸天星光,辟邪斩妖!” 她一声高喝,明明是朗朗晴空,却蓦地一沉,仿佛真的是那星河逼近,星光摇动垂落,数道光芒飞下,融入元晞的辟邪八卦符阵中。 石里面无表情,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威胁很大,不等八卦阵成形,便一拳挥上。 元晞只得匆匆忙忙催动符阵,宛若一个巨大的纸茧,将石里包裹,符纸在外不断的飞舞围绕,一道道光芒劈在石里的身上,与他周身的煞气相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元晞趁机抛出五雷斩鬼印—— “都天神雷,落!”她喝令道,手指一点! 极快集结的乌云,轰然降下神雷。 而与此同时,那三十六张辟邪符组成的符阵,也猛地燃烧起来。 雷火交织迸溅,彻底将石里的身影淹没其中。 就这样解决了? 元晞却不敢有一点放松,因为,她心头有点不好的预感。 …… 另一边,弘延大师几步迈出,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宝光华丽的袈裟。 这件袈裟并不只是外表好看,它更是一件实打实的顶级法器,乃是弘延大师随身多年的东西,几十年过去,这件顶级法器也无损丝毫宝光,崭亮如新。 红色宝光袈裟飞出,在半空中张开,不断地旋转,金色的佛家字符从袈裟上落下,每一个字都如有千钧,呼啸着砸向刘子舒。 刘子舒不屑一笑,黄黑的额头上突然一亮。 原本空无一物的额头,死玉竟然出现在那里,吞吐着浓浓阴气,散发着黑光。 弘延大师和刘子川顿时脸色一变。 他们还在防备刘子舒扔出死玉,可谁想到,那死玉居然已经和刘子舒融为一体了! “不好,死玉入体!难怪她能够这么快参破死玉的秘密!至阴命格与死玉融合,她就是死玉了,恐怕实力非同一般。” 刘子川眉头一皱,心口一痛。 死玉入体,唯一的结局只有成为死玉的养料。子舒,你的复仇之心就是这么的急切吗?就算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向我们复仇? 他有一瞬间的迷惘,却很快坚定了信念。 刘子舒已经犯下滔天大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这样放过她。 刘子川越发坚定了信念,五帝剑出,利光湛湛。 这个时候,刘子舒额头上死玉,光芒大绽,这附近王公坟墓中的滚滚阴气腾地而起,瞬间将她护住,挡住了那些对她有极大伤害的佛家字符。 金色的佛家字符被挡开,虽然阴气与之相触就会消融,但是又有更多,源源不断的阴气涌出填补被削弱的空缺,甚至变得更加壮大。 弘延大师转动佛珠,念起佛经。 经文声如洪钟大吕,声浪滔滔,化作无形的力量,不断撞击着阴气形成的保护罩。 其中的刘子舒,却神情闲逸,一点儿也没有慌乱感,从容得仿佛闲庭漫步。 弘延大师的攻击,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 元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符火和神雷造成的尘嚣白雾渐渐散去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仍旧顽强地立在那里。 除了头发凌乱,身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石里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连神雷和辟邪符火都奈何不了他,元晞一时之间有些势弱,匆匆后退。 石里慢了一拍,紧跟而上。 他一跳,便可纵身三层楼高,不过几步就追上了元晞,一拳轰来,元晞险险避开,肩膀不小心被他的拳头擦过,还卸了一部分力,元晞都觉得自己肩头的骨头碎了。 她捂住肩膀,另一只手拎着青龙大刀,艰难地与石里对战。 她是风水师,看山望水不在话下,但是这种身手上的交战和斗法,实在是弱项! 元晞落于下风,又中了一拳,喉头一甜,便喷出一口血来。 她的目光却渐渐灼亮。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紧握五雷斩鬼印,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鲜血落在了五雷斩鬼印上,法印上渐渐绽放出淡淡的光华。 元晞觉得左手忽的一趟,五雷斩鬼印脱手飞了起来。 接触的一瞬,她一下子明白了关于五雷斩鬼印的一切。 五雷斩鬼印……还有,曾经出现过的神虎雷火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雷! 原本,这枚五雷斩鬼法印,并不单单只是法印而已。 元晞旋身避开,青龙大刀如箭猛掷而出,石里为此不得不退避躲闪,而元晞却抓住机会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一口心头血喷出,落在五雷斩鬼印上,而她整个人随之一阵眩晕。 元晞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身上法袍振振,在她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雪白的法袍布料之上,浮跃而出淡淡的白色光晕,好似月华,悄然没入五雷斩鬼印之上。 而元晞,对五雷斩鬼印中的东西,感应也越发的强烈! 她强撑着精神,高声喝道—— “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启!” 她的声音,在整片天地间回荡,连另一头对战的双方,都不由得转过头来。 “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惊异的表情。 这本是道门的至高之谜,传说中的上古大阵,从古至今流传,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恐怕连道门的人都以为如此,觉得这只是存在仙人手段中的东西,今天居然! 元晞面前凌空旋转的五雷斩鬼印,铜质法印印身忽的湮灭成粉末,随风散去,却没有飘走,而是如星光点点,遍洒元晞周围,慢慢凝聚成一个大阵的模样。 元晞就在法阵的中央,地面上的法阵符光,天空中也浮现一个大阵,闪耀着同样的法阵符光。天上地下共相呼应,瞬间锁住了这一片空间,感受到威胁临头的石里想要逃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桎梏。 元晞被一股力量托得飞了起来。 若不是这样,她几乎就要倒下。 开启这个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已经耗费了她体内所有的气,若这一次再不成,她就只有死了! “神雷,落!” “真火,起!” 天上雷光鸣闪,地上真火腾烧,饶是石里这样的巅峰玄傀儡,在这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之下,也只有俯首称臣! 真火从他脚底下包裹,神雷从他头顶上降落。 那声势浩大,根本就不是元晞之前用出的五雷斩鬼印与辟邪符阵可以相比的! 这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仿佛撼动了天地,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野兽,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天地之威,纷纷窜逃,兔子和老虎都在逃跑的路上,摩肩擦踵却丝毫没有注意,似乎有非常大的灾难袭来。 这一次,石里是绝对不可能扛得下来的。 元晞又喷出一口心头血,将大阵的范围扩得更大,一下子将刘子舒给吞并了进来。 刘子舒还没来得及用出死玉。 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乃是至阳至刚的力量,以阴为主的死玉受到了完全的属性克制。而两者之间,不能说是谁强谁弱,一个是上古大阵,一个是天地灵物,只是死玉并未完全激活,才会稍逊一筹罢了。 刘子舒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就被神雷劈中跌倒,死玉从她的额头上滚落,她整个人的力量也位置一空,瘫倒在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元晞顿时从半空中跌落,还是弘延大师过来扶起了她,但元晞只能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 刘子川慢慢走到刘子舒身前。 刘子舒满脸是血,却笑得诡异:“哈哈……哈哈……没有想到,我还是输了!”她感受到疼痛的折磨,原本就丑陋不堪的脸,更是变形了,“哥哥,哥哥给我个痛快,杀了我……” 刘子川猛地一震,双手都在颤抖。 “子舒,是我的错,当初若是我多关心你一些……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造成如此大错!你可曾想过那个村子里面,被你屠杀掉的那些人!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与你当年何等的像!” 刘子舒表情僵硬。 此时此刻,她才想起那一张张原本无忧无虑的幸福的脸。 她这时才明白了一切,也突然意识到—— “原来,我一心只是复仇的念头,却被时间改变成,我最厌恶的那个人。” 正如刘子川所说,她将自己的贪恋强加在那些没有任何过错的无辜人身上,与当年想要用无辜侄女来做炉鼎,而不断折磨一个小孩子的大伯,有什么区别? 她……错了。 刘子舒轻轻一声叹息,心头的怨恨,烟消云散。 刘子川悲恸中,冷声道:“至于你的仇,我会给你报的。” 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大伯!他会让他用一切付出代价! “这就够了。”刘子舒悄然闭上眼睛。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丁点响动。 元晞诧异回头,却看到一个黑乎乎被烧焦的人,仅用双手,一点一点爬过来。 居然是石里!他还没有死! 弘延大师捏着佛珠就要扔上去给他最后一击,却被元晞挡住。 “暂且看看。”元晞虚弱道。 只见石里,一点一点爬到了刘子舒身边,然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她抱在怀中。 刘子舒惊讶地抬起头:“阿……里……” “是我。”被烧焦的石里,整张脸都是黑的,露出的笑容也是极为难看。 “阿里……”刘子舒扯出一个笑容,“你还在……” 石里断断续续道:“是啊,我……还在,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好啊,陪着我。”刘子舒闭上眼睛,空洞没有眼睛的双目却是流不出泪水了,她却仍旧捂着脸,嚎啕而鸣,“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杀了你的,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她哭喊得声嘶力竭,却不能落下一滴泪水。 石里的手抚摸上她的脸:“没关系,我不怪你,我说过,我的命都会给你。”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刘子舒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真正失去的那一瞬,她才知道什么东西是最宝贵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放下一切,选择跟这个男人远走他乡,然后安然一生。 也是,再也回不去了。 石里捧着她的脸,看不清面容的脸扯出一个黑乎乎的笑容:“别哭,清清,别哭,那个时候我本来就快死了,还是你救了我,不然我也不能和你说最后的话,不是吗?” 刘子舒愣愣的,她的双眼看不到,但是她却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语气中浓浓的情意。 竟然到了这个时刻,他还在安慰自己。 “清清,没事的,有我陪你。”石里轻声道,声音越发的微弱。 他快要撑不住了。 原本就只是被锁住的神志,因为身体的奔溃,而一时逃脱而出罢了,濒临死亡的他,仍然逃不过原来的结局。 只是,这一次,有她陪着。 他本就是无处可落的浮萍,天地之间,有她为伴,已经是无憾。 刘子舒握住他的手,意识也一点一点消散。 “……是啊,有你陪我……” 她何等幸运,经历了一生的波折坎坷,生命最后之际,还能遇上他,已经是无憾。 两人抱在一起,一团火无处而起,点燃了两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散在天地间,连灰都没有剩下。 ------题外话------ 这一章磨了好久,但还是没有写出我心里面的感觉,遗憾…… 正文 章213 客卿 这次斗法,元晞是真的元气大伤。 强行催动上古都天神雷真火大阵的结果,就是她在床上半昏半醒地躺了将近一个星期,脑袋总是昏昏沉沉,仿佛压了块大石头,而耳畔则是一直在回响一个声音—— “雷者,阴中之阳也……阴阳薄动,雷雨生万物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各种混混沌沌的声音在她脑中炸开,仿佛千人齐声,仿佛稚子朗诵,仿佛老者垂暮,仿佛妙龄脆语。 庞大的信息钻进元晞的脑子中,她承受不住,才是让她持续昏迷了一个星期的结果。 只是元晞不知道,她这一昏迷,吓傻了席景鹤,半步不离地守了她三天,最后跟医生反复确认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在杜和一众下属的劝说下,去小睡了片刻,醒来之后又继续守着她,不敢离开半步。 元晞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怔愣片刻,守在她身边的席景鹤,第一个看到,一脸狂喜。 眨了眨眼睛,元晞发现自己已经被席景鹤搂在怀中,反应慢了半拍。 “此生此世,若是走到生命尽头,我必然要先你离开。”他实在是无法承受看着她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柔弱不堪的样子。 若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那他还不如先走一步。 只是,席景鹤没有想到,自己今日近乎承诺的一语,在将来,却是一语成谶。 元晞混沌的脑袋这才开窍般,拍了拍席景鹤的后背:“我……我没事。”她觉得嗓子干哑,渴的快冒烟了。 席景鹤也发现了,适时递过来一杯水。 一口水喝下,元晞才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她沉下心思,顿时发觉自己的脑中似乎多了不少东西。 一部分是关于都天神雷真火大阵的,一部分,却是自己的家族传承。 元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当初得到的祖辈传承根本不是全部!只是她实力微弱,才只能看到一部分的东西,其他的,还有更多更多的等着她探索。 只是可惜,五雷斩鬼印毁了,她算是少了一件极称手的法器。虽然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大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但她就算得了传承,也困于实力所限,无法完全发挥出大阵的作用。 而且,这样的上古大阵用来对付小小煞气什么的,总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之感。 “那位刘师傅来找你了。”席景鹤在元晞发呆的时候,出去了一圈儿,回来便说道。 元晞睡了足足一整个星期,自然精神奕奕,从床上下来,披了一件外套。 “刘师傅之前回家了?”她早就猜到了。 一如她所料,她刚刚走到客厅,就见到刘师傅大包小包,带着孙子刘元石,看到她,抱歉一笑。 “元师傅,恐怕是要打扰你了。” 元晞一惊:“刘师傅!你的意思是!” 刘师傅笑得爽朗,颇有一种看破世事的感觉,大概是心态有了洗礼,更上一层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豁达:“虽然我实力不比元师傅,但勉强做个元家的上门客卿,还算是凑合吧。” 岂止凑合,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元晞猜到了刘师傅可能会选择脱离青阳刘家,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刘子舒最后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但一切的根源是刘家造成的却是没错,以刘师傅的脾性,定然不会在刘家呆下来。 但是,元晞却没有想到刘师傅会选择投奔自己! 刘师傅的实力,望气术境界,也许比起元晞要稍逊一筹,但是他几十年的人生不是白活的,一些经验阅历,是传承取代不了的东西,只有时间方可打磨而出的。 撇开元晞不谈,她是得了家族传承,有深厚底蕴,又自身天赋妖孽,乃是不世出之天才,寻常人不可比拟。 多少风水师,穷极一生都无法踏入那个风水大师的境界,而刘子川刘师傅,却是一位实打实的风水大师,在如今的风水界,总体不超过百人的风水大师之一! 他的实力,可想而知。 别说上门做客卿,刘子川就算是离开了刘家,自立门户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他现在,却主要说要给元家做客卿。 连元晞这个元家家主都倍感意外了。 虽然当年元家声势浩大的时候,嫡系血脉凋零,却有六姓外门,又有数千客卿,天下风水师来朝,将元家祖宅当成心目中的风水圣地。 但是现在的元家,连嫡系都只有元晞与外公元礼两人,未得风水师传承的方妈与方易都不算。而客卿,更是一个都没有。 客卿是一个世家衡量实力的一大标准。 元晞接任元家家主以来,不是没有想过邀请人来做元家的客卿。 只是,一切时机尚未成熟,元晞过于年轻容易被人看轻,元家也不比当年,还面临着不知名的危险,处于风雨飘零之际。 况且,元晞也不想随随便便拉人来就做元家的客卿,元家还是有元家的骄傲。 而刘子川,以他的实力,就算做全盛时期的元家客卿,也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元晞更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 “刘师傅,你愿意成为我元家客卿,我是十分高兴的。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元晞实在是做不出欺瞒的事情,便将元家现在的境况一一说了。 至于要不要选择继续做元家客卿,便是刘子川自己的事情了。若是他改变想法,她也不会强求,更不会因此有丝毫芥蒂。 谁知,刘子川轻轻摇头,目光坚定:“不好意思,元师傅,你元家的客卿,我恐怕是做定了。这天地之大,烦乱太大,我只愿有安身一隅,安心教导孙子,非元家不可了。” 刘子川选择元家,何尝不是对元晞这个人的投资? 他看重元晞的潜力,肯定元晞未来必然有大成就,如今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足为奇。 元晞见他目光真挚,不由得微微一笑。 “如此——刘师傅,欢迎了。”元晞自是高兴。 原本打算安排刘师傅就在这小院儿住下,谁知道刘师傅早就跟弘延大师打听好了元楼之事,主动要求坐镇元楼,元楼那边同样有房间,他和孙子住在那里便可。 元晞原本想让元师傅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的,既然他自己都要求了,这小院儿住了自己、席景鹤与方易,还有吴清影与苏萌的房间,他与刘元石住在这里的确是有些不便,倒不如元楼那边清净。 “这样也好。”元晞颔首算是应允。 刘子川收拾东西接了钥匙,带着孙子被秦四哥送去元楼。 元楼有刘子川接受,弘延大师自然是功成身退。 他在找到死玉归来之后,便住到了龙泉寺去,听闻元晞清醒才匆匆赶过来与之见面。 只是一照面,弘延大师却是一脸愁容。 “那死玉,煞气浓浓,老衲想着,那原本是天地灵物,打算以佛经净化,谁知却差点儿害了我那师弟,我师弟被死玉煞气所伤,至今仍在修养,虽无大碍,但是这死玉,总是要处理的。” 死玉倒是找回来了,但是没有当初封存的佛像,弘延大师等佛门高僧目前又没有那个能力,再做一个能够封印死玉的法器出来,只是向元晞求助了。 弘延大师说的时候也是一脸愧疚——元晞才刚从昏迷中清醒,便又来麻烦人家事情,高僧也不好意思起来。 元晞回忆一下,缓缓道:“我元家倒是有秘法,配合佛门诵经,应当可以净化死玉煞气。” “如此,大善。” 元晞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往龙泉寺。 她以元家秘法,旁有弘延大师口诵金刚经。 而一百白衣僧众围绕两人打坐,共诵金刚经。 龙泉寺这些僧众,都是从小吃斋念佛的诚心和尚,还从江州凑了数十人过来,凑足一百之数,浩浩荡荡的死玉净化,这才开始。 元晞也未曾想到,这一开始,便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那些僧众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诵经不曾断绝。 而最中央的她与弘延大师,却坐足了七七四十九天。 她诵念元家秘法,口齿生香,四十九天不进水不吃饭,也没有丝毫饥饿感,反而神采奕奕,精神十足。 弘延大师也是如此,年迈的身体不仅没有受到影响,结束之后,发根却悄然黑了不少,脸上的沟壑皱纹也淡化许多。 “果然是天地灵物!”弘延大师大赞死玉神奇。 两人为净化死玉的核心,在不断往死玉送往力量的时候,死玉也同样在反哺两人力量,这些力量化作纯正的气,比任何东西都来得美味。 难怪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只因人间烟火,哪来的天地灵气纯正美味。 被净化过后的死玉,褪去了恐怖的血光,变成了纯净的雪色,其中没有丝毫杂质,闪烁着盈盈的光泽,好似天上的星星坠落在手心,美得不可思议。 虽然有死之名,但这才应当是传说中的天地灵物吧。 两人作为净化死玉之人,成功之际,也接受了死玉中的一些信息。 弘延大师与元晞这才知道,死玉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真正原因。 正文 章214 人皮卷 想当年,传承自上古巫术的傀儡术是何等的风光,却一朝消陨,宛若一颗流星,璀璨耀眼却也极快地从天空坠落。 只留下各种神秘的传闻,以及莫大威名。 结果,当初那蒙上层层黑纱的缘由,竟然就在这死玉之内。 也是这死玉,浓浓煞气的来源。 无非就是门派之争。 傀儡术内两大派别各执己见,一方认为要顺应天道,缓慢发展,也不得伤害人命,另一方却急于求成,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炼制成傀儡。 两方之争,自然引起了极大的争端。 死玉原本就是傀儡术一派执掌道统之主的象征,后来被手段强硬的鹰派,用特殊手段污了天地灵物,想要使阴招。 最后的结果,是派内争端过多,内耗过大,一点一点分裂,最后被其他的玄术学派慢慢吞噬。 死玉重新变得干净剔透,封存在其中的傀儡术总纲,也没有那幅煞气腾腾的模样,就像是当初元晞得到的人皮书卷,闪烁着淡淡的盈光,宛若圣物,倒不如元晞以为的那般是奴役人的邪术。 通读了死玉中傀儡术总纲才知道,傀儡术最根源的出发点,是以万物为我所用。这个万物,一开始并不包括人的本身,而只是山野凶兽、树木植物,到后来,就出现了机关术式的傀儡。 直到,有人发现,用人体炼制傀儡术,更加容易顺利,一切就变了。 人本是万物之灵,又有自我神智,是其他万物都不能比的,能够驾驭人心,一登高而万人应,那种权力的感觉更是让人沉醉。 于是,傀儡术慢慢染上了血腥。 一开始还是死人,譬如赶尸秘术,到后来,直接抓活人炼制傀儡,甚至于圈养幼童,从小以各种药物浸泡强化身体,等到成长之后,便炼成傀儡。 如此有伤天和,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恐怕这才是傀儡术真正被湮灭的原因。 “这傀儡术现世,也不知道到底是祸是福。”元晞喃喃道。 她倒是有那个决心,不去碰这东西。 但以后呢?万一这傀儡术流传出去,会保证其他人也不会动摇本心吗? 毕竟操控人心——这样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弘延大师一笑:“这就要看,掌握傀儡术的人之本心了。” 他的目光落在元晞身上,意有所指。 元晞微微睁大眼睛:“大师莫非是要我来安置这傀儡术。” 弘延大师摇摇头,他的真实想法是:“我觉得,元师傅可以对这傀儡术,思考一二。” 弘延大师就是变相的,在建议修炼着傀儡术了。 元晞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先不要急着拒绝。”弘延大师看出了她的意思,心里更是赞叹元晞小小年纪,就能够守住本心,不被这上古秘术所诱惑,“其实,这傀儡术的本身出发点不是好的吗?” 元晞一愣。 的确,因为后期发展得太过于恶毒,连她一眼见了便心厌,竟然也忘了,一开始的傀儡术,并不是这样的。 “毕竟是上古秘书,就这样失传,实在是可惜。”弘延大师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在历朝历代变更中,那些消失的各种文化精华、智慧结晶。 先人呕心沥血花费了数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才挖掘出来的智慧的宝藏,就因为战乱,而一朝毁之,实在是一大憾事。 弘延大师叹道:“老衲毕竟是出家人,不可修习其他旁术。但元晞,你不一样,你年纪轻,有足够的时间去钻研,也有足够的天赋去钻研。这傀儡术,若只取精华,对于你的风水之路,是有很大帮助的。” 还有一句话,弘延大师没说的是—— 他相信元晞的人品。 这般年龄的人中,能够如元晞一般固守本心,绝对不会被任何诱惑打到的,恐怕没有了。 元晞也不由得思索起来。 弘延大师说的很对,如果她钻研傀儡术,对她的风水之道,肯定会有一定的裨益。 一条路上走得太久,也许看看道路两旁的东西,换一个角度思考,反而会有所进益。 “恐怕,我还要思考一下。”元晞无奈道。 她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弘延大师点头:“当然,此乃大事,你也不必强求,仔细思虑便可。” 只是,这死玉,还有里面封存的傀儡术总纲,弘延大师便让元晞带走了。 回了小院,元晞有一种自己昨天才离开的感觉。 那四十九天,她潜心修神,时间过得极快,好似只有一瞬,四十九天便白驹过隙,悄然而过。 但是小院儿的时间却没有停留。 比起之前,这小院儿可谓是冷清了许多。 席景鹤因为元晞不在,便住回了公寓。 弘延大师搬走了。 方易一个月前便开学去英国了。 刘子川爷孙俩住在元楼,也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 还有吴清影和苏萌,开学之后也没有联系到元晞,从席景鹤那里得了消息才知道元晞有要事离开大概两个月,两人便也为了方便住在了学校附近的公寓。 结果,小院儿就只有秦四哥一个人住了。 不过,元晞回来,自然又不一样了。 在家里洗漱休憩了不到半个小时,刘子川便带着孙子上门了。 他仔细说了元楼的情况——虽然元晞不在,元楼的生意少了很多。但是,刘子川不像元晞一般接单看缘,只要是合适的,来者不拒,这样的风水大师,众多人自然是求之不得,慢慢的,生意又好起来了。 这样的情况,倒是让元晞安心了。 那些藏匿在暗处的人,估计也是看着元晞不在,便也没有心思针对元楼。 元楼要有元家人才叫元楼,不然的话,他们没有任何兴趣对付一个孤身的风水大师。 “对了,我一直忘了给家主一样东西。”自从成了元家的客卿,刘子川对元晞的称呼,便一直是“家主”。 元晞正在翻看这些日子元楼的记录,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刘子川拿出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放到元晞面前。 “这是什么?” “家主打开看看便知。” 元晞顺手拆开黑布,入目的,是一方被折叠而起,却很是熟悉的东西。 因为她的手上也有一块。 傀儡术的人皮书卷。 “竟然是这东西。”元晞低声惊叹,莫不带着一丝猜测之意。 难道正如弘延大师所说,她应该去钻研一下那傀儡术。 上半部分的残章许久之前落在她的手上,而后又得了傀儡门的象征死玉,与封存在其中的傀儡术总纲。 现在,下半部分的傀儡术残章,也摆在她面前了。 不知不觉,元晞竟然做了一个几千年来,都没有人达成的大事! 多少人想要追寻这秘术的踪影,为此延伸出不少的邪术,为祸一方。而他们本身,也一无所得,甚至连傀儡术的残章,都难以见到。 可元晞,什么也没有做,完整的傀儡术,却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供她随时可取。 不知道,是不是叫做造化弄人。 “这人皮卷,你从何得来?”元晞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刘子川惊叹:“我虽然有猜测,却也不敢肯定,没有想要,这竟然真的是人皮卷。这东西,是我回……去刘家,取来的。” 他语意不详,应当是向刘家复仇的时候,顺手取来的东西。 年纪尚小的刘元石按捺不住好奇:“什么是人皮卷?难道真的是人皮做的?”他神情惊异,倒是不见害怕。 元晞开口解释道:“的确是人皮做的。” “嘶!”刘元石惊呼一声。 他的目光不断在那人皮书卷上流连,带了一丝害怕,更多的却是好奇。 刘子川也只是听闻,对人皮卷并不是特别的了解,便也等着聆听答案。 “那如果是人皮做成,这东西,应该是邪物之类的吧。”刘元石迫不及待问,“可我为什么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煞气呢?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很舒服的感觉。” 元晞解释:“因为,这人皮是人自愿献出,不存在强行剥夺,自然不会有任何怨气煞气。在以前那个巫法盛行的年代,他们认为献出自己的人皮,也就是为了天神献身,并不会有任何畏惧,反而慷慨赴死。譬如这记载了傀儡术残章的人皮卷,非大祭司不可献。因为在他们眼中,大祭司是最接近神意的人,他献出的人皮才有资格。” 刘元石倒吸了口气:“那大祭司自己也愿意?” “为何不愿,这是为神献身,在他们眼中在,这是无上的荣耀。” 刘元石啧啧道:“倒不知道是该说愚昧,还是纯粹了。” 元晞抿唇一笑,不予评价。 一旁的刘子川,先是听得连连点头,可无意中看到元晞和刘元石的样子,又是为之一怔。 此前刘元石总是叛逆桀骜的样子,第一次见了元晞,更是放肆。 只是,他现在面对元晞,竟然谦虚之极,竖起耳朵听元晞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乖巧的弟子,聆听老师的谆谆教诲。 刘子川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因为天赋卓绝,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有些心高气傲,就算比他优秀的人很多,但能让他佩服的人却屈指可数。 若是家主能收下元石为弟子…… 刘子川很快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正文 章215 撞上 刘子川带着刘元石离开之后,元晞回到书房,从柜子的最深处翻出了被她遗忘已久的人皮书卷,正是当初从天星子手中得到的那块。 浅黄色的人皮书卷在书桌上摊开,今天从刘子川手中得到的人皮书卷同样摊开放在旁边。 最后,取出装着死玉的木盒,放在两者中间。 元晞没有任何动作,却见两张人皮书卷突然泛起淡淡光芒,缓缓飘至空中,慢慢靠拢。 刹那的光芒刺眼。 元晞眨眼的片刻,再度睁开眼,就见那两张人皮书卷,合二为一,中间没有任何被撕裂开的痕迹,一切完好如初。 死玉也一飞而起,在变长的人皮书卷上迅速飞过,细碎星光洒下,死玉的光芒变得黯淡,但是那人皮书卷,却闪着莹润的光芒,上面的字体开始模糊,然后,变化起来。 最后,落在桌面上的人皮书卷,完美地记载了最完整的傀儡术,从总纲,到内容——时隔千年,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这人皮卷上。 元晞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已然变得完全不同的人皮卷,收在了原本装的盒子中,放在柜子里。 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想好。 她才从书房出去,就见到秦四哥急急忙忙跑进来:“姑娘!你爸妈来了!” “我爸妈?”他们不是在外旅行?怎么会突然到她这里来了? 元晞跟着秦四哥匆匆到了客厅,正好看到方爸方妈在四处打量着,他们穿着休闲的情侣运动服,身边还有两个大箱子,风尘仆仆的样子。 “哦?女儿!” 方妈见女儿进来,眼睛一亮就上去拉着元晞的脸,心疼地直嚷嚷说她又瘦了。 方爸也凑到一起,煞有介事地让元晞多吃点饭。 元晞哭笑不得,应付着爸妈各种繁琐细碎的问题,又问起两人怎么会没有任何提前通知就到这里来了。 “我们去了国内那么多地方,京城却没来过几次呢。其实我们前几天就到了,到京城四处去逛了一圈儿,爬了长城,看了故宫,这才过来找你的,还好你爸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这地址。哦,我们刚刚还找错门,敲到隔壁去了呢!” 元晞无奈:“你们来了应该给我说一声才是,我带你们出去不是更方便?”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得亏爸妈没有前几天过来,不然刚好撞上她呆在龙泉寺为净化死玉,肯定又要担心的。 “我先把行李放进去吧。”秦四哥健步如飞地提着两个行李箱去了后院。 这里有早就为方爸方妈准备的房间,床单被套也都是现成的,铺上就是。 方爸不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小伙子一口气提两个箱子,追上去要自己来,也跟着到后院去了。 “这小院儿就你跟小四住啊。”方妈问道。 他们是早就见过秦四哥的,对他很熟悉,也知道他的人品,并不担心两人相处会发生什么,只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元晞随口答道:“嗯,四哥住在前院,我住在后面。一般四哥都是呆在元楼那边,今天恰好是星期天,休假。” “嗯,人家一直帮着你忙前忙后的,是要休假。”方妈点点头。 两人从客厅出来,正打算也往后院去。 大门打开,席景鹤站在门口。 他第一眼看到元晞,见她依旧如初,刚刚如释重负,唤了一声“晞晞……” 目光一转,席景鹤对上方妈瞪大的双眼,心里暗道不好。 元晞回来肯定要联系席景鹤,却没有想过,恰好跟方爸方妈撞上了。 到底,元晞和席景鹤交往的事情,还从来没有摊开在方爸方妈面前说过。 可,方妈见了席景鹤,一下子想起了这张印象深刻的熟悉脸庞。 “啊!是……小席!对吧!”方妈很快猜测到了什么,脸上飞上一朵笑意,灿烂若花,上去就拉着席景鹤,要迎他进屋,态度热情极了。 席景鹤被惊了一下,很快从善如流地接下了方妈的热情,客客气气地走进了客厅。 元晞还在一边傻站着。 “谁来了。”方爸也听到响动,从后院走过来了。 元晞无奈道:“哦,是……席景鹤,我要跟你们介绍一下的。” 她郑重的态度,让方爸瞬间明白了席景鹤的身份。 “就是当初那个小子!”就是他在小区外面看到的那个小子?! 元晞以为他是说的很久之前,席景鹤曾经上门吃过饭的事情,点点头:“嗯,爸爸你见过。” 方爸不爽的火气一下子上来,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只是没逮着机会,今天偏要……! 冲进客厅的方爸,看到方妈无比热情地招待席景鹤,明明自己也是风尘仆仆过来,还穿着运动服,脚上的休闲鞋也没有换掉,却开始各种问席景鹤要不要吃水果。并且,偌大的客厅,方妈已经迅速了如指掌,什么东西在哪儿她都知道,不愧是主妇九段。 席景鹤一点儿也没有不适应的样子,其间还能悠闲地应对方妈的问话。 方爸看到这个场面,有点发不起火来。 他走过去,拉着正好要去倒水的方妈,低声道:“你搞这么热情做什么,万一人家看轻我们闺女怎么办?” 方妈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有谁能嫌弃了?而且我看小席是个优秀的孩子……” “你知道!”方爸怒而打断她,音量稍稍提高。 “爸,妈。”元晞喊道。 “等会儿等会儿。”方爸摆摆手,又刻意压低声音,“我们娘家人的态度怎么着也得拿捏起来吧,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要急着贴上去,给我们闺女小鞋穿怎么多。” 方妈冷笑:“你真是操碎了心,如果是这样的人,晞晞能选他嘛,追我们闺女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反正我是相信我闺女。” 在元晞都不知道的时候,方妈反而是见过两个追求元晞的人。 可惜,这些人通通没能杀到元晞面前,连表明心迹的机会都没有。 方爸想想也有道理,但:“反正你收敛点,别太过。” “知道,还用你说。” 方爸坐在了沙发上,占据了单人沙发的位置,上下打量的目光不断地在席景鹤身上看来看去。 “叔叔您好,我姓席,名席景鹤。”开口介绍,谦逊有礼,浅浅的优雅笑容,也挑不出任何的错。 元晞在旁边插了一句:“爸爸,我一直没跟你和妈妈介绍,席景鹤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方爸早就有猜测,端着水走过来的方妈也是见怪不怪。 “小席,是吧。”方爸老神在在坐着,轻咳两声,“小席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工作吗?” 席景鹤规规矩矩回答,收起了所有的傲气,完全一副老老实实上门女婿的模样:“主要是在忙自己的事业,也继承了家族的事务。” 方爸点点头,态度丝毫不变,反而说:“那看来,小席的经济条件是很好咯?很优秀嘛!” 其实方爸自己是有些抵触。 他是最讨厌什么二代之类的,一听席景鹤说什么接受家族事务,条件反射就是往那边想。 而且,有钱的男人总归不太好,他宁愿女儿找个有才的。 反而他们家也不缺钱,够用就行。 方妈却把水一放:“喏,小席快喝点水。小席一看就是个优秀的孩子,气质摆那儿呢,阿姨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不错。” 方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要说话吗?”怎么老是砸场子。 方妈回头瞪了一眼抱怨的方爸。 方爸收声,不敢说话。 有了方妈的搀和,方爸想要树立的严厉形象怎么也树不起来,最后话题顺着奇奇怪怪的方向而去,倒是没了一开始的女婿见岳父岳母的庄重了。 方妈反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尤其是听到席景鹤跟方易是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就更有好感了。 不一会儿,方妈就坐到席景鹤旁边,拉着小席,各种摆说元晞小时候的事情。 席景鹤不但不耐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而且时不时的一个问题,也证明了他是真的听得很认真。 “我们晞晞从小就长得漂亮,跟她弟不一样,小易小时候那个丑啊,长大了倒是挺帅的。那时候我们那些邻居可羡慕我们有这么个漂亮乖巧的闺女了!” “而且她小的时候还特别有气势,跟院子里的一群男孩儿玩,结果反而把一个比她年龄大的孩子给训哭了,哈哈。” “哎,晞晞跟着她外公,在山上住了那么多年,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遗憾……” 席景鹤早就知道元晞以前的经历,但听到她妈妈说起,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无法想象,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是怎样在枯燥无趣的山中,一生活便是十多年的。 “我会对她好的,阿姨您大概不知道,我可是花了很多力气,才把晞晞追到手的,我很喜欢她。” 方妈也是女人,能够听得出,也能看得出,席景鹤在说这番话时候的真心,以及那份浓浓的深情。 那是发自肺腑的,一点也不掺假的。 另一边,方爸见跟席景鹤说话实在是插不上嘴,就拉着元晞到了一边儿。 “晞晞啊,爸爸真心问你一句。”方爸一脸严肃,“你是真的,真的决定选择那个席景鹤吗?你确定吗?” 元晞没有果断回答,而是深思熟虑一番:“爸爸,这个决定,我也曾经思考过很多,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和他在一起。而且,他待我极好。” 席景鹤做得自然,元晞接受的自然,一切仿佛细雨和风,润物无形。 但是,元晞心里面都知道。 她清楚席景鹤那般尊贵高傲的男人,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到底是何等的深情。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应该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只是,方爸还是担心,眉间散不去担忧,“我就是觉得,那个孩子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气质有点……太高了?” 方爸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用一个“高”。 的确,席景鹤的外表以及多年形成的气场,都容易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不自觉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方爸正是担心这样的席景鹤,难以暖和闺女的心。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怎样有钱优秀的女婿也没有必要,重点是要对自己闺女好,那他就什么也不求了。 他就是担心,那个席景鹤,做不到这一点。 元晞酝酿不出来更好的说辞,便只能让爸爸等待,用时间证明。 不知不觉,却是晚饭时间临近。 方妈自然是要留席景鹤下来吃饭的,还信誓旦旦地让席景鹤好好尝尝自己的手艺,上次他来得匆忙,也没能吃上什么。 元晞笑道,说起席景鹤的厨艺也很好? “是吗?那我可得尝尝。”方爸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针对,但这会儿还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席景鹤。 席景鹤也没客气:“那我不喧宾夺主,就炒一个菜吧。” 方妈在厨房忙碌起来,元晞进去帮忙。 方爸拉着席景鹤,趁着妻子不在的机会,准备好好跟席景鹤说说话。 一开始还有敲打的意思,但是到了后来,不知怎的,话题就延伸到其他地方去了。 席景鹤作为席家继承人,从小便学习《说话的艺术》,并且深谙此道。他懂得该怎样展开话题,且引起对方的话题,不自觉便掌握了节奏,很快与方爸相谈甚欢。 方爸尚且不自知,这会儿他已经和席景鹤聊得很开心了,连着对他的看法也开始有了改变,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了。 方妈做完几个菜,席景鹤这才进厨房,炒了一个简单的白菜。 方爸方妈一开始还有些失望,可是菜吃进嘴里,才知道最简单的菜才最能凸显手艺的,简单的一个炒白菜简直要被席景鹤炒出花儿来,那最原本的白菜清香,糅合了一个脆字,便是齿颊留香,妙不可言。 席景鹤的菜跟方妈的菜,差别大概就是家庭主妇与蓝带大厨。 一道菜赢得方爸方妈不约而同的称赞。 不管怎么说,席景鹤已经开始得到了第一步的认可。 正文 章216 探口风 方爸方妈才到京城,看样子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离开的,毕竟马上要临近年关,还不如暂时就在京城住下。 方爸方妈说起两人这一年多来,在国内四处的旅行,差不多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也算是了了年轻时候的心愿。以后,就打算住在江州,种种菜,钓钓鱼,过点悠然见南山的闲云野鹤生活,那就是最好的了。 元晞也非常赞成,之前方爸还一心想要再开个店,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得动不了,就想继续挣钱。 其实元晞知道,方爸并不是真的喜欢那种忙碌的生活,只是一直都用着女儿的钱,而儿子在国外留学的巨大开销也是女儿的钱,买大别墅也是女儿的钱……这段时间以来,方爸心里总觉得不安。 说到底,元晞小时候便跟了外公,在方爸方妈的心中,对她是愧疚的。 结果,本来就没有为她付出多少,她回家了之后,倒是为这个家付出了无数。 方爸是一家之长,他不知道女儿到底能挣多少钱,但是以他的观念,挣钱都是辛苦的,自己能够开个店帮女儿减轻一下负担也好。 直到被妻子硬拉着外出旅行一大圈了,见的天地广了,想法开阔了,才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而元晞给方爸看了银行卡的余额,还有她现在手下的几栋房产,方爸才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元晞这些钱,只要方家不挥霍,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好几辈子了。 而元晞,看着方爸,轻轻说了一句话—— “爸爸,您不用觉得不安,您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 忠厚老实的方爸,这会儿却是红了眼睛。 女儿的一句肯定,让他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 元晞回了学校一趟,班上的人对她的长期缺席已经习惯了。 毕竟大学不是高中,一个班上人这么多,聚在一起打交道的却一般都是一个寝室的人,有的人读了四年书都不一定能认全班上所有人,元晞就算多受一点关注,可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对于与她的阔别已久,吴清影和苏萌却很高兴。 三个女生凑在一起,感情仍然深厚,就算时隔好几个月不见,也没有丝毫的生疏。 三人见面的当晚,就聚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开了一个女生睡衣派对,难得三个性格都不是很热闹的,居然闹得很开心,喝掉几支红酒。 红酒度数不高,却后劲十足,没一会儿,三人都是醉醺醺的了。 这种状态下,三人仍然聊得很开心。 “那你们席景鹤见了你爸妈,第一关算是过了咯?”苏萌歪着头,眼睛有点花,“晞晞,你偷偷告诉我们,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可等着做干妈呢!” 半醉的吴清影仍然显得冷静,只是眼神有些朦胧,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是啊,我也等着呢。” 元晞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 “哎呀,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计划?”苏萌仍旧很八卦,“比如说多少岁结婚,多少岁生孩子之类的。” “那你呢?”元晞眉一挑,反问她。 苏萌睁大眼睛:“我啊——我早就想好了!到我大学毕业也就二十二岁吧,等两年我就结婚,二十四岁正合适,二十五就当辣妈!哈哈!还是要给方宇打拼的时间,不然他……” 她的话,戛然而止。 晕乎乎的苏萌,浑身一股冷意激灵,眼神瞬间清醒。 “是啊,我都忘了,我和他早就分手了。”苏萌喃喃着,眼泪刷就流下来了。 元晞安慰地把她搂在怀中,吴清影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苏萌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出去旅行也玩得很开心,但是作为好友的元晞吴清影两人,都知道苏萌其实是一直没有放下的。 初恋,永远深深刻在心底。 “都过去了,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元晞摸着她的头发安慰。 苏萌嚎啕大哭:“可再好也不是方宇了!” 元晞和吴清影都沉默了。 苏萌大哭了一场之后,头更晕了,便小声啜泣着,把脑袋放在元晞的肩膀上。 元晞连忙扯上吴清影转移话题:“你跟计白呢?有什么打算?” 她才回来,一直都不知道两人的情况呢。 吴清影脸一红:“我爷爷和我哥哥都很支持的,只是我妈妈有点意见,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还算是……顺利吧!” “什么时候结婚?”元晞促狭问道,顺便戳了戳苏萌,“你看,你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还不如问清影来得更实在,人家可是父母之命,说不定明天就结婚了。” 苏萌破涕为笑,坐直身子:“是啊!清影,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你的伴娘团了,到时候捧花扔给谁呢?就扔给元晞好了!哈哈哈!” 元晞和吴清影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算是阴影,总会走出来;就算是伤口,也总会愈合。 三人顺着这个话题一路聊下去,吴清影突然提起—— “其实……晞晞,你知道为什么萌萌会问你的结婚打算吗?” 苏萌点点头,也看向元晞。 “为什么?”元晞微有所感。 吴清影笑道:“因为,你们席景鹤来找过我们啊,想让我们帮着试探一下你的口风!” 元晞一下子愣了。 苏萌一个劲儿点头:“没错没错,看样子,你们家席景鹤是迫不及待想要跟你结婚了,只是害怕你不答应,就让我们先试探试探。” 只是三人都是最好的闺蜜,这种事情吴清影和苏萌怎么可能瞒着元晞?自然是从一到十地告诉她了。 席景鹤还不知道被这两个女人给卖了。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元晞眉头微蹙。 “你傻啊,姑娘,懂不懂什么叫浪漫,自然是要个出其不意才好啊,让我们试探一下,如果你有这个意向,他一求婚就成功,岂不美哉?” 吴清影一愣:“等等,出其不意?我这个话是不是不该说?” 元晞无奈:“你告诉了我才好,我不喜欢出其不意,至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她听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开心,只是忐忑,和莫名的慌乱。 “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吴清影说道:“考虑一下也是可以的,至少当时我们看到席景鹤那样一个人,跟我们说起这番话时,也是一幅忐忑难安的表情,我们就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爱你的。” 苏萌也跟着赞同:“是啊,席景鹤真的不错,在你面前就从没有什么脾气,对你各种关心照顾,条件也很不错,早下手为强啊!” 元晞叹道:“我只是……还没有对结婚做好打算。” 她还有元家要担忧,现在元家才刚刚起步,正是最重要的阶段,她实在是…… “你是担心你的家族?”吴清影也是世家出身的,又清楚元晞的身份背景,稍加思索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元晞点头承认。 “如果是这样,你就更应该给他一个肯定了。我能够感觉出来,席景鹤那个男人,心里对你,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说到底,他的心里也是不安的,不知道是否完全抓住了你,如果你不给他一个肯定,那对他显然也不公平。”吴清影很冷静地分析道,站在一个很公正的角度。 元晞沉默。 的确,席景鹤为她付出的,比她为席景鹤付出的,要多出太多太多。 她作为一个风水师,四处忙碌,甚至还要面临很多危险,而席景鹤则总是对她各种担心忧虑。 她走得太快,竟然差点儿忘了回头看看他。 席景鹤就算无所不能,心里也有那么一块是脆弱的。 她是不是……真的该考虑一下呢? …… 席景鹤身处会议室,靠在沙发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下智囊团的汇报。 就是正前方,一个年轻的精英站在投影前,一点点说着自己的看法。 席景鹤的两侧,坐着形色各样的人,都是他智囊团的成员,从英俊潇洒的中年美大叔,到老神在在的白发老者,到年轻帅气的嘻哈少年,到面冷若霜的高冷女神。 这些人,无一不是行业的精英,站在自己领域最顶端的人物,名字说出去,便会震惊一方的。 就是这些人,组成了席景鹤的智囊团。 只是这会儿,气氛有些不好。 此前提出的三个方案都被否决了,席爷的表情明显不算太好,连坐在他右边第三人,号称世界第一黑客的嘻哈少年,这会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挂着耳机听歌了,端端正正做好的样子像是三好学生。 “叮咚”突来短信声。 智囊团们瞬间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谁的短信?居然没关静音? 谁知道,拿起手机的人,却是席景鹤。 显示在屏幕最前方的,就是一条短信,来自吴清影。 “问过了,她并没有特别的抗拒,你可以试一试,祝你成功。” 席景鹤心底一震,然后,浅浅一笑。 会议室的寒冰千尺,瞬间化为春桃十里。 智囊团们都惊呆了。 席景鹤款款站起身,扣起西装外套,面带微笑,和煦春风:“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至于方案,再斟酌一下。” 说罢,他快步离去,杜和跟在他的身后。 智囊团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没生气吧?难道有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逃过一劫! 而席景鹤出了公司,直奔元晞小院儿。 他要见见元晞的父母,这件事情,最重要的肯定,除了元晞自己的意见,就是方爸方妈了。 元晞还没有回来,秦四哥去了元楼,家里只有方爸方妈。 看到席景鹤一身正装器宇轩昂的样子,连方爸的眼中都多了几分赞叹。 让席景鹤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方妈泡了杯茶过来。 “小席今天有事吗?晞晞这会儿不在呢。”方爸也端起茶,悠闲地喝了一口。 席景鹤一脸严肃郑重:“叔叔,阿姨,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征求一下你们二位的意见。” 席景鹤的表情,也让方爸方妈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说吧。”方爸放下茶,同样严肃地看向席景鹤。 席景鹤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只有坚定:“我想,跟晞晞求婚。” “什么?”方爸大惊。 “什么!”连方妈都被吓了一跳。 席景鹤点点头,越发肯定:“是的,叔叔阿姨,我想跟晞晞求婚,我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而现在,我有这个信心和勇气。” 方妈捂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反而方爸迅速镇定下来。 他冷静地看着席景鹤,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不少:“你知不知道,晞晞才二十一岁,她还很年轻,根本不用这么着急。” “是的,年底二十一,我知道。我们可以先订婚。” 听到订婚,方爸方妈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席景鹤没有着急到那个地步,他们也没有那么担心。 只是方爸仍然紧紧盯着席景鹤的脸:“忘了问,小席你今年多大?” “我比晞晞大两岁,今年二十三。” 方爸方妈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席景鹤身上有一种常年处于高位的威严气质,模糊了年龄,很难让人想象,他居然年轻到也不过二十三岁。 “那你就确定,这辈子就选择了我的女儿?我确定你这么年轻,也仍然能够抵住这个花花世界的诱惑?”因为席景鹤的过于年轻,反而让方爸迟疑了。 席景鹤微微一笑:“诱惑,我已经见过很多,却从未动摇。除了晞晞,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就是她了。” 方爸方妈许久没说话。 “能告诉阿姨,你想这么早结婚,或者订婚的原因吗?” 席景鹤蓦地想起自己连续几晚做的那个梦。 “因为喜欢她,所以想要早早确定下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只是,一股浓浓的不安感,却袭上他的心。 席景鹤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所以,他的心在不断催促他—— 快一点,快一点。 不要,让自己遗憾。 正文 章217 宋庐 元晞并不知道,席景鹤已经开始为了自己四方忙碌。 她来了元楼。 这段时间,元楼一直都是刘子川在打理。还别说,刘子川这方面的能力,至少比元晞要强。 元晞绝对不是一个好商人,她的性格太过恬淡闲逸,让她天天坐着,还不如看会儿书,去山里走走来得实在。 于是,刘子川接手元楼,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后,她迅速做了甩手掌柜,若不是要紧的事情,她一般都不会过来。 今天,刘子川一个电话,让她来了元楼,只因为元楼来了一位豪客。 多豪?让元晞作为风水师,出一个村子的风水设计图,酬劳是七位数。 但是,人家指名道姓要让元晞亲自接手,大概也是听了这段时间,元晞在外流传的名声,一心敬仰才求上门来的。 到了元楼,刘子川与那位客人面对而坐,见元晞进来,那位客人也是一愣。 “虽然知道元师傅非常年轻,但也没想到,居然年轻到这个地步。”那位客人站起身来,并没有因为元晞的年龄而轻慢她,脸上的笑容儒雅和煦,极为有礼。 这位客人,年近六十,但是看上去却只有五十出头,保养得很好,头发全黑,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色的棉麻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谦逊有礼,浑身上下浓浓的书卷气,看起来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个学者。 刘子川主动帮着介绍:“元师傅,这位是从香江过来的宋庐宋先生。” “宋先生你好。” 宋庐轻轻笑着:“元师傅,久仰久仰。我也是听了一位朋友介绍,才决定专门到京城来请元师傅你出手的,希望元师傅,能够接下我这个单子。” 元晞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请这些宋先生先坐下,而她则做到了宋庐的对面,刘子川的旁边。 原本以为开口就说酬劳七位数的,会是个不把钱当钱的土豪,却没有想到是个儒雅的隐富,与元晞以为的截然不同。 而且,元晞还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别的东西。 似乎,这次的单子,自己能够得到什么机遇? 如此,元晞已经算是答应了一半。 “这是一些关于那个村庄的图片资料。”刘子川将一个文件夹推到元晞面前。 元晞翻看起来,那位香江的宋庐先生,倚着沙发柔软靠背,也带着怀念的口吻,说起了自己这次委托的缘由—— “虽然我现在定居在香江,但我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浙省人,幼年家贫,没有亲戚,靠着邻里的帮助救济,啃树皮吃草根,才算是勉强活了下来。后来穷得受不了了,偷渡去了香江,从买衣服起家,步步打拼,才有了如今的身家,也算是苦尽甘来。” 宋庐先生并没有隐瞒自己以前的窘迫生活,反而坦荡荡的说来,倒像是一种追忆。 “这就是宋先生的老家?”元晞指着照片上的村落说道。 明显的浙省风格的村落,只是看起来有些老旧了,跟如今农村那些高大明亮的水泥房完全不一样,不少房子还是最破的泥土房。 宋庐连连点头:“嗯,这里是宋家村,我以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只是我父母家人早就去世了,所以我多年也未曾回去看过。只是现在临老了,总是怀念老家,想着落叶归根,又记挂当年邻里帮助才没让我饿死的恩情,总觉得应当回报。我让秘书找到了我老家的这个村子,拍了一些近况照片,只是,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一趟。” “是吗?”元晞看着村落的布局形制,细细思索一番。 宋庐先生急忙问道:“那元师傅,你是决定接下这个单子了吗?” “当然。”元晞答应得干脆利落,“但是关于这个地方,更多的,要去当地看看才行,什么时候出发?” 宋庐喜形于色:“自然是越快越好。” 越快,快到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出发了。 席景鹤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无奈,自己刚刚开始筹备求婚的念头,元晞就打算去其他省了,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也只能安慰自己,当作是元晞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了。 早上九点多钟的飞机。 宋庐先生带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他的随行秘书,女的则是他的贴身助理,两人看起来都是不苟言笑,二十七八的样子,见了元晞,还算是有礼地点头打招呼。 元晞也不是孤身一人,毕竟是出门在外,她单独一个女性也让家人不放心,方爸方妈第一时间听了就是反对,最后让元晞把老实的秦四哥带上,才算是勉强答应。所以秦四哥也算作是元晞的助理身份,毕竟秦四哥这段时间在元晞身边接触得多了,多多少少能够帮上元晞一些脏累活,元晞想想便也带上了。 一行共五个人,坐上了飞机,头等舱。抵达浙省后,入住的也是浙省省会最好的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宋庐先生豪爽大气,出手非常的阔绰。 “今天不直接过去?”元晞不理解宋庐先生决定在这里住一晚的打算,在她看来,自然是越早过去约好。 宋庐先生笑道:“我的秘书助理还要准备车子,提前去打点一下,现在也到了吃饭时间,不如在省会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再出发。从这里开车过去,也要五六个小时呢,我的老身子骨,可有点折腾不住,哈哈。” “不好意思,我有点心急。” 元晞也忘了,宋庐先生毕竟都年近六十,比不得他们这些年轻人,飞机折腾了一番之后,下车又长途奔波五六个小时,宋庐先生是绝对受不了的。 宋庐先生却是不甚在意:“心急好啊,说明元师傅很伤心啊,这样我这个客人才能够放心嘛!哈哈!” 元晞听言,不由得对宋庐先生多了些许好感。 午饭去了省会名气最大的一家老牌浙省菜,大概是提前预定过的,正值午饭时间,客人爆满,他们一行人却能进去便坐了位置极佳的包厢,还有大厨专门出来接待。 宋庐先生也继续了自己出手阔绰的风格,点的都是浙省的招牌菜,比如最出名的从东坡肉、西湖醋鱼、赛蟹羹、荷叶粉蒸肉,到龙井虾仁、油焖春笋、蛤蜊黄鱼羹……五个人面前摆了二十多个菜,堆了满满一桌子。 不过这家老店也着实不负名声,不同的菜是不同的味道,也拿捏住了浙菜中最精髓根本的,闻之香,食之嫩,醇香甘美,清新爽口。且清秀雅丽,细腻精致,一盘盘的仿佛艺术品。 饭过后,休憩一会儿,又去了浙省省会最著名的几个景点逛了一圈。 秦四哥倒是高兴,一路上都显得很兴奋。 倒是元晞,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工作,反而像是来旅游了。 在外游玩了一点,晚上好好休息了一番,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吃过早饭的元晞一行人,便坐着特意租来的七座奔驰商务车,朝着宋庐先生的老家出发。 一路驰骋便是五个多小时,抵达这个宋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两点钟了。 因为提前打点过的缘故,村子里的人早早就知道有大富豪要还乡,吃过饭便开始在这边等着,扯着大红横幅,站着一脸兴高采烈的镇长、村长等一系列干部,而两旁欢迎的乡亲队伍,则是一脸的好奇。 “哪家出息的小子?” “还小子,论辈分都算你舅爷去了!” “嘿嘿,不是没有听说过嘛,随口一说而已。” “其实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谁家出了一个有钱的大富豪啊,连镇长级别的干部都跑来了,看来有点牛掰啊。” 在议论纷纷中,七座奔驰商务车抵达了村口,宋庐先生的秘书助理率先走下。 “欢迎宋庐先生莅临指导!”镇长知道大老板来了,手一招,便热闹非凡地欢迎了起来,声势阵仗,一样不缺。 从车上下来的宋庐笑得无奈,却也只有接受乡亲们的热情。 他也清楚,这些镇长之类的,这么欢迎他,无非就是想着自己能够留下投资,然后增长政绩。不过很可惜,他只是想要重修村落,回馈当年这些邻里乡亲的一饭之恩,其他的,暂时不做多想。 镇长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宋先生,感谢你飞黄腾达之后也能够念着自己的家乡啊,乡亲父老们都会感激你的!” 而宋家村的村长,一个干瘦精明的老人,却好奇地看着宋庐:“宋先生是宋家村出去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镇长当即瞪了村长一眼——你管他是哪家的,人家说是这里的人就是了,难道你个破宋家村还有什么可图的东西引得这么一个大老板撒谎吗? 宋庐对于村长的疑问却并没有在意,仍旧笑得和煦:“八爷,是我啊,您不记得啦,四十年前,我就住在你家隔壁的隔壁啊。” “那不是宋三家吗?宋三家那会儿走了水,一个都不剩了啊……哎,等等,你是那……二狗子?”村长八爷眼睛一亮。 虽然对于这个称呼有些抵触,但宋庐还是好脾气地点点头:“没错,是我。” “对对对!二狗子!原来是你啊!没有想到你小子居然飞黄腾达了啊!”村长显得很兴奋,认出了宋庐的确是自己村子的人之后,越发高兴,“当初宋三家一个不剩,就你小子运气好,跑到后山撵兔子躲过一劫,后来你说你要去沿海打工,结果一去就没有消息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你小子……哎!没想到现在混得这么好咧!” 镇长确认了这个让人高兴的消息,连连介绍:“对啊对啊,宋先生可是香江的大老板,白手打拼起家,可谓是功成名就啊。” 宋庐谦虚地笑着:“哪里哪里,如果当初不是邻里帮助,我也早就饿死了,怎么会有后来的好日子。八爷,当初可多亏了您的帮助呐!” 村长八爷笑得满脸红光:“你小子有出息就够了!” 一路进了宋家村—— 村子里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早早离乡的宋庐,但是几个老人却是认出来了他。 确认了身份,宋家村的人自然更高兴了。 老家出了个大老板,还是从香江那地方来了,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 还想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还嘲笑,说他们宋家村穷山恶水,家家都穷,可现在他们一出可就出了个金凤凰!你们能比吗?一群刁民! 宋庐时隔几十年回乡,自然不是匆匆而来,而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来时的路上,元晞就看到他们坐的车子后面,一直跟了一辆车,到了宋家村才知道,那辆车上都是宋庐给乡亲们买的东西。看来他是细心调查过的,几家几户都知道,一件件东西送上门,围在腿边跳来跳去的小孩子们,也有大把大把的漂亮糖果。 很快,宋庐就成了宋家村最受欢迎的人。 村子里最好的房子就是村长家了,村长八爷觉得不能委屈了好不容易出的出息娃,把自家的房子让给了宋庐一行人,自己则带着老妻住到了妹妹家,也在村长家的不远处。 宋庐回乡,多人迎接的过程,元晞和秦四哥站在后面没去搀和。 但是宋庐的女助理却一直跟着他们,就算在宋庐忙得分不开身,也一路将元晞两人照顾得好好的。 不过,元晞几人毕竟是跟着宋庐一起回来的,宋家村的人照顾宋庐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因此也不算冷遇。 村里的人知道他们是上午过来,中午顶多是匆忙吃点,便早早招呼着做了一堆的菜,桌子就摆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好几桌菜,一些乡亲也跟着坐了下来。 宋庐和村长镇长自然是做的主桌,只是他们看到宋庐不忘把元晞也拉到主桌来坐,便不由得猜测元晞的身份。 “这位是……宋先生的千金?”镇长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遭了什么忌讳。 毕竟这年头,“干女儿”跟女儿年纪也差不多了,宋庐这样的大富豪难道就有例外?不过他还是问得保守,开口问的是千金而不是其他。 宋庐先生笑着摆摆手:“哪里,这位是元师傅,是我专门请来的风水师。” “风水师?这小姑娘?”听言的镇长村长等人都是一脸的惊异。 宋庐先生连忙道:“别看元师傅年轻!元师傅可是家学渊源的世家传人,在京城名气非常大的,本事一流!”说着还不忘比划一下大拇指,生怕镇长村老的态度惹得元晞不高兴了。 几人听着前面还不以为意,但一听元晞“在京城名气非常大”,便瞬间改观。 宋家村到底偏僻,京城之类的,那一国之都,天子重地,是了不得的大地方了,一听是京城来的,自然就觉得和乡里那些寻常地师风水师大不相同了。而且人家宋先生一个大富豪都要专门请来的,能差吗? “元师傅,您好您好。”几人连连问好。 元晞态度不冷不淡,只是微微颔首点头,惜字如金。 对方却不以为意,没有这种气度风范的,他们反而要怀疑了。 不过,回宋家村还专门带了风水师,应该不是简单的回乡探亲了,毕竟这宋家村也没有什么好让宋庐探的。 那,莫非是…… 镇长有些期待,村长也很高兴,宋庐就算是是能给村里修条好路那也是大好事啊! 结果,宋庐开口便十分豪气地说:“我也不隐瞒,其实这次我回来,是想要把村子好好修葺一番,算是报答邻里乡亲当年对我的照顾了。” “修村子?”村长立马激动起来,“二狗子你是说……整个村子?” 宋庐点点头:“嗯,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吧,来之前我就调查过,很多房子都老旧不能住人了,这次就一起重新修一下,工程有点大,呵呵。我请元师傅来,就是想让她帮我们重新规划一下村子的布局风水,福泽一下后人。” 宋庐的话听得附近几桌的乡民都是眼睛灼亮,连村长八爷都激动得双手颤抖。 原本以为修条路就已经好得不得了,没有想到宋庐居然是打算把整个村子的房子都修了! 这年头,就算自己动手砌房子,买各种材料,一些工费开销,一栋房子怎么也要花掉好几万的,还不算屋内的布置。 宋家村实在是穷,不然也不会将就住这么老旧的泥土房了。 现在宋庐回来,直接帮他们换个家,他们一分钱都不花就住新房子了,宋家村的村民怎么能不高兴不兴奋? 而镇长同样也激动。 之前只是听说宋庐先生是个大富豪,但多富他不知道,也就用镇上的那个周百万揣测一下吧。 但是现在,人家开口就是修村子,那费用至少好几百万吧,都已经抵了那周百万的家产了,那这宋先生,得多有钱啊!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宋庐请元晞的酬劳便是上百万,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吓死。 不过,以元晞如今的名声,这么大一个村子的风水布局,百万价格根本不算贵,到底这是福泽一村、绵延后代的大事! 正文 章218 笔墨纸砚,耕读传家 自古有奶便是娘,何况是直接帮你修房子的这种大恩呢? 之前那些村民,看宋庐的眼神是好奇,那么现在,就是兴奋和感激了。 谁想住那下雨时还会漏水的破屋,偏偏家里没钱起不了新屋子,只能将就,这些村民们也是住得战战兢兢,就怕哪一天来场大雨,直接冲垮自己的屋顶,也就只有天地为家了。 而整个宋家村,基本上大部分村民都是这样的情况。 宋庐虽然只是一个图己心安的回报乡里举动,花出去几百万对于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宋家村的村民来说,却是大大的恩情了。 接下来,自然是宾客尽欢。 村长镇长等人对待元晞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到底是活过几十年的,怎么都能熬成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宋庐对待这位元师傅的态度,那是不掺丁点儿水分的尊敬呢? 人家年纪轻轻能够混到这个地位,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有真材实料的就要敬畏! 于是,元晞在村子里很快收到了与宋庐一样,甚至好过宋庐的待遇。 宋庐自然乐见其成。 饭过后,元晞自然提出要在村子附近走走。 这个时候镇长虽然是领导,却也插不上话了,倒是年纪一大把的村长拍着胸脯说要亲自带元晞去周围看看。 元晞可不是随便走走,这一趟,估计要花掉好几个小时,村长八爷那个老身子骨也禁不住折腾。 村长八爷也没有强撑,便喊了自己的孙子过来为元晞和秦四哥引路。 “既然元师傅去四处走走,那八爷就带我去看看我以前住的那地吧。”宋庐先生以怀念地口吻说道。 村长八爷一愣,讪讪道:“可是……自从几十年前那里被一场火灾之后,就再没有修缮过了。” 八爷是担心宋庐不高兴。 他虽是长辈,也耐不住宋庐是金主,有钱才是大爷,他只有在宋庐面前刷好感的份儿,哪里还敢甩脸子之类的。 说起宋三家,他难免有些心虚。 一场火灾之后,宋三家只活了个宋庐,而且没过多久就外出打工去了。而宋三家原本的几口子,在死去之后,村民们自发凑了点钱,草草找了个地儿埋了,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整理那宋三家的老房子了。 当初一场大火,宋三家木质结构的老房子直接烧了个精光,一堆被烧黑的烂木头,自然没人去管,这一荒就是四十年。 谁想到宋三家的宋庐回来了,若是看到自家祖屋都成了一堆废墟,还被村民用来倒了垃圾,不知道得脸黑成什么样,若是直接气走了那可就不好了。 “没有修缮也没事,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那里好好修一遍的。”宋庐急切地就想要去老宅。 八爷怕出啥问题,拉住了宋庐就要给他介绍村里的那些老辈:“出去一趟,这么久回来,长辈们也没见全呢,还是先得让我给你介绍介绍再说。” 这个名头,拉着宋庐一拖就是好几个小时,宋庐也不好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八爷抽空叫了人,让村民们去把宋三家那老房子整理一下,至少不要跟垃圾场似的,免得人家宋庐看了不高兴。 现在宋庐是整个宋家村的大金主,宋家村都得把他拿大佛来供着,村长的话一出,村民们自然也很有热情地去处理这件事情。 发动了群众,效率自然就高了。 没过多久,垃圾场似的宋三老家,就被清理了出来。 …… 村长孙子叫做宋磊,二十多岁的高壮青年,高中毕业,读过一些书,对宋家村的一些典故旧事也知道一二,所以村长才会让他来。 宋磊在元晞面前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总觉得这个年纪明明还小自己好几岁的女子,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气势,一个眼神就看得自己心里发寒,不自觉就倒了很多话出去。 元晞慢悠悠走着,一点一点梳理此地之气。 她对这个宋家村,是很有兴趣的。 古人的智慧向来高远,在风水堪舆之术还没有彻底发展开来的时候,古代的先人们,就知道聚村而居,要挑选背靠山,前有水的地方。 在风水学上,这叫做藏风聚气,而古人不知风水,想法却也深远——三面环山,便可抵御寒流,风邪不侵;曲水抱村,又有开阔明堂,便可抵御河水冲刷,又临近水源,便是上好的居住之地了。 后来风水学发展,古人贯来笃信风水,聚村而居之时,也必然要按照五行八卦,或者是符合风水形制的布局来修建村子。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到如今更是越来越忽略风水之术,早没有古人的智慧经验,一些风水极佳的村子却改建得七零八落,原本的风水布局自然也就破除,对于元晞这等风水师来说,自然是一大遗憾了。 结果,反倒是那些穷困的村子,没有钱修新房,还保持着很久之前村落的模样,反倒能得以窥探村落的风水形制一二。 就像是这个宋家村,元晞在村子走了一遍,才发现,原来这个宋家村,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风水形制! 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文房四宝”风水局。 所谓“文房四宝”,自然就是笔墨纸砚,更有训诫称“笔墨纸砚,耕读传家”。此风水局赋予文采寓意,也是期冀后代,读书出仕、光耀门楣。 这个风水局的作用,也在于此。 不过,也要配合周围的地形才行。 元晞略略环顾远眺,便见山势绵阳如龙,又有笔架峰,又有纱帽山,正是符合文房四宝风水局的大好地势! 只是,原本应当让宋家村人才辈出,且皆出文才的风水局,并没有发挥作用,只因为这风水局已经破落残缺,原本之意已去其三,就算风水局,也只得其形,难得其意。 难怪这宋家村,完全没能够得到这风水局的福泽。 “可惜了。”元晞叹道。 宋磊一直竖起耳朵听元晞说话,听她一句可惜了,自然匆匆追问:“为什么可惜了?” 元晞也没有隐瞒,径直说起了村子里的风水局。 宋磊一脸惊讶:“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元晞问。 宋磊缓缓道:“我家里面有一些长辈们流传下来的书籍,里面记载过只言片语,说我们宋家村祖上迁居至此的时候,是有高明风水师指点过的,能够出人才的风水宝地。据我们宋家家谱记载,祖上还曾经出过几个入仕的官员,最高官至三品!只是那些记载太过于久远了,我们这些晚辈们,还都以为是长辈们说着好听的糊弄人的……” 就差没说是自家祖宗往脸上贴金了! 这种事也说得过来,是个人都想要让自己有个好祖宗,好出身,国人自古如此。 一如当年盛唐王朝,如此强大,李唐皇室不也因为流传有胡人血脉而遭到山东士族的轻蔑,甚至连家中女子都不远嫁入皇家,认为那是下嫁!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惹怒皇室,最后把山东士族给扫进垃圾堆。 于是,李唐皇室为了给自己安一个好听的祖宗,俗称给自己脸上贴金,直接奉了老子为始祖,无他,老子,姓李名耳。 所以,宋磊与他的小伙伴们,以为是长辈们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才吹嘘的什么官至三品大员,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官至三品,在古代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员了。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传闻似乎有可能是真的? 想起这点,宋磊也不由得有些兴奋,恨不得再去翻翻家中那些记载。 不过面前这位是贵客,又不能贸贸然走开,便按捺着性子,继续跟在元晞身边。 又走出没多远,元晞看到一条小溪穿过村子流过。 她的脚步一顿。 “看来,还有一个缘由,便在此了。”元晞指着那小溪说道。 “为何?” 元晞说道:“水乃生命之本,这水,以前可是宋家村依赖的水源?如今,却恶臭难掩,自然是晦气丛生,算是一大缘由。” 而且这水还在慢慢干涸。 若连水都没有了,哪儿来的生气?哪儿来的福泽? 宋磊听言大惊:“那要怎么改变?” “无事,我此行,便为此。” 元晞言辞凿凿,神情笃定,看样子便是智珠在握,宋磊慌乱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看来,要让村民们改改往这水里倒脏水的坏习惯了。”他心暗道。 又走了一会儿,元晞出了村子,往这附近的山上走去。 也就是她看到的笔架峰和纱帽山。 刚才看得不真切,只是远远一望,她不亲自走走是不行的。 元晞不说,秦四哥和宋磊,一个常年练武,体力非同常人,一个年纪轻轻,气血充足,又从小在这附近漫山遍野的跑,自然也颇为轻松。 只是走了没多远,秦四哥按捺不住好奇问:“姑娘,刚刚怎么没有听到那位宋庐先生,说要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呢?” 他困扰这个问题已经有一会儿了。 在他看来,如果是外出多年后落叶归根,第一件事情就是急忙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吧,怎么宋庐却一点儿也没有这个意思?反倒听说第一个要去老宅子看看? 正文 章219 盗洞 “自有他的道理吧。”元晞是不大愿意理会这些闲事的。 她这般想,耐不住秦四哥的好奇心重,而那个宋磊,倒也是个有点八卦的人。 “我小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宋三叔家的事情,本来忘了,这会儿那位宋庐先生回来,我倒是想起来了。”宋磊说着,犹豫地看了几眼元晞和秦四哥。 他对宋庐先生还是有几分敬畏的,毕竟人家是个大富豪,一回乡就如此阔绰地大手一挥,是要给大家修房子,敬畏和感谢并重,宋磊一个读过书的人,怎么都觉得在背后这样议论人家不好。 但是开起了头,后面不自觉就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了。 “其实,那位宋庐先生,原本是宋三叔的侄子,听说,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后来孤身一人从外村来投靠自己的叔叔,便是宋三叔收留了他,宋庐先生这才留在我们村的。” 秦四哥疑惑:“你们不都是一村姓宋的吗?为什么宋庐先生又是宋三叔从外地来的亲戚了?” 宋磊一愣:“呃……大概,大概宋三叔的那亲戚外出打工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听我爷爷说的,时间久了,记不清了。” 他现在能记得这些事,都还要亏得他爷爷没事总喜欢怀念一下故人,比如宋三叔。宋磊听他爷爷说,宋三叔跟他们家的关系,也算的上是远房亲戚了,再加上走得近,平时也喜欢走动一下。 那宋三叔是个老好人,平时总喜欢帮衬邻里,再加上读过书,据老人们口口相传的那位三品大员,应当就是宋三叔家的直系祖上了。如此,宋三叔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自古以来,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总是要多受几分重视的,更何况是出过大官的宋三叔家那样的书香门第? 况且,村子里有不少小孩子都是跟着宋三叔学的认字,又不取分文,以至于宋家村邻里乡亲受的恩惠多了,自然对宋三叔家多几分尊重,宋三叔在那个时候也很有威望,一句话,威力跟村里的族老差不多了。 宋磊爷爷,也就是村长八爷,对宋三叔的感官认知也非常的好,可惜突来一场大火,宋三叔家除了一个宋庐,谁也没逃出来,连宋三叔的老宅,付之一炬,无人愿意重建之后,都变成了村民们的垃圾堆。 为此八爷没少发火,只是能管住一阵子,没多久又故态萌发了,为此八爷也很无奈,便在家中说得义愤填膺的,无非也就是当初人家宋三怎样怎样恩惠你们了,现在人家去了,人家的老宅都要往上面倒垃圾,真得不懂得感恩戴德云云。 而宋磊私下里就觉得自家爷爷完全是个嘴炮。 既然这样义愤填膺,那就拉到所有族老和村民们面前去说啊,摆在明面上说得清清楚楚了,在宋三老宅上倒垃圾就如何如何,总没有村民敢犯了吧。 偏偏八爷也就只是嘴上说说,宋磊家也偶尔往那里倒垃圾,八爷不也睁只眼闭只眼,从来没斥责过什么。 不过,亏得八爷义愤填膺,说起宋三,难免就要在自家孙子面前,摆谈一下人家宋三当年如何如何,自然也就说起了宋庐,哦,他之前的名字叫做宋二狗。 是以宋磊如今才能记起当年宋三叔家的事情,要知道,那可都是他出生前十几年的事了,他能不知道,还不亏得他爷爷喜欢念叨旧事? 但是宋磊说归说,是不会把自己心里对爷爷的腹诽说出来的,但关于宋三家以前的事情,秦四哥也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连元晞都放慢了脚步,将宋磊的话纳入耳中。 宋磊见这位元师傅都有兴趣了,自然就说得更起劲了:“我听我爷爷说啊,那二狗……哦不是,是宋庐先生,来我们村子的时候也就十多岁的样子,饿得面黄肌瘦的。那会儿粮少啊,大家能吃的东西有限,宋三叔家里也穷,本来养不起多一口人,所以宋庐先生刚来的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毕竟村民们听说那是宋庐先生唯一的侄子,宋庐先生又只有两个女儿,也要帮衬一下不是。” 别说是以前,就是现在,在这些村子中,都是极为重视香火的。 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估计,那时候宋家村的村民们,受了宋三的恩惠,又觉得宋三只有两个女儿实在是可惜了,连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是以帮衬宋庐,也是想着帮着宋三留下一丝香火。 侄子比女儿亲! “后来的事我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爷爷说一天夜里,宋三叔家里不知道怎的就起了大火,宋三叔一家人走在屋里,只有宋庐先生侥幸去了山里回来晚了,逃过一劫。那场大火村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救火的时候,火旺得已经冲不进去了,房子都开始塌了。等到火灭了,宋三叔一家人也就……哎。” 宋磊听着爷爷摆谈得无比详细,自己说起来的时候,也仿佛亲身经历,无比惋惜。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人。”秦四哥也颇为惋惜的说道。 他听宋磊说起宋三以前的事情,是挺佩服的。可偏偏这样一个好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宋磊点点头:“听我爷爷说,宋庐先生当时穷得办不起后事,还是我爷爷他们出钱理了后事,一家人都埋在一起。过了没多久,宋庐先生就出去打工了。为此我爷爷还念叨,说希望宋庐先生能够出人头地,没想到宋庐先生还真的衣锦还乡了!” 村长八爷说的话当然不会那么好听,但总归是个希冀,也记挂着宋三家那个命运悲惨的二狗。 秦四哥得了元晞的渲染,对风水也十分笃信,这会儿便道:“应该是你们当初给宋三先生家里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才能让宋庐先生有如今发迹!” 宋磊也高兴:“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那么他们村子对宋庐先生修房子的大善举,就不算是受之有愧了。 “喏!那个方向就是宋三叔家的坟地,大家年关上坟的时候,也会帮着清扫一下。”宋磊隔远指了指。 元晞也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秦四哥见状,连忙问元晞那个方向的风水怎么样。 元晞皱着眉,没有说话。 只是他们脚步未停,甚至随着元晞的刻意改变方向,已经往宋三家的坟墓方向而去了。 “哎哟!”秦四哥一脚未稳,差点儿摔倒在地。 “怎么了?”宋磊关切地上前几步。 元晞也停下步子回头看向秦四哥。 “好像踩到一个坑了。”秦四哥抱怨着,这看着挺平整的草地,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洞,害得他没注意,一脚踩了进去。 本来秦四哥自己和宋磊都没当回事。 可是元晞却忽然走回来,甚至蹲下身,扒开草丛,往那个洞里仔细看了一番。 “这是盗洞。”元晞断论。 “盗洞!”秦四哥惊奇不已。 连宋磊也觉得不可思议:“没听说我们这附近有什么墓葬啊!” 年轻人,看过小说,对盗洞什么的也知道一点,大抵明白这就是为了盗墓挖的洞。只是他们没听说自家这附近,有什么王公贵族葬在这里啊。 难道是那位三品大员的墓葬? “原本这盗洞应该是用泥土掩盖过的,不过遮掩得随意,时间久了就露出来了。看起来,这盗洞不像是新挖的,应该有些时日了。”元晞摸着那盗洞附近的泥土,缓缓道。 宋磊听言,也说:“前几天是下了一场暴雨。” 原本这盗洞就掩埋得不严实,时间久了,盗洞口上的泥土层越来越薄,再加上前几天暴雨一冲,自然就露出这盗洞来。 不过这盗洞到底是通向什么地方的,元晞没有兴趣去看一下,秦四哥和宋磊更没有这个胆子。 在这附近山中,走了一圈儿下来,元晞心里已经有了沟壑之后,回到村中,满腹疑惑的宋磊更是立马就跑去问了自家爷爷。 村长八爷悠闲地坐在大石头上,抽着旱烟,惬意地眯起眼睛,听了孙子的疑惑,拉长声音:“盗洞啊……几年前,好像是听村民说那山上有人鬼鬼祟祟地挖什么东西,远远喝骂了之后,挖东西的人就撒腿跑了,后来也没再见着,会不会就是你们说的盗墓贼?” “有可能啊。”宋磊一个劲儿地点头,顺便把元晞一路上说的关于宋家村的话,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了,顺便还感叹,“我还以为爷爷你们说的什么祖上出大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呢,没想到很有可能是真的!” 若是换做平时,八爷听了宋磊的最后一句话,肯定是一巴掌上去,打死这个腹诽长辈的不肖子孙。 但是听了宋磊转述的,元晞对于宋家村风水形局的判断,他已经是心驰神往了。 如果元晞能够重建这个风水局,让这个啥“文房四宝”继续发光发热,福荫子孙,后代也能个能人的,他就算不愧对列祖列宗了! 于是,悠闲坐着的村长八爷,一下子就站起来,激动地冲到元晞面前,苦苦恳求元晞一定要帮助他们宋家村,都是他们宋家村这些不肖子孙们毁掉了先人的福泽,如今只要能够有当年的一半就好。 三品大员的一半啊……六品也不错啊,换作现在的天朝,所谓六品官,已经很好了,县官不如现管嘛! 就算出不了当官的,出点出息的读书人,赚大钱也可以啊。 八爷就差没在元晞这个晚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在八爷眼中,年龄都是虚的,能帮自家村子,那才是实在的活路! 这下子,隐约中,八爷是真的把元晞看得比宋庐更重了。 风水师啊,在古代,那就是给大贵族们甚至皇帝天子看风水的!就算是搁在现在,那也是那些大富豪们才请得起真正有能耐的风水师。 至于什么荒野有遗贤,古代或许有,现在怎么可能?谁不想有钱过好日子,有本事的人都会把自己的本事拿去换成钱,谁窝在穷乡僻壤给一些泥腿子看风水啊。 乡民们也不是傻子,知道那些所谓的地师风水先生,绝对都是一些半吊子,只是碍于老祖宗的传统,才必须请这些风水先生在下葬之前帮着勘定一下,走一下程序,也算是面子工程了。 事实上,撇开为钱的目的不谈,数十年前风水界的大动荡,也让风水界可谓是青黄不接,一代不如一代,真正有能耐的风水师,已经很少很少了。 哪里像古代的时候,风水大师遍地都是。如今,全国能够找出来的风水大师,寥寥百人而已。 整体风水界尚且是这样的状况,一些风水世家都难以留下祖上传承,民间的普通风水师,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只是,八爷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可能真的表现出来,毕竟宋庐算是半个自家人,又是出钱的,怎么也不可亏待了他。 于是,到了晚上,宋家村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招待两位贵客了。 这些还不用八爷动嘴,村民们自发的都开始杀鸡杀鸭,中午的饭比起晚上真正的农家野味,也就相形见绌了。 这样的区别待遇,宋庐也没有表现不满,反而拿着酒杯,和村民们喝得很开心,一点儿也没有在意这酒是最差的勾兑散装酒,仍然喝得很尽兴,红脸醉归。 元晞看着就是一副高冷高人范儿,没人敢去招惹她跟她敬酒之类的,对她保持这又敬又畏的态度,元晞自然不会喝酒,吃过饭,便独自一人在村子里四处走走。 这时候热闹全部都聚集在了村长家的大院儿里,这村子里的小路,可谓是冷清黑暗,许远都看不见一个人。 走了一会儿,元晞便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面前,是一片坍塌的废墟,看得出来,这里是才被清理过的,一些破砖废瓦,应该都被弄走了,剩下的,便是被烧得焦黑的老宅,也只有框架了。 正文 章220 玄家 老村落的房子,并不是一栋挨着一栋的,反而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间距有点远,遥遥才能看见别家的灯火。而宋三家的房子荒芜多年,自然显得冷清,甚至阴森。 就算清理过了,可这里已经几十年没人气,自然是杂草丛生,孤寂中透着凉气,沉沉的黑暗更是如同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让人心里毛毛的。 大概是因为几十年前的火灾,烧了整个宋三家,除了宋庐一个没逃出来,村子里的人大晚上对这里,是有点儿惧怕的,甚至有人私下说在这附近看到了人的影子在哭泣唾骂……是不是真的,无从得知,但至少此刻元晞显得很淡定。 她前一年走南闯北,更早的时候随着外公上深山下坟地的,别看她肌肤娇嫩,像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小姐,但实际上风餐露宿,她都体验过,甚至有几次在荒山坟地中睡觉过夜的经历。 胆子打磨出来了,这点儿小小阴森,自然不在话下。 大晚上连壮汉都要绕道走的宋三家,元晞却毫不迟疑地踩着废墟走了上去。 好好的老宅只剩下框架废墟,木头烧得焦黑,但借着头顶月光,依稀能够看得出来一些断木残渣上,有着精美的雕刻图案,而且都是上了年份的木头。 可见,宋三家以前,应当是个大户人家,这些东西,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用得起的。 但元晞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她蹲下身,翻找了一会儿。 “果然……”一声喟叹,随风飘散。 “姑娘!姑娘!”远远传来秦四哥的高呼。 心如明镜的元晞也随之站起来,往回头走,身影出现在秦四哥的视线范围中,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秦四哥也是周身的酒气,刚才那些宋家村的村民,也逮着他灌了不少酒。 秦四哥酒量不错,这会儿还双目清明,出来之后冷风一吹,更是清醒了。 “姑娘,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刚才看你不见了,吓得我一身冷汗!”秦四哥后怕地念叨着。 元晞外公可是他半个师傅,元晞就是他的雇主,他给元晞打工,除了帮元晞打杂,自己给自己安了个责任就是要保护元晞安全,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打不过元晞,但无奈元晞的外表看着着实娇弱,秦四哥一般都会选择性遗忘元晞爆表的战斗力,这会儿倒还担心她出什么事儿了。 说实话,他还有点把元晞当妹妹看,自然多了几分关切。只是这个想法,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行动里表现得明明白白。 元晞也是心里清楚,才没有不耐烦,耐着性子听秦四哥唠叨,跟她外公似的。 …… 之后,元晞窝在村长的家里,翻了一天的书,都是从宋家村祠堂里搬出来的大事记载,元晞也从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书里,看到了关于这个风水局的记载。 可惜这本古书保管不善,破了大半,能坚持到元晞翻看完都是万幸,关于风水局的记载,自然也就只有只言片语。 在这方面,元晞显得很有耐心,务必将整个宋家村了解透彻。 改造一村之风水,是关系到子孙后代无数人的,元晞除了慎重慎重再慎重,是绝不能马虎了事的,否则,便是为祸一方,违背了她元氏家训。 只是,元晞显得安心,宋庐先生却显得有些焦躁。 他每每想说什么,可面对元晞平静无波的双眼,又将给咽了回去。 元晞也不在意,既然说不出口,那她也不用听。 或者说,宋庐想说什么话,其实她也隐隐约约知道。 但是,她不想听罢了。 整理了县志之类的宋家村各种地理资料古籍,元晞心里已经有数,便开始重新规划整个宋家村的修建。 毕竟宋家村没什么风水问题,只是原本的风水法阵残缺导致的一系列连贯效应罢了。而且这也不是主因,只是相当于导火索。 她有了腹稿,自然要跟村长和宋庐先生阐述一下。 一个是宋家村的村民代表,相当于受益人,而另一个则是大金主,她的雇主。 “……俗话说,流水不腐。这条水既然出了问题,依我而看,可以直接从山上引水源下来,以九曲水道改造原本的水道。我之前去看过,山上水龙蛰伏,应当……” 元晞娓娓而谈,老村长八爷听得认真。 只有宋庐先生,漫不经心。 元晞的基本想法说完之后,八爷迫不及待地要去跟村民们分享一下,因为这个改造村子环境,相当于大工程了,必须要征求一下其他人的一件。 八爷匆匆离去,宋庐先生看了一眼八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元师傅,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目的。” “哦?”元晞漫不经心地垂着眼。 宋庐却未生气,笑道:“我那叔叔,元师傅你大概也知道,我来这里,是来投靠我亲叔叔的,可惜他们一家遇难,只有我一人侥幸逃了出来……” 他表情很快变得哀切而悲伤,“不过,我听我叔叔提起过,我家中有一些古物埋藏在附近山里,当时是为了保护这些传家之宝,被先人埋进地里,留了一些口讯传给后人。我叔叔告诉我之时,本想过段时间就将这些东西挖出来,可惜还未来得及告诉我,就不幸去世。这次我回来,也是想一圆我叔叔的遗愿,将那些传家古物找出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看着也能有个念想……”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看向元晞:“元师傅,可否在这个事情上,顺手帮我一把?” 他表情诚恳而真挚,目光定定地看着元晞,带着强烈的请求。 元晞沉默片刻。 “宋先生。”她几乎没有太过于迟疑。 宋庐隐约皱眉。 “宋先生,你预先付给我的二十万,我会转回你的卡上。”元晞一脸冷淡无波,“所以,告辞。” 说罢,她转身便走。 “元师傅!元师傅!”宋庐加快脚步,小跑着追上她。 元晞脚步未停,甚至有些许加快。 宋庐目光一凛,一个眼色丢给身后两人。 那一男一女秘书助理,立马跑到元晞面前,挡住了她。 “不好意思元师傅,我们宋董有话想跟你说。”两人面无表情,犹如机器人。 元晞声音微沉:“让开。” 她是不介意动手。 宋庐趁此机会追到元晞身边,脸色不如之前和蔼,显出几分富豪的威严气势:“元师傅,这订金都付了,你突然毁约,是不是有点不守规矩?” 元晞转身看向宋庐,眼神别有意味:“那就按规矩,双倍赔偿金。” “区区二十万!”宋庐一发怒,眉目含煞,儒雅风度尽褪,不愧是在商海沉浮几十年的老辣商人。 但他的表情很快化为春风细雨,柔和如初:“元师傅既然执意如此,宋某也不好强求。至于那二十万,也不必退给我,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总有拜托您的时候。但是,元师傅可否告诉我,你到底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元晞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修村子,可以。只是修村子。” 宋庐懂了,表情晦暗不明,看了元晞好几眼,却不敢确定。 他突然岔开话题:“这天色也有些晚了,出村的车也没有了,元师傅若要离开,明天一早再离开如何?” 元晞知道,他是在犹豫不决。 “也好。”她倒是听八爷说过,每天只有一班车到村口的,还是早上。 她也没那个打算要和四哥走路。 元晞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路上遇见和宋磊在一起的秦四哥,告诉了他明天动身离开,说罢便进了屋子,留下一脸惊诧不解的秦四哥和宋磊。 很快,村长八爷就冲到了元晞门前,扯着嗓子喊:“元师傅!元师傅!” 元晞开门:“八爷有事?” 八爷焦急不安:“元师傅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好要留下来帮我们的嘛,怎么,怎么这就要走了?” 他疑惑得很,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离开一会儿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变了。 刚刚看宋庐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难道是两人闹分歧了? 他还想着要怎么劝元晞呢,却听元晞说—— “想法已经在我的脑中,与我刚才告知村长您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一会儿我就记录下来,交给村长您。至于宋先生……我不好多言,村长好好思忖一下。”她言尽于此。 村长八爷还是没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看起来的确是元师傅与宋庐产生矛盾了。 他也看得出,元晞不是一个劝得动的人,便让元晞好好休息,忧心忡忡地转身了。 元晞花了半个小时,便画了一份图纸出来。 这一手她还是前段时间学的,之前她的画,是水墨画,走的是意境路线,画山水看着倒是漂亮,可不写实。 对此,她一直都有不满,可惜元家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倒是席景鹤听了她的话,找了个建筑师给她当老师。元晞学了几手,大感有用,才有如今这般标准的平面建筑设计图。 搞建筑的一看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半路撂挑子元晞做不来,反正她的想法都在上面了,虽然只是按照图纸修建,会比她亲自动手,效果减半,但是……无奈。 元晞将图纸交给了八爷,八爷又是一番好劝,元晞应着,却没往心里去。 她已经下了决定,很难改变。 入夜,她早早睡下,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谁知道,早上起来,她尚未离开,却等来了一个人。 八点多钟,精神奕奕的宋庐却已经站在小院儿,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帅气英俊,器宇轩昂,眉目间一片傲气,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宋庐在他面前,还有些放低身段,一直赔笑与那年轻人说话,那年轻人却爱理不理的样子。 元晞扫了一眼,心知几分,却叫上秦四哥打算离开了。 八爷一家也起来了,正在忙活早饭,让他们吃点再走。 元晞原本打算拒绝的,她是想越快离开越好。 谁想。 “你就是元晞?”那年轻人站到了她面前,不断用目光上下打量她,眉毛微挑,不经意间流露出他内心深处的轻蔑。 元晞根本不打算理会他。 “八爷,早饭我们路上再吃。”她跟八爷点点头,“四哥!” “哎!来了!”提着背包的秦四哥快步从屋里跑出来。 “东西收好了?”元晞对那年轻人视若无睹。 秦四哥好奇地瞟了一眼那人,见元晞不理他,便也没有多嘴:“嗯,收好了,这就走了?” “早点到省会,休息两天再回京城。”元晞的言下之意,是正好留下来游玩两天。 反正来都来了。 秦四哥当然高兴,正和他意! 两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那个年轻人,绕过他离开的时候。 “元晞!”那人显然高傲惯了,却见元晞如此轻蔑他,哪里受得住?怒火蹭蹭就上来了! 元晞充耳不闻。 那人直接冲过来挡在两人面前:“我在叫你,没听见吗?” “我需要听见?”元晞挑衅人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对方气得不行,瞪圆眼睛:“你!你可知我是谁?” 宋庐跑过来想要劝他:“玄少爷……” 元晞脚步一顿:“你姓玄?” 那人立马得意洋洋:“你知道了?怎么……” “哦。”原本以为只是同行,没想到竟然是旧怨。 不过一个小卒子,她还没放在心上。 继续打算离开。 那玄少爷可是气炸了:“我可是姓玄!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那又如何?”元晞淡淡看向他,“不过是噬主的狗,我需要在意吗?” 那玄少爷的脸色都成猪肝色,难看极了! 当年!元家执掌风水正统,号令风水界! 元家直系血脉,天才辈出,却子嗣单薄。 于是,某代元家家主,以外戚姻亲,立元氏外门六姓——玄家,便是其中之一! 而当年的外门六姓,对于元家来说,都是背叛者! 玄家也是! 她又何须在意一个背叛者的后人! 正文 章221 青灯 元晞一派风淡云轻,随意到仿佛只是拂去了落在肩头的一片树叶,无足轻重到不足以拨动她的心绪。 但对于玄放来说,却是字字诛心!气得他几乎吐血! 偏偏,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因为这都是事实! 他玄家,积威多年,名声震天下,同道中,无人不知玄家名,南寒北玄,唯有寒家之名可与他玄家相提并论!他的爷爷,此代玄家家主,更是威震一方,无论是风水界还是俗世中,都是声名赫赫的一方巨擘,天下人敬仰。 但是,到了她元晞的口中,却成了噬主的狗!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去! “哼,你元家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元家之名,说得好听,什么执掌风水正统,世代国师,如今不也只是一个历史,还有多少人记得你元家?而我玄家,却早已取而代之,无论你说再多,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玄放越说越得意,骄傲的神情好似昂头的大公鸡! 元晞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玄放忽觉不寒而栗。 “我记得。”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元家的荣耀,我元晞记得。所以,你们玄家最好坐稳了,等我来取!当年的背主之帐,也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元晞的神情极为认真,清丽秀美的娇颜此刻也不怒自威起来,好似挟带着煌煌气势,逼得玄放脸色发白,喃喃不语。 元晞没打算与玄家人多言。 她转身离开之际,玄放再次叫嚷:“元晞!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宋庐走到玄放身边,低声唤道:“玄少爷……” “滚。”玄放的怒火已经吞噬了理智,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发泄! 大步冲到元晞面前,他那张原本帅气英俊的脸,此刻却变得扭曲起来:“元晞,你,敢不敢与我,玄放,比一比!” 元晞的威严之色一收,这会儿倒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玄放。 他,哪里来的勇气? 元晞的望气术何等毒辣,一眼就判断出了玄放的实力,纯属她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的小蚂。可是现在这只小蚂蚁却跳出来说要和自己比一比? “或许,你应当学一学一个词语……”元晞看着他,不怒不喜,缓缓而道,“自知之明。” 玄放冷笑:“呵,你就这么自信认为比我强?他们说你是天才,是仙才,我却不相信,你敢和我比吗?” “斗法?”元晞忽然来了兴趣。 这玄家的少爷,是被惯得没了脑子?还是自信心有多膨胀? 玄放点头:“当然是斗法!” “那就现在开始吧。” 玄放愣了愣,便嚷嚷:“好!就现在开始!” 他说着,取出一物。 看着极为古朴老旧一盏青灯,上面竟然燃着豆大的灯火,也不知道是如何保持灯火不灭而收起来的,但是那青灯传来的苍凉气息,却让元晞瞬间判断出,这是一件极品法器! 难怪玄放这么自信,原来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底牌。 可是,就算这是极品法器,也不代表拥有者就彻底无敌了。就如同核武器在幼童手中,真正发挥的作用,可能也就十之一二。再强大的法器,落在实力浅薄的人手中,也不过是明珠暗投。 那玄放有了青灯在手,一副天下我有的猖狂表情。 这可是他玄家最强大的几件法器之一!难道还打不败这么一个小姑娘! 玄放有信心极了,催动青灯,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挂不住了。 他发现,这青灯在他手中,似乎就只是一盏普通的青铜灯,任他怎样催动,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而站在他对面的元晞,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这!怎么会!”玄放的脸色变了。 不该是这样啊!他又不是第一次用青灯,怎么会不知道它的作用?可现在,他无论如何催动,都是石沉大海,那青灯上的豆大灯火,更是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了似的! 玄放脸色煞白,顾不得和元晞的斗法。 这青灯算是他玄家的镇家法器之一,爷爷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回去之后,好好的青灯变废了……玄放几乎无法想象,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严苛后果。 他虽然是家主之孙,但是玄家家法严厉,绝不会因此法外开恩。 更何况,他的爷爷就是那个最严厉的执法者!曾经亲手把儿子流放的人! “怎么?”元晞戏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玄放一身冷汗,匆匆扫了一眼元晞,忽的一愣。 不会是…… “是你对不对!”玄放神情狰狞,“青灯一定是因为你才出问题的!” 他话落,就看见那青灯中的一盏火苗,慢慢的,慢慢的变小,然后……熄灭。 古朴苍拙的青灯,如同蒙上一层灰。 玄放的脸色比青灯上的灰,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完了。 元晞轻笑出声:“看,我现在教你一个成语,自知之明。” 元晞的嘲讽,落在玄放的耳中无限放大。 他的怒火一股脑地对准了元晞,狰狞失态,没有丝毫英俊潇洒的姿态:“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你!” “量力而行,不懂吗?”元晞淡淡瞥他一眼,“从你选择要和我斗法的开始,就应当做好失败的准备。” 青灯蒙尘,是因为她又如何? 元晞不过是掐断了生气源头,让玄放有力无处使罢了,小小手段,倒是弄得玄放心神慌乱,失了常态。 玄放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低落而无望。 元晞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临走之前,她再度停下,看向宋庐:“宋先生,这位玄少爷,是你请来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 宋庐态度仍然温和儒雅,点点头:“元师傅不是打算拒了我的这个案子吗,我也只有找人来接手不是。托了朋友,才请来了这位玄少爷,谁想到……”他一副的无奈口吻。 但是元晞,却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的压抑不住的滔滔怒火。 “真的只是托朋友?”元晞嗤笑道。 她突然决定……不会就这么离开了。 “自然。” 村长的院子中,突然涌进来很多村民,为首的是几位宋家村的村老。 “村长!我们听说元师傅要离开?” 有人高声问。 昨天他们还高兴,来了一位风水高人,寥寥几句便道破了他们村子的风水局,而且还说要在这基础上对这个残破的风水局进行修缮。他们村的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文房四宝什么的,一听就是出人才的,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 结果,今天这位高人就要走了?那他们村子怎么办? 毕竟是关乎到自家甚至后代的事情,村民们都急了。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跑过来找村长,到后来,东三家西三家,连村老都给拉上了,村子里的各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人来了。 他们也想着,大家一起出面,挽留一下这位元师傅啊! “既然如此,正好宋家村的村民们都在。”元晞说着,看到村长一家也茫然地站在旁边,便质问宋庐,“宋庐先生,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真是这宋家村的人?” 宋庐脸色微变,却很快镇定:“当然,我的父亲是宋家村人,只是早年外出打工,可惜客死异乡,我才会回老家来投奔我叔叔,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元师傅问这话是何意?” “叔叔?是你的亲叔叔吗?”元晞紧紧追问。 宋庐脸色难看起来:“元师傅这般质问是何意?” “我原本,没打算在这里说出来的。”元晞眯起眼睛,冷哼道,“我风水师一行,我元家,都有规矩。你是雇主,我本来也没想当场揭你的短,坏了规矩。” 这些话,这些真相,她原本是打算离开了之后,再派人过来处理的。 算是避讳。 她离开,雇佣关系才算是真正破裂,她将所有事情说出来,自然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所以,她才会决定要在浙省多呆几天。 但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一切没有那么简单之后,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 比如—— “那位宋三叔,是宋家村的人,而且代代居住在这里,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居住久了,自然与此地气运相连。按照宋先生你的说法,你的父亲也是此地的人,也应当如此。但是!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与此地气运相连的迹象!或者说,你与宋家村,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身后八爷瞪大了眼睛:“什么?二狗不是我们宋家村的人?” 宋庐仿佛被气笑了:“元师傅,信口胡诌也不是你这样说的。你口口声声说气运相连,但这些东西只有你看到,任意抹黑也可以吗?” “那你杀过人,如何解释。”元晞冷言而道。 宋庐彻底变了脸色!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尽管竭力想要保持镇定,但宋庐还是流露出了真实情绪。 而宋家村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在眼里。 “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不知道。你身上缠绕的那些淡淡煞气,也是怨气,在你踏入宋家村的地盘之后,这份煞气变得有多么的浓烈!昨晚,你是否听到了熟悉的质问声?” 正文 章222 以怨问心 宋庐仿佛被戳中了心底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昨晚那一幕幕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睡到半夜,他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直身子,窗户恰好被一股狂风撞开,一个黑影猛地扑到他身上,血盆大口似乎要吃掉他的恐怖。 他的脑子只有一片空白,而那个四十年来,总是折磨他的那个梦境,那个声音,又回响在了他的耳边,不断的质问,当年的他,为何要恩将仇报! 失态只是一瞬,宋庐是何等的老辣狡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庐眉头紧皱,怒火勃发,“元师傅,也许因你离开,我为此请来这位玄少爷的事情激怒了你,但你也没有必要这般抹黑我吧。” 果然是成精的老狐狸! 一句话,不仅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更是在元晞的身上倒打了一耙! 他的话中更是隐隐约约透露出,是元晞毁约离开,他才不得不临时请了这位玄少爷过来。一句话便想将村民们的关注引到元晞身上,甚至让他们责怪元晞毁约! 村民们模模糊糊,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晞冷静而对:“宋先生是四十年前来的宋家村,对吧?你说你的父亲也是宋家村人,是宋三叔的哥哥,早年外出打工,后来你父亲去世,你才回故乡来投奔你的亲叔叔,对吧?” “没错。”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叫做宋庐的?”元晞瞬间提及了这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地方。 宋庐脸色一僵:“自然是从小。” “是吗?”元晞转头面相八爷,“村长,您是宋三叔的邻居,住得也不远,你知道这位的名字,是宋庐吗?” 八爷摇摇头:“我就听小三喊的是二狗子,我们村的人也都这么叫。” “没错,我也记得。” “的确没听说过二狗子还有宋庐这个名字。” “对啊对啊。” 一些上了年纪的,对当初的二狗子有一定印象的村民,纷纷赞同。 宋庐隐隐发觉不对,但仍然没有服软,反而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这也能成为理由?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父母说贱名好养活,整天二狗子二狗子的叫,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真名,当然鲜少跟其他人提及。” 解释倒是像模像样。 “既然如此,为何你的亲叔叔,没有让村长把你记在宋家的族谱上!”元晞终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宋庐脸色铁青,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八爷睁大眼睛:“对啊!当初小三从没有跟我说过要把他的侄儿记在族谱上过!” 元晞弯唇一笑:“我听说,宋三叔家只有两兄弟,哥哥就是宋先生你所谓的父亲,的确外出打工多年未回。宋三叔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若是按照传统的宗族观念,宋先生你应该是你们这一房唯一的独苗吧,以那位去世的宋三叔的想法,会想不起给自己的侄儿,上族谱这件事吗?” 正如元晞所说,就算当年穷,大家为了吃饭忙活着,可能遗忘了这件事情,但偏偏不可能遗忘的人,就是宋三叔。 他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祖上又出过大官,可谓是书香门第,对香火传承这方面应该更加在意才对,是绝对不可能忘了侄子上族谱这件事! 除非——宋庐根本就不是那位宋三叔的亲侄子! 元晞又说道:“我猜测,当年,应该是宋三叔帮了你吧。那年头,大家都没饭吃,你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宋三叔捡回来了,他于心不忍让你一个小孩在外流落,可若贸贸然收留一个流浪孩会导致村民的反对,便谎称你是他的侄子,也想着有了这个名头,其他村民也多多少少可以帮衬你一些?” 当初那位宋三叔应该也是认识到这一点的,把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丢出去等于谋害了他,宋三叔一个读书人,于心不忍,可收留下来吧,家里又实在是养不起多一张嘴。 宋三叔灵光一闪,谎称了当年名为二狗子的宋庐是自己的侄子。 村民们感激他教了村里的孩子,又因为是读书人而尊敬他,如果知道他们一房唯一香火独苗的侄子要吃不起饭,多多少少会愿意帮衬一下的。 你一口我一口,剩下来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宋庐就这样以宋三叔的名义,吃着百家饭,不仅活下来,而且也慢慢长大。 只是当年的宋三叔并不知道,自己养的,只是一头白眼狼。 因为元晞刚刚说的,只是这个故事的背景。 如果宋庐……二狗子,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个故事应该这样发展—— 少年长大之后感激恩人,努力打拼终成亿万富翁,把恩人当成亲生父母对待,奉养一生。 可事实,却相差甚远。 “在你说出,希望我能够帮你找到你家的一些古物的时候,我便知道,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元晞的目光落在宋庐身上,深深寒意,“那山上几年前出现的盗洞,是你的手笔吧。你就是觊觎宋三家的那些古物,才会假借回报村民之名,行寻宝之实。” 村民们已经纷纷怒瞪着宋庐。 原本以为是个报恩的故事,谁知道是披着羊皮的白眼狼! 谁能想到,书卷儒雅又温和亲切的宋庐,内里竟然是这般的想法! 八爷已经气得脸都涨红了:“宋庐先生,我就想问问你,元师傅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 宋庐笑得苍白:“八爷,你们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呢……” 八爷手一挥,打断了宋庐的话:“你不必说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很清楚。若不是元师傅提及,我也差点儿忘了,在你来到宋家村之后,宋三有次与我说起过,说可惜他大哥,早早去了,他们这房也算是断了香火……十分无奈的语气!当时我还纳闷,你不是还在吗,怎么就断了香火?现在,呵呵,我算是想明白了!” 村长八爷乃是一个村的领头之人,又是宋家的族长,整个宋家村的村民基本上以他马首是瞻。 既然八爷都下了定论,所有村民自然对宋庐怒目相视! 宋庐看着周围的眼神,也知道情势已经不容他掌控了:“八爷……好吧,就算这是事实,但是我想要回报村民的心是真的,这次我回来,就是想要帮着大家修一修这些老旧的房子,毕竟当年我也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我做点好事,您总不能拒绝吧?” 他的话,让村民们动摇了。 又老又破的房子没人想住,现在宋庐都开口说了要给他们修房子,这种不要钱的好事,说实话谁不想要? 大家脸上的怒容稍稍收敛,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元晞轻笑一声。 宋庐看向她,眼底带过一抹杀气,又很快消失。 “元师傅,现在事情已经成全了你的想法,你还想要怎么样?” 元晞说道:“我就是好奇,你身上的那些煞气怨气,到底是从何而来,而且在你越靠近宋三家老宅的时候,就越强烈!” 宋庐高声呵斥:“信口雌黄!” 元晞低语道:“是不是信口雌黄,试试就知道了。”她说着,翻手摸出一张黄符。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若不是她手上有这么一张符,她也不会这样信心十足的对宋庐发难! 黄符上朱红色纂文龙飞凤舞,凌厉劈刻犹要渗透纸张,上书—— 上问苍天,无愧鬼神! 此乃问心符! 元晞在研究符箓许久之后,在角落里面发现了这种作用独特的符箓。 好像没有太大的威力,但是,它却针对了人最脆弱的内心,以怨拷心! 若是一身浩然正气,无愧天地,自然是问心符不得近身。 相反,若是内心有鬼,正如心防漏洞,越多越容易被渗透,这问心符的威力也会越大! 元晞眉一挑:“质问一下,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她说着,手中黄符甩手飞出。 问心符闪电般贴在了宋庐的心脏之处,他惊慌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正是因为未知才让人恐惧! 元晞手掐指诀:“上问苍天,无愧鬼神。” 黄符无火自燃,而宋庐也随之浑身一僵,如同冰冻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元晞也仔细地打量着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用问心符,威力到底如何她也不知道,大体都是从传承上看来的。 而且,这问心符一出,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受她的控制了。 问心符并不能通过外界的问题来得到内心最真实的答案,这一点与真言剂之类的作用南辕北辙了,问心符只是放大了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害怕的东西,以及埋藏的记忆。 宋庐突然表情狰狞,儒雅温和的外壳彻底丢掉,此刻的他,表情扭曲得像个疯子! “不要叫我二狗子!”他愤怒大喊,双眼却毫无焦距。 他手背和脖子上青筋暴起,涨红了脸,双眼充血,恐怖极了。 他没有任何目标地挥舞着手臂,大吼大叫,逼得他附近的人不得不后退好几步,宋庐的周围顿时出现了一个空地。 无论是村民,还是宋庐的几个手下,包括那个傻愣了的玄少爷,都好奇又畏惧地看着宋庐。 他们目睹了一切,更明白宋庐身上的变化是怎样发生的,偷偷瞟向元晞的目光中,也悄然变质,更添敬畏。 而此时,宋庐突然抱着头瘫坐在地,不断流泪,用头去撞地,狼狈不堪,口中喃喃的声音清晰到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不是真心想要害死你们的……我没有想烧死你们……我只是想要那块玉佩……”他哭着哭着,表情再度狰狞起来,吼叫着,“所以把玉佩给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说要赶我出去!如果要抛弃我,我就要先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杀杀杀杀杀!” 寥寥几语,却悄然透露了事情的真相。 闻者无不色变。 尤其是村长八爷,身子一晃差点儿晕倒。 还是他孙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时隔四十年,真相终于大白。 宋三一家,原来是因宋庐而死,而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块玉佩。 那个年代,财不露白。宋庐发现了玉佩,起了贪婪之心,原本只是少年的一时误念,想要用那块玉佩到城里去换个好生活,却被恩人宋三严词斥责,还口口声声说要将他赶出去。 结果,激怒了宋庐内心最深处的暴虐,最后酿成了人间惨祸。 大火起,宋庐有一瞬间的后悔,却又深刻知道,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他只有被赶出宋家村,甚至会被宋家村的人沉塘而死! 那个时候,宗法大于一切,况且那年头饿死的人遍地都是,死了他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庐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恐惧,于是带着玉佩躲到了附近的山上,后来被村民发觉,以为他是去了山里回来晚了躲过一劫。 宋庐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虽然村民们没有发现事实,宋三一家也都死在了大火之中,但他深深觉得这个地方是个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带着那玉佩,一路进了城。 年轻的宋庐知道那宋三传家宝的玉佩不是凡物,在城里拼死拼活打工养活了自己,也没有卖掉那块玉佩。 直到后来,他抓住一个机会偷渡香江,才将玉佩卖出,得了一笔那个年代无法想象的巨款。 这笔钱,成了宋庐的起手资金,让他一点一点赚下亿万家财。 只是,前几年他投资失败,流动资金亏而一空,还欠下大笔债务。贷款申请在银行被拒绝之后,宋庐想起了宋家村的那些东西。 他偷听过宋三说起过,宋家的传家宝绝对不止那一块玉佩,他家祖上那三品大官曾是御前红人,赐下不少好东西,以及一些家财,都埋在土里。 宋庐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卖掉,就足以扭转他的颓势。 只是他偷摸回来一次,花钱雇了个盗墓贼找宋家宝藏,却一无所获。 回了香江,他卖掉房产抵债,勉强维持了自己表面风光,但香江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一个空壳子,不愿与他来往,生意做不下去,唯一的出路还是宋家宝藏! 最后,他找上元晞,企图利用元晞这个风水师,来寻找宋家宝藏。 何曾想到,事情一朝败露,便是满盘皆输。 宋庐吐露了事实之后,宋家村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只是只是不满,而现在却是愤怒了。 宋三家的火灾,居然是这样一桩惨案? 四十年来,宋家村的人竟然都不知道事实,更是在这个害死恩人的白眼狼回到宋家村之后,居然还好酒好菜地款待? 一时之间,宋家村村民中的年轻人,愤怒了,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愧疚地低下头,或者后悔落泪。 年轻人只是因为这个杀人凶手而愤怒,但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基本上都受过宋三的恩惠,又是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至今知道真相,才是内心无比懊悔。 如果他们细心查证一番,是不是就不会让宋庐这个凶手有机会逃之夭夭? 是他们,对不起宋三啊! 众人的愤怒,是恐怖的。 只是现在又不能像以前一样,把这个凶手怒而沉塘,当年的火灾又没有立案,报警也不能把宋庐抓起来坐牢。 结果,他们最后做的,只有将他赶出宋家村而已。 …… 那玄放拂袖离开,脸色一直不好看。 而他的青灯,还一直没有恢复。 宋庐,则是被下属开车送到了浙省省会,送进了医院治疗。 因为他在吐露了所有事情真相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医院方面检查说他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只是因为不明原因昏迷,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宋庐放病床上躺着,住院观察。 宋庐的两个下属不是他的儿女——事实上,也许是因为他当年作孽,自有天理报应,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他正妻还是外面的小三小四,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到了晚上,宋庐的两个下属自然离开了,医院也有护工,他们尚且不会留在这里守夜。 半夜十二点,子时,地气升腾,阴阳交融。 病房中直挺挺躺着的宋庐,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我!不是我!”他惶恐地叫了两声。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追一样,年近六十的老身子骨居然还能够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然后冲向窗户。 “滚开!” 他大吼一声,接着,手一撑,身手矫健地越了过去,跳出了窗户。 而这里,是五楼。 宋庐从医院五楼一跃而下,头先着地,血流一地,当场毙命。 后警方到此多番取证,确认病人跳楼的时候,并没有三方在场,不存在他杀的可能性。 这一点,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以及一众医院工作人员与病人的口供都可以证明。 最后,警方判断宋庐的死因为—— 自杀。 一场兜兜转转了四十年的恩怨,终于就此落幕。 正所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题外话------ 最近睡眠有点不规律,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昨晚很早就困了,本来打算睡一会儿再起来写的,结果一睡第二天…… 正文 章223 祠堂 宋庐是赶出去了,但对于宋家村的村民们来说,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作为凶手仍然逍遥法外,简直让他们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虽然事情过去四十年,可同宗同族的亲人,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亲人!亲人被害了,晚了四十年,他们心里一样愧疚。 不知道是谁提及了原本就打算要重建的祠堂。 虽然现在随着宋庐的离开,他们的新房子美梦也随之一空。但是在宋庐之前,村民们原本就打算要重修祠堂的,毕竟那老祠堂已经有几百年了,眼看着风雨飘摇中,坚持不下去了。 到底这是关乎到祖宗的大事,就算宋家村穷,也老早就准备好了材料,即日就可开工的。偏偏这个时候宋庐上村儿来,打乱了大家的计划,村民们因为可以住新房而激动,一时之间就忘了这件事情。 “不如……我们把祠堂修在宋三家那里吧,反正都要修,修哪儿不是修。”开口的那个村民,年纪颇大,看样子也应当是说话很有分量的,“顺便,把宋三一家的骨灰盒从土里挪出来,放进祠堂里,逢年过节的,也能受个香火供奉。” “我觉得倒是可以……” “不行!我反对!怎么能把宋三家的骨灰盒放在祖宗祠堂里面呢?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当年那件事情毕竟也有我们的疏漏,当时若不是我们都没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让宋三一家白白枉死,还让凶手逍遥了这么多年!” 一时之间,宋家村的村民都沉默了。 元晞觉得这实在不是自己能够插得上话的场面,便默默打算离开。 八爷突然叫住她:“元师傅,你帮我们看看,宋三老宅那个地方,适不适合修我们的祠堂。” 村长的话一出,算是一锤定音了。 虽然还有些人不满,但是村长八爷在宋家村的威严无与伦比。 他都这样说了,村民们也就只有跟着同意了。 元晞也惊奇了一下,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发展。 她的没有立刻回答,让八爷误会了,踟蹰着:“这个……毕竟是帮我们看了风水,那个费用,我们会凑一凑……” “这倒不必了。”元晞断然摇头。 且不说宋庐之前给过她钱,就是现在,她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那个方位要修祠堂,绝对是最合适的。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宋三家所在的老宅方位,恰好补全了宋家村残缺的风水局。虽然不如元晞亲自动手调理来得见效快,但若是在那里建一座祠堂,村里的人时常供奉着,香火鼎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风水只会越来越好,且更加稳固,源远流长! 元晞说清楚了这些之后,八爷轻松地笑了。 “宋三啊宋三,你就算走了这么久,也不忘帮衬村里一把啊。”他叹道。 这下子,村子里的人彻底没有意见了,纷纷说着这就要过去把那老宅给清理出来。 一群村民热情激昂地涌去宋三家老宅的位置,一个个的扛着各种工具,打算先把废墟清理掉再说。 连秦四哥都跟在宋磊后面跑过去了,估计也是帮忙搭个手的。 元晞倒没有在意,反正现在出村的车子已经走了,要离开也得等明天了,不急。 八爷年纪大,自然留下来没离开,还客气地招待元晞。 元晞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八爷。 “这是什么!”八爷瞪圆了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该我们给元师傅你钱才对,怎么元师傅还给我钱了?快收好收好!” 元晞摇摇头:“这是宋庐的钱,二十万,原本是我酬劳的定金。” 八爷听得呼吸一滞。 我的天哪!二十万!还只是定金!那元师傅看一次风水得多少钱呐!难怪刚才要拒绝我付钱的要求! 八爷算了算,估计自家全部的财产搭上,都没有这定金多吧。 元晞继续说道:“这个钱,算是宋庐给宋三叔家的赔偿。但是宋三叔家人都不在了,这个钱,就由村长你处理吧。” 元晞对八爷的人品没有任何怀疑,这是一个真诚而善良的老人。 而元晞出口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八爷无法拒绝。 “那……我就先收着,修祠堂就用这里的钱。” 八爷盘算着,也许剩下这些钱,可以用来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大学用?这下子不怕村子太穷供不出一个大学生了,他的孙子宋磊,就是因为家里没钱,原本考上大学也没去读的。 八爷想着想着,竟然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心酸,不由得红了眼睛。 但是更大的惊喜,悄然靠近。 “爷爷!爷爷!”宋磊高声呼喊着冲进了小院儿。 “什么事?” 宋磊满脸的兴奋,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已经迫不及待说道:“挖出东西了!” 八爷一下子迈出几步,身子微微前倾:“挖出什么东西了?哪儿挖出来的?” “就是宋三叔家的老宅下面,挖出了几口大箱子!现在大家伙都还在挖呢!让我叫您过去看看!” 八爷点点头就急着要冲过去,忽的脚步一顿,回头叫上了元晞。 八爷腿脚不便,自然走路不快,等到了宋三家的老宅附近,远远就听到了村民们兴奋的高呼声。 “是银子!都是银子!” “哎!别抢!” 白花花的银子刺激了村民们的眼睛,场面一时失控起来。 幸好这个时候八爷到场了。 “抢什么抢!都给我住手!” 日积月累的族长威严,让八爷一下子就震住了所有人! “先把东西放回去。”八爷扫视一圈,所有人都乖乖放下了手上的东西,物归原位。 八爷哼哼两声,这才走上前去。 一共两口大箱子,一口箱子是打开的,面上铺着厚厚一层的白花花银子,下面则都是铜钱。另外一口箱子则还关着。 “从什么地方挖到的?”八爷没有急着去看东西,而是先问清楚由来。 “就是从这地下。”开口那人,表情讪讪,“我们不是打算先把这里清理出来,好在这里修祠堂吗,大家伙把面上的那些木头抬走了之后,本来打算顺便把地基给挖了。这院子里原本不是有棵树吗,后来给烧没了,大家打算把枯树也给挪走,结果才挖没多久,就发现土里埋了两口大箱子,才抬上来呢。” 八爷看着那口装着银子的箱子,并未失态,而是指了指另外一口箱子:“打开给我看看。” 宋磊应声上去打开箱子。 这下子大家就失望了,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看样子不值什么钱。 秦四哥毕竟是外人,在发现两口箱子之后,就立马站到了外围,而没有涌上去,就担心村民们误会。 这会儿元晞正好过来,他也就站到了元晞的身边,眼见另外一口箱子打开,借着身高优势远远望了一眼。 “姑娘,好像都是古董。”他凑到元晞耳边低声说道。 “是吗?”元晞原本没把注意力放在那边的,听言也跟着看了看。 恰好八爷请元晞过去:“元师傅,你是文化人,帮我们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老爷子现在对元晞有一种盲目而狂热的信任。 村民们不约而同给她让开一条道。 他们对元晞倒没什么敌意,毕竟有之前的事情在先,这会儿也只是好奇地看着那口箱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元晞的脸。 元晞走上去,凑到大箱子往里看了看,随手提起一个瓷瓶,端详片刻。 跟这些村民们说什么年代品相之类的估计他们也不懂,元晞便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这个瓷瓶是古物,清朝年间的。” “老东西?那也值钱咯?”八爷眼睛一亮。 之前也有一些古董商到他们这里来铲地皮,听过一些,八爷也大概知道这也是值钱的东西,极有可能比那些银子更值钱! 面对八爷的问题,元晞点头,又说起自己的猜测:“这一箱的东西,应该都是古物,具体的话,还要你们拿到省会去找人鉴定再卖掉了。” 村民都高兴起来,八爷更是一拍大腿:“那可太好了!我们把这些东西买了,就有钱修房子了!” 八爷的话让村民们也纷纷眼前一亮。 怎么没想到这茬呢?对啊,卖了这些东西,有了钱大家就可以起新房子了!如果钱不是太多,他们自己再添点,虽然做不到宋庐请施工队来的大手笔,可是自己买材料自己砌房子的话,这些钱完全足够了! 八爷很快对这些东西作了处理:“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口箱子先收好。卖掉的钱,如果够多,给大家修了房子之后,剩下的钱,就拿来给给村里的娃上大学用!” 一致赞同。 两口大箱子转眼就给抬到了村长的院子里去放着,大家这下子也没什么心思挖地基了,聚到一起去,看着大家伙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清出来放在空地,心思细腻的宋磊还拿着本子和笔,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记了下来。 银子堆在一起极为晃人眼,而另外一堆则是铜钱,不过是清朝年间的铜钱,作为普通的脸流通货币,存世量应该很大,也就不值什么钱。 另外在空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就是一个个的瓷器摆件了,这些东西在宋磊的笔记本上的记载,也就是“一个瓷瓶”“一个瓷碗”,还有一些东西,还是秦四哥告诉他的名字,什么笔洗之类的。 毕竟秦四哥在潘家园那块混了这么久,法器街旁边就是古玩街,见的多了,知道的难免也就多了,更何况秦四哥还总是很虚心的学习,虽然鉴定之类的不行,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门儿清的。 有了秦四哥的帮助,宋磊的记录速度很快。 八爷走到元晞身边,真诚地感谢道:“元师傅,不管怎么说,这次所有的事情,都亏了你。那些银子你大概看不上,这些古物,你随便挑一件吧!” 旁里有人欲言又止,大概是想阻止村长的“阔绰”行为。 元晞自然也看在眼中,开口便是拒绝。 “这不行,元师傅你还把宋庐那二十万都无私地给拿出来了,我们送一件古物给你,只是小心意而已!” 八爷的话一出,不少人都惊讶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那二十万的前后因果。 村民们不知道有的古物价格远远超过二十万,在他们眼中,二十万就是一个天价数字,比起这些跟家里面吃饭的碗没什么区别的所谓古物震撼多了,一比之下,他们的那点行为,就有些太小气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嚷嚷着让元师傅挑上一件东西。 一件不够,还让她挑两件。 有了那二十万的说头,没有一个人有意见的。 元晞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答应:“就挑一件吧,一件就够了。” 八爷仿佛意犹未尽,还凑上去帮着元晞挑:“这个大盘子吧,上面两条鲤鱼,花儿也漂亮,花花绿绿的,喜庆!” 元晞心道八爷还真会挑,一挑就挑了个所有古物里面,一眼看就知道是最贵的官窑珐琅彩双鱼大盘,还热情难却的要让元晞拿走。 元晞当然没要,而是从角落里面扒拉出来一个木盒子。 “我要这个好了。” 八爷却不干:“这怎么行,这盒子又老又旧的,还放在角落,一看就知道不值钱,不行不行,还是刚才那个大盘子……” “不用了村长,我比较喜欢这个。” 既然元晞都这么说,八爷也不好坚持了。 元晞摸着木盒上的铜锁,心想着还得回头找东西把锁给撬开。 东西整理好了,第二天,村长就从隔壁村找了一辆面包车来,把两口箱子一起拉到了省会。 元晞和秦四哥也同行,两人也要回京城了。 不过走之前,元晞还是让秦四哥留下来帮忙。 秦四哥在古玩街混了一段时间,对那些古玩店的手段也知道一二,有他帮衬着,宋家村的这些东西不至于会被人坑着卖了。 元晞昨天还抽空大致鉴定了一下这些东西,她对市场价不了解,真假却是知道的,结果都写在了宋磊的本子上。 元晞离开了浙省,却没有回京,而是回了江州。 正文 章224 玄数 在宋庐的命案盖棺定论之前,作为最后与他接触的人之一,警方有理由把玄放也请去调查了一番。 玄大少爷本就因为青灯的事情而一肚子的火,又被请到警局,自然好一通发泄。 原本只是一个笔录调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结果在玄大少爷大闹警局之后,自然而然地联系到了高层。 北玄南寒,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风水世家的背后,代表着庞大的人脉资源。 更何况北玄南寒从来都不是依靠别人生存,他们自己的实力也值得重视,因此警局这件事情,也就是一个电话一句话的事情了。 玄放从警局出来,来接他的是他忠心的狗腿子。 他们玄家作为当年元家的外门,后来元家败落脱离之后,借势而起,发展壮大,也学着元家,扶植了几个外门,寒家也是如此。 不过玄寒两家,还有一些依样画葫芦的风水世家,这样的行为却并没有达到当年元家一言统治风水界的地步,几家的外门纯属烂泥扶不上墙,能出几个人才就已经是大幸。 比如玄放的这个狗腿子,就是他玄家外门出身。只是比起外门,这个狗腿子的身份更像是古代大家族的家臣忠仆。 “少爷!” 赵青一见玄放从警局里面走出来,就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 玄放气愤地在地上踢了一脚,冷哼道:“晦气!” “可不是,宋庐那家伙死就死了,居然还拉了少爷您下水……” “闭嘴!”玄放可不想再听到宋庐这两个字。 不单单是因为今天的警局,还有那个元晞。 想想就觉得心气不顺。 不行,必须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玄放坐上赵青开来的车,心意烦躁地闭上眼睛:“去老地方。” 驾驶座上的赵青犹犹豫豫地回头:“少爷,可能不行……” 玄放怒瞪他:“现在连你也敢忤逆我了?!” 赵青连连摆手否认:“怎么会呢少爷,这是……家主的命令,让您出来之后,就即刻赶回去。” 玄放一下子坐正,一脸惊骇。 虽然那是他的爷爷,但却是让他害怕到听了名字便两股发颤的人。 “这件事情家主知道了?”他担心的是,爷爷知道了多少。 赵青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接了电话。” 玄放当然清楚,以赵青的身份,尚且进不了主家的大楼,更不要说见到爷爷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只是,想到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玄放难免有些颓然。 挥挥手:“走吧。” “哎。”赵青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看到倒在后座闭着眼一脸疲惫的玄放,眼底极快闪过一抹精狡的光。 这次家主知道了少爷居然跑去见了那位元家家主,定然是震怒,少爷的继承人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少爷原本就不是长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偏偏得了老祖宗的喜爱,才稳坐继承人的位置,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眼红。 可惜,他赵青,他赵家,在这继承人更迭的风波中,只有竭尽全力保证自身不受到波及。 想当年他赵青太爷爷只是一泼赖青皮,后来有幸跟在当年的那位玄家继承人身边,追随着他一路登上玄家家主之位,也就是如今的老祖宗。 别人眼中,他赵家可谓是平步青云,家业庞大。 但只有他赵家自己才知道内里的苦涩,所谓的风光,不过只是表面,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他们赵家了。他们名下的那些产业,都是玄家的,他们只不过是一个代管理者,顶多工资高点。 可这也不代表他们的生活就有多么的美好。就像他现在,外界身为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经理,下属上百人,可玄放玄少爷一个电话,他立马就得跑过来当司机,内力辛酸,不足道矣。 玄家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些玄家的狗,脱离自己的掌控。所有玄家的外门都被一张大网紧紧包裹着,一旦有任何反叛苗头,就有可能被绞死在这张网中。 用玄家的话说——我可以给你这些东西,也可以收回这些东西。 玄家发展至今,手上不会没有沾染一滴鲜血。 赵青心想,玄家还一心想把家族发展成当年元家的模样,但这怎么可能! 赵青隐约知道,人家元家对待她们这些外门,可谓是用人不疑,不然怎么会有北玄南寒如今的风光,发展到这般庞大,反倒落井下石,取而代之。 ……想得有些远了,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擦亮眼睛,不要栽了跟头。 只是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玄家……还不如毁了算了。 车子,静静驶向玄家庄园。 作为北玄南寒,掌握了风水界半壁江山的玄家,在京郊某个山头修了一个数千平米的庄园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庄园从山下开始,银灰色的马路没入扶疏草木,远远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是树林植物,不像是私人庄园,反倒像是一个森林公园。 赵青开的是玄放的车,不用停下,那两扇雕花铁门就自然朝着两人敞开,顺着山道马路盘旋而上,中途道路两侧还有中式小楼零星坐落,看着也是不错的别墅,其实都是玄家庄园佣人们住的地方。 直到到了山巅,一片高脊飞檐、雕廊画栋的青墙黛瓦的建筑,便蓦地撞入视线。 大气磅礴,偏又灵气雅致,静谧中不乏壮美,多番融合在一起,便是这玄家主楼了。 以赵青的身份,尚且踏不进主楼的大门。他又不是什么闲人,因为玄少爷的电话,放下开到一半的会跑出来,现在也要急着回去了。 报告给玄少爷之后,玄放极为不耐烦地摆摆手,忐忑地吐了口气,才踏了进去。 没走几步,灰衣老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如幽灵般钻了出来—— “玄放少爷,家主等你很久了。” 玄放被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是撞了鬼了。等看清楚了来人,已经涌到胸口的怒火又被憋了回去。 要是换一个人,他老大一通怒火就上去了,但是这个人他不敢。 无他——此灰衣老仆乃是他爷爷身边的服侍多年的人,他前脚发了火,估计后脚他爷爷就得罚他。 对于玄放来说,他的太爷爷老祖宗,对他仿佛春风般和蔼可亲,他偶尔还能耍耍小孩子脾气,当然胡闹还是没胆子。 但是他的爷爷,他的亲爷爷玄家家主,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恐怖的存在,就像是一片雷云笼罩在玄家的头顶上,不知道何时便会动怒,一怒又是风云变色。 连带着对他身边的老仆都多了几分敬畏。 “这,这就过去吗?我想,我想回屋换个衣服。”一想到要见爷爷,玄放背上都出汗了,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想要溜走。 灰衣老仆木木地看着他:“家主说让你即刻去见他。” 玄放不敢放肆了,只得乖乖跟在了老仆的身后,去了书房。 这间书房,作为家主专用的书房,除了家主本人,和地位超然的老祖宗,没有人敢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随随便便踏进这间书房。 玄放来的次数也极少,这会儿踏进来,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不知怎的,竟然联想起元家那个元晞。 虽然是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为何给了他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家,家主。”玄放缩手缩脚,在外放肆随意的玄少爷,这会儿就跟小鹌鹑似的窝成一团。 书案后面的老人头也不太,手上提着一只狼毫,缓缓写着。 他面前摊着一张宣纸,上面墨痕勾勒,写的是“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此句出自《论语·子罕》,是孔圣人提及人格修养的重点,指儒家传统中的智、仁、勇,也是儒家认为君子最重要的三个品格。 这位玄家家主的字算不上特别好,有的人在这方面本就没有天赋,再怎么练也总是墨守成规,跳不出原本的框架。就像是这幅字,虽然有几分柳公权的棱角峻厉,却没有自己的风格,水平可见一斑。 只是,前面两句“仁者不忧,知者不惑”,还算是中规中矩,最后那句“勇者不惧”,却好似一把利剑劈开山岳,骨墨如剑,锐不可当,一股浓浓的杀意几乎要奔腾而出! 老人将笔一丢,抬起头,目光落在玄放身上。 老人穿着一身素白的禅衣道服,发须皆白,却精气极旺,双目如炬,锐利到仿佛可以看破人心。 玄放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发冷,甚至不敢与爷爷对视。 玄数冷哼一声,心里透着浓浓失望。 若不是老祖宗坚持,他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放在继承人的位置上!除了为非作歹,坏事一把好手,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也好,暂时当个靶子,看看那些冷箭暗刀的人,挑拣一下给收拾了,到时候再换个继承人。哦,要等老爷子去了再说。 玄数眯起眼睛,威如虎,狡若狐。 玄数盯着玄放看了半天。 “坐吧。”他也在书案后坐了下来。 玄放战战兢兢地坐在了玄数的对面,缩成一团,屁股只敢沾个边儿。 “说吧,你今天从什么地方回来的?”玄数还未发火,一股威严之意便扑面而来。 玄放浑身都在颤抖:“家主,宋庐的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早就和他分开了,谁想到那家伙居然疯了跳楼自杀……” “谁问你这个了。”玄数神情清淡,好似宋庐的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玄放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明白,爷爷问这个话,代表他知道一切了。 他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瘫软滑下。 亏得他清楚爷爷最讨厌懦弱之人,才硬撑着头皮,恭谨地低下头:“家,家主,我知道错了。” “哼。” 玄数一掌拍在檀木桌案上,玄放的小身板儿也跟着抖三抖。 玄数看着这个懦弱的孙子,心里厌恶极了,嘴上呵斥道:“谁让你去找那个元晞了!你知不知道你迫不及待跳出来,坏了我多少事情!” 玄放在天雷般的怒火下,迅速跪下趴在地上,高喊道:“爷爷,爷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爷爷。” “叫家主。”玄数缓缓道,站起身来,走到玄放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次,是有老祖宗求情,若有下次……滚去房间,禁闭三月不得踏出山庄半步!” 虽然这个惩罚结果,对于最讨厌山庄森严规矩的玄放来说,就好比五雷轰顶,但这样的惩罚,在爷爷的怒火下,已经算是轻轻放下了,也算是侥幸。 还好有护着他的老祖宗! 他一下子瘫倒,浑身上下湿透了,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谢家主。” …… 元晞回了江州,爸妈都在京城,她自然没回家,而是直奔外公家。 颠簸了几个小时,到了村子外,元晞步行上山,一路遇上好些个熟悉的村民,都在笑着跟她打招呼。 “晞晞,回家看你外公呢。”李大婶笑着说。 元晞点点头,也带出浅浅笑意:“嗯,很久没回来了。” “就是得时常回来看看。对了,你外公又有好些天没下来了,我们几个之前上去看了看,家里面没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跑林子里去了。” 元礼跑到山里去好几天不见人影,也不是什么少有的事情。 老爷子身子骨矫健,元晞还小的时候,就带着她往山里走。江州附近群山连绵,树林茂盛,一走就是四五天,还大部分时间见不到人烟。 元晞在荒山野地的生存手段,就是从小时候积攒下来的经验。 所以村民们也没有太担心,却也没有忘记嘱咐元晞看到她外公了告诉大家伙一声,免得担心。 元晞笑着应了,上山回了外公的小院儿,果然看见一片冷清。 她在屋里翻找了一番,发现外公贴身的那些东西都不见了,放着名贵字画和各类法器的地下暗室,也被好好上锁遮掩了,平时绝不会收得这么稳妥。 这状况,绝对不是只去山里几天。 元晞本想着跟外公再问问那云牌的事情,顺便看望一下他老人家,谁想到,外公居然不见了! ------题外话------ 费了老大力气,总算是把大部分文件找回来了,我估摸着丢了一些,但丢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感激最重要的都还在,尤其是我的论文!如果没有了我就只有抱着电脑哭了! 正文 章225 以玉养玉 难道是外出云游了? ——一直到回京的路上,元晞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说实话,她并不是特别的担心外公,外出的话,寻常三五个年轻壮汉都靠近不了他,发生什么意外危险的可能性太小了。 电话她也打过,可惜不在服务区,不知道是在哪个没有信号的深山老林。 想了想,元晞还是给外公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直到第二天她才收到回复。 “拜访老友。勿念。” 元晞立马回拨了一个电话。 还是不在服务区。 无奈之下,元晞只得暂时放下这件事情。 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另外一件事情拉过去了。 正是她从宋家村带回来的那个盒子,上面上了一把铜锁,元晞简单粗暴地用锤子砸开之后,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模样依稀熟悉的物件。 元晞迟疑了一下,将其拿起在手中,熟悉的触感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云牌……” 又见云牌! 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模一样的形制,只是上面的图腾花纹有所区别。 这云牌应当是她元家之物,分给外门六姓的六大家主为信物,后来元家没落,一蹶不振,这作为外门家主信物的六枚云牌,也随之失落。 可是,这云牌为何会出现在宋家村?难道说宋家村和元家有什么关联? 元晞思索好一阵,都没有想起家中族谱记载,有任何与宋家村有关联的地方。而且宋家村又在浙省,与元家主要所在的江州、京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非是某位宋家的长辈,无意中得到的这云牌? 不知为何,元晞想起自己带回云牌放到外公面前的时候,他表情的奇怪,让她深深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只是,一切都要等到外公回来再提了。 ……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又是一年深秋。 十一月初。 全球变冷也阻挡不了的天气变冷。 饶是元晞的身体,也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外套,围上羊毛围巾,双手放在兜里,慢悠悠的往元楼的方向而去。 她没有开车,反而很享受这种走路的感觉。 京城是一个忙碌的城市,周围的来往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唯有元晞慢悠悠的如同散步,踩着金黄落叶,一身的悠闲,惬意极了。 中间看见几个小饰品店,她也如同小女生一般颇有兴趣地进去转了一圈。 可惜什么东西也没买。 元晞只是在享受这样的过程和心情,她的心境早已经在各种磨砺中沧桑,难得在这天地渐寒的季节,她也能迸发这种轻快的心态。 也不记得走了多久。 但对于元晞来说,漫长的道路仿佛只是一闪而过。 这时她已经到了元楼——自从有了刘子川,她已经是许久都没有过来了。 进门抬头就撞上秦四哥,他行色匆匆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四哥。”她唤道。 秦四哥抬头看见是她,顿时一喜,回头喊了一声“她来了”。 “有客人吗?” 秦四哥点头:“本来我还打算去接你过来的,这位客人说一定要见到你,都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人家又是个孕妇,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她这样等下去……对了,姑娘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秦四哥都忍不住抱怨了。 打电话不接或者是关机,永远是最让人心焦折磨的事情。 元晞无辜地掏出手机,递到秦四哥面前:“没电了。” 秦四哥捞了手机就转身跑进去给她找充电器了。 元晞走到大厅,便看到一个依稀熟悉的人,高兴地站起来看着她,一脸的感激之色。 看样子是一个保养极好的贵妇太太,气质优雅,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蓬松的毛领露出的干净脸庞,岁月好似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的一位气质太太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元晞几乎是犹豫了片刻便想起来了这位。 不是章女士吗?因为不孕才来找她,希望可以得到解决,她当时也是无可奈何,便给了她一块自己亲手雕刻的玉符。 那玉符就是试验品,元晞给她,也相当于一个安慰作用。 只是现在…… 秦四哥说什么?孕妇? “元小姐,可算是见到你了。”章女士颔首柔柔笑着,虽然自从怀孕后的卧床休息,和大补特补让她的脸都胖了一圈,可仍然是一种珠圆玉润的贵态,笑起来格外亲切。 她看着元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对元晞的感激之情上面又增添了几分亲切。 “章女士,好久不见。”元晞也有了些许期待,“莫非是……” 章女士眼睛晶亮地点头,唇边笑容一直不曾淡去:“没错,托元小姐的福,我怀孕了,谢谢你当初送给我的玉符,我一直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可是没有机会,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元晞很是意外:“当初那玉符……有用吗?”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章女士肯定地点头:“肯定是那玉符的作用!这个问题,我和我的先生努力了很久,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而我怀孕前的那段时间,唯一的变化,就是从元小姐你这里得到了一块玉符,一定是它的作用了,元小姐,真的太感谢你了!” 元晞诚恳地说道:“其实当初我并不知道它有用,帮了章女士你的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我反倒要谢谢你,若不是章女士上门来感谢我,估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玉符的作用。” 元晞现在肯定,自己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玉石原本就是集天地灵气所生的先生之物,材质纯净,不仅能够承载符箓的力量,还能将符箓发挥到极致! 毕竟符箓是一次性用品,用完之后就没有了。 而玉石,若是将符箓图案雕刻在上面,长期佩戴,不断潜移默化,完全可以产生从量变到质变的作用! 只是这玉符,就更是适合一些慢性作用的符箓了,一些攻击性的符箓,反倒作用有限。 但是,这对于元晞来说是一个新发现。 她自然欣喜,又拉着章女士一起坐下,两人聊了会天。 互相都谈得很高兴,虽然年龄差了二十岁,但两人的言谈却十分契合,久而久之倒像是朋友了。 章女士也极少遇见这样合自己胃口的人,离开之前拉着元晞的手,说下次一定再来找她,互相还留下了联系方式,才离开。 她的秘书还送来了大批的礼品,堆成个小山,里面从一些人参灵芝,到年轻女孩儿适合用的化妆品护肤品。 她的那秘书还拿了一张卡,说是章女士的先生特意送给她表示感谢的,因为工作太忙而不能亲自上门来感谢是他的遗憾。 至于那些礼物,则是章女士亲自挑选的。 元晞收下之后,让秦四哥去收拾,自己则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物品都还放在原味,除了偶尔有人进来打扫一下灰尘,元晞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动过碰过的。 元晞很快想起了自己当初放玉符的那个盒子,从柜子里面找了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盒子底部铺着一层薄薄的粉末,像是玉石的粉末。 努力回忆了一番,元晞才记起,自己当初放进这个盒子里面的玉符,不止一块,而是有好几块,只是有些失败了,她就一口气装在里面。 可是后来取出玉符的时候,里面明明只有完整的一块玉符,其他的则都不见了踪影! 当初她没有多心,现在看来,这盒子底部的那些玉石粉末,应该就是当初那些其他玉佩里面的。 难道说……那些残留的玉符也聚集了一定的力量,然后全部被那块成功的玉符吸收了,所以元晞拿给章女士的那块玉符,才作用极大? 元晞不由得想起自己脑海中传承里,某部古籍中记载的只言片语—— 以玉养玉。 她看到的时候,还并不能理解,现在联想起来,这个以玉养玉,就应该是指的玉符。 有点像是蛊虫,把不同的蛊物放在一起,让它们在一个罐子里面厮杀,胜者为王,也威力更加巨大。 只是相比于蛊虫自相搏杀的残忍,这以玉养玉,要温和得多了。 想到这些,元晞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旁边的古玩街。 古玩街上自然有玉器店。 她随便挑了一家,看着比较大,装潢很好的玉器店走了进去。 依她的观察,这家玉器店的质量是最高的,大部分玉都能够看到薄弱的气场,而不像是街尾的那几家玉器店,店面小不是问题,大部分玉都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以次充好或者造假卖假,她甚至都没有打算进去。 走到柜台前,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玉器和各种翡翠。 有打磨好的首饰,镯子耳环项链之类的,也有柜台上摆着的是未经打磨的大块玉石。门口还摆着一堆石头一样的东西,元晞知道那是原石,如今盛行的一种赌石,就是买原石赌能否出翡翠的。 这会儿就有好些人围在那里挑挑拣拣,好在离店里的柜台比较远,嘲杂声也传不过来。 元晞对赌石没什么兴趣,只是打算挑几块趁手的玉石用来练手。 正文 章226 碰瓷 柜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苹果脸的小妹儿,年轻看着比元晞还要小上一些,态度却十分的亲和,柔声细语地给元晞介绍每一件东西的价格和特点。 大概是看着元晞年龄也不大,穿着也不像是特别有钱的样子,便给她介绍的是一些价格不贵,却又乖巧可爱的小挂件,都是年轻女孩儿们喜欢的款式。 不过元晞一开始就瞄准了那些刚刚开出来,打磨好却未经雕琢的玉石原胚。 这些玉石都是看着气场微弱,但却十分适合用来元晞练习雕琢玉石用的。 元晞出手十分阔绰,一挑就是二十几块。 顺便还挑了几块质地比较好的,入手温润细腻,摆在后面的架子上,一看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那售货小妹儿有些犹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姐,这些东西可能会比较……比较贵……”她反复斟酌用词,生怕言语中得罪了人。 站在毛料附近的玉器店老板转头看到这样一幕,笑着推开了那年轻小妹儿。 “不好意思小姐,这是我侄女儿,空闲时来我这里打工的。”老板一看就是老辣精明,根本没问元晞买不买得起,直接拿起计算器,把钱一笔一笔算给元晞看。 “一共是五十六万,这几块是和田玉,价格比较贵。”老板出于别样考虑,解释了一句。 元晞淡定地点点头,递出卡付钱。 等到她拿上包好的玉石离开后。 那年轻女孩儿瞪大眼睛跟老板低声说道:“姨夫,刚刚那个女孩儿应该才二十出头吧,比我还小呢,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好阔绰啊!” 她完全无法想象,随随便便就花出去五十几万,在她老家那里都可以买一套上百平的大房子了! 老板却老神在在地摇着折扇:“你刚来所以不懂,这古玩街上,有的是看着衣着不显,实则身家过亿的人,像刚才那位小姐那种,一看就是个识货的,我摆在架子上最好的几块玉石都被她挑走了,还没让你介绍!这种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的阔绰子弟,五十几万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哇。”年轻女孩儿惊叹不已,只觉得自己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元晞走出玉器店没多远,迎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元晞反应极快,迅速往后侧退了半步,躲过了与对方的身体接触。 但那人怀里却掉出一个盒子养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的乾隆珐琅彩大盘!”那人惊呼道,一下子跪在地上,打开那个锦盒,里面露出碎成几块的一个珐琅彩大盘。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乾隆珐琅彩,但是他这一喊,又是在古玩街,可是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喊过来了,乌泱泱地挤了过来,围成一圈。 元晞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她非常清楚,刚才她绝对没有碰到这个男人,他显然是故意把这个锦盒从怀里摔出来的。 讹人? 那人哭天抢地了一阵,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元晞,怒吼着:“是你撞的我!都是你!” 周围人看着元晞一个小姑娘,却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顿时议论纷纷—— “是真的乾隆珐琅彩吗?如果是真的,那可就贵了!” “可不是,乾隆珐琅彩大盘,如果品相好的,那价格绝对上千万了!” “还上千万,十年前乾隆珐琅彩的大盘在香江苏富比上就拍出了三千多万!如果是乾隆珐琅彩的瓷瓶的话,更贵。听说最近拍了几个,成交价格都上亿了,其中有一个成交价格六亿多,超出估价四十倍呢。” “疯了吧这些人是,当钱不是钱呢。” “你们的话还说得太早,那大盘是不是真的乾隆珐琅彩都还不一定呢。这有价无市的东西,怎么可能街上随便一个人就抱着呢,要是真的这么泛滥,该明儿我也去弄一个上拍卖个几亿。” “嗨,这你们还不知道,第一次来潘家园吧,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碰瓷呢,那小姑娘倒霉咯。” “嘘,小声点,附近肯定有同伙。” 元晞听言,往周围人群中扫了一圈。 果然看到几个人,目光或阴冷或紧张地看着她。 元晞扯了扯嘴角,看着脚边那人:“你说你这是乾隆珐琅彩?” “当然!”那人恶狠狠的一蹦三尺高,又哭又喊,“这可是我祖传的宝贝,打死我也没打算卖的,可是我的小儿子,得了重病,需要钱,我才不得不把我爹视作命根子的东西拿去卖掉……现在我儿子没钱治病了!你赔!必须得赔我!” 这人哭天抢地,可眼泪和哭喊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周围竟然还有几人露出不忍的表情,接头交耳地说着元晞撞了人家是应该赔钱,毕竟是人家的救命钱云云。 元晞居然还听到有人义正言辞地对周围人说,说就算那大盘是假的,元晞也应该拿钱给人家,毕竟人家儿子得重病需要钱,发发善心怎么了。 对此,元晞只是哭笑不得。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人群中看到的一人,在刚刚的玉器店也见过,就蹲在那堆毛料的不远处,样子极为猥琐,所以她印象深刻,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看来,她刚才在玉器店花的五十几万,被人盯上了。 元晞顺手摸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嘴上却对那人问道:“你想要多少?”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却还是敬业地演到最后,边哭边说:“至少……至少三百万!否则你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后面这句话,就带着威胁了。 元晞轻轻哼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 “赵四,干什么呢。”人群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赵四显然对这声音熟悉得很,转头立马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黄哥,您老怎么今儿到这儿来了。” 那被称为黄哥的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这赵四。 “你赵四找死呢!” “赵四……可不就是找死?”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一句。 换做其他时候赵四早就发飙了,可如今却赔笑道:“哪里呢黄哥,就是……”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立马换上悲伤表情,“前段时间我小儿子不是得病了吗?我家里有一个老爷子留下来的珐琅彩大盘,本来今天带出来准备卖掉,谁知道却撞上这位小姐,给摔坏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就想着这小姐能赔点钱给我,好给我儿子治病。” 他这话说得很是弱势,还“赔点钱”,可怜兮兮的样子居然真的引起了在场几个人的同情心。 那黄哥去冷笑未停:“你这小子在这潘家园干的什么勾当,当我傻不知道呢。” 他说完,转身面向元晞,神色带出几分激动。 “元师傅……可算是见着您了。”然后,他深深弯下腰,实实在在的九十度鞠躬,态度无比的诚恳与感激。 元晞也在这人走出来的片刻,便认出了他。 黄鼠。 第一次见是在前往江州的大巴车上,差点儿被人误认为小偷。 第二次见,他阴煞缠身,险些死于非命,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盗墓贼,手上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却没赚到什么钱,先惹了一身麻烦。 当时还是元晞出手救了他,当作试验给了他一张辟邪符,效果出奇的好,更是救了对方一命。 只是后来,便没有再见过。 元晞只当作是自己随意行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而且比之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盗墓贼,简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元晞更没有想到的,黄鼠对她的随手行善,是何等的感激,不仅仅是救了他一命那么简单,更是他的再造恩人! 当初他得恩人相助,化解了灾难之后,他憋屈苦闷的人生,好似也到此结束了。 本来技术就不到家,黄鼠自然打定主意不做盗墓贼了,而是来京城,投奔了一位老爹的朋友。 结果到了京城才知道,他老爹的这位朋友,身份着实不简单。 江湖人称虎爷,在这鱼龙混杂的潘家园算是一霸,在整个京城的地皮上,都是说得出名号的人物。虽然混的是下九流的圈子,但是手段和实力都不容小觑,连白道的一些人都得卖他三分面子,着着实实是个江湖大佬。 更重要的是,这位虎爷,跟他老爹不是一般的朋友。两人打穿开裆裤就一起玩泥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去了京城打拼,黄鼠老爹还救过这位虎爷的命,两人可谓是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 只是后来黄鼠老爹遇上了他老娘,两人结婚就回了老家,只可惜生活越来越差,更是早早撒手归天,留下年纪轻轻的黄鼠,为了活命不得不捡起家里祖宗挖阴坟的饭碗。 当初黄鼠老爹去世的时候,这位虎爷也来看过,不过那时候他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实在是帮衬不了兄弟的儿子,可离开之前也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黄鼠。也是如此,黄鼠才对这位叔叔印象深刻。 这位虎爷在回了京城没多久,接了自家岳丈的班,混得是风生水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京城地皮上的一号人物,不容小觑的江湖大佬! 之后虎爷也想去要去江州把老兄弟的儿子接过来,只可惜派人找了一番,那会儿黄鼠全国各地的乱跑,错过了这个机会。 知道黄鼠决定放弃做一个盗墓贼,上京城来投奔这位老叔,人生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老叔,这位虎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老兄弟去了,他的儿子也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甚至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结果在自家女儿和黄鼠的反对下没有成功。 但是虎爷知道老婆和女儿都不想跨进这趟浑水,可他打下的这些人脉却又没个接手的,而黄鼠一来,恰好弥补了这个空白。 于是,在江州跟个小虾米似的,成天饿一顿饱一顿的黄鼠,摇身一变成了虎爷培养的继承人。 地位不一样了,气质自然也就不一样。 之前的黄鼠,猥琐,一脸奸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的他,骨子里带出几分大气,连面相都发生了些变化,目光深沉,更是有了以前没有的高位者气质。 虽然有很多人都不服他,但是靠着一股狠辣和拼劲,黄鼠一跃成为道上的新星。 尤其是在这潘家园一代,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尽管有人说他吃软饭,傍上了虎爷的女儿才有了今天。可不管背后怎么说,当着黄鼠的面,还是得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就是赵四这群潘家园的老油子地头蛇,也不敢招惹黄鼠,只能乖乖地叫着哥。 在黄鼠开始出面的时候,他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可是,现在黄鼠朝着元晞恭恭敬敬的一鞠躬,瞬间让他们明白了黄鼠的立场,这会儿就想着撤退了。 黄鼠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离开,开口喝住了这群人。 他张口便对元晞说道:“元师傅,这几个小子不长眼睛得罪了您,您打算怎么处理,一句话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那赵四以及人群中都不敢离开的几个同伙,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赵四都咬牙切齿了——你黄鼠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为叫你一声哥就真当自己是哥了? 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的脚下连半步都不敢挪开。 只有找正主求情—— “这位元师傅,不知道您老是黄哥的朋友,冲撞了您,今天这就是个误会,这什么乾隆珐琅彩大盘,就不用您赔了,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事情的急剧转变,如此戏剧化,周围那些围观群众可是看得津津有味。 刚才还恶声恶气的苦主,这会儿就真的哭丧着哀求了。 倒是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姑娘!”人群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四哥轻轻松松地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虎背熊腰的高大身子实在是很有威慑力。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他嘴上问着,目光则不怀好意地冲赵四还有黄鼠身上扫过。 赵四心里哀叹一声,今天是有多么倒霉,居然一口气撞上两个惹不得的人物! 那黄鼠是靠着虎爷的过江龙,这秦四哥可就是最近潘家园地皮上新兴的地头蛇了,靠着从未输过的过硬身手,寻常一人打十几个都不在话下,才短短几个月便在潘家园占得一席之地。 再加上此人很有义气,出手阔绰,很快笼络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形成了一个新的势力团体,这附近的道上大佬都得给三分薄面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靠碰瓷或招摇撞骗骗钱的小喽啰可以比的! 元晞本也没有打算怎么计较,她一门心思都是自己的玉符,哪里愿意让这些俗事绊了自己的脚。 “四哥你看着办吧。”元晞离开之前,脚步顿了顿,“哦,对了,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来找我,元楼,元晞。” 赵四这下心里可是拔凉拔凉的了。 元楼?不就是法器街上最近权贵聚集的那个传奇之地吗?想当初他还带着两个小弟到那附近去瞻仰过,告诉他们那地儿的传说,自己心里也是佩服之极,结果今儿就得罪了那元楼的主人了? 赵四要怎么处理,元晞没有打算理会。 跟秦四哥有过一面之缘的黄鼠,在表示了自己也是元晞的旧识之后,撇开那群人,匆匆追上了元晞。 “还有什么事吗?” 黄鼠犹豫了一会儿,踟蹰问道:“元师傅……您可是那元楼之主?” 元晞点头:“是,如何?” 黄鼠抿了抿唇:“元师傅,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您,我要么死了,要么就在小泥潭里当个挣扎求生的虾米。虽然我知道我黄鼠力量微薄,并不是什么大能之辈,但是,非常想想要投奔元师傅您门下,当个门客,我知道风水世家的手下,都是有门客的。” 元晞有些讶异,没有想到黄鼠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要当她元家的门客。 门客不比刘子川的客卿那样有地位,说得不好听,就是大家族的爪牙,一般都是家族自己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像黄鼠这种本就有一条光明大道的人,也来投奔做一名门客,除了古代那些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政治投资的人,现在这种社会形势下,已经是极少极少了。 谁想屈居人下啊,不是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吗? 其实,黄鼠的想法,对于元晞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她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这件事情,我今天暂时不能给你答复。我也希望你自己可以深思熟虑一下,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会后悔的选择。” 黄鼠也郑重地答应了,而没有如刚才那般莽撞冲动。 这件事情,他还真的要跟虎爷说一下。 因为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与虎爷有关系。 谁都不知道,虎爷之所以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发展成就,不仅仅是因为他手段能力过人,还有一个好岳丈,更重要的,是他与一个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文 章227 虎爷 这个家族姓玄。 当然,以虎爷的层次,就算是江湖大佬,也够不上玄家的级别,但是他却与玄家手下,作为家臣外门的赵家,关系甚笃。 虎爷原名林虎,还没有崛起之前,就与当时赵家一人误打误撞成了好兄弟。林虎后来能够爬上如今的地位,少不了这位赵家的好兄弟帮助。 一开始也许是兄弟情意,但是后来林虎成了一方江湖大佬,地位非同凡响了之后,他手上的资源同样能够为赵家所用,成为赵家的筹码。于是,双方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多年合作下来,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虎爷把黄鼠当成是自己的继承人,这些事情自然都对他说过。 更深的当然没有跟他坦白,虎爷老辣精于计算,还不会相信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不过虎爷带着黄鼠去见过赵家的人,黄鼠也因此知道了风水界,知道了这些行走于权贵之中,隐隐纠结成一股庞大势力的风水师家族。 他也为此开始结识一些江湖术士。 这些江湖术士不像是玄家这类风水师一样,水平不凡,他们顶多是读过几本书,然后到处招摇撞骗,也算是江湖下九流中的一种。 这些人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可却是实打实的江湖狗仔队,耳听八方,各路鬼神,各种消息那是源源不绝。 黄鼠意外地发现了这么一个“宝藏”,自然津津有味地收集起了关于风水界的消息。 由此,他知道了元家。 知道了元家曾经的辉煌,知道了当初龙泉寺元家家主再现的风光,知道元家人如今在风水界仍然有很多追随者,振臂必有百者呼应! 黄鼠在眼界开阔了,心胸想法都受到了真正磨练和洗礼之后,他的想法也与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找点小钱,混吃等死罢了。 但是,他现在有追求了。 至少,不想踩在别人的脚步,看着别人的背影,一直当一个狗腿子追随者。 他要开拓一条自己的路。 当他知道所谓的元家家主,就是他曾经的恩人元晞之后—— 救命之恩,再造之情,还有他对一个崭新未来的渴求,都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与其追随玄家,不如追随元家! 他知道元家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境况,但他从来都不会质疑元晞带领元家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这份信任,让他相信元家的未来是光明的,若是元家做大,那他就可称作是从龙之臣! 而从那些江湖术士中得知的当年元家的慷慨与大义,与现在的玄家有多么不一样,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只是,在这之前,他需要征求一下虎叔的意见。 他黄鼠可不是什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辈。 黄鼠开着自己的小车,一路去了西山一个普通的富人别墅区。 这里住着的虽然都是有钱人,进进出出也都是一些名贵豪车,但是京城的有钱人从来不少,而真正有地位的却是那些权贵,所以倒是称得上普通二字。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别墅小区中,住着京城中声名赫赫的大佬,虎爷。 黄鼠除了刚来京城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个月,后来就直接搬出去了,虽然房子不大,却是他靠着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也算是他自力更生的第一步。 只是,他每隔两天都会来这里拜访虎叔,这里的保安对他的模样也很熟悉了,也没有过多询问,便让他进去。 虎爷家中的佣人轻车熟路地给黄鼠拿了他的拖鞋。 他刚踏进家门,抬头就撞见那个高挑洋气的女孩儿,都快冬天了还穿着热裤和短袖,虽然屋里有中央空调,但是这反季节也反得太过了。 这女孩儿虽然长相一般,但耐不住身材姣好,一双大长腿笔直匀称,前凸后翘自然有一番别样魅力。 这女孩儿就是虎爷的女儿,林迪。 “黄殊你怎么又来了!”林迪看到黄鼠站在门口,顿时不满抱怨道。 之前还穿着短袖热裤自由自在,这会儿见了黄鼠便不知道把手脚往什么地方放了。 黄鼠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的,她却一把扯过一个抱枕压在自己的腿上,还冲他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我没看。”黄鼠一脸无辜。 天可怜见,他当真没往什么不该看的地方乱瞟,乖得跟什么样! 林迪却还是不满——她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在家的机会少,黄鼠住在这里的一个月,她也在国外不常接触,本来没什么交集,也谈不上什么恩怨。 但是,自从她知道自家老爹居然有心把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模样猥琐的男人之后,就对黄鼠横看竖看不顺眼了,总想挑他的刺,更是看不惯他往自己家跑。 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恰好林虎妻子从后面走来,看到黄鼠却笑得一脸开怀。 林虎妻子看起来胖胖的,很是和蔼可亲,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对黄鼠也是百般亲切。 说起来他们夫妻俩都没有什么亲戚,也没什么晚辈,女儿常年在国外留学,心又野,很少在家,后来黄鼠到家里来,她自然是态度亲切。 而黄鼠撇去做盗墓贼的那些坏习,本身是个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住在之前的出租屋时,周围一堆的邻居都对他亲切得不得不了,还是跟他自己本身的性格有关。 当初虎爷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觉得黄鼠像自己,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挑一个继承人。 林虎妻子在接触了黄鼠之后,更加觉得这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男人嘛,能做大事就行,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有什么用?还不如这样,实实在在的,还不容易出去沾花惹草。 于是,林虎在跟妻子表达了想要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之后,林虎妻子也是无比赞同,觉得女儿在外面找个男人,还不如黄鼠,压得住,不会吃亏。 林迪因此就更加不爽了,而这些不爽都发泄在了黄鼠身上。 林迪不满,黄鼠不敢反驳,林虎妻子走上来的时候,却横了林迪一眼:“人家小殊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么凶巴巴的干什么?” 林迪不敢跟她老娘横,她连她那老爹都不怕,就怕她娘。无他,从小被打出来的心理阴影。 林虎对女儿可是百般宠爱,更是不敢发脾气责骂。可林迪她老娘就不这样了,深切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于是林迪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她老娘发飙打她,她老爹护着她。 不过一般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揪出来狠揍一顿,所以至今她都不敢惹她老娘,生怕童年噩梦再现。 于是,这会儿林迪哼哼两声,不敢说话了,只有嘟哝了两句:“什么好不容易来一次,隔几天就能看见他,跑得比谁都勤快……” 黄鼠无奈苦笑——虽然虎叔一番好意,但他真没这个心思,知道自己长相不好,林迪可是大美女,他怎么敢妄想呢! 林虎妻子拉着黄鼠上楼,黄鼠来之前打过电话:“你虎叔在书房等你呢,昨天也不知道跟谁见了面,回了家就板着张脸,吃饭也不出声,黑得都快滴水了,也不知道摆脸子给谁看呢。” 她也就是在黄鼠面前念叨两句,其实心里未必真的抱怨。 而林虎妻子这般,也是把黄鼠当成真正的晚辈子侄看待的。 上二楼第一个房间就是书房,房门半掩者,林虎就在红木大书桌后面坐着,面前摆着一些资料文件,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林虎的表情的确不太好。 声震江湖的虎爷,除了一身常年身居高位而养成的威严,放下这股气势,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头发花白,穿着外面公园打太极老头喜欢穿的白褂子,虽然年过半百,却仍然健壮如虎,不输年轻人。 “虎叔。” “来了。”林虎抬起头,摆摆手让妻子出去,让黄鼠在自己对面坐下,“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黄鼠和林虎已经很熟悉,并不会受到他气势的影响,神情自若:“虎叔,您记不记得,我曾经跟您提起过一个救命恩人。” 林虎虽然不知黄鼠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听你说过,你的言语中对她很是感激,我也记得。” 黄鼠才道:“今天我在潘家园那边遇见她了,原来她也在那附近开了一家店。虎叔,不知道我有没有跟您说过,我的这位救命恩人,姓元,她叫元晞。” 他没有直接摊牌而出。 虽然是自己的长辈,但林虎毕竟有自己的立场,若是他贸贸然提出,还恐恶了两人的关系。 所以,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是林虎却瞪大了眼睛,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元晞?可是……那个元家?!” 黄鼠点头:“没错,就是那元家家主,我也从我结识的那几个江湖术士中得知了关于元家家主的消息,而我的这位救命恩人元晞,她在潘家园开的店,名字就是元楼!” 林虎一拍桌子,兴奋不已:“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正文 章228 玉符阵 黄鼠很是不解。 虽然他预想到了虎叔会有点意外,却未曾想到他居然意外到了这个地步,还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 黄鼠很聪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刚才阿姨跟自己念叨的那些事情,莫非跟这些有关系。 虎爷郑重其事地问黄鼠:“小殊,你今天来,是想要告诉我,你打算投奔这元家吗?” 黄鼠不想欺瞒待自己如亲父的虎叔,没有犹豫的点头。 “是,目前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他在说这样的话之前,自然是因为确定林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坐在他对面,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一定会把这个想法深埋起来,绝对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林虎,黄鼠的虎叔,却是一个从骨子里便透着一股豪爽侠义之气的人,若是在知道了黄鼠有了更好的选择和出路,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而不是背叛——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于是,黄鼠放心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在虎爷听言大喜之后,他就更加放心了。 虎爷这才说道:“小殊,你应该知道,你虎叔我今天能够走到这一步,靠的是谁吧。” 黄鼠点头:“当然,这件事情虎叔你跟我说过很多遍。” 黄鼠更是从当时虎叔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和后悔。 当时他年轻气盛,又是在一个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赵家的帮助,尽管他上升的速度快了一倍,但是如今的他,就算是一方江湖大佬,却也因为赵家,而处处受到掣肘。 赵家的任何动作,对他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被绑在别人的战车上,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所以,在你做出这个选择之前,你肯定那位元家主的品性,确认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不要因为单单救命之恩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只凭着一腔热血和感激,若是跟错了人,那将是你最愚蠢的选择!” 虎爷的话无不严厉。 但是黄鼠却知道,虎叔的话,也是让自己多多考虑,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自然不会不高兴,反而表情更加严肃。 他回道:“虎叔,正是因为知道那位元家主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才会有这样的选择。当初我就是泥泞里的爬虫,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位却愿意出手救我,这说明,她从根本上就是一个良善的人。黄鼠我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只知道选择这样一个良善的人,对我自己是最好的。” 虎爷听言,一脸落寞:“你说得很对。” 想当初,他因为赵家和玄家的如日中天蒙蔽了双眼,以为攀上了一棵大树就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谁知道他最终只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外人看来再风光的大佬又如何?在那个家族面前,不过是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小殊,既然你这么肯定,我也愿意相信你。”虎爷说着,将自己手下压着的一份文件推到黄鼠面前,“看看这个吧。” “是什么?”黄鼠拿起来,随意扫了一眼,却顿时瞪大了眼睛,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 虎爷也是脸色难看:“这是赵家无意中发现的秘密,我与赵家好说也是利益共同体,若是我倒了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这样的情报他们只有跟我分享。” 黄鼠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发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些大家族中的隐藏规则,是最传统,也是最残忍血腥的,不算什么。”虽然他当初看到的时候,也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但是,赵家家主却与我说,这样的玄家,继续跟下去,只有兔死狗烹,所以,他们要找到一个新的出路。而玄家,当年崛起也不过因为是元家的外门一族罢了……” 当然,赵家家主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单单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玄家太过于苛刻,对他们这些外门好似如走狗,赵家之前还能忍,为了生存有什么做不了的?可是当赵家坐大之后,却不愿意继续这样当别人的走狗了。 只是,这个道理,虎爷心里知道,却不能对黄鼠说。 黄鼠忍不住笑了,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忠义两全。 “虎叔,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与元家主说的。” 虎爷叹了口气:“麻烦你了。” “虎叔这是什么话,哪里来的麻烦,虎叔与赵家能够跟我站在同一条展现上,是我的荣幸才对。” …… 元晞买了一堆玉石回了元楼,收拾了东西赶回了家,关在屋头便闷头不出了,一心一意要把玉符这东西研究出来再说。 研究就是不断失败不断尝试,如此反复。这个过程是枯燥无聊的,若是沉不下心来,稍微有一点浮躁,便绝对忍受不了这个过程的折磨,最终面临的只会是失败。 幸好,元晞的性子是最适合做这类研究工作的了,忙碌起来,便不知时间流逝了。 当方爸方妈反复敲门让元晞出来无果之后,最后求救了席景鹤,终于把元晞的房门打开,却见她一脸疲惫坐在桌子后面,面前的桌上一堆又一堆的白色粉末,手边还放着几枚玉石样的东西。 “你知道你关在屋里多少天了?”席景鹤忍不住严厉责备,却掩饰不了眼中的关心和心疼,元晞这个疲惫到快要昏厥的样子,他可是真正看在眼里的。 元晞却满不在乎,捧着手上那几块玉符忍不住笑。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突发奇想,竟然给自己带来了一个预想之外的结果! 想当初五雷斩鬼印破,元晞得了都天神雷真火大阵的传承,深深印在脑子里,这次刻了几块普通玉符成功之后,她便动了将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刻成玉符的想法。 这绝对是一个冒险! 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乃是上古大阵,何等威力? 当初元晞第一次用出的时候,挥手灭掉了让她三人都棘手无比的对手,而事实上,这个大阵的威力发挥还不到一半。 玉石由天地灵气所聚而生,最适合承载各种力量。就像是玉符,虽然一时的效力不比朱砂黄纸,但是它却可以通过以玉养玉的方法不断蕴养,让它的力量不断增长强大。 若是日积月累地不断蕴养一块玉符,恐怕它的威力就可以和那些天生灵宝法器相媲美了!而且有多少灵宝法器可以像玉符一样成长? 有了玉符的这个基础,都天神雷真火大阵说是阵,也是一种符,也是可以雕刻在玉石上的!只是这么一个大阵,一块玉石不够,需要多块玉石雕刻之后的组合发挥威力。 元晞失败过很多次,有的时候只是歪了一手,整块玉石就化为齑粉。 还好她买的玉石多,用在其他玉符上的只有几块,剩下的全部贡献给了对大阵的研究。 最后,元晞成功了。 刻画下整个都天神雷真火大阵,一共用了九块。 九,乃世间至贵的极数。 只是现在成形的玉符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只是一个雏形,威力连真正大阵的半成都不足,还需要长时间的蕴养才可。 没关系,元晞等得起。 她相信,这玉符大阵,在不断的蕴养之下,会成为元家的一大杀器! ……对未来的想象是美好的,可前提是,要解决愤怒的三人。 “你是有多久没睡了!”方妈多好的脾气都忍不住发飙了,“晞晞你现在年纪轻轻的就透支身体,老了之后该怎么办?你真的要你妈我急死啊!” 元晞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我只是研究这些东西一时入了迷……” “入迷?都三天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你这哪里是入迷是入魔!”方妈不满地吼她。 元晞不敢有一点儿反驳,威风凛凛的元家家主,在自家老妈面前,就是乖巧的小猫咪。 席景鹤原本也很生气,但是看到她这幅乖巧听话的模样,怒火却是无形中一扫而空。 “伯母,我会好好教训她的,这会儿就让她先睡觉吧,黑眼圈都快要掉下来了。”席景鹤无奈道。 方妈瞪了元晞一眼:“看小席,多关心你,手机都给你打爆了也不接……先别睡,三天没吃东西,我给你炖了鸡汤,喝两碗再睡。老方,愣着干什么,去端汤啊!” “哦?哦!”方爸连忙往外跑 方妈嘴里念叨着也跟了上去:“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看到方妈离去,元晞才吐了口气。 母上大人威力无穷。 席景鹤没好气道:“现在知道后怕了,你把自己一关关三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 “一时入迷……”还是这个借口,元晞却说得有些心虚。 爸妈在家她本来不敢这么放肆的,谁知道一沉迷进去就忘了时间。 虽然说三天不进水米,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话不敢放方妈面前说,不然又是一顿喷。 哪个做父母的会眼看着儿女三天不吃饭?不是心疼死就是急死。 她只有连忙转移话题:“我妈妈叫你过来的?” “嗯,他们说撬你的房门没撬开,只有找我来。”席景鹤看了一眼桌子,“这就是你三天来的成果?” 元晞回头望了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抓起其中一块玉符,放在一个锦包中收好,塞到席景鹤的西装口袋中,拍了两下。 “这个安神符,你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就不用担心做噩梦了,这个你先将就用着,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换个更好的,效果也会更好……”元晞说起来竟然有些滔滔不绝,都不像她了。 席景鹤看在眼里,意外她的唠叨,但是这份唠叨在他眼中却是如此可爱。 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甜美依旧,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溃不成军。 可惜亲昵的时间太短,方妈的声音由远及近—— “汤来了!小席这碗是你的,快趁热喝了……” 元晞一口气喝完了汤,躺在床上,听到房间外面方妈拉着席景鹤的各种说话念叨,席景鹤不得不摆出认真表情听完方妈各种唠叨的样子也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不由得轻笑,而一股倦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 元晞这一睡,就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席景鹤也在。 据他所说,是方妈热情难却邀请他过来住,可惜是另一间房,和元晞不在一起,让他深深引以为憾。 元晞忍不住发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有他自己在其中的撺掇?不过也好,他能住进这里,也就表明爸妈对他越来越接受了…… 不知不觉,元晞已经作了下一步考虑,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了铺垫。 几天没见的秦四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见了元晞眼睛一亮就跑了过来。 “姑娘,上次那人都来我们元楼等了三天了,就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元晞这才缓缓回想起,自己似乎答应了黄鼠什么事情,“等会儿我过去一趟。他现在也在?” 秦四哥点点头:“除了吃饭和晚上休息的时候,整天整天的等着呢,有的时候楼里来客人,还要上来搭把手帮忙,都快成了半个伙计了。” 对此秦四哥很不满,因为黄鼠抢的都是原本他的工作。 再过几天,担心饭碗被抢的秦四哥,估计都要动手揍人了。 想来黄鼠应该不是跟着元礼练过武的秦四哥对手。 元晞便给刘子川打了电话,让他告诉黄鼠自己一会儿就过去见他。 得了消息的黄鼠很激动,更是对接下来的会面忐忑,反复检查了自己的着装,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妥,在元晞来之前,跑去买了一套西装。 还好他现在身体比以前健壮得多,多多少少撑起了点,不至于瘦得跟骨头似的。 不知道元家主是否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也许这几天来的等待,就是她给我的考验呢? 黄鼠满怀期待的想到。 正文 章229 初雪 元晞自然是打算答应黄鼠的请求,才会选择来见他。 黄鼠欣喜若狂,作为投名状,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从玄家到赵家,赵家与虎叔的关系,包括前几天刚刚从虎叔那里知道的玄家秘辛。 元晞接下这些,并没有因为黄鼠和玄家有拐弯抹角的牵连就疑神疑鬼——一如元家风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黄鼠见元晞的状态,也彻底放下了心。 从某些方面来说,黄鼠的确是个人才。 在元晞都还没有吩咐他,让他去做什么的时候,黄鼠便自发地告知了元晞自己之前无意中建立的情报网,并且有意完善发展。 这些情报的来源,正是当初黄鼠无心结识的那些江湖术士。 元晞对此很重视,她早有这方面的想法,却始终不得其入,不然她也不会故意放任秦四哥与京城那些下九流的道上人混在一起,还默默地提供了资金,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倒是现在黄鼠送给了她一份意外之喜。 她很快下了决定,秦四哥发展的线和黄鼠手下的线相结合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网,全力收集风水界的各路消息,其中以玄家为重,当年的元家外门六姓次之。 元晞知道的,仅有南寒北玄,寒家也是当年的元家外门六姓之一。 当年元家败落的具体原因,连元礼都知道得不清楚,必须要由元晞自己来调查明白。 谁是敌人,她总要知道才行。 元家的败落,绝对不是一个偶然。 能够让一个传承千年的国师家族崩塌,这其中,肯定隐藏了一个元晞必须提起十分精神谨慎的敌人!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京城的十二月份,天气也随之越来越冷。 路上的行人们纷纷穿上了最厚的衣服,而京城灰蒙蒙的空气,也越发增添了那份寒意。 元晞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份份厚厚的资料。 长时间的阅读,已经让她眼睛疲惫,不得不暂时放下,往窗外望去。 两扇窗户大开,元晞的书桌就放在窗下,那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元晞却恍然未觉,惬意地眯起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爸有了养花的爱好,反正在爸妈来了之后,院子里那里随意栽种的花草,就越来越多,还应了时节种了很多冬天植物,坚强地在寒风中精神抖擞,肆意绽放着难得的绿色,那份美丽净化了元晞的双眼。 只可惜,抬头看到阴沉的天,不见碧空万里。 一颗凉凉的东西突然飘落在元晞脸上。 “下雪了……” 京城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刚刚还只是阴沉的天,突然就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如同雪白柳絮,眨眼间就把青瓦房顶铺上了一层白色,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元晞裹上自己的白色羊毛披肩,走出房门,站到屋檐下,看这场初雪的美丽。 她呵出一口白白的气,忍不住笑得灿烂。 “下雪了!”方妈惊喜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年近五十的她,如今是越活越年轻了,看到下雪了,开心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看到下雪,的确是一种不一样的感受,好似时光回转,岁月的长河在耳边静静流淌。 不知道什么时候,席景鹤悄悄地站到了元晞的身边。 “下初雪了,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元晞欣然答应,回屋换了衣服,便和席景鹤一起出门了。 车子开过的道路两旁,大多都是因为初雪天气而忍不住兴奋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意,情侣们亲密地走在一起,享受这初雪的浪漫。 “要不要去故宫看看?”席景鹤突然提议。 元晞虽然不解席景鹤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也点头应了。 下雪中的现代高楼大厦,远远没有银装素裹的高墙绿瓦漂亮,尤其是那覆盖上大雪的紫禁城,在两人的视线中渐渐清晰的时候,一种无端的震撼涌上心头。 这还是元晞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 江州天气暖和,冬天再冷也不见下雪,就连元晞住的山上也不见过下雪。 就算后来下了山,在没到京城之前,去年冬天她也是在一个温暖地方过的。 结果,今天看到的这场初雪,倒也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元晞看到的第一场雪,意义非凡。 下雪天也阻挡不了各路游客来故宫游览的热情,元晞和席景鹤买了票,挤在人流中进了这座气势宏伟的紫禁城。 古代时,把天空中央分为太微、紫薇、天帝三垣,紫薇垣为中央之中,是天帝所居之处,此座宫城故名紫微宫,紫禁城之名由此而来。 这里是天下的中心,象征着是四方四隅的权威。 元晞的目光在每一个地方流连,看到的却是一片煌煌天子气。 就算王朝败落,但曾经作为整个帝国的中心,这里仍然有残留的帝气龙气笼罩覆盖。 当年明成祖朱迪迁都京城,群臣对选都作了一番论证,曰:北平河山巩固,水甘土厚,民俗淳朴,物产丰富,诚天府之国,帝王之都也。 明清两朝对这里整座京城都进行了风水调整,且严格按照星宿布局,可谓是星辰之都,它是《周易》中象数与古都形制结合的代表作。在元晞眼中更是无比迷人。 刚来京城的时候,元晞就四处去寻龙捉龙过,自然对京城的风水布局了然于胸。她早就看出来,京城的设计建造,是由一条水龙和一条陆龙结合布局的。 所谓水龙,便是以南海为龙头,湖心岛为龙眼,中南海和北海构成龙身,什刹海是龙尾,摆向西北。 所谓陆龙,俯卧在京城中轴线上,*如龙吻,东西长安街如龙须,太庙和社稷如龙眼,故宫恰似龙骨龙身,四座角楼则为龙爪,探入八方。 整座老京城,是凸字形,外城为阳,七个城门则为少阳之数。内城为阴,九个城门为老阳之数。 内老外少,则为内主外从。又以八卦易理,老阳、老阴可形成变卦,少阳、少阴不变,内用九数为“阴中之阳”。 而内城南墙属乾阳,城门设三个,取象于天。北门则设二,属坤阴,取象于地。皇城中央序列布置五个门,取象于人。意为天地人三才齐备。 整座老城形数匹配,如涵盖天地的八卦巨阵。 这里是帝都,聚集天下目光与气运,就算改朝换代,龙气萎缩到只在这紫禁城一块盘踞,但这片帝都的天空,在元晞眼中也是一番新气象大气运。 走着看着,元晞和席景鹤两人,走离了人群,不知不觉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 或者说,不是两人,而是席景鹤有意牵引,走进了这片原本不对外开放的宫城。 “那边是什么?”席景鹤一脸疑惑,尾音却微微颤抖,似乎压抑着什么。 “嗯?”元晞收回目光,顺着席景鹤的手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几个穿着宫装的人走来走去,“难道是拍照的地方?” 她知道这些旅游景点,是有专门的合照服务的。 “去看看。” 席景鹤的提议,元晞自然不会拒绝,可走过去几步,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映入她眼中的,是铺满了整个雪地的玫瑰花。 元晞曾经很喜欢那首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全诗虽然透露着一股杀气,却也有一种舍我其谁的狂傲和豪气! 那句满城尽带黄金甲,在这里,都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玫瑰的红极是热烈,象征着热情,在这宫城之中,红墙绿瓦之下,这片红色映着白雪,映着天空,成了最美的风景。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很多穿着宫装的人,一个个笑容妍妍,带着最真挚的祝福。 他们站在那条路的两旁,第一个个伸出手递给元晞一支支玫瑰,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每一朵都娇艳美丽,上面落上雪花,却化作晶莹的点缀,陡峭寒意中也是最深沉的眷恋。 走过短短一条路,元晞的怀中便已经抱上了满满一怀的玫瑰花。 而她身边的席景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而是出现在了她面前这条路尽头的那个八角亭中,纱幔飞舞,他的笑容如海。 树下的宫廷乐师们弹奏起了曲乐,优美如流水,虽不欢快,却一下子戳中了元晞的内心,让她不由得心绪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元晞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方爸、方妈、吴清影、苏萌、祁静然、祁依依、周言诺、刘子川、刘元石…… 她熟悉亲近的那些人,都在这里的,在那婉转悠扬的乐曲中,带着灿烂的祝福笑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席景鹤。 祁静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手上捏着一支红玫瑰。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祝福你。”祁静然把玫瑰递给她,然后展开怀抱。 元晞笑着上去轻轻拥了他一下。 “祝你幸福。”她听到祁静然在她耳边轻轻说。 还有那喟叹,是他内心最深处的遗憾。 再见,我的初恋。 再见,我的晞晞。 ------题外话------ 怎么写这个求婚想过很多遍,今天这章也是删了又删才憋出三千字,结果一不小心写过时间了,现在十二点过六分,希望还能过审…… 正文 章230 携手并肩 祁静然松开元晞,往后退了几步的时候,妹妹祁依依凑了上来。 “哥,伤心吗?”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作为和元晞席景鹤都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本不应该出现的。可是她的眼里看见了最近自己的傻瓜哥哥的失落,是不是发呆,心里放心不下,才跟了过来。 见证了那两人的爱情,可怜她的哥哥成了故事的背景。 祁静然眼中有掩饰不了的失落和遗憾,但他却在摇头:“不,我会祝福她,伤心也藏在心里。” 顿了顿。 “我知道,我的失败,不是因为她没选择我,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只把当初的回忆看做易碎的玻璃般小心翼翼的对待,生怕摔碎了,破了。或许她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份童年的美好,一个梦想,只适合藏在心中的。可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有柔软的心。阿鹤待她很好,她会被打动,是正常的。” 他就输在那份主动上。 在感情上,他是一个安于现状,或者说,把感情眷恋都寄托在乌托邦上的状态。 祁静然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当时的自己,其实期待的,是两人的契合,时间缓缓流淌,你我对视的温情脉脉——一种纯粹的理想爱情状态。 所以,他没有阿鹤的主动,没有阿鹤的强烈,也没有如阿鹤一般,在悄无声息间,就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他总是在等,所以他没等到,而阿鹤却主动靠近。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伤心不伤心了。 “他们会幸福的,一定。”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的初恋,他的心里,只有祝福。 ——或许,祁静然只有在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释然。 “或许以后,我也会带着我的妻子,四个人坐在一起,带着各自的孩子,一起聚会,一起旅行。”祁静然说着,淡淡一笑,眼里却是充满了希冀,明亮若星,“很美好的画面不是吗?” 祁依依也忍不住微笑,仿佛想到了那个画面:“是啊,很美好。哥,我可就等着做姑姑了,先给我找个嫂子再说吧!” 祁静然笑笑,没有回答。 此时,元晞一步一步,走到了席景鹤的面前。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长身玉立,高大挺拔,肩膀永远宽厚仿佛不会倒塌,注视她的目光总是专注而宠溺。 他能够对整个世界残酷,却对她是始终不变的温柔。 席景鹤在准备这场求婚之前,想过很多话要说。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胸口翻涌的那份情绪,却抹去了所有的话语,最后只剩下了一句—— “我爱你。” 他说着单膝跪下,这个矜傲而尊贵的男人,在元晞面前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也毫不犹豫地愿意把一切都给她。 “你我都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数个漫长的十年要走,但是我希望,我的身边始终有你,你的身边也始终有我。嫁给我,晞晞。” 他打开手上的戒指盒子,一枚硕大纯净的钻戒在天鹅绒上熠熠生辉,火彩瑰丽而耀眼,似乎晃花了元晞的眼睛,她的眼角瞬间滑落一滴泪水。 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之前在与清影讨论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和不确定,在这个时刻烟消云散。 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很确定—— 接下来的一生,她将与这个男人携手并肩而行。 “好。” 元晞轻轻的一句应诺,席景鹤却笑得像个孩子。 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那可浸没在孤独和冰冷中二十多年的心,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它的安身之处。 围观的众人纷纷鼓掌欢呼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真心的祝福笑容。 元晞转过身笑着看向他们的时候,意外的在人群后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外公!你来了!” 原本还有点遗憾,这下彻底没了。 元晞是最希望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场面,是一定要有外公在场的。 元礼含笑着看她:“这么重要的时候,我怎么可以不在。你妈提前给我发过短信,看到我就连夜赶过来了。” “爸!”方妈看到元礼也很惊讶。 席景鹤也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在元礼面前弯下了腰:“外公,初次见面,您好,我是席景鹤,未来会和你的外孙女元晞携手一生的人。” 元礼的目光落在席景鹤的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是吗?” 明明身上还穿着老旧的棉衣,但是元礼的脸一肃,浑身上下顿时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饶是席景鹤在元礼的面前也有些相形见绌,因为这气场,是需要日积月累的沉淀,是岁月打磨的痕迹。 刹那间,元礼的身影仿佛变得无比的高大,气场强大地压迫着一切,连一旁树下的宫廷乐师们都不由得停了音乐,周围一片静谧,众人都小心翼翼,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 “你确定,你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元礼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都透着强大的威压,“你才多少岁,你能确定二十年,十年,甚至是五年之后的事情吗?你能确定你未来的生命,永远都不会对晞晞变心吗?” 气氛一下子僵硬尴尬起来。 “爸,小席都求婚了,你这个时候说什么呢……”方妈的话,在元礼的一眼扫过去之后,咽回了喉咙。 元晞偷偷扯了扯外公的衣袖,元礼却不理会。 对此她也就只有无奈。 大名鼎鼎的风水大师元晞,元家家主,在外公元礼面前,永远只是一个小孩子。 席景鹤在元礼的威压之下,背脊越发的挺拔如竹,逐字逐句,言语恳切:“外公,我很确定,不仅是我的一辈子,二十年,十年,甚至五年,从现在开始,我一分一秒,也不会变心。晞晞是我第一个全心注视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的目光,我的一切,都只会在她的身上,不会动摇。” 席景鹤的眼瞳极黑,此刻翻涌着幽暗浪潮,又稳若磐石,没有丝毫的动摇。 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何等的坚毅与肯定。 元礼阅人无数,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神,代表着他经历过很多风浪,也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些花花诱惑,便轻易动摇的人。 他的心性之坚定,让人出乎意料。 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你很优秀,所以,我现在暂时相信你。” 元晞顿时笑了出来——刚才她的心还绷得紧紧的,还以为外公真的对席景鹤不满意呢。 “你们两人,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元礼说着,把席景鹤的手也拉了过来,放在元晞的手背上,拍了拍,“小子,你要是敢对我们晞晞一点儿不好,小心老头子我收拾你!” 元礼收敛了气势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凶巴巴的老头子,看起来让人好笑,却并不会如刚才般让人惧怕。 气氛一松,大家都笑了。 方妈拍拍胸脯心有余悸,方爸也凑上去讨好老丈人了,其他人也有说有笑,一个个的上来给元晞和席景鹤说祝福的话。 “刚才祁静然抱你了?”席景鹤似乎无意地提了一句。 元晞瞥他一眼:“嫉妒?” 席景鹤挑眉:“没有,你们只是朋友,我知道的。”看来回头要打那小子一顿出出气了。 初雪纷纷扬扬,见证也记载了这个最美的时光。 …… 求婚过后,席景鹤准备了一个简单的订婚派对,就在出了故宫,对面的一座会所,整座会所已经被包了下来,布置成纯白色的模样,与刚才那深墙宫瓦,又是不一样的景色了。 厅内摆着精致的餐台,中间是白色的圆桌,可供人坐下。 “你这就准备上了,是确定我会答应吗?”元晞扫他一眼。 “难道你要拒绝?” “哼。” 换上了一身白色绸纱礼服的元晞撇开他,走向吴清影和苏萌了。 席景鹤摸了摸鼻尖,没有追上去。 “哟,元晞,这下你都快要成为已婚妇人了。”苏萌挤着眼睛打趣,“什么时候让我俩当孩子的干妈啊?” 面对调侃,元晞一脸淡定:“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倒是清影,我之前听你说,你和计白也有计划要订婚了?” “嗯?我怎么不知道?”苏萌瞪了吴清影一眼。 吴清影苦笑,却掩饰不了羞涩和幸福:“是有计划,但是还没确定,都是长辈们在讨论。” “那就是快到了。”苏萌叹了口气,“你们俩都成双成对了,可怜我,一条单身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我?事业未成,怎可谈情!”苏萌一脸坚定。 元晞忍不住笑:“你什么事业?” 苏萌哼哼两声:“我可是有远大志向的!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我就打算混进文玩圈子,等到时机成熟,就开个店,到时候你们记得来捧场啊!” “我似乎听你说起过你爷爷就是个收藏家,也是家学渊源,比较靠谱了。” “在你们眼中我就这么不靠谱?我从小耳渲目染听多了,这方面知道的还是不少。再说了,我爷爷那儿这么多东西,也可以让我开眼练手的,要相信我哦!” “之前你说想学服装设计也是说你姑姑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 苏萌表情讪讪:“哼,反正到时候我有了成就,你们就知道了。” “姑且信你一回。” 这样的日子,自然少不了方易。 虽然他现在在国外,却也算了时差,给元晞打了电话过来。 “姐!席景鹤给你求婚了?”电话接通,方易就风风火火地开口。 “不是说了?要叫姐夫。” 方易哼哼唧唧磨了过去:“怎么我都不在,你就答应把自己给嫁了啊。你还这么年轻,干嘛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小易,这话……好像是对男人说的?” “我姐这么优秀,多几个男朋友怎么了?”方易不满,“你还没交过几个男朋友呢,就栽在了席景鹤身上。” “叫姐夫。”元晞哭笑不得,“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多失恋几次?” 虽然她自己也很难想象这样的场面。 方易沉默了片刻:“……还是算了,苏萌姐之前的样子……”想起那些场面,他浑身一个寒颤,甩了甩头,“反正我就是不高兴,我都不在,你就这样成了别人家的了。” “那就让你姐夫成为我们家的吧,行吗?”元晞自己都忍不住笑,“好了,现在还只是订婚,等到结婚的时候,一定会等到你在场才行。” “那可说定了。” “你是想要捧花吗?” “姐!我才高中好不好!”方易嚷嚷着,“别家的家长都还打击早恋呢!” “那好吧,你要是早恋,就打断你的腿。” 方易听他姐一本正经的样子,连忙扯开了话题,扯了几句,又忍不住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实吧,姐夫也挺好的,虽然,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足,但是,他对姐你很好,所以……反正你告诉他,如果他敢对你不好,我就打断他的腿!” “好,我会告诉他的。” 席景鹤不知何时走到元晞身边。 “小易的电话?” 元晞刚好挂掉,回过头,冲他一笑:“嗯,他让我转告,说如果你对我不好,就要打断你的腿。” 席景鹤好笑地摸摸下巴:“为了让他达到能够在未来打断我腿的程度,看来以后要对他好好训练了。” 元晞想起了席景鹤的身手,连自己都不及。 “小易要吃苦了呢。” 席景鹤笑得无害:“放心,我会下手轻点的。” 当然,他这句所谓的“轻点”,成就了方易在寒假回来之后的无尽哀嚎和痛叫。 对此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日子,而方易,还一无所知。 正文 章231 四合院 订婚是订婚,但结婚的日子,却远远没有确定下来。 估计再得有个两三年,一直等到元晞大学毕业之后。 而订婚前和订婚后,对于元晞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席景鹤还是住在小院儿,两人各自一个房间,在方爸方妈无处不在的警惕眼神中保持距离,只是比起之前更加名正言顺。 当天的订婚派对都只请了很少的人,知道元晞已经订婚消息的,只有身边的亲朋好友。至少学校那些同学都不知道元晞已经脱离单身女神状态,已经算是半个已婚妇女了。这一年从那些仍然坚持给元晞写信送花追求她的人可以看出来。 只是在这一点的处理上,席景鹤更加肆无忌惮,圣诞节的时候,元晞收到的巧克力被送给了福利院小孩子,美名其曰做慈善,而那些信都没有拆封便送进了火堆,还有各种不明电话短信,通通被席景鹤以特殊手段拦截,保证元晞的手机干干净净的。 若不是元晞从吴清影和苏萌那儿听来了只言片语,几乎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面上一本正经,实则越发小心眼的男人,元晞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淡淡笑着,享受着这种状态。 苏萌还好奇问过她:“你们家席景鹤对你管得这么严苛,难道你就不会觉得被束缚了,没有自由了,心里不高兴吗?我都听过我身边好几个朋友抱怨,说男朋友管得太严,简直跟个老妈子,出去玩儿一趟也时不时打电话来查问,简直快要被烦死了。难道晞晞你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你家席先生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那手段……啧啧,再过段时间,你周围估计都不会有一只会飞的公苍蝇了。只是你们家席先生粉饰手段的确过人,完全看不出来!” 她一脸的感叹。 吴清影忍不住问:“那……提出这些问题的人,是希望她们的男朋友都不要在意她们吗?每天冷落她们?” 对此她也很好奇很不解。 元晞也是如此,只是想了想,回了一句:“我觉得所谓的喜欢……嗯,应该就是,不管他好还是不好的地方,在我的眼中,都会成为可爱。” “天哪!元晞你居然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元晞耸耸肩,不以为意。 她可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她知道什么叫做控制欲。 而席景鹤的行为明显与这三个字相差甚远,他只是……太喜欢罢了。 她懂,所以愿意给他更多理解和包容的空间。 磨合磨合,两人才能并肩携手走得更远。 …… 元礼到了京城之后,元晞理所当然地邀请外公住进自己的小院儿。 自从吴清影和苏萌都因为继续住在这里不是很方便,而收拾了所有东西搬出去之后,这里的空房间就更多了。 元晞尽管很遗憾,可也不能强求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 所以,元礼到了京城,她自然忙前忙后要安排外公住下。 谁知道外公却一口拒绝了。 “那爸你打算住酒店吗?好好的家不住?”方妈对外公说话的语气总是如此,一家人都习惯了。 元礼淡定说道:“不是,我在京城有一套房子,我的好友住在那边,我自己要陪同了,千里迢迢的把人家从外地请回来呢。” 方妈瞪大眼睛:“爸你在京城还有房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她和丈夫在江州穷到都快过不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听过元晞她外公说过自己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房子! 元礼说了个大概位置。 元晞不清楚,可席景鹤却门儿清,凑到元晞耳边:“看来外公他老人家很有钱,那个地方都是四合院。” 真正的四合院儿,不是元晞这种小院子,而是真正三进三出的大宅,古代都是官员富绅的府邸。而元礼说的那个地址,一条街上住的都是一品以上的大院甚至是亲王。 元晞听了席景鹤的解说,也有些惊讶。 一家人去了元礼说的那地儿,高大的朱红色大门,通身的奢侈大气。 “喏,就是这儿。” 方妈不用猜就就知道这里的房价有多贵。 为何?她之前和老方在京城旅游的时候,去了这附近一个京城很有名的胡同,那里现在都是文物保护建筑。 听当时的导游介绍,说京城这样的大宅所存不多,不是文物保护建筑,就是被用来作为单位办公,唯剩的几套,主人各自神秘,有人拿出十亿的价格都不见主人出手。 而京城另一地区的一套四合院,比之这边的四合院要稍逊一筹,在去年上拍拍卖,价格飙升到了二十亿。 现在京城权贵富豪,对别墅公寓都不感兴趣,追捧的都是旧时繁华的四合院,因为四合院一直是有价无市,也是身份的象征。 而面前这套跟王府般气派的四合院,居然是元礼的? “感情我还是个富二代,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呢。”方妈瞥了元礼一眼。 元礼讪讪地摸着鼻子,嘿嘿笑着不说话。 方妈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虽然早就不报希望,多年来自家亲爹对自己永远跟捡来的似的,都已经习惯了。要不是他对晞晞好得不行,估计她都有想去做亲子鉴定的冲动了。 还好,她有一个能干懂事又漂亮的女儿,现在又多了一个完美优秀的女婿,此生无憾,倒也没什么了。 元礼也不好跟女儿解释,其实自己也就有这么一套四合院,当年离开京城远遁家乡深山之中,这套四合院便交给了挚友姜海川打理。 说是有钱人,当年的那个情况,根本卖不掉,所以这四合院也就看着好看罢了,这么大,住也住不完,又不能弄上百个仆人充人气,那样估计会让自己破产。 说到底,也就是个鸡肋了。 只是做父亲的还要面子,这样放下身段的话又说不出来,一时之间搞得气氛有些僵硬。 元晞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苦恼的时候,还是席景鹤出来打了圆场,几句话说得方妈重新眉开眼笑,拉着席景鹤一口一个小席、我家女婿叫得亲热。 一直瞅着女儿脸色的元礼,这才松了口气。 元晞悄悄走到外公身边:“外公,你就不能跟妈妈好好说说话吗?” 方妈对外公的怨恨也是情有可原,自己的童年几乎都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窝在老山上不出来的老父亲,下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了自己的女儿,数十年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虽然作为当事人的元晞没觉得什么不好,但站在方妈的立场,她却能够理解。 外公叹了口气:“你妈妈对我的心结,不是这么好解的。” 元晞眨了眨眼,看到外公惆怅的脸,也说不出什么了。 两人之间,明显还有什么她也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 “和外婆有关吗?”元晞忍不住问。 关于外婆,她几乎极少听到外公和方妈提起过,少到家里人几乎都快忘了。 元礼眉一皱:“晞晞,不要再问这个问题。” 外公的威严她不敢挑战,也就只有默默应了。 看来,还真是和外婆有关。 “对了,我的这几位好友,我一会带你见见。”元礼的表情一松,重新和颜悦色,“这次我把这群老家伙从深山老林中挖出来,就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好的外公。” 元晞没有多问,她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心多余的人。 但是,她哪里知道,这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与她有关。 …… 方爸方妈在席景鹤的陪同下,到其他地方去转了。 整套院子太大,足足四进四出,且亭台楼榭,五步一楼,十步一景,雕廊画栋,精致古雅。三人去走一圈,估计都要一个小时。 而这个时候,元晞和元礼到了他老友所在的地方。 为了避免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太冷清,一群多年未见的老家伙,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元晞跟在元礼身后走进去的时候,围坐在石桌周围的几人,纷纷向她看来。 有白衣飘飘的中年道人,有发须皆白的老者,有相貌奇古的贤者。 还有一位,元晞也熟悉的,麻衣门,麻衣神相姜海川。 “都是外公我的好友,元晞,你来问好。”元礼说着,带着元晞上前,“各位,这就是我的孙女儿,元家当代家主,元晞了。” 那发须皆白的老者摸着胡须点头:“嗯,眉清骨秀,是个俊才。” “年纪轻轻能有如今成就,实属难得。” “对啊,你外公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掰泥巴玩呢。” 元礼横了对方一眼:“我二十岁的时候什么时候掰过泥巴?” “你忘了?我们一起去川蜀的那一次?” 元礼暴怒:“那是在称土断吉凶好吗?” “哦?是吗?我深山老林出来的,每件事。” 元礼不想理这老家伙。 “来,晞晞,我给你介绍。这是姜海川门主,你知道吧。” 元晞点头:“姜门主,许久不见。” “元家主别来无恙。”姜海川笑道。 身为元家的家主,元晞已经有足够的地位和分量,与他和周遭几人平起平坐,而不是简单的晚辈身份。 没听到元礼刚才的介绍,就加了一句元家家主吗,介绍他的时候也说的门主。 喻意溢于言表。 元晞也知,所以回的是姜门主,而不是偶尔叫的姜爷爷。 元礼指着那位白衣飘飘的中年道人:“这位是青云道人,青云观的观主。” 元晞也颔首一礼:“青云观主,初次见面,我是元晞。” “久居深山,也能听到你的名号,元礼有个好孙女。” “多谢称赞。” 元礼又指着旁边那位相貌奇古的贤者:“这位是形派风水大拿,裴寂。” “裴大师,久闻大师之名,如今仍然响彻风水界。”元晞这话不是追捧,而是实在的话。 在黄鼠与秦四哥建立的风水界情报网上,她早就对风水界的现状了解了个透彻,这位名震风水界的裴寂大师,她当然是知道的。 “好说好说,一些虚妄之名,不值一提。” 元礼接着指向那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老者看着瘦弱,但四肢长且有力,身体康健如壮年,没有丝毫老态,也是刚才说话和他拌嘴的。 “这位是易小山,你小时候应该见过,不知道有没有印象。” 元晞思索了片刻,的确有印象,只是印象不深:“易大师,久违了,您的名声,我也久闻多时。” 这位易小山,虽然名字有些小气,可名声却一点儿也不小气。 风水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位,他的传奇故事更是当小说看的。 只可惜这位销声匿迹多年,都有人猜测这位易小山大师是否已经去世了。结果,却是隐居在深山老林中,跟元礼一样,当了个老农民。 “哈哈,乖巧的女娃子。”老者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的时候,看起来鹤发童颜,仙气飘飘,可惜开口却改不了一股江湖草莽的气息。 姜海川和颜悦色道:“元家主,你应该知道,我们此次被你外公邀请而来的目的吧。” 元晞看了外公一眼,摇头:“对此我并不知。” 姜海川愣了一下:“也罢,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不知你外公是否曾经跟你提起过,生死劫之事?” “嗯,提过。”元晞慢慢明白过来。 原来,外公请这些人,是为自己的生死劫而来。 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三个字。 或者说,她希望忘掉。 没有套上这个枷锁,她心自逍遥,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但是,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 外公曾提及,他与麻衣神相姜海川,曾一起推演过她的命盘,可惜喷了一口血,折寿三年,只得了一句含糊其辞的生死劫卦辞。 那是因为两人的力量不足以探知天机,无形阻扰的力量太大。 但现在,有五个人了。 哦,应该说是六个。 包括这次作为推演命盘中心的元晞。 ------题外话------ 答应了要给好友烤个蛋糕,以为可以很快,折腾去了不少时间,弄完才发现晚了,写完这章都快一点了,当然,这章是18号的。 ps:今天去看了万万没想到的首映,还挺好笑的,推荐一下,明天打算去看寻龙诀,期待,嘿嘿。 正文 章232 命盘 席景鹤带着方爸方妈把一整个院子逛下来之后,都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这套四合院……已经不能单单称之为四合院,可谓是占地极广的大宅院了,亭台楼榭,花草成林,看得出来,是有人精心打理修剪过的。 元礼也是时隔数十年,今天才到的京城,自然没有那个时间去打理这么大个院子。 说来也是被委托的姜海川上心,当年得了老友的嘱托,便一直将这套宅子放在心里。在元礼都不知道此生会不会回京城的情况下,就算是自己身处险境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遗忘过当初自己的承诺。 如今他是麻衣门的门主,身居高位,更是对这套宅院上心,常年请人打理修剪花草,这么大的院子几乎没有腐朽发霉的地方,保存极好。这需要花费的金额之多,姜海川却一个字都没有跟元礼提起过。 这便是朋友之义了。 而彼时元晞和一群老前辈们,其中还有自己的外公,换了地方,坐在了湖心亭中。 这片荷塘虽然称之为湖有点过,可也相差不远。可惜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不然碧色荷塘,盈盈芙蕖,又不知道是何等的美景。 当然,冬天冷寂又是别样味道了,枯草残荷立在塘心,小小竹亭并不奢华却十足雅致,古人本就说不可居无竹。这个完全用竹子打造的小亭,柱子上还有以飞白体写的诗,更添书香雅意。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湖心亭垂下厚厚的布帘遮住了风,小亭的屋顶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元晞与几位老前辈围炉而坐,炭炉上放着一个水壶。 元晞用热水烫过茶壶之后,又用木夹从茶叶盒中夹起些许茶叶放进竹壶中,提起炭炉上的水壶,倒入其中。第一遍的水倒掉,用来冲洗茶叶,第二遍热水入壶,此时茶叶已经跑到,淡淡的茶香满溢开来。 元晞以凤凰三点头之式倒入茶杯之中,最后一杯刚好倒完最后的茶水。 放下竹壶,元晞示意:“请。” 几位老前辈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入口的时候是一股浓浓的苦涩,可很快就变化为甘甜味,回味无穷,香韵独特。 “这茶的味道真是不错,苦尽甘来。听说是你住那山上,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棵野茶树上采的?” “嗯,茶很好。元老头,待会儿给我打包个两斤。” 元礼白了易小山一眼:“哪儿来的两斤,给你二两就不错了。就那么一棵茶树,你以为是大白菜呢?” “哼,小气。” 青云道人连忙岔开话题,他看着如中年人,其实年纪跟元礼相同,甚至还要大上几个月,可谓是几人中最年长者了。 也是修道者驻颜有术,一般的人都以为青云道人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个二十岁,元晞知道青云道人的年龄时也惊了惊,实在是难以想象。 作为年长者,青云道人开口,元礼和易小山自然不会继续真挚。 青云道人是真正的高洁之辈,虽说居于深山道观中一心苦修,但是除了修炼打坐的时间,就是步行全国山川,帮助自己能帮助的那些人。 比如,青云道人曾经为了给一个村子的居民找到新的水源,而不去那条被工厂污染的小河打水吃,在那个村子住了整整两个月,耗费心力找到了一条山泉水,而后功成身体,不取分文,只带了丁点干粮,孑然一身。 这样的品行,让其他几位好友都要敬重他多些,也是将他当成大哥看待的。 青云道人说道:“今天不是说好,是为了命盘推演之事吗?小山,你之前看过,什么时间最佳?” 易小山出身星宿派。 这个星宿派可和丁春秋的星宿派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风水中的一个流派,以群星轨迹卜卦,通晓天文地理,极为深奥。而易小山正是星宿派最嫡系的传人,若是要论测算时间,当然是易小山最为合适。 对此易小山已经成竹在胸:“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算过了,正是三天之后的子时。” “嗯,差不多,这三天的时间,足够我们做好准备了。” 一群老前辈顿时激烈的讨论了起来,并且拿出了不同的方案。 元礼也早有想法,争执得最为激烈。 元晞则默默清洗着茶壶,没有说话。 青云道人以为她是心有畏惧。 也是,虽然元晞性情深沉,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年龄,但她却是个实打实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同样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就像是吴清影和苏萌,她们整天讨论在意的是什么?娱乐八卦、旅游玩耍、穿着打扮还有恋爱。 而元晞,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也许这是一种不平凡。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不平凡,却也代表着不幸。 青云道人见之,轻轻叹道:“晞晞,生死劫之事,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们风水师,本就逆天而行,一生自然多坎坷。可是你看老道与你外公,还有这几位前辈,哪个不是历经磨难然后坚持下来了?并不代表坎坷就是尽头,所以,不要太放在心上。” 青云道人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半晌。 大概,连他们也忽略了元晞年纪之轻,也许并不这么容易承受生死的事情,这种绝望,恐怕那些比元晞还要大上十几二十岁的人,都承受不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把生死置之度外。 易小山也说:“没错,晞晞你不必太担心,也许就是你外公和老姜两个人看错了呢?等这次命盘推演之后,又有转化之机呢?” 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与元礼尽管经常吵嘴,可实际上两人关系很好,相交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易小山当然清楚元礼和姜海川的实力,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推测错的。 只是,安慰的话还是要说。毕竟一切也有可能会有新的变数。 裴寂也摸摸胡须:“没错,一切还没有下定论呢。” 元礼没有说话。 面对众位前辈的安慰,元晞轻轻一笑:“各位前辈,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会慢慢调整心态的。” 若是换作之前,她得知生死劫,可能活不过二十二岁,心里有的大概只是遗憾。 遗憾没能让元家东山再起,便早早离去。 可是现在,她却有了害怕的想法。 因为牵挂。 担心她的爸妈,担心她的朋友,但是她的阿鹤。 只有心无牵挂的人,才能无所畏惧。 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无牵挂的人了,甚至于牵挂越来越多,更期待着在解决了元家的事情之后,能够和席景鹤过上简单随意的生活,平平淡淡就好。 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虚妄。 …… 三天之后。 三天的时间,让元礼几人能够作好十足的准备。 但准备再好,也不可能改变结果。 入夜,月朗星稀,临近子时。 元晞穿着单薄白色长袍,黑色及腰长发披散在脑后,闭着眼睛,盘坐在五行八卦大阵的中央。 地上用朱砂符水,勾画出了五行八卦大阵的雏形,上面弯弯曲曲的道门符文,就是青云道人这三天来的成果。 五行八卦大阵——沟通天地,连接星力。 五行的五方又有元礼、姜海川、青云道人、裴寂、易小山五人坐镇。 五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风水宗师,深谙推演之道。现在以五行大阵集合了五个人的力量,发挥出的威力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五人坐于五行大阵之上,身后又有数百黑白色蜡烛摆放,在五行八卦之外,勾勒阴阳之行,将整个大阵包裹在内,烛火明亮照亮了黑夜的一片黑暗。 阴阳太极图,代表阴阳融合,也正是子时之意,阴阳交替之时。 “子时到!”易小山高声大喝。 所有人精神一震。 元晞闭着眼睛,眼皮也微微一颤。 一股清风吹过,裹挟着半夜的白雾凉气,瞬间将所有人包裹。 推演之举,顿时增添三分神秘。 坐镇五方的元礼五人,此时闭上眼睛,运转生气,牵动地气,引动星力。 宽敞地面上的符文五行大阵忽然一点点灼亮,闪烁着金色光芒,且越来越亮,瞬间照亮这片天地,宛若白昼! 大阵中央的元晞,衣袍掀飞,长发乱舞。 当她仍然稳坐,一动不动。 “五行生,八卦起,阴阳合!”主导整个推演大阵的元礼一跃而起,手上拿着的赫然是赶山鞭,轻轻一挥,鹤唳之声清脆震彻,直入云霄,搅动一方风云。 原本头顶上的厚厚乌云瞬间被搅了个圆,就像是天破了个大洞,漫天星光大震,轻轻摇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来。 大阵之中,狂风大作。 数百蜡烛烛火明灭,似乎就要熄灭。 元礼毫不犹豫喷出一口血,往空气中一撒。 狂风稍稍平息,几乎要熄灭的蜡烛烛火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元礼面色苍白了不少,他却不以为意,又重新盘坐而下。 天上的星光越发明亮,震动了天地,然后星光垂下,银蓝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宛若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然后一点一点,聚集在了元晞的头顶之上,汇成一条明亮的星河。 ------题外话------ 这章写得有点久…… 正文 章233 真龙命格 那垂天星光,漂浮着和银蓝色星光几乎融为一体卦象符文,鲜活地萦绕在元晞身边飞舞漂浮,调皮似一个个的小精灵。 但也是这些卦象符文,一点一点聚成了一个宛若八卦罗盘样的阵图。 此乃命盘。 罗盘包罗万象、经纬天地,天池为中,次为八卦,外有九星,又有二十四天星盘,地盘正针二十四山,还有二十四节气,穿山七十二龙等等。 这命盘,看似与罗盘一致,也如层最多的罗盘一致繁琐复杂,但每一层却代表着不同意义,以天地人三盘之分,命宫飞星,皆有独特含义。 这命盘通常只能通过推演,特意卜卦一小部分信息,用以推测人的过去与未来。 这种推演,其中内容之浩瀚博大,已经足够很多人研究一辈子。 但是现在,集合五大风水宗师之力,却开启了元晞的整个命盘,她的平生信息皆在记录,简直与阎王的生死簿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命盘,看似每一处都十分清晰,上面却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阻挡人的视线,无法彻底一览无遗。 这些光,便是天机,在阻挡五人的探知。 以元礼为主导,原本想拨开那层迷雾,却怎么也不得其法,眼看着他们竭尽全力开启的命盘就在淡淡化去消散,下次想要再度开启,恐怕会损伤元晞之寿命,一时焦急,便忍不住喊了元晞一声。 原本闭着眼睛的元晞,就像是沉溺在一个安静的世界中,周围一片静美纯白,她心自宁静,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声“晞晞”击溃了这薄脆的壁垒,元晞猛地睁开眼睛,一抹煌煌金光却蓦地撞进她的双眼! 元晞脑袋后仰,长发乱舞,眼睛迅速被金色笼罩,光芒亮彻天地。 元礼五人震惊地站起身来,看到元晞眼中迸发的金光直冲云霄,搅碎风云,然后逐渐形成了一条五爪金龙的模样,盘踞天空,身覆万里,遮天蔽日,咆哮一声,便是山河崩断,河水逆流,虚空崩塌,万民臣服。 五人倒吸了口气,不由得纷纷倒退几步,竟然不自觉地退出了五行八卦大阵的范围。 没有了五人的鼎力支持,原本就摇摇欲裂的五行八卦大阵,迅速熄灭了光芒,一点点溃散,包括那些摆出太极图案的蜡烛,却随着一阵狂风的席卷而过,尽数熄灭。 元礼五人这才发现,头顶上的天空,一片寂静,刚刚看到的五爪金龙,竟然只是虚影幻觉,却偏偏身负天命,就算是虚影幻觉,也让他们心生敬畏。 “怎么会有真龙?”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也没有后悔的时间了,他们却惊讶于刚才的五爪金龙的出现,虚影也是真龙,这世上,如何会有真龙? 此时,元礼和姜海川却对视一眼。 青云道人眼睛一亮:“等等,晞晞的命盘还没有彻底消散,似乎有什么变化!” 五人齐齐看去,顿时看见元晞头顶盘旋的那个巨大命盘,在那金黄色光芒的笼罩下,竟然开始缓缓转动。 不过不是顺转,而是逆转。 命盘逆转,命数皆重启。 但这逆转只是一瞬,下一刻,元晞的命盘如雪花般融化,光芒也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元晞骤然倒在阵心,似乎是昏了过去。 青云道人神色凝重,轻轻叹息:“当年的推测不错,生死大劫,命盘崩塌,命数将近,正是在二十二岁之际!” “但是刚才命盘逆转,命数重启了。”裴寂觉得不可思议。 元礼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去体会自己心里此刻的感受:“金龙入命盘,命盘便逆转,这代表……” “晞晞的破解生死劫,需要以真龙之气相助涅槃,此举,唯有真龙以命相助!”姜海川接下了元礼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 裴寂疑惑:“真龙?如今末代王朝颠覆,世上再无一人可坐拥天下,哪儿来的真龙天子?” 这个真龙天子,可不代表皇帝就是真龙天子的。 真龙天子,皆身负天数,代表中兴之主。 除了历代开国皇帝都是真龙天子,其他的那些皇帝,身负真龙天子之命格的,却不过寥寥十几位罢了。 在漫长的帝权历史中,出现过559位帝王,除却那些位开国皇帝,剩下也有五百多位皇帝,其中却只有十几位是真龙天子,可想而知,此命格之极贵,百年难出。 元礼没有说话。 当今世上,他知道的真龙命格,有一人。 而且,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人。 这个人,却是孙女儿元晞的未婚夫。 他那日去了故宫,看了那小儿女的含情脉脉,知道两人早已心意相许。而且以自家孙女儿的性格,在得到家族传承之后,性格冷清到甚至没有人气儿,都快成了石头,却会喜欢上那个人,可知是何等的难得。 而那孩子,能够用自己的深情,焐热一块石头,也是好孩子。 他元礼一辈子都没有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要他用一个人的命却换自己孙女儿的命,这个人还是晞晞的未婚夫。 这简直是一个无解的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说起真龙之命,他做不出任何决定的原因。 姜海川看了元礼一眼,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解释道:“其实,真龙命格,我们才发现过一个。” “谁?”另外三人又震撼又好气。 姜海川叹口气:“正是晞晞的未婚夫,名为席景鹤。其实之前我见过此人,当时我却一点也没有从此人的身上看出半点真龙之相。直到前段时间,我在龙泉寺遇到此人,虽然龙相不显,却身披五彩天子气。能承受住天子气的命格,除了真龙,还能有谁?” 三人啧啧惊叹。 “应当是潜龙,而且有天机压制。如今世道,原本就真龙难出……咳咳,说句敏感的话,难道还能颠覆一下天下不成?” “据我所知,此人应该是海外一个古老华族的族人,后来成为家主,手下势力极为庞大,根深蒂固,攀枝错节,也跟掌控了一个小王国差不多了,只是没有那些名号。据说此人手段狠辣,若在他的带领下,恐怕他的家族势力还要高涨膨胀,如此也算是中兴了。” “的确,如今皇道没落,天机蒙蔽,连王朝龙脉都没了,出个什么皇帝的显然也不可能。若是换作当今这个世道,若是以他的实力,更进一步,掌控经济更是代表掌控了国家,隐形的权力也跟古代皇帝相差无几,只是没有那个名头罢了。” “你这个解释倒是合理。只是,难道真的要做这种以命换命的事情?” 易小山一问出口,青云道人便皱起眉头。 他竭尽一生都在行善,自己过得穷困潦倒,一个世外高人的名头虽然好听,可他祖上传下来的青云观早已是四面透风,下山行善的时候,几乎是一路化缘过去,偶尔凭借自己的风水本事,赚点钱够自己吃喝,其余的都散给穷人了。他的衣服,仅有两套,缝缝补补穿了十几年了,也没有换过一套新的。 这样一个大善的道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以命换命这种有伤天和之事。 但是,青云道人也知道,元晞的性命,并不仅仅代表着朋友元礼的孙女儿。 元晞是元家传人,当代元家家主,而如今她才二十岁,没有儿子可以传承衣钵。若是她活不过二十二岁,后继无人,那元家的香火也就断在了这一代。 元礼一辈子的夙愿,恐怕就要打水漂了。 香火衣钵传承,就算是青云道人,也挑不出元礼初衷的半点毛病。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唯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远遁深山,眼不见为净了。 但是元礼却突然说道:“其实我们是想多了,晞晞她……未必愿意。” 他说着,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元晞扶起。 其余四人也是安静。 除了青云道人,另外三人,未尝没有经历过爱情这回事。 这是一种能够让人生死相许的奇妙情感。 就算是对方心甘情愿,恐怕元晞自己,也不会答应。 “只能竭尽我们所能,天无绝人之路。”姜海川劝道。 元礼看着元晞,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是小时候把孙女儿抱在怀中的时候似的。 悄悄的,他红了眼睛。 其实他并不在意元家是不是会断了传承,反正没落多年,断了也就断了。 元家传承,远远没有他孙女儿的性命和幸福重要。 他只是可怜,他的孙女儿,必然要在这艰难的抉择之中作出选择。 他也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世上最悲哀的事情。 只是,对此,元晞一无所知。 她睡得平静,梦中却是一片混乱。 绝望、悲伤、愤怒……各种负面情绪交织,编织出来的大网将她包裹,几乎喘不过来,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就像是身处深海,看不到光,周围没有声音,身体没有重力,心底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 元晞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这一切。 当她猛地睁开眼睛时—— 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包含深情与眷恋的眼神。 那也是席景鹤留给她最后的眼神。 正文 章234 龟虽寿 元晞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只睡了一夜,她却仿佛睡过了漫长的岁月,那里四处孤寂绝望,一片悲凉。 元晞是以平静的姿态,听完了外公给她说的一言一语。 元礼一手培养出来了这个孙女儿,相信她的坚韧,和内心的强大。所以,他没有做将命盘推演的结果隐瞒的事情,而是通数告诉给了元晞,包括金龙入命,逆转命盘之事。 元晞显得很淡定,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 “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我是不愿的。”元晞很平静地抬头对外公说道。 外公点点头,虽然沉默不语,却知道孙女儿心里面的想法是如何。 元晞扯了个笑容:“外公,没事的,每个人都会死,我只是去的时间早了点,还有一年不是吗?而且这一年我也会过得很好,没有任何病痛的折磨,比那些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绝症病人好了不知道多少,不是吗?” 都这个关头了,元晞倒是很乐观。 她想来,自己能够做的,就是珍惜这一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要浪费。并且,尽力将元家这脉香火传承,下去,不要折在自己手里了。 元礼却笑不出来,他沉吟许久:“其实……也许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这个我也与你的那几位前辈说起过。在家族志中记载,我元家曾经收藏过一神物,名为龟虽寿。家族志中记载了寥寥几语,并不详细,但却说明了,此神物,有逆转命盘,改天换命的神效。” 元晞失笑:“若真的这种东西,历朝历代怎么会没有任何风声传出?外公,就不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耗费精力。若抱着希望,说不定最后只是一场空。” 元礼明白元晞的意思,她只是不想去怀揣希望,那最后落空的时候,也就不会失望了。 但元晞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点努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孙女儿去面对自己的生死劫:“不管怎么说,这龟虽寿还是可以找找的,毕竟那东西,其实一直都在我元家的手中,只是进那个地方,需要耗费一些精力罢了。” 元晞听言有些不解:“什么地方?” “元氏地宫。”元礼解释,“本来是历代元家族人安葬的地方,元家家主也都是葬在地宫中的,故而,那地宫之中,埋葬有元家家主之陪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元家宝库。” 元晞低头思索了一阵,才抬起头:“我怎么从不知道此元氏地宫?” 元礼苦笑:“若是我元家尚且香火鼎盛,势力庞大,有此宝库自然如虎添翼。可如今我元家香火凋零,更是只剩下你我二人,拿在手上,未必是福分,反而是祸害了。” 他这番考虑,也是有理。 其实不仅仅是元礼这样想,元家已经没落好几代,之前更是有式微的时候,那些家主都是这样想。这般财富,只会成为一个烫手山芋,让那些原本就期待着元家覆灭的狼崽子们,眼睛越发的绿而饥渴。 所以,他们隐藏了这个秘密,只传予家主得知。 加上下了封口令,传了几代,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到如今,更是没有几人知道元家还有这样的庞大宝库了。 元家可谓世代国师,古代国师掌国运,受万民敬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天下之主的皇帝陛下都必须保持尊敬。这般地位,能够收敛多少财富,可想而知。 正如一些新贵暴发户,挖多少个煤矿,挣的钱其实都比不上那些老牌家族一样。真正的财富,是经过岁月的积累和沉淀的。 那些老牌家族,也许拿出一个瓶子,就是皇宫御赐之物,价值昂贵。而这样的东西,也许满屋子都是。 元家宝库之丰,奇珍异宝无数,一些东西在只能家主传阅的家族志中有所记载,其中就有这龟虽寿。 能够逆天改命,重启命盘的神物——不管是不是真的,光是这个名头传出去,恐怕全天下人都会疯,毕竟这东西不是空穴来风,还挂了一个元家的名头。 亏得宝库秘密一直被隐瞒,这才让元家安稳了这些年。 不然利益驱使,恐怕连元礼这么一脉都留不下了。 听完元礼讲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元晞总算是对那龟虽寿多了些许信心,不再是之前消极的态度,却也不敢报太大的希望。 “那现在还能找到那地宫所在吗?” “当然。只是开启地宫,却有些困难。”元礼说道,“晞晞,你是否还记得,当初你拿给我看的那个牌子,我称之为云牌的东西。” 元晞惊讶:“难道那就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元礼摇头:“钥匙并不只是一块云牌,云牌一共六块。” 元晞思维敏捷地联想到了:“外门六姓……” “没错,当年外门六姓仍是归附时,这云牌是分别放在六大家族的家主手中掌管的。只是除了元家家主,没有人知道这六块云牌就是地宫的钥匙。哦,开启地宫还需要我元家人的血脉方可。” “为什么会把云牌放在外人手中?” 也许从前的外门六姓非常忠诚,但事实证明,时间会改变一切。而当初将云牌给了六大家主,不就成了一次败举? 元礼也叹道:“其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是当年某位元家家主赐予六大家主的,六大家住并不知道云牌作用,只是当做家主信物,世代更迭传承。这个秘密,从未揭破,外门六姓也一直不知道那云牌的作用。” 元晞问:“那要找那龟虽寿,就要开启地宫,就要收集六块云牌了?不是说云牌都在那六个家族手中?” 元礼笑:“元家败落,六姓纷纷脱离,那作为云牌的信物也随之失落。当初我也偶然得到过一块,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只是那会儿我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也没什么心思找地宫,就丢出去当了个阵眼。” 元礼这块,当然就是元晞最初寻到的那块。 元礼倒是没有说,他年轻时候的性子,就是肆意受不得拘束,根本不想找什么地宫,才会随手丢出去。到了年纪大了,性子沉下了,倒是后悔过,却一直没有去寻找,毕竟那云牌,到底落下了一个善举。 “现在你手上已经有了一块,我们只需要在一年时间内找到剩下的五块。” “是两块。”元晞更正。 “嗯?”元礼还没理解过来。 元晞解释:“我现在手上有两块云牌。”她简单叙说了在宋家村找到第二块云牌的经过,“后来我去了一趟江州,本就是想跟外公您问问这云牌的事情了,谁想到您竟然外出不在。后来您来了京城,忙活的勘破天机之事,我也一直没能跟您说。” 元礼自然惊喜:“第一块若是偶然,那第二块,就只能说是天意了。看来是上天注定了,我元氏地宫开启,当在此代。这也说明,晞晞你命不该绝,不是吗?果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元礼越说越发的高兴,一副乐滋滋的样子,仿佛那龟虽寿一定会找到,元晞的生死劫注定已破似的。 元晞去没有外公那么乐观。 且不说能不能在一年之内找到剩下四块云牌——若是云牌还在那六大家族,费了精力,也就拿回来了。可是现在,云牌失落,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寻找犹如大海捞针,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再说了,六块云牌齐了,地宫开启了,龟虽寿找到了,她也就真的有救了吗?那龟虽寿真的有用,还是只是一桩传闻罢了? 元晞知道,是因为外公担忧,有了一点希望,便看作是全部,甚至竭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怀疑。 她让外公操心的已经够多了,老人家这会儿开心一下,也就由他去了。 接下来,元晞没有继续睡下去了,她这会儿心神不宁,总觉着不安。 “我还要在这边住上几天,陪陪我那几位老友,过些日子就搬到你那宅子去,今年大家一起在京城过年。” 元晞点点头,也没要外公送,自己出门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冬日的寒风一吹,她整个人清醒不少,没有早上刚刚醒来那会儿的浑浑噩噩。 只是,那份心神不宁却始终没有散去。 回到家,看到方爸方妈,连席景鹤也在没有出去,元晞就知道自己不安的源头在什么地方了。 “昨晚你一直没有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和你爸,还有小席给急死了。还是后来,你外公打了电话说来,说你留在了他那边陪陪那些个老前辈,说得兴起,就忘记时间,估计我们还不知道被吓成个什么样儿!”方妈拍拍元晞的手,又担心又严厉地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只是她的严厉没有什么威慑力,元晞只是笑着抱住了她的手臂,依偎着她,没了往日的少年老成,反而多了几分女孩子的撒娇气。 方妈不知道元晞这孩子是怎么了,但见她举动着透露着依赖,便只是高兴。 元晞靠在方妈的肩头,一抬头就能看见方妈发丝中藏着的那可恶的白色。 虽然这两年多来,方妈方爸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还在为女儿的学费发愁,但是现在,却享受着女儿的孝顺,儿子的乖巧,一年四处去旅游,回家后也不用操劳,养养花草看看电视,富贵又悠闲,世上在没有这般好的生活了。 但是,在元晞回来之前,方爸方妈为了生活和调皮儿子操碎了心,夫妻俩没有任何帮扶,只能靠着自己打拼,几十年才能攒钱买下一套老旧小区的二居室,吃过的苦是难以想象的。 好不容易现在幸福无忧了,元晞要如何让两位接受,自己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噩耗? 虽然外公年纪大,但他的人生经历过大起大落,什么苦难都吃过,兴许对这件事情稍微看得开。 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于完全指望着女儿生活的方爸方妈,要如何接受? 元晞说不出口,只能暂时埋在心里。 也许有一天时机合适了,她会对爸妈全盘托出。 有个心理准备,总比突如其来的好。 隔了一会儿,元晞的目光才落在席景鹤的身上。 她回头便与他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神中有担忧,高兴,也有失落。 大概是因为元晞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抱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便一直看着元晞,等待她的回头。 这会儿见她注意到自己,他便笑了,眉尾微挑,神采飞扬。 其实不是元晞忽视了席景鹤,她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最后,还是耐不住自己心里的忐忑不安,看向他,见他望着自己专注,又笑得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那点冰冷坚硬,瞬间崩塌得溃不成军。 她眼睛一热,险些落泪。 之前,她是有过不靠谱的想法的。 元晞虽然很少看电视剧,可身边的吴清影和苏萌总是念叨那些狗血电视剧,说悲情女主角得了癌症,为了不让男主角伤心,就故意疏远他,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死掉。也有悲情男女主,同样得了绝症,接下来的套路也跟前者相差无几。 说的时候觉得狗血无法接受,可事实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爱一个人,爱得豁达,便希望对方开心幸福,而不是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 换作元晞,她都无法接受席景鹤有一天会突然撒手离去的可能。 那若是换作爱元晞远远比元晞爱他更深的席景鹤,他能够接受吗? 那一瞬间,元晞的脑子里面就冒出来一个很不靠谱的想法—— 和席景鹤分手,远离他,让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不会伤心了。 她几乎都强撑了冰冷和坚硬在开始构思一个完美的办法了。 可是当真的看到他的眼神,她却一个伤害他的举动都做不出来。 想来也是,这件事情到了最后,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与其让他被自己隐瞒到自己死后,才知道事实,后悔又绝望,恐怕终生都难以忘怀……不如,与他一起走过最后的时光,享受最后的幸福。 更何况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不是吗? 元晞抱着这样的希望,彻底挥去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 下午元晞没有出去,席景鹤也没出去,方爸方妈乐呵呵地由着两人陪着,享受着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要是方易也在,那就彻底完美了。 方爸和席景鹤坐在一起下棋。 方爸是个臭棋篓子,多年以来围棋技术没有丁点长进,以前没有时间,只有寻空了到街边去看人下棋,自己上过两把,都是输得溃不成军。 后来就更没有机会拿起自己的爱好了,没有对手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因为他去那些茶楼找人下棋,除了被虐就是被虐,被虐伤心了,也就不去了。 本来都快要丢下这个爱好了,偏偏多了一个女婿,撺掇着席景鹤学下围棋,凭借着自己的那点经验,虐虐新手耍一耍威风,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可席景鹤天赋惊人又表现在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只要能够沉下心。于是,围棋在他一段时间的潜心研究之后,技艺突飞猛进,很快翻盘反虐方爸。 好日子没过多久的方爸,又伤心得不成了。哪想拉个菜鸟是个天才,这么快就知道举一反三了,遭过的陷阱也不会再踏进了。 赌气的方爸不愿意再下围棋了,还是席景鹤又拉上了他。 席景鹤技艺刚刚提升的时候,锋芒毕露,收敛不住。但是现在,水平沉淀下来,知道什么叫做藏拙,竟然能够与臭棋篓子的方爸,下个和局,或者你输我赢,平分秋色。 这当然是他故意的。 可表面上,他却要恭喜方爸棋艺大涨进。 方爸哪里知道席景鹤的心思,还真以为是自己水平提升了呢,又重新捡起了爱好,每天不和席景鹤厮杀两盘就心里不得劲。 但是席景鹤的努力没有白费。 之前方爸总是对席景鹤有些意见的,但现在两人关系却好了很多。有几次方爸见了元晞,还开口就问小席在哪儿,让他过来和自己厮杀两盘过过瘾。 元晞原本担心以席景鹤的性格,不会适应这种生活氛围。但出乎她的意料,席景鹤适应地比她预想的好太多。 在席景鹤看来,席家虽然是大家族,却人心算计,你来我往,从来就没有过单纯的亲情。这一点在他父亲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面对唯一的儿子,用的也是磨练狮子的办法,想的如何让席景鹤能够强大到承担家族的责任,甚至将席景鹤丢到死士岛上,简直就像是对待牲口。 这样的他,从来没有向席景鹤表达半分父爱。或者,这种东西,他自己根本就没有。 于是,面对这样的父亲,席景鹤有的只是绝情,和作为人子的最后一点义务。 反倒是方家,因为平凡小家,亲情普通,席景鹤感觉自己几乎回到了自己母亲还在的那个温暖时候。 他不仅不适应,反而还非常享受。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题外话------ 最近天气好冷,快要冻成狗了,打字手都是僵的,亲们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哦。 正文 章235 好好的 席景鹤和方爸两人下棋,元晞就和方妈坐在一起看电视。 准确的说,是元晞陪方妈看电视,她也就是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默默地看着,只有方妈说话,她才抬头看看,认真的敷衍两句。 四人相隔都不远,都在客厅里,方妈开口说话,自然每个人都能听见。 “这都快要过年了,晞晞你要不找个时间,和小席一起出去玩玩?”方妈也是瞅着元晞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窝在房间里,心里不得劲,便想着让女儿出去散散心。 方妈好似对于元晞前一年才在国内的名山河川走了一遭,漫长的一年都没有归家,此刻她的心里只念着元晞很久很久都没有出门,是该出门透透气的。 正好元晞和小席这才订婚,出去玩耍一趟,也算是合情合理。 元晞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无奈把书放到膝盖上:“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什么时间。” 她心知自己的生死大劫逼近,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把元家给首要安置妥当了,若非如此,她怎么对得起细心栽培她的外公? 所以方妈的提议,她拒绝了。 方妈苦口婆心:“让你出去走走是想让你散散心,不要整天憋在家里……” “我没有憋在家里。”元晞一本正经地解释。 方妈只得望向席景鹤:“小席,你说说她!” 席景鹤其实早就听着这边的动静,依他的想法,他也是想要和元晞一起出去旅游一趟,两人至今没有单独去过远门,这是他心里的遗憾。现在方妈都开口了,他有这个由头,自然求之不得。 “晞晞,我觉得伯母说的话有道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倒好,直接开始让元晞挑选目的地了。 但元晞听了席景鹤说话,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她往后一年的时间,能够分给席景鹤的有多少?她满心都是她的元家,却无意中遗忘了他,现在有这个机会,与他一起出去一趟,也是好的。 “好吧。” 元晞的答应,让方妈和方爸都诧异不已。 倒是席景鹤笑得开心。 真是女大不中留呢。方妈涩涩地想。 但很快她老人家又高兴起来,兴奋地帮元晞挑去什么地方。 这会儿她说的地方就都是国外了。 虽然方妈没什么文化,对时事政治也知道的不多。但是出去旅游多了,她偶尔也会看看旅游杂志,对国外那些名胜,就算没去过,也是听闻过看过的,给元晞推荐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结果说着说着,她说高兴了,自己也定了个行程要来个日韩之旅。 最近方妈沉迷韩剧,想去棒子国已久。 方爸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只有跟随方妈的脚步,老婆说的就是好的。 既然日韩之旅就是日韩之旅了。 这下子,元晞和席景鹤的行程还没有定下来,这两位反而开始兴致勃勃地筹划自己的行程了,方爸连棋也不下了。 席景鹤当然提议让元晞去欧洲,他有私人飞机,空客系列的,飞国际航线完全没有问题,他们可以将欧洲国家玩个遍。 当然,只是想想,若是这样,没有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席景鹤倒是想,元晞却是不愿意。 反正欧洲算是席景鹤的大本营,在那边他也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如欧洲阴影般庞大的席家,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甚至连行李都不需要带,只需要坐上飞机,然后享受,就行了。 反倒是方妈方爸这边,两人原本想要联系之前出行一直选择的那家旅行社。 但是现在,有了席景鹤这个女婿在,孝敬二老就成了应该的。 一个电话过去,整个行程就已经被安排妥当,传真过来让二位过目,看有没有什么不妥需要改的地方。出发的时间则由二位自行选择,随时决定要走了,去到机场就会有席景鹤的私人飞机等着他们。 空中航程有训练有素的空姐服务得妥妥当当,到了目的地,又会有专车和导游顺便兼职翻译,全程他们只需要专心玩就可以了。当然,任何想要在免税店或者其他地方买的东西,都不需要二老自己掏钱。 方爸方妈这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旅游,开始还有些忐忑,但很快因为是小席的孝心,就乐呵呵地讨论什么时候出发合适了。 兴奋起来,连晚饭的时候,都在说起旅游的事情。 多半是席景鹤说,捡了一些他十七岁的时候,一个人环游世界途中的事情,那会儿他可没有要这种奢侈享受,一心想着要独自一人闯荡,带着简单的衣服和美刀,就踏上了行程。中间有很多惊险,但也有很多趣事儿,逗得方爸方妈开怀大笑。 等到临睡觉了,方爸方妈,还有元晞席景鹤的出发时间都定下来了,就在三天之后。 …… 席景鹤纵使在某些人的眼中,是如同神一般,无所不能的存在。 但他的本质还是一个人,也需要休息睡觉。 而且他的作息时间非常好,十一点钟准时躺下,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规律得跟个老干部似的。 他入睡很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如同睡着了。 但只有席景鹤自己知道,他的睡眠很浅,浅到有一丁点动静,就必然会猛地睁开眼睛。这是在死士岛上训练的那段时间,养出来的习惯。 席景鹤自认为这个习惯很不错,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便一直放任自流。 所以现在,当他房间的窗户被微微推开一丝,他便瞬间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地扫去,无形的目光却有飞刀一般的威慑力。 只是这威慑力对对方没有什么作用。 窗户被半打开,坐在窗沿上的那个人,一身白色的长袖睡裙及踝,头发披散着却因为柔顺而一点也不会显得凌乱。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显得她的那张瓜子脸越发的小,一双幽黑的眼睛大大的,如她背后的明月一般清冷。 但是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睁开眼睛时,却微微弯起,漾出浅浅笑意。 席景鹤瞬间松懈下防备,一时之间脑袋有些混沌,没有想到元晞怎么来了,而是:“你从窗户过来?” 元晞已经从窗沿上跳下来,没穿鞋,赤脚踩在地上也没有声音,转身拉起窗户,这才走到床边。 这小院都是铺的松木地板,虽说没有瓷砖那般冰冷,可在这寒冬腊月的,露个脚趾头在外面都要嫌冷的,更何况元晞穿着单薄的睡意,脚上连鞋也没穿呢? 席景鹤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发的行动,走过去把元晞抱起来,像是抱小孩子,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用自身的温度去煨热她浑身上下沾上的冰冷潮气。 转身进了被窝,就用被子把她厚厚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而他的双手,更是丝毫不介意地按上了元晞冰冷的脚,轻轻搓着,一点点搓热。 跟个冰块似的元晞,也让席景鹤清醒了许多,他又问了一句:“怎么走窗户?” 元晞这才一愣——她只是觉得要偷偷摸摸过来,便下意识觉得不能走门罢了。 席景鹤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更加重要的问题:“你怎么到我房间来了?” 语气中除了疑惑以外,也就是满满的开心了。 从他的角度,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不满的,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有些担心若是伯父伯母知道了怎么办,今天下午的时候,伯父还反复对他耳提面命,暗示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让他不要“伤害”元晞的。 席景鹤很苦恼,若是现在破了承诺该怎么办? 元晞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元晞只是因为有一肚子心事,怎么都睡不着,最后不安到就是想要看看席景鹤,也没有多想,趁着大半夜的就过来了。 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举动还有一个含义就做自投罗网。 席景鹤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一直忍着没有碰她到现在。她倒好,一点儿也没有自觉。 不过席景鹤听她这般说,虽说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打算要强迫她,心里那把躁动的火焰慢慢熄灭了不少了,这会儿还能保持理性问元晞,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若是说什么事儿,元晞还真没有。 明明满肚子都是心事,可是到了席景鹤面前,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不管是生死大劫,还是金龙入命,都是她现在所不能开口告诉席景鹤的。 到最后,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了。 “其实……我也就是想过来找你说说话,没什么。”元晞低低道。 席景鹤看到她的模样儿,有些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元晞这幅样子。 但是他能肯定,她有心事。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小事,而是一件大事,大到让她都乱了分寸。 席景鹤很高兴的是,心里有事,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来找自己说说。也许真正的心事她不会开口对自己说,但这样的举动,却也代表着自己在她心里面独一无二的地位。 “晞晞,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哪怕是用我的命……” “别说这个!”元晞突然惊了一下,拧着眉无比郑重地看着席景鹤,“别说这句话,不要说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我不想让你因我而死,那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元晞咽了回去,她知道席景鹤很聪明,说得越多他越容易察觉。若是席景鹤知道了,那到时候就由不得她自己选择了。 席景鹤不理解元晞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看到元晞痛苦挣扎地闭上眼睛,却对于她此刻的情绪感同身受。 两人的立场,若是换一换,都是能够理解对方那份心思的。 若是为了对方付出生命,是心甘情愿。可要让对方为自己付出生命,却是舍不得了。 “没事的。”他将元晞裹在怀中,平时对其他人总是冷冰冰的席景鹤,其实怀抱很温暖,他搂着元晞,摸着她的发顶,像是安慰孩子一样安慰她,“没事的,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元晞似乎渐渐平息下来,但她眼底深处的痛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我们,都不可能好好的。 但,至少你要好好的,这辈子都活得好好的。 这会儿元晞闭上眼睛,却觉得伴随着那让她快要落泪的温暖,随之到来的,是浓浓的倦意。 等到席景鹤发现的时候,元晞已经窝在他怀中睡得很沉了。 他轻轻一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 “晚安。”他无声说。 …… 元晞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席景鹤身边。 原本没打算睡在这里的,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居然睡着了! 按照往常的生物钟,她应该六点钟就起的,可这会儿都已经七点了。 席景鹤睡得比她还沉,平时一个人睡都是睡眠很浅的,可这会儿元晞都猛地坐起身来这么明显的响动,他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元晞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席景鹤同床共枕一夜。 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两人昨晚就属于盖着棉被纯聊天,没有发生任何越矩的事情。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极好的听力,已经听到窗外院子里的响动,有人拿着大扫帚在扫雪。 昨晚又下雪了,一般都是秦四哥打扫了,不过最近秦四哥很忙,没时间,方爸就接过了这个活,还乐得动动身子骨,说整天坐在那里都快生锈了,扫个雪也能自得其乐。 她甚至听到方妈走过来跟方爸压低声音说:“晞晞怎么还没起?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已经锻炼完在吃早饭了,要不要去叫她起床。”她把元晞的晨练当做是在锻炼身体,因而很支持。 “好了,女儿好不容易睡晚一点,就让她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方妈想想:“也是,睡晚一点对女孩子皮肤好,就不叫她了。但是再过半个小时还是要吃早饭的,到时候再叫,我先去做早饭。” “去吧去吧。” 方爸声音一落,扫雪的声音又徐徐响了起来。 元晞却是有些急了,方爸这呆在院子里面扫雪,她要怎么偷摸回房间?方妈可是说了再隔半个小时来叫她的,若是到时候她不在房间…… 元晞已经不敢想象方爸方妈看到自己在席景鹤房间时候的那个场面了。 贯来风淡云轻的元晞,遇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的呆滞。 而她回过头,看到席景鹤还睡得很香,就有些不忿了。 摇了他两下,没反应。 索性把露在外面变得冰冷的手贴在他的脖子上。果然!很有效。 席景鹤一把抓住元晞的手,惺忪地睁开双眼,哼哼两声:“晞晞,别闹……” 元晞掐了他一下,声音倒是仍然显得很冷静:“现在七点了,我要怎么回房间!” 席景鹤这才睁开眼睛,听到外面的声音:“伯父在外面?” 元晞点点头,有使劲儿拖着席景鹤让他起来:“想想!” 席景鹤含糊应了两声,可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这会儿被冷气一激,慢慢缓过来了,他这才意识到现在情况的严峻性。若是元晞被发现在他的房间,两人睡了一晚上,估计遭殃的不是元晞,而是他了! 听完元晞给他说了刚才听到的方妈七点半要去叫她的话,席景鹤又坐了一会儿。 “你等等。”他伸手拿过毛衣外套,穿上外衣,下床走了两圈。 他知道元晞就穿了一条单薄的睡裙,便从自己的衣柜拿了一套厚厚的长款大衣,给她裹上。他穿着都到小腿了,元晞穿上直接没腿拖地了。 “你呆会儿出来,裹紧一点,别冷着。” 嘱咐两句,他才开门往外走。 “伯父,您在扫地呢。”席景鹤走过去,主动想要接过大扫帚,“要不我来吧。” 方爸避开了他的手:“别别别,你们年轻人怎么不多睡会儿,我整天也没什么事儿干,扫扫地活动活动筋骨正好。” 席景鹤也没有坚持:“快要七点半了,伯母在做早饭吗?我去帮忙好了。” 方爸也没让他去:“哎,都快七点半了,小席你去叫晞晞起床,我去厨房看看你伯母的早饭做好没,你们直接过来啊。” 说着方爸便搁下了扫帚,转身往厨房方向去了。 席景鹤不费吹灰之力引开了方爸,看到元晞偷偷摸摸从自己房间流出来,又觉得好笑。 他走到元晞身边:“走吧,我还要去叫你起床呢。” 元晞瞥了他一眼,匆匆跑回屋。 回到房间,她的被窝都还是冰冷的,若是方妈过来,估计就得猜测她昨晚是不是在这里睡的了。于是元晞把席景鹤推了出去,迅速换上衣服,在方妈过来之前,就跟席景鹤往饭厅去了。 席景鹤侧头便看见元晞的头顶上,几根乱发蓬松着。 他伸出手理了理,动作轻柔,刚好被端着白粥的方妈看到,偷偷笑了笑。 “吃饭了!” “哎。”两人对视一眼,跑了过去。 一顿早饭,总算是有惊无险。 正文 章236 血脉与传承 早饭过后,元晞又去找了外公。 大宅院里除了外公和姜海川前辈两人坐而对饮,其他几位前辈却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元礼看到走来的元晞疑惑的眼神,便主动解释,说几位老友跟自己一样,久别未来京城,在京城还有一些亲朋旧友,便出门寻人去了。 元晞恍然点点头,在外公的示意下坐下,主动拿起茶壶,往二老半空的茶杯中添了一些。 “你来可是有事?”元礼问道,倒是看不出昨日的悲戚,仿佛那所谓的生死大劫,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话。 元晞点点头,说起了自己和席景鹤即将外出游玩一段时间的打算。 说起来她还有些愧疚。 元礼一见她低头,便知晓她的想法,便反过来安慰她:“这个主意是好的,你……时日无多,应当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不要将光阴平白地浪费在了元家的糟心事儿上。” 元晞却神色一凛,虽然有姜海川在侧,她却没有在意,姜海川与外公的关系,已经不是生死之交可以简单述说的了,便也没有顾忌。 “外公,怎么能说是糟心事?元家的重振,是我,您,还有我元家世世代代祖辈的心愿。若是我最后这一年,无法对当前元家的局面作出丁点有益的改动,那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元礼何尝不知道元晞的想法? 他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是惊涛骇浪,心绪难平。 他不由得在想,如果不是他这个不称职的外公,把孙女儿给拉进了元家这塘子浑水,哪里来的什么生死大劫?她可以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女孩儿,平平安安一辈子。 正当元礼心中愤慨的时候,元晞开口说道:“所以,外公,今天我来,也正是要跟你说元家之事。我想要对元家,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改动。” 元礼敏锐地看向她,察觉到元晞这句话的不同寻常。 “难道……” “是的,外公,我想要收下一个弟子,作为衣钵传人,未来元家,哦不,应当是元门之主。” 元晞一句话,可谓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元礼,包括姜海川,都是瞠目咋舌,惊讶不已。 “晞晞你……” “不行!”元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发冲冠,面色涨红,“这是我元家祖祖辈辈的心血和荣耀,怎可轻易让手他人!我反对!绝对不会同意!” 元礼拒绝之词如掷地有声,却也说明了他不会动摇的决心! 元晞早就才想到了外公会是这样的反应,苦笑:“可如今我元家除了自身变革,便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元晞指的是,自己死去之后。 当年外公元礼之父,便唯有这么一个独生子,也是元家传承的独苗苗。可惜当年外公又只得一女,生了元晞方易姐弟俩,虽说是外姓,但是两人身上毕竟有一半是元家的血脉。而元礼将元晞抱过来重新教导,又从方晞改名元晞,勉强是合了规矩。 可若是元晞不在,方易从小都没有接触过元家风水术,现在学显然是来不及的。没有从小的扎实基础,怎可能在风水一道上有所建树? 风水一道,是需要时间的积累与沉淀,是需要惊艳。就算元晞得了家族玉佩传承,但也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磨练学习,到现在都不敢妄称风水大成。而期待方易,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还有什么法子能将元家传承下去? 元晞想,也就只有改变元家的性质了,从元家,到元门。 虽只变动一字,但这就好比从子孙庙变成了丛林庙,开山门广收弟子,招纳英才,只是元门的弟子,元礼之后传承元门的门主,就不会再有元家的血脉了。 这也是元礼最抵触的一点。 没有元家血脉,不是元家后人,如何能挂上“元”之名?这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元礼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元晞争吵,却也抿着唇不说话,表示抵触。 元晞叹声道:“外公,或许,您就没有思考一下,当年元家的覆灭,并不单单只是外因?也有元家自身的因素?” 元礼神色一变,却还是沉默。 元晞继续说:“历史的洪流碾压了家天下的封建王朝,世上就算还有皇室,也不过徒有虚名。家族发展到过于庞大,必然会产生多方弊端,就如当年我元家,以元家嫡系为主,外立外门六姓,看似稳固,传承千年,可结果呢?还是崩塌一空。这何尝不是因为,在元家之内,元家人的超然物外,和注定高高在上,让外门六姓之人没有出头之日,才造成内讧,以致后期的背叛逃离呢?没有永生永世的忠诚,只有永远的利益。” 元晞这话说得市侩,却很有道理。 外门六姓看似合理,六门相互制约,将元家嫡系众星拱月,成就了元家在风水界的超然地位,执掌风水正统。可结果呢?外门六姓若是出了天才,无论如何努力,到最后还是一介元家家臣,说得不好听就是奴仆,谁愿意呢? 如今再也不是那个愚民时代,古代的忠义之士,愿主辱臣死之辈,譬如三国时期,有为效忠主公而抛弃妻儿的忠义之人,当时人人称赞,可现在,这种人还存在吗?不是时代在退步,而是随着人们思想的改变,必然消失的结果罢了。 当然,延伸到更深的,便是个人价值的体现了。 而当初元家能够传承如此之久,除却元家的确占尽了天下灵气,虽然子孙凋零,却个个不凡,还有个原因,便是当时的社会形态所决定的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延续当年的荣耀了。 “就算我元家还有血脉可以传承这份香火,继续保持这样的家族形式也是可以的,可是我元家注定不可能再走回当年的巅峰,发展也必然会受到限制。就如同玄家,北玄南寒,他玄家做了上百年努力,想要执掌风水界,却注定不可能登高而百应,无他,没有人再愿意屈居人下,受到限制了。” 若是玄家成功了,那才奇怪!就好比如今这个年代,有人登基称帝,还被天下接受了一样荒谬。 同样的,玄家上百年的努力没能成功,那元家就能保证成功吗? 不说元晞对此报以深深的怀疑,就连元礼自己都是不信的。 他又不真是深山老林中的迂腐老人,他年轻时候也读过书,见证过时代的变化,了解过身边人的想法。他是这个时代下的人,简单的换位思考,就能明白其他人的想法了。 元晞眼见外公的神色有些松动,便继而说道:“外公,您选择做风水师,我也选择做了风水师,我们走上这条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元礼下意识道:“当然是为了元家的传承!” 这个使命,已经被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为了元家之传承! 为了元家之荣耀! 元晞笑了:“是啊,为了元家的传承。既然如此,能够让元家继续传承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改元家为元门了。” 元晞这句话,就相当于在问元礼,到底是血脉重要,还是传承重要? 若是让元晞来选,她会选择后者。 “在我看来,元家之荣耀,并非来自于血脉,而是来自于心,若是真心实意的元门弟子,如何会没有资格,担起这份荣耀呢?也许,他们会比我们想象中的,做的还要更好。” 元礼沉默了很久。 元晞看得出来,他是在思考。 这时候,元晞适时地笑着,语气轻快:“若是这一年,我寻个天资卓越的孩子收作亲传弟子,就算一年后,我不在了,以外公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教导那孩子直到长大,不是吗?” “哼,你说得倒是淡然,对生死置之度外。”元礼冷哼道。 但是,他却没有一开口就说不行了。 元晞知道,现在,外公因为自己的一番劝说,已经开始动摇。但这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下结论的事情。 果然,元礼没说什么就把元晞打发走了,只是让她出去的时候放轻松,不要整天都想着元家元家。 元晞知道外公这是在关心自己,笑着应了。 隔了两日,元晞和席景鹤离国的时候,元礼竟然来送行了。 元晞很是意外,但是看到外公无奈的眼神,元晞便知道,外公是同意自己的想法了。 “具体的,等你回来再商议吧。” “好。”元晞浅浅一笑。 就算换一个形式,元晞也是希望元家能够一直存在下去的,不要因为她而绝了重振的希望,至少可以期待她的弟子,可以帮她完成这件事情。 …… 大概是放下了这件心事,接下来的旅途中,元晞一路都显得很愉快。 没有风水,没有元家,她只是和席景鹤一起,漫步在旅途之中,享受着简单的快乐。这和元晞在国内游历那一年,这山钻那山出,望山看水,寻龙走穴的那份郑重,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不觉,新的一年揭开章程。 元晞和席景鹤归国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了。 彼时,元晞21岁。 距离她的生死大劫,不到一年。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哇,为了要存稿啊——后天要去成都见基友们,她们那地儿没网也没时间让我码字,只能提前两天攒三章稿子,设置定时更新了,估计得星期一回来…… 明明就已经手残,偏偏还有拖延症,拖到最后两天才来存稿我对我自己也是无语了,谁能告诉我拖延症怎么治?/(ㄒoㄒ)/ 正文 章237 第三块云牌 元晞和席景鹤去欧洲的第一站,就到的英国。 元晞第一时间去见了自家弟弟,看他生活学习的环境,在学生们中间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得高大的身子,穿着燕尾服,夹着课本,一股浓浓的绅士气息,彻底改变了这个两年多以前还是个校园混混的孩子。 得知方易在学校的生活的确很好,朋友多,交际广,一开始还是因为席景鹤的关系而得到了不少关照,但后来,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和个人魅力。 伊顿的华裔本就不多,方易却成为了所有人中最耀眼的那个。 元晞很感慨,也很欣慰。 只是这会儿的元晞还不知道,自己在结束了接下来的旅程,和席景鹤一起回到国内的时候,比两人更早回国,绅士有礼又听话懂事的方易,转眼便惹得方爸方妈大怒。 这还是两人归国之后的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方爸方妈一个星期便结束了自己的旅行,回了江州住了几天,见了几个朋友,得知儿子要放假归来了,又匆匆赶回京城。 如今,他们一家人都是在京城呆的时间更多,连外公都来了京城,江州倒是成了偶尔的去处了。 时隔几月没见到儿子,方爸方妈都是激动得很,到机场接了儿子回来,就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多到桌子都快堆不下了。 “再过几天你姐和你姐夫也要回来了,再把你外公接来,咱们一家就算是真正团聚了!”方爸喝了两口酒,这会儿满脸通红。 不过在提到外公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妻子。 方妈很淡定地给儿子夹菜,顺便收走了他的酒,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的心理。 方爸松了口气,要知道,早些年他跟方妈结婚不久,两人的关系那才叫一个紧张。特别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坐在一起绝对会吵架,而且还是动真火的那种吵。他又不敢上去劝,只得小心翼翼地拉着,反倒是后来两人分开了,老丈人住到山上去了,才好了许多。 而当年在女儿被带走之后,哭得不行的方妈都想要不认这个爹了,又是他给劝了下来。虽然他当时也心疼女儿,可也不能让妻子就这么一个爹给弄得没了,那会儿也是两难。 要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吧,方妈又做不出舍了女儿的事情,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付自家老爹,态度却一直不怎么好,方爸在中间当个和事老,脸都快笑僵了。 直到后来女儿元晞站到两人中间,成了那个调和人,才让两人的关系稍微缓解了一些,却也说不上好。 之前他说让老丈人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一个人住在那大院子也不好的时候,方妈还狠狠批了他一顿,说得他哑口无言。 不过到后来,他多说了几次,方妈无言了,扔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再到今天,他在儿子面前提起,又是在过年这样敏感的时候,他开始还有些忐忑,慢慢的才安心了。 毕竟,方妈的态度,已经表示默认了。 短短时间里,方爸的思绪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大概,还有酒精的功效。 方爸的思绪在坐过山车,他儿子方易的思绪则在漫游天外。 方妈忍不住拍了拍方易的肩膀:“儿子,想什么呢,菜不好吃吗?” 方易这才回过神,摇摇头:“不是,好吃,很好吃!”说着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方妈这才满意地挑眉:“那是,你妈的手艺这么多年那不是吹的!当年可还有人劝我,说我这手艺开个饭馆子都够了,可惜你爸那会儿是个穷光蛋,不然你妈就是正正经经的大厨了!” 方易听到方妈又开始吹嘘自己的手艺,连忙附和,诚恳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拍马屁。 方爸也顺势搭话:“是啊是啊,你妈的手艺那是真的很好,也就比小席差点儿,你吃过你姐夫做的菜吗?啧啧……” 后面的话,在方妈的一个瞪眼中收了回去。 不过方妈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的确是赶不上自家女婿。 开始有些失落,很快方妈就自豪了。 没错!就是手艺好!这就是我家女婿!不服咬我啊! 方易没注意方妈的得意表情,而是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说什么。 斟酌了一会儿,为了不显得奇怪,他跟爸妈说起了自己在学校的同学。 爸妈是最喜欢听自家儿女摆这些八卦的了,代表儿女愿意把自己的事情主动说给父母听,是一种亲密,方爸方妈也听得尤为认真,时不时的哈哈大笑,插上两句。 说着说着,方易提起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他也算是我的朋友吧,不是我们学校的,一次联谊里面认识的,最近我才知道,他跑去当明星了,拍了一个广告,效应还不错……”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爸妈的脸色。 方爸方妈都没有显出什么抵触的情绪,反而兴致勃勃:“那感情好,等你那朋友出名了,让他多写几个签名,我们也给我们那些朋友显摆显摆呗。” 方易闻言微喜,又试探性问道:“爸,妈,你们觉得当明星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电视上那个脸圆圆的姑娘,我就挺喜欢,看起乖乖巧巧的。”方妈乐呵呵地说道。 方爸也是这个想法,赞同点头。 方易眉一挑:“那我……” 方妈眼睛一瞪:“你?你不行!” 方爸喝了酒就话多,也跟着帮腔:“对对对,你不行,不行。” 方易尽量表现出很平淡的样子:“为什么啊?我不适合吗?我觉得自己还挺不错的。”像是在开玩笑。 方妈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儿子,你现在这么优秀,就应该好好读书,这才是正道,妈还等你当个状元呢,以后当个大学教授什么的!”说着方妈一脸向往。 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读过多少书,方妈对那些高学历的人很是向往。 女儿虽然学历也高,名门大学出身,可实在是……咳咳,就不多言了。儿子的学习一途她可是寄予大希望的,也没想着儿子要挣大钱,反而是希望他好好读书,最好读到博士,圆了她以前想读书却没钱读的愿望。 只是进娱乐圈当明星什么的…… 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说起别人进娱乐圈当明星就是好好好,可真落到自己儿女身上却不干了。 虽然不是身在娱乐圈,可是那些八卦绯闻有多多啊!什么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啊,无数潜规则啊,很多表面光鲜的明星私下里表里不一啊,等等等等,听着就骇人的。 方妈眼中,自己儿子方易就是一个乖宝宝,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读书成绩又好,走出去谁不说她儿子优秀? 至于儿子在以前的那些劣迹斑斑,被方妈选择性忽视,记起的都是我家儿子小时候就很乖巧,吃个苹果都知道分妈妈一半之类的事情。 方妈得意想显摆,却不想到屏幕上去显摆。 娱乐圈明星什么的,敬谢不敏。 方爸也是这个意思,甚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拉着方易说:“你看有多少明星,那个宝岛香江的谁谁谁,不是家里面欠钱不得已才进娱乐圈赚钱的吗?现在家里面又不缺那个钱,当然没那个必要啦。” 方易想要辩解:“但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也有很多家里条件好有钱的进娱乐圈吗?所以有没有钱并不能代表问题……” 方妈一脸惊骇:“儿子啊,你不会想要去当明星吧?” 方易身子一僵,干笑着:“没有……我……我就是问问……” 方妈惊魂未定:“还好还好,小易,你可千万别去找你那同学啊还是朋友的,帮忙让你进娱乐圈啊,妈可要生气的,你呀,就好好读书,来,吃这个辣子鸡丁……” 方易心情复杂。 他能告诉爸妈,自己已经踏进去,还走了两步了吗? 就在方易犹豫,要不要把已定的事实告诉方爸方妈的时候,元晞和席景鹤回国。 从机场离开的时候,机场大厅的灯箱广告位上,正好在换新的广告。 元晞一晃而过,只觉得一张熟悉的脸在眼角闪过,却没有在意,便匆匆离开。 让席景鹤先回去,她去了外公那里一趟。 时隔半个月,外公的那些好友前辈们,已经纷纷离开了。 大家来京城原本就是为了朋友之义,现在事情既定,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自然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无论是行走乡里善行布施,还是隐于深山不问事实,都是他们过了几十年的生活,在京城呆了半个月就像是度假,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去。 姜海川也有自己的老宅,与这里隔着有点远,到底还在京城,来往方便。 可是这偌大的宅院,真的只有元礼一人了。 “外公,要不您这就收拾东西和我搬到我那儿去吧。这地方太大,住着冷清。”元晞说。 这四合院豪奢是豪奢,却不太适合居住,再大的一家子人,也把这里塞不满,人少了,便显得尤为冷清。 ------题外话------ 本来打算再写点国外旅行的事情,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决定加快节奏! 正文 章238 刀子嘴豆腐心 元礼也有些意动,老友们都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几天,也有些不习惯。 要说他在山上,一个人住惯了,从来没觉得什么不舒服的,怎么在这环境这么好的地方,反倒觉得不适应了?难道真是贱皮子? 想了想,还真是元晞说的那样,太冷清。 只是…… “你跟你妈说过吗?”元礼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 “那……要不问问你妈再说?”元礼犹豫了。 元晞不由得失笑,原来外公是在怕方妈不高兴吗:“没事的,我带您过去,她不会说什么。我爸也在说让您什么时候搬过去,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小易也在,一家人团圆。” 言下之意,也就是方爸说这话的意思,代表方妈没有任何意见了。 元礼当然不会有任何反驳之意,腾地跳起来,迫不及待地冲进屋收拾了丁点儿零碎东西,便兴冲冲出来。 “走吧走吧,这地儿我也住不惯,抽个空卖掉好了。”他嘟哝着。 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元晞随意搭话:“反正我们又不缺钱,卖了做什么,放着吧。” “也好,留给你。”元礼下意识说了一句,却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蓦地沉默下来。 元晞不在意笑笑:“留给小易好了。外公,你就这几样东西?” 元礼拎了拎手上那个布包袱,看起来很寒酸:“是啊,就这几样。” 元晞知道外公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够简朴了,一个季节三套衣服翻来覆去的穿,现在倒好,除了身上这套,就只有换洗的一套了。 打定主意要找个好的裁缝店给外公定做几件衣服的时候,走到大门外,上了车,从后视镜看到扔在后座上的木盒子,元晞这才想起来她一回来就找外公的首要目的。 元礼刚好坐到了她身边。 元晞探身把木盒子拿过来塞给外公:“喏。” “这是什么?”元礼打开木盒一看,顿时惊讶了,“云牌?第三块云牌?” 元晞发动了车子,一边点头:“嗯,我在法国的一家古董店看到的,当时便觉得意外,还当是仿制的。” 元礼拿起云牌摩挲了一阵,郑重确定:“是真品无疑。” 云牌不仅材质特殊,而且用手指摩挲的时候,会发现后面看似繁琐晦涩的字符,其实组成了元家家徽的图案。 这一点,是再高明的匠人都仿制不来的。 元晞也是唏嘘不已:“没有想到,我们在国内辛辛苦苦寻找的东西,居然在那么遥远的法国找到一块。” 她在欧洲的时候,秦四哥和黄鼠可没闲着,除了收集风水界的各种情报资料,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找这云牌了。 可半个月的结果就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谁想元晞抱着游玩的目的去了国外,反而在一家古董店里面买到了第三块云牌。 这能说,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吗? 元礼也忍不住叹道:“看来这一次,是上天注定我们要打开祖辈地宫了。晞晞,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你指引的生路,一切,并不是完全的绝望,那神物龟虽寿,恐怕真的存在,而且妙用无穷。” “希望如此。”此刻,连元晞心里都是生出几分向往! 她当然希望能够顺利度过自己的生死大劫,活得更长一点,更久一点。 谁会期盼自己的死亡? 元礼也更有信心了:“生死大劫,既然是劫,就当渡!” 这渡得过还是渡不过,就看能够找到地宫龟虽寿,找齐云牌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块,剩下一年找到剩余三块,不难! …… 元晞在出发之前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和外公一起到家的时候,厨房里面已经忙活开来,好几个菜已经热腾腾出锅了,掌勺的正是席景鹤,打下手的则是方易。 方爸方妈反倒是没了事儿做,知道女儿回来了,一齐跑到门口迎接来了。 方妈在看到元礼的刹那明显愣了一下。 冷淡地点头打了个招呼:“爸,你也来了。” 元礼笑呵呵想要跟她说两句,方妈却很快挪开实现,笑得很是灿烂地拉住了元晞,表情态度与刚才的冷淡简直是天壤之别,话也多了起来。 “哎哟,我的乖女儿,快进来快进来,这次玩得还开心吗?快给妈说说……” 元晞被方妈拉走了,留下来的元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也没有凑上去自讨没趣,再加上,元礼也有些放不下身段,两人便始终这么僵持着。 还好方爸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从善如流地把元礼的包袱给接了下来。 “爸,我带您去看看您的房间。” 元礼手上还提着包袱,自然先要安顿好了再说。 元礼的房间就挨着方爸方妈的房间,也是所有房间中最大的一件,窗大明亮,干净整洁,这也是元晞特意安排的。 方爸这会儿也凑上去打了小报告:“爸,您别看她刚才态度不好,其实这儿都是她刚刚动手收拾的,我多还没注意到呢。” 方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在知道元礼要过来住的时候,她便悄悄进了为元礼准备的房间,铺上了床单被褥,顺便把整个房间打扫了一下,整个房间顿时焕然一新,看起来崭新整洁,井井有条。 元礼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对自己其实就是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两人因此僵持了多年,又距离那个敏感的时期越来越近—— 他摸了摸胡须,叹道:“我也知道,她就是那个性子,像她妈。” 当年,到底是自己对不起女儿。 方爸也就是好奇顺口问了一句:“哦?妈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原本只是无心一问,元礼却是沉默了。 方爸不敢追问。 他跟妻子结婚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位丈母娘,也没有看过丈母娘的任何一张照片,甚至连只言片语都很少听过! 但他知道,几十年来,爸和妻子没到过年都会吵架的原因—— 正是他那位神秘的丈母娘! …… 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那边也开饭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好不热闹。 方易刚好坐到了姐夫席景鹤的身边,他作为最小的晚辈,刚给大家倒上了酒或饮料,一落座,还未坐稳,就听到姐夫席景鹤低声对他说了一句险些让他从凳子上跌下来的话—— “广告拍得不错。” 方易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就是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显然包括元晞在内,都没有注意到席景鹤的这句话。 方易惊魂未定之余,讷讷喊了一声:“姐夫……” 却是气弱无底。 他哪里晓得,以为被隐瞒得很好的事情,居然被姐夫席景鹤一个照面就给揭露了! 他能说还好没告诉其他家人吗? 不过,这到底不是能够瞒得住的事情。 一时之间方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起初他完全没有打算往这方面发展的,可是偶然的一次机会,他认识了一位导演,对方很热情地邀请他拍了一个广告。 方易几乎是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整个拍摄过程,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酬劳。 也是到了开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国内著名饮料品牌的代言人,而这个品牌在国内国外投放的广告预算高达八位数! 可想而知,在铺天盖地的广告攻势开始之后,自己的海报会出现在无数的超市商店,车站灯箱上。还有滚滚袭来的各大台电视广告与网络宣传。 想到前几天,方爸方妈明确表示的不希望他进娱乐圈。可现在他不仅进去了,还走了两步,不就成了先斩后奏? 方易想要哀求姐夫帮帮自己,可怜见的还没开口,元晞就看了过来。 “在说什么?” 席景鹤还没回答,方易就已经把头要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什么。” 元晞狐疑地挑起眉毛。 席景鹤戏谑地扫了方易一眼,在方易紧张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我刚刚跟他说……” “没什么!”方易瞬间吸引了另外三人的注意力,又干笑着,“真的没说什么。” 席景鹤呵呵笑了一声:“我让小易跟我们一起喝点酒。” 席景鹤和方爸外公的杯中,装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高度白酒。 方易以前是个坏孩子,可坏得有些奇葩。除了染头发变得非主流,平时也就打打架逃逃课,可要是抽烟喝酒什么的,他还真的没有碰过。 不仅没碰过酒,他连闻到酒都会脸红。 方妈也知道方易这个毛病,正打算阻止,席景鹤的提议却得到了另外两个男人的赞同。 “没错,是该开始喝酒了。” “对对对,小易都成年了,不会喝酒怎么行呢?凡事都有个开头嘛。” 方妈瞪了两人一眼:“不喝酒才好!小易也喝不得酒!” 席景鹤笑吟吟插了一句:“伯母,正是因为酒量不好,才应该现在开始喝酒,我们做长辈的,在这方面就该教教他,免得以后出去了,对上别人还不会喝酒。” 说罢,向方易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元礼赞同点头:“是这个道理。” 方爸已经把倒满酒的酒杯递上去了:“来,儿子,狠狠地喝一大口,漱漱口!” 方妈这会儿不好说什么了。 正文 章239 拍广告 方易不得不接过酒的时候,已经有点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喝了。 他在学校倒是跟同学喝过两次红酒,可度数都不高,喝了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闻到这高度数白酒的味道,仅仅闻着,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 可是,逼于无奈和出于好奇,方易不得不大喝了一口。 这一口,喝得有点狠,估计灌了大概有个二两吧。 酒线顺着食道入肚,沿途都跟火烧起来了似的,直到最后灼烫了他的胃,差点儿没吐出来。 方易倒是硬生生憋住了,可憋住的结果,就是瞪圆了眼睛,一头给栽倒在地。 方妈和元晞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 方易已经彻底醉过去了,一脸绯红。 这幅模样,惹得元礼与方爸哈哈大笑。 不过,席景鹤在接下来倒真的没有把方易拍广告的事情说给其他人,直到饭后他与元晞两人单独呆在一块儿的时候,才对着元晞,告诉了她这件事情。 元晞也有些惊讶,只是她对明星娱乐圈什么的,知道得并不清楚,要知道她连电视都不看,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看看书了。估计全世界的明星,她认识的一双手都能够数过来,这还是方妈看电视时她坐陪,听到方妈念叨的。 所以,元晞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是坏,就姑且当做好的来听。 可席景鹤却告诉她:“但是伯母并不赞同这件事情,我先到家的时候,她还拉着我说了好一番话,就是要我这个当姐夫的,好好劝劝小叔子,不要让他走上歧途。” 顺带还把方妈跟他说的那些话,担忧和顾虑,她的希冀和期盼,还有一些娱乐圈的规矩,都告诉给了元晞。 元晞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地方,也是也有很多肮脏和污垢的。 不过,哪行哪业也都是如此,只要有人心,就会有险恶,正如有阳就有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不能一概而论吧,还是看小易自己的选择,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愿的话,还是任他去吧。” 元晞虽是这么说,可方爸方妈却不一定这么想。 第二天,方易揉着疼痛的脑袋爬起来,从房间走到客厅,抬眼就看到客厅电视上放着的广告,无比的熟悉。 这不是他的广告吗?! 方易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大半! 他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视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从绿荫底下缓缓走来,细碎的黑发,儒雅绅士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浑身上下干净的气息,如同漫画中走出来的男神! 方妈正在削苹果,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方爸也推了推眼镜。 “这不是……” “小易吗……” 同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元礼,回头就发现了孙子,问了一句:“小易你什么时候拍的广告?” 方爸方妈镭射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 片刻之后,客厅一片寂静,乌云攒动。 方爸方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元礼摸着鼻子没说话,而方易则坐在小凳子上,连头都不敢抬,一副认错的模样。 “什么时候拍的广告?”方爸沉声问。 方易这下老实得跟倒豆子似的:“在我回来之前。本来放假时间还要早一些的,就是因为拍这个广告,才耽搁了几天……哦,还有酬劳,都在这张卡上。” 方易摸出身上那张银行卡,乖乖上交。 方妈怒道:“现在钱是问题吗?放在桌上!” “哦。”方易仍然乖乖照做。 “你!你真是要气死你妈啊!妈前两天怎么跟你说的?啊?不是让你不要进那什么娱乐圈吗?家里又不需要你赚钱,谁要你去当什么明星了?当明星有什么好的,好好的婚结不成,难道你要你妈看你单身到四十岁啊!那时候你妈在不在都还不一定呢!” 方易弱弱抬起头:“妈,您别这么说……我当时也是随口答应了,就像是,就像是兼职一样!我也没想过当什么明星。” 方爸却不信他:“小易,爸妈养你这么多年,难道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如果你不想当明星,从一开始你就不会去拍这个广告,而是会拒绝。” 不得不说,方爸一阵见血。 方易果然沉默了。 他想了想,自己心底的想法还真如方爸所言。 他到底是渴望站在聚光灯下的。 方妈继续轮番轰炸:“妈说过,就是想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读个硕士博士出来,给妈长长脸,以后能当个大学教授就最好了。你妈和你爸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没读过多少书,没有文化,这么多年来才吃了这么多苦,妈就是不想看到你跟爸妈一样,你知道吗?” 方易低着头:“我,知道。”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元礼虽然想插上两句话,可担心女儿给他脸色看,而且扪心自问,他自己也是不赞同孙子去当什么小明星的,故而就直接沉默了。 最后还是元晞及时走了过来。 “爸,妈,让我跟小易谈谈吧。” 元晞话一出口,方爸方妈立马就把希望放在了元晞身上,让她好好劝劝弟弟,不要让他自己走上这条歧路。 元礼没有直接答应,带着方易到了后院安静的地方之后,才似笑非笑地问他:“现在能给我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吗?” 方易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低落:“什么真实想法?” “比如你的目标,你的想法,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要走这样一条路的。我可是听你姐夫说过,这条路并不好走,跌倒的人远远比站起来的人多。” 方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细思索了一番。 或者说,他也在问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正如方爸所说,以他的性子,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是连这个广告拍摄都不会答应下来的。 也许当时他的答应,看似是碍于那位导演的热情,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自己心底最深处,是希望站在那个舞台上的。 方易突然想起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下面的人为他欢呼尖叫,仿佛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姐,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学校,参加了音乐社,然后私下组建了一个乐队?” 元晞自然摇头:“这我倒是没有听你说起过,所以,你是因为喜欢吗?” 方易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道:“在我们这个乐队里,我是主唱,还有几个朋友,担当吉他、架子鼓和贝斯。一开始只是好玩凑到一块儿,后来我们经常挤出空闲时间来练习,才慢慢喜欢上了乐队的感觉。直到有一次,我们在学校的舞会庆典上表演……” 他说着,露出回忆而向往的神色。 “姐,你知道吗?那种感觉,我一辈子忘不了。我想,我喜欢站在聚光灯下,喜欢唱歌,喜欢看着人们因为我而激动兴奋,我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神情也随之兴奋。 元晞问他:“所以,你确定,这就是你的选择和决定?如果你走上了这条路,不管摔倒再多次,周围没有人帮你,你都不会后悔?小易,这次这个广告你是顺风顺水,但是接下来你却不一定会有这么幸运顺利了,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放弃,还是继续走下去?” 方易没有任何迟疑:“我会继续走下去。既然是我选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姐,我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帮我的,至少在这条路上,我希望凭借我自己的力量,能走多远是多远。” 元晞紧紧盯着方易。 直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元晞才深刻感受到了方易的决心。 既然这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那么。 “好,爸妈那边,我会去说的,希望你能够如你现在说的这样,一直走下去。”元晞挑眉,“当然,我也不会帮你。” 方易简直是喜出望外:“姐你要帮我吗?太好了!” 元晞适时给他泼了冷水:“不要高兴得太早,要知道年后你就要准备大学入学申请了,虽然我同意你走这条路,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暂时把重心放在学业上。至少不要辜负妈的期望,读个好的大学。” 说到此,方易比什么都有信心:“放心吧姐,明年秋天,我会入学常青藤名校的。” 元晞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不要得意忘形。” 方易嘿嘿笑着,屁颠屁颠跟在姐姐身后,一起进了客厅。 可惜方爸方妈期待元晞可以好好教育弟弟的想法落空,元晞反倒是转过来对方爸方妈说了很多。 方爸方妈虽然观念有些守旧,倒也不是迂腐的人。 当元晞把自己的想法,方易的想法一一阐述了之后,方爸方妈明显意动了。 “可是明年的大学入学考试怎么办?” 元晞瞥了方易一眼。 方易自然在这个时候迅速跳出来作保证:“妈,您放心,如果我大学考试落选了,我立马放弃,乖乖听您的话,一心好好读书。” 方妈仍然犹豫不决。 倒是方爸叹了口气:“算了,小易也都十八了,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是他的决定,那就依着他吧。” 方妈抿了抿嘴,不自在道:“记得你的承诺!” 方易笑开了:“当然!” 正文 章240 星光之路 不管方爸方妈对方易进娱乐圈这件事情,是如何的不情愿再到勉强答应,都已经阻止不了方易因为一个广告,而大火的势头。 这家饮料公司力砸八位数来宣传,基本上醒目位置都换上了这次新产品的广告,包括机场灯箱、公交站台、广场巨幅等等。 好似只是一夜之间,方易那张脸,就出现在了全国各地,迅速被人所知。 就连方爸方妈看到这广告都有个意外,那个在光线下模糊得不似凡人,白衬衫干净不染尘埃,笑容明亮又疏朗的少年,就是自家的儿子? 方易的外形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和娱乐圈的很多明星不一样,有的明星定位是硬汉,有的明星定位是花美男,有的明星定位的是逗比,还有的定位就是丑男。 而方易的定位是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两个字。 干净。 无论男女,看到那温和细致的眉眼,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就仿佛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心底只有无尽的温暖。 这样的太阳,注定是要灼亮耀目的,岂会平凡? 于是,在方易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度娘词条,度娘百科,还有贴吧、微博、粉丝团等等。 而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正式出道,只拍过一个广告的新人罢了。 但是,伴随着这样庞大名气的,也有很多麻烦接踵而至。 他本就是靠着幸运得了当初那位导演的青睐,不然靠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拿到国内数一数二的饮料公司的广告代言人位置。 但是那位广告导演也是眼光毒辣的——原本这家饮料公司想着要为新产品定型,要求便高了一些,广告导演扫了一圈备用的代言人候选,却发现这些人都不符合自己心中的那个形象。 直到遇到方易,见他眉眼清朗,落落大方,又有一种阳光干净的气质。更重要的是,这种气质不像是现今娱乐圈某些明星一般装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从骨子里面散发着的一种气质。 尤其是在打听到这位惊鸿一瞥的小哥,就读的乃是英国鼎鼎大名的贵族公学伊顿之后,深感自己挖到了一个好苗子,自然不遗余力地力排众议,邀请了方易来拍这个广告。 话说,当时为了这个代言人的位置,各方关系人脉可谓是打得头破血流,谁知道导演带着方易,直接坐上了这个位置,等于坐收渔翁之利,可不知道气坏了多少人。 只是这位广告导演不是新人,反而在圈内很有名气,也很有地位,饮料公司这次请这位导演出手,可是花了重金的,不敢得罪。 于是,无数矛头就对准方易了。 好在方易在广告拍完之后,没有蹦跶,反而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兼职,收拾东西就回家了,低调得让那些憋了一口气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满心都在盘算着,如果方易真的踏进这个圈子了,要让他何等何等的好看。 方易尚且不知道,自己还没正式在这个圈子出道,就已经有很多人把他记恨上了。 要说原本也没有什么恩怨,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作祟罢了。 …… 方易讪讪从客厅出去的时候,恰好撞上席景鹤。 “姐夫。”方易没精打采地喊了一声。 已经这么些天,他也不大抵触这个称呼了。 更何况刚刚才被耳提面命一番,又哪来的心思去抵触席景鹤? 席景鹤看到他的样子却是笑了,开口就问他:“你是打算正式进娱乐圈当明星了?” “嗯。”方易点点头。 “那你有经纪公司和经纪人吗?” 方易随口回答:“暂时没有,国内倒是有不少大公司给我抛出了橄榄枝,我还没有想好要去哪儿。”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进娱乐圈,可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他都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出道了,那些堪比克格勃无处不在的狗仔队们,到底会挖出多少黑历史来。 就如同他现在的履历再辉煌,也掩盖不了他曾经是一个中二傻缺的小混混。 改邪归正不代表曾经就不邪。 更何况娱乐圈习惯将这个问题无限的放大。 好在方易虽然傻,缺根弦,却有一个爱屋及乌的姐夫,在他还没有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帮助这个小舅子了。 席景鹤没有邀功的打算,只是静静做好了一切,然后递给方易一张名片。 “这家公司的老板,我认识,他会照拂你的。” 席景鹤没有说的是,这家老板他不仅认识,还算是他的下属。 为什么是“算是”,只因为他在全世界各地的产业,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而这家公司只是他手下某个集团收购整合的产业罢了。 他打电话去问了杜和,得知自己手下就有一家现成的经纪公司,便直接推荐给了方易。 那边自然会得到口风,至少会知道这位新来的小爷,是跟顶顶上头的大老板有关系的。反正当尊佛供起来总没错! 方易接过名片,见上头是一个老牌经纪公司的名字,便知道了席景鹤的好意。 因为有了进娱乐圈的打算,他也了解过一些经纪公司,这家公司就是其中之一。老牌,资历深,培养出了好些个天王天后。只可惜这些天王天后成名之后要么跳槽他家,要么就甩手单干了,虽然也有几个成立了工作室挂在公司名下,可也是挂名好听而已。 说来,这家经纪公司已经有些没落了,奈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家公司就在前几个月,被国内一个著名的大集团收购了呢? 收购这家公司的那个大集团,可是国内有名的土豪,收购第二天,这家上市的经纪公司,股价直愣愣地往上跳,而总公司还直接给新小弟砸了一大笔钱,一副完全不要钱也要往上捧的架势,总之是焕发了第二春,如今可有不少新人老人觊觎着,又开始如日中天,隐隐约约和国内两大公司相庭抗礼了。 方易原本也是比较属意这家公司的,因为这家公司的名声最好,比起那两大公司,这家公司简直就是良心公司,出品的电视剧电影,都是以质量为重,而绝不会做为了圈钱而砸自家照片的事情。 方易可不想自己进了一家铜臭味太重的经纪公司,他进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 只是,他虽然有想法,奈何人家没有招揽他,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不过,方易原本也是打算,自己过几天就自己上门自荐一下的,没想到姐夫席景鹤随手就给了他这么一份便利。 方易自然是感激的,尽管有些别扭,却也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夫。” “乖。”席景鹤跟摸狗似的摸摸方易的头,扬长而去。 只留下方易一个傻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跳脚。 方易当然不知道,自家姐夫帮了他多大的忙,直到他在娱乐圈顺风顺水很久了,才慢慢知道了这个秘密。 从他进经纪公司开始,公司的资源就是不断向他倾斜的。同期的新人还在跑龙套,他却已经开始演一些讨人喜欢、又不需要演技的配角了。 等到后来,演技提升了,就开始给他安排重要角色,慢慢爬到主角的位置,一点一点磨练着他的演艺之路。 当然,他原本是以唱歌起家的,虽然如今的唱片界根本不赚钱,公司却还是力捧他出了很多张专辑,才慢慢缔造了一个传奇。 为此,不知道多少小道消息流传说他被人包养,或者是富二代,大老板亲戚什么的……其实最后一点,无形之中倒是真相了,只不过不是经纪公司大老板,而是顶头大BOSS的亲戚! 不止是资源。 更重要的是,在他小有名气的时候,就已经有狗仔队开始扒他的过去了。网上甚至还有一些眼红他的小人,跳出来说方易此人就是我以前同学,压根儿不是什么学霸男神,也就一个校霸小混混。 虽然是眼红,却也道出了事实。 那会儿方易还有些紧张,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发现各路媒体开始大力洗白他。 先是拿出各种“证据”,比如奖状成绩单,证明了他从小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还有各路校友朋友老师的采访,都是不要命地夸方易。 连网络上都冒出各路水军,自称是知情人或者方易同学朋友,反正也是拼命吹捧,说得他就是学校一太阳般的男神,完美到没有任何缺点。 而他被伊顿公学录取,高中毕业后便进入哈佛大学哲学系就读,更是为他的履历增添了几分说服力,让大家更是对他拜服,直接捧着方易上了神坛。 方易能够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男神,完美得没有瑕疵,后来更是一路发展到了好莱坞,成为世界巨星——这些资源,还有对他中二傻缺过去的洗白,都是功不可没的。 尽管他也才华横溢,尽管他天生就是一个适合站在镁光灯下的人。但如果他过去的那些事情曝光,又没有经纪公司的竭力提拔,他的成功,至少要再等到十年而是二十年。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席景鹤。 ------题外话------ 才发现昨天是没更的,暂且奉上一章,才啃完龙4,也码不了字了,明天且说吧……话说我24号就知道龙4出了,奈何当时要去成都,一直没机会买,今天从成都回来急急吼吼就冲到书店去买了一本龙4,对于我这种懒且懒的人可是非常不容易,谁知道看了一个*还没完就over的结局,又不是连载文天天更,等到下本书出来不知道又是一年还是两年后了,真是心累,看完龙4也是桑心得心累。南大就是个坑货,我追龙族从高中开始,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还没完,爆seed终于到了最后四分之一,期待一下完结的曙光。想当年不遗余力地把身边的朋友也拉进坑,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蹲在坑底望南大……苦逼。 正文 章241 拜师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 春节,除夕夜,普天同庆,团团圆圆。 今年方家的团圆饭可谓是齐得不能再齐了,不仅多了一个女婿,还叫来了刘子川爷孙俩,这爷俩如今脱离家族,住在元楼中,孤孤单单的也没个过年气氛,方妈干脆凑热闹全部叫在了一起。 往年方家桌上顶多坐了五个人,气氛冷清不说,少的时候也就三人,哪里有今年这般,八个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围着圆桌而坐,满桌子的菜,电视中的春节联欢晚会传来欢腾的声音。 刘子川甫一进门,看到客厅中懒散坐着没有丝毫高人风范的元礼,却瞬间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印象,激动地凑上来跟元礼打招呼。 当年的元礼,身为元家唯一传人,意气风发,宛若天人,那风度那手段,无一不让人敬仰。 尽管时至今日,刘子川再见,有一点偶像破灭的感觉。 元礼嘻嘻哈哈地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引得刘元石用好奇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他。 “哎,小子,过来过来。”元礼招手。 “我?”刘元石指了指自己。 元礼瞪着眼睛:“当然,这里除了你是小子,还有谁?” 刘元石撇撇嘴,有些郁闷,还是乖乖上前,站到元礼面前。 “叫什么名字啊?”元礼问着,手已经上去了。 刘元石被元礼捏得很不自在,扭动了两下,回答:“刘元石。” “刘元石?也有一个元?有缘有缘。”元礼笑眯眯地说着,手上却一点儿不含糊,力道也不轻,捏得刘元石惨叫连连,又不敢挣脱,鼓着眼睛站在那里。 刘元石不知道这怪老头在做什么,但是刘子川和元晞却都知道。 摸骨算命,为相术中的一种,通过抚摸一个人的头颅、身体骨架,来判断一个人的命运以及福祸吉凶。 摸骨算命算是比较偏门的一种相术,深奥难懂,又极难掌握。再加上历史中摸骨算命一脉中出了不少老鼠屎,坏了名声,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真正摸骨算命的传人了。 元礼少时只是精通风水术,也就是望气断脉,相地寻龙。 等到后来深居山中,对元家的各种古籍进行了一个深刻的研究,学了不少旁支相术,比如是这摸骨算命一术,就元礼的水平,已经算是小有所成。 他这一摸,对刘元石的根基就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顿时眯起眼睛。 是个好苗子……还不是一般的好苗子! “外公,如何?”元晞笑吟吟问了一句。 元礼眉一挑,却没有急着说,而是:“天机不可泄露。小子,你是个学风水的好苗子,继续坚持,千万不能岔了路。” “哦。”刘元石摸着脑袋,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元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既然是个好苗子,元石,入我元门当个亲传弟子如何?啊,抱歉,刘师傅您也许还有别的打算。” 本只是随口一说,说了才想起人家刘元石的爷爷,也是一个风水大师,完全可以身授亲传。 可刘子川并没有这么想:“我觉得不错,这是元石的福分。”他深刻知道,元家底蕴是何等的深厚,也许财富珍宝已经流失,可真正珍贵的从来都不是那些金银之物,而是知识,而是传承。 刘子川想了想,忽的诧异起来,元门? “难道,家主与老家主是想……?”他迟疑问道。 元晞点头:“你想的没错,我打算改元家为元门。” 刘子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元晞会有这样一个决定——要知道多少门派都想把门派变成一家之堂,独家传承不外流,如元晞这般,堂堂元家开山门招弟子,反倒极为稀少罕见。 而这决定,刘子川也说不出是好是坏。 从元家的立场来说,利益的损害,自然是不好的,可从他这等客卿来说,却有了可以窥得元家典籍的机会,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刘子川一时不语。 元晞却主动解释:“我元家子嗣凋零,若想快步发展,重返巅峰,没个几十年显然不行,而如今我元家等不起了,就只能改变一下思路。” 当然,真正的原因她没有说。 但刘子川却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元晞的想法。 的确,要想和那几个发展如今已经人数庞大的家族相比,元家若是坚持老路,实在是希望遥遥。 说不定,这次改变反而会成为一个机会。 “那,家主,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刘子川郑重地看向元晞。 元晞:“当然。” 刘子川笑道:“元石,还不过来,给你的师父跪下磕头。” 刘元石惊慌看向刘子川,不知所措:“爷爷!” 刘子川笑而不动:“元石,爷爷已经脱离了云阳刘家,已经无法带给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要知道,能成为元家弟子,对于你来说,将是一个比呆在云阳刘家都更好的机会,你要错过这个机会吗?” 刘元石怎么会想错过? 一开始他见到元晞,还有一点少年人的桀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刘元石见识到了元晞真正的手段之后,早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总是用崇拜的小眼神偷偷看着元晞。 如今他能够成为元晞的弟子,当然高兴不已。 连爷爷都说了,刘元石便兴冲冲地走到元晞面前准备跪下。 “等等。”元晞扶住了他。 刘元石一愣,难道元晞姐姐改变主意了? 元晞冲他笑道:“你是我平生收的第一个弟子,就这样马马虎虎拜了师父怎么行?” 她的意思,当然是要规规矩矩的来一次正式的拜师了。 片刻之后,书房内。 元晞拉开书架,后面是一方经过改造的小空间,正前方挂着一幅水墨画,上面衣袂飘飘犹如仙人的,正是元家之祖。 站在画像之前,元礼和元晞,都先洗净了手,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香气缭绕中,显出几分郑重。 接着,元晞和元礼分别上座。 元晞是师父,那元礼便为师祖,一起拜了,总归不会错。 刘元石就在石板上利落地跪下,后面还有观礼的刘子川,以及凑热闹的席景鹤、方爸方妈和方易,都丢下手上的事情,跑过来看了。 方妈还偷偷跟方爸说:“晞晞这下子成了师父,那小元石是不是要叫我奶奶了?我可不干,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呢。” 方爸冲她嘘了一声。 因着今天是除夕夜,不能因为拜师礼耽搁了太多时间,所以拜师仪式一切从简。 “敬茶。” 刘元石接过茶,首先一杯送上祖师爷的画像前,其次一杯送上辈分更高的元礼手上,然后一杯,给了师父元晞。 接着,刘元石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咚咚咚三声,刘元石头都红了。 元晞和元礼都赞许地颔首。 “刘元石,从此之后你便是我元门弟子,此生你自当敬天地,敬祖先,敬师长。且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且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既为君子,也为风水师。你可知晓?” 刘元石恭恭敬敬匍匐在地:“弟子自当谨记于心。” 简单的拜师礼成了,刘子川笑呵呵的,刘元石也是眼眸明亮,显露出几分兴奋。 元晞叫他上前,塞给他一件小东西。 “师父,这是什么?”刘元石好奇拿在手上看。 元晞道:“这是玉符,你便挂在身上,消祸免灾。” “玉符?”刘元石更是好奇了,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他还是按照元晞所说的,把玉符挂在脖子上,塞在衣服里面,安心拍了拍,笑得牙不见眼。 倒是难得看到这孩子笑得这般开心的模样,之前见着,总是沉默寡言的。 元晞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 元礼作为师祖,自然也送了东西,一个小罗盘,曾经还是元晞用过的东西,只是后来乾坤于心,不需要罗盘了,才收了起来,也不知元礼怎的今天就带在了身上。 “这是我元门罗盘,你师父以前用过的,好好收着。” 刘元石笑嘻嘻地收下,连声说谢谢师祖。 刘子川远远看了一眼,那玉符是他只在一些古籍善本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神奇之物,今日见了,惊奇不必多说。就是那罗盘,精巧绝伦,仅仅看了一角便知道不是凡物。 刘子川心下对让刘元石成为元门弟子更加高兴,不仅是高兴孙子未来有了一个好的前途,更是想到,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到底活不了多久了,若是成了元门弟子,多了师父,以后还有师弟师妹,平生必然不会孤单,便心头大定。 他这个当爷爷的,孙子好了,对他来说便是万事皆定。 “好了,这下该吃年夜饭了!” “过年咯!” 院子里面响起热闹的鞭炮声音。 …… 热闹只在昨晚。 大年初一,一大清早的,元晞刚刚起床,走出房间,就听到远处客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那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 席景鹤也匆匆披着衣服从旁边房间跑了出来,皱着眉疑惑望向元晞,悄声问她:“怎么了?两位怎么吵起来了?” 元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也匆匆往前走。 席景鹤跟在后面,脚步匆忙。 一跨进客厅,元晞抬头就看见外公坐在沙发上,一脸怒色,脸涨得通红,而方妈站在那里,双手叉腰,愤怒不已,却满脸都是泪水。 而方妈完全手足无措,站在角落里,头都大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才好。 这是怎么了? 元晞愣了片刻。 那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 “都这么多年了!从前的事,从前你东奔西走把我丢在朋友家好几年不管的事情,我也不想跟你追究,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妈到底埋在什么地方!” 元礼怒眉飞扬:“你多问这些干什么?不是让你忘了这些事吗?” 方妈气笑了:“忘了?您说得倒是轻巧,那可是我妈,我亲妈!” 方妈说着,眼泪落得更厉害了,她依稀还记得母亲的轮廓影子,那般温柔,如今却再寻不到,且一别几十年。 “这么多年来,你每次都说别问别问,可我怎么能不问。我作为一个女儿,唯一的奢想就是想要在我妈的坟头上磕两个头,我已经不想去追问当年我妈到底是怎么离开的,为什么就这样一个请求你都不答应我?” 元礼紧紧抿着唇:“这是你不该问的事情。” 说着,他的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沉的伤痛。 “不该问?什么是不该问?大年初一该给亲人上坟的时候,我妈孤零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让我别问?就算是个衣冠冢,就算是尸骨无存,难道你告诉我这个女儿都不行吗?” 元礼不知道被哪个字眼给刺痛了,一跃而起,呵斥道:“你爸我既然没告诉你就是有我的理由,你这般咄咄逼人作甚!难道你还要逼死我?” “我就是不知道,我问一下我妈的下落,怎么就逼死你了!”方妈音量也大,不甘示弱。 这下子元晞算是听明白了。 其实往年每到过年的时候,这父女两个坐在一起,总会吵架。 原因就是方妈追问外婆埋在什么地方,想着大年初一去给她上个坟,磕个头,而外公却怎么也不愿意说。 外婆本就是家里的一个禁忌,当年的下落也是未知,连方妈也不知道外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而唯一知晓真相的外公,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是远走他乡,还是死于非命,方妈一概不知,久而久之,就成为了父女俩的心结,更是每到过年,必然会争吵这个问题。 最近几年元晞大了,两人有意识避开,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的,突然就争执了起来,还闹得这么厉害。 元晞叹了口气,连忙上去:“妈,外公,你们别吵了。” 方妈一把拉住元晞:“晞晞,你来问问你外公,让他说说你外婆的下落,啊!” “妈。”元晞也是一脸难色,犹豫地看向外公。 席景鹤很有眼力见儿地上来扶着方妈,和元晞一左一右,将方妈给劝走了。 客厅这才安静下来。 方爸苦笑着倒了一杯温水上去递给元礼。 “爸,您也别生气,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闷在心里久了,成了心结,才看不开的。”其实方爸想,老丈人他既然不说,肯定是有苦衷的。 这么多年,他也看到了,老丈人心里一定有着很大的伤痛,说不定就和丈母娘有关。 只是方妈脾气倔,他私下劝过几次,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元礼一脸苦涩,喝了口水,却仍然觉得嘴巴干涩得厉害:“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心结。” 如果可以,他也想告诉她,她母亲在哪儿。 可问题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元礼望着水杯中的浅浅涟漪出神,仿佛透过这透明无色的水,看到了那个清风霁月的笑容,那双与他隔着时光远远凝望的双眼。 青阙,你可知道,我与你的女儿,有多希望能够找到你?知道你到底在何方? 就算是死……就算是死,也告诉我你在哪儿,让我陪着你,好让你一个人不那么孤单。 元礼痛苦地闭上眼睛,挥挥手,独自一人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背影,苍凉而痛苦。 …… 元礼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幅画卷。 这些年,他无论去往什么地方,都是带着这幅画的,因为画上的人,是她。 “要不是看着这画,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儿了。”元礼轻声说着,抚摸着那画像上女子细致的眉眼。 想起当初那个年代,他们没有照相机,便学古人联手作画,画的就是她。 他善水墨,画的却是工笔,勾勒的她的模样;她善工笔,画的一手好仕女图,却提笔添的山水背景,云卷云舒。 这幅画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联手作画。 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咚咚咚。” 元礼收起画卷,隐去眼底水光,回头喊了“进来”。 “外公,是我。”元晞轻手轻脚地跨了进来,走到外公身边。 元礼转过身来看向她,一脸和蔼,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怎么过来了?没事儿,刚刚外公没什么事。你妈她……也就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我知道。” 元晞凑过去坐下:“妈妈她,在房间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才刚刚躺下。” 元礼喟叹着:“她这么钻牛角尖是作甚,她妈早就……” 元晞小心翼翼问:“外婆……去世了吗?” 元礼痛苦地看了一眼元晞,倒还是回答了她:“是啊,去世了。”若非这样,他又怎么会任她在不知名的地方,孤零零一人呢? 元晞叹息着,却是悄悄试探:“妈妈她,也就是触景生情,大年初一了,想要给外婆上坟尽孝心,外公您也别气着了。” 元礼当然知道:“我怎么会跟她生气,这么多年原本就是我亏欠了她。你外婆的事情,也该早就告诉她的,可是隔了这么多年,我却开不了这个口了。” 大概,是不想看到原本就伤心的女儿,更加伤心吧。 “那外婆是……” 元礼沉痛道:“我哪里是不愿意告诉她,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你外婆身归何方。当年,她……尸骨无存,我又到何处去寻她?” ------题外话------ 嗯,今天更得比较早,打算慢慢调整作息,改掉夜猫子坏习惯,先给自己点个赞~ 正文 章242 青阙 时隔多年,元礼仍然对当初与妻子的初遇,记忆犹新。 一切仿佛才发生在昨天。 那时他才学成出师,信心满满地出来闯荡江湖,靠着一身风流文采,和真假参半的嘴上忽悠,骗得一群大小姑娘芳心暗许,洋洋得意。 那会儿他意气风发,身为元家三代方才出世的风水师,自以为天下无敌,世间再无敌手。 结果,偏偏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栽了跟头。 她叫青阙,自称无父无母,无根无祖。 偏生一身风水奇术诡谲莫测,连他都要谦逊三分,若是稍微大意,必然败于她手,里子面子折个干干净净。 看他狼狈,她便甩着那黑黑的大辫子,靡颜腻理,仙姿佚貌,清丽不可方物,一双秋水眸彻底引得他那骄傲到无处安放的心,就此沉沦。 青阙对于元礼的人生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直到遇到她之后,一个成熟优秀男人该有的那些品质,才开始沉淀下来——从容、风流、潇洒、稳重…… 可以说,元礼因青阙而成长,也因青阙而折落。 他选择归隐山林,甚至抱着舍了这身风水术,断了那元家传承,就此当个普通农民。 于是,尽管他无法违背祖训,选择了孙女儿元晞来做这个衣钵传人,可在元晞幼时,他却从未真正教过她风水之术,直到后来元晞得传承,他才骤然转变,重新燃起了那份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原来,她不是什么无根无祖的小孤女。 原来,她那身在他看来眼熟无比的风水奇术,是有根源的。 她是元氏地宫,守墓人的后代。 她的祖辈是最早跟随元家先祖的一位小童,原本是乱世中的孤儿,尚且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元家先祖捡起,亲手养大。元家先祖虽然没有正式传授他风水之术,那小童在耳渲目染之下,也算是那位开创了元家辉煌历史的先祖的半个弟子了。 那人原本有个小名儿,大了之后,便得元家先祖赐姓赐名,唤作元青。 而元青的后代,则以青为姓。 千年前,元家先祖身为一代大国师,仙逝之后,由在位皇帝为他造了一座规格堪比帝王的陵墓,又经过元家世代改造扩建,最后成为了一座堪比始皇墓的存在,也就是后来的元家地宫,代代元家家主,都葬入其中。 而当年,元家先祖仙逝,元青受不住打击,悲恸之下,自发地在元家地宫之外结庐而居,成为了最忠诚的守墓人。 而他的后代,也成为了元家地宫的守墓人家族,得到了元家的尊重。 只是,知道元家地宫的人本就不多,知道这守墓人家族的,就更少了。 传到元礼这一代,他的父亲,他的祖父曾祖父,竟然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守墓人家族,连他都是第一次听说,在知晓的时候,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那会儿无意中一场乌龙——她身为元家地宫守墓人家族之后,却谎称自己是个小孤女;而他身为元家当代传人,又化作他名,不以元姓。 最后,哭笑不得的闹了一段。 青阙被人追杀,旁里又有小人作祟,险些误会了元礼是知晓她身份,故意接近的她,目的就是要那元家地宫中的无尽珍宝。 偏偏元礼又不知道她误会了,还以为她心系他人,怒不可遏地要找那情敌算账对决。 因为,传说中除了元家之主可以打开那元家地宫,也就只有地宫守墓人可以自由进出。 青阙正巧是守墓人后代,能从地宫中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进出。 那场误会,现在想起来觉得颇为好笑,可当时却弄得一双年轻儿女好是伤心了一阵,许久之后才解开。 两人终于破开一切误会走在了一起,元家与青家,也算是天作之合。 元礼父亲,也就是元晞的曾外祖父,对青阙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欣慰看着两人成亲结婚,不久之后,便溘然长逝。 元礼承了元家之主的位置,担负起了元家的重任,当着老父的面,发誓一定会振兴元家,许下承诺,伤心又高亢地眺望未来。 大概是元礼的一身过得太顺风顺水,出身高门,天赋卓绝,又有娇妻相伴,没多久娇妻怀中还有了他的骨肉,可谓是人生美满,只待真正成功立业,振兴元家。 却,上天看不过去了。 当年青阙被追杀的事情,原本只被两人看作是一场小风波,杀掉了那觊觎之徒,就当了了这事。 却没有想到,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那觊觎的人背后,还有一只幕后黑手,远远操控着元礼与青阙的命运,最后给了幸福的他们当头棒喝,人生颠沛,就此苦难了后半生。 元礼再是手段非凡,到底也是单枪匹马,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不断陷于下风。 两人一路被追杀,就是想要逼得他们逃去元家地宫,找到地宫位置,占有那些无法想象的财富法器。 可元礼和青阙都是何等骄傲倔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摆布? 两人断断续续逃亡了两个月。 直到逐渐近了青阙临盆的日子,就算妻子青阙不远,元礼还是将妻子送到她好友处,托付给对方照顾,自己则独自引开了那群追杀的人。 这好友便是元晞见过的盛家老夫妇,当年与元晞外婆,也是同乡,多年好友了,自然信得过。 而元礼为了将那些追杀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绝对保证妻儿的安全,一边要留下痕迹引诱追杀者,一边又有瞒着对方不让人发现只有自己一身。 那会儿的元礼,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才拖了一段时间,熬过了妻子青阙生下女儿,那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可青阙也不是娇弱女子,生了女儿还没出月子,就不顾好友相劝,将女儿托付给好友夫妇,自己则执意追随丈夫而去,要相助元礼。 元礼那会儿已是强弩之末,亏得青阙出现,他才侥幸逃脱性命。 两人还携手绞杀了一批追杀者,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可代价,却是青阙重伤,命垂一线。 元礼将她悄悄送到医院,还好遇到一位好心医生帮忙,给她动了手术,才让青阙保住了性命。 之后的几个月,她昏昏醒醒,有几次病危,都挺了过来。 元礼一直守在她旁边,心情沉重得轻松不起来。 幸好,这期间,两人没有再遇到追杀的人,可算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元礼抽了两天,把女儿也接了过来,只希望这娇弱的小生命,可以挽留住妻子,让她在这世上多陪自己一段时日。 青阙到底熬过来了,看着女儿的笑颜,她也是舍不得离去的。 只可惜,等到青阙慢慢康复,她却已经功力尽失,成了一个普通人。 元礼劝她说没关系,两人以后就带上女儿,过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生活就好。嗯,太平凡也是不好,他还是去给她赚上很多很多的钱,让她做一个清闲的富太太。 青阙笑着说好,眼底深处却有着一抹哀伤。 这时的元礼,甚至已经有了放弃祖训,做个不肖子孙的打算。 对于元礼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妻女的平安。 他害怕自己再卷入那无尽漩涡中,又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伤害了妻女。 那时候,一家三口的确过了幸福的两年时光。 元礼忘记了自己是个风水师,整天在外工作挣钱,养活妻女。而青阙也只是温柔娴淑的美丽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幸福,只有两年。 一晚深夜,青阙悄然离去,只留给了元礼一张纸条。 元礼放下了家族,放下了责任;青阙却放不下。 她是元家地宫的守墓人,流淌在她血液中的,是对地宫的责任与守护。 她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元礼在他们一起暂居的小屋子,一等就是一年多。 他从一开始的惶急,到后来的凝望,再到心如死水的寂然。 他知道,如果她平安,就一定会回来寻找自己和女儿的。 可是她没有。 元礼没有打算放弃,带着女儿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没了工作,他只能捡起老本行,到处给人算命挣钱,养活女儿。 在方妈记忆中,小时候跟着一个算命先生父亲,被人追打得四处奔波,以为自家父亲就是到处行骗,打一枪换一地。她却从来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是父亲带着她,在寻找她问过很多次的母亲。 在这种奔波中,方妈度过了并不愉快的童年。 而元礼看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长大的女儿,这才意识到多年的疏忽,满心愧疚。 他不得不放下,也必须放下了。 没过多久,他认识了姜海川。 那会儿姜海川也还是个没出师的年轻小伙,元礼没比他打多少,却已经沧桑得跟姜海川的老师父一般。 在姜海川的牵桥搭线下,元礼请了姜海川的师父为自己卜了一卦。 姜海川的师父,当年的麻衣神相,才是真正的学究天人。直到今日,姜海川都喟叹,自己研学多年,却还没有达到当年师父的一半水平。 可想而知,姜海川的师父,是何等人物。 姜海川的师父那时候都八十多岁了,原本归隐不再出山,却挨不过小徒弟的请求,卜了一卦,却得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结果。 尸骨无存,香魂无归。 元礼虽早有猜想,却仍然喷出一口鲜血,昏迷三日,方才苏醒。 可他的青阙,却再也回不来了。 元礼想,莫非,这就是他的五弊三缺,注定孤老一生? …… 元礼从未想过把事情的真相讲给方妈。 说到底,他对女儿是愧疚的。 小时候忽略了她,长大后又担心害了她而远离她。 他几乎没给过她什么,就更不想让她承受自己一般的伤痛。 他是那个应该扛起整个家的男人,既然他没能扛起家,就扛起所有的伤痛吧。 至少,他希望女儿能够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 尽管,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而此刻,他为何又将这些事情说与孙女儿听了呢? 这些对于他来说,藏匿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记忆,已经尘封多年,未曾对任何人提及。却偏偏,说与了元晞。 大概……因为她是元晞,他为之骄傲的孙女儿元晞。 她是元家的家主,也是他元礼的衣钵传人。 他笃信,自己一手教起来的孙女儿,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不至于连这点风浪都承受不住。 又或者说。 这些事情他深埋太久,其实,他也想找个人述说述说。 他到底是人,不是仙,也有脆弱的一面。 …… 元晞听了外公断断续续的讲述,脑中也将这些零碎的片段,一点点串联起来,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似乎看到了外公外婆那对绝佳璧人,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的过程。 那是一个何等美好的开始,何等幸福的过程。 却落了一个悲伤的结局。 只是—— “当年追杀外公外婆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元晞皱着眉,隐怒问道。 若不是这些人,外公外婆,甚至她妈妈,都应该过着幸福的生活的。 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天人永隔,父女之间也存在解不开的心结。 元礼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 “我也不知。”他摇摇头。 元礼不是没有调查过,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没关系,我会找出来的。”元晞信誓旦旦说道,“外公,我们不是要寻找地宫吗?等找到地宫,寻到外婆的家族,想必,外婆去世的秘密,也会一点一点揭露,仇人是谁,我们总会知道。就算我不在了,我的弟子,元门的所有弟子,都誓死杀掉这些人,以报当年仇恨!” 元晞眯起眼睛,杀气腾腾。 她这种鲜少生气的人,发起怒来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她元晞,说到做到。 元礼叹了口气:“是啊,也许我要你找到地宫,也是因为我的这份私心,还有这么一个放不下的心结吧。” 元晞侧头看见外公,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又雪白了很多。那浑浊却睿智的双眼中,此刻盛满了哀痛与疲惫,沟壑纵横的脸,老得似乎越发厉害了。 她总以为外公就是那个悠然自在的世外高人,嘻嘻哈哈,不拘小节。 原来,外公的心从未彻底悠然,只是把过去的伤痛藏在了最深处。 她不由得劝到:“外公,您躺下歇会儿吧。” 元礼也觉得脑袋晕得厉害,便应道:“也好。” 元晞扶着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这个在元晞眼中总是高大如山的老人,此时却是形销骨立,虚弱瘦小。 元礼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元晞看了外公良久,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来到爸妈房间,一眼就看到方妈坐在那里,和席景鹤聊着天。 方妈虽然有些强颜欢笑,但明显没有继续纠结刚才争吵的意思了。 元晞见了,心下高兴,悄悄冲席景鹤翘起了大拇指。 还好有阿鹤开导。 “妈。”她喊了一声,走过去。 方妈一下子站了起来,拧着眉:“怎么?你外公还是不肯说?倔老头子,这么多年了,连告诉我这个女儿都不行吗?”她抱怨道。 元晞走过去,手轻轻放上方妈的肩膀:“妈。” 方妈低落地抬起头。 “妈,你知道吗?外公在我心中,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高大的人,就像是一座山,永远也不会倒下。可是,刚刚我看到外公痛苦的样子,才忽然发觉,外公老了。” 元晞一句“老了”,如同暮鼓晨钟,霎的震了方妈一下。 她没有说话,眼中却泛起了波动。 元晞没有打算直接说给方妈听,毕竟外公不愿意让方妈听到这些。 可她也不能继续看着方妈继续这样埋怨,便换个角度—— “我想,外公和外婆,肯定是很相爱的,比世上任何人都爱。失去了外婆,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外公才对。那是他的妻子,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却无力地看着她离开,没有任何办法,外公,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 元晞看到方妈的脸色一点点变了,顿了顿。 “妈,我知道你很想妈妈,可外公也是你的爸爸,你能不能也看到他的伤痛,看到他的老去,看到他不想用过去的事情,让你伤心的苦恼?” 方妈沉默着,不说话了。 恰好方爸也走了过来。 “晞晞说得很对,老婆,你就不能想想爸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么痛苦吗?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作为女儿,你不应该埋怨,而应该理解,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方妈忽的捂住脸,痛哭起来。 哭声中,也有悔恨。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妈前半生都沉浸在对父亲的埋怨中,心结一结就是几十年,每每触到都是她的痛处,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也是父亲的痛处。 她总以为父亲是对母亲不在乎的,却没有看到,在那看似平静的眼中,隐藏着的是怎样的哀痛。 方爸走过去搂住她,轻声安慰起来。 而元晞则和席景鹤,悄悄走了出去。 “你说,如果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元晞心里一动,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席景鹤轻笑,挑眉道,“若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比你先离开。” 元晞抬眼看着席景鹤,久久未语。 正文 章243 清影订婚 之后几天,方妈和外公之间都显得颇为平静,没有了大年初一那天的争锋相对。 只是父女俩的关系已经冷淡了几十年了,要说在这几天之内就有什么改善,或者是大的飞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够像现在一样平平静静,虽说好不到哪儿去,也坏不到哪儿去,偶尔还能有几句简单的对话,已经很好了。 过年这段时间,不只是元晞,一家人大大小小的都很清闲,连席景鹤也一改平时的忙碌,呆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都是常事。 虽然平淡,却也温馨。 元晞也趁着这个时间,正式开始教导刘元石这个徒弟。 刘元石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人,原本出身云阳刘家,又有一个风水大师的爷爷,耳渲目染之下,多少也有些功底,一些最基本的,诸如《易经》、《葬经》、《黄帝宅经》、《八宅明镜》、名篇《雪心赋》等等,都是从小读起,如今也滚瓜烂熟了。 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需要元晞现在去给他打基础,省了很多力气。 而他的爷爷,也只是给他打基础,看的都是一些风水典籍名篇,却没有给他灌输多少主观的风水知识,因而,刘元石在风水一道上,除了自己的一些理解和想法,基本上属于白纸一张。 元晞作为师长,教导这样的徒弟,自然比学了不少刘家风水传承,半道转头的情况好上太多。 开始几天,元晞也没有打算要说一些多少高深的东西。 风水一道,看似复杂,外行人看着难懂高深得很,可真正入门了,就会知道大道至简,那些复杂的东西,总归是离不开最基本的那些东西。 于是,元晞给刘元石的课,是从自己的一些见闻,以及一些风水怪谈讲起的。 学什么东西,都莫过于兴趣二字。 一开始就一一些深奥道理入门,说不定会逼退正是颇感兴趣时期的刘元石,这些风水怪谈,就跟聊斋志异似的,刘元石听得兴致勃勃,恨不得元晞天天都给他讲。 故事讲了,道理也要告诉他。 寓教于乐。 原本还有担心孙女儿可能教不好徒弟,毕竟自身水平高超和会教导他人安全是两码事。 等到元晞这几天的教导下来,无论是元礼,还是刘子川,都很是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元晞会是一个很好的师长。 …… 不知不觉,春节的长假过去,原本因为大部分北漂族离开而冷清下来的京城,再度喧腾热闹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元晞收到了一张“粉色炸弹”。 计白和吴清影的订婚典礼,就在一周之后举行。 元晞很是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到了苏萌的电话,愤愤然地说要找吴清影算账,之前没有半点风声,这突然就说要订婚,还距离订婚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实在是不够朋友,要让元晞和她一起上门去声讨吴清影一番才行云云。 元晞煞有介事地应道:“没错,是该这样。你在江州?什么时候过来京城?” “今天下午!” 苏萌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了今天下午就是今天下午。 还好这几天已经错过了春运的返程高峰期,苏萌顺利地买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两个小时便飞了过来,元晞开着车去机场接了她,两人一起去找吴清影。 吴清影家在一个老牌别墅区,这里的房屋建筑很有五六十年代西洋建筑的韵味,看着朴实无华,可事实上这附近住的,都是京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富豪。 按照吴清影家里的背景来说,完全可以住在某某家属小区,可是那些地方进出盘查得都很厉害,像是吴清影从小在那些地方长大也都显得很不耐烦,便是与父母住在家里的老别墅里的。 正好,这地方出入盘查虽然也严格,但元晞和苏萌还是顺利进去了。 吴清影就站在大铁门后面等着她们。 “我就估计你们该找我来算账了。” 苏萌恶狠狠地看她一眼:“知道就好!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居然这才告诉我们你要订婚了!还有一个星期!一个星期!” 元晞也凉凉添了一句:“的确是有点不够朋友。” 吴清影笑得尴尬,也知道自己理亏,连连道歉,将好友两人拉进屋。 这下午的时候,她父母都不在,家里也就只有她一人。 “其实订婚这事,我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呢,也是过年的时候,长辈们说着说着,就让我俩先订婚。再加上,我外婆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也想借着订婚冲冲喜气来着。”吴清影说起,自己都是一副无奈的口吻。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进度居然会这么快! 自己和计白还属于恋爱阶段,虽然两人感情很是融洽,但还没到考虑结婚的时候啊。 哪里想,就是一个过年,家里人聚在一起,长辈们说起两人,就兴奋地撺掇着要两人早点把婚事给定下来。 要知道,那会儿说的可不是订婚而是结婚! 最后还因为吴清影自己大学没毕业,甚至春节之后就匆匆忙忙结婚实在是太赶了,才不得不作罢。 只是看着家里人兴奋着要把她嫁出去的样子,吴清影都有一种自己不是亲生,计白才是亲生的感觉,生怕她嫁不掉了是吧! 不过外婆的身体,也的确是有些不好。 这订婚,也就借个口彩。 元晞是认识吴清影外婆,也就是盛老夫人的,盛家老夫妇是她外婆的发小好友,与她外公也是相识的,之前更是与元晞见过几面,给元晞的印象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此刻元晞听到说盛老夫人身体不好,自然关切地问起了盛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 “外婆年纪大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多少有点问题。倒是外公,现在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上次他老人家还开玩笑说恐怕有十几好些年可活。”吴清影笑道,又感激地看了一眼元晞。 盛老爷子,若不是元晞出手,估计都熬不到过年。 又如何能像如今一般,坐享天伦之乐? 盛家上上下下都对元晞感激无比,吴清影也是如此。 元晞笑笑不语,想了想,拿了一对小玉符给吴清影。 最近她闲着的时候,还拿玉符来练手,成功地次数越来越多,她雕刻玉石的手艺也越发的精进,已经能够在这样小小的玉牌上,雕刻出一个完整的玉符图案了。 恰好今天带了两个在身上,原本是打算给两个好友的,现在送给盛老夫人和盛老爷子,估计作用还大些,老年人对这些东西更是需要的。 “这是玉符,原本打算送给你们俩的,既然如此,就还是先给你外公外婆吧,下次我再雕两块给你们。”元晞说道。 吴清影高兴地接过,又有些不好意思:“晞晞,实在是承了你太多的恩情……” “朋友说这些干什么。”元晞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苏萌也说:“对啊,外公外婆更需要这东西,我们耽搁几天倒还好,清影你就好好收下吧,我们元大师可是高人!出手就没有凡物的咧!” 元晞挑眉:“说得倒是。” 吴清影也没有再扭捏了,大大方方地手下,心下却决定要对元晞更好,才能报答她对家里的这么多的恩情。 ……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 苏萌来了京城,就没有打算急着回江州了,她和元晞一起陪着吴清影,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星期,挑选各种东西。 婚礼筹备麻烦,订婚的筹备也不简单。 毕竟很多事情,包括订婚典礼的地点,现场的布置,门口的玫瑰是要白色还是红色的,都需要吴清影来拍板。 而她还要去挑选订婚的礼服,还需要改尺寸等等。 过程无比复杂,连元晞看了,都不由得叹道还好当初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面对了席景鹤的求婚,订婚仪式也是一切从简。 而吴清影和计白哪里从简得了? 计白在部队多年的上司和战友们就不说了。 光是吴清影家里,吴家与盛家的八方亲戚,各种关系,认识的人,邀请宾客的清单已经删减得不能再减了,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必须要请的。 最后粗略算下来,居然也有三四百号人了。 真到了两人婚礼的那天,需要请的人更多,到时候来的宾客估计不下千人。 相较于日后声势浩大的婚礼,今天的订婚典礼倒也算得上是比较简单了。 元晞带上了自己的未婚夫席景鹤——她穿了一身青花瓷绸缎旗袍,贴身的剪裁勾勒得身段极好,纤侬合度,搭着披肩,华贵而清丽。 席景鹤的白色西装,细节处也有青花瓷的点缀,带着中国风的设计,倒是和元晞身上的旗袍相得益彰,站在一块儿,一看就是情侣装,再合适相配不过了。 约在这里见面的苏萌见了两人过来,立马就兴冲冲地过来打招呼。 “我们以前在江州的同学也来了几个,走,晞晞过去打个招呼。”苏萌一把挽住元晞,客气地冲席景鹤点点头,“男士自便。” 席景鹤无奈耸耸肩,示意两人随意,随手拿起一杯香槟,自然有认出他的人上来打招呼。 元晞过去,果然看到几个老同学,虽然与她不算特别熟,但和苏萌吴清影的关系都不错,有苏萌这个话唠子在中间热闹气氛,倒也不至于冷场。 这会儿还没到典礼开始的时间。 “清影在什么地方?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元晞低声问苏萌。 苏萌点头:“我也正想着要去呢,我们一块儿吧。” “好。” 暂别几位老同学,两人转身没走出一步,就迎头撞上来一个娇小女孩儿。 元晞眼疾手快拉了苏萌一把,但苏萌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在了地上。 苏萌跌在草地上倒没有多疼,却不小心崴了脚,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站在两人对面的那女孩儿,懵懵懂懂地抬头,一脸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射弧不知多长:“啊……不好意思,撞到你了,疼吗?” 可是她说话又很真诚,抱歉地看着苏萌的眼睛,实在是让人生不起半点不高兴的心思。 好在苏萌也不是什么喜欢计较的人,摆摆手:“算了,你下次走路注意一点就好。” 说着,她在元晞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踩了踩,还能走路,便打算离开。 ------题外话------ 元旦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心想事成啦! 话说2015的最后一天我换了一个新本本,可一直用习惯的wps用不起鸟,实在是桑心,不习惯啊不习惯。 正文 章244 星梨 谁知,两人都没打算让那女孩儿如何,那女孩儿却莽撞地冲到两人面前。 “不,不行!”她张手一拦,直接挡住了元晞和苏萌的去路。 她瞪大了杏眸,眼底如同盛着一泓秋水,是一双极美的眼睛。 元晞和苏萌这才算是看清楚了这女孩儿的模样。 娇娇小小的个子,却顶着一头长及腰部,海藻般浓密又乌黑的卷发,衬得那心形小脸儿越发的巴掌大小,一双秋水眸便伶伶俐俐的又黑又大。 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小洋裙,却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反而有些复古,准确的来说,是有点巫婆装的味道。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如同洋娃娃般精致,但是看着,却是脑子有点不好。 元晞温和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这女孩儿的性子似乎有些温吞得过了,行为又很是莽撞不考虑后果,也就元晞和苏萌这会儿心平气和,没有往恶意揣测,若是换了个不好相与的人,估计这会儿都已经被女孩儿惹恼了。 女孩儿果然没有恶意,她只是觉得是自己撞倒了苏萌,担心她受伤而已,这才慢悠悠地关切说道:“我看你似乎崴了脚,再走一会儿会让伤势加重的,这里有医生,我陪你去看看吧。” 女孩儿的态度明显迎来了元晞和苏萌的不少好感。这年头,自己犯了错却掉头就走的人,向来大行其道。 但苏萌还是摇摇头:“没事,我朋友待会儿陪我过去看一下好了,不碍事。” 虽然脚踝有些刺疼,但痛感不强烈,大大咧咧的苏萌也不想要继续在上面纠缠时间。 可那女孩儿却出乎意料的固执:“不,你真的需要去看看的。你是不是感觉到脚踝不适特别痛?这只是一个预兆,要是一直不管,会越来越严重的。” 女孩儿明显是一副焦急的口吻,可说话的速度仍然不疾不徐,竟是有些好笑了。 苏萌对此哭笑不得,她自己都不在意了,反倒被对方拉着不让她走——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等等。”元晞说着,蹲下身去,在苏萌刚刚崴了的脚踝捏了捏。 苏萌瘪嘴:“晞晞你怎么也大惊小怪的,我真的不疼。” 元晞站起来,却是附和了那女孩儿的意见:“她说得没错。走吧,我陪你去医生那里。” 苏萌瞪圆眼睛:“真的很严重啊?” “如果你这会儿不去看的话,过段时间你的脚就要打石膏了,你觉得严重吗?” 元晞的话,让喜好玩耍乱蹦的苏萌彻底不敢固执了,主动嚷嚷着要去看医生。 元晞陪着她去,那女孩儿也跟上了。 女孩儿看来是懂点跌打损伤方面的医学知识的,便说:“其实只要找医生要点药油揉一揉就好了,我家里本来有的,可惜忘了带。” 元晞若有所思地问她:“你是学医的?” 能够一眼就看出问题,这犀利的眼光显然不是普通人有的。 女孩儿笑得不好意思:“家里人知道,我也就是学了点皮毛……哦,两位姐姐今天也是来参加学姐订婚典礼的吗?” “你也是京城大学的啊。”苏萌立马自来熟地跟女孩儿拉上话题了,“清影是我们的朋友,倒是没有见过你,不过我俩都算是你的学姐了,你叫声姐姐也没错,你大一吧?” “学姐怎么知道?”小学妹有些惊讶,又点点头,“嗯,我和清影学姐是一个社团的,平时学姐很照顾我,这次订婚也邀请了我。” 看起来很是雀跃高兴的样子。 苏萌了然点点头。 她平时很少参与这些社团,也不如吴清影积极,自然了解不深。而元晞,就更不用说了,在校的时间都不多。 但是苏萌向来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只要有一个开始的话题,她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聊上很多。 那小学妹看着温吞,文文静静的,谁知道聊起天来也是个小话唠,两人倒是说得兴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务室。 这订婚典礼虽然是草坪典礼,但是这草坪却也是某个花园酒店的范围内,宽大平坦的草坪边缘,隐没在绿色树林中的白色建筑,就是酒店的主体建筑,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医务室也是时时刻刻有医生值守的,听了她们的来意,便很快翻了瓶药油,帮苏萌处理脚伤。 小学妹这会儿想起了什么,羞羞答答地看向元晞:“学姐就是元晞姐吧,我知道你的。” “嗯?”元晞诧异。 她可是从来没参加过什么社团的,小学妹怎么会知道自己? 苏萌听了也好奇地抬起头。 小学妹笑得害羞:“学姐大概不知道,从我们这批新生入校的时候,就知道学姐你的名字了,是京城大学校花榜上稳居第三位的冰山校花。学姐,如果你经常在学校出现的话,第一名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说着,她握起小拳头,很是忿忿不平。 因为校花榜上的那个第一名白富美,就是一个大眼睛高鼻梁,一看就是整过容的女人,哪里有元晞学姐来得纯天然自然美? 也许男生们更加喜欢那种浓妆艳抹,但是对于女生学妹们来说,无疑是元晞这样的更有好感,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仙女一样。 可是元晞听了那个“冰山校花”的名头,却是一下子尴尬了。 “冰山校花?哈哈哈哈!”苏萌豪放地笑了起来。 不过她也没能笑上多久,医生给她揉脚的时候,力道不轻,立马痛得她哇哇大叫。 这个大概就叫做乐极生悲。 元晞也知道苏萌在笑什么,无奈,冰山校花什么的——她偶尔用手机浏览器的时候,能够在那些小说推荐里面,看到比如什么“冰山校花爱上我”“我和冰山校花不得不说的故事”等等等等。 总之,和冰山校花四个字扯上关系的,不是玛丽苏,就是杰克苏。 元晞就算不懂玛丽苏杰克苏,她现在也觉得很无法接受这个外号。 她虽然冷淡了些,却也不至于是座移动冰山吧? 小学妹茫然的看着两位学姐,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学姐无法接受这个名字,她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啊? 苏萌这会儿痛过了,又生龙活虎了,没忘了取笑元晞这个“冰山校花”。 元晞瞥她一眼:“行了,刚才没痛够,要我帮你揉吗?” 苏萌立马收敛,老实摇头:“算了。” 小学妹羡慕地看着两人互动,没插话。 苏萌的脚伤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的时间也还早,她们今天本来就来得早,吴清影大概也还在后台准备,他们去找她也是来得及的。 “我们打算去找你清影学姐了,你要一起去吗?”苏萌问小学妹。 小学妹乖巧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去找我同学,她在等我呢。” “好吧。”苏萌和元晞与小学妹挥手道别。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总之苏萌和元晞都没有想起来问小学妹的名字。 倒是小学妹离开之前,叫住了两人—— “苏萌学姐,元晞学姐!” 苏萌还在看自己的脚,漫不经心的。 元晞却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她总觉得,小学妹叫她的时候,那个“元”字,故意咬词特别重,似乎在强调什么。 小学妹笑弯了眼,看起来很是可爱:“忘了跟你们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星梨,历史学院考古学的大一学生。” 说罢,她也不等元晞和苏萌的回答,转身匆匆忙忙跑掉了。 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苏萌这才悠悠道:“星梨?这名字挺特别的啊!不过挺好听的!” “星梨?”元晞却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小学妹刚才的态度,估计*不离十了。 她之前让秦四哥和黄鼠调查了这么久的消息,只得了一点眉目,谁知道今天参加清影的订婚典礼,却随意撞上了她寻觅依旧的目标。 是那个“星”吗? 元家外门六姓之一—— 星家。 …… 元晞没急着去寻找那星梨的踪影,既然她故意说出自己的专业和年纪,又有这么一个独特的名字,显然是故意在元晞面前露脸的。 或者说,她是早就知道了元晞的存在。 毕竟“元”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再简单打听一下江州和京城,满风水界、以及一些富豪商人,对风水一行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元家重出江湖,而元家家主之名,名为元晞。 刚才那小学妹星梨是不是故意接近她的,元晞就不得而知了。 但很明显,也能够确认的是,星梨方才是在跟她表示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就不愁找不到她了。 元晞很快将这件事情搁置,如今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好友的终身大事。 她扶着一瘸一拐的苏萌,磨了半天才来到了吴清影所在的休息室。 这里前前后后围绕了一堆人在忙碌,而众星拱月的吴清影,站在一方白色的圆台上,对着镜子看自己身上那条特意定制的伊丽莎白白色礼裙。 伊丽莎白的设计一贯都是以华丽、仙气为主,繁星般铺泻点缀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白色的薄纱层层叠叠,足足一米长的拖尾,就像是一件小婚纱了。 吴清影清瘦的身材很适合这件礼裙,她乌黑的头发盘在发顶,戴上了一个浅粉牡丹扎成的花冠,翩翩动人如同神话之中走出来的美之女神。 更何况,幸福的女人永远都是最美的。 元晞和苏萌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都惊艳了一下,问起吴清影,知道计白还没有看她穿过这条礼裙,便笑她计白见了肯定眼睛都得直。 一向冷清的清影,这会儿也笑得娇羞,盈盈动人的双眸,一如她耳边的钻石耳坠,璀璨明亮。 “等到婚礼的时候,就要你们来给我当伴娘了。”清影拉着苏萌元晞两人高兴地说道。 苏萌咋咋呼呼:“哟,这才订婚就想着结婚啦!女大不中留啊!” 清影恼了,拍了她一下:“到时候晞晞可有席先生给我做伴郎,你呢?” 苏萌立马耷拉了,可她显然不死心:“说不定到时候晞晞比你先结婚,就得我们先给她当伴娘。” 清影不为所动:“那你还是要给我当伴娘,怎么来算我都不吃亏。” 苏萌这才反应过来:“天哪!不是说当过三次伴娘就嫁不出去了吗?三次有两次都栽在你们俩身上,这不是怎么算都是我亏吗?太不划算了!” 她欲哭无泪,却又急吼吼地说着要找男友,恨不得明天就把自己嫁出去似的。 元晞和清影含笑对视一眼。 看苏萌现在的样子,她们算是放下心来,知道苏萌对方宇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看开了。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每个人就是一艘船,在航行的途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也是不同的港口。苏萌曾经为方宇停留过,甚至不舍过。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能够再度扬起帆,重新起航,再大的风浪都不会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她们三个,每一个都会幸福的。清影这样想。 可元晞却不由得愣神了——结婚?她和阿鹤,能够走到那一步吗? 还有一年。 “晞晞,我外公外婆他们都来了,他们知道你在,说要过来见你呢。”清影看到手机上的短信之后,对元晞说道。 元晞自然不可能让两位老人过来:“二老在哪儿?还是我过去吧。”说着,她站了起来,“萌萌你也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别蹦跶了。” “知道了。”苏萌哼哼两声。 恰好盛明东从外面进来。 “哥你来了,你带晞晞过去吧。” 盛明东点头:“正好,爷爷奶奶就是让我看看元小姐方不方便的,他们说要过来……”说后面半句话的时候,他面向元晞,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还是我过去吧。” 盛明东也没坚持:“爷爷奶奶就在休息室,我陪你去,那边也清闲些,可以坐下来说话。” 元晞随盛明东往盛老爷子和盛老太太所在的休息室走去。 路上,盛明东微微侧过身子,神情态度都无一不带着一股敬畏—— 无他,只因为当初元晞出手改天换地,还让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老爷子逆天续命,最近身体是越发的好了。这件事情,无论对他,还是对盛家的人来说,都是震撼太大了。 看着元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神仙。 正好,有能耐的风水师不是被称作陆地神仙?也算是半个神仙了。 要说的话,其实之前盛明东对元晞还有一点好感的,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每个男人的心底深处都有一个朦胧的女神轮廓,就是所谓的梦中情人。而盛明东认识元晞的时候,眼前一亮就是他当时的感觉。 不过他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就算知道自己对元晞有好感,也没有贸贸然去接近她,反而很有礼貌地和她保持了距离。 准确的说,他是想要确认自己的想法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接近这个给了他很大程度好感的女孩儿。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确定,就有了爷爷的事情。 无论对于什么来说,元晞这样一个年轻,又神鬼莫测的风水大师,实在是会带来很大压力的。都说有能耐的风水师一眼就可以看到未来过去,没什么信心的男人估计都是敬而远之的。 盛明东到不至于对元晞害怕,却对她的能力和手段非常敬畏。 这种敬畏有一种以下看上,自然而然的,盛明东对元晞的那种感觉也就淡了。 现在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而现在他关心的更是另外一个问题—— “元师傅,我能问一下,清影她……计白适合她吗?会给他幸福吗?”眼见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要订婚,不久之后将为他人妇,盛明东这个做哥哥的倒是有些忐忑了。 当初清影对这段指腹为婚很是抵触,而他正是强迫执行者之一。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又要怀疑计白是不是妹妹的良缘了。 万一不是呢?害得妹妹不幸福的,自己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题外话------ 今天2016第一天啦,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财源滚滚,么么哒! 正文 章245 星家表态 元晞看他一眼。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 当初在清影认识计白喜欢计白之前,她所面对的只是一个未知的联姻对象,甚至还是指腹为婚。 不管这个人优秀还是平凡,帅气还是丑陋,吴清影本身来说是没有去思考的,她更加抗拒的,是长辈罔顾她的意愿,给她定下了婚事。 她也是知道父母的故事,但她却并不觉得父母有错,相反,她觉得母亲追求爱情是让她无比向往的行为! 但是,长辈们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想法和感受,就好像无论她是怎样想的,都无关紧要,家族里面只要有一个女孩儿来完成长辈们的承诺就行了。 可她呢?她也是一个完整的人,她的想法和幸福呢,难道就无关紧要吗? 若是换做一个吴清影这般出身的女孩儿,从小接受着家族的教育,长辈们残忍又冷漠地告诫她以后的婚姻是不可能由她自主的,既然作为家族的一部分,享受了家族带给她的便利,那她也应当给家族带来福利——这样的话,对于联姻还是指腹为婚,应该都是无所谓的。 可吴清影不是,她从小接受着长辈们的宠爱长大,作为家族中的最小辈,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便活得肆意自在,若要硬给她套上一个枷锁,这怎么可能? 元晞虽然对吴清影当初的想法只算是一知半解,但却知道吴清影是抗拒的,而强行施加给她这段婚姻的人,其中之一,便是表哥盛明东。 既然当初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盛明东干笑着,有些尴尬。 在军中说一不二的霸气军长,这会儿却是手足无措,很快就在元晞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不过元晞倒也不是真心要计较这个问题,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替清影抱怨抱怨。 要说的话,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不是强行捆绑在一起,而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而指腹为婚,自然为清影和计白的爱情添上了一个浪漫有缘的背景。 “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为他们俩算过的,天作之合,幸福美满。”元晞顿了顿,“就算不从这方面看,两人的感情也很好。” 吴清影和计白的爱情,一开始就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稳淡如水,却细水长流。 从一开始偶然一瞥的触动,到交谈中的彼此融洽,再到慢慢的接触发展,就算中间计白的身份暴露,让吴清影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但风波也很快平息。 苏萌对他们的感情很羡慕,看起来两人似乎没有表现得多亲密,可两人在正式交往之后,从未吵过架,而且他们眼神交换之间传递出来的默契,都证明了两人从灵魂深处延伸出来的契合。 很明显,相较于那些轰轰烈烈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爱情,这种细水长流,相顾无言默契生的感情的,更加长久牢固。 盛明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之前的忐忑很快挥之不去,他仍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盛明东,而今天是他妹妹的订婚典礼,他也应该高兴才是! 元晞见过盛家老夫妇之后不久,就被告知时间快到了,宾客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已经开始入座了。 元晞陪同着盛家老夫妇入场的时候,因为比起盛家长孙盛明东站的位置,离老夫妇还要近,看到这一幕的人甚至开始揣测元晞的身份,莫非就是盛家的孙媳妇? 但元晞入场之后,却没有继续跟随盛家老夫妇的打算,在他们的挽留,说让元晞和他们坐一桌的时候,元晞凑到盛老夫人耳边低语两句,引得盛老夫人眉开眼笑。 “也好也好。”盛老夫人拍拍元晞的手背,高兴却又遗憾地看着她离开。 “怎么了?”盛老爷子问。 盛老夫人叹息道:“可惜了晞晞这么一个好姑娘,要是能成为我的孙媳妇就好了,可惜人家现在已经有了优秀的男朋友。哦?那小伙子长得挺帅的!都是你,你争气。” 说着,还迁怒到了无辜的孙子盛明东身上。 盛明东根本无法做出任何辩解,只能低头听着爷爷奶奶让他早点带个媳妇儿回家的话。 他倒是想啊,可是整天呆在军中,周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哪儿来的温柔解语花啊? 盛明东郁闷不已,元晞却已经回到席景鹤身边就座了。 苏萌也在,笑着拉着她开始说话。 没一会儿,典礼开始了。 司仪站在台上,以幽默的台词开始了自己的主持。能够被吴家盛家请来的司仪自然不是普通的水准,这会儿已经逗得在场的宾客哈哈大笑,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这不是结婚典礼,没有那么复杂繁琐,只是订婚典礼所以一切从简。 在欢快的乐曲中,吴清影挽着计白,从后面走了出来,现场顿时响起喧闹的欢呼声和掌声。 元晞看着吴清影脸上灿烂的幸福笑容,又是感慨又是高兴。 好友能够一生幸福,已是她所愿。 …… 在元晞坐在宾客席中,看着好友幸福高兴不已得时候,就在不远偏僻处,一根花柱后面,却站着一个穿着复古洋裙的女孩儿,顶着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乖巧精致如洋娃娃。 正是星梨。 此时,她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元晞,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释然,还是沉重。 她的心情,并没有在元晞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事实上,在看到元晞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她。 甚至于,当初她就读京城大学,也是因为她。 是星梨自己的意思,也是星家长辈的意思。 她是元晞,是元家的家主,也应当是星家忠诚的对象。可后来,星家却成为了叛徒,成了弃主的白眼狼。 若是在讲究“礼”的那个时代,单单背主之名,就会让星家,包括另外五家,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想想当初的“三姓家奴”,就算他本身能力过人,骁勇决绝,却仍然不改他的品质遭到无数人唾弃的事实。 可是到了如今,早已礼乐崩坏,世人讲究利益至上,所谓背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根本没有什么道不道义的。就像是那个是玄家,作为当初叛出元家之首者,他们趁元家之危得到了最大的利益,站在倒下的元家之上,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玄家,当今风水界无人胆敢小觑。 现在的玄家很成功,也很强大。 但星家却并不羡慕如今的玄家。 别人可以不介意他们的背主之名,可他们自己却不能不介意。 这个心结一直都是星家人心底的一根刺,就算过去百年,这根刺也一直没有拔去,反而影响了三代人,一直到星梨的这一代晚辈,都对元家怀有一种愧疚却又畏惧的心情。 星家在知道元家败落,连嫡系的继承人都不知所终,很有可能香火就此断绝的时候,他们很后悔,想要找回元家的人,就算不能挽救当初的错误,也要尽力弥补一下。 可是,他们的寻找没有任何结果,元家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就好像真的如那些传闻,元家之人都死在了动乱之中。 可是星家却无法认同,之后的两代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而恰好这个时候,元气大伤的元家决定蛰伏,改名换姓隐藏起来,积蓄实力,以图后事。 直到元礼出世,星家才知道原来元家人还在。 他们并没有怀疑元礼的身份,因为那意气风发,年少天才,除了元家,再无这般耀眼的存在了。 元家就像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存在,就算是没落了,会出生在他们家的天才仍然一代又一代的涌现。 只是,当初的元礼,星家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是在犹豫要不要找上去,他就如同一颗耀眼的流星,迅速坠落,消失不见。 星家人后悔不已,苦苦追寻却未果。 终于到了元晞的名字开始传播开来得时候。 星家人通过多方调查努力,慢慢确认了元晞的身份,却又不敢贸贸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反而是千方百计地逐渐接近她。 而星梨,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元晞。 因为元晞很少来学校,所以星梨也根本没有想到和她关系不错的清影学姐,居然会和元晞是最好的朋友。 订婚典礼的蓦然撞见,她心乱如麻,犹豫再三,谁知道一头撞了过去,还是跑到了她的面前。 当星梨抬眼对上那双广袤如海的双眸时,心里彻底平静—— 上百年的恩恩怨怨,到底还是应该有个结果的。 于是,她很平静地坚持到了最后,离开之前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名字,也隐晦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联系方式。 可离开之后,她的平淡心情却荡然无存。 她怎么就表示让那位来找自己了呢?不应该自己去找她的吗?这样的态度会不会让对方不高兴?她会不会对自己有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星梨拨通了家中长辈的电话。 那是她的爷爷,也是当代星家的记住。 “小梨,有事吗?”爷爷和蔼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 星梨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爷爷,我在学姐的婚礼上遇见……遇见那位了……” 不用星梨解释,星老家主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能让星家人讳莫如深的,除了那位,也就没有别人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星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老老实实说:“我告诉了她我叫星梨,也说了自己的年纪专业,如果她想找是可以找到我的。至于她知不知道是星家……我看到了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她应该是知道的。” 星老家主又沉默了一会儿:“应当是我们上门去拜访那位的。星梨,打听一下她的联系方式,还是由我们主动出面吧。” “爷爷……” “星家与元家的一切,是该尘埃落定了,是怒是罚,星家也应该站出来才是,畏手畏脚的,我们可就真的应了那个背主之名了。” 星梨心里一凛,神色慢慢珍重起来。 “我知道了,爷爷。” …… 在清影的订婚典礼结束之后,元晞也很快想起来了星家。 只是清影现在还很忙,她也没能找到机会去问她星梨的联系方式。 其实元晞自己对当初外门六姓背叛的事情,是报以一种很冷静客观的态度。不说当时国祚晃动,元家自己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外门六姓背叛,只是成为了元家崩溃的一个导火索罢了。 却不是主因。 而且,当初的背叛事件,据元家人自己的了解,都应当是有隐情的,具体事情,恐怕星家比元晞知道的还清楚。就元晞的立场来说,是想要接触星家,了解当初事件内情真相的。 所以,她不会一开始就对星家深恶痛绝。 至少在有了准确的判断之前不会。 至于该还的,一分都不会少。 善恶终有报。 不过,她对这件事情并没有特别着急,打算第二天再问清影的。 谁知道,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元晞学姐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元晞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星梨。 比起白天的呆萌可爱,这会儿星梨的声音中,充满了恭谨和尊敬。 “是我。”元晞没有问对方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星梨学妹,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打的这个电话?” 星梨一愣,片刻:“自然是元氏外门六姓,星家人的身份,家主大人。” 元晞有些愕然。 她猜测过星家的态度——嚣张、不以为然、后悔、平淡、愧疚……却偏偏没有一种,是仍然把她,把元家当成主子的! 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元晞知道,星梨这会儿的态度,应当是征求过家中长辈了,完全可以算作是整个星家的表态了。 星家,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面对星梨的时候,元晞仍旧不动声色,平静得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清晰听着一切的星梨都不由心里赞叹。 元家人果真是血脉不一样吗? 她顿了顿,便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 星家人,想要与元晞见一面。 正文 章246 为人师表 元晞也有这个意思,自然先是答应,意味深长道:“是应该见一面的。” 星梨微微一笑:“家主大人能够答应与我们见面最然是最好的,我们星家,一直都在盼着能有这个机会。” 她的一句话,透露了很多信息。 元晞也若有所思,却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打算正式与星家人见面再说。 在约好了时间和地点之后,挂了电话。 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院子里。 外公坐在檐下的藤木躺椅上,昏昏欲睡。他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 元晞在他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外公,星家人联系我了。” “星家?”元礼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直。 元晞点点头,才道:“星家这次,应当是带着诚意来见我的。只是,他们的态度让我有些摸不准。” 元晞很难想象,曾经背叛过元家的人,现在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元礼的情绪慢慢收敛,恢复了平静:“你答应与星家人见面了?” “嗯。” 元礼倒没说什么,只是又躺了回去,仍然一幅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样子:“你自己决定就好。星家的态度,你也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到底要怎么处理好了,毕竟,你才是元家的家主。” 元晞明白外公的意思。 她打算去书房翻看一下元家的典籍,里面有几本书,是当年元家变故的目击者所留下来的手札,元晞打算仔细看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起身都走出几步了,她又掉头走了回来。 元晞实在是看不得外公这幅懒散的样子,便对他说:“您若是太闲的话,就教教元石吧,他不是您的徒孙吗,您就让他这样整日的自己看书?” 元晞的话说得元礼都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我……我也就了坐一会儿……”总有一种做亏心事被抓住了的感觉。 哼,这丫头管老头子管得越发老严了,不过……有点像她外婆,呵呵。 元晞离开之后,元礼也听话的起身,打算好好教导一下新小弟子了。 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元晞到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元石盘腿坐在椅子上埋头看书。 “看的什么?”她走了过去。 刘元石抬头看见是元晞,眼睛一亮,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师父!”他脆生生喊道,直直冲到元晞面前来,仰头看着她。 大概是因为从小身边就没什么大人照顾,后来跟了爷爷,也是一个不知道照顾小孩子的老头子,整天让刘元石跟着他吃素,却让正是长身体时候的刘元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根本不像是十一二岁的孩子。 倒是来元家住了这段时间,方妈把他真心当晚辈疼爱,总是给他弄各种好吃的,元石的脸上才一点点长起肉来。 原先刘子川还有些不好意思让孙子一直住在这里,可是看到孙子明显身体好了不少,也知道自己照顾不周,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让元石跟着他去元楼那边住几天,但元石大部分都是在这小院儿的。 说起来,刘子川不需要照顾孙子了之后,空闲时间多了,能够外出的时间多了,元楼的生意也越发的好起来。最近,元晞也会过去接一两个单子,但都不是麻烦的那种,轻轻松松便解决了。 元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刘元石,揉了揉他的头发。 有了这么一个徒弟之后,元晞顿时觉得自己跟长了好些岁似的,一种责任和关爱油然而生。 “我在看雪心赋,只是很多地方都深奥得我看不懂。”元石老老实实说。 元晞问他:“那你背下来了吗?” 元石点头,张口便将整篇《雪心赋》背了一遍,还算是流畅。 他的记忆力不错,虽然比不上元晞的过目不忘,但类似于雪心赋这样的篇幅,他读过两三遍,便轻轻松松背下来了。 但是元晞却看得出来,元石也仅仅是背下来了而已。 “你可知此书为何名为《雪心赋》?” 元石张了张嘴,却脑袋一片空白,解释不出来:“……我不知道。” 元晞娓娓而道:“《雪心赋》系唐朝卜应天所著,他荐太史而不就,反入道门,为黄冠师,这书便是他呕心沥血之作,可谓字字珠玑,也是风水堪舆一派的经典之作。《雪心赋》词理明快,你这样的后学者观之阅览,更容易渐入佳境,体会此书中的深刻用意。而雪心二字,便是这位卜应天,自诩”心地雪亮,透彻地理“,故而为名。” “心地雪亮,透彻地理?这位卜应天好是骄傲!”元石想也不想回答。 “你认为是骄傲吗?”元晞问他,态度平和。 元石却察觉不对,默了默,仔细观察了一下元晞的脸色,又摇摇头。 元晞淡淡说道:“你不要看我的脸色,只说你自己的想法便是了。” 元石支支吾吾:“我,我就是……” 元晞见他说不出来,也没有强求,脸色却是柔和下来:“元石,雪心二字,不仅是这位卜应天之自诩,也是对后学末进的期冀。你可知,古往今来,学习风水之道者多不胜数,可很多年学习了很多年都只是江湖骗子,而有的人,短短几十载便臻于大道,勘得天机?” 元石眼睛晶亮:“就像师父你这样?” 元晞笑了起来:“周围人虽然净说我是天才,可我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这样说的时候,只看到了我的年纪,却没有看到,在我小的时候,夜晚躲在书房角落,点着蜡烛偷偷看书的样子。” 元石惊讶不已,似乎无法想象,被爷爷都称之为妖孽般天才的师父,也有这般刻苦的时候。 而他更小的时候,整天想的都是跟其他孩子去四处疯玩,看书都是爷爷反复鞭策才愿意坐下来的,可也无法静下心来,看书能看进去一半都算是不错了。 “其实我觉得那些风水书籍很枯燥的,小的时候我都不爱看。”元石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那现在呢?” “现在倒是有点兴趣了,只是觉得书里说得挺有趣的。” 元晞稍微安心,至少元石不是完全对风水没有兴趣。如果没有兴趣,就算再好的苗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元石,我风水师一道,看的是山川地理,天地之形,还有什么能比看到世界的本质更加有趣呢?等你望气术有成,你能够看到形形色色的气运之后,你便会知道,这是何等的世间大幸。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世界本质的,更多的人,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却不知道牵连着冥冥天机的是何物。你能够做一个清醒的人,觉得高兴吗?” 元石被师父描述出来的一切彻底吸引了,他心生向往,急急忙忙问:“那师父,我什么时候能修成望气术呢?我问我爷爷,爷爷总是说,以后就可以了,可以后是什么时候?” 元晞微微一笑:“便是你明白雪心二字的时候。” 元石一愣。 元晞很自然地将话题扯回了开始的出发点:“雪心,心地雪亮,不染尘埃。那些反复钻研风水术,却一无所成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被外物蒙蔽了眼睛。就算有幸能够得到一些成就,可他们的路,走不了多远便只能止步,心术不正,自然天机不为容。古往今来,那些可以接近道之真理的人,无一不是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他们的雪心,始终都在,明亮而透彻。” 元石慢慢流露出钦佩的表情。 元晞见孺子可教,自然高兴,继续道:“元石,所以你应当明白,风水一道,务必戒骄戒躁,雪之冷静,心之明澈,纵使走得慢,你的未来也总会有看到那条大道的一天。” 元石迅速收敛了表情,恭恭敬敬冲着元晞鞠了一躬。 元晞摸摸他的头:“你看你,若是彻底沉下心来,慢慢去阅览这本书,你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元石怀抱着那本《雪心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翻开了。 “去吧。” 元晞一声,元石立马欢快地跑到书桌后面,伏案细读起来。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没过一会儿,便彻底沉溺在了书里面,似乎都忘记了元晞这个师父的存在。 元晞当然乐见其成,为了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上,拿下几本书,抱起打算回自己房间去看。 走出门的时候,却恰好撞见外公。 不知道他是何时在那儿的,元晞好奇问他:“外公您怎么不进去?” 元礼看了一眼书房内认真专注的元石:“让他自己看看,自己从书里理解得来的东西,自然比从别人那里灌输而来的好。” 元晞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道别离开。 元礼看着孙女儿的背影,心下感叹—— 他的孙女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出色。雪心*,不正是她? 而这般年纪,有谁能够沉下心来,这样教导一个孩子最基本的道理?更多的人,恐怕连自己都无法理解雪心二字,何况教导他人? 上天给了晞晞让人羡慕向往的一切,包括天赋、能力、学识、智慧等等,却偏偏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 所谓天妒英才,便如是了。 ------题外话------ 话说元旦这几天,我其实也在外面蹦跶,玩得挺愉快的,嗯,要收心了。 正文 章247 大礼仪 元晞看了一下子的各种族中收藏典籍,却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当年的动乱,仍然是一团迷雾,而这些记载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杂乱”。 她靠在椅背上,垂眸沉思。 少顷,她目光一动,恰好看到书桌一角放着的那张纸条,里面用钢笔写着几字,便是元晞和星家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看出来,星家有点急躁。”元晞暗道。 星家急躁对她来说却是好的。 待她不动如山,坐看大局。 而纸条上赫然写着—— 上午十一点半,雪心园。 翌日。 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停在了名为雪心园的会所门前,驾驶座上坐着的八尺大汉推门走出来,穿着随意,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强悍的硬气,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辈。 站在雪心园门口的一中年男人,气清儒雅,从容不迫,一身严谨的深衣,郑重严肃,冷静地看着等待的人到来,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奥迪车后座上,隔着黑色的玻璃,似乎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一个侧影。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却有一股年轻人没有的沉稳,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透露着浓浓书卷气,好似富有经纶的年轻学者。 再加上他穿着一身儒服,就更像是那些高冠博带的风流才子,跨越时光而来。 再旁边,就是熟悉的人,星梨了。 星梨同样穿着一身清雅石榴裙,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在看到那辆车抵达了之后,惴惴不安起来。 “哥……”她低低喊道。 站在她身边那斯文男子,正是她的嫡亲哥哥星严,也是如今星家的嫡亲长孙,未来星家的接班人。再旁边,就是兄妹俩的父亲,当代星家家主老爷子的长子星冀。 星严头也不转,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这个时候,那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大汉,也就是秦四哥,还没有拉开车门的时候,另一边车门便被人推开,蓦地跳下一个瘦弱单薄的人下来。 星家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说星冀和星严父子俩都表现得很镇定,可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是泄露了此时两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咦?”倒是星梨,发出了好奇的声音。 因为首先下来的这人,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而并非他们以为的元家家主元晞。 只见这小孩子看着白白生生的,个子虽然不高,但下巴却微微扬起,眼神桀骜,也非同一般的小孩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袍服,剪裁合洽,精致儒雅,又头戴玉冠,让他看起来如同古代士族的金贵小公子。 星梨好奇,星冀星严父子俩更是在猜测这小孩子的身份。 恰好此时,车门另一边,走下来一人。 就是今天的正主儿,他们等待的那位,元家家主,元晞了。 看到元晞那一身衣服,星冀顿时眼神一凛。 今天他与一双儿女的穿着,并非空穴来风,也非是应和这园子才穿的一身古服。元家传承千年,规矩森严甚多,其外的外门六姓,同样也有诸多规矩,比如衣着方便,都是有要求的,尤其是在拜见家主的正式场面。 星冀听闻老父说,要求在今天的宴会上,所有的星家人都要穿上最郑重的服装,表示自己内心的敬意——其实此举之意,便是一开始就向那位元家家主表明了星家的立场。 仍然愿以元家为主。 星冀本来是有些反对的。 时隔多年,万一如今的元家家主,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呢?当年元家的变故,无论星家是出于什么立场选择了背叛,可背叛始终是背叛,若是元家家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力认定他们就是叛徒,一心清理门户,他们这番表态臣服,凑上去被打脸不说,说不定就被送上去当成砧板上任意宰割的肉了。 星冀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如今星家人也不多,寥寥十几人,再不复当年家族祭拜数千族人的昌盛繁荣场面,家主的话几乎是无人可反驳的,他老父下了决定,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只有遵从。 所以,他穿上了面见家主最传统的袍服,深色质地,肃穆华丽。 他的衣服,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元家家主会以怎样的形象出现,但星冀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可现在—— 那位元家家主,元晞。 她头戴羽冠,身披素净雪袍深衣,上有七星曜日银色暗纹,阳光下隐约生辉,外罩一层素纱禅衣,薄如羽翼,比那马王堆出土的素纱禅衣还要巧夺天工。它轻若烟雾,朦朦胧胧,素纱之下银色暗纹隐隐浮动,越发华美尊贵。 元晞手里捏着一柄雪白骨扇,镂空边骨,内藏三十二玉骨,通身异香,上洒金粉,华贵非常。骨扇轻轻敲着手背,元晞慢悠踱步至星家三人身前。 秦四哥没有跟上来,今日跟随师父来见世面的元石,却亦步亦趋地跑了上来。 大概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失了礼仪,迅速整理了仪态,安安静静地垂手跟在师父元晞身后。 “家主大人,恭候您多时了。”星冀这一次是诚心诚意地弯下了腰。 元晞的衣着,同样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的这一身七星曜日雪色华服,正是元家家主出席正式场合时,才会穿的衣服,摈弃了元家人一贯的素雅,内敛却华贵,也表明了元家家主的郑重态度。 这就够了。 星冀心安,他身边的一双儿女,也是吐出一口气,同样随父亲弯下了腰,向元晞这位家主表示了自己的尊敬。 尤其是星梨,她是多么害怕,自己无意中撞见元家家主,并且向她表明了自己身份的举动,是不是给家族带来的灭顶灾难。 还好,这位学姐并非是内心狭隘的人。 不知不觉,星梨弯起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此时,元晞已经在星冀的引导下向内而去,他还特意解释:“家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实在是麻烦家主大人多行几步,家父也是惶恐至极。” 元晞展扇一笑:“如今早已经不是那个恪守礼仪的时代,您不必如此拘束。” 星冀点点头,神态却丝毫没有放松。 此会所名为雪心园,也是京城众多高级会所之一,以素斋而闻名。此园坐落在京城安静地段,周围来往车人都少,便添了三分素雅清净。 而这园子的模样,也甚是符合那雪心二字,周围都是松木建筑,地上铺着雪白的石子,时常有人打理不见脏污,院子中还栽种着梨树,这个季节却早早开了满头的雪白梨花,花瓣落在雪白石子地上,竟然分不清是花瓣还是石子了。 这般美景,可谓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了。 此时此刻,这个雪心园应该是被星家给包下来了,连服务员都没有看到一个,大概都被星家人屏退了,周围一众接待的人,都是星家自家人,穿着与星冀三人相差不大,男性或深衣或儒服,女性或襦裙或褙子。 而远远廊下站着的几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孩儿,好奇地往这边看——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居然这么阔绰地包下这里?” “是个年轻女孩儿好像,可看着气势很不一般,估计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吧。” “可为什么都穿着古装啊,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还让我们这些服务生都退开,自己亲自来接待,难道是在Cosplay?” “别乱说话,被经理听到了,小心被训!” “你们在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年轻服务生们一哄而散。 恰好一位星家人走到这位经理面前—— “可以开始准备菜了,我希望能够严格按照我们提供的步骤来。”说话的人,是一中年女子,却极有气势,就算微笑,却给人一种威严不容抗拒的印象,“而且,我希望贵所的人,不要出现在贵客面前,此行是我等之敬意,需亲力亲为,若是冲撞了贵客,恐怕父亲怪罪。” 经理被客人半文半白的话说得有些窘迫,不过意思还是明白了,不知怎的气势就矮了不少,连声应是,心里又在想这一次包场的客人是何等的严苛挑剔。 什么食材上的挑剔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连菜单和做菜方式都有严格的要求,每一道菜都有一个十分儒雅掉书袋的名字,为此闹得雪心园的大厨大发脾气。 偏生客人不以为意,折腾了一晚上,并且告知他们雪心园,如果大厨不愿意做,就由他们自己亲自动手,也不劳烦贵所费心,只需要帮助提供食材,和场地就行了。 大老板得知之后大发雷霆,将所有人训了一顿,还加了大厨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不能让雪心园的牌子被砸了。 就算客人不在意,要是这件事情被说出去了,他们雪心园还做不做生意啦? 于是,为了今天一天,雪心园可谓是严正以待,高速运转中。 经理见来吩咐的那女人离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这客人的排场,就跟古代那些世家大族相差无几了,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估计就是这样挑剔奢侈吧。 经理摇摇头,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大老板的吩咐,他还需要一直盯着才行。 而元晞并不知道,星家为了接待自己,摆出了怎样的大阵仗,那些压箱底的规矩和礼仪全部被翻了出来,家族中最调皮的小儿子都在今天安静不语,生怕惹恼了爷爷,受了家法。 元晞走到一包厢外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一年迈老人站在外面,拄着一根木质拐杖,一身黑色袍服庄严肃穆,脸上的表情比身上的衣服还要严肃几分,看到元晞缓缓而来,她那一身的衣服,让这位年迈的老人,星家的老家主,几乎泪水夺眶而出。 星家几辈上百年的夙愿,终于在今天要达成了。 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位经历过当年动乱了的爷爷,临终前都拉着他的手,反复告诫他不能忘了星家人内心的愧疚。 他老得都快要死了,本以为这辈子是看不到元家家主温和带笑站在自己面前了,还好,老天垂怜…… 元晞还未走近,就见那年迈老人,星家家主星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看得出来他的腿脚的确不是很方便,却固执的不要晚辈的搀扶,慢慢踱步过来。 星冀孝顺心切,急急忙忙上前想要扶住走得吃力的老父。 “退开。”星源严厉呵斥,直接拨开星冀。 星冀无奈,只得垂手站在另一边,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老父,深怕老人家一个不小心就摔到在地,成了他们整个星家的遗憾。 还好,星源虽然老得都快不行了,可靠着胸口的一腔毅力,直接冲到了元晞面前,老泪纵横地看着元晞,又仿佛在透过元晞,在看自己的父亲,死不瞑目的爷爷,他星家那些后悔不已的祖辈们。 星家百年来的心结,似乎一朝烟消云散,挥之而去。 “罪臣星源,拜见家主大人!”星源高呼,弯下身子,竟然打算跪到地上。 此臣非是君臣的臣,而是家臣的臣。曾经的星家,对于元家来说,就是家臣般的存在,世代忠臣,荣辱与共,理应如是。 元晞惊了一下,下意识想去扶。 而一众星家晚辈也是心急不已,纷纷喊着“父亲”“爷爷”“大伯”,眼看着就想要冲过来。 可星源在星家是何等威严的存在,一挥手便让那些晚辈不敢上前,远远看着他,热切又心急。 元晞自然是想要扶住这位老人家的,这位星家的家主,看起来甚至比她的外公还老,她又如何能够看着这么一位老人真的在自己面前跪下来呢? 可是,星源却恳切又坚持地拒绝了元晞—— “家主大人,罪臣此举,并非是为了罪臣一人,而是为了当年的星家,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长辈们,在赎罪啊。” 元晞不说话,只是慢慢站直了身子,受了这一大礼。 星源规规矩矩地跪到在地,丢开拐杖。 这一跪,似乎跪去了他一辈子的心结,还有星家百年来的夙愿。 总算是…… 总算是! 星家,终于再度登上了元家的舞台! 正文 章248 灵之凋零 元晞在正前方主位上坐下来的时候,星源也在她的右下首坐了下来。 这些座位都是明显的汉代风格,面前摆放着桌案,在软垫上盘腿就座。她的手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大小刚好一手可握。 穿着青衣的女子走到床边,撑起格子窗户,恰好可以种在后院的几棵梨树,梨花芬芳飘逸,不远处便是这雪心园倚靠而建的小山,上面还残留积雪,白茫一片。 窗户一开,冷风卷了进来,冲淡了莫名沉默的气氛。 元晞的目光环顾周围。 这个包厢很明显是三个包厢临时打通布置而成的,非常宽大,如同古代宫殿,虽然不华丽,却处处透露着雅致,随意摆放的瓷器,字画,都是说得出出处的文玩——当然,雪心园只是一个会所,不可能这么阔绰,这些东西都是由星家提供的,雪心园老板也是亲眼见证了今天这位包场客人的大气,才会拍板决定一定要好好招待这次客人的。 不管怎么说,能有这么实力的都不可能是普通人,那位雪心园老板就算不知道客人是何方神圣,却也知道交个善缘是没错的。 元晞落座之后,星家的其他人也纷纷落座,而元石身为元晞的亲传弟子,在告知星家身份之后,也得到了重视。星家长子星冀,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则坐到了左侧次位,而其他人则依次后退。 只是,这样一来,左侧首的桌案却是空了下来。 元晞大概知道星家是一个怎样的家谱——作为家主的老爷子星源是最长辈,星源如今已经没有了兄弟姐妹,妻子早逝,只是下面有两子一女;星冀是他的长子,他的妻子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威严贵妇,下面又有一儿一女,便是元晞在门口见到的星严和小学妹星梨;星源的二子夫妇俩则孕有三子,两人有些沉默寡言,从元晞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默默陪坐在侧;星源的小女儿虽然已经嫁人了,但明显还是自诩星家一份子,这次的重要场合,也带着丈夫和儿女才来参加,坐在最后面。 还有一些人,垂手站立而没有入座的,身上也穿着古服的,看上去年纪也有些大了,多半是星家的世代忠仆来着。 若是不算上那些忠仆,总体算来,星家一族的族人也就只有十三人罢了。 元晞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口气,大概是摸清楚了星家的状况。 她知道南寒北玄正是当初外门六姓的寒家与玄家,这两家是当初外门六姓中发展得比较好的,另外四家却都是没落了。这也是为什么元晞派人调查了另外四家的消息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成果的原因了。 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家族,如今已经泯然众人,失去了那千年世家的荣耀与自傲,几乎快要成为这芸芸普通人的一份,而忘了自己血脉的与众不同了。 像是星家这样的,已经算是好的了,瘦死骆驼比马大,就算星家是一个没落的状态,但是星家现在的家境,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渴望而不可及了。 虽说家里没有什么生意,只是拥有一些不动产,但这年头正是地皮最值钱。还有星家作为世家底蕴的那些文玩字画,若是积蓄多年的珍藏一并卖了出去,星家几乎可以瞬间挤上一省富豪榜排名。 ——这些思绪,在元晞脑中只是转瞬即逝。 “星老。”元晞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比较表示长幼敬意,却又不会太过的称呼,随后,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不知,左方的空位,是为何人而留?” 她可是看得清楚,星家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偏偏左首的位置空了下来,这个位置,明显是留给星家人之外的。 星源被元晞的称呼弄得激动了一瞬,却没有忘记冷静回答元晞的问题:“其实……今天想要见家主大人您的,并非只有我星家。” “哦?”元晞的雪白骨扇一下子敲在手背上,瞬间眯起眼睛。 星源颔首,解释道:“事实上,星家……离开元家这百年以来,虽然断绝了与其他四家的联系,可是有一家,因为两家世代联姻,合二姓之好,这联系是难以断绝的,便一直相互扶持。” 元晞看过家族志,也知道以前的这些故事,便了然问道:“可是灵家?” 她一直都在寻找除了南寒北玄意外的外门六姓家族,她知道当初的事情有隐情,恐怕不单纯是外门六姓的背叛,至少星家是忠诚的,这一点,元晞也是通过一本长辈手札确认的,不然她今天也不会放心来这里。 可是,除了知道星家和灵家可信,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元晞深感,若要振兴元家,单凭元家几个人是不可能的,纵使她再活三十年,而外公手段通天,也不可能扭转如今的局面。唯有找到曾经的战友,才能迅速壮大。 现在得知灵家与星家还有联系,元晞自然是觉得意外之喜了。 “没错,正是灵家。”说着,星源却是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想当初,他的幼妹便是嫁入了灵家,最后却香消玉殒…… 元晞看得出星源的表情并不太好,心下有了猜测,便直白问他:“难道说,灵家如今的情况不大好?” 星源心情沉重地说道:“家主大人,实不相瞒,这百年以来,灵家凋落得厉害。我星家虽说也是没落了,从曾经数千人的大家族到了如今只有十三人的地步,可我们星家的情况,也比灵家好上太多。” 元晞心里一沉,眉头轻蹙:“莫非?” 星源沉重缓慢而道:“当初,我那最小的妹妹就是嫁给了灵家上一代的家主,这一位灵家家主,我的妹夫,便是独子,一脉单传。我那幼妹十年无孕,后来虽然生下一子,可我那侄儿从小体弱多病,我妹妹更是生下侄儿两年便撒手人寰。如今的灵家,也就只有我侄儿,这一代的灵家家主,还有我那年幼的侄孙了。” 元晞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灵家的情况会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这……明显不正常! “所以,那位置,是留给我侄儿的。我昨天便通知了他,他当时还一口答应,高兴得很,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会儿了都没有来……”星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前几天他才见了侄儿,知道他近来身体不错,不可能出现这会儿病倒的可能。 再加上,他那侄儿与他对元家都是一样的想法,怎么会临到这个时候爽约呢? 不对劲,很不对劲! 星源的表情凝重起来,急忙让长子星冀去联系他表弟,那位灵家家主,转头立马便对元晞解释,生怕元晞误会灵家是故意为之,心生不满。 元晞听了星源急急忙忙的解释,却是轻轻一笑,手一摆:“暂且不说这些,星老,难道您就不觉得,灵家这般的状况,可能是有什么问题在内?风水师,修的便是一个趋吉避害,就算没落,也不至于像灵家这般状况,而且,代代独子,家人身体不好,这……” 星源却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瞒家主大人,我自己,还有我的长辈们,乃至灵家人自己,都认为灵家这是背主遭了天罚报应。” 说着是天罚报应,其实也就隐晦的在说,可能是元家的报复手段。 风水师报复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找不到灵家所在,可元家手段通天,施展这般惩戒手段不是不可能的。 而这原本就是星家和灵家自己作下的孽,就算后人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缘由,比如星源自己都不理解为何参与了那场叛乱的爷爷,却口口声声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作为元家家臣的忠诚。 但是,这都是灵家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元家。若是元家手段激烈一点,完全可以让灵家子嗣无存的,现在,至少还留了一脉香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因此,星家和灵家,就算有这样的猜测,却也没有对元家生出任何怨恨之情。 只是希望,今日向家主大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以饶过灵家,揭过过往百年来的恩恩怨怨。 元晞听言,也明白星源的言下之意,沉声道:“元家可不背这样的黑锅。” 她说得直白,让星源一下子惊得抬头看向她,年迈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难道说……不是元家? 元晞轻轻叩着桌案,面沉如水:“我元家当年以隐世为首,怎么会有心思去报复灵家。若要使下这样的手段,当年六姓可都是有命根子攥在元家手里,又怎么会单单针对灵家!更不会让那南寒北玄,猖狂如斯!” 元晞的话语之下,已经是怒意隐动。 她元家当初留了六姓之脉在手中,仅仅是震慑,就算后来六姓叛乱,却也从来没有作下违背风水师之道的事情,否则到了今日那六姓六大家族,一个人都别想剩!灵家之事,又怎么可能是和元家有关呢? 元家乃是国师家族,累代清名,仁慈善心,可不能毁在了这上面! 正文 章249 病危 星源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喃喃解释:“就算是……本是我们不义不忠在先,臣服也是咎由自取……灵家也是这个意思……” 元晞忍不住扫他一眼,隐隐不悦:“星老,难道你认为我元家的人,会是做过却不敢承认之辈吗?” 元晞一句话,星源顿时哑口无言。 他虽然没有直面元家人,但是从家族中的各种记载,还有小时候爷爷对他说的各种话,都让他打心眼儿里认定元家人无比高尚,向来不屑做低劣之事。 尤其是爷爷口中所说的元家强盛时期的末代家主,星源爷爷有幸面见过几次,仅仅是几次,便被那位大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在星源爷爷的讲述中,那位大人,简直就如同在世圣人,当世神仙,有着无上大智慧! 元晞的话,星源不知不觉就相信了七分。 “那……灵家是真的天谴?”星源皱起眉,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他也是风水师,风水师追循天地至理,也摸寻天地规律,自然知道苍天在上,大道无情。虽说作孽多必有反噬,自己没受,后人也总会遭到报应——可是,因为背叛,而让家族落上这般诅咒似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元晞这会儿也稍稍平息了情绪,看起来风淡云轻。 “既然不是元家……若我猜测得没错,灵家的问题,应该和当年的六姓动乱有关。” 她本是随意一提,可星源的脸上却流露出内疚羞愧的表情。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接触的那些长辈们,包括他的亲爷爷,亲身经历过当年动乱的老爷子,这些一个个都是对元家的忠心之辈,可当初的星家还是成为了背叛元家的一员呢? 他问过爷爷,爷爷却只是不说,解释说有难言之隐,但是什么难言之隐却从未告诉过星源。 因此,星源至今都有这么一个心结。 倒是元晞看了星源的表情,主动解释道:“我元家记载中有过只言片语的记录,我元家一位长辈的手札中记录着,当初安置他们的人,正是你星家的人,所以,星老不必为此太过介怀。” 星源浑身一震:“是……是真的吗?” 元晞自然不可能骗他。 这让星源整个人如同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包袱,年迈的他因为心结不再,顿时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眼尾眉梢都带着笑意,显然高兴极了。 见爷爷高兴,星家那些晚辈们也纷纷开心了。 这下子,星源面对元晞也要坦然许多,他也更加坚信灵家之事与元家无关了。 只是灵家…… 星源还未开始揣测,就听见星冀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星源知道恐怕出了什么事情,长子一贯稳重的。 星冀面沉如水:“父亲,寒家出事了,表弟他……寒家家主病危!”他改了一个称呼,便也是说给元晞听的! 星源腾地站了起来,吹胡子瞪眼:“怎么会!升儿昨天还好好的!我与他通电话的时候特意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他还笑着跟我说身体不错……” 星源老爷子的眼睛都快红了。 他侄儿是他幼妹唯一的儿子,妹妹和妹夫不在之后,一直都是他在照拂这个孩子,他的青年时期甚至就是在星家长大的,可以说跟星源的儿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下子耳听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自然受了打击,摇摇欲坠。 元晞徐徐站了起来:“这件事情也许有什么问题,我们一齐过去看看好了。” 星源自然求之不得。 一行人,还未开饭就浩浩荡荡离开,雪心园的老板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把会所里上上下下都给骂了一遍。 可是今天的这场盛宴,还是无疾而终了。 只是,在前往寒家的车上,无论是谁都没有去想刚才精心筹备的那些菜肴宴会,星家人不多,兄妹手足之间感情很好,寒升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弟弟,从小身体弱,也是他们一直照顾着的,这会儿听了消息,心情都不是很好。 元晞坐的是自己的车,元石就坐在她身边。 十岁出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这会儿元石便忍不住问她寒家的事情。 元晞心里也有了揣测,这会儿跟元石说道说道,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寒家代代病弱,子嗣凋零的事情很显然不正常,但这件事情明显不是元家所为。如果与当年外门六姓动乱有关的话,也许……寒家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幕后就有黑手在针对他们!” 灵光一闪,元晞如同豁然开朗。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地,那么寒家知道的这些事情,显然是与当年外门六姓动乱的真正黑手有关。 元晞查阅过这么多的资料记载,虽说没有什么成果,可她何等聪明,一些蛛丝马迹被她留意之后,就如同一颗小珠子被串在线上。 随着小珠子越多,事情的线索也就越发的明朗。 当年外门六姓之祸,既然是六姓合力背叛,那为何星家又会救下元家的嫡系血脉呢? 既然星家仍然保持了忠诚,那是不是就说明,也有可能其他家族仍然存在对元家的忠诚之人? 如果当年他们的背叛不是自愿,那只可能是受人逼迫,幕后黑手绝对和玄家脱不了关系! 不需要线索,只要看当年动乱之后获益最大的是谁就行了。 不是玄家便是寒家,但绝对两家都脱离不了关系! 心里有了底之后,元晞也稍稍安心。 只要知道了对手和目标就行了,不管他们现在是多么强大,但至少是明面上,而不是藏在暗中的。 至于如今玄家寒家之势……呵,当年元家何等强盛,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元石抬头瞅着师父沉思着不说话,表情严肃,心下有些害怕,便噤了声,没有继续追问。 虽然师父是个神仙般漂亮的年轻姐姐,但是在元石眼中,她就是无比高大,威严而不可及,他也唯有敬畏,不敢生出半分调皮不安分的想法。 元晞不断思考的过程中,车子已经悄然到了寒家。 寒家所在跟元晞住的元晞差不多,也是一个四合院,三进的院子,不算豪奢,但是在京城也是一块不菲的地皮了。 像是寒家这样的老牌家族,习惯了这样的宅子,若是要让他们去住高楼大厦,肯定是不习惯的,就算是高级江景大厦,他们大概都住不惯。 星家元晞虽然还没去过,但应该也跟寒家的院子差不多了。 星家人的车辆比元晞早到,她下车的时候,星家的人都驻足停下来等她,为首的便是星源。 元晞看得出来星源其实很着急,但这个时候却还是选择了等待。 一行二十几人,五辆车,将这个胡同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又是一群穿着古服的,这条胡同可不止寒家这么一家住户,附近的邻居都好奇的打量,还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呢,还在惋惜没有看到明星。 元晞上前,身后跟着元石。 “星老焦急,不必等我,进去吧。” 星源点点头,率先踏了出去。 他们在等元晞的时候也叫过门了,开门的是一个老仆,看起来年纪很大,饱经风霜的样子。老仆看到星源明显很激动,连连恭敬地让他们入内。 老仆也知道元晞的存在,好奇的打量,无意中撞上眼神,却是心神一凛,迅速避开她打量的目光。 寒家的院子,三进三出,看起来是挺大的,但是真的走进去了才知道,这院子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尽管还看得出来原本园子的精心修缮,处处雕廊画栋,连屋檐上的铜兽都精美无双。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套原本华丽雅致的宅子,到底还是变得沧桑了,很多地方都斑驳脱漆,却无人休整,整个院子都透露着一股萧瑟破败之相。 更何况元晞是风水师,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头顶上的气运华盖,是怎样江河日下的状况。 咦?危机蛰伏,暗中生;紫气东来,有贵人! 恰好他们今天是从东边而来,这紫气东来说的应该就是元晞没错了。 可是这危机蛰伏…… 元晞若有所思,却没有急着揭穿,而是跟在星源身后,穿过前厅,径直去了后院那寒家家主寒升的房间。 路上星源还在问那老仆:“老华,怎么又只有你一人了,之前不是还招了一个年轻人帮你吗?” 那老仆一脸苦瑟:“哎,现在这些年轻人,哪里能够忍受得了整天在这园子里面的枯燥生活?自然是受不了走了,掐着天数结了工资呢。我是气得不行,结果少爷却不在意,放了那人走了。” 说着,老仆就想起昨天还健健康康的少爷,不知怎的就在今天倒下来了。 而且病来如山倒,上午还只是发烧,这会儿却情况很不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要说这老仆也是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的,寒家当年鼎盛繁荣,后来却只剩下少爷和他这么一个老仆人,虽说后来添了小少爷,却还是冷清。 “林国手来看过吗?”星源的神情越发凝重。 老仆点头,眼圈儿一下子红了:“看过,就是说少爷不行了,然后叹着气离开了,才走不久,冀少爷就打电话过来了。” 星源看了儿子一眼,星冀心领神会去联系那位离开的中医国手了。 那位林国手本是杏林望老,平时都是为一些领导人看病的,星源能够请来这位国手给侄儿调理身体,还是因为他和这位林国手有些交情。 准确的说,是那位林国手欠了他人情,这会儿才不得不抵债。不然按照那位林国手的脾气,也不会再接这么一个麻烦病人。 林国手脾气不好,可是医术却是当今中医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星源也知道,如果连林国手都说不行了,那就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可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不能放弃。 一行人走到寒升的房间外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边儿,个子小小的三岁大的男孩儿,顶着一个西瓜头,白生生的很是可爱,可惜表情却很是落寞,眼睛还有点红,像是刚哭过了。 “靖儿,你怎么在这里。”星源加快脚步。 这男孩儿,正是如同寒家唯一的独苗苗,寒靖。 寒靖一下子跳起来,哭着冲到星源面前,伤心欲绝地喊着:“爷爷!”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哭得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星源想要抱起他,奈何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 “我来抱他吧。”他身后的元晞说道。 星源欲言又止——他这个侄孙儿,从小就有些不爱说话,内向得紧,而且最怕生的,平时除了自己和他父亲,也就是老仆阿华能靠近他了,对于其他人,寒靖永远都是躲得远远的。 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看到寒靖的头转向元晞,仰头看了看她,脸上还挂着泪水。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然后慢慢向元晞伸出手。 元晞轻松抱起他,看他趴在自己肩头,小脑袋埋在那里,小小抽泣着。 元晞心生怜意,拍了拍他的后背。 寒靖搂着元晞的脖子,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老仆连忙凑了过来:“小少爷,您不用担心,少爷肯定会没事的。” 元晞倏地看了那老仆一眼。 她发觉怀中的寒靖竟然缩了缩,似乎有些抗拒那老仆的模样。 只是,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太多。 星源一心关注侄儿,在门口也是耽搁了一会儿,便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元晞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看样子,这位寒家家主是常年缠绵病榻了,这药味明显不是几天积累而成的。 病床躺着一个虚弱的中年人,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却老得仿佛五十岁了,面色苍白,眼袋浮肿,双眼无神,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涣散而去。 ——这样子,的确是病入膏肓了。 元晞甚至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缕缕透露出来的死气。 这位寒家家主,看来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星源也是风水师,也通望气术,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 “升儿!”他连忙过去坐到床沿。 双眼紧闭的寒升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舅舅,撑起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舅舅,您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星源焦急不已,看着侄儿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慌乱。 寒升叹道:“我打小身体不好,是该有这么一天的……若不是舅舅照顾我,恐怕我还活不到看着靖儿出生……”他说着,目光在四周扫游,显然是在找自己的儿子。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元晞的身上。 “你是……”想到今天原本和舅舅约好的事情,寒升瞬间明白这雪衣女子的身份是什么了。 他一眼便看到元晞头戴玉冠,一身七星曜日雪袍华丽又郑重。 他也是六姓之人,还是寒家家主,心思通慧,怎么会不知道元晞这一身穿着嗲表的意思呢。 “这就好,元家还能接纳星家就好……”他叹道,有些吃力地闭上眼睛。 “升儿!升儿!”星源感觉到寒升的气息越发的微弱,一下子手足无措。 星家的人也都围了上去,房间之内一时之间气氛低沉。 他们都知道,寒升这是真的不行了。 元晞也放下怀中抱着的寒靖,让他去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星家的人也纷纷让开,让小小的寒靖走向他那站在生死边缘的父亲,心里都是充满了对这个年幼孩子的同情和怜爱。 元晞站在那里,也有些惋惜。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她也没有想到,寒家如今境况竟会这般凄惨,子嗣凋零至此,这手段,再是狠辣怨毒不过了。 她叹息的时候,忽然平白一股风,裹挟着一丝气息飘进她的鼻间。 元晞猛地睁大眼睛——不对! “有问题!” 她几步冲上前,来到那寒升的床边,在星源不解的目光之下,双指探出,迅速点在寒升的心口之处。 她指尖白光忽闪,寒升的心口便蓦地冒起一团黑雾,如同狰狞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撕咬元晞,却被元晞手背上泛起的白光一下子弹开。 而寒升也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表情痛苦而狰狞,眨眼间便满头大汗,在床上翻滚挣扎,几乎窒息到快要死去。 星源一下子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元晞眯起眼睛,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那物的正体:“巫咒术!” 星源大惊失色:“巫咒术不是失传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侄儿的身上!” 元晞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六姓之一,怎么不会被人轻易下了手脚,能够做到的除了元家,再无其他。可寒家这般境况,明显是有人刻意针对暗算,还是十分恶毒的风水术……哼,现在倒是明白了,原来是巫咒术!” 星家人纷纷大惊,怎么也没有想到,造成寒家这般境况的,居然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巫咒术! 元晞掏出一块玉佩,一手按住寒升。 她看着瘦弱,却力气很大,又有星家人在旁帮助,很快便将她的玉佩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寒升的心口上。 寒升一下子安静了,整个人如同熟睡似的紧闭双眼。 “如此狠毒的巫咒术……”元晞蓦地回过头,目光直直落在那寒家老仆阿华身上,一字一句问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正文 章250 巫咒术 许是元晞的目光太过于凌厉,一下子看的那老仆后退几步,浑身一冷,竟是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哭天抢地喊着—— “大人呐!老仆从不知道什么巫咒术啊!和老仆没有关系啊!真的没有关系!大人千万不要冤枉老仆啊!……” 他又是哭喊又是抹眼泪,看起来凄惨至极。 星源看着老仆的模样也是不忍。 看了刚才侄儿胸口上的那个兽头,星源彻底明白,侄儿这是真的中了那恶毒的巫咒术。不仅如此,恐怕灵家一直以来,子嗣孱弱的原因,恐怕也都和巫咒术脱离不了关系。 巫咒术的恶毒,正是在于它可以悄无声息地落在目标的身上,而中了巫咒术的人,先是病重,然后五脏六腑慢慢衰竭,看起来完全是病死的,若是不明白个中原因,恐怕完全不会往咒术方面去想。 这种无声无息的致命咒术,最是恐怖。 这种巫咒术来源正是苗疆蛊术,原本为一心术不正的蛊师研究出来,后来苗疆之主蛊女认为此术太过恶毒有伤天和,便下令剿灭,才有了后来的失传。 巫咒术已经几百年都没有出现了,为何会出现在灵家的身上?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呵呵,用巫咒术来伪装成元家的报复手段……明明可以有更直接的手段,却偏生要选这种阴毒的手法,很明显,就是离间元家和灵家,甚至是星家。 若不是灵家和星家内心有愧,百年来都不曾对元家有丝毫怨言,恐怕今天双方已经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真是好恶毒的算计手段! 星源心里愤怒不已,可看着那老仆的模样,有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瘦弱苍老的老仆,会和巫咒术有关。他的身上,可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啊。 “家主大人,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星源不知道为何元晞会怀疑阿华,便斟酌着说道,“阿华从出生起就在灵家了,一直以来对灵家忠心耿耿,看着我侄儿长大的,怎么可能是下毒手的人呢?” 老仆阿华的身份,就相当于是灵家的家生子,他没什么倚靠,就把灵家当成家,一直以来对灵升父子俩也是尽忠尽职的。 如果连家生子仆人都不可靠了,那还有什么可靠? 星源心里疑惑,却也知道元晞不会是空穴来风之辈。 “阿华,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元晞敏锐的看到阿华的表情停滞了半秒。 而她也早就看透了一切,此刻轻轻一笑,对星源说:“恐怕,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星老你所知道的忠心老仆了。” “什么?”星源更是吃惊,难道还有易容术这种东西? 他对阿华了解不深,可是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有一定印象的,而连他都没觉得什么不对,家主大人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问题的? 元晞也知他疑惑,便提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靖儿的态度不对?孩子是最敏感的。” 星源一下子看向一无所知的灵靖,他睁着眼睛,明显是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的茫然。 “刚才进门的时候,遇见灵靖,他是第一时间扑向的星老你吧……并且,靖儿的性格应该是比较内向的,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他却愿意让我抱他,这只能说明,他是在选择安全的地方。而在这位老仆靠近的时候,明明是常年照顾自己的人,靖儿却表现出一种下意识的抵触,抗拒他的靠近。” 元晞都不由得惊叹,这个孩子看着虽然不大说话,但是五感却十分的敏锐。这是一种天赋,无论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正是因为这种直觉天赋,让他在第一时间寻找到了最能够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所以他才会投入第一次见面的元晞怀抱。 星源问灵靖:“靖儿,你看看,那是你的华爷爷吗?”他记得灵靖叫阿华叫的华爷爷。 也是元晞提起,他才慢慢觉得不对。 灵靖一直都是更亲近阿华的,因为他父亲灵升身体不好,常年都是阿华带着他长大的。可今天,他却第一时间扑向了自己。 刚才他忽略了,现在有元晞提醒,才逐渐回想起来其中的不对劲。 灵靖对星源的问题依然茫然,但是看到爷爷指着阿华,他的眉毛皱了皱,慢慢靠近星源,拽着他的衣角,然后躲到了星源的背后。 灵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行为却证明了一切。 他在抵触那个人。 元晞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仆“阿华”:“如今,你百口莫辩了。” 上一刻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痛哭流涕的阿华,这会儿逐渐挺直了身板,收敛了表情,双眼透露出浓浓的冷漠和杀意。 他把手放在大腿上,跪坐如松,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反而给人一种正值壮年的违和感—— “没想到,居然折在了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里。”他开口,嗓音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 此时“阿华”说话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年轻人,听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也不知是何等易容术这般神奇,竟然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伪装成一个年迈老人而没有任何破绽! 若不是元晞在灵靖身上发现了问题,恐怕也猜不出来,这个看起来老实的仆人居然会是藏匿的凶手。 星源听到那人的声音觉得熟悉,略略回想,便惊道:“你不是之前那个阿彪吗?” 阿彪,正是刚才星源和阿华谈话时提起的那个离开的年轻小伙子。 原本是星源特意请来帮着打理园子,干一点重活的,毕竟阿华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 没想到,原来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还害了阿华冒了他的脸。 不用想,真正的阿华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星源悔恨不已地怒斥道:“真是引狼入室啊!” 元晞却摇头:“并非是星老你引狼入室,而是对方早有预谋,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会混进来,看着灵家主咽下最后一口气,对吗?” 阿彪看着元晞,目光冷冷不说话。 “是谁派你来的?” 阿彪冷笑:“你以为我会说?” “当然不会。”元晞自然有所预料,“可,真凶显而易见,反正不是玄家,便是寒家,没有谁更有这个动机了。” 阿彪表情狰狞,恶狠狠地盯着元晞,如同一头饿狼。 忽然,他一跃而起,闪电般窜出,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精美无比的匕首,上面镌刻着古老复杂的咒文,好似一道银色流光眨眼间就刺向了元晞的心口处。 元晞早有防备,在星家一等人的惊呼声中,从容不迫地丢出一张黄色符纸。 阿彪一下子狼狈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刚刚跨出半步的星源,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这是……道家符箓?” “嗯,之前学过一点,借用一下道家手段。”元晞简单回答,算是解释了。 星源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敬佩,果然是元家的血脉,这失传已久的道家符箓也能深得真传。 而地上的阿彪,不用元晞吩咐,星源一个手势就让其他人把他抬出去了。 想来这个人应该会被妥善地看管起来,星家的手段也不是吃素的,阿彪想要逃出去,难于登天。 而他们还需要从阿彪身上挖出一些东西才行。 一大堆人从房间出去,整个房间似乎一下子清冷了下来。 星源回头,目光哀戚地落在了侄儿的身上。 没办法,他只能对元晞苦求:“家主大人,可还有什么办法解了我侄儿身上的巫咒术,救救我这可怜的侄儿?” 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元晞,只希望元家人那神鬼莫测、层出不穷的手段中,有一样可以就回自己的侄儿。 可惜,元晞对他摇摇头。 “灵家主这病也非一天两天了,病根早已经落下,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元晞说着,又忍不住添了两句,“而且,我听星老您说,灵家主是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恐怕,这是在母体的时候就伤到了根本。” 星源失望不已:“想来我那妹妹也是遭了毒手,她从小身体不错的,偏偏嫁进灵家之后,大病小病不断。只是这会儿我们也自顾不暇,顾不得她,却害得她早早病去,还连累了我这可怜的侄儿……” 元晞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灵家主灵升。 她的宸玉只能够压制灵升体内巫咒术一时,却压制不了一辈子。巫咒术进行到最后一步,该耗的都耗得差不多了。 …… 当天夜里,灵家主灵升就撑不住,病逝了。 而偌大的灵家,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灵靖。 他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新的灵家家主。 只是,灵靖那双干净懵懂的眸子中,显然一片茫然,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上,在父亲去世的一瞬间,便压上了多少的重担。 在灵升冷清的葬礼上,元晞看着一无所知的灵靖,心下有些怜惜。 她问星源:“灵靖打算怎么办?” 星源想也不想:“自然是带回我星家了,靖儿小小年纪,如今只有我们这么几个亲人,我们不照顾他谁照顾。” “那风水术呢?你会让他承担起灵家的责任吗?”元晞问了一个很直白的问题。 星源哑口无言,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打心眼儿里,他是不想的。 可若是无人传承灵家的那些本事,灵家不就算是香火断绝了吗? “让我带回去吧。”元晞突然说。 她见到灵靖第一眼,便知道他与自己有着不一般的缘分。 而且,这个孩子一看便是天资聪颖之辈,尤其是他对外界敏锐的感知,将会成为他风水一道无上的助力。 星源不解,不明白元晞的意思。 “我会收他做我的弟子。” 元晞的一句解释,却让星源一下子知晓了很多东西。 星源到底是一家之主,何等智慧,自然从元晞这句话中读出了很多信息。 比如,元晞会收弟子的原因。 星源再清楚不过,在元家这样的风水世家,风水术贯来是不外传的。往前百多年的时候,还要更加严苛些,传男不传女。 而元晞这句话,就代表,她要开山门,收弟子了。 元家,自然也就不再是元家了。 “难道家主大人您要放弃祖业?”星源慌了,作为一个忠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不行啊家主大人,您怎能这么想呢?” 元晞淡淡回答了一句:“这是我和外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星源还是无法接受。 只是,元晞并不是一个会随意被人说动的人。 夜里,元晞离开的时间中,星源和长子星冀一起谈了很多。 相比起星源来说,星冀的眼光明显要更好,也更加敏锐。 他知道元晞的这个动作,并不是在毁掉元家的基业,相反,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在壮大元家。 并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压垮玄家和寒家的办法,无疑就只有这条路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家主大人会这么心急,可是,作为他自己来看,无疑是赞同这个决定的。 开山门收弟子,对于元家来说似乎是一种损失,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外门之人,却是最好的消息。 星源到底还是被星冀说通了,第二天见到元晞的时候,也就没有再提反对的事情,只是同意了元晞想要带走灵靖,收他为弟子的事情。 灵靖对元晞也并不抵抗,反而还有些喜欢她。 元晞带着灵靖不过半天的时间,灵靖就已经对她熟悉起来了,竟然还露出了几个罕见的笑容,看得星源都啧啧称奇,直叹两人之间是天生的缘分。 元晞说要带灵靖离开,他听了,便抿唇羞涩地笑,跟星源挥挥手,跑进屋抱起自己最喜欢的小熊,就眼巴巴地望着元晞打算跟他走了。 年纪小小的他,尚且不知道父亲的死亡代表着什么。他仍然天真而快乐。 星源虽然挺高兴,却也有些泛酸。 不过,该做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忘的。 元晞带着灵靖离开之前,他塞给了元晞一个盒子,上面一把布满铜锈的锁,看起来多年都未曾打开过。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他让我交给元家的后人。百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打开过它。” 伴随这个盒子交给元晞的,还有一柄铜钥匙。 正文 章251 玄洛之名 “这就是星家和灵家交换给元家的东西?”元礼的手指摩挲过木盒上粗糙古朴的花纹篆刻,“这个盒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上百年的东西,也许就是那场动乱之后留下来的。”元晞把玩着铜钥匙,若有所思道,“只是,现在外门六姓的格局,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倒是不知,何人奸佞,何人忠诚。” 元礼并不意外:“当年的事情本就有很多隐秘,连我爷爷,也就是你曾爷爷也不知道,一切都是迷。不过六姓的事情倒不难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狼子野心之辈,至今六姓之中,都仍有对我元家忠诚的,比如星家,比如灵家。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而已。” 元晞点点头:“的确,只是如今外门六姓,除了星家灵家,还有那南寒北玄,尚且有花家和雷家不知所踪了。对了,星家家主星源跟我提起过,花家似乎有助于他们。” “是吗?” “具体怎样,星家也不是很清楚。”对此元晞也很无奈。 元礼索性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好了,我们来看看这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元晞也是这个意思,直接将那把铜钥匙递给了外公。 黄铜钥匙插进生锈的锁眼,但内里似乎还是完好的,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轻巧打开。 锁落,盒开。 里面并列放着两块牌子,材质特殊,上面有着特殊的云纹镌刻——对这两块牌子,元晞和元礼都再熟悉不过了。 “云牌!” 两人对视一眼,惊讶不已。 他们辛辛苦苦寻找的云牌,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落在了他们手上? 元晞迫不及待地拿起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才确认地点头:“没错,的确是真的云牌。” 元礼顿时心情大好,一拍大腿:“哈哈,没有想到百般寻找,最后得来全不费功夫。” 元晞也眉开眼笑:“的确,若是我们错开星家,恐怕这两块云牌也会失之交臂了吧。” 现在想来,这两块云牌会在星家灵家其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原本六块云牌,就是作为外门六姓的家主信物,存放在六姓家族手上的,只是元家地宫的消息贯来隐蔽,外门六姓的家主也不知道这信物到底是作何用处,这数百年来,到是成了最安全的所在。 现在,从星家和灵家手上得到了两块云牌,再加上元晞手上已有的三块云牌,六块云牌中,竟然转眼就集齐了其中的五块。 还有最后一块云牌! 元晞深刻感受到自己与成功无比的接近,却忽然心里一沉。 “这两块云牌既然还在星家灵家手上,另外三块云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流落出去的,但是……最后一块云牌会不会还在另外四家的某一家手上?” 这个猜测,着实不怎么好。 先不说现在花家和雷家完全是音讯全无,就连星家和灵家都是元晞碰巧遇上的,若再等一个巧合,恐怕也并非这么容易的事情。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要是最后一块云牌是在寒家或是在玄家的手上…… 元礼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释然了。 “这五块云牌来得如此顺利自然,想必上天和我元家祖先都在暗中相助,最后一块云牌再难,也是最后一块了,五块都齐了,还担心最后一块吗?” “也是。”元晞说着,目光落在那木盒之上。 有些……不对劲? 其实元晞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看到那木盒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她果断拿起那木盒,用指关节在盒子上敲了敲。 与众不同的空洞声音响起,元晞和元礼互看了一眼。 “有暗格?” 元晞摸索了一阵,果然发现木盒底部的角落,有一点点木头破碎的痕迹。 她扣了扣,木屑轻松落了下来。 元礼直接找来了一把小刀,轻松撬开了木盒底部薄薄的一层木板,而藏在你面的,赫然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似乎还写了什么东西。 元晞将它抽了出来,捏在手上的时候,脆得似乎快要碎掉。 “上面写了什么?”元礼问。 元晞轻手轻脚地把黄纸展开,生怕一不小心就捏碎了它。 黄纸上的一排字到底还是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是用毛笔写的,笔迹匆促,却力透纸背,墨痕都快要飞出黄纸的范围了—— “狼子野心!玄洛!” 五个字,还有五个饱含愤怒和震惊的感叹号,元晞和元礼仅仅是看着这字,几乎都能够感觉到写下这字的人,当时那种愤慨到极致的心情! “玄洛?”元礼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元晞看到这几个字,却是确认了一件事情:“当年动乱的真正黑手,看来是这名为玄洛之人没错了……玄家……倒是不知道,除了星家和灵家之后,还有几家参与了进去,真心实意地打算叛出我元家!” 元晞紧抿着唇,表情肃然,眼神凌厉如刀! 元礼皱着的眉头还未松去:“等等,我始终觉得玄洛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在记忆的某个角落翻出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那段记忆—— 那时候他年龄还小,却亲眼见证过爷爷一次失控暴怒,表情狰狞如鬼,甚至在那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他心底的噩梦,挥之不去。 爷爷一贯是一个儒雅温和的人,脾气非常好,教导他这个孙子的时候,也总是有着无尽的耐心。就算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把爷爷的胡须揪掉好几根,爷爷也是笑呵呵的,没有对他发怒,反倒是父亲将他责罚了一顿。 元礼曾经就要以为爷爷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 可事实证明,从不会生气的人,发起怒来,才真的让人心惧不已。 而当时,爷爷暴怒的时候,口中喊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玄洛。 …… 元礼将自己的回忆告诉给了元晞。 元晞直接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曾祖父告诉外公你说,他并不知道当年动乱内幕其实是假的?” 元礼神情珍重又严肃:“现在想来,很有可能。也许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记起。” 元晞叹道:“看来,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这个名为玄洛的人身上了。” 只是,元家动乱都已经过去百多年了,这个名为玄洛的人如果是那个时代的人,也应该死去有百年了,现在要去找到这个人,又从何处寻呢? 但元晞也没有气馁:“现在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总有一天会看清楚一切,翻越过一座座大山,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元礼也看得开,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这两块云牌被取出来与另外三块云牌收在了一起,放在了元晞书房的地下暗格中。 而那张写着玄洛之名的黄纸,也被妥善地收在了另外一地方。 …… 从书房里面出来的时候,元晞刚好看到花园角落的假山池边,蹲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大的那个是元石。 小的那个就是灵靖了。 元晞轻步走了过去。 两个小人显然玩得很专注认真,压根儿没有听到元晞的接近。 “你戳戳它呗。” 灵靖只是摇头。 “哼,胆小鬼。” 灵靖也不生气,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大眼睛就这样望着元石。 元石也不好发脾气,只得摸了摸鼻子,告诉灵靖:“这是锦鲤,不会咬人的你看我把它逮住,你就可以摸它了。” 灵靖好奇地跃跃欲试,看着元石双手一伸就抓住了那条游得慢悠悠地鱼,动作快如闪电,立马又是好奇又是佩服地望着元石。 元石被小弟弟用这样敬佩的目光看着自然有些得意,才晃了晃脑袋,头顶上就蓦地飘下来一个声音—— “不要玩水,小心掉进去。” 元石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红色锦鲤直接飞了出去,他整个人也一阵摇晃,险些栽进了那假山水池中。 还好元晞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给扯了回来。 灵靖站起来,把小手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给元晞弯腰敬礼:“师父。” 他刚刚被元晞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元晞敬过茶,拜过祖师,上过香,也是正式的元晞嫡传的二弟子了。 这些天被教过之后,便整天“师父师父”地叫着,还一板一眼地给元晞弯腰敬礼,看起来好玩极了。 元石有些狼狈地不敢看元晞,却也弱弱地喊了一声“师父”。 元晞倒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小孩子本就好奇心大,她的小时候连蜡烛都能拿在手上玩上好一阵,两个小孩儿会好奇池子中的锦鲤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没有伤害到自己就好了。 这会儿方妈刚好走出来冲两个孩子喊,让他们过去吃零食。 方妈最近趁着商城里面做活动的时候,买了一个烤箱,就彻底地爱上了烘焙,最近更是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 不过方妈的手艺的确不错,大概厨艺就是一样通样样通。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方妈做的东西非常失败,可之后却是一路顺利,且越做越好吃,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的心得。 方妈的忠实吃客原本只有爱甜食的席景鹤,和元石这个半大孩子。 现在又添了一个灵靖。 “家里越发热闹了。”元晞忍不住笑,却是如此欣慰而高兴。 正文 章252 摄制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方易突然说起了一件事情—— “下个星期,我要去录一个节目……” 他已经签了姐夫席景鹤给他推荐的那家经纪公司,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去录这个节目就是公司给他建议的,因为他天生一条宝嗓,仅靠颜值吃饭实在太可惜,所以公司理所应当地给他推荐了最近最火的一个选秀节目。 “最强好声音?”方妈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睛晶亮,“是第二季吗?我就听说年后没多久会开播的,等了多久……大概什么时候播你知道吗?” 最强好声音是某电视台的一档选秀节目,以不重视外表,仅听歌声为中心,邀请了歌手界极富盛名的四大评委,以转椅子的方式来对参赛选手进行选择。 最强好声音在去年播出之后,就一路大火,广受好评。第一季的歌手到现在,几乎是个个大红大紫,第二季自然续订,并且还会受到比第一季更广的关注。 比如方妈,就是最强好声音的忠实粉丝之一。 之前元晞都听到过好几次方妈抱怨说第二季最佳好声音迟迟不开播,再让她等下去她就不追了云云。 尽管了解自己的老婆,可方爸无语地看着她:“老婆,现在重要的不是最强好声音什么时候播,而是我们儿子要参加最强好声音这个节目吧。” 方妈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也是:“……哦……那是要我们陪你去吗?” 方妈难得的态度温和,让方易简直受宠若惊。 自从他说了要进娱乐圈之后,方妈对他的态度就是好是坏,方爸偶尔看不过去了还会说两句软话,可方妈可是给了他好一阵脸色看。 但是方易也知道方妈是在关心自己,就像是他再说了已经签了经纪公司之后,方妈第一时间就是用并不熟悉的网络,去搜索关于那个经纪公司的关系。还误打误撞进入某涯叔,看了很多自称扒皮贴,发了很多那个经纪公司的黑料,看得方妈晚上都能能睡好觉,惴惴不安的。 最后还是席景鹤悄悄告诉了方妈,那是他介绍的公司,也是他名下的经纪公司之后,方妈才彻底安心。 自然是网络搜索比不上人情关系了,大老板都是自家的,还怕什么? 不过,不用席景鹤说,方妈也是这个意思,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变乖巧的儿子,又再度重蹈覆辙,反倒对席景鹤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方易走得太顺利,吃点苦头才会知道人生的艰难,免得太顺利了,反而骄纵蛮横了起来。 席景鹤也是这个意思,早就有了准备,公司里的高层们早就被嘱咐过了。 唯有方易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就目前来说,方易第一次正式上电视参加节目,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之前那次拍广告不算,他整个过程几乎是懵懵懂懂的,就在导演的夸奖中结束了拍摄,虽然至今他已经算是大火了,可是他自己仍然没有什么感觉。 更何况,作为一个新人来说,就算红也只是红一阵,若是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更新换代极快的娱乐圈很快就会把他给淘汰,也许明天他的名字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参加最强好声音就是他的经纪公司为他选定的下一步动作。 虽然这个节目号称是民间海选,但事实上,从第一季开始,就有层出不穷的已经签约的未出道歌手来上节目,甚至还有一些已经小有名气,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从未参加过任何选秀节目,一切都是为了把最强好声音这个节目当成是一个跳板。 方易现在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告知家人他要去参加最强好声音之前,事实上已经进行了一个形式上的海选。 以他的经纪公司背景,妥妥成为正式选手,更何况他还有一条清澈的宝嗓,上唱高音音域极广,下唱低音低沉深情,就好比那文武双全的天才,一出即杀,惊呆海选评委,没多想就给了他通过函! 下个星期,就是第一期节目正式开录的时候了。 按照最强好声音的宣传惯性,不仅会要求参赛选手的家人到现场的后台为选手加油助威,同时也会派人给选手拍摄一段视频,对选手进行一个简单的背景介绍,以作渲染煽情作用。 方易说这番话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节目组的人明天就要过来了,想要就在家里拍摄,这是在跟爸妈征求意见呢。 “这是你姐的房子,问你姐。”方爸方妈都是这个意思。 元晞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倒是席景鹤加了一句:“让他们只拍里面,不要拍到地址了,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方易点头:“嗯,英姐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会跟节目组的人通气。” 英姐就是他现在的经纪人,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样子,为人很随和,脾气也好,重点是手段人脉能力一样不缺,算是方易他们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了。 原本这位英姐手上带的艺人仅有如今最火的天后张欣晨,仅靠着这位大火的天后,英姐就可以赚到足够的钱,因此英姐已经有超过五年没有带过新人了,方易算是头一个。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方易背后站着的大老板的原因,也是因为方易自己原本就天赋高,资质好,是个好苗子,不然英姐这么一个金牌经纪人也是有脾气的,不会什么新人都带。 方爸方妈如今也没有太大的抵触了,反而是带着些许兴奋地等待第二天节目组的到来。 …… 最强好声音节目组的人从申城抵达京城的时候,看到提早发到自己手机上的地址,还有些奇怪——这里不是京城著名的老城区吗? 可真到了人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位选手,是个深藏不漏的富二代呢! 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看着这套大院子瞠目咋舌不已:“听说最近京城的四合院炒得越来越火了,前些年被拆了不少,如今剩余的大院子是越来越管钱了。就这么一套房子,估计就是好几千万吧,看着倒是挺淡雅别致的。” 女编导撇嘴:“岂止,几千万那是市价!我就是京城人,这些四合院可是有价无市,这么一套房子,没有八位数是拿不下来的。” 摄像师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前这座看似平凡的四合院在他眼中简直身价倍增了。 另外一个男助手笑道:“这算什么,我听说这个选手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就在英国读书,读的伊顿公学。” 好几个明晓内情的人惊讶一片。 摄像师有些不解:“伊顿公学是什么?很厉害?” “岂止是厉害,英国的皇室子弟都是从那里毕业的,你想想厉害不厉害。” 摄像师已经不想去想象这种人与人的差距了,他们这次的目标人物他也是见过的,小鲜肉一枚不说,声音还非常不错,之前因为一个广告大火,现在来看,人家更是有背景有内涵的。 心里啧啧赞叹的时候,摄像师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扛起摄像机就准备开始录制。 女编导直接伸手盖住了镜头盖:“等等,别拍,上头吩咐了,说别拍到外面,不能让地址漏出去了,到里面了再拍。” 摄像师哦了一声,这便放下了摄像机。 一个助手上去敲了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迎接他们的正是方妈。 一开始摄制组的人还以为这深宅大院的有钱人,恐怕脾气不太大,心里还有些惴惴的,可是看到方易的爸妈都平易近人,意外之余,也是终于放下了心。 摄制组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对平时方易生活学习的地方进行一个简单的取景,然后拍一段方易在院子里面抱着吉他的画面,再拍一下方易的家人,就结束了。 工作不难,花费的时间也不多,到时候在节目上能不能播,还要看方易的成绩战况如何。 摄制组的人得知方易还有一个姐姐的时候,强烈要求一家人一起拍个全家福,等到元晞走出来了,又是一群人屏气凝神,难以想象方易的姐姐比他的颜值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可惜佳人有主,对方还是个看着便气质不凡的,两人站在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再是合适不过了,相得益彰,宛若天成。 当然,元晞仅仅是在这段影像上的短暂露了一面,之后方易去申城录制节目的时候,方爸方妈陪行,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因为元家的事情太过于忙碌,而没能抽出身。 可就是这短暂的全家福上露了一面,对于网友们来说的惊鸿一瞥,却是惊艳了不知道多少人。 多少人嗷嗷叫着跪求方易姐姐的资料,就算人家已经有了未婚夫也没有灰心,口口声声坚信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到。 在最强好声音第一期播出之后,方易凭借外形和嗓音,在原本就爆红的基础上,又大红大紫了一把,转眼间就登上了热词搜索榜前十位。随着他一路过关斩将,在最强好声音播出的期间,几乎没有掉出前十的位置。 与他一样登上热词搜索榜位置的就是“方易姐姐”四个字,多少网友直直称赞说方易姐姐就是天生的小龙女,就是站在那里浅笑的仙女气质,就不知道秒杀多少女星,一个个的恨不得方易姐姐明天就进娱乐圈拍几部电视剧,让他们这些人饱饱眼福。 可惜,这是注定不可能的。 但强大的网友们也对方易姐姐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人肉——元晞在江大和京大读书,名气一直不小,在电视上露了一面之后,不知道多少认出她的人,兴奋跳出来爆料。 只是可惜元晞一直都很低调,基本上没有给人太多了解她的机会,就算爆料也没什么好爆的,说来说去也就是她叫元晞,读什么什么专业之类的,更多的就挖不出来了。 倒是方易,被挖出来就读伊顿公学之后,简直就是在热火上浇了一瓢油。 这下子方易在人们眼中的形象轻而易举就定位了—— 长得阳光帅气,出身书香世家,他自己就读挑选学生百般苛刻的伊顿公学,会多种乐器,成绩优异,成绩全A,性格还非常好,为人很温和谦逊,和他同队的队友,还有他在节目里的导师,对他都无一不是称赞。 在很多年后,方易已经走上了一个圈子的顶峰,成为了所有人仰望存在的时候,他的粉丝们回想过去,只是满心感叹,自己这些人,是亲眼见证了一个神话时代的崛起。 看着他们的偶像,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高台,却在很多人期待他摔下来的时候,他展现了越来越多的才华,从唱歌到演戏再到导演。并且他以优秀的品性,赢得了娱乐圈大部分前辈晚辈的交手称赞,成为了娱乐圈的常青树,几乎就没有低潮的时候。 这是娱乐圈中一个神话人物的崛起,一个神话时代的开始。 …… 为了提早去申城适应环境,毕竟接下来方易好几个月的时间都要花费在那边,同时还要兼顾学业。 虽然伊顿方面有了席景鹤的面子在,允许他暂时耽搁一段时间,可是大学的入学考试却不会容情的。况且方易也不想一路都靠着姐夫爬起来,他自己的路,也要他自己去走。 对于方易进娱乐圈的事情,方爸方妈之前说得很是反对,可是真的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二老又决定一起去申城陪着方易,干脆在那边租一套房子,免得还要住在酒店里面这样可怜。 方爸方妈还有方易这一走,整个小院儿似乎都清冷了不少。 元石跟在元晞身边之后,也收敛了桀骜的性子,最近越来越乖巧懂礼了。而新小弟子灵靖,更是乖巧不已,只可惜平时说的话太少,性格有些内向,目前他比较亲近的,首要元晞之外,也就是元石和元礼了。 平时灵靖见了席景鹤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往元晞腿后躲,看得席景鹤无奈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封请帖,叩开了元家的门。 正文 章253 狼子野心 玄色为底,勾勒暗纹,纁色为字,上以篆书,古朴大气,写“玄”一字。 这封请帖是躺在一个华丽礼盒之中的,下面垫着软锦,饰以珠翠,华贵非常,却仅仅是为了衬托出这么一封请帖而已。 而送来的人,也是大张旗鼓,五辆劳斯莱斯,十多个身着高冠玄衣之人,神情肃穆,意义非同。 他们叩响元家之门时,还有钟磬礼乐在侧,一切宛若时光倒转,回到了那个以礼为尊的时代。 元礼在前,元晞在后,旁里还有两个好奇又不敢说话的孩子,就这样看着这群人,极为郑重地完成了一套礼仪,而后留下一个礼盒,扬长而去。 对于元礼来说,这简直就是玄家送上门的挑衅行为! 那大礼且不说,放在古代就是君王对朝臣的敬意,虽然是敬意,可落在玄家这个曾经之仆,元家这个曾经之主身上,却是无尽的羞辱! 还有那礼盒之中的请帖,用色,规制,无一不是彰显着自己的尊贵,简直就是在对元家的荣耀进行明显的挑衅和羞辱! 元礼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请帖也懒得打开看,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元晞相对于外公来说,并没有多么生气,仅仅是带着好奇和戏谑来看待这一件事情。 她劝道:“玄家之辈,不过是窃仓之鼠,还自以得意,外公不必放在心上,倒是玄家请帖的用意是什么,就需要我们深思了。” 她说着,翻开了这份请帖。 里面果然如她所料,没有太多的内容,仅仅是时间和地点罢了。 大概这是玄家专门针对元家送出的请帖,最后面还落了一行苍劲的朱笔大字,“静待光临”——字如其人,元晞仅凭这字中的风骨,就可以看出,写下这字的人,必然是野心勃勃,不甘臣服之辈。 那股张狂,还有那傲意,几乎要夺字而出,强烈得元晞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用多想,这字肯定是那玄家之主玄数的。 元礼这会儿冷笑一声:“就冲着他们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浪子之心,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哦?”元晞还有些困惑。 元礼压了压火气,稍稍平静些,才跟元晞解释道:“方才那些人,是以古礼中君臣之礼,现在又送来这用色之意如此明显的请帖,不用说,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玄家这是想要对我元家下手了?”元晞语调一挑,虽然惊讶,却并不担心。 玄家有动作才对,没有动作她才要担心了。 摆在明面上的手段是可以看见的,若是藏匿在暗处,才是防不胜防。 与其暗中争斗,不如明里真枪实剑来一番! 元礼哼了一声:“恐怕不仅如此。玄家在风水界,已经有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就算是我元家想要东山再起,短时间内恐怕也不可能轻易撼动扎根多年的玄家。但是对于玄家来说,他们还有一样迫不及待的东西,想要得到。” 元晞心如明镜,一下子明白:“风水正统,天下之尊。” 曾经的风水界历史上,能够真正称得上“风水正统,天下之尊”八字的,也就只有元家了。 元家几乎世代国师,整个家族都受到了历代帝王的重用和尊敬。 就算隐山不出,该有的敬意也丝毫不敢少。 若说文人以衍圣公为首,那风水师就是以元家为首了。 在元家实力达到顶峰的时候,一言既出,天下的风水师、阴阳师、和尚、道士等等修炼中人,都不敢不听号令,那次啊是真正的“天下之尊”。 可惜,元家越发的式微,终于在百多年前支离破碎,如今仅有元礼元晞这一脉传承,门下的附庸之辈,也竞相散去。 可谓是——朝登九重天,夕落无间狱。 而元家之后,时代的不同,情况的不同,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再出一个元家这样的存在了。 所以,玄家就算占尽了运气,在如今的风水界中举足轻重,却也无法走上当初元家的神坛,到底还只是芸芸众生的一种。 所以,他们不得不收敛低调。 所以,才会有南寒北玄。 元礼在得了“玄洛”之名后,甚至猜测,这个人就是元家倒塌的真正幕后黑手,而其他家族不过是被当作了棋子。说不定寒家,当年就是投靠了玄家,才会得到如今的地位。 于是,就算如今是“南寒北玄”,可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玄家。寒家到底不过是一个傀儡,被放到台面上来而已。 可是,没有人愿意一直当黑暗中的遮天大手,就算有了颠覆之能,却也之能安居一隅,压制自己的名气和实力。 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这都是无法容忍的行为。 如今,玄家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了。 只是元礼好奇的是,玄家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 他猜测:“如果和我的猜想差距不大的话,这一次,玄家绝对不会只请了元家,恐怕整个风水界,有名望有地位的家族都会来,还有那些道士僧人,都会作为陪客。” 元晞在外公的一番讲解下,彻底明白了玄家之想后,顿时心生警惕—— “玄家这是想踩着我们元家上位了?” 元礼冷笑:“这出戏,我们还当真不能不去!” 元晞先前也是笃定要去的,听了外公的决定,自然没有异议。 “那外公你也要去吗?”她问道。 元礼摇头:“你是元家之主,我已是幕后之人,再露脸就不对了,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得很好的。” 元晞也不怵,甚至跃跃欲试。 大概是在知道了生死劫,自己活不长之后,元晞就越发的按捺不住,血液中像是有疯狂地因子在不断的窜动。 这让她向往且痴迷面对一切的暴风雨和惊涛骇浪。 …… 只是,在一个人完全痴迷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忽略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身边的人。 对于元晞来说,就是席景鹤了。 席景鹤在决定这辈子就是元晞,一心一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知道她身份不凡,一个天才妖孽式的风水师,还是一个传承千年,远远比席家更加古老的家族的家主——就算他之前并不迷信风水,但在对风水进行一定的了解,和亲眼见证了风水的神奇之后,他深刻认知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是他没有触及而且触及不到的。 他也做好了准备,元晞会很忙。毕竟她不是依附别人而活的菟丝花,而是能够自己成长的参天大树,当初他正是爱上了她的那份自立和坚强不是吗? 只是,在春节过后,两人从国外旅行回来,席景鹤敏锐地察觉到,元晞有心事。 这个心事,让她在不自觉地时候会露出哀伤的表情;这个心事,也让她像是被人追赶似的不断拼命做事;这个心事,甚至会让她不自觉忽略自己…… 元晞的表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席景鹤知道这对于元晞来说也许是一场大灾祸,却并没有太担心,因为他已经想好,无论如何,就算放弃自己的所有东西,他都会和元晞共同进退的。 于是,元晞的忽略,他没有生气。 元晞从不会向他求助任何事情,向来都是自己解决,他也不会不满。 他甚至享受着这种完美而平衡的爱情状态,看着她不断的进步和成长,越来越优秀,也促使他不可妄自尊大,继续着进步的道路。 但是,最近有一件事情,让他很烦。 虽然他的父亲已经被他送到了海岛上孤独终身,但是席家之中还有一些老不死的家伙,仗着辈分高,不断对席景鹤指手画脚。 席景鹤之前还以为,砍掉了这些老家伙的手脚,他们总会安分了。 谁知道,这些老家伙的实职被剥夺了之后,却凭借着席景鹤给他们挂上的长老会虚职,胆大妄为到对着席景鹤的婚事指手画脚! 一群老东西的叫嚣,当然触及不到席景鹤——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是元晞,也只能是元晞。 可是这些老家伙,指使不了席景鹤,添堵却是一把好手,如今更是给席景鹤送上来了一个烫手山芋! 海莉安娜,她的全名是海莉安娜·冯·哈布斯堡,她的姓氏代表着曾经那个统治欧洲时间最长、地域最广的强大家族。 这个家族对于欧洲的皇权历史来说,就像是风水界中元家的存在一般,荣耀且强大。 就算时至今日,哈布斯堡家族已经结束了统治,已经没落,但是他们的族长仍然是大贵族公爵,如今欧洲的许多贵族,祖上都是接受着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连爵位都是从哈布斯堡家族封来的。 并且,哈布斯堡家族凭借着多年来的底蕴,赶上了金融大潮,如今虽然也如席家一般隐于幕后,但事实上他们的财力遍布整个欧洲,手上握有好几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还有一部分的石油资源。 席家在西方发展,是绝对绕不开哈布斯堡家族的。 两者之间,曾经达成过双赢的局面,到如今也是合作的好伙伴。想当初,席家若不是搭上了哈布斯堡这条线,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以一个东方家族的身份,轻易在极为排外的欧洲立足。 所以说,席家甚至是席景鹤自己,都是不能与哈布斯堡家族交恶的。 更何况,哈布斯堡家族的下任族长继承人,也就是海莉安娜的哥哥,与席景鹤从小便交好,算起来,两人也算是难得的好友了。包括对于海莉安娜,席景鹤也是挺熟悉的,虽算不上好感,却也因为好友的缘故,对海莉安娜态度不错。 可婚事什么的,就算在元晞之前,他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谁能想,家族中的那些老家伙,居然会聪明到用海莉安娜来给他下绊子! 席景鹤自己都知道,海莉安娜或许喜欢自己,若是席家长老有意,再加上海莉安娜自己的意愿,恐怕整个哈布斯堡家族都会极力促成这件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对于席景鹤来说,也仅限于麻烦而已。 他若是不想要做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他。 席景鹤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一阵头疼,立马给好友安东尼,也就是海莉安娜的哥哥打了电话,说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安东尼并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更何况席景鹤也不是他仗势就能欺的,此刻听了席景鹤的意思,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无奈—— “我也听闻过你说起,自己已经订婚,有未婚妻了,可惜当时我有事,没能来参加你的订婚典礼。可哪曾想,我不在家中几个月,族中长老就已经跟你席家长老,说好联姻的事情了,就连我也是前两天才直到的。” 安东尼的第一句话自然是要把自己摘出来。 虽说是好友,但是安东尼从读书时开始,就对席景鹤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大概是他天生的气场就太过于强大,让人不自觉就信服的那种。 若是以安东尼的身份,除了他的父亲祖父,谁压在他头上,他就会像狮子一样撕碎他们。可是,面对席景鹤,他却从来没有生过这类心思。 席景鹤不知道安东尼对自己的畏惧,但是对于他的解释,席景鹤也相信。 两人深交多年,这点他还是很了解安东尼的。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事情有些麻烦,需要你帮助处理一下。”席景鹤并没有怪罪安东尼的意思。 安东尼叹道:“其实……你也知道的,海莉安娜从小就喜欢你,每次你来我家的时候,还躲在楼上偷偷看你,这一次,也有她的意思在内……” 对这个妹妹,安东尼也是疼爱的,也希望她能够幸福。 可为何偏偏她喜欢上了西恩? 席景鹤不为所动:“安东尼,我现在的未婚妻,就是我深爱的人,我会一生爱她。” 席景鹤坚定不移的话,让安东尼明白了好友的决心。 “哎,真是难以想象你这个内心冰冷的人,也会疯狂热烈地爱上一个女人……可怜了我的海莉安娜。”安东尼顿了顿,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事实上,西恩,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想要告诉你……” “什么?”席景鹤漫不经心。 “海莉安娜,她昨天的飞机去了中国,今天应该已经到了。” ------题外话------ 先声明一声,不撒狗血,海莉安娜的存在只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元席二人关系更近一步而已哦。 正文 章254 教堂 “海莉安娜·冯·哈布斯堡?”元晞不解地看着这个在自己出门之时,突然闯到自己面前的金发女子,听她骄傲的说起自己的名字,疑惑顿生。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的确极为美丽,一头金子般灿烂的卷发,绝美的面容,还有那窈窕有致的身材,恍若神话中走出来的希腊女神,神情更是带着一种被宠坏的骄纵与傲慢,却因为她那通身娇养出来的贵气,并不会让人一眼厌恶,反而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海莉安娜明显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听了元晞的话,顿时憋红了脸:“愚昧!难道你就不知道哈布斯堡这个姓氏,不知道我家族的荣誉吗?” 元晞连英文都不算太好,更不要说去了解外国的历史,仅仅知道的一点,也是之前同席景鹤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去过的那些景点,席景鹤跟她说起过的片段。 哈布斯堡这个名字,在某些人耳中,也许是声名赫赫,但是在元晞耳中,却是闻所未闻。 她这会儿也好脾气,反正今天出门也不急,便耐着性子跟这个金发美女说了两句:“小姐,我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的家族,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海莉安娜眉一挑,眉眼都揉着一种张扬与明媚,美得让人几乎无法逼视,她下巴一抬:“你是西恩的未婚……现任女友是吧?” 脱口而出的“未婚妻”三字,海莉安娜觉得不妥,有点一开始就贬低了自己,明明自己会成为西恩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的。于是,改成了现任女友,还犹自加重了“现任”二字的语气,要暗示什么。 元晞正想说自己不认识什么西恩,话还没出口,就突然想起自己随席景鹤去欧洲的时候,遇到席景鹤的一些好友,或者是相熟之人,都是开口称他为西恩的。 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这个海莉安娜,说的就是席景鹤? 元晞收敛了神情:“西恩?是阿鹤吗?我是他的未婚妻,不是现任女友,你找我有事?” 在看到这个金发美女的神情,还有她那刻意打扮的艳光四射,作为天性,元晞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个金发美女的意图。 海莉安娜正打算耀武扬威一番,可看了看周围,对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满。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 从元家门前,换到的便是一家酒店的西餐厅内。这家酒店也是海莉安娜来到中国之后入住的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它的西餐厅更是米其林杂志上点明的米其林餐厅,远近闻名。 这会儿是喝下午茶的时候,在这里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几桌,元晞和海莉安娜入座之后,周围更是一片安静。 海莉安娜做主点了两杯咖啡。 元晞并不介意,反正她没打算喝。 咖啡很快上来,顺便还摆上了几盘精致的蛋糕甜点,以及一个水果塔,洁白的餐桌上,眨眼之间花团锦簇。 海莉安娜喝了一口咖啡,姿态优雅,贵气万千:“你说你是西恩的未婚妻,得到席家的承认了吗?” “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元晞并不恼,仅仅是带着一种戏谑的心情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不用猜,这个海莉安娜,肯定很喜欢阿鹤。 而且是非常喜欢。 海莉安娜优雅的姿态还没能坚持多久,便立刻流露出几分骄傲:“你知不知道,席家的长老们,已经向我的家族谈起了联姻的事情,希望我和能够和西恩在一起。看来,你的未婚妻身份并没有得到承认。” 她的话,是挑衅,可元晞完全没有听进去,言他道:“你的中文说得不错?” “那当然,我可是从小接受着六国语言的学习……”海莉安娜张嘴说了两句,立马发觉了自己被带进坑了,气急败坏地看着元晞,“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要我说什么?”元晞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恼怒。 海莉安娜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便热气冲头:“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和西恩哥哥认识了!他是我哥哥的好友,看着我长大,我俩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就是青梅竹子!” “是青梅竹马。”元晞纠正。 “青梅竹马?和竹子有什么区别?”海莉安娜一愣。 元晞淡淡解释:“竹马是用竹子做的一种古时玩具,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看来我的中文还学得不够,要多下功夫,免得在西恩哥哥面前落了面子。 海莉安娜心里暗想,随即又道:“反正,你知道这么多,难道就不生气吗?” 元晞看着海莉安娜。 也许海莉安娜自己都不知道,她是用一种好奇的目光在看着元晞的。 元晞嘴唇微勾:“你喜欢他,正是说明他的优秀。若是可以,我希望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给他以爱,给他以歌,让他感受到希望和温暖,然后…… 在没有她的世界,至少不会孤单。 元晞被脑中忽然而至的想法,弄得一怔。 或许,这段时间,她忽略了什么东西…… 元晞坐着发呆,海莉安娜却气鼓鼓地要和元晞争论,自己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喜欢西恩哥哥的女人之一,她是与众不同的。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海莉安娜!” 严肃的口吻,低沉的一呼,让海莉安娜浑身一抖,立马惧了。 她连忙堆出讨好的笑容:“西恩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倒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到中国的!”席景鹤几乎是憋不住的怒气。 尤其是在他得到消息,知道晞晞居然和海莉安娜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更是充满了担忧。 晞晞会不会误会他?晞晞会不会以为他和海莉安娜之间有些什么?晞晞会不会生他的气? 其实席景鹤自己心里最清楚,元晞绝对不会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拈酸吃醋的人,可他还是担心,生怕那一丝意外。 海莉安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对面的元晞却已经站起身来了。 “我们之间只是简单说了一些话,没什么,你不要吓她,看她快哭了。”元晞浅笑道。 “谁说我哭了!”海莉安娜立马把泪水给憋了回去。 席景鹤懒得理麻烦的海莉安娜,一心一意地瞅着元晞的表情,确认她真的不是口是心非,才放下心。 但出于担忧,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海莉安娜就是我朋友的妹妹,以前偶尔见过几面,不熟的。” 海莉安娜听了席景鹤绝情的话,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就算是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落面子,也忍不住泪水刷的下来了。 元晞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误会。对了,她既然是为你而来,你跟她好好说几句话,不要无谓地浪费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元晞也看出来了,海莉安娜的问题对于席景鹤来说可能有些麻烦,所以他的语气才会百般无奈,而没有发火。 她给了一点时间让他处理,而自己,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席景鹤听了元晞的“等你”,心里笃定,对元晞说让她给自己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把海莉安娜给处理了,就立马下来。 元晞自然是笑着说好。 她没坐电梯,走的清净楼梯到的大堂,又走出了酒店,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车水马龙,芸芸众生,一片繁华。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外公?” “你这是有什么心事了?” “知我者,外公也。”她轻笑,“外公,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和阿鹤在一起的事情……生死劫于我,注定是躲不过去的灾难。可我偏偏将这灾难,扯上了无辜的他。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或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元礼沉默半晌:“……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们会找到元氏地宫,找到龟虽寿,为你避过这一难的。” “外公,其实你也心里明白,若是生死劫仅仅靠一神物,就可以免过的话,那在各种古书旧籍中,就不会对生死劫,谈之如洪水猛兽了。神物再神,却也无法逆天而行。” “会有希望的。”他似乎是在告诉元晞,也是在告诉自己。 元晞其实心里很清楚,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争辩,只是说:“我就是心疼他,如果我留下他一人,让他面对死亡的痛苦,对他来说何等不公。我能够给他的并不多……”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明晰。 元礼大概也猜到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由心。” “万事由心……”元晞喃喃着,挂了电话。 “晞晞——”身后传来席景鹤由远及近的声音。 他大概是着急,小跑着过来的,一身黑色长大衣依旧风度翩翩,随意的头发透露着一股雅痞味儿,站在这街上也是让人侧目的俊帅男士。 元晞突然回过头,看到了酒店对面,一座古老的尖顶建筑,巴洛克风格,华丽又复古。 “我们去那里吧。”她突然说。 席景鹤疑惑地“嗯”了一声,又只能被元晞拉着往马路对面而去。 这里是一座天主教堂,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建筑,一直没拆,到了今天成了京城著名的一个去处,不少新人都喜欢来这里举行典礼。 比如这会儿,就正在举行一场婚礼。整个教堂被花海和白色塞满,来往都是笑盈盈的宾客,站在这里见证一段新的婚姻的诞生。 元晞刚才就是看到这里有人结婚,才决定过来的。 只是,刚刚在马路对面看着还是和乐融融的,怎么到了这里,场景就忽然变了呢? 也不知道是出了怎样的岔子,好好的婚礼奏乐停了,本应该幸福的婚礼上吵闹不停,而吵闹的不仅是新娘新郎两家,为首的就是新娘新郎两人。 旁边还站了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看起来沧桑又帅气,深情地看着新娘。 而不远处还有一个娇弱漂亮的女孩儿,惴惴不安地望着三人。 俨然一场狗血大戏四角情,新娘前男友来到婚礼撞上新郎和他的前女友而后发生一场撕逼大战进而引发两个家庭乃至两方宾客的口舌之战。 上一秒的欢喜婚礼,迅速转变,演化成一场口角之争。 元晞和席景鹤站在外面,与一众围观群众,顿时间成了看热闹的。 只是,随着新娘一把扯下头纱,提着婚纱的大裙摆,踩着高跟鞋跑下台阶,融入人群的时候,那个抱着吉他的男人追了上去,新郎却撑着额头面对新娘父母的责怪质问,身后他的父母则为了维护他而与之前的亲家破口大骂。 新郎不堪受扰,转头拉着那个漂亮女孩儿跑了。 他的父母追了上去,新娘父母也跟上去要个究竟。 这下子主角们都不在了,宾客们继续争端却没有意思,眨眼间一哄而散,整个教堂一下子冷清了。 “呃……”元晞也是一时无语。 席景鹤忍不住笑:“没想到,我们刚才过来看了这么一出热闹。” 元晞无奈撇撇嘴,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弄得自己痒痒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新娘丢下的头纱,被风一吹,吹到她的脚边来了。 她心里一动,捡起那头纱,顺手戴在自己的头上。 她转身面向席景鹤,巧笑嫣然:“好看吗?” 席景鹤紧张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带着新娘头纱,笑得灿烂。 也就只有傻傻地说:“好看。” 元晞拉起他的手:“走,我们进去。” 席景鹤还未反应,就被元晞拉着跑进了教堂,而这里,还仍然是一片白色花海,妆点得圣洁又漂亮。 元晞挽着席景鹤的手臂,她带着头纱,他也恰巧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大衣,两人踩着红地毯缓缓而入时,就像是一对新人,走进了自己的礼堂,和一段新的生活,一段婚姻。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两人中的一个会注定离去。 但是剩下一人,回想起两人的记忆,想起两人完美无憾的走近了人生中最幸福的礼堂——回忆中都是幸福,永远都不会后悔两人曾经在一起过,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人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会经过很多港口和风景。 而你,是我一生中最美的遇见。 ------题外话------ 吓死我了,刚才突然登不上后台……好了,现在关系转变,接下来自然进入关系重大突破一张嘿嘿嘿嘿,然后,本卷就会开始慢慢收尾啦 正文 章255 誓言 博爱慈祥的圣母,张开手臂,拥抱世人。 她的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的新人。 教堂之内空无一人,但是对于席景鹤和元晞二人来说,这里却是鲜花锦簇,一派欢腾,他们耳边甚至传来了欢呼声和祝福声。 两人并非是天主教徒,只是恰好来到了这里,也让圣母见证两人的誓言罢了。 “此生此世,我席景鹤与元晞,定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元晞的手不由得一握。 她看着面前的圣母像,轻声说:“下辈子,定然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席景鹤疑惑了一瞬,为何是“会”而不是“不会”。 但是他没有多余的思考拿去钻字眼了。 元晞忽然回过头,踮起脚朝他吻来。 这般主动直接,令得席景鹤都惊了一下。 他当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直接环住她的腰,几乎一手便将轻巧的元晞给抱了起来。低头衔住她的唇,品尝那美好。 辗转厮磨一阵,他才不舍分开。 元晞眯着眼,眉如新月,目引横波,吐词送香风,莲花落粉颊。 席景鹤看得失了神,可这里注定无法让他继续下去,便转而一笑,又只是在元晞的额上落下一个纯粹又饱含深情的吻。 “难道你今天还被海莉安娜刺激到了?”席景鹤低笑着问她,“若真是这样,看来我还要找上几个海莉安娜才行,让你多重视我些。” 元晞抓着他的手臂,瞥他一眼:“别这样说自己,好像是你在等着我临幸似的。” “难道不是?”席景鹤夸张地扬了扬眉毛。 元晞哑然失笑,拽着他的衣服又往外面走。 一路上还在说:“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的领证,但是有了那位圣母的见证,也相差无几了吧。” 她这样宣誓主权似的行动,在席景鹤看来,甚是可爱。 席景鹤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淡去过。 他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但此时因为元晞的举动而牵动情绪的波动,却是甘之若饴,以至于甚是高兴。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促使元晞会做下这样的决定,但他明白不是海莉安娜的原因。 但他没准备要去多想,接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简单几句便安排了两人接下来的行程。 京城最近开了一个萤火虫主题的公园,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生活在都市中,几乎无法看到萤火虫的人们,在都市中也一样能够看到萤火虫。 这些萤火虫养起来费力,成本高,萤火虫公园的票价自然不菲。 一开始只打算投资萤火虫公园的老板,眼见这样恐怕要亏本,便直接打出了高端项目,在公园中建了几座玻璃花房,里面同样都是萤火虫,但是这样的花房却是为了招待客人,并且为此请来了米其林厨师烹饪菜肴。 这个老板的远见无疑是高明的,他的萤火虫公园没能赚上多少钱,倒是这个玻璃花房的项目,给他开辟了一条新的发财之路,许多的有钱情侣纷纷而至,就是为了在萤火虫中吃烛光晚餐的那份浪漫。 席景鹤一个电话,所有的预约自然要往后面拍,他开着车,车头调转,就直接去了这个最近名声大噪的萤火虫公园,那里,浪漫的烛光晚餐估计已经在等待了。 元晞停了席景鹤简单两句的讲述,也有些期待。 她以前住在山上的时候,行走在山林之中,清新的空气是从来不会缺少精灵般的萤火虫的,那是她孩童时一段闪亮而又深刻的美丽回忆。 倒是后来,萤火虫很少能看到了,下了山到了江州之后,萤火虫更是难得一见。在京城这样的重度污染下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会有见到萤火虫的机会,城市公路两旁栽种的树木,都满是灰尘。 这个萤火虫主题的烛光晚餐果然没有让两人失望。 玻璃花房中的温度恰到好处,内里被花艺设计师装点得如同魔幻童话中的场景,一颗颗小小的星子落在那些叶子上,随着花房门的推开,惊起一片流星,宛若那璀璨银河,飘带般飞舞。 玻璃花房就只有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昏暗的蜡烛,然后就没有一丝的光芒了,周围环境一片黑暗。 能够看到的,大概也就只有玻璃花房的房顶上,刚刚露头的皎洁月盘了。 一顿浪漫的晚餐吃了许久才结束。 习惯不沾酒的元晞,今晚也喝了两杯红酒,等到了光亮处一看,便是红云飞上玉颊,羞煞芙蓉花般了。 两人没有回去小院儿,而是去了席景鹤的公寓。 席景鹤下了决定,元晞也放了矜持,两人从大门一关便吻得难舍难分,一路进了卧室…… 昏黄灯光下,软玉似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明霞骨,沁雪肌。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元非噉沉水,生得满身香。 席景鹤一个铮铮男儿,却几乎要溺死在那软玉温香中。 ……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之后几天,元晞都没急着回去。 一个星期之后,就要面对玄家的那场恶仗,对方恐怕是恶意汹汹,并非那么好对付的。而玄家之邀过后,并不代表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玄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也正代表一切刚刚开始。 她也就只有这几天时间跟席景鹤腻歪在一起。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的,两人就是靠着一起,席景鹤抱着电脑看各种报表,元晞躺在他腿上看书,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下午。 最近天气寒峭,席景鹤提议去海边游玩一圈儿,正好避寒,元晞想想也就应了。 她还跟席景鹤说,想今年之内就把婚礼办了。 她是希望不要留下遗憾,席景鹤不知道,却也喜出望外,恨不得明天就开始筹备。 不过这个时候,两人正在琼市,还抽不出时间,婚礼也可以慢慢来。 琼市的天气非常好,京城冷得跟什么似得时候,这琼市却是温暖如初,阳光明媚,元晞只需要穿着一条连衣裙,外面披一件针织衫就够了。 两人住进了海边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别墅套房,环境安静而享受,走出去没几步就是大海,睡在卧室大床上,抬头一望,也能够看到海天一色的美景。 元晞这几天几乎都是和席景鹤呆在一起,唯独一个时候,她单独一人从酒店中走过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人。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对方的身份和气质,却让她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道子,高歌! 上一次元晞看到这位道门白莲般的道子,穿着一身白衣,圣洁如谪仙,但此时,他却穿着休闲T恤和长裤,看起来随意又散漫,身上的仙气也散去不少,看起来倒是更接地气了些。 但是他的外形,仍然让酒店中无数过往的人对他侧目,只觉得此人的气质实在是独特而且高洁,仿佛不属于凡尘的神仙似的。 高歌显然也对遇上元晞有些意外,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元晞。 道门对元家的关注,比元晞想象的,还要高出很多。 “元家主,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您。”高歌微笑欠身,谦逊有礼。 元晞颔首问好,虽然意外会在这里遇上道子,但想想,道子也是人,总不能整天都呆在道观中,吃素念经吧。神仙尚且有想要偷懒的时候,更何况道子也只是一介凡人,偶尔出来玩耍一番,也并不奇怪。 高歌主动说起了几日后的玄家同道会。 元晞直言:“玄家之意,恐怕众所皆知。我倒是想要知道贵道门的想法,究竟是何。” 高歌却笑说:“世道已经不同了,今时不可与往日,同而语已。” 他已经隐晦地表达了道门的态度。 元晞其实并不意外,道门若是同意了,玄家一跃而起,无论是道门还是佛家,都会受制,两家能支持才怪。 道门虽然鲜少参合进风水界的事情,但是作为一方大佬,道门的意见还是举足轻重,只要不支持玄家,便一切都好说。 玄家如今也算是逆水而行了,如今这世道,就算是元家有着曾经的威望,来做这件事情就难上加难,谁愿意再往脖子上套上一个枷锁?这就像是问如今社会上的普通人,是否同意恢复帝制一样的可笑荒谬。 但是听了道子的话,元晞还是心头大定,不自觉带上笑容,道别而去。 远处,走廊尽头。 “那便是元家新任家主,元晞。” “玄家的事情,可了解清楚了?” “是……恐怕,爷爷的猜想是正确的。” “不老不死……哼,当真是吃了长生丹不成,太不可思议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存在!” “不管怎么说,我们手上的东西,就是最后一个机会了,我们该出手吗?” “我们既然已经打算退出纷争,就不必过去留恋。今天与道子见面,实属迫不得已。至于这东西,会有人去做的。” “你的意思,是把它送到那元家家主的手上?” “清理门户——还有什么比元家之主更加适合呢?” “说来也是,这样,我族之仇,就可以得报了。” “但愿如此。” ------题外话------ 憋得我,头发都快扯完了……如今卡得严,不敢踩地雷,也就是这种程度了,取古人朦胧诗一首,剩余大家多多发挥想象力啊。 正文 章256 玄二爷 几日后,玄家请帖上落款的日子,如期而至。 元晞对此行很是重视,斟酌了一番之后,不仅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弟子,包括秦四哥和黄鼠,也在其列。 刘子川收到了单独的请柬,虽然他已经不算是刘家的人了,但他仍然是名震一方的风水大师,在风水界中名气很大,玄家这次广邀同道,不可能不给刘子川发请帖。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小院儿上的时候,元晞便早早起来了。 她在元晞里面做了一系列的晨练——打拳、站桩、练气。 等到出了一身汗,才算是结束了晨练,清水澡冲去一身的汗水和疲倦,整个人顿时精神奕奕,也一扫身子的沉重疲倦。 她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今天的这场恶战。 到饭厅的时候,两个徒弟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因为方妈方爸陪着方易去申城了,所以早饭是席景鹤做的。元石在厨房忙活着打下手,灵靖虽然仍旧寡言少语,但这会儿也乖巧地帮着摆碗和筷子。 元石和灵靖看到元晞来了,齐齐喊了一声“师父”。 元石显然对今天之行很期待:“秦叔呢?黄叔呢?什么时候过来?” 元晞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会儿吧,不过现在还早,不急。” “那我给他们也摆上碗筷?” “摆吧。” 元石哎了一声,又叫灵靖去厨房抱了两副碗筷过来。 灵靖的身子有些弱,大概是小时候疏于照顾落下的身体底子,毕竟在灵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常年病重,身边也就只有一个老仆,整日不仅要照顾他父亲还要照顾他,多少还是会有些疏漏。 但是这些日子来,元晞没有急着让他开始看各种风水典籍,反而让他从练武开始,因为是最基础的东西,整天带着灵靖的反而是元石。 元石在这方面是很认真的,真心把灵靖当成师弟之后,就开始待他百般的好,完全当亲弟弟似的。 灵靖在元家这短暂的时间中,过得很好,而且已经开始有了改变,从一开始一言不发,到如今偶尔也会蹦出两个字眼,证明他不是哑巴。 这会儿跑了一会儿,小脸儿已经红扑扑的,粉雕玉琢的孩子,脖子上还挂着方妈送给他的长命锁,认真做事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爱。 几人还没开始吃饭,秦四哥和黄鼠就提前来了。 两人都提前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西装。 黄鼠还算是自在,但是秦四哥却很是别扭,坐在椅子上也不安分,总是在扭动身子。 元晞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客厅里面放了两套衣服,你们俩换上那衣服吧。” 那正是两套玄色的深衣,衣袖和领口处都有着精致的云纹,衣角还有一个隐约的元家家徽图案。 若是换做以前,秦四哥和黄鼠的身份就是元家的家将,这样的衣服也算是标配了。 虽然古服换上之后仍然别扭,但对于秦四哥来说,却比刚才那束手束脚的西装好多了,他穿上这套深衣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高壮威猛,气势汹汹,精气神儿也一下子就上来了。 元晞招呼他们坐下来吃饭。 两人抱着碗才刚刚开吃,就又有人敲门了。 “还有谁来吗?”元晞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拜访。 秦四哥和黄鼠两人也摇头。 秦四哥跑去开了门,跑回来之后告诉元晞:“他们说他们是玄家派来接姑娘您的。” 元晞挑挑眉:“让他们等会儿吧,我们还没吃完饭。” 秦四哥用这个话去回复了对方,派来的几辆车的司机,纷纷表示不着急,一脸的和气,看不出丝毫当今风水界第一世家,南寒北玄的玄家傲慢。 秦四哥看他们都这样说了,也懒得让他们进来喝口热茶什么的,他这人就是直性子,对方客气,他也就不客气了,留下一群人站在冷风中面面相觑。 “这元家如今的架子拿捏得未免太过了吧,二爷……” 那中年人回头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今天我就是跟你们一样的司机,再叫一声二爷,在元家的人面前露了我的身份,就回去刑堂受罚!” 那人立马低眉敛目:“知道了二爷……只是,元家这态度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真当我们是车夫来迎接他们的?” 虽然知道元家是曾经的玄家之主,但是现在玄家的人,大部分不把元家当回事,并且许多人都抱着“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元家再是曾经遨游九天的真龙,如今也不过是泥泞中的小虫罢了。 可是玄家二爷,玄劲却不这么想。 玄家如今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光鲜,事实上内部有很多问题,如果一朝爆发,那么玄家的局面一定会比元家更加不堪。 更何况,他今天并不是以玄家二爷身份来的,他现在只是一众迎接玄家贵客上玄家的人之一,等一等又何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结果,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饶是玄劲,都认为这肯定是元家故意的,就是想要给自己这些人脸色看看,心里已经有些不满了。 可元晞哪里知道外面等的一众人中,居然还有堂堂玄家二爷?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洗漱之后,以沉香熏衣,一身白羽鹤氅,翩翩而出。 玄劲的目光,随着元晞从门口走出来的瞬间,便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出尘仙气,飘飘若仙,眼睛澄澈干净,不参杂任何杂质,不似这红尘中人。 玄劲立马将刚才脑中的所有揣测一扫而空。 在看到元家家主这个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刚才猜测的,什么元家有意晾着玄家前来的人,就是为了给玄家一点脸色看看之类的,都只是无稽之谈。 这些想法和揣测,落在那样一个气度的人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人家并非是让玄家的人刻意在等,她只是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打乱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做完自己所有的事情,完成得一丝不苟——这若是在古时候,便是那贵族气度。 在她看来,旁人的等待不是必须,却是理所应当。 “这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玄家二爷玄劲,在内心发出这样的感慨。 元晞上车的时候,身边还坐了两个弟子。而她坐上的,恰好就是玄家二爷的这辆车。 “元姑娘,我们这就出发了?”玄劲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元晞,见她冷淡地点点头,才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元石话很多,不断地在问这问那,基本上都是关于玄家和元家的话题。 元家家族史他还是从师祖爷爷那里听来的,跟讲故事似的,十分的好奇。只是元礼注定不会跟他说太多祖辈的恩怨,因此元石一直都很好奇玄家的现状,问个不停。 相比之下,灵靖就安静多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罗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罗盘,就这样一个东西,也能当成玩具把玩一阵。 元晞回答了元石的几个问题之后,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便转而考问起元石最近的学业来,用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元石性子跳脱,但是在学业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回答起来非常认真慎重,并没有因为自己学得好,就有丝毫的轻慢。 玄劲看起来是在认真开车,但实际上耳朵一直在听着后面的一问一答。 这就是情报中所说的,元家家主元晞手下的大弟子刘元石?在情报中提及的时候,就是风水大师刘子川的孙子,并没有说过他的天赋如此之高啊?就连玄劲自己都觉得晦涩难懂的一些典籍,但是刘元石被问及的时候,却是对答如流,偶尔有一两个小结巴,却很快就流畅起来。 他玄家为何没有这样的天才?难道说元家的气运天生就不一样?进了元家的人,灵性都要多几分? 玄劲心里疑惑着,也是越发不敢小觑这个元家了。 想起来大哥还说如今元家不足以过多担忧,就当是普通宾客对待就是了,太过于谦逊,反而会让元家的人以为,自己玄家怕了他。 不用父亲说,玄劲自己都觉得大哥是个蠢货,什么话都敢说。 而玄劲自己永远记得老祖宗和父亲都说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轻慢自己的敌人,也许看起来是蚯蚓,实际上是一条毒蛇。 更何况是元家这样曾经的九天之龙,就算是沦落到泥泞中,也不可能看待成是没牙的老虎,吃肉到底还是吃肉的,它永远不会掉头去吃草。 玄家面对这样的元家,再怎样慎重都不过分。 车子一路行驶了许久。 等到出了京城,一路开向偏僻的荒山,元晞才问了一句,此次玄家宴会的地点在何处。 玄劲解释道:“是我玄家的一处别院,建于一处深山之内,很是幽静,堪称世外桃源。” 元晞点点头,看着车外逝去的风景。 没多久,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顺着这条隐藏在林子中的银灰色公路,一路上山。 元晞以前路过这里,却从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条路可以上山,还以为是什么荒郊野地。谁知道一切都是玄家的障眼法,内里竟然是别有洞天呢? 顺着公路上山之后,就可以看到一个宽敞的停车场了。 停车场里面有着各式的豪车,一辆比一辆昂贵,还有专门的人员接待这些鱼贯而入的车辆。 但是,元晞乘坐的车辆到达的时候,所有的管理人员都纷纷站到车门外,表示敬意。 车头上的玄家标识,没瞎眼的人都能看到。 元石带着灵靖率先跳下车,看到周围根本是一片荒凉,除了一个停车场什么都没有,而这已经是山巅呢,便抓着脑袋问道:“这是哪儿呢?” 玄劲也跟着下车,扫了一眼那些惊得不行的玄家人,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绕到车子另一边,亲自为元晞引路。 原来,这里还没有到那玄家别院,就往另一方走,就可以看到一座电梯,竟然建在峭壁之外,一路延伸向下,落下深渊之中。 元晞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是一个犹如天坑般陡峭的地方,四面都是山,要想翻越无疑难于登天。结果玄家将这里修作别院,要的就是这里的偏僻陡峭,直接大手笔修了一条公路上山,然后以一座一百多米高电梯,直接下那天坑。 站在峭壁边缘,一眼便可以看到天坑之中的园林建筑群,周围草色皆绿,生机盎然,几乎要将那江南园林般的建筑淹没在其中。 “果然是世外桃源。”元晞赞道。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一处难得的美景。 玄劲并不得意,谦逊地引着元晞等人进了电梯。 这百米高的电梯是那种全透明式的观光电梯,电梯极速下落的时候,一眼就可以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没想到秦四哥这么一个高壮大汉居然怕高,缩在电梯角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黄鼠很想笑,但又不敢笑,只得朝秦四哥挤眉弄眼,让他看看那边两个小孩子,惊奇地大呼小叫,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电梯到了地步,玄劲率先走出。 元晞最后一个出来,经过玄劲身边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 玄劲自然客气道:“哪里哪里。” 元晞微微一笑:“怎么会不辛苦,让你这样的堂堂玄家少爷,又当司机又当迎宾的,不是麻烦是什么?” 玄劲一愣,脸色很快沉静下来。 “刚才那几个下人太没有眼色,居然就这么露了馅。” 其余几人疑惑地停下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元晞摇摇头:“不是刚才那几人告诉我的,而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玄劲沉默片刻,却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在车内,元家主不愿意在令弟子面前多说恩怨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元晞指了指玄劲的眼睛,“你不知道吗?你的眼睛里面,藏着一头猛虎。你是玄家家主二子,玄劲吧。” 玄家早早收集了情报,知道了如今元家的情况。 而元晞的手上,又怎么会没有一丝玄家的资料? 秦四哥和黄鼠以风水界底层术士建立起来的情报网,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挖了不少玄家的秘闻出来。 比如当今玄家家主三子,大儿子无能愚蠢,二儿子精干狡猾,三儿子堕落纨绔。 元晞几乎没多想,就将眼前这个眼中深藏猛虎的男人,和玄家二子,玄劲对上了号。 正文 章257 长生 元晞的话,听在玄劲的眼中,却是油然而生一股欣赏之意。 很多人都以为他玄劲是一个和善脾气的好人,却鲜少有人能够从他的眼中读出这样的信息。 藏着一头猛虎吗?他喜欢这个形容。 他的父亲是一头龙,他是猛虎也不错。 至于他的那两个兄弟,不过是蠢猪,不值得一提。 既然身份已经说开,那也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 玄劲挥挥手,旁里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十多个青衣女婢,低眉顺眼,这才是玄家的仆人。 “今日有些怠慢了,元家家主,正式的初次见面。”玄劲说着,理了理衣服,一身寻常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也别有一番气势,“在下,玄家,玄劲!” “久闻其名。”元晞微微颔首,没有拿捏,却也没有太过于谦逊。 以她的身份,能够与她平起平坐的,只有玄家家主玄数才对。 玄劲,不过一介晚辈。 玄劲何尝不知道元晞的意思?他冷笑一声,面上仍然不显,邀请着元晞入内,一边跟她介绍这玄家别院的美景。 这玄家别院,建在天险之中,刚刚那深渊边上的百米电梯就不说了,等下到中间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实打实的天坑,四四方方,周围悬崖峭壁,陡直到没有攀爬的余地,恐怕刚才的电梯就是唯一的一条路。 四方的山崖有多高呢?一个简单的形容,就是必须要把自己的脖子,仰到极致,才能看到那山巅上,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木,荒凉原始。 元晞等人走过青石板路的时候,抬头便看见遥遥一处飞瀑从山巅上飞下,宛若银河碎落,又因为山太高,飞瀑山泉还没有落到地面,就已经散落成漫天细雨,行走在下面的曲折长廊上,如同走在雨中。 飞瀑之下方,便是一荷花池,明明方立春不就,但这个季节却已经开满了盈盈荷花,随风摇动,煞是美丽。 有了这些景色,旁里那修得美轮美奂的江南园林建筑群,多多少少有些落于俗套了,不提也罢。 元晞看着那飞瀑,痴迷了一下,方道:“玄家好手段,水从天来,化为细雨,又有山风,荡气回肠——好一个风生水起,难怪你玄家蒸蒸日上!” 饶是玄劲心如大海,这会儿听了元家家主的夸赞,也由不住一阵得意。 没错,我玄家现在已经不同于往日,就算是一处别院,也有绝世风水,而你元家早已经没落,也不要再纪念着当年的辉煌,犹自可笑! 可是心里越发是这样想,玄劲就对元晞越发的尊敬。 这样,就越说明玄劲的城府,非同一般。 “此次同道会,暂且还没有开始,这边的小院是为元家主您特意准备的,麻烦休憩片刻,会有仆人服侍,一会儿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过来通知。” 元晞点点头,与玄劲道别,看着他离去之后,才挥退那些玄家的下人。 这些下人被训练得丝毫不敢违背二爷的命令,就算元晞让他们走,他们也站在原地跟个木桩子的没有任何反应。 元晞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们就到偏僻处站着吧。” 到底是在别人家,不可能有多自在。 几人进了院子,立刻就有人奉上热茶。 这里还有几件厢房,床榻上铺好的杯子,随时可以躺下休息的。 刘元石突然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带着自家爷爷进来了。 “刘师傅。”元晞招呼刘子川在自己对面坐下,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刘子川拱手喊了一声家主大人,方才落座,喝了茶之后,便问起元晞:“家主大人,可知道玄家今天的这个同道会,目的为何?” 具体的元晞不知道,但是当时那个请帖表现出的多方含义,在外公的解释下,让她迅速明白了玄家的真正想法。 但,既然刘子川问起了,就说明他知道了些什么。 “怎么?刘师傅知道了什么消息?我虽知道玄家此次必然不怀好意,但是那请帖上,的确是什么东西都没写的。” 刘子川提起来有些恼火:“家主大人是否记得日前我曾与您说过的南洋风水师之事?” 元晞印象不深,但也还记得,点点头:“大概记得。” “玄家这就是在借题发挥呢!之前有南洋风水师上了大陆,便径直找了京城的风水师协会,直接挑上门,说是要斗法!家主大人也知道,那风水协会中真正的大师不多,可多少也算是个官方组织。那些南洋风水师的举动,自然是很快闹得全天下的风水师都知道了。” “南洋风水师?” “没错,这些人本来也是内地风水师,后来或迁居,或者发展出去,算是支脉吧。谁知道,现在小徒弟们学成出师了,居然就敢回来跟老祖宗们讨教了!”刘子川说起就是火大,像他这样的老人,最是恼火这些行为的。 元晞这才明白:“原来,玄家是借此生事?” 刘子川哼了一声:“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他的想法,可如今又有谁真的再想接受谁的领导?虽说有了凝聚力是不错,但是大家自由惯了,聚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争端。再说了,谁想自己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啊!” 刘子川的话,就是现在风水界中那些风水师,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元晞又何尝不知,所以她虽然抱着要让元家重振的想法,却从来没有想过元家还能走上当初的神坛,成为执掌风水正统的第一风水世家。 时代早已经不同了,若想逆行倒施,太难。 倒是不知道,玄家是哪里来的勇气,认为挂上一个南洋风水师的名头,就可以让大家心甘情愿套上一个枷锁。 元晞笑了笑,索性不往这方面多想。 反正一会儿同道会开始,玄家的所有想法都会昭然,她此刻揣测再多也没有用。 比起玄家的糟心事,元晞这会儿更想知道关于那些南洋风水师的:“所以呢?那些南洋风水师,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刘子川一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脸色很是难看。 这个脸色,就让元晞一下子明白了。 她瞬间皱起眉:“不会吧,就算如今中原风水界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外来的风水师打败吧?” 刘子川也有些垂头丧气:“何尝不是如此?可是那些南洋的龟儿子上门来,第一个就挑衅了珠州一个有名的风水世家,那一家派出了一天才风水师,连我都有所耳闻的,居然过招不到十分钟,就败下阵来,可谓是丢尽我中原风水师的脸。再然后,那些南洋风水师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至今,十战十胜,无一败绩。” “中原的这些风水师都在做什么?”元晞有些怒了。 这人家上门来打脸啪啪的,中原风水师地广物博,居然没有还手之力?开什么玩笑! 刘子川说起来也是怪异得很:“那些南洋风水是还真的是屡战屡胜,无论是我们这边派出什么风水师,都必败,我都觉得奇怪了。难道南洋那边的风水之道,发展得比如今的中原还要强大了?怎么可能!”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元晞沉声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声音,不是刘子川说的,而是从小院儿门口方向传来的。 元晞抬头一看,眼见站在那里的人,赫然是前几天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道门道子,高歌。 她悠悠起身,一身白羽鹤氅,端的是翩然流云仙气。 而她面对的高歌,也没有穿那天有些别扭的休闲衣裳,而是郑重的一身雪衣道袍,看似素净,但是他腰上随意挂着的一块玉佩,都价值千金,更不要说这身道袍的料子,乃是上好的雪纱缎,昂贵得很。 道门有千年底蕴,曾经又作为国教,香火不断,积攒的钱财不计其数,更不要说道门收藏的那些名贵字画,奇珍异宝。还有法器,道门自有法门,千年下来,法器底蕴可想而知,连元家都比不上,毕竟人家有天下百万信徒,这一点元家就差远了。 若真的论有钱,天下什么福布斯都要靠边儿站,道家和佛门才是真正的天下首富! 身为道门道子,就跟佛门的转世活佛地位一般的,高歌自然是享受着非同一般的待遇。 他的地位,从他身上挂的几件法器,都是顶级法器,便可见一斑。 元晞没有想到堂堂道子会亲自上门,连忙上去与他见了一礼。 “不知道道子到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元晞开门见山就问。 高歌却不急:“难道元家主就不想请我坐下来喝杯茶?” “……坐吧。” 元晞,高歌,还有刘子川围着石桌而下,再次提起了刚才说及的南洋风水师之事。 高歌说起:“根据我道门的调查,恐怕这次南洋风水师是有备而来,他们就是在挑战中原风水正统的位置。当年道统流失,很多风水师都远走海外,那些南洋风水师打着的名头,便是他们才是正统。” 刘子川的消息到底没有堂堂道子来得广,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说,当即怒吼一声荒谬! “所以,玄家的想法,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吗?” 高歌点头:“的确如此。” “事已至此,急也没用,静观其变吧。” 高歌疑惑地看了元晞两眼:“元家主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玄家在今天开这个同道会,名头是说南洋风水师,但真的想要做什么,大家都知道,难道元家主就不担心?当年执掌风水正统的,可是堂堂元家。” 元晞一脸风淡云轻:“往日之辉煌,多提也无用了。”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高歌,“但是道子此行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为了南洋风水师,也不是为了玄家吧。” 高歌轻笑,径直承认:“没错,被你看出来了。” 他手一弹,腰上挂着的那个三清铃铛,便发出清脆的铮吟声,不像是铃铛的声音,倒像是什么凌厉的兵器。 元晞顿时感觉到,一股力量以高歌为中心,四面八方散开而去,然后竖起一个坚硬的屏障。 这就相当于结界,三人说话,其他人一个字也听不到了,也就隔绝了那些玄家的耳朵。 元家顿感神奇,她虽然也能够勉强做到。但哪里有这法器来得轻松写意,弹弹手指便可。 “道家神奇之物,果然层出不穷。”元晞赞叹。 高歌却笑:“这算什么?区区一铃铛而已,相比起那真正的通天之术,就不值得一提了。” 元晞神色一凛,慢慢坐直了身子。 “道子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所谓通天之术的?说实话,我并不信。元家越是传承千年,对这方面的认知就更加的深刻。上古通天之道早已经断绝,古时候那些所谓炼气士也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就连我等风水师,看似威风凛凛,实则也不过是借天地之威。通天之术什么的,倒是不知道,道子想要说的是什么?” 刘子川有些尴尬的起身:“家主大人,我开始退开吧。” 他总觉得,这些话他听着不好。 元晞却不在意:“无事,听听无妨。” 高歌一挑眉,神情郑重又肃穆地吐出两个字——“长生”。 古来今网,单单这两个字,就引来多少人争相窥探。古有秦始皇,使术士徐福带三百童男三百童女出海寻求长生之术,妄想千秋万代,结果秦二世而亡。 后来更有不计其数的人,前赴后继地死在了这条大道上,期待上天能够为自己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就连从各种盛世文章中,也能看出多少人对长生成仙的向往。 正如李太白的那句式:“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多么美妙的想象!长生! 可是,多少人口中喊着这个字,最后却死在了向道的途中,身死道消。 元晞身为风水师,越是知道天意难测,神威如狱,就越发地知道单单“长生”二字,是何等的难得,何等的遥不可及。 要与天作对,天下之人,恐怕无人能行。至于元晞之前的所谓逆天之行,不过是钻了点空子,算不得真正与天作对。 若是真的和老天对上了,恐怕天上几道雷下来,渣都不会剩了。 元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更何况,她还面临生死劫,别说长生什么的,就连一年都活不过了,自然没有什么过多的乞求,这会儿心情也是十分淡定。 倒是刘子川,听得呼吸一乱,更是心乱如麻。 他既然清楚高歌的身份,就知道古来今往,道门占据了一个怎样的位置。若说最接近仙的是道门,一点儿也不为过! 就像是长生这样的事情,道门肯定有秘传的记载。高歌身为道门道子,这会儿提起长生二字,自然不会是在开玩笑,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元晞心思沉静,毫无动摇:“哦?莫非是贵道门,彭祖寿八百的长生之术?” 彭祖,先秦的道家先驱,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彭祖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养生之术,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 高歌笑得无奈:“元家主对道门又不是一无所知,必然知道彭祖的寿八百,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其实彭祖所谓的寿八百,是因为这八百年的计数方法就不一样。古人崇尚星宿,便以六十星宿轮流一周的时间为一岁,即六十天为一岁。所以彭祖的八百寿,算下来,也就是一百三十多岁。 八百寿是老妖怪了,但是一百三十岁却在接受的范围内,后世也不是没有活到这么长的人。 高歌是道门道子,心里清楚。 元晞遍观元家典籍,自然也清楚。 高歌说道:“此长生术,并非是一般的长生术。此术有一名,为龟虽寿,不知元家主可否听过?” 元晞心里一动,这下子是真的诧异了。 龟虽寿?又是龟虽寿? 之前外公说起,可以让她度过生死劫的神物,如今就放在元家的地宫中,就是龟虽寿。 现在,道子高歌又说起了长生之术,龟虽寿。 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牵连? 元晞心里在猜测,但是面上却只是做出感兴趣的样子:“此龟虽寿之术,我倒是没有听过,道子既然提起,必然是言之有物的,此刻我便洗耳恭听了。” “其实,这也只是一个传闻罢了。说起这龟虽寿的长生之术,长生多少不知道,可延年益寿是肯定的。龟虽寿,就是沿用的龟长寿可活数百年之道理。此名为龟虽寿的长生之术,灭七情六欲,以无情之心,修龟息之术,修炼者方可长寿。” 元晞便问:“道子既然说起,那道门可有人修炼成功了?” “我道门自然没有,也并无龟虽寿此典籍。但,据我所知,恐怕有一人,成功了。” 元晞眉一皱:“是谁?” 高歌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元晞紧紧盯着高歌,抿唇无言。 她知道,高歌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那他说起这龟虽寿,到底是为何? 正文 章258 同道会 但是,接下来无论元晞再怎么旁敲侧击,高歌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了,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刚刚提起“龟虽寿”的人,根本不是他。 元晞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提了。 又聊了一会儿,高歌起身告辞。 同道会即将开始,高歌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道门将会作为尊客唱名出现,他这个中心人物自然不能缺席了。 …… 同道会的地点是在这片建筑的花园中,此处花园占地极广——看得出来,玄家基本上就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度假别院来修的,厢房小院之类的,面积远远小于花园,花园更是修得美轮美奂,犹如仙境。 就像是面前这花园中的空地,以一条羊肠小道曲折而入,被一大堆花植所包围,中间与其说是空地不如说是广场,足以容纳上千人。 此时,正前方的九根盘龙柱前,摆着几张矮几,大概是玄家人的位置,而左右两列,也是矮几,不过要长些,后面还有一些小矮几,是随行人的位置。 大致数下来,这长矮几也不过也就只有二十几张,剩下的客人,只能拥有一个蒲团的位置。 等到蒲团上陆陆续续有人盘坐下来了,前方的矮几位置仍然空无一人。 “玄家的人这都还没露面呢?” “露了,几个小喽啰的旁系弟子,最主要的嫡系子弟,还没看到呢。玄家本就傲气,这样的场合,能出来才怪。” “咦,前面怎么还是空的?” “一看你就不懂了撒,前面的那些小桌子,能坐的都是玄家的贵客,道门和佛家也有位置,不过其余有些什么贵客,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说元家也会来?” “什么元家?” “这你都不知道?哼,孤陋寡闻……玄家在成为南寒北玄之前,其实是一个家族的外门家臣,就跟奴仆似的。谁知道这个家臣家族一朝翻身,原本的主子倒是没落了。这个主子,就是元家!”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原来风水界还有这些秘辛!” “什么秘辛,前段时间,人家元家家主在龙泉寺露面了,你自己呆在山里面呆傻了不知道还怪别人。” “哎哎哎,玄家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那元家是个什么态度?” “元家能有什么态度?难道现在的玄家还会忌惮元家不成?玄家是个什么状况,元家是个什么状况?且不能实力吧,人数都差太多好吗?玄家现在嫡系旁支百号人,元家听说就只有几个人而已。” “哎,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同道会,估计也都没有我们这些小小风水师说话的余地了。” ——蒲团上坐着的风水师们,话题大多如此。 开始还在谈论南洋风水师的事情,但是不知不觉就扯上了元家和玄家的事情。 南洋风水师嘛,一群蹦跶的小蝼蚁而已。 可是元家和玄家就不一样了,两人的现状和关系,才是大家最为关注的,一时之间,讨论不止。 事实上,现在南洋风水师接连战败中原风水师,十战十胜的情况,一直被上头封锁着,知道的都是上层的风水世家或者如道门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至于普通的闲散风水师,根本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下面哄闹了一阵。 此时,右侧那扇花门打开,穿着青衣的美貌侍女鱼贯而出,站在两列。其中一人,拿着红单,也就是唱名的人了。 下面的人都知道大鱼们来了,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 “珠州,黄家,到!” 高亢声音还未落下,花门中走出几人,便是珠州黄家的人。 跟下面的零散风水师,穿着现代装或者唐装的不同,黄家的人,身上都穿着古服,高冠博带,文雅风流,看起来很是不一般。 某些不知道规矩的人,还以为是黄家的人兴趣爱好而已。谁知道随后走出来的十几个家族,也都是穿着古服,身上的衣服郑重肃穆,仿佛参加大祭。 一些不懂的人忍不住开口问了,这才有人解答说,这些家族身上的那些衣服都是按照古礼来的,出席正式场合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装扮,这是有底蕴的家族的规矩。 之前没怎么看到,是因为这样的正式场合极少,就算有,估计也没有像玄家这样,搞得声势浩大,风水师皆知,都是私底下进行的,也都是这个打扮。 不少人这才算是长见识了,纷纷扼腕,说自己怎么就穿成这样来了,也应该穿一套汉服大马褂啥的。 此时,作为贵宾,唱名出场的家族,陆续而出。 “寒家家主,到!” 又是一阵喧闹。 寒家的前任家主不久前才病逝,此时走出来的寒家家主,也就是寒家的新家主,寒棋,乃是老家主的嫡长子,一直以来被认定的家主继承人,这会儿上位得顺理成章。 寒棋上任家主之位也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此次玄家的同道会,还是新寒家主的首次露面,自然受到了所有的关注。 这位寒棋,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学者,身体消瘦,笑容儒雅,有些弱不经风,更像是大学里的老师,而不是风水师。 大概也是为了给新家主压场子,此行寒家还到了两位族老,都是耳闻目详的风水大师,在风水界也是很有地位的。 其后,还有几个年轻族人,估计是跟着来见世面的。 随后,又是道门和佛家的人出来了。 毕竟道门和佛家乃是如今最大的两个头子,就算是玄家也不敢不敬,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于是所有人都以为,道门和佛家的人出来了,这贵宾差不多都到齐了。 但是,明眼人还是看到了,那二十多张贵宾矮几中,还有一张,是空的,还是右首第一张。而古礼以周礼来看,也是以右为尊的。 没有前缀,就只是—— “元家家主,到!” 瞬间的寂静,然后便是一阵喧哗。 元晞之前在龙泉寺的举动不可谓不高调,在一段时间的持续发酵之后,现在风水界基本上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元家的存在! 就在一众人的注视目光中,元晞带着两个徒弟,和作为随从的秦四哥与黄鼠,缓步而出。 相比起其他的家主,除了道子高歌是个年轻面孔,其他的大都是中年人或者是老年人。由此显得,元晞就年轻得过分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今天这场玄家的同道会,来了数百号人,但是其中的女性风水师,却不到这数百号人的二十分之一。 在场众人,虽然有少数人知道,但更多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到今日,才亲眼看到了元家的家主,不仅是个年轻的风水师,还是个女子。 自古都说女子阴气重,不可修炼风水术,可这位元家家主又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已经开始在质疑之前流传出来的,元家的年轻家主,是一位无上天才之说法了。 但是,不管这些人的心里面有着怎样的质疑,元晞头上的那个元家家主之名,也注定会受到广泛的关注。 此刻,面对下面人神色各异的打量目光,连身后的秦四哥与黄鼠都显得局促,元石就更不用说了,他年纪还小,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多少有些紧张,只是为了不丢人,紧紧攥着发汗的手心,努力的仰起脑袋。 至于灵靖,纯粹就是没有感觉,连走路的时候,都是盯着元晞的后脚跟儿,专注极了。有几次忍不住想要去拉元晞的衣角,又被他的师兄元石给拉了回来。 短短时日中,灵靖对元晞的依赖感已经不断的上升,连星家的老家主见了都啧啧称奇,免不了心里泛酸。 这其中,和灵靖感知敏锐,知道元晞的强大与善意,不无关系。 一行人中,最淡定的就是元晞了。 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走到自己位置上,潇洒一甩袍袖,翩然落座,但是闭目沉思,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生人勿进,周围的杂念更是无法侵扰她的内心。 其实,元晞这会儿心里是在猜测着玄家的目的。 如果玄家真的怠慢她,就算是把她安排到下面的蒲团上去坐,她反而心安。 倒是现在,玄家用无上贵宾的礼仪来对待她,甚至将她安排在了佛门和道家之前,这就已经说明了玄家的深沉用意。 他这是在表明自己的豁达心胸,表明玄家对以前的事情已经不看重了,主仆什么的关系,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玄家这样的态度,反而会引来风水界中人的认同。随后,在玄家的推波助澜下,元玄二家的关系,自然随岁月流逝,风吹云散。 若是玄家下作地怠慢元家,反而会让一群风水师们,纷纷猜测玄家的心胸,当初元玄二家的关系,反而会越炒越热。 虽然元晞没有想过,当年玄家为元家家臣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又如何,但是现在看到玄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难免还是有些惋惜。 糊涂一下多好。 终于,花门关闭,更多的青衣侍女走出,来到众位贵客身后站立,下面的普通风水师周围,也站了一些侍女。 玄家人,也终于出现了。 ------题外话------ 最近的订阅实在是惨淡,都快要养不活自己了,这其中当然和更新字数有关,结果造成的恶性循环就是,更得少—订阅少—没动力—更得少……哎,不能这样下去了…… 正文 章259 亮剑 玄家嫡系的人并不少。 玄家老祖宗玄松,妻子已经去世,留下了四子二女。现任玄家家主,便是玄松的长子,玄数。 玄数又有三子一女,小女儿远嫁国外,如今不在。 三个儿子则分别是——长子玄图,取了另一风水世家的千金为妻子,但是在外风流名盛,路人皆知,在风水一道也没有什么建树。 次子就是元晞见到的那位,玄劲,也是如今外界评价最好的,玄家三代中最有风水天赋的一位,也是最被看好的下任家主继承人。 玄家三子的消息就有些少了,不过据传,玄家三子玄野没有任何风水天赋,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却整天缩在家里,整天喝得烂醉如泥,性格也跟泥泞似的让人讨厌,反正接触过他的人,提起来都是一脸的嫌恶,仿佛踩了狗屎。 三个儿子,除了三子玄野没有子女,长子玄图和次子玄劲都有儿女,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玄家四代的露面,就连家主玄数的身边,也就只有长子玄图和次子玄劲的位置。 至于玄数的兄弟姐妹,今天虽然也有不少到场了,可还轮不到坐上首位的地位,也就只有跟普通的风水师一样坐在下面。 这是玄家基本路人皆知的规矩——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历代玄家家主就跟养蛊似的,几个儿子内斗,谁赢了就是下任的家主。 虽说有意逼得儿子们手足相残有些残忍,但是玄家却靠着这种更迭,越发的昌盛强大,只因为他们本就有一个很好的基础,再加上一个英明的领导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玄家的势力只会越来越膨胀。 此代家主胜利者是玄数,他又是长子,继位得顺理成章,他的那些弟弟们,自然是被流放的流放,打压的打压,管他天赋如何卓越,照样打压不误,玄家从来不缺人才。 玄数穿着一身白袍,上绘鹤图,看起来儒雅,却怎么也挥不去他身上的那种霸道气质,果然如元晞看到的那请帖中的字一般,仅从目光,便可看出野心勃勃。 而他的两个儿子,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中年年纪也正好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期。 长子玄图看起来不像是风水师,倒像是商人,身形微胖,脖子上挂着一块翡翠,手上又套了好几个玉扳指,看着便是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相比起来,玄劲就要让人心生好感得多,别的不说,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就会给人一个好的印象。 玄家三子玄野今天根本没有出现,下面人也是猜测,估计是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玄野最不受重视,连这样的场合,玄野一个位置都没有,难怪。 却不知,玄数坐下之后,看了一眼身后老仆。 那老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三爷这会儿好像是在屋里睡觉。” 玄数随即收回目光,喜怒不明。 玄图笑着看向前方,嘴巴却微微动着:“老三估计昨晚又喝了个烂醉吧,父亲您不是说不让他喝酒了吗,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那么多酒,都快成仙了吧,呵呵。” 玄劲也如他一般,笑着面对众人,嘴唇微动:“我听着大哥的意思,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呢?” 玄图被噎了一下,态度不自觉就软了:“哪里,哪里幸灾乐祸,我就是,就是担心他。”可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但,却不敢不说。 玄图知道父亲最不喜看到他们兄弟的争斗放在明面上来,私底下怎么斗都无妨,却不能摆到他面前。 无他,儿子急不可耐地开始争斗,就像是在告诉老父亲,您老了,赶紧退下来让我们这些能干的上吧。 玄数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心狠手辣对待儿子都不例外,若是面对这样的暗示,大怒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这会儿,玄数懒得理会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潮汹涌。 现在可是在他玄家主导的同道会上! 玄数盘腿而坐,看着下面众人,目光扫过元晞位置的时候,微微一顿,又很快挪开。 他整理了表情,扬声高语—— “诸位,今日,邀请众位前来,坐在一起开这个同道会,是为了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老夫也就不多说了。” 下面人心思不一,却大多在想。 知道,当然知道,不就是想让我们这些风水师向你玄家臣服吗? 玄家的目的可谓是昭然若揭,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谁敢真的说出来。毕竟这么一个来势汹汹的目的之上,还有一层遮羞布,打的都是那南洋风水师的名号。 玄数扫视一圈儿,何尝看不到下面那些人的表情变幻。 这老狐狸,将所有人的表情和目光,都尽收眼底,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什么主意,表面上却看起来甚是和蔼。 他眉一挑,话题一转,表情沉痛地说道:“估计,大家现在还不知道,那南洋风水师,自诩正统,欺上我中原风水师面前之后,更是得意洋洋地挑衅斗法!我中原风水师虽然传承已久,但中间几次面临断层,人才不济,那南洋风水师,更是用了下作手段,最后,在十次挑衅斗法中,十战十胜……” “什么?” “居然都败了?” “不可能吧!” 下面众人的表情和惊呼,都大同小异。 没有几个人相信,他大中原的风水师,居然真的会输给那些南洋风水师。 那些南洋风水师算什么!不过就是在困难时期外逃的奸细,若是落在以前,一刀砍掉脑袋都不算过,还会有人拍手称赞。 可惜现在不行。 原本南洋风水师挑上门来,中原的一干风水师是不屑一顾的。 一群小蝼蚁蹦跶,还真以为能抢了祖宗呢。 几乎所有人都没把南洋风水师当回事。 谁曾想——中原风水师居然十战十败? 现在,大家已经没有关注什么下不下作的手段了,大家只知道现在中原风水师的脸子都丢尽了! 这怎么能忍! 一时之间,群情沸腾,吵闹不止。 玄数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之前在得知中原风水师十战十败的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封锁。 他不是要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而是要让这些情绪积蓄起来,来一次大的爆发,选一个好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而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 大家脸上的不可思议和屈辱的表情,都让他感觉到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南洋风水师……呵呵,虽然让人看了有些不爽,但是在这个关头,倒是给他瞌睡了得玄家,送上了枕头啊,还得感谢才是,就,留个全尸吧。 谁也不知道笑眯眯的玄数,这会儿是什么想法,大部分人都只顾着愤怒了。 可坐在贵宾位置上的一众有名望的风水世家,却表情各异,没有这么简单就随波逐流了。 其中很多世家都是知道这个消息的,甚至还随着玄家一起出售压制过这个消息。只是他们还以为,玄家此举,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大,目的在于将南洋风水师这件事情冷处理,过一段时间自然掀不起风浪。 却没有想到,人家玄家根本就不是不想让事情闹大,而是生怕事情闹不大! 他们这就是在以南洋风水师之事,打上第一把好牌! 接下来,玄数以心痛的表情说上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大家的情绪火上浇油。 看得越发明白的世家们,这会儿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玄数眼看着情绪差不多到了,便话锋一转—— “实话说,南洋风水师作乱一事,我玄家本没有放在心上,谁想一时的放任,竟然让那些南洋风水师得寸进尺,真以为我中原无人了!当然,这也是我玄家之过错,是我玄家没有做好风水界领头世家的责任,我玄家有愧。” 玄数这话说得假模假样了,演技当然是影帝级别的,可是他的话语藏刀,却被很多人发现了。 上一刻还沸腾喧闹的众人,渐渐安静了。 此时,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连玄家人出场,都没有睁开眼睛关注一下的元晞,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笑了一声。 玄家拿捏的手段果然精髓,要的就是三个字——不要脸。 尽管南寒北玄声名赫赫,众所皆知,但是能够这么不要脸把自己玄家当众放在风水界领头世家位置的,也就是玄数这样的老狐狸了。 手段看起来不高明,却很有用。 因为这个时候,下面的人就算不情不愿,却也不敢轻易反驳。 只是,一群羊中,总有一只愣头羊。 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看起来应该是随师父来长见识的,踏进风水界时间并不久,就在这个时候,腾地站了起来。 他还未开口,元晞目光一挑,嘴里轻哼了一声:“好一个推波助澜。” 那年轻人扬起脑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犟得跟牛似的:“玄数家主,我王梓年纪轻不懂事,这会儿是否能问玄数家主一个冒昧的问题。” 他抱了抱拳,却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头顶上。 场上越发的安静了。 玄数一脸和蔼,若是不知道他内里的那些狠辣手段,估计就以为是一个邻家老伯了。这会儿也是笑着说:“自然可问,在场众位,都可以自由发言,包括对我玄家提出质疑。小伙子,你是第一个敢说出话的人,老夫对你很欣赏。” 他那赞同的目光,让开口说话的那年轻小伙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年纪轻,看不出来玄数在说这话时的道貌岸然,若是等到同道会之后,玄数就能把这开口质疑他的人,一刀一刀给宰了,可是现在,却口口声声说我很欣赏你,小伙居然也就信了。 年轻小伙脾气冲大概也是天生的,玄数稍微和颜悦色一些,他就收敛了许多,语气中火气也下去了,不自觉多了敬重,开口问道—— “玄数家主,既然您说我等可以开口质疑您玄家,那我可否质疑您刚才那句,玄家是风水界的领头世家之话?” “为何。”玄数仍然和颜悦色。 年轻小伙也是个有条理的,说话也不是在无的放矢:“首先,如今我风水界虽然势力林立,您玄家实力居首,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是实力居首,和风水界领头,恐怕是两个概念。小子斗胆,今天就想要在这里说一下,如今时代不同,自然也就不是过去的一言堂了,就如当初的元家,何等风光辉煌,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一蹶不振的地步。这不正是因为一家太重,轻慢其他家的原因吗?在小子看来,风水界若是想要长远的发展,必然要保持百花齐放。玄家高义,若是为了风水界,是否理当做出带头的举动,给其余风水师,就像是我们这样的小虾米,一个生存的空间呢?” 一番话语说话,大家都有些意外。 原本还以为这是个愣头青,谁知道说话条理清晰,而且还避重就轻,先不提敏感的领头世家话题,而是说起了什么生存空间。 表面上好像只是让玄家高抬贵手,可何尝不是在用话语劝诫玄家,让他们切不可做出固执举动,否则就会跟元家一般,没落。 无意躺枪的元晞,这会儿没有任何表情,让一些想要看热闹的人,心思落空。 玄数笑眯眯地点头,看似在赞许这年轻小伙的话,但是,开口却是:“小伙子,你很有想法,却过于理想主义了,若是老夫说,你的一番话,完全是谬论呢?” 那年轻小伙瞪圆了眼睛,却也憋出了差点儿冲口而出的话,说:“玄数家主的意见,愿闻其详。” 玄数眉一挑,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子,维持了才不久的邻家老伯气质,立马就转变成霸道、威严、居高临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年轻小子身子,眼神冰冷:“如今风水界,混乱如麻,继续这样的状态,才是风水界停滞不前的真正弊端!在我看来,必须要选出一个名符其实的领导者,才能够带着如今的风水界走上正轨。而如今的风水界,我玄家可谓是当仁不让的实力为首吧,诸位应该也是认同的。而今天,我玄家毛遂自荐,要来做这个领导者,重建当年风水师辉煌——诸位,以为呢?” 铮吟一声,玄数亮剑。 正文 章260 玄门盟主 在场一片寂静。 刚才站起来说话的那个年轻小伙,眉头一皱:“玄数家主,我等觉得……” 玄数手一挥,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哪里还有刚才那和蔼可亲的长者风范,简直就是霸道的独裁者—— “如今我风水界各种弊端累积,时日久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要想改变现状,就要改变!诸位,意见如何?”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已经是在咄咄逼人了。 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玄家在风水界几乎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可重点却是,没有一个名义在,其他人表面上不敢反对玄家,却在暗中肘制,才让玄家的势力始终受到限制。 现在,玄家就在跟所有人讨要这个名头了。 若是玄家成功,那么所有的风水师,包括整个风水界之上,都会压着一座名为玄家的大山。 谁愿意呢? 可是,却没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表示反对,但也没有一个人会情愿以后都被玄家管制,于是,不少人的目光,便落在了贵宾席上。 说实话,他们这些零散的风水师,势单力薄的,哪里比得上这些世家?想要和玄家掰腕子,也就只有这些家族出面了。 寒家不用说,好得差点儿跟玄家穿一条裤子了,还有人传,当年寒家能够发展得如此之快,就是因为投靠了玄家的原因。寒家不过只是玄家树立在南方的一块牌子罢了,幕后操纵的其实也是玄家。 其实很多人是在看向佛门道家的,要说势力级别,也就只有这两大家可以和玄家媲美,甚至还隐隐要压上玄家一头,只因为人家信众广泛,人民基础雄厚。 而且,佛门和道家也算是跟风水界挂钩的,虽不是风水师,但风水界之名,实则泛指整个玄学界,佛门和道家也在其中,只是地位比较超然罢了。所以,佛门和道家是有这个立场开口说话的。 却是人家愿不愿意说了。 毕竟,就算玄家成为了风水界执掌正统的世家,也管不到佛门和道家头上去,对于两家的利益,是没有任何损害的。若是玄家对两家许出什么无法反驳的利益条件,很难说佛门和道家不会为了利益而选择闭嘴。 还有一些人,在看其他的家族,比如一些和玄家不和,甚至是,元家。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论在场众多家族中,真正和玄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就是被玄家反水的元家了。若是真的说跳出来反抗,元家绝对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对元家抱希望,毕竟现在的元家,太弱了。 一个年轻的女风水师做家主?元家仅有两人? 就算是天才,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局势明朗,众人皆知。 玄数看到所有人都不说话,冷笑一声,决定先挑弱的来。 “唐家主,你认为我刚才的提议如何?”玄数一开口,就跳了陪坐末席的蜀中唐家。 这个唐家和唐门有一定的关系,但却不是以毒闻名,而是修炼风水秘术,在蜀中很有地位。 只是唐家跟周围其他家族的势力比起来,就要相形见绌得多了,毕竟蜀中因为地理原因,对风水的认知并不如京城或者沿海城市来得高,也不如这些地方一般,隐士高人辈出。 那唐家家主身子一震,笑得尴尬,看了玄数一眼,被对方的目光看得浑身冰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家的地位本就尴尬,在众风水世家中陪坐末席,对于那些二流家族来说,又要更胜一筹,正所谓高不成低不就,唐家家主也就是个圆滑的性子,与其说是风水师,不如说他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所以,要他现在来表态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偏偏玄数就挑了他当作突破口,唐家家主一时尴尬,只得冲着玄数抱了抱拳:“玄家主,倒不是我唐家不表态,而是我唐家势弱,也就只能紧跟着其他家主的步伐罢了。再说了,我的意见能顶什么用啊,不如闻闻法源方丈如何?” 唐家家主也不傻,一下子就把球给踢打佛家那里去了。 不过也隐隐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是反对的,不然也不会挑了这么一块硬骨头给玄数。 玄数心里岂会不知,暗哼一声,面上还是笑盈盈地看向法源方丈:“既然如此,我就来问问法源方丈好了。” 这位法源方丈,就是佛家的领头人物,内地第一大寺庙的方丈大师。 元晞之前也听闻过他的名字,知道弘延大师正是这位法源方丈的师弟,这位法源方丈,也是德高望重,天下皆知。 法源方丈双手合十:“玄家主,您的出发点固然是好,可是,如今风水界这样的情况,恐怕并不适合再效仿当年的元家了吧。” 法源方丈的话,虽然说的柔和,却还是在反对。 “就是因为风水界现在的状况,才迫切地需要我玄家站出来。”玄数脸色一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站了起来:“诸位!南洋风水师的事情就在眼前!若不是因为我风水界的人才零散,也不至于给了对方机会,让他们可以对我们逐个击破!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拧成一股强大的势力,一扫旧习,重振辉煌!” “重振辉煌!”不知是何人,高声喊道,“我支持玄家!” 他的话一落,立马就有几个人跟着说—— “我也支持玄家。” “望玄家主持大局,带我们重振辉煌。” “玄家大才!支持玄家!” 一时之间,喧闹声纷纷。 除了前方的贵宾席显得尤为安静,下面已经乱了。 不少人面面相觑,看到自己四周突然站出来一个人,高声说着要支持玄家,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也站了出来。 也是,若是玄家没有任何的先手,怎么可能今天贸贸然就提起这个话题?可笑他们还以为所有人都是不情愿的,却是不知道,总会有一个墙头草,就算不情愿,但是在一些利益的许诺下,也会向玄家倒戈。 或者,有一些本来就是玄家的狗腿子,只是玄家行事一贯低调,没有人知道罢了。 不少极其抵抗这件事情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忍不住表现出怒意,并且站起来,高声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反对!”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没错,我也反对!正如法源方丈的话,我并不认为这对风水界是一件好事。” 于是,更多的人站出来了。 反对的人和支持的人,分成两派人数竟然差不多,眨眼间就分为两队人,泾渭分明,各自警惕。 现在最主要的意见,还是回到前面这些人的身上了。 “玄家高义,愿意为风水界站出来,我黄家,支持玄家之举!”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那黄家家主,却见他一脸坦然,拍马屁的话也说得轻巧,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我反对!”一老爷子一拍桌子,震怒不已,显然是看不惯黄家的小人行径。 其中一家家主,却是看向了元晞:“元家主认为如何呢?毕竟,风水界历史中,唯一能够称得上是正统家族的,也就只有元家了吧。” 元晞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水。 到底,剑锋还是指向她了。 反正,她也没有想过今天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玄家之举,元家是怎么也逃不开的。 她悠悠睁开眼睛,嘴角翘着浅笑,惬意得仿佛不是坐在一个口舌战场上。 “我元家,反对。” 玄数的目光立刻扫向元晞,心里轻蔑地说着小丫头片子,却面色如常:“元家主态度理所应当,历代改朝换代的时候,没有旧朝会希望自己被新朝取缔。” 他轻飘飘的,就将元晞的表态给拂到一边儿去了。 元晞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元家没落百年,辉煌不再,我这个元家家主都知晓得清楚,哪里敢以旧朝比拟。” 这时候,坐在元晞对面的道子,高歌,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清冽,悠悠而道:“玄家主,您此举的目的,是在于解决南洋风水师吧。” 玄数眉头一皱:“没错。” “既然如此,我中原派出风水师,去赢了那些人便是,何必需要大费周折?” 高歌是不知道背后的缘由吗?当然不是,他只是在给这件事情定性,用了就是一个字,拖。 但玄数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败了:“我玄家,是以小看大,虽说南洋风水师这件事情,说大也不大,但内里根源却是存在问题的。我玄家此举,是想要解决这个根源问题,而不只是想解决这些南洋风水师。”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竟然让人无法反驳。 元晞突然问道:“玄家主,你的意思,就是想要推举出一个家族,来执掌这风水正统,对吧。” “的确如此。” 元晞捏着茶杯,挑眉说道:“如此,我觉得不好。” 玄数绵里藏针:“难道元家主有更好的意见?” “是有一个。”元晞坦然地拂了衣袖,说得一点儿也不含蓄,“不如,我们结成一个风水同盟,然后推举出一个盟主,如此,如何?” 玄数狐疑地看着她——这小女娃子为何会突然这么说?就算是结成什么风水同盟,但是有资格有实力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就只有他玄家的人,比起他之前的提议,不过就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有这个必要? 玄数很快就明白了—— “既然要选出一个人,那首要的条件,就是要大家的认同。民主,民主才是关键。如此的话,不如召集天下风水师,推举出一些德高望重的风水师,然后再进行投票,诸位,以为如何?” “很好,我觉得不错。” “元家主高瞻远瞩,此提议我认为甚好。” 连一些支持玄家的人,还以为这元家家主是在变相的服软了,顿时兴高采烈地喊着“好”“同意”。唯有一些人,觉得情况不对劲,保持了沉默。 可这会儿,竟然也有三分之二的人喊着同意。 元晞这个意见,也是为的一个字,拖。 她的话中,有几个字很重要。 天下风水师。 也就是全天下的风水师,这范围可就广了。 就算是玄家提前一个月发出请帖,现在真正到场的风水师,几百号人,看着多,却不到风水界的一半。 若要召集全天下的风水师,那筹备的时间都要许久,更不要说后续的步骤,反正就是极其耗费时间。 而所谓的选出一个盟主,和直接选出一个家族执掌风水正统,这中间的含义,就差得更大了。 所谓的盟主,不过也就只有表面上那个名头,因为天下风水师分散得很,手上的实际权力恐怕不会大到哪儿去。 再加上,论群体实力,玄家肯定当仁不让居首,若是论单个的实力和威望,如今风水界谁强谁弱,就说不准了。 更何况,这还是投票的形式!很快,就会演变成,一个玄家,跟许多个家族争斗了。 玄数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立马骂了元晞一句小狐狸。 他小觑的一个小女娃子,谁能想到居然这般狡诈,看起来提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结果却完成了一招分化削弱呢? 她那话又说得冠冕堂皇,一些还没想通的人,还以为没什么区别,一口答应下来,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居然骑虎难下,玄家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上,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了。 这会儿,法源方丈也点点头:“老衲认为元家主的提议很不错。” 高歌也微笑着:“我道门赞同此提议,若是选出盟主,我道门也必然听其调遣。” 高歌话语一落,不止是元晞法源方丈等诧异,玄数也震惊地看向他! 高歌是堂堂道子,他说的话在道门很有分量。现在在玄家同道会的场合上说出来的话,就更是代表了道门的意思。 事实上,就算是玄家刚才的想法成功了,对佛家和道门是没有任何利弊的,反正玄家也管不到这两个大头上去。 但是高歌这么一说,就代表那个看似鸡肋的盟主,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了!就算是玄数,也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调遣道门众人!就算是当年的元家也无法做到! 如此一来,这个风水同盟盟主,就要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天下玄门共主了!道门的地位是何等的举足轻重! 但是,玄数也清楚,这颗蜜糖中,也掺了毒药的。 既然道门也会听其调遣,那道门也算作这个同盟的一份子了,道门的人自然也有机会去参与这次的推举了。要说的话,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法源方丈眼中异彩连连,竟然也开口:“既然如此,我佛门,自当从之!” 这下子,玄数怎么也拒绝不了这个甜蜜的诱惑了。 就算是藏着刀子,他玄家也必须一口吃下! 大不了就再等上一年吗?他玄家等得起! 而且,这个盟主的位置,他玄数,也要定了! “好!我玄家同意!” 终于,一锤定音。 元晞诧异地看着高歌,实在是不明白他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盟主的位置吗?以道门的超然地位来说,难道真的缺吗? 在她看向高歌的时候,高歌也恰好回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元晞瞬间明白,高歌此举,定然大有深意。 只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暂且还不得而知。 …… 不管怎么说,玄家同道会,算是告一段落了。 最棘手的问题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众人游玩休闲的时候了。 玄家专门将本家的大厨班子带了过来,流水一般的美食从厨房中端了出来,各种飞禽海鱼,珍馐美食,让人食指大动。 可惜,这个时候,真正有胃口吃下去的人不多,陆陆续续就有很多人匆匆离开了。 就算这会儿天色已晚,他们也不打算在这个是非之地久待,连自己的车上都比这会儿舒服! 但是注定的,在今天这个玄家同道会之后,整个风水界算是风云大变了。 元晞挑了空,找到了高歌的面前。 “我很想知道,道子刚才到底是为何说出了那样的提议,毕竟对于道门来说,是利大于弊。”她开门见山便问。 高歌微笑道:“元家主为何会这般下定论呢?若是我道门中人坐上了那个位置,那我道门便可稳压佛家一头,稳坐天下玄门之首的位置,佛道两家争端多年,可以用这么一个方式来画上句话,何乐而不为?” 元晞却不会轻易被他带了过去:“也许你道门有一定的可能性胜出,但是落败的几率更大,我想不出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的理由。高歌,告诉我,到底是为何?” 高歌仍然不答,转而说起:“元家主,也许我道门胜出的几率不大,但若是我道门,联合其他人,合力将一个玄家之外的人推上这个盟主之位,可能性,大还是不大?” 元晞皱着眉。 高歌轻笑:“若是这天下间,最不可能成为玄家走狗的人,就唯有,你元家家主了吧。” 正文 章261 拒绝 高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元晞,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把元晞推上盟主这个位置!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估计睡觉都会笑醒吧。 但是,元晞没有。 她冷静到理智,从不相信不付出努力就能够得到回报的事情。 “贵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她开口便直白问道。 高歌笑开了:“难道元家主就不觉得高兴吗?若是成了这个盟主,元家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重新振作,不再需要漫长的跋涉走到山巅,这般轻而易举的时期,难道元家主不想?” 元晞毫不意动:“想,但是我却不相信,你们道门和其他家族,会做没有回报的努力。若是我被表象诱惑,一时的贪婪,恐怕会造成我元家永远的悔恨。” 有一种东西,叫做甜蜜的陷阱。 若是她高高兴兴答应了,可后续会出现什么,就不容她控制了。 就算是要坐那个位置,她也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由背后这些人的操纵。元晞想,若是到了最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只会成为一个傀儡,什么盟主的实权,想都不要想。 于是,她只是被推出来,完成了一场与玄家的博弈,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仍然逍遥自在。 若是更加险恶一些的,便是让她这个傀儡坐一段时间,等到玄家失败,无力再战,后面的几个家族再逼迫元晞退位,再选自己的人上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元晞几乎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 她看了一眼高歌,在高歌无奈的表情中,说道:“而且……恐怕,我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高歌本想跟元晞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突然听了元晞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愣了:“元家主怎么说得跟遗言似的?” 元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用眼神告诉了他,你说对了。 “所以,你们还是另选贤明吧。”元晞说着,告辞离开。 高歌叫住了她。 “等等,元家主,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自己活不过一年了?”高歌皱眉,很敏锐地捕捉了元晞话中的含义。 元晞一脸洒脱,似乎根本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也就是今年吧。不过,这件事情,我希望道子自己知道就好。” 她转身就走。 高歌来不及叫住她,就看到她雪白的纤瘦背影,匆匆消失在了月门之后。 高歌心里奇怪得紧,莫非元家主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会说这种话? 可是,他明明没有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丝毫的病气。若是病情严重到活不过一年的话,病气是不可能微弱到近乎没有的。 这只能说明,元晞很健康。 可她的话中之意,又是为何? 高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几个月后,他才明白了,元晞一番话的意思。 …… 元晞盘坐在静室内,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堆积木般的东西。 这是她一个月来的成果,机关傀儡的零件。 这些东西都是她手工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拼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傀儡。 元晞还是改变了主意,决定研究一下这个傀儡术,不过她给自己规定的时间不多,也就只有这一个月罢了。 一开始她是担心傀儡术有伤天和,但是真的阅览一遍之后,她才发现此术之精妙,堪称世间之极致,可惜被用在了恶人手上,成了不应该的恶毒之术。 原本创造出这门术法的大能,必然是无上的大智慧者,才会有这样精妙的想法,以气御形,万物皆成傀儡。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近乎闭关的方式,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傀儡术,就是希望剔除不好的地方,然后留给后人弟子,给他们更多的路。 也许是时间的流逝,带给了元晞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不是害怕死亡,却害怕在她之后,若是外公也不再了,元家会就这样消匿在时间之中,再无人所知。 她根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太过于沉重。 所以,她唯独能够做的,就是留下更多的东西,更多的财产,以至于后人不会败落得那么快。 而她这一个月来的心血也是有用的,至少傀儡术已经初窥门径了。 现在她做出来的这个傀儡,就是一个最基本的机关傀儡人。 没有什么杀伤力,也就只能卖卖萌打打酱油了。 看似平凡无用,但是就傀儡术一道来说,大概元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成果,是何等的妖孽天才。 当初的那个恶毒风水师,天星子,耗费了一生的时间,才得了一点点道统。而后来无数的人,想要跨进傀儡术这道门,也不得其法。 就算有一些人,他走进去了,但花费的时间,不是一年,就是数年。 而元晞,却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只可惜,要往更高深的地方去,就必须要时间的积累,这对于她来说,恰恰是最为稀缺的东西。 元晞简单收拾了东西,出了关,刚好撞上刘子川,说有一个风水案子,需要她亲自出手。 “是什么事情?能够告诉对方推脱一下,我最近实在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元晞正想着要把自己一个月来的心得写成笔记,不仅是傀儡术,还有关于玉符的,这些都是财富,要留给后人。以至于她还要分出心思去找最后一块云牌,风水案子什么的,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关注了。 刘子川也是无奈:“我也知道家主你忙的,对对方的要求首先也是拒绝,只是对方立马就送来了这么一封信,说你看了,就会改变主意。” “这么自信?” 元晞接过那封信,上面还封着火漆,印着一个神秘的图案。 元晞看了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火漆完好无损,证明这封信没有被拆开过。 刘子川也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元晞对此很放心。 她轻巧地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扯了出来,展开一看,瞳孔顿时缩紧。 只见上面写着—— “蜀中陈家,静待光临。故友上。” 简单的一行字,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也看不出来是谁写给元晞的。 但是这行字下面绘着的图案,元晞却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图案,她每天都会看到! 云牌上的流云符文! 莫非,给元晞这封信的人,知道最后一块云牌的下落? 元晞连忙问刘子川:“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就是这个风水案子的主人,陈家的人。他是一个蜀中的富豪,因为家中老爷子眼看着时日无多了,就想着让家主你去为他点一块好的龙穴之地。” 蜀中的一个富豪,会绕过蜀中的风水师,辛辛苦苦跑到京城来找上元楼? 别的不说,近一点的南寒北玄中的寒家,在川蜀之地,多少也算是声名赫赫吧,那陈家就如此舍近求远? 元晞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等到元晞问了一番刘子川,了解了之后,才大致知道了关于这个蜀中富豪的事情。 这个陈姓富豪,名为陈田中,虽说是出身蜀中,但是生意摊子铺得大,特别的有钱,而前几年生意做到京城来了,这几年也定居在了京城。 身在京城,这段时间声名鹊起的元楼,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陈田中是个孝子,在知道了老父病重之后,几个月前回了蜀中,守在老父身边,生意都丢到一边了。可惜他父亲年纪大了,到底还是熬不过了,医院都下了好几次的病危通知书,最后全靠着用钱吊着命。 陈田中知道父亲这次肯定是熬不过去了,便想着要给老父挑选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补全了老爷子辛苦操劳的一辈子。 那位病重的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年纪大的人总是更加相信这些风水学说的,那位老爷子是想要安葬在一块好地,好福泽后人,就算不在了,也能够照拂后人一下。 中国人的后代子嗣观念根深蒂固,老一辈的总是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下一代。 元晞是这样,这位老爷子也是如此。 反正,那位陈田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了元楼。 只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元楼的神秘楼主,乃是手段奇绝的高人,通阴阳晓风水,比刘师傅还要厉害许多。 一心想着要给老父最好的陈田中,自然是固执地扭上了刘子川,希望能够见元晞一面。 刘子川也是无奈,若是陈田中几个月前来,恐怕还有机会。那个时候,元晞虽然也忙,但偶尔也会抽出空闲,接几个风水案子的。但是最近,元晞已经是越来越忙,恐怕分身无术了。 刘子川不用问,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田中求了一阵无果之后,原本都已经消停了,谁知道今天突然上门来,给了这么一封信给刘子川,让他转交给元晞,信誓旦旦地说元晞见了,必然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刘子川原本还以为陈田中是在故弄玄虚,但是现在看到元晞的表情,才明白那个陈田中,居然所言为实。 只是,这信中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章262 赤蛇绕印 刘子川不清楚,又不好意思问。 元晞沉思片刻之后。 “答应他吧,明天下午三点,让他到元楼来,我想与他见一面。” 元晞想,至少要先弄清楚这封信到底是从何而来再说。 刘子川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信,让元晞眨眼间就转变了想法,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回头就给了对方答复。 第二天下午,距离三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元晞就从家里去了元楼。 因为元晞今天要会客,所以元楼下午闭门半日,不见客。 元晞已经提前半个小时过来,却没有想到对方来得更早,大概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诚意,那位名为陈田中的蜀中富豪,不到两点就到了元楼,在这里开始等了,刘子川问他,他自己还连连说不碍事。 若是撇开那封信的疑惑不谈,就是他的这种做派,都会让元晞欣赏几分。 陈田中看到元晞的时候并不意外,只要了解元楼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元楼的楼主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却家学渊源,学究天人,是一位实打实的天才风水师。 很多人的交口称赞,以及元晞过去出手必是大手笔的案例,让陈田中压根儿不敢生起丝毫的质疑之心,见了元晞,立马就把态度放得低低的,谦逊得不能再谦逊了。 元晞招呼他在厅中坐了下来,却没有急着开口问他。 元晞拿过来茶具,用热水烫过,慢悠悠地沏了一壶茶,倒给陈田中喝。 这让陈田中有些受宠若惊,他自己本来就比较笃信风水的,接触过这么多的风水师,却从来没有一位像是元晞这般平易近人,半点脾气都没有的。 这位元大师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包容万物的大海,一种广袤,和深远,从她的身上渗透出来,让他体验得深切,除了敬仰,便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了。 大师的茶,他自然喝得更是心旷神怡。 虽说是个半路出家的土豪,但是有钱了之后,陈田中还是狠狠花了一番功夫去学习茶道品鉴之类的。 刚刚他是亲眼看到元大师从一个竹筒中拿出来的一罐再普通不过的君山银针的,那水似乎也没有什么独特的,但是沏出来的茶,却是清新怡人,回味无穷,浓郁的茶香萦绕在舌尖久久没有散去,实在是让人感叹不已。 一口茶下去,陈田中觉得自己灵台都清明,整个人如同被清风云雾包裹,惬意地快要一步成仙了! 这时候,他只听得耳边悠悠飘来一个声音。 咦?有些熟悉?好像是元大师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怎么像是从天上传来,又像是从地底下飘上来,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将他包裹,让他脑袋一片混沌,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心思—— “那封信,是你写的吗?”那个声音问道。 陈田中没有丝毫犹豫,便果断回答:“不是。” 对方顿了顿,才问:“既然如此,是何人给你的?” “我的一个多年老朋友,做木材生意的老蒋,他听说了我的苦恼,说有办法帮我,然后前几天给了我这封信。我还以为他是在蒙我,本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有想到元大师居然真的改变了想法。” 听言,元晞更加疑惑了。 做木材生意的老蒋? 她的记忆中,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她又问:“这老蒋,是何人?” 陈田中继续回答:“以前和我有过合作的,因而认识的,他是一个全国各地四处跑的木材商人,原本也是蜀中的人,和我算是老乡,我们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比较谈得来,就熟悉了……” 陈田中说了很多和那个老蒋有关的事情,但是元晞听在耳中,却找不出一件,和自己有所交集的事情。 她轻叹了一声。 尽管她本来就没有抱希望,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看来,蜀中,还是有必要走一趟了。 元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陈田中在袅袅茶香中慢慢回过神来,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跟元大师的一问一答,心里还在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就话多起来,转眼想想,估计是茶喝得太舒服,不自觉就多说了几句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喝了几口茶,才问元晞:“大师,我的这个案子,您是否愿意接了?” 元晞点头:“我答应了,自然就是答应了。” “太好了!”陈田中当然是喜上眉梢,只是他很快就尴尬了起来,“其实……大师,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跟刘师傅说的那么简单。我想着,在请您去蜀中之前,怎么也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才行。” 元晞抬眼看向他,眉头微皱。 陈田中岂会看不出来元大师的不悦,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不是在骗您,只是事情有些复杂,我说的时候,简化了一些而已!” 一番解释下,元晞才算是了解了这个陈田中所面临的问题。 事情的背景还是不变的——陈田中的老父病重,希望能够葬入一块风水宝地,福泽后人,为儿子的生意保驾护航。 只是,中间多了一个转折。 一开始,陈田中秉着就近原则,当然是花重金请了一位蜀中的风水师。那位大师也是极为有名,陈田中慕名已久的,也很相信他。 那位大师为陈田中的老父挑选了一块极好的阴宅之地,名为赤蛇绕印。印砂取名自官印,巳方印砂耸起便为最贵,便为赤蛇绕印,主出高官,贵不可言。 陈田中得知,自然是大喜,好一段时间都没能平静下来。 其实陈田中的生意做得很大,赚了很多钱。可是赚得钱越多,陈田中就越知道权力的重要性。就像是他这个一个身家十几亿的老板,在一些要害部门的小领导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的,哪怕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只因为恰好管到了自己头上而已。 行商几十年,陈田中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朝中有人好办事。 陈田中因为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亲戚中根本没有什么高官权贵,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才一路走得如此的艰辛。 于是,他对自己的下一代可谓是寄予了厚望,两个儿子早早送出国读书不说,还砸了大笔钱让他们进贵族学校,可以结交权贵。 但是,他深刻的指导,依附他人的强大,不叫做强大。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不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所以,陈田中才会对这块风水宝地如此之兴奋。 就算他是享受不到了,但是他的后代,却再也不用受到他这样的苦恼!这是何等高兴的事情! 只可惜,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没过一个星期,那位大师就来找他,说是那块风水地出问题了。 陈田中还以为,是被别人看上了什么,打定主意花再多钱也要买下来的。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几天前的一场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滑坡,那赤蛇绕印风水宝地的印砂,被冲垮了一部分,变得残缺了,看似问题不大,但是对于这个赤蛇绕印风水宝地来说,却是致命的影响。 这对于陈田中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苦苦哀求那位风水大师帮助他,可是那位风水大师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位大师说,风水师都是顺天而为,逆天而行的,便不是普通的风水师,而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可惜他还没有跨进那个阶层,也就无能为力了。 之后那位大师又无偿帮他挑选了几块风水宝地,可是就格局和好坏来说,都远远不及一开始的那块赤蛇绕印之地。 陈田中好几天没吃下饭,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因为这是上天的意思,而不是人为的,他难道还能跟老天发脾气吗? 只是,陈田中却不相信那位大师说的什么,一切福缘皆在自身,就是因为无福消受,才会毁了那么一块好好的风水宝地。结果,一切都成了陈田中自己的原因,归根到底,也就是他没有福分来承受这样一块好地。 陈田中几乎要气炸了,就连当初宝地被毁,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当即告别那位大师不打算再去打扰,陈田中打定主意要挽救那块地,转而想起了元楼的赫赫威名,这才找上门来,求到了元晞面前。 他听说过元大师的一些事迹,包括那些关于盛家的传闻,这让他对元大师充满了信心,也笃信元大师定然可以帮助自己解决问题的。 ——说着说着,陈田中有些义愤填膺地拍着大腿:“元大师,您说,像我这样,一年挣的钱,总会拿出一部分来做善事,这么多年来,少说捐出去的钱也有好几千万了吧。再说了,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在那位大师口中,我就变成了恶人要被上天惩罚,连一块宝地都无福消受了?” “善恶之分,自有天定。若是你恶行昭昭,没有那个福分,就算这次我出手,最后也还是会失败的。那位风水师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古来今往,这么多风水宝地,甚至是真龙之地,为何发现的那位风水师,不自己用了,反而要给别人?什么从龙之功,哪里比得上自己成龙来得好。还不是因为无福消受四个字,若是贸然顶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是灾难,而不是福荫。这些东西,不是几十年可以看出来的,而是需要一个家族,祖祖辈辈数代的积累。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元晞娓娓而谈,陈田中听着,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哎,元大师,我就求您过去看一眼,若是那块宝地我陈田中真的是无福消受,那也就罢了。若是如此,自然要请大师您另帮我选择了……当然,酬劳我会给双份的。” 元晞放下茶杯:“不用双份,我会过去看一眼,若是这地你真的承受不起,我转身就走。至于另行点穴,就是另外一个单子了,这个单子,你就要麻烦刘师傅了。” 陈田中有些颓然:“只好如此了。” 他还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一定要帮助自己一下才是。 …… 第二天,元晞就坐上了前往蜀中的航班,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孤身一人跟着陈田中而去的。 她能够预感到,此行她必然会有一些意外的遇见,她独自一人,反而能够更好应对一些。 陈田中也是一个人,他本来就是为了阴宅的事情来的京城,家人则都在蜀中。 飞机抵达蜀中的时候,来机场接人的,是陈田中的弟弟。 陈田中的弟弟先前听闻哥哥的讲述,也对这个年轻的风水师很是好奇,偶尔悄悄打量着元晞,又不敢过于放肆,大概是受到陈田中提前警告的。 车上的时候,陈田中便问元晞,今天要在哪里休息,是在酒店,还是到他家去。 后面一句说话,他又担心元晞误会,连忙加了一句,说自己会和夫人一起好好招待她的。 元晞无意过多耽搁时间,便说直接去陈田中的家,而那块赤蛇绕印之地,自然也是越快去越好。 “对了,陈先生之前跟我说起过,那封信,是一位蒋先生给你的?” “哦,老蒋啊……对啊,是他给我的,怎么了?”陈田中还在迷惑。 “那封信的内容,我有些疑惑,希望陈先生能够给我引荐一下那位蒋先生,我想要问一些事情。” 陈田中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初元晞改变想法,可就是因为这么一封信。 那封信写了些什么,陈田中自己也不知道,只因为老蒋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好奇心过剩打开,一定要完好无损地交到元大师的手上,元大师才会改变想法。 结果元大师最后改变想法了,但是那信,那封老蒋给他的信,又是什么呢? 陈田中也好奇,这就说着要联系老蒋,让他晚上过来吃饭,正好一起见面。 元晞欣然同意。 谁知,陈田中给那老蒋打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 直到他电话打到老蒋的妻子那里去了,才直到,原来老蒋因为最近的一单生意,去了越南,估计回来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出国了,难怪打不通。 元晞明白,看来此行,是轻松不了了。 藏在暗处的人,才是她最要警惕的。 正文 章263 家败财亡,一贫如洗 陈田中的夫人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说话细声细气的,用温柔如水,优雅文静来形容,就是再贴切不过了。 因为陈田中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留学,这个时候也不在家中,宽敞的三层湖边大别墅,也就只有夫妻两人住。 仓促地吃了一顿晚饭,元晞别有心思,陈田中也战战兢兢,饭后就各自散开,元晞回了房间,闭目养神,也再次把那封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漆黑的眼眸中,滚动着不知名的心思。 其实元晞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陈田中。 比如她一眼望气断福祸,几乎是看到陈田中的第一眼,就知道赤蛇绕印风水宝地这件事情,是属于陈田中的机缘,并非是他无福消受,而是他命宫飞星,有暗力作祟,才捣了这件好事,害得陈田中的机缘落空。 得出这个结果的瞬间,元晞就不由得联想到了那封信,也越发的肯定,陈田中的作用,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棋子,而不是什么心怀叵测到连她都无法看破。 陈田中也是凭空倒了霉,好好的福缘,被人断送,就是因为被人送到她面前来,而归根结底,就是那封信,那最后的一枚云牌。 这般想通了之后,元晞对陈田中也不是那般的恶意了,明天去那阴宅之后,若是可以,她也要想办法帮人家弥补了才是。 归根到底,一切的因果都是因她而起。 虽然也是陈田中自己太倒霉,偏偏就被人看上了。那个做木材生意的老蒋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现在倒是不知道,人是真的去了国外,还是生死不明。 可惜,元晞无暇管得太宽。 她已经不知道暗处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自然不想无端生事。 不知不觉,夜已深,元晞早早睡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依旧按照习惯,六点多便到了楼下花园打拳,一套晨练下来,是她这十多年来,每天清晨,勤耕不辍的功课。 这套炼气拳,表面上简单,实则内含大理,乃是元家一位先辈所创,不仅锤炼筋骨,也可以帮助练拳者,感应到气的存在。对于修炼望气术的风水师来说,简直就是犹如臂膀一般的存在。 她进屋的时候,正好在客厅与夫人说话的陈田中,看到元晞进来还被吓了一跳。 他尴尬地摸了摸稀疏的头发:“哈哈,元大师原来起得这么早呢,我还在跟夫人说,要不要叫您起床呢。” 说着,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不用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位元大师,明明比他的两个儿子也大不了几岁,却偏偏让他很是惧怕,一个眼神都看得自己的心虚,倒是自己多年下来在商场上摸爬滚练下来的气场都跟喂狗了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气质? 陈田中疑惑着,又连忙招呼元晞坐下来吃饭。 他原本想让元晞坐主位,却被元晞推让了,不得已坐下来之后,一顿早饭下来,都没坐安稳,就跟凳子上长刺了似的,饭也没吃多少。 早饭将近结束的时候,陈田中看了一眼手表,小心翼翼说道:“元大师,现在是七点过十分,是吃了饭就出发,还是……哦哦,我就是担心,再过半个小时出发的话,恰好遇上上班高峰期,出城的路会堵车。” “那这就走吧,我上去拿点东西。”元晞刚好也吃完了,这便说道。 陈田中连连点头:“我弟弟也会一起去,待会儿就他开车。哦,元大师昨天见过他的吧,可惜还没来得及介绍他。这个……从家里开车过去,应该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有一段路比较烂,可能会比较颠簸……” 元晞眼也不抬:“无事,我常年在山中寻龙,风餐露宿都习惯了。”说着,她又看了陈田中一眼,“陈先生,你不必过于拘束,这次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你放心好了。” 她还以为是陈田中担心自家阴宅的事情没有眉目的。 陈田中忐忑的心情,听了元晞的这句话,这才安稳了些:“那敢情好那敢情好,真是太谢谢元大师您了。” 元晞上楼了之后,陈田中在夫人面前也仍然难以掩饰自己的喜色。 陈夫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他:“这位小元师傅,就这么厉害啊?看起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家,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哎!别说这话,小心被听到!”陈田中连忙示意妻子噤声,看了看楼梯,才对妻子压低声音说道,“别叫小元师傅,要叫元大师。” 陈夫人觉得丈夫的样子实在是好笑:“知道了,元大师。可是人家才二十出头吧,就一口一个大师叫得这么老了?” 陈田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你懂什么,这叫有能力不在乎年龄!你可千万别怠慢了人家,你可不知道这次我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请来了这位元大师吗?人家在京城可有名了,我还听说,她曾经动手为一位大人物续命,厉害得很呢!” 陈夫人听了咋舌不已,又笑道:“我猜也是很了不起,看你怕那位元大师的怕得不行的样子就知道了,以你的性子,若不是有真材实料的人,你会这么放下身段?”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元晞没有听到夫妇俩的对话,她上楼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她最基本常用的,赶山鞭、镇岳印、十二章纹国师法袍、几张才画好的符纸等等。 元晞带着东西下楼的时候,陈田中的弟弟陈田一已经到了,正在客厅里等着呢,见她下来,连忙起身,跟她点头问好。 “元大师,昨天我俩见过的,我是陈田中的弟弟陈田一。” “你好。” 陈田中在旁边插话:“这就出发吧。” 元晞点头,陈田一也连忙跑出去发动车子。 这一路,果然花了如陈田中所说的一个半小时。前面一半路都是平稳的高速公路,等到了后面一半,下了道,进了山,就颠簸泥泞起来。 最近几天蜀中都是阴雨连绵的,尤其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是晴朗的,谁知道走到半路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使得这土路的路况也不太好。 亏得陈田中的车子是一辆大型的GMC越野,就算是开在这样的路上,也很是轻松,没有发生什么陷在坑中出不去的情况,一路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就这么一会儿,雨就下这么大了。”陈田中没有急着开门出去,而是透过模糊的车窗往外看。 陈田一尴尬地不断往后视镜中看元晞,挺不好意思的:“对了哥,你车子里面有伞吗?” 陈田中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连连回答说有的有的,就在后备箱里,家里的司机给每辆车上都放了两把伞,以备不时之需。 陈田一自告奋勇地跑下去拿了伞,两把,一把给了元晞,另外一把则是兄弟俩挤在一起,两人都是属于有些发福的身形,小小的伞根本遮不住两人,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元晞默默看着,又不能提出拿自己的伞跟其他人分享,只得当作没看见。 两兄弟紧紧挤在一起,正不舒服着呢,抬头就看见元大师已经顺着山路往上走了。 哎,他们怎么这就落在后面了?还没给元大师引路……等等,那条路,好像就是往那边去的吧。 陈田一挤了挤老哥:“真的是高人啊高人,我们都没说在哪儿,人家就已经找准方向了。” 陈田中很是洋洋得意,一点儿也没个大老板的样子:“知道了吧,你哥我的眼光什么时候有错过?” “是是是,所以您是大老板。” “废话别那么多,快点跟上!” “遮着点我,都淋湿了!” “谁让你长这么胖!” “……” 元晞一路顺着自己看到的地气往上走,她的步子看似不快,可转眼间就把陈家兄弟俩给落了很远。等到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之后,陈家兄弟俩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元……元大师……”陈田中跟快要断气了似的。 陈田一本来也差不多,可是一抬头就看到这个成了自己和哥哥以及家人们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的阴宅之地,一下子就愣了。 元晞已经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她也不顾地上的泥水,来来回回地走了一下,又登上更高的土坡,以方便她观看这这片地形。 半晌之后,她叹息:“果然是赤蛇绕印,可惜。” 陈田中听到她得话,便凑了过来:“元大师,如何?还有可以挽救的余地吗?” 元晞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走了几步,抬手指了指远处:“此地,的确为赤蛇绕印,上等风水宝地。下成炉底,上为案台,又有玉带水环抱而过。” 她手指挪动,如指点江山:“此处丁龙结穴,有庚水来朝。”指尖一转,“此处为壬龙入首,过脉处为背日,即为阴龙入首。” 陈田中和陈田一都听不大明白,仍然有一种不明觉厉之感。 元晞继续侃侃而谈:“这两处便是青龙白虎,龙行虎伏,为龙穴之傍。你们在看那远处之山,一如雄伟高大的开帐,都是在捍卫龙穴,护其安宁。” 说罢,她指了指远处那高大秀丽的朝山,也为印砂,也正好为巳方:“此处,便是那巳方印砂了。巳为金之生长,金为赤色,又有巳蛇,此处便刚好是蛇山锁乙水,兼绕巳印,恰好就是极贵的,赤蛇绕印。” 只是可惜,这朝山印砂,却是变了样儿。 元晞转头对他们说:“这印砂原本应当是方方正正的,就像是一枚官印,所以为印砂,可是左方却倾塌了一块,使得这朝山倾斜低头,斜飞破碎,一下子捣毁了这么一个大好的风水宝地,反而因为这朝山,变成了大凶之相,主家败财亡,一贫如洗。” 陈田中和陈田一听得脸色煞白,之前还避之不及的大雨淋在身上,却没有了任何感觉,倒是凉透了心,惊惧不已。 之前他们只知道这赤蛇绕印是块好地,可惜遇上泥石流,才毁了他们的福缘。却不知道就因为那个小小的残缺,就会导致那么恶毒的后果! 家败财亡,一贫如洗? 两人都是从贫穷年代走过来的人,陈田中就是白手起家的。 偶尔看到有人说追忆过去,回到年少时期云云,陈田中兄弟俩却一点儿都不想。就算是回到年少时期变得年轻了,可以多活几十年,他们也不想。 无他,因为体验过,所以才知道穷是多么的可怕。 他们不愿意再尝试那苦涩的滋味,更是对“穷”一字,深恶痛绝,甚至是恐惧。 “元大师,元大师您说这该怎么办啊!”陈田中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这还不是重点。” 元晞一句话,两兄弟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这还不是重点? 元晞沉着声音,脸色并不好看:“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说是那朝山是被泥石流冲垮的,但我想说,事实并非如此。此朝山之变,并非天灾,而是*。” 陈田中瞪大了眼睛:“什么?元大师,您的意思难道是……这是有人故意做的?就为了对付我?让我家败财亡,一贫如洗?” 看来那八个字他还是真的听进去了,元晞说了一遍,他就记得牢牢的。 元晞点头。 陈田中气得差点儿跳起来:“哪儿来的王八犊子,害人都害到祖坟上来了!要是我一无所知地把祖坟迁到这里来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家破人亡了吧!到底是谁和我有深仇大恨,居然这样对我!” 陈田中简直气得肝儿颤。 他因为出身不好,多年在商场都是四处谦逊,低声下气的,更是鲜少得罪人,顶多是一些生意上的竞争。可他又没抢儿女夺老婆的,哪儿来的这么深仇大怨,就跟对待杀父仇人似的对他? 元晞出声提醒了他一句:“说阴宅之地出了问题的人,就是点了这赤蛇绕印之穴的风水大师吧?” “什么?难道是他!我可从来都没招他惹他啊!居然!” 元晞无奈又说:“那位风水师如果要想害你,一开始就可以给你定个穷源绝境的阴宅,神不知鬼不觉就害了你全家,何必还要告诉你这般周折?” 陈田一畏惧地看了一眼元晞——原来风水师的手段居然是这般的恐怖?一不小心就死全家? 他不由得缩了缩。 但是陈田中听了元晞的提示,却也豁然开朗:“对啊,如果那风水师有心害我,就没有必要后来又告诉我了。估计我高高兴兴迎了祖辈进去之后,还得给他封个大红包!那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陈田中都觉得脑子快不够用了,以前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怎么今儿个却越来越糊涂呢? 元晞只得直接点明一切:“依我看,此地原本就是你陈家的福缘,那风水师也是没有抱着任何私心点的这么一个风水宝地,用作你陈家阴宅。只是后来有人插手了这件事情,毁了这么一个宝地。那风水师既然透露给你了,就不是针对你而来的,而是为了通过你,做什么事情。” 这么一说,元晞也觉得自己搅成乱麻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了。 她差不多,算是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什么事情?”陈田中还没反应过来。 “比如说,找到我。”元晞很是无奈,也实在是无法在这件事情上欺瞒陈田中,“不好意思,陈先生,这件事情你应该是受到我的牵连了。” 她算是知道对方的出发点了。 目的在于,找一个契机,引她出面。 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就制造一个契机。 很直接,也很无情,完全无视了在这其中,作为棋子的陈田中,好好的一个风水宝地就这样被毁了的遗憾。 而最终目的,竟然只是为了通过陈田中的手,给她那封信。 就算不知道是敌是友,元晞都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了。 陈田中听了元晞的话,再转眼想了想,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久久没说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结果,现在的局面,居然是面前这位元大师一手造成的吗?虽说不是本意,可陈田中还是按捺不住怒火和怨意。 他招谁惹谁了?凭什么他们家好好的福缘,就这么被人给毁了? 可是转眼想想,一股火莫名其妙又消了下去,最后还是发不了脾气,只得对元晞说:“元大师,既然这件事情是因您而起的,我也不想追究什么了,只是希望元大师能够帮帮我。” 他这态度,已经算是恳切了,元晞也做不出作壁上观的事情。 她只得说道:“这个地方的风水已经是毁了,重点是,我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继续出手。所以,你若是有耐心的话,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情,再亲自为你寻龙点穴,另择吉地。” 陈田中脸色仍然难看,却比刚才好上太多:“元大师,不瞒您说,我的父亲,恐怕撑不过这个月了,所以耐心这件事情……” “一个星期……不,三天,三天之内,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一个星期之内,我会帮你点出新的龙穴。”元晞笃定而果断道。 “好。”陈田中稍稍缓和。 元晞悠悠道:“只是,有一些事情,你必须要告诉我。” 陈田中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这会儿也不用急,眼看着雨下得越大,这山上站着也实在是不方便,三人匆匆下山,坐上车,回城了。 元晞离开之后,天地雨幕之中,却悄然出现了一个火红的纤瘦身影,一头乌发,抿唇无笑,透着一股浓浓的神秘气息。 她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车子的远去,慢悠悠走上前来。 “怎么办,鱼儿不上钩?” 红衣女子并不回答她,纤长的眼眸中流转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身后那人见了,忍不住问她:“没看出来,你居然挺欣赏她的。” 红衣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并不如想象中的清脆:“对她,欣赏二字,我恐不够格。” 身后那人笑着:“不管怎么说,我们要改变计划了。” “就由我亲自出面好了。”红衣女子突然道。 身后那人被惊住了,皱眉:“不是说好了不要露面吗,说实话,以她的身份,一定会卷进那场纷争的,但是我不想。我的家族,当年已经因为那个人千疮百孔,如今更是避之不及,已经不想再卷进去了。” “所以呢?就等着别人出面,你们好坐享其成?打的好算盘。”红衣女子难得这么多话,却是开口嘲讽对方。 那人也不气恼:“不管你怎么想吧,争一时之气的下代价,恐怕就是自己乃至亲人的生命,我还没有那么幼稚。” 红衣女子冷冷道:“是懦弱。” 对方不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愿说,还是默认了。 “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实力,你不会不知道?非得要葬送元家最后的希望,你才觉得舒服?” 红衣女子不断用话刺激对方,但是对方都不愿意上当。 红衣女子知道对方的固执和顾虑,便也不多说了。 “这次,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会直接上门拜访,这位元家家主的。” 她说罢,转身离去。 余留一人,站在风雨之中,遥望众山。 “我错了吗?我的父亲,我的爷爷错了吗?不,他们没错,只是因为各自观念不同,想法不一罢了。一己之私有什么不好?难道偏偏要为了那大义,撞得飞蛾扑火,全家死光才行?”他喃喃自语,仿佛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说服自己。 一会儿,他也离开了。 天上有鸟儿扑腾着沉重的翅膀飞过,似乎只有它才知道刚才有两个人曾经站在这里过。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 在山下那辆GMC发动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元晞,突然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远远看到了一抹红色,和另外一个身影并立。 她一挑眉,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 “陈先生,我刚才说的事情,不用麻烦你了。” “嗯?” “我想,我要借你的地方,招待一下客人才是。” 元晞幽深的眸子,深若星空,广袤明亮。 正文 章264 最后一块云牌 初春回暖,草长莺飞。 元晞坐在陈田中家二楼花园的椅子上,看着花园中秀丽的景致发呆。 她的面前摆着刚沏好的红茶,被盛在精致雕花的巴洛克风格茶具之中,上面艳丽的彩绘,错彩镂金,甚是华丽。旁边则是一个三层的水果塔,摆着新鲜的水果,彩色马卡龙,以及一些手工饼干。 都是陈田中夫人的作品,这位夫人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典范,平时在家中无事,不是看看书,就是练习一下烘焙,还专门上过课程,手艺很是不错,元晞吃了也连连称赞。 只是,这个时候,陈田中的别墅中,就只有元晞一人。 因为元晞昨天一句,要借陈田中的别墅一用,招待一位客人之后,陈田中在反复询问了元晞几遍后,带着夫人去了市里的一处公寓去暂住,按照元晞的要求,三天后才会回来。 三天的时间,元晞就打算坐在这个二楼的露台花园中,目光一扫便可看到大门前马路的地方,等待那位客人上门。 元晞想,怎么着也得等到第二天吧。 结果,她才坐下来的第一天下午,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后座则走下一个元晞一眼见了便熟悉的人。 元晞看到她并不奇怪,昨天在那山上打了一个照面,虽然对方并不知道。 而今天,元晞也不认为外面的门禁能够拦住堂堂蛊女多久。 没错,从出租车后座走下来的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衬得她越发肌肤如雪,面色苍白到病态,一双眼眸神秘而深邃,不是曾经与元晞打过交道的蛊女龙姜又是谁? 龙姜下车之后,那出租车便离开了。 她没有急着上来叫门,而是下意识地抬眼一看。 元晞站起身,越过草丛,在二楼露台花园上,对她露出一个远远的浅笑。 龙姜看见了,脸色虽然依旧冰冷,可是眼底却闪过一抹诧异。 元晞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奇怪。 而且,她不仅不意外,还早早坐在那里,看到自己来了,便了然一笑——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这个猜测,让龙姜也不由得心神一紧,心中多了几分揣测。 这个时候,元晞已经从二楼上下来,来到大门口,亲自为她打开的铁门,对待龙姜的态度,熟稔得仿佛对待以为阔别已久的老友。 “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或者后天才过来,没有想到来得这么早。也好,免得我费心多等。” 龙姜盯着元晞,不愿意错过她脸上表情的任何一个细节:“难道你知道我会来?为什么?” 元晞领着她往里走,淡淡答了一句:“我昨天看见你了。” 不仅看见,还一眼就认出来了龙姜。 龙姜一惊,忍不住拔高声音:“你怎会知道我昨天出现在了那里,你不是先离开了吗?” 元晞的话,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尤其是在,以后自己隐藏得够深,实则早就暴露在了人家视线之下的时候。 元晞微微一笑:“想来,你应该就是通过老蒋,让陈田中来给我送信的那个人吧。嗯,你昨天身边还有一个人,应该说,是你们。” 龙姜皱着眉,一直跟着元晞上了二楼的露台花园,才固执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她很想知道,自己身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元晞的内鬼。 元晞一眼就看穿她在揣测些什么:“别乱想了。不用想,你们若是知道我昨天会去那块赤蛇绕印之地,你们就必然会出现在那里,了解我的第一动态。于是,昨天我离开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就坐在车里,亲眼看见你的。” 元晞无所谓的口吻,也让龙姜放下心来了。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现在明白了,想来也是自己做事太过于疏忽,不够谨慎罢了。 这会儿,她已经和元晞,在椅子上面对面坐了下来。 元晞给她倒了一杯茶,红色的茶汤在瓷白的杯子中,温和且漂亮。 龙姜却是喝不大惯这种茶,抿了两口,眉头一皱,就放下了。 她转而问元晞:“那现在你知道一切了,就没有什么问题吗?” 元晞也开门见山,没打算拖泥带水:“当然有。最后一块云牌呢?” 龙姜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不满:“难道你就不能稍稍拐弯抹角一些?” “你们蛊女一贯作风凌厉,还说我不够含蓄?”元晞眉一挑,“更何况,云牌本就是我元家的东西,我问你,不过是要物归原主。” 龙姜无奈地笑了,眉眼间的冰霜之色也有些许褪去。 “喏。”她翻手就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元晞定睛一看,诧异不已。 那东西她很熟悉,入手的触感,也与其他几块一致无二。 这就是最后一块云牌? 元晞皱着眉,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虽然说之前那几块云牌,不是机缘巧合,就是误打误撞拿到的,但是跟最后一块云牌一样,入手得如此轻巧的,还真是没有。 原本元晞都已经想好了,跟龙姜之间,必然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但是最后一块云牌实在是太重要,她不能任之就这样就指缝中溜走,无论如何都是要抓住的。 元晞揣测过很多,关于龙姜的目的,还有龙姜身边那些人的身份。 却唯独没有想过,龙姜会这么轻易就把云牌给她了。 元晞自然狐疑,便问:“你有什么目的?” 龙姜扯了扯嘴角:“难道你是被骗大的?我好心好意将这云牌送上门,还要受你的怀疑?” “你说呢?” 龙姜撇撇嘴:“好吧,索性也就告诉你。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想让你给我什么东西,反而是想要帮助你。” 元晞面不改色:“我如何要相信你的话?” 龙姜冰冷的面具也戴不住了,气急败坏道:“你怎的连这都要怀疑?这本就是你元家的事,只是因为当年的一些恩怨,我才好心想着帮你!” 元晞皱眉:“你所说的,是何事。” 龙姜本也没有打算隐瞒,一五一十便都说了:“你大概不知道,你元家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藏匿在暗中,正觊觎着你元家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是这块云牌却与那些东西有着莫大的关联。而那个人,恰好与我苗寨也有恩怨,我只不过借你的手,一块儿算算当年的帐罢了!” 元晞看着手中的云牌,沉默半晌,突然说:“给你这块云牌的人,就是雷家人吧。想来,那天站在你身边的人,也应该是雷家子弟了。” 龙姜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元晞晃了晃手中的云牌:“你大概有一事不知,这云牌,原本是元家外门六姓的家主信物。一共六块云牌,每一块看着没有区别,可实际上花纹是有变动的,而且这些云纹的交织处,正好勾勒成了每个家族的名字。这块云牌上的姓氏,刚好是雷!” 龙姜听了,也是惊愕一阵:“……这件事情,估计雷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吧。”她这句话,也相当于在变相地承认雷家的存在了。 元晞说不清心情的复杂。 当年的外门六姓,玄家和寒家是如今强大如斯的南寒北玄;星家没落、苟延残喘;灵家更是只留下一根香火成了自己的弟子;花家她还没见过,但听星家人说情况也不太好;还有一个雷家,一直以来都没有它的消息,连星家都不知道,谁曾想,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雷家的人是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了?” 龙姜说道:“以雷家人的话,他们已经不愿意搅入当年的争端之中。他们的家族,甚至弃了风水之道,成了普通的商人,也改了姓氏,估计也打算过往如云烟,不想回头再看了。” “也好,斩断这些恩怨,也是再好不过了。”元晞是宁愿看到这些的,至少,她不用动手再次清理门户,沾了因果。 最好,永永远远都不要再踏进来。 元晞很快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问起龙姜之前她话中所说的那个人:“你说的敌人,又是谁?” “玄家。”龙姜坦白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名为玄洛的人。” 元晞立马回想起了那张纸,便点点头。 龙姜叹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苗寨蛊女,与你元家,一直以来都是有恩怨的,并不是起源自你的外公,而是更早之前,数百年前。我苗寨因为你元家死伤无数,蛊女传承更是断了一代,就此结下大仇。” “这个我知道。但是,那时候的情况并非是元家的缘故,而是因为你苗寨危害到了皇权的危险,我元家家主作为护国国师,出手对付你苗寨蛊女,挑不出什么错吧。”元晞也看过那段记载,并不觉得自己的祖辈做得有什么错。 “说实话,蛊女传承到了我这代,对当初的事情已经看淡了。与你元家虽然要争,但也不至于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龙姜说起,神色忽然一变,“可是,那个人!玄家的那个玄洛就不同了!我苗寨因为他险些断了传承,至今都没有回复过来!那个人,更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龙姜一个平时看着冷漠无情的人,这会儿提起玄洛这个人,居然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义愤填膺。 元晞神色古怪地追问了几句,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百多年前,玄家玄洛找上了九方十三寨的当代蛊女,想要联合蛊女之手,颠覆元家。 那蛊女也知道,玄洛估计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只是元家人威望太高,实在是不好对付,就想着找一个外援,而九方十三寨,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原本九方十三寨就和元家有大仇,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也不愿意错过,理所应当地接受了玄洛的请求,并且和玄洛划分了元家崩落之后,各自所得的利益。 九方十三寨也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原本就是想着出口恶气,便也没有要求太多,只是要了自己应该的那一份。 谁曾想,事成之后,玄洛却翻脸不认人,不仅毁了与九方十三寨的合约,还派了人,直接指着当初和九方十三寨信任合作时期,顺藤摸瓜找出来的老窝位置,打了九方十三寨一个措手不及。那一场祸事中,九方十三寨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更是彻彻底底地恨上了玄洛。 可是玄洛却不是一般人,九方十三寨全盛时期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后来被打得这么惨,就更加不行了。 这股怨恨埋在心里一百多年,终于等到元家再度出世,可以向玄洛报仇。 元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初元家没落与九方十三寨也有关?那她应该杀了面前的龙姜吗?再杀了九方十三寨的那些人吗? 但是元晞却清楚,当初元家崩落,虽说原本如日中天的势力彻底支离破碎,但是元家人的性命却基本上保存下来了。 没有性命之仇,要让元晞出手的话,也实在是有些做不下来。 她索性不打算继续追究当年的事情了,当然,仅限于九方十三寨,玄家之流就不一样了——窃仓之鼠罢了,如今的元家和玄家涉及的不仅是当年恩怨,还有道统之争,元家可不能落了下风。 只是…… “都一百多年过去了,那玄洛,应当死了吧。”还向玄洛报仇? 龙姜气愤道:“就算是玄洛死了,玄家的后人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我不想说他们无辜,当年我九方十三寨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可曾想过这些人的无辜?” 元晞没有打算劝她,反正她现在和龙姜的利益达成了一致,两人合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重点是。”龙姜忽然收敛了情绪,变得郑重起来,“当年那玄洛,之所以会对我九方十三寨的人下手,就是怀疑,那一代的蛊女知道了什么秘密,想要用九方十三寨男女老少的性命来威胁蛊女。可惜,他们固执的认知,逼迫蛊女就范,却并不知道蛊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元晞听到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想通了—— 龙姜口中的这个秘密,应该和元家地宫有关! 那玄洛,向来不仅仅是打算颠覆元家,也要占据元家的财富,要把元家的地宫攥在手中。 先不说这个玄洛,到底是从何得知,只有元家家主世代口口相传的地宫消息的。元晞也从星家那里听说过,玄家曾经有过收集云牌的行为,只是他星家拼死不交罢了。 是的,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灵家到如今的这个惨状,星家的没落,都是因为玄家想要云牌,而两家没给,这才遭到了惨烈的报复。 玄家现在想必还是打着这个主意,说不定还把目标放在了元晞的身上。 不知道当年玄家收集云牌之举,到底成功与否,但元晞肯定的是,玄家当年一定没有成功得到地宫! 因为,地宫的位置十分隐蔽,就连元家家主都只知道零星细碎的大概方位,还需要一番时间才能够找到那个传说中得元家地宫。元家的自家人尚且如此,玄家的那些人,包括当年的那个玄洛就更不会知道了! 当年那个九方十三寨的蛊女,大概就是被玄洛怀疑了得到了关于元家地宫位置的消息,才会面临玄家残酷的手段。 只是可惜,玄洛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元家地宫。 而玄洛必然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后人,所以现在的玄家,不仅打着想要整合风水界,坐上风水正统之位的想法,他们的贪心大到,还想要夺走元家地宫之珍宝的地步! 捋清楚了思绪,元晞突然心头笃定了。 现在,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确认了事情了的来龙去脉就好,至于一些旁枝末节,就无关紧要了。 她害怕的是藏在暗中,一无所知的敌人。 现在,她知道对方是谁,知道对方要什么,也就不足以担心了。 龙姜好奇地看着元晞的脸色不断地变化,想要开口问她,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元晞从沉思中抽离出来,看向龙姜:“你是想要,与我合作是吧?” 龙姜果断点头:“当然,我九方十三寨的深仇大恨,必须要让玄家付出代价才是!” “好,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的,那我们就合作吧!”元晞一脸严肃,“只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你身边还有什么人?” 龙姜一愣,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不瞒你说,这次玄家之事,是雷家找上我的,并且告诉我,有可以报复玄家的机会,问我要不要出手。我自然是答应了,只是,我除了当年我九方十三寨的事情,还有雷家,以及这块云牌,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元晞皱了皱眉。 难道说,还有隐情? 她看得出来,龙姜没有撒谎。 “那你能带我去见雷家的人吗?” 龙姜无奈:“恐怕不行,每次都是雷家的人找上我的,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联络方式。” 元晞也无可奈何了,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文 章265 已婚 龙姜离开之会后,元晞立马就给陈田中打了电话,夫妻俩晚饭前就赶了回来,顺道开着车,请元晞去了蜀中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吃饭。 原本陈田中还担心元晞不能吃辣,来了之后又是犹豫,结果元晞说起自己也是江州人,她虽然素来吃得清淡,可要是吃辣,却丝毫不逊于旁人,这么一桌川菜,也是很合胃口的。 饭桌上,满满一桌红通通的川菜,陈田中夫妻俩都吃得汗水直流,不断往嘴里灌水。这家川菜馆虽然很辣,但味道也十分正宗,是家百年老字号了,来往的客人很多,陈田中夫妻俩也是这里的常客。 元晞就吃得很舒服,虽然辣,但很合她的胃口。相比起陈田中夫妻俩来说,她更是一点儿汗水也没流,也是奇了怪了。 大概是辣得畅快了,陈田中也没有怎么拘束,直接问起了元晞重新点穴的事情。 “自然是要的。今天那位客人已经上门,我也算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其实原本的那个赤蛇绕印风水地就好,只需要些许手段,就可以弥补回来的。” 之前元晞建议陈田中另选阴宅地,是担心暗中之人是敌非友,自己当然没什么损伤,却害了陈田中这条池鱼。 但是现在,弄清楚了一切,当初那块赤蛇绕印,虽有大问题,但借着尚未散去的风水地气,一举补全残破斜飞印砂,便能弥补这块赤蛇绕印之地的小缺憾。 陈田中眼睛都瞪圆了:“那块地还能弥补?!” 原本他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怏怏的。 陈田中也是一个商人,又不是什么天真之辈,自然明白,像是赤蛇绕印风水地这样的好事,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就算有这位名满京城的元大师出手,也未必能够找到一块比赤蛇绕印更好,或者与它等同的阴宅地。 这就好比让陈田中,看着到嘴的肥肉都飞走了似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现在陡然峰回路转,这块已经飞走的肥肉又飞回来了——陈田中不仅是高兴,也算是惊讶到说不出话了。 能不能行? 元晞用事实向陈田中证明了这一点。 在花了两天的时间梳理气脉之后,元晞在来到蜀中的第七天,圆满地完成了此行的任务,而送她离开的陈田中,则是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满打满算,元晞从接受这个风水案子,然后到解决,也不过就是五天的时间。这让陈田中的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落到低谷,又爬上顶峰,这会儿心里更是跟吃了蜜似的。 高兴之余,他自然就给元大师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只有一张卡,多少钱不看,只多不少,商人永远知道什么叫做长久的买卖。 元晞对这钱也不大在乎,随手转到了自己的卡上,也没去数有多少个零。自打她开始赚钱,钱就从来不缺,多少钱也就只是个数字了。 而现在,让她始终挂在心头的一件事情,也就是那六块云牌了。 这个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外公,之前是在忙没时间,现在也要回去了,不如搁一搁,直接给外公一个惊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航班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来接元晞的是席景鹤。 看到元晞从里面走出来,他笑着迎上前,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元晞手上拉着的行李箱。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欧洲了么?”看到席景鹤,元晞难免有些意外。 之前元晞离开京城的时候,席景鹤就不在。 元晞也知道他手下的业务摊子铺得很大,资产庞大到不计其数,虽然席景鹤只是掌舵者,手下有着智囊团为他工作,但是紧要的决策集中起来,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工作量。 原本席景鹤的资产重心并不在国内,这两年才转移过来,就是为了能够在国内呆更久。虽说京城的天气状况不好,但是呆在自家老婆身边,怎么都比外面舒服,这一点是席景鹤最深刻的自我认识。 只是,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产业,他毕竟会定期出去小半个月,偶尔会飞到欧洲呆上两三天,就是为了处理事情。 这一次,就是席景鹤工作的时间到了。 还有一个顺便的目的,席景鹤没跟元晞说。 席家长老会那群老家伙闹出来的事情,那个所谓的联姻事件,席景鹤不得不亲自去了哈布斯堡家族,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席景鹤这个席家的家主,多少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免得让哈布斯堡家族认为自己不够尊重吧,至少哈布斯堡家族对于席景鹤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合作伙伴。 而哈布斯堡同样也不会为难席景鹤,也许一开始两者的合作关系,是哈布斯堡家族在上,席家在下,但是随着席景鹤接手席家,这个被欧洲成为“东方雄狮”的男人,短短几年时间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原本就足够庞大的席家家业,毫无疑问会再上一个台阶。 席景鹤如今在整个欧洲都是招惹不起的任务,哈布斯堡家族对席家的态度,也从开始的施恩,到现在的亲切友好。 联姻当然是他们最希望可以促成的事情,哈布斯堡的那群族老眼睛没瞎,看得出来席景鹤身上的价值,如果能够把席景鹤绑在哈布斯堡的战车上,无疑是最好的事情,而代价不过只是付出一个女儿罢了,何乐而不为。 只是可惜,人家席景鹤已经有了未婚妻,席景鹤过来之后,还告诉他们,两人已经在一个小教堂许下誓言了,已经算是夫妻了。 哈布斯堡家族当然也有自己的尊严,他们派人私下调查过这件事情,再加上哈布斯堡家族继承人的口供,让这群族老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就是席家那群人在打小算盘而已,人家席景鹤是的的确确有了一个交往许久的女友,并且还在年前对人家进行了一场盛大的求婚。 既然确认了席景鹤并非是不想和哈布斯堡合作,对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有所质疑,而的的确确是有了心爱的人,哈布斯堡家族当然将这件事情当成了意见浪漫的误会。 至于席家那些老不死的跳梁小丑,双方无视就好。现在整个世界,谁不知道,庞大的席家,是席家主席景鹤一个人说了算的。 哈布斯堡家族热情地招待了席景鹤进行了一场完美的晚宴,顺便祝福了席景鹤和他的新婚妻子未来幸福美满,并且欢迎夫妻俩以后来哈布斯堡家族的城堡作客。 至于那个躲在房间里,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公主,就没有人在意了。 在庞大的家族利益面前,就算是再受宠的小公主,也必须要靠边儿站。 解决了哈布斯堡的事情,席景鹤也算是松了口气。 至少以后都不用担心这类的事情发生了。 就算哈布斯堡家族不情愿,这个消息也会从各种渠道流传出去,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两家联姻失败,也顺便可以打消欧洲那些不计其数想要把女儿嫁给席景鹤的贵族大亨们的念头了。 至于席家岛上的那群始作俑者,席景鹤也没打算要怎么惩戒,反正是一群没了牙的老虎,难道还能蹦跶起来? 在回去的车上,直到现在事情解决了,席景鹤才把哈布斯堡家族联姻这件事情,跟元晞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席景鹤坚信,两人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是爱情,但若是要长久,就必须建立在良好的基础上。 与其元晞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从什么渠道得知了什么消息,又不好问他,暗自胡乱猜测,使得两人的关系受到影响——席景鹤觉得,还不如自己亲自告诉元晞好了。 尽管,以元晞的性子,就连当初亲自面临哈布斯堡家族的小公主也没有多想的,后来就算听到再多的流言,也顶多会一笑而过,不会对席景鹤东怀疑西怀疑的。她信任他。 席景鹤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正所谓,防范于未然。 元晞听了席景鹤的一番讲述,也是笑了:“看来,这还是一件好事了,至少让你这个已婚的名头传出去,打消一些姑娘的念头。”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赞赏起来了。 仿佛席家那群老家伙做的事情,都变成好事了。 席景鹤失笑,以开玩笑地口吻说道:“估计也没用,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叫地下情人还是什么的?” “中国叫小妾呢。”元晞提醒了一句。 席景鹤一边开车,一边挑眉道:“对,小妾。还有人会打着这样的念头,只是档次会降低一些了。” “你听着有些惋惜咯?”元晞横了他一眼。 席景鹤立马义正言辞:“当然不是,我有了最好的你,哪里还需要别人?” 元晞板着的脸立马笑开,没有维持五秒钟。 两人越发亲昵的结果,就是元晞总是能够从席景鹤这里听到无数腻人的情话。 换做以前,元晞认为自己一定是受不了的。 可是现在听来,她却总是开心的。 恋爱改变一个人——这句话也总是没错的。 “对了,爸妈和小易回来了,听说你忙,就没给你打电话。”席景鹤突然说起。 “嗯?”元晞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改口了?” “爸妈前两天回来,我就把我们在教堂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当然,我也跟他们说了很多,什么放心把女儿交给我,我以后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之类的话。爸妈一开始有些不大高兴,说太早了,你还没大学毕业,但是后来也接受了。”席景鹤一手扶着方向盘,悠闲地耸耸肩,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第二天妈就让我改口了,爸也没反对,只是小易看起来有些愤愤的。” 元晞讶然地瞪圆了眼睛。 席景鹤腾出一只手握住元晞的手,轻轻捏了捏:“爸妈还说了,在教堂许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靠谱,他们不信教,让我们找个时间举办一场婚礼。” “我也不信教。”元晞说着,心念突然一动,“爸妈的建议……你觉得呢?” 席景鹤当然是求之不得:“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在准备了。” 元晞无奈:“我还没同意的好吧。” “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一个婚礼而已。”席景鹤笑道,“放心,这会是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元晞只得说了“好吧”,心里却有些期待。 “只是,婚礼也不要邀请太多人了,太热闹了,我不习惯。”就像是当初吴清影的订婚仪式,那上千号人的场面,元晞实在是无法接受。 当时连吴清影都不想弄得这么隆重的,无奈她的家世决定了她不能小打小闹,这么多人情关系在那儿呢。 席景鹤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主要的就是元晞的亲人朋友们,数量也不多。星家是要请的,其他几家,元晞没有完全相信他们,不会就这样放下防备。 席景鹤上次求婚的时候,没能通知的一些在欧洲的好友,算下来有二三十人。那些什么商业伙伴的就算了,席景鹤走上如今这个地位,还不用讨好谁。 席景鹤外公这边的亲戚不用说,算下来也有二十几号人。当然,席家的一些人也许会出席,请柬发了,来不来这就看他们自己了,不愿意来就算了,席景鹤又不用讨好他们。 至少席父…… “还是请他来吧。”元晞叹道,她也是知道席景鹤和他父亲之间的恩怨,要让她劝席景鹤放下的话,首先都过不了这一关。但不管怎么说,席景鹤都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儿子结婚,做父亲的总不能不在吧。 席景鹤原本有些犹豫,听了元晞的意见,才拍板了。 “好,我会通知他的。” 两人一路上就商量了结婚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比如元晞喜欢什么风格的婚纱,席景鹤名下有一家高级成衣定制的全球最顶级的奢侈品牌,他的需求会得到完美的满足,上百个匠人都会暂时搁置手上的单子,等待完成大BOSS的任务。 如今送到席景鹤手上的设计图都已经有上百张了,如果元晞看了不满意,还得重新进行修改。 元晞打算回去就好好看看那些设计图……不知不觉,到家了。 其实现在还没到吃完饭的时间,才下午四点多钟,但是按照方妈的想法,到家总是要吃顿饭的,席景鹤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就已经忙活开来,两人到家的时候,刚好吃到一桌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饭菜。 时间虽然有些早,不过既然饭菜都做好了,一家人自然就围在了桌子旁边。 除了元晞家里加上席景鹤的六个人,还有元晞的两个小弟子,一共都是八个人,坐在一起,老少皆有,也是热热闹闹的。 元晞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有了明显改变的方易。虽然现在比赛还没完,但是经过一些磨砺,他的身上已经有一些属于明星的气场了。 气场这东西虽然捉摸不透,但是明眼人都会看出来,方易整个人似乎都耀眼了不少,明明长相没变,穿着打扮也跟以前没什么区别的,但在某些细微的地方,还是有着改变。 这一点,不仅是元晞敏锐发现了,带席景鹤的那个眼神毒辣的经纪人也发现了,这让她简直有了意外之喜。 原本就觉得方易是个好苗子,没有想到,只是一场选秀比赛,就让方易开始改变了。看到她当初的判断没错,这个孩子就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 只是这些改变,方易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 方易许久没看到老姐,眼睛晶亮地有些兴奋。 元晞走上去拍拍他的肩,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易又蹿高了不少,如今只比一米九的席景鹤矮半个脑袋了。 这拍拍有些吃力,亏得方易很自觉地弯下腰来。 “当了明星的感觉怎么样?”元晞开口便问他。 方易笑得不好意思:“我哪里算得上明星呢,现在就还只是一个选秀小歌手而已。” “这么谦虚?不过也好,免得过于骄傲了。”元晞点头赞许。 因为弟弟要参加选秀节目的原因,元晞也难得地抽空关注了一下她从不关注的娱乐新闻,还因此学会了刷微博。不过她也就是看看新闻,关注一下方易的消息,毕竟她能够抽出来的时间也很少。 现在元晞也知道,如今在最强好声音中,方易就是最热门的几个选手,也因为帅气的长相,不俗的唱功,再加上原本就小有名气,刚上节目的时候还引起了小小轰动,他也迅速地笼络了一大批粉丝,在娱乐媒体上的话题热度,也绝对是最高的。 每一次的最强好声音播出,方易和他唱的歌,都会登上热搜榜,十足证明了他现在的话题度。 还好方易并没有迷失在这一时的名气中,毕竟他不是科班出身,能够得到导师们的赞许,首先还是因为他有一条宝嗓,实际上在基础功方面,他是很薄弱的,比不上那些有些深厚功力的人。 方易也不自满,除却集训的那些时间,他也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训练,为此他的经纪人给他安排了完整的课程,在节目播出这段时间,他的唱功已经是有所目睹地不断增长了。 这样的方易,有了极好的天赋,后天也不忘努力,再加上资源的倾斜,和他本身条件过硬——不红才怪。 正文 章266 我的盛大婚礼 饭后,元晞把外公拉进书房。 她也没有提前说,神秘兮兮地把这次带回来的那个盒子,当着外公面儿打开的时候,外公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是!最后一块云牌!”元礼甚至有些按捺不住,立马就伸手将它抓了起来,反复确认了一遍,无论是触感还是细节,都与其他云牌一致。 毫无疑问,这就是正品,也是最后一块云牌! 现在,六块云牌终于齐了。 元礼这会儿没想那么远,而是问起了元晞,关于这块云牌的由来。 元晞简单扼要地讲述了一遍,元礼听了,之前的喜意被冲淡了不少,慢慢收敛了笑容,神情也凝重了。 “倒是没有想到,玄家的胃口居然会那么大,手都伸到元家地宫上来了!”元礼说着,隐隐有些愤怒。 而他愤怒的核心,在于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玄家的!当初那个名叫玄洛之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云牌可以打开地宫这个消息的! 无论是谁传达给玄洛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元家的叛徒。 偏偏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元礼不能也无法质疑当年可能成为怀疑对象的人,毕竟那些都是他和元晞的长辈们,甚至是他的亲爷爷,亲曾爷爷等等。 这就相当于有一口气憋着发泄不出来,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给闷着了。 元晞何尝不知道外公这个时候的想法?因为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愤怒,不过很快就淡了。 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玄家是怎样得到这个消息的,玄家都必然会覆灭在她的手下! 没错,元晞已经想好了,就算自己活不过今年,也会拉着玄家一起去死! 元礼当然不知道元晞这种类似于玉石俱焚的想法,他的愤怒慢慢过去之后,关注的就是元家地宫之事了。他自从在记载上看过,得知了龟虽寿这么一样东西,就对这件神物可以帮助元晞度过生死劫非常有信心。 或者说,与其说是他对这件神物有信心,不如说这件神物成了他的寄托。 就算元晞更想要开始着手对付玄家,可无奈外公一心想要找到元家地宫,用那龟虽寿给她续命啊。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殷切地希望她能够度过生死劫——如此,她又怎能拒绝? 于是,元晞只能将玄家的事情放到暗中去做,让秦四哥和黄鼠更好地利用手上的那张关系网,调查出关于玄家更多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元晞也知道,玄家毕竟已经屹立扎根在风水界上百年,更是有之前作为元家外门六姓打下的基础,对于如今的元家来说,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也不是能说颠覆就颠覆。 元晞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计划,但是现在信息才是最重要的,在没有完整的大局观之前,她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 若是到最后,扳倒玄家都无比艰难的话。 没关系,还有当初留下来的那道禁咒。 这东西也许玄家忘了,可元晞没忘,就算禁咒反噬在她身上,夺了她的性命,那也正好,反正她也活不长了不是吗? 不过,现在玄家不是最紧要的,收集信息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之前,元晞和元礼,将元家那数以千计的浩瀚藏书翻了出来,只为了寻找一点关于元家地宫位置的消息。 没错,元家地宫在哪儿,元礼这个上任家主也是不知道的,更不用说元晞这个现任家主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关于元家地宫的位置这个口口相传的消息,就断掉了,元礼也就知道一段口诀,描述就类似于《桃花源记》,溯河而下,别有洞天的感觉,可这段口诀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元晞和元礼在这段没用的口诀上耗费了两天之后,果断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元晞脑袋里的那些传承记忆这个时候也不管用了,那些记忆更多的是关于风水知识的,家族秘辛之类的,就太少了。 可无论元晞和元礼怎么着急,寻找地宫这件事情,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磨。 倒是这个时候,有一件事情比地宫都更要迫切的事情逼近了—— “啊?婚礼?”元晞从书籍中抬首起来的时候,自己都是一片茫然。 方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说,你整天都窝在书房里面做了些啥?我和小席都忙翻了,小易那边的比赛我都没时间看,你倒好,清闲啊!” 元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反驳。 在她望向窗外,去年爸妈过来种下的花草,随着今年开春回暖,纷纷顺利成活,扎根开花了,这时候,正是一片姹紫嫣红,煞是漂亮。 元晞这才恍恍惚惚想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了啊。 而自己这段时间,除了跟外公埋首在书堆中寻找地宫位置之外,其他的时间,不是用来研究玉符,就是用来研究傀儡术。 哦,还剩了点时间给两个徒弟,亏得他们够乖,知道自己按照师父布置的任务一点一点去看书,压根儿不敢偷懒。 灵靖年纪太小,平时就是由元石带着的。元石这孩子,以前总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是有了一个师弟之后,就越发的稳重了,也越来越有长兄风范了,平时也总是把灵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刘子川看了不知道多欣慰。 这些时间划除之后,留给席景鹤的时间都很少很少了,也就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够看到一身疲惫的元晞,心疼得不行。 哦,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搬到一个房间去住了。 方爸方妈包括元礼都没有反对,反正两人在上个月末的时候,已经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在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差的不过是一场婚礼。 这场婚礼也正在筹备中,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星期而已。 这还是元礼亲自测出来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方妈今天之所以回来找元晞,就是因为婚纱送来了,需要元晞试穿。虽然之前已经有人来量过尺码,但是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也要贴合元晞最近的身材进行调整。制作婚纱的手工匠人,为此专门从意大利提前飞了过来。 这批衣服中,不仅仅是主婚纱,还有一件简单一点的鱼尾款式婚纱,以及几件礼服,都需要元晞试穿,若是不合身,都得进行调整。 这个调整在婚礼前一天,又进行了一次。 原来,婚礼已经到了。 元晞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昨天,她还是那个在山上学习风水的小姑娘,除了风水,什么也不懂。 那个时候,她几乎冷淡到没有人气儿,刚刚从山上下来,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到后来的融入。不仅有了亲人,也有了朋友。 现在,她还有了丈夫,两人即将一起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此刻,她穿着婚纱,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面,出神地打量着自己。 毫无疑问,这件由她亲自选定设计图,然后由上百号匠人花了一个月时间,手工制作出来的婚纱,美到绚丽。 头顶上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光芒照耀在这蓬大裙摆上点缀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上面,折射出瑰丽的光芒。这裙摆是由十几层欧根纱层层叠叠撑起来的,每一层都点缀有施华洛世奇水晶,这些细碎的水晶恰好组成了一朵朵莲花的图案。 婚纱上半部分,是稍显保守的立领,用蕾丝制作的,这一点也采用了旗袍的设计,包括蕾丝上绣着的银色花纹。 当初元晞选定这件婚纱,就是因为设计师知道元晞是个中国女孩儿,便出了这么一批中国风的婚纱设计图。 而且这个设计师还不是某些普通设计师,仅仅用中国风图案来点缀这种不入流的方案,这个设计师对中国风有一定的理解,包括元晞的首饰也都是他设计的一整套,玩儿的就是意境了,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大概是这个设计师灵感大发,设计了一系列的中国风婚纱,其中不少都融入了古服的元素。元晞选了两张,剩下还有不少,估计会登上接下来的秀场,又不知道造成多大的轰动。 “我女儿太美了。”方妈看到元晞换上婚纱走出来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方妈今天也着重打扮了一下,自从她不工作开始和方爸四处旅游了之后,年轻了不少,连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如今打扮起来,再换上礼服,更是端庄典雅,眉眼与元晞有五分相似。 方爸也同样帅气,一身贴身剪裁的西装,一下子拉起了方爸的气场,一身衣服也让一个人蜕变了一般,身上也有一种沧桑之后沉淀下来的魅力。 不过他这会儿站在外面迎宾,早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方爸方妈其实都是长相不俗的,不然也生不出元晞和方易这样的儿女。只是多年的操劳,让他们老得很快,更没有时间去主意自己的打扮和穿着,当然就泯于众人了。 现在,倒是又发掘出了二老的年轻风采。 元晞看到方妈如何不感慨,想起她刚刚下山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方妈身上都浓浓笼罩的一股生疏感,再到现在的真正亲若母女,不知道是多大的转变。 如今看到方妈能够年轻漂亮,她自然是高兴的。 “阿姨别哭啊,晞晞今天多漂亮!”穿着白色希腊女神裙的苏萌也是今天的伴娘之一,自然担当起了劝说方妈的重任。 穿着同色同质地不同款式裙子的吴清影也拉着方妈说好话,方妈笑都还来不及,眼泪自然而然就没有了。 今天本来就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今天举办婚礼的地方是在京城郊外的一个山庄,这里居然有一座原汁原味的英国古堡,简直就像是从英国风景图上扣下来的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从英国那边扣过来的。 这栋古堡之前是属于一个京城土豪的,那土豪有钱到什么地步呢,因为喜欢古堡,又觉得新修的没有那种沉淀下来的古堡味道,便直接花钱在英国买了一座古堡之后,让工人将古堡一砖一瓦地拆下来,运到京城这郊外之后,直接原模原样地建了起来,连内饰都一起搬过来了。 只是可惜,这位土豪是做金融业的,前两年金融危机不幸一个跟头扎死在了浪头上,手上的万贯家财转眼一空。他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变卖了,换了债之后,拿着剩下一点钱跑到澳洲去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这座古堡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席景鹤买下来的。 不过他对这样的古堡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的房子已经多到住不过来,买下这么一座古堡并不是为了自用,而是在进行一番修葺,又增加了不少配套的设施建筑,修了一片小别墅,还有跑马场、高尔夫球场等等。 然后就以这古堡为主体建筑,最后建起了一个度假山庄,也算是私人会所一流,只是占地面积就要比京城里面的那些会所大上不知道多少,而且门槛也极高的。 这次,为了老板的婚礼,山庄推掉了最近半个月的预约,全心全意为了筹备婚礼。那些被推掉预约的老板一开始还愤怒,后来得知是大老板的婚礼之后,就想法设法地想要找关系弄一张请柬,因为谁都知道这山庄的幕后主人,就是席爷,谁不想搭上席爷的线。 可惜,这次参加的客人都只有不到百人,全部是元晞和席景鹤的亲朋好友,外来人就不要想着插进来了。 元晞之前整天伏案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关注婚礼筹备的事情,连这个婚礼场地的山庄,她都是第一次来。不过从她进门口那一刻,就看出来了席景鹤的良苦用心。 这么大的一个山庄,竟然从山庄入口就布置了无数的白色气球,进入不可开车区域之后,所有的道路都铺着白色的玫瑰花瓣,以古堡为中心的上空更是漂浮着几个热气球,上面写着祝元晞席景鹤新婚快乐的话,而且还在不断地往下面撒花瓣。 而在进入古堡之后,更是可以看到用粉色牡丹布置的花墙,随处可见的精致冷餐台,以及白色纱幔,玫瑰花等等浪漫的元素,都在这里可以找到。 主会场里面甚至摆了一个九层的蛋糕塔,大到这里的所有人,不到一百号客人以及几十个山庄的工作人员,加在一起,敞开吃都吃不完的那么大,据说是京城某个婚礼蛋糕公司,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出来的。 实打实的蛋糕塔,除了奢侈浪漫就想不到其他的了。 不过这个蛋糕塔也不会浪费就是了,在婚礼结束之后,会送到京城的福利院里去,可谓是顺手又做了慈善。 布置上的用心,以及半个月来,整个山庄的工作人员进行了无数次的排练,保证婚礼流程的万无一失,厨师也是从席家岛上调过来的世界著名蓝带大厨……等等细节,不胜枚举。 还有一些连元晞都没有发觉到的细微之处,这些,都是席景鹤费心思一点点布置下来的。 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盛大婚礼。 若是有记者混进了这里,不知道会惊叹成什么样子,那些什么亿万婚礼世纪婚礼,估计都得靠边站,这才是财富和权力顶峰的象征。 哦,这场婚礼还牵扯出了一个小插曲。 已经成为名人的方易,也没有太大的自觉,在开了微博之后,经常和粉丝们互动,很快落下一个平易近人的名头。这一次姐姐的婚礼,他也兴奋得不行,随手拍了几张传到微博上,顺便说了几句祝福感慨的话。 方易的粉丝数量可是已经突破百万的,这一发博可就炸开了锅,先不说照片中扑面而来的一股浓浓的奢侈浪漫风,就让不知道多少网瘾少女羡慕嫉妒恨。再加上之前已经引起风波的方易姐姐事件,这次广大网友突然听闻这位姐姐要结婚了,又不知道碎了多少想当方易姐夫的少男心了。 还有几个大论坛开了扒皮贴,反正就是细数几张照片上透露出来的信息的,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方易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出身的——进而引发了一场黑粉战,就是说方易靠背景后台上位的。 这么一场风波,其实并不罕见,娱乐圈可以说是隔三差五都要落上这么一出,网民中不少人都有一种仇富心态,不管本人实力如何,只要有钱就是范了大错误,然后一套套阴谋论就出来了。 而这一次,方易也算是凑了个热闹。 不过他的经纪公司也不是吃素的,应对起这样的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什么也不回应,娱乐圈的新闻更新换代何等的快,要不了多久就过去了。 方易自己更是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是一场小风波,没有引起什么大浪了。 不知不觉中,宾客们都到齐了。 婚礼,也要马上开始了。 当婚礼进行曲从交响乐团的乐器中激昂澎湃地响起时,所有人都站起来转过头,看向那个出现在古堡打开大门之处,那个纯白色的身影。 那是今天的主人公。 新娘,元晞。 ------题外话------ 话说今天我大重庆居然下雪了,南方孩子真是稀奇到不行,兴奋是兴奋,不过也快要冻成狗了,都不敢从被窝出来,电脑更是冰得不行…… 正文 章267 堂号昆仑 席景鹤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很多事情,很多画面。 有他的那些黑暗过往。 有他那悲惨的母亲。 有他那可恨可怜的父亲。 黑暗飞逝,光芒降临。 而后,他的记忆便被她所充斥。 风淡云轻是她,淡笑如画是她,冷漠沧桑是她,羞怯娇艳是她。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之前的结婚证,对他来说,没有带来太大的转变。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婚礼情节,当席景鹤这个新郎,一身俊朗帅气地站在红玫瑰铺成的红毯尽头,看到他的新娘,被她的父亲牵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的时候—— 就像是一束光,在慢慢走近他,照亮他,温暖他。 从此之后,他的人生路上,再也不会孤单。 哪怕她不在了,他也不会孤单了。 这一刻,也是席景鹤一生中最值得纪念,最幸福的时刻。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元晞穿着婚纱的模样,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激动兴奋还是开心惊喜,他只知道他很感动,胸腔涌动着无数的感情,不断的发酵。 然后,他悄然红了眼眶,一颗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或许,这也是感动吧。 方爸早就眼睛红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他牵着元晞,走到席景鹤面前,将女儿的手递到席景鹤的手上。 “我的女儿,交给你了。”方爸低低说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又是舍不得,又是感慨。 席景鹤接过,握得紧紧的。 “爸,放心。” 方爸回到作为上的时候,偷偷抹了抹眼泪,却一回头看到妻子哭得妆都险些话了。 他不由得扑哧一笑,失落了心情好了不少:“你不是说晞晞的婚礼上,你是绝对不会流眼泪,会笑着看着她走向女婿的吗?” “我就是说说不行吗?”方妈一边擦眼泪,一边恶狠狠地等着方爸。 “行行行,我能说不行吗……别用纸,你眼睛都花了,我这里有手绢……” 元晞挽着席景鹤的手臂,站在证婚人元礼的面前,说出了许诺的誓词,发誓两人一生一世,生死与共。 然后,交换戒指。 简朴素雅的钻戒,是席景鹤这一个月来亲自设计的,甚至专门到珠宝设计师门下取经学习,最后设计出了这么一款戒指。 而在这个最闪耀的时刻,这枚戒指也在元晞的无名指上,熠熠生辉。 在一群人祝福微笑的目光中,席景鹤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元晞的额头上。 众人欢呼,礼炮齐鸣,盈光漫天。 …… 婚礼结束后一周,元晞和席景鹤选了一个海岛,度过了一个悠闲的蜜月。 浮生掠过,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四月下旬了。 外公元礼的一个电话打到元晞这里,元晞不得不提前结束旅行,回到国内小院儿中,从外公手中接过那个地宫最有可能存在的范围。 元礼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从浩瀚书籍中的蛛丝马迹,顺着一系列的推敲,最后划定了这么一个范围。 其中过程的艰辛自然不必多说,让元晞惊讶的是最后的结果—— 地宫居然就在江州城外的一片荒山之中! “此山,名为昆仑峰。”元礼神秘地说道。 元晞皱眉:“……昆仑山?”她说的昆仑山,自然是众所周知,第一神山,万祖之山,昆仑山脉。 昆仑山脉也是国内西部山系的主干,用风水术语来说,就是龙脉。此脉,西起帕米尔高原,全场2500公里,是实打实的一座大龙脉。 可元礼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昆仑山脉,而是昆仑峰,虽名昆仑,但是位置却并不在昆仑山脉,而就在这片黄山之中。” 元晞奇怪:“这个位置……不就是我们住的那座山附近吗?我没听说有那座山叫做昆仑峰啊?” 没错,元礼在地图上画的这个圆圈,其中就囊括元晞从小长大的那座山,也是元礼的隐居之地。 这附近也正是元礼和元晞爷孙俩最熟悉的地方,几乎每一座山脉两个人都去过,都有一定的熟悉感。这些山中,不是人烟袅袅,就是荒无人机的荒山,根本没有听说有哪一座名字叫做昆仑峰的。 这正是元晞的奇怪之处。 可是元礼却一脸正色地说起了一件事情:“晞晞,你知道,家族志中记载,说江州境内,有一座祠堂,悬挂堂号,名为昆仑,是吧?” 元家穿撑起千年,而且世世代代为国师,不是为帝王服务,就是天下人景仰,这么多年下来,光堂号就有四个。 只是元家的子嗣越发的凋零,早已经撑不起这四个堂号了。 其中一个堂号,便为昆仑堂。 只是随着元家的没落,在有心人的作用之下,这些辉煌历史都消失在了火焰废墟之中,就连这个昆仑堂,元晞都是从家族中残留典籍看到的。 堂号贯来是名门望族的象征,一为牢记,二为彰显,三就是训诫了。 国师家族名为昆仑并不奇怪,因为昆仑一直都是神仙的寄托和象征,元家学究天人,家主为一国国师,通天晓地,被天下看为神仙,挂堂号昆仑,也并不奇怪,元晞之前也没有在意这点。 而因为风水师地位特殊,正史上从无记载,连野史也避讳,不敢触及元家锋芒,竟连记载都没有,旁人更无从得知,曾经有一个昆仑堂元家了。 元晞若有所思的时候,元礼又说起:“那你知道,我们是为何会来到江州的吗?明明这里既不是我们的祖地,曾经也未曾到过这地方,那为何最后元家隐居,会选择留在江州呢?” 元晞犹豫了一下:“不是说,因为有一祠堂在江州吗?就是昆仑堂……” “那既然这里又不是我元家祖地,又未曾到过这里,那为何会在这里留一祠堂?我们在江州扎根这么多年,可曾听说过这座祠堂的蛛丝马迹?” 元晞发怔,这才发现,这其中竟然大大有问题! “我以前好奇的时候,还以为祠堂是消失在战火中了……”她喃喃着,却完全没有想过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座祠堂根本不存在! 元晞也不傻,所有的关键点联系到一个之后—— 堂号昆仑。 一本家主手札中记载的名为昆仑峰的地方。 外公元礼和外婆相遇的地界在江州。 外婆的好友盛老太太祖籍也是江州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彰显了一个结果! 那个在家主手札中记载的名为昆仑峰的地方,根本不是指的那座大龙脉昆仑山脉,而是这个昆仑堂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地宫所在的地方! 它就在江州境内! 元晞突然想起那位盛老太太,难以按捺兴奋地说道:“那位盛老太太不是和外婆是老乡吗?向来外婆一家应当是以普通人的身份隐居在村子里的。既然外婆家族是守陵人,那地宫的位置距离那个村子肯定不会远!” 元礼也一愣,真是灯下黑,他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有了这个范围,再加上从盛老太太那里得来的消息,他们完全可以得出确切的位置! 几日的准备之后,元晞在地图上圈出几座有疑问的山脉,这些都是在盛老太太和外婆的家乡附近的几座山。盛老太太年纪虽大,但记忆力却一点儿不弱,完全能够准确地说出离开几十年的故乡附近的山的名字。 却没有一座山,叫做昆仑的。 也是,天下皆知昆仑说的是那昆仑山脉,哪里又来得别的昆仑山? 元晞始终觉得,呆在京城,从书籍上推论各种猜测,都不如到当地去走一遭,反正六块云牌都已经齐了,元家之血她身上就是,若是找到了地宫,她直接就可以进去了。 向来元家地宫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作为陵寝的存在,只是后来慢慢演变了意义,变成了元家家主的安息之地,但是这里也是元家的藏宝库,元家的祖辈既然考虑到后人会来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让这里变成一个绝杀之地的。 至少她这个元家家主走进去,一定会很安全。 于是,元晞以这样的理由,说服了想要一同前去的外公。 外公的年纪怎么着也大了,不适合在这样奔波了,尽管外公始终嘴硬说自己没那么容易老,也元晞也不会轻易松口让他同行,便让他呆在京城好好等消息,自己独自前往即可。 元礼拗不过她,只得这样了。 元晞带着简单的行装便出发了,她给自己规定的时间是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内,在那附近的山上没有任何的结果,她就会立马返回京城。 临行前,外公反复嘱咐她,让她一定要记得着重找到那名为龟虽寿的神物,据说那神物就是如同一块乌龟的墨玉状,十分神奇,她一眼看了便知。 元晞虽然不怎么相信神物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此物既然叫龟虽寿,说不定是可以续命之物,神物也必然有神奇之处,带回来给外公用也不错,让外公代替自己多活几年。 四月末,眼看着五月就要来的时候,元晞带了几件衣服和风水法器,就这样榻上了江州的航班,前往寻找传说中的“昆仑堂”。 …… 元晞决定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盛家老夫妇的家乡。 虽然盛家夫妇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这里,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再也没能回去过,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家乡,那个简单纯朴的小山村也是印象深刻,一眼就能够在地图上准确地指出小山村所在的位置。 这也给元晞带来很多的便利,至少不用多费功夫。 她从江州直接坐大巴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然后顺着地图,轻车熟路的一路上山下山,朝着那个偏僻封闭的小山村跋涉步行。 以前她体会过更加艰苦的行程,所以此行对她来说也颇为轻松,风餐露宿,也别有一番意味。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狮子啊是偏僻得紧。 饶是元晞这样的老手,还有探龙寻脉的绝活儿,居然也耗费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才终于隔得远远的,看到了青色烟雾。 这会儿正是做饭的时候,那个地方,毫无疑问应该就是小山村所在的位置了。 据元晞的了解,这个地方就叫做盛家村,祖上为了躲避战乱躲进了山里,结庐而居,后来慢慢发展成一个小山村,到盛老夫妇离开的时候,这个村子男女老少加起来都只有六十多人,十余户人家,完完全全的落后小村子了。 当时都是那样的情况,估计后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恐怕完全人烟稀少。 元晞终于看到村落的建筑群,走近之后,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些房屋挨得都不近,远远才来看见人家,这片山坡上,细数下来也就七八户人家,还有一些房子,一看就知道是荒凉下来没人住了。 就是剩下这几家,也没有看到什么年轻人,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多人。 一个二十多人的小山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人气儿了。 元晞就近找了一户人家,敲响了门。 “您好,请问这里是盛家村吗?”元晞扬声问道。 屋内走出来一个老大爷,手上还提着一个锅铲,元晞刚才看到的青烟就是从这家冒起来的,估计正在做饭,元晞上门得都有些不是时候了。 老大爷眼睛浑浊,盯着元晞看了半天,音量很大:“你找谁啊!” “哦,我外婆以前是这里的人,这次我外公让我回旧地看看,希望让我能够找到外婆家人的祖坟,帮着给上两柱香。”元晞开门见山,就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一边观察着老大爷越来越奇怪的表情,缓缓说,“对了,我外婆叫青阙……” “青阙!”老大爷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很可怜的丫头,爸妈死得早,一个人住在山那边的房子里,喏,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老大爷远远地指着对边那山坡上,一座几乎被绿意覆盖的房子,显然已经荒置了很久。 元晞没有想到一开头就能问到认识外婆的人,反正来都来这里了,多了解一些也没什么过错。 正文 章268 月下仙山 于是,元晞便问起老大爷:“大爷,您能跟我说说我外婆吗?我外婆去世得早,她的事我也知道得很少,很想了解一下。” 老大爷犹豫了片刻。 “要一起吃晚饭吗?” 元晞这才想起,自己太过于急切,以至于忽略了现在正是老大爷家中要吃晚饭的时候,刚刚老大爷提着锅铲跑出来的样子,明显正在做饭。 老大爷问了元晞一句,这也想起了自己锅中的炒菜,急急忙忙跑了回去,可惜锅中的清炒莴苣已经因为大火糊掉了。 晚上原本有三个菜,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被留下来吃晚饭的客人元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麻辣牛肉干拿出来给爷孙三吃。是真空密封的袋装牛肉干,拆了一半才凑了一盘,剩下的也全部留给了老大爷家,让他们留着慢慢儿吃。 在这样偏僻的山村,买肉要去很远的镇上,家里又穷,养不起猪,几只鸡鸭都是逢年过节才会杀来吃的,平时很少能够见到荤腥,这会儿能够吃到牛肉干,老大爷的孙子孙女别提多开心了。 两小都才五岁左右,听老大爷说是龙凤胎,长得很像,吃得欢快的样子也很像。 老大爷家里也是偏僻山村的普遍情况,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孩子父母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平时寄点钱也不多,爷孙三都过得紧巴巴的。 不过两个小孙子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对爷爷很孝顺,自己吃肉干吃得畅快,也不忘夹给爷爷吃。 “爷爷不吃,你们吃。” 爷爷都说了,两小还是一个劲儿地吧肉干塞到爷爷嘴里,小脸儿满是兴奋。 老大爷牙口不好,嚼不了牛肉干,却也只得含在嘴里尝个味道,都没味了也舍不得吐掉,想要往下吞结果被还被噎得翻白眼,好大一口水才咽了下去。 不过,很快老大爷又笑得牙不见眼的,看着孙子俩吃得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元晞简单吃了一点蔬菜之后,便问起老大爷关于外婆的事情。 “青阙啊,她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有了牛肉干之后,老大爷的态度明显和蔼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虽然口中说着孩子,但这也是对于老大爷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青阙来说,事实上老大爷也就比元晞外婆大不到十岁,也算是一辈儿的人。 老大爷能够时隔几十年,仍然记得青阙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青阙的家,就在他抬头就能看见的对面山坡,更是因为他小的时候,青阙就是村子里的村花,水灵漂亮,村子里的小伙儿几乎都喜欢她。 都是一辈人,大家也从小就感觉到了她的不同。 首先她的家人很神秘,平时鲜少跟村里人打交道,连去世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不知不觉就剩下青阙这么一个小姑娘了。大家看在都是村子里的人份儿上,青阙又是那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自然出手帮衬着把青阙的亲人下葬了。 老大爷到现在都还记得,原本村里人想要把青阙的亲人给土葬,也就是用口棺材找快地儿埋了的,谁知道青阙一个小姑娘却固执的不要他们埋,而是用火葬,说这是自己家的规矩。 那时候大家的想法都还挺封建的,总觉得火葬会影响来世,便不允许青阙这么一个小姑娘胡来。 谁知道,青阙就这样一个人,直愣愣地挡在所有人前面不让他们走,用大人的话说,固执得像头牛。而那个时候,青阙只有十岁。 后来,村里人不得不按照她的说法,将她的父母火葬。 青阙父母的骨灰被装在一个青阙拿出来的瓷罐里,老大爷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瓷罐子,特别漂亮,周身通绿,跟块宝石似的熠熠生辉。 骨灰安置好后,青瓷就独自一人,抱着骨灰罐去了山里,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隔了好几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罐子就没有了。 村子里传言,说青阙的家人本来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祖坟也不在这边,估计青阙是把父母的骨灰罐给带到祖坟那边埋葬去了。 大家这才理解青阙会让大家将她父母火葬,不是因为她不孝顺,而是想着要把父母带到祖坟那边去入土为安,也知道大家不会花这么大的功夫,抬着尸体走那么远,才固执地要让父母火葬的。 之前大家还有点不理解青阙,认为这女娃子没孝心,大人们都警告小孩子离她远点,对青阙更是避而远之,因而青阙离开那几天都没人知道,还是老大爷看见了,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有了猜测,明白一切,才解开了对她的误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大爷一脸的感慨:“当初青阙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一个小女孩儿,我问着又不大好,谁知道一走就是几天,我还急着去找过她,却没找着。幸好过几天她平安回来,又恰好被我撞上,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被大家误会的,不然那个时候,青阙也就过得苦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一个小姑娘,若不是有着村里人的照拂,是绝对不会过得这么安稳平静的。 所以说,青阙当时的确要托老大爷的福了。 但是元晞听着,却明白,当时外婆不是为了带父母骨灰去祖坟,而是去了地宫,外婆的家族是守陵人家族,按照惯例,最后骨灰也是要归于陵寝,也就是地宫的。 只是元晞没有想到,外婆是真的无父无母,孤苦无亲。 幸好当时有村子里人的照拂。 想着,元晞对这个盛家村多了亲切和好感,对面前老大爷更是如此,甚至打定主意,离开之后,会想办法给这个村子带来一些便利,多花一些钱也没有关系。 老大爷不知道元晞的想法,继续说起青阙的事情—— 其实青阙之所以被大家包括他,记得这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也因为她的名字独特,一听就是很有文化的,至今老大爷都不会写那两个字,说起的时候,都带有一股向往之色。 老大爷所在的那个年代,女孩儿的名字,普遍都是小红小花的,哪里听到青阙这么高大上的名字? 而且,不单是青阙的名字独特有文化,他们一家人都是如此,看着就文绉绉的,而且非常神秘。老大爷小的时候就听起村子里的人讨论青阙家,虽说也看着他们种地,可真正照料地里庄稼的时候很少,一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消失不在家的,更是很少跟其他人打交道,顶多见个面笑一笑。 这样青阙一家都成了村子里的另类。 老大爷那个时候年龄本就要大几岁,不可能凑到一个小姑娘面前去,只得偶尔帮衬帮衬她。老大爷倒是记得,当时唯有两个人和她走得比较近,只是那两个人的名字,老大爷忘了。 元晞却知道,这两个人,必然就是盛老夫妇了。 而外婆家里人神神秘秘也是有原因的,守陵人家族必须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更何况元家地宫中财富珍宝不计其数,他们必须杜绝一切有可能存在的危险,自然是跟村子里的人接触得越少越好。 老大爷接下来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元晞都听得津津有味,她几乎可以勾勒出一个清秀的小女孩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中生活,就算父母不在了,也仍然坚持着守陵人的诺言,纵死而不悔。 对于外公来说,生命中遇到外婆青阙,是幸运,让他成长,让他学会更多。 对于外婆来说,能够遇到外公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只可惜,如今已经天人永隔…… 想起,元晞便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老大爷大概也想起了元晞刚才说的,外婆已经去世的话:“没有想到青阙会去得那么早,四十多年前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 元晞猛地一震。 “您说……我外婆在离开这里之后,又回来过?” 老大爷被元晞吓了一跳,犹犹豫豫:“对啊,她回来过一趟,正好遇上我了,她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这座房子来过人,就匆匆离开了……后来她没再回来,那座房子也就荒凉下来了,现在里面都长满了草,完全不能住人了。” 元晞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那后来有人来问过吗?” “来了,怎么没来,我记得清楚咧,有十几个人,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不过出手倒是很阔绰,在村长那里住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走呢。那段时间,他们早出晚归的,天天在山里钻过来钻过去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神秘得很……对了,就是他们在村子里问起过青阙的事儿,问了好多人,可我们也不可能跟他们说啊,青阙到底是我们村的人,这群外来人又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万一不怀好意,青阙不就危险了?不过好像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还真没看到过青阙,我当然就没跟那些人说了……” 元晞听着,心里顿时大惊。 她听外公讲述当年之事,就知道当年追杀外公外婆的那些人,应该就是为了地宫而来,他们在行动中,首要目标明显瞄准的是外婆青阙,这证明他们很清楚外婆的身份,正是地宫守陵人! 所以,当年他们就是为了地宫而来! 后来根据元晞得到的诸多消息,那些人的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是玄家人,无疑。 只是元晞和元礼都一致认为,当年玄家人失败,是因为没有找到地宫的位置,才无疾而终。 现在看来,他们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恐怕元晞和元礼的猜测一开始就错了,玄家的人,根本就知道地宫在哪儿! 再说了,当年那群追杀外公的人,逼得外公几番负伤,也未必没有收集外公的血,也就是开启地宫所需的元家人之血。 那他们最后……成功了吗? 元晞有些急躁,几番想要起身冲出去,可外面天色已晚,首先就不是一个进山的好时期,更何况,她在来的路上,就顺便看了来路的山脉,根本没有一座有异样,平凡得紧,不可能是元家地宫所在。 一不是时候,二又不知道目标,元晞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诉她,就算她现在冲出去也是徒劳。 更何况,那都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足够玄家把地宫搬空了…… 元晞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茫然的神情。 “小姑娘?小姑娘?”老大爷叫了她两声。 元晞这才回过神来,回应一笑,扯出来的笑容却很是勉强。 老大爷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是跟她说:“可惜啦,你本来是为了给你外婆家人上坟的吧,可我也不知道青阙家祖坟在什么地方,小姑娘你这次恐怕是白跑一趟啦……” “没事的。”元晞并没有打算放弃,她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立马动身去寻找地宫的下落! …… 晚上元晞是借宿在老大爷家中的,老大爷看着元晞是老熟人的孙女儿,口口声声说看着元晞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对她很是热情,还把自己儿子儿媳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 棉被都是才晒过的,房间也打扫得干净整洁。 这一切很明显不是因为知道元晞要来才提前做的,而是因为老大爷牵挂儿子儿媳,就算两人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老大爷也想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挂念,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夜晚,元晞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脑子里面跟塞了无数东西似的,都快爆了。 最后,她不得不爬起来,推开窗户,一股凉风顿时吹得她清醒不少。 趴在窗户上抬头就可以看到漫天繁星——在城市里是看不到这些星星的,更何况是污染严重的京城?如今趴在这里看看星星,也算是百无聊赖下打发一下时间了…… 元晞长长吐了口气。 自己这会儿的情绪,倒是平稳了不少。 没有了情绪的干扰,思路也要清晰多了。 元晞想着下午听到和猜测的那些事情。 “没错,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她忽的眼睛一亮,喃喃说道,“如果说,玄家真的得到了地宫中的宝藏,恐怕他们的势力,就不会像是今天这般受到限制了!” 元晞这才发现,自己恐怕忽略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 地宫中有元家几百年的珍藏,有无数的神物灵宝,更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珍宝,若是全部拿出来,单单是普通金银收藏,都会震惊世界。 若是玄家得了这些东西,拥有了那些神物,恐怕整个风水界早就是玄家的天下了,哪里容得了元晞用一个盟主的阳谋,将整个玄家高高调起呢? 并且,她还忽略了一点。 就算玄家得到过元家人之血,但他们却不一定集齐过六块云牌。 至少在元晞从星家那里了解的情况看来,云牌是一直被他们收得妥妥当当的。灵家也是如此,还因为云牌,惹出了无数的事端。 这些云牌对于元晞来说收集得容易,以至于让她没有太重视,可云牌的收集,对于玄家却未必如元晞这样了。 种种因素看来,玄家是百分之百,没有进过地宫! 豁然想通一切之后,元晞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了。 这下困意也来了,沾了枕头,立马就沉沉睡着了。 …… 元晞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大爷也早就起床了,正在扫院子,看到元晞便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元晞本打算跟老大爷打个招呼就出门的,连行装都给背上了,经过老大爷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大爷,您知道,这附近发生过什么比较奇特的事情吗?” 有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些看似荒谬的传闻中,就隐藏着最重要的信息。 元晞觉得,与其自己出去瞎摸一通,不如先了解了解。 “奇特……奇特的事情?”老大爷理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哦!哦!你说的是那些神仙怪谈吧?” “嗯,算是吧。”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这整个村子里,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老大爷眉飞色舞,很是兴奋,“喏喏喏,你看到山脚下的那个小湖没有?听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啊,他去山里砍柴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仙女儿在那里洗澡,长得可漂亮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在后悔,要是他大着胆子偷了那仙女儿的衣服,说不定仙女儿就成他媳妇儿啦!” 看不出来,老大爷还是个神仙怪谈的发烧友。 元晞默,好像在全国各地,无数的大湖小湖,都留下过仙女洗澡的传说,最著名的无疑是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难道天上没有澡堂子? 不过元晞想,如果有仙女,如果真的偷了仙女衣服,还偷看仙女洗澡,恐怕不是和仙女喜结连理,而是会没命吧。 元晞有些失望,却还是带着期待问:“哦……还有呢?大爷,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仙山?就是传说有仙人出没的山峰?” “当然有啦!”老大爷眼睛也不眨,开口就说,“就是那边那个山头,以前传说有仙人在上面炼过仙丹的咯!那里还有仙人睡过的石洞呢!我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看仙迹的!果然……果然……”憋了半天,终于憋了一句,“与众不同!” 可到底与众不同在哪儿,老大爷自己也说不上来。 元晞再度提起期待之心看向那个所谓的仙山,可立马就失望了。 昨天她不就是从那边来的吗?没有发觉什么不同啊?难道地宫的位置已经隐没于山中,无迹可寻了吗? 这下子元晞彻底失望了,只得想着脚踏实地地一点一点寻找了。 也是,将希望寄托在老大爷身上,本身就很不靠谱。 她正打算起身告别的时候,没注意到元晞表情的老大爷,继续说起自己的听闻所见,这时候,恰好说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整个村子里只有我知道,我还亲眼看到过!”老大爷洋洋得意,丝毫没说,其实是他告诉村子其他人,那些人都不相信,还说他乱编故事,对他好一顿嘲笑。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听他故事的人,老大爷自然要兴奋地拎出来说了。 元晞虽然没抱希望,但也耐着性子听:“是什么?” 老大爷看元晞感兴趣,便神秘兮兮地说道:“月下仙山!” 元晞眉头微动,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概,大概就是在……”老大爷的手指在天上转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那个方位,便随便指了指,“反正就是那边吧,就在月亮下面,我曾经看到过一座雪山的山峰,就只是一个山峰,漂浮在半空中!我敢保证,这附近的山我都去过,绝对没有什么雪山!更何况还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座仙山!” 元晞心头大震——恐怕,老大爷看到的月下仙山,就是外公说的昆仑峰! 昆仑峰顶,常年积雪,有树不老,有池不冰,常年温暖,唤作瑶池。 老大爷没去过那仙山,自然不知道什么不老树和瑶池,但是山顶积雪这一点,却无意中应和了昆仑峰的描述。 元晞急忙问道:“那仙山,老大爷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几点钟?只看到一次吗还是很多次?” 一连串的问题让老大爷有些发晕,不过他还是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缓缓给元晞说了起来:“那一天是什么日子我不记得了,冬天的时候吧,天黑得很早,我饭做到一半,葱花不够了,正好到院子里去摘菜,抬头就看到了……哦!对了!那个时候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那仙山漂浮在半空中,就在月亮前面,几乎都要飞到月亮上了!……” 老大爷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村子里人对他的驳斥,那个时候大家都没睡觉,也有不少人在院子里。但除了他之外,没人看到他所说的月下仙山,所以老大爷的话,谁信? 那个时候就算冬天天黑得早,但月亮也不至于亮到那种地步,大家看到的天色,可没有老大爷所说的黑成那样。于是,老大爷的话,就更没人信了。 老大爷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包括当年那些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那股气愤不满的心情。老大爷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花,可那些人却都说没看见,可是让他郁闷了好久。 元晞迅速从这些信息里面抓出有用的—— 首先是……冬天! 做晚饭的时候……下午六点钟左右! 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阴历十五日或十六日! 元晞学过天相,知道月相是有规律的,月亮升起的时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晚48—50分钟。并且,月亮圆缺的月相,也有变化,阴历十五之前,月亮亮部在右,十五之后在左。 更重要的是,月亮升起的位置,也会变化。月初的时候,月亮升起的方位是西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升起的位置也不断东移。 而月中,也就是十五十六日的时候,月亮升起的位置,恰好是正东方! ——一切的时间和方位都已经明朗,但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却出现了。 为什么村子里其他的人都没有看到过这月下仙山,偏偏只被老大爷看到了?莫非这老大爷身上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可元晞百般打量,看来看去,这老大爷也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就在元晞思绪飞快运转的时候,老大爷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讲述。 “……他们都说我骗人,可我又不只是看到一次,我可看到过两次,一模一样的场景,怎么可能是我眼花啊,做梦都不会做同一个梦的啊!” 老大爷言辞凿凿,义愤填膺,却也给了元晞很多信息。 都是十五日满月,一次是巧合,两次却不一定是了。 她若想要找到那月下仙山,还是要等到十五那一天,可能性最高。 恰好,今天刚好是五月一号,元晞算了算日子,三号就是阴历十五,她只需要再等两天。 有了这个线索,元晞也就不急躁了,借住在老大爷家中,准备再等两天,阴历十五,满月那天再看! 当然,她给老大爷家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还从老大爷这里得了这种重要的消息,吃白食就不好意思了。 只是可惜,她身上唯一带了点零食和糖果,把兜底都翻过来,找出一把糖果塞给老大爷的两个孙子,把他们乐得不行之后,元晞又拿了一沓钱给老大爷。 多少钱她没数,反正给自己留了几张,以备不时之需后,其他的一股脑全部塞给了大爷,大概也有几千块钱。 老大爷激动得脸都红了,不是高兴,而是憋的。 山里人纯朴,哪里愿意收下这么多钱,元晞给几百块钱他都觉得多了,更何况是好几千? 最后在元晞的坚持之下,老大爷还是不得不收下了这个钱,元晞劝服他的理由,是给两小买点穿的吃的。 老大爷都觉得,自己苦没关系,但再苦也不能苦孩子,看到两个小孙子因为一把糖果就高兴得欢天喜地的,他何尝不心酸? 如此想想,心里就舒坦了不少,还嚷嚷着要给元晞杀一只鸡来吃,那可是逢年过节才吃的东西,听得两小直流口水。 元晞婉拒了之后,也心安了。 然后,耐心等待两天后的满月十五! …… 元晞在等。 还有几个人,也在等。 “快,速去通知老祖宗!” “是!” ------题外话------ 早点更,早点睡,哈哈。 正文 章269 冰之封,血之祭 玄家消息网络四通八达,纵使是在没有信号的山中,两个小时后,这个消息还是飞到了玄家家主,玄数的手中。 玄数拿着这封密函,静坐在桌案前的身子稳如树根,看着平静,但他的双眼中浮掠过的无数情绪,却无意中透露了他现在的激动! 多少年了,玄家四代人,为此策划了上百年。 终于! 时机到了! “来人。” 书房外悄然走进来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垂手而立。 “去,把孙少爷找回来。” 中年男子弯了弯腰,悄然退了出去。 “去把老祖宗请过来……”说到一半,玄数又改变了主意,腾地起身,“算了,我亲自去。” 玄家山上住着玄家所有嫡系子弟,成片的整体建筑,又暗中划分成不同的区域。这其中,以之为中心的区域,并非家主玄数的住宅,而是老祖宗玄松的所在。 比起家主玄数的威严,让儿孙敬畏害怕,老祖宗玄松的和蔼无疑得到了儿孙们更多的亲近。不过,这其中有多少讨好和刻意,就不得而知了。 老祖宗玄松虽然早早就从家主之位上退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无声无息了,新任家主也是玄松长子的玄数,给了父亲所有的孝心和尊重。比如一直都是家主所居的乾坤苑,玄数也敬请父亲继续住在里面,自己则搬到了书房所在的清风苑。 玄数不在意一个院子,玄松也笑着收下了儿子的好意。 而权力的中心,在于人,而不在于一个名头。 家主玄数常年在清风苑,很少到其他的院子里去,今天难得出现,自然引得一片鸡飞狗跳。 玄数经过花园的时候,脚步一顿,往假山上看了一眼。 “哼,逆子。”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儿子,玄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也懒得理他。 一甩袖子,继续大刀阔斧地往乾坤苑而去。 假山上,一身灰色麻衣的男人毫不在意地随意躺着,用凸出的假山石头当枕头,手上提着一酒葫芦,蓬头垢面,满脸胡茬,遮掩到看不出长相了。 喝酒喝得醉生梦死,似乎父亲从自己身边经过,还斥责了一句,也没有听到。 那喧嚣远离之后,花园中重新沉寂下来,虫鸣可闻。 睡在假山上的玄野掀开眼皮,被酒色覆盖的蜡黄脸庞上,骤地迸现一抹精光,亮若流星。 “狮子当成羊,一群傻蛋。”玄野咕哝一句,翻了翻身子,顺势打了一个酒嗝,一股浓浓的酒味顿时弥漫在假山顶上,挥之不去。 老狮子才最可怕,狡诈精明,和蔼可亲成了最好的假象。 但,这都改不了他的本质。 狮子……可是要吃人的! …… 玄放最近得了爷爷的命令,让他不得踏出京城地界半步,原定去瑞士的计划不得不取消。 看着一群小伙伴们嬉笑着离开,玄大少爷很是忿忿不平,在自己名下的别墅里,招了一堆名模美女作陪,还有一群必不可少的纨绔子弟,开了一场盛大的饕餮盛宴。 游泳池的水被抽干,倒满了玄大少爷让人从法国运来的香槟。 春天的温度仍然带着凉意,一群嫩模美女却毫不在意地穿着比基尼,露出美好的身体,娇笑可人,目光在每一个可能成为目标的阔少身上扫过。 实实在在的酒池肉林。 这派对,一开就是三天。 玄大少爷去“酒池”游了一圈儿之后,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越发醉意上头了,爬上来后就躺在池边,身边一群美女大呼小叫,拿毛巾的拿毛巾,递冰水的递冰水,好不热闹。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来到玄大少爷面前。 玄放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却一眼看到中年男人那张平凡无奇,扔进人堆中似乎都会被淹没的脸,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子,酒意清醒了七分。 “你!你怎么在这里!”玄大少爷都被吓得大舌头了,咬词不清,却无碍他表达内心的恐惧。 玄放一眼就认出来这中年男人的身份,正是常年行走在爷爷身边的鹰犬之一。 此人名为马国,看似平凡,其实最是恐怖。 据说他当年出头的方式,就是在一群鹰犬的厮杀中侥幸活下来,用牙齿咬断了最后一个对手的脖子,满脸鲜血,狰狞如鬼,嘴里还嚼着对手的肉,冲着台上的新任家主玄数咧嘴大笑。 就此,一飞冲天,迅速得到了玄数的重用。 别看长得憨厚老实,可是听了马国不少传闻的玄放,却是非常清楚,爷爷身边这么多条狗,马国绝对是最狠的一条! 玄放也由此畏惧他三分,还有七分,是因为马国背后的爷爷! 难道爷爷对他最近的生活行为不满了?让马国来教训他了? 玄放各种猜测,却听到对面的马国,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家主大人让您回去。” 玄放脸色刷的一白。 完了! 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人不知。”马国面无表情,眼珠子居然是像死人一样的灰色。 玄放的声音都在哆嗦了:“那……那老祖宗在吗?”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在。” 马国回答得干净利落,像是完成任务。 不过玄放却一下子安心了,长长吐了口气,很是不屑自己刚才的胆小行径,有点想踹人两脚发泄发泄自己的恼羞成怒。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却是马国,看了看他那跟死人似的眼睛,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这下爷爷叫他回去也不怕了,有老祖宗在,爷爷还能把他怎么着?顶多斥骂两句,这些年他还听得少了? 玄放脚步轻松,换了衣服就跟着马国上车了。 不怕!老祖宗最疼他了! …… 玄数来到乾坤苑的时候,老祖宗玄松正在摆弄一盆寒兰,看老祖宗微笑的表情,应该是对这盆寒兰很是心喜。 “父亲。”在外人面前威严无上的玄数,在玄松面前,却很是恭敬。 玄数没有让人进来禀报,但看起来玄松对儿子的到来并不意外。 “有消息了吗?”玄松淡淡问道,目光始终没有从寒兰上面离开。 昆仑峰的消息,不仅是元晞在关注,玄家也在关注,作为玄家老祖宗,玄松自然也不可能忽略。 儿子会这么匆匆赶来,除了昆仑峰,也应该没有其他。 玄数难得地扯出一个笑容,只是出现在他那张僵硬威严的脸上有些别扭。 “父亲请看。”他直接将手上一直拿着的那密函递了过去。 玄松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全部是以第三者角度来描述的元晞进山遇上老大爷之后,两人的对话。 玄松越往后看,眼睛越亮。 “没有想到,当年我的手上,居然漏过了这么一条鱼!”玄松眯起眼睛,不由得感叹。 玄数疑惑地看向父亲,等待他的解答。 玄松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四十多年前,我玄家原本有一场针对地宫的行动,几乎要成功了,却因为找不到昆仑峰,不得门而入,最终失败了吧。” 玄数点头,当年的事情都有详细的记载,他在当上家主之后,将这些记载通通看了一遍,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你不知道的是,我们当年之所以能够确定那个范围,是因为看了玄尊留下来的笔记!” 玄数知道,父亲口中的玄尊,正是他玄家供奉的第一代先祖,一百多年前,一举击溃外门六姓,让玄家从元家之奴就此翻身,甚至完成了将堂堂国师家族元家拉下神坛这等壮举的,那个成他人之不可能的男人,玄洛! 整个玄家发誓不再做他人家奴,直接烧了族谱,并且把族谱上的历代玄家家主视为玄家耻辱的象征,直接认了玄洛为第一代家主,玄家先祖,以此视为玄家发奋崛起之心! 玄数从小就是看着这个男人的各种事迹长大的,在各种书籍描述中,这个男人是无所不能的神,是翻手云覆手雨的智者,也是玄家无比超然的存在。 他们这些后代,只能称他为玄尊,甚至没有资格叫他的辈分! 玄数从小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看着那些记载,其实心里面并不是多么的疯狂向往,只是认为这些描述有些将玄尊神化了。玄尊的功绩不可磨灭,但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呼风唤雨的地步。 现在听到父亲提起玄尊,玄数忽然发觉,也许有很多事情,自己了解得并不清楚。 玄松没有发现儿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表情逐渐变得狂热,激动地说:“一百多年前,玄尊想要打开地宫的行为虽然失败,但是却清楚地知道了地宫的所在。并将这个秘密,写在了笔记之中,留给我们这些后人。才有了四十多年前,我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找到了地宫的守陵人,摸准了地宫的位置。”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玄松无不惋惜地说道,“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当年居然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玄数疑惑:“父亲说的是这个老头?难道他不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错。”玄松点点头,“此人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你看,这里,此人说,他曾近亲眼看到守陵人青阙,带着骨灰罐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毫无疑问,那个青阙,当年带着她父母的骨灰,去的地方就是地宫。守陵人骨灰入地宫为安,这是守陵人世世代代的规矩。” “而在青阙从地宫回来之后,此人又恰巧遇上了她。要知道,地宫也就是昆仑峰的位置,事实上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给遮盖住了,青阙恰好从昆仑峰出来,身上多少带有一丝残留的力量,遇到此人之后,落在了他的身上,便成了那一丝机缘。” 玄数被玄松几语点明白了,恍然大悟:“所以,他才能在后来亲眼看到昆仑峰顶,而其他人都没看到!”原来如此! 玄松点点头:“正是如此。此人既然说,是在满月之夜看到的,那说明,那股掩盖了昆仑峰和地宫的神奇力量,就是月华之力!” 玄数若有所思:“法阵……” “多半如此。”玄松感慨,“若是当年我们知道了这个老人的存在,恐怕地宫大门早就为我们而开!” 玄数同样难掩激动,地宫何尝不是玄家一百多年来的夙愿? “两天之后就是阴历十五,那我们今天就启程过去吗?” 玄松却抿着笑,神秘地摇摇头。 正当玄数不解之际。 “你且退开。”玄松示意玄数后退自己,自己则走到一处柱子前,拍了两下。 那木柱子看起来跟房间里面其他的柱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玄松拍了两下之后,松木地板却蓦地裂开,伴随着低沉的轰隆声,一道黑暗的阶梯出现在了玄数的视线之内。 “这是……”玄数大惊!他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个暗门! 玄松却微笑着想他展开手:“我的儿子玄数,欢迎来到玄家的根源之地,最神秘的所在,玄宫。” 玄数看了看那延伸到黑暗深处的阶梯,又看了看父亲,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一老人缓缓走了进来,此人也是跟随在玄松身边多年的一老奴。 “老祖宗,家主大人,大少爷已经进大门了,是直接带他过来吗?” 玄松点点头:“直接带他进来吧。” 玄数却不理解父亲的意思,他们开始调查昆仑峰事情的时候,父亲就有过嘱咐,说若是有了昆仑峰的准确消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玄放给带到他面前。 “难道父亲属意让玄放成为下一代家主?”玄数紧紧皱着眉头,实在是对这个大孙子有些看不上眼,“恐怕以他的能力和性格,难以担当起大任。” 玄松带着玄数一边往下走,一边否认了玄数的猜测。 “玄放是个好孩子,可惜,他却注定要成为祭品。”玄松很是伤心地叹着气,又顿了顿脚步,回头拍拍玄数的肩膀,“我知道你有些埋怨我把玄放给宠坏了,可这个孩子活不了多久,何不让他放肆地多玩一会?多纵容一些总是好的,开开心心活个二十多年,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说着说着,玄松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玄数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后来慢慢有了猜测之后,却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了。 玄放的身上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玄数和玄松父子俩知道,当年知晓的其他人,全部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于非命了,而那个命令,正是玄松下达的。 玄数当年对此还很不明白,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玄放,乃是极阴之命! 他不仅仅是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而且,当年玄放母亲怀着他外出时,不幸早产,幸好带了人,才安然无恙地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而当时生下玄放的地方,正好是一处阴地! 且后来,第一个抱起曾孙子的玄松,无意中察觉到,这个孩子竟然身负九阴之脉,体内极寒,于是从小体弱多病,大了才慢慢养好。 天地人,三者合一,造就了玄放这么一个独特的极阴之命。 这样的极阴之命,若是落在女子身上,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亏得玄放是个男孩儿,天生阳气旺盛,再加上有玄家的调养,一阴一阳,才慢慢融合,让玄放得以长大。 只是,事实的真相只有玄数玄松两人知道,玄放的出生年月从被玄松抱在怀中那一刻起就被更改了,包括玄放的父亲,玄数的大儿子,都只以为自己的长子,是因为被出生的阴地冲撞,才从小体弱多病,却压根没有想到玄放竟然是十分罕见的极阴之命! 玄数以前也只当是父亲心疼曾孙子,对他多番照拂。 而现在,真正的原因,一切都明朗了。 竟然……残酷到可怕。 玄数抬头望了一眼父亲伤心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伤心到底是真是假,但玄数觉得更加心惊的是,此刻他自己的心情,居然没有太大的愤怒。 平静到连他自己觉得可怕。 或许,他从骨子里面就是一个野心家。 野心家从来不在乎会付出多少的代价,只在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骨肉亲情,更是笑话。 若是他的父亲只是一只没牙的狮子,恐怕玄数自己,会毫不犹豫一口吞下他。 …… 玄宫。 名为宫殿,却的确有宫殿的华丽。 虽然因为建于地底,总有一种沉沉的阴气,但是在建造上,却丝毫不含糊。 此地宫,高达三丈,石柱擎天,雕龙刻凤;两旁又有浮雕石刻,风水卦图,浩瀚般神秘的文字;地铺汉白玉,饰以金银,华贵精美。 昏暗的地宫被小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亮,更往离去,深不可测。 玄松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顺路而前,不一会儿,便到达一座石门之前。 “转动那个石盘。” 玄数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到那石门旁的石盘前,只见石盘刻画着诸天星图,缀以明玉,华贵又神秘。 也就是目光停顿了一瞬,玄数伸出手,用力转动石盘。 石盘出乎意料的重,亏得玄数多年习武勤耕不辍,看着他已经是六十多岁上了年纪了老人了,但是他那双仍然健壮的手臂,在发力之后,骤然鼓胀,横练的筋骨在这一刻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石盘转动,沉重的石门也缓缓打开。 一个寒冰的世界,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饶是玄数多年习武,血气旺盛,这个时候也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浑身一抖。 这里,恐怕有零下三十度了。 玄数暗自猜测着,玄松却随手打开了墙上一个与四周同色的柜子,取出两件厚厚的皮毛大氅,递了一件给玄数。 也不知道这皮毛是出自什么动物,玄数往身上一披,寒气立退,顿时温暖如春。 玄松一言不发,带着儿子往里而去。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刚刚的悲伤和惋惜,有的只是一股狂热和欣喜,激动得仿佛要面圣一般。 但玄松的脚步还是很稳,一路走进去,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踩着冰面前行,稳重如山。 玄数也是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有多大,跟这里的大小比,外面那个地宫,简直小得可怜。这个冰天雪地的洞窟,大到几乎把玄家山的内部都给掏空了,玄数这才明白,为什么玄家山的气运从来看不到,更是常年偏冷,纵使夏天也是如此。 恐怕,一切都跟这个冰雪洞窟脱离不了关系。 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的尽头,竖立着一堵高高的冰墙,冰墙光滑如镜,雪白透亮,几乎可以看到里面那个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冻在冰中的缘故,他的容貌却依然栩栩如生,百年的时光如同转瞬即逝。 这男子一身白衣,翩若谪仙,玉雕般的面容精致优雅,嫣红的嘴唇微翘,带着的笑意却让人心凉。 玄数震惊无比地看着那个冰中的男人,从父亲的各种反应来看,那个男人的身份显然呼之欲出! 玄松已经喃喃着跪倒在地,顺便拉着玄数一起跪倒—— “看!儿子!这就是我玄家的先祖!玄洛!” 玄数刹那间险些忘了呼吸,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 玄放被老奴引领着,一路下了地宫之后,简直惊奇连连。 他已经忘了一开始因为听到爷爷找自己,而生起的惧怕之心了。老祖宗对他来说,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以前都是如此,有老祖宗在的地方,自己从来都没有被爷爷斥责过,老祖宗都会帮着他。 于是,他只是把这次当成普通的见面。 直到来了这地宫,他才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是,很快,这藏匿在玄家山多年居然都没有被发现的地宫,带给玄放的惊奇和兴奋,早就冲淡了他的警惕,他甚至开始各种揣测起来—— 这地方他可是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的,恐怕玄家之中,来过的人也没有多少吧。老祖宗和爷爷刻意将自己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何呢? 难道说…… 一直以来被老祖宗疼爱的玄放,从来都认为自己与玄家其他的子孙不同,他是更加高贵优秀的。再加上面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实在是容易让他浮想联翩。 比如说,他是知道,他的爷爷,现在的玄家家主,就是老祖宗亲自退位让给他的。 那老祖宗若是发话,让爷爷定下自己成为玄家家主,或者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爷爷恐怕不敢不答应吧? 一想到这里,玄放就乐呵乐呵的期待到不行。 就算他这样的纨绔大少,也知道正统的继承人和一个普通的大少爷,地位是有何等的天差地别的。 很快,他来到最里面的冰雪洞窟。 玄放一眼就看到了爷爷,之前期待得再怎么豪情万丈,这会儿也先是气弱了三分,喊了一声“爷爷”,然后眼睛四处打转,一眼看到那堵冰墙前面站着的老祖宗,高兴喊了一声,语气中的兴奋任谁都听得出来。 玄数难得的没有在大孙子面前摆脸色,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孙子不靠谱,不上进,见了他不是脸色严厉,就是动则斥责。 但现在,却是难得的温和。 毕竟…… 但玄放没有看到,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老祖宗的面前,高高兴兴地又喊了一声“老祖宗”,他无意中抬头一看,却发现冰墙中不知道冻着一个人还是尸体,登时吓了一跳。 都冻在冰里,没呼吸了,应该不是活人吧。 可为什么他看着就觉得这么害怕呢?总有一种下意识想要退后的感觉。 玄松转身看到玄放,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哦,我的乖孙来了。” 玄放回了一个笑容,又带着怯意望了望头顶:“老祖宗,这个人……是谁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玄松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带着玄放走上了一个冰筑的高台。 这里到底都是冰凌冰柱,一片雪茫茫的,倒是很难发现,原来就在那堵冰墙的对面,有一个坚冰堆砌的高台,一块块冰砖铺就一条阶梯,一直通往那高台的顶部。 玄松就这样带着玄放,一步一步走上这高台。 玄放没有像玄松一样穿着皮毛大氅,这会儿冻得直哆嗦。 “老……老祖宗……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玄放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只是说话仍然在哆嗦。 玄松一脸的和蔼可亲:“这里?这里是我玄家的根源之地,我玄家先祖的长眠之地啊。” 玄放瞪大眼睛:“难道……难道刚刚那里的人就是……!” 玄家先祖?玄放觉得自己脑袋快要当机了。 玄松笑眯眯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上了高台。 玄放这才看见,原来这高台上有一个冰台,上面刻着一些浅浅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来,乖孙子,在这里躺下。”玄松拉着玄放,让他躺在冰台上面。 近距离接触寒冰的结果,就是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冻起来了,玄放一边哆嗦,一边奇怪地看着老祖宗,忍不住问:“老祖宗,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觉得奇怪,但心底到底是对老祖宗信任的,有爷爷在下面,更是不敢反驳,老祖宗说什么,他都乖乖按照做了。 玄松干枯如鸡爪的手,在玄放的头顶上轻柔的抚摸而过。 “哎,我的乖孙……”他一脸的悲痛,哀伤地凝望着这个疼爱了二十多年的曾孙子。 不知为何,玄放只觉得,老祖宗抚摸过的头皮发麻,他的表情不仅不让自己感动,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直觉想要起身。 但玄松的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脑门上,一个手指,便压得玄放动弹不得,根本找不到地方用力。 “老祖宗!这是要做什么!”玄放再傻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急忙大喊。 “乖孙子,不要闹,听老祖宗跟你讲。”玄松的手,不断地在玄放的头顶上抚过,温柔怜惜,“我玄家先祖,玄尊玄洛,一身天赋异禀,学究天人,偶然得长生驻颜之术,年过八十,仍然稚如少年。此长生之法名为龟虽寿,习寿龟的吞吐之法,龟息抱元,以得长生。只是,这龟虽寿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一件神物。玄尊在一百多年前,争夺失败后,便将自己封入冰中,嘱咐我等后人不断努力,待时机一到,便可将他,从冰中请出来……” 玄松缓缓讲述的时候,玄放已经在冰台上动弹不得了。 不是被冻得,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了。 悄然间,冰台之上突起很多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玄放的身体里,如同附骨之疽,冰寒深入骨髓。 玄放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能够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老祖宗救我!求求您!”玄放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爷爷!爷爷救我啊!爷爷!” 玄数心无波澜,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玄放身下的冰台,一点一点被红色充斥。然后,隐藏在冰中的巨*阵,一点一点被这红色填满,也逐渐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那红色,正是玄放的鲜血! 玄放已经失血过多,已经眼前发黑,嘴唇苍白了。 玄松的手一直落在这个疼爱的孙子头顶上,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可以啊,冰封百年,再出来,血气如何旺盛恢复?幸亏,上天给我送来了放儿你这个乖孙,极阴之命……不仅可让玄尊醒来,更可让玄尊的实力恢复巅峰!” 听到玄松口中所说的一切,玄放终于明白了。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疼爱我的理由……”玄放的眼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悲哀。 他是真心把老祖宗当成敬爱的长辈,却没有想到,在这位长辈的慈爱面容下,隐藏的是这样一颗狠辣的心? 玄放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宛若空了,随之流逝的,便是他的生命。 “为……为什么……我是……你的……曾孙啊……”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疑问。 玄松被这个问题问得癫狂地大笑起来:“乖孙!若是玄尊醒来,恢复巅峰,带我玄家走入地宫,得到元家积攒数百年的无上财宝,必然可让我玄家君临天下,何须再看天下人的脸色?而玄尊休息的龟虽寿之法,更是可带领我等,迈入长生的通天大道!乖孙!你是我玄家的大功臣!老祖宗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玄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最后看了老祖宗一眼。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有时候在老祖宗面前的随意放肆,总是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大概是他骨子深处,在恐惧着这个老人。 原来,他什么都不曾看透。 带着复杂的情绪,玄放彻底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而此时,他体内的血液几乎被这个冰台给榨干了,所有的血液,顺着冰中暗槽,流向对面那冰墙,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血红色的光芒流转绽放,诡异又神秘。 天上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声。 玄数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原来不是雷鸣,而是那高至穹顶的冰墙,开始塌了。 …… 玄家庄园。 突如其来的地震让整个庄子的人都慌了,大家惊呼着,跑到空旷地,或者躲在书桌下面。 而假山之上仍然假寐的玄野,也腾地坐了起来,四处打量。 他低声喃喃:“这……不是地震!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他翻身而起,匆匆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 终于,以玄放全身之血,和他的生命为代价。 冰墙碎裂,轰然倒塌。 那尘封了百年的人,也在这轰动中,缓缓苏醒过来。 纤长的睫羽颤动,一双琉璃般璀璨,却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到可怕的双眼慢慢睁开,无情地在身前的地方扫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两人老人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高声大喊“玄尊”。 玄尊?看来,应该是玄家的后人才对。 他当年的确吩咐过,如果时机到了,就开启冰墙,让他苏醒。 那这里……还是玄家山的冰雪洞窟吗? 他的思绪缓慢运转,理智与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暖。 雪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碎冰之上,轻巧随意,衣袂翩飞,恰若仙人。 “地宫将开,随我同来。”袍袖一甩,他开口,声音仍然如百多年前般,清冽,无情,如寒冰。 “是!”玄松激动而痴迷地望着玄尊的身影。 而玄数,一同应着,趴在地上的他,没有抬头看那位先祖,而是若有所思。 雪衣男子身影微动,如蝴蝶般掠过重重碎冰,轻盈得像是在飞。 他,是玄洛。 玄家之主,玄洛。 ------题外话------ 将近万字的大章了,哈哈,幕后之人现身,之前有亲猜对的哦,看得开心的就投个票撒个花啥的,来者不拒~ 正文 章270 地宫开,封禁咒 五月三日,阴历十五。 月于东升,满月如盘。 在等待的两天时间里面,元晞抽空下山找了一个有信号的地方,通知给了外公,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地宫所在,三日就会开启。 元礼立即拍板说自己马上就赶过来。 现在已经是三号了,怎么外公还没到? 元晞从早上起来开始变心神不宁了,但她却什么也没做,带着这种心情坐在老大爷家院子的小凳子上,一边等外公来,一边等夜晚降临。 这一等,就从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 月亮出来了,漫天的彩霞都被黑暗覆盖,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明明白天天气都还晴朗着的,这会儿入夜了,却是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天上只有那又亮又大的圆月盘子,以及一片阴沉的黑色。 看得元晞的心情,也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也不知道外公为何还未赶来,这山里偏僻到没有信号,也没有任何联系外公的方式,难道今天这么一个机会,就要错过了? 但是元晞知道,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若是不是今晚,恐怕,她就要再等上一个月了。 纵使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闯才行。 下了决定的元晞,当即起身,收拾了东西,跟老大爷一家子告别,谢绝了老大爷的好心劝阻,就这样踏着夜色,进了山,一路往东而去。 她打算,先去探探路,至少确定了昆仑峰的位置在说。 根据老大爷的讲述,当年外婆带着父母骨灰进地宫的时间,可不是十五满月,这证明只要找对了方法,找准了法门,任何时间都是可以进入地宫的。 倒是能够抓住地宫入口的机会,只有这么一个。 所以,元晞一路前行得毫不犹豫。 只是,越往东去,元晞就越觉得自己心底有些焦躁不安。 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她察觉后,便停下来,环顾四周。 她这才发现,原来周围一片死寂,竟然是半个鸟兽虫鸣都听不到,安静到可怕,仿佛将她从这个世上隔离开来了。 元晞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明朗,从包里拿出此行最重要的东西。 六块云牌。 元晞就这样席地而坐,将六块云牌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来。 元晞忽然觉得头上有些异动,抬起头来一望,却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遥遥挂在天际的满月盘子,居然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危险地悬挂着,似乎随时都要从天上掉下来压在她的身上似的。 而那月亮上,明亮皎洁的光芒,也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直到逼得元晞不得不眯起眼睛。 只是眨眼的一瞬。 元晞听到风声呼啸,听到万物生长,听到鸟兽虫鸣,听到生机勃勃。 她,闻到了青草与鲜花的味道。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惊然发觉,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 她站在一片草地之上,她的身后,是一直延伸到天边的草原。 就在她的面前,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映入眼帘。 那雪峰以后,一轮又大又圆的银盘子悬挂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于它坠落,洒在这雪峰的四周,无意中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昆仑峰……”元晞喃喃地看着面前的雪峰,又是感叹又是欣喜。 她终于找到了昆仑峰!找到元家地宫! 而昆仑峰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在元晞看到那轮圆月之后,也明白了昆仑峰与元家地宫能够隐藏数百年的秘密。 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隐蔽法阵,引动天上的月华之力,勾勒出这样一个法阵,最后将昆仑峰藏了个严严实实,竟然数百年都不曾为外人所知。 月华之力啊,在古往今来的各种奇志怪谈中,都尤为神秘奇特。譬如《子不语》一书中提及的帝流浆,便是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月华中所含神奇力量,妖怪吃了,相当于吸收日月精华千年。 现实中虽然没有妖怪,也没有帝流浆,但是月华之力的神奇却是有目共睹的,无数的炼气士法门中,都将吸收日月精华当成是修炼的通途,只是至今没有听说谁着的修炼成功的。 就风水师一道来说,操纵月华之力为己用的风水师,恐怕足以称作是风水师的最高境界了吧。 同样的,元晞在各类记载中,都没有看到有谁成功过。 但是,在数百年前,元家的一位家主成功了!引月华之力构建*阵,将整座昆仑峰都隐蔽了起来,甚至开辟了一个洞天福地般的地方! 这种手段,才是真真正正的通天手段。 难怪,元家的地宫,能够在数百年的历史,甚至是王朝的更迭中,都保存完好,甚至于,一点相关的传闻都没有流传出去。 元家大能的手段,如今元晞看了,都不得不自愧弗如了。 她低头便看到那六块云牌还在自己身前的草地上躺着,跟元晞在林子里面摆开的样子一模一样,连距离都不差分毫。 元晞迅速将六块云牌收好,扯了扯背包,抬脚就朝不远处那雪峰而去。 到了那雪峰脚下,元晞就茫然了,这雪峰浑然一体,弯弯曲曲的小河道从山脚蔓延开来,一直延伸淹没到草原之中,山上融化的积雪都顺着这小河融入了这片大草原……但是,这整座山峰浑然一体,下半部分是粗粝狰狞的石头,上面则被冰雪覆盖,却没有一处洞窟,可以称为地宫之门的。 元晞迷惑了,难道说,这里并不是地宫的入口?昆仑峰就只是昆仑峰? 当她再往前几步,就明白了。 面前石壁上明晃晃的六个凹槽,不正是对应的六块云牌吗? 只是这凹槽,实在是浅,隔得远了,便看不出来。 元晞依次将六块云牌放进凹槽中,当最后一块云牌放好的时候,她忽的觉得指尖刺痛,仔细一看,才发现手指竟然被锋利的石棱给划破了,鲜血立马涌了出来,滴落在面前的石壁。 元晞握着手指后退一步,狐疑地看着面前石壁几眼,才恍然大悟。 外公说,开启地宫,不仅需要六块云牌,还需要元家之血。刚才,估计是在故意取她的血吧。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元晞都惊得连连后退几步,只感觉面前这山,仿佛快要裂开了似的。 山体当然没有裂开,只是元晞面前的石壁,离开了一条缝,一个大门露了出来,往里面看去,只是一片阴暗,仿佛一头狰狞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掉每一个踏脚进去的人。 在进去之前,元晞犹豫了。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头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等到外公来了再一起进去为好。现在,她还是探一探,到底要怎样才能够自由地在昆仑峰中进出才对。 打定主意,元晞正打算转身。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个如天上而来的缥缈之声,空灵,仙气,冷漠,淡然—— “多谢帮忙。” 元晞倏地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他就在距离元晞不到十米的位置,三千青丝披散,面冠如玉,长身如竹,身披一件雪色法袍,上面以金丝银线绣着星图八卦。 且不说长相,单单是他那双浩淼空洞,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双目,就给人一种渺小的感觉。这个人,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觉得他身上的那种博大浩瀚,深不可测,让自己变得无比的渺小。 那是连让元晞都觉得自惭形秽的一种气质。 元晞皱着眉,只觉得自己一瞬间的想法很危险,迅速抛却,高声质疑道——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元晞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跟着自己一起进了昆仑峰! 而且若不是对方主动出声,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 她迅速摆出防备的姿态,掐出指诀,随时都可以使出最近已经研究得颇有心得的都天神雷天火大阵。 可惜,她此行为了轻装上阵,没有带上她最好的攻伐兵器青龙大刀,只能用大阵来护身了。 而且这都天神雷真火大阵,若她只是虚空画符,首先威力就会大打折扣,远远不如她第一次使出的时候,借用五雷斩鬼印中残留力量,轰出的那般惊天气势。 但这却是她目前身上最有杀伤力的手段了。 元晞警惕的时候,站在对面那男子扫了她一眼。 元晞身子一震,她只觉得,那男子在看她的时候,仿佛在看向一只蝼蚁一般,无足轻重。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元晞眯起眼睛,神情严厉!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深刻感受到对面这个男人的强大和神秘莫测! 那男子终于愿意多看她两眼了,只是,他开口,便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淡淡道:“你便是此代元家之主?” 元晞紧锁眉头:“是又如何?” 男子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元家倒是越来越不济了,一个小姑娘也能成为元家之主。” 元晞并未被他的话激怒,讥讽地反问他:“你呢?你是何人?” 男子本不想理她,又念及她的身份,便顿了下来。 “玄家之主,玄洛。” “不对!你不是已经……”元晞本想说,玄洛已经死了,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那日,玄家开同道会的时候,道子高歌曾来找过她,跟她说起过一番奇怪的话。 高歌说,这世上有一种奇怪的法门,练之可驻颜长生,此法,名为龟虽寿。 当元晞问他,可有人练成的时候,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了。 元晞以为那只是高歌随处听来的一传闻,被随后同道会上玄家的咄咄逼人,冲淡了这段记忆。 但是现在,这段记忆又重新浮现了。 驻颜长生……龟虽寿! 她沉声道:“你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罪人玄洛?你修炼了龟虽寿?” 玄洛瞥她一眼,觉得元晞言语着实冒犯,却懒得动手教训,只是冷漠道:“罪人,只是你元家的固执己见。当初我,只是做了别人想做却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他语气平淡,说的话却无比的狂妄!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吗? 元晞开口就想要反驳她,但是另一方传来的风吹草动,却让她警惕地抬起眼。 空气中出现涟漪般的波动,几个身影随之一闪而出,这些人应当是玄家的人,为首之人便是玄家老祖宗玄松! 元晞一开始只是皱着眉,但当她看到了玄松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提着的一个苍老瘦弱的身影时,却大惊失色! “外公!”她几乎就要冲过去,但是不远处玄洛带给她的强大压力,却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元晞心急如焚,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 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无力的元礼被玄家两人架在中间,花白的头发凌乱,双脚瘫软,身上有不少泥污,元晞甚至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血迹!这几乎让元晞的心撕裂般的疼,恨不得立马将架着元礼的那两人千刀万剐。 那是她的山啊!在她的世界中,永远无比强大,无所不能的睿智老人。 就算有的时候,他穿着像个种田的老农民,但是元晞永远能够从他的举止和双眼中,看到无尽的智慧与睿智,让她无比的敬仰。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元晞越来越急,一声声地喊着“外公”,声音凄厉如泣血。 架着元礼的两人面无表情。 玄松根本懒得看元晞一眼,虽然这小姑娘之前搅了他玄家的局,但是跟如今即将到手的元家地宫来说,之前不过就是小事。而且,玄尊出世,元晞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又何足为惧? 不过蚂蚁,一脚碾死吧! 她再厉害,能厉害过那元老头? 玄松轻蔑,转眼又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凑到玄洛身边,笑呵呵地压弯了腰,卑躬屈膝道:“玄尊,那元家主元晞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我们手上这个才是元家真正的主事人,上任元家家主,元家也就他两人了,如今都在我们手上,这下子,元家就不足为惧了。” 有玄尊在,拿些元晞也不过是分秒钟的事情? 玄松根本没把元晞看在眼里,满脑子都是他的玄尊,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玄洛之前还没有任何表情,听到元家如今只剩两人,才难得动容,多看了元礼一眼。 “元家没落是必然,两人或几人,没有区别。”当年他能放了元家十几个嫡系,如今元家唯剩的两人,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是是是,玄尊说的是。”在外风光无限的玄松,在玄洛面前恭敬得像个狗腿子。但他自己并不以为意,反而引以为豪。 元晞听到那两人的对话,指甲几乎陷入手心软肉里。 她狠狠地咬着牙,痛恨自己的无力,看着那两个小人在自己面前蹦跶,甚至于外公都在他们手上,竟然无能为力。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动,否则后果,便是直面那个恐怖的玄洛。 元晞强忍着上前的冲动,仍然一声一声地唤着“外公”。 终于,浑身无力的元礼,听到了元晞的呼唤,缓缓抬起头,吃力地掀开被血糊了的眼皮。 元晞这才看见,他的脸上居然一块青一块紫,明显是被打的。甚至于额角都破了,鲜血到现在都没有止住。 “外公……”她哽咽了,几乎不敢去看外公的惨状。 元礼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元晞,缓慢的,无声地说—— “别怕。” 别怕,外公在。 元晞忍不住了,眼泪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被对面的玄家小人看了笑话去,嘴唇都咬破了,却仍然哭得像个孩子。 “玄洛……是吗?”元礼用尽全身力气站直了身子,他不愿意在玄家人面前弯了腰,声音冷厉,直直地看向玄洛。 玄洛只是抬头望着面前的昆仑峰,双眸苍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礼冷笑:“你不愿说话……那好,我倒要质问一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是如何害死了我的爷爷元旭,和我的曾爷爷元苍!” 玄洛面容微动,转过头来,苍茫浩淼的双目中,终于多了一点东西。 他没说话,但是看向元礼的目光,却代表了一切。 元礼冷冷地看着他:“你认为,你是奋起反抗的勇敢者,是吧?那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当你如亲兄弟般的元旭,对得起待你亲如儿子的元苍吗?他们都把你当成是亲人,你却当了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颠覆六门,毁了元家,你自认为很了不起吗?你真正的罪孽难以洗刷,你是一个叛徒!卑劣小人!” 元礼中气十足地怒吼着,口口声声地质问着玄洛,他抬着头,一点也不比玄洛渺小,他的怒火以及来自元家的怒火,让他无比高大! 但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些事情,是连元晞都不知道的。 她茫然而吃惊地看着外公和玄洛,竟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居然是那样! 玄洛静静地看着元礼,半晌,才吐出两字:“荒谬。” 元礼不怒反笑:“荒谬吗?这些可都是从我爷爷的手札上看来的。虽然我烧掉了那本手札,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玄洛!原本只是玄家一个卑贱的外室子,被族中人所不喜看低。是我的曾爷爷元苍!觉得你天资卓越,将你带了回去,作为我爷爷的书童,一起教养长大。虽说是书童,但我爷爷元旭待你如亲兄弟,元家更是未曾有一丝半分亏待过你,而你最后回报给元家,我曾爷爷元苍,我爷爷元旭的,却是背叛!这些,你都认为是荒谬吗?” 元礼严厉的质问,让玄洛沉默了。 他眉宇微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不后悔。” 他,承认了。 当年,他不过是玄家一卑贱的外室子,生母低贱,父亲不重视,从小被打骂着长大,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的确,是元苍将他带了回去,让他吃饱穿暖,让他学了很多东西,甚至让他像少爷一样,锦衣玉食,有书读,有字写。 元旭也待他不错,这一点他肯定。 一开始,他也的确是想要报答元家,报答元苍父子俩的。 但是,就因为小时候的施舍,就要让他赔上一辈子吗? 他明明天资卓越,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又从来不少努力——元旭学了好几遍都不会的东西,他看一眼就明白了;元旭整天贪玩好耍,走鸡斗狗,而他伏案苦读,挑灯夜习;元旭蠢笨无能,连望气术都摸不到门槛,但他却已经迈进大门,小有所成。 师傅们夸他,家主元苍也赞许他,元旭拍着他的肩膀说只要他学会就够了……一开始他也以为,他学会就够了,可然后呢? 元旭仍然是元家的大少爷,元家的继承人,而他玄洛,不过只是一个外门玄家的外室子,只能跟在元旭身边做一个仆从。 元旭什么不用做,却已经得到了一切,只因为他姓元。 他什么都做尽了,讨好他人,努力学习风水,辛辛苦苦十几年,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悉心教导他的师傅们说,现在他这么能干,等到他以后长大了,就可以成为元旭少爷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贫贱时待他百般温柔的母亲,后来却暴露了本性,让他在元旭少爷身边安安分分的,不要过于骄傲,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小时候各种看低他的父亲,谄笑着巴结他,让他在元旭少爷面前多说点好话,帮助他登上玄家之主的位置。 元旭少爷……元旭少爷……元旭元旭元旭! 为何都是元旭! 凭什么! 他明明更加优秀更加努力,凭什么一切都是元旭的,而他什么也没有! 那个男人也是,那个男人……元苍!口口声声说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子,他少年时几乎被他的假仁假义迷惑了眼睛,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只把自己看成一条未来有用的狗!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有可能走上一条通天大道,为何偏偏要憋屈地窝在元旭身边,做一条狗?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凭自己得到一切,却偏偏要等待元家的施舍? 他偏不,他要用事实证明,高高在上的元家,在他的手下,动动手就会灰飞烟灭,可笑的千年荣耀,国师家族,对他来说,不堪一击。 元家覆灭了,他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父亲母亲跪在他的脚下瑟瑟发抖,以往对他不屑一顾的老家伙们,不是愤怒自杀,就是谄媚扑倒。 看,他不是凭借自己得到了一切吗? 所以,他从未后悔自己当时做过的一切。 他只是拿到了他该得的东西。 这些东西,从不天生就属于谁。 胜者王,败者寇。 这是千古至理。 他,也是顺天而行而已。 元礼不屑地吐了一口血沫:“是,你不后悔,但我元家却会记得你做下的所有。晞晞,记住这个人的脸,他是我元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元晞将眼泪咽了回去,慢慢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记住了。” 玄松对此不屑一顾:“记住又如何?你爷孙俩难道还以为你们今天能够活着走出这里?” 元礼懒得搭理他。 元晞也不说话,她只在乎外公的伤势好不好。 玄松对油盐不进的两人冷哼了一声,又巴结地凑到玄洛身边:“玄尊,现在元家地宫大门开启,我们可直捣黄龙,拿下元家的那些宝藏,由我玄家发扬光大。可是现在就要进去?” “进。”玄洛惜字如金,话一落,便纵身而出。 他飘过元晞身边的时候,看也未看他一眼。 “晞晞,拦住他!”元礼激烈地挣扎着,却被钳制他的两个玄家死士拉得紧紧的,便只有寄希望于元晞。 不能看着玄洛那个叛徒就这样得逞! 不用外公说元晞也会出手的,她不敢有丝毫留手,当即手掐指诀,拼命调动体内的气,疯狂运转,食指在虚空中勾勒着法阵图案。 都天神雷真火大阵! 这般拼死出手,几乎超出了她的极限,元晞都感觉到胸口的鲜血在翻涌—— 玄洛忽的回过头来,扫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一指。 没错!就是一指! 元晞还未感觉到什么波动,就发现自己勾勒出来的法阵力量瞬间被打散,如同横空有一只遮天大手拦住了所有力量。 力量反噬,元晞当即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由她牵起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的力量,自然也随之消散。 元晞不可思议地看着玄洛轻描淡写的背影。 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刚才的直觉代表了什么。 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 她想要走出一步,却发现胸口腾地厉害,刚才力量的反噬,让她这会儿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无力。 最后,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玄洛进了地宫。 “不能让他们得手!”元礼愤怒地大喊。 玄松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再愤怒,也无济于事。”说罢,他甩了甩袖子,也跟了上去。 玄家的四个死士没有得到命令,跟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 玄家的死士都以修炼阴毒法术为主,虽然作为风水师实在是弱得不行,但是斗法却一个赛一个的强悍,不然元礼也不会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败下阵来。 元晞清楚,但她不管,她意识到这是救下外公的一个大好时机,撑着就要上前。 “去,元晞,追上去!”元礼大喊,“快追上去!” “可是外公……”元晞迟疑了。 元礼死死地盯着元晞:“如果我元家数百年的根基都落在了玄洛那个叛徒的手中,元晞,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他怒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地宫中的东西,不仅仅是元家的珍藏,更是如今元家重振的希望! 元礼断不会为了自己,就这样葬送元家的希望! 元晞红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却到底没狠下心。 元礼看到元晞红着泪眼不愿意离去的模样,声音慢慢柔和下来:“晞晞,这些死士没有玄洛和玄松的命令,是不会杀我的,现在的外公,对你来说只是累赘,你要保住我元家地宫,只有你能保住……等你进去,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元晞再度看了那几个玄家死士一眼,终于一咬牙,转身也进了地宫! 元礼亲眼看到元晞的消失,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撑着他没有倒下的那口气泄掉了,元礼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原本就苍老的他,因为疲惫,也更加苍老三分。 他耷拉着脑袋,凌乱的头发,盖住了他那双狡诈精明的双眼。 玄家四个死士站立如桩,直直看着前方跟木头似的,却没有看到,元礼无力垂下来的手,悄然滑下一张淡黄色符纸。 元礼用力一抓,符纸顿时燃烧,眨眼间成了灰! 四个死士立马察觉了问题,探出手想要阻拦元礼的行为,却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气,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压制住了! 风水师炼气斗法,但此刻,这张符纸却将这一片小空间的气都给禁锢了! 封禁咒! 这是元晞在家闭关的几个月,练习画符时所得的一张珍贵符纸,可这封禁咒实在是难得,元晞此后断断续续练了许久,都没能再得第二张。 这唯一一张珍贵的封禁咒符纸,便被元晞送给了外公元礼。 何曾想,这封禁咒,居然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就在四个玄家死士皱眉慌乱的时候,元礼瞄准时机,泥鳅一般从钳制他的那两人手中挣脱,一脚蹬开,却重重地摔在地上。 玄家死士讥讽地看着他——手段古怪又如何?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了? 正要上去抓住他的时候。 元礼高声大喝:“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空气中泛起涟漪,一如几人刚才出现一般,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四个死士身后,匕首寒光乍现,四个死士转眼间就死在了他的刀下。 这四个玄家死士若还能使出玄门手段,他可能不是对手……但是撇开一切,论刺杀身手,黑暗的世界,他为王! 匕首出,必见血! “外公。” 他吐了口气,看向倒在地上的元礼,见到元礼的惨状,也是皱眉,几步冲过去,将元礼扶了起来。 此人,正是席景鹤! ------题外话------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这卷卷末的,结果按大纲写下来发现字数比我想象的多……明天第二卷最后一章! 正文 章271 金龙入命,重启命盘 书房中,门窗紧闭,尤为昏暗。 千丝万缕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用处,小小一束,使得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 距离元晞离家踏上地宫寻觅之路伊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此时书房中,静谧,死寂,沉默。 元礼终于开口——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只是想让她活下来。” 席景鹤却显得十分平静:“不,谢谢您告诉我,至少,让我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毕竟,我不能替你做出选择,这是你的命。”元礼痛苦地闭上眼睛,手紧紧攥着,捏得发白。 他不敢想象,他到底还是对席景鹤说出了事实真相。 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正如当年他和青阙,都愿意为了对方,毫不犹豫献出生命。 但可惜的是,他是活下来的那个。 正因为是他是活下来的那一个,所以他才知道,在得知爱人死去消息的那一刹那,是怎样的绝望和悲恸,却又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元家和女儿,不得不选择继续苟活。 若是没有这些负担,元礼宁愿一死,随她而去,落个干净痛快,免得在这世上,活过每一天都像煎熬。 当年,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现在,他希望阿鹤能有。 只是……无论他的理由是多么的冠冕堂皇,都改不了他的私心。他实在是无法眼睁睁地等待自己的孙女死去,只要能够让她活下来,他会不惜一切的代价,甚至是,不管付出谁的生命。 抱歉,阿鹤,在这一点上,外公太自私。 明明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却还是将这个问题放到了你的面前。 元礼知道,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那名为龟虽寿的神物,是多么的无奈和可笑。就算他在元晞面前说得再怎么信誓旦旦,也改变不了,他的内心深处根本不相信生死劫能够轻易化解,仅仅依靠一神物。 唯一的方法,只有真龙天子,以命相抵。 这世上,拥有这样极贵紫薇命格的,只有面前的席景鹤,一人罢。 席景鹤很洒脱:“外公,麻烦您,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来。” 其实,他早就从元晞的各种不对劲中察觉到了问题。 可她不说,他也不愿意去逼问她。 直到有一天,他在元晞的眼中,看到了死意。 席景鹤的直觉很准,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逼近,要从自己身边夺走那来之不易的人。 原来,是死亡。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能有弥补的机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条命罢了,只要你,能活下去。 席景鹤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只是,在离开之前,作为一个负责人的老板,他必须要对手下十几万人做出安排。 席景鹤正好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元礼的声音—— “孩子,我会用尽一切力量,让你活下去的。” 席景鹤侧头,微微一笑:“她活着,便是最好的。” 元礼的脑袋重重垂下,身子佝偻,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无奈,当初推演元晞命盘,只得八字—— 金龙入命,命盘重启。 …… 于是,元礼和席景鹤爷孙俩,玩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从进山之后,元礼就发现了危险四伏,恐怕有玄家的人在暗中蛰伏。 他假意支走了席景鹤,让自己当了鱼饵,引得玄家人上钩,以惨痛的苦肉计,换得玄家人毫无防备地带着他进了昆仑峰。 席景鹤也趁机躲在了后面,伺机以待。 他们的计划果然成功了,玄家带进昆仑峰的人本就不多,一张封禁咒暂时压住了玄家死士的能力,没有玄门法术的玄家死士,只不过是席景鹤手下随意宰割的死鸡,眨眼就夺了他们的命。 到现在,地宫中的玄松和玄洛,恐怕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已然生变了吧。 玄洛狗贼,我说过,元家之仇,必要你血债血偿! …… 元家典籍上没有任何对地宫的描述记载,地宫之事,向来只是元家家主口口相传。元晞知道的一点和地宫有关的消息,都是从外公嘴里听来的。 可以说,除了开门的办法,关于地宫的一切,元晞都无从得知。 她以为,会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宫殿,修得气势恢宏,装金饰银,雕龙刻凤,极尽奢华,然后入目都是金闪闪的珠宝,还有各种神物装在盒子里面,等待人来开启采撷。 可真当进了地宫,元晞才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多么的渺小无知,在这地宫面前,语言描述变得无比苍白,只有眼前的一切,震撼着眼球和心灵。 这里,不应该叫做地宫,而应该叫做地底世界。 完完全全的世外桃源。 原来,昆仑峰并不是远处看的那么高挺巍峨,它的顶部是空的,不知道是太阳之光还是月亮光芒,从那个洞口疯狂涌入,照亮这片世界。在光芒的映射下,连漂浮的灰尘,都清晰可见,却因为镀上了一层单单光芒,而美好得如同天上飘落的星屑。 有了光,自然就有生命。 地宫之中,入目之处,皆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普遍超过数百年历史的各类树木植物,交错生长在一起,钩织出一片庞大的植物世界,参天古树,巴掌大的树叶,掩藏在草丛中流淌的雪水小溪。 还有那在植物中,半遮半掩的亭台楼阁,仙宫殿宇,皆由汉白玉砌成,又因为植物的遮盖,高低错落的白色建筑,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样,仙人居所,也就如此了吧。 只是,这般赏心悦目的美景,元晞却没有什么心情去看,她的目光迫切地扫过四周,只想找到玄洛和玄松的去处。 可是,四周一片安静,两人完全不知所踪,仿佛消失在了这里似的。 但是元晞知道,没有。 她下意识地看向右手边,那处最大的汉白玉殿宇,相比起其他普遍十米高的殿宇建筑,此殿,将近二十米,巨大石柱擎天支撑,在这宫殿的鬼斧神工面前,人只会感叹自己的渺小。 元晞直觉,那两人就在那殿宇之中。 只是这种直接的理由,她却说不上来。 元晞不管,就按照自己的直觉来,直奔那最大殿宇而去。 一路上,因为太过于焦急,元晞并没有发觉,这地宫中的无数植物生灵,对她张开的温暖怀抱—— 草木摇摆,晃着脑袋让出了一条葱郁树木下的羊肠小道。 溪水中石头逆水翻滚,恰好落在她脚下成了一块垫脚石。 参天的大树,盘错交结的树根悉悉索索挪动,屏退了可能绊倒她的一切障碍。 藏匿在美好绿色之中的毒蛇猛兽,静静蛰伏着,安静到好似没有存在。 最短最近的一条路,在元晞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迅速被清理出来,元晞只觉得自己走得太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便畅通无阻地朝着那高大殿宇飞驰,转眼间高达二十米的殿门就在眼前。 而草丛中,被一条水桶粗的蟒蛇紧紧缠绕捆绑的玄松,费力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瞪大眼睛看到身周那些洪水般的毒蛇猛兽,竟然没有一个窜出去拦了那元家小丫头。 他慢了玄尊半拍进来,进来之后便被这个神奇又美丽的世界所迷惑了眼睛,却忘记了,越美丽往往代表着剧毒,他一个不防,便被一大蟒当成了猎物,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置于死地。 当他想要使出玄门法术时,悲哀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气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残留,仿佛他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炼过气似的。 没有了玄门法术的倚仗,玄松不过就是一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糟老头子,早已不复年轻时在山中搏杀老虎的勇猛,只会成为蟒蛇口下盘中餐。 他开始大声喊着玄尊,求玄尊救命,却无人回应,蟒蛇反而把他一点点盘起来,滑腻阴冷的蛇身死死卡住了他的嘴巴。 后来他看到元晞经过,竟然寄希望于这个前一秒还与自己是仇人的小丫头,可他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足以缠死一头大象的恐怖蟒蛇,他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在恐怖的作用力下,一点点碎裂折断。 在生命的最后尽头,玄松想到刚才元晞经过时,虫兽退散的场面,心里无比的怨毒—— 为何你不死! 然后……玄家一代也野心勃勃的老祖宗玄松,悄然死在了一头蟒蛇的嘴中。 …… 元晞踏上那殿宇,脚步一顿。 她似乎感受到了刚才面对的那个男人无法比拟的强大,她的实力在对方看来不堪一击,甚至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她是元家人,就算搭上这条命,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玄洛带着元家地宫的东西,离开半步。 犹豫只是一瞬,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往前—— 殿宇大门打开,白玉神殿如同传说中的仙宫。 经过店门的一刹那,元晞忽的发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落在自己的身上,灌入自己的脑中。 转瞬间,她就明白了一切。 …… 玄洛站在一处高台上,身前是一个白玉雕琢的莲台,自在舒展的莲瓣栩栩如生,轻灵柔美地托起中间莲台之上搁置的一小小玉盒。 他毫不犹豫地探手向那玉盒,柔美无害的莲台,雷光乍现,水蛇般的闪电径直朝着玄洛的手背劈去。 玄洛反手随意一挡,便将那水蛇般的闪电掐死在手中。 这些禁制,对他来说不堪一击,取玉盒犹如探囊取物。 这地宫之中,最强大的防护是外界的封禁,譬如玄松,实力也算一代风水宗师,但是在封禁之下,却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竟然任由一蟒蛇折磨而死。 但是,元家先人大概也没有料到,出现了一个玄洛这般的妖孽。 他寿近三百,天赋卓绝,冰封百年,又得极阴血祭,恢复巅峰实力,如今的实力,虽然不比望气术的最高境界,一代风水国师,但是他的实力手段,却是以一种妖孽般的姿态存在,无人可敌。 玉盒轻而易举落在他手中,玄洛抬手打开,看到玉盒中躺着的一墨玉小龟,一直以来冷漠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龟虽寿……”玄洛低喃。 当年,他与元旭一起从元苍那里偷听来了地宫与龟虽寿的消息,知道龟虽寿可以延长人的寿命,甚至可以借此神物,修炼长生之术。 那番话,如一条毒蛇钻进了他的心里,时时刻刻地噬咬着他的心,几乎成为了他心底的执念。 他虽然窥得那长生秘术,且修炼小成,但是没有神物的辅助,他的长生秘术就犹如空中楼阁,甚至不得不生食人之血肉,才得以维持自己容颜不老。 只是,他对那神物仍然执着如魔,甚至将这无名的长生秘术,取名为龟虽寿,与那神物同名。 他收集地宫开启的钥匙,但是元苍死前对他的诅咒,却成为了冥冥之中阻扰他的力量,他费尽了心力,也无法集齐六块云牌。而他当初一念之下放走的元家余孽,藏匿到不知名深处,在他知道开启地宫还需要元家人之血时,这些余孽竟然一个也找不出来,令得他如鲠在喉。 玄洛知道,那是元苍,那被尊为国师的老头子,在世人眼中如神仙般的老头子,在临死之前给他布下的重重障碍。 玄洛年少时候有多么敬仰崇拜那个老头,现在就有多么恨他。 元苍!看看!你费尽心力也不想让我得到的神物,如今不还是在我的手中? 长生! 从此之后,他便可超脱凡人,踏入地仙一流! 这世上,再也无人比他高贵;这世上,再也无人比他强大! 包括你!元苍! 玄洛紊乱了呼吸,将那墨玉小龟紧紧攥在手中,冰霜覆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极热的狂喜。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玄洛冷眼扫去,却看到刚刚在自己手下过不了一招的元家小丫头,就站在殿门口,眼神茫然,一动不动。 玄洛将玉盒关上,拿在手中,冷冷看着元晞:“来送死的?” 元晞的神情缓缓平复,当她了解了一切之后,这会儿显得尤为平静。 “不,是来送你归西的,玄洛。” 玄洛讥笑地看着她:“就凭你刚才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虽然你得了此阵传承精髓,但若是你修炼大成,我可能要畏惧你三分,可你现在……” 玄洛不说话,但脸上那种轻蔑的神情却代表了一切。 他根本不认为以元晞的实力,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元晞并不恼怒,只是看向他手中的那个盒子,没头没脑说道:“你手中的,便是名为龟虽寿的神物吧。” “你知道?”玄洛眯起眼睛,淡笑冷冽,“也对,是你元家的东西。” 元晞不理会他,自顾自说:“我外公,就是刚才被你们打得奄奄一息的那个老人,本想进地宫,找到这神物龟虽寿,给我用的。没有想到,一趟地宫之行,竟然炸出了你这么一条大鱼。听到外公刚才说起,他根本就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的身份,我都怀疑,此行是不是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让这地宫成为你等的死地。” 玄洛收敛表情,眉宇间一片冰冷:“哦,那你应该恨他,他让你进来,岂不是根本就没有考虑你的性命?” 元晞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我不会恨我的外公,他待我如师如父,更是我的亲人,就算他要了我的命去,我也会心甘情愿,不会有任何犹豫。” 元晞口中“如师如父”的四个字,一下子刺激到了玄洛。 他表情微动,想起了那个假仁假义的人,那个自诩为他的父亲,最后却是最为轻蔑他存在的人!元苍! 玄洛的冷漠有了些许波动:“为何不恨!难道他待你好,你就应该乖乖地做一条狗?甚至是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他只不过是随手帮了你一把,你凭什么要给出一切?” 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说元晞,还是在说他自己。 元晞扯了扯嘴角:“我大概没有告诉你,外公为何要想把那龟虽寿神物,用在我的身上。” 玄洛嗤笑:“不是诱饵?” “不,他是想要我活下去。十余年前,我便得麻衣神相推演命盘,说我此生当有生死劫,活不过二十二岁。”元晞缓缓道,“我今年,二十一岁。” 元晞从来不会认为,活不过二十二岁,是指的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在这一年,她任何一个时刻都有可能会死去。 而来了这里知道,她知道,这个地宫,就是她的死地。 玄洛诧异:“生死劫?” 生死劫虽然是人之大劫难,难以跨过,但是能让上天都嫉妒杀死,设下生死劫的人是什么身份?天才……或者说,仙才,千年难得一遇的仙才。 若是跨过,便是通天坦途。 若是跨不过,那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了。 寻常人普通人,能让上天妒杀? 生死劫虽然恐怖,但也代表着,元晞的资质和未来,是何等不凡。 这一点,自诩天才的玄洛,恐怕拍马难及。 他自以为平静无波的心湖,居然泛起了一丝丝的嫉妒,忍不住开口:“可惜,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元晞一脸坦然无畏:“是啊,我会死在这里。同样的,玄洛,这里也会成为你的死地。” 玄洛挑眉轻笑,用眼神告诉元晞,你在开玩笑? 元晞同样报以笑容回他:“我年幼的时候,刚刚随外公上山,外公便送了我一块玉佩。他说那是他的父亲给他的,让他妥善保管,因为那玉佩,是我元家崛起的希望。” “一块玉佩?”玄洛隐隐皱眉。 “是啊,一开始我也信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块玉佩,不是我的曾爷爷给他的,而是我的外婆送给他的。一块,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玉佩。” 玄洛不说话了,但他紧皱的眉头,却表明他现在发觉的不对劲。 元晞冲玄洛轻笑,充满了蔑视:“你一直以为,你手中的神物龟虽寿,就是我元家地宫最珍贵的神物,是吧。可你以为错了,你所知道的不过是偷得而来,区区一外姓之贼,又怎会知道,这地宫之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一块玉牌,名为元灵。得之,得地宫。” 玄洛猛地踏出一步,危险眯起眼睛:“元灵在你的身上?”他不会怀疑元晞说谎,因为没有必要。 但他的确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东西,可以控制整个地宫。如果有了那元灵,龟虽寿又算什么?藏匿在这个世外桃源中的无数神物,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元晞轻叹:“是啊,在我的身上……在十余年前,那块玉佩认我为主,化为一道白光融入我的身体,我因此知道了无数风水的知识,宛如生而知之……所以,我,就是元灵。” 元晞漠然地看着玄洛,平淡地告知了他这个惊天的事实。 在她进殿门的一刻,朝她飞来的一点白光,便是此处残留的元灵。 元灵终于完整,也让她知道了所有。 她更是知道了,只要在地宫之中,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让玄洛死在这里! 元晞轻蔑笑着,随之张开双臂。 玄洛只觉得脚下的白玉殿宇忽然震动起来,外面更是传来宛若世界末日的轰隆声音。 “你做了什么!”玄洛终于变了脸色。 元晞翘起嘴角:“你应该庆幸,能有我元家地宫,为你陪葬。” 玄洛脸色大变,一跃而出,冲出殿门,手上仍然紧紧抓着那装着龟虽寿的玉盒。 经过元晞身边的时候,元晞没有拦他,仍冲出殿门,看到的,却是天在崩塌,无数的白玉殿宇垮塌,天上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失,那是昆仑峰封顶在崩塌,他们就算不死,也将会困死在地宫,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 “你想死吗?”玄洛冲元晞大吼。 “你忘了,我本就活不过二十二岁,早死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元晞说着,心里却很清楚明白,她的生死劫,也许就是在这地宫,在这里。 但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元晞显得很平静。 “你不是想要修炼长生之术?可以啊,等你长生大成,就可以在这地宫中,继续你的暗无天日的漫长生活。”元晞讥笑着。 玄洛脸色铁青地瞪着元晞。 他之前都懒得搭理她,甚至不屑于对她出手。可现在,他却恨不得冲过去掐死她。 若这里真的崩塌,两人就算侥幸存活,他修得长生有什么用?窝在这永生永世,当一只臭虫吗? “在这之前,我先杀了你!”玄洛到底忍不住,决定对元晞痛下杀手! 元晞早有预料,轻巧逃脱,以极快地速度朝着殿外而去。 玄洛怀疑元晞知道逃生之路,便故意落了半步紧追在她的身上,跟着她一起下了大殿,进了丛林之中。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潮水般扑了上来的无数虫兽! 玄洛振袖拂开一批蛇鼠,却有更多的蜘蛛蟒蛇朝着他扑了上来,那些蜘蛛最小的都有脸盆大小,蟒蛇也一条条如水桶般粗纠缠在一起,成了一个恐怖的虫兽地狱。 元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玄洛。 她知道,这些由地宫养出的虫兽,都在护卫她这个元灵。 可是,一手造成了这死地的人,也是她。 昆仑峰的崩塌,让天上不断掉下大石头,如同下雨一般,元晞站在原地不动,那些石头偏生一块也不会往她的头顶上落。 而玄洛一边躲避天上掉下来的大石,一边还要抵抗虫兽对他的攻击,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元晞抬头看了一眼:“看来,这地宫毁灭,比我想想中的更加恐怖。玄洛,大概你我二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不会死!我活了两百多年!我是不会死的!”玄洛狼狈大喊。 元晞微笑着,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这时候,她身后突然远远飘来两个人的声音—— “晞晞!” 元晞猛地回过头,平静的表情裂开了,她震惊地看着朝着她所在之处而来的一老一少,一人是外公元礼,另一人居然…… “阿鹤!”元晞失声,“你为何会在这里!” 她骤然想起师父几位好友为她批命的八字真言,心头无限地恐惧。 她已经不想去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了席景鹤真相,又带着他来到这里,事实真相呼之欲出。此时此刻,她唯有对那两人大喊“出去!出去”。 可是,元礼和席景鹤,仍然固执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外公!您为何……您明知道的……我……”元晞张了张嘴,脸色苍白,红了眼睛。 为何……阿鹤来了。 为何要把阿鹤送上死地。 元礼走近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悲伤地看着她的眼睛:“晞晞,外公对不起你……外公,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元晞猛地看向席景鹤,泪眼朦胧,嘴上狠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现在立马出去!走啊!” 席景鹤笑得温柔缱绻:“我说过的,这辈子,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 “我不需要!”元晞失控大喊,“你出去!出去!” “晞晞。”席景鹤突然流露出悲哀的表情,“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可曾想过我?若被你独独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该是何等的绝望孤独?” 元晞怔住了,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席景鹤,却一滴泪也没有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你们是在这里演绎生死别离吗?”远处的玄洛大声嘲笑,狼狈如小丑跳来跳去的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失去了谪仙的形象。 倒是元晞三人,因为元晞身为元灵的缘故,竟然让那些天降大石自然而然地避开三人,没有伤及分毫。 元晞看了玄洛一眼,不顾外公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哀求地看着席景鹤:“好,我知道了,我走,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现在洞口还没有坍塌,还有一线生机。 席景鹤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外公,带她走吧。” 元礼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元晞,拖着她就要离开。 元晞疯了一般挣扎:“不!不要!不行!阿鹤你不要死!不!”她尖叫嘶喊,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 一样东西朝她飞来,落入她的怀中。 那是一个玉盒,也是玄洛梦寐以求了百年的神物,龟虽寿。 玄洛发出怒吼声,不管不顾就要冲过来,而元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席景鹤外衣被风掀起,露出他的腰上绑着的东西—— 是……雷管,以及一个炸药包,威力巨大的TNT炸药。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的。 天上的落石和飞散的石屑模糊了她的眼睛,元晞甚至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力地被外公拖着离开。 危险的到来让地宫的虫兽疯狂逃窜,潮水般的蟒蛇蜘蛛等等虫兽挤在一起,竟然顺带托起了元晞和元礼两人,极快地往就要被石头遮掩挡住的洞口而去。 那一刹那,元晞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巨响,和淹没在巨响之中,玄洛愤怒的吼声。 她睁大眼睛,眼中干涸得一滴泪水都没有。 只是任由外公拉着自己,冲出了这死亡之地。 而阿鹤,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猛地冲出地宫入口,便是一片豁然开朗,晴朗天空,碧绿草原,还有那转眼间,整个山体都完全崩塌下陷的昆仑峰,滚滚洪水般的积雪从山顶上冲了下来。 元礼用尽力气甩出镇岳印,才为两人竖起一道屏障,挡住了那洪水猛兽般的雪崩,一直撑到了雪崩过去。 他一直用苍老瘦弱的身子将元晞挡在身下,而元晞则面容苍白如纸地睁着眼睛,一脸的茫然失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咳咳咳。”元礼重重咳嗽了两声。 元晞仿佛一下子被惊醒,扶着外公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她来到时还是世外仙境般的地方,彻底被毁掉了。 四周都是积雪,淹没了草原,面前的昆仑峰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碎石峰,峰顶矮了数十米,全部陷入了地下,压垮了地宫。 那是一片废墟,一片不可能生还的废墟。 元晞茫然地看着这废墟,没有大哭大喊,只是疯了般冲了过去,不断地用双手挖开石块,试图空手挖开这堆碎石废墟,找到她的阿鹤。 可是,刚刚刨开的空处,又很快被上面滚下来的石块所堆积填满。 元晞却恍若未觉,仍然一直挖,一直挖。 挖到她十指血流如注,血肉模糊,指甲盖都翻过来了,她也跟没有痛觉似的,仍然继续之前的动作,拼命地挖。 元礼不得不过来拉住她:“不要挖了,不要挖了。” “外公……外公……怎么办,阿鹤他还在里面,阿鹤……阿鹤他……”她慌张失措,像个孩子,无力地求助于元礼。 元礼痛苦地闭上眼睛,将元晞抱在怀中。 “睡吧,睡吧,睡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说着,手在元晞颈后拂过。 元晞骤然晕了过去,倒在外公怀中,蜷缩成小小一团。 元礼吃力地抱起元晞,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脚步一顿,转过头,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口鲜血喷出,元礼的脸色越发黯然苍老,原本还是黑色的头发根部,这下子彻底变成雪白了。 元礼满不在乎,却是咧嘴笑了—— “成功了……” …… 一日后,元晞曾经寄宿其家中的老大爷,在山里砍柴的时候,发现了浑身是血的一老一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翻过那被护在怀中年轻女孩儿,才发现竟然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青阙外孙女儿。 老大爷联系了村中的人,将两人送到了最近的镇上医院。 医院里的人,又从两人随身携带的东西中,找到了亲人朋友的联系方式,通知了其家属。 一天之内,方爸,方妈,方易,刘子川,吴清影,计白,苏萌,包括席景鹤的秘书杜和等人,都出现在了镇上。 方妈看到父亲和女儿浑身是伤,至今昏迷不醒的样子,哭得不成了。 方爸虽然吃惊伤心,却仍有理智,立马托人将两人转院回了京城。 回京三天之后,元礼已经醒了,只是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只能撑着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便再度昏迷过去。 医生检查,说元礼的身体各大器官皆陷入衰竭状态,恐怕不久于人世。 方妈哭得泣不成声,无比后悔自己曾经对父亲的各种抵触,几乎没有父女温情的时候,有的只是各种争吵。 元礼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后两天,元晞终于醒过来,却双目无神,一言不发。 当方妈把元礼的现状告诉给她后,她才有一丝的动容。 方妈眼看着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哭着对着她说:“妈妈知道小席不在了,你很伤心,但是你必须要坚强啊,你是要当妈妈的人了……” 元晞茫然抬起头,才从方妈口中得知—— 她,怀孕了。 …… 一月之后。 元晞把她出了地宫,手上唯一紧紧抓着不肯放的那个玉盒中的东西,神物龟虽寿,用在了外公身上。 原来,这所谓的神物并没有那般神奇,什么续命长生,它的功效不过是让外公得以吊着命,遏制了体内器官衰竭恶化,可他整个人仍然长期昏迷,不省人事,只能如同植物人躺在床上。 …… 数月之后。 元晞以行尸走肉,不言不语的状态,度过了孕期的几个月。 她不说话,不和任何人交流,整天除了吃东西,维持她自身和体内宝宝所需要的营养,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里面的软椅上发呆。 吴清影来看过她,哭着劝过她,没用。 苏萌来探望她,愤怒骂她,也没用。 方妈方爸哀求她不要折磨自己,依旧没用。 元晞宛若没了灵魂,只是一尊没有生气的人偶。 幸运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坚强地存活了下来,而且健康地长大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元晞在产房几小时后,生下一子。 她也说了这几个月来,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他……叫席思吧。” 此后。 …… 天道无情,太上忘情。 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命之制在气。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 恩生于害,害于恩。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 …… 唯有肉身宝筏,在这世间行走。 人称,世中仙。 …… 第二卷《望龙气》,终。 第三卷《此间仙》,启。 ------题外话------ 这一卷的结局和下一卷的开头是早就想好的,也许悲伤,但是没关系,幸福会来的,我说HD就HD,我是亲妈,真的! 之前在某个地方看到有人说大国师,见到女主被拉下神坛,就弃书了……那么接下来,元晞岂止是再登神坛,简直就是要成仙了,欢迎继续追第三卷,估计还有三四十万字的样子吧……也许更多,反正我努力在三月份结文啦。 正文 章272 小狮子元宝 孟春一月,恰逢江州寒冬。 一别墅小区的花园里,一群小孩儿正凑在一块儿玩弹珠,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谁的玻璃珠子被弹出去了,谁就输了,玻璃珠子也得给别人。 刚好一盘结束,胜利者洋洋得意地从那些垂头丧气的败者手中拿起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一堆花色绚丽的漂亮弹珠凑在一块,煞是好看。 正当他摇头晃脑的时候,抬头就看到远处一个小团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席思!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不是说好了下午一起玩弹珠的吗!” 名为席思的小萝卜头,看着不过两岁多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圆又有灵气,小小年纪五官就已经长得清秀精致,乖巧又可爱,跟个大娃娃似的。 他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明明小小的个子,却偏偏要摆出一副大人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方子豪,你以为昨天赢了我,今天还能继续赢?” 叫方子豪的小孩儿,看上去比席思大两岁,这会儿却被席思的话激起了脾气。 “你手上的珠子可都是被我赢光了!你,你就不要嘴硬了!”之前他可是输在席思手上好几次,昨天好不容易大获全胜,正得意着呢,谁知道席思一点儿也没有受挫,看起来倒是比他更拽! 席思哼了一声:“那今天你敢不敢和我再比一次?” “有什么不敢?”方子豪瞪着眼睛,又不满嚷嚷,“可你还有珠子吗?我可不会借给你的!” “谁要你借,看这是什么?这可是我舅舅给我买的。”席思伸手在包里一抓,朝着众人摊开手,软白的手心儿里躺着几颗小小的玻璃珠子,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哇!这珠子真漂亮!思思你在哪儿买的?” “真好看,我也想要。” “是蝙蝠侠!” “我喜欢钢铁侠!” 一群小萝卜头眨眼就凑到了席思的面前,无他,只因为席思手上的那些玻璃珠子太漂亮了。 一般的玻璃珠子,也就是里面有点精致的花纹,但却哪里比得上席思手上的这些玻璃珠子,小小一颗,里面却有着各色的人物微雕,而且都是小孩子们喜欢的蜘蛛侠、蝙蝠侠、钢铁侠之类的超级英雄,自然惹得一堆小孩子眼冒星星。 席思得意地晃晃脑袋,冲着方子豪挤眉弄眼。 方子豪气得不行——等着!我今天要把你手上的珠子全部给赢过来!看你还怎么洋气! “比就比!” 一刻钟之后。 方子豪傻眼地看着转眼间就一颗不剩的自家弹珠仓库,而席思面前已经攒了一堆。 小孩子的忘性大,刚刚还对方子豪崇拜着呢,这会儿见席思出手更是了不得,就算席思才是年龄最小的,却也一窝蜂到了席思身边,叽叽喳喳地吵闹着,表示自己的崇拜之情。 席思是个很大气的孩子,小手一挥:“待会儿我一人送你们两颗!反正我珠子多!” 说着,还瞥了一眼方子豪。 方子豪气得脸都红了:“我……我还要在跟你比!” 席思立马就用方子豪刚才对自己说的话,还给了他:“你还有珠子吗?” 方子豪急得不行,找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没有发现一颗玻璃弹珠,急急忙忙说:“你等着,我回去找我奶奶要钱,立马买了就过来。” 席思才不管:“我可不等你,我外婆做了布丁,等我回去吃呢,我要走了!” 说着,他就作势要走。 “那你,那你借我几个呗!”方子豪倒是红着脸哀求起来了。 席思哼了哼:“我借给你,让你来赢我的吗?”在方子豪低落的表情中,他眼睛提溜一转,“除非……” 半个小时之后,席思带着一堆的战利品玻璃弹珠,还有满满的荷包,优哉优哉跟一群小弟们告别,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哼,小爷最最近缺钱得紧,连巧克力豆都不敢吃了,谁让你方子豪说自己零花钱多,拿着红票子在我面前炫耀的?不坑你坑谁? 而方子豪傻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已经空掉的小包包,奶奶前天才给他装上的几百块,现在已经彻底不翼而飞了。 玻璃珠子没了可以再买,可这零花钱却是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他大手大脚花得太快的,如果奶奶知道了,他估计要站墙角了…… “哇!”快五岁的方子豪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路大哭着回了家。 …… “外婆!我回来啦!” 席思脱掉自己的小鞋子,很有规矩地把鞋子收到了鞋柜里,换上毛茸茸的小拖鞋,才蹬蹬蹬地跑了进去。 在家长们面前,他永远是最可爱的小宝贝,嘴巴甜得不行,机灵又懂事。 方妈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席思跑过来,摸摸他的头:“元宝回来啦?外婆给你做的布丁马上就好了,你去卫生间洗个手再过来。” “我回房间去洗。”席思捂着自己包里刚刚得来的战利品,必须要先放回房间才行。 路上遇到端着大茶杯从书房走出来的方爸,连忙叫住了他。 “刚刚跑哪儿去野了?这么冷的天儿,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跑,看这小脸儿冻得,都红了。叫你外婆给你擦点宝宝霜。” 席思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外公”,就停也不停地往楼上冲:“外婆让我去洗手!” “慢点跑!”方爸不放心地看着他那跟小狮子似的劲头十足的背影,心里感叹着,他爸妈都不是这么一个闹腾的性子,怎么生了这么一只小狮子呢? 方爸摇头感叹着,一边走向厨房。 “晞晞今天打电话回来没?”方爸开口,就是每天惯例地询问。 方妈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晞晞现在的状态……哎,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两年多前,女儿自从生下了外孙之后,整个人就性格大变。 变化到底在什么地方?方妈说不清,觉得女儿有点像是刚刚从她外公那里回来时的样子,没什么人气儿,现在……恐怕还要更冷清几分。 方爸何尝不是感叹无奈? “就是可怜了元宝这个乖孩子,爸爸去得早,晞晞这个当妈的又不管他,跟我们两个老的,两年前从京城搬回来之后,更是几个月都难得见他妈一面。你说,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落下个什么心理阴影……” 方妈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乌鸦嘴!” 方爸讪笑道:“我最近不是看了很多那个什么新闻吗,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受到环境的影响,性格比较孤僻……你说,要不,我们还是带着元宝搬到京城去吧?至少离他妈近点。说不定,晞晞那魔怔了的性子,在接触了元宝一段时间之后,就慢慢变化了呢?” 方妈却并不同意:“晞晞现在的情况,连我们都摸不着头脑?你见过我现在敢在她面前大声喘个气儿吗?她那样子,就什么话不说,我看着都怕。何必让元宝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受这个气呢?在江州住得好好的,搬什么搬。” “也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了行了,别说了,万一被元宝听到了就不好了,我可一直都跟他说他妈在京城工作忙,才没回来的。” “知道知道。” 方妈把方爸打发回了书房,让他继续去看他的书,自己则在厨房忙活着,把才买的新鲜草莓切碎了点缀在刚刚烤好的布丁上,看起来颜色鲜艳又漂亮。 这次草莓的味道着实不错,她尝过一个,又香又甜,应该很合元宝的口味。 这孩子跟他爸一样,喜欢吃甜的。 此时的席思,并不知道楼下外公外婆在讨论些什么,他冲进房间之后,钻到床底下,里面掏出来一个玻璃罐子。 原本是用来装星星的玻璃罐子,现在里面却塞满了零零碎碎的纸币,基本各种面额都有,小到一块,大到一百。 席思一次性把所有钱都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一千七百零三块。 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今天从方子豪那里赢来的,又有三百块钱,加起来就是两千零三块了。 席思把钱又一一塞了进去,抱着这个玻璃钱罐子,心里面美滋滋的。 清影姨姨说过,买张去京城的机票要一千多呢,就算他再怎么省吃俭用,这两千块钱也肯定不够的。 一切尚未成功,元宝仍需努力啊。 他之前靠着外公外婆,还有舅舅那里得来的各种零花钱,攒了好久才攒了这么多,最近又挖了一个大金矿,看起来距离成功的目标已经很快了啊,等到他有了钱,就可以坐飞机,去京城看妈妈了。 席思抱着玻璃罐子傻乐,好一会儿之后,楼下传来外婆的喊声,说布丁做好了,让他快点下去吃。 席思眼睛一亮,匆匆收好了自己的钱罐子,一股气跑到卫生间迅速洗了手,才冲下楼。 外婆做的布丁,可是他最喜欢吃的! …… 淡黄色的布丁,上面点缀着红色的草莓碎,和绿色的薄荷叶,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刚冻过的布丁,冰冰凉凉,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在这开了空调的屋里,吃着最是舒服了。 席思吃了一口,就幸福地眯起眼睛,高兴得在椅子上摇来晃去地蹦跶。 “外婆!外婆!布丁太好吃了!元宝好喜欢!”他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三言两语就说得方妈眉开眼笑。 “外婆做了好几个呢,这一个不够,待会儿还有其他的。”方妈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不过,也不能吃多了啊,吃多了布丁就吃不下晚饭,还会拉肚子的。” 席思重重点了点头:“我就吃两……三个!” 本来只伸出来两根小手指,立马又跟着弹了一根手指出来。 方妈笑眯眯点点头,只觉得她家小元宝机灵又乖巧,可爱得紧。 哪曾想,一个布丁还没吃完,麻烦就来了。 “咚咚咚咚咚。”也不知道是谁,敲门敲得这么急切。 “元宝继续吃啊,外婆去看看。”方妈说着,起身就往门口去。 席思欢快吃布丁的动作却慢了下来,紧接着竖起耳朵,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子豪奶奶?你怎么过来了?”方妈见了来人,显得很热情。 可对方显然并不领情,从身后扯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不是方子豪又是谁? 子豪奶奶也是当老师的出身,也不愿意像个泼妇似的大吵大闹,便忍着怒火:“席思外婆,我跟子豪是想来找席思的……子豪,来给席思外婆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子豪还在抽噎,又有些害怕,断断续续地才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清楚。 不过小孩儿没什么心机,方子豪说的也都是事实,自己跟席思玩弹珠输了,想要用钱在席思那里买几颗弹珠,再把自己的弹珠赢回来。结果不知不觉,自己身上的三百块零花钱,全部都拿给席思了。 听完方子豪说的话,这下子席思知道东窗事发了,布丁也吃不下去了,蹬蹬蹬跑到门,瞪着方子豪:“你居然告状!” 子豪奶奶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席思。 以前还觉得这小孩儿长得挺可爱的,谁知道居然内里弯弯道道这么多,玩弹珠都知道从小伙伴那里骗钱?长大了还不成大赌棍?!子豪可不能跟这样的孩子玩,坏了性子! 方妈原本还觉得有些抱歉的,但是一看到子豪奶奶脸上那再明显不过的厌恶表情,一股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人斤斤计较做什么?显得你肚量很好吗? 方妈收敛了歉意的表情,语气也淡了下来:“子豪奶奶,那三百块钱,我会立刻让我家元宝还给你的。” “那就最好了。”子豪奶奶当老师习惯了,开口就是教训人的口吻,“席思外婆,席思这性子可是要不得,打小看老,要是现在不好好管教……” “子豪奶奶!”方妈眼睛一瞪,眼看着就要怒了,“我家的孩子,我自己知道怎么管教!不需要您来操心!再说了,可是你家子豪自己说的要用钱在我家元宝这里买弹珠,可不是我元宝威胁他的,这能怪得了谁?若是教,还是好好教教你家子豪,多长个心眼,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骗了去!我家元宝,这可是经济头脑!”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想当年,方妈跟方爸一起开小店的时候,钱赚不到多少,倒是遇到过不少浑人!方妈可是一点一点从一个遇事只会哭的人,磨成一个泼悍性子的!就算后来收敛了很多,却也不改方妈当年是提着菜刀追着老混子跑了半条街的人! 她这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说的子豪奶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方妈虽然总觉得自家元宝可怜,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管,可家里其他的人对元宝可从来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 亏得元宝两岁多,就性子极好,懂事又听话,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长辈们头疼的事情,这让一群长辈对他又疼爱几分,怎么会容得一个旁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说罢,方妈拿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三百块钱,干净利落地递给了子豪奶奶。 “喏!麻烦您拿着!走好不送!” 子豪奶奶哼了一声,懒得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多说,扯着孙子就走了。 “奶奶,我手疼……”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今天傻成这样?还被人骗钱?我告诉你,以后少跟那种小孩儿玩,没教养!” 方妈用力关上门,气得不行:“说谁没教养呢!” 席思被关门声惊了一跳,鲜少发怒的外婆生气的样子更是让他害怕。席思再怎么狡猾精明,也就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这会儿耷拉着脑袋,都不敢说话了。 方妈开口就想问席思,但又觉得自己这会儿脾气不好,万一说话冲了,便憋了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回去吃布丁。 方爸也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了:“怎么了?” 方妈把事情经过给方爸详细讲了之后。 方爸嘿嘿笑了起来:“这小子,挺有头脑的啊。”方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元宝不偷不抢的,从那小子处得来三百块,都是靠的自己本事,有什么错啊? 方妈横他一眼:“小心元宝被惯坏!” 方爸撇撇嘴,平时谁最惯得厉害啊? 饭厅里的席思,平时最喜欢的布丁也吃得心不在焉的,没什么胃口,这会儿更是竖着耳朵听外公外婆的动静。 哎,不知道外婆会不会发火,女人发起火来很可怕的。 席思一手撑着脑袋,很是无奈地想着。 脚步声接近—— “外婆!”席思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方妈看了外孙一眼,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家里人都宠这个小幺儿,对他一直是最好的,有求必应,不说自己老两口,小易这个当舅舅的,还有阿鹤身边那些人,晞晞的两个朋友……对他都极好,只要是他开口要的东西,就没有不给的。 像是钱这种东西,元宝是要去做什么的?他难道缺什么吗?明明买什么都会给他的。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 “外婆……”席思睁大黑溜溜的眼睛,一脸委屈的小表情,撒娇似的软软糯糯的喊着,那声音直直化进人的心里去。 平时席思一撒娇,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外婆最扛不住这一招了。 可今天,方妈皱了皱眉:“元宝,你在这里坐下,外婆问你一点事情。” 席思心里立马暗道一声,不好! 方妈让席思坐下之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摸着席思的头,语重心长地问他:“元宝,你告诉外婆,你从子豪那里要来的钱,到底是做什么的?” 席思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方妈揉了揉他的脑袋:“外婆不是要怪你,但你能告诉外婆,这这钱,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 席思使劲儿摇摇头,还是不愿意说。 方妈无奈,想了半天,脑中电光火石的一瞬,想起了很多东西:“元宝,外婆发现,你这段时间,经常在问着外公外婆,舅舅,还有姨姨们要钱啊,外婆还看到你找杜叔叔也要了钱的,是不是?” 方妈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看到过好几次元宝问着其他人要钱,只是他们都不敢给他钱多了,只以为是孩子想要买点小玩意,有的时候给一把零钱,有的时候给个一百,却极少几千几千的给的。 正是因为不是什么大钱,方妈才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不对啊。 席思抿着的嘴巴慢慢撇了下来,有些委屈,却仍然不愿意说。 方妈灵光一闪,站了起来:“元宝,走,跟外婆去你房间里一趟。” 席思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行!” 方妈更知道自己抓准重心了,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席思房间看看,席思攒这么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席思当然不肯了,又哭又闹,家里面转眼间鸡飞狗跳的。 可是,最后他的小钱罐子,还是被外公外婆发现了。 他刚刚下楼吃布丁的时候没放好,随手一塞,玻璃罐子落在了外面,方爸一蹲下来就看到了。 “哟,小家伙攒了这么多钱呢,打算以后娶媳妇儿啊?”方爸开玩笑,戏谑不已。 可方妈却不觉得有这么简单,表情随之严厉起来:“席思,告诉外婆,你攒钱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 席思开始的大哭大闹只是在演戏,可这会儿发现自己的钱罐子被外公外婆发现了,也是真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我就是想要去京城!我要去京城!” 京城…… 方妈方爸一听,面面相觑,一下子明白了这孩子要做什么。 他居然要自己攒钱去京城找妈妈。 席思的想法很简单,外公外婆不是总是妈妈在京城,工作很忙吗?那妈妈既然这么忙,就让他去京城找妈妈好了,妈妈看到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他不是没有妈妈要的孩子…… 席思大哭着,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方爸方妈听着心都要碎了。 他们怎么能说,你那个妈,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居然魔怔了,谁都不认了,整个人冷冰冰地跟个冰坨子似的,连外公外婆都怕得很。甚至连你出生之后,也没有抱过你几次——这样残酷冷情的话,他们怎么能对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是渴望着母爱的小孩子,说得出来? 席思的所有长辈,都在尽力地关心他,给他想要的一切,竭力想要弥补他的生命中,没有爸爸,又缺席了妈妈的遗憾。 只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代替不了的。 就算席思没有见过妈妈几次,仍然想着她,念着她,甚至于,就算是自己找办法,也要去京城看看她。 只以为,那是他的妈妈啊。 方妈忍不住落了泪,哭着哭着,就怨起元晞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了?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丢下? 心里埋怨女儿,又心疼女儿,想起她三年前的样子,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整个人几乎疯掉了,话也不说。 现在,至少还是会说两句话的。 方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跟方爸哭诉了一阵之后,还是决定没收了席思的钱罐子。 现在,对于小孩子也就只能先拿言语哄着,说:“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现在到处都是人贩子,最喜欢抓你这样的漂亮小孩儿,可能出去就被带走了,然后被卖到大山深处,再也见不到妈妈,很恐怖的。要是你想见妈妈,过年的时候,外婆就带你去京城,好吗?” 席思抽抽噎噎着答应了,捂着眼睛的手却是悄悄露出一条缝隙。 看着那个被外婆收走的钱罐子,席思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 那是他攒了多久的钱啊,这就没了……又要重头再来了。 席思越想越伤心,结果哭得越发厉害了。 方妈无奈,只有搂着他安慰。 …… 第二天的时候,席思还是没缓过来,心里别扭得很,虽然还是会跟外公外婆乖巧地打招呼,但是小性儿总是别扭得很,也不愿意跟外公外婆多说几句话,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也不知道在倒腾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忽然有客而至。 “阿姨,您好。” 披着乌黑长直发,穿着白色羽绒服,曾经身上的冷漠如今都变成了温柔似水,原来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方妈惊喜不已:“哎呀,清影,你和小白又来了!大老远从京城跑来,这怎么好意思呢?” 吴清影和计白也是风尘仆仆才从机场赶过来,她笑着说:“阿姨,当初我和晞晞是什么关系,虽然现在我俩很少联系了,但元宝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来看看,又花不了什么时间,我和小白最近闲着呢。” 计白无奈一笑,当然不会去戳破未婚妻说的闲着呢,尽管他已经推掉了明天的几个会议,重要的事宜都推后了,才腾出来这么三天时间,陪着未婚妻来到江州。 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自从方爸方妈带着元宝回了江州,后来苏萌为了接手父亲的公司,也回了江州,他们两口子,每个月总会来来一趟江州,呆上两三天。 反正对于两人来说,机票那点钱又不是什么大钱。 吴清影想得阔绰,却不知道小侄儿元宝,已经为了那点小小机票钱,愁得不行不行的。 方妈冲楼上喊:“元宝!下来!你清影姨姨来了!” 说着,又忙活着要给两人倒茶,热情得不行,还是吴清影连忙将她叫住了,让她不必这么忙活。 当初元晞、吴清影、苏萌,一起在小院儿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方爸方妈来了,也是在一起的,吴清影和苏萌不知道吃过多少顿方妈做的饭,彼此之间早已经很熟悉了。 这会儿席思也从楼上跑下来了,看到吴清影和计白坐在那里,小脸儿满是惊喜:“清影姨姨!小白叔叔!” 方妈连忙冲他说:“叫什么小白叔叔,叫计叔叔。”说着,又冲清影两口子道,“这孩子,都是跟着我叫习惯了。” 总听着她一口一个小白,结果计叔叔也不叫,反而叫起了小白叔叔,还一直没改过来。 计白却微笑着摇摇头:“阿姨,没关系的,我喜欢元宝这么叫我。” 吴清影眼睛晶亮地朝着席思张开双臂:“小元宝,到姨姨这儿来。” 席思嘿嘿笑着扑了过去,两人之间早就熟悉得很,跟亲姨侄没有区别。 方妈看着这一幕也是欣慰。 她眼前一花,忽然间把吴清影看成是了晞晞,把计白看成了阿鹤,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好不亲切热闹。 但到底只是她的幻觉,事实的真相,是晞晞在那遥远的京城,而阿鹤…… 方妈无声地叹息了一口,已经不再想提起当初阿鹤的事情了。 阿鹤据说没怎么和父亲联系,母亲也早早去世了,而她对阿鹤这个女婿,虽说是女婿,却一直是当成儿子来看的,阿鹤也待她很孝顺,平时总会买来各种好东西送给她。 可是现在……却是天人永隔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方妈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去了厨房倒了点果汁茶水,顺便切了点水果,装在盘子里面给吴清影两口子端过来。 “来,吃点水果。”方妈也坐了下来,“今晚上就别去住什么酒店了,就在这里睡吧,反正这房子大,平时小易也忙,不回来,就只有我们俩带着元宝,冷清得很,你俩来了,正好热闹热闹,对了,再把萌萌叫过来。” 吴清影跟方妈也亲得很,自然不会客气地答应了下来。 而且,她本来就是专程来看元宝的。 吴清影和计白至今还没有结婚,因为计白在和吴清影订婚之后没多久,就将自己开的咖啡厅,还有收藏的那些古书,一口气全部卖掉了,卖的钱做了启动资金,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他总觉得,吴清影一个大家小姐,不能跟着自己一个穷小子吃苦。而他又性子倔,不想太过于靠着盛家。 没有任何帮助,没有任何扶持,计白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实力,在三年之前打拼出来的一方小天地,如今已经是商界有名的新起之秀,身家千万,还因为俊秀的外表而获得了不少女心相钦。 至于他的瘸腿,在金钱和外表的双重攻势下,自然没有任何在意的地方了。更何况,计白平时走得慢点,根本看不出来他腿曾经瘸过,反而因为走路缓慢优雅,而更有气场,引得一堆女人更是芳心大动。 无奈,人家计白早就芳草有主,还已经订婚。一些有点背景的女人,在知道了计白未婚妻的身份之后,压根儿不敢肖想,自己打了退堂鼓。倒是一些一心想着攀高枝的女人,对吴清影完全不屑一顾,总盘算着自己以后要取而代之。 不过,她们再怎么芳心乱飞,也耐不住人家计白不来电啊,计白可是实打实的二十四孝好男友,亲近他的人都知道他对未婚妻有多好,随时嘘寒问暖着,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亲自经手的,不会假手任何人,那份感情可是做不了假的。 一开始,两人因为计白的创业初期,时间上的不合适,而推迟了婚期。到现在,计白的创业初期也已经过去,各方面都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等待稳定的增长和发展就行了。 看两人的样子,估计也是好事将近了。 ------题外话------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码字到一半,电脑直接被熊孩子霸占……熊孩子真的熊啊,才几岁就玩手机玩电脑,家里面大人也宠,根本不管,要是不给,就又哭又闹,能一个人嚎半个小时……要是我孩子这样,估计被我塞去站墙角了,哭够了再出来!哼哼! =。= 正文 章273 都是演技 “我给萌萌打电话好了。”方妈说着就要掏手机。 吴清影连忙说:“我来之前就给她打过了,她说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过来。过来的时候,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吧。” 方妈看了下时间:“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萌萌还没忙完呢。” “您也知道,她最近忙得不行,真是难得想象,她那么好玩的,现在居然也能够沉下心来工作了。”吴清影摇头笑着,顺手拿了一瓣橘子,塞到席思的嘴里。 席思乖巧地窝在吴清影的怀中,吃得津津有味。 方妈看他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又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 这下子,席思吃得更开心了。 “萌萌这样才好呢,虽然这孩子平时有些跳脱,但是内里还是很沉静很有耐心的,好好工作也好,她家不就她一个吗,以后应该是要接手她爸爸的公司吧,那压力也就大了。” 吴清影点点头:“是啊,她还说她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了。” 方妈大惊:“那可不行,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家庭,要遇上一个好男人才行。现在有那个什么,什么不婚主义者,我看就不好,结婚是天经地义的大事儿嘛,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清影,你可得萌萌好好说说,千万不要当什么不婚主义者啊。” 吴清影忍不住笑了:“好,我回头跟她说教说教。嗯,待会儿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席思,眨着眼睛好奇问:“外婆,什么是不婚主义者?” 方妈一愣,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吴清影笑眯眯地把橘子塞到他嘴里:“来,乖元宝吃橘子。” “我不吃橘子了,我要吃香蕉!” “好好,吃香蕉。” 席思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 说起来—— 苏萌毕业之后,就回了江州,进了父亲公司上班,至今已有一年了。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百般抵触接手父亲的事业,苏萌她爸好说歹说,都没能说动苏萌,还可惜着自己的一番事业就要付诸东流。 谁知道苏萌毕业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想法,突然又愿意进父亲公司了。 她实习期进了父亲的公司,先从一个小职员做起。 公司里面,除了最高层的几个,基本上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苏大小姐就跟寻常的实习生一样,一点一点爬起来的。 她这个姓氏寻常,一般员工又根本不知道苏氏集团唯一大小姐的名字和长相,所以一直没有穿帮。 没想到,苏萌这个人,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无忧无愁的千金大小姐,大学学的专业是历史,也完全跟手上的工作不搭边。 可她大概是继承了其父的良好基因,工作的时候很有章法,学得快,上手快,嘴巴也甜,能和别人打成一片,一个月之后就顺利转正。 苏氏集团可是江州有名的大集团,苏萌能够工作一个月就转正,可谓是十分优秀了。 之后,她也是顺风顺水,得到了上司的重视,慢慢提拔,一点一点升职。 到今天,她进公司两年多,就已经坐到一个组长的位置,可谓是非常优秀,她爸知道后,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儿。 若是她继续这样一路爬上去,再过几年,彻底站稳了,以后她苏氏集团继承人身份宣布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抵触她的年轻了。 只是,今天的苏萌,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倒霉—— 今天正好是苏萌的假期,她本来打算在家里面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她上面的那个部门经理,一个电话打来,告诉她昨天的策划案需要修改,让她尽量在今天之内做出来。 悠闲的休息时间一下子被打扰了,苏萌却在两年里面磨得彻底没有了大小姐脾气,认命地爬起来工作。 她还想,自己以后当老板了,一定不会这么压榨自己的员工。 如此想着,以前死活不愿意接受老爸的公司,现在却变得有些期待了,哼哼,等到我以后上去的那一天…… 心里再怎么想,苏萌也不能忘记把自己的工作完美完成。 在这方面,她是非常一丝不苟的,认真到以前熟悉她的人,都觉得不敢相信了。 工作没多久,吴清影一个电话打来。 苏萌本来打算酸她几句的,谁让她现在要死要活地在公司上班,人家却找了份在大学教书的工作,在学校人气非常不多,空闲时间多,还学了画画,重点是,人家有一个好男友,两人天天秀恩爱晒幸福,她吃狗粮吃得都快哭了吗? 结果,吴清影开口跟她一说,苏萌立马就兴奋地蹦了起来。 “你来江州啦?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话一出口,苏萌才发现自己手头上的一堆事情,“啊……不行了,我现在正在工作……” 吴清影倒不介意:“没事,我们直接去元宝那儿。” 苏萌听到吴清影提起小元宝,顿时软得心都要化了,她也是二十五岁了,正是母爱泛滥的年龄。 可惜,她距离生下这么一个乖宝宝的时候,半步都还没踏出去呢。 “我也好想小元宝!本来我离得最近的,反而没你去得勤,小元宝恐怕都不记得我了吧。”苏萌一嘴酸溜溜的。 吴清影笑她:“你工作忙,是大忙人嘛!我整天太闲,行了吧?而且我们元宝很聪明,前几个星期我过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在问你呢。” 苏萌一听,立马战斗力飙升:“你先过去,让小元宝等着萌萌姨姨去找他!我会以最速度做完手上工作的!” “好,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之后,苏萌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 修改策划案本来就是一个很费时间的工作,各种不足要挑出来,然后一点点进行修改,这比重新写一个企划案还要困难。 苏萌一开始没有什么动力,效率慢,按照这个速度,估计要磨到晚上去。 可是现在有动力之后就不一样了,两个小时就改完了,再做了一点后期收尾,看看时间,估计清影也到江州机场了。 不过现在过去接她也来不及了,苏萌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打算直接去元宝家。 本来她平时的座驾,也就是她开着去上班的车,是一辆甲壳虫的,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便宜,但是就苏萌的家世来说,这甲壳虫却最是低调了。 可到了车库,苏萌才被司机告知,她那辆甲壳虫今天早上被送去检修了。 “哎,没办法,我随便挑一辆走吧。”苏萌愁眉苦脸的,看着一车库明晃晃的各种豪车,颜色各异的超跑,低调内敛的奔驰捷豹等等。 她老爹是个跑车发烧友,经常跑到国外参加各类车展,然后买很多车回来,摆满了整个车库。 可是苏萌却不大喜欢这些骚包的跑车,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辆看起来最低调的捷豹。 黑色的车身,流线型,细节处却十足硬朗,苏萌开着,简直是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苏萌不大喜欢,宁愿要自己的可爱甲壳虫。可是无奈,今天也就只有将就一下。 拒绝了司机说要开车送她的话,苏萌自己开着车出了门,一路朝着元宝家而去,心情好得不行。 可才走出没多远,她的一腔好心情就没了。 甚至,好心情差点儿变成惊恐了! 一辆货车从她身边驶过,原本是在她后面,却想要超车。苏萌开车稳,不喜欢争争抢抢,本想着超就超吧,反正你别挂着我就行。 那辆货车开得飞快,苏萌从后视镜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就心有余悸,总觉得那像是一头钢铁巨兽在无头乱窜。 现在,就更不想去撞霉头了。 她不想去,却不代表祸事不会找上门。 “吱——” 巨大的声响在马路上想了起来。 苏萌只觉得猛地一晃,还好她系着的安全带把她拉了回来,才没有让她的头撞在方向盘上。 她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前段时间看得一个新闻,大货车侧翻,结果把旁边一辆奔驰车压瘪了。 苏萌只觉得自己要遭,尖叫一声,捂住脑袋。 喧嚣慢慢平静下来,大货车横在捷豹的前面,而苏萌开着的捷豹恰好撞上了前面货车的车腰。 所幸的是,苏萌并没有受伤,顶多是受了一点惊吓。 这突如其来的一起车祸,顿时让马路上不少的车子都停下来,车主探出头看热闹,马路两边稀少的人也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 这下好玩了,一辆大货车和一辆豪车撞在一起去了! 大货车上骂骂咧咧地下来一人,高高大大,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先是跑到自己车子旁边去看了看,发现货车被撞了一个大坑之后,立马怒火升天,指着苏萌的车就开骂。 苏萌余惊未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受伤后,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就害怕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车祸!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苏萌正准备拿出手机来给吴清影打电话的时候,自己的车窗就被敲得咚咚响。 苏萌猜测这大概是货车司机,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原本以为等着的是道歉,毕竟是对方超车,全责都在他。 谁知道,人家开口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小姑娘家家不会开车就别出门!你差点儿把我老婆吓到了知不知道?我老婆怀着孕呢!一尸两命你赔得起吗?我不管,今天这件事情你必须要负全责!赔钱!我车子都被你撞成这样儿了!赔钱!” 苏萌都傻眼了,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遇上了这样的浑人? 围观群众也是一阵阵的交头接耳,朝这边指指点点。 这会儿,货车上慢慢爬下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哎哟哎哟地叫着,那货车司机转头跑了过去,一阵嘘寒问暖,远远指着苏萌,又是一顿好骂。 苏萌慢慢反应过来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先生,麻烦你看看我这车,外面都被刮花了好吗?刚才可是你先超车,这场事故你应该负全责!你全部赖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货车司机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却仍然不依不饶:“什么我负全责?凭什么?我被撞得比你惨多了!还有我老婆,她可怀着孩子!” 司机老婆很有眼色地大声叫唤起来。 苏萌被气笑了,低头就打算打电话,那货车司机却几步冲过来,劈手夺过她的手机:“给谁打电话呢!” “交警行吗?我找人评评理!看这件事情谁对谁错!” 听到苏萌说交警,那司机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慌乱。 恰好四周围过来不少围观群众,不少人议论纷纷—— “那车是捷豹,值不少钱吧?” “好几百万呢,进口车估计要返厂修才行,就这被蹭掉的漆,不花个十几二十万,那货车司机有得赔呢。” 这话传进司机老婆耳里,听了之后脸色大变,想到十几二十万,只觉得世界都快塌了,也不管不顾地冲到苏萌面前,指着她大骂—— “凭什么要我们赔钱?是你自己开车不小心!而且你还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孩子出问题怎么办?我还没找你要医药费呢!”那女人看着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尖利,“而且!谁知道这车是不是你的,不是你什么金主的?” 她这指桑骂槐的,一下子把苏萌给惹怒了。 “你乱说什么?这是我爸的车!” 司机老婆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估计是你干爹吧!” 苏萌肺都快炸了,却不知道该怎样跟这样的泼妇争论,现在手机又被抢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虽然没个人出来吱声帮帮苏萌的,但悄然间,却已经有人打电话报了警。 交警过来,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你们不要吵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苏萌身后传来。 苏萌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穿着交警服,剑眉星目的高大男子,拨开人群朝着自己走来。 她宛若遇到了救星似的,顿时眼睛一亮。 …… “什么?你遇到车祸了?”吴清影一听,差点儿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计白和方妈也被吓了一跳,只有席思什么都不知道,仰着头一个劲儿地望着清影姨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清影听到手机那头,苏萌的抱怨,稍稍放下一颗心:“好了好了,你没受伤就好。现在呢?在警局呢吧,我跟计白这就过来,你等着。” 匆匆挂了电话,吴清影连忙就叫上计白,要赶过去。 方妈急忙叫住她:“萌萌怎么了?出车祸了吗?” “有个货车超车,把她的车蹭了,对方还不依不饶要她赔偿,现在正在警局呢,我们过去看看,待会儿就回来。”吴清影几句解释清楚,把席思抱下膝头,起身就打算离开。 席思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清影姨姨,我也要去。” 吴清影笑:“你去什么?在家里乖乖呆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啊。” 席思哪里肯干?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立刻开始撒娇起来:“我要去我要去,我就想去看看电视里面的警局是什么地方,我想看看警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方妈笑得尴尬:“这孩子,平时跟着我俩看的电视剧,倒是都给记上了。” 席思死死抱着吴清影的腿,她一动,就挂在她腿上跟着动:“我要去嘛要去!” 吴清影无奈极了,可她又不是去警局旅游参观的,自然不可能带上席思,看着他被方妈从自己腿上扒了下来自己,也不管他哇哇大哭,拉着计白,逃也似的跑了。 前脚吴清影和计白关门出去,后脚席思就不哭了。 再看他的眼睛,哪里有一点泪水?刚才还不都是演戏骗人的。 “哼,这都不带我去,以后不喜欢清影姨姨了!”他瘪着嘴不满。 方妈却气笑了,一个爆栗就敲在席思的小脑袋上:“好啊,你这就学会演戏了啊元宝?” 席思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外婆呢,立马嬉笑着凑上去讨好她:“外婆……” 方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内里却差点儿被把这个外孙疼进心坎儿里去。 …… 吴清影跟计白到了警局的时候,苏萌这边正在闹腾。 那大着肚子的司机老婆,也不管大冬天的,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要钱没有要命两条,要是把孩子他爹抓走了,她赶明儿了就去江边跳河去。 反正活不下去了,带着孩子一起死! 苏萌头都大了,撑着脑袋,在一边生闷气呢。 这会儿吴清影跟计白来了,苏萌可算是找到靠山了,拉着两人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清清楚楚。 也是到了警局才知道,那司机之所以听到警察就怕,就是因为他是才坐牢出来的,这老婆怀孕都快八个月了,他要是进去了,老婆孩子估计就别活了。 吴清影瞪她:“私了什么私了?还不赔钱?他们弱就有理吗?一开始可还是他们得理不饶人!你是运气好才没出事,万一出事了呢?不行!” 苏萌皱着一张脸:“我也不想啊,可那人他老婆太浑了,我现在脑袋都快炸了。” 连警局的警察都劝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上这种人虽然不怕,但却是个大麻烦。反正她都开得起捷豹了,十几万的修车费对她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了。 苏萌都不敢相信警察说的话了,什么时候自己有钱反而变成冤大头了?车子被人家剐蹭了,还得自己赔钱?这是什么道理? 一开始她也不干,可现在听到那女人撒泼的声音,头都大了,只想草草了事走人,不想再多事了,想法也慢慢动摇了。 十几万,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都赶不上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吴清影却说不行,反而把苏萌给说了一顿。 苏萌也就只有缩着脑袋听着。 这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警局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吗?我可以用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也抓起来,到时候你可以跟你老公关在一个牢房,夫妻优待。”那人一开口,立马就吓得那司机老婆不敢闹了。 这人又转头走到一群警察面前,冷冷的目光扫过:“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当警察的站在旁边看热闹,是不是手上的案子还不够多,要不要我去档案室给你们翻几个陈年旧案出来?给你们打发打发空闲时间?” 一群警察顿时哄散,一个个的怕得要死。 谁不知道档案室的那些案子,全部都是好几年甚至超过十年的陈年旧案,他们查起来,那就是要老命了,赶紧散赶紧散。 几句话收拾了局面之后,他又走到愣愣的苏萌面前:“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进行了调查,王忠全要负全责,你可以选择公了还是私了,该赔的钱,我会让他们分文不少地赔给你。” 苏萌傻眼了,没有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哎?这人不是之前那小哥吗? 对方看着苏萌的傻样,也不想废话:“你钱很多,不少这点钱是吧?” “啊?”苏萌还傻着。 吴清影连忙站出来说:“不,这个钱,我们坚决要。” 苏萌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那人看了吴清影一眼,点点头,转身又走了。 不带走一片云彩。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那人是用了什么手段,司机老婆不敢撒泼了,司机也不敢闹事了。 当苏萌一身轻松地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突然对身边的吴清影说:“我觉得刚才那小哥好帅!” 吴清影挑挑眉,和计白对视一眼。 看来这妮子是春心萌动了! “要不进去找他要个电话?”吴清影促狭笑着提议, 苏萌的脸一下子红了:“不,不好意思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吴清影这几年眼看着好友一个没有谈恋爱,心里也着急,给她介绍过人,可苏萌从来不来电,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她感兴趣的,怎么会愿意错过?拉着她就转身回到警局。 谁知道,人家已经下班了,走的另外一个门,这才没有撞上苏萌他们。 原本心里忐忑得不行的苏萌,一下子怅然若失了。 “看来是没有什么缘分了……”她喃喃道。 吴清影看着她的样子,不忍心,拍拍她肩膀:“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这个人的,反正他在这里当警察,跑不掉不是吗?” 苏萌忍不住笑了:“江州我才是地头蛇好吧?” “好好好,地头蛇,走吧,回去吃饭了,方叔叔元阿姨可还在等着我们呢,哦,还有小元宝。”说着,她还把刚刚出门时候的事情,跟苏萌说了。 苏萌被元宝逗得哈哈大笑,越发期待接下来看到小元宝了。 …… 两天之后,苏萌又去了警局,那司机老婆东凑西借,还卖掉了那辆货车,才凑了五万块钱,给了苏萌。 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是不希望孩子出生后没了爹。 “您数数吧。”司机老婆的态度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前两天还泼妇成什么样,今天对苏萌的态度,却不知道多好。 苏萌很是惊奇,又好奇那天交警小哥给她说了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那小哥? 接下钱后,她也没数。 司机老婆一脸恳切:“求求您,我们现在家里的情况真的不好,您也知道,我家那口子才坐了牢,要是再进去就真的完了。虽然这里只有五万块钱,但是另外的十万,我一定会想办法凑给您的,麻烦您宽限几天,孩子真的不能没有爸,您是好心人,就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司机老婆的苦苦哀求,听在苏萌耳里,却让她有些发怔。 司机老婆仍然在那里哀求。 苏萌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装着钱的黑色塑料袋。 她突然拉起司机老婆的手,把钱塞给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喏,拿着吧。” 司机老婆傻眼了。 “就当我把这钱给捐了,另外十万,也一并捐给你了。好了,我们的帐清了,希望以后不要再见了。”说完,苏萌就走了。 司机老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泪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一老警察走过来,对她说:“人家给的钱就收下吧,看她也不差这点钱,估计之前就是气不过,所以你们出了事之后好好道歉就行了嘛,何必闹成这样?” 老警察也知道这司机家里的情况,之前也是为了给老婆赚钱,让她过上好生活,才坐的牢,在牢里呆了几年,出来的时候,唯一的老母亲去世了,家里的亲戚也冷眼相待,跟老婆住在江州最脏乱差的棚户区,咬牙狠心才拼命攒钱买了辆货车,前两天也是因为要赶不上时间才拼命超车的,谁知道出了车祸。 司机老婆听着老警察的话,哭得越厉害了—— 若不是穷,谁想变成这样混不讲理的人? …… 吴清影跟计白两人在江州住的几天,可是让席思玩了个开心。 之前外公外婆带他去游乐场,两人年纪大不敢坐过山车,这次他兴奋地拉着清影姨姨和小白叔叔去了,本想着可以坐过山车了,谁知道却被工作人员告知身高不够。 那会儿他差点儿就委屈得哭了出来,更是埋怨自己怎么长得这么矮,小声嘟囔的声音把吴清影和计白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安慰他以后来坐,带他坐了一些普通的项目,才算是揭过。 只是吴清影走的时候,席思哭闹着要跟他们一起走,自己也要去京城。 吴清影无奈极了,计白手足无措,只有方爸方妈心知肚明,席思这是为什么要这么闹。 这孩子还没死心呢,偏要想着去京城。 方妈低声跟吴清影说:“他就是想去看他妈,可是清影你也知道,晞晞那状态……哎,你们别管,直接走就是了,我待会儿会哄他的。” “可是……”吴清影犹豫着,看着席思哭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方妈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快走快走,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 吴清影和计白只得走了。 席思前面是假哭演戏,可后来看吴清影计白走了,就是真哭了,一边哭还一遍闹:“我要去京城!我就要去京城!” 方妈无奈,只得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一点一点的哄。 席思哭得抽抽噎噎的,气都快喘不过了,方爸方妈又是顺气,又是给他找吃的,想要安抚他,可是平时对他很有诱惑力的蛋糕,今天却一点用都没用。 席思哭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在心里想。 没关系,还有机会的!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方易回来了。 在三年多前的最强好声音一炮而红之后,方易在背后经纪公司的运作下,稳打稳扎地开始了自己的漫漫星途。 他已经出了第一张专辑,销量很是不错,在如今惨淡的唱片市场,也就只有那些老牌的天王天后的唱片销量能够跟他比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 他的经纪人英姐深知只走一条路是很容易被遗忘的,自从方易跟公司签约之后,就一直安排他上演技课,在唱片销量持续走高,方易迅速红火起来之后,英姐立马给他接了一部电视剧,在里面演了一个男四号。 英姐果然不负金牌经纪人之名,眼光之毒辣,她没有选那些男二号的剧本,偏偏挑了这么一个男四号的。 电视剧是清宫宫斗剧,方易演的男四号,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悲情角色,戏份非常少,喜欢女主,却偏偏被炮灰掉了。 这个角色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却被方易演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确切的说,应该是这个角色非常适合方易。 这个清宫剧果然爆红,而方易的角色也让无数人熟知,他临死前的一幕,更是达到了当集收视率的巅峰,他那苍白悲伤的侧脸,引得无数女性舔屏拜倒,彻底把方易推上了当红小鲜肉的位置。 如今的方易可谓是如日中天,而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学业,把工作安排得很松散,一直在国外的哈佛大学攻读哲学学位。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哲学专业,纯粹是因为喜欢。 方易回来了,最开心的可就是席思了。 为什么?因为他的舅舅是一个移动的钱罐子啊。 人傻钱多,舅舅快来! ------题外话------ 接下来的更新时间暂定晚上八点到九点吧,不过我会看着调动一下,尽量变成上午更新好了~ ps:下章晞晞就正式出场啦——关于晞晞的状态,在第二卷网望龙气的结尾我写过哦,太上忘情,唯有肉身宝筏,在世间行走,这其实是因为她心境蜕变的一个状态,可是可怜的元宝这娃 正文 章274 小元宝寻妈记 方易疲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将近十一点了。 最近他刚到国外参加了时装周,顺便完成了一组画报拍摄,一个星期马不停蹄的行程下来,他已经累得快不行了。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这次的行程,收获也是非常大的,一个著名的世界顶级奢侈品牌,有意让他成为大中华地区的代言人之一。 要知道,大中华地区娱乐圈中,能够成为世界顶级奢侈品牌代言人的,少之又少。还全部都是女星,男星至今没有。 如果他成功了,恐怕瞬间就能够让他的身价翻上一倍! 在他的星光生涯中,这也将是辉煌璀璨的一笔。 现在前期的意向已经基本谈下来了,这个奢侈品牌的艺术总监很看好他,而且对他最有亲切感的,就是因为两人之间都是校友。 没错,那位艺术总监也曾是伊顿的学生,不过在校期间没有多么夺目,相比起方易在伊顿时的风光,就要逊色多了。 那艺术总监既然是方易的学长,后来也听说过方易,对他颇有好感,在几个同等水平的男星挑选中,自然是把代言给了自己的学弟。 自家人嘛。 方易很高兴,虽然知道自己的就学经历,尤其是在伊顿,将会成为他未来的一大助力,但也没有想到这个帮助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 只是代言的具体细节还在谈判,最近是不会结束的,至少要等上一个月,而这段时间,方易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英姐也是这个意思,她对待方易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再加上方易待人做事都很讨喜,英姐就更偏顾他些,也跟他说着好好休息休息。 要休息,自然是回家。 虽然因为经纪公司在京城,方易的活动也基本上在京城,他自己在京城也有一套公司安排的公寓。 但是到了休息的时间,他还是想要回江州,回到爸妈身边的。 连夜的航班回来,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到家都快十一点了,方易本想着爸妈应该已经睡了,谁知道打开门一走进去,居然发现客厅里面一片灯火辉煌。 “小易回来啦?”方妈站起来,欣慰又高兴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妈妈刚才才在电脑上看到你的新闻啦,我儿子就是帅气,那些什么外国男星,比你差远了!” 在当妈的眼中,自己儿子的颜值是成倍增长的。 方爸也走到方易身边,帮着他提行李箱,顺便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辛苦了。” 话不用多说,父子俩这么多年了都明白。 “爸,妈。”久别的游子归家,看到父母就这样大半夜的等着自己回来,一身的疲惫一扫而光,立马就暖意融融。 如果还有一个人也在就好了…… “舅舅!”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声。 方妈方爸包括方易都愕然地抬头一看,才发现只穿着单薄睡衣的席思,扒在楼梯的栏杆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几乎难以被发现,现在更是兴奋地冲着方易摇手,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方爸气笑了:“这小子,刚才不是已经睡了吗?” 方妈已经慢慢发现自家外孙的高超演技了,无奈道:“估计骗我们呢……元宝,别坐在楼梯上,地上凉。” 方易却是高兴地咧开了嘴,丢下行李,几步冲到楼梯上:“元宝,来让舅舅看长高了没?” 方易一把捞起他,举得高高的,立马逗得席思咯咯笑了起来。 方妈冲儿子说:“你别逗他,让他赶紧去睡觉,现在都多玩了。” 席思却在方易怀中扭动着小身子:“不嘛,我要等着舅舅一起玩儿。” “乖,先去睡觉元宝,明天早上再跟舅舅玩,好吗?” 席思紧紧搂着方易的脖子,想了半天,勉为其难点点头:“好吧。” 方易捏了捏他的鼻尖,又逗得席思嘻嘻哈哈的。 方易回头跟爸妈说:“爸妈,我带元宝睡好了,我们舅侄俩可是很久没见了。” “好啊好啊!”席思也一个劲儿撺掇。 方爸方妈知道他俩是真的关系好,席思的反应也很正常,却不知道席思现在心里面打着的小算盘。 “好吧,别玩太晚啊。”方妈尤其嘱咐儿子,“元宝每天的睡觉时间都是九点半的,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千万别玩太晚啊。” “恩恩,知道了。” “外婆外婆,知道啦。” 舅侄俩回答的语气,还有点头的动作,如出一辙。 方爸方妈无奈得紧,只能惯着两人亲亲密密地上了楼。 方易直接把席思塞进被窝,打算先把他哄睡着了再去洗漱。他脱掉了外套,还是担心衣服裤子上的灰尘弄脏席思的床,便只躺在被子的上面。 谁知道席思不愿意睡,翻腾了两下又要起来。 “怎么了?必须要睡觉啊,不然我去跟你外婆告状了。”方易威胁他。 席思嘿嘿一笑:“舅舅,你能不能把你的钱包给我?” “钱包?做什么?” 席思眼睛一转:“我最近看了书,书上讲了我们国家的钱,还有一些国外的钱,我想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区别。”他振振有词,还有理有据,“舅舅,你刚从国外回来,身上肯定有国外的钱吧?” 方易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只是有些迷糊:“有倒是有……” “那给我吧舅舅,我明天就还给你。”席思朝着方易摊开手。 方易虽然觉得席思的理由违和,但也没有犹豫,把钱包塞到席思的小手里,看到他安安心心地把自己的钱包放在小枕头下,那样子又让他忍俊不禁。 “小财迷。”他戳了戳席思肉呼呼的脸蛋儿。 席思这还高兴,当成赞美了:“那好了,等我以后变成大财迷,大富豪,让舅舅你吃香的喝辣的。” “还吃香的喝辣的……”方易觉得好笑得很,不过孩童纯真的话语中带着的真心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有些感动,“好,那舅舅可就等着呢。” 席思使劲儿点头,这才躺下来,闭上眼睛乖乖的睡了。 不一会儿,他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 “小家伙……”方易忍不住笑,看着席思细致的眉眼,更多的是像自己的姐姐,心里便感触不已。 虽说他一直住在京城,但和元晞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方易自己本身工作就忙不说,而且对于姐姐元晞现在的状态,他总有一种怯懦的感觉。 在刻意之下,上次见面,都不知道是几个月前了。 悄悄叹了口气,方易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了。 他前脚刚出房间,后脚床上的席思就睁开了眼睛。 他立马从枕头下面拿出来钱包,鼓捣了一阵,才安安心心地把钱包重新放到了枕头下,拍了拍。 这下子,他才真的可以睡个好觉了。 …… 第二天早上方易醒来的时候,席思还在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得晚,席思比平时都晚起很多。 方易轻手轻脚下了床,没有叫醒他。 跟方爸方妈说起之后,他们也说让席思多睡一会儿。 方易一边喝着牛奶,一边随口问起元宝最近过得怎么样。 谁知道方妈叹了口气,一股脑儿地就把席思攒钱想要去京城的事情给说了,听得方易眼睛都瞪圆了。 他一下子忍不住笑了:“我小侄儿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这才几岁?三岁都没有吧。” 方妈翻了个白眼,一边切菜:“对了,如果元宝问你要钱的话,你千万别给啊,他手上没钱,总不会想着往京城那边儿蹦跶了。” 方易本想说我没呢,结果话到了嘴边,却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昨晚被席思要去的钱包。 那小子该不会…… “怎么了?”方妈一眼就看出来方易的表情不对。 方易匆匆放下牛奶杯:“妈,我上楼去看看。”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呢……” 方易冲进席思房间里的时候,席思还在睡。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在席思的枕头下面,把自己的钱包给抽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影响到睡得正香的席思。 他小心翼翼打开钱包,却发现里面的钞票基本上都在。方易还不放心,又拿出来数了数,嗯,跟昨天的数额没差。 看来小元宝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方易松了口气,暗叹小侄儿的狡猾,昨天跟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还好没成功,不然他估计会被方妈给骂死。 把钱包收好之后,方易这才安心离去。 席思又睡了一个小时,才慢吞吞地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之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自己的枕头。 咦?不见了? 席思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枕头。 本来放在那里的钱包,果然不见了。 不用想,肯定是舅舅拿走了。 不过,席思却不慌不忙地从床单下面翻出来一张银行卡,正是舅舅钱包中,众多银行卡中的一张。 席思看了,舅舅钱包里各类卡是最多的,如果他拿走一张,舅舅肯定不会发现。 至于银行卡的密码,他都知道,舅舅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都是六个一好吗? …… 这次回家,原定休息一个星期的方易,没能呆上两天,又匆匆离开了去京城了。 英姐一直在帮他谈的一部电影,有着落了。 那是一个一线大导演的电影,磨剑五年之作,从立项开始就备受期待,就这么一个男二号的角色,圈内的男星就已经争破了头,其中还不乏一些一线大咖。 原本方易这样一个在电影圈,连个荧幕处女作都没有的新人,是很没有希望的,英姐和方易都没报太大的期待。 谁知道英姐早上突然告诉他,说那位大导演偶尔看了他演过的电视剧,便让人通知他去试镜。 虽然只是试镜,但对于方易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这可是经纪公司没有任何运作手段,凭借他自己手段得来的机会!方易怎么能够不重视! 于是,他不得不改动了行程,告别了父母,离开了江州,启程回了京城。 方爸方妈虽然怅然,却也无奈。 还好家里还有一个小宝贝安慰两老的心。 …… 方易走后的第二天,方妈接到了多年交情的老姐妹叫她一起逛街的电话。 她最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好好放松一下了,整天都是围着家务活和孩子转悠,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出去放松放松。 美名其曰,私人时间。 元宝很懂事她不担心,嘱托了方爸几句之后,一大早就出门了。 中午爷俩还是吃的前一天剩菜剩饭解决的肚子问题。 吃了饭之后,方爸在客厅里面看电视,席思跑回楼上,兴奋地找出自己的小书包,开始往里面塞各种零食。 方爸方妈惯他,基本上他要吃什么都不会拒绝,所以席思的房间里面各种零食都有,很快就塞满了他的书包。 席思又从衣柜里面翻出了自己藏着的钱。 这是前天,舅舅外出打球的时候,他偷偷跑去附近的ATM取的钱。 他取钱之后,观察了一整天,都发现舅舅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了一颗跳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安安心心藏好钱之后,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厚厚一大沓红钞票,席思的小手都快抓不住了,估摸着有个五六千的样子,全部被席思塞进了小书包里面。 这下子,小书包已经是塞得鼓胀胀的了。 好了!出发! 席思雄赳赳地下了楼,却在看到客厅里面的外公时,立马摆出一副寻常的样子。 “外公,我出去玩儿啦。” “嗯,早点回来。”方爸回头看了一眼,“元宝,你背着书包做什么。” 席思面不改色地解释:“装着零食呢,我要去给我的小伙伴们分享!” “嗯,分享是美德,可以可以……”方爸没有怀疑地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电视上杀鬼子的大戏上,却也没忘了说,“别跑出小区,早点回来!” “知道啦!” 席思跑出门,心情雀跃不已! 终于踏出第一步啦! …… 席思对于怎么去京城,还是问过不少人的。 比如住在京城的清影姨姨,小白叔叔,还有在京城工作的舅舅。 他们的回答一致是,坐飞机。 席思对这个方式有着固定的认知,出了小区,面不改色地跟保安解释说自己要出去保持的,外公外婆同意了之后,招下一辆出租车,费力地爬了上去。 司机师傅看到只有这么一个小孩子,狐疑不已:“小朋友,就只有你一人啊。” “嗯,叔叔去机场,我妈妈就在机场等我,要带我去京城玩儿呢。” 席思贯来比同龄的小孩子聪明许多,解释起来也口齿清晰,司机师傅根本没把他当成是两岁多的小孩儿,还以为这小孩儿已经四五岁了,只是长得稍矮。 而且,如今的一些家长要求孩子独立,会这样要求也不怎么奇怪,便也放下了疑惑,开车往机场去了。 到了人来人往的机场,席思也不慌,找了一个路人,很有礼貌地问了买票的地方,才准确地走了过去。 “你好,要一张去京城的机票。”他学着前面一个叔叔说的话。 工作人员疑惑地抬起头——明明听到一个小孩子声音,怎么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高挑的美女? “这里!这里!”比柜台还矮的席思,不满地跳脚。 工作人员一看,立马满头大汗。 “小朋友,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席思不回答,只是固执地递出手上的钱:“我要一张去京城的机票!” 工作人员不得不暂停下手上的工作,绕过来蹲在席思面前,好声好气地问他:“小朋友,你有大人陪同吗?” 席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妈妈去卫生间了,让我来买票的。” 工作人员又问他:“那小朋友,你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吗?坐飞机是要有证件的,你妈妈给你了吗?” 席思瞪圆了眼睛,根本不知道身份证和户口本是什么东西! 他一下子哑口无言,也让工作人员猜测到了不少:“小朋友,你该不会是一个人离家出走的吧?” 这可不行,得报警啊。 席思一下子觉得不对了,吞吞吐吐说:“不,不是!我,我走错地方了!” 说着,他转身就溜走了。 工作人员抓也抓不住,只得看得一个小孩儿一溜烟儿地跑得飞快,在撞到了一个中年人之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工作人员急得不行,要是这个小孩儿一个人遇上坏人或者出了事怎么办! 这时候,被席思撞了的那个中年人,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工作人员见了,赶紧走了过去。 “先生,这东西是刚才那小朋友跑过去的时候掉下来的吗?”也许这会成为联系他家人的方法? 中年男人拿着一个可爱的小熊吊坠,迷迷糊糊:“应该是吧。” 工作人员连忙接过,简单地跟中年男人说了刚才的情况。 中年男人又看了看那吊坠:“这个……好像是定位仪吧,做成小吊坠的样子挂在孩子身上,害怕孩子走丢的。我女儿也有一个。” “定位仪也丢了?那怎么办?”工作人员越发的急了。 中年男人连忙说:“报警吧,快点。” 工作人员通知了机场的其他人,也顺便报了警,在警察来了之后,将东西交给了对方。 只是警察也无奈:“只有先从监控里面调看一下这个小孩儿的长相,这个定位仪的话……估计也就只有等着家长主动来找了。” 机场方面的人员也担心出问题,拉起广播,反复播送了消息,寻找这个小孩儿,让旅客朋友们注意一下。 而席思,却早已经离开了机场,不知所踪。 …… 方爸在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看了看时间。 快要四点钟了。 元宝还没回来,这小子玩得开心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五六点钟了也不回家,还要自己跟他外婆,出去转悠整个小区,把他给找回来。 方爸打定主意,再过一个小时,就出门去把元宝找回来,估计那个时候他外婆也回来了。 想着想着,方爸躺在沙发上打算眯一会儿,结果一躺就直接睡着了。 “元宝外公,元宝外公!” 一个声音叫醒了方爸。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沙哑:“哦,回来了……” “元宝呢?怎么没在家?”方妈皱着眉头问。 方爸一下子坐了起来:“哎呀,我还没出去找他呢,元宝下午去小区里面玩儿了,这会儿估计玩疯了……”他一边,一边起身穿拖鞋。 “玩什么玩?你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方妈的音量一下子提高。 方爸转头一看,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墙上的时钟也指向了晚上八点二十六分。 方爸一拍脑门:“哎呀,我这一睡怎么睡了这么久!”他的脸色很快变了,“不对,元宝呢?” 方妈几乎要崩溃了:“我还想问你,元宝呢?我就出去了一天,晚回来了一会儿,你就把孩子给丢了,你这一整天到底在做什么!” 方爸的声音都在颤抖:“会不会还在家里?”他抱着希望。 方妈的眼睛迅速红了,声音哽咽:“我回来之后就把家里找遍了,没见着他……天哪,元宝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区里呢?会不会在别的孩子家里?” 方妈连忙拉着方爸,去了席思几个玩儿得好的孩子家里问了一下,可孩子们的回答统一都是下午没见着席思。 方妈忍不住了,失控地哭了起来。 孩子丢了,还就在家里丢的,这该怎么办?! 方爸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大家长的沉稳理智:“等等,先别慌,我们去小区的保安室问问情况。” 方妈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该手足无措的时候,点点头,跟着方爸一起去了小区的保安室。 恰好下午值班遇见席思的那个保安也在,听方爸方妈打听,就把遇见席思时候的情况,席思说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了。 方爸一听,就觉得不对劲:“难道不是遇上了人贩子,而是元宝他自己走出去的?” 方妈哭得不行:“他一个小孩儿能去哪儿啊……我今天为什么要出门啊!我的元宝!老天爷我该怎么办啊!” 方爸扶着方妈,紧皱着眉头,看着镇定,实际上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保安队长倒是个有主意的,便问:“叔叔阿姨,席思的身上,有挂着什么定位仪什么啊?现在不是防止小孩子走丢,很多这样的产品吗?” 保安队长这么一说,方爸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今天元宝出门的时候,背了一个小书包,平时出门经常背的那个,上次我正好买了一个什么什么定位仪,像个娃娃吊坠,挂在他的书包上。” 本来只是出门逛街的时候,人家的推销让方爸动了心,随手买了一个,之后没用过,差点儿都忘了。 谁想,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 方爸方妈这就急着要回家去找怎么看那定位仪的方法,保安室里面的几个保安,看着这么两个年纪已大的人,急得团团转,也自告奋勇地说帮忙,跟着去了方家。 要说的话,这件事情有一小半的责任,可以算在他们保安身上的,若是业主硬是怪他们,估计工作都保不住。 所以不管出于同情心还是责任心,他们都必须要帮忙。 方爸方妈不懂这些什么高科技,可几个保安经常接触这些东西,却很懂,几下就鼓捣明白了。 “这个地方……在警局?”电脑前的保安队长有些疑惑。 一小保安猜测:“也许是小孩子走到街上,被人送到警察局了?” 保安队长点点头:“很有可能。” 方爸方妈一下子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匆匆开着车就往警局去了。 …… 时间回到下午。 席思一溜烟儿跑掉之后,却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拉着一个过路的行人:“漂亮大姐姐,我能问一下,去京城,除了坐飞机,还能怎么去吗?” 年轻女孩儿的样子看着像个学生,猛地有些发怔,却也条件反射的回答:“还有长途大巴,每天两班……” “谢谢漂亮姐姐。”席思乖乖巧巧鞠了个躬,转身跑走了。 年轻女孩儿本来被夸得心花怒放,等到孩子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刚才遇到的小孩儿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席思立马又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客运站。 这次,他变聪明了,并不打算自己上去买票。 他看了看周围,忽然锁定了一个人。 他走过去,递给对方一百块钱:“叔叔,这钱给你,你能帮我买一张到京城的车票吗?” 对方显然是个见钱眼开的,眼看着有一百块钱从天上掉下来,当即就答应了,也没有多事问席思为什么一个人去京城,有没有大人陪同之类的问题,赶紧利落地去柜台上买了一张车票给席思。 客运站的检查相对于机场,要宽松许多,至少上车的时候只认车票不认人,席思让人代买,无意间避免了很多问题。 只是,正当席思美滋滋地拿着车票,想着自己到了京城的样子,开心得不行的时候,刚才帮他代买车票那人,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细皮嫩肉的,恐怕能卖不少钱吧? 席思还聪明地找了一个跟电视里面的好人,长得差不多的人,让他帮忙,哪里想到,如今这个社会,永远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忠厚老实的外表下,很有可能就藏匿着一颗恶毒到千疮百孔的心。 …… 方爸方妈赶到警局的时候,本来以为会看到宝贝孙子。 谁知道,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个定位仪,被席思弄掉了! 方妈差点儿昏了过去,还好方爸扛住了,连忙扶住了方妈,悔恨不已,暗道自己下午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警察也把下午的事情一一说了。 方爸听到说,席思想要买票去京城,一下子愣了:“他要去京城?” 方妈勉强清醒着,就是脑袋疼得厉害,虚弱问:“什么要去京城……” 方爸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之前不是说要去京城找他妈,还攒了钱,被我们没收了吗?现在他又是哪儿来的钱?” 虽然现在知道了不是人贩子拐走的,而是席思自己离开的,但对于方爸方妈来说,这个消息却是雪上加霜。 去京城啊!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路途遥遥,谁知道一路上会遇到多少危险? 方爸头疼欲裂,只觉得拿不着主意,只好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方易一听消息,顿时大惊。 他连忙翻起了自己的钱包,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张银行卡,而那天他只顾着检查钞票,根本没有想过席思会拿走他的银行卡这样的可能。 “我这就回来!”方易哪里还有心情工作?当即就打算买机票回江州。 方爸却对他说:“你别急,你就呆在京城,万一元宝顺利到了京城呢?总的有个人在京城等着吧,那孩子聪明,说不定就让他做成了。” 方易虽然心急,但也知道爸爸说的话有道理:“对了,爸,你给清影姐还有苏萌姐打个电话,她们家里面都是很有关系的,肯定能帮到咱们。” “嗯,我这就给她们打,只是太麻烦人家了。” “她们跟姐是很好的朋友,对元宝也好,不会介意的,您放心。”方易说着,犹豫开口,“那……要不要给姐打个电话?” 方爸也犹豫了:“我也不知道……” 方妈听了,整个人却怒火腾腾,什么头疼昏厥全部没有了,劈手夺过来手机,一阵怒喝:“打!为什么不打!她这个当妈的!快三年没有管过孩子!现在孩子丢了,她难道还能清静吗?小易,不仅要给她打电话,你就直接去找她,问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记得了,那她这辈子就别做元宝的妈?元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没这么一个女儿!” 方妈一顿怒吼,方易被吓住了,方爸不敢说话了,连警局里的人都静悄悄了。 方妈一下子挂掉电话,差点儿没把手机给甩出去。 她总是想着要理解女儿,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她这三年来都对元宝撒手不管,她也不想怪她,总怀着当初的一丝愧疚,任由她去。 可如今,元宝不见了,还是为了找她去了京城,路上要是出了半点意外,还不都是她这个当妈的错? 虎毒还不食子,你元晞怎么能这么狠心,一眼都不看孩子,让孩子想成这样? …… 元门山,仙雾袅袅,夜色下更见静谧。 这片京城边郊的荒山,在被选为元门的定址之后,短短三年的时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附近的几座险峻的山峰都成了元门山的范围,连地皮都一并归到了元门的头上,三年来不遗余力地开发,将这里建成了一个相当于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盘旋围绕着山峰的万步天梯,灵山秀水,飞流瀑布,浮云仙雾,还有那山林中,若影若现,高低有别,错落有致,几乎与山峰融为一体的白色建筑,尽显仙家风范。 晚上还看不出来,尤其是在日出的时候,自东跃起的金乌透染云层金色,山峰间金纱漂浮笼罩,白色大理石的建筑高大气派,在镀上一层金色之后,在漂浮仙雾中,仿佛那仙人天宫一般。 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绝美景色。 只是,在这深山野岭中,难得有人知道这里的风景独特罢了。 此时,星夜笼罩,万籁俱静。 这片建筑中,位置最高,最为秀气的一处宫殿,从窗户处露出明亮的灯光,整个殿内布置被照得清晰,而一抹雪白的身影,却几乎要将所有的光芒,都吸了进去。 仅仅是一个背影,却给人无限浩淼、神秘、广袤、包容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遥遥不可触及,宛若那沉浮在云端的仙人,遥远高深,不敢揣摩。 她背影纤瘦窈窕,是个年轻女子,三千青丝乌发,柔顺得跟缎子似的披在脑后,仅有几缕发丝,用了一个木簪,在头上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冷的意味,一身雪白纯粹,除了领口袖口处的银色暗纹就再无其他点缀的素色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更是透露出几分冰霜般的冷意。 她本来长得极美,一双眼睛转动间,如天上星子,熠熠生辉,却又藏纳在云雾中,教人看不清深浅,只觉得她那一双眼睛,清清冷冷地看来,便让人心生敬畏,断是生不出半分别的心思。 只是可惜,她再美,给人的感觉也太过于遥远,那是云端的仙人,只敢仰望瞻仰,不敢窥视的仙人,这样的她,是谁也不敢靠得太近的。 这会儿,已是夜里,却时间还早,她也没有早早睡下,而是坐在桌案前的蒲团上,摆弄着面前的香料。 挑了几块沉香木,又加了晒干的柏树子,和桂叶,碾成细细的粉末之后,加了几种花露,搅匀,然后放在香盒模子中,按压成形。 调好的香,放进香炉中点燃,铜质小香炉,眨眼间就升腾起青烟似的香雾,扶摇直上,轻轻袅袅,若有若无。 一股只能用宁静来形容的香味弥漫开来,深远不可说,又清冽怡人,直教人神清气爽,心平气和。 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香味,不由得惬意地舒展了眉头。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静谧。 她眼也不睁:“进。”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来的人,赫然是她的大弟子,刘元石。 “何事。”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整理器面前的东西,又顺手拿出来一本线状书,翻开。 元石小心翼翼地走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一边瞅着她的表情,一边忐忑不安地说:“师父,是方爷爷电话。” 因着叫的师公,是她的师父,她的外公,所以她的两个弟子,一直是称呼的方爸方妈,为方爷爷,元奶奶的。 元晞淡淡抬起眼,眼中并无一丝波澜。 但她还是接过,放在耳边:“喂?” 电话另一头的方爸,猛地听到阔别已久的女儿声音,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阵嘈杂,方妈夺过了手机。 元晞听着电话中的声音,面上沉静无一丝表情,只是静静翻着书页。 “你小心些,别怪她,晞晞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管——”方妈拿起手机,“喂?元晞?” 元晞“嗯”了一声,书页仍旧翻动。 方妈隐含怒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元晞,你还记不记得,在江州,有你的爸妈,还有你的儿子,席思!” “我记得。”她平静地说。 “好,如果你记得,那你妈我现在告诉你,你儿子不见了,他说要去京城找你,下午就一个人跑出去了,至今没有下落!如果你在意,就去找找他!如果你也不在意,就不用管了,以后,席思不是你儿子,我也不是你妈!” 说完,便猛地挂了电话。 元晞手中的书页停滞了一下。 方妈的声音很大,元石也听得很清楚,顿时急了:“师父,怎么办,小师弟不见了?要报警吗?” 元晞未发一言,只是放下手机,缓缓合上书。 “不用着急。”元晞不疾不徐道,“把秦山唤来吧。” 秦山,便是秦四哥。 元石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匆匆跑出去了。 元晞静坐了一会儿,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摇起了卦。 她心神宁静,卦象自然奇准,外物无法干扰。 铜钱第六次落定后,卦象自然显示。 易经六十四卦,雷水解,柔道致治。 利于西南,静极而动,万象更新,一切消除。 是为解。 眼见卦象,心中了然,她面色平静,从头到尾都无一丝的波动,只是收起了铜钱。 秦四哥来了,几年的时间,他身上的那种憨厚气息早已经被磨去,作为如今元门山的护道人之一,他浑身上下的精悍气息,早就不同以往。 对待元晞,元门山之主,他更是尊敬,不敢因为两人之间早就熟识,而有丝毫的怠慢。 “门主大人。”他低下头,毕恭毕敬。 元晞清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席思不见了,找到他。” 秦山惊讶了一瞬,抬起头看了元晞一眼,见她面不改色继续看书,心里也不敢作过多猜测,连声应是。 秦山匆匆而出,从他踏出殿门的刹那,以元门山为中心,在这几年间,发展到如蜘蛛网般复杂繁琐,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人脉网,迅速发动。 上至富商官员,下至下路九流。 悄然间,无声无息的大网,在人海中搜索着一个名为席思的孩子。 一令动,万人从! ------题外话------ 一口气写到晞晞出场,没拉住,不过总算万更了,前几天总差一截是不?所以稍晚点也无所谓啦嘿嘿 正文 章273 元门山 “小朋友,你这是一个人要去京城啊?”那长相忠厚的男人,明明知道,却故意拉长声音问席思。 席思把车票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张口就说:“不是啊,我妈妈去卫生间了,让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就出来。” “哦——”那男人却在心里冷笑。 蒙鬼呢!你这小鬼头从进门之后,我就看着你了,一直一个人,哪儿来的大人陪同? 那男人却不动声色地试探:“那小朋友,你们是去京城旅游的吗?京城那可是首都,大城市,肯定特漂亮吧。” “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席思忽的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这个大人。 他怎么老是跟我搭话?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席思从出门一刻,就有了面对各种危险的准备,看每个人,都带着一种看坏人的揣测。 他可是看了不少新闻的,知道现在这些坏人,就喜欢抓他这样长得好看,又细皮嫩肉的孩子,卖到大山里去。 这会儿,男人的异常反应,已经让他有了警惕之心了。 席思很聪明地不打算在外面继续逗留,而是找个有警察的地方等着自己车票上的时间,至少安全。 他转身就打算跑开的时候,早就料到的男人伸手就拽住了他的书包,而另一只手如魔爪般朝他伸来。 席思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管不顾,张口就开始大声嚷嚷:“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拐卖小孩子啦!” 四周都是人流,听到这个求救的声音,几乎几十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全部盯着这个地方。 男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地将席思紧紧抓住,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再发出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调皮,正跟我闹脾气呢。”他赔笑着解释,抓起席思就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席思狠狠一口咬在男人的手心上,那男人吃痛,手上一松,席思转头抓住机会,就一拳打在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他虽然年纪小,根本没什么力气,但是男人那地方,却是撞一下都疼的,席思这一拳,打得男人一声惨叫,弓着身子差点儿没摔到地上去。 其他原本就带着怀疑之心的人,这下子觉得事情不对劲,纷纷围了上来。 虽说这世道,人贩子不少,但好人却也很多,这会儿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叫警察了。 那男人见势不对,正打算开溜。 可仍然疼痛的地方不说,周围围着的几个人却早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要是没有其他人站出来,那很多人面对着这样的状况,也许会犹豫。但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了,那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 男人注定跑不掉了。 只是大家却疑惑地看着周围—— 刚才那小孩儿呢? 这边的席思,一个劲儿地跑进了候车室,好久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喘着气。 “差点儿就被坏人抓走见不到妈妈了。”席思怕得不行。 换作平时,摔了一下,看到外公外婆都会故意哭上两声撒撒娇的,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很坚强地没有落泪,要去京城的那颗心更加坚定了。 接下来,席思没有再遇上什么问题,而是很顺利地登上了大巴车,随便胡诌了几句瞒过售票员。 开往京城的大巴,缓缓发动。 …… 另一边,一张庞大的网慢慢张开。 无数的人在接到了命令之后开始动作—— 江州资历最老的贼王,整个地头上的小贼都必须到他那里去拜码头,消息灵通,却曾受元晞一言之恩,化解灾难。 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发动徒子徒孙,短短一天之内,确认了席思最后登上了开往京城的长途大巴。 警察系统更多的人在上头命令之后,确认了目标人物的身份,在明确了目的之后,首要就是检查机场、火车站、客运站等地方的监控视频,果然在客运中心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席思的踪迹。 同时,也确认了他坐上了开往京城的长途大巴,这会儿还在途中,没有到达。 这是真正的一令出,万人从。 杜和方面得到消息之后,毫不犹豫地亲自开车,带着一队保镖,一共五辆车,行驶在江州与京城的高速公路上,根据车牌,找到了目标车辆。 …… 这趟江州开往京城的长途大巴,让司机疲惫不堪,如今行程过大半,本来也没睡多久,这会儿更是困得打呵欠,又不得不强撑着继续开车。 忽然,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几辆黑色的车,很有章法地把自己的大巴给包围,前后左右都有,并且促使自己不得不开到了旁边的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大巴司机觉得不对劲,皱着眉看到那些车子上走下来人。 难道说是抢劫的? 可他认得出来,这几辆车都是奔驰。 开奔驰的抢大巴?可能吗? 司机正狐疑着,车上的乘客们也纷纷发觉车子停了下来,奇怪地张望着,显然也发现了这几辆车子的存在。 就坐在窗边的席思,一眼就看到一辆车上走下来的一人,正是他熟悉的。 他下意识往椅子下面滑去,试图躲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妇女,却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孩儿。 这时候,杜和已经带着人走上车了。 他走在最前面,谦逊有礼地跟司机点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人的。” 所有人一听,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杜和已经抬脚往车里走去,不顾四周人疑惑打量的目光,直接确认了目标,那个空着的位置。 其他位置上的乘客都在向他张望,只有那个位置上空荡荡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杜和已经不想去回想这一天来的担惊受怕,手上的几个工作全部推掉,集中在小少爷失踪一事上,生怕小少爷出什么意外。 若是这样,恐怕他这辈子,都没脸去见爷了。 而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走到那位置旁的时候,还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他对坐在席思旁边的中年妇女说道。 那中年妇女还未反应过来,就自动让开了。 蹲在座椅下面,缩成小小一团的席思,转眼出现在杜和的视线之中。 “小少爷,跟我们下车吧。” 他这一句话,可是让周围人浮想联翩——这简直就是典型的豪门电视剧嘛,小少爷离家出走……只是可惜这个小少爷有点太小了,没什么几率遇到灰姑娘。 “我不去!我不认识你!你是骗子!”席思抱着最后的希望,挣扎大喊着。 他期待着其他人会信,然后帮帮他。 他刚刚还问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京城了,好不容易能见到妈妈,他怎么能就这样下车呢? 不下,绝对不下! 可是,现在的境况与刚才的大不相同,他这样大喊着,其他人只当是豪门小少爷在任性,都看戏似的作壁上观。 杜和无奈,只得伸手将席思提了起来。 席思被杜和抱在手上,脸上还有几抹污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杜叔叔,你就不能当做没看到我吗?我就是想要去京城而已……” 杜和看他跟个小花猫似的,连忙确认了一下他身上,发现并没有任何伤痕之后,才放下心来。 心情一轻松,他也忍不住笑了:“不行。” 说罢,直接把席思抱在怀中,与四周人道别一番,下了车,回到了舒适的自己车上。 杜和在席景鹤身边就是一个细心的秘书,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好,这次来接席思,竟然还在车里准备了一套小孩子的衣服,刚才是席思的身形。 车内开着空调,杜和又用湿毛巾给席思全身上下擦了一遍之后,才给他穿上衣服,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 席思不得不乖巧顺从,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杜和:“杜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杜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少爷:“当然是回江州……” 席思立马急得不行:“杜叔叔!不行!不是快要到京城了吗?我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杜叔叔,你真的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一路上不是平安无事吗?” “平安无事?你差点儿遇到人贩子了!”想起那时候在监控视频中看到的一幕,杜和的心就提得高高的。 若不是席思就机警,那个人贩子够蠢,恐怕这件事情断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杜叔叔……”席思可怜巴巴地望着杜和,像只小狗。 杜和摸了摸他的头:“小少爷,我们不去江州,去京城。” “啊?”席思觉得天上好像掉了一个大馅饼? 杜和微微一笑:“夫人说了,找到你,带你到她面前。” 夫人亲自下的命,他这个做秘书的,自然要遵从了。 席思睁大眼睛,乐得快开花了。 原来他还是可以去京城的? 那他可以见到妈妈了? 席思小小的脑袋想不到更多的东西,他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而兴奋起来,一直拉着杜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过,毕竟奔波跋涉了一路,在车上的十几个小时,席思根本不敢睡,生怕睡了,醒来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 才两岁多的孩子,拼命撑着不睡觉。 这是怎样的煎熬和毅力。 这会儿放下心来,又是在熟悉的人身边,席思没闹腾多久,就倒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沉沉睡去。 …… 等到真的到了京城之后,席思才发现,原来京城很大,比江州还大。 到处都是车辆行人,四面都是高楼大厦。 重点是,他根本不知道妈妈在什么地方。 席思连忙转头去看杜叔叔,眼睛里面充满了期待。 杜叔叔一定知道妈妈在哪儿的!还好遇上了他! 杜和拍拍他的肩膀:“小少爷,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您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席思摆摆手:“不用啦,我刚才睡得很好。” 他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这个妈妈生活的城市。 只是车子没进城,而是绕过几条道之后,直接上了绕城高速,一路往郊区而去。 窗外风景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越发荒凉的地方。 元门山开始开发之后,自然要修路,不然很多物资都运不上山。 一条马路,直直通往元门山山脚。 若是要再往上,就必须要走路了。 万步天梯,并非说笑。 恐怕实际上,比万步还要多。 元门山并没有如当初的玄家别院一样,大手笔地直接建了一个电梯,或者说,这个万步天梯,就是故意留在这儿的,为的,就是考验那些上山求助的人的诚心。 而元门山中的人,除了一些打杂的,一些寻常弟子,都需要往来在万步天梯上,以此锤炼筋骨,也是莫大的考验。 只是这样的天梯,在席思面前,就难若登天了。 杜和当然打算抱起席思,可席思却不干,兴致勃勃地跑得很快,踩着阶梯跑得飞快,眼睛亮亮的。 只是小孩儿体力有限,跑了一会儿他就喘气得不行,也走得越来越慢。 最后,还是杜和抱他上去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遇上了元石等在那里。 “小师弟!”元石认识杜和,看到杜和怀中抱着的小孩儿,立马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席思却疑惑地眨眨眼睛——他不认识这个大哥哥啊? 也是,偶尔回到江州的时候,元晞都是孤身一人,元石不是留在京城,就是呆在元门山上,还从未跟席思见过面。 只有席思更小的时候,那会儿刚刚出生不久,他见过,还很兴奋地抱过,幸好没把小师弟给摔了。 这会儿见了小师弟,看到他长得可爱,眉眼间更是跟师父有六分相似,不由得开心又兴奋。 “小师弟,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呢,遇上遇到了坏人多危险。还好这次这么多人出去找你了,你才没出什么事情。如果你出事了,你妈妈不知道多担心。”元石领着他们往上走,一边也在杜和的身边,对着席思唠唠叨叨。 杜和没说话。 倒是席思好奇问他:“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大哥哥。” 元石一拍脑门儿:“哎,我差点儿忘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点儿长呢,等你长大了,我就没见过你了。” 元石一副往事不堪回想的语气说着,其实那也就是两年多前而已。 席思哇了一声:“那我还是小娃娃哦。” “你现在也是小娃娃啊。”元石嘿嘿笑着,“对了,我是你妈妈的大弟子,你可以叫我大师兄。” “妈妈的弟子?那是什么?”席思并不理解这个词语,“是跟电视上的一样,武林高手吗?大师兄你会打人吗?” “呃?”元石抓了抓脑袋。 他虽然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可是打人他还真没试过,师父说过,锤炼筋骨是为了更好的行走山川,而不是为了争强斗狠。 至于弟子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一抬头,就看见山门了。 “到了!”元石眼睛一亮,指着面前高大的山门,“我带你们去见师父吧,她现在应该在清心殿里看书。” 杜和冲他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谢,我还应该谢谢叔叔您把小师弟带回来了呢。” 杜和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席思却在他怀里扭了扭:“杜叔叔,让我下来。” 杜和将他放到地上。 席思在地上跳了两下,看了自己一眼,又抬头严肃地问杜和:“杜叔叔,我帅吗?” 杜和差点儿没笑喷出来,却还是抿着唇,点头:“嗯,小少爷很帅。” 席思满意了:“那就好。大师兄,我们走吧,去见妈妈。” 现在他已经知道,把元石口中的师父,跟自己的妈妈等同起来。 “我也一起去好了,跟夫人复命。”虽然他的消息,是间接从秦山处得来的,但如今找到小少爷,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除了杜和,其他人则是被山中的其他普通弟子,带到了别处休息。 如今的元门山,元晞的亲传弟子,只有刘元石和灵靖两人。 还有秦山、黄殊等护道人,刘子川等客卿。 其余的,一些是作为工人被请来打扫清洁做杂事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室,每隔几天就会下山休息。在元门山做事,工资很高,待遇很好,不少人趋之若鹜,为了这份工作争破了头。 而另外的那些普通弟子,则是元晞通过许多渠道,找到的一些孤儿或离异家庭的孤僻孩子。 这些孩子没有什么尘世纷扰,在确定了他们的意愿之后,将他们带到元门山,教导一些粗浅的风水知识,作为元门山的中坚力量培养着,也有二十几人。 这些普通弟子的年龄,大多跟刘元石差不多,十六七岁,还是少年人,一个个的穿着浅色的麻衣布袍,有的时候帮着做杂事,有的时候在藏经殿看书,有的时候在雪心殿听课。 教导他们的,都是聚拢在元门山的一些客卿,水平不错的风水师,被秦山或者黄鼠介绍过来的,大多都是得罪过玄家寒家,被打压过的,也愿意在元门山过清净的日子,教点普通的风水知识给普通弟子。 但是,元门山还没有正式开山门,如今的客卿,撇开真正的风水大师刘子川不谈,另外几人,不过水平寻常,还有一半连望气术的门槛都没有摸着的。 等到元门山正式开山门,公告天下,那到时候,这里就不是一半的热闹了,想当客卿的人,恐怕也数不胜数。 虽然修得恢弘大气,但实际上的元门山,加起来不到五十人,冷清得很,而另外几个山峰更是直接没有人烟,工程都还没进行,等到日后元门山热闹起来了,另外几个山峰,也会一并作为元门的地盘。 元石带着席思和杜和,走过峰顶平坦的广场上的时候,一路上也遇到寥寥几个人,见到元石,都很恭敬地跟他打招呼,顺便好奇打量他身边那个小孩儿,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元门山上,知道门主大人,三年前就结婚生子的,少之又少,更不会把这个小孩儿往门主身上想了,只当杜和是带着孩子来元门上求门主帮忙的。 等到了清心殿门口时,元石首先停下了脚步。 席思跟杜和也停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元石。 “小师弟,你跟杜叔叔等等,我进去跟师父通报一声。” “好,大师兄快点。” 元石点点头,敲了敲门,抬脚跨进去了。 一会儿,他出来:“进来吧,师父在等你们。” 席思先是忍不住,几步跑了进去,一个劲儿地往里冲,嘴里兴奋地喊着:“妈妈!” 可等他一抬头,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的正前方,几步阶梯上去,一张宽大的桌案后面,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的背后是高大至房顶的书架,浩瀚的书籍却衬托得她的身影越发的高大,如同云端的神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人任何物,有的只是万里晴空、山川河流、芸芸众生。 席思的脑子里面当然没有这样高深的描述,但在他的想象中,妈妈应该是温柔亲切的,随时带笑的眼睛看着自己,暖洋洋的,轻轻唤着“元宝”。 尽管席思跟妈妈见过两面,显然都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但是更多的时间,让他给妈妈填上了想象的色彩,冲淡了原本的印象。 而现在,妈妈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温柔笑着,只是坐得高高的,看起来距离自己很远很远,脸上更是一丝笑容也没有。 席思突然有些害怕,不敢再喊一声妈妈了,只是怯怯地打量着元晞,无措又小心翼翼。 杜和看到小少爷的样子,悄然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见过夫人。” 元晞淡淡地看着下面两人:“唤我元门主罢。” 杜和顿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转而拉起席思,向前几步:“不负您的命令,小少爷找到了。” 元晞点点头:“找到就好,我父亲与母亲通知过否?他们很担心。” 席思听到外公外婆,这才想起,自己偷偷溜出来这么久,恐怕外公外婆都吓坏了吧。 还好杜和早就想过:“找到小少爷时,就已经通知了。” “如此便可,带他回江州吧。”元晞说完,就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书籍上。 ------题外话------ 这个月要开始努力冲全勤,每天保持五千以上的更新!^O^ 正文 章274 玄家内乱 “我不要!” 主动开口的,居然是席思。 元晞细眉轻挑,目光落在下方的席思身上,似是在疑惑,为何? 席思被元晞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条件反射地想往杜和的腿后面躲,可躲到一半,又停了,扭扭捏捏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要跟你在一起。” 元晞耳力过人,当然听得清席思说的什么。 “山上将有要事,恐无暇顾及你。”元晞淡淡说道。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会自己穿衣服!真的!”他还看了看杜和,似乎想让杜和帮他证明。 杜和无奈地点点头:“的确,小少爷如今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尽管分不清前后,往往要重新帮他穿。 “山上无聊,你一幼童,恐耐不住寂寞。” 席思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坚定道:“没关系。” “可……”元晞还想说什么。 席思却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元晞,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妈妈,我会听话的,你不要赶我走。” 元晞不说话了。 她虽仍然面无表情,却轻轻合上了书。 “若想留,便留下罢。” 席思差点儿没兴奋得跳起来,杜和也是满脸笑容,低下头摸了摸席思的发顶,又看到席思冲自己机灵地挤眉弄眼。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杜和没有久留。 当初席景鹤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便把所有的产业都转移到了元晞的名下,而这些产业的打理人,则是杜和,这个席景鹤最忠心的秘书。 以杜和的能力,虽然比不上席景鹤,但依照他的稳步扩张,至少三十年内,不用担心这些产业会缩水奔溃,而三十年后,席思就算是块烂泥,也该完全掌握住这些产业了。 而他的父亲席景鹤,在十几岁时,就已经掌控了席家的大半产业。 他就算不如父亲天才,三十岁,怎么也够了。 如今杜和打理这份庞大的产业可谓是呕心沥血,甚至至今未婚,每天都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能够抽出时间来,无非是因为小少爷走丢这件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 这可是席爷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席家的真正继承人! 杜和离开之后,元石也高兴地说去给席思布置房间去了。 最后,只留下元晞与席思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元晞看了他良久,才说了一句:“你……去看会书吧。” 席思点点头:“好啊,有铠甲勇士吗?” 元晞拧眉,疑惑:“那是何书?” 席思顿时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铠甲勇士的剧情,说到*处,还挥舞着小拳头,在大殿里面拳脚往来起来。 元晞却是,看不懂。 最后—— “你的拳脚功夫,实在是粗浅,明天便早起,跟着你师兄练习基本功吧。” 席思不知道什么是基本功,只因为是妈妈说的事情,就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 “去找你大师兄吧。” 席思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不愿意轻易离开:“妈妈,我可不可以呆在这里?” 元晞沉默半晌:“可。”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周围,“你到我这边来。” 席思兴高采烈,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吃力地踩着阶梯,来到元晞的身边。 元晞顾着他年纪小,复杂的看不懂,便起身从身后的书架,挑了一本《增广贤文》,递给他。 她身后的书架上,不是晦涩难懂的风水书籍,就是一些更加难懂的孤本杂书,让席思这么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来看,显然不合适。 这本《增广贤文》,相对于书架上的书来说,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可席思捧住书,往上面一看,顿时眼花了,这是写的什么? 虽然他已经在外公外婆的偶尔教导下,学过一些字,但也不过是一些最简单基础的字,哪里看的来《增广贤文》这种书? 可席思又不愿意说自己不懂,错过这个呆在妈妈身边的好机会,便只好在元晞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小脚丫子盘坐着,跟个小佛爷似的。 一本《增广贤文》扔在腿上,装母痒痒地摊开来,所有的墨色文字,对他来说,都跟看天书似的。 不一会儿,席思就看得打瞌睡了。 元晞恍若未觉,沉溺在眼前的书籍世界中。 她正专心致志,身边突然“咚”的一声。 元晞转过头,就看见席思四仰八叉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元晞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那眉眼,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秀气隽雅,粉嫩可爱。 她忽的低下头,看到那只小手,不知何时,抓住自己摊开衣袍的一角,紧紧攥在手心里。 元晞没有把衣角扯开,只是回过头,收回目光。 她忽然伸出手一拂,殿内微风卷过,放在一旁的一块软毯,顿时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席思的身上,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那小身子。 席思不由得惬意地动了动,手上抓着的衣角,却始终没有松开。 …… 得知元宝要在元门山上留一段时间的消息,方爸方妈听了,是喜忧参半。 方妈的情绪尤为明显:“母子俩能够呆在一起当然是好的……只是以晞晞现在的性子,我就怕委屈了元宝。” 方爸却拍拍她的肩膀:“这一道坎,始终要迈过的。要是我们一味地等着晞晞清醒过来,这样被动的等,要等多久?元宝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他也才两岁啊。”方妈一手把外孙带大,如今已经是两天不见,早已经是牵肠挂肚,想得不行了。 但她心里也明白,一直对晞晞讳莫如深,未必是好事。 不如让元宝来踏出这一步。 不过,方妈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儿子,让他找个时间上山看看,顺便买点东西送上山去。 买点东西……光是报上来的清单,一些席思习惯用的东西,都是长长一大堆,听得方易咋舌不已,估摸着自己要雇几个人抬上山去才行。 …… 翌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 席思一股脑儿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还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还疑惑地抓了抓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 正巧元石推门进来,手上抱着几件衣服。 “哦?小师弟你醒啦?”元石冲他笑着,走到他身边来,把衣服放下。 席思乖巧地喊了一声大师兄,才问他:“这里是我的房间吗?” “对啊,你的房间就在师父的殿里,喏,你开门出去,旁边就是师父的房间了。我故意安排的。” 席思也高兴得眉开眼笑,从被窝里面跳出来,立马就被冬日的寒意,给冷得一哆嗦。 “这是你的衣服,师父昨天吩咐人,临时改的衣服。你先穿着,过几天再给你重新做套好看的。”元石看席思把衣服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却不知道该什么往身上套,便接过来,“我帮你好了,以后早上我来帮你穿衣服。” “哦,谢谢大师兄。”席思冲元石一笑。 元石帮着席思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之后——临时改小的素色软麻道袍,虽然有些不合身,但穿在席思身上却显得分外可爱,短小软乎的身子,走起来就像是个糯米团子。 元石笑得不行,一把抱起席思,说带他出去晨练,师父吩咐,要开始教小师弟一些基本功夫。 席思忍不住问:“妈妈呢?我能去见她吗?” 昨天的事情他不大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睡得很香很舒服。 “师父?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位客人,师父现在正在与那位客人面谈呢。” 静室内,元晞将刚刚泡开的茶,倒进骨瓷小杯中,热雾升腾,茶香四溢。 “请。”她端起其中一杯茶,示意对方。 那人伸出手,也端起另一杯茶。 “许久不见,元家主倒是越发的精神了。”他开口,一边打量着元晞,心里暗暗惊奇。 虽说有过一些听闻,但两人之间再度打交道,已经时隔三年了。 才三年,却已恍若隔世。 他对面的这位元家主,更是性格大变。 三年前的她,虽然冷淡,但近距离接触的话,会发现她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平易近人,也没什么元家人的傲气,谦逊得很,也让人有好感。 但是现在…… 高歌觉得他无法用一个单纯的词语去形容她,只觉得她深不可测,不知深浅,浑身上下更是一点人气儿也无,冷漠无情近道。看来不少人供她为世中仙,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风水界有些前辈认为这个说法是元家人自己炒起来的,但恐怕当他们真的看到了这位元晞的时候,就会知道,一切,所言非虚。 高歌甚至发现自己心里有几分油然而生的敬畏。 这是对强者,下意识的表态。 难道她的实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道子在想什么?”元晞看了高歌一眼,目光扫过,却锐利地仿佛看破了他的所有伪装,直直抵达那内心深处。 高歌不由得避开她的目光,笑道:“想三年前的事情,当时元家主可是跟我说过一番很奇怪的话,我至今不懂。” 元晞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无非也就是生死劫罢。” “生死劫?”高歌暗惊,饶是他,也不由得有些失色。 不仅仅是因为生死劫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更重要的是,他通过此,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无事,早已经度过,往事不可再提。” 高歌看元晞一副并不愿提起的样子,当然也不敢往那上面继续扯话题,只是叹道:“祝贺元家主了,大道可期。” 命中落下生死劫,本就是大不凡的天才。 而古来今往,能度过生死劫的,恐怕唯元晞一人。 度过了,自然是大道可期,通天坦途在眼前了。 元晞微微颔首,并未显露出多高兴,只是神情寻常,不甚在意。 “道子今日一大早便登山求见,想必有事?”元晞开门见山直问。 高歌点头:“不错,我正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元家主商量的。元家主可否记得,三年前,在玄家的同道会上,我的那个提议?” “盟主?”元晞神情冷淡,“据我所知,三年前便提议的玄门同盟会,并未成立。” “的确如此。但元家主也应该知道,这搁置了三年的原因,也跟玄家有关。” 高歌所说的,正是玄家如今的状况。 当年的玄门同盟会,是在玄家大势所逼之下,不得不择出的招数。 但是,在玄家同道会后不久,玄家突然大变。 玄家老祖宗莫名身死,玄家忽然大乱,玄家家主玄数的三个弟弟则趁此机会,联手向玄数发难,打着的名头就是要为父报仇。 连玄数三个儿子中的两个,都牵扯进了其中。 玄数虽然执掌玄家已有些年份了,但也有不少人是效忠老祖宗的老臣。也不知道玄数的三个弟弟拿出了什么证据,居然让那些老臣相信了他们的说法,老祖宗之死,就是玄数所害,最后站在了玄数弟弟一方,与玄数对峙。 内乱在即,外面自然也不会安分。 先是一直与玄家交情极好,甚至好有过几次联姻的寒家,直接找了一个理由,声明与玄家划清界限,不再来往。 寒家家主的言辞极为激烈,语气中对玄家甚是不满。也是,就算当年是在玄家的扶持下走到了今天,但被压了这么多年,心有不满也是肯定的。 外面人谁不说,所谓的南寒北玄,真正一家独大的,唯有一个玄家而已,而寒家,不过是众人眼中的傀儡。 寒家必然对此不满很久了,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不抓住怎能行? 再然后,就是附庸玄家的几个小家族,宣布脱离玄家。 虽然几个小家族的势力加起来都不如寒家,但却是实打实的玄家家臣。这般消息,看似无足轻重,却是狠狠地打了玄家的脸,令得玄家在玄门风水界可谓是颜面尽失。 这一乱,玄家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再争什么风水正统了,连家族都要分裂了,要争,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玄家的事,我略知一二。”元晞说道,“玄家之现状,恐怕早就存在问题,玄松一死,问题压不住,爆发了出来,玄数的手段,还是有些不及他父。” 更重要的是,玄松还在的时候,就算身为老祖宗,看似为太上皇了,却仍旧抓权抓得厉害。 他并不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一手扶上位的玄数。 玄数如今焦头烂额,也是他父亲突然身死留下的烂摊子了。 元晞突然想起在地宫中,被一条大蛇勒死的玄松,也不由得说一句,死得其所了。 高歌并不意外元晞言语中,对玄家的轻描淡写,以至于直呼其名。 当年元家崩落,必有玄家参合甚至主导,元家会对玄家人有好脸色才怪。 他继续说道:“玄家虽然不在,但是玄门同盟会,还是有必要存在的。如今玄术式微,不仅是我道门,连佛家都深受影响。若是道统旁落,恐怕我等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我们此举,未必不是存在一种帮扶同道之意。” 元晞颔首:“理所应当。” “所以,三年前,我曾经提议的,让元家主你来坐这个位置,不知元家主,意下如何?” 元晞静静地看着高歌。 高歌神态自若:“元家主这是?” “盟主之事,暂且不提。我元家如今虽然式微,却也不想做什傀儡。”元晞直言不讳。 高歌轻笑:“怎会是傀儡呢?元家主是在说笑吧。” 元晞不想与他多说:“同盟会,元家愿往,至于盟主,再见分晓吧。” 高歌知道,元晞这是拒绝了道门的邀请。 或者说,她并不打算通过道门的帮助,来坐上这个位置。 高歌就不信,元家现在一点儿相争之意都没有!这三年,元家虽然没什么动静,可面前这位元家主,却是名震天下了。 世中仙这个名头,还不够震撼? 都被尊称为仙人了,就快成国师了。 虽然有些玄门前辈对此不以为意,但高歌从来都知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称号。 这个名头,便足以猜测元家主如今的境界手段了。 高歌轻笑着,不打算继续在说同盟会的事情了,而是跟元晞聊起其他的事情来。 这一说,便是一上午。 高歌起身道别的时候,元晞递给他一封信函。 “这是什么?”高歌好奇问。 “请柬。” 高歌拿在手上翻了翻,却没有急着打开来看。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兴致勃勃问起:“对了,元家主,你所居的这座山,甚是秀美壮阔啊,尤其是我早上登临之时,犹如漫步仙宫,心神向往……倒是不知,元家主这山,叫做什么山?” 元晞头也不抬:“元门山。” “元门山?”高歌心里一惊,“莫非……是我想的那个元门……山?” “没错。” 高歌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告辞。” 他匆匆离开,脚步却没有了开始时候的惬意轻松。 走出大殿,他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函,将里面的请柬抽了出来,摊开一看。 上面有着一些客气措辞,还有时间和地址。 戳进高歌视线中的,却是那下面的六个大字—— 元门开山大典! 正文 章275 元家的宝 六个大字,顿时搅乱了高歌平静的心情。 他不得不去想这六个字代表着什么,而元门又代表着什么! “这位元家家主的野心,比我想象中的,更大啊。”高歌喃喃低语,苦笑着摇摇头,在随侍的疑惑眼神中,收敛了姿态,依然是那个高洁如白莲的道门道子,姿态翩然,从容离去。 …… 方易辛辛苦苦地爬上山,累得气喘吁吁。 跟在他身后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小丁,比起他的狼狈来说,却要从容得多,而且他的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一部分本来是方易提着的,后来爬到一半,就到小丁手上去了。 “方哥,你这身体可不行啊,我得跟英姐说说,给你加一加健身计划才行。”小丁一脸的恳切。 方易瞪他一眼,眼带威胁,让小丁立马闭嘴不敢说话了。 小丁是方易的助理,今年二十出头,高中毕业就不愿意读书了,原本是英姐的一个远房侄子,后来被英姐叫来给方易做了助理。 小丁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做事还是十分勤快,一把好手,口风也紧,方易脾气好,对身边人都不怎么苛刻,但大概是因为年龄相近,跟小丁的关系很不错,很快就把小丁变成了自己的贴身助理。 今天方易本来有一个采访的,但因为爸妈的吩咐,要上元门上来看看他的乖外甥元宝,不得不把通告推到了明天,又去百货买了一堆东西,带了自己的贴身助理小丁,一路上山来。 方易之前只来过一次,还好记得路,才没有差错的找到山脚。 可惜这山却没有电梯,要上来,只得靠爬。 这可把方易给累坏了。 小丁眼看着就要到头的山路,好奇地问起:“方哥,你姐姐怎么住在山上啊,这么偏僻?” 他是最近才跟在方易身边的,不到一年,对元晞并不熟悉,只是听闻方易有一个长得特漂亮的姐姐,几年前还上过新闻热搜,至今网友们都对曾经惊鸿一瞥的仙女姐姐念念不忘,在方易的微博下面不时都要提起。 小丁也是好奇已久了,不过他是做助理的,又有英姐这么一个亲戚在千叮咛万嘱咐,自然不敢把这样的话题问到方易面前,只得憋在心里。 现在又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方易想解释两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归于一句:“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山门,方易打算休息休息再进去。 他也没什么大明星的架子,席地而坐,靠在陡峭的阶梯上,抬头就可望见群山雾海,连绵不绝。 身边的小丁不由得向往:“真漂亮啊……” 方易点点头:“是啊,漂亮,也高,高处不胜寒。” 这时候。 “方易师叔?”身后响起一个孩童的声音。 方易回过头,看到一个模样不过六七岁的孩子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雪白云纹道袍,身高在同龄孩童中已经算是拔高,一头齐肩的乌黑长发分了一半在头顶上绾成一个小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 小小年纪明明应当是天真的,但这个小孩儿却一脸的老成沉静,一下子就与同龄人划分开了极大的差距,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冷的模样,竟然让方易联想到了姐姐元晞。 “你是……”方易从他的称呼和模样年龄,很快联想到了一个人,“你是我姐姐的小弟子,灵靖吧?” 三年前的时候,元晞的两个弟子,元晞和灵靖都曾在那个小院儿住过,方易与他们接触不多,却也有印象的。 灵靖和三年前的差别还是有些大,以前那个内向怯懦的爱哭小孩儿,如今却快变成了翻版元晞,自然让方易险些没认出来。 灵靖点点头:“师父一早知道二位回来,吩咐我出来接待你们。” 说罢,他便引着两人往里而去。 方易早就对姐姐的神鬼莫测见怪不怪,预知自己会来的事情,自然没当回事,点点头就跟了上去。 可小丁就晕乎乎了。 先不说那声师叔师父,让他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就单单是进了山门之后,入目之处,宛若世外仙境的地方,就给他一种无比的震撼,仿佛一个凡人跨进了云端的仙宫! 还好他知道跟着方哥,提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方易问灵靖:“我姐姐呢?也在吗?” “师父那里有客人,就让我先带二位去见小师弟。”灵靖直视前方,目光也未曾动摇一下。 方易看看时间,讶异得很:“现在才九点钟吧?元宝这么早就起床了?” 那小子娇气,方爸方妈拗不过他,在家里的时候,早上就算醒了,也要赖到十点钟才会起床,这是惯例。 今天居然起这么早?意外啊! 灵靖道:“小师弟早上七点半起床,随大师兄去晨练,现在应该刚刚结束。” “晨练?”方易更加被吓到了。 灵靖点头:“师父吩咐的,让小师弟从基本功开始练习,今天是第一天,开始之后,此后每日都要勤加练习,方可进步。” 方易已经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的想法了,只得加快脚步,快点去看到元宝的现状。 出乎意料的是,方易并没有看到席思不情愿或者大哭大闹的场景。 方易随着灵靖走到席思所在的习武堂时,席思正在打拳。 这是一套很基本的拳法,因为今天席思还是第一次学,处处都是纰漏和错误,偶尔手脚并用着,小小身子都快卷成一团了。 但是,席思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认真,没有丝毫的娇气,就算他一套拳打得趔趔趄趄,却仍然专心致志,连舅舅来了也没有看到。 元石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边,表情难得的严厉,不时出声指点小师弟的错误,往往一阵见血。 席思很有天赋,也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每每元石说出他的错误,他都能很快地反应过来并改正,接下来一般都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样坚持的话,想必席思很快就能够把这套拳法打得像模像样了。 连灵靖这个寡言少语的孩子,都忍不住点头称赞:“小师弟的天赋非常好,聪颖过人。” 方易也意外地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外甥。 席思从小跟着外公外婆,身边一堆叔叔阿姨,还有他这个舅舅。大家都怜惜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母亲又魔怔了不管他,便变着法儿宠着他。 只要是席思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身边这群人也会想办法帮他摘下来给他。 方易偶尔也会觉得不对,跟方妈说起的时候,方妈却一副护崽的模样:“我们元宝多好!大家这么宠着他,他还这么乖巧,要是别的,早就不知道被娇惯出什么坏脾气了!我们元宝跟那些小孩不一样!” 方易无言以对,虽然他也觉得一味地娇惯着元宝不对,可往往他对元宝也是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奉上。 元宝的确没有那些被惯坏孩子的换脾气,只是偶尔哭哭闹闹,但更多的时候,对待长辈很有礼貌,嘴巴也很甜,机灵又可爱,非常讨人喜欢。 但是今天,方易却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 方易突然觉得,方爸方妈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也许元宝呆在这山上,会更好? 打完一套拳的席思,早就累得不行。 他从起床洗漱之后,就被大师兄元石带到这个习武堂来,一折腾就是一个半小时,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今天却完全靠着一股信念支撑着。 现在终于完成了晨练,在大师兄点头允诺之后,他一股脑趴在地上,小手小脚伸得笔直,已经累得气喘不行了。 方易好笑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累着了?小少爷?” 席思抬起头,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喊了一声:“舅舅!” 方易揉揉他的头发,才发现原来席思的头发都被汗湿了,又心疼,一把给他抱起来。 元石走了过来,也喊了声师叔,才道:“小师弟,起来跟大师兄去泡药浴。” 席思的身子骨刚好活动开,这时候泡药浴的效果是最好的。 席思怎么也不愿意动,嗯嗯哼哼地装可怜。 元石故做沉思:“师父这会儿应该已经会客结束,要过来了吧……” “我这就去!”席思一下子从地上蹦了下来。 方易看得瞠目咋舌。 席思不好意思笑笑:“舅舅,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方易傻愣愣地点点头。 席思被元石牵着走了,而刚刚离开的灵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出现在方易面前:“客人离开了,师叔要去见见师父吗?” 方易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吧。”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见。 其实许久没见姐姐,他是想念的,可是真的到了这里,他又犹豫不前了。 大概,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吧。 方易低着头一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在他前面的灵靖忽然停下脚步,方易差点儿没一头撞上去,猛地一抬头,就看到高高的阶梯上,一个披着雪织素衣的女子在阳光中模糊了身影,垂眸朝着自己看来。 “姐……姐!”方易结结巴巴喊道。 元晞颔首:“来了。” 方易不知道说什么,只看得元晞抬脚朝着自己走来,行步到自己面前,看了看他和小丁手上拿着的东西。 “随我来。” 方易连忙跟了上去,小丁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不敢看那位一眼。 几人到了元晞住的寝殿,她住的是主屋,旁边隔了一间小屋,原本是一间静室,元晞偶尔打坐的地方,但是昨天却在元石的布置下,成了席思的房间。 房间里面也很大,但是却没有床垫,席思昨晚也只是睡在地上的,上面铺着草席,又铺了两床厚被子,还算是舒适。 只是这里的装潢,禅意味道浓厚,看着虽然干净舒适,但比起家里席思的房间,却简陋得厉害,相差甚远。 方易不敢说什么,只是带着小丁,把带来的东西一点点给摆上,有席思喜欢的玩具,一些漫画书,还有一个是席思最喜欢的玩偶,方爸方妈专门从江州寄到京城来的。 元晞看着,也没有说什么。 其中有一个大包,全部装的都是席思的衣服,还是昨天方易亲自去挑的,对于席思穿衣型号,他早就熟记于心,一点儿不陌生。 “衣服倒是不用,在山上,有单独缝制的衣服。” 方易动作一滞,喃喃道:“可……我担心元宝穿不习惯……” “山上这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元晞不甚在意地说道。 在山上,又要练功又要看书,这些衣服穿着多少是有些不方便的。 方易也不敢反驳,只得说:“好吧,可……既然带都带来,要不,就留在这里?” 元晞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方易迅速把这一大包席思的衣服都给塞到了衣柜中,这才算是所有都整理完了。 接着,元晞也没有久留,转身去了书房。 那里,还有更多的请柬没有写完,为表重视,这些请柬都是由她亲自手写的。而这些请柬,会在明天之内送到各大势力,各风水大师的手上。 介时,玄门同道,都将在这元门山上聚集,共同见证元门开山大典! 元晞也已经做好准备,等候各路牛鬼蛇神! …… 方易没急着离开,这边才收拾,席思也洗完药浴,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清淡的药草香,并不难闻,反而是很惬意的味道。 席思刚刚才全身酸痛,可药浴一泡,又有人专门给他捏送筋骨,这会儿酸痛早就过去,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元宝!”方易笑着,一把将席思高高举起。 席思咯咯直笑,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儿了。 他一进房间,又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包括睡着的时候陪着自己的那个大白抱枕,快喜疯了。 “怎么样,在这山上呆得住吗?今天要不要舅舅待你下山玩儿?”方易也知道外甥是个跳脱性子,实在是无法想象,他在这清冷的山上呆住的模样。 心疼之余,方易也腾出了一天的时间,打算带元宝下山去玩玩儿,京城到底是首都,娱乐丰富,各种适合小孩子玩儿的地方有很多,为此方易做了不少功课,想来元宝也会喜欢。 席思也流露出向往的表情。 可没想到,他却忽的抿着嘴,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方易不解:“怎么了?怎么突然不想去了?” 席思犹犹豫豫,看了看周围,才凑到方易耳边,小声说:“我怕下山去了,妈妈就不要我回来了。” 小孩子的思绪转变得很快,竟然已经对这个地方,用了“回”字。 方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心疼得紧。 摸摸席思的头,他柔声说道:“怎么会呢?你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呆在这里呢?你看昨天你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你妈妈是不是很快就答应了?之前她很少见你,只是因为她很忙,为了更好的照顾你,才把你送到外公外婆那里去的。” “是这样吗?”席思还是有点害怕,“我还是乖一点,让妈妈更喜欢我一点,就像外公外婆那样喜欢我。” 方易的心都快碎了:“妈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小名叫元宝啊?” “为什么?” “因为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啊,你妈妈就姓元,你是元家的宝,所以才是元宝元宝。怎么样,好听吧。” 席思兴奋得要蹦上天了:“真的?我真是妈妈的宝贝?” “当然!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方易一脸诚挚,可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却是真的不由得失神了,“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虽然很少说话,却经常写字。她最长写的,就是元宝两个字。你看,你妈妈从你还在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叫你,念着你了,当然很喜欢你了!” 席思小嘴儿翘得高高的,眼睛晶亮——原来我也是妈妈的宝贝! 方易将席思抱在怀中,当年的事情,却不由得清晰起来。 姐姐元晞怀孕的时候,正是姐夫噩耗传来不久。 她整日坐在小花园的软椅上,也不与人说话,除了吃饭,几乎不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 后来,她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整日整日的写字。爸妈担心她,就蹲在书房前守着她,随时听着动静,担心出什么意外。 他在家的时候,也时常代替爸妈蹲着,听着姐姐的动静,却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方易毫不犹豫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姐姐元晞,头发凌乱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书桌上一片狼藉,倒下的笔架和翻倒的砚台,墨汁弄脏了厚厚一沓宣纸。 方易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却无意中翻到最下面一张,足有桌子大小的宣纸,写满了各种形体的毛笔字。 有的规规矩矩,中正圆和;有的张牙舞爪,凌乱不堪;有的胡乱勾勒,犹如涂鸦。 但是这些字,却全部都写着两个字—— 元宝。 那一张纸,至今方易都收得好好的。 有的时候心里对姐姐之于元宝的无情,少不了埋怨,可看到那张纸,他又突然怪不起她来。 姐姐心里的苦,从来都不少。 只是她不说,埋藏在心底深处,不愿意触碰。 唯有她自己知道。 ------题外话------ 明天要出门访友,不能带电脑,估计码字的时间也没有,所以这两天我都在攒稿子,为了全勤每天5000+不能断更啊,所以这几天先凑合看着,年三十回家,到时候加更,么么哒。 正文 章276 开山大典,牛鬼蛇神 元门开山大典的请柬如雪花四处飞扬而去,送至各人的手上。 其中,玄家也不例外。 如今的玄家,可谓是多事之秋。 内乱一堆糟心事儿不说,外面又是一群人群起而攻之,就趁着玄家内乱之时落井下石,讨个便宜,以玄数的暴戾性子,又怎么会让他们那些人如愿。 虽然玄数打定主意,这次要沉住气,把玄家所有的蛀虫都拔出来,一网打尽。可在他知道了三个儿子中,有两个都掺和进了这次事情,虽然做得不明显,但他们背后的狼子野心,不就盼着浑水摸鱼吗? 玄数差点儿憋不住一股火,恨不得把两个孽子都给一并弄死! 当老子是死的吗? 想当初,在昆仑峰外,他一力坚持,没有随父亲进山,心里秉持着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的想法,打算在外面当后援。 谁想,心里的不好预感果然灵验,虚空之中浮现的海市蜃楼,也是昆仑峰的影子,开始奔溃塌方,霎时间天地失色,鸟兽惊起,四处乱逃。 他知道出了意外,却没有相当,父亲跟那位玄尊,都一并埋在了那昆仑峰下的元家地宫之中。 玄数派人守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老祖宗和玄尊的身影,确认两人恐怕是死于昆仑峰之下后,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轻松和窃喜。 玄数和父亲大抵是有些不同的。 玄家老祖宗玄松,从小听着玄尊的故事长大,对玄尊有一种狂热的崇拜和信任,就像是狂热的信徒一般。 可玄数不是。 一如当年,秦始皇出巡至会稽,渡浙江,汉高祖刘邦曰,大丈夫当如此也,楚霸王项羽道,彼可取而代之! 玄数也认为——彼可取而代之! 他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从来不喜欢任何一个人压在自己的头上! 玄松到底是他的父亲,他出于做人的基本孝义,不能杀。 玄尊又是玄家祖宗,更重要是实力莫测,他玄数远不是对手,更不能杀。 可不能杀并不代表玄数心里就是平静的。 他在心里高呼“彼可取而代之”,终于等来了这个天赐的时机! 整个玄家,都是他的了。 玄数狂喜,大醉一日。 可随后,却是各种问题出来,让刚刚沉浸在掌控整个玄家的兴奋中的他,猝不及防,转眼间就险些陷入泥沼,万劫不复。 还好玄数是个聪明的,反应够快,拉住脚步,才没有继续往下滑。 可事情却还是在他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展到了险些无法控制的地步。 玄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三个弟弟,如今居然联合起来,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头,一起针对自己! 父亲根本不是我弄死的好吗?!是元家!是元晞! 一群蠢货! 玄数已经不想去理会这些为了一己私心,一味把玄家推入万丈深渊,推向分裂彼端的愚蠢弟弟们,他打算用现实的残酷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与我为敌的下场。 真正让他震怒的,是两个儿子的背叛。 两个翅膀都还没有长硬的家伙,居然想要飞了。 这让玄数感到心寒,心里也越来越冷。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回到了玄家。 陈雅琴,玄家家主夫人,玄数之妻。 玄数与陈雅琴的婚姻,算是家族联姻,也算是情投意合。两人少年时相爱,各方家世相当,玄数是堂堂玄家长子,那陈雅琴家,也是北方某个豪门的千金小姐。 本来一段美好姻缘,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童话到了最后,却往往会变味。 一场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等到陈雅琴的两个儿子都娶妻,小女儿也嫁出去了,她在与玄数的一场争吵之后,一怒离开。 没错,两个儿子。 玄数的三子玄野,那个被玄家众人都不看好的浪荡子玄野,并非是陈雅琴亲生,而是玄数在外某个红颜知己生下来的私生子。 玄数算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了,他这般的身份,在外也仅有这样一个私生子,尤其是在他母亲死后,自然是想要接回来。 为此,陈雅琴与玄数闹到决裂,连玄松都忍不住发言斥责了两人,才让事情平息。 那时候玄野还小,不过几岁,回来之后,上了玄家的户口,记在他脑袋上的亲妈,就是陈雅琴。 可陈雅琴却极其憎恶玄野,玄野的童年时期,几乎就是在陈雅琴的各种冷眼冷语中度过的。 陈雅琴离开后,两人分局,名义上却并未离婚,玄数也没有心思再找什么红颜知己了,一心扑在家族事务上。 此番陈雅琴回家,距离她离开的时候,已有两年。 两年,她未曾跟玄数联系过,见面过。 而她这次不得已回来的两个目的,却是为了大儿子的求救。 陈雅琴怎么也想不到,玄家内乱,玄数的三个弟弟存心作乱,应当不关自己两个儿子的事情才是,怎么偏偏两小子就搅进去了呢? 大儿子不用说,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 可二儿子玄劲,贯来得她的喜爱,待她也很是孝顺,为人聪明有分寸,不至于这般不分事理才对。 陈雅琴也摸不准事情的状况,只得回了玄家山。 玄数正在书房中,而他对面的那张红木大椅上,却四仰八叉地坐着一个人,头发披散凌乱,面容憔悴不堪,浑身上下浓浓一股酒气,就张张嘴巴,那喷出来的酒气都快要熏死人。 不是玄野又是谁? “爸,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这会儿打算睡一觉呢。”玄野憋不住了,睁开眼睛,毫无敬意地说着,也不像两个哥哥一样,开口喊什么父亲,口口声声喊的都是爸。 玄数平时对这个儿子都是有些嫌弃,但是今天,却一副无奈的样子。 “玄野,你说你继续这个样子下去,怎么得了?”玄数皱着眉。 玄野挑眉一笑:“爸,我这个样子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最好期待儿子能够什么时候喝酒醉死,也算是一桩雅事!哈哈!” 玄数勃然大怒:“怎可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玄野耸耸肩,眯起眼睛,并不在意。 玄数一下子没了脾气:“玄野,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父亲想要告诉你,你始终是我玄数的儿子。你是玄家人,就应该为玄家担负起责任,而不能继续这样醉生梦死下去,懂吗?” 玄野惊奇地睁大眼睛,一下子没了倦意:“爸,你该不会是想说,要把玄家留给我吧?” 他声音拔高,一副极其不可思议的样子。 玄数铁青着脸,如果是他,他也不想。 大儿子不中用,不必说,如今唯一一个被他寄托了希望的二儿子,居然搅合进了内乱一事。就算他隐蔽得够深,藏在幕后,但也被玄数一眼看穿。 他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相比起来,玄劲的城府在他的眼中,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当玄数知道玄劲的目的之时,不由得心惊。 玄劲他……太像自己了。 玄数自己最为明白自己的狼子野心,但他却不想一手培养出来一个跟自己一样,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对父亲毫无敬意的孽子出来。 与其把身下的位置交给狼子野心的二儿子,不如给了三儿子算了。 玄数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给玄野安排一个身份合适的媳妇儿,生下来的孙子,就由他来亲自教导!在他驾鹤西去之前,必然会把孙子培养成合格的玄家继承人,扶着他坐上家主之位! 大儿子愚钝,若是一力培养他的儿子,他在一旁指手画脚,恐怕反而坏了好事。 二儿子就更不用说,野心勃勃,暗中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唯有这个三儿子玄野最为合适,碌碌无为,整日醉酒,什么事情都不管,当一个过渡,正好。 玄数心绪一片复杂之际,书房的门被人猛的推开。 “谁!”玄数怒喝。 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正是陈雅琴。 她道:“玄数,你若是想把玄家家主的位置,交给这个小野种,先等我死了再说!” 玄数表情一僵,眼里浮现些许愧疚:“雅琴,你怎么回来了……” 玄野规规矩矩站起来,冲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弯了弯腰,算是见礼了,表情上却颇不以为然。 他从这位看似优雅华贵的贵妇人嘴中,听过更加恶毒不堪的话,一句小野种,自然算不得什么,早就习以为常了。 陈雅琴看都不愿意看玄野一眼,对玄数讽刺道:“是啊,我怎么能回来呢?我回来不就阻止你把玄家的一切,都留给这个贱人的儿子了吗?玄数,我告诉你,要想让我等到这一天,除非我死!” 玄数再硬的脾气,在陈雅琴面前都硬不起来,更何况,当初本就是他背叛在先,至今愧疚不已,耿耿于怀。而且,如今她阔别两年回家,他又怎么对她说得上应话。 玄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书房里面被赶了出来。 路上恰好遇上玄劲。 两人面对面站着,玄劲一脸讽刺:“玄野,我会用事实告诉你,玄家少爷,和你这个私生子的区别!” “哦。”玄野懒得理他,从少年时期就一副中二病的样子,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却也不改骨子里面,那让人厌恶的性格。 玄劲微笑看着玄野从自己身边走过,拳头却捏得紧紧的。 他远远不如表面上的那般从容。 玄野,玄家家主这个位置,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哪怕是……我强抢过来! 玄野走到暗处时,脸上懒散的表情一扫而空。 元门开山大典? 这位元家家主,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大气啊,连这样的决定都能下,至少比玄数那个老头子,要高出一个档次了。 玄家家主之位,谁爱要谁要。 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去没有人可以阻挡。 包括玄数!包括陈雅琴! 元晞是吧?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也许会成为不错的合作对象? ……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而请柬上所立“元门开山大典”,也终于到来。 整个元门为此忙碌了许多天,打扫清整,各种准备。 元门山的知客,都是由元门客卿担当的,从山脚下的上山处便开始等待,笑脸迎接所有在今天到来的客人们。 顾虑到一些年迈长者,便安排了不少人抬着滑竿上山。 从早上八点多钟开始,到现在,将近十点钟,已经有百人上山了。 元门山的壮阔美景,在不同的时间有着不一样的景致。 震撼,美丽,不用多说。 而进了山门,修建在险峻之处,利用山峰之奇,植物葱郁之利,几座白色大殿错落有致地坐落,山峰高到广场上都有云雾掠过,一切宛若仙境,也让来着不由得感叹元家的大手笔。 虽说挂着的名义,是元门。 但是当今天下,以元为名的,除了元家,还有谁? 这样出乎意料之举,可是让玄门风水界的不少人,都沉默观望着,静静等待风雨来临。 元家这般姿态,绝对不只是为了让大家重新知道他的存在而已。 元家的一切形容都在表态,当初他们从云端跌落——今天,就要再爬回来。 十点半,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 元家提前了一个月便放出消息,提前几天送出请柬,可谓是广邀天下,而玄门风水界中的各路人马,不管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能来的都来了。 这广场上的宾客席上,或坐或站,已有数百人。 有的风水师以门为单位,除了门主,一些徒子徒孙也都来了。 元家之名震天下,就算蛰伏至今,东山再起,大家听了也振聋发聩。 今天,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 所以,到来的,不仅仅是一些风水师,还有一些并非风水师的,却与风水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其中一些名声大显的,也在邀请之列。 比如京城道上名声赫赫的虎爷,今天来了,却也只能陪坐末席,身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风水师,但他仍然心神激荡,生出几分骄傲。 他听到身边的人在谈论—— “元家这次,算是王者归来?” “不管怎么说,元家执掌风水正统数百年,在此方面的公正大义,大家都知道,总比那霸道的玄家好!” “我也是这样认为,元家历代家主,都是高洁之辈,必然不会像玄家那些人一样。”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元家势力如何……哎,不对,该称元门了。” “这位元门主也是手笔大气,大开山门,广收门徒,就这一点,那些世家,谁能做到?” 虎爷并非风水界中人,很难搭上其中的话,但听着,却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忽然听到身边一人惊呼:“看!那就是元门护道人之一!” 众人齐刷刷地看去,虎爷也是如此,却很快眉开眼笑。 一穿着云纹黑袍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时间早就冲淡了他身上的软弱,洗刷出不一样的味道,行走之间自然如龙行虎步,双目锐利,一扫似乎就要看进人心里去。 此人正是黄殊。 “岳父。”他走过来,朝着虎爷一拱手,恭谨喊道。 两年前,他就已经和虎爷唯一的女儿结婚了。 虎爷笑得眯起了眼睛,拍拍黄殊的肩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黄殊说自己还有事,匆匆离开。 但接下来,虎爷却很快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如今元家大开山门,改为元门,势必崛起为足以和玄家相媲美的势力,可谓是一飞冲天,连带着和元家有关系的人,都水涨船高。 连虎爷也因此被高看几分,刚刚还不愿意与他攀谈的人,这会儿都开始主动跟他说起话来,言语间自然是刺探起虎爷女婿,刚才那元门护道人的身份来。 虎爷一派眉飞色舞之意,好不高兴。 …… 此时。 星家到了,花家到了,寒家到了,最后,玄家也到了。 玄数难得的没有带上大儿子和二儿子,跟在他身边的,是玄家那个出了名的扶不起的阿斗,烂酒鬼玄数三子,玄野。 就算今天刻意整理了仪态,但是这位玄家三爷,仍然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郑重肃穆的深衣,都能被他穿出几分狼狈味儿,也算是独有一家了。 玄家内乱,天下皆知。此刻玄数的表情也不大好,偶尔与一些相识的人点点头,然后一直抿着唇,并不言语。 大家也理解—— 是嘛,当初元家崩溃,玄家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不用多说。元家这般来势汹汹之态,若说不针对玄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连寒家等都要暂居其次,玄家,首当其冲! 饶是玄数,在内忧外患之际,也不由得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侍,其中一人就是他的心腹马国。 他微微侧头:“都准备好了?” “是。” 玄数再次确认一遍,心里暗暗平静些许,静静等待起来。 …… 清心殿中,元晞一身雪织羽衣,华丽凤尾,外披十二章纹国师法袍,头戴羽冠,手执骨扇,面容清冽,目光如霜,站在窗前,静立不语。 黄殊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走到元晞身边,弯下腰:“门主大人。” “如何?” “已经确认了。” 元晞手中的骨扇猛地落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那就好,抓起来吧。” 早就怀疑客卿中混入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可惜一直没有证据,也抓不准是谁,现在,开山大典,各路牛鬼蛇神,都得现出原形了! 正文 章277 奇沉鬼香,灵物净玉 黄殊领命匆匆离去,而元晞顿了顿,也转身走了出去。 谁知走出清心殿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躲在一红色木柱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在做什么?”她走了过去。 席思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结结巴巴:“没,没做什么。” 元晞看他一眼,见他一身脏兮兮的,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疯玩了回来。 席思发觉元晞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污渍,心里不好意思,便有些扭捏起来。 “去换套衣服。” 元晞开口,他也如蒙大赦,转身就跑,差点儿被一脚跌了出去,谁知道斜里直接冲出一个黑色身影,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圈在怀中。 元晞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那人便是前些日子中,元门招收的客卿之一,张胜。 只见他手上一把桃木剑,面色惊惶,把席思圈得紧紧的,仿佛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不要过来!” 竟然当成了人质! 席思瞪圆了眼睛,竟然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只是望着元晞,张了张嘴,无声地喊着“妈妈”。 元晞面沉如水:“放下他。” 张胜喘着气,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门主元晞! 他也不知道手上这小孩儿是什么身份,但跟着门主,总归低不到哪儿去,也足以成为自己的救命符。 “哼,门主好大的威风,说放我就放?”死到临头了,倒是越发嘴硬。 张胜冷笑,身子却微微发颤,手上不由得箍得更紧了,手臂还恰好圈在席思的脖子上,勒得他小脸儿通红,很快便喘不过气来。 恰好这个时候,黄殊带着人赶到了。 看到这一幕,黄殊险些魂儿都给飞了! 平时席思总是由元石带着的,元石是元门大师兄,元晞的亲传弟子,身份不一般,待遇也不一般。比如在习武堂,是有自己单独一间房的,平时他带着席思,也总是在那里。 吃饭的时候,席思也是跟着元晞。 偶尔他四处跑去疯玩的时候,才能见见旁人。但门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元石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门中新收的小弟子。 那些人不知道,可黄殊知道!那是门主元晞的儿子!元门的小公子!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遭殃的可是自己! 黄殊慌忙请罪道:“门主!属下无能……” 元晞看也未看他们,目光冰冷如刀,逐字逐句道:“我说,放下。” 说罢,她猛地甩手,惊雷乍现,直直劈在张胜的身上! 张胜惨叫一声,连反抗都来不及,轰然倒下。 一阵风拂过,转眼间,元晞已经抱着席思,退到了不远处。 席思被吓得不行,在元晞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不哭不闹,却在瑟瑟发抖。 席思到底年纪小,这也是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 元晞一怔,不由得伸出手拍拍背,又抱着他走远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不值一提。 黄殊走到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张胜身边,将他翻过身来,伸手一探。 “死了。收拾了吧。” 张胜只是意外,另外两个混入元门中的奸细,却是顺利被抓住了。 元晞让席思好好呆在房间里面玩儿,不要乱跑,又吩咐秦山专门派人到他房间门口守着,以防危险。 黄殊站在一旁,冷汗直流:“门主,实在是属下等人疏忽……” 元晞一甩袖:“这几人必然只是小卒子,接下来戒备,防止意外出现。” “是。” …… 元晞之话果然不错。 这会儿是早上十点多钟,距离开山大典正式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了。 一些青衣侍女,端着不同果盘点心,穿梭在众多宾客之中,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宾客们的桌子前面,面容带笑,训练有素。 而这些宾客们盘腿而坐,各自交谈,好不热闹。 只有前方的一些风水世家,诸如玄家,寒家等,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这时,浮空之中突然掠过一丝烟雾,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猝不及防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直通灵台,豁然清朗。 这香味,似莲香,似竹香,时而清冽,时而浓郁,变幻多端,诡异莫测。 但唯有一字,霸道! 从这香味在广场之上弥漫开来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还被这种霸道的香味,占据了嗅觉,只觉得天地之间,都好似只剩下这么一种味道! 难道是元家的什么奇香?有人猜测,轻轻抽动鼻子,闻着这让人惬意舒服的味道。 元家底蕴深厚,会有这种秘制奇香,也不奇怪。大多数人,都把这香,当成是了元家的待客手段之一。 可上席中的道子高歌,却猛地拂袖而去:“不好!是暗算!大家捏着鼻子,不要去闻这个香味!” 他话音刚落,满座皆惊。 “什么?暗算?” “我怎么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道子高歌等人在前方,而那香味是从外而来,他们闻到较晚,发觉自然也较晚。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最外面也是最末尾的一人,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青筋暴起,对待自己却如同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杀了你!”他怒吼着,双手狠狠用力,似乎要把自己掐死,内心暴戾一览无遗。 他身周的人都被惊得齐齐后退。 高歌站在高处,面色沉冷,从桌上捞起一个小碟子,甩手掷了出去,恰好打在那人的脖颈处,转眼便软软晕倒在地。 可这还不算完。 又是一声尖叫,一个看起来儒雅从容的中年男人,表情被扭曲得极为狰狞,仿佛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浮了上来,口中不断嚷嚷着:“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是陆琴那个贱人!不关我的事啊!别来找我!” 这般丑态毕现,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多,饶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下,众人都不由得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而这两个人,还只是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露出不对劲——有的人戾气极重的朝着周围人发泄,有的人却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的人破口大骂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话,有的人却默默流泪悲痛不已。 这些,都是他们内心隐藏得最深处的想法。 平时压抑得紧,到了这个时候,却变成了最为锋利的刀。 不过在场数百人,中招的不及百人,而且基本上都是体内无生气的普通人。亏得高歌提醒得够早,才没有让众多风水师也一并中招。 众人纷纷往里退去,偌大的广场之上,那些中了招的人如群魔乱舞,疯吼疯叫,丑恶百态毕现。 原本其乐融融的宾客席,转眼间就变成了人心惶惶的乱地。 高歌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幕,低语道:“奇沉鬼香。” 星家家主星源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在周围扫过,着重落在了玄数的身上。 “今天本是大好的日子,倒是不知道是哪位心存恶念,连这等受众人唾弃的恶毒之物,都翻出来毒害众人!何等恶毒之心!”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看着玄家位置上说的,意指于谁,再明显不过。 玄数抿着唇,不说话,也没有丝毫幸灾乐祸。 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悄然划过一抹精光。 寒家家主寒棋一派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星源,出言讥讽:“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星家家主,竟然成了今天的主人了?事情还未明确,就这样当众指责,真的好吗?” 星源看向寒棋,一脸不屑:“我星家与你等叛主之辈不一样!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向家主大人表明我星家忠臣,重归元家!不,如今,是元门!” 一语惊四座。 星家的表态,其实一直隐藏得很好,仅有元家和星家自己,以及玄家寒家等格外关注的势力知道。 星家虽然也蛰伏多年,但当年星家的名声,可是跟随元家声名赫赫的,谁都知道星家最擅长星象推演之术,乃是这方面的大拿,如今的星象一派,论谁也是比不上星家底蕴的。 重点是,星家是当年元家外门六姓之一! 星家回归了,那其他家呢? 无论是在上还是在下那些人,在听到星源的声音之后,都若有所思起来。 这是摆明了在针对玄家的节奏啊! 原本有人还等着寒家家主寒棋跟星源呛声,谁知道人家挑挑眉,手拢在袖子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个大老爷似的,却是什么话都不肯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恐慌,还在继续。 那奇沉鬼香,本出自南洋诡异之地,取材恶毒,不是处子血,就是紫河车等物,而它的作用,就是如同幻觉,勾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和*。内心藏着的事情越多的,那受到奇沉鬼香的影响也就越大。 数百年前,曾经有奇沉鬼香在中原作乱。当时便是元家一声令下,斩杀了所有以奇沉鬼香作乱之人,并且收缴所有的奇沉鬼香,一焚而尽,若是出现任何还保留得有奇沉鬼香之人,一律处死。 这般,才算是让当年的奇沉鬼香之乱,平定下来。 奇沉鬼香销声匿迹,也就只有道子高歌这等出自道门的天才之辈,才能转瞬间认出来这奇沉鬼香的正体了。 数百年了,原本这奇沉鬼香已经许久未现世了,谁知道会出现在元门的开山大典之上? 在场避之不及的那些风水师,也有所耳闻的,一番解释之后,有人禁不住小声问道:“既然当初是元家收缴的,会不会元家那里还保留得有存货?” 他言下之意,也就是在指责,说不定这场灾祸,元家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他话刚说完,就有人嗤笑道:“蠢货,谁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这种事情,自己打自己脸,自己砸自己场子吗?也就只有你这种蠢货能做得出来!” “那万一是为了报复呢?谁知道当初元家被逼退,远走深山,不得不隐世而居,心里也许早就怀恨不已呢!”他还不服。 在场不少人听了,居然觉得这个人说得有道理。 星源怒而呵斥:“一派胡言!元家再出,那可是不可阻挡的崛起之势,除了那些希望元家不好的人,谁会搅乱这大好的局面?我说的对吗?玄数家主?”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玄数。 玄数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他可不是几句激将,就会变得没有理智的人。 星源的故意挑衅,玄数不接,但是星源话中的道理,还是有很多人认可的。 “我也觉得。” “没错,元家怎么会行这种下作之事!那可是元家!” 虽然当年玄洛在颠覆元家之后,拼命掩盖元家的历史,想要在风水史上,把元家划去,让天下人都不知元家存在,忘记元家存在。到时候,玄家方可取而代之。 但是,在风水史上,元家是何等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会说划掉就划掉? 就像是现在捂了这么多年,元家之名再被提起之后,大家仍然对这个家族曾经的辉煌,或者说,是这个家族之名,代表的风水界之辉煌,向往不已。 三年时间,已经足够让玄门风水界的人,都知道元家之名,元家之事了。 多年蛰伏,一朝迸发,那汹涌之势,玄家远远控制不了。 这风水界,到底还不是玄家的天下! 就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空中突然降下一字,宛若大山压下,转眼间就驱散了广场之上,那悄然弥漫的奇沉鬼香—— “静!” 无论是佛家法源方丈,道门道子高歌,还是玄家家主玄数,寒家家主寒棋,以及一众玄门风水界中人,都不由得回过头,看到那远处,一雪白身影乘风而来,踏空而行,宛若谪仙,翩然而至。 她曾经在布风水大局之时,被汹涌地气托得飞起来过。但那却不是飞。 此时,她实力大进,驾驭生气,如臂挥指,从容而自若,完全可以操纵生气为风,托着自己短暂浮空飞行。 这与真正的御空而行,当然相差甚远,但是在这些人的目光之中,她的行径,已经与仙家手段无疑了。 当她落在广场前方,那群魔乱舞之中的时候,数百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仿佛看到九天玄女从天而落,心中的向往和震撼,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了。 某个门派带来的小弟子,忍不住指着那雪白身影,奶声奶气喊了一声:“仙女姐姐!” 众人惊醒! 因为他们看到,在那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的金针银线,日月章纹,国师法袍。 元晞略略回过头,冰雕雪琢的侧脸,浩淼深远的目光,都让她身上的气势不断拔高,区别于众人,区别于世人。 元家家主,元门门主,元晞。 “多有怠慢,抱歉。”她微微颔首。 这句话虽然是道歉,但是这么多人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或者往侧偏着身子,仿佛受了这么一句,自己生生就要折福似的! 忽然间,所有人都想起了之前的那个传言。 说一些富商名流,对待这位传说中的元家家主,态度如“供仙”。 供仙?供奉仙人?当时多少人认为是贻笑大方!元家家主元晞天赋不凡,众人皆知,可是仙人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天下之间,唯有国师,唯有那迈入望气术第三境界的,方可称陆地神仙! 元晞?未免太过猖狂! 没有多少人相信,更多的人是把此当为笑谈。 但是,如今见了这位元家家主元晞的真身,他们竟然对那个传闻生不出半点怀疑的心思了。 天下若有神仙,便当是如此吧。 元晞收回目光,没有去在意那些人的心思沉浮。 她的面前,是那一众受了奇沉鬼香影响,魔障越陷越深之人。 其中也有不少人承受不起,晕了过去。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晕倒人的不对劲,脸色通红,呼吸困难,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元晞宽大袍袖一甩,山巅广场之上,平地生风,逆卷而上,吹得那一众中了奇沉鬼香之毒的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元晞伸出手,一手托起一枚雪白之玉,光华内敛,宝光光晕浅浅包裹,如同神女托起的神石,刹那间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脑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四个字——天地灵物。 “净。” 元晞张嘴吐出一字,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而是化为狂风四散,地气升腾卷袭,竟然搅得头顶上风云变色,云雷聚集。 元晞用力一抓,手上的雪白之玉,迸发出圣洁的雪白光芒,直直冲上云霄,没入那片乌云雷雨之中。 层层云浪四散开来,天空中惊雷一想,万象更新。 毫毛细雨从天而降,仅有元门山山顶这一片有,但这雨显然不同,落在地上化为白烟轻雾,落在人的身上,则钻进他们的体内。 在场数百人,多多少少都吸入了一些奇沉鬼香之毒,这会儿被灵雨冲刷净化,这些奇沉鬼香之毒通通被驱逐,化作细细一缕缕黑烟从众人身体毛孔中钻出,然后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那些中毒颇深的人,更是慢慢平静清醒,晕倒的人也悠悠转醒,只是目光茫然,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样子。 一场无端之祸,就此消弭。 ------题外话------ 存稿定时发布,就早点更咯。 正文 章278 阴谋可挡,阳谋何解 在一些人羡慕或隐含嫉妒的目光中,元晞收起了手中的净玉。 它曾经的名字是死玉,天地形成的极阴之物,可操纵阴气。 当初元晞和弘延大师,耗费七七四十九天之力,将此物净化,不得再为祸人间,才蓦然发现,原来这死玉被净化之后,竟然成为了传说中更加神奇的一天地灵物,净玉。 净玉的记载也在元家的典籍之中,元晞对此颇为了解。 但她却也不知道,原来死玉和净玉,这一邪一正,居然仅在一线之隔。 死玉本就难得,更不要说净化它。当初若没有元家秘法,元晞和弘延大师也就只有把这死玉镇压起来而已。 但是它被净化了,也就成了净玉。 饱蕴灵气,净化万物。 这是比极品法器更加罕见的天生之物,换做古代的时候,天地灵气充沛,尚有炼气士等存在,这等东西都罕见得不行。 更不要说今天,道统旁落式微,天地灵气稀少的时候了,这等天地灵物,除了佛家和道门的千年底蕴,也就只有元家的地宫中收藏有一两件。 其他家族,就算是玄家这般霸道,也没有得到过一件天地灵物。 这就是底蕴之间的差距。 众人对元晞手中的净玉当然是羡慕嫉妒到不行,恨不得那东西成为自己的。但是想归想,将想法化为实际行动的人,还是没有的。 谁敢? 大家又不是没看到刚才这位元家家主的手段,一手化风,一手化云,一手化雷。 他们又不是有眼无珠的傻子,会以为那位元家家主的实力完全是靠着天地灵物才这般强悍。 没听说宝物能者居之吗? 这样的天地灵物,落在普通人的手里,也就是一块漂亮点的石头。哦,也许因为是极品美玉,能卖上不少钱。 就算这样的宝物,落在一些实力寻常的风水师手中,妄图催动,就要做好被吸成人干的代价。这些天地灵物从来都不是善茬,实力不足却贪心有余的后果,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只有元门主这般实力超群的风水师,才能将这等天地灵物随意催动,其他人沾了手,也就是个死的下场。 一场风波消弭之后,那些中毒受伤很深的人,被元门的人请到后面去休息了,而其他的宾客,则在一长袖善舞的客卿的安排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些青衣侍女也悄然出现,收拾好宾客们的桌案,重新摆上花果,连地上都清扫了一番,又有了刚才灵雨的洗刷,干净得一丝灰尘都没有。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元晞也纵身而起,眨眼间就在首位落座。 她明明纤瘦而娇小,但这个时候,她的身影,却仿佛比谁都要高大,她周身的气场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个人敢因为她的年龄和性别而轻视于她。 在她身后,雪织羽衣的长尾铺散而开,如白凤尾翼。 元晞颔首扬声,清澈冷冽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回荡—— “欢迎各位,在今日,参加我元门开山大典!” 开山大典,开山门,招弟子。 元门早立,由元家改换而来,立派之典显然不合适。元晞便以这开山大典的名头,向玄门风水界,昭告元门的存在! 她这是以绝对的姿态,让元家重新出现在了玄门风水界的舞台之上,并且告诉这些人,告诉玄家—— 元门还在,元家还在! 不知是何人,对元家向往而崇敬,元晞话落,在场短暂寂静之后,他抱拳示意,高声祝贺:“恭喜元门主!”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跟着抱拳高声祝贺:“恭喜元门主!” 在这样的情势下,就算是那些心有不愿的,也不得不抬起手,抱拳祝贺,声音响彻山巅,久久回荡—— “恭喜元门主!” 元晞面无表情,却双目含星,目光灼灼,扫视全场。 在她的左侧,玄数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去了。 而他身后躺着的玄野,抱着一个白瓷酒壶,喝得醉醺醺的,抬眼扫了扫身前父亲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姿态和模样,不由得无声摇摇头。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谁让元家,偏偏出了个元晞呢? 元家注定不绝,注定不倒。 玄野收敛了表情,又很快继续醉生梦死起来,大口大口的酒往嘴里倒,已经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了。 刚刚还说了他两句的玄数,现在压根儿就不想理他了。 这……还不算完! 阴谋可挡,阳谋何解?! …… 不知何时,元石带着师弟灵靖,站到了元晞身侧。 元石本来是个嬉笑的性子,但这会儿却稳重成熟,尽显一派大弟子的风范,看得坐在下面的刘子川,很是欣慰,抚了抚胡须。 而外门六姓中,除了星源之外,另几人的目光,都在灵靖身上一扫而过。 他们早就知道,灵家最后的独苗苗,被元晞收为亲传弟子了。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小孩儿了。 咦?这孩子……颇为不凡啊! 灵靖是那一种一眼看了就会觉得冰雪聪明的孩子,双目灵光乍现,姿态更是得了师父元晞的三分风范,小小年纪就已经自成气场,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天才。 连星源都不得不感叹,当初灵靖还是他的晚辈时,虽然他对灵靖很是疼爱,但对灵靖的印象,也就是一个内向不爱说话、喜欢哭的小孩儿。 谁曾想,到了元晞手下,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打磨成了今天这般性子,顽石成了美玉,绝世宝光任谁也挡不住。 看来,当初他的选择果然没错啊。 元石心神沉稳,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没让他动摇。 他沉声,略显沙哑的声音高扬—— “乐,起!” 广场两侧,原本用白布遮盖的东西,露出了原貌。 礼乐八音,金、石、丝、木、土、革、匏、竹。编钟、编磬、筝瑟、排箫、埙、鼓。 《礼记·乐记》中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 礼乐起于周,古代圣贤都非常重视乐对民众的影响,无论是在大典大礼之上,还是祭祀天神的时候,都少不了乐。 玄门风水界贯来最重视传统,在重要场合的时候,古乐,也是从来少不了的。 这在世家大族之中,能否保存有完整的礼乐,都成了衡量一个家族底蕴的标准。玄门风水界也不例外。 但是,能够将礼乐保存得如此完整,古风古仪,也就只有元家,这独独一家而已了。 开山大典如此重要,怎么无礼乐? 乐声而起,古朴庄重,肃穆严谨。 又有舞者鱼贯而入,随乐而起。 那些演奏乐器的人,跳舞的人,不仅仅在这方面造诣颇高,还经过元家整整一个月的培训。 而他们甘之若饴,这一个月来的培训,足以让他们受益终生。 这些,可是早就已经失传的东西,学到一分是一分。 在场的很多人,就算是知识浅薄的,也不敢有丝毫露怯,装也要装出一副很欣赏的样子。一些对此了解颇深的人,更是如痴如醉,摇头晃脑。 乐舞皆毕之际,众人尚且沉醉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陪坐末席的一方桌案后面,有几个少年越众而起,走到了广场的中央。 为首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黑袍,神情桀骜而倔强,看起来大概是十五六岁的年龄,与身后几人比起来,是最年长的。看他的眼神,却与同龄人的天真烂漫不同,他的眼中有很多东西,也经历过很多东西。 在他的带领下,几个少年齐齐朝着元晞抱拳一礼:“见过元门主。” 今日之后,玄门风水界的人,对元晞的称呼,估计都是元门主,而不是元家主了。 “何事。” 元晞看向那为首的黑衣少年,见他与自己对视一眼,便匆匆挪开,竟然是有些心虚。 “我叫许闫晨,身后这几个,原本是我的师弟。”那少年说道,声音清晰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我们本来都是属于一个洪家帮的门派,帮中寥寥十几人,偶尔接几个风水单子,混个温饱。” 元晞大概预料到了什么,却没有出言打断,示意他继续。 一些偏向元门的人,也面色不善。 许闫晨被一些人看得身子一颤,却固执地仍然站在那里,顽强地看向元晞,又悄悄避开她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地方。 与她对视,总有一种被看穿,而且无比心虚愧疚的感觉。 本就不该在那样的人,眼皮子地下耍这些招数的…… 许闫晨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可惜,前些日子,我师父师叔几人,与一个恶毒风水师斗法,不幸落败身亡,只剩下我和几个师弟。本来我们才开始学习风水一道,半罐子水都算不上,以后要么当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要么就只有改走其他的路子,泯于众人。我和几个师弟原本就是师父师叔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天地为家……” “可是!我不愿!”他坚定的声音,似乎带着他内心的信念和执着,多了几分铿锵有力,“早前听闻元家大义,更是改立山门,在今天的开山大典之上,开山门,广纳弟子。我们师兄弟几个,求得师父友人的帮忙,将我们带进这里,就是想要恳求元门主,收下我们,学习风水之法!” 说罢,他带领几个师弟,在广场之上,众人目光之下,齐刷刷地跪下—— “恳请元门主,收下我们,学习风水之法!” 几个少年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在场众人都惊愕了,倒是高台之上众人,还有首位之上的元晞,显得很是平静从容。 元晞算是彻底明了了,这大概就是玄家的最后手段。 阴谋可挡,阳谋无解。 既然你元门大开山门,广纳弟子,那来几个孤苦伶仃的少年,慕名而来,想要拜入门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今天的开山大典,不就是为了收弟子吗? 元门没有办法拒绝,尽管大家都知道,今天这个开山大典只是个名头,就算有一些想要拜入元门的人,也不会挑在今天。可若是真的站出来了,元门怎么能拒绝? 元家原本就以国师家族,底蕴深厚闻名天下,那些慕名想要拜入元家,甚至是自愿成为元家客卿门客的人,看重的无非也是元家的底蕴,还有那些外界早就失传甚至是直接没有流传出来过来的典籍。 只要入了元门,这些典籍都可以让他们任意阅览,这才是元门重新崛起的契机,以这些典籍秘法为饵,招揽风水英才,在短时间内迅速壮大元门! 若是元晞在今天拒绝了这几个少年,保不准一些人就会心生疑惑—— 莫非你们元家所谓的开山门,只是一个幌子?只是想要拉上大家当炮灰,不得不加入你元家和玄家之间的争斗? 大家担心的,莫过于就是元家过河拆桥。元家的高洁之名,那是百年之前的名声,现在的元家,若是稍稍行为不慎,就会让整个玄门风水界,对他们评下不好的定论。 甚至于,会影响到之后的玄门同盟会的盟主一事! 那是元晞也无比重视的,元门崛起的重要契机,绝不可能错过的。 可偏偏,元门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少年,就是玄家拿出来的手段,他们进了元门,说不定就会成为元门自己亲手安插进去的奸细,原本就新生脆弱的元家,若是被莫名一搅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元晞都无法容忍。 虽然这只是几个少年,看似不起眼,就算入了元门也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但是元晞却深深明白,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不想给玄家任何钻空子的机会,偏偏玄家丢出这样一张明牌,众目睽睽之下,元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元晞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刹那的沉默安静,元晞不语,下面的人也不敢多言,唯有那几个少年,跪地不起。 终于,元晞开口了—— “我元门今日开山大典,原本目的就是为了招收弟子,你们几人拜上门开,我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元晞这样一说,在场不少人都意动了。 他们也是一些无门无派的风水师,若是可以拜入元家门下,学得元家秘法,那岂不快哉? 原先一些本就意动的人,这会儿更是恨不得起身加入那几个少年之列了。 连玄数都一扫阴霾脸色,眉毛一挑,眼底笑意戏谑,认为元晞到底还是服软了。 “可是——”元晞话锋一转,在广场之下一些人果然如此的目光中,徐徐而道,“我元门,本由元家而来。世人皆知,元家曾执掌风水正统,世代国师家族,更是代代有不世出的天才,就连外门之人,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元晞这样一番话,说得在场不少人都连连点头。 元晞也没有用过于夸大的说辞,只是简单述说了一个事实。 但是言语之中,却仍然给人一种无言霸气的震撼。 “既是如此,我元门入门苛刻,自然不是谁来都收的,否则,岂不成了慈善机构?”元晞毫不留情的话语,说的下面几个少年,都面露不忿之色。唯有为首的许闫晨,一脸的平静,虽然桀骜,但这个时候,他却并无不满。 少年人心高气傲,不喜元晞言语中的毫不留情,但在场这么多人,却是大部分人都对元晞的话表示赞同的。 就连玄家的门客,都不是想进都进的,更何况是元门的弟子?也许,还会成为元门主的嫡传弟子! 若是谁来都行,那岂不是自己跌份了? 一些本就想要拜入元门,或者说是成为元门客卿的大师,都无法对元晞的话表示质疑,他们甚至认同这样的话,因为他们自己也是骄傲的。 元家的考验越难,若是自己脱颖而出了,那不就代表自己的实力优秀出众? 没有人没有攀比之心,就算是风水大师,也不例外,总想压别人一头。 入元门,无形之中成了一种考验。 元晞见所有人都点头赞同,满意的颔首:“所以,若是你们通过我元门的考验,自然可入元门,成为元门弟子。优秀者,我会收为亲传弟子!” 元晞又抛下一个无法拒绝的鱼饵! 元晞虽然年轻,但她乃元家继承人,元家家主,刚才展露的实力更是有目共睹,连在场一些风水大师都自愧弗如。 整个玄门风水界才多少风水大师?不过百的数量!而元晞,可让大部分人自愧弗如! 这代表,她的实力,在当今的玄门风水界,也是拔尖的那几人之一! 甚至有人在私下断言,以元晞的年龄,此生之年,望气术第三境界有望!当今玄门风水界唯她一人可担得这样的评价! 介时,她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天下国师! 连风水大师收亲传弟子,都是苛刻得不能再苛刻了,而元晞这样一位超越风水大师,未来可问鼎国师的存在,她的亲传弟子,简直就是个金光闪闪的香饽饽!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包括为首的那黑衣少年许闫晨,抬起头来,灼灼地看着元晞。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元门主,可知这考验之法,又是什么?” 元晞苍茫深远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缓缓吐出两字:“炼心。” 说罢,她扬手一拂,一叠黄色符纸连绵飞出,席卷成圈,勾勒大阵。 惊天光芒,直冲云霄! 正文 章279 镜花炼心 元晞看似随意一丢,但这些符纸却被风托着而去,恰好勾勒成一个巨大的符阵,在半空中漂浮成圆,勾动天地生气,神秘浩瀚的力量顿时喷涌而出。 每一张黄色符纸都被淡淡的光芒所包裹,让符纸变得如金似玉,奇异的材质乍一看便甚是不凡。 而从符阵中心冲天而起的白色光芒,裂云惊霄,又有波浪般层层叠叠光晕往四处推开,刹那间便充斥了整个广场,惊得一众宾客险些忍不住起身退开! “这是……符阵!”高歌一下惊而立起,心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身后的几个道门之人,更是一脸的惊异乃至不可思议! 当初元晞得了符箓总纲传承的事情,高歌也是知道的。 元晞当时为了与道门交好,又因这符箓总纲本就是道门的东西,她无意强占,便按照脑中的记忆抄录了一份,送还给了道门。 道门因此感激不已,便派了高歌给元晞送来了几件上好的法器,更是送给了元晞一枚道莲莲子。 那枚道莲莲子甚是奇妙,里面有着天地生气最本源的力量,对元晞参悟望气术非常有用,至今她仍受益无穷。 而当时,符箓对她来说,不过只是辅助之道,相比起道莲莲子的作用来说,符箓总纲较轻了。 更何况,还只是一份誊抄的符箓总纲!因为脑中有着符箓总纲传承,元晞始终可以先人一步,别人费尽心力都迈不入的符道,她却轻轻松松入了道,甚至进步飞快,一日千里。 高歌等道门中人也曾经想到,元晞有了传承记忆相助,想必修炼符箓一道,绝对天才无比。 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元晞这般的天纵之才,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便能够操纵如此精妙的符阵,勾动天地生气,引无形之力为己用——这般能力,已经万万超出了道门对天才的认知。 高歌眼中异彩连连,非常想知道,这个从未见过的符阵,到底有何作用。这代表着,这位元门之主,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符阵! 这份天赋,连他都要自愧弗如,且远远不如。 此刻。 场中冲天光芒慢慢收敛,一朵朵净莲漂浮在半空中,朵朵莲花中间围绕的水光,波光粼粼,好似那片空间的空气都扭曲了,独立成了一个小世界般奇异。 在场不少人站起来惊呼—— “不可能!” 没有人相信,元晞竟然以几张符纸,构建了一个须弥纳芥子般的芥子世界!这绝对是触碰到了最遥远顶端的力量,常人难以想象! 元晞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人的大呼小叫,只是对面前那一众以许闫晨为首的少年一拂手,淡淡说道:“入内吧,过考验,自可成为我亲传弟子。” 许闫晨身后几个人目光躲闪,看了看那未知的空间,心里惊惶害怕,有些畏缩不前了。 唯有许闫晨一人,目光灼灼,比天上的星光还要耀眼。 “门主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虚言。”元晞直直看向这个大胆的少年,两人目光对视,无形之中,似乎有很多信息悄然交流。 许闫晨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未知的波光之中,整个人顿时消失在一片光芒之中。 可其他的几个少年,却没有许闫晨这般果断决绝了,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往前挪一步。 他们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会不会让自己死于非命。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这时候,坐在元晞下手的玄数突然微笑着转头:“元门主,你这手段堪称神异,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为何?” “炼心。”元晞目光都未落在玄数身上片刻,只是惜字如金吐出两字。 玄数心有不满,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故意以惋惜的口吻:“今天是元门的开山大典,我等自然是希望元门主能够招得如意弟子。只是,这几个少年毕竟是一片赤诚之心,元门主用出这般连我等都惊奇不已的手段,难道几个少年就能扛过去了?这是否,有失公允啊。” 玄数故意拉长了声音,略带挑衅地瞟向元晞。 元晞懒得看他。 但是下面有不少人,的确是被玄数的话语动摇了。 这几个少年一片赤诚之心想要拜入元门,但元晞却拿出一个亲传弟子为诱饵,实则用这几个少年绝对不可能抵抗的手段,让他们彻底失败,以绝拜入元门之心……这是否代表着,元门主一开始就不想让这几人进元门? 下面的人猜疑不断的时候,元晞却偏了偏头。 “元石,灵靖。” “弟子在。”两人一齐出列,拱手应道。 元晞手指点向那广场中央:“你们也去。” “是,谨遵师命。” 两人毫不犹豫地踏出,就算不知道那一片波光般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所在,但仍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虽然师父的心性最近几年有所改变,但她仍然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师长,从来不会给自己弟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上,让两人上去,也是对他们实力的一种信任和肯定。 元石和灵靖往场下而去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惊讶。 元石就不说了,跟那一众少年年龄相当,已经是一个少年了,所谓考验炼心,也理所应当。 但是灵靖却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心性未定,元门主居然也这样果断地让他下场?难道就不怕出什么问题? 就在大家都各自揣测,也在猜测元晞的所谓炼心手段是什么的时候。 玄数却在一旁微笑道:“元门主的两位弟子,看起来是信心十足啊,想来,应该受过不少这样的磨练吧?” 他是在暗指元晞有失公允,自己的两个弟子必然长期受到这样的手段磨练,驾轻熟路,而那几个少年却是第一次面对,难免心有畏惧,高下立分。 元晞扫向他,片刻才道:“此炼心之阵,名为镜花水月,镜花炼心,磨砺心性,是我最近闭关揣摩出来的符阵,我这两个弟子,也是第一次应对。” 她是在认真解释。 但是玄数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善罢甘休,仍然微笑得跟老狐狸似的:“元门主说是就是吧。” 仿佛很是无奈被元晞逼得承认似的。 元晞细眉微扬,表情出现了丝丝波动。 “既然如此……玄家主且闭嘴。”元晞目露寒光,隐带煞气。 “你!”玄数眉毛一竖,正打算呵斥元晞目无尊长,但谁知,下一刻便身周生气震动,震得他气血汹涌,翻滚不已,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正是元晞一句“闭嘴”,引得天地生气随之震动。 这般手段,在场众人无人能及。 连玄数都心惊不已,脸色铁青,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一手段,才让玄数真正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元晞,不仅仅是性格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变化,她的实力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进步。 以前的元晞,他还能说能与之一战,而不落下风。 但是现在,他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仿佛元晞出手间就可以将他灭杀。这种感觉,玄数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玄家之祖,玄尊玄洛。 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元晞看似风淡云轻的仙家灵韵之下,那隐藏着的如寒冬般残酷无情的冷意和杀气。 他的脑中不由得浮现一个事实——这元晞,必然已经下定决心,对付玄家等一众叛徒!且下的是必杀之心! 这是不死不休之局,尤其是玄家。 这代表着,玄家和元家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玄数的退避,甚至低着头不敢言的样子,让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里玄家的仇人可不少,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可今天撞上了这么难得的机会看到玄数出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如何不感觉畅快! 玄数暗暗紧紧掐着手指,冷哼了一声。 他身后的人,当即看向那场中另外几个迟迟没有迈进那片波光的少年。 现在连元石和灵靖两人都进去了,但这几人却仍然犹豫不前。 可是,当玄数身后那人看去的时候,几个少年的眼中浮现了比犹豫惊惶更加浓郁的惊恐和畏惧。 几个少年再也不敢迟疑,当即一头扎进了那片波光之中。 …… 许闫晨是抱着果断决绝之心冲进去的。 但是他进去之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险些恶心得吐出来,却强行憋住,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就像是古代的公堂,上悬“正大光明”匾额,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无感情,一片冰冷。 而许闫晨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张刑椅上面,被五花大绑住,周围摆着各种刑具,甚至还有一个烧得滚烫的油锅,和一个架得高高的火堆。 热浪直逼许闫晨而来,灼灼温度,许闫晨甚至觉得自己额前的细发都散发出了一股焦味。 一开始许闫晨还认为自己只是在一个如同幻境般的地方,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也可以这样劝说自己不要害怕。 但是当那热浪让他整个人浑身发热的时候,他却迟疑了。 这般逼真,真的只是幻境而已? 就在许闫晨心神摇动的时候,面前那青天大老爷却一拍惊堂木,怒指许闫晨,口中喝道:“黄口小儿,还不赶紧将你的罪名通通说来!” 明明只是一句呵斥,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但是许闫晨却忽然觉得眼前景色一变,面前那穿着官袍的青天大老爷,突然变成百丈高的巨人,自己在他的脚前渺小如沙。 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也变幻放大,每一件刑具都变成了一座山,代表着一种酷刑。而油锅变成了油海,火堆变成了火山。 天色阴暗,鬼风席卷。 好似无间地狱。 许闫晨惊恐地抬起头,看到那百丈高的巨人低头朝着自己看来,怒指点来,仿佛一指便可将自己灭杀,而口中仍然呵斥着—— “黄口小儿,还不赶紧把你的罪名通通说来!” 许闫晨浑身一震。 那巨人的呵斥,好似洪钟大吕,声浪层层叠叠地冲进了他脆弱的脑中,一下子变捣毁了他的意志,让他双目迷茫,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似吃醉了酒。 但是,只有许闫晨自己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是怎样的疼痛,就像是有千刀万针,不断地凌迟着自己,那种疼痛让人经历了第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再坚定的意志也迅速溃不成军。 那百丈巨人,更是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我……说……”他双目无神,霎时喷出一口血来。 就在他准备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乃是进入元门当内应出卖消息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却突然浑身一震,精神一提,眼睛灼亮。 不对! 我没有任何罪! 我是被人逼迫,而不是自愿的! 我的向道之心是从未动摇的! 我想成为真正的风水师! 我想有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 我想要在这片天地间立足,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和影响! 到了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许闫晨又喷出一大口血来,怒目大喊—— “我,无,错!” 怒喊之后,风云变色,天地随动。 …… 几人进了那片波光之后,元晞手一拂,便见到中间那片波光,浮现了几个画面,分别是那进去几人所面对的一切。 有人被吊在悬崖边,命悬一线;有人被敌人以家人为威胁,惨状历历在目;有人被金钱美女诱惑…… 各种方式,却不改一个核心。 问心! 镜花炼心,第一镜,便是问心。 这一镜,以元晞曾经用过的问心符为核心,却创造出了更加逼真诡谲的场面,以各种方式折磨入镜之人,考验他的内心。 当许闫晨的场景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那公堂审问,实在是太独特了,其他人都是各种无法抵抗的诱惑,什么金钱美女,什么家人威胁,怎么到了许闫晨这里,就跟唱戏了似的。 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随着那人一拍惊堂木,呵斥出声后,整个场景骤然变幻,看似可笑的公堂,居然转眼间变成了火山地狱,而拷问许闫晨那人,更是变成了百丈巨人,这样玄幻的场面,让无数人惊呼出声。 刚刚还跟唱戏似的,这一下子就走近了玄幻节奏,转变实在是太快! 不过,许闫晨的坚定,更让他们惊讶。 连上首的元晞,都忍不住颔首赞许。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在各种问心酷刑之下坚持不住了,有的人被屈打成招,有的人被三言两语便吓得涕泗横流,有的人沉浸在金钱美女之中不可自拔。 他们通通开口,道出了自己此行乃是被人指使,想要让他们以拜入元门之名,混入元门成为奸细,然后给对方提供消息的真相。 其实这些水光之上出现的画面,只有图像没有声音。 可在场居然有懂得唇语的人,看着画面一字一句地将他们说的话给翻译了出来,当众说给所有人听,听得大家的脸色纷纷凝重起来。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所谓的赤诚拜入元门的少年,是另有目的! 这背后是谁,不用多想,而他们这些人,则险些被人当了枪使! 不少人面色不善地看向玄数。 玄数的脸色也甚是凝重难看,而且还是最为凝重难看的一个。 其他人只是气愤不满,但他却是怒意勃发。 他哪里想得到,元晞居然会有这样的手段,让那些心志不坚定的少年通通道出了实情,不仅将这些人挡在了门外,还直接将了玄家一军!可谓是一箭双雕! 玄数自己成了那个雕,当然不高兴,脸色难看了。 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玄数不好发作,那才是真的把他推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下意识看向元晞,但元晞却看也未看他,目光落在镜花水月符阵之上。 其中有两个画面,是元石和灵靖的。 因为是元门主的亲传弟子,他们两人理所应当得到了最多的关注。 这时候,只见—— 一直一言不发的灵靖,面对拷打自己的那些人,面色不改,冷冷一笑,猛地挣脱了束缚。他呼出一口气,面前的各种景象如雪般迅速消融不见。 在进去之后不到一刻钟,中央的镜花水月符阵就随之一闪,灵靖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冷傲站立,虽然不过是个孩子,但是他的心智之坚定,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难怪能够成为元门主弟子!不少人在心里面想到。 而元晞的另一弟子,元石也不逊色。 在各种严刑拷打之下,他嬉皮笑脸,仿佛那些不过是给他挠痒痒,甚至将对方激怒,这时候元石才一跃而起,打到了一堆人,然后跨出幻境。 比灵靖慢了五分钟。 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灵靖,元石无奈地耸耸肩,却也没有气恼激怒,而是笑呵呵地走过去拍拍灵靖的肩膀。 灵靖虽然冷漠少言,但是面对师兄,却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半个小时过去了。 当镜花水月的力量终于消散而去,露出几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其中一人,便是许闫晨。 他其实通过了考验,只是太耗费心神,整个人才晕厥了过去。 元晞站起身来,当众宣布—— “许闫晨,心性坚定,难得一见,可入元门,为我弟子。” 许闫晨在尚且昏迷的状态下,就这样在玄门风水界众人面前,成为了元晞的弟子! ------题外话------ 本来想多写点,但是大年三十,大家都知道的,没什么时间,早上又起来晚了…… 不过,先祝大家春节快乐,事事顺利,财源滚滚,阖家安康!O(∩_∩)O~ 正文 章280 小师弟 自打元晞呵斥了玄数,当众驳了他的脸面之后,玄数的脸色就极为难看。 他已经如此谨慎周密的策划了,从一年多前就开始安排的内线,到压箱底的奇沉鬼香,再到一番明谋扼杀致命处,可谓是步步杀机,环环相扣。 但是,他这些手段到了元晞面前,却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化解了。 甚至没有惊起太大的风浪,反而推波助澜地让大家看到了元门更加强盛而神秘的实力。 这无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直到最后,镜花水月符阵化去,一切归于平静,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连堂堂佛门的法源方丈和道子高歌,都忍不住想要起身去跟元晞讨教刚才那神奇的手段时—— 玄数冷静下来了。 他到底不傻,甚至可谓称得上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绝情、冷酷,做事情不顾一切手段,完全符合一个枭雄的标准。 当一个聪明人失去理智的时候,只会面对失败。 但是,现在玄数重新握住了理智,眼睛清明。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能用以前的标准来套用那个元晞了。 三年前的元晞,虽然聪慧,而且富有灵气,在风水一道上非常有天赋。但是她在玄数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罢了,就算她冠以元家家主之名,也不值得让玄数重视。 但是现在,元晞不一样了,她的改变太大了。 感情上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当一个人冷漠近无情的时候,那就代表他已经彻底的没有弱点了。 现在的元晞给玄数的感觉就是这样,她已经放下了一切身外之物,她的心如铁坚硬,百邪不侵。 这样的她,是完美到没有缺点的,就算在玄数这样的老狐狸眼中,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直到现在,玄数才真正承认,他失败的原因,是因为小看她了。 玄数一直没有把这个所谓的元家之主当成是真正的对手,可是,现在他不能轻蔑了。 这个元晞,绝对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的存在。 足以让他用尽全力去对付她。 思考间,玄数心头的怒火慢慢散去,理智回归,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对于元晞来说强大无比的对手! 只是,在不久之后,玄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失败会如山般倒塌得如此之快,甚至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 只因为,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人,悄无声息地捅出了一把刀。 捅伤了他。 也捅破了玄家的天! …… 看到最后一群少年中,还是有一个人留下来,并且意外之喜地成为元晞的亲传弟子,已经彻底冷静理智下来的玄数,并没有显露得多么高兴。 如果换做他自己,许闫晨这样的一颗棋子,是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所以,现在的他,并不认为就算许闫晨成功地成为了元晞的弟子,会给元晞带来什么伤害,就连玄数自己都知道,有多少种办法,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自己的布下的难题。 离开之后,手下的人问他是否要以许闫晨建立情报线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否定了。 “不必了,那个人……把他的家人处理掉,无用的棋子而已。” “是。” …… 许闫晨醒过来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白色的屋顶,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身在何处,记忆出现短暂的卡壳。 但很快…… “我不是在……考验中吗?我通过了吗?”许闫晨暗暗想到,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酸疼得厉害,脑袋更是头疼欲裂,跟针扎似的。 许闫晨闭了闭眼,想要休息片刻的时候—— “咯咯咯” 旁边突然传来小孩儿的笑声,轻轻的,就在他脚边不远处。 许闫晨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子看向脚的那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脚边趴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才两三岁的大小,眼睛却很有灵光,狡黠而灵动,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龄孩子的哭闹,见他爬了起来,便笑嘻嘻地看着他。 “师弟你醒了?你看外面好大的雪,陪我去打雪仗啊!”席思觉得最近几天实在是太无聊了,自从昨天跑了一个叔叔把自己差点儿抱走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就受到了严格的划分。 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 像是今天一大早起来下大雪,在江州那种城市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下雪,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就冲进雪地里面打了个滚。 可没折腾两下,就被大师兄提了回来。最是惯着他的大师兄却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不能在雪地里面这么玩,会感冒。 席思心里不满,又不敢发作,怕妈妈生气。 席思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力气小,走不远,就想着偷偷让一个人带自己去。 其他普通弟子接触不了他,而一些能够接触他的人,却听了大师兄的命令,又惧于门主元晞的权威,不敢让小少爷太过于放肆,更是限制了他。 无奈之下,席思找到了这个生面孔,许闫晨。 听说,他昨天刚刚成为妈妈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就跟大师兄和小师兄一样的,不过大师兄偷笑着说这个弟子的排位比他元宝还要小,应该叫他一声师兄的。 席思很高兴,多了一个师弟,可以信任,又可以吩咐他做事,就像是威风凛凛的大师兄指使那些普通弟子一样,席思想想就觉得很痛快。 眼瞅着没人注意,他就溜进来了,趴在那里玩被角,没一会儿,许闫晨就醒了,茫然又不解地望着他。 “师弟?”许闫晨没有反应过来。 “对啊对啊。”席思趴着扑腾了两下,又突然坐了起来,学着大师兄训斥其他弟子们的模样,背着双手,小脸儿严肃地看着许闫晨,“你已经被门主收为亲传弟子了,自然就是我的师弟了,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许闫晨前一刻脑子里面还在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小孩儿不是一般的聪慧啊,这才几岁就调理明确逻辑清晰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流着鼻涕玩泥巴吧。下一刻……等等! 许闫晨瞪大眼睛,若不是身上疼得厉害,估计就直接跳起来了:“什么?我已经成为元门主的亲传弟子了?” 他一脸说不出来的兴奋,席卷的狂喜,偏偏被他捏着拳头压抑,胸口更是涌动着不知为何的情绪。 他成功了?他成功了!哈哈! 许闫晨沉浸在兴奋中的时候,席思却不高兴了。 他跳了跳,嚷嚷着:“师弟!师弟!让你带我去雪地里面玩儿!你怎么不听师兄的话呢!”他故作生气的模样,看着许闫晨。 许闫晨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师弟?”又指了指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席思,“师兄?” 席思一脸骄傲,这话可是大师兄跟他说的,说自己以后就是他的师兄,肯定没错,“当然!” 许闫晨想着,昨天出现在开山大典上面的两个师兄,心中疑惑,元门主不是只有两个亲传弟子吗?不过他也不敢质疑,谨慎小心已经成为他骨子里面的一部分。 “师兄……”他有些别扭地叫着这个词,却也很快就适应了,“要让我带你去雪地玩儿吗?” 他往外看了看,屋里的地面上烧着地暖,就算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棉被,睡在上面也足够暖和。木色格子窗半掩半开,恰好露出外面的一片雪景—— 真的下雪了。 许闫晨心里说不出的怅然,昨天自己还深陷囫囵,今天就一步登天,成为堂堂元门亲传弟子,以后必然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就像是这片雪地,一夜之间,已然彻底转变。 “师弟!师弟!”席思在后面气得跳脚,咋咋呼呼地不满。 许闫晨匆匆回过头,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儿忽略了这个师兄。 接下来,刚刚进元门,什么都不知道就迷迷糊糊成为亲传弟子的许闫晨,带着骨子里面不变的小心谨慎,带着席思去了后面一处空旷野林。 明明只是一夜,温度骤降,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天地都被这白色晕染得纯净了起来似的,空气都清新几分。 而刚刚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景致,更是让许闫晨瞠目咋舌,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仙宫,周围的一切,静谧美好到不可思议,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的白色大殿气派高大,成为这山峰之上独一无二的景致。 这……就是元门? 许闫晨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是听说过很多关于元门,或者说是元家的事情。 那个辉煌而传奇的家族,就算是现在玄门风水界高高在上的玄家也远远不及,曾经甚至只是这个家族脚前匍匐的奴仆,后来一朝得势,却仍然处处受制,再怎么嚣张,也达不到比不上那个家族。 那样的辉煌,是无法复制的。 任何人站在那段历史面前,都只会感觉自己的渺小。 许闫晨脑中各种思绪翻腾,复杂,混乱,矛盾…… 他这才想起来,他并不是抱着单纯的目的进来元门的,那幕后的人,看上了他的风水天赋,以他的家人为要挟,让他在元门的开山大典上,说出那样一番话。 许闫晨已经十六岁了,也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家庭的困难让他早早明白了世故,也让他失去了少年的单纯,懂得更多。 比如说他的作用,不过是一把指向元门的剑,一个安插进来的奸细。 在幕后之人的眼中,他虽然天赋卓绝让人惊叹,却没有让人惜才到让人改变目的的地步。 许闫晨甚至记得当时那个人一脸轻蔑和随意,跟别人说的话:“天才罢了,我们玄家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当一颗棋子又何妨?” 那个可惜他风水天赋的人,就这样被默默败下阵来。 直到那个时候,许闫晨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原来对于其他人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 少年人的自卑与敏感,以及那易碎的自尊心,和内心深处的固执坚定,让他义无反顾地想要成为元门弟子。 许闫晨甚至想好了,到时候他进了元门,就像元门主托出一切,并且求她救救自己的家人,到时候自己在元门做一个小弟子,父母和妹妹也可以接到身边来,一家人完全可以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 所以,许闫晨几乎是抓救命稻草似的,抱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在开山大典上惊艳四座。 他甚至成为了元门主的亲传弟子,走到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那一步。 可到了自己,他才发现,一开始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简单? 幕后之人既然选定了自己出来当这个棋子,背后的策划不可能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而且,他说的话,元门主会信吗?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的话,别人就会无条件的相信而且帮他? 元门的气势宏伟,更加刺激出了许闫晨的弱小,让他不自信到气馁。 于是,再美的雪景在他眼中也成了徒劳。 “啪!”一个雪球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许闫晨浑身一僵。 “哈哈哈哈!”席思捂着肚子笑得很畅快,忍不住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嘴里还一直嚷嚷着,“傻子!傻子!” 许闫晨默默抹了抹脸,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席思盘腿坐在地上,不解地看着傻傻的许闫晨。 许闫晨却笑得很开心,心头各种纷杂的思绪如同一扫而空。 “师兄。”这一次他叫得很顺口,“我给你看下雪!” 他兴奋地冲到一棵树下面,用力地摇晃着树身。 树叶上的积雪扑簌落下,险些就将坐在雪地里的席思淹没,直接被堆成了一个雪娃娃,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晶晶亮。 “哈哈哈哈!”席思快要喜疯了,太好玩儿! “下雪!下雪!我还要看下雪!”他开心地叫着,坐在雪堆里面摇头晃脑。 刚开始被吓了一跳的许闫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师弟!”旁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席思瞬间认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想要逃开又来不及,只得迅速往雪堆里躲,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埋起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元石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几步冲过来将他从雪堆中捞了出来,皱着眉头对他说:“小师弟!不是让你不要玩雪吗?我要告诉师父了!” 席思被元石提在手中,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抬起来,连忙扑腾叫嚷着:“不要说不要说!我错了大师兄!” 说着他又嘟着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元石。 元石心有不忍,抱起席思,看向许闫晨:“你……” 许闫晨听到刚才元石的话,一颗心早就高高提起,犹豫再三才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他来的,是我的错。” 他还不敢叫大师兄,怕闹了乌龙。 元石倒是笑得爽快:“你该唤我大师兄的。昨天你已经通过了师父的考验,在开山大典之上,被师父亲口宣布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以后也就是我的师弟了。许师弟,以后请多多指教。” 许闫晨手足无措,脸都快红了:“大……大师兄……”他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席思理直气壮地嚷嚷着:“大师兄!我是不是也当师兄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指使师弟做事了?”他最羡慕大师兄训斥那些弟子的模样了,太威风了! 元石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见了师父在说吧。许师弟,师父也吩咐了,让你醒了就去见她。” “嗯。”许闫晨轻轻应了一声,一颗心却渐渐沉了。 元门是他心中幻想的世间最美好之地,只是可惜,他无法长久地呆在这里了。 但是,他还是要说。 虽然那位元门主只当了他一天的师父,以至于没有教过他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想要别人伤害她。 也许,这是他能够报答她的重视,唯一的一个途径了。 一路上,元石时不时地跟许闫晨说话,微笑沉稳,让人如沐春风。许闫晨一边回答着,一边佩服起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大师兄来。 而席思趴在元石的肩膀上,情绪低落地揪着元石的衣服。 待会儿妈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将他送下山? 席思不由得撅起了嘴,早知道就不玩儿了,他要好好听话的。 很快,到了藏经殿。 这里的偏殿有弟子经常过来阅览书籍,而主殿则是作为元晞的书房,也是元晞在元门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处理一些事务的时候,也基本是在这里。 “师父。”元石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顺便把席思给放了下来。 许闫晨落后半步,也惴惴不安地跟着叫了一声“师父”,却看都不敢看那个仿佛站在云端的女子,高贵仙韵到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席思迈着小腿儿跑了过去,几步冲到元晞身边,乖乖地喊了一声“妈妈”。 许闫晨险些惊讶地抬头——妈妈? 元晞的目光落在席思身上。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被冻得冰冰的小脸儿。 元晞隐隐皱眉。 席思瞅着元晞的表情,哭丧着脸:“妈妈我错了,我不该玩雪的。” 元晞没说他,只是吩咐身侧的人:“带他下去,洗个澡。” 席思被乖乖带走了,书房内只剩下元晞,与两个弟子,元石和许闫晨。 元晞盘腿而坐,白色衣角自然而然地铺开,宛若舒展绽放白莲。 “许闫晨?” 许闫晨忽的抬头,鼓足莫名的勇气看向元晞,目光坚定:“师父,我有话想与你说。” ------题外话------ 今天去看了星爷的美人鱼,期待已久,也没有失望,笑中有泪点,力赞推荐! 正文 章281 孙唐 “嗯,说。”元晞看也没看他。 许闫晨死死咬着牙:“其实……我在开门大典之上,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成为元门弟子,目的并不单纯。我……是被玄家派来做内应的!” 匆忙说完,许闫晨猛地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死刑的宣判。 但是前方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等了一会儿的许闫晨,讶异地抬起头。 元晞翻动面前的书页,面色平静无波:“我知道了。” 许闫晨心里一慌:“师父!哦,不,以我的身份不应该叫你师父的……元门主,虽然这并不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但是……” 元晞忽的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是我的弟子,可以唤我师父。出门找元石,他会给你安排一切。”元晞虽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有着莫名的威严,不容抗拒,“下去吧。” 许闫晨当然不敢反驳,条件反射地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也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出门就看见了大师兄元石,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阳光而灿烂。 “跟师父说完了?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吃穿住行都不用担心,倒是你身上的这身衣服需要换换,我们元门弟子一个季节有四套衣服换洗,如果有需要可以给门里申请。”元石张嘴就一口气说了一通,“哦,对了,你虽然开始得比较晚,但从明天开始,还是每天早上要去习武堂晨练,这是规矩,一定不能迟到或者忘了,否则你会面临严酷的惩罚哦!” 元石正打算带着许闫晨去他房间看看的时候,许闫晨却一脸苦涩笑意,也不敢叫什么大师兄:“我刚才跟师父说了,我进来的目的并不单纯,是玄家派我进来做内应当奸细的……可能我很快就会被赶出去了吧。”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元石愤怒和失望的目光。 谁知道,元石却摸了摸下巴:“哦,这件事情啊,我知道啊。” 许闫晨傻了:“知道?”知道什么? 元石哈哈一笑:“你该不会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我师父的弟子吧?就算进我元门,也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调查!在你经受考验的那段时间,你的所有背景都已经被调查清楚了。哦,还有你那几位被玄家抓起来的家人,现在应该被救出来,在送来元门山的路上了吧……” 许闫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激动不已:“我的家人?他们被救出来了?真的吗?” 许闫晨心里一直对家人报以深深的愧疚。 父亲虽然只是一个靠着看过家里几本祖传书籍,就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但是对母亲和自己还有妹妹都很好,赚来的钱也勉强能够混个温饱。一家人小日子过得一般,却也温馨而平凡。 可坏就坏在他不应该立志不想当父亲那样的江湖骗子,而是一心想要成为真正的风水大师。 他从小就开始研读家里面的那些祖传书籍,父亲当成饭碗一直当宝贝揣着的,他在看过几遍之后,却已经略有心得。更是在几年的研习自学之后,许闫晨的水平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成为了真正的风水师而不是一个江湖骗子! 到那个时候,许闫晨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目标,是有实现可能的。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拜入一个风水门派,只是好景不长,那个门派还未来得及让他学会什么,就发生了他在元门开山大典之上说的那些事情。 当时和他一起的人,也算是他的师兄弟,不过大家认识不过几个月,前后还有摩擦,不能说关系多好,更何况许闫晨又有点孤僻少言,与他们更是不熟。 但是他们在开门大典上说的那些话,却是真的,经得住考验的。 当时许闫晨被带到了玄家。 在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的时候,许闫晨居然大着胆子,想要拜入玄家。 少年最真挚的向道之心遭到了无情的践踏。 玄家不缺几个风水天才,如果他们需要,会有数不尽的风水天才供他们选择。而许闫晨,只是其中一个,稍显优秀,却比起玄家的计划来说,不值一提。 理所应当的,许闫晨被顺手推成了针对元门计划的棋子。 为了确保能够完全控制许闫晨,玄家还抓走了他的父母妹妹,不知道关在了什么地方,并以他们为要挟,让许闫晨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许闫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就算父亲只是一个江湖骗子,但至少一家人幸福安康,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活在担惊受怕之下。 他原本是打算下狠心,进了元门之后,努力完成玄家的任务。 可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却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良知,无法下手。 最后他说出了一切,那一刻,许闫晨心如死灰。 他知道,也许自己的几句话,就害死了父母和妹妹。 孝义不能两全,取谁弃谁? 许闫晨做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的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唯一的做法,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去对这个选择负责。 许闫晨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是,现在事情却迈向了一个峰回路转的地步? 大师兄的一番解释,才让他彻底明白了,原来自己,是真的躲过一劫,而且父母和妹妹也可以被接过来,可以选择留在元门做点杂事,或者说是送下山过普通的生活。 这件事让许闫晨欣喜若狂! 元石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渐渐严肃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有了几分师父的威严,而不是嘻嘻哈哈的模样。 “小师弟,你要知道,师父重视你的,从来不是你的天赋,而是你在镜花考验中,所体现出来的决心。师父说过,风水一道,从来不缺天才。但无数的天才,都只是埋没在通往大道的路上,真正攀登顶峰的,却是付出了数倍努力的人。师父说,希望你能够以你的决心,做出最大的努力,成为合格的元门亲传弟子。” 元石的目光,温和而又威严,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风格。 许闫晨的兴奋之情很快沉淀,恭恭敬敬地冲着元石弯下了腰:“谨遵师父和大师兄教诲。” 他仍然懵懂—— 从此之后,他将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通天大道。 …… 开山大典之后,元门之名几乎震惊天下。 不仅仅是玄门风水界,还有那些对风水师渴求而敬仰的富豪圈子。虽然这其中原本就有一些人了解元门,知道背后的元家和元楼,但是这个顶层圈子何等的大,市场何等的广泛? 京城的人知道,沿海城市的人却不一定知道,内陆城市的人就更不知道了。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元门之名,以各种方式,落入这些富豪权贵们的耳中,让他们知道了这个玄门风水界新崛起的泰山北斗,甚至能够与堂堂玄家相庭抗礼。 于是,在开山大典几天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求上了山,还给元晞带来了一位老熟人。 赵升对此行也很是无奈,他是尽力想要和元师傅结下善缘的,在元门山修建的时候,也出了绵薄之力。 但是,赵升却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跟元门之主元晞的交情有多好多好。 偏偏,好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自己与元门主的渊源,求到自己面前,希望能够让赵升牵桥搭线,让元门主出手相助。 “那位元门主,我才知道,原来就是前两年风头正盛的那位世中仙!听说她手段超绝,通天晓地,是绝绝对对的大师!我本来两年前就想与这位见见面打好关系,但谁知道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数和她接触过的人,更是讳莫如深。现在终于得到了这位的消息,如此大好的一个机会,我不能不伸手抓住啊,你说是吧,老赵,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就能够狠心不帮我吗?” 孙唐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一番说辞说得赵升晕乎乎的,让赵升忍不住在脑中冒了一句果然是文化人。 可听到最后,赵升翻了个白眼:“我当然能狠心。” 两人说话直白,自然关系是很不错的。 赵升是江州人,孙唐是京城人,但两人却是大学同学,并且交情一直很好,几十年后,都会互相到对方的城市去探望对方,时常联系的那种朋友关系。 更重要的是,两人虽然都是商人,但是因为业务范围并无交集——两人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 这也是他们的友谊能够纯粹持久,不参杂任何因素的原因。 但是,元晞这件事情,赵升却是真的为难。 “阿唐,我就跟你说吧,虽然说元门主当初出山之后接的第一个单子就是我的,但是有一句话叫做蹬鼻子上脸。这么几年,我努力想要跟元门主维持关系,可效果甚微,我也不敢保证与她交情有多好。说实话,你让我来做这个牵线人,是很不现实的。”赵升拍拍孙唐的肩膀,“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担心带你去了,却被人家拒绝,老友心里过不去啊。” 孙唐当然知道赵升这个人义气,如果可以的话,帮忙这种事情,只要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赵升绝对义不容辞。 因为自己也是一样。 而这件事情,他明显是很为难,才会拒绝的。 孙唐也是一脸的无奈:“老赵,你也知道,我们家那情况,那么大的家族,你看我,孙子都有了,在家中虽然是长子,上头却还有一个老而弥坚的父亲掌握着大权。这次家里的事情,我父亲很重视,他也一直笃信风水。可以肯定地说,如果这次谁请来的风水师能够让我父亲满意,谁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孙家族长!” 赵升叹了口气:“大家族是非多啊。” 他知道孙唐的家族是一个怎样底蕴深厚的存在,在民国时候就已经声名赫赫,后来低调收敛,躲过无数劫难,一直屹立至今,可谓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相比之下,赵升这种白手起家的,就是个泥腿子。 时间堆砌的底蕴深厚,是不可比拟的。 但是,大家族又岂会是好相与的? 赵升的公司,比起孙家的产业远远不如,但这至少是自己的东西,他想怎样就怎样。可孙唐呢?身为长子,努力了几十年,却仍然得不到认可,还要靠这种方式来给自己增加筹码。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赵升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了。 “哎,我试着跟元门主联系联系吧。”赵升说着,心里也没底。 这三年来,他大概只跟元晞见过两面。 仅仅两面,却是印象深刻。 虽然以前的元晞,被他称为元大师十分敬服,但也不过能够给赵升一种平起平坐,并不敢忽略她的感觉。 可是现在,赵升心里除了仰望,就只剩下敬畏了。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 如今的元晞给赵升的感觉,就如同那些他曾经见过久居高位的大人物,积威已深,与她面对面的人,下意识就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地位。 若是三年前的那位元晞,赵升会毫不犹豫地帮老友这个忙,而且他也相信,只要求到元师傅面前,她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 赵升的电话,到底是给了他和孙唐一个可以上元门山的机会。 两人踏上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时,心里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激动! 元晞就在静心殿等他们,简单的会客静室,面前摆着木质小几,上面放着茶水和糕点以及水果。 除了茶,其他的东西谁也没有动。 宽敞静室内的空气有些凝固,赵升和孙唐,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元晞,抿了一口茶之后,说道:“孙家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们,是想要定福祉,则一风水吉地,修建祖宅村落?” 其实孙家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像是古人围村而居一般,挑选一个风水宝地,然后世世代代留在这里繁衍生息,从此扎根。 孙家原本也有祖宅,整个规模近镇的村子,都是孙姓人,孙唐这一脉则是嫡系。整个家族枝叶繁茂,互帮互助,成为息息相关的一棵参天大树,任何事情都跳不过整个家族。 但是,孙家的族长,也就是孙唐的父亲,突然说祖宅已经出了大问题,先辈早就留下话示警,如今必须要重新挑选一个地方作为祖宅。 孙家能够发展至今,祖宅的风水旺盛当然脱离不了关系。 一开始孙家当然有很多人反对,说族长的话是空穴来风,若是自己放弃了自家的祖宅,换到其他地方,若是孙家从此一蹶不振了怎么办? 还有的根本不信什么风水,觉得族长的话更是荒谬,他们自认为一切风水都是迷信,族长不如考虑一下孙家这么大的企业要怎样休整为好。 可是,孙族长却是一个手腕果断强势的人。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整个家族不得不接受了族长的提议,决定搬迁祖宅。 于是,选定新宅地址,就成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了。 划定一村风水,在古代的一些风水大师手下,当然是轻轻松松,他们甚至能够划定一城风水城运,乃至一国国运、风水龙脉。 可是现在,就不好说了。 且不说上头会不会给风水师这个明目张胆的机会,就算是以现在这些风水大师的水平,定阴宅阳宅还行,看看风水也无问题。 但划定一村风水,不仅仅是选择一个好的地址,还要决定村落布局。这就相当于是在布置一个庞大的风水大阵,以村子的建筑为法器,布置一个比原来祖宅更好不逊色的风水局。 这就相当于是无中生有,难度和工作量都难以想象。 且不说累不累,就说这样的水平,整个玄门风水界,能够达到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这其中,基本都是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水大师。更是有几位,已经早早隐退,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可是,选择新址这件事情,却成为了孙家一众子孙争夺财产的筹码。 谁都知道族长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想来若是能够让族长满意,孙家族长之位花落谁家,就已经定了。 孙唐虽然是长子,但是到了现在,年龄反而成为了他的硬伤。就算是男人,六十多岁的年龄也是该退休了,就算他当了族长,能够经营几年? 孙家需要的是细水长流,稳扎稳打,族长之位的频繁变动,对于孙家来说,只会成为沉重的负担。 孙唐的继承权岌岌可危,他必须要在这次事情中,占得先机,稳固自己的地位。 于是,他求到了元晞面前来。 “是的,不知道元门主,能否接下我的请求。”孙唐比元晞大几十岁,年龄可以当她爷爷了,但这个时候,看着元晞的年轻,他却压根儿不敢拿乔,态度比小心翼翼还小心翼翼。 这份恭谨,也许连孙唐自己都没有发现有多么的自然,仿佛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的。 “可。”元晞颔首,轻描淡写地应下。 她元门又不是打算关起门做什么隐世高人,送上门的单子,为何不接? 孙唐欣喜不已:“太谢谢您了!元门主,就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随我过去一趟?” “明天。” 正文 章282 元仙子 孙唐跟着赵升刚刚离开,元晞就接到了方易的电话。 “姐,我这里收到了一张请柬,是清影姐的,她下个星期就结婚了。请柬送不上山,她让我给你说一声……你去吗?”方易的语气充满了小心翼翼。 元晞忽的看向窗外,隔着木窗,眺望雾海群山—— “自然会去。” 方易松了口气:“那就好……到时候我来元门山脚下接你,好吗?” “嗯。” 挂了电话,元晞看着面前铺开的宣纸,用镇纸压得平平整整,龙尾砚台中浓郁墨汁刚刚磨好。 她看着笔架,挑了一只狼毫笔。 笔身黝黑,狼毫坚硬,锋利似刀,若是没有书*底的人,提着这狼毫笔写字,只会让脆弱的宣纸直接被划破。 元晞将笔尖饱蘸浓墨,提笔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便挥毫落笔,畅快无阻地写下一副大字。 人身难得今已得,大道难闻今已闻。 此身不向今生渡,更向何生渡此身。 字骨成锋,刀刀尖锐。 利意与坚定仿佛要破纸而出! 元晞收起笔,目光灼灼,眼中似有万古星河流淌运转,生生不灭,持久永恒。 …… 第二天,孙唐带了几个随从过来,亲自爬上了山,也没顾自己累得跟狗似的气喘吁吁,就带着笑慌忙去见了元晞,请她下山。 元晞待他休息一会儿,气息平稳了,才带上了三个弟子,随他下山,直接奔向机场,航班飞往明珠市,孙家的祖宅便在那儿。 与其说是祖宅,不如说是一个修得美轮美奂的小村落,跟其他同姓村不一样,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不出五服的亲戚,构成了枝叶繁茂的孙氏家族。 孙氏家族最早是书香门第出身,可追溯至宋,祖上历代高官大员,最高官居一品,连史书上都有其名字记载,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连堂号都有两个,一为积善堂,一为清河堂。 如今孙家虽然不比最高的辉煌时期,但在这样的大时代下,也是优秀族人辈出,各大文化经济领域都有孙家人的活跃。 孙家祖宅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后来子孙繁衍生息,慢慢壮大,这个普通的村落也经过不断的修缮,直到如今,已经形如小镇,虽然位处山区,却一点也不荒凉偏僻,有单独的孙家学堂,专门的医院,小型游乐场等等配套设施。 “这里可修得太好了吧!”元石看了也忍不住惊叹。 坐在他旁边的许闫晨也是一脸的好奇打量,只是不好意思惊呼出声。 唯有灵靖,冷着一张小脸儿,挨着师父,目视前方,身上的气质有了师父元晞的三分神韵。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孙唐笑着转头过来,跟两人讲解了一下两旁的建筑:“这些东西都是一点点慢慢修起来的,我小的时候还不像这样呢。喏,那里就是我孙家的学堂,在进入普通公立学校读书之前,我孙家的后代子孙,在两岁之后,都会进这里读书,学习族学,教导的则是我孙家的族老或者供奉。我记得我以前在这里学习时,教导我们画道的老师,曾经与齐白石论友画道,一手丹青堪称绝妙。其他的一些族老,年少时也曾师从满清遗老,只是可惜,如今的孙家学堂,日新月异之下,却少了从前的那种书香氛围了。” 以孙唐这个年龄,也没有任何的炫耀之心,但是以他孙家的底蕴,普通的讲述,听起来也甚是传奇,听得元石和许闫晨连连追问,好奇不已。 两人见识过元家的千年底蕴,到不至于在孙唐面前露了怯,许闫晨话少,但是元石的爽朗大方之气,是真的博得了孙唐的好感,一老一少竟然跟好友般聊起天来。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孙唐介于元石的身份,故意放下身段的意思。 如若不是,以他的身份,压根儿不会和这样一个晚辈坐在一起说话。 可元石是元大师的大弟子,一心有求于元大师的孙唐,自然得另当别论了,一路上对元晞的三个弟子,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七座的梅赛德斯豪华商务车开进了孙家村,一路上的建筑,中西风格皆有,中式建筑诗意文雅,西式建筑精致辉煌,各有各的风格,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完成了全新的化学反应。 元晞坐在后座,一路上过来的时候,目光落在窗外,一路都在打量。 孙唐知道她在做什么,不敢打扰,直到到了目的地,才下了车,拉开了车门,恭请元大师下车。 这时候,车子已经到了一座高门大宅之前,大门敞开,两排仆人恭敬地站在那里,而附近则有不少人停留下来,好奇地张望打量。 “听说是大爷为老太爷带回来的风水师?” “这么年轻?” “我觉得恐怕有点真材实料……只是二爷昨天不是也带回来了一位风水师吗?听说姓玄,是风水玄家的弟子?” 元晞耳朵一动,却没有着急看去。 她在孙唐的邀请之下,一路进了孙家大宅。 前厅高座之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唐装老人,发须皆白,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眸锐利如鹰,虽然挂着和煦的笑容,但是看着这位老人,不会生出半点认为他慈眉善目的认知,大海般的深不可测,让这样一个老人,瞬间无限拔高。 此人,自然是年过八十,仍然手掌孙家大权,积威已深的孙家老太爷。 元晞随着孙唐出现在门前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孙家老太爷便挑眉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份欣喜是半分不作假的,这段时间,孙家老太爷也听过太多关于元门、元家家主、元晞、世中仙的传闻。 孙家老太爷不会太过于相信外面的传闻,但是也知道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传闻夸张也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而近日一见,那遥遥走来的女子,仿佛脚踏祥云,翩然和风,仙姿邈邈,飘飘若仙。 若世上还有神仙的话,必然就是这样的吧? 孙家老太爷何等老辣,怎么会轻易地因为年龄就轻视一个人? 他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不顾身边忠仆惊惶就要冲上来扶他,拄着手杖,微笑着看着那位传闻中的元大师,由远及近。 能够让孙家老太爷站起来迎接的人,世上,也就只有一个元晞了。 元晞事先了解过孙家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刚才看到的一切也已经证明了孙家的底蕴,若是换做别人,看到孙家老太爷这样站着迎接自己,必然受宠若惊,至少先满意三分。 可元晞没有。 她仿佛只是面对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平凡平辈人,冲着孙家老太爷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孙唐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元晞,连忙开口介绍道:“父亲,这位就是元仙子。”一时顺口,说出了私下里对元晞的称呼,孙唐不免尴尬。 “唤我元师傅即可,我是风水师。”元晞淡淡略过,又冲着孙家老太爷点点头,“见过老太爷。” 孙老太爷竟然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眉开眼笑,连皱纹都舒展开来了,连连点头:“元师傅你好,久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元晞看了孙老太爷一眼,知道这位并非随口一说,而是带着真心实意在说这句话。 “这是我的三个弟子,元石、灵靖、闫晨,上来见过孙老太爷。”元晞侧头吩咐。 三人向前跨了一步,抱手一礼:“见过孙老太爷。” 孙老太爷笑呵呵地又是点头:“嗯,嗯,你们好你们好。” 他示意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人端了一个木托盘上来,下面垫着软锦,上面放着三块玉佩把件。 玉佩的玉质不错,温润通透,而整体又不会太大,大小正好是适合用来把玩的小挂件。不是金银那般俗气,又不会太贵重,玉佩更是凸显了孙家的底蕴和财力,一举数得。 元石率先收下,灵靖和许闫晨才迟了一步伸手接下。 “谢过老太爷。” 孙唐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心里仿佛有了一块大石落地:“父亲,这就请着元大师坐下来吧。”元仙子是不敢叫了,但元师傅也轻易说不出口,就折中喊了一声元大师。 “自然。” 孙老太爷坐在上首右侧,元晞则坐了上首左侧,下面依次坐着孙唐和元石三人。 孙老太爷深刻地知道,跟元晞这样的人说话,是不适合拐弯抹角的。 最好开门见山。 于是,一坐下,他便径直说道:“这次,实在是感谢元大师的出面,为我孙家解决难题。但是,不瞒你说,我那二儿子,也请了风水师回来,如今就住在后院。我之前也没有想到小唐这个孩子居然能够真的把仙子你请来,昨日二子带着的风水师上门,自然是请着人家住下了。倒是现在,为难了,哎。” 孙老太爷果然是老辣,一边叹息着摇头,一边把整个事情说了个清楚。 他知道,风水师之间的业务地盘争夺也是十分厉害的,孙家这样的大族,对玄门风水界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如今的玄家和元门是怎样的一个对立情况。 一开始他的确没有想到大儿子能够请来元门的门主,传说中的世中仙元仙子。 前一天,二儿子请回来了玄家的风水师,玄家盛名,孙老太爷自然相信,邀请人家住下,想着怎么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可到了今天,这却成为了一个大难题。 元门和玄家,如何抉择? 不管怎样抉择,都势必会狠狠得罪了另一方。而风水师这个游走在高官权贵之中,身怀绝技的群体,也是最不能得罪的对象。 孙老太爷曾经亲眼见证过风水师的奇诡手段,自己的一位好友,家中长辈将一位风水大师得罪狠了,人家拼着道行布下风水大阵,直接断了他家的气运,短短几载,一个堪称豪门的家族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衰落破产,至今都没有走出穷困绝境。 那样的手段,连出身孙家这样世家大族的孙老太爷,都觉得胆寒。 风水师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于神奇,根本不是他等普通人可以解决的。 既然不是一个层次上的,那自然就要敬畏。 虽然风水师手段恐怖,但若是得其相助,那又是难以想象的助力了。 类似于孙老太爷这样的权贵者,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明白世间无形的道理,知道风水师是何等的重要,结交一个风水师又是怎样的利害。 若是可以,孙老太爷并不像得罪元门和玄家的任何一方。 可偏偏,这样的大难题就摆在他面前了。 最后,孙老太爷选择了直接给元晞摊牌。 那位玄家风水师,毕竟只是玄家子弟而不是家主,坐在孙老太爷面前的元晞,却是实打实的一派之主。 玄家那边没说,元门这里,孙老太爷却是把所有的事情摊开都说了,而且还早早摆出后悔可惜的模样。 态度立分。 元晞听了,也没有动火之类的。 她其实需要这样一个和玄家交锋的机会。 两国开战,尚且需要一个合理的名头,更何况如今玄门风水界的两座大山之间的明争暗斗呢? 元晞要的,是踩着玄家崛起。 如今这个玄家风水师,不是恰好送上门了? “我知晓。既然如此,胜负论英雄。”元晞风淡云轻地说了一句。 孙老太爷诧异:“元仙子的意思是?” 元晞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地清冷吐出两字:“斗法!” …… “斗法?”玄家风水师一听,整个人都萎靡了。 连家主玄数都不是那元晞的对手,更何况他?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大展身手的机会,就算竭尽全力也要试一试,但是现在玄家风水师才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棘手的难题。 若是被那位元门主踩在了脚下,以后他在玄家的日子,估计就难熬了。 可要是不上,传了一个玄家人畏了元门的话,家主玄数大概会一怒把他给劈了,更是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最后一个两难的问题,玄家风水师,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孙家老二孙岩何尝不是觉得闹心? 原本以为请了这位玄家的风水大师过来,也算是拉上了玄家这条线,父亲怎么也应该对自己足够满意了。 谁知道,大哥孙唐居然请来了风头正劲的元门主元仙子,这下子,一下子把他引以为傲的行径,打落到了泥泞之中。 连最后的一丝期待,都被玄家风水师的态度给剥夺了。 就算心里失望不满,孙岩也不敢表现出来,他还是不敢得罪风水师。 “要不是……请问一下您玄家的家主玄数先生?”孙岩试探性说道。 玄家风水师也是眼睛一亮:“差点儿忘了,有道理!” 连忙一个电话打了回去。 不出几分钟,玄家风水师就已经神采奕奕。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豪迈—— “哈哈!不用担心!我玄家早就备下了应对元门主的办法,这一次,必然要让她折戟而归!” …… 话已经通传过去了,可答不答应,对方还没回话。 元晞也不急,按照孙唐的安排,在孙家大宅的一处小院子中住了下来。 下午没事,便带着三个弟子,在孙家村中来回行走,梳理气脉,让他们说自己的见解,并偶尔指正。 许闫晨功力不够,这次被带来,也只是为了长长见识,元晞没有期待他的表现能够让自己惊艳,也就让他在一边儿听着。 而元石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小成气候。 灵靖更是一阵见血,见解颇深。 两人的表现都让元晞颇为满意。 一番梳理之下,孙家的问题也慢慢清晰,直接摆到了元晞的面前。 晚上回孙家大宅用餐,与孙老太爷同桌而食,孙老太爷自然是问起了下午元仙子是否有什么收获和见解。 元晞只说了一句话:“搬迁,迫在眉睫。” 孙老太爷听言,若有所思。 即将开饭的时候,孙家二爷孙岩,居然也带着那位玄家风水师出现了。 这玄家风水师,按照辈分来说,算是玄数的哥哥了,在风水一道上很有造诣,身上更是挂了不少宗教方便的名头,在外边名声赫赫,也是盛名一方的风水大师,水平绝不含糊。 这人看着也是仙风道骨,一身白色道袍,外相很是不错。 可惜跟元晞相比,自然差了一大截。 既然这位都已经正式出现了,元晞自然没有避讳地问起玄家的反应,斗法,接还是不接。 那玄家风水师哈哈大笑:“元门主,现在虽然是我站在这里,但是接下孙家之事的,是我整个玄家。事实上,真正将出面的,并非我,而是另有他人。若是斗法的话,元门主也应当与那位说才是。应与不应,就是那位的事了。” 元晞并不意外,玄家会搞出这样的幺蛾子。 “那何时可见分晓?” 玄家风水师冷笑:“明天!” 明天,我会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元晞一脸无所谓:“可,明天,一言为定。” 玄家风水师心神笃定,完全不担心明天将到来的事情,仿佛明天玄家已经稳操胜券。 元晞并不知道玄家是哪里来的底气,玄洛已死,玄松已死,如今玄家实力最高的,就是玄数了。 而玄数在元晞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玄家又是哪里来的信心? 莫非是请了外援? 但是元晞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的,居然是这位。 正文 章283 天袈裟 “法源方丈。”元晞眼睛微眯,未免意外。 法源方丈乃是内地第一大寺庙的方丈,更是元晞忘年交好友弘延大师的师兄,在佛教界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 上次见面,是在元门的开山大典之上,这位法源方丈慈眉善目,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息。 而法源方丈乃至整个佛家与玄家的关系,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玄家没事情不会去主动招惹这个庞然大物,而佛家也忌惮玄家的势力,两者相安无事多年。 几年前在玄家同道会上,法源方丈还站出来驳斥了玄家家主玄数想要逼迫大家承认他执掌风水正统的野心。 按理来说,法源方丈应当和玄家,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才对。 但是现在,孙家二爷孙岩请来的玄家风水师,口口声声说这次主导孙家风水之事的并非是他,正主另有其人。 元晞都以为玄家家主玄数自己要赤膊上阵,亲自下场跟她面对面斗法了,谁知道,出现的人,居然会是法源方丈! “阿弥陀佛。”法源方丈掐着一长串紫檀佛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宣了声佛号,“元门主,阔别多日,别来无恙。” 元晞轻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佛门的关系,与玄家这般好了。” 法源方丈面无波动,平静应对:“世间万事,变幻无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的确,谁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元晞给了法源方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离去。 今天天色已晚,她也不急,明天再斗,也无碍。 谁知道她刚刚回了房间,孙唐就急急忙忙来找了她来。 孙唐一脸焦急地问元晞:“元仙子,我二弟请来的那位,可是法源方丈?” “嗯。”元晞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 孙唐一拍脑门,懊恼不已:“哎呀,这下坏了。” “嗯?”元晞看他一眼。 孙唐这才苦笑着解释道:“若说我父亲这个人,独立专行,无人能够干扰他的决定,但却有一个弱点,是避不开的,那就是我的母亲。我父亲待母亲极好,一般来说,只要我母亲对什么事情表态,父亲一定不会反驳的。” “你母亲信佛。”元晞笃定地说了一句。 “……元仙子知道?”孙唐很是意外。 元晞没有解释,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第一天孙唐请她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曾经问过家里面的下人,老太太在哪里,那人说老太太在佛堂,孙唐没有多问便说了一句知道了。 一个佛堂却足以透露很多信息,比如说,这位孙老太太是信佛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在家里面专门搭建一个佛堂。 再联系上现在孙唐的反应,元晞更加肯定,这位老太太,不是一般虔诚的佛教徒。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玄家真正准备的手段在这儿。 一早就调查清楚了孙家的事情,知道孙家老太太最是信佛,便直接请出了法源方丈这位高僧。 按照老太太的脾性,一定对法源方丈深信不疑,再对丈夫说两句,根本不用什么斗法,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还未开局,元晞就已经输了。 难怪孙唐着急,这一切可是关系到他的继承权,可未来的身家大事。 二弟推荐的人若是没被父亲看上眼,那也就罢了,可若是自己请来的元仙子,最后输了,孙唐自己心里都清楚,结果是得罪了元仙子不说,更是在父亲面前落了脸,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继承权,会变成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 孙唐怎能不急?! 可元晞倒是显得很是淡定。 “无事,我自有分寸。” 孙唐急得不行,很想跟元晞说元仙子你有什么办法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啊,让我安安心也好啊,不至于像现在跟个跳脚虾似的!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最后也就只有安安分分地退下了。 晚上,元晞也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困扰,一夜无梦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亲自指导三个弟子的晨练。 晨练之后,吃过孙家下人送来的早餐。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通报,说老太爷请元仙子到前面去。 元石身为大师兄,对这些事情要比两个师弟通晓得多,昨天也是见了法源方丈之后,这会儿心里忿忿不平了:“没有想到法源方丈居然是这样的人!” 元晞扫他一眼:“慎独。” 元石连忙收敛,点头应下:“是。” 又是那个从容沉稳的元门大师兄了。 到了前厅的时候,法源方丈已经在了,站在他身后那个一脸洋洋得意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人正是此前的玄家风水师,还身为风水大师,可现在却失了风度,未免让人笑话。 另外便是孙老太爷,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孙唐与孙岩。 今天还多出了一位,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很优雅很有气质的女人,就算老了也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风云,一身剪裁合身的锦缎旗袍,黑色的披肩,整套的祖母绿首饰于她来说相得益彰。 而且,她的身上还有一种常年礼佛而沉淀下来的宁静气质,连微笑都优雅到了极致,的确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老太太。 不用想,这位便是孙家老太爷的夫人,孙家当家主母,孙老太太了。 看到元晞带着三个弟子出现,孙老太爷笑呵呵地起身:“元仙子来了。”态度仍然亲近谦和,让孙唐暗自一喜,却仍然摸不着头脑。 老太爷都起身了,其他人自然不能坐得好好的。 连老太太也笑着跟元晞打了招呼,简单问了几句,慈祥得像是家里面的老祖母,也没有因为法源方丈,而对元晞生出来半点敌意。 当然,就算有,元晞也不会在乎。 她在另一侧的首位坐了下来,三个弟子到她身后站定。 下人送上来一碗绿茶,茶汤澄亮,香气浓郁。 元晞喝了一口,才抬头问道:“一事不劳二主,我昨天既然提议以斗法来公平胜负,不知方丈大师意下如何。” 法源方丈笑呵呵地没有半分火气:“这件事情,还是要看福主孙老先生怎么看了。” 孙老太太连忙搭话,态度间充满了对法源方丈的尊敬与信任:“方丈大师这事哪里的话,都劳累您走了这么一趟,难道还能让你空手而归?不过是择址,大师也是天下闻名的风水造诣极高,我们哪有不相信的道理,是吧?” 她的最后两个字,是在问孙老太爷。 孙唐也没有想到,母亲居然对这个法源方丈相信到了这个地步,居然都没给元仙子一个比试的机会,就急急忙忙定下这件事情。 做儿子的,当然不可能去责怪母亲,但现在的孙唐,也难免气恼二弟的手段,居然在背后耍这种阴招,直接瞄准老母亲的命穴,请来了这位法源方丈,一下子掐准要害。 按照孙唐的记忆,他就不记得有什么时候,父亲拒绝过母亲提出来的要求。 当然,母亲也是一个言行谨慎的大家闺秀,出身好,有教养,从不对父亲提什么要求,若是提,父亲必然是会答应的。 他以为这件事情会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原本还想在母亲那里劝说一下,可是母亲的话语说得这么绝对,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或许该想想要怎么而给元仙子道歉? 谁知道,孙老太爷沉吟半晌,却说:“方丈大师,内子的话有些失礼了,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能轻易下决定。” 不仅是孙老太太愣住了,孙唐两兄弟也愣住了。 孙老太爷居然拒绝了夫人的提议? 孙岩忍不住皱眉,而孙唐却是压不住的欣喜,见母亲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沉下去,连忙跳出来说:“母亲,父亲说得有道理,这是关乎我整个孙家命脉的大事,方丈大师自然是首屈一指的风水大师,但我们也请来了这位元仙子,若是轻率下了决定,恐怕不大妥当。” 孙老太太看了元晞一眼,抿了抿唇。 她竟然也生不出半点因为对方的年龄,而轻视她的心思。 那玄家风水师愕然惊讶,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坐在前方的法源方丈给打断了。法源方丈笑眯眯的,看样子是对孙老太爷的决定早有预料:“理应如此。” 也是,若是小事,孙老太爷依了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却不是小事。 整个孙家的命脉,都关乎在祖宅之上,稍有不慎,对整个孙家来说,将会是恐怖的打击! 孙老太爷绝对不是盲目的人,会轻易作下决定! 这也是昨天元晞会如此自信,没有像孙唐那般担忧的原因。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肯定,按照元晞如今的脾性,也不会像是孙唐那样,慌了分寸。 元晞理了理衣袖,好以整暇说道:“既然如此,按照之前的提议,斗法。”她看向法源方丈,目光清冷没有一丝烟火气,“如何?” 法源方丈又是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老衲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笑眯眯的,显然也是极度自信。 虽说元门主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三年前,飞涨之快,连法源方丈都忍不住惊讶。 若是比较风水相术,法源方丈不敢自称是元晞的对手,毕竟元晞也是出身国师家族,底蕴未必逊了佛家,在风水一道上,恐怕还要超出几分。 但论起斗法,法源方丈并不会怵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佛门在斗法一道上,是自成一派,佛门法印、降魔杵等等手段,层出不穷。 以法源方丈如今的水平手段,已经臻于佛门大圆满的状态,除非是风水师的望气术第三境界,才能够让他甘拜下风。 至于其他的……不值一提! 法源方丈目光柔和,却战意熊熊。 元晞风淡云轻,仍然自信从容。 一场斗法,就此约定。 …… 择日不如撞日。 元晞和法源方丈都是这样认为的,一场斗法,越早解决约好。 孙老太爷在这个时候,也起了对传说中斗法的好奇心,专门让人安排了一个宽阔的场地,就在孙家大宅后山上面,有一处宽敞平坦的草地,因着没修什么东西,这附近也比较荒凉,杂草丛生,连路都没有。 可这里的地势,却最是适合斗法不过了。 孙老太爷好奇,其他人又怎么会不好奇? 他们也接触过不少风水师,能够真的斗以杀招的风水师,少之又少,如今能够看到玄幻一幕,自然是一个个的向往期待,恨不得一并上去当了围观群众。 但是孙老太爷一声令下,并不允许那些小辈儿参与进去,饶了这场斗法的安宁,便直接封了后山,不许其他人进出,而在一旁观战的,除了孙老太爷和孙老太太,那玄家风水师与法源方丈的几个小弟子,孙唐两兄弟,元晞的三个弟子,也就只有孙家几个下人了。 正值寒冬时节,天地霜冷,寒风凛冽。 元晞身披雪织羽衣,羽冠高戴,乌发飘飘,宛若谪仙。 而法源方丈一身红色袈裟,手持紫金禅杖,一手并拢放在胸前,一派悲天悯人的高僧之风。 而其他人,则按照元晞和法源方丈的要求,退到了至少十米开外,远远地看着这里。 法源方丈的那几个小弟,和玄家风水师,都显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孙老太爷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孙老太太微笑信任,孙家二爷孙岩更是胜券在握。 孙唐一脸的担忧,倒不如元晞的三个弟子淡定。 灵靖是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而元石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许闫晨忍不住凑到元石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大师兄,师父会赢吗?” “把疑惑改成肯定吧。”元石瞥他一眼,“如果你见了师父改造元门山的仙姿,你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许闫晨摸摸后脑勺。 而孙唐偷偷听了这话,却也稍稍安心。 是啊,他应该对元仙子放心才是! 那边,已经是风雷隐动,呼啸声声了。 元晞和法源方丈面对而立,久久未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若不是风吹得两人身边的杂草摇来晃去,恐怕真的会以为是静止的世界了。 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没了,似乎被两人对峙之中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这时候,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傻鸟儿,跌跌撞撞地撞入两人之间,却猛地一声尖啼,无处不在的气势搏杀搅落它的几片翠羽,让这可怜的鸟儿,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仓皇逃脱。 法源方丈忍不住出手,拂袖带出一阵清风,送了那鸟儿一程,让那鸟儿慌忙得飞得更远了。 若是鸟有记忆,刚才那无意中闯入禁地,必然会成为它一生的噩梦。 法源方丈动了,既然出手,自然不可再归于平静。 他纵身而起,老迈的身子似乎并没有受到年龄的限制而缓慢迟钝,仍然如壮年般身姿矫捷,腾至半空,似那鹰击长空,手上紫金禅杖猛砸而下,携带雷霆之势,浩浩荡荡。 元晞不疾不徐往后一退,于草上滑行,袖中则飞出几张黄色符纸,飞向法源方丈,飞了一半便燃烧起来,呈品字形,如火球砸向法源方丈。 法源方丈从容一个转身避开三个火球,手中紫金禅杖一挥,一把勾起那火球,顺势甩向元晞。 借力打力。 元晞随意伸手便覆灭了那火球。 法源方丈不以为意,终于出了大杀招,手结法印,脚下生气丝丝缕缕聚集缠绕,如同半空中绽放的一大朵佛莲。 佛门三法印—— 诸行无常! 这佛门三法印,本只是佛门的教义,但在这个时候,却变成了恐怖的杀招,风雷怒啸,直奔元晞而去! 元晞从容地手掐指诀,以她为中心的直径三米的范围,所有的杂草匍匐在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倒,而光芒乍现,一个巨大的法阵成形。 连法源方丈在认出了这法阵的真身之后,都忍不住失声惊呼:“都天神雷真火大阵!” 这等失传的上古大阵,居然真的在元门的身上? 原本只以为是传闻,可如今一见,没想到竟是事实! 法源方丈来不及惊讶,抬头一看,就见乌云聚集,恐怖的神雷在云层中隐怒乍现,咆哮怒吼,随时都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但法源方丈还不至于因为这样一个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就败下阵来,他境界高超,是真真正正的斗法大高手。 手上一扯,身上披着的红色袈裟登时朝着天空而去,那袈裟盘旋着变大,转眼间如同遮天盖地,包裹了那惊雷怒云。 怒云挣扎着想要逃脱,但那袈裟之上却泛起淡淡金光,还有小小的佛门字符旋转漂浮,最后将危险扼杀在了摇篮中,也掐断了元晞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 果然是阔绰的佛门!法源方丈身上披的这么一件袈裟,都是顶级的法器! 传闻中的天袈裟! 要知道,以软织材料做出来的衣物,比起其他的材质,都更加难得成为法器。更何况是顶级的法器?! 就是法源方丈身上的这么一件袈裟,就不知道经过多少高僧加持,才有了今天这般惊人的威力。 这就是佛门的底蕴,连无往不利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都不得不败下阵来。 当然,这其中也与元晞没有完全掌握这个大阵有关,若是完整的上古大阵功效,别说什么极品法器袈裟,就是法源方丈自己,一个照面,恐怕就得轰杀至渣。 毕竟上古大阵的威力,不是说说而已。 正文 章284 一草斩佛祖 法源方丈探手一抓,遮天蔽日般大小的天袈裟,盘旋着缩小飞向法源方丈,落在他手上,身子一转便披在了他的身上,再无方才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平凡得就像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袈裟。 但是看过刚才那震撼一幕的,都不会把法源方丈身上那件威力无穷的顶级法器,当成是无害的东西。 元晞看着周围光芒凝结的法阵如萤火虫四散飞舞般骤然散去,眼底隐隐波光浮动,却也没有急怒,而是淡淡地归于平静。 风雷怒吼交加的声势浩大,逐渐平静下来。 元晞和法源方丈,再度对立而站,两人皆无动作。 倒是一旁的玄家风水师暗暗气恼:正好打得她落了下风,怎么不趁胜追击?都说佛门都是一群呆子,果然没错。 心里隐隐不屑的时候,却还是对自家请来的法源方丈能够压上那嚣张的元门主一头,欣喜得意不已。 法源方丈的确没急着彻底压制元晞,因为他知道,刚才看似他占了上风,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半晌,他双手合十道:“元门主,速战速决吧。” 他的意思,是让元晞不要留手了。 他也不会留手了。 元晞微微挑眉:“理当如此。” 猛然间,法源方丈纵横开来,手中的紫金禅杖带着赫赫生威划出一个寂灭万乘的范围,金色的光芒乍现凝结,刺眼媲美太阳之光,那刚烈凶猛的光芒,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 佛门伏魔圈! 一个直径足有十米的环装金圈出现在法源方丈周围,这个遇神杀神遇魔灭魔的伏魔圈,带着世间无上炽烈刚猛之气势,光芒四散,威压逼人! 这般声势浩大,惊得周围那群围观的人连连后退,又出了十米开外,远远看着那金刚伏魔圈的光芒,都心惊胆战,脊背发凉。 孙老太太看着半空中,忽的激动起来,身子颤抖着,还是孙老太爷眼疾手快扶住了夫人。 孙老太太如同虔诚的信徒终于见到了一生向往的佛祖,激动地落下泪来,双手合十,毫不犹豫地跪下叩拜。 “佛祖在上。” 如此,仿佛圆满了—— 的确是佛祖。 就在法源方丈的头顶上,浮现一个巨大的佛光虚影,盘腿而坐,六只手臂如莲花般在身周舒展开来,手掐指诀,恰好形成一个圆。 佛祖闭眼,拈花一笑,世间臣服,寂灭万乘。 金刚伏魔圈光芒大涨! 法源方丈都是脸色苍白,足以见得,这是他真正压箱底的一招绝地杀招! 元晞居然压制他到了这个地步,逼得法源方丈不得不下了这样的狠手! 连元石三人都惊得跳起,恨不得冲过去挡出。 “师父!” 他们这会儿心里都没底了,那金光佛祖,脚下金刚伏魔圈的威势,实在是太恐怖强大了! 可是,这个级别的斗法,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参与进去的。 弱小的石头,只会被余波剿灭成尘埃。 佛祖声威浩荡,唯我独尊之下,元晞一抹雪白的身影,如同天地间绽放的一朵浊世清莲,狂风怒号之下,摇摇欲坠,却傲然挺立,始终没有被折断。 尽管这朵清莲,就要被那佛珠伸手折断—— 看似渺小平凡的东西,往往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比如。 元晞看着那高大得顶天立地的金身佛像,眉宇间却一派从容淡然,风淡云轻到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破坏这片平静似海。 她目光微动,看向法源方丈那头顶上的金身佛像。 那原本闭目的佛像也猛地睁开眼睛,双眼猛地迸发出金光,天地间像是多了两轮炽烈的太阳,灼灼耀世。 连元晞的一身白衣,都被那光芒镀上了一层金光。 但她不以为意,只是随意俯身,折了一截草叶。 所谓大道至简,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为法器。 元晞摊开手,那段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泛黄的草叶就躺在她素白的手心上。 白色的光芒忽然注入浮现那草叶之上,被淡而柔和的白光裹挟着漂浮而起的半截草叶,就像是一片轻到没有重要、随风飘荡的羽毛。 清风拂过,半截草叶打着旋儿飞向半空中的金身佛像,周身泛起淡淡白光,在半空中浮掠过浅浅痕迹。 法源方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心神动摇! 他一脸震惊,满心的不可思议——他居然觉得那半截草叶,给了他无比恐怖的强大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被压得一滞。 短短几秒间,那半截草叶飞到了佛像身前。 佛像睁开的眼睛忽然间多了两分灵动,竟然在法源方丈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探手想要抓住那草叶。 法源方丈猛然间遭受打击,浑身上下血液震动,喉头一猩,便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吐出,法源方丈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 而他头顶上的金光佛像却似乎更加强大了,在那半截草叶躲过自己的抓捕,敏捷灵活逃脱之后,竟然俯身抓住了硕大的金刚伏魔圈,甩手砸向那渺小不可及的半截草叶。 风云之后,元晞拨了拨头发。 然后,那草叶看似轻飘飘地撞上那金刚伏魔圈。 “轰——” 巨大到让人几近失聪的轰响在天地间响起,孙唐一众人等都忍不住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而那半空之中,金光凝成如实质的金刚伏魔圈,被那半截草叶撞得碎裂成片。 就像是一座高大的山,被抓住了那个“点”,一拳轰出,高山垮塌,这般的震撼。 金刚伏魔圈成了碎片,四处飞散,化作无形的光芒消散在天地间。 而此时,半截草叶的淡淡白光依旧。 打破了金刚伏魔圈之后,它又摇晃着飞向了那金身佛像。 这一次,佛像已经没有了动手的灵动,下面的法源方丈力竭到快要昏厥过去了。 半截草叶撞上佛像。 一片寂静。 忽的,庞大到顶天立地的金光佛像,哗啦裂成碎片,最后化作细碎的光点,彻底消散。 虔诚的孙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几乎昏了过去:“佛祖啊!” 而法源方丈已经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还喷出一口血。 尘埃一定。 一草,斩佛祖。 元晞也作了一礼,虽然法源方丈已经听不见,但她还是说了两字:“承让。” 刚才那片展现了无穷力量的半截草叶,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什么地方。 斩灭佛祖只是刹那的光芒,归根结底,它还只是一片没有生气的枯黄草叶,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斗法落幕,这样的下场,无论是谁,包括对元晞最是信任的三个弟子,都看傻了。 尤其是孙唐,激动得浑身发抖,不断地打量父亲愕然的表情,心里欣喜得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儿! 看!这位就是他请来的元仙子! 至于他那跟他作对的弟弟,孙唐已经不想去过多关注了,谁胜谁负,一眼昭然,没有必要去痛打落水狗。 玄家风水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而法源方丈的几个小弟子倒是冲上去察看法源方丈的伤势。 还好,法源方丈只是内里空虚,刚才力战耗得厉害,一时之间晕过去了,修养一阵儿便好。 虽然这一次,法源方丈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与玄家结成了同盟,但是元晞也不至于因此,要狠心杀掉他。 法源方丈被孙家的人抬回了孙家大宅,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面对元晞,他也是无奈的苦笑:“没有想到,老衲修炼多年,最后还是输在了元仙子的手上。只是不知道,元仙子可否已经迈入望气术的最高境界了?” 望气术第三境界,便是随手摘花,即成法器的神奇。 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法源方丈眼睛晶亮,又是好奇,又是期待。 因为望气术的第三境界,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想象了,古来今往,真正进入过这个境界的,便可称之为地仙,也就是半步神仙。这样的人,两只手都可以数过来。 虽然元家曾经乃是国师家族,代代国师,但也不是每一位国师,都有望气术的第三境界这般强大的。 若是元晞走上了这一步,那当今,元晞已经无人能敌了。 大家也不用肖想什么同盟会盟主了,有一个这等实力的大神在上,不关乎年龄,面对其他人的只会是失败。 绝对的实力只会形成碾压。 面对法源方丈的问题,元晞却是摇摇头:“尚且不及。” 法源方丈心里一动,隐约猜测到了——的确,元门主现在的状态,应当距离第三境界还有一定的差距,若是迈入的话,之前的斗法,根本不会有他出手的机会,随意一拂手,他便会彻底落败。 但是,元晞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她的一句“尚且不及”,却暗暗说明了一切。 就算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但,也在迈向通天之门的路上了。 法源方丈心里不知是何等的羡慕。 若是能够叩响那真正的大道之门,就算是让他舍弃世间的一切,包括身上这个光芒万丈的方丈之位,也是愿意的。 若是他迈入那大道之门,他便成为了人世间所谓的佛祖,能够一探西天极乐世界,追寻真正的道之真味。 可是,法源方丈心里很清楚,穷其一生,他也不可能走上那条路的,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是极限了。 要叩响那大道之门,不仅要实力,也要天赋。 上天注定,谁都无法更改。 所以,他唏嘘之余,怎能不对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生出羡慕嫉妒之心? 只是,修习佛法多年,法源方丈不至于被这样魔障所困,很快挥之而去。 匆匆与元晞孙家人等道别,带着弟子离开。 孙家的人并没有因为法源方丈的落败,而对他改变态度,仍然热情。 且不说那位虔诚信佛的孙老太太,就是法源方丈自己,也不会因为一次斗法的失败,而忽略他本身的身份,以及他的法号,所代表的能量。 离开之前,法源方丈突然找到元晞,对她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要小觑了玄家。” 更多的,他却不敢说了。 元晞听言,若有所思,但短短几个字中展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少,能够探寻的也有限,最后只好作罢。 当务之急,是解决目前孙家的问题。 玄门风水界的人搞定了,可谁知道,孙家的人又闹腾起来了。 本来是已经决定的事情,谁知临到关头,孙家的族人又忽然不愿意了,一个个地说着不想要搬出祖宅,更是有几个无理取闹地跑到元晞面前,说她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骗子,让她一个小姑娘不要整天在外面招摇撞骗。 暂且不说怒意勃发的孙老太爷,就是孙唐,都吓得浑身是汗,生怕元晞动怒。 昨日在那后山之上,他等可是看得真切,那样玄之又玄的一幕,金色的佛像,金刚伏魔圈,恐怖寂灭的能量,都在元仙子拂手之下灰飞烟灭,这几个蠢货,闹得元仙子不开心了,伸手也让他们灰飞烟灭可怎么办? 孙唐不至于在意几个自取灭亡的族人性命,但是却很担心元仙子会因此恶了孙家,拂手不干了。 孙唐知道结识这样一个实力超然的大人物,对未来是怎样的有利。只要存在那一丝香火情,未来就有可能成为自己无尽的助力。 就算他不在了,他还有后人,还有整个孙家。 而元仙子还年轻,不说她能够活上多少岁,就是她背后冉冉崛起的元门山,都会成为他等心中向往结交的圣地。 要是大好事被这么几个人给搅和了,可怎生得了? 孙唐能够想到这些,更加老谋深算的孙老太爷又怎么会想不到? 于是他大怒一场,将所有找茬的族人都骂了一顿,直直说得那些人再也不敢有半句多嘴,都没有平息心底的怒火。 可坐在一旁的元晞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惧于族长孙老太爷的威严,而不敢多说了,可心里未免有多么的服气。 其实对此她也并不生气,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是自以为是的无神论者,信奉科学,认为所谓的风水都不过只是笑话迷信。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风水也是科学? 元晞不恼,却要让这些人看明白了。 她让孙唐找两台挖掘机来。 “往西,村外三百米,往地下挖三到四米。” 元晞的嘱咐,在这样的关头下,孙唐自然不敢有半分的疑惑和反驳,连忙让人照着去做了。 挖掘机来了,存在三百米,就只是一片荒地,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下挖,可这些人还是做了。 然后,才挖了两米多一点,地下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周围围观的一众人等,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挖掘机上操作的人,更是失声惨叫,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片刻之后,一切平息了,大家才发现,那挖出来的地坑周围,居然深深陷了进去,而两台挖掘机险险歪倒在上面,虽然陷入土中一部分,但并没有彻底陷进去。 有惊无险。 “刚才是怎么了?” “地震了?” 有经验的人心有余悸地说:“好像是地缝!这下面是地缝!” 消息传到孙老太爷等人耳中的时候,简直是无比震惊。 元晞倒是早有预料,平静得很。 孙家方面立即请了地质学家等人来考察,几天的勘测下来,才确定这地下居然出现了一条地缝。 出现的原因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地壳运动,也许是因为地下暗河的活动,地质学家方面给出了很多猜测。 虽然地质学家笃定地说,虽然这里有地缝,但不必担心,看似危险,可实际上地缝不可能在短时间威胁上面前的住户,除非再等几十年。 地质学家是这么说,可没有人敢真的这样做。 谁知道这地缝,什么时候会上到地面来,到时候,迎接整个孙家村的,就是房屋倒塌、天崩地裂,比地震更加恐怖的灾难了。 而整个孙家村的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祖祖辈辈在这样的地方住了这么多年,给他们孙家带来了鼎盛发展的祖宅之地,居然无形之中,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重要的是,还是这位元仙子看出来的! 之前还跟面对仇人似的,眨眼之间,就摇身一变成了全村的大恩人了。 如今的情况下,元晞这才缓缓说道:“如果是普通的风水问题,一定的改善化解,便无大碍。但此乃天灾,除了搬迁,别无他法。” 孙老太爷连连笑道:“当然,当然,是下面那些小孩子不懂事,元仙子莫见怪,新择福祉这件事情,还要麻烦元仙子才是。” 原本祖辈就有嘱咐,说必须搬迁,另择地居住。 他也只是信奉祖辈,才下了这个决定,若说什么理由,孙老太爷也是收不出来的。 但是现在,元仙子却把事情给他们原原本本地摆在面前,可能的灾难,也告诉了他们。现如下,恐怕没有人再敢固执地要求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吧。 阻力,消弭在无形之中,整个孙家上上下下上千人,都巴巴地等着元晞能够替他们另择福祉。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走龙寻脉,就算是元晞如今的实力,也耗费了足足四天的时间,最后才在明珠市的另一处,选定了一地。 孙家新宅的选定,一切都很顺利,这里不是需要开发的地方,按照孙家的能量,没花多少力气,就拿下了这块土地的批文。 几天的时间,这块地就成为孙家的了。 正文 章285 三龙捧珠,四水归心 拿下了这块地,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元晞要做的,是布局房屋,构成一个庞大的风水局,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福泽后人。 作为福主,在元晞布局规划之前,孙老太爷也亲临当地去看了。 这还是在元晞选定,一直到买下这块地,这数天的时间中,孙老太爷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孙老太爷以这种大气的行为,来告诉元晞,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 老太爷出行,就跟古时的太上皇出行是一个级别的。 长子孙唐,次子孙岩,还有两个女儿,以及他的孙辈们,都放下了手上的所有事情,陪伴同行。孙家老太爷嫡系一房,除了身体不适的老太太以外,所有人都到了。 再加上随行的司机保镖等人,竟然浩浩荡荡地坐了八辆车,黑色的梅赛德斯如长蛇般一长串开在路上,煞是威风凛凛。 抵达目的地之后,前后鱼贯而出数十人,元石三人也在其列,众人聚拢一起,看着中间那辆车的车门缓缓打开,率先下车的则是孙老太爷。 静立等候在一旁的孙唐,上前一步,扶住了父亲。 孙老太爷站定,孙唐正准备请元仙子下来。 孙老太爷却挡住了他的手,示意摇摇头,居然伸出了自己的手。 元晞没有半分受宠若惊,一派淡定的模样,搭着孙老太爷的手臂,轻巧地跳下了车,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半分的晃动。 简单的行为,却透露出了孙家掌权人孙老太爷对元晞的确切态度。 作为这态度的共同受益者,孙唐也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相比起半个月前,简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站在后面的孙岩撇撇嘴,而孙唐的两个妹妹,看向孙唐的目光也很是热切。 这新宅择定之事落定,孙家继承人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老太爷里里外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唐身为长子,又得到了老太爷的器重,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孙家继承人。 尽管他年过六十才终于将这个位置坐得稳当,但孙唐心里却没有半分的不满和埋怨,这时候,满心只是激荡澎湃,无尽的高兴。 至于之前还是孙唐竞争者的孙岩?在老太爷的态度已经彻底表露的情况下,如果他还如之前那般嚣张露骨,等待他的,只会是父亲恐怖如天威的怒火。 更何况,孙唐如今和那位元仙子关系极好,孙岩想起那日旁边的玄幻一幕,心里就一阵阵抽筋,连大名鼎鼎的法源方丈都败在那位元仙子的手上,那风淡云轻的一手在他心中简直是树立了无上的权威。 就是顾忌到这位元仙子,孙岩也不敢放肆了,只得收敛不满的一颗心,表面上装出一副兄弟友恭的模样,熄灭了一颗熊熊燃烧的野心。 不仅如此,今天随行的孙家两个小姐,以及第三代的所有子女,甚至包括第四代的年轻小姐少爷们,都遭到了严厉的警告,让他们绝对不能在元仙子面前有半分的失态,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严酷的家法。 听到家法二字都浑身冷战的孙家小姐少爷们,自然是不敢上去触爷爷/太爷爷的霉头,安安静静地跟随在一侧,又好奇地看着那位年轻得过分,却给了他们一种神秘威严感的女子,所谓的元仙子。 身后浩浩荡荡几十人的随行,元晞和孙老太爷走在最前面,而孙唐则是走在孙老太爷的旁边,扶着苍老的父亲,六十多岁的年龄,却脚步轻快得跟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一路走来,元晞都在给孙老太爷讲述此地的地势风水。 她话不多,言简意赅,却简明扼要,短短几句便直白清晰地说与孙老太爷此地的风水形势,也没有参杂晦涩的风水术语,简单得老太爷和孙唐都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孙家的新宅择地,在一处四面环山的盆地中央,后有三条山脉,起伏绵亘,山势悠远。其中一山脉之上,又有几块凸出的岩石,形如官帽,清奇圆润。 山脉间又有四条流水汇聚于村中,形成一条小河,山中来水皆流入此河。小河环抱村落,四水归一,是为腰带水。 如此地形,前有腰带水,后又官帽岩,看似简单普通,但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中正平和,又最是符合风水堪舆一道上的藏风纳气,也便于村子聚集天地灵气而不散。 “这便是三龙捧珠,四水归心。”元晞说着,扫了孙老太爷一眼,“此地风水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大富大贵,而是中正平和,稳重敦厚。” 元晞话落,孙老太爷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连连点头。 身后的孙岩看到三人并肩而行的一幕,一直听着元晞介绍说话的他,这时候忍不住开口:“元仙子,难道这附近就没有更好的风水地了?听你说来,这风水地虽然好,但是对于我孙家来说,是否是有些过于平凡无奇了?” 孙岩也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的心有不满。 在这次与玄家风水师接触的过程中,他也听了不少关于风水的奇闻,什么富贵传天下,什么真龙天子地。 虽说福地,有德者居之,但他孙家传承数百年,这样一个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一直以来努力慈善事业,不至于一块大富大贵的风水地都住不了吧。 也许还比不上之前的老祖宅? 只是话出口之后,孙岩就后悔了。 他想起这位元仙子翻手云覆手雨的模样,心有余悸,在元晞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折根草就把自己给劈死了。 元晞停了下来,孙老太爷也停了下来,孙唐自然不例外,第一个怒目看向弟弟。 元晞没开口,倒是孙老太爷一拄拐杖,满脸威严地呵斥道:“蠢货!不懂就不要开口,给我闭嘴!” 孙岩被吼得心里一颤,却还是犹自嘴硬:“父亲,我不也是为了我们孙家嘛。” 孙唐冷哼一声,眉宇间的气势竟然跟身边的老父亲有了七分相似:“二弟,我看你是对此行的结果有所不满吧,如有什么不满,你尽数对我说出来便是!” 孙老太爷抬了抬手,示意孙唐不要说话,自己则是缓缓扫视了身后众人,也是自己的子孙后代,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 “也许你们心里,都有你们二叔一样的疑惑,那我今天便在这里说说,元仙子的选择,为何让我满意。我们孙家需要的,不是最好,而是最适合我们的。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我们孙家发展至今,若是还不懂得收敛,就是势头过大,过犹不及了。”孙老太爷眯着眼睛,眼中的光芒睿智又聪慧,而这番话,他很早就想对这群孩子说了,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 “我知道,你们心底,都以出身孙家为豪。我孙家诗礼传家,传承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中间有过动荡,有过起伏,有过没落,也有过辉煌。到了今天,你们这些孩子,也都是优秀的,活跃在不同的领域,却共同铸就了我孙家的辉煌。我身为家主,很高兴你们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是孙家的一份子。” “《礼记》中以中庸为最高的道德准则和做人的道理,为何?中正平和,才是源远流长的道理。不妨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我们孙家需要收敛,需要稳定,这样的风水地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最适合的。你们懂吗?” 孙家乃是诗礼传家,《礼记》是孙家族学中,每个孩子幼年时的必学课文,自然读过《中庸》,也明白什么是中庸之礼。 这几十人孙家的后代中,的确有不少人,在听了元晞的解释之后,心里生出了跟孙岩一样的想法。 不过,老太爷的一番敲打,也让他们彻底清醒地认知到了如今的现实,也是这才明白孙老太爷的高瞻远瞩。 孙唐本来也只是对元仙子和父亲完全的信任,两人的选择他自然没有一点异议,可其中的道理,他却知晓得并不清楚。 现在,听了父亲的一番话,他心里也隐隐触动,有了别的感想。 他的思维之前也是步入了一个盲区,除了一味地跟着父亲的脚步,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选择前路了。 可是,现在老太爷的一番话,却如同给他打开了一扇门。 如今,不关乎年龄,孙家将会迎来一个更加优秀的继承人,并且和老太爷的想法一脉相传,孙家必然将沿着这条路,平稳扎实得走得更远。 他心甘情愿地佩服道:“果然是父亲,目光之远,我远远不及。” 孙老太爷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学,活到老,学到老。” 孙唐微微一笑:“自然。”他又冲着元晞拱了拱手,“谢元仙子相助。” 元晞颔首受了这一礼。 以她如今的目光,自然一眼看得出来孙家要的什么,所以在这几日的走龙寻脉时,她摒弃了那些大富大贵的风水地,而是挑了这样一块地。 并且,她也将在此地布下一个与此地中正平和的风水最为适宜的风水阵,对此,她已经成竹在胸。 又往里走,元晞继续跟老太爷说起:“关于风水阵的设想,我决定以七星八斗为阵布局。以天上北斗七星排列,占据村中的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以北斗七星之行,修建平台,构成北斗七星阵。” “另外,又有八斗,便是以水为斗。少刻,我将点出五处水源井口,便可在哪井口之上修建八卦水井,这水井也以五行排列,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另有三池,为天池、人海、地泉,并起来,便是八斗。八斗为财,也为才,以水聚财,人丁兴旺。” 元晞的话说得孙老太爷眉开眼笑。 以他这样的老人看来,再也没有什么,比最后一句“人丁兴旺”,来得好了。 人丁就是一个大家族发展的基石和动力,只要人还在,孙家就永远不惧各种风浪! 规划归规划,但真的实行起来,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今日来都来了,元晞也打算速战速决,接下来的工程绘制在图纸上,交由元石在这里监督施工。 要知道,这个周末,就是吴清影的婚礼了。 而今天,都已经是周四了。 再然后,也是为了给大弟子元石一个磨练的机会,独自一人挑大梁,这对他来说是机会,也是考验。 但元晞当师父的,对弟子的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元晞带着三个弟子,站在中央的一处矮小土坡上,手指划过周围。 “你们,看到了什么?” 她这是打算顺便给弟子们上一课了。 “气,流淌的气。”许闫晨说道。 虽然他的年龄与元石相当,比灵靖大好几岁,但是比起两人在风水一道的造诣,许闫晨就差得远了。 这句话,元晞也显然是在问他。 所幸的是,许闫晨虽然开始学习得晚,但的确是一个好苗子。 在元家的独特修炼方法之下,许闫晨内炼气,外望气,入门短短几天,就能够看到天地之气了,这意味着他已经迈入了望气术的门槛,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风水师。 若是到外面去,他就是凭借这望气术,就足够跟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划开界线,成为一个有真材实料的风水师了。但是,现在在元晞面前,在元门之中,他还只是一个学艺未精的毛头弟子。 他说了一句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元晞的眼色,才继续道:“龙脉自三方而来,此地又恰好为圆形盆地,便是三龙捧珠。四水流动,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气,福泽这块福地。” 元晞微微颔首,既不说满意,也不说缺点。 她指了指元石跟灵靖:“我方才说,要布下北斗七星阵,你们两人,便各自分散开,点出这七星所在。元石择其四,灵靖择其三。” “是,师父。” 一旁的孙岩,忍不住小声道:“拿我孙家的地来教弟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身边的孙唐听到了。 孙唐瞪他一眼,压低声音:“刚才被父亲教训得还不够?以元仙子的手段,以后是我孙家必须交好的对象。而对于元仙子来说,我们是她的客户,她怎么也不可能糊弄我们,只要她的弟子能够点穴明确,我们就此揭过又有何妨?” 孙岩被说得没气儿了,撇撇嘴:“我这就闭嘴不说话,行了吧?” “不说话最好!” 孙老太爷看似站在前面不远,但实则耳力过人,两人的对话准确无误地飘进他的耳中,听得完整。 老太爷不由得点点头—— 其实他一开始属意的就只是大儿子,而二儿子这么些年来跟大儿子相争,不过是他安排用来磨砺大儿子的罢了。 想当年唐朝之时,太宗以养蛊手段磨练皇子们,以此为盛唐造就雄主。后皇子安于享乐,不再见证残酷,不久之后盛唐而亡。 他孙家虽然做不到一国之朝的残酷,但必要的竞争还是需要的。 而在竞争之中,他看得越发准确的,是大儿子的沉稳平和,还有二儿子的心胸狭窄。相比起来,谁高谁低,一眼便知。 此次之后,他这当了几十年的孙家家主,也该退位了。劳累了一辈子,晚年也该颐养天年,好好享福了。后人的事情,也自然有后人去操心。 想罢,孙老太爷扫了大儿子孙唐一样,又悠悠地收回目光。 点穴并非是容易的事情,就算不是定龙穴,只是点出北斗七星的方位,元石与灵靖也耗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时候,孙家的人也没有干站着,那些下人们早就准备了凉棚椅子和凉茶点心之类的,元晞也被请着坐了下来,头上太阳虽然不刺眼,但坐在凉棚下面,吃着点心喝着茶,也是惬意得很。 而忙活了一阵的元石与灵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师父,幸不辱命。” 元晞点点头,丢出七块玉符,让他们分别埋在七星之地。 这玉符,是在元晞选定了此地,决定了布下怎样的风水大阵之后,就动手雕琢的,玉质虽然一般,但这玉符却不一般。 这七块玉符上面雕琢着七星星图,各自不同,埋在北斗七星阵的七星下面,可以起到强化气脉的作用。 而元石和灵靖点穴是否成功,这玉符一埋,便可知道。 元石和灵靖这又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期待地看着元晞。 元晞起身站上了刚才那小土丘,也不见有过多的动作,伸手一扬。 狂风阵阵,飞沙走石。 天上为数不多的几缕云彩都被吹走了,大冬天的正是温暖冬日,晴空万里,暖意融融。 周围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事实上,七星之阵勾动,已然成功了。 元晞又随身取了五块木牌。 这次的木牌就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为了方便让她定穴的。 元晞只是在原地踱了几步,便忽的抬手将木牌往天上一扔。 五块木牌跟有了灵性似的,朝着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去。 凉棚之下的几个孙家小姐少爷发出了惊呼声,倒是孙老太爷等人显得很淡定,见过真正的大场面,这点小手段自然不算什么了。 元晞也不用亲自去确认,对周围的一切形势,已经了然于胸。 那五块木牌,分别插在了五个方位的土里,正是五行方位,元晞口中的五口水井之地。 正文 章286 七星八斗阵 这五口水井,也是元晞点出的水源。 水乃财气之源,五行方位的五口水井,再修筑八卦井口稳固气脉,便可安稳无忧。 “将青龙大刀拿来。”元晞吩咐道。 元石立即回头,从随身带来的行李中,取出那一长柄青龙大刀,就算被黑色皮革紧紧裹起来,也依旧煞气逼人。 虽然元晞现在很少用法器,但是在一些必要的地方,这些法器却也能够很好地成为辅助的工具。 比如现在。 她解开包裹着青龙大刀的黑色皮革,提着大刀,抬脚朝某个方向走去。 孙老太爷迫不及待地起身跟上,孙唐等人自然也随行,那些年轻的孙家少爷小姐们,心里也对这些奇妙的风水手段很是好奇,自然也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 他们追上元仙子的时候,只看到元晞在一处空旷之地,来来回回地踱步。 而她手中倒提着的青龙大刀,刀尖也不断地在地上划过,拉出一条条凹痕。 忽然,她猛地提起那青龙大刀,往地里狠狠一扎。 “你们退开些。”她这才道。 所有人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然后地面一阵震动摇晃,他们险些站不住,纷纷自觉地后退,却转眼看见平凡无奇的土地之中,突然冒起缕缕白色的岚雾,眨眼间就弥漫了附近的空间。 这突如其来的大雾,迅速让周围的可见度降低。 “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突发的状况,让孙家的人都慌了,那些保镖连忙上来护住雇主,尤其是孙老太爷身边围着的人最多,连孙唐也护在了老太爷前面一表忠心。 孙老太爷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这些人让开。 这些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孙老太爷呵斥道:“蠢货,难道你们没看出来,这一切正是元仙子的手笔吗?” 连孙唐都吓了一跳,疑惑不已。 “咦?哪儿来的水声?” 不是错觉,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知道在哪里却很近的地方,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在附近的一片静谧之中,显得尤为明显。 平地忽的卷起一股风。 浓浓的岚雾如潮水般向着两边退开,一个身影出现在尽头。 随着她朝着众人走来,这些岚雾也一点点地散去,一如来时的猝不及防。 孙老太爷带着一丝兴奋地询问元晞刚才的状况。 元晞指了指地面上:“稍微加快了工程进度。” 她指着的那地方,恰好是一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这里之前不是一片空地,除了土和杂草,什么都没有吗? 不少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水声,正是从此而来! 元晞以青龙大刀刺破气场,刚才那些白色岚雾正巧就是积蓄在地下气脉中多年的生气,这里原本就是一处水脉,元晞只是用青龙大刀的阴煞之气,促使这地下水脉自己涌上来罢了。 “此乃天池。” 按照刚才的步骤,元晞又抬脚走向另外一个地方,一样地出手以青龙大刀刺破地面,又是白色岚雾浓浓,又是哗啦啦的水声。 同样,也是一个小水池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地面上。 “此乃人海。” 第三个小水池也出现了,恰好在一棵老榕树的下面。 “此乃地泉。” 天池、人海、地泉,这便是一开始元晞给孙老太爷所说的七星八斗中的八斗,加上刚才元晞以木牌点出的五口水井,正好是八斗。 元晞缓缓而道:“需要挖一条小河道,沟通外面的小河,并着这三个水池,盘活整个村子的水,水动了,财富也自然也就流动,源源不断。流水出村的地方,可架上一座桥梁,桥梁为锁,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孙老太爷听得连连点头,同意并且赞许。 “这些,我会留下我的大弟子下来监督的。”言下之意,就是准备离开了。 孙老太爷连忙客气道:“哎,元仙子,您此行匆匆忙忙来了明珠市,我们还没能一尽地主之谊呢!还是让人陪你到市里去游玩一圈儿?来都来了,总不能留下遗憾是不是。” 孙唐也说:“是啊,就这样让元仙子您离开的话,就是我们怠慢了,明珠市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亲自带元仙子去转一圈,不知道元仙子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 父子俩人都很热情。 元晞却很果断:“不必了。” 孙老太爷和孙唐也不敢太过于强求,元晞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只有依着她。 只是元晞的行李还在孙家老宅,从这里过去都得两个小时,到时候天色已晚,孙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元晞匆匆忙忙赶路,于是便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基本的风水布局已经完成,剩下的便由元晞绘制在了图纸上,交给大弟子元石监工,他会呆在这里,一直到整个风水阵的工程布局成功,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 元石如今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都已经被担负上这样的重任,能够让那些工人对他信服,能够按照元晞的布局,丝毫不差地布置下风水局,这一切对于元石来说,都将是一个大大的考验。 但是没关系,元晞对这个弟子还是非常相信的。 下午回了孙宅的时候,孙唐亲自到元晞住的元晞来拜访,不仅热情且亲切地一番交谈寒暄,更是递给了元晞一个红色的信封。 薄薄的,按照惯例,里面是一张卡,密码就写在卡上。 这也是她此行的报酬,也许留下来监工的元石还会得到另一个单独的红包。 这卡里面的金额自然是只会多不会少,孙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出手肯定阔绰,更何况元晞是他们竭力想要结交的对象。 第二天,周五,元晞一大早的飞机回到了京城,带着两个弟子,灵靖和许闫晨。 元门山的人开着车到机场来接了三人上了山。 刚刚回到自己的寝殿,元晞吩咐人准备热汤想要沐浴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一把扑到她的腿上,死死抱住。 “妈妈!你们去哪儿了?”稚嫩的童音有几分怯怯的,还带着些许哭腔。 元晞低头,便看到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坚强地憋住没让这些泪水流下来。 她忽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席思愣了。 这还是第一次,妈妈真正意义上对他做出的关心行为。 刚刚还担心受怕,生怕妈妈就这样把他给丢下了,又不要他了,可这会儿却又傻呵呵地乐了起来,美得快冒泡了。 元晞进卧房的一段路上,席思都迈着小短腿追在她的身后,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 什么昨天的菜连肉没有不好吃啊,今天早上晨练的时候树上掉了一只鸟儿下来啊,前两天又和几个弟子到后面林子里去掏了鸟蛋啊,等等等等。 到昨天为止,还打定主意不会把自己做的“坏事”告诉给妈妈的席思,今天真的见到了元晞,却什么话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连说的时候都兴奋得不行,连比带划的。 就像是急着想要讨好元晞,只要是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什么都想跟她说说,小嘴巴唠叨个不停。 直到元晞进去沐浴了,不得不留在外面的席思,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元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席思四脚朝天趴在软榻上面睡着了,肉呼呼的小脸儿被压得变了形,一丝晶莹的水迹从他的嘴边落下来打湿了软榻上的被子。 元晞将他塞进被窝里,放到里面,自己也躺了进去。 闭上眼睛,一股倦意涌上。 元晞很快也沉沉睡去。 …… 方易很早之前就把周六这天的行程给腾了出来。 周六,是清影姐姐的婚礼。 几年前他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吴清影和苏萌两人就在姐姐的小院儿住过一段日子,虽然后来不久就搬走了,但是与他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互相之间都很熟悉。 而两人因为他是元晞弟弟的缘故,对他也很不错,跟亲姐姐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虽然吴清影和苏萌两人跟元晞都少了联系,但是跟方易的联系却多了起来,尤其是元宝在江州的时候,吴清影经常到江州家里去看元宝,偶尔小住几日,大家的关系自然是越来越好。 方易叫的是清影姐,当姐姐的大好日子,他当然不能缺席了。 一大早他就起来换上了衣服,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时下流行的款式,颜色也不花哨,穿在方易的身上就是有一股星味儿,一些胸针领带等细节的地方,都体现出了方易不俗的品味。 收拾得差不多了,出门之前跟萌萌姐通了个电话,萌萌姐问起他姐的时候,方易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会不来吧……哎,这妮子。”苏萌隐隐猜测,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如今,她已经生不起责怪的心了。 方易无奈道:“我跟她说过了,她会来的……吧。” “行了行了,不管你姐来不来,你来就行了。对了,我家小元宝呢?最近在京城都没看见他,可一定要把他带来啊。” 方易应道:“当然,我这就打算上山去接他的。” 苏萌已经不想再提起元晞的话题:“那待会儿快点过来,拜拜。” 挂了电话,方易拿着手机,又翻出了姐姐元晞的号码。 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按下那个通话键。 方易拍了拍脑门,纠结不已的时候,他手上握着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而那个来电显示,正是他方才犹豫着要不要拨通的那个号码。 不到一秒的时间,方易就反应过来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 “喂?” “在家吗?”电话那头,依旧是清冷无波的声音。 方易嗯了一声,小心翼翼问起:“待会儿……” “我和席思正在过来的路上,你在家里等二十分钟。” 方易高兴得快要跳起俩,扬了扬眉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之后,方易仍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迅速给苏萌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苏萌也很高兴,“也得告诉清影才行。” “别急别急,等我姐过去,给清影姐一个惊喜嘛。”方易神秘兮兮的。 苏萌也赞同:“也是,清影也是念叨了好几次了,又不好意思给她主动打电话。好了好了,待会儿要带着你姐早点过来!” “知道知道。”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平时二十分钟转眼就过去,但是今天这个二十分钟却格外的漫长。 方易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抬手看表了。 “叮咚!” 门铃响起的瞬间,方易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口。 “姐!元宝!”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元晞和席思。 席思也兴奋地冲进了方易的怀抱:“舅舅!” 方易高兴死了,举起外甥转了一圈儿,最后抱在怀中,这才看向元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姐,你要去啊,真是太好了……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元晞什么也没说,点点头。 方易脸上笑容不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简单白色长裙的姐姐,晃眼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最幸福的时候。 他揉了揉席思的头发,带着两人一起出了门。 元晞是司机送过来的,不过去参加婚礼,就还是由方易开车方便了。 方易住的这个小区是公司安排的公寓,虽然姐姐和姐夫在京城都有很多套房产,但方易都没有选择住在那些地方,而是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 但其实他住在这里的时间也很少,平时工作忙碌到处飞,空闲下来就得去学校进行自己的课程,再有两年他就能够从哈佛毕业了…… 方易开着宝蓝色的保时捷卡宴从小区里面出去的时候,元晞带着席思坐在副驾驶上。 而一处草丛中探出来的长镜头,迅速按下快门。 …… 吴家的千金小姐,盛家的外孙女,吴清影的婚礼举行,不管她本人与未婚夫是否愿意,这场婚礼都必定会成为上层名流权贵等人的聚集之地。 想当初,这位盛家唯一的外孙女,可是成为上层权贵不少贵妇们的儿媳妇名单的,谁知道盛家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 虽说这小子据说是盛家老爷子老上司的孙子,但是那位老上司已经不在了,这个计家更是没有半点名气地位。这场婚姻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认定了这是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的恋爱。 谁知道,人家就是有本事把童话故事变成现实。 千金小姐还是千金小姐,仍然幸福而且越来越幸福。 穷小子在短短几年内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商场权贵,而且能力有目共睹丝毫没靠着未婚妻强大的娘家,而是完全靠着自己打拼下来的。 知道这个时候,大家才不得不肯定这桩婚姻乃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 在京城某郊区的白鹭山庄中,整个山庄都被计白给包了下来,为了这场婚礼他策划了整整两年,只希望能够让这一天成为妻子和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方易开着车,凭借着请柬进了山庄。 车子停在停车场,元晞带着席思率先下车。 方易匆匆停好车跑过来,却看到元晞望着周围出神。 他看了看周围。 一片雪白,到处都是白色的气球,连树上都挂着白纱。 一切美轮美奂,也似曾相识。 方易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姐姐的那场盛大婚礼。 那时候姐姐和姐夫的幸福,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可惜…… “走吧。”元晞眨了眨眼睛,似乎驻足只是意外,而不是想起了什么。 方易摸不准姐姐的心思,自然不敢开口,俯身捞起元宝,抱在怀中,落了几步走在元晞的后面。 席思趴在他的肩头上,小声说:“舅舅,这里好漂亮啊!” 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地方,席思也不例外,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不知道是因为来参加清影姨姨的婚礼,还是因为跟妈妈一起出来。 或许两者都有。 方易摸摸他的头:“对啊,这里很漂亮吧,当年你爸爸和妈妈的婚礼比这里还要漂亮!” “真的!”席思睁大眼睛,很快又是一副惋惜的口吻,“太可惜了,我居然没有看到。” 方易看着元宝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儿没有笑出来:“你当然没看到,那时候可还没有你呢。” 席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他看了看前面元晞纤瘦的背影,又趴在舅舅耳朵边,小声问:“那我爸爸很爱妈妈吗?” 方易一愣,轻轻而笑,笑容怀念而又感伤:“是啊,很爱,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相爱的人。” 席思听得很开心,咧嘴笑得灿烂。 虽然他很小就听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懂死亡带来的伤心,但他去而很希望父母能够相爱很多很多,就像是小伙伴们炫耀的那样。 而他也会是爱的结晶,爸爸妈妈的宝宝,是爸爸妈妈都期待并且疼爱的孩子。 虽然爸爸不在,妈妈也生病了,但没关系,他是乖孩子,他会懂事听话的。 方易看着元宝,突然明白了什么。 虽然元宝才两岁,连他包括方爸方妈,都认为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但事实上,元宝很聪明,他比大人们想象中的懂得还要多。 也要更加善解人意。 “元宝是个乖孩子。”方易亲了亲元宝的额头。 席思笑得灿烂:“是吧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正文 章287 心魔 今天是自己的婚礼,也是人生中最幸福最值得记忆的日子。 可吴清影,却望着窗外,正在发呆。 “吴小姐?吴小姐?”化妆师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 吴清影眨了眨眼睛:“什么事?”这才反应过来。 化妆师温和笑着,在吴清影这样的大家小姐面前,平时再暴躁的脾气也不敢有丝毫的发泄出来,这会儿也好声好气地说,麻烦把眼睛闭上,而不是像平时给一些明星化妆的时候,各种毒舌刁钻。 吴清影按照化妆师的要求闭上眼睛,感觉到柔软的刷子在自己的眼皮上扫过。 她和计白的爱情,一开始虽然不顺利,但却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无论是父母长辈,还是朋友亲人,对两人都是无尽的祝福,今天的这场婚礼,也是所有人都期盼已久的—— 终于欣慰地看着这对新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家庭富裕,亲人友善,爱人优秀,感情美满,除了还缺一个幸福结晶的宝宝,好像一切都已经很完美了,完美到她这辈子只需要安安心心享受就是了。 但是,吴清影却觉得,自己心头,怎么总是有那么一抹挥之不去的怅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呢? 眼前一花,突然闪过记忆中的一幕。 那也是一场婚礼,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与现在的幸福美满也相差无几。只是她站得位置不是新娘,而是宾客。 在宾客席中,吴清影看着自己的好友,不断欢笑鼓着掌,看着她走向她命中归属的那个男人,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好像世界都已经美好了。 晃眼过去,仿佛还在昨日的那一幕,已经成了记忆中褪色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人,也早已经物是人非。 晞晞…… 到现在,吴清影都记得第一次跟元晞、苏萌见面的场景,那是她记忆中最单纯快乐的大学时光,虽然过程出现了一些不愉快,但结果却是收获了两个一生的好友。 是真正的挚友,可以坐在一起交心,将彼此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都告诉对方的挚友,甚至会跟对方说一些跟丈夫都说不出的话。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友谊。 吴清影以前也有过朋友,可真的认识了元晞和苏萌,三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以前的那都不叫真正的朋友。 这份感情友谊对于吴清影自己来说,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已经是不能单纯用语言来形容的了。 吴清影是恳切而真心地希望,好友能够完美幸福地走下去的。 可是,一切却并没有按照大家的设想进行。 一场莫名的变故,席景鹤悄然故去,至今都没有找到尸体;好友性情大变,整个人如同被冻成了冰,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忍心好几年不去看他。 每次看到元晞,吴清影都有很多话要说。 可一开始是没有机会说,后来,就是说不出来了。 她看到元晞那双冷漠近乎无情的双眼,最后,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能够感觉到,现在的这个元晞,与以前的那个元晞,有着天差地别。 以前的元晞,虽然性格有些清冷,却外冷内热,待人很好,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能够带给朋友帮助,聪慧而又冷静,总是能够给她很好的帮助和建议。 但是现在的元晞,却是从外面冷到里面去了。 什么时候,元晞才能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 当她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她们三人,还能像以前读大学的时候设想的那样,各自带着儿女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聊天喝咖啡吗? 吴清影她……不知道了。 就在她出神,脑中思绪复杂繁琐的时候,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新娘正在化妆,现在不能进来……”一边的化妆师助理连忙走上去挡住了想要探脑袋进来的人,客气地让他们出去。 苏萌只伸出一个脑袋,冲化妆师助理说:“我是新娘的朋友,我来看看她。” 吴清影欣喜地回头:“萌萌!你来了!” 苏萌站在门口,神秘地翘着嘴角:“对啊,我来了。而且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人,喏……”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苏萌背后跑出来扑向吴清影。 吴清影惊喜地站起来,提着婚纱的大裙摆走了几步,蹲下来抱住小人儿。 “我们元宝也来啦!清影姨姨看到你可是太开心了!”她眼睛发亮,看着席思是真心的喜欢。 席思伸出一双短短小手,吃力抱住吴清影,仰头笑得无比的灿烂开心:“清影姨姨,祝你和小白叔叔幸福美满,一生安康!” 吴清影捏捏他的鼻子:“小家伙,这话是谁教给你的?小嘴儿这么甜,以后更是不知道要骗到多少女朋友!” 可她也是真的开心。 方易也随之走了进来:“我们元宝以后有很多女朋友的话,肯定是因为长得帅。对吗?元宝?” 席思做了一个鬼脸,嘻嘻笑着:“当然啦!元宝是小帅哥!” 吴清影忍不住笑道:“哪有自己这么夸自己的?” “当然就是站在清影姨姨面前的我啦!是不是觉得小元宝特别可爱,想要给元宝一个香吻?”席思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 吴清影哈哈大笑,当然是在席思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还好没来得及化口红。 苏萌这时候叫了吴清影一声:“其实还有一个人,她也来了……” 吴清影心里一动,不由得站起身来。 苏萌往前走了一步,才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穿着一身白裙的元晞,清冷得不食烟火,眉眼细致漂亮,却也平添三分威严,双眼满是冰冷疏离,但也并不妨碍吴清影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开心和欣喜。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吴清影低声说道。 元晞听到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 “新婚快乐。” 吴清影一听,心里莫名的感触,积蓄已久的感情在胸口中翻涌,一时之间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笑中带泪地看着元晞:“真好,还能听到你对我说一句新婚快乐。如果今天你不来,那一定是我婚礼上最大的遗憾。晞晞,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开玩笑说,要三个人一起举办婚礼,一起走向幸福吗?” 元晞目光微动,却依然没说什么。 吴清影也不在乎她的反应,三年来,难道她还不知道现在元晞成了什么样子吗? 她现在,只是想要说出自己憋了已久的话。 方易默默拉住元宝,而吴清影走到元晞面前,含泪看着她:“晞晞,我一直都知道,失去心爱的人是怎样的辛苦,那时候你怀着孕,却不吃不喝许久,后来反应过来了,也是整日的不说话。” “伯父伯母担心你,你周围的人都担心你,但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跟任何人交流。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还是平平安安的,未来还在继续,那就行。”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什么话都憋在心中?我们都知道你痛,但你说出来啊,你告诉我们,让我们分享你的痛,你自己不是不就那么痛了吗?” “晞晞,我们是朋友啊。我一直认为我们会是一辈子一生的好朋友,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够一起面对。开心的时候,我们一起大笑,伤心的时候,我们一起痛苦,疲惫的时候,我们还在,我们的肩膀还在。” 说了许多,吴清影抿了抿唇,眼泪越发的汹涌:“你伤心痛苦的时候,我会拉住你的手,好吗?” 她是真的真的不希望,元晞再这样下去。 她多想让元晞回到以前的时候—— 她幸福了,很多人也就幸福了。 周围的人,方易垂着眼不说话,嘴边是苦涩的笑。 席思什么都不懂,但也严肃着小脸儿,望着妈妈元晞。 而苏萌,最为感同身受的苏萌,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她何尝不想对元晞说这样的一番话—— 没关系,不要一个人扛着闷着,你可以告诉我们的,我们是朋友啊。 吴清影走上去,伸出双臂,环住了元晞,紧紧抱着她。 元晞一愣,身子微僵,却没有避开。 苏萌也上去,抱住两人。 三个好友抱成一团,吴清影和苏萌都哭花了脸,只有元晞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深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情绪平复之后,吴清影毕竟是新娘,今天的主人公,不能耽搁太久。 她跟苏萌都已经坐到了椅子上,两人脸上的妆容都花得不成样子了。 化妆师也连忙忙碌起来,为两人补妆。 “哎呀,假睫毛都掉啦……” 元晞突然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苏萌急急忙忙看向吴清影,吴清影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她不要担心。 方易想要跟上去看看,他总觉得姐姐离开那瞬间的表情不大对劲,但是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外甥,却又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 女厕所中,一扇隔间的大门紧紧闭着,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哼声。 但这时候客人都在外面,厕所中除了这个隔间,也没有其他的人,安静得过分,也没有人听见这声音。 隔间之中,元晞缩在角落,脑袋埋在膝盖之中,手指紧紧抓住自己小腿,甚至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冰冷的如雪双眸,此刻竟然满满都是黑色,竟然连一丝眼白都没有了。 “我……不想……元宝……元宝……”她的喉咙中发出古怪的低吼声,又断断续续说着什么,但很快都被她痛苦的表情打断。 漂亮的脸被狰狞的表情所扭曲,元晞整个人都深深陷入痛苦的折磨之中,仿佛又千把万把刀不断割着她的皮肤,脑袋更是一片混乱不堪,各种负面情绪浮上心头折磨着她。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元宝……元宝……元宝……” 她轻轻呢喃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甚至出现在梦中的名字,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 “阿鹤……” 那悄然到近乎安静的一声呼唤,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却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绝望,是那深渊深处的念想与等待。 最终,归于平静。 元晞的脑袋耷拉着,似乎晕厥过去了。 她的肩膀一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还好她眼疾手快用手给捂住了,而没有弄脏身上的裙子。 元晞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那恐怖的黑色也逐渐褪去,眼中情绪不断变幻。 眷恋,悲伤,痛苦,绝望…… 深远,苍茫,清冷,淡漠…… 逐渐的变化,最后沉淀。 元晞撑着手,吃力地站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的气也在缓缓流淌,修复她刚才因为心魔窜动而带来的伤势。 等到她走出去,洗干净自己手上的血迹,简单打理一番之后,她整个人已然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冷漠到眼中没有任何人。 不,或者应该说,是更冷了。 …… 吴清影的婚礼采取的是宴会式,在白鹭山庄后面,那片芳草萋萋的草坪上,各种极尽浪漫的装饰点缀,还有摆开的上百号大圆桌子。 今天天公作美,不仅没有冷风呼啸,而且天上还有淡淡的云彩遮住了太阳的光芒,不至于让这些坐在露天室外的宾客们,因为头顶上的刺眼阳光而感到不适。 元晞从卫生间出来,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这片宴会场。 她的气质实在是独特清冷,一身白裙翩然走来的时候,就如同云端上的仙子下凡,看呆了不知道多少男子。 一些人在瞬间的呆滞之后,认出了她的身份。 “元仙子!” “元大师!” 那些端着红酒杯正在各自寒暄的权贵富豪,却忽的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走了上来,眨眼间就把元晞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元仙子,早就说想要上您元门山拜访拜访,又实在是没找到机会,这次您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啊。” “元大师,上次对亏您帮忙,才化解了我的灾难,虽然您只是随意出手,但我却是感恩在新啊,不知道元大师能否赏脸收下我的名片?” “元仙子,久慕您的大名,今日能够得以一见,实在是杂事缠身,想要元仙子出手帮帮忙啊。” “……”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又担心元晞不满,纵使热情,也仍然与她保持了一段的距离。 大家都知道元仙子这个人性格冷漠,并且不喜欢与人太过接近。 但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上遇到这位,大家怎么也按捺不住,都走了上来,递名片的递名片,回忆过去的回忆过去,百般都是想着要和元晞打好关系的,一个个的笑得脸上都快开花了。 虽然在元晞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而整个宴会场的客人足足好几百号,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忽略这里的骚动。 尤其是当他们认出来了站在那中间女子周围的,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就是名流富豪,平时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高傲乃至老谋深算,这会儿却是笑容灿烂成什么样儿。 又不是一号领导人,有谁能让他们热情成这个样子? 不知情的人对那女子的身份好奇,更是奇怪这些人口中叫着的“元仙子”“元大师”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人站出来解释,才让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竟然是一个风水师。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罢了。”在场不乏一些不屑的人。 但更多明理的人,却若有所思。 能够引来这么多高官权贵争相巴结的,怎么想也不应该是骗子,而是有真本事的才对。 元晞冷着脸走了许久,都没能迈出几步。 这时候,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元大师!许久不见了!” 年迈苍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孙子推着上前,虽然老人的身子苍老,但是眼神也精神有力,坐在轮椅上也如同一只年迈却蛰伏的老虎,不容人小觑。 在场的人纷纷与这位打招呼,口中喊的,自然是“盛老爷子”。 元晞与盛老爷子也是几年未见,但是盛老爷子却是永远也忘不了元晞为自己续命,让自己这苍老的身子还能继续苟延残喘几年而不是早早离去。 没有谁能够漠视死亡,没有人能够摆脱恐惧,而元晞给了盛老爷子更长的生命,就算元晞是以前认识人的孙女儿,但他也生不出半点儿怠慢的心思,反而因为元晞的日益威严,而态度越发的谦和。 站在盛老爷子身后的是盛明东,他看向元晞,微微一笑。 元晞也对着盛老爷子颔首:“许久不见,老爷子身体可好?” 随意的问候,但盛老爷子却连连笑着说好,热情的态度,旁人再傻也看出了什么。 “听说几年前老爷子本来大限已到,是这位元仙子出手为老爷子逆天续命的。” “有这么神奇?那这位元仙子岂不是能够掌握人生死的活神仙了?” “十有*是真的,不然刚才那么多人赶着上去巴结她。谁家里没点困难,谁不怕死,人家风水大师就是有这样转运改命的手段!” 议论纷纷之中,元晞也随着盛老爷子在主桌上坐下。 盛家的众人都起身跟她打招呼。 “姐。”这会儿方易也过来了,还带着席思。 席思穿着一身燕尾小西装,安静又乖巧,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和元晞很像的宁静气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小绅士。 正文 章288 母子 “妈妈。”他走到元晞身边,脆生生喊着,目光则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也不露怯,反倒透出些许机灵。 主桌上不是盛家就是吴家的人,大都是对元晞熟悉的,因着她的能耐和身份,更是对她敬重三分的,这会儿突然听到冒出来一个小孩儿叫她妈妈? 大多数人面色如常,就算心里奇怪,看起来跟九天仙子似的元大师怎的就有了一个孩子了,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心里的情绪给泄露出来的。 倒是盛老爷子,在外孙女儿吴清影那里也听说了一些,几年前元晞的婚礼,盛老爷子身体不好没能到场,但贺礼却是送到了的。 老爷子笑得和蔼,冲着席思招招手:“你就是小席思啊?过来让曾爷爷看看。” 席思是个不怕生的,见老爷子叫他,又看着老爷子白发苍苍的却很是和蔼可亲,心里也喜欢,一下子就扑到他身边去了。 盛老爷子就坐在元晞旁边,席思便站在盛老爷子和元晞的位置中间。 盛老爷子有些吃力地抱起席思放在腿上,拿了两颗糖塞给他。 席思的眉眼与元晞像,与席景鹤也像。 当初席景鹤的身份,在京城可谓是搅动了无数的风云,盛老爷子这般身份的,也是与他见过的,还是平起平坐的会见。 顶多,席景鹤因为老爷子的年龄,而表示出了几分敬意。 要说身份地位,席家也许在这京城,不比根深蒂固的盛家,但是放眼整个世界,席家家主的地位不会逊于任何人。 更何况这个人是席景鹤! 在西方贵族社会都受到无数褒奖和尊敬的男人! 盛老爷子也是曾经亲眼见过那个男人的优秀,也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元晞跟那个男人很是相配,两人站在一起,就跟金童玉女似的。 可惜…… “阿鹤那孩子是个优秀的,想必这孩子以后也不会比他的爸爸差。”盛老爷子摸着席思的头发,忍不住叹道。 元晞点点头,却没什么波动。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不是晞晞吗?”明显是带着欣喜。 走来的,是正好去看了外孙女儿的盛老夫人,身边则是她的女儿,也就是吴清影的妈妈盛佩茹,看到元晞也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元晞对着二位点点头。 盛老夫人知道席思是元晞的儿子之后,也立马心生喜爱,凑到老爷子身边去,逗弄起席思来。 没一会儿,两老倒是跟一个小孩儿聊开了,不时还哈哈大笑,被席思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不行。 席思耸耸鼻子,有些不满——有什么好笑的,他说的话很好笑吗? “婚礼要开始了,姐,我去我的位置上了。”方易丢下一句,元晞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跑远了。 盛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刚才那是晞晞你的弟弟吧?现在好像都是大明星了?那孩子之前演的电视剧我还看过呢,哭得我稀里哗啦的。” 盛老爷子白她一眼:“一把年纪看电视剧还哭,不害臊。” “因为我舅舅演得好!我也哭了呢!”席思在这个时候力挺舅舅,小脸蛋儿严肃得很,恨不得找证据证明自己当时也是看哭过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舅舅演的电视剧到底是什么。 盛老爷子和盛老夫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元晞有一瞬间的走神,目光又很快收了回来,投向那前方。 司仪已经站上了台,婚礼即将拉开序幕。 会场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这场婚礼的确非常的盛大,也可谓是浪漫到了极致,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新郎计白,从头到尾一人操办的。 在场不知道多少未婚女士为此羡慕不已。 当吴清影踩着白色的地毯,从地毯尽头的花门出现,一步步走向前方,计白所在地方的时候。她那一身美轮美奂的婚纱,长足五米的拖尾,还有身后两个跟小天使般可爱的小花童—— 一切,都仿佛童话故事,女孩儿们心底最美的梦。 吴清影笑得落下泪来,一步一步走向计白。 也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幸福。 自己的未来。 …… 吴清影婚礼结束之后,两人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等待他们的还有蜜月的旅行,据说去的是吴清影期待已久的大溪地。 元晞本想回元门山,谁知道苏萌拉了她,非要留她在城里再住一晚。 元晞拧着眉,苏萌却拉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放,非要元晞答应了才行。 方易带着席思站在一边,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却穿着类似的黑色小西装,还都是一脸苦恼的表情,看起来好笑极了。 元晞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四人去了苏萌的公寓。 方易那住所虽然也是高级公寓,但比起寸土寸金的苏萌家,可是差远了。这里还是苏萌的老爹出手阔绰买下的一套高层阔景公寓,堪称空中别墅,斥资上亿,装修又花掉了半个亿。 相比起来,方易那房子,就像是个狗窝。 不过,最近苏萌都在江州工作,这次来参加吴清影的婚礼还请了几天假,昨天才过来京城,提前让人打扫了这里,但也看得出来,这里什么东西都很新,样样齐全却没怎么用过,压根儿没什么人气儿。 但是席思却很喜欢外面露台上的那个池子——客厅包括一楼几个卧室外面的阳台,全部被改造成了水池,里面养了不少颜色鲜艳漂亮的鱼,这里随时都有专人打理着,这些鱼自然是一个个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的。 这种亮丽又好看的鱼儿对小孩子来说,最是充满吸引力了,一进门,席思就欢呼一声,迈开小腿儿就跑到阳台上去,趴在边儿上看鱼,恨不得伸出手去捞两条上来。 他蹲在边儿上,身子往前倾得厉害。 恰好有一条鱼儿游到了他面前的水下,席思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想要去摸那鱼,连手都触到水面了。 方易还在脱鞋子,抬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变了脸色。 “元宝!小心!” 鞋子才脱到一半,也不管不顾,趔趔趄趄地往那里冲。 正低声嘟囔找东西的苏萌,也容颜失色地回过头。 这时候,两人中间忽然有一阵风刮过。 不,应该说,是有人快得跟风似的冲了过去,简直就跟飞似的,眨眼间就到了席思的身后。 席思刚刚跌到水里,就被一只手给捞了起来。 元晞站在池边,将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席思提在手上,皱着眉看着他,隐隐不满,却没说话。 虽然元晞的反应够快,但席思还是呛了一口水,鼻子辣得厉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妈妈!”他往前一扑,连元晞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扑进元晞怀里,小胳膊死死搂着元晞的脖子,哭声震天。 这边儿也愣住了的方易和苏萌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窃笑起来。 元晞刚开始身子还有些僵硬,但过了一会儿,又还是伸手拍了拍席思的背部,有点安抚,只是动作实在是生疏。 不过,安抚孩子似乎是女人天生就有的技能,元晞刚开始抱着席思的时候,还很是不习惯,可没多久,却已经能够给席思找到最舒适的姿势了。 或者说,这点变化,连元晞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抱着席思,走到沙发上坐下。 席思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又哭了一会儿,小脸儿通红,不断的抽噎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元晞,跟小奶狗似的,看上去又狼狈又可爱。 方易也走了过来,心里怜惜又心疼,却又忍不住斥责他:“元宝,舅舅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贪玩!你看,这下好了,成了落汤鸡了,吃水的感觉舒服吗?” 席思瘪瘪嘴,也不跟舅舅吵嘴,只是可怜兮兮地窝在元晞的脖子上,充满了对妈妈的依赖。 席思这样的孩子,不过两岁多,三岁都不足,可这般大小的孩子,并不像是大人以为的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他们比大人们想象中的还懂得察言观色。 比如现在,他能够感觉到妈妈对自己的亲昵,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下意识抱着她,可这会儿已经是趴在妈妈怀里撒娇了。 有点得寸进尺,但这正是因为席思知道,妈妈不会生气不会不高兴才这样做的。 方易咧嘴露出笑容,又挑挑眉,却摸出手机给助理小丁打电话,让他立马买一套童装过来。 小丁跟着方易,也帮他给自己的小外甥买过不少衣服玩具,对席思的尺寸早就熟记于心。 苏萌也从楼上跑下来,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和几条厚厚的毛巾。 “湿的衣服赶快脱下来,用毛巾擦擦水。”苏萌说完,又转身去忙活着把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如今可是冬天,若是一个不小心,席思可能是会感冒的! 小孩子感冒可是重病,之前有一次苏萌的一个小侄女生病,她帮着去了医院,亲眼看到医生拿着阵扎在小女孩的屁股上面,小女孩儿哭得撕心裂肺,惹得她也险些落把泪下来。 元晞听了苏萌的话,动手帮席思脱衣服。 今天毕竟是冬天,刚才那婚礼会场又是在室外,席思虽然穿的是一身小西装,但实则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好几件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寒风也透不进去,可在这会儿落水了之后,却成了累赘。 元晞是第一次给孩子脱衣服,动作下意识地轻手轻脚,似乎担心拉扯到席思脆弱的手,但穿得复杂的衣服,又让她手忙脚乱。 苏萌原本想要上去帮忙,但却被方易悄悄拉了下来。 看了方易一眼,与他交换一个眼神,方才知道他的想法,苏萌自己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会儿室内的空调温度已经升高,就算席思脱了衣服也不担心感冒,两人便站在一边儿看着元晞折腾。 席思被元晞东扯来西扯去,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却又不生气,小孩子家家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任由元晞的摆弄。 折腾了许久,席思的一身衣服才算是脱了下来。 元晞又用毛巾擦了擦他身上残留的水迹,这才用苏萌抱出来的厚被子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下面是白色的蚕丝被,跟个小蝉蛹似的。 元晞目光中泛起淡淡的涟漪,竟然漾出些许微不可查的温柔。 只是这温柔很淡,淡到几乎要淹没到那冷漠如雪的双眸中。 可小孩子何等的敏感,就算只有一丝,席思还是察觉到了。 本来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的,这会儿又笑了,大眼睛弯弯的,像月亮。 元晞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毛巾擦他那柔软的湿头发。 席思的头发不多,没擦多久就擦干了。 他整个人裹在棉被中,又是干干爽爽的小帅哥。 席思不好意思地冲着元晞笑。 元晞愣了愣,又归于平静。 没一会儿,小丁也把席思的衣服给送过来了。 虽然是来跑腿的,但是小丁还带来了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 他拿着平板,递给方易,脸上也是一副说不出古怪还是什么的表情:“哥,你看看这新闻。” “什么新闻?”苏萌好奇地伸出脖子。 方易倒是无所谓:“什么新闻?这些记者又抓到了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在那里大肆宣扬?” 这幅口吻,是不满,也是无奈。 在以前没有成名的时候,他向往这个舞台,向往镁光灯下的璀璨生活。 等他真的走进了娱乐圈,而且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爬上了当红一线小生的位置,大红大紫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镁光灯下的生活,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就是狗仔 没有*,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要担心狗仔在旁边抓拍。 所以,他不得不在意自己平时私下里的穿着言行,连回父母家都要好一番折腾,不想让爸妈和外甥的模样曝光。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谨言慎行,要是什么不对的地方呗抓拍住,被那些狗仔发到网上去,对于方易来说,又是一场波澜。 毕竟他才出道四年,虽然如今靠着爆红的人气,得以跻身一线小生系列,如今更是涉及了唱歌、演戏、真人秀等领域,微博热搜上随时都挂着他的名字——但是,在电影圈子中的片酬,还有在圈中前辈们前的地位,无一不透露着他的根基浅薄。 那些跟他一样跻身一线小生的男星们,不是童星出道,就是磨砺了十几年才慢慢红起来的,哪有像他这样,出道的广告片就是给国内的大公司代言,后来参加节目更是爆红,一步登天。 方易这样的成绩,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就等着他出什么问题,然后狠狠从上面摔下来的。 这个世界上,盼你好的人有,但盼你不好的人,也绝对不少! 其实,如今的方易是最是忌讳不好的新闻的,因为他现在根基浅薄,稍微大一点的风波,就容易让他这个漂亮的宫中楼阁毁掉,为此经纪公司上面反复跟他强调,一定要洁身自好,绝对不能出和品性有关的大问题。 方易也知道,一旦出了事,那面对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只是这会儿,听了小丁的话,方易却很诧异。 最近他乖得跟什么似的,整天不是赶通告就是窝在家里面睡觉,连跟朋友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顶多就是今天参加了清影姐姐的婚礼——这,能出什么幺蛾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拿到平板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诧异。 结果看到新闻之后,他的表情就更加奇怪了。 上面的配图,居然是今天上午从他的公寓出来的时候,他一手抱着席思,不远处走着元晞。只是元晞恰好低了头,头发遮住了脸庞,只看得出来是一个漂亮女子。 整张照片,元晞只有小小一角,但是方易抱着席思的样子却占据了一大半,而且新闻标题的重点也是—— 当红小生方易,隐婚生子! 而相关的新闻,更是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数千字,都是关于狗仔是怎样潜伏等待,然后终于等到时机拍到了花边新闻甚少的当红小生方易,谁知道却看到他与一个女人,一起从他的公寓楼中走出来,手上更是抱着一个孩子! 虽然新闻内容没有直言说这个孩子就是方易的儿子,但是几张照片中,方易抱着被打了马赛克的席思的样子,却是无比的清晰。 从出公寓楼,到上车。 只是好巧不巧的,所有照片上,元晞不是背对着镜头,就是头发遮住了脸,更甚者居然是照片上一团柔光挡住了元晞的样貌。 反正怎么都没有露出元晞的真容。 但方易现在管不上这么多,只觉得哭笑不得:“这新闻有什么好看的?让英姐发个通告澄清一下就行了。” “这个是当然的,只是要跟你说一声……”小丁苦着脸,无奈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些狗仔什么事情都不清楚,拍了几张照片就捕风捉影地乱写,还说你隐婚生子什么的。方哥,你是不知道,现在微博上已经炸开锅了,热搜榜第一可就是您老人家!” 方易笑着拍了他一下:“什么跟什么,还成好事了是吧。不过这公寓是住不得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拍了。” 小丁也大呼小叫:“可不是,英姐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小区,有一套房子,你去找杜和,给你钥匙。”元晞抱着已经穿好衣服的席思,突然说了一句。 方易瞪圆了眼睛。 正文 章289 幕后玄野 姐姐元晞有很多房产,而且还是个一等一的隐形大富豪,方易也是知道的。 这些原本都是姐夫席景鹤的财产,但是在几年前,姐夫莫名去世之后,姐夫席景鹤的秘书杜和,拿出了一份遗嘱,上面内容不多,唯一的一条就是席景鹤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了元晞! 他名下的那些公司仍然是杜和带领团队在打理,元晞根本不需要动手,每年坐着什么都不做,就有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的分红转进她的账户。 方易还知道,自己的大老板,顶头经纪公司,所隶属的财团,原来幕后BOSS也是姐夫席景鹤。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刚刚进公司,上头就全部亮绿灯,所有的资源都朝着他倾斜,初出茅庐就成了公司力捧的新人。 要知道,一些无厘头小道消息还在猜测说方易背景通天,家中资产上亿,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还有些更加不靠谱的,纯属抹黑,竟然说方易自打出道之后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被包养了…… 这些滑稽的传言,方易自己当然是最清楚的了。 一开始他刚进娱乐圈不知道,但慢慢的,也反应过来了,按理来说,他走得这么顺利,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人,的确是不正常。 直到后来才直到,原来是因为姐夫。 他心里当然感激,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可能还会有些不满,一心想着靠着自己的能力也可以。但是真的在娱乐圈呆久了,他就会明白,上面有一个保护伞是多么的重要。 至少可以让他无忧无虑追逐自己的梦想。 方易对姐夫是感激的,只是可惜,感激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些事情,方家人都是清楚的,不过方爸方妈都从来没有过问过,他就更是没在意了。 突然听姐姐说起,要亲自给自己换个房子,方易心里并不是惊讶元晞的阔绰,而纯粹属于受宠若惊。 没错,受宠若惊。 自打三年前变故之后,方易已经许久没有有过受到姐姐照顾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阔别已久,有些陌生,却也很怀念。 “姐……”方易不禁动容,瘪着嘴看着元晞,像个小孩。 元晞把席思放到地上,看他又生龙活虎地跑远,才缓缓说道:“给杜和打电话,顺便让他——”她扫了一眼平板,隐隐皱眉不悦,“把这些事情处理掉。” “嗯,我知道了。”方易乖乖点点头。 他很快摸出手机给杜和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对此也有些惊讶,敏锐的杜和自然是感觉到了夫人细微的变化。 毫无疑问,这是好事。 而关于新闻的事情,杜和一口答应下来,想必今天过后,网上不会找到一张关于元晞席思的照片。 这本来就只是小风波,一群无良狗仔抓拍了两张照片,就捕风捉影地说方易隐婚生子,连一旁女子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 而方易的微博下面,一开始还有一些恶意的揣测,还有甚者在各大论坛开始疯狂发帖,借此抹黑方易—— “方易今年才二十二,就有这么大一孩子,那不是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才二十岁?哼,从此一生黑。” “对啊对啊,我喜欢了方易几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从此粉转路人!” “路人转黑!” 更有某些自称为知情人的:“我是方易的高中同学,方易高中的时候就是花花公子,还弄大过女生的独子,全校都知道,后来就是仗着家里面有钱才出国留学的,抹平事情的,如今有一个两岁多的儿子也不奇怪。” 但是很快,理智粉回归之后,开始分析这件事情—— “这场风波从发生到现在,除了几张照片以外,没有任何证据把,就因为方易抱了个小孩子就说那是他的儿子?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没错,现在狗仔媒体捕风捉影的能耐可不一般,就这样你们居然相信?还敢自称粉丝?智商为负吧,傻叉。” 还有一些人猜测:“也许那女的是方易的朋友或者亲戚呢?姐姐也说不一定嘛,方易是不是有个姐姐?” “我来说明一下,方易是有一个亲生姐姐的,而且这位姐姐就在三四年前结婚了,在方易那一年的微博上还有祝福姐姐结婚的话,可以查证。既然人家结婚了,如今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奇怪,而我们方易也就是舅舅抱着外甥而已,奇怪吗?” “我是从方易出道之后就追到现在的老粉了,我知道方易的姐姐,长得特别漂亮,跟仙女儿似的,当时照片曝光后,还大火了一把,只是人家没进娱乐圈,据说嫁得很好,婚后生活也很幸福,方易也和他姐姐感情很好。” “还是这个说法靠谱,支持一下。” 当理智的猜测慢慢占据上风,方易那以英姐为首的经纪团队,义正言辞地发出了官方声明,严厉斥责了抓拍几张照片就乱写新闻稿的狗仔,并且解释说,和方易在一起的人正是他的姐姐,而方易抱着的小孩儿则是他的外甥。 一场无关紧要的小风波,从新闻出现,到发酵,到热度,再到方易经纪团队的掐准时间的解释,不会过度,又刚好把方易推上了热搜头条,这简直成了一个送上门的炒作机会,不抓都对不起自己。 不过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布照片的媒体受到了上面严厉的警告,没过多久这些照片就遭到了大肆删除。 在粉丝路人们质疑的时候,方易团队又站出来解释,说是为了保护方易的家人,也请大家不要随意传播照片。 最后,这样风波,就这样慢慢消弭。 只是可惜,原本方易和席思想要赖着元晞,让她第二天一起去游乐园玩玩儿的,可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三人一起出去实在是不方便,最后只好作罢。 方易郁闷了好久,席思也闷闷不乐。 不过小孩儿的不高兴,来得快去得也快,元晞带着他回了元门山之后,他照样漫山遍野跑得高高兴兴的。 哦,还有一个专门的陪玩,许闫晨。 也不知道为什么,席思特别喜欢许闫晨,总是拉着他和自己一起。 于是,许闫晨除了学习的时间,剩下的全部花在了这小祖宗的身上。席思特别能折腾,跟个皮猴儿似的,这两天更是学会了爬树,一发不可收拾,别人跟着他的时候都觉得头疼,只有许闫晨乐在其中。 这其中,大概也跟许闫晨心思特别细致有关系,总是能够把席思照顾得无微不至,难怪席思喜欢他。 而许闫晨,短短时间内见过太多人情冷暖,跟席思这样单纯的小孩子在一起,反而能够感受到纯粹的快乐。 …… 这几天,元晞也不闲,而是又接下了一个案子。 福主名为赵青山,据说是福州的一个大富豪,而案子很简单,就是寻龙点穴,想要给年迈的老父亲选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据说这也是人家老爷子最后的一点心愿,当儿子的自然要听从。 其实在福州那样的沿海城市,跟内地与京城这样的地方不一样,那边的风水之事一向很盛行,一般人都很信风水,平时开店看房都是要看风水的。 有市场自然也就有人才,像是福州这样的沿海大城市,风水师可谓是数不枚举,有名的风水师也不在少数。 比如说如今天下风水界,知道名字的风水大师,有一半都是出自沿海那几个城市的,可见一斑。 只是这位土豪,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元门山的名字,一心相信元晞的元仙子名头,非要来京城求见元仙子,希望元仙子出手。 元晞同不同意倒是其次,这人反倒是个实打实的土豪,上门来态度诚恳不说,还出手就拍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并且直言,不够,再加。 元门山的确很有钱,但是同这位一样,不把钱当钱使的福主,也在少数,对于元门山来说,自然是个大客户。 就算以元晞如今的性子,也不会做出不喜此人作风暴发户,看不上那点小钱,而把对方赶出门的行为。 说到底,风水师本就是为人服务的,若是没有福主,没有支持追捧风水师的那些基础。可以说,再有名,再有能力的风水师,也什么都不是。 元门山也不是什么清修之地,可以说,这里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只是名声更大,能力更好罢了。 这样一个大单子,当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元晞也不在乎去福州走一趟。 这次她倒是没有带弟子了——元石还在明珠市孙家那边看顾工程进度没回来,而灵靖年纪太小,许闫晨又能力不足,带上没有必要。 这次跟着她去福州的,反倒是黄殊和秦山。 一左一右,如同护发使者,从离开元门山,一直到上飞机,都跟在元晞的身边,寸步不离。 那福主赵青山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准备好的热情笑脸也不摆出来了,一路沉默着到了福州。 飞机落地,走专属通道出了机场,坐上车子之后,那赵青山一扫之前的暴发户气质,沉声问道—— “您是如何得知的?” 元晞眼也未抬,倒是黄殊嗤笑一声:“莫非你认为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赵青先生。” 赵青,玄家外门赵家之子,几年前跟随玄家嫡长孙玄放左右,后来玄放死了,他也莫名其妙地沉寂下来,被调离了京城,打发到其他城市的分公司去了。 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流放,连赵青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以为他是被玄放之死所牵连,被打发到其他地方去的。 但是几年过后,赵青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元晞的面前。 自然,也是抱着某种目的的。 赵青这次以福州土豪赵青山的名义把元晞请来,当然是有事要跟她说,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身份编造得天衣无缝,福州也的确有这么一个土豪叫做赵青山,而风水案子的前前后后也跟他说的所差无几,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发现才对。 但是,从离开元门山,元晞没有带自己的弟子,而是选择带上了黄殊和秦山,赵青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被发现了。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确定,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赵青不由得苦笑:“也是,本来也没想瞒多久,这次请元门主到福州来,本来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地方,提供给我们,进行一场谈判。” “谈判?什么谈判?”秦山神情严肃,眼神跟刀子似的,在赵青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扫视。 “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赵青抿了抿唇,不愿意说,他盯着元晞,“倒是元门主,既然您知道我并不是真正有求于您的福主,那为何您还毫不犹豫地过来了?难道您就不害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黄殊和秦山露出不约而同的冷笑。 元晞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赵青身上。 赵青心里一寒,下意识低下头。 元晞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可赵青心里却简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只是一个“哦”,但他却从中听到了满满的自信。 可以说,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目的是不是鸿门宴! 这是对自身实力的何等自信?正是因为强大,才会无视危险。 所谓威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会是笑话。 阻碍?碾过去便是。 赵青在主子口中听过的话,现在却是在这位元门主身上,显得无比契合。 赵青想起这段时间内,关于这位元门主的调查,可以非常肯定的说,当今天下风水界中,这位元门主实力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 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才不过二十五岁。 赵青已经麻木到不想去想人与人的差距了。 正是因为这位元门主实力逆天,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跟这位元门主合作的,不是吗? 这般想着,赵青反而安心了,一路上也没有再多话。 车子很快开到了福州的一处高档别墅小区,小区保安看到车牌没多问便放行,一路到了最里面,一栋典型却也普遍的欧式别墅前面。 赵青先是下了车,毕恭毕敬地请着元晞走进了别墅。 到了客厅坐下,早就知道会有客人来的仆人,送上热茶与水果点心,而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元晞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热茶水果,身后则是站着黄殊与秦山。 “让想要谈判的人,出来吧。”元晞端起茶,毫无戒备地抿了一口。 赵青难免腹诽这位还真是不担心他们下药,一边又问她:“元门主怎么知道,与您谈判的人,不是我呢?” 元晞也没说什么,只是扫他一眼。 赵青一愣,才慢慢苦笑开来。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站着的,根本没有坐下的意识。 有那个当主人的,客人都坐下了,自己还不坐下? 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的赵青,这会儿也不再多舌,只是说:“我家主子很快就到,您稍等片刻。” 元晞垂着眼眸,一脸的平静无波:“我不喜欢等待。出来吧,玄野先生。” 她目光准确地落在了正前方的楼梯处。 赵青震惊地张大嘴巴。 而那楼梯之上,则是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 “我能说,不愧是堂堂元仙子吗?” 随着说话声的,是缓缓走下来的一个高大男子。 正是元晞口中的玄野。 玄野在玄家的时候,时常穿着一身灰色麻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整个人邋遢狼狈得跟街边捡垃圾的烂酒鬼大叔没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他虽然还是穿着一身麻衣,还是凌乱的头发,还是邋遢的胡子。却仅仅因为身上没有了那股酒气,总是眯着的眼睛睁开,露出狮子般凶横的光芒,他整个人的形象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是一头狮子,他闭眼沉睡的时候,被人以为是石头。但他睁开眼睛,却永远也不会改变他是一头狮子的事实。 元晞曾经说过,这位玄野先生的哥哥玄劲,是一个眼中藏着雄狮的男人。 但是眼中藏着的雄狮,跟真正的雄狮,却有太大的差别。 那个一直被视为玄家继承人的玄劲,跟如今站在这里的玄野比起来,简直就是蚯蚓和真龙之间的云泥之差。 如果玄数也在,大概也不会整日忧愁玄家的继承人问题了。 只是可惜,他的这个亲生儿子,对玄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玄野大刀阔斧地朝着元晞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爸!”黄殊难免惊讶。 因为跟在玄野身后的,正是他的老丈人林虎虎爷。 黄殊下意识看向元晞,心里有些忐忑——他居然不知道老丈人什么时候和玄家的人走得这么近了。 元晞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从玄野出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个人不会是她的敌人,只会是她的同盟。 玄家,比起从外面击溃,自内部瓦解,当然是一个更加有效快捷的方式。 她,乐见其成。 玄野在元晞的对面坐了下来,冲着元晞颔首招呼:“元门主,久闻您的名字,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是随意挂在嘴边的寒暄,而是玄野内心实打实的想法。 正如元晞看到他的刹那,确定他会是自己的盟友,玄野在看到元晞的刹那,心里也有了满满的自信—— 玄家,必败无疑。 ------题外话------ 这几天终于看完了《白夜行》,看书一向很快的我,这次慢慢看了很多天,看到最后,心里堵得慌,郁闷又难受,不过书是好书,推荐大家看。 正文 章290 投名状 “你是玄数三子,玄野。”外界传闻的酒鬼废物,也是声名赫赫的玄家家主玄数最无能的儿子。 元晞十分肯定地说出了来者的身份。 玄野并不觉得奇怪,虽然有他的照片不多,外界对玄家的关注,大多都集中在他那个一事无成还自我嚣张的草包大哥,或者明显更加优秀极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二哥身上,对他则是直接忽略的。 不过,若是真心要打探关于他的消息,他的照片,还是能够很轻松就拿到的。堂堂元门主知道他的模样,也不足为奇了。 “听说元门主曾经参加过我玄家的同道会?可惜当时没能与您一见,真是遗憾。”玄野微笑着说,也侧面承认了元晞对他身份的猜测。 虽然他举止大气,并没有被烂酒磨去玄家子弟的贵气,但也难掩骨子里面透露出的粗犷气息。 若是生在乱世之中,玄野那从骨子里面就散发出来的一切,都说明着这个男人,会成为一位真正的枭雄! 元晞看着玄野,身子往后靠了靠。 “所以,玄家的三爷,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玄野咧嘴露出一个看似灿烂,深处却藏匿着难以想象的阴狠的笑容。 “如果我说,想要和元门主您一起合作,您认为如何?”他抬了抬下巴,眯起的眼睛顿时露出慑人的光芒! “你的目的,直言便是。” “也是,我也不喜欢卖关子,便直接与元门主说了。”玄野同样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明明是放松的姿势,却隐约如同伺机而待的下山猛虎,身体的每个角落都透露着一股精悍的气息。 “我们,应该有一个同样的目的。” “什么目的?” “毁掉玄家!”玄野说着,身子忍不住往前一倾,姿态充满了攻击性。 元晞却并未在意,因为她知道,玄野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攻击性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他口中的玄家,也是他玄野自己所在的家族! 元晞挑了挑眉:“一个玄家人,来找我合作说毁掉玄家,为什么?” 玄野冷笑:“其实您看出来了,不是吗?您知道,我虽然也姓玄,但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玄家的人。我,是最恨不得玄家彻底毁掉的那个人!” 玄野并未撒谎,因为他在说这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还有眼底疯狂的仇恨,简直是要淹没一切的势头。 元晞看得出来,坐在她面对的这个玄野,对他所在的玄家,有着难以想象的刻骨仇恨。这份仇恨,毫无疑问将颠覆整个玄家。 比如说,现在。 元晞淡淡说道:“据我所知,玄家如今应当正是内乱之际。你的两个哥哥,就卷入了叛乱风波,按照你父亲玄数的性子,他必然不会让两个背叛了自己的儿子接受玄家家主之位。那么,玄家家主将只会属于一个人。”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直直看向玄野,自然是意有所指。 玄野扯了扯嘴角:“没错,我的那位父亲的确应该这样想。他那种宁愿折断膝盖也不会屈服的人,当然不会把自己呕心沥血付出过的玄家交给两个背叛过的儿子。所以,就算我这个三儿子只是一团烂泥扶不上墙,他也必须接受,所以这个玄家的家主,在未来,只会是我的。” “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提议。”元晞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一手撑着下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要剥开玄野的所有伪装,看透他的真实。 玄野冷笑:“您的意思,是我只要坐着,就可以享受渔翁之利,对吗?可若是我说,我不愿意呢?您相信吗?” 元晞停顿了半晌,才吐出两字—— “我信。” 玄野倒是有些意外:“这么轻易就信了?” 元晞扫了扫他头顶的气运,说道:“因为,你注定不会成为玄家的振兴之主,而会是玄家的劫难。” 玄野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劫难?我会是玄家的劫难?果真?哈哈!这个说法我真是太喜欢了!” 他很相信元晞的话,他自然虽然对风水之术只是了解皮毛,造诣唯一体现在斗法一道上,望气什么的,他是从来看不到的。 但他知道元晞的实力,是何等水平。 她的话,必然不会有假。 而玄家的劫难……他太喜欢这句话了! 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他玄野,必定会成为那个颠覆玄家,毁掉玄家的人! 开心笑了一阵之后,玄野才扯着嘴角:“没错,在玄家,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坐视我走向玄家家主之位的,她会用尽一切力量阻挡,而她对玄数的影响,也是难以想象的大。” 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这大概也是玄数唯一的弱点了。 “你名义上的母亲?”元晞开口便戳破事实。 玄野挑挑眉:“元门主您对我玄家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呢。不仅知道我那两个哥哥叛乱的事情,居然也知道这件玄家秘辛,我并非玄家主母亲生子,而不过是一私生子的事实。” 这一点,连他都觉得意外了。 恐怕老头子玄野也难以想象,原本以为被自己经营得跟个铁桶似的玄家,竟然有那么多消息被他视为最大敌手的人掌握着。 先是两个哥哥叛乱的事情。 玄家内乱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压都压不住,但外界顶多也就知道是玄家家主的两个弟弟不安分,意图在这个动乱之际,向哥哥玄数的家主之位发起攻击,而且还几乎成功了一半。 这件事情无疑对玄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若是玄数的两个儿子,竟然也随之一起叛乱的事情传出去,那对整个玄家形势造成的影响,将会成倍增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玄数自然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全力封锁了这个消息,并且隐瞒得很深。 知道的,除了玄数相信的几个人,也就只有玄野这么一个小儿子了。 玄数告诉给玄野,是想要让他为了玄家家主之位振奋起来。到现在,恐怕玄野他那两个哥哥,都不知道自己隐藏在叔叔们背后的作乱,早就被发现了。 玄野知道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玄数的透露,还有别的因素。可元晞又是从何而知的玄家两个儿子都背叛的消息? 这一点还暂且不提。 后面的玄家秘辛,玄家知道的人,仅有当事者几人。连玄家长子玄图都不知道,倒是玄劲恐怕从玄夫人陈雅琴那里得知了真相。其余的,也就只有玄数,玄野自己,包括玄数身边一个效忠了他几十年的老仆了。 想当年,玄野不过只是玄数的一个情人所生的儿子,但还在怀孕期间就被知道了,玄数想要接他回来,为此玄夫人陈雅琴大闹一番,最后达成的解决办法,是陈雅琴装成怀孕的样子,在外呆一段时间,而玄野就以她生下的三儿子身份进玄家。 玄野的年龄被改小,本身也被藏得好好的,过了一段时间,大家也分不清两岁的孩子跟一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玄野才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陈雅琴能够忍下这件事情的原因,是想要断掉那个女人凭借玄野进玄家的想法,但她自己实则对玄野厌恶至极,从小到大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她也是个刚烈泼辣的性子,就算认了玄野成自己的儿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跟玄数也闹了个天翻地覆,险些决裂。 玄野年幼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不讨母亲喜欢,也是因为自己太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但是后来,明白了一切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存在,便是他的原罪。 从此之后,玄野不再想着要讨好母亲,讨好玄家。 也是这个原因,陈雅琴就算是不让自己偏爱的二儿子上位成玄家家主,推了大儿子上去,甚至从旁支挑一个人出来继承玄家家主之位,都不会忍受区区一个私生子,爬到自己儿子头上的事情。 玄野清楚,也明白,自己要想坐上玄家家主之位,还有漫长的荆棘路要走。 就算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代表一切的结束。 更何况,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要的,只是整个玄家的坍塌毁灭而已。 元晞无意过多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不过,也有一部分是看出来的。 如今她的境界水平,已经不再需要人的生辰八字,仅仅从他头顶上的气运华盖,便可推算出一部分的相关信息。 比如玄野早年丧母。 而如今这位玄家夫人陈雅琴可还活得好好的。 元晞推测的消息不可能有错,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玄野并非陈雅琴的亲子。 元晞不说,玄野也不会追问,他点头承认:“没错,我只是一个私生子,所以那位高贵的玄夫人,是不可能看着我轻轻松松走上玄家家主之位的。而我现在,要与元门主您合作的,便是希望您能够推我走上玄家主的位置!” 说罢,他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不是等我父亲退下之后,而是更早走上那个位置。” 元晞一脸平淡:“那你为何认为,我会帮你,还扶持出一个玄家的对手出来?” “因为,在我坐上那个位置,得到玄家的一切之后,我会把这些,对拱手相让。您只需要稍费力气,便可轻而易举地得到整个玄家!” 元晞不急不慢:“如此,自然好。但,我又如何相信,你有打败你父亲的能力?” 玄野挑眉一笑:“你要的,是投名状,对吗?” “可以这么说。” “好,我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的,元门主就耐心等待,我已经早有策划,这场好戏,会让元门主您满意的。” “什么?” “玄家之乱!” …… 玄数的车子开进玄家山的大门,铁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 车子的后座上,玄数闭目小憩,但身体却完全紧绷,没有丝毫放松的姿态,就像是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立即作出反应。 这是一种随时警惕的状态,玄数已经很久没有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了。 毫无疑问,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也让他自己身心俱疲。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放松的感觉了。 一年前?三年前? 或者从更久开始,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 车子路过一片明显是新修的建筑前时,玄数睁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 这片建筑,原本在几年前玄家山的“地震”之中,被毁掉的,玄家也有很多人,因此搬出了玄家山,直到今天,玄家山上住着的玄家人,除了玄数信任的几位族老,竟然只有玄数和玄野两人。 连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几年前重建玄家山之时搬了出去,之后,玄数也一直没有一家主的身份,开口让他们回来。 或者,从他们搬下山之后,玄数就已经开始怀疑那两个儿子的狼子野心了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父亲都这么失败,一手养大的两个儿子,居然心心念念想要抢走父亲的位置。 或者说,是直接弄死他这个父亲。 玄数只存在瞬间的伤感,便继续心坚如铁,万邪不侵。 他都可以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而毫不动摇地选择撤离,区区两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只是,前段时间,妻子陈雅琴上门来大闹一番,却让他很是无奈。 亲近玄数的人,恐怕都已经看出来,他留了三儿子在身边,是另有目的,也有意培养了。 而大儿子玄图和二儿子玄劲,自然是出局了。 无论陈雅琴怎么闹,这……是关乎整个玄家兴亡的事情,就算他对雅琴心存愧疚,但是在整个玄家面前,他的愧疚,不值一提! 玄数,是一个比他人想象,更加残忍无情的男人。 而他的两个儿子,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玄图从玄家山下来之后,不仅不觉得不安,反而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畅快感。若是之前呆在父亲身边,他哪里敢生出半点狼子野心?肯定乖得跟鹌鹑似的。 而且,不在玄家山,而是生活在这红灯绿酒的花花世界中,无人管束,实在是太惬意。他就是一家之主,想做什么做什么,而不必事事看父亲的脸色,连回家晚了,都担心父亲斥责。 一开始还有些遗憾,到后来,就只剩下开心了。 玄劲也了解这个哥哥的心思,他唯一的想法就是—— 蠢货。 玄劲就从来没有看起过这个大哥过,嘴上虽然叫着哥,可里面有多少敬意,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本来玄图和玄劲,住在不同的小区。 玄劲选了一偏僻安静的别墅区,而玄图则住在繁华地段的高层公寓。 只是今天,玄劲特意来拜访玄图。 玄图提前接到电话,晚饭时便没有出去,等着弟弟过来了,一起用了餐,才大大咧咧地问起他有什么事。 玄劲没有急着说,撇开大哥的家人们,来到书房之后,才神色凝重的问他:“哥,现在局势这么紧张,那三个蠢货叔叔都被囚禁起来了,眼看着一切就要水落石出,难道你就不担心父亲知道了我们在背后的手脚?” 在那三个叔叔的谋划成功之前,就被父亲轻而易举地抓起来之后,这段时间里面,玄劲的心情一直是忐忑的。 他本以为大哥玄图多少也有点紧张感吧,谁知道今天一个电话打过来,这位居然还想着要去马尔代夫旅游?! 现在是去旅游的时候吗? 玄劲已经无力到,不知道该对这烂泥般的大哥,说什么才好了。 玄图自以为聪明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二弟,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们那父亲的性格?从来都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他知道了背后还有我们掺和进去了,能够忍到现在?所以说啊,你就是太过于疑神疑鬼,何不像哥哥我一样,畅快地享受享受这花花世界呢?” 玄图还一脸得意的表情,殊不知弟弟看自己的眼神,是何等的讥诮。 “原来哥你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没错,不然呢?担心也不是个办法啊。而且,有母亲在,就算父亲知道了,还能对我们下手不成?”玄图满不在乎。 玄劲简直在心里咆哮——是啊!你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可老子担心手头的玄家家主之位溜走啊混蛋!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最近老三可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玄家家主之位,说不定就要落在老三的身上。” 玄图无所谓耸耸肩:“老三当家主也没什么不好,那个烂酒鬼,估计比父亲还要仁慈得多吧,难道他还能对我们两个亲哥哥动手?等他坐上那个位置,我们的目的不是才更容易成功吗?” 玄图现在也算是看开了,反正有这么一条毒蛇般的弟弟在旁边,能够坐上玄家家主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是二弟还是三弟,都无所谓了。 如果是三弟玄野反而更好,那傻子整天烂醉如泥,不正是给了他机会? 玄劲已经是一肚子的火了。 不过,当初玄野进玄家的时候,玄劲已经被送到国外留学去了,对家里的事情根本不清楚,父亲母亲也无意告诉他,所以几十年来,玄图对事实真相一无所知。 ------题外话------ 给大家说一个笑话——看了一本书,里面写到“祸国妖姬”,不过作者大概是手快打错了,结果写成了“火锅妖姬”,噗 正文 章291 不如生子如狼 “什么?老三他不是妈生的?”玄图瞪大眼睛,脑袋有些当机,“等等,老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是说……” 玄劲摊着手:“没错,老三他是父亲外面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只是挂在妈的名下而已。那个时候你正在国外念书,不知道很正常,爸妈都没想过要声张这件事情。” “难怪妈这些年对老三那么差……”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偏心。 玄劲冷笑:“所以,你觉得我们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坐上家主之位后,对我们能有多好?老三可是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玄图皱眉:“不会吧,难道老三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装的?他的心机有这么深。” “这倒是不见得。”玄劲轻蔑一笑,“区区一个私生子而已,也不要太高看他。不过像是这种一直生活在底层的臭虫,有朝一日突然得权,那极有可能出现的恶心做派……呵呵,我是不想看到的。” 玄图很快接受了事实之后,听到玄劲的话,点点头:“的确,古代昏君不少都是这样来的嘛,压抑太久,突然爆发,丑恶嘴脸就出来了。而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想看到一个私生子爬到我的头上。” 玄图一脸的冷漠,在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对玄野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大概玄家的冷血是天生遗传的。 而且,这些年玄野的存在感很弱,与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玄图并不在意多一个兄弟和少一个兄弟有什么区别。 “达成共识就好。而且,我现在总有不好的预感,好像父亲已经知道了二叔三叔的事情背后,有我们插手。”玄劲还是无法忽略心底的危机感。 玄图不耐烦:“行了行了,别说了。老二,你还真的操不完的心,想那么多干嘛,你只要知道,现在二叔三叔他们遭殃,而我们还是安然无恙,就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玄劲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 抵达别墅前,下了车,赵青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 书房有一半用草席帘子隔开成了会客室,松木地板擦得光亮,上面铺着软垫子,摆着红木方桌,而玄野,就跪坐在方桌之后,面前摆着一壶茶。 “回来了?坐。”玄野捏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赵青点点头,也在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他也没有见外,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缓解了喉咙的干痒,立刻舒服了很多。 “那位回京城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赵青忍不住问道。 玄野放下茶杯,眼神轻慢随意,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瞧着:“很简单,戏台已经搭好,我们只需要请演员上场,就可以了。” “演员?” 玄野动了动脑袋:“玄数,陈雅琴,玄图,玄劲……等等。” 赵青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属下我等需要做什么吗?” 玄野扫了他一眼,笑道:“做什么倒是不需要,只要拉起导火线,这场戏,自然就会开唱,我们只需要在下面看戏。” 赵青笑笑:“所谓的导火索,是诱饵吗?” “没错,诱饵。”玄野笑得意味深长,“玄图那个草包,不必考虑在内,大概只会跟着他那个狐狸弟弟的脚步走,所以诱饵给玄劲就行了。玄劲此人,看似行事狡诈聪慧,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刚愎自用。” “这点,听爷以前提起过。” 玄野冷笑道:“玄劲刚愎自用到自大,只要是他认为正确的,就很难改变想法。就跟一根筋的驴似的,我们只需要在他的脑袋前面吊一根胡萝卜,他就会一条路走到黑。哦不,就算不走到黑,我那位心狠手辣的父亲,也必须让他走到黑的。” “胡萝卜又是什么?” “错觉,我们要给玄劲营造出一种,他已经胜券在握的错觉。”玄野扬了扬下巴,“呵,以玄劲的性格,他永远不会知道,当他认为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这往往有可能是敌人留下来的陷进。更何况,他的段数在我那位父亲面前,到底差得远呢。” “爷高明。” “行了,别拍马屁,把这张纸上的消息传给我们的人。开始行动吧。” “是。” …… 玄劲结束了跟大哥的谈话,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告诉他,母亲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玄劲随口问着,还以为她是从三亚那边直接过来自己这里的。 陈雅琴从搬出玄家山之后,换了很多个地方,据玄劲所知,最近她老人家住在三亚的玄家度假别墅中,这才住下没几个月呢,怎么就突然到自己这里来了? “我是从玄家山下来的。” “什么?”玄劲一脸的惊愕,“妈你去见过父亲了吗?” 陈雅琴哼了一声:“当然见过了,你父亲,哼。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来找你。” 玄劲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陈雅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长本事了啊,几十岁的人居然长了反骨出来,还帮着你那几个叔叔一起对付你父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玄劲苦笑着:“您不知道,我这是另有打算呢。再说了,我怎么会把我们家的家业送到那几个叔叔手上呢?疯了不成?倒是妈,你还帮着父亲说话呢。” “我帮不帮他说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现在不是很安分吗……等等。”玄劲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妈,你是怎么知道,叔叔们这事情的背后,有我的存在的?” 既然妈都知道了,那父亲呢? 陈雅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开口道:“你觉得呢?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能够瞒过他?” 玄劲脸色煞白。 陈雅琴看了小儿子的模样,又是心疼:“所以啊,你为什么要跟你父亲对着干?明明你什么都不做,玄家就肯定是你的,何必现在这么着急?要知道,我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消息之后,立马回了玄家山找你父亲,结果你父亲直接软禁了我,说白了就是不想让我和你们接触,让你们知道他已经知晓一切的事实。” 她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跑出来找儿子的。 不管怎么说,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儿子。 丈夫有可能把家主位置留给那个野种,他以前背叛过自己,现在不一定不会背叛。 但是她独子里面钻出来的儿子,却肯定不会背叛自己。 这一点陈雅琴很相信,也宁愿站在儿子这边。 玄劲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莫非,父亲已经打算对我们兄弟俩动手了?” “这倒是不是,我看他的样子,也舍不得你们。”陈雅琴说着,突然愤恨起来,“可玄家家主的位置就说不定了,你父亲那性格本来就眼里揉不得沙子,我看他把那野种带在身边的样子,很像是要好好培养他。玄劲,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玄家家主这个位置,你绝对不能让给那个小野种!” 虽然已经时隔几十年了,但至今说起来,陈雅琴脸上都有一种疯狂的恨意,对玄数,对玄野,对那个女人。 “妈,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的。”玄劲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才缓缓解释道,“这次,我之所以会撺掇那几个叔叔们闹起这件事情,可是为了玄家的家主之位。” “什么意思?” 玄劲凝重道:“妈,你知道三年前,父亲和爷爷,曾经带着数百名死士,外出过一段时间吗?” “这件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你爷爷也是因此死在外面的。可这跟家主之位有什么关系?” “就在不久前,我才知道,父亲和爷爷外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玄劲眯起眼睛,“元家地宫!” 陈雅琴皱眉:“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那个元家?” 虽然她对此了解不深,但是作为玄家的夫人,一定程度的了解还是知道的。 “没错,就是那个元家。据我所知,元家有一个藏匿了无数财宝法器的地宫,里面更是有难以想象的神物,也是元家真正的底蕴和财富。” “那你父亲和你爷爷外出,就是为了这个元家的财宝?” 玄劲点点头:“不仅如此,这地宫之中,还有一样东西,是一件神物,名为龟虽寿,用之,可以长生。根据我的消息,三年前,爷爷就是死在神物争夺之中,对手正是现在的元家家主,也就是元门门主元晞。而最后,这件神物,却落在父亲的手中!” “所以?” “所以,如果这件东西真的在父亲的手中,玄家家主之位,可就没我的什么事了。” “为何?” “妈,玄家家主之位,我可以等,也有耐心等。但是,我却没有信心等到拥有龟虽寿、可以长生的父亲,愿意放下这个位置的那天。或者说,我恐怕没有命等到那一天。” 陈雅琴口气犹豫:“但,你也不确定,不是吗?你怎么就知道你父亲手里有那个什么神物?万一没有呢?” 玄劲无奈:“妈,你也知道,家主之位对于父亲的意义,是何等重要。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辈子都没有看上眼过的玄野呢?那可是对他来说,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会这样草率?哼,我不信。玄野,顶多就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陈雅琴思索着,儿子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玄劲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野狼般嗜血的光芒:“再说了,父亲的位置,就算是到了我的手上,我也会让父亲好好颐享天年。” 陈雅琴看着儿子:“可我还是觉得……” “妈,如果父亲不再是玄家家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你认为,他还能够逃离你的手掌心吗?”玄劲瞟着陈雅琴,终于投下了最后一个重磅炸弹! 他知道,妈她虽然这些年都在外面不愿意回去,但实际上心里面对父亲的感情是很深的。如果不爱他,怎么会因为父亲出轨的事情,闹成这样呢? 在他们这样的家族,这种事情本来司空见惯。 正是因为爱,所以疯狂。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得到他这位母亲的支持。 这是他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玄劲的话对于陈雅琴来说,的确很有用,至少,她慢慢决定了。 “让我再想想……” 玄劲知道,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了。 而他也不会承认,其实他的心底,所有的理由,都只是借口。 他想要玄家家主的位置,他想要权力和地位,他想要真正掌控别人和自己的人生! 仅野心,而已! …… “父亲,我们错了!” 玄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瑟瑟发抖,二儿子匍匐在地,而他,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 不过还是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人,居然会选择认错! 要知道,在确认了内乱之事,也有两人的影子在内后,他可是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怒火了! 偶尔在梦中,他都忍不住一巴掌劈死这两个逆子。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亏欠了他们,居然让这两个逆子生出弑父的狼子野心! 玄劲偷偷抬眼,看见了玄数眼底深处的杀气,心里一寒,跪行向前,又趴在了玄数的脚下:“父亲!我们知道自己这次错得离谱,但我们绝对没有想过帮着拿几个叔叔害父亲您呐!” “是啊,父亲,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绝对没有!” 玄数扫了两人一眼:“哦?那你们有其他的理由了?说给我听听。” 玄劲立马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法。 他猛地直起身子,一脸坚定的看向玄数:“父亲,儿子与大哥,绝对没有谋害您的想法。您对玄家的掌控,我两人都知道,又怎么会做这样注定失败的事情呢?儿子我,只是想要向您证明,我的能力,和我的野心。” “你的能力,和你的野心?”玄数扯着讥讽的笑容重复。 “没错,父亲。如果是我,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不是吗?我就是想要告诉您,我有能力,也想要,这个玄家家主之位!” 玄劲的一番话,不仅让玄数意外,连玄图都傻眼了。 玄劲却铿锵有力地说道:“在最残酷的丛林法则中,新狮王不也是不断地对老狮王发出挑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吗?我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但我还是这样做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家中的族老们,居然跟叔叔他们站到了一条战线上,才导致了事情后果的失控。至于大哥,他只是被我牵连进来的!” 前面的话,玄图都听得不明白,但最后一句他却听得清楚,连忙嚷嚷:“是啊父亲,我是冤枉的!我只是被牵连的!” “知道了,闭嘴。”玄数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眼中难免多了对这个大儿子的厌恶。 比起大儿子玄图的懦弱和不担当,他更加欣赏玄劲毫不保留地展露自己的*和野心! 方才,玄劲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 他之前一直担心,这个儿子和自己太像,恐怕滋生的狼子野心,也会跟自己一样,抱着对父亲取而代之的想法。 这本来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无法容忍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自然要尽早把危险掐死在摇篮中。 但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他错得离谱,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像玄图或者玄野那样的废物儿子,他要的,是玄劲这样有野心的儿子! 或者说,是玄家的继承人,玄家未来的家主,需要是这样的人! 若是如玄图懦弱无能,如玄野不堪造就,那玄家也就别提什么崛起的希望,再度压下元家了。 更何况,他也是有那个自信,玄劲不过只是一头没有长成的新狮王,他对自己的挑战,并不会动摇自己的地位,只是在磨练他自己。等到时机到了,他功成身退,新狮王上位,必然会带领着玄家重返巅峰! “哈哈哈哈!”玄数突然笑了,拍着玄劲的肩膀大笑! 玄图一头雾水,只是直觉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了,但玄劲却也笑了。 他知道,玄数接受了他的说法! 只是……可惜了,父亲,不断的挑战,然后失败,然后再战……这种事情,我不想呢。 最近一段时日,玄家内乱给玄数带来的阴霾,就因为玄劲的一番话,而烟消云散了。 他想通了,也明白了。 至于玄野的家主位置,自然是算了。这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玄野只是一个彻底的废物,这样的废物生下的儿子,谁敢保证遗传跟他爸一样的不堪造就? 与其等待这个连影儿都没有的孙子,玄数更加愿意培养这个有狼一般野心的二儿子玄劲! 他之前的担忧的确是可笑,他应该高兴才是! 只是,玄图和玄劲,毕竟是牵扯进了内乱一事,就算认错,但就这样轻松揭过,也不符合玄数的做事原则。 兄弟二人到了刑堂接受了家法,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背部,已经是鞭痕累累,血肉模糊了。 陈雅琴看得心疼死了,咒骂了一顿玄数那个狠心老头子,又顺带幻想了一下以后玄数失势,任凭自己摆布的模样。 鞭刑之痛让玄劲哀嚎不已,但是父亲的态度,却让这所有的痛,都不算什么! 距离那个位置,他终于迈出了一大步! 正文 章292 九方十三寨 玄劲趴在房间的床上,受了鞭伤的背部露在外面,一个清秀的侍女跪在一旁,为他擦着白色的药膏。 此药是玄家的独门秘药,对所有的外伤都有奇效。 才不过两天,他背后的鞭伤,就已经开始结痂了。 “夫人。” 玄劲抬起头,就看到陈雅琴走到自己床边。 “妈,你怎么来了。” “药上好了吗?”陈雅琴探头看了一眼,依旧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忍不住皱眉。 “好了夫人。”那清秀侍女回答道。 陈雅琴不耐烦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是。” 眨眼间,房间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陈雅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语气随意地问道:“你想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对了,我看你哥,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准备快要结束了,还有一个难以想象的人站到了我旁边。”玄劲说着,语气难免得意,毕竟能够说动这个人,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至于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 告诉大哥做什么,让他露马脚告诉父亲吗? 他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随你的意吧,不说也好,我看你大哥也不像是个靠谱的。”陈雅琴跟小儿子的认知一样,“对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父亲身边,最忠诚,也是最心狠手辣的那条狗。” “马国?” …… 马国跪在书房中的玄数面前,阴暗覆盖在他的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还有那仍然跟死人一般灰色的眼珠子。 玄数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直。 “你是说……”玄数挑起眉,“我那二儿子玄劲,招揽了你,你也答应了?” “是的。” 玄数的表情变化莫测,好一阵之后,才归于平静:“到底是我,高看他了,我这个儿子啊。” 马国不说话。 玄数面无表情,却透着浓浓的寒意。 “让他去做吧,就算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但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也还是要给他上一课不是。”玄数的眼中浮起难以想象的狠毒,这绝对不是一个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这堂课的名字叫做,自知之明!” …… “所以说,我只需等待,是吗?”元晞拿着手机,静静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是玄野的声音:“当然,要不了多久,您就可以看到了。” “不好意思小姐,现在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掉您的手机。”温柔有礼的空乘小姐的声音,在她另一边响起。 元晞朝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玄野意外:“您这是在飞机上?” “嗯,有事去川省见一位老朋友。”元晞随口回答。 “那正好,您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得到我这边的好消息了。”玄野显然信心满满。 “那就等待你的好消息。” 说完,挂掉电话,关机。 坐在元晞身边的星源,早已经知道了与元晞通话的人的身份,但仍然觉得很是意外:“门主,您是已经跟玄家的玄野,达成合作关系了吗?” “没错。” 星源咋舌不已:“没有想到,那玄家的老三,居然隐藏得这么深。想我这些年对玄家已经够关注的了,却仍然没有看出来,藏匿在暗处的狼,会是玄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烂酒鬼吧。” 元晞目光微动,语气深远:“只有所谋极大的人,才会有耐心,蛰伏几十年。一朝爆发,必然会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星源不由得笑了:“这下子,玄数有得头疼了。”玄数不高兴,他自然就高兴了。 元晞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身下一个震动,机身动了起来,在短暂的滑行之后,飞上了天空,朝着西南川省而去。 整个头等舱都被元晞一行人给包下来了,而此次随元晞同行的人,不仅有星家的星源星冀父子俩,还有死赖着跟来玩耍的星梨。而其他的,秦山被留下来坐镇玄门山,黄殊同行。另外,还有年龄最小的灵靖。 原本元晞没打算带上灵靖的,但既然又是他自己的强烈要求,元晞浅思片刻,便也答应了。 机舱内很安静,大概是碍于元晞在侧,没人敢说话大声,连几个素未谋面的空乘小姐也是如此。 唯一说话的,只有粗神经心大的星梨,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仍有一种叽叽喳喳的喧闹感。 被她拉着不断说话的人,正是被坐在她身边的灵靖。 “你多大啦?怎么不说话?不喜欢说话吗?” “爷爷说你是元门主的弟子?那你厉害吗?会望气吗?” “元门主凶不凶……” “小梨!”星源回头瞪了她一眼。 星梨缩了缩脑袋,俏皮地吐着舌头:“对不起爷爷,我会安静的。” 星源回过头去,她也的确不敢再说了。 而且灵靖一次都没有搭理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两个人比起来,反倒是比灵靖大了十几岁的星梨,更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儿。 京城到川省,只需三个小时。 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 飞机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川省,从机场出来,一行人又立马坐上了商务车,经过数个小时的奔波之后,才终于来到川省的边缘,也是九方十三寨的所在。 在这十万大山,万千丛林中,就隐藏着天下蛊师心中的圣地,一方号令十方云动的九方十三寨。 只不过,如今连风水大道都日渐式微,类似于蛊术这类旁门左道,就更加衰微得厉害,便是这九方十三寨,也失了当年的圣地威风。 就因为隐藏在这十万大山中,就算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也是山路难走、寸步难行,更别提山中的飞禽走兽等等危险。 曾经的圣地九方十三寨,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消息闭塞、落后到不通电的山中野村。 不然,也不会发生堂堂蛊女的亲妹妹、曾经的蛊女候选人龙媚儿,为了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而毅然离开大山,也自动放弃蛊女资格的事情了。 对于年轻人来说,什么神秘诡异的蛊术,都没有花花世界,来得更有吸引力。 元晞一行人,此行便是受到了蛊女龙姜的邀请,来到这里的。 若说的话,他们也算是九方十三寨,为数不多招待的外来客人了。 商务车抵达这十万大山外面一处小镇之后,镇上已经有九方十三寨的人在等着他们了。 来接他们的人是一个名叫明生的年轻小伙,皮肤黝黑,牙齿雪白,带着山里人的憨厚气息,一看便是淳朴善良的性子。 尤其是在星梨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面前,说不上两句话就会脸红,偏偏星梨因为各种好奇,拉着他问个不停。 要不是明生的皮肤够黑,估计这会儿已经成了煮熟的虾子了。 至于元晞,明生根本看都不看。 无他,畏惧而已。 由于天色已晚,山路也不好走,按照明生的建议,是让大家在小镇上住上一晚,明天一大早出发。 元晞没意见之后,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一行人住进了明生提前安排的旅馆,这已经是这个小镇上住宿环境最好的地方了,连明生都是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花这么一笔钱,可这里的环境,对于元晞等人来说,仍然是恶劣了些。 不过也就一晚,忍忍也就过去了,天都快黑了,也没人愿意折腾换地方,连星梨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没叫一声不适。 半夜,元晞盘腿坐在床上,房间的窗户打开,月光就在头顶上的位置,月华落下,刚好照亮了半个房间,覆盖在元晞的身上。 她本是静静打坐,悄无声息得好似一尊雕塑。 突然,她探手在空中一抓,闪电般的出手,刹那间,一只飞虫被她夹在指间,翅膀折断,动弹不得。 元晞皱眉看着这只飞虫,模样与蜻蜓有些相似,整体想必较小,但是翅膀更大,身子要更短更粗。 重要的是,这飞虫极为凶猛,被元晞抓住的第一反应,便是亮出了隐藏在腹部的螯针,狠狠扎向元晞的手指! 这飞虫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危险,第一时间便露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报名本事。 元晞不甚在意,只是随手一弹,手指皮肤上泛起淡淡的白光,那飞虫的螯针刺在她手指上,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被折断,仿佛撞在钢铁上了。 螯针断了,飞虫之势一泄大半,转眼间就柔柔弱弱的,没了刚才的凶猛气势,跟无害昆虫似的。 元晞早就将那些庞大的传承记忆化为己用,转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一眼就认出来这东西并不普通,是一种非常罕见稀少的毒虫。 不过传承记忆中关于苗疆蛊术,和这类毒虫的相关东西本来就少,元晞对这飞虫所知道的,也就知道这是一种剧毒的毒虫,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敏锐察觉不对劲的元晞,直接叫来了所有人,包括来接待他们的九方十三寨的小伙明生。 “这是什么。”元晞捏着那飞虫,递到明生面前。 明生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不好!快丢掉它!这是梭毒蜂!沾一下就会要人命的毒虫!” 明生的堂皇大叫,也让周围一众人等变了脸色。 “门主!” “师父!” 元晞却神色淡淡:“无碍,这小东西倒是想蜇我,可毒针断了。” 明生慌忙凑近一看,果然发现这恐怖的梭毒蜂,腹部那螯针已经被折断,这会儿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被元晞手指夹着,也是奄奄一息了。 他一脸错愕,显然无法明白,这在他们九方十三寨的人眼中看来,也恐怖不已的毒虫梭毒蜂,为何在面前这女子手中,却毫无反抗之力。 星源焦急问道:“小哥,这到底是什么毒虫?” 明生的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扫了周围一圈儿,最后落在元晞的身上:“大家也知道,我们九方十三寨,原本是苗疆蛊术的起源。只是后来,蛊术没落,如今也就只有我们九方十三寨还有完整的传承了。我们的蛊术,是以蛊师操纵蛊虫而来,养蛊虫的方法千奇百怪,却也逃不开一个最基本的虫字。我们九方十三寨,至今屹立不倒的原因,就在于这些毒虫身上。” 他指了指元晞手中夹着的飞虫。 星源问:“就是小哥你口中的梭毒蜂?” “没错,这梭毒蜂在外界是已经灭绝的毒虫,只生活在十万大山的深处,也就是我们九方十三寨的附近。而它的毒性,是剧毒眼镜王蛇的十倍。” 眼镜王蛇的毒素,堪称剧毒之物,沾之毙命,见血封喉。 而这小小的梭毒蜂,居然是眼镜王蛇之毒的十倍? 所有人眼中,这看似不起眼的飞虫,顿时变得恐怖起来。 星梨更是忍不住往父亲背后钻。 星源诧异了片刻,便迅速抓准了重点:“既然这东西是在你们九方十三寨附近,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生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 他只顾着惊讶这梭毒蜂了,虽然对于他们九方十三寨的人来说,最小的孩子,都有各种对付毒虫的办法,只要准备充分,这剧毒的梭毒蜂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但是……对啊,梭毒蜂为何会出现在这小镇上? 明生越想,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已经不敢想象,要是这梭毒蜂害死了人,会怎么办了。 “可是不对啊,去世的蛊姥姥曾经说过的,我们九方十三寨之所以能够让这些毒虫生活下来,是有独特的法门,这些蛊虫是绝对不会离开我们九方十三寨附近的……” “那你们九方十三寨不会有影响吗?”星梨好奇问。 “我九方十三寨是王蛊庇佑的地盘,王蛊号令,万虫臣服。类似于梭毒蜂这样的毒虫,是半分不敢踏入的。如果我们九方十三寨的人要出去,也会有各种办法对付这些毒虫的。”明生低声解释道。 养蛊虫的办法,原本就是将这些毒虫,以残忍的手法养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厮杀,胜者为蛊。 而王蛊,则是蛊中之王,蛊虫站在毒虫的金字塔上方的话,那王蛊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对这些最基础的蛊虫来说,王蛊的存在,天生就有一种莫大的威力,就如同蜂后对工蜂的控制。 而这些剧毒的毒虫将九方十三寨包围起来,看似危险,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天然的屏障? 元晞随处找了个纸杯,将这梭毒蜂给丢了进去。 梭毒蜂的翅膀也被她折断了,飞不起来,想逃也逃不走,只能虚弱地躺在纸杯底部,哀戚的鸣叫着,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小觑这看似不起眼的毒虫,更是跑得离装梭毒蜂的纸杯远远的。 梭毒蜂的螯针虽然断了,但是毒囊还在,元晞可以不在乎,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它毒囊中的毒素露出来一丝丁点儿,就足够让他们毙命的。 危险之物,当然要离远点好。 只是这梭毒蜂突兀出现在这小镇上,而这里距离九方十三寨外围,都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这么遥远的距离,又是为什么让梭毒蜂离开了养育它的沃土,来到了无法生存的外界? 毫无疑问,九方十三寨,必然是出问题了。 “几天前,蛊女联络门主的时候,听那位的声音,感觉还是一切好好的啊。”黄殊诧异道。 星源犹豫了一下:“事实上,门主大人,据我所知,两天前,花家的人也前来拜访九方十三寨的人了。” “花家?你是说梭毒蜂的出现,跟花家有关?” 星源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怎么会呢!花家绝对不是背叛者,他们与我星家一样,对门主您,对元家,是绝对忠诚的!” 黄殊却质疑:“这一点,星家主能够保证吗?” 三年多来的磨练,早就让那个猥琐无能的盗墓贼黄鼠,消失在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元门护道人黄殊,手下掌控上千人,一身的气度和威严,让他做对星源质疑的行为,没有任何压力。 星源也表示了对黄殊的尊重,元门护道人的身份,与他这样的外门家主比起来,算是平起平坐的,而且这也只是正常的质疑,又不是找茬。 他一边解释,也像是在保证,语气无比的慎重严肃:“门主,花家于我星家来说,是大恩人,若不是花家的话,我星家早就湮灭不在了。所以,我敢保证,花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此话暂且不提,花家是否忠诚,与这毒虫无关。” 星源愣了愣,慢慢反应过来:“说得也是,扯远了……但是这毒虫这般反常地出现在遥远的小镇上,说明九方十三寨附近,一定出了什么大问题。还极有可能波及到了九方十三寨。” 他做了保守的猜测,只是波及。 若是大胆的猜测——恐怕,如今的九方十三寨是出大问题了。 明生本来平时是负责采买东西,为了采买经常来这镇上,对往来之路都很熟悉,才会派他来接应元晞一行人的。 这次为了接待元晞等人,他提前了好几天来了镇上,至少当他走的时候,九方十三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听到出事了,心下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冲回九方十三寨去。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再着急也不得不按捺下心思,等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正文 章293 万毒岭,虫潮暴动 明生担忧着寨子里面的事情,几乎是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但毕竟是精气旺盛的年轻小伙儿,这点疲惫也压不垮他的身体,一大早爬起来之后,仍然精神烁烁,挨个挨个叫醒了所有人,恨不得立马拉着元晞等人冲进山里。 对此,星源有些无奈。 毕竟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了,要这么一大早的赶路,他的身体也吃不消。 “小哥,我知道你心里面着急,我们也很想知道九方十三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接下来可是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你还是得让我们吃个早饭吧。”他无奈地说道。 明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说来的话,元晞等人还是他们寨子里的贵客,他若是怠慢了,回去长辈们有得罚他。 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明生连忙跑下去,让旅馆的老板娘给他们准备早饭。 等到元晞等人洗漱收拾完毕,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明生正在摆碗筷,他们坐下就可以直接吃了。 早餐很简单,一人一碗这边特有的羊肉米粉,也有咸菜稀饭馒头,可以各自选择,虽然东西不多,但看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能够吃到这样的早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大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元晞没要羊肉米粉,只是喝了点稀饭,吃了两个馒头。 这时候,几个男人从旅馆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跟老板娘打招呼,一边大声地聊着天,顿时让安静的旅馆大堂,变得吵闹起来。 黄殊不断地瞅着元晞的脸色,对那边人高声吵闹也有些不满,正准备站起来过去说两句的时候,却听到那些人说起了昨晚发生的奇怪事情—— “哎,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镇上死了两个人。” “怎么死的?谋财害命吗?” “我们这破地方有什么财好谋的!我听说,那两个人本来在家里呆得好好的,上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是第二天早上,他们的家人一起来就看见两人躺在床上没气儿了。” “这么恐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派出所的警察去看了,封锁了现场,具体情况怎样我是什么不知道,但是听一些人传言说,这些人都是被毒死的!” “啊!” 这几人的声音很大,几乎整个旅馆大堂都是他们的声音在回荡,连老板娘也竖起耳朵听着,后来也忍不住加入了聊天中。 至于元晞等人,已经是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会是……”星梨看了看明生,又看了看元晞。 明生脸色煞白,第一时间看向元晞:“怎,怎么办,肯定是寨子周围的毒虫害死人了!”说话的时候,还没忘记压低声音。 他昨晚上一夜没睡,就是担心会发生毒虫害人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寨子里,看看大家的情况,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家,无所不能的蛊女总有办法解决的。 忐忑了一夜,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明生堂皇不已,现下已经无措得不该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元晞放下碗,淡淡道:“吃过早饭,我们就启程进山。” 明生急了:“可是,可是我们不去看看那两个被害死的人吗?毕竟是我们寨子养的毒虫……” 他很愧疚,总觉得这两个人的死,跟自家寨子脱离不了关系。 “看了之后呢?”元晞扫他一眼,以近乎陈述的平静语气说道,“我们就算看了那两人也毫无作用,不如早点进山,查明事情真相。” 明生一下子懵了,愣愣地看着元晞,尴尬得哑口无言。 星源咳了两声,门主大人的话对于明生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直接,简直就是一盆凉水浇在地方的头上。 指责门主他是做不出来,他这样忠诚的老仆,门主所走的路就是他要眺望的方向。但是解释解释,还是可以的。 星源便出声说话,慈眉善目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谆谆善诱的和善老者,安抚着明生的情绪:“小哥,我们门主说得也没错啊,我们就算是知道了那两人的死因大概跟昨晚出现的毒虫有关系,可我们过去了那边也没有任何作用啊,警察不会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我们也没有证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早点进山,告知你们九方十三寨的人,尤其是蛊女,她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明生刚刚如同被冰冻住的心,这才一点点回暖,却仍然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我们不应该把毒虫找出来吗?万一更多的被害死了怎么办?”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星源无奈,却还是继续劝说:“你看这镇子这么大,我们要找几只飞虫简直难如登天啊,也许我们找虫子的时间,就已经进山到了你们寨子呢?与其寻找飞虫浪费时间,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是最好的啊。” 黄殊也开口道:“星老说得没错,明生,我们在镇上浪费时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里的人,除了门主大人之外,其他的人,沾了那毒虫照样会死,没有任何手段何尝寻找毒虫?只有早点进山,才是防止更多人死去的最好办法。” 明生不说话了。 他其实已经被星源和黄殊两人说服了。 尤其是黄殊的那句话,对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过来。 现在的他,身上准备也不够充分,面对那些毒虫,保住自己可以,却顾不上其他人。 如果他非要坚持去寻找毒虫,岂不是害了这几位客人? 想明白之后,明生几口解决掉了早饭,迫不及待地带着元晞一行人,踏上了进山的路。 而此刻,整个小镇,则因为那两个莫名其妙被毒死的人,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 山路难走,危险四伏。 但是对于元晞等人来说——明生是从小就在这样的山路上摸爬滚打长大的,来来回回比吃饭还轻松。而其他等人,一个个都是炼过内家功夫的,走这样的山路更是轻松写意。 黄殊虽然晚了几年,但也不例外,元晞用了独门手段在他身上,如今的黄殊,已经算是一个小高手了。 星梨看似最弱,但她在内家功夫上很有天赋,参加过国内各种武术大会,拿了不胜枚举的金奖第一名,爬山走路,就跟郊外踏青似的。 灵靖年纪最小,可他从更小的时候,就被元晞以元家手段,浸泡药浴,锻炼筋骨,再加上他天赋卓绝,小小年纪已经窥得望气术门径,化天地之气为己用,这种小难题对他来说当然也不在话下。 就连年迈的星源,在这个时候也展露了星家家主老当益壮的风采,丝毫没有拖后腿,反而脚步稳健,不需要任何人帮扶,可谓是老而弥坚。 这样的一行人,走在一起,原本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的山路,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抵达了。 站在一座山丘的最高处,明生指着远处那隐没在丛林之中的木楼寨子,忍不住兴奋对身边众人说:“看!那就是我们的寨子!” “终于要到了。”星梨吐了口气,已经是满头大汗。 走了这么久,再好的体力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瞟了瞟元晞,只见这位一脸的风淡云轻,一身白衣却不染尘埃,额头上更是不见一丝汗水,轻松写意到难以置信。 星梨心里自然难免佩服。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星源也露出笑容:“不过望山跑死马,看着近,恐怕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吧。” 明生点点头:“嗯,差不多半小时。从这里下去,就进入万毒岭的范围了,也就是我之前告诉大家的九方十三寨的外围地区,被我们寨子的祖先布下了特殊的法门,在这里栖息着无数的毒虫,还有毒雾瘴气,各位待会儿可要紧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乱了阵脚掉队。” 他谨慎地嘱咐了好几次,生怕待会儿出现意外。 这时候没人轻慢明生的话,毕竟他才是经常出入九方十三寨的人,而他们都是外来客,对这里并不熟悉,若是不够小心的话,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生看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重视,才稍稍安心。 犹豫了一下,他对元晞说:“要不,您就走在我身后第一位吧。” 明生想着,这些人中,这位小姐是最尊贵的客人,自然应该站在自己身后,受自己保护的。 星源和黄殊也开口赞同。 但元晞却断然拒绝:“我走最后。”她语气肯定,不容置疑反驳,“待会儿一路上,未必太平。” 元晞这么一说,大家心头猛地一震。 毫无疑问,元晞是所有人中实力最高的人。 而且这位的实力已经高到不知道什么地步,如她这般境界的人,对福祸会有一定的感知,类似于未卜先知。 所以,元晞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大家刚刚松懈下来的表情,立马就凝重了。 之前那梭毒蜂的恐怖,他们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一路上走过来都很轻松,也没有遇上什么毒虫,大家几乎都快忘记小镇上面发生的意外了。 如今看来,危险恐怕仍然存在。 明生斟酌了一会儿:“要不,我们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吧。” 其实,除了元晞之外的人,两个小时走下来,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休息地在赶路,大家都有些疲倦了。 在元晞点头之后,这个提议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找了一棵大树,黄殊守在盘腿而坐的元晞身边,星冀扶着星源慢慢坐在一块石头上,星梨毫无淑女形象的一屁股坐下,连灵靖也跑到元晞身边盘腿打坐,吐纳休息。 明生倒是没坐,隐约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朝着远处的九方十三寨,还有面前的万毒岭,探头望去。 元晞本来是闭着眼睛的。 突然,耳中飘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元晞一下子起身,神情凝重地扫了一圈儿:“有意外,你们,全部上树。” “啊?”明生愕然回头。 星源也急急忙忙问道:“门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树。”元晞喝道。 她的嘱咐没人敢怠慢,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明生虽然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元晞的话,大概也是因为,他从心底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作为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又从小爬树摸鱼习惯了,明生当仁不让地第一个上了树,为后面的人接应。 星源作为老人家得到优待,第二个被儿子星冀扶着,被明生拉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这棵树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树龄不下百年,几根主要的枝干非常的粗壮,别说坐星源这样一位老人家,再坐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灵靖是第二个被抱上去的,然后是星梨,接着是星冀。 元晞感觉到那“东西”在逐渐逼近,便冲着身边的黄殊低喝道:“你也上树。” “门主。”黄殊丝毫不动,站在元晞身边,神情坚定固执。 元晞眉头微蹙:“你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负担。” 黄殊脸色一红,忽然发觉门主说的话没错,自己不过是一介普通人,硬赖着门主旁边,说不定会成为包袱。 于是,他也没有继续坚持,一个健步,轻巧地冲上了树,坐在灵靖的旁边,下意识地将他护着。 现在,只剩下元晞一人在树下了。 明生也朝着元晞伸出了手,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不安全,呆在树上才好一些。 可元晞,却摇摇头。 “您不上来吗?”明生不解。 元晞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远方。 而这时候,铺天盖地的黑色,如同乌云聚集在一起,朝着这边笼罩盖过来,地上更是有数不清的爬虫,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这样的场景,足够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憋死。 明生傻了,身为九方十三寨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星源失声喊道:“这是什么!” “万毒岭的……毒虫!”明生脸色苍白,语气颤抖,完全掩饰不住声音深处的恐惧!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便是在这万毒岭生长了千年的毒虫! 昨天只有一只梭毒蜂,便让他变了脸色,而今天,那聚集成乌云的,正是一大群梭毒蜂,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样的灾难,对于明生来说,已经不是恐惧,而是绝望! “什么?”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元晞。 明生失神喃喃着:“完了……寨子完了……” 万毒岭的毒虫暴动了,这样的虫潮,寨子能够安然无恙吗? 虽然他不敢确定,但很显然,就算他们呆在树上,可距离这些毒虫如此之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开了。 这时候,年纪最小的灵靖反而最平静,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纯粹眼睛,全心全意地望着元晞。 元晞似乎察觉到了弟子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抬脚走向大树,手指伸出,绕着粗壮的树身,在草地上画了一圈。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用这棵树来做天然屏障,保护他们。 当元晞退开半步的时候,那被她手指划过的地方,突然升起袅袅岚雾薄烟,正好在这岚雾薄烟之上的野花小草们,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眨眼间就比刚才的模样大了足足一倍。 它们轻轻摇晃着,仿佛在庆祝成长的喜悦。 而自地面浮掠而起的岚雾薄烟,往上飘去,转眼就包裹了整个树冠,落在每片树叶上面,这棵原本就生机盎然的大树,更是绿意勃勃,每一片树叶的绿色都鲜活到仿佛要流淌起来! 这棵树转瞬就不一样了,生机、活力,还有无处不在的力量,都包裹了这棵树,泛起淡淡的光芒,也形容了一个庞大的屏障,将呆在树上的所有人都保护起来。 一直以来都平静少言的灵靖,突然咧嘴一笑,笑容是稚子最纯真干净的灿烂,充满了骄傲和信任。 他就知道,他的师父,是无所不能的! 明生眸光傻眼,星梨眸光熠熠,星源安心一笑,星冀长舒口气,黄殊无所畏惧。 这时候,那铺天盖地的灾难已至。 也不知道是出现了怎样的问题,居然让整个万毒岭的毒虫都暴动了,更是要直接冲出万毒岭! 这样庞大的毒虫虫潮带来的后果,就是山林震动,万兽避退。 以往十万大山深处威风凛凛的猛兽,如今在这虫潮面前却没有任何作对的勇气,仓皇逃窜,而在它们身边一起逃跑的,有着无数平时被它们视为食物的软弱草食动物。 这样诡异的场景,在整个十万大山中掀起了难以想象的风浪,并且持续上演着。 此刻,那虫潮,终于到了元晞所在的大树前面。 明生已经无暇去想这样的灾难是怎样来的了,他傻愣愣地看着一切,心脏东东跳着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那天上飞得密密麻麻的“乌云”梭毒蜂群,直直朝着这棵大树冲来! 悄然间,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震慑着这些飞虫,在真正飞到大树前面之后,这些梭毒蜂的速度立马减缓,竟然刻意绕开而行! 正文 章294 天威如狱 树上几人,就算是相信元晞,但真的看到那“乌云”中密密麻麻吗的梭毒蜂群都到了自己面前,梭毒蜂的剧毒带来的恐惧,还有飞过之时撞得树叶簌簌作响,那雷鸣般轰隆而过的声音,还是让他们忍不住畏惧害怕。 哪曾想,这些梭毒蜂居然一只都不敢钻进来浓密茂盛的树冠中来,被那些白色光芒稳妥地拒之门外,它们畏惧着白光,下意识绕行,也留给了藏匿在树叶中的人们,一个安身之地。 “师父!”灵靖突然一声惊呼。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元晞。 只见她转身踏出几步,忽的纵身而起,轻灵如仙地一飞而出,白色的长袍翩翩飘逸,却眨眼间就淹没在了那恐怖的虫潮之中。 星源一下子慌了,腾地站起来,差点儿没有直接从树上掉下去。 而明生眨眨眼睛,语气中还残留着恐惧:“怎么办!被虫吃掉了!” 黄殊白他一眼:“乱说什么!” 元晞自然是不可能被小小虫子吃掉的。 那密集恐怖的虫潮,突然骚乱起来,冲在最前面的毒虫们还一无所知,但是中后面的所有毒虫,却被莫名地扰乱了阵脚。 天上的几朵“乌云”剧毒飞虫群也朝下冲了过来,瞬间冲在了一起,搅得这些原本井然有序的虫潮,混乱不堪。 忽的,平地卷起一道黑色的龙卷风。 仔细一看,这龙卷风全部由黑色的飞虫组成,翅膀扇动的微小声音,积沙成塔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 而龙卷风之中,一个白色的人影若影若现。 “是师父!”灵靖眼尖,一眼就看到,指着远方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去。 虽然飞虫群有着铺天盖地的庞大数量优势,看起来这龙卷风虫潮包裹着元晞,也是元晞占了下风。但实际上,龙卷风不断变换形状,更是有数不胜数的飞虫僵硬地从天上掉下,如同下了一场雨。 此时,悄然之间,附近方圆十里的天空,都已经变了颜色。 明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乌云聚集在这片十万大山的上方,乌云怒风,低矮得似乎随时有可能压到地上,看得人心都不由得压抑起来。 “这是要下雨了吗?”明生喃喃着自言自语。 这会儿他们还不敢出去,这虫潮连绵庞大到难以想象,九方十三寨积蓄了千年的“毒虫财富”,似乎今天一朝而倾。 连明生自己都惊讶不已,那些寨子里人们为了养蛊而求之不得的剧毒蛊虫,在这里他已经看到过不下千只了。 而一些他见都没有见过的毒虫,更是超过十种,每一种的数量都在百只以上。 明生眼尖到甚至看到,在庞大的虫潮中,出现过几只毒虫,身形对于昆虫类来说堪称庞大,而背上更是有几道只属于王蛊的金色纹路。 不用想,这几只毒虫是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了,不断地蜕变,不断地进化,不断地增长,然后有了一丝王蛊的气息。 这绝对是蛊师梦寐以求的蛊虫材料! 连明生都蠢蠢欲动了,他看着纯朴善良,却也是实打实的蛊师,九方十三寨的村民们,就没有不知道蛊术的。明生在这方面还很有天赋,不过学习经验有限,蛊术也算不上高超。 只是这样的毒虫,他虽然垂涎,可也不敢贸贸然下去找死。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位贵客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所有的毒虫都对这棵树避之不及,纷纷绕开它而走。 但是,看看其他的花草树木的模样就知道了,这些毒虫就算是上万只中才有一只,偶然泄露了一点点毒素,可无数的万中之一的毒虫毒素聚集在一起,经过之地,却是寸草不生,脆弱的花草沾之即死,就像是他们栖身的这么大的树木,被那些毒虫爬过之后,也枯萎了不少。 他恐怕刚出去,就会连骨头都不剩吧。 只是这会儿眼看着就要下雨了,貌似还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却是不知道,这场雨对于这虫潮来说,到底是好是坏,至少能够阻碍一下它们一下的脚步也好。 听到明生的担忧,黄殊却神秘一笑:“不是下雨,是我们门主的雷霆手段。” 果然是雷霆手段。 明明连雷声都没有,可耀眼的雷光却突兀而至,从那厚厚乌云中落下。白中泛蓝的雷光不断地在这片天地间闪烁,刺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树冠上众人听不到雷声,可光看着那水蛇粗的雷电每每劈在地面上,就会炸起一个深坑,无数的毒虫随着泥土石块被溅飞,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后面的毒虫潮水般又覆盖上去,如同不知恐惧,又不知死活地前赴后继。 而他们所在的这棵树,仍然成为唯一的幸免者,在身边的树木不断被密集的雷电波及劈中的时候,他们这里成为了唯一的安全之地。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对这样的场景表达震撼之情还是什么了,就算是黄殊和灵靖早有预料,可这般恐怖的天威如狱,仍旧让他们难以想象。 可这会儿什么情绪也表达不出来,众人被那耀眼雷光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是模糊见,看到那雷电交织,编织成一张密集的大网,然后就势一卷,在半空中化身为龙。 没错,一条浑身上下都由雷电组成的龙,仰头长啸,雷鸣惊天! 那龙咆哮一声之后,怒吼着俯冲而下,所扫之处溅飞无数的毒虫! 真正的,天威如狱! 而那天威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轻飘飘的空气托起她轻盈的身子,一身白衣仍旧不染尘埃,宛若天地间最纯净的一抹白色。 片刻之后,雷散云消,一切归于平静。 可这附近,却如同经历了一场末世之灾,高大的树木倒塌,地面焦黑,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虫尸,虫尸上面又是被溅起来的泥土。 在这片焦黑土地上面,唯有明生等人所在的树木,安然无恙,生机勃勃,绿色生动。 元晞翩然落在树下,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一些,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自己刚才只不过是喝了一场茶,那毁天灭地的响动根本不是自己鼓捣出来似的。 其实她刚才使的手段,就是放大版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 那传说中的上古大阵,元晞得了传承之后,一直都在研究,而她刚才用尽全力使出的手段,跟真正上古大阵比起来,也就是威力稍弱,但是范围却已经相差无几了。 等到她研究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大成,对于神雷真火的控制,便是可大可小,随心所欲,有如自己化身神雷天威。 这才是真正的天威如狱。 但是元晞版本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就算威力比不上真正的上古大阵威力,可是对于这些生活在阴暗潮湿地方,以阴气为食的毒虫,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杀伤力,完全扼住了这些毒虫的致命点,才能够将这场恐怖的虫潮剿灭。 只是,剿灭虫潮带来的后果,有点难以想象了些。 这片万毒岭,原本是与九方十三寨相辅相成,互相依附着存在了数百上千年,可现在,万毒岭成了一片焦土,放眼望去,那林子中的九方十三寨完完全全地清晰露了出来,中间阻碍的毒雾瘴气也被神雷的威力一搅而空。 要等这里再生出毒雾瘴气,就算刻意而为,恐怕也得再等个百年了。 明生从树上跳下来,看到周围一切的那一刻,简直心如死水。 万毒岭居然被毁了!那他们寨子怎么办,他们的蛊虫怎么办? 可是这质问的话,他对元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连元晞的眼睛都不敢看,元晞的身上还残留着刚才神雷的威力,双目更是威压如天,在场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更重要的是,现在被毁掉的,只是万毒岭而已,所以受到损害的只是他们九方十三寨。这附近方圆的焦土,对于这片庞大的十万大山来说,简直就只是微不起眼的一部分。 并且,若是这虫潮冲出了十万大山,到了住人的镇上——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而且人类世界是何等的庞大,等到这些毒虫真的冲了出去,一入万毒岭,元晞是绝对不可能用刚才那样的大面积轰杀手段,解决掉这些毒虫的。 一只一只的找出来杀掉?虫子的繁衍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元晞杀虫杀得再快,也不会赶得上它繁衍的速度。 到时候,就算是挽救也来不及了。所以,现在只得把危险掐死在摇篮中。 所以,明生也是知道,就大义和整体大局上来说,元晞的做法绝对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对于他们寨子来说,这却是怎样的灾难和绝望啊! 他目光复杂,安静到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 但其他人却显然没有明生想得这么多,大家从树上下来之后,感叹的只是自己终于劫后余生了。 “师父,您没事吧?”灵靖毫不顾忌地踩着地上厚厚的虫尸,走到元晞旁边,仰头关心问道。 元晞摇摇头:“休憩片刻即可。” 黄殊也走了过来:“可这里实在不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不如我们快点去寨子里吧。” 元晞点头赞同,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这里的场景,不仅是人间焦土,更是密集的虫尸铺满厚厚一层。别说像星梨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就算是星源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踩着地面上那些虫尸也是心里毛毛的,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 就算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看到地面上的虫尸,也会恶心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吧。 明生继续带着众人往前走,但是看得出来,一路上他都沉默了很多,不像是之前,遇到一些东西,还会兴奋地给大家介绍。 他的变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大家都知道这万毒岭的存在和地位,对于九方十三寨来说又是怎样的意义,稍微一想,便也知道明生这般沉默是为了什么。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一路上安静得过分。 不过原本的半个小时路程,因为路上没有了毒虫和毒雾瘴气的阻碍,他们也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穿过了万毒岭,终于到了九方十三寨的寨门口。 九方十三寨从外面看来,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却美丽安静的苗寨,古旧的房屋,上面甚至还攀爬这些许绿意,似乎与附近的绿山融为一体。而苗寨典型的木质房屋,吊脚楼,伸在半空中的阁楼,在这里处处可见。 站在这里,想到的只会是纯朴好客的苗族人们,根本不会把这样一个美丽如世外桃源的苗寨,跟所有的蛊师圣地联系在一起。 而且,当他们来到这苗寨前面的时候,并没有受到苗族村民的热情好客,相反,迎接元晞等人的,是一群怒气冲冲的人。 这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准备出寨子,却恰好跟元晞一行人撞在一起。 为首的精壮中年人,正准备开口喝问元晞等人的身份时,却一眼看到了他们之中站着的明生。 “明生!你怎么在这里……哦?这几位就是蛊女大人请来的贵客?”那中年男人开口问道,声音却充满了浓浓的警惕。 尤其是在他看到了明生脸上的复杂表情之后。 “文叔。”明生苦笑着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失落地耷拉着脑袋。 星源走出一步,脸上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这位朋友,我们是受九方十三寨的蛊女龙姜之邀请,前来上门做客的,这位是我们元门门主,元晞。” 那中年男人随着星源的介绍,看了一眼元晞。 他一脸狐疑,但是元晞一身的气度,实在是让他生不出丝毫因为元晞年龄而质疑的心思。 而且,九方十三寨除了蛊女长老等有知识文化的高层,一般的村民们虽然也要修炼蛊术,可大家都常年生活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除了采买东西基本上不外出,大家与世隔绝,对外界知之甚少,连最近一百年来声名赫赫的玄家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什么元门了。 中年男人纯粹因为面前女子的眼睛看着就让他胆战心惊而生出几分畏惧,但也不足以打消他们心头的质疑和警惕。 尤其是在刚才发生的动静,几乎毁掉了他们九方十三寨赖以生存的万毒岭之后。 九方十三寨没有屏障,也没有了蛊虫的来源,那以后九方十三寨要怎么办?九方十三寨中传承的蛊术要怎么办?祖宗们传承了千年下来的东西,难道就要绝在他们这些不孝子孙身上? 虽然毁掉的只是万毒岭,可对于九方十三寨来说,万毒岭也是他们的命脉! 尤其是,刚才那样的动静,九方十三寨的人隔得远,不会像隔得太近的大家,因为耀眼的雷光而睁不开眼睛,隔得远他们反而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眼睁睁地看着乌云聚集,眼睁睁地看着电闪雷鸣,眼睁睁地看着雷劈大地,眼睁睁地看着雷光化龙,甚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万毒岭就在他们面前被毁掉。 就刚刚,因为目睹了这一幕幕,就此昏厥过去的长老就有三位,其中一位就是这中年人的老父亲! 他们九方十三寨的人虽然在这样的深山中生活多年,可并不代表他们智商降低思维退化,他们隔得遥远看得真切的一幕幕,却是说明了那刚刚发生的一切,毁掉万毒岭的罪魁祸首,绝对不是什么天灾,而是*! 这中年人也比较聪明,在元晞等人出现的瞬间,估算了一下那发生灾难的地方到寨子的脚程,还有发生灾难到现在的时间,再加上刚才明生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面前这一行人,绝对和刚才发生的灾难脱离不了关系! 就算不是他们做的,也绝对是他们亲眼目睹过的,至少就在附近! 现在九方十三寨的村民们,都因为祖地万毒岭被毁掉,一个个的激怒攻心,压根儿想不到什么害怕,也不会去想,能够用出那样手段的人,实力是何等的恐怖,他们只知道要找对方算账!要让他付出代价! 中年男人理所应当地怀疑了元晞等人,并且一把将明生拉了过来。 “你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怒气冲冲地看了元晞等人一眼,目光停留在元晞身上的时间却是最短,“刚才的雷电,可是把我们的万毒岭都毁了!我们九方十三寨也相当于毁了!我知道,这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 他说着,故意看向元晞等人,如同意有所指。 明生耷拉着脑袋,低声说:“文叔,其实元门主也不是故意的……” “果然是你!”中年男人先是气得跳起来,指着元晞便大喊。 星源心叹这位真是胆子大,黄殊则站出来,挡在元晞面前,脸色一沉,煞气冲天。 明生连忙拉住中年男人,又看了看寨子的村民们,焦急道:“大家不要着急啊!先听我说完,元门主他们刚才是事出有因的!虽然我们万毒岭被毁掉了,但是元门主也救了我们啊!” 中年人气笑了:“救我们?怎么救?毁我们万毒岭吗?” “是虫潮,毒虫暴动形成的虫潮!” 正文 章295 王蛊 至今说起来的时候,明生都是一脸的恐惧。 那铺天盖地的如同末日天灾的虫潮,仿佛还在眼前。 中年人文叔皱了皱眉:“虫潮?什么虫潮?我们怎么不知道?” “文叔,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万毒岭有什么不一样吗?”明生说道,“我不是说被毁掉了,而是没有那那些毒雾瘴气之后,你们就没有发现万毒岭比以前安静太多吗?” 明生的话,引起轩然大波。 九方十三寨的村民们,先是看到漫天云雷,低矮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劈到寨子里,心里恐惧,之后又发现那雷网的恐怖和与众不同,直到后面万毒岭被波及,保护了他们村子数百年的毒雾瘴气通通散去,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祖地受到了侵犯,心中愤怒,也压根没有注意到万毒岭有什么不一样。 “对啊,如果那些毒虫是被雷劈死的,那地上怎么没有毒虫的尸体?是不是有些太干净了?” “说什么呢,说不定我们的毒虫都被劈得灰飞烟灭了,当然没有尸体了!” “净乱扯。” “我倒觉得有点道理。” “以后我们就没有万毒岭的毒虫来养蛊了吗?” “……” 大家议论纷纷,有的已经开始回归理智,思考这件事情,有的却仍然感到愤怒,还有的处于这两者情绪之间,不断地在动摇。 明生看着大家没有刚才那么群情激奋到没有理智,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从在小镇上时候开始,元晞抓住了一只梭毒蜂,第二天镇上有两个人被毒死,再到后来他们匆匆进山,刚走到万毒岭的外围,就撞上了疯狂向外进军的毒虫虫潮。 明生同样心情复杂:“虽然万毒岭被毁掉了……但是大家想想,如果那些毒虫真的冲出了万毒岭,入了十万大山,再跑到外面的世界,小镇上的人们能活吗?附近村子里面的人们能活吗?你们看到那个场面,就会知道这个虫潮是有多么恐怖了。如果因为这个虫潮,我们害死了人,那就是我们的罪过啊!所以说,元门主不仅不是伤害了我们,反而是救了大家啊!” 明生的话,说得不少人都警醒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说:“我觉得明生说得对,如果那些毒虫跑到外面去,我们又哪里抓得住?虽然万毒岭被毁掉了很可惜,但总比死很多人好吧。” 这个人的话虽然有一些人赞同,但是也迅速有人跳出来反驳—— “是啊,你们够善良,那我们的万毒岭呢?我们赖以生存的祖地呢?以后九方十三寨没有了万毒岭里面毒虫瘴气的保护,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祖祖辈辈以养蛊为生,现在连毒虫都没有了,我们九方十三寨又凭什么站稳天下蛊门之首的位置!” 这人说的话很自私,却完全是站在九方十三寨的立场上来说的。 说来也是,九方十三寨如果不是有万毒岭中这些外界已经灭绝的毒虫做蛊,那他们的蛊虫不会威力大不相同。现在这些毒虫都死掉了,不就相当于砸掉了他们的饭碗? 一群村民很快分成两派,各自争论不休。 为首文叔默不作声许久,眼见着身后吵得越来越厉害,都是村民居然红了眼,他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够了!不要吵了!” 文叔的父亲是九方十三寨德高望重的长老,而他自己则身负村长之职。 虽然说,在九方十三寨的体系中,站在最高的是蛊女,村民们对蛊女是绝对无条件信从,其次就是长老,德高望重的长者说话,其他村民基本上不会反对。 相比起来,文叔这个村长就有些鸡肋了,平时村子里面都有蛊女长老,够不着他说话的份儿,可现在村里眼下出了大事情,蛊女和长老都不在,他开口说话,其他人还是非常信服的。 这下子,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文叔转身看着村民们,高声道:“现在万毒岭的事情,我们也下不了定论,到底要如何处置,就此接受还是如何,我们还是等待蛊女大人的决断吧。” “可蛊女大人不是在闭关吗?”有人最快忍不住说道。 文叔瞪了那人一眼。 可元晞等人已经听到了。 元晞问道:“闭关?” 不当如此才对,龙姜亲自邀请她过来,又怎么会明知她这几天会过来,又挑在这个时候闭关呢? 很明显,闭关只不过是为了安抚村民们的一个说法而已,事情的真相,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文叔扫了元晞一眼,犹豫了一阵:“算了,几位还是先跟我们进去吧。这位……元门主,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下我们蛊女吧。” 元晞也有此意,便点点头。 村民们看元晞等人进去,就算对他们充满敌意的,这会儿看他们进了自家地盘也走不了了,也心安大定,一时之间倒没有闹出什么骚动。 大家又如刚才出来似的,一窝蜂涌了进去。 而文叔落在最后,走在元晞的旁边。 他压低声音道:“你大概猜出来了,我们蛊女大人并非在闭关。” “过去看看罢。” 文叔顿了顿,也觉得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而且蛊女大人受伤的事情,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便点点头,加快脚步,领着元晞等人进了寨子。 不过他也没急,在万毒岭的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元晞等人毕竟也是蛊女大人请来的客人,基本上的礼待还是要有的。 于是,他将他们安排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是一间空的吊脚楼,虽然年迈久远,但是看得出来这里经过妥善的打理,而且还为了接待客人特意准备了一番,碎花被子也闻得出来新棉花刚晒过的味道。 最好的房间当然是留给了元晞,其他人,除了星梨,都是两两一间,星源和星冀父子俩,黄殊和灵靖。寨子这边准备的房间很大,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放下行李,收拾妥当之后,文叔才说起:“其实,除了几位之外,还有另外的客人在。” 这会儿距离刚才寨子前面的一幕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文叔也从一开始的急火攻心,而慢慢冷静下来,态度也比之前好上太多。 星源听言,笑道:“我知道,有姓花的客人吧?我来之前就听他们说过会在这里,现在能过去见见他们吗?” 文叔点头:“当然可以,那些客人在寨子的另一头。” 星源很高兴——星家受花家帮助多年,虽然两家来往很少,但是交情却很不一般。尤其是星源,更是对花家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是不知道这次来九方十三寨的花家人,是哪些。 “除了花家,还有谁?”元晞突然开口问道。 “也是蛊女大人请来的客人,听他们说,是过来向蛊女大人求助的,姓林,据说是在蓉城做生意的,也是一家人过来的。不过他们昨天到的寨子,还没来得及见蛊女大人,就……”他语焉不详,大概是并不想跟元晞之外的其他人提到蛊女龙姜发生意外的事情。 毕竟现在寨子里面,已经因为万毒岭变故,而人心惶惶了。要是大家再知道,作为九方十三寨精神和实际上支柱的蛊女大人也倒下了,那恐怕九方十三寨,就真的要乱了。 现在蛊女大人出事的事实,除了长老们,也就只有文叔这个村长知道,而他刚刚只告诉了元晞,现在却不愿意多说了。 星源他们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当然没有追问。 “那我们现在能够去拜访一下他们吗?” 文叔犹豫了一下:“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吧,毕竟现在情况不大好。”他指的是村民们。 如果没有他在,压住那些村民的情绪,星源他们单独出去,走在寨子里,万一被那些有敌意的村民们攻击了怎么办? 星源也知道文叔的顾虑,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这些人会有什么危险,但毕竟是在人家寨子作客,低调一些也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星源没有坚持,也让文叔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刚才寨子前面的那一幕了。 “对了,我会叫明生出来照顾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单独跟他说好了,如果可以,请几位尽量不要出这里。” “好。”星源点点头。 星梨忍不住嘟囔着:“这里这么漂亮,我还想出去看看呢。” 星源回头扫了她一眼,星梨立马噤声了。 “那元门主,这就随我过去见蛊女大人吧。”文叔提议。 “好。”元晞也想尽快知道龙姜的情况。 拒绝了黄殊等人的随行,元晞独自跟着文叔走向这九方十三寨中,没走几步,就来到一栋明显与其他建筑不同的小楼前面。 这小楼显然要精致华美许多,周围还栽着一些药草,虽然是冬天,寒冷枯死了不少药草,但仍然有绿意在冬日寒意下顽强坚持。 小楼外面守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元晞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人不只是年轻身体好而已,应该是九方十三寨武力一样的存在,是从小习武,经过特殊锻炼的,不过是以外门横练功夫为主,浑身上下自然是一股精悍气息。 类似于元家、九方十三寨,这样传承了多年的势力,一本都会有自己的功法套路,内门功法甚少,外家功夫居多。毕竟传承百年,时局动荡之下,只有强大的武力才是真正保护家族的力量。 元家就是因为有着独特的内门心法,才能够才多次朝代更迭的时候,坚持下来,这是基础,无论是哪个家族都不会落下的东西。 不过九方十三寨的传承明显没有元家的内门心法那般完整,这几个年轻人身上的精悍气息虽然强大,但是在元晞这样的内家高手面前,却走不过两招。 实力是一般,但他们身上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有的,杵在那里跟门神似的。 文叔走过去,那几人脸上的神情明显柔和了下来。 “文叔,您来了!”其中一人说道,又看了看元晞,轻咳了两下,“这位是?” 文叔:“这位是蛊女大人的贵客,此行专门前来见蛊女大人的。” 这几人当然不会质疑,文叔说了之后,便点头放行了。 等到他们过去,几人又将门口严严实实地堵住。而在小楼的其他地方,应该还有一些隐藏着的保护者。 在现在龙姜出事的关头,这蛊女小楼附近的警戒力量,几乎是以前的三倍。 进了小楼,一楼布置得古朴大方的客厅中,正坐着几位老者。 虽然一个个的看起来跟山里年纪大的老农民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眼中睿智的光芒却显露出了几分不同。 正是这九方十三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 文叔先是跟长老们一一敬了礼,他的老父亲也是长老,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所以称呼之间也很亲昵,其中还有他的叔叔坐在这里,只不过他的父亲却是不在。 “这位是蛊女大人请来的客人,元门门主。”文叔给大家介绍道。 坐在首位的那年迈老人,颤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元晞之后,忍不住升起一抹震惊,但语气却仍然显得非常从容,慢慢悠悠,却很有长者风范:“早就听闻元家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元家家主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 他口上称呼元家主,却是跟文叔不一样,是真的认出了元晞的身份。 文叔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元门,却知道元家!身为九方十三寨的人,不知道元家才奇怪。他们听过元家不少的故事,好的也有,坏的也有,但是不用质疑的是,元家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这位如此年轻,居然就是元家家主了? 文叔心里惊异了刹那,又转而觉得这好像才是应该的。 不过这会儿他有疑惑,也不可能问出口,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这位长者虽然很客气,但以元晞来说,并不打算过多寒暄,只是淡淡而道:“龙姜在哪儿?” 元晞对蛊女大人直呼名字,显然引起了两位长老的不满。 他们正打算说什么,与元晞搭话那长老,一个眼神过去,两人才忿忿不平地安静下来。 蛊女虽然年轻,可九方十三寨中以强者为尊,尤其是蛊女身负王蛊,对于这些如王蛊狂信徒般的长老来说,蛊女就跟神女没什么区别,承载神的旨意,那就是神的代言人,与一般的年轻女孩儿当然是不一样的。 龙姜从当上蛊女的那一刻起,受到王蛊选择的那一刻起,就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热爱。 年迈长老笑道:“蛊女大人就在楼上,只是她的情况,恐怕不大好。” 元晞皱了皱眉:“上去看看。” 年迈长老也没有反驳,主动领着元晞上楼了。 二楼非常宽敞,一整层楼都被打通成了一个房间,虽然划分成了不同的功能区域,但是看得出来这里的装潢布置柔美,带着明显的女子气息,倒没有想象中,蛊师的那种阴暗潮湿的印象。 元晞一走上来,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香味,有些熟悉。 她心里隐隐有猜测,却没有急着宣之于口,而是走向那房间中,周围纱幔飞舞的木质大床。 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正是龙姜。 元晞走到旁边,垂眸看了一会儿龙姜,见她神态安详,仿佛只是在静静沉睡,但是她身上微弱的气,却说明了现在龙姜不容乐观的情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年迈长老走在元晞身边,看着龙姜,也是叹了口气:“三天前,没有任何征兆的,蛊女大人就这样倒下了。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受到了暗算,可是看过之后,才发现蛊女大人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也完全查不出来是中毒还是其他的什么手段。” 别看他们这些长老一脸的从容悠然,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早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儿了。 更重要的是,龙姜不仅仅是这样平白无故地沉睡了三天,他们这些长老实力也不一般,当然看得出来龙姜身上的气息在不断地变弱。 “这里,感应不到王蛊的气息。”元晞笃定说道。 年迈长老终于变了脸色:“您能够感受到王蛊的气息?” 王蛊对于整个九方十三寨来说,都是神秘而至高无上的存在,九方十三寨因它而生,却也会因它而灭。 只是,王蛊实在是太过于神秘,能够感受到它,与它沟通的,只有蛊女。而其他人,除了见过王蛊的手段,知道王蛊是通体金色的,但王蛊实际是什么样子,气息如何,他们并不知道。 所以,元晞能够感受到王蛊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非常的惊讶。 元晞并未解释,只是回过头,看向一同跟在后面上来的文叔:“龙姜昏迷,王蛊躁动不安,万毒岭毒虫暴动的根源,原来在这里。” 她知道关于蛊虫的不多,但是关于九方十三寨的事迹,她却了解不少。 比如说万毒岭,作为九方十三寨的屏障和天然宝库,之所以能够安分这么几百年,完全都是靠着九方十三寨中王蛊的存在。 王蛊乃是天下万虫之首,就连一些山野猛兽都会受到王蛊力量的震慑,对于毒虫这类来说更甚。 所以,万毒岭与外面的十万大山隔绝开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完全都是靠着王蛊。 现在,王蛊出了变故,万毒岭的毒虫也感同身受,自然躁动不安,瞬间暴动,形成了恐怖的虫潮。 正文 章296 血河蛊 “虫潮又是怎么回事?”几个长老都是一脸的疑惑和凝重。 自从龙姜出事,九方十三寨的十几名长老,便轮流有人守在这栋小楼里面。 恰好今天这几位长老呆在这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栋小楼,对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甚至连那万毒岭之外,元晞亲手弄出来的大动静都不知晓。 在元晞到达九方十三寨的几个小时之内,文叔已经行动力很快地派出了几个人,去万毒岭附近查看情况,回来的人汇报的话,果然跟之前明生说的相差无几,那焦土之上覆盖着的厚厚虫尸,他只是听了三言两语便不寒而栗。 被派去的那几人,蛊术道行比明生要深得多,其中一人还是文叔的亲弟弟,自然不可能作假,一五一十地描绘了那里的情况,并且将能够看到的那些死掉毒虫的品种都给记录了下来。 梭毒蜂只能算是最普通常见的毒虫,在它上面,有好多是连九方十三寨的人都垂涎不已的毒虫。 如今通通死在了那里。 蛊虫的基本以毒虫毒性为一个实力的划分,连梭毒蜂都是沾之即死,比眼镜王蛇都还要恐怖的毒虫,至于其他的毒虫,恐怖之处,已经无法描述了。 那派出去的几人也感叹道,若不是有那么一场天灾雷网,这些毒虫跑出十万大山,造成的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文叔也几乎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亲眼看到的,犹如仙迹般的场景,漫天神雷皆如臂使,还凝成了一条恐怖的雷龙。 至于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灭顶之灾的虫潮,对于这位元门主来说,却是翻手云覆手雨即毁掉了……这么说来,他们之前在寨子前面,是不是胆子有点过于太大了? 文叔想到元门主那样的实力,寨子中恐怕唯有蛊女大人能够与之一较高低,而胜负结果他还不能保证对蛊女大人的完全信心。而他们这些连蛊女大人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的村民,居然在人家面前叫嚣着要找人家算账? 文叔想想,都是一身冷汗,更是后怕不已。 还好人家有高手风范,没打算跟他等计较。 但是,在认识到所有事实之后,文叔对元晞的态度无疑有了天大的转变。 这时候,他也对着年迈的大长老,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没有添盐加醋,也没有刻意抹黑。 完完全全就是站在一个旁边者的角度说出来的,还顺带着将后来,他派了人去查看情况的经过,也一并说了出来。 说话的过程中,他还时不时地瞅瞅元晞的脸色,生怕这位连神雷都能掌控的大高手,对他们的怀疑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家九方十三寨连带着轰杀至渣了。 不过还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元晞还是很大度的。 至少不会就因为这么几句话,就跟文叔斤斤计较。 若是她不高兴,在寨子前面便已经发作。 可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插一句话,仿佛九方十三寨村民们愤怒的情绪,对于她来说,无足轻重。 说到底,她丝毫不在意这些人高兴或是不高兴。 万法外物,唯我唯心。 文叔长篇大论说完整件事情之后,几位九方十三寨的长老已经是坐立不安了,连那位年迈的大长老,也实在是维持不了平静,脸上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 “怎么会……怎么会……” 不仅是对这场虫潮的震惊和后怕,更有的也是对他九方十三寨被毁掉的万毒岭的心疼。 万毒岭啊!那可是他们九方十三寨祖祖辈辈的心血啊! 想到这里,大长老就险些一口老血呕出来。 偏偏他又不敢就这样倒下,万一去地下见了祖宗们,找他算账怎么办? 想了半天,大长老都憋红了脸,才终于吐出一句:“此事暂且不提。” “大哥!” 虽然有几位长老,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并不简单,但也有两位长老,对大长老就这样搁置此事的情况,感觉到不满。 大长老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话,那两人也不敢闹腾,只得隐忍不发。 只是看着元晞的眼神,不大友善罢了。 一旁的文叔可是看得心惊胆战,恨不得对这两位长辈说,让他们忍忍。可这样的场合下,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长老也知道现在大局已定,这会儿再怎么追究也解决不了问题。 当务之急,是蛊女与王蛊之难。 毕竟,对于九方十三寨来说,只要有王蛊的存在,九方十三寨的地位就稳立不倒。若是王蛊出了大问题,他们九方十三寨才是真的完了。 在这个问题上,这位大长老不负九方十三寨中,蛊女之下第一掌权人的风范,倒是表现得很是大气。 对元晞,也是客气依旧。 他感觉得出来,这位的实力出众,还能够感受到唯蛊女能够感受到的王蛊气息,有她在,想必蛊女和王蛊身上发现的变故,他们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摸瞎。 想清楚之后,大长老心头大定,冲着元晞抱了抱拳:“不管万毒岭如何,若是毒虫虫潮出了十万大山,造成的灾难,上天必定会一并算在我九方十三寨的头上,元家主实在是帮了我等大忙了。” 大长老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天机天机,看似虚无缥缈,但绝对不是不存在的。 正如风水师们称雇主为福主,就是因为,能够承载风水龙穴的,必然是有福之人,若是无福消享,就算是将此人葬在真龙之地,后人也难以发家。 这便是每个人头上,那一团云雾般存在的气运华盖了。 若是那些毒虫真的害死了很多人,归根结底算到九方十三寨头上,此次过后,九方十三寨必然气运大落,就算是有万毒岭的存在,也会不可避免的衰败。 如今的九方十三寨本来就只是苟延残喘,若再有这么一火上浇油,那恐怕面临的,就是唯一的死局了。 元晞听了这位大长老的一番话,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大长老就是大长老,无论是看问题的高屋建瓴还是长远角度,都与其他人不一样,一语命中要点。 连那两个对元晞忿忿不平的长老,也是心头一跳。 文叔在想通之后,更是彻底转变了心头最后残留的一丝敌意。 “还算是目光长远。”元晞的目光落在大长老身上,那浩淼深远的双眸,忽然之间有了焦距,仿佛万里生辉,光芒璀璨。 大长老被元晞看得心头一紧,竟然蓦地生出一股荣幸之意。 大长老察觉到自己心头涌现的顿感荣幸,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无比,反复看了元晞几眼,才硬是将自己拉回了蛊女大人的伤势问题上。 元晞撩起纱帐,又走近几步。 那股熟悉的味道,更浓了一些。 “奇沉鬼香。”她肯定说道。 大长老也是知道这等奇毒之物的,一时大惊:“不是说这奇沉鬼香已经失传百年了吗?” 他也知道这东西的奇特和诡谲,顿时不安起来。 元晞悠悠而道:“一月前,我元门开山大典,便出现了此物。” 大长老正准备询问详细情况,可看到元晞的神色,忍不住问:“元家主可否有解决的办法?若是能够帮我九方十三寨渡过难关,我等必然感激不尽。” “解决办法,当然有。”元晞言简意赅地回答,并未拖泥带水卖关子,“只是,龙姜身上的问题,并不只是奇沉鬼香。她身有王蛊,奇沉鬼香不会对她造成这般伤害。” 大长老一听,也觉得有理。 王蛊不仅是万虫之首,更是万毒至尊! 奇沉鬼香再怎么奇怎么鬼,也翻不出一个“毒”字。虽是香,但归根结底却和毒脱不了关系,就相当于是另外一种形态存在的毒物。 不过是毒而已,能害得了身负王蛊的蛊女龙姜? 大长老明白之余,却是更加糊涂了:“那蛊女大人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晞没有直面回答,却是说起:“奇沉鬼香,几百年前便彻底绝迹,蛮长时间没有翻出风浪,如今短短一个月,却出现了两次。” 大长老也是聪明之人,元晞一点,就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这说明,用出这奇沉鬼香的幕后之人,是同一个!” 元晞点头颔首:“不错。” 大长老又忍不住皱眉:“可,我九方十三寨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个势力?我们已经隐居百年,低调不问世事,又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势力?” 大长老说着这样的话时,元晞却是瞟他一眼,意有所指。 大长老尴尬地咳了两声,不觉脸红。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低调不问世事”,可若真的隐居世外,那就不会出现蛊女龙姜亲至元晞面前,告知元晞关于玄洛一事了。 这种事情,实在不是隐居之人该做的。 大长老也是这才想起蛊女曾经提及过于元家家主合作的事情,上一秒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转眼就被自己打脸,也就只有一瞬间的尴尬,便很快神态自若了。 “看来长老已经知道此势力身份了。”元晞言语笃定。 大长老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点点头:“隐约有了猜测,但不肯定。”他这也是实话实说。 “过往之仇,当为其一。另一原因——”她看了看窗外,仿佛透过九方十三寨的高脚小楼,看到了远处的万毒岭以至于十万大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大长老的脸色霎时变得很是难看。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半天,他才憋了一句:“您说得不错。” 其他人不解,而元晞和大长老两人,相视一眼,却已然对这件事情了然于胸了。 “秋后算账,先弄醒她。” 元晞说得随意,动作也十分随意。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龙姜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她的手指刚刚抬起,龙姜的身体,就迅速抖动起来。 不是正常的颤抖,反而像是有一股气,在她的身体里面疯狂乱窜。 周围几位长老看得神色大变,生怕蛊女大人出什么问题,正要冲上去,却被相对来说镇定无比的大长老也挡住了。 恰好这时,龙姜嘴一张,喷出一道血箭来。 元晞甩袖一拂,那血箭一滴不落地落在床头的一个粗瓷药碗中,只见这被龙姜喷出来的一口血,鲜红得妖异,近乎不正常。 元晞又是伸手一指,隔空遥遥点在那碗鲜血之上。 那碗鲜血竟然也沸腾般翻滚起来,片刻之后,猛地一跃而起,竟然凝聚成一条血红色的小虫,奄奄一息地趴在碗底。若不是偶尔弹动两下,恐怕都要以为这条虫已经死了。 大长老一眼就认出来这小虫的身份。 “居然是血河蛊!”他脸色极为难看,似乎隐忍着勃勃怒意。 他身后的几名长老原本还有些拿捏不定,现下听了大长老的惊呼,一个个的也随着变了脸色,包括文叔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他们都是蛊师,对各种蛊虫了解甚广。 这其中,自然也落不下这大名鼎鼎、恶名天下的血河蛊。 若论蛊中至毒,这血河蛊仅仅排在第四。 但若论制蛊养蛊之法的恶毒程度,这血河蛊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血河血河,听这名字,就知道此蛊有多么的邪气! 以血为河,取其精华,凝起怨念恶念等负面情绪,以此为毒,冠绝天下。是为血河蛊。 这血河,便是人之血,人之命。 简单两个字,却代表着累累白骨,不计其数的生命! 自打明清年间出现这恶毒无比的蛊虫之后,这蛊就一直让人谈之色变。 一条血河蛊,背后却是上千条的人命! 也是因为这血河蛊凝聚了怨死者的负面情绪,所以这血河蛊,是天下万种蛊虫中,唯一可以克制至纯至阳之王蛊的蛊虫! 只是血河蛊因为太过于恶毒,就连大部分蛊师自己都无法接受。 虽然说起蛊术来,就觉得很阴毒不堪,但这只是万千法门中的一种,三千大道,条条通天,蛊术自然也不例外。 蛊术虽然有些阴暗,但只是养毒虫为己用,方法残酷了些,说到底却也是冰冷的丛林法则。 倒是这血河蛊,用心之恶毒,绝对绝了通天之路,也完全脱离了基本蛊术的范畴了。 因为血河蛊的出现,连累其他蛊师也从了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气得天下蛊师都讨厌排斥起这血河蛊来。 这血河蛊怨念滔滔,天下人所不容,就算威力非同,也只是昙花一现,极快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这血河蛊带来的后果,至今的蛊师都仍受其影响,被外界所不齿。 因此,百分之九十的蛊师,对着血河蛊都是深恶痛绝的。 可偏偏,还有那百分之十。 大长老以前看到关于血河蛊的记载时,就猜测这血河蛊必然没有这么简单就绝迹,某些人一定会暗中觊觎这血河蛊的能力。 尤其是这血河蛊可以克制王蛊——天下蛊门,他九方十三寨一家独大,可散修也不少,看不惯他们的也很多,万一有想取代他九方十三寨地位的,专门炼制这血河蛊,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猜测归猜测,大长老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恶毒不堪的血河蛊,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害了蛊女大人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大长老等人讷讷不语,而此刻,已经好几天昏睡不醒的龙姜,终于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底仍旧是一片茫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眼珠子动了动,很快落在了元晞的身上。 元晞冲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元……”才开口说了一个字,龙姜的声音就沙哑得可怕,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她更是面如金纸,没有丝毫血色,显然是因为血河蛊克制了王蛊,而她身为王蛊的容器载体,与王蛊同气连枝,王蛊受挫,她自然也免不了受伤,这才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还是文叔眼疾手快冲过去扶起了龙姜,顺便递给她一杯温水。 温水下肚,湿润了喉咙,龙姜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眼角眉梢也多了些许精神,只不过整个人靠在身后软垫上,看上去仍然有气无力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口便沉声问道,到底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那血河蛊来得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暗算。 大长老苦笑着她跟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提及血河蛊的时候,龙姜也是心头大惊,转头一看,只觉得床头那碗中的血色小虫,像是针扎般刺眼,让她很是不舒服,皱眉不悦。 应当是她体内的王蛊在不高兴。 王蛊也是元气大伤,这会儿是虚弱之际,却仍然认出了大对头血河蛊,仇视得很,也连带着拉动了龙姜的情绪,脸上尽是再明显不过的厌恶,心头更是憋着一股气似的。 大长老的一番解释,也说清楚了元晞的临危出手。 龙姜扭头不去看那血河蛊,但对着元晞,却是恳切无比地向她道谢。 “无碍。”元晞轻飘飘地丢出两字。 龙姜醒了,事情有了转变,可这会儿九方十三寨本身面临诸多大事,龙姜也无暇跟元晞寒暄了。 元晞自然没有在这里久待。 文叔又恭恭敬敬地将她请了回去。 正文 章297 毒,花家 元晞回到小楼的时候,客厅中一片热闹。 正是花家的人在这里作客。 虽然星源等人不方便从这小楼出去,但是请花家的人过来还是没问题的。星源便托了明生小哥,让他们去知会一声,花家一个犹豫都没有,也不觉得星源是在摆架子,很爽快地转头就上门了。 花家这次出来,带队的人是花家家主,花庆开。 这一次花家更新换主,作为新任家主的花庆开也是第一次在外露面,便做了亲自拜访九方十三寨这件事情,足以见得他们的态度。 星源与花庆开的关系不错。 上任花家家主,也是花庆开的父亲,对于星源来说更像是长辈,倒是花庆开,比星源还要小上十几岁,两人聊天的时候,贯来是老哥过来老弟过去的。 星家虽然一直受得花家恩惠,但是私下里来往不算是密切。联系虽有,可见面却不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星家在京城,而花家却悄然隐于川省,一直默默无闻。 而此刻星源和花庆开,在这九方十三寨偶然见面,也已经是时隔两年了。 亏得两人见面一点儿也不生疏,几句寒暄便拉近了相互的关系,很快熟稔地聊起天来。 这次花庆开过来拜访星源等人,基本上也把花家的人都给带上了,七八个人,有三个是花家的子弟,一个是花庆开的大儿子,另外两个也是花庆开的亲侄子。 星冀也站在父亲身边,跟花家的人一一照面寒暄,虽然彼此之间算不上特别熟悉,但场面上的热乎态度还是有的。 至于星梨与这些人不熟,安静地站在一边当娃娃。 花庆开的亲侄子中,有一个跟星梨差不多年纪,从进来开始,一双眼睛就落在了星梨的身上,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星梨这人有些反应迟钝,可这人的不怀好意,她也感觉出来了,不满地往父亲背后缩了缩。 星冀一眼扫过去,怎么会不知道花庆开那侄子的意思,心下有些不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可那家伙却不是一个有眼力见儿的,看着星梨长得精致漂亮,便忍不住自己的本性,想要跟她搭讪,张口就是:“我们做朋友吧。” 星梨当然嗤之以鼻,不理会他。 谁要和你做朋友! 花庆开见了,眉眼带笑喝了一声“别闹”,却不带什么威严,显然没把自己侄子的小心思当回事儿。 小儿女嘛,来来往往很正常的。 可星梨却不满,干脆跑到另一头去了。 那里,一张椅子上,灵靖抱胸坐着,小小年纪却一脸肃然冷静、老持沉稳。而黄殊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同样老神在在。 他虽是元门护道人,地位超然,在元门中也受到所有弟子的尊敬。但若是论地位来说,还是比不上元门主的三个亲传弟子金贵,更别提那位宝贝小少爷了。 地位差了半截,站在后面也没觉得不妥,因为灵靖小小年纪就有其师风范,黄殊对他是很尊重的。 灵靖和黄殊没有选择在房间里面呆着,毕竟是有人上门来做客,还是身为星家盟友的花家,曾经元家外门六姓之一。 两人出来见一面是出于礼貌,却没有打算参合进星家和花家的寒暄之中,坐在一边权当凑热闹。 但是星梨跑到他们身边之后,花家那几人都齐刷刷朝着这边看来,隐隐猜测着两人的身份。 为首的花家家主花庆开却是一脸的了然,显然对灵靖黄殊的身份,了然于胸。 既然如此,就不可不拜会了。 “想来,这两位应该就是元门的来客了。”花庆开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蔼亲切。 星源点点头:“是啊,花老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星源话还没说完,花庆开就摆摆手:“哪里需要老哥你介绍,我可知道,这位小哥,就是元门主的二弟子,故旧灵家后人灵靖,是不是?至于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元门护道人,黄殊先生了。” 张口就丝毫不差地说出了两人的身份,看来是真的提前做过了解的。 花庆开毕竟是花家家主,灵靖和黄殊不可能不给面子,就简单地问候了一下。 花庆开满脸堆笑,兴致盎然地问起:“既然元门的两位都在这里,那位元门门主又在哪儿呢?不知道能否得以一见?刚刚万毒岭外的动静,我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手段着实是厉害让人佩服啊!” 花庆开说这话时,语气的确不存在半分掺假,而是真心佩服元晞的实力和手段。 他们看到那天威如狱的场面时,别提心里有多么震撼惊讶了。 天下风水师中,能够对神雷的掌控,到这个地步的。 莫非,这位元门主,已经迈进望气术的第三境界? 花庆开猜测着,却也不肯定。 就算没有完全迈进,半步总是有的。 这样的实力,在如今的玄门风水界,基本上是成秒杀碾压姿态的。 花庆开虽然感叹人比人得死,自己这些老头子研究了一辈子的风水之道,都不如人家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家,实在是丢人啊丢人。 不过,心里的话,自然是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花庆开言语上捧着自家门主大人,黄殊心里面还是很受用的。 他也知道,灵靖这个孩子寡言少语,不喜欢与人交谈,但这会儿却也不能冷了场,他就主动站出来接话道:“我们门主去拜访蛊女大人了。” 花庆开闻言,眉毛一动:“蛊女大人?说来,我们最近几天都没有见到这位蛊女大人,其实……”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外人存在之后,便压低声音跟星源说道,“我在猜测,这位蛊女龙姜,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星源之前并没有听到文叔跟元晞低语的话,这会儿当然惊讶了。 “当真?” “十有*。”花庆开神色凝重,“不然的话,此次我们前来拜访,想要跟九方十三寨合作,与蛊女大人都已经谈了个开头了,后来却突然告知我们,说蛊女大人闭关,实在是太蹊跷了。” 星源不由得点头沉思。 片刻,他又捉住了花庆开话中的字眼:“对了,花老弟,你说,想要跟九方十三寨合作?合作什么?” 花庆开叹了口气:“星源老哥,不瞒你说,我们花家,是很想回到元门身边啊。可当初,叛徒之事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不如你们星家底气足,总想着要递上投名状吧。这次玄家内乱之事,天下皆知,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起哄参合,我想元门也有这个想法吧。我呢,想借着玄家之事,在元门主面前露个脸,再重归元门麾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再然后,还可以顺便报复了玄家,可谓是一举两得。这不,我就想着先跟九方十三寨谈妥了,增加筹码嘛。” 星源微微一愣神,才缓缓道:“我倒是差点儿忘了,你花家,跟九方十三寨这样的蛊门圣地,可算是半个同道了。” 元家外门六姓中,各家都有各家的本领。 比如玄家善堪舆,灵家善相术,他星家则善星象。 唯独这个花家,可谓是剑走偏锋,竟然在研究风水术之余,成了天下一大毒门,当年名头最盛之时,与蜀中唐门,不相上下。 蛊术也是毒术万千法门的一种,说善毒术的花家跟善蛊术的九方十三寨为同门,也不无道理。 花庆开也笑道:“是这个理啊,强强联手,双剑合璧嘛,比我花家独自赤膊上阵,肯定要强得多啊,也要更有分量些。毕竟,我花家如今是越发的式微,比之老哥的星家,恐怕都要略逊一筹咯。” 说着说着,微笑也变成了苦笑。 如今的星家,再度占据元门客卿中一席之地。 虽不是当年那样的外门家族,但所谓有得必有失,星家另有独立发展的机会,而不是完全绑架在元门上面,反而另外有一番打拼的天地。 再加上元门的扶持,如今的星家,可谓是蒸蒸日上,今时不同往日了。 星源也明白,花家会有这样的决定很正常,他星家的改变,论谁看着都眼红。 元门除了刚刚建立那会儿,不拘一格请了几位客卿,可如今的元门客卿,却不是谁想当就当的。 花家也应当是受够了以前的日子,想要重新跟元门表忠心,效仿他星家之举了。 星源理解,也不会反对。 任谁都有往上爬的自由不是? 更何况,花家曾经是星家的大恩人,他不仅不会阻拦,而且还会帮扶星家一把。 这会儿他便冲花庆开说道:“花老弟,你放心,如果有我,有星家可以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花庆开很是感动:“老哥,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哪里?当年如果不是花家帮扶,我星家怎么会有今天?”星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 而当年花家对星家的帮助,却远远不是滴水之恩这么简单。 有了星源的保证,花庆开也要心安许多。 一时之间,客厅中一派其乐融融,双方皆开怀的融洽场面。 尽管在星源看来,花庆开那个总是对孙女儿星梨纠缠个不停的侄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瑕不掩瑜,花家一丛好竹,总会出几根歹笋。花庆开这个侄儿,就是根歹笋,远离他就是。 恰好这时,元晞回来了。 她甫一出现,便以极为强烈的存在感,占据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元晞的目光淡淡扫落在花庆开身上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矫健得像个青年小伙。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 花庆开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很快清明。 之前关于元门主有很多传言,花庆开也了解了不少,但事实上,他并未跟这位名声甚广的元门主照过面,元门开山大典,他也没能参加。 如今,还算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元门主。 现在一见,名不虚传。 “元门主,您好,我是花家家主,花庆开。”花庆开上前几步,语气恭敬地自我介绍道。 元晞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花庆开摸不准情况,求助般的看向星源。 星源不得不站出来解释说:“门主,是我专门请花家过来作客的,不是不好外出吗,就只能把他们请来了。当初我星家遇上大难,亏得花家相助,才迈过难关,侥幸脱险,可谓是我星家的恩人啊。” 星源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其实私底下跟元晞说过的,元晞也知道。 但这会儿他再说一遍,却是为了安抚花家了。 花庆开果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花家,何时到的?”元晞落座,轻飘飘丢出一句话。 花庆开忙不迭回答:“四天前吧?我们那会儿还拜会了蛊女大人一面,只可惜后面却没能再见到她了。”花庆开隐晦地提及自己的猜测。 元晞对这件事情最是了解,当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提起了这九方十三寨的另一方客人:“听说,与你们一道的,还有另一林姓家族。” 花庆开谨慎地思索了一下,对待元晞的这个问题,很是慎重:“的确是有这么一群人,不过这几天都没怎么露面,我们也很少跟他们打交道,只是听说是一个川地的商人,过来求蛊女大人帮忙的。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与蛊女大人见上一面。” 星源若有所思:“难道这个林家,有什么问题?” 元晞摇头:“暂且不知,明日,可向龙姜问个清楚。” 花庆开瞪大眼睛:“什么?难道蛊女没出事?” 元晞朝他看了过去。 星源在一旁解释道:“之前花家主跟我猜测说,蛊女龙姜恐怕是出问题了,才对外说是闭关,实际上是受伤。” 花庆开讪讪笑着:“是啊,门主大人,我还以为蛊女是真出问题了,现在安然无恙,也是好事啊!” 元晞避而不谈,并不打算告诉他们龙姜的事情。 星源不习惯追问,花庆开不好追问。 至于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元晞在,花家等人怎么都觉得不自在,明明一个个的比这元门主年纪大上不少,可偏偏在人家面前,束手束脚,拘谨得很。 他们便也没有多呆,说了两句,便匆匆告别离开。 当天下午,龙姜也不知道处理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元晞等人起床出去小楼的时候,才发现寨子里面的村民们,对他们的态度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改变。 就算一小部分人遇上他们当没看见,态度绝对算不上亲切,但总体来说,没有像昨天一样跟他们剑拔弩张,充满敌意的。 元晞也比较满意,至少省了一桩麻烦。 看来对于九方十三寨来说,蛊女龙姜还当真是主心骨,有她在,就算万毒岭被毁掉了,这些村民们也丝毫不着急。 这已经是一种狂信徒般的盲目崇拜了。 可九方十三寨如何,元晞不管,她此次前往九方十三寨,拜访龙姜,是别有目的,只要她的目的达成,其他毫无所谓。 第二天早上,龙姜便将九方十三寨的三方外来者,元门、花家还有那林家,一并请到了会客厅中。 这会客厅很是宽敞,单独成楼,外观跟其他小楼似乎区别不大,内里布置点缀都很有苗族异域风情。 前方首位,也就是蛊女龙姜的位置,背后悬挂着一副画,这画看上去古老泛黄了,内容讲的则是九方十三寨与王蛊的事情,画卷徐徐展开,历史娓娓道来,扑面而来一股大气之风。 元晞到的时候,龙姜在首位上盘腿而坐,身披红衣,肤白胜雪,但脸色却是没有掩饰的苍白憔悴,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一看便是大病初愈的。 眼下看来,她是不打算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了。 看元晞进来,龙姜冲她点头打招呼,眼底也隐约带着一抹感激。 不得不感激,昨天元晞出手之事,对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一提,但对于龙姜来说,那克制王蛊的血河蛊被除去,却是救命之恩! 元晞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后,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其实她就是最晚到的一位,等她来了,人齐了,这四方会谈的架势,也可以摆开了。 元晞等人从进了九方十三寨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寨中,除了花家的另一拨客人,据说是川地的商人,前来向蛊女求助的。 可当真看了这林家一群人,元晞这方无一人相信这个敷衍说辞了。 哪家来求助,火烧眉毛了还不疾不徐地一等几天?还出动家人一起前来? 那林家,为首的是一名老者,面貌威严古板。 他身边几位应当是他的孙子辈,看上去很年轻,其中一人,更是偷偷瞟着元晞,眼神很奇怪,不像是钦慕,倒像是惊疑。 元晞忽然睁开眼睛,朝着那人看去。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迅速收回目光,竟然看也不敢看元晞,浑身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元晞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当真能怕成这个样子? 倒是那林家长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正文 章298 灭五福,降六极 只是在此之后,那人竟然连目光都不敢转向元晞所在的地方,到最后,连头都不敢抬了。 仿佛元晞真的成了什么洪水猛兽般恐怖的东西。 元晞收回目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四方人马都已经到齐,龙姜也没有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就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诸位,与我也是老相识了,想来不必过多介绍了。”龙姜挺直了脊背,环顾一周,脸色虽然不好,但眉宇间属于蛊女的威严犹在。 只不过另外三方人马为首的,元晞不必说,另外两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至于被这么一个眼神吓到。 但,龙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此时,会客厅中一片寂静,无人作声,落针可闻。 “实不相瞒,在昨日之前,我是身中暗算,一连昏迷了几日。”说着,龙姜朝着元晞拱手道谢,“说来,还是元门主仗义出手,帮我解了这中毒之危,这才让我从昏迷中转醒。” 林家和花家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元晞。 花庆开也很意外,看向元晞的双眼,目光闪烁。 龙姜继续道:“不过这次我算是元气大伤,身体内损,恐怕短时间都补不回来了。” 林家为首的老者开口道:“此次我出来,带上了一株五百年的老山参,不如就送给蛊女调理身体吧。山参补气,对蛊女的伤势来说,想必大有裨益。” 这林家长者,不苟言笑的时候,看着是威严古板,可这会儿客客气气地开口,看上去还是很有商人的圆滑和气。 而且,一开口就是五百年的老山参! 如今的野山参是越来越难见,好的山参几十年前都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这样一株五百年的老山参,放到外面恐怕不下七位数!还有价无市! 这样的五百年老山参,任何家族都是要保存以来吊命的,但是林家这位老者,也不知道是何等的阔绰,竟然张口就要把这老山参送给龙姜! 花庆开都诧异而震惊地看了他好几眼。 这老者却显得很淡定,看不出丁点儿心疼犹豫。他身后的子侄们也是如此,一个个神情淡定,一点儿也不在乎老者送出去的五百年老山参似的。 龙姜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个老者一眼,点头收下了。 她这个眼神中,可是包含了很多信息。 老者见她同意手下,竟露出淡淡笑容,和沐春风:“想来蛊女此次应当是遭了暗算,这幕后凶手,肯定是要抓出来的。” “说得没错,我昨天清醒过来之后,便立刻派人,调查了整个川地的情况。”龙姜说得写意,但话语中,却是底气十足! 她倒不是自恃过高,而是九方十三寨,就算蜗居在这一方小山寨中,看着不争世事,与外界联系甚少,可事实上,偌大川地,几乎都算作九方十三寨的地盘。 尤其是在唐门彻底覆灭之后,九方十三寨更是对川地的势力控制,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是北玄南寒中的寒家,在川地也要暂避九方十三寨锋芒。 而且这种渗透和控制,并不是大张旗鼓的,而是在最底层进行的隐秘控制,渗透到了每个行业每个角落,让上头难以管辖。 这样一股力量,发动起来造成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 难怪不过一夜的时间,龙姜就迅速掌控了所有的情况。 她也没有对在座众人隐瞒,张开便直接道来:“如今蛊师稀少,我九方十三寨辨别蛊师身份更是独有章法,因此这个结果,应当是*不离十的。从我昏迷的前一日,除却本地出身的蛊师,外来的蛊师,出入的仅有十人,而且这十人还是结伴而来,结伴而走,他们离开的那日,恰好就是我中了暗算,昏迷的第二日!” 花庆开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看来这几个蛊师,应该就是幕后凶手了。只是不晓得,还能不能抓回来。”说着,他又刻意说了几句好话,“不过,这虽然牵扯到蛊门一道的同道之争,但这一次蛊女大人能够借此露面,跟玄门风水界的人说说自己的存在,也是好的。” “是好吗?”龙姜的背部越发的挺拔,一口气似乎都提到了天灵盖,“可我若是说,这十人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对我下杀手的,另有其人呢?” 龙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是紧紧盯着花庆开的。 仿佛她口中的“其人”,说的就是花庆开! 花庆开再是没有眼色,也看得出来,这会儿龙姜是在针对他了。 花庆开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总是笑眯眯的,但这会儿摆出架势来,到也有两分威严。 “蛊女大人,我花家此行前来,可是为了与九方十三寨合作的事情,你这样莫名其妙地把罪名帽子往我头上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龙姜嘴角微翘:“我可不是在针对花家主。” 花庆开冷笑道:“你刚才的意思,傻子才听不出来。你不就是怀疑我花家吗?是,我们是不凑巧,一来就赶上你中了暗算。我们花家也是深表同情的,可你这样一顶大黑锅,我凭什么背?就因为我花家的人,这几天呆在九方十三寨了?泼脏水也不是这么个规矩啊!”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话语中都是对龙姜无理取闹的严厉驳斥。 龙姜仍旧从容:“花家是否为幕后这个凶手,暂时不能妄下定论,等待时间,我九方十三寨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花庆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好啊!龙姜!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就是在打击报复呢!和我花家一样是外人呆在九方十三寨的,不是还有这个什么林家吗?你怎么不怀疑他们?” “林家与我九方十三寨是多年的合作者,我自然不会质疑合作伙伴了。” 花庆开怒意勃发:“那难道我花家,就跟你九方十三寨,或者你龙姜有什么深仇大怨了吗?龙姜,我花家此行前来可是为了好好与你们合作的,你们可不要乱冤枉好人!” “深仇大怨,当然没有。可想要的东西,是肯定有的。比如为了你花家,也比如……”龙姜眯起眼睛,“为了某人!” 花庆开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却很快归于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到是说出来听听!” 龙姜这会儿却不言不语了。 花庆开冷哼一声:“我花庆开在这里郑重声明,你龙姜中蛊之事与我花家毫无干系,你这九方十三寨,我们也不呆了!走!” 最后那个字是对身后的族人们说的。 花家身后十几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个个脸带怒容,就要往外走。 “等等。”林家老者突然喊道。 花庆开脚步一顿,扫了那老者一眼,讥讽道:“怎么?还打算帮着九方十三寨为难我们不成?” 那林家老者抬眼,缓缓看向花庆开,犀利而直白地问道:“方才蛊女大人,可是没说是中蛊,只说了中毒。你花家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花庆开一愣:“……怎么会!明明是刚才龙姜她自己说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他嚷嚷着,颇有一些林家老者无理取闹的意思。 上座的龙姜也开口了:“没错,刚才,我是没有说过中蛊二字,仅仅说了中毒。” 花庆开转过身,忽然就冷静了不少:“怎么,想用这一个字,就强行把罪名栽到我花家身上吗?你九方十三寨本来就是蛊术盛行,暗算中蛊也很正常,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前后语,可是有点不搭啊。”林家老者帮腔道。 花庆开一脸委屈怒意地看向元晞:“门主大人!我花家好歹向您表达过忠诚,是绝对站在您一条战线上的啊,现在我老花被人冤枉,只希望您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啊!星老哥!您也要帮帮我啊!” 他叫苦连迭,说得自己弱势又可怜,双眼充满希冀地看着元晞,又望着她身后的星源。 星源忍不住站起,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门主……” 他之前也几次跟元晞提及了花家帮助他星家的行径,而且这些年来与花家交往,也深知花家对当年之时的悔恨,一心想要对元家重拾忠诚,这些都是他看在眼里的,也不认为那是在作假。 这会儿,他也是真的想要帮花庆开在门主面前求情了。 星源知道,只要门主发话,花庆开绝对会相安无事的。 可元晞,似乎并无此意。 “花家主。”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冽似雪,寒意冻人,“想要的东西,我也有一件。” “什么?”花庆开下意识问。 元晞不疾不徐地从衣袖中拿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石刻,上面篆刻着最古老的文字,字里行间,都代表着契约,和忠诚。 “你花家的运。”她缓缓吐出一句,却让花庆开脸色大变。 他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物——难道,那祖上传下来的说法,竟然是真的?! 花庆开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得元晞将那巴掌大小的石刻,猛地拍在地面上。 看上去还算是坚硬的石刻,却在这一瞬间湮灭成粉。 粉末飞扬,落在磨得光滑的地面上,顿时溅起一道道波浪般的涟漪,瞬间四散开去,如平静湖面的波光粼粼。 正好站在会客厅中央的花家人,不由得大叫起来。 他们发现,脚下这块原本坚硬光滑的石地,突然变得如泥沼似的,束缚住了他们的脚,让他们根本迈不出一步! “禁锢。”元晞吐出两字,震动空气,言出法随,花家等人身上,顿时泛起淡淡白光。 这下子,他们连身子都动弹不了了,只剩下一张嘴巴可以嚷嚷。 “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救我!” “家主大人!您不能这样对我!”这样喊着的,是花庆开。 他满头大汗,惊恐不已,脸上的表情都彻底扭曲了。 可他看着元晞,一脸的平静从容,还姿态写意地缓缓起身。 那眼中的冷寂,让他绝望! 不得已,他又开口喊“星源老哥”,想要跟星源求助。 可星源却被灵靖给拦了下来,硬邦邦吐出一句:“师父自有分寸。” 星源焦急不已,想要上去帮帮花庆开,向元晞说情。可他又是何等精明,怎么会看不出元晞此举是早有预谋? 花家对他星家有恩,这些年他星家也想尽办法回报。可现在,他要搭上整个星家吗? 犹豫了一瞬,星源还是选择跨出,表情十分的坚定。 可元晞,却开口了。 “花庆开,你花家背叛元家,毁掉契约,可是有罪?” “投靠玄家,暗中作恶,可是有罪?” “欺瞒星家,以仇作恩,可是有罪?” “接近元门,企图潜伏,可是有罪?” 她一声高过一声,层层叠叠的声浪,翻滚着四散而开,一股无形的力量,竟然让在座众人,都不由得向后退出两步! 花庆开咬着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日,我元晞,请君入瓮,代天罚你花家!” 花庆开不服,红着眼喊道:“凭什么!” “就凭刚才的气运石刻。”她淡淡说道。 花庆开一脸的绝望。 他猜的果然没错,当真是那东西! 元晞说出“气运石刻”的时候,在座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据传,元家为控制外门六姓,数百年前,便与外门六姓,以通天手段签下契约。见证这段契约的,便是气运石刻。 气运石刻关乎外门六姓,六个家族的气运,气运兴则家族盛,气运衰则家族亡。这冥冥之中的气运,却是跟一个家族的存亡,有着莫大关系的。 而这气运石刻,便掌握在元家家主手上,世代传承,若是外门六姓背叛,掌控着气运石刻,便相当于掌控了六个家族的命脉,一个念头便可毁掉背叛的家族。 只是,关于这个气运石刻的传言,也只是只言片语,语意不详。 到底存不存在,都还说不准呢。 当年元家被外门六姓的背叛逼到何等地步?那般境地下,那在位的元家家主,最终都没有拿出这所谓的气运石刻,外门六姓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气运石刻恐怕只是一个震慑式的传言。 说来也是,什么契约石刻,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若真有,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出尔反尔的人了。 认定这只是谎言之后,当年的六大家族没了忌惮,更是肆意,如同脱离了枷锁,脱缰的野马。 可现在,这气运石刻,居然当真出现在了元晞的手上! 这不只是传闻吗?怎么会真的有!当年元家又为何没拿出来! 无论是星家还是花家的人,脑中都是千万种疑问在翻滚。 但很显然的是,这绝对不是一个所谓的震慑手段而已。 此刻,只见得元晞伸出手,一点。 星芒光辉在她指尖亮起—— “灭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五福这种东西,是能够被抹去的吗? 元晞绝对不只是装腔作势而已。 几乎在场所有身负望气术的人,都能够看到花家等人头上的气运华盖,是当真随着元晞之语,溃散崩离,烟消云散。 然后,就是一片空荡荡了。 除去气运之外,花家等人的身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其中以花庆开尤甚。 他不过五十来岁,算是中年人,加之保养得好,头发乌黑,脸上也没多少皱纹,看上去跟四十多岁似的。 可现在,他却以眨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白发苍苍,整个人老了将近二十岁。 灭五福,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这还不算完。 元晞又是一点,声音悠扬冰冷—— “降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在元晞眼中,如同天降霉运,代表不幸的黑色之气如泼水似的降在他们身上,泼墨般眨眼间便让花家等人都厄运缠身,终身不可摆脱。 元晞一甩袖:“灭你五福,降你六极,花家五代之内必承此祸。” 说罢,那禁锢他们的力量散去,花家十几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一个个呜呜咽咽,竟然是害怕恐惧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当中,年轻的不知道灭五福,降六极代表着什么,可花庆开是花家家主,清楚得很! 从此之后,他花家五代之内,就必定不沾五福,六极缠身,厄运连连,祸事重重! 元晞此人何等恶毒啊,居然是五代啊五代!五代之中所有的花家子弟,都逃不过一劫,花家就算是彻底败了! 今天被龙姜元晞等人联手请君入瓮,进了这提前就布置好法阵的会客厅,就是为了让他花家每一个人都在场,确保这灭五福降六极的力量,通过在场花家人的血脉,扩散到整个花家! 而五代之后,还有花家吗? 花庆开登时喷出一口血,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天亡我花家”!便彻底晕了过去。 星源愣愣的,知道黄殊走到他身边,小声解释了,他方才知道真相。 原来,他以为的救命恩人根本就是假的!当时酿成灾祸的幕后主使就是花家,后来他们认为自己星家有价值,才决定来一场自导自演。 亏得他星家居然还信以为真,把花家当成真正的恩人! 元晞之前就知道了真相,只是没有急着告诉星源。 这会儿一切都摊牌了,为了让星源彻底明白事情的经过,她还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好相关的所有证据信息。 星源看了,可是气得差点儿吐血。 花家对付他星家,还不仅仅只是自导自演,让他星家以为花家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灵家的事情,花家也有参合,星家这些年来遇到的问题,也总少不了花家在里面搅合! 说到底,这花家就是玄家身边的一条狗! 他星源之前居然还如此信任这花庆开,险些害了门主大人! 想到这一点,星源就郁闷不已,后来回到家中之后,索性将家族事务交给儿子打理,自己落得清闲,不管世事了。 花庆开等花家人直接被清理出了九方十三寨,这场鸿门宴才算是落了幕。 元晞没打算要他们的命,杀了他们也没有意义。 何况,让他们活在世上,感受六级缠身,一定是比死去更加难受的事情。 元晞对付花家的手段,在花家之事渐渐传开之后,众人也纷纷被这位元门主的雷霆手段给吓到了。 事实上,若是在三年前,元晞不会这样做。 正如百年前那位元家家主,选择一时慈悲一样。 可此时此刻的元晞,却不会有丝毫的姑息养奸、心慈手软! …… 九方十三寨,林家所在小楼。 林家老者稳稳坐着,一脸深沉,看不出表情。 “说吧,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面前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赫然是刚才在会客厅,见了元晞却被吓到瑟瑟发抖的那位。 此时他脸色苍白,仿佛大病了一场。 年轻男子缓缓开口,慎重无比地说出了四个字—— “气象已成!” 正文 章299 蛊殿 花家败走,以后的悲惨日子不消再提。 而这林家人也没有多呆,当天下午便与龙姜匆匆道别离开,与元晞一行人更是一次私下照面也没打。 仿佛在避讳什么。 下午的时候,龙姜和元晞倒是坐到了一起。 就在龙姜所住的小楼,二楼外有一处小小的平台,登高望远,近可以看到九方十三寨内宁静景致,远可以眺望翠山起伏连绵不绝。 这小平台上种满了各种花,虽是冬季,这些花仍旧开得千娇百媚,争奇斗艳之下,正是花团锦簇,一片欣欣向荣之气。 这会儿阳光正好,明亮却不刺眼,在冬日之中显得暖意洋洋,在这平台上摆着的躺椅上坐着,品着香茗,好不悠闲,便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但很明显,龙姜和元晞两人,并不是坐在这里享受时间的。 龙姜仍旧身穿上午的一身如火红衣,乌发雪肤,眼眸深邃,妖娆中带着冷冽。 虽然她身体内里亏空严重,但方才她将林家送的五百年老山参切了一片含在嘴里一会儿,整个人的气色便好了很多。 五百年的老山参,效用惊人,龙姜还不敢一次性全部吃掉,也要分几次炖成药汤,发挥它的最大功效才行。 说实话,人参切片吃,实在是有些浪费。 可龙姜却不得不这么做—— 斟酌了许久,她才下了决定,才有了现在跟元晞的一番谈话。 龙姜没说话,元晞也静静坐着,眺望远方,悠然写意,却是沉默。 龙姜看着元晞出了神。 世间再无这般人…… 她感叹着,不由得想到,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算不上屈就了,世事难料,这位以后能够走到什么地步,也说不准不是吗? “这是十万大山独有的一种野薄荷,泡茶的味道很不错,您尝尝。”亲自把装着碧绿色茶汤的黑陶碗递给元晞,贯来冷清自傲的龙姜,这会儿脸上却带着盈盈笑容。 元晞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碗。 这茶汤有一种怡人独特的清香,喝一口,温热的茶汤竟然有一种凉津津的口感,很是与众不同,而且风味非凡。 “不错。”惜字如金的元晞也赞了这么一句,看来这茶是的确合她胃口了。 龙姜笑了笑:“此次我九方十三寨蒙这么一场灾祸,还是多亏了您,才幸免于难。于血河蛊救我算一次,查出花家这个幕后凶手又算一次,元门主,我可是欠了您两次人情了,这人情,还是过命的恩情,感谢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花家本是我元家出的叛徒,虽然隔了许久,但清理门户,也是应该的。”元晞说着,放下茶碗,“说起来,我还应当感谢九方十三寨的配合才是。” 气运石刻虽然逆天,但发动也需要不少前提条件。 比如说布置的法阵,就复杂到由元晞亲自动手,在那个会客厅折腾了一晚上。 还用了点小手段,取到了花家的血。 最后,以龙姜亲自邀请的由头,请君入瓮,并且将花家一网打尽。 这其中,当然是少不了龙姜的帮助。 至于那血河蛊,元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出手的结果。 而且昨天,她身上尚且残留有神雷之威,对血河蛊这种阴毒之物来说,简直犹如克星。 当然解决得轻轻松松了。 “但,我有一问。” “请讲。” “花家为何会对你九方十三寨下手?”元晞缓缓说道。 她语气虽然随意,但龙姜却心神一震,竟然有一种想要将心底最大的秘密宣之于口的想法! 但很快,龙姜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危险,话还未出喉咙,便被掐住了。 “有过一些恩怨。”她含糊其辞,并不想说出真相。见到元晞眯起眼睛,似有不悦,龙姜连忙提起另一件事情,也是她一早决定下来的事情,用以转移话题。 “元门主!不知贵门,是否需要我九方十三寨这样的助力?”龙姜开门见山,说的话,却是让元晞都微微讶异。 龙姜一开口,居然就要把九方十三寨拱手相送! 这份大礼,未免有些太大了。 可元晞也清楚,这看似美味的大礼,里面藏着有多少危险,也是未知的。 不过…… 所谓的危险,对她来说,无足畏惧。 “九方十三寨能融入我元门,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元晞顿了顿,落在龙姜身上的目光,似乎已经看破了她的心思,“贵寨想要借力打力的心思,也不当隐瞒。” 龙姜心里一惊。 她没有想到,元晞竟然真的一语道破。 她不由得苦笑:“大势之下,我只是想为九方十三寨寻找一个合适的盟友。对我们来说,元门是最好的选择。” 说白了,她其实就想找个靠山。 别看九方十三寨在川地威风凛凛,可他们真正的实力,却是江河日下。 而且,九方十三寨中实在是太以蛊女这个精神支柱为中心。 比如这次,龙姜一倒下,别说下面的村民们,就连身边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老们,都慌得不行,乱了阵脚。 太过于重视一个人,对于一个势力的整体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选择。 投靠元晞。 “好。”默然许久,元晞终于开口。 第二日,元晞一行人便离开了九方十三寨。 三日之后,蛊女龙姜向九方十三寨的所有村民,宣布了离开此地的决定。 而他们迁往的目的地,正是元门山所在。 九方十三寨将在元门山旁边的另一个小山头重建,当初元晞决定修建元门山的时候,就将附近的几个山头的地步一并划在元门范围内,现在看来,却是派上了用场。 九方十三寨当然有很多村民反对,对他们来说,这里是祖地,多少老辈子葬在这里,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更是有一些人表示,自己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其他人要走可以走。 但龙姜的态度很坚决,寨子中的众多长老,也表现得很强硬。 在与村民们僵持不下之后,九方十三寨大长老,终于跟村民们说了,寨子如今危险逼近,若是不离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强硬和安抚的双重攻势下,最终九方十三寨的村民们,还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若是万毒岭还在的话,他们是决计不会离开的,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现在,万毒岭被毁了,这附近都成了一片焦土,九方十三寨一下子被暴露了,若是以前那些仇家寻上门来,估计很长时间都不得安宁。 搬走,从另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事。 寨子里的老人们很无奈,离开的时候一个个的哭得不行,可寨子里面的年轻人却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京城附近! 那可是真正的大城市! 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的人来说,想象一下,就足够让他们激动了。 九方十三寨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月便完成了这场搬迁。 九方十三寨所在的山头,命名为龙山,以九方十三寨中最尊贵的姓氏定名。 而九方十三寨中,人人皆为蛊师,一些年纪大的老人,更是养了一辈子的蛊,实力不容小觑,根本不存在什么安置问题。 在九方十三寨宣布融入元门之后,天下玄门震惊无比。 九方十三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历史不逊于元家的存在,更是天下蛊师圣地,如今却成了元门的一部分?这对于元门的实力来说,简直有翻倍的增长。 那些闲散蛊师的不满就不说了,就是如今天下玄门中,眼红元门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等他们有反应,九方十三寨就成为了元门的一部分,名为蛊殿,由蛊女龙姜担当殿主。 看得出来,无论是元晞还是龙姜,双方的态度都很肯定,这也不是一个短期联盟,而是一个长期的合作,这合作,让无数人侧目。 …… 元晞回到京城之后,当天便听说了关于玄家的动乱。 玄家,几乎成了天下玄门,人人口中的话题。 玄数的两个亲儿子,玄图与玄劲,竟然联合两个叔叔,上演了一出逼宫大计! 迅速控制玄家在各地的势力,孤立了玄家山,企图控制住自己的父亲,完成一场从皇子到皇帝的完美转变。 可惜,老谋深算的玄数,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就等着两个儿子落网,然后将叛徒者一网打尽。 而玄劲和玄图以为的所谓大好形势,全部倒向自己,竟然是玄数在知道两人意图之后,布置出来的一个陷阱! 最后的结果,不必说,玄劲和玄图兵败如山倒。 玄数手段狠辣,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毫不姑息,颇有古时皇帝的残忍作风,抓住两个儿子之后,当即将他们关在了地牢之中。 其他的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动乱的玄家山,可谓是血流成河。 这一场变故,却是让玄家三爷玄野,彻底走进了天下玄门的视线中。 之前玄劲和玄图也参合了两个叔叔叛乱的事情,知晓的人极少。大部分人对这位玄家三爷的感官,仍然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整日酗酒的酒鬼。 但是现在,他的两个哥哥居然自己作死,玄野这个老三,什么事都没做,坐在家里面喝酒,都有金子从天上砸下来掉在他的头上,这运气也是没说了。 他那两个哥哥既是叛乱,对于玄数这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之前忍耐一次就已经是极限,这一次,玄劲和玄图是绝无翻身的机会了,连带着他们的儿子孙子,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会彻底被打入冷宫。 而玄野,则成为了唯一的赢家,必定的玄家继承人,下任玄家家主! ——关于这个消息,元晞无比满意。 玄野说会给她送上一份投名状。 但没想到,这份投名状的分量实在是太足! 玄野,必定会成为玄家的命劫,终结整个玄家的存在。 于是,玄野坐上这个继承人位置,对于一心打算覆灭玄家的元晞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玄数知道自己唯一信任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大叛徒时,会是什么表情。 连元晞,也很期待。 …… 玄家地牢。 玄图和玄劲被关在一间牢房。 这里的风格,看上去更像是古时候的监狱,只是木栅栏变成了精钢所制。可里面地上还是铺着干燥的茅草,连床都没有,只有两床被子。上方一个小小的铁窗,落了点点月光下来,照亮了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 玄劲以前听说过,玄家山以前其实是一个大官的避暑山庄,虽然山庄原本的建筑时隔已久,玄家不得不推倒重建,但是很多东西都保留了下来。 比如说玄家山别墅中的花园。 比如说,这个地牢。 对面的玄图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估计是认定了事实,彻底绝望,什么也不想了。 对于玄图的宽心思,玄劲忍不住羡慕。 从失败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 而他至今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怎么会败了呢?怎么就败了呢? 到现在,玄劲才知道,自己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玄数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同等级的对手,随便动动手,就解决掉了他。 这个事实,才让玄劲真正的挫败。 他望着铁窗,摸着自己衣服内侧缝着的真空小袋。 真空小袋中装着一包白色的粉末,是由乌头提炼出来的毒粉。 如果这袋毒粉,进了玄劲的嘴里,他会瞬间毙命! 在发动这场逼宫之前,他便让人将这袋毒粉缝制在了衣服的内侧。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毒粉,是用来告诫他自己,这次的选择,没有回头路。 可以说,玄劲一开始是抱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 他已经受够了被父亲掌控的生活,他要让自己掌控人生! 一开始攻入玄家山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他也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谁知道失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现在,他应该吃下这包毒粉,以死明志的。 可是真的拿出毒粉,捏在手上之后,玄劲却怕了。 他脑中的两种想法如同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在说: 真的要死?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赌气有什么用?只要母亲出面劝说父亲,至少自己这条命是可以保住的,以后一个平安生活还是有的。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 死了就死了,难道你想要去看父亲那张高高在上的脸?难道你能够忍受一辈子平凡的生活?用云端跌到泥泞里面,你以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死了的话,妻子和儿孙们,至少可以保住一辈子的富贵生活! 玄劲将那包毒粉捏得紧紧的,表情变幻莫测。 到底是死,还是不死?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虽然是很细微的脚步声,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地牢中,立刻传入玄劲的耳中。 他警惕起来,一脚踢醒玄图。 “啊?怎么了怎么了?”玄图一下子跳起来,一脸的睡意模糊。 玄劲也真是佩服这个大哥,这个时候居然也如此心宽:“有人来了。” 玄图眼睛一亮:“难道是母亲?我就知道,母亲是一定会为我们说情的,只要母亲出面,父亲一定会免我们一死,怎么说我们都是他儿子,是吧!” 他竭力看向玄劲,试图从弟弟的眼神中得到肯定。 玄劲没有肯定他,反而一声冷笑。 难道他要告诉玄图,母亲其实已经选择站在了我这边,而这个事情父亲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母亲自己都自身难保,何况帮他们。 玄劲沉默着,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脑中的第一个声音。 就算不死,真的能够幸免于难? 这个时候,那个脚步声的主人,走到了他们所在的牢房面前。 玄图和玄劲抬头一看,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死人般惨白僵硬的脸。 正是马图。 “是你!”玄图跳起来,一下子冲了过去,狠狠摇晃着栏杆,“就是你!你这个叛徒!是你害了我们!我要杀了你!” 玄图愤怒起来,什么污秽下流的语言,都在一瞬间井喷而出。 他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愤怒都倾斜在马图的身上。 亏他之前和玄劲,还以为得到了马图,就是得到的一大助力。 谁想到,马图这小子,居然玩了一手无间道! 他一开始就是叛徒潜入自己这边阵营,他和玄劲还以为他能够信任,对他委以重任,结果最后捅他们一刀的,也是马图。 玄图对他的恨意,根本不足多说。 马图抬眼,灰色的眼珠子动了动,在黑暗中有些渗人。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打开了牢房大门的锁,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玄劲觉得不对劲,一下子站了起来,“谁让你来的,我父亲吗?” 玄图却不管不顾,就要扑出去掐死马图。 马图一把推开他,娇生惯养长大的玄图又哪里是他的对手,整个人如同被一股大力给撞到,撞在墙上,脏腑跟快要裂开了似的,连连咳了好几声。 马图没有进来,而是朝着旁边欠了欠身:“爷。” 黑暗之中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玄劲瞪大眼睛,看到那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从门口一步步走了进来。 “玄……野!”玄劲突然觉得他嗓子干得厉害! 一身融入黑暗似的黑衣,玄野看上去与一样大不一样,一股精悍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因为醉酒而酡红的脸色,那沧桑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笑意。 可那双眼睛,却是如此的冰冷无情,竟然让玄劲联想到了父亲玄数! 在玄野以这副姿态出现的瞬间,玄劲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你……”他说不出复杂的心情,苦笑着。 亏得他们还以为玄劲完完全全是个废物,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隐没在背后,做了无数难以想象的事情,还把马图收于麾下! 玄劲已经不敢猜测,这次自己的作乱,背后是不是也有玄野的手笔了。 他觉得不寒而栗,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还不自知,而现在,这条毒蛇已经狠狠咬了他一口,让他尝到了血的代价。 玄图完全是个草包,这个时候还弄不清楚状况,爬起来之后一眼看到玄野,居然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劲,而是骂骂咧咧起来:“你这个野种!不要以为我哥俩现在落了难,玄家家主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还早着呢!那个位置就算不是我们的也不会是你的!不要痴心妄想!” “闭嘴。”玄劲突然冲大哥斥道。 玄图瞪大眼睛:“老二你搞错没有,居然骂我?” 玄劲懒得理他,而是看着玄野,沉声道:“恐怕就连父亲都不知道,你这个玄家老三,隐藏得有多深。如果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你以为你还能拥有你的玄家家主之位吗?” 玄野耸了耸肩膀,平时做起来猥琐十足的动作,这会儿他神态气势都不一样这会后,这动作却是一股粗犷强悍的气息! “谁说我在乎那个什么家主之位了?”他懒懒地说道,根本没有把玄劲看在眼里。 玄劲咬着牙:“哦?那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毁掉玄家。”玄野笑得邪肆,“难道你不觉得,毁掉一件东西,比振兴一件东西,更有成就感吗?” 玄劲大惊,怎么也没有想到,玄野会是这个想法。 “你!” 玄野突然一步逼近他,探手一抓,居然将他手中的乌头毒粉给夺了过来。 玄劲完全慌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手上有这东西的! 玄野大大咧咧地撕开那真空塑料袋,闻了闻:“是乌头,哈哈,看不出来,二哥你对自己还是挺狠的嘛。” “什么乌头?”玄图在一边摸不准情况。 玄野拿着拿包毒粉,轻轻晃了晃—— “送你们二位上西天的东西!” …… 玄数是第二天接到两个儿子在地牢中服毒自杀的消息。 对此他沉默了许久。 在把两个儿子关进地牢,对随身物品进行搜查的时候,这包毒粉就被玄数得知了。 他没让人取出来,而是留在玄劲的衣服内侧,给了他一个选择。 玄劲最后这个选择,虽然如此狠绝到让他伤心,但玄数也很认同儿子的这个做法。 比苟且偷生更得他心。 可惜了。 “葬入玄家陵园吧。” 正文 章300 雷家,春节 已是二月,寒冬凛冽。 元门山仍旧是一片云雾袅绕,雾海生波。 在云雾最多的时候,这高高的山巅如同被拦腰折断,悬浮在这片雾海之上,恰似那世外桃源、浮空仙岛。 这会儿还是清晨,恰逢金乌浮跃,金霞漫天。 元门山已经从寂静中醒来,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之上,几十号弟子在一起练功,动作整齐化一,气势凛凛。 监督的他们的,则是秦山。 日渐高壮的秦山,如今更是像座塔似的,虎背熊腰,凶狠的眼神看得人两股战战。 没有一个弟子敢在秦山面前随意糊弄,就算是他现在在发呆。 将那行访客请进去,已经有五分钟了。 秦山听到黄殊提及这次门主的川地之行,只觉得如今事态复杂,完全到了他看不懂的地步了。 摇摇头,他不打算继续这些明显与他脑容量不符合的思考。 “你小子!手抬高点!没吃饭吗?” 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又在广场上响了起来。 此刻。 元晞跪坐在殿中矮几后面,一身雪色麻衣,面如霜雪,清泠似月。 坐在她下首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几天前,匆匆离开九方十三寨的所谓商人家族林家之主,林明! 今天一早,元晞才刚起床晨练过不久,就接到消息,说这位林家家主,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前来元门山拜访了。 消息到的时候,这位已经到了山脚下了。 这位林家家主此行,并没有搞得如在九方十三寨那般声势浩大的十几人随行。 和他一起的,除了一个晚辈,就只有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一声不吭地跟在这两位后面,看他气血之旺盛就知道是练家子,应该是这位林明先生的保镖随从之流。 十分恰巧的是,此次跟这位林家家主林明一起前来的晚辈,正是前几日在九方十三寨的会客厅,看了元晞,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位。 这一次,他从踏进大殿开始,仍然表露出一种对元晞的惧怕,头也不敢抬,老老实实地坐在爷爷林明的身边。 元晞看着林明,其实心里是没有一点儿意外的。 “林明家主,你比我想的,来得要早。”她以后要至少等到年后,才能看到这位上门来拜访的场景。 林明一愣,迅速恢复了脸色,颔首微笑:“应该的,我理应早点前来拜访元门主才是。” 元晞却不愿拐弯抹角:“上次在九方十三寨一别,我就知道,我们会有下一次的见面。” 林明不动声色捧着:“元门主果然是明察秋毫……” “不,你也知道我们会再见。对吗,雷家主。” 当元晞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林明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几乎到了嗓子眼儿! 震惊之意,不必多说,但他却不想显露出来。 林明,不,应该说是雷明,眯起眼睛:“元门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算是默认了。 “哦不,你应该知道的才是,我们剩下五个家族的命脉可都掌握在元门主的手上,想让我们生便生,往让我们死便死。气运牵连,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呢?”雷明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疑问,而话语间,都是对元晞的忌惮。 无他,那日亲眼见证的灭五福、降六极的气运石刻,实在是太让他毛骨悚然了,几乎寒到骨子里。 翻手就可以毁掉自己这个家族的人,雷明不得不对她心生忌惮。 谁知,雷明这么说了之后,元晞却淡淡道:“不,有一家例外。” 雷明瞪大眼睛。 “玄家。” “怎么会!”雷明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当真以为我元家家主,这般仁慈?”元晞说话的说话,眉宇间一片寒意陡峭,凛冽到几乎要刺破这殿内的如春温暖。 当年元家之乱,元晞至今也只是窥得一二,而不知全部。 但是为何那一代的元家家主元苍,不选择动用气运石刻,而是被动挨打,元晞却是知道的。 元苍再怎么仁慈,也不至于对彻底触及到元家底线的玄家心慈手软。 事实则是,玄家的气运石刻,无用了。 玄家,哦不,应当是玄洛一人,才是掀起当年元家风暴的人,若是制裁不了玄洛,惩治其他家族也是没有意义的,元苍乃一代国师,位同半仙,也不屑跟一群跟在玄洛屁股后面闹腾的卒子见识。 否则外门六姓,焉能安然无恙到今日? 雷明听言,不由得苦笑:“是啊,也是我们侥幸罢了。” 元晞不打算在气运石刻上多提,直言道:“说罢,你雷家家主,今日到我面前来,是为何事?” 雷明闻之,精神一提:“事实上,我今天来拜访元门主您,是为了引您与一故人相见。” “元家的故人?” “元家的故人。”雷明点点头。 元晞盯着雷明良久:“莫不是,让你雷家忌惮的人?” 雷明冷汗一激,却强撑着坚持:“什么忌惮的人?我雷家不知道!” 这话却是有些牵强了。 雷明心里也是无奈得紧—— 这位元家的家主,怎么跟有天眼似的,什么事情都知道! 元晞看雷明不愿意说,也知道他是肯定不会向自己坦白事实了。 至于那个让雷家不得不隐姓埋名,甚至掩藏身份连风水师的身份都弃之不用的人,到底是何身份,元晞也不打算猜测过多。 元晞在回来之后,是派人亲自调查过林家身份的,知道他们是明珠市特别有名的一个房地产集团,资产过十亿,在明珠市也是很有名气的,最早起家的时候,可以追溯到八十年前。 那是距离元家出事已经有一段时间,雷家没有投靠玄家,而是隐居了一段时间之后,赫然改掉了自己的姓氏,一头扎进了茫茫商海。 私底下雷家的人是否修炼风水术,元晞不知道。 但是明面上,雷家以林家名义之时,是没有一人沾手过和风水相关的东西的。 若不是元晞提早就知道这个林家就是雷家,恐怕也会被蒙混过去,把他们那个公司,当成是普通的商人来看待。 这背后隐藏得如此之深,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有所忌惮。 元晞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雷家忌惮的人,和让九方十三寨同样不得不畏惧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若不是一人,必然也是牵扯很深。 很明显,这两方是结成过同盟的,只是这同盟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说也罢。”元晞随意揭过,“何时?” “春节后,同盟会之前。”雷明暗中松了口气,至少元晞没有追问了,便笑道,“一个安安稳稳的春节,还是要过的。” 元晞转头看向窗外,云山雾海鸟飞尽。 春节之后,就是同盟会了。 筹备了三年多的同盟会,终于被提上了章程,将在龙虎山举行,无数玄门中人共襄盛举,选出这位执掌玄门风水界的同盟会盟主! …… 春节临近,事实上,元晞和席思的生日也到了。 母子俩的生日差不了几天,按照今年的阴历算,都在春节前几天。 小孩子对自己的生日总是非常期待的,席思为此还偷偷摸摸跑来找元晞,扭扭捏捏地问她,能不能送一点礼物给自己,随便什么都可以。 元晞当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让他自己回去看书。 但席思出去没多久,她便打了一个电话,给方易。 “今年在京城过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易正在片场拍戏,吓得手里的咖啡都掉了,别人叫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虽然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姐姐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但方易仍然兴奋得不行。 元晞居然说要一起过年! 很明显,她这句话,也是在告诉方易自己,让他把爸爸妈妈请到京城来。 方易简直快要被这个惊喜给惊倒了。 自从三年前姐夫出事之后,没多久姐姐元晞就搬上了元门山,一家人就再也没有一起过过春节了。 今年是时隔三年的第一次! 方易兴奋得不行,戏也不拍,雀跃着就给爸妈打了电话。 对此剧组的导演等人也很无奈,平时方易还是很敬业的,作为如今炙手可热的一线小生,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遇到人随时都是笑呵呵的,身边的人也都很好相处,从这部戏开拍以来,大家还是合作得很愉快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兴奋。 但方易是男主角,他不在,也拍不成戏,导演大手一挥,干脆让大家休息一个小时。 这边,方易已经拨通了江州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方爸,方易听到电话那头还有电视剧的声音,吼杀震天的,估计又是方爸喜欢的那些抗日战争剧。对这种剧,方易自己不是很感冒,有人给他递过剧本,他几乎没怎么看就拒绝了。但是方爸对这种剧却很感兴趣。 “爸,妈也在家里吗?”方易按捺住兴奋,一定要把这个消息通知给爸妈一起知道。 应该是电视剧正演到精彩的地方,方爸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啊?她呀,你也知道,这个点儿她一般都去棋牌室打麻将去了。” 十亿人民九亿麻,尤其是在江州,几乎大街小巷都能够看到各种棋牌室麻将馆。 方爸没有牌瘾还算是比较好的,而方妈牌瘾却很大,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临老的,打麻将也只是被方妈当成一个消遣,打的钱不多,一天输赢也就几十块钱,对方妈来说,买个高兴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易哦了一声,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急切地说:“爸,我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年在京城过年!” 方爸仍然有些不上心:“在京城过年做什么,在江州挺好的,来来回回跑多麻烦……等等,你说谁?谁说的?” 方爸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方易说了些什么,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电视剧也没心情看了,紧紧捏着话筒,瞪着眼睛。 方易嘿嘿笑着:“我姐说的,怎么样,被吓到了吧,我听到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方爸在屋里转来转去的:“你说的是真的?你姐真的打电话让我们过去京城过年?” “那还能有假!”方易撇撇嘴,忍不住高兴道,“看来把元宝送到姐姐身边还是很有用的!” 方爸激动得热泪盈眶:“可算有了改变,你姐都魔怔了三年啊三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现在有转变总归是好的,哎,这也没几天了,我这就跟你妈订机票过去。” 方易也没有想到老爸居然着急到了这个地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嘟嘟嘟的声音,自己的电话已经被挂断。 早点过来也好,一家人呆在一起,怎么都是开心的。 方易想着,就不禁美得冒泡。 小丁看到方易笑成这傻样儿,默默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脸。 万一被剧组别的人看到,方易的男神形象恐怕就得真的倒塌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方易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估计是方爸跑到棋牌室去把方妈给拉回来的,方妈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给方易又打了电话确认这件事情,得到方易肯定的答复之后,也是开心不已。 “对了,你姐和元宝的生日都快到了,也要好好准备才是!”方妈突然想起这茬,不由得絮絮叨叨起来。 方易都差点儿忘了,立马苦索着到底要买什么礼物才好。 方家,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温馨幸福的欢声笑语之中。 方爸方妈迫不及待的,第二天就飞到了京城来,抵达的时候还是上午,亏得方易没有通告,接到电话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连忙开车过来接二老。 过来的时候有些匆忙,竟然忘了戴墨镜口罩,大喇喇地出现在机场的时候,自然是造成了一番拥挤堵塞。 好在方爸方妈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件事情,自从儿子出名之后,他们无论是在外面做什么,遇上别人了,就是这么一个热火朝天的场面。 二老直接略过挣扎在粉丝群中的儿子,走到停车场,不慌不急地等着方易过来。 还好方易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很有经验了,不过几分钟就赶了过来,迅速帮二老把东西搬上车。 抹了把汗,方易发动车子,问道:“去我哪里吗” “哦,对了,你姐给了一套房子给你住是不是?”方妈凑近问道。 方易点头:“嗯,一套公寓,也很大的,我们一家人完全够住的。” 方爸却想了想:“不去那里,去小院儿。” 他说的小院儿,自然是元晞在京城读大学的时候,为了方便买下来的四合小院儿。 他们也几乎有三年没有去那个地方了,方爸方妈本也不想看到,免得触景生情。 但是这一次,时隔三年一家人在一起过年,那个小院儿,却变得别有意义起来。 方易听了,也觉得应该的。 “你姐跟你说过,什么时候下山来不?”方爸问道。 方易摇摇头:“等把你们安置好了,我就给她打电话。” 方爸方妈都点点头。 二老很快就兴奋起来。 “很久没过去了,里面肯定很脏了。” “没错没错,还应该买点日常用品,被子什么的,三年没用,被子枕头这些东西应该都潮得不行了吧。” “看来要去超市了。” “再给元宝买点玩具。” “对头对头。” 车子抵达小院儿的时候,方爸方妈从车上下来,看到这条青石小巷,似乎跟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时间一晃过去,三年的时间,也仿佛只是虚妄。 方爸方妈和方易都是有钥匙的,也不至于担心进不去,打开了小院儿的门,里面的景象虽然有些萧索,但是因为定期有人过来打扫,还不至于荒凉到不能住的地步。 连三年前,方爸方妈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都还活得好好的,除了因为有人定期打整以外,生命力也堪称顽强。 “都还在啊。”方妈感叹着看着这些花草,看到了故景,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虽然在这个小院儿最后度过的那段时日并不快乐,但在之前,一家人在一起,却别提多么其乐融融了……还有阿鹤。 方易不想爸妈触景生情,连忙将行李搬了进来,嚷嚷着开始干活。 果然,有了事做,方妈方爸也没有那个时间来伤感了,很快忙活起来,清扫的清扫,收拾的收拾。 方易本想叫家政公司的人过来,不过看的爸妈忙活得开心,活也不太重,稍微打扫一下就行了,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闲暇中抽空,他跑出去给元晞打了电话。 元晞听言,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方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山来,心里忐忑着,又不愿意爸妈知道了不高兴,就说自己出去买东西。 出门前,方妈拉着他列数了一堆要买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写了个清单。 这一次方易稍微聪明了些,知道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门。 京城雾霾重,他这个样子也不至于有人觉得奇怪。 开车去了超市,又是一番大采购,连被子枕头都买了三套。 顺便回了趟公寓,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过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是都打算住在这里的。 方易还想着跟英姐商量一下,调整一下他最近的行程,尽量划去不必要的工作。这两年因为工作通告的忙碌,方易也已经很久没有陪陪父母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当然也不能错过。 等他回来的时候,刚进小院儿,就听到了电视的声音,还有大人小孩儿的嬉闹声。 小孩儿? 方易眼睛一亮,几步冲了进去:“元宝!” 果然是席思在,坐在方妈的膝头上,大声嚷嚷着说话呢。 一见到方易进来,便兴奋跳下去,一下子扑了过去,脆生生喊道:“舅舅!” 方易一把抱起席思,把他举得高高的,看他笑得开心,却有些心疼。 “小元宝怎么瘦了这么多?”他捏了捏席思的脸。 席思的脸以前就是圆胖胖的馒头,看起来圆嘟嘟白生生的很可爱。但是现在,那张小圆脸却清减了很多,已经逐渐显露出俊俏的轮廓了。 “小师弟最近都在认真练功,很努力的。”一个声音回答了方易的问题。 方易这才发现,原来元石也在。 他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见期待中的身影。 元石知道他在看什么,便解释道:“师父让我把小师弟先送下山来,她明天会下来的。” 方易原本有些失落的,听了之后也高兴起来,笑着跟元石打招呼。 元石也是才从明珠市回来不久,完美结束了自己的任务,最后的工程在验收之后,让元晞也很满意,夸赞了他一番。 如今的元石,跟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简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方易忍不住问起关于席思练功的事情,元石才解释了元石现在正在打身体的基础,整天还要泡药浴,一大早就起来练基本功打拳,非常勤奋认真。 方妈听了心疼得不行:“这么小的孩子练什么啊,会不会累着。” 方爸却持不同的意见:“练功怎么不好了?席思以前的时候不是经常生病吧,练武之人强身健体,身体肯定会更好,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席思也振振有词道:“没错!我要学好武功!以后要当大高手!哼哈!” 他说着,挥了挥拳头。 别说,几拳打出去居然虎虎生风! 方易见了,也有些惊奇:“看起来还真的像模像样的哎!” “那当然,舅舅,我还有肌肉了,我给你看看。”席思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要捋自己的衣袖,给舅舅“显摆”一下。 可惜冬天穿的衣服太厚,拉了半天也没拉上来,急得席思不行。 一群大人却被他逗得无良地哈哈大笑。 席思瘪瘪嘴,也不生气,竟然折腾着就要脱衣服,非要给舅舅外公外婆展示一下他的肌肉不可。 方易连忙拉住了他,生怕他着凉。 方妈大笑之余,又忍不住担心:“元宝快要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再这么呆在山上,也不好吧。” 她还是想念孙子,想让他呆在自己面前。 可让孩子和妈妈分开,又舍不得。 元石连忙说道:“其实小师弟每天都由师父教导功课,如今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方爸方妈听了,不由得大为开怀。 正文 章301 当年明月 送完了小师弟,元石本打算回元门山了,谁知道方妈偷偷拉住他。 “元石啊,奶奶问你一个问题啊。” 方妈和方爸对元晞的几个弟子都是自称爷爷奶奶,至于和元礼的辈分,却是分开论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元礼是元晞的嫡传师父。 元石连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点点头:“嗯,您问吧。” 方妈压低声音,凑近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她外公,在什么地方?” 元石一愣:“师祖爷爷?” “对对对,就是你师祖爷爷。你知道你师祖爷爷在哪儿吗?你师父从没有跟我们说过,我,我也想看看他。”方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扭捏,但心思却很急切。 虽说她和老父亲关系不好,可三年前他们赶到那山下卫生院,看到昏迷不醒的老父亲时,方妈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关系不好归关系不好,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父亲出了事,她会是世界上最伤心的那个人。 接着父亲醒了又昏睡,情况不容乐观,方妈更是急得天天晚上偷偷抹眼泪。 后来虽然情况稳定下来,但医生说苏醒的可能性不大。 方妈本想好好守着老父亲尽尽孝,就算他看不到,自己这个当女儿的也应该好好做的。 谁知,女儿元晞醒来之后不久,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外公给送走了。 送去什么地方,除了女儿元晞,居然谁也不知道! 方妈为此问过元晞很多次,可元晞不是默不作声,就是说,我自由安排。 方妈实在是没法了,心想着,女儿元晞对她外公的感情,比对自己和丈夫还好,总不可能害了她外公吧,她会这样做,总归有她的理由。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平安无事地过了三年。 可今天,这般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实在是让方妈触景生情了,也生出若是老父亲也在就好了的想法,自然是按捺不住,问了元石。 元石听之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方妈唉声叹气:“说来也是,你师父连我们也不说,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元石抓了抓头,不忍心看到方妈这样伤心的样子,使劲儿想了半天,才眼睛一亮道:“对了,每个月师父都会独自外出一天,不允许任何人陪同的,会不会就是去看师祖爷爷了?只是……去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方妈也高兴:“真的?” 她最担心的就是,老父亲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去世了,女儿又不愿意跟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要被瞒上多久。 在暗中揣测猜疑,才是最费心神的。 现在听元石说起来这件事情,女儿是去看她外公的几率就很大了。 方妈拍拍元石的肩膀,特别开心:“元石果然是个好孩子啊,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元石不好意思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得早点回山上去呢,不然天就黑了,路不好走……我明天早上会和师父一起下来的。” “那好那好,明天奶奶做好吃的,等你们下来吃啊。你们那山路,又陡又峭的,是怪不好走的。”方妈和方爸去过元门山一次,爬山就爬得累得不行,只当锻炼身体,可再让他们上去,是决计不同意的。 元石起身道别之后,便往外走去,司机还在小院儿外面等着他呢。 刚刚跨出院门,后面就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是席思跑了出来,冲到元石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仰头急切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不带我走!” 看他的架势,竟然是瘪瘪嘴就要掉金豆豆了。 元石愣了愣:“小师弟,师父让我把你送下来……” “我不要!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席思嚷嚷着,死死扒拉着元石的腿不愿意松手。 这会儿方爸方妈连着方易也跑了出来,看到这个架势,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元宝,不是不带你回去,是让你在这里跟着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住几天。”方易凑上去哄他。 席思犹犹豫豫地看了外公外婆几眼,才说:“那,那我先回去,再下来玩。” 他紧紧抱着元石的腿,生怕他把自己丢下,就不带自己回去了。 元石一拍脑门,这才知道小师弟在担心什么,哭笑不得说道:“小师弟,你先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我会和师父一起下来的。” 席思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拉钩。”席思迅速翘起小手指。 元石连连点头:“拉钩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了勾承了诺,席思才安心地眉开眼笑,松开元石:“那大师兄你早去早回哦,明天要早点下来看我,还有妈妈!” 他眼巴巴地望着元石,蹦跶了两下。 心急之意溢于言表。 元石好笑地点头:“会的会的。” “那大师兄再见。”席思乖乖跟元石摇手道别。 方易笑着一把捞起席思:“这么想妈妈,分开几天都不行?” 席思趴在方易的肩膀上,小声嘟哝:“这不是怕我不能回去了嘛……” 方爸方妈对视一眼。 这孩子,才跟妈妈呆多久,感情就这么深了? 虽然二老又是失落,但也忍不住高兴,毕竟是血缘母子,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 “元宝,妈妈好吗?”方爸问他。 席思一下子来劲儿了:“当然好啦!妈妈是个好妈妈!山上好多人都很崇拜她的!我听小师兄说,妈妈是特别厉害的人!” “小师兄?小靖吗?” 方易解释:“不是的,姐姐又收了个徒弟,叫许闫晨,跟元石差不多大。在山上,基本上都是他带着元宝玩儿的。” “小师兄也很乖,每天都看很多书。”说着,席思又急忙给自己邀功,“我也每天看很多书,妈妈摸着我的头,夸我了呢!” 看席思一副跟得了小红花似的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儿,方妈不知怎的,心头一动,竟是红了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方爸方妈就起床开始准备早饭了。 也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过来,早饭也好好准备一下,总是好的。 方易尚且睡意朦胧,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就爬起来看,才发现方爸方妈的忙碌。 “爸妈,这么早!”方易说着,吸了吸鼻子,顺着味儿走到厨房,立马就眉开眼笑了,“好久没吃妈做的饭了,我尝尝!” 说着,他就要去抓方妈刚烙好的饼。 方妈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洗手!” 方易嘿嘿笑着,洗了手,才抓起烙饼畅快吃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就在做早饭了?”方易问。 “不是不知道你姐什么时候下来,多做点东西备上,待会儿她来了就可以吃了吗?你姐的弟子们也都在,怎么能不多做点?” “我姐住的那元门山,从山上下来再过来,至少得两个多小时,就算他们现在出发,过来的时候也差不多该吃中午饭了。”方易撇撇嘴说道。 方妈吼得中气十足:“那你也不要吃了,出去出去!” 方易被赶出厨房之后,无奈地摇摇头,打算继续回去睡个回笼觉。 最近他的行程通告排得很满,堪称拼命三郎,现在有机会,好好多睡一点觉,也是好的。 元晞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与她一起的,除了三个弟子,元石、灵靖、许闫晨,还有开车的秦山。 要说秦山跟方爸方妈也是老熟识了,从元晞最早下山的时候,就一直跟随到现在,至今,也有六七年了。 方爸方妈见了秦山也很高兴,以前住在这小院儿的时候,秦山也是大家庭的一员,而且秦山还是方妈的老乡。 “好久不见了秦山。”方妈热情地招呼着。 秦山抿唇笑得憨厚,仍然如当年一般忠厚少言。 元石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之后,许闫晨和灵靖和从后座下来。 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才是元晞。 方妈看到女儿的刹那,几乎是愣在了那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元晞了,半年,还是一年? 阔别已久看到女儿,却不是女儿刚刚从她外公山上下来的时候那般高兴,而是说不出的心酸。 想她当初打那个电话给元晞,斥责女儿的时候,自己何尝不心疼? 可越是这样的局面,她就越是气恼,又发作不出来,只得暗暗生闷气。 如今看到元晞,她不由得红了眼,点点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站在方妈后面台阶上的方爸,何尝不是激动地抿着唇,眼睛红红的。 “爸,妈。”元晞冲二老打招呼。 虽然说不上来多么热情,但方爸方妈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面上不由得高兴几分,连连点头。 这会儿,倒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欢呼着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到元晞面前,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望着她。 “妈妈!你可来了!我还以为大师兄哄我的!”席思一点儿也不避讳,开口就揭大师兄的短。 元石又好气又好笑地走过来:“小师弟,师兄不是还跟你拉了勾的吗?你怎么这么信不过,我可没哄你啊!” 席思撇撇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别骗我的小大人样:“我都知道的,你们这些大人都喜欢糊弄小孩子。” 席思的童言稚语立马引得周围人一阵轻笑。 倒是因此,冲淡了不少元晞与父母再见的尴尬伤感之意。 一行人一齐进了小院儿,席思跟在元晞身边,踮起脚就去抓妈妈的手。 元晞往下一看,见席思冲她讨好一笑,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拉住了儿子的手。 方妈走在最后,一眼瞟见秦山手里提着的两大包行李袋,不由得高兴起来,看来带了这么多衣服,是打算要在这里住到过年后了。 这样就放心了。 方妈想着,又进厨房去忙活了。 元晞的三个弟子和秦山都不是外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不需要什么拘泥的,方爸招呼大家坐之后,也跟着方妈后面去厨房忙碌了。 方易这会儿才从房间里面出来,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的,走出来的时候,脚下一双大拖鞋,卡通家居服,头发乱糟糟似鸡窝,哪里有点平时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模样? 元石跟方易关系不错,虽然嘴里叫的是小师叔,但平时两人相处可没有半点长辈和晚辈样子。 元石看到他这个模样,立马笑道:“不行,我要拿手机把小师叔你这个样子照下来发到网上去,你的那些女粉丝肯定心都要碎了!” 方易瞪圆眼睛:“好啊元石,你小子居然敢不尊重师叔!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打闹了好一番,方易才问起元石:“听说,你小子最近得你师父的命令,负责了一件大事,还办得妥妥当当的,被你师父夸赞了一番?” 以元晞现在的性格,能够得到她的夸奖,简直是稀奇到不能再稀奇了。 元石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难掩兴奋之意,嘴上却还要说着:“没什么,一切都是师父打好了基础,方案都准备好了,我也就是照本宣科而已。” “哼,口是心非。”方易才不信元石心里也跟他嘴上说的一样。 “饿了没,开饭了。”方爸走出来,笑呵呵地跟大家说道。 “我早就饿了!”方易第一个冲到饭桌旁。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走上前,在饭桌旁落座。 许闫晨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的父母,开始还很拘谨,但方爸方妈都是很热心的人,处处照顾着许闫晨,没多久他就慢慢适应了,话也多了起来。 元晞坐在方妈旁边,她虽然从进门开始,就没什么话,但是方爸方妈却竭力寻找能够和她交流的地方,虽然元晞的态度仍然冷淡,方爸方妈也显得很是拘谨,但比之之前的完全无交流,已经好上太多了。 接下来几天,小院儿都沉浸在一种温馨的气氛中。 方爸方妈脸上几乎笑容不断。 席大少爷也是各种耍宝,逗乐了所有人。 不知不觉,除夕临至,春节将近。 一家人围着桌子而坐,吃着饺子,电视上春晚的声音开到最大,家里一片热闹喧腾。 方爸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才是团圆啊!” …… 春节后,雷家邀她一述的请帖也发了过来。 地点在红叶山。 红叶山也是京城的一个著名景点了,山上著名的红叶公园,每当秋天来临,霜叶红透,那漫山遍野的红色,如大火一般连绵炽热,红霞映天。 这样一个著名景点,自然少不了类似于度假山庄之类的存在。 红叶山庄,能够挂着红叶山的名字,还开在红叶山上,遥遥便能望见红叶山那名声赫赫的红叶连天,这般景致也是独一无二,背景自然不用说了。 红叶山庄的定位也是高端度假村,以高昂的价格隔绝了大部分的人,更多的是权贵富豪将红叶山庄选择为休闲度假的去处。 最近才是春节过去不久,红叶山庄本来还在春节假中,上头的经理却突然安排一部分员工回来临时上班,据传是为了接待某个大人物。 既然开出了往日三倍的工资,员工们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怨言。在接到消息之后的第二天,红叶山庄就从度假的氛围中脱离出来,进入了正常的运转中。 今天一大早,就有两拨人抵达了红叶山庄。 山庄的总经理亲自出来陪同,言语之中都对这两拨人马颇为尊敬。 本以为一个双方洽谈,结果这两方的人都说—— 等人! 等的是谁,自然是元门门主,元晞。 这两方人马,其中一方,便是雷家,另一方,便是雷家口中所说的故人了。 元晞抵达的时候,看到这位故人,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而且还有些意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故人,竟然寒棋! 没错,寒棋,寒家。 这便是雷家要给元晞引荐的故人。 故人倒的确是故人,可雷家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安排,元晞却是暂时摸不清套路,先保持了沉默。 要说寒家这些年,一个南寒北玄的帽子盖在头上,背地里虽然不少人腹诽说寒家就是玄家的走狗,但几十年来,玄门风水界唯一能够与玄家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寒家。 一开始的时候,元晞也算是比较认同那个“寒家走狗论”。但是随着对局势的深入认识,关于玄家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她就越发的明白,寒家在其中的地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简单靠着玄家的扶持,寒家就能够稳坐南方第一世家的话,那玄家的实力,早就大到可以一统玄门风水界了,何必需要搞这么一出? 所以,寒家自己本身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元晞没有妄自判断寒棋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寒棋对待元晞的态度倒是很不错,她的车到了,亲自上去给她拉车门,口中称呼的是“门主”而不是“元门主”。 元晞若有所思。 寒棋的这个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不是把自己当成是与元晞平起平坐的寒家家主,反而把自己当成是元晞的下属了! 但元晞一直不动声色,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了寒棋安排的观景厅中坐下。 这个地方也的确不负观景之名,甚是雅静,外面看出去就是红叶山的大好景致,虽说最近不是红叶的季节,可前些天才下了一场雪,将这红叶山覆盖得银装素裹,一派雪国风景,煞是美丽。 如此风景,坐在廊下煮茶品茗,自然是雅兴之至了。 周围烧着暖炉,虽然算是半露天,但并不算冷。 元晞盘腿而坐之后,雷明和寒棋才在元晞对面落座。 雷明知道,寒棋的身份不用自己介绍,元晞身为元门门主元家家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于是,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寒暄寒暄,算是活跃气氛。 但是元晞并不打算搞出一个其乐融融的和洽气氛出来。 “你们两家,是合作者?”元晞状似无意地问道。 雷明和寒棋的心却提了起来,双方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情。 说话的是雷明:“不瞒您说,我雷家与寒家来往多年。您既然调查过花家帮助星家的事情,应该也知道帮助星家的幕后中,也有我雷家的手笔。而事实上,真正拜托我们这件事情的,是寒家!” 雷明的年龄比元晞大上几十岁,却一口一个“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他的话也很明显,就是借着如今元晞特别照顾的星家,在暗暗邀功。 至少,也是在表明立场。 这就有意思了,莫非这么多年来,寒家都是玩儿的无间道? 元晞轻轻应了一声,却不做任何答复。 寒棋清了清嗓子:“门主,此次我们希望能够与您会面,是想要明确我们的立场,站在统一战线上,对付玄家!” 这一点元晞倒是不意外,若是没有玄家在外威胁,就算寒家玩儿的是无间道,也未必会再次投靠到自己门下来。 不得不说,玄家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若是解决玄家之事,杀掉几个人就足以的话,元晞并不介意自己的双手会沾上某些人的血。 哪里会这么大费周章! 一边联系内应玄野,一边在外增加筹码,努力里应外合,一举颠覆玄家,压得他不得翻身。 这般大费心思,也是因为玄家这些年的势力实在是发展得根深蒂固,难以想象的庞大,对风水界中的控制不用多说,一直以来表示中立的佛门,上次法源方丈亲自下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并且,玄家的实力,已经不简单局限在风水界,还发展到了政经界等等方面。 对玄家实力的估量,决计不是一个小小的玄家山可以概括的! 就算元晞杀掉了玄数,那下面的玄家实力就会发作乱套,而上面的玄家长老们,自然会重新推出一位合适的家主来。 到时候局面又是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更加不好控制了。 所以,一直以来,元晞宁愿反复斟酌,确定自己稳操胜券了,才会彻底发动对玄家的进攻。 不动则已,一动毙命! 寒家何尝不是忌惮玄家? 他们暗中再怎么操纵,也耐不过玄家的庞大势力,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找合作者,才能够将现在这个局面,彻底翻盘。 而目前来说,唯一最有胜算的人,就是元晞! 她师出有名,并且,还与一个寒家十分重视的人,达成了同盟。 “事实上,我们寒家,对玄野这个人,观察很久了。”寒棋沉吟了一会儿,便决定把一切都摊开手。 他深知,现在他若是含糊其辞,元晞是绝对不会打动的。 不管他们以前是不是无间道,但他们效忠的却不是元家。 这一点,无论是元晞还是寒家,都认识得非常清楚。 清理掉玄家,寒家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寒棋不能坐以待毙,自然要主动出击。 “我们知道玄野并不简单,而且在玄家一直在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寒棋说着,难掩对玄野的欣赏之色,“不得不说,要在玄家这个泥潭里面,保证自己的手段和掌控,是非常困难的,但偏偏玄野做到了,还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寒家,就十分希望能够和玄野合作。” 玄家自己人可能看得不太真切,但是寒家独特的视野,还有置身事外,却非常的清晰。 在确定了玄野绝对不是一个烂酒鬼之后,玄家一些悄无声息间的变动,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件,却被寒家大胆地怀疑到了玄野的身上。 随着这样的事情越多,寒家就越加地确认背后是玄野在捣鬼。 这一切事件,几乎可以看成是一系列完成的,徐图渐进的分化玄家的路线! 只是,寒家这个观察方法也实在是特别,先是确认了玄野的手段,然后将一些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事情往他头上安—— 偏偏这样,还真让他们抓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概玄野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一直以来在玄家内部都隐藏得很好的事情,却暴露在了寒家面前吧。 元晞放下茶杯:“你们是知道,玄野与我的合作了。” 雷明不由得笑道:“当然,这般强强联合,我们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 元晞挑眉,不可置否。 寒棋看着元晞的脸色,说道:“我们也知道,您与玄野的强强联手,胜算已经很大了。但是这个胜算,却并不是百分之百,还是有一定的疏忽差池。而我寒家和雷家,恰好可以帮你们补上这个不足。” 元晞的目光,这才落在寒棋的身上。 良久。 “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寒棋舒了口气,知道元晞算是第一步认可了他。 接下来,他当然不会像之前一样,还抱着隐瞒的想法,竟然十分坦白地,向元晞说了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当年元家之乱的真正内幕,玄野的崛起之路。 这是连元晞都不知道的。 …… 玄洛,少时出身很低,父亲只是玄家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嫡子。 而他自己,更是外室所出,身份比之庶子都还要低贱。 在玄家,他几乎就是一个任打任骂的存在,就连一些仆人心气儿不顺了,看了他也可以上去踹他两脚。 连玄洛的父亲都不会庇护他,自然没有人帮他伸冤,唯一护着他的,只有他那个外室子母亲,在生下玄洛之后,进了玄家,没抬成姨娘,倒是不伦不类地当了个玄家的下人。 玄洛虽然一心想要离开玄家,但是他的母亲却认为他是玄家的少爷,总有一天会优秀得让其他人仰视,而离开,只是得不偿失。 玄洛少年老成,虽然无奈,却非常清楚,这只是因为母亲太过于爱恋父亲,舍不得离开,而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事实上,玄洛在他母亲的眼中,也就是一个可以用来争宠的棋子罢了。 玄洛出身在这样的泥潭沼泽中,偏偏心比天高。 好在,他高傲,也有高傲的资本。 当他无意中展露出来的才华天赋,引起了堂堂元家家主元苍的兴趣之后,元苍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少年的确有天纵之才,便起了惜才之心,表明身份上门,将玄洛带到了自己身边。 这在别人眼中,无疑是一步登天的行为。 那个时候,元苍是堂堂一代国师,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而这样的人,却亲自来收走了玄洛,肯定了他的天赋——就连玄洛自己,一开始也是感激不已,当场给元苍跪下,说愿意下辈子给元苍当牛做马。 这本应该是一个少年奇遇奋发图强的故事,却无奈现实给了当头棒喝。 玄洛被带到元苍身边,与元苍之子,元家嫡长子元旭,如兄弟般长大。 玄洛的身份比较尴尬,对外称的是元旭的书童。但元旭对待这个难得的小伙伴极好,以他的身份地位,其他人见了他,都恨不得给他跪下,实在是没有谁,能够像朋友一般陪在他身边。 玄洛无疑弥补了这个空白。 于是,玄洛虽然是元少爷书童的身份,但无论是起居用度,还是学习看书,都跟元旭没有太大的出入,俨然一个元家少爷翻版。 可玄洛到底没有元旭那尊贵的血脉,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沾沾自喜,对元家父子感恩戴德,可时间久了,他才知道,他所谓的好生活,都只是空中楼阁,元苍元旭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他从云端打落泥泞。 就像是那些下人,在元苍元旭面前,对他玄洛恭恭敬敬的,可一转身,就是各种硬钉子软钉子,明里暗里瞧不起玄洛。 虽然一次元旭大发脾气罚了几个下人,可其他人的态度并不会因此就改变。 而玄洛的生母,也一改温柔善良的面容,变得贪婪起来,多次找到玄洛,希望他能够让元少爷发话,把他父亲送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 玄洛生母还言辞振振说道:“不就是元少爷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你跟元少爷说了,你父亲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玄洛当时心凉如冰。 原来在他母亲的眼中,他玄洛仍然是那个争权夺利的工具,可以帮她讨父亲欢心的棋子。 而这背后,肯定有他那个父亲的首尾,却宁愿让他母亲来当这个说客,也不愿意亲自出面,骨子里面对这个儿子的轻蔑,溢于言表。 在这样的情况下,玄洛几乎是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敬仰元苍,把他当成自己的再生父亲,希望他能够教自己更多的东西。 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原来身份这种东西,是天生就注定的。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元苍看似对他温和亲切,可从未夸过他肯定他,只是当他是元旭的一个小跟班。元旭什么都不做,整天遛鸟斗鹰,俨然一副纨绔子做派,却仍然能够得到元苍无数的赞许,下面人的拍马屁追捧。 这样心气儿天生就高的玄洛,如何能够忍受得了? 当少年的心性一点点被扭曲,在悄无声息中,玄洛成长为一条毒蛇。 而他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别人的肯定。 后来,想要得到元苍的赞许。 再后来,他想要得到和元旭一样的地位。 最后,他想要整个元家,他想要站在元苍一样的位置! 若他只是庸才,这一切自然只是空谈。 但他是天才!元苍亲口说的百年一遇的天才! 无论是他的风水术还是各种书籍知识,他的学习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几个对他和善的先生,都忍不住频频称赞他。 只是称赞之后,却是两个字—— 可惜。 可惜他玄洛只是一个书童,可惜他玄洛不是元家之子。 他玄洛不要别人的可惜,就算天生没有这些东西,他也要自己一手争取! 在偶然一次,玄洛探知到了元家最大秘密之后,他决定要越之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 十几年如一日,玄洛不断地策划布局,也不断地增长实力。 他研究出一门名为“龟虽寿”的功法,奇特又强悍,俨然成为了他实力的最大倚仗。 不得不说,玄洛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庞大的元家,居然在他的布局之下,慢慢崩离式微。 最后,他成功了。 玄洛暗中扶持了寒、花、灵三家家主,从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卑贱身份,走上堂堂家主之位,后续当然听从了玄洛的指派。 他自己也一举坐上了玄家家主之位,往日对他颐气指使的人,之后都不得不跪倒在他的脚下。 而雷、星两家,也在大势之下,不得不选择背叛。 那时候,元家家主元苍,一心修炼,不问世事,元旭更是对此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外门六姓之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故。 当然,完全靠着玄洛一个人,是有些太过于逆天了。 那时候元家本就处于风雨飘零之际,上头的压力,风水师式微,国势动荡,都成了压倒元家的稻草。 外门六姓背叛,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玄洛成功了,成为外门六姓幕后之主,将元家取而代之。 再后来,就是元家自己也知道的事情,元苍身受重伤死去,元旭带着剩余元家人出逃,而玄洛大概是念在旧情,没有追杀,放过了元家剩余血脉一条生路。 玄洛是以雷霆手段取得了胜利,用的就是快准狠三字,可事实上,外门六姓未必所有人都服他。 只是当时玄洛实力过人,无人能及,他们才不得不屈服。 可暗中,星、雷、寒、灵四家,还是心里愧疚作祟,决定帮助元家人,彻底隐姓埋名。 之后,就算玄洛后悔,想要杀掉这些元家人,也无可奈何了。 …… ——说到这里,寒棋顿了顿。 “这些事情,都是由我寒家先辈,暗中记录下来的,一切观点都很客观,不存在私自泄愤,所以真实度,是可以保证的。”寒棋语气肯定。 元晞点头:“自然肯定。” 故事中都提到玄洛听到的大秘密了,估计这个秘密,便是有关于元家地宫的了。 元家地宫中神物“龟虽寿”,若是为了它,玄洛肯定会下最后的决心。 只是玄洛苦苦谋求两百年,最后却是一场空。 寒棋忽然犹豫起来:“事实上,有一个说法,只是传闻……” “什么?” 寒棋皱着眉:“有消息称,玄洛修炼‘龟虽寿’功法,威力惊人,道指长生。但这功法,却并非我祖上笔记中记载的,为玄洛自创,而是有人传给他的。” 元晞眉头微蹙:“谁?” “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寒棋摇头道,“那玄洛的功法的确是奇妙,也当真有长生之效。我祖上笔记中提及,玄洛年过八十,却仍然一头黑发,貌若少年,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后来他鲜少出现,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之后,玄家便声称玄洛病逝。可我的祖上却是不怎么好相信的,总觉得玄洛极有可能没死!” “的确没死。”元晞笃定道。 玄洛之事,她大概是知晓最清楚了。 “哦?”寒棋和雷明都瞪大了眼睛。 元晞徐徐道来:“三年前,我与玄洛有过一战。” “三年前……那玄洛岂不是活了两百岁!还不止!”寒棋大惊。 连雷明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急切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他死在了他渴望得到了我元家大秘密中。”元晞说着,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当年的事情,再也掀不起半点儿涟漪。 可事实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寒棋和雷明知道,元晞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们,但关于玄洛的事情,却仍然让他们震惊无比。 这世上,当真有长生这种东西? 寒棋突然喃喃道:“玄洛是当真死了吗?” 雷明看了他一眼。 元晞也淡淡端起茶杯:“死没死,只有天知道。” ------题外话------ 久违的万更,自己都没想到今天能写这么多字出来,给自己鼓个掌先!嗯,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四年一遇的大日子,是该多更点哈哈~ 正文 章302 龙虎山,长春真人 玄数坐在茶室中,静默良久。 这些天来的变故,让他整个人老了足足几岁。 头发更添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一股垂暮的气息,在这个贯来自命不凡的老者身上弥漫开来。 玄家最近来的变故,让他可谓是心力交瘁。 虽然情况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妻儿的背叛,还是让他难免失落伤感。 可越到这个时候,玄数就越发地坚定自己一定要掌控权力的想法。 只有得到权力!一切亲情爱情都不过是浮云! 吱呀——茶室的门被人推开。 玄数看着来人复杂的表情,说道:“大师,不必担心,此次我们的会面是机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来者,正是法源方丈。 法源方丈念了声佛号:“玄数施主,我们不应该再见的。” “请坐。”玄数固执而强硬地伸出手。 法源方丈闭了闭眼,不得不在玄数的对面坐下。 “上次玄数施主要我出手对付元门主的事情,虽然失败,但我已经按照约定出手,从此之后,佛门与玄家再无相干。”法源方丈的话中,是表态,也是坚决。 他上次出手之后,败于元晞之手,倒是其次。而他违背了一个出家人最基本的心态,贸然掺和进这些世俗之事中,动了嗔念,才是真正让他近些日子来,都辗转反侧,夙夜难寐。 在这样下去,法源方丈觉得自己就要陷入心魔了。 可玄数却咧嘴一笑:“大师,我当然也知道,约定是约定,不论结果如何,您完成了,就是完成了。所以,上次的事情,还有约定的事情,我们不提。这次,我想要跟您说的,是另外一桩交易了。” 法源方丈稍稍舒了口气,至少玄数不再拿那件约定的事情要挟他,他便不用继续执迷。 听到玄数的最后一句话,法源方丈想也没想,就摇摇头:“玄数施主,您的交易,恕难从命,告辞。” 法源方丈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呆下去,匆匆起身之际—— “如果说,是关于佛国的消息呢?” 玄数的声音中,充满了阴鸷和狠毒。 法源方丈猛地一震! 佛国! 顾名思义,佛所居之国土,便为佛国。 虽然现今世界有不少全民信佛的国家,也被称之为“佛国”,但是在法源方丈这样的出家人眼中,佛国只有一个! 西天极乐净土! 末法时代,世间无佛。 法源方丈这等高僧已经非常清楚,佛门已经有数百年无高僧成佛了。 三千大道,条条通天。 这佛,就相当于风水师中的大国师,炼气士中的仙人,代表着一种修炼的最高境界,通天之路的最后那扇大门! 数百年无高僧成佛,这也就代表着,佛门的通天之路,断了! 现在玄数告诉他,可以告知他佛国的消息,就相当于,把成佛的通天大道之秘,告诉给了法源方丈。 这等筹码,让法源方丈都觉得难以相信! 就算法源方丈乃是得道高僧,从小念佛经,清心寡欲,可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激动向往起来,身子忍不住颤抖。 若是当真有那佛国消息,他佛门再出一高僧成佛,他佛门也将真正的再进一步!无论是道门元门玄家,都不会成为他们的对手! 执掌牛耳,天下拜服! 这样的可能,是连法源方丈也无法抗拒的! 他回过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老衲,如何能信你?” 玄数轻轻一笑,取出一东西。 是一颗雪白的珠子,浑身通透没有丝毫的杂质,纯粹而美丽,仿佛敛尽光华,内里华光璀璨,隐隐约约是一尊佛的样子。 “舍利子!”法源方丈惊呼! 玄数心神在握。 有了这东西,他根本不担心法源方丈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佛国,是一个法源方丈绝对拒绝不了的条件! …… 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回春的季节。 虽然天地间都还残留着一丝陡峭的寒意,但慢慢苏醒的植物,越发灿烂的阳光,还有风中夹杂的丝丝暖意,都是春天的味道。 而筹备三年多的同盟会,也终于,在今天,于道门圣地龙虎山举行。 为此,龙虎山封山三日,不见外客,仅有手持请柬之人可以入内。 而提前一两天陆陆续续到场的参与者,从风水师,到玄门中人,到江湖九流,权贵富豪,共计万人。 此次同盟会的主要场地在天师府,道门更是启用了基本不对外开放的万法宗坛,里里外外,布置场地。 为了这场同盟会,从一个月前,道门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这对于整个玄门界来说,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整合天下玄门,推举盟主,执掌风水正统,这是当年元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元家虽然执掌风水正统,为天下玄门之首,家主任一国国师,执掌国运,但这只是盛名,却绝对不是现在能够号令天下玄门的盟主能够比拟的。 但是,听说今天,那位元门门主,曾经的元家家主,也会到场? 盟主之位,争夺者,巨头有五,一位道家,一为佛门,一为玄家,一为寒家,一为元门。 最后两者,是公认的可能性最低。 寒家不说,各种传闻流言,“玄家走狗”的帽子扣得严严实实,未必能争得过玄家。 就说元门,虽然前身为堂堂国师家族元家,但毕竟元家式微,外门六姓已不再,如今也只是再建的空架子,全凭门主一人撑起,整体实力却并非一流,名气大于实力,上位可能性实在是低。 而道家、佛门、玄家,在此之前是玄门公认的三巨头,名气、实力,都是实至名归,不消多说。 不过,关于这个盟主的可能人选,众人议论纷纷,最后不只是这五巨头,一些玄门中名满天下的大宗师,照样被扯出来猜测来猜测去。 到最后,这个最有可能当选的人选,仍旧成迷。 …… 同盟会当日。 没有一批没有到的人,也陆陆续续进山了,龙虎山虽然无游客在,但这上万的客人云集,共襄盛举,仍然让这龙虎山来了一个热闹满堂。 万法宗坛所在,越发喧闹。 一般的客人,以及一些门派的普通弟子,都被留在了万法宗坛。真正能够踏入这道门的人,不过一两百,却无一不是名震一方的大宗师,或手掌权势的风云人物,任何人的名头说出来,都足够震慑的。 道门作为东道主,自然是派了道子高歌出来亲自迎接这些进入万法宗坛的前辈们。 据说,他的师父,道门久居不出的得道真人长春真人,今天也会露面。和高歌照面的人,自然难免问起此事。 长春真人乃是道教教主,真正的玄门中少有的几尊巨擘,今年已经九十有二,而高歌正是他最小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被道门上上下下都希冀着能够打破如今道门态势的天之骄子。 高歌的道子之名,也代表着他在道门中仅次于长春真人的地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而今天他能够亲自站在万法宗坛门口迎客,对于多少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荣光。 “佛门,法源方丈到!”唱名人高声喝道。 高歌脸上浮起淡淡笑容,与之前矜傲的浅笑不一样,现在他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尊敬。 法源方丈在佛门的地位,就相当于他师父长春真人,只不过法源方丈的年龄和威望都不及长春真人,在如今的玄门巨擘之中,属于陪坐末席。 可就这来说,毕竟是跟高歌师父长春真人平起平坐的道门方丈,高歌自然是真心实意的敬意,上前见礼。 “哦,道子。”法源方丈似乎是高歌到了自己面前才注意到,也跟着见了一礼。 高歌知道这并非是法源方丈有意拿捏,他眉宇间的复杂苦索,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他也只是笑着问了一句:“不知方丈有何心事?” 法源方丈勉强笑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哪里来的心事,只是方才走累了而已。” 高歌也不可能追问,便连忙将法源方丈请入内:“那就快快去休息。” 法源方丈点点头,抬脚缓慢地走向里面。 那脚步,似乎分外的沉重。 高歌的眼神在法源方丈身上又停留了几秒,才挪开。 又一位客人到了,高歌微笑着迎了上去。 不得不说,高歌今天的表现,还是非常让玄门中的那些前辈满意的,不愧是少年俊彦,一直以来得到道门的倾力栽培,实力自然不说,就连着待人处事,让人如沐春风的态度,也让人高看几分。 这年头,打好人脉太重要了。除非独孤求败,不然都不可能不拉下脸来跟人交际。 “寒家家主,寒棋到!” 又是一位重磅嘉宾。 万法宗坛内不少人朝着门口看出,见寒棋穿着一身素袍走来,脸上虽然带笑,可浑身上下总有一种和往日不同的感觉。 可大家又不是当真与寒棋熟识的,就算觉得寒棋身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道子。”寒棋远远便冲着高歌一拱手,脸上带笑,从容儒雅。 高歌心里念头一转,却并未显露,同样也是抱拳一礼:“寒家主。” 又是几句寒暄,寒棋才拱了拱手,道别,入内。 高歌心里暗暗道,这位寒家主,怎么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之前就是一个普通平庸的中年人,可今天,却让他看不透了。 这时候,万法宗坛中的贵客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还有元门没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当时就有年纪大的老前辈不高兴了,这位老前辈也是熟识,北派的一位风水大师,最是性烈如火。 “哼,听说那元门门主不过二十多岁?小小年纪就这般拿谱,以后当真不知道骄狂成什么样!”这是明摆着对那位年轻的元门主不满了。 在座虽然也有很多人,抱着同样的想法。 但是有的,却也不以为然。 这些大部分是与那位元门主打过交道的,见过人家仙姿灵韵的,自然对这种话不敢苟同。 人家的确年轻,可人家的实力却未必比你低,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时候玄门按年龄分大小了?不都是按实力排辈吗? 要是斗法也看男女老少,那不如直接找些老寿星上去战场算了,绝对天下第一。 这时候。 “玄家家主,玄数到!” 唱名响起的时候,原本正在和道门一位真人交谈的法源方丈,当即回过头了,复杂的目光落在那缓缓走进来的老者身上。 玄家,玄数。 玄数出现的刹那,浑身上下仍然的强悍气息,彰显着他的实力和地位。 而近些日子来,传出的玄家叛乱之事,玄家大爷和二爷通通自尽在地牢中,就连玄家家主夫人也被软禁起来——诸如此类的各种消息,不胫而走。 俨然一处家族中的背叛与对立的好戏。 大家都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位玄家家主,再怎么是铁打的人,也得消沉一段时间。 可事实上,这位看上去,越发的锋芒毕露了,双目如炬,精神矍铄。 就像是出鞘的刀,寒光凛冽,毫不让人。 一路走来,威风凛凛,骨子里面竟然透露着一股王者气息。 就像是他骨子里面的那头狮子,一下子跳出来了似的,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有不少人,都不由得避开。 这般强势逼人,也是独一无二了。 高歌顿了半步,才上去跟这位玄家家主见礼。 “玄家主,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高歌笑着说的话,却让在场不少人觉得味道不大对劲。 就像是挑衅? 玄数轻轻一笑,透着冷意:“劳烦道子挂念,能吃能睡,好得很。” 高歌眉一挑,突然收敛,请他入内。 玄数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揪着高歌不放,笑着点点头,越过他走了进去。 不管最近玄家出了多少丑闻,甚至被元门门主打脸,几次试探元门门主锋芒都铩羽而归——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玄家仍然根深蒂固、枝叶繁茂的现状。 元门门主可以蔑视他,他们这些人却不可以。 玄家积威已久,短短时间,不是说忘就忘的。 玄数还未落座,就听得: “元门门主,元晞到!” 从外殿开始,一直到万宗法坛内,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门口。 花岗岩打磨的大路,笔直延向远方。 一个人影出现在尽头,出尘缥缈,如此多世俗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未曾将她从云端落下人间。 原来世间真有这般人,从出现的一刹那,便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正是元晞。 只见她身披十二章纹国师法袍,羽冠乌发,衣袖流云,仙姿佚貌,霞姿月韵,集天地之好颜色,日月之万千光华。 她从容走来,却仿佛踏着云雾,翩然而至,所到之处,留下一片震撼的眼睛。 多少人曾经议论过这位玄门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 多少人嫉妒重伤过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列风水大宗师的女子? 多少人曾经向往元家的名声也期待过元门的崛起之势? 多少人…… 有人说她天生仙才,有人说她不过如此,有人说她狂妄自傲,有人说她理所应当。 万千蜚语,落在她的身上——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脑中无论有多恶毒下流的想法,都在这一刻摈除,连呼吸都轻了些,如同生怕惊了这位九天玄女般的仙人。 若有当世仙子,理应如是吧。 这位,是理当跳脱普通的范畴,也不应该用年龄和性别去界线的。直到这一刻,无数人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什么叫做,万千风华,折服裙下。 倒是她身后随之而来的人,却被人给忽略了。 高歌不由得上前两步,恍然发觉自己的贸然之后,才生生停下了脚步,远远朝着元晞抱拳。 “元仙子。” 这是外界对元晞的一个尊称,没有想到,高歌竟然也叫上了这样的名号。 可没有人觉得奇怪或者不应该,这样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名号。 元晞微微颔首,幽黑的眸中敛尽璀璨,如观四季春秋,如观天南地北,如观满天星辰,深远悠然,沧海桑田,万般而过。 高歌却并未觉得她失礼,反而恭恭敬敬地将她请了进去。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元晞身后的几人。 元晞的弟子不用说,理当跟着师父进去的,元晞是今天同盟会为数不多的贵客,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而另外两位,一位高歌认得,是原来外门六姓星家的家主星源,这次同盟会,请柬有他一份,这位却选择以下属的姿态跟随在了元晞的身后。 虽然奇怪,但也不至于不可理解。 但另外一位,高歌却觉得面生了。 堂堂道子可谓是过目不忘,只要是见过的人,就没有忘记的。 但这位,他却是的的确确没见过的,偏偏又单独手持请柬,同样如星家家主星源,追随元晞身后而来。 唱名人翻开帖子,高声道:“雷家家主,雷明到!” 在场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雷家在几十年前便已经彻底销声匿迹,有的人说被灭门,有的人说已经退出玄门风水界,有的人说被玄家穿了小鞋。 对于这个元家外门六姓之一,各种猜疑揣测,是决计不会少的。 但雷家的名号,是的的确确有几十年都没有出现在玄门风水界了。 连玄数都诧异地看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打量。 雷明自然不可能像方才元晞一般对堂堂道子视而不见,当即抱拳一礼,严肃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笑意,倒也不违和:“道子好,第一次见面,我是雷家家主雷明,今天随门主而来的。” 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说的是门主。 天下皆知,如今星家重新归附元门,算是在为当初的犯错买单。 而现在,又有雷家家主出面,表现出来的态势,竟然也是靠向元门。 这可不只是在打自己的脸,也是在打当初一手推动元家崩落的玄家的脸面! 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玄数的脸色,见他果然紧皱眉头,一脸的不悦,竟然生出几分杀气腾腾。 但是,人家雷家家主却不在意,就当玄数那刀子似的目光不存在似的。 高歌也是愣了一愣,才温和地同样还礼,跟雷明一阵客套寒暄,才将他请进位置。 这时候,有资格坐在万宗法坛的人,才算是到齐了。 而不少人也注意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事实—— 我国古来今往,位置秩序一贯非常重要,正所谓按位排辈。 但现在,主位理当坐了今天的东道主道门之人。 右首坐了佛门法源方丈,应该的。 可左首坐的却不是资格更老、声望更胜的玄家家主玄数,而是这位清风明月般的元门门主元晞! 玄数铁青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玄数当然不至于为了一个位置,就小肚鸡肠地大发雷霆。 但事实上,这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的问题,而是代表了道门对元门和玄家之间的态度! 道门选择站在谁那边,高下立判。 但很快玄数就收敛了心情,环顾一圈,露出一个轻蔑,却智珠在握的笑容。 等着。 终于。 “有请长春真人!” 话落,一位披着道袍的白发老人,缓步而出。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虽是一身在普通不过的寻常道袍,但是在这位身上,也仍然有一种金缕玉衣的华贵。虽然身子佝偻,已经是年迈老人,可他身上渊渟岳峙的气势,却有增无减,就是站在那里,也高大沉稳得好似一座山。 这位便是道门的最高者,长春真人。 玄门风水界唯几的巨擘之一,真正的泰山北斗,天下为之景仰的人。 当然,这位长春真人对外还有很多身份,就算在民间,也是人人熟知的得道真人,当世真修。 而且,这位长春真人,自打出家起,就以芝兰品德闻名,毫无高人架子,最是亲切和蔼。 所谓明德惟馨,也就是长春真人这般了。 长春真人自打一出现,高歌就立马上去扶住了他。 看得出来,高歌是真心对这位尊师非常的尊敬,外人估计是从未看到堂堂道子有这样尊敬谦恭的表情。 道子地位尊崇,就算在法源方丈面前,也会有几分矜持。 但是在尊师长春真人面前,他低眉敛目,完完全全一副听话晚辈的模样,看得不少人心里感叹。 长春真人虽然今年已经九十有二,但依旧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落座之后,抱拳说“见过天下同道”之时,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不见半分老态。 落座不久,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元晞身上。 “这位,是元门主吧?”他和蔼笑着,完全一副平易近人的老人模样。 元晞欠了欠身,在面对这样真正令人尊崇的老者面前,她并未拿捏,执了晚辈礼。 “见过长春真人。” 长春真人点点头:“我年少时曾与你外公相识,算是多年老友,倒是不知,如今他身体如何。” 长春真人说着,露出怀念的神情。 元晞淡淡回答:“外公他老人家,很好。” 目光,却骤然落在了玄数的身上。 玄数一挑眉,不甚在意。 长春真人仿佛没有看到元晞和玄数之间的暗中交锋,笑呵呵地点点头:“那就好,年纪大了,老朋友也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曾经老友一面。” 长春真人这般随意交谈的语气,自然让在座不少人大着胆子,开口说了些好听的话。 长春真人也笑着一一应了。 气氛瞬间就活跃轻松了起来,一开始的肃穆沉沉,倒是少了很多。 不少片刻,一位中年道士走过来,对着长春真人低声道:“吉时已到。” 长春真人点点头,又在高歌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吉时已到,焚幡告天!” 万宗法坛本来就应当是祭天的地方。 此次同盟会成立,算得上是玄门风水界的一番大动作了,天下玄门中人,可都是倚天修行,攀援天之大道,这般大动静,自然得告天才是。 这样的礼节程序,大家早就知道,所以纷纷推开,空出万宗法坛中间的空地。 这时候,就轮到道门的真人们上场了。 道门曾经是国教,若是朝中无国师时,一般都是由道门的人,来主持各种祭天大典的,很得皇帝信服。 尤其是在唐朝,皇帝更是认了道祖老子为祖宗,道门盛行一时。 这一点,是外来的佛门,相形见绌的。 不过如今大势之下,道门佛家,却平分秋色,也不论过去英雄了。 告天仪式正式开始,一系列程序如行云流水。 所有人都静默望天。 当焚烧掉告天的幡文之后,这场仪式,才算是正式完成了。 一切顺利得没有任何波澜。 告天结束止呕,长春真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诸位,这次我玄门界成立同盟会,乃是一个改变如今局面的壮举,今后……” “等等!”玄数突然开口打断了长春真人的话。 长春真人白眉微动,在场不少人更是露出怒容。 对于长春真人,他们是真心尊敬,但是对于玄数,却是畏惧大于尊敬! 而玄数这般直接开口打断长春真人的话,实在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举动! 谁知,玄数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施施然地越众而出。 ------题外话------ 今天三月第一天,嗯,求个月票~努力在这个月完结! 正文 章303 金刚伏魔阵 玄数站到万宗法坛的中央,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他看来。 他抬手直接打断了某个想要出声呵斥他的人。 而正位上的长春真人,和善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静静的看着玄数,同样没有发怒。 玄数这样的出位举动,谁都知道他是别有用心了。 这同盟会,果然太平不了! 玄数一挑眉,环顾四周,中气十足地扬声道:“正如长春真人所说,大家今日聚在一起,是为了同盟会,是为了推举盟主,来领导诸位,让我天下玄门,能够摆脱末法时代的暮霭之气,发展得更好。” 上来的话,先是说得冠冕堂皇。 大家都知道,真正的“亮剑”,还在后面。 “说起这个盟主的人选,如今天下,我认为足以担当这个位置的,仅有五方势力。一是道家,一是佛门,一是元门,一是寒家,还有一,则是不才玄家自己了!”玄数抬了抬下巴,一脸的意气风发,仿佛心头憋了这么一段时间的气,现在全部发作出来了似的。 心气儿畅快! 周围却是一片寂静,许多人都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位玄家家主,到底打算要耍什么花招。 玄数显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了道家:“这五方中,道家、佛门,都乃潜世清修着,我们天下同道,也不应当用这般俗事,来扰乱出家人的清心寡欲。” 他说这番话时,无论是佛门还是道家,除了个别年纪小难以掩饰自己情绪的,在场的几位泰山北斗,都是面色沉沉,不见喜怒。 “而元门。”玄数轻蔑的目光在元晞身上扫过,“元门主是个天纵之才啊,可惜年纪轻点,这个年纪正是好好发展成长的时候嘛,我们老一辈也不能将胆子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不是?” 玄数这话,说得可谓是轻慢极了。 不论年龄,元晞也是个风水大宗师,而今天到场的大宗师,仅有十几人!这就说明了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而玄数的语气,里里外外,却都是对元晞年龄和身份不屑。 在场之中,竟然有不少人,发出了并不掩饰的轻笑声。 很显然,他们都是故意的。 玄数在万法宗坛中安插进来的自己暗手,总算是逐渐明朗,一步一步布局了。 元晞听之,却并不恼怒。 她的双眼中,甚至没有玄数的存在,仿佛他只是随意拂过的一缕清风,根本不会被自己放在心上。 倒是玄数,皱着眉,心里早就勃然大怒,却不得不按捺着没有发作出来。 他低低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寒棋,眼中依然不减轻蔑:“至于寒家,不提也罢!” 好个不提也罢! 好歹也是堂堂的北玄南寒,如今却成了玄家家主口中的“不提也罢”。 多少人期待着寒棋的愤怒恼火。 谁知道一眼望去,人家寒家家主脸上噙着笑容,淡定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样的态度,才真正地让人敬服。 “所以说,这五方之中,选谁推举成为这个同盟会的盟主,也就一目了然了。”玄数抬了抬下巴,那般自傲的样子,睥睨四周的狂妄,就差没直接说我来当这个盟主了。 可偏偏,周围竟然无人敢出声反驳他! 这些年,玄家在玄门风水界的威风地位,是难以磨灭的。 玄家积威已久,并非泛泛之谈。 比起道家佛门这样的仁慈之地,玄家给大家更多的印象是畏惧。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玄家的处世规则。 玄家从来都不是什么“仁君”。 如今,就算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家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样,而不敢直接掀桌子。 没有谁想成为那个出头鸟。 但大家有点疑惑的是,玄数都已经狂妄到了这个地步,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人,他玄数要来做这个同盟会的盟主呢? 这时候,一个苍老却沉重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玄家主就很适合这个位置。” 多少人诧异地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无他,只因为说话此人的身份,太让人意外了。 连首位上长春真人的表情,也随之凝重严肃起来。 谁也没想到,佛门居然会选择和道家联手! 事态,似乎望着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一性烈如火的中年人,一怒而起:“法源方丈!你怎么能说出把盟主之位交给玄家恶人这样的话!” 法源方丈一脸平静,双手合十:“老衲只是就事论事,如今天下玄门,也难有如玄家这般适合同盟会盟主的身份了。” “法源方丈说得好!” “我也支持法源方丈的说法!” “支持玄家,请玄数家主上盟主之位!” 不少人也纷纷开口,一个个的义正言辞。 在场不少人发现,一些原本并不是旗帜鲜明地站在玄家一方的,今天却突然这般强烈地表态,很难不把这背后跟玄家关联起来。 甚至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往日好友,今天居然跳出来支持玄家,又气又怒之余,对方却并不以为意,还“好言相劝”,让他也认清局势,做出正确的选择。 固执又坚持的,登时大怒甩袖:“夏虫不可与冰!” 转眼间,此刻坐在席中的众人,居然有一半以上都倒向了玄家,言辞凿凿地说要支持玄数,让他来当这个盟主。 这般声势浩大,俨然也是玄家来势汹汹。 这时候,旁里突然缓缓走出一个人。 “贫道也认为,大家说得不错,既然是推举,大家都这般支持玄家主,那也当然是众望所归了。”来人徐徐说道,一脸的波澜不惊。 高歌回头看见那人,却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师叔。” 来者,竟是长春真人的师弟,在道门中同样德高望重的长阳真人。 长阳真人虽为长春真人的师弟,但今年不过五十出头,论声望实力,在道门中也是仅次于长春真人等几个师兄。 不过他的师兄们,都是个个*十岁的年迈老者,长阳真人从小天赋异禀、卓越超群,又入门晚,比同辈师兄们小几十岁,也是少壮派中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了。 并且,在十五年前,道子高歌还没有惊艳才绝地横空出世之时,长阳真人才是继长春真人之后,道门的内定掌教。 长阳真人为此很努力,不仅在修炼上用心,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都拿出了十分的精神,为此也赢得了内外无数人一致的赞扬好口碑。 可惜偏偏,绝世天才高歌出世。 他被认定为,是能够带着道门重新走上巅峰的人物。 应运而生的高歌,身上背负的光芒太大,就算是长阳真人这个师叔,在他的身边也为之逊色。 高歌迅速冠上道子之名,与之前长阳真人的内定掌教身份不同,高歌是道门向天下公布的下任掌教! 长阳真人黯然退居二线,很多人都以为他肯定要大受打击。 谁知道这位长阳真人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大气,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埋怨师兄或者是师门,反而谦逊地退居二线,潜心修炼。 连长春真人都对这位师弟的态度非常满意,连连称赞他以后肯定能够成为一代道法高深的大宗师! ——直到现在。 无论是道门的人,还是旁观者,知晓长阳真人故事的,也是这才明白。 什么叫做潜伏多年,只为一朝背叛。 长春真人叹息着,闭上眼睛。 而长阳真人已经越众而出,经过长春真人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秒。 若不是横空出世一个高歌…… 长阳真人迅速收回目光。 既已开弓,便无回头。 长阳真人在道门中德高望重,在长春真人等年迈的师兄基本上长年闭关之后,高歌年纪轻尚未长成,一把来说,门中的事务都是由长阳真人来打理的。 他若是登高振臂一呼,天下会有无数道门弟子响应。 这是他多年来经营的手段,是高歌空受尊敬的名头,所无法取代的。 终于,长春真人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中浩荡天威,带着无上的气势,充满威严的话语一字一句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玄家主好手段,但我天下玄门也并非是你这几个手段玩得转的!就算在这万法宗坛外,还有数千弟子群众。就算在这龙虎山外,也还有数不清的天下同道,你莫非以为就能一手遮天!这个盟主,不会是你的东西!” 长春真人的一番话,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这种事情,只要一个人站出来了,立马就会有很多人跟从。 何况还是长春真人这样真正德高望重的前辈? “长春真人说得好!” “玄数!别以为你用这些手段就可以控制我们!” “莫当我天下玄门无人!” 一声声的呵斥谴责声,如声浪,层层叠叠,声讨着中央的玄数。 但他却巍然不动,已然成竹在胸。 “你们以为,我就只有这点演讲的本事?”他突然开口,轻蔑淡淡地说了一句。 前方的长春真人突然皱起了眉,闷闷咳了两声,还是没有憋住,捂着疼痛的心口跌坐在地,下一瞬,便是一口乌血喷了出来。 长春真人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莹润光华,刹那间面如金纸。 高歌眼疾手快扶住了师父,但看到长春真人这般模样,却依然愤怒不已。 长春真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长阳,你……” 早上,在同盟会开始之前,是长阳真人突然给他端了一杯茶来,那茶很是普通,并无特别,长春真人对师弟更是没有什么防备,一杯茶喝了干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自己下手的,会是他一直偏爱的小师弟! 比起受伤,这种心里的打击,更是更加伤人。 长阳真人冷冷道:“师兄,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长春真人苦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愿意去看这个叛徒。 不用说,以长阳真人的缜密,不可能只给长春真人一个人下毒,长春真人的另外几个师弟,道门的泰山北斗,恐怕也中了招。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万法宗坛外突然喧闹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龙虎山下面被人包围了,而外面的几千宾客中,也突然冒出了不少手持利器的,眨眼间就控制住了局面,挟持了不少人。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玄家的人。 原本就处于下风,现在的局势更是恶化。 玄数呵呵笑了两声,难得他这个时候居然没有猖狂地得意。 不过,接下来,他将矛头终于对准了元晞:“元门主,你的意见呢?” 元晞抬眸,一脸淡色:“你希望我说什么?” 她的话,依然风淡云轻,没有一丝丝的怒意。 玄数只认为她是在强撑,不以为然:“元门主,我玄家与你元家的恩怨这么多年,今天也该了断一下了吧。” 元晞不动声色:“怎么了断。” “斗法!”玄数毫不迟疑。 元晞看着他,似乎在质疑。 玄数也许是个不错的政治家,在风水术上也堪称大师,但是斗法? 玄数被元晞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火,哼哼两声:“当然不是我,法源方丈!” “阿弥陀佛。”法源方丈随之而起,双手合十,朝着元晞一礼,“元施主,别来无恙。” “若是我没记错,法源方丈是我的手下败将。”她平静道。 这句话,听得在场不少人都惊讶不已。 法源方丈败给了元门主?什么时候的事情? 元晞虽然是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以气场也折服了不少人,但是真正论地位和威望的,自然还是法源方丈更胜一筹。 大家也是比较偏向法源方丈的,自然疑惑地看向他。 法源方丈当然没有否认,他行事贯来光明磊落:“上次虽败,但这一次……元施主,对不起了。” 他往场中走去的时候,身后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几个穿着黄色练功服的僧人弟子,本来是随着法源方丈一起入内的,站在旁边安安静静毫不起眼,但是现在却随着法源方丈一起下场,明显是作为法源方丈的助力。 就算这几个人一起对上元晞,也不够看吧? 法源方丈看向元晞,古井无波:“元门主,可否再战。” 元晞没有犹豫,随之起身,下一刻便翩然落在了场中,法源方丈的对面,足尖点地。 “可。”她衣袍飘飘,如谪仙在世。 法源方丈闭上眼睛,突然盘腿坐下。 他身后几个弟子一跃而起,绕着元晞,落在不同方位,哼喝一声,便摆出了架势,下盘稳如老根,行动皆如疾风。 “金!刚!伏!魔!” 几名黄衣僧袍弟子,金刚怒目,齐刷刷喊道。 惊呼四起。 佛门金刚伏魔阵,随着武侠小说的兴起,也是声名赫赫。 这可是佛门压箱底的手段! 看不出来,这几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僧人,居然是佛门专门培养的金刚伏魔阵的金刚护法! 而法源方丈显然就是这个阵眼。 刹那间,元晞周围几个黄衣僧袍弟子,身形变化,速度快到了只剩下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法源方丈闭目念经,他念经的声音无人听到,但却能够亲眼看到,他口中吐出无数的金色梵文字符,如花瓣纷纷洒落,扭结成带,迅速形成一个圈环,圈住了元晞。 每个金色的梵文字符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无数个金色梵文字符组合起来,便是金光万丈,宛若一条金色的银河,缠绕住元晞。 元晞紧紧皱着眉,试图纵身而起。 才刚刚跳起两米,那金色银河便光芒大作,在半空中结成一个蛋壳似的屏障,强硬地将元晞给挡了回来。 光芒乍现,一道反击光芒劈在元晞的身上,却便被拂手化解,借力轻飘飘落地。 金刚伏魔阵的中心本就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降服桎梏! 元晞拂袖一甩,一道淡淡的弯刀月芒横空斩过,却被金刚伏魔阵化于无形,光芒消弭不再。 元晞站在原地,冷冷看着法源方丈。 这金刚伏魔阵的确伤不到她,却也让她无法从这里出去! 玄数就一这样的手段,暂时束缚住了元晞。 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星源,拍案而起,怒喝一声:“放肆!”同样身形矫健地跳了出来,直奔玄数! 玄数退后两步,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了几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的人,看模样应该是玄数的死士,一下子挡住了星源的攻击,并与他斗在一起。 万法宗坛中,一下子乱了,元晞被制住就像是一个信号,在星源跳出去之后,越来越多反对玄家玄数的人,也同样加入了这样声势浩大的斗法之中。 玄数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些人大多数也是风水大师,实力高超。 “动手吧。”他挥了挥手,似乎是命令。 那些出声支持他的人,眼见不容拖延,不得不咬着牙,加入了战局。 万法宗坛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四处都是打斗的人。 而玄数,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如稳于乱浪中的磐石,巍然不动,空前自信,意气风发。 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郁闷之气似乎眨眼一扫而空! 高歌看着这一幕,也是怒火中烧。 长春真人拍拍他的手背:“去吧。” 高歌刚刚起身,长阳真人就到了他面前。 “师侄,你的对手是我。” 高歌冷笑一声,不愿与长阳多说,纵身而出! 正文 章304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眼看着已经到了这样混乱的地步,寒棋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他看着玄数站在乱局之中,一副轻描淡写地自以为是模样,便冷冷嗤笑一声,起身到了他面前。 “寒棋?”玄数皱眉,“怎么,你寒家也要趟这片浑水?你可别忘了,你的寒家家主之位,是怎么来的!” 他不屑地看着寒棋,并不觉得寒棋这个懦弱的人,能够做出与玄家对立的事情。 要知道,寒棋看似平稳地坐上了这个寒家家主的位置,实则是他玄数在背后推动!他的父亲,老寒家主从来都不想让他这个平凡无奇的儿子来做新的寒家家主,而是属意的他那个天赋聪慧的小儿子。 可玄数怎么会眼看着寒家有一个能干强势的家主坐上那个位置? 于是,在寒棋来找自己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背后推手,将他推上了那个家主位置。 老寒家主自然是含恨而终,连带着对这个大儿子也不待见了。 寒棋的确成了寒家家主,但玄数却从没有看起过他。 “是啊,我这个寒家家主之位,还是玄家主你帮忙得来的。”寒棋说着,眯起眼睛,眼底升腾熊熊的恨意,如附骨之疽,“你可是杀了我的弟弟!帮我得来的这个位置!” 玄数哈哈笑道:“寒棋,你这是后悔了?当初想要寒家家主之位的人,可是你。我不过是做了帮你的事情。” 寒棋冷哼:“没错,我一直都埋怨我的父亲,怨他为了让我顺利坐上这个位置,让我装傻充憨,让我故意投靠你,让你没有了戒心,却偏偏害死了我的弟弟!玄数,那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你怎么敢!” 寒棋咆哮着,怒火喷涌。 这仇恨,在他心底很久很久。 事情的一开始,是父亲与他,都深深地想要摆脱玄家的控制。 可玄家的势力在寒家内部都深入太多,深入到可以操纵玄家家主的更迭。若他寒棋一旦表现出对玄家的强硬,玄数会毫不犹豫地撤掉他这个家主,换上另外一个好掌控的。 于是,寒棋与父亲,便商量了这么一个对策。 原本品学兼优的优秀继承人寒棋,突然因为恋爱而开始叛逆,那时候他才不过十八岁的年龄,却整天在外打架斗殴,不学无术。 他父亲气得不行,在天天训斥他,等到寒棋长到快三十岁,却仍然一无所成的时候,毅然决定培养他的弟弟成为寒家继承人。 他的弟弟比寒棋小十岁,聪敏过人,很有天赋。 在寒家家主各方面的培养上,也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才华。 更重要的是,他在一次私底下聚会的时候,公然说了对玄家不屑一顾的话。 寒棋与父亲忧心忡忡,而玄数也果然注意到了这个可能的寒家未来继承人。 寒棋为了避免玄数向弟弟下手,跟父亲商量之后,立马去找到了玄数,对他说希望投靠玄数,让他帮忙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有的打算,寒棋为此不得不装出平庸的模样,却天天晚上在地下室中由父亲亲自教导学习到天明。 玄数自然对寒棋很有兴趣,答应了他。 双方联手之后,寒棋故意跟玄数说起要把弟弟打发到偏远地方去,玄数应了。 寒棋以为这样就可以帮助弟弟躲过一劫的时候,一场车祸,终结了才二十多岁的弟弟,那年轻的生命。 那是寒棋最小的弟弟,比他小十岁,小的时候,基本是他一手带大的。 就算后来寒棋变得平庸无能,他弟弟也从未对他埋怨不满过,只是说“哥哥不想做的,我来做就是了”。 结果,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葬送了他年轻的生命。 这背后当然是玄数的指使,寒棋得知之后,却没有与玄家翻脸,而是一直隐忍不发到了现在。 弟弟死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杀了玄数,颠覆玄家,为他报仇! 现在,是一切应该开始的时候了! 玄数听着寒棋关于一切的坦白,不由得皱眉:“你寒家倒是隐藏得够深。怎么,想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未免太可笑了些。” 寒棋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背后做过多少事情。 虽然他后悔过当初与父亲一起下的这个决定,间接地害死了弟弟。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对他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好处。 玄家不会去怀疑一个连家主都是自己亲手扶持上来的人,而寒棋的形象,也实在是深入人心,演技炉火纯青到没有任何人发现。 现在突然跳出来反水,玄数看似不在意,其实心里面还是很惊讶的。 他更加惊讶的,是寒棋接下来展现的实力。 寒棋当年学习时,各种受限,风水术很难大成,便用了独特的法门,专攻斗法一道。 这般苦练,多少年都不曾露于人前,只为了在今天,对着玄数,派上用场! 寒棋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铃铛,轻轻一晃,恐怖的声浪以这铃铛为中心,席卷散开,那声浪带来的庞大力量,推得玄数也连连后退几步! “山海铃!”玄数一眼就认出了这看似寻常的铃铛的正体,也是寒家有名的镇族之宝!顶级法器! 外门六姓几大家族的顶级法器虽不如元家收藏繁多,但基本上还是有几件的。 这山海铃,便是其中非常很神奇的一件纯攻击性法器。 原本流传说山海铃已经失传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山海铃声威浩大,威力非凡。 以前还传闻过,这山海铃只有有德者方可操纵,若是无德者,摇晃铃铛只会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传说,自然给这山海铃增添了一抹奇异色彩。 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山海铃因为威力太过于巨大,催动它并非易事。 但现在,这山海铃到了寒棋手中,却成了一大利器,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打磨它,终于让这山海铃与他心神合一,轻轻松松便可催动,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 寒棋摇动山海铃,嘴里也随之发出一阵长啸。 啸声与铃声和鸣,一高一矮,一清脆一厚重,缠绕并起直冲云霄,搅得风云变色,玄数也彻底变了脸色。 寒棋来势汹汹,玄数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然一时不敌! 玄数连连后退,寒棋步步逼近。 “玄数!我必然要杀了你为我小弟报仇!”寒棋的啸声变成怒吼声,夹杂着怒意恨意,竟然威力更上一层楼。 附近一些实力不济的普通弟子,竟然也受到这山海铃威力的影响,体内气力不济,骤然倒地,也没有了再战之力。 就连一些实力高超的风水大师,也被这山海铃影响到,脸色发白。 原本处于下风的道门元晞等人一方,竟然逐渐拉成了平局。 玄数被寒棋处处压制,已是十分憋火,眼看着自己被逼退到角落,附近也没有一个能够出手帮自己的人,到处都是乱战一片。 他终于忍不住,高声喝道:“公子!请出手!” 寒棋一愣,目光闪烁不定。 却是不知道玄数喊的是谁!连他都要尊称为公子? 平空里,一声清啸长吟,是剑出鞘的声音,清越高亢,独树一帜地在寒棋掌控的山海铃层层叠得声浪中,绞杀出一片天地。 而且由弱渐强,转眼间见竟然压制住了寒棋! “是谁?出来!”寒棋无法忍受这种藏头露尾的行径,出声喝道。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现出一抹白色身影。 长身玉立,白衣胜雪,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那白色身影竟然脚踏长剑而来,雪白衣袍随风猎猎作响,脸上如同覆盖了冰雪,俊美却也冷冽,恍然天上来客,垂云而下,惊呆了一众人。 “剑,剑仙?”不知道是谁,迟疑地惊呼了一声。 那人落于房顶,脚下长剑落于手。 他往下一扫,目光如冰胜雪,却准确地在上百人中,找出了刚才说话的那人,手中长剑一掷,呼啸而出,转眼间便把那人刺了个穿心透! 那人轰然倒下,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却不知道凉了多少人的心。 这人出场的方式,实在是震撼人心。 踏剑飞来不说,竟然不高兴有人提及他,不管是敌是友,抬手一剑就杀了对方,这般的喜怒无常,实在是让人畏惧! 玄数也是眸色一沉——那人杀掉的,可是他玄数底下的人! 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发作,现在的场面,他还需要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才是。 “公子!”玄数趁着寒棋不注意,矮身躲过,又高声喊着那白衣剑仙。 那人果然朝着这边看来,目光落在寒棋身上,杀意骤现。 寒棋咬着牙,隔得远远的都能够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威势和庞大压力,浓浓的杀气让他居然忍不住落了冷汗。 但寒棋显然没打算就此逼退,而是紧紧捏着山海铃,死死盯着那男子看,不肯认输。 多年来的心愿眼看着就要成功,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男子的目光,随之落在寒棋手中的山海铃上。 “有趣。” 他吐出两字,似也夹杂着寒气,却是在他出场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寒棋不愿后退半步,眼睁睁看着那男子,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翩然滑下,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寒棋手执山海铃,再次摇动,却化广为狭,将山海铃的威力控制在自己身周附近,竟然凝聚成一道淡金色的屏障,直接挡住了那男子的一剑,发出叮当声音,好似金属之间相撞。 那男子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剑,可直面此人的寒棋却知道,这人的剑有多么的恐怖,竟然给他一种避无可避的念头,差点儿就放弃抵抗,任其宰割了! 还好他对山海铃的控制,在几十年的打磨下,已经臻于炉火纯青,完全可以控制威力大小,浓缩放大,才勉强挡住了这男子的一招。 暗暗吐了口气,寒棋心里却非常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男子的对手。 可以说,甚至走不过三招。 那男子眼看着一剑落空,却没有乘胜追击再出一剑,而是退开两步,挑眉看着寒棋手中的山海铃,更有兴趣了。 寒棋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占有,想要夺取山海铃的占有。 寒棋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服输,哪怕是走不过三招。 “道友!我等来住!”一同响起的两声高喝,两位白发苍苍的道士也忽然出现,到了寒棋身边,显然直冲着那执剑男子而来。 这两人,一人手执拂尘,一人手执金钱剑,相貌奇古,发须洁白,看上去年过八十,却依旧身手矫健,毫不逊于年轻人。 正座之上抚着胸口的长春真人,惊讶地喊道:“长竹师弟!长山师弟!” 此时出现的两个老道士,赫然便是长春真人的两个师弟,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 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都回头看了一眼,见长春真人脸色难看,连忙回应道:“师兄!你没事吧!” 看他们的声音,中气十足,到不像是中了长阳真人暗算的样子。 但是长春真人看到只有他两人出现,就知道肯定是出问题了。 “他们几个还好吗?”他忍不住问。 长竹真人扬声回答:“尚且无碍,只是无法动弹,过些时日便好了。幸好我们两人没有栽在那狼子野心的叛徒手中。”说着,还冷冷地扫了长阳真人一眼。 长阳真人此时正和师侄高歌斗得难舍难分。 两人彼此都是一脉相承,长阳真人虽然底蕴深厚,但是高歌却也灵活变动,次次都能够抓住长阳真人招式中的漏洞,敏锐地作出反击。 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长阳真人憋得脸都红了,之前自己这个当师叔口口声声嫉妒自己的师侄,已经足够丢人了,现在两人打斗了这么久,竟然分不出谁高谁低,这让他觉得丢人极了,胸口跟憋着一团火似的。 这会儿再听到长竹真人出言讽刺自己,越发的难堪,手下更加狠辣三分。 一开始他还抱着要对这个师侄手下留情的想法,没打算下狠手,但这会儿,在刺激下,他竟然招招直逼高歌的要害致命处,看样子竟然是打算亲手杀掉自己的师侄! “长阳!”长竹真人贯来把高歌也当成是自己的弟子,很是宠爱,这会儿看到长阳真人竟然这般对付高歌,登时大怒,恨不得冲过去手刃这个叛徒! 长山真人却要沉稳些,一把拉住了长竹,低声道:“别去。” 长竹真人一脸怒容:“那叛徒可是要杀了高歌!” 长山真人却表现得很相信自己的师侄:“相信他,长阳未必能够胜得过他。” 长竹真人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放弃了这个打算。 “更何况……”长山真人回头看向那执剑白衣男子。 长竹真人也是这才反应过来。 毫无疑问,比起长阳来说,这个人绝对更加棘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主动出手! 那执剑男子也有些不耐烦了,看到这两个老道士终于出手,也是正中他下怀,手中雪剑长啸,一剑横斩,气势逼人。 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很是经验丰富,并没有被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剑给吓到,而是不疾不徐地作出了应对。 先是长竹真人手甩拂尘,那一米多长的拂尘随之变长,以柔克刚,坚韧的雪丝缠绕上那男子的长剑,牵制住了他的行动。 此时,长山真人纵身而起,手中金钱剑金光粼粼,波光浮跃,化为漫天金光,垂直落下,直直针对那男子而去。 一些旁观者,不由得暗暗交好。 果然是道门成名已久的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 可是,他们身后的寒棋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迅速摇晃山海铃,在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之后,化作第三道声波攻击,齐头并进直奔那男子! 上有长山真人漫天金光剑影,下有长竹真人拂尘以柔克刚,中有寒棋以山海铃横扫波荡。 看似一个死局,这男子绝对逃不过了,但却—— 那男子另一手指掐成诀,拂袖一甩,一道白光而出,下一秒化作细碎光雨,竟似天女散花,却丝毫不漏地挡住长山真人的漫天金光剑影。 而执剑的另一手,顺势一带,一拉一扯间,破了长竹真人稳如磐石的下盘。手上更是挽剑成花,眨眼间雪剑便逃脱了长竹真人的拂尘束缚。 他抬剑挡在身前,屈指一弹剑身,雪剑清脆一鸣,恰好挡住了寒棋的山海铃。 这绚烂的几手应付,如此复杂,却在眨眼间完成。 在别人眼中,他前一秒尚且被上中下三路攻击,下一秒他却气闲神定站在原地,而之前的三招,竟然尽数被他化解。 那男子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自己刚才只是随手为之。 他写意的态度,也让他冰山般深不可测的实力,露出峥嵘。 寒棋、长竹真人、长山真人,三人合手,居然都没有能够将他拿下。 接下来,三人照样齐力攻击,却都对那男子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几招下来,三人的眼神越发的惊异,而那男子照样轻描淡写,面无表情。 赢不过! 寒棋、长竹真人、长山真人,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想法、 此刻。 被束缚在金刚伏魔阵中的元晞,忽的睁开眼睛,光芒乍现。 ------题外话------ 今天更的不多,接下来打算码字明天早上更啦,需要调整调整更新时间。 正文 章305 世上无佛,我既成佛 法源方丈骤惊,往身上一抓,套在脖子上的檀木佛珠直接被扯得断裂,一百零八颗佛珠破空飞出,铺天盖地朝着元晞砸去。 元晞探手一抓,一百零八颗佛珠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刚猛的力量被化去,佛珠们就像是被驯服了,乖巧地围绕着元晞飞了一圈儿。 她顺势一推,借力打力,一百零八颗佛珠漫天乱飞,却准确地找到了混乱人群中的敌方。 对于那些中立却倒向玄家的普通玄门之人,佛珠只是狠狠击中他们的太阳穴,当场将这些人打晕。 而对于那些在人群中分外明显,穿着黑衣的玄家死士,元晞却没有手下留情了,激射出去的佛珠就像是能够分辨似的,果断地穿透了他们的心脏,快到几乎没有带出多少血迹,下一秒就直接倒地,了无生息。 转眼间,四周的人就少了大半,元晞一方的人,更是占据了优势。 元晞更是振袖一挥,围绕在她身周构成这个金刚伏魔阵的几个黄衣僧袍弟子,顿时倒飞了出去。 无棋子,这金刚伏魔阵不攻自破。 就连急急忙忙起身的法源方丈,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元晞一跃而起,毫不犹豫直奔那执剑男子而去。 法源方丈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困住过元晞。而她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出现! 元晞出手,寒棋三人自然退到一边。 长竹和长山两人,虽然觉得元晞面生,不过从刚才的局面,也大致推测出了她的身份,对她的实力也知道一二,便毫不恋战。 元晞和那执剑男子对上,两人各自出手,便是风雷云动,真正的天地为之变色! 之前寒棋三人之所以能够和执剑男子僵持这么久,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三人的实力足够,而是因为那那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心。 说到底,他也就只是拿出了一点兴趣,随意玩玩。 就这样,他也能够和寒棋三人以平局的态势,僵持许久。 足以见得,此人的实力,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可是,在元晞一上来之后,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之前是平静无波,现在,却是精光烁烁。 各自都是高手,一出手稍微试探,便能够知道对方的实力。 自打元晞一出面,男子就知道,她的实力和自己相比,不分上下。 如此,自然要用尽全力。 两人面对而立,浮在空中,身下气流窜动,衣袂翩翩如仙,两人都是出尘绝艳的人,可之间涌动的,却是凛冽的杀气! 男子执剑,一剑划下,可见星月,可见春秋,可见万物,一剑破世界! 而元晞虽然双手空空,但她身后的漫天雷霆,却凝聚了无上的天威之势。她身披国师法袍,十二章纹隐隐发光,化虚为实,融入她身后,赫然成了一条盘踞咆哮的金龙! 她手指一点,如破江山,金龙随之而出,咆哮怒吼着朝着那男子的一剑而去,长牙狠狠咬住男子的剑,两两相撞,庞大的气浪层层叠叠四散开来,甚至波及到了他们身下万法宗坛里面的人。 那男子一脸的惊异无比,在这风云雷动,金龙咆哮的嘈杂中,他的声音却仿佛破开一切,直接而清晰地到了她的耳边—— “你是真龙帝王命格?” 元晞却是眸色一沉,怒意隐隐,竟然主动飞身而上,漫天雷霆随之而至! 那男子的剑被金龙给咬住了,没了武器,他却不慌不急。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万物皆可化剑。 他信手一拈,身边浮掠过的云彩岚雾居然被他捉在指间,化作一柄缥缈虚无的长剑,竟然也寒光凛冽,雪刃锋锐。 元晞手执雷霆,如执掌天威,长发飞舞,衣角翩翩,如天地真仙,一怒可翻山,一怒可倒海。 相比之下,那男子的气势,就要弱多了。 元晞修雷霆之法,化一为十,这男子到底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下面的那些人简直都已经看呆了。 虽然风水大师之间斗法也算得上是声威浩大,但是比起这两位的斗法,连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声势浩大比起来,两者之间差距何止云泥? 尤其是元晞出手之时,漫天雷霆,天威如狱,脚下那些实力稍微差点儿的,直接就被那浩荡天威给吓得趴下了,其他的实力稍微过得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见得体内的力量被压制得很厉害。 尤其是玄家的死士,原本就是化煞气入体内为己用,而雷霆之力几乎是煞气的绝对克星,在漫天雷霆之下,他们的力量就会施展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在场的玄家死士何止上百,可这一会儿,元晞以雷霆势压,这些死士没有了施展的机会,只能束手待毙,几乎是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些一直被压着打的玄门中人,这会儿能够出口气了,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毫不犹豫都取了这些死士的性命,这万法宗坛内,很快就是血流成河了。 玄数气得几乎吐血,他玄家积蓄多年的力量,居然就被元晞给一手压制被迫受打? 就算没怎么把死士的命放在心上的玄数,这会儿也觉得心疼了。要知道,培养一个死士所花费的力气,是难以想象的…… 长阳真人看到局势逐渐扭转,玄家竟然一点点落了下风。 而玄数口口声声说请来的强力外援,竟然也被元门门主给直接压制,如今只是被迫受打——想到此,长阳真人就越发的着急。 他赢了,道门自然改换门庭,他长阳可以成为道门的掌教,彻底颠覆以前的尴尬局面。 就是因为他心里怨了气了太多年,他才会在玄数抛出这个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抓住。 对他来说,背不背叛不重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到现在,他的心头才慢慢浮现起一个疑问,一个他似乎一直都没有考虑过的疑问: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长阳真人因为心急而慌神的一瞬间,就被一直细心观察的高歌抓住了机会,一反之前的僵持态势,竟然反弱为强,以指为剑,刺破长阳真人下丹田的气海穴,气破血淤,长阳真人的周身力量顿时不济,瞬间仰倒。 高歌趁机一把夺过长阳真人手中的长剑,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冷冷看着他:“师叔,承让了。” 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招来几个弟子,直接过去把长阳真人绑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自然没有打算轻易饶过这个叛徒,不过在杀掉他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长阳真人被绑的绳子,是用铁线蛇的皮拧成的,这铁线蛇皮做成的绳子非常的独特,柔软纤细,却坚韧非常,刀剑砍不断,长阳是绝对不可能逃脱的。 “把他带下去。”长山真人吩咐道。 高歌冲着两位师叔抱拳一礼,匆匆说道:“我去看看师父。” 两人点点头,看着高歌又急忙冲到了长春真人身边。 不过他们两人却还不能松懈。 就算控制了万法宗坛里面的情况,可外面还有很多包围的人,要想突围,并非易事,他们也松不开这口气。 所以……擒贼先擒王! 在长竹真人和长山真人都看向玄数的时候,一直注意着玄数一举一动,静静蛰伏的寒棋,眼看着玄数也被天上变幻莫测的对战给吸引了过去,他抓准这个机会,一举出手! 玄数知道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在自己请的帮手上场压制住这些人之后,他就立马找了一个角落,进可攻退可守,避免会被人偷袭的地方,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可百密终有一疏,他不过是稍微移去一点注意力,就被寒棋抓准了空子,迅疾出手,一掌拍向玄数! 玄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半拍。 他一边受着寒棋摇动山海铃的压制,一边拼命躲着寒棋层层叠叠的攻击,心里稍微一慌,便自乱了阵脚,面对寒棋完全不敌,结结实实受了他两张,脸上血色迅速退去。 玄数咬着牙,恨恨地捂着胸口,勉强地抵挡寒棋疯狂地攻击。 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要他的命! 偏偏现在的局面,无人出来帮他! “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玄数险些又被寒棋一掌拍中的时候,一只手顺势拉开了他,直迎上去,与寒棋一个对掌,难分高低,各自往后退开。 寒棋神色复杂地看了来人一眼,居然没有再出手。 那人却转身扶住了受伤的玄数,喊了一声:“父亲。” 玄数惊讶地看着来人:“玄野?!我不是让你守在外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唔!”他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憋住了汹涌到喉间的血腥。 玄野扶住他,沉声解释道:“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就进来了。” 玄数皱眉,看着玄野身上明显的变化,若是是什么,那定然是气质的转变,从邋遢酒鬼,到玄家家主继任者的初露峥嵘。 虽然对于这次玄野不服命令,偷偷跑进来的行径有些不满,不过刚才的局面,在无人能够帮助自己的情况下,玄数险些死在寒棋的手上,若不是这个儿子横空插了出来,他恐怕是真的死了。 这般向来,对于玄野不服命令的不满也渐渐消散,反而因为这个儿子的转变而高兴起来。 现在玄野是自己必定的继承者,他一直担心玄野难以改掉过去的坏习惯,烂泥扶不上墙,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儿子还是有可以雕琢地方的。 咦?玄野怎会有能力与寒棋对上一掌而不落下风?寒棋的实力可是连自己都要稍逊一筹的…… 玄数觉得不对劲,可这时,腹下一痛,一根长长钢刺,被一只手握着,狠狠刺进他的腹部,而钢刺的尖部,甚至已经刺破了他的肾脏! 而这只手,便是上一秒还让他高兴无比的儿子,玄野的。 玄数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跌掉,却被玄野给扶住了。 玄数双臂粗壮有力,玄数这个老人在他手中倒是显得纤薄起来。 “逆子!”玄数红着眼吼道。 到了这个时候,玄数怎么会还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只亏他瞎了眼,居然不知道这个儿子内心藏着这么大的野心!一直以来隐藏得如此之深! 而玄家父子之间发生的一幕,已经让周围人都惊呆了。 父子相残? 局势越发的怪异,越来越多的人停手退开,打算作壁上观,等到情势稳定再做选择。 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选择站在玄家一边的。 玄家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他们又怎么会继续拿出拼命的架势? 玄数捂着腹部,不得不抬头求助:“公子救我!” 那他的公子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在与元晞的一番打斗之下,最后还是落于下风,从天上狠狠砸了下来,他的长剑也由龙口一松,随之落在地上,插入他身旁的泥土中。 那男子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竟然毫不在意地看着元晞,微翘的嘴唇仿佛充满了兴趣,眼中更是燃烧着灼灼的战意。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他出言夸赞道。 元晞瞥他一眼,并不理会,而是直接看向玄野方向:“处理好了?” 玄野笑呵呵的扶着玄数,对元晞点头:“都处理好了,放心吧元门主。” 玄数瞪眼看着两人:“你们!玄野你居然一早就打算背叛我!为什么!你的两个哥哥都死了,这个家主之位必定会是你的!”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希望能用这种方法说服玄野。 可玄野却是不屑一笑:“您老到现在还不知道,玄图和玄劲就是我毒死的。” 玄数一愣:“怎么会……” “就连他们背叛,也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你以为你的那两个蠢货儿子,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当然,他么早就想背叛你了,这一点不还是你教他们的吗,实力至上。我也就是帮了他们一把而已,至少圆了一下背叛梦,呵呵。”玄野挑眉,故意说着。 玄数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你!居然!” 玄野凑近他,压低声音说:“父亲,你不知道,从很多年轻我就想这么做了,杀了你……毁了玄家!” 玄数却忽然平静了:“原来你想要的不是玄家家主。” “我当然不想要,我不想坐在那个充满了血腥和肮脏的位置上,那会让我觉得恶心!”玄野说着的时候,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是真实的怒意,这是玄野内心最深处的仇恨和咆哮! 玄数微微皱眉:“原来你都知道了,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除了他母亲,玄数实在是难以想到,还有什么,能够让玄野生出这般深刻的对玄家的仇恨来。 “是啊,我母亲,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一心以为我跟着你回去,就能够过上玄家少爷的生活,过上好日子,而不用跟着她担惊受怕。可她错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穷,却快乐,可到了玄家,却卑贱到连尊严都没有了……”玄野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孩童时,什么都不懂,反而是最单纯快乐的时候。 哪怕这快乐很短暂。 “那我也是你的父亲!” 玄野一下子火了:“是啊!父亲!你以为我恨的只是母亲的事情吗?不!那不是全部!难道你忘了因你而死得凄惨的那个女人!就因为她出身平凡,不能和我这样的玄家少爷在一起,所以你就属意别人去害死了她,让她受尽凌辱而死!亏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坚持,就可以说动你?!呵呵……哈哈!” 玄野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而又纠结。 其实,母亲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于久远,虽然怨恨玄家,却不深刻。 直到那个女人,那个因为他的深爱,而招来无尽祸事的女人,她的死,才是让他深深恨着玄家的理由。 这恨,刻骨铭心。 “你不是以为她出国了……”玄数说着,突然闭上嘴巴。 玄野哈哈大笑,却笑得泪都出来了:“是啊,你骗我说她抛弃我离开了,可她怎么可能真的离开我,她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人。而我的调查,却让我知道了这个玄家有多么的丑陋、罪恶……我从来都不比她高贵,我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的玄家血液,是肮脏罪恶的!还不如没有!还不如毁掉玄家!” 玄野怒吼咆哮,如同暴怒的狮子。 面对这样的他,玄数只有沉默。 因为一切都是事实,他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玄野发泄完了之后,似乎平静了些,但看着玄数的眼神,仍然是讥诮的。 “放心,我的父亲,我是不会杀了你的,弑父这样的罪名我也背不上……不过,我会让你亲眼看着玄家的灰飞烟灭!” 玄数终于忍不住,朝着法源方丈喊道:“大师!记住我们的约定!” 法源方丈一愣,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宣了声佛号,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来。 一个小小的玉瓶,通体白净,犹如羊脂白玉打磨而成,线条优美精致,宝光内敛含蓄。 法源方丈拿出这个羊脂玉瓶的瞬间,万法宗坛内所有人,都顿时感觉到心头仿佛压上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用惊异而敬畏的目光看着法源方丈手中托着的那个小小净瓶,不由得想起了关于佛门的一个传说。 据传,佛门的压箱底至宝,乃是南海观音的羊脂玉瓶,可盛五湖四海水,一滴甘露便可使枯木逢春,能治百病。 元晞也知道这羊脂玉瓶,却当然知道它并非是什么观音玉瓶。 此玉瓶,乃是数百年前,佛门一位苦行僧行至南海,得了一块天地灵物的至宝白玉,那玉华光璀璨,宝光层层,且天生便是一个玉瓶的形状,稍微打磨中空,便彻底成了观音玉瓶般的宝贝,被视为仙器,供奉在佛门,一直未曾动用。 这羊脂玉瓶本就是天地灵物,后来经过数百年的佛门高僧加持,不断地增加佛光,时至今日,它的威力,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一般来说可望而不可求的极品法器,在这羊脂玉瓶前,恐怕也得俯首称臣。 元晞手上也有一件天地灵物,乃是死玉所成的净玉,曾在开山大典上,轻而易举地驱散了谈之色变的奇沉鬼香。 可若是论起两者威力来,元晞手上的净玉,恐怕还有所不足。 那羊脂玉瓶乃是先天灵性加后天雕琢,集大成者,法源方丈原本就是宗师级别大高手,如今手持羊脂玉瓶,恐怕连元晞都无法自信说可以打败他。 “阿弥陀佛。”法源方丈手托羊脂玉瓶,轻轻一晃,一滴晶莹剔透的甘露从瓶中浮了起来,小小一颗,却敛尽光华,璀璨夺目。 法源方丈屈指一弹,那甘露便极快地飞到玄数面前,融入他的额头。 玄数精神一震,一股暖流在全身上下化开,游走在体内的暗伤之处,一个大周天,便化去了他体内的所有暗伤淤血,连刚才被玄野刺伤的腹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血,然后一点点愈合。 一滴甘露,如此神奇,堪称生死人,肉白骨。 法源方丈又抛出一滴甘露,这次是飞向玄数请来的那帮手白衣男子。 他原本负伤躺在地上,那滴甘露露在他身上之后,也让他迅速好转,一跃而起,实力也随之恢复到了巅峰时期。 元晞静静看着法源方丈的动作,眸色暗沉,如有风暴在黑眸中暗暗涌动。 原本已经被压制的局面,竟然因为法源方丈的插手,而彻底翻转。 “法源方丈,你确定要这么做?”元晞终于开口。 法源方丈垂下眸,淡淡道:“老衲,只是为了佛门罢。” “哦?师兄,你到底给师弟讲讲,你动用至宝,帮助万恶之徒玄家,到底是为了佛门哪般?”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越众响起,足以让在场每个角落,每个人都听到,那声音中的质问,更是振聋发聩。 法源方丈身子一震,看着来人:“师弟,你为何来了?” 法源方丈的师弟,便是与元晞关系也不错的,佛门弘延大师。 只见人群分开,一个披着素色僧袍,形容清癯,却神骨秀异的大师,缓缓走进万法宗坛内。 而他的身后,除了几位佛门高僧,十几名白衣僧袍弟子,一人背着青龙大刀,气势凶悍如远古猛兽,另一人精狡如狐,目中精光闪闪,正是秦山与黄殊。 跟随法源方丈的一群弟子,看到弘延大师等佛门长辈到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宣见过师叔。 弘延大师和蔼地点点头,才看着法源方丈,等待他的回答。 法源方丈皱着眉:“师弟,你不懂……” “师兄,我懂。我知道玄家对我天下玄门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若是今天师兄你真的助了他,夺得这盟主之位,害了在场这么多玄门精英,那以后天下玄门,还有什么出路?在玄家的霸道下,敢怒不敢言吗?”弘延大师口口声声说着,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法源方丈的心头同样闪过一抹犹豫。 “大师!”玄数及时喊道,他看向法源方丈的目光,显然是在说两个字! 佛国! 犹豫的法源方丈再度坚定起来,甚至企图劝说弘延大师:“师弟,只要我们此次帮助了玄家主,我们就可打破我佛门如今暮霭沉沉的局面,重新开启那扇通天之道!你应该帮我的!” 弘延大师一愣,扫了玄数一眼:“玄家家主的话,你也信?” 法源方丈激动了:“信!我怎么不信!那是我们梦寐以求多年的佛国!西天极乐净土!难道你们不想吗?” 激动之下,法源方丈到底还是说出了玄数许给他的诺言。 在场无人,无一不惊。 佛国! 这纯粹只属于传说的存在,难道是真的有吗? 那九重宫阙、云端仙宫,也是有的吗? 不少人不由得延伸了猜测和想法,暗暗猜测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也许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获得仙缘。 佛门一众弟子,也是暗暗兴奋。 就连站在弘延大师身后的几位佛门高僧,也是面面相觑,用目光交流着各自的想法,似乎隐约有点想要支持法源方丈的想法。 可是弘延大师,却仍然是一脸疾言厉色,并没有因为“佛国”两个字,就位置动摇,反而沉痛地说道—— “师兄,难道你修习佛法一生,只是为了追求那虚妄的佛国?难道师兄不认为,佛法比佛国更加重要,一昧地被佛国蒙住了眼睛,才是舍本逐末,忘了我修佛之人的本分吗?” 弘延大师质问的时候,声音震荡,竟然引得空气中隐约有无形力量在波动。 显然,弘延大师的这番质问,乃是彻底发自内心,也是他本身最真挚的想法。 而且,这想法,还引起了天地元气的共鸣! 一番话,竟是直指佛道本源。 别说法源方丈,就连弘延大师身后的几个高僧,也是惊讶地望着弘延大师,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势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弘延大师却恍若未觉:“佛国本是佛祖所居之净土,可若我们心中无佛,就算身在佛国有如何?倘若是我们心中有佛祖,我们脚步所及之处,自然为净土佛国!” 弘延大师虽是质问,却仿佛在说—— 世上无佛,我既成佛! 连弘延大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这番抒发内心的话,不仅引动了天地元气的共鸣,连他自己本身,都开始齿颊生香,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莲香。 法源方丈震惊地望着师弟,好像也是第一次,从这个师弟身上感受到了由内心生出的大气象。 这气象,破除万法,可直通大道! 法源方丈突然就悟了。 他本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可现在,弘延大师却为他拨开了这片叶子。 法源方丈从来都不是什么一心追求自我大道的人,佛法无我,若法源方丈连这点都勘不破,也不会成为佛门方丈了。 就像是这次为了佛国助玄家,他想的也不是自己寻到佛国之后能够成佛,而是希望能够为佛门的未来,开辟一条大道。 现在,他从师弟弘延的身上看到了未来。 若佛门真有人能够成佛,那必然是弘延无疑了。 “是老衲……错了。”法源方丈叹息着说道,脸上却浮现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是勘破,是放下,是自在。 “弘延,此后,你就是我佛门的方丈了。”法源方丈说着,放下羊脂玉瓶,自己随之褪下身上那宝光华丽的方丈袈裟,放到一边,自己则以跏跌盘坐。 “师兄……”弘延大师隐隐约约猜到了法源方丈的用意,心里一跳。 法源方丈肆然一笑,如再无束缚。 “弘延,不要改变你的坚持,走下去。” 法源方丈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半空中,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方丈!” “师兄!” 佛门弟子们急忙围了上去,却是碰也不敢碰法源方丈一下。 一弟子颤抖着出声:“方丈……坐化了……” 周围一片惊呼,谁也没有想到,堂堂佛门的法源方丈,居然会以这样方式选择终结自己的性命,在大彻大悟之下,就地坐化。 弘延大师闭上眼睛,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他身后的高僧们同样道。 而其他就算非佛门的人,也默默为法源方丈哀悼。 哀悼一代高僧方丈,就此逝去。 正文 章306 莲香百里,金肌玉骨 众人哀悼的时候,四周也是一片气氛低沉。 不少人甚至将法源方丈坐化的原因,归结到了玄数的身上。 而玄数何尝不是脸色难看之极,原本以为可以彻底翻盘,却半路杀出一个弘延大师,据说说动了法源方丈,让法源方丈甘愿放下一切,就地坐化。 就算他今天能够躲过这一劫,恐怕天下佛门弟子、佛门信众的怒火,都会针对他扑来。 对于他恶劣的处境来说,好比雪上加霜。 这时,放置于已经坐化的法源方丈身前的羊脂玉瓶,却忽然瓶身一晃,三颗甘露从瓶中飞出,扑向法源方丈。 一颗落在他额头,另外两颗,落于他两手。 已经坐化没有气息的法源方丈,一身素净白色僧袍上,突然有彩色佛光浮现,层层叠叠将法源方丈包裹,缓缓将他托着漂浮起来。 法源方丈仍然闭着双目,了无生息。 可那年迈沧桑的脸,却在脑后的五彩佛光衬托下,显得宝相庄严,宛若真佛在世。 “方丈大师……成佛了?”说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 这场景,给人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 盘坐的法源方丈漂浮在半空中,身周的宝光越来越盛,而他的身下,更是有丝丝烟雾萦绕盘踞,缓缓形成一朵莲台,莲生九瓣,徐徐绽放。 一股奇异轻灵的香味,以这莲台为中心,随风扩散。 法源方丈的身上,也有金光在悄然蔓延,最后逐渐占据他的皮肤,让法源方丈看上去好似一尊铜像,闭目肃穆,法相庄严。 弘延大师身为佛门中人,最是了解这种异象,不由得惊呼出声:“金肌玉骨……” 他身后的几个高僧也激动地急于求证:“怎么师兄,是真的金肌玉骨吗?” 弘延大师郑重地点点头。 法源方丈到底是一代佛法精神的大师,在错误的最后一刻顿悟,毅然选择坐化,却最是符合佛理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金肌玉骨便是成佛者的象征,法源方丈的这幅身体,虽然精神逝去,但是成就了金肌玉骨,便可保持肉身不腐,神奇程度远远超出高僧圆寂之后化为的舍利子。 这才是真正的佛骨,若被供奉起来,百年之内,佛门得真佛佛骨气运加持,比可出一尊在世真佛! 难怪在场这些高僧,目光如此狂热。 而随着死后的一场异象,法源方丈所做的一切,也随风飘散,不会再有人诟病。 人们提及法源方丈,只会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大修行者,死后化为真佛佛骨的高僧大师。 法源方丈,将会流芳百世。 原本因为师兄圆寂,而有些悲伤失落的弘延大师,也慢慢高兴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着法源方丈这位高僧所化异象,久久不散的时候,玄数却知道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他对那位白衣执剑男子低声说道:“送我离开。” 到底没打算久留,连他请来的这位外援都打不过元晞,玄数已经不再奢望能够翻盘,他只希望自己今天能够活着走出这里! 外面那些他的手下不必想了,玄野都能够算计到这种程度,那么策反几个下属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包围龙虎山的事情,玄数是主要交给马图打理的。 可现在,玄野却轻而易举地背叛了自己,而万法宗坛外,数以千记的玄家众弟子,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玄数几乎不用猜就知道,马图恐怕也不可靠了。 在接连遭受三个儿子的背叛之后,饶是玄数的钢铁心脏,也有些承受不住,现在更是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了。 而此时,玄数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的!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这白衣男子,护送自己离开。 那男子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没办法,今天自己毕竟败了,诺言只实现了一部分,送了这老头子离开,才算是彻底完成,方便回去复命。 他给了玄数一个静静等待的眼神,然后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就在法源方丈的真佛佛骨周身异象消失,从空中缓缓落地时,白衣男子突然探手抓向玄数,长剑一甩,便提着玄数踏剑而飞。 玄野一惊,下意识就要追,却被元晞叫住。 “让他们走。” 玄野看了元晞一眼,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了放弃。 “收拾残局。” 就算玄数逃离,这万法宗坛内内外外,可还是一团混乱等待收拾。 这时候,稍微恢复一些的长春真人,忽然扬声道:“此次同盟会,我们虽然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可到底不能舍本逐末,我们同盟会最原本的目的,还是要达成。” “长春真人是要推举这个盟主吗?”有人问到。 长春真人点点头:“没错,我推举……元门门主,元晞!”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元晞身上。 不仅是在场很多人都惊讶了,就连元晞都忍不住回头看向长春真人,意外于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 不过……没有人反对。 元晞方才与那男子打斗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那白衣男子,连道门的长竹真人、长山真人,联合了一个寒家家主,加起来都没能打败他,最后却落败于元晞之手。 而元晞刚才展露的实力,也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同盟会盟主的位置,如果要按实力来划分的话,这位元门主,似乎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了吧。 至少他们是没有自信胜出的。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无人出声反对的场面。 “既然如此,我宣布,同盟会第一届盟主人选,元门门主,元晞!” 长春真人话音一落,四周响起一片掌声。 看得出来,不少人是真心的。 玄门中,实力代表一切。 …… 元晞虽然当选了这个同盟会盟主,但并不代表她立刻就要走马上任。 首先,这个同盟会的盟主,是有任期的。 四年。 四年之后再重新推举盟主,而一位盟主连任不得超过三次。 这规定对于元晞来说,并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也是需要这个盟主的位置,来将元门的声望推得更高,更加辉煌而已。 其次,现在玄门界一片混乱,各家有各家要忙的事情。 元晞这个盟主出面,未必能够取到预先的作用,所以,暂时搁置等待。 …… 佛门法源方丈逝去,他圆寂所化的真佛佛骨,佛门还专门建了一座九宝琉璃塔来供奉。 这真佛佛骨,就在塔顶。 这座九宝琉璃塔,因为有真佛佛骨的神奇之物,不允许信众进入,对于普通的佛门弟子来说,都是禁地,能够进入这里的,只有少数的佛门高僧,还有新任的佛门方丈。 弘延方丈。 法源方丈坐化之前,亲口嘱咐弘延接替方丈之位,所有佛门弟子都听见了。 现在法源方丈在佛门就是传奇,他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 就算是佛门内部有一些对弘延不满的人,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成见,选择站在弘延一方。 在同盟会结束后不久,佛门就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典礼,完成了新一代方丈的接任,弘延大师也正式变成了弘延方丈。 …… 道门同样不平静。 在龙虎山举行的同盟会大典上,道门的长阳真人公然背叛,可谓是让道门在天下丢尽了脸面。 幸好道子高歌出手打败了长阳真人,让他束手就擒,至今仍在地牢中关押着。 长阳真人一开始还是一副不畏生死的样子,可是在地牢中关了没两天,就痛哭流涕地求着师兄放自己出去。 可这一次,一向仁慈悲悯的长春真人,却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心坚如铁,一定要把长阳真人连根拔起,包括他下面的那些同样投靠了玄家,背叛了道门的弟子,也要一并清理。 这一彻底调查,结果数据几乎是恐怖的。 因为道门弟子本身基数就庞大,这其中的蛀虫害虫更是不计其数。一些就算没有与长阳真人玄家牵连的,在这次调查中也不幸遭殃,暴露了自己的本面目,成了清理的对象。 长春真人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在道门进行一次大清扫了。 手起刀落间,不知道多少道门弟子丢了性命。 不过未免波荡太大,长春真人还是稍稍收手了。 一些情节轻微的,重拿轻放。 一些情节严重的,等待他们的却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长春真人也知道自己今年九十有二,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的年纪已经算是大的了。若是他逝去,高歌继位,也顶多是几年后的事情,高歌大不了三十岁左右,仍然算是年轻的。 而现在的道门,极其缺乏中流砥柱。 长春真人必须以这种方式,尽快将道门清理干净,留给高歌一个好掌控的道门。 免得到时候,他人年轻威望不够,有人故意拿捏,镇不住场子。 长春真人是用心良苦的,结果也是显著的。 在之后高歌上位后,有足够的时间,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局接下来道门的发展。等到又一批中流砥柱起来的时候,高歌已经成长为一方巨擘,轻轻松松便压制下所有人,引领着道门,往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 玄门界中,若论混乱程度,玄家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龙虎山同盟会上,儿子背叛老子,上演了一出逼宫大戏的玄家,成为了玄门风水界炙手可热的话题。 玄野的经历,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他的身世,也随之被披露出来。 一个私生子,蛰伏几十年,扮猪吃虎成酒鬼,而后一朝潜龙飞天,简直就是小说的模板! 而玄家那些秘辛,也快要被人翻来覆去说烂了。 这其中,最难受的人,莫过于陈雅琴。 在大儿子二儿子造反失败后,陈雅琴就被玄数软禁在玄家山上,半步不得外出,牢牢看管着。 她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有限,能够上网的电脑和电视,也不可能看到和玄门风水界有关的消息,以至于,她是看到玄家山上突然一片混乱,看守她的人少了一半,服侍她的人更是没有了以前一半的用心,她才隐约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情。 以前无往不利,在玄家山高高在上的家主夫人陈雅琴,这一次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打听出来了那个消息—— “现在是新家主玄野上位啦,新家主新气象,山庄里面肯定要和以前不同才是。哎,只是不知道新任家主大人的喜好是什么……” 那人说的话,让陈雅琴险些昏厥。 “你说什么?玄野成了家主?那玄数呢?你们的老家主玄数呢?”到了这一次,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在意玄数的生死。 在没有了儿子的底牌之后,丈夫是她身份和富贵的唯一保障。 若是没有了玄数,她陈雅琴什么都不是。 被问话那人并不知道陈雅琴的身份,还以为她只是山庄的客人什么的,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隐瞒,将龙虎山同盟会上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虽说玄野家主这个位置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现在谁管这些啊?老家主逃离在外,至今不知生死,回来的可能性很小,而下面的若干弟子,以马图大人为首的,更是有大部分都倒向了新家主,剩下的小部分人,也在犹豫要不要选择新家主,看来只是大局已定啦。” 陈雅琴彻底呆滞了,那人走远了也没有发现。 半晌,她反应过来,却不打算坐以待毙。 她从刚才那人口中得知,今天玄野会正式入住玄家山庄,这会儿差不多就要到了——她要过去看看,玄野那个小杂种,是凭什么上的位敢动他的父亲! 陈雅琴怒气汹汹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当初支持二儿子背叛他亲爹的行径,如今倒是生出几分大义凛然来。 陈雅琴也是幸运,一路上居然没有撞上多少人,顺利地冲到了会议苑附近,迎头撞上了从外面进来的玄野。 如今的玄野,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一身玄黑色的长袍,深沉内敛,邋遢的头发也被打理得干净整洁,面上胡子拉碴被刮掉之后,原来也是一个冷峻的美男,只是那眼神和表情,实在是有点太凶恶了些。 陈雅琴看到玄野的刹那,愣了一愣,差点儿没有认出来对面这人的身份。 等她反应器这人就是玄野的时候,玄野已经注意到她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玄野扫了一眼陈雅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身周的一众人也被吓得够呛。 现在谁不知道,这位老家主夫人,根本就不是家主大人的亲生母亲,两人的关系可谓是恶劣到了冰点,难怪家主大人看了这老夫人就是生气。 “是我们的失责,我们这就将她赶出去。”山庄的管理人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队。 陈雅琴听了却是大怒:“玄野你这个小野种!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当年如果不是我收留你!恐怕你就只有跟你那个贱人妈死在外面!你知道吗?” 她的咆哮和怒吼,对于玄野来说,激不起任何愤怒不满。 玄野几乎就是从小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到现在,也是习惯了。 他轻描淡写地走过,目光在陈雅琴身上扫过的一刹那,就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随手就捏死了。 陈雅琴富贵了大半辈子,临老了,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玄野没打算要怎么对付陈雅琴,毕竟到了他现在的位置,什么陈雅琴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接下来,他要沾手的血腥,可还多着呢。 进入会议苑,就是为了与玄家长老们会面谈论接下来的玄家情况。 玄家长老们原本就是一个个自傲的家伙,自恃年龄身份,贯来嚣张,一个个眼高于顶,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胆敢在外打着玄家的名号胡作非为。 这些长老们显然没有把玄野当回事,除了少数几个对玄野一开始就表露出了善意,另外的几个,都是恨不得直接废除玄野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主之位的。 “弑父之人,也敢做我玄家家主?”一长老拍案而起,指着玄野便是一番指责。 玄野淡定地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是你能决定的?” “玄野,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当然不会忘,我可是玄家的家主。哦,对了,这次来,我不是为了拜见你们这群老不死的,而是想要通知你们一个消息。”玄野说着,漫不经心的脸上,露出一丝挑衅的恶劣笑容,“我决定,加入元门,成为元门外门客卿家族。” “什么?” “开什么玩笑!你疯了吗?” “不行!我反对!你若是坚持,除非我死!” 玄野哦了一声,眯起眼睛,危险光芒熠熠生辉:“那你就去死吧。” 他话音刚落,一柄刀就从黑暗中浮现,到了那说话长老的脖颈间,狠狠一拉。 颈部大动脉被割破,鲜血甚至迸溅到了周围长老的身上,那长老当场死去,眼睛睁得大大的,而其他长老,也都已经被吓傻了。 “我说过,我决定让玄家加入元门。这是通知,不是询问。反对的人,就可以去死了。”玄野笑得猖狂张扬,肆无忌惮地看着面前这些人,自己心里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 事实证明,玄野并不是要打算真心发展玄家,他只是在纯粹的报复发泄。 当年被他记在复仇名单上的人,一个人都没有逃掉,其中一部分还是被他亲手杀掉的。 而这些人,都是牵扯进了当年他深爱女人之死事件当中的。 一些人甚至还是直接的凶手。 这些人,玄野一个都不会放过。 玄家,进行了一场由上到下,远远比道门清理更加血腥恐怖的一场大清扫。 在这场清扫和动荡之中,死去的人,数以百计。 而玄野,也彻底坐实了暴君之名。 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威信,反对他的家主之位。 三天后,他捧着一束白玫瑰,去了一处公墓。 “喏,你喜欢的白玫瑰,我给你带来了。” 绿枝抽新芽,暖带入春风。 玄野的笑容,像孩子一般,单纯和煦。 …… 一个月后。 曾经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玄家家主玄数,如今却成了一副乞丐模样,衣衫褴褛,满脸脏污。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这一路上奔波,身为身无分文,又害怕被追杀,连车都不敢坐,完全靠徒步行走。 亏得玄数在逃离龙虎山的时候,得了法源方丈的一滴甘露相助,伤势彻底恢复,身体强健到不至于让他死在半路。 这一路,他几乎都是咒骂过来的。 咒骂他的父亲,咒骂他的两个儿子,咒骂玄野这个逆子叛徒,咒骂那个跑到一半就把他丢下来的白衣男子,咒骂陈雅琴,咒骂元晞…… 他几乎是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都给咒骂了一顿。 在这种怨念和咒骂中,玄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滇省,临近缅国,国界交界处。 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安宁寨子外,是鲜花与宁静的过度。 从寨子外面,他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以最真诚的心意,见到了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只要有他的帮助,他不愁回不到玄家家主的位置! 等着吧,那些背叛了我的人!我们之间的仇怨,要一一算清! …… 已是四月,春暖花开。 玄门界终于结束了动荡不安的过渡期,在以新家主玄野为首的玄家,也宣布重归元门之后,元门的势力,膨胀到了一种足以跟道门、佛门匹敌的地步。 由此,玄门界终于成为三足鼎立之势。 曾经的元家荣耀,也再度席卷玄门界。 这个辉煌又没落的国师家族,就算如今仅剩一人,也毫无疑问地重登风水世家巅峰宝座,睥睨天下群英。 而元家家主,元门门主元晞,在月前的同盟会上,推举成为的同盟会盟主之位,因为得到了道门长春真人、佛门弘延方丈的鼎力支持,玄门界中,一些不满的声音也逐渐消弭下去,慢慢接受了这位新上任的年轻盟主。 不过,元晞并不打算做一个空牌子盟主。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此之前—— 元晞换上了最寻常的衣物,针织毛衣牛仔裤,戴了一顶棒球帽,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也遮住了那清冷不似凡人的双眸。 这样的装扮,让元晞看上去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还是大学生的时候,青春年少,无忧无虑。 拒绝了所有人的随行和陪同,她独自一人,悄然下山,开着车,去了一处偏僻安宁的地方。 玉山疗养院。 行至疗养院门口,就有保卫将她拦了下来。这里的安保措施非常到位,用的都是一些退伍老兵,一个个的气息精悍,眼力奇准。 元晞出示了自己的证明。 那拦车的保卫,看了一眼,便迅速将她放行。 一路畅通无阻。 这玉山疗养院,原本就是为一些权贵阶级服务的,一般的富商之流,再有钱也进不来,森严的规矩,也隔绝了大部分潜在的危险,让这里安静而又祥和。 元晞把车停在停车场,一路步行。 路上遇到一些白衣护士,都在笑着跟她打招呼,显然跟她是老熟识了。 一路到了住院区,白色的建筑伫立在草坪上,窗户大而明亮,恰好遇上现在阳光正好,楼下的花园花草繁茂,一片春意盎然,也让不少病人,都选择在这里晒晒太阳、打发时间。 元晞一路上了四楼,也就是顶楼。 在走廊尽头的一处病房前,她拉开门,走了进去。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屋内有温和不刺眼的灯光常年亮着,也照亮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人。 元晞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 金色明亮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透过干净的玻璃落地窗透了进来,洒落一片室内生辉,温暖的阳光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元晞怔怔地望着窗外,远山秀景,安宁柔美。 “外公,太阳很好。”元晞转过头,对身后那人说着。 屋内唯一一张宽大病床上,一个人静静地躺着,若不是戴着氧气罩,平静安宁得就像是在安睡。 那人花白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色红润也不再是三年前的苍白,每天还有护工给他按摩身体,保持肌肉的松弛而不僵硬。 正是元礼。 …… 玄数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我那个不孝子玄野,现在夺了我玄家家主之位,还宣布要加入元门?玄尊啊,要是我们玄家的老祖宗听到这些话,可不气得从坟墓里面跳起来?玄尊!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闭嘴。”懒散坐在竹椅中的男人,不悦地扫他一眼,眉间有一抹烦躁,“聒噪。” 玄数的哭嚎戛然而止。 “胜者王败者寇,你既然输了,那便无回转的余地。” 玄数急了:“可是!玄尊!只要您出面,我就一定能够夺回这个家主之位的啊!到时候,玄家上上下下,一定全部听您的号令……” “呵。”一声讥诮的轻笑,从他唇间溢出,“你以为,我需要?” 玄数愣了。 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面前这人,是玄尊玄洛,曾经一手颠覆了元家,又一手建立了玄家辉煌的男人! 他……需要玄家的效忠吗? ------题外话------ 玄洛终于露面,这样一个BOSS人物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当然还要被我们小晞晞折磨折磨再死啊~ 既然玄洛来了,阿鹤还会远吗? 正文 章307 一念执着,一念疯魔 “你果然没死。”元晞望着明净窗外的景色,突然说了一句。 她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一句话。 而她却没有看到,她背对着的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外公元礼,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 仅仅一瞬。 ……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此事?”玄洛漫不经心地问着,连目光都曾落在玄数的身上。 他坐在竹椅上,手执一本古籍,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仅用一根发带束缚。一身素净麻衣,透着干净的味道,赤着双足,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美好得仿佛不似凡间的人。 自然任何俗事,都无法侵扰到他。 连玄数都觉得,自己快要成为这位仙人肩头那颗碍眼的尘埃了。 但是,他却并不能轻易放弃。 玄家的局面,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就算他这个老家主回去,恐怕事情已经变化到了他难以掌控的地步。 说实话,他并不自信,能够回去之后,从儿子手中夺回这个家主之位。 现在,他唯一能够求得的,就是玄尊的帮助。 这是他唯一的信心。 就像是玄尊出面替他请来的那白衣男子,虽然最后失败了,但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是决计不可能逃脱的,恐怕早就落在那个逆子手上了。 对于这一点,玄数还是认识得很清楚。 那个白衣男子实力很高,唯一意外的,是元晞的实力,竟然完全压制住了那个白衣男子。 于是,玄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跪倒在地,匍匐在尘埃里面,深深哀切地求着玄洛,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玄洛突然将书放在膝头。 “你认为,自己是侥幸逃离的?”他冷冷问道。 玄数一愣:“当然不是……是那位公子帮我……” “呵,玄数,莫非你不知道,你是被人故意放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我。”玄洛说着,语气越发的不耐烦,“我尚未怪你给我惹来了麻烦,你竟然还想让我出面帮你?” 玄数愕然地抬起头。 玄洛就在他身前的竹椅上坐着,却高到仿佛在云端,睥睨着他这个蝼蚁和凡人,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不量力。 那轻蔑和睥睨,几乎要将他的自尊心,打落到尘埃泥泞里。 破碎得再也捡不起来。 …… 元晞从玉山疗养院之后,去了一趟小院儿。 春节过后,方爸方妈也一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选择在这里住了下来。 席思的一个星期时间里面,也有三天是在这里度过的。 席思既能够看到喜欢的外公外婆,又能够呆在山上陪在妈妈身边,可是乐得眉不见眼,高兴极了,每天都眉开眼笑得跟个福娃娃似的。 今天正好是他在小院儿的日子,元晞过去,自然是碰上了他。 正好在花园里面玩泥巴的席思,看到意料之外的妈妈走了进来,欢呼地扑了过去,谁知道沾满泥土的双手,却弄脏了元晞的白色毛衣。 席思被吓坏了,傻愣愣地看着元晞,瞪圆一双眼睛,眼睛黑白分明而纯粹,却蓄满了做错事后害怕被责骂的心虚和愧疚。 “妈妈……对不起……”他先是小声的抽噎,然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哇——我不是故意的妈妈,我错了妈妈……” 方爸方妈听到响动,连忙从客厅里面跑了出来。 “怎么了元宝?”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两手泥巴的席思站在元晞面前委屈大哭,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而元晞站在那里,垂着眼,目光落在席思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妈护犊子,看到心疼的孙子哭成那样儿,扑过去就连声安慰他:“没事的没事,别哭啊乖孙……晞晞,你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儿啊!” 虽然是在责问,但是方妈对上女儿,就莫名的气势不足。 在电话里面还能趁着气吼上几句,但是现在,却是气短不足,根本就不敢彻底大声咯。 元晞没有回答。 倒是席思哭得慢慢小声了,抽抽噎噎说:“外婆,不是妈妈的错,是元宝的错,元宝用泥巴弄脏了妈妈的衣服,元宝怕妈妈骂……” 一番解释,说得艰难又辛苦,还断断续续的。 还好最后方妈还是听懂了孙子的解释,这才尴尬地跟元晞说了声抱歉,是妈错怪你了。 元晞仍然看着席思发呆。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他,看到很远很远。 方妈不解,难道这孩子真的生气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元晞说完,也不等方爸方妈挽留,就匆匆忙忙地离开。 方爸方妈怎么叫也叫不住。 “该不会是我刚才说话太急,晞晞生气了吧?”方妈嘴巴上倒是厉害,也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忐忑不安着呢。 方爸却摇摇头:“不会的,晞晞虽然现在状态不对,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倒是看她,有心事呢。” 刚才女儿望着孙子的眼神,他在一旁,也看得真切。 看向元晞离开的门口,方爸若有所思。 元晞离开小院儿之后,就一路不停地回了元门山。 在她踏进山门的时候,黄殊就突然冒了出来,出现在她的身边。 元晞脚步不停,一路走回自己的寝殿。 “位置确认了吗?” “确认了,这是卫星地图。在滇省,我国和缅国交界的一个地方,在地图上没有名字,那边都是一些无名的小村寨,这个地方也估计是这样。”黄殊言简意赅地作了一番简述。 元晞脚步一顿:“滇省?” “对。”黄殊看了一眼元晞平静的脸色,却知道门主一句问题下面的意思,“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也许这个地方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当然,只是猜测。反正,玄数离开龙虎山之后,据我们一路探查的消息,是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边界,然后一路走着去滇省的,所以才花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够谨慎的。”元晞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无论如何,确认他们的位置。” 元晞说着,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黄殊的人自然停留在了外面。 “那我们这就派人去追踪吗?” “不,我亲自去,尽快。” 寝殿大门缓缓关上,留下黄殊在门外愣了一愣。 “门主要亲自出面?”黄殊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这三年前的恩怨,在什么地方开始,就该在什么地方结束。” 他也就是感叹了一句。 既然门主要亲自去往滇省,那他要提前准备的东西,就有太多了。 而元晞说的快,有多快? 她去了玉山疗养院,又去了小院儿,一去一回折腾了一天的时间,到元门山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可她却让黄殊安排了晚上的航班,尽快赶到滇省。 她知道,自己的追踪手法,是不可能瞒过玄洛的。 所以,她必须尽快赶过去。 不能让玄洛就这样逃掉。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原本晚上航班都已经卖光了,最后还是黄殊联系到了元门的人脉,安排了一架私人专机,于晚上九点,从京城一机场起飞。 抵达滇省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过。 黄殊提前作了安排,抵达滇省机场之后,就有专人来接,安排他们住进了市里最好的酒店,一路行程都不用担心。 三年的时间,已经让黄殊拥有了广阔的人脉,做这些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驾轻熟路。 不过他们这一路过来,也是轻装简行了。 除了元晞亲自而来以外,也就只有黄殊一人陪同,还是为了方便安排她的一路住行,才跟过来的。 不然的话,估计元晞也不想带上黄殊,打算独自一人上路。 黄殊能够揣测到一点点她内心的想法,但不敢妄自打算,唯有希望门主大人能够克制理智而已。 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坐车一路奔波。 这一奔波,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路上,因为太过于颠簸,连黄殊都忍不住睡着了,可元晞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宁静似一尊雕塑,永世不移。 黄殊还偷偷猜测,估计门主,昨晚上也没睡。 可现在,看上去还是精神百倍的。 甚至于,精神到不正常了。 直到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看到门主的眼中,多了一抹异彩。 仿佛一个浩淼空灵的人,突然就多了一丝灵性和人气儿。 黄殊来不及多想,跟着元晞,进了这个据说是玄洛所在的小寨子。 这样的宁静小寨子,偏僻宁静,但也很落后,黄殊一路看过来,很难想象,那个所谓的玄尊,居然会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一个过惯了优越生活的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清贫吗? 黄殊无法多想,他知道,找到玄洛才是当务之急。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闹得鸡飞狗跳的。 谁知道,玄洛的踪迹,来得如此轻松。 就在一间竹制小楼的前方,一张竹椅上,躺着一个男人,拿着一本线装古籍,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两位客人。 他自在而闲逸,仿佛过着世上最逍遥的日子。 “你没逃。”元晞看着他,一字一句,肯定说道。 男子,也就是玄洛,轻轻一笑,似乎是在嘲笑她:“我为什么要逃?” “你如今会败在我的手上。”元晞很有自信。 “未必。”玄洛放下古籍,挑眉看向她,“不过,我们之间,注定有一场未完成之战。” 元晞沉默。 旁边有一群小孩子偷偷打量着这两个寨子里面的不速之客,好奇地打量着鲜花锦簇衬托下,如出尘仙子般的元晞。 而元晞,却是杀意腾腾地问了一句:“你,为何活着?” 你怎么活下来的?你,凭什么活着? 她的话出口,这春暖花开的地方,却温度骤降,如历寒冬。 玄洛微微一笑,缓缓起身。 他身上的素色麻袍,随之落下,赤着的双足,毫不在意地踩在泥土中。 他的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抹狂热:“我活着,自然是为了……长生!” 他是真挚的。 他在说“长生”两字的时候,就像是在表达自己毕生的追求,和永远的心愿。 虔诚得,如信道者。 为信道,可以殉道。 朝闻道,夕可死矣。 他的身上,便有那种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光辉。 但是在元晞眼中,这不是光辉,而是肮脏、丑陋的,占据在别人生命和尸体上,以鲜血灌溉,开就的罪恶之花。 看得她,越发杀意燃烧。 “是,我们之间,终有一战,一个了结。”元晞冰冷地说着,无形之中,已经投下一份战帖。 玄洛何尝不是,看似平静的眸中,已经有某种东西,在暗流汹涌了。 黄殊不需要提醒就安静地退开,顺便吆走了那些看热闹的小孩儿。 跟在元晞身边越久,他就越清楚,现在这样的场面,根本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虾米可以掺和进去的。 为了效忠,却没有自知之明地掺和进去,那叫愚忠。 除了添乱,什么作用都不会有,最后还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所以,他只能默默旁观。 “换个地方吧。”元晞扫了一圈周围,丢下一句话,翩然飞起向着远方。 玄洛也同意这个提议,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还挺有感情了。 至少不像毁掉自己的小楼。 他也跟随在元晞身后,身法同样轻灵飘逸,翩然而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之后,原本只留下黄殊一人,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些人,老老少少都有,看上去应该是这个寨子的村民了。 只是让黄殊诧异的是,这群人莫名其妙出现之后,竟然是朝着方才元晞玄洛两人离开的地方跪下朝拜,不断磕头,振振有词。 他还疑惑着呢,结果几个小孩子的欢呼声让他明白了理由—— “仙女姐姐!” 黄殊轻轻一下。 原来这些纯朴的村民,是把元晞玄洛,当然是会飞的仙人了。 他的心情顿时轻快不少,静静等待着双方交战的结果。 结果一等,就等到入夜。 一开始,黄殊还能够听到动静,能够看到抬头变幻莫测的天空气象。 而远处一片原始森林中,那成片倒塌的树林,还有仓皇逃窜的动物昆虫,都让元晞玄洛两人之间的战斗,变得仿佛灾难一样。 可是,这浩大声势持续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平静下来了。 黄殊觉得不对劲,却还是按捺住了疑惑上去寻找,而是静静地呆在原地。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天色都彻底黑了下来。 他终于决定去元晞玄洛离开的方向找上一找。 结果,什么都没有。 除了台风过境般混乱的场面,他并没有在这片废墟下面发现任何一个人。 黄殊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但他却认定这是因为天色太黑所以才没找到的,忐忑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安排了人,甚至委托了寨子里面的村民,进去森林中寻找。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这附近的森林几乎都找遍了,寻找的范围甚至都跨越了国界,到了缅国。 可是,元晞却仍然没有下落。 包括玄洛,也是如此。 两人仿佛在一场打斗之后,人间蒸发了似的。 生死不知。 …… 经历了一片让人眩晕呕吐的混乱过度,元晞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紧紧皱着眉,最后只能闭上眼睛,来平复心情。 以至于没有看到,她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还记得,她和玄洛一场鏖战,双方一开始平分秋色,打得几乎天地变色,周围的森林树木更是成片成片地倒塌,无数的山野虫兽受惊逃窜。 而两个人,就是混乱的根源。 她在三年前就知道,玄洛的实力是何等的高超。 她那时候甚至敌不过玄洛一招。 若不是…… 但是,她现在不一样了。 元晞的实力,有了蜕变一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三年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已。 而且,她感受得到,玄洛身上还有暗伤没有痊愈。这让他在与自己的对战中,越发的后力不及,逐渐落了下风。 元晞在这场对战中,逐渐更加地轻松写意,出招流畅收招自如,然后一点一点压制了玄洛,占据了上风。 玄洛不断的负伤,表情也开始变化。 之前看似淡然,却隐藏着强大的自信。 尽管他认可了元晞的实力较于三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却不认为元晞能够打败自己的实力。 可现实,却着实地打了他的脸。 玄洛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她的实力怎么会增长得如此之快! 而且还隐约带着一种天威之力,对着邪祟阴煞有着天然的克制和压力。 要知道,玄洛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全部都是靠着直系亲属献祭,用的都是极其阴损的禁忌法子,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阴煞,在元晞的力量下,更是被压制得厉害。 他竟然完全不是元晞的对手。 玄洛自负自己活了快两百岁,实力顶尖天下无人能够匹敌,而如今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压制得抬不起头。 不……不行! 他还不能死! 玄洛几乎能够想到自己的结局,也许就是死在这个小姑娘手上。 元晞看着心静如水,可手上招招狠辣直逼致命处,无不透露着一股要将玄洛置于死地的决心。 可玄洛不愿意,他好不容易活了快两百年,为了追逐长生的希望,为了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他甚至为了那场大机缘,在这里一等就是两年! 他玄洛何曾过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日子? 事实上,他在等待的两年时间中,*和贪婪,内心最深处的原罪,已经在不断地啃噬他的心脏,吞噬他的理智。 “我,不能死。”玄洛无比坚定,不再愿意继续在这泥沼中深陷,转身就逃。 而元晞哪里愿意放任到手的玄洛,就这样逃走? “死。”她的眸中,泛起铺天盖地的冰冷,和杀意。 漫天雷霆,密集如网,轰然而下。 那雷霆就要落在玄洛身上的时候,却忽然消失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元晞诧异,几步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看见周围的空间碎开破裂,一个黑洞漩涡旋转着出现,一股强大到连她也不容抗拒的力量,就这样把她给用力地吸了进去。 元晞本想逃开,可看到玄洛比她更快一步吸入了黑洞,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她便坚决地放弃了抵抗。 她要,杀了玄洛。 ——带着这种坚定,元晞被黑洞漩涡的力量卷走,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好像颠倒过来了一样。 元晞强忍着不适,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等到多久,才等到这股眩晕感褪去,才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元晞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却一下子给愣住了。 这里……有些熟悉。 虽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可真的身处此地了,她知道,非常清楚。 就是这里。 残留在她记忆中的某个角落,在那个最疼痛的位置占据了牢牢的位置,成为了她不愿意触碰和回忆的过往。 三年前,她曾经四处寻找此地,却无门而入。 三年前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场噩梦,吞噬掉了她最重要的人。 连他最后的样子,都不愿意还给她。 地宫秘境,昆仑峰! 这里,和三年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三年前,这里是宁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碧空万里,绿草连天,雪峰神秘而高大,伫立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倒塌。 但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火药力量和她启动的地宫自毁程序,双重作用下,昆仑峰坍塌,雪崩席卷草原,这片宁静安详的秘境,也彻底成为了废土之墟。 元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她能够感觉到,自打自己睁眼看到这个地方之后,她体内就莫名地出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她的奇经八脉肆虐,让她体内一片翻江倒海。 就像是曾经心魔发作。 却要比那次,来势更加汹涌十倍。 她几乎站立不稳,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额头大颗大颗地冒出汗珠,脸色苍白诡异得可怕,幽黑的眸子显得分外的明亮执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从低沉到猖狂的笑声,就在她身边不远处想起,将元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奇异的,她不再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之后,体内的疼痛和肆虐感,也逐渐地消失了。 但元晞却顾不上这么多。 因为,玄洛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趴着,一身白衣如恶鬼般痴狂疯魔地望着面前这片废墟之土,眼神狂热,仿佛在看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最珍爱宝贵的东西。 玄洛欣喜若狂! 他倒是要感谢元晞了!若不是她出手以雷霆,恰好破开了这里薄弱的空间壁障,不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他之所以选择在那个宁静世外的小寨子,一呆就是两年,清心寡欲到如同在修身养性了,但他却不是为了什么隐居。 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何等可笑。 三年前,他侥幸存活,却昏迷不醒,不知外界。 后来,他自这地宫秘境醒过来,无意中发现了这隐藏在地宫深处的真正秘密,一场惊天大机缘! 他欣喜若狂,追求了两百年的长生之路终于有了眉目,通过那场大机缘,他似乎看到了走向通天之路尽头的那道门,熠熠金光在呼唤着他。 可是,还未得到那场机缘,他便莫名从地宫秘境里面掉了出去。 出去之后,对于这个地宫秘境,就再也无迹可寻了。 玄洛怎么能够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机缘? 在癫狂暴怒中,他经过疾风暴雨的发泄之后,归于平静,踏上了寻找地宫之路。 还好,他在昆仑峰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丝秘境的气息。 然后,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找到之前居住的那个小寨子。 那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秘境气息的存在。 想来,那个秘境应该是以独特方式存在着,而与这里的空间壁垒,最是薄弱,也是唯一有可能进入的地方。 他在等待居住的两年中,花费了无数的办法,用尽了力气。 可他都没能成功。 这几乎要磨去他的所有耐心。 如果元晞没来,玄洛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心平气和地等下去,要么一场狂怒发泄,要么就是离开另寻他法。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所住的那个小寨子,都免不了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玄洛并不介意用那些蝼蚁凡人的性命,来洗刷自己心头的怒火。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元晞来了,误打误撞以神雷打破了空间壁垒,两人穿破壁垒,再次来到了这昆仑峰。 玄洛也不管元晞在侧,跌跌撞撞爬起来,就朝着那小山似的昆仑峰废墟跑去。 “长生!长生!长生!”他癫狂地大呼大喊着。 元晞在他身后,冷冷看着他:“玄洛。” 玄洛不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追逐大道。 元晞一掠而起,落于玄洛身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玄洛!你我之间,帐还没算清!” “滚!”玄洛咆哮着,那原本俊美如天神的脸庞,此刻却狰狞难看如恶鬼。 元晞冷哼一声,直接主动出手。 玄洛根本不愿意在此地跟她久斗,浪费自己的时间,随意出手格挡了一下,元晞的攻击大部分都落在了他身上,他也不在意。 不管自己身上受多少伤,玄洛都执着而疯狂地奔向那昆仑峰的废墟,眼神狂热而极端。 好像那就是他要的大道,那就是他要的长生。 他只要跨出了那一步,就跨出了所有的障碍,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一念执着,一念疯魔。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玄洛身后的元晞,停顿了两秒,便毫不犹豫地拂手。 漫天黄色符箓挥之而出,接连飞绕成圈,攥取了这秘境中远比外界浓郁的元气,眨眼间就升腾弥漫起浓密大雾,镜花水月法阵随之成形。 因为里元气不同外界,这个镜花水月法阵,自打成形,似乎也跟之前元晞布下的镜花水月法阵,有所不同。 “玄洛。”她出声喊道。 “玄洛。” 一个呼唤声,在他脑后响起。 跨越时间和空间,从他记忆中最深处,一步一步走来。 执着到疯魔,不断往前跑的玄洛,忽然就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 他看到那个人,依然穿着一身素袍,高大到似乎顶天立地,脸上的笑容永远和善而亲切。 他就站在白光的尽头,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向他伸出手。 就像是玄洛第一次见到他,也是玄洛希冀中最完美高大的父亲,那般。 强大、温柔、和蔼、包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也是他无比向往,最想成为的男人。 玄洛曾经多少次梦到过他,却只看到一双眼睛,严厉而又谴责地看着他。 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出现在在玄洛的面前。 “苍叔……”玄洛唤着那个极少唤过的名字,更多的时候,都是喊的“家主”。 他笑呵呵让自己改,玄洛却不肯。 殊不知,他的心里,有多么希望能够直接无碍地叫出这样一句,或者像元旭一样,大喇喇地口口声声喊着—— “父亲。” 玄洛缓缓转过身,抬脚跑向那个男人。 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贪婪*,全部褪去,剩下的只有他生命最初,那颗干净没有尘埃的赤子之心。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身形不断缩小,变矮,变得瘦弱。 然后,他变成了七岁。 第一次被人出手相助,第一次被温柔以待,第一次有了自己名字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只叫“小杂种”。 连他那看似温柔的母亲,也不敢触怒了父亲,给他取上一个名字。 唯有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地抱起了他,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包容一切的广袤和宽阔—— “名,洛,可好?” 他睁着大眼睛,使劲儿地点着头,高兴得跟如获至宝:“好!好!” 铺天盖地的白光,如潮水席卷了玄洛,冲散了他心底最后的一道防线。 时间倒流,时空变幻。 他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他一无所有,他卑微不堪,他低贱如泥。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他生命中最敬爱,可是最憎恨的男人。 元家家主,国师,元苍。 正文 章308 玄洛之死,鹤胡不归 父亲,是一个高大而伟岸的词语。 它代表着无所不能,它代表着强大自信,它代表着包容温暖。 对于玄洛来说,那个给予了他生命的男人,不是他的父亲。 从来将他视为耻辱,看他一眼都都嫌多余脏眼睛,更不会认同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他的温暖怀抱,从来都不是朝向自己敞开的。 可怜他那个日日夜夜期盼着那男人身影的母亲,变着法儿地缝制各种男式衣服,就想着那人能够穿上一件。 却不想,那男人从不碰锦缎以外的衣服。 也不想,儿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到补了很多个洞了。 七岁之前,他没有名字。 七岁之后,他有了名字。 叫玄洛。 给予他这个名字的,是那个太阳般高高在上却无尽温暖的男人。 那是他的向往,他的追求,他渴望成为的人。 对他来说,像父亲,像师父,像长辈,像朋友,像他生命中稀缺的所有人。 可是,一开始有多么敬爱他,后来就有多么怨恨他。 或者说,是怨恨自己,怨恨老天。 为什么他是玄洛,而不是元洛。 为什么他不是元苍的儿子。 为什么他的出身不再高贵一点。 为什么他拥有的东西不能够再多一些。 我明明更优秀,我明明更有能力,元旭他整天除了斗鸡走狗,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他除了姓元,身上有着元家的血脉,他还有什么? 他凭什么能够得到一切,而自己却只能得到一句可惜? 他不甘心。 于是,他成了一条咬人的毒蛇,伺机以待可咬人一口。 属于他的机缘,来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切。 ……却,也失去了一切。 时光倒转,光阴逆行。 人之原罪,七情六欲。 众生百态,我心罪恶。 —— 玄洛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低下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身形好似缩水了,手指不如后来的养尊处优,而是磨得有厚厚的茧子。 而他的衣物,更不是他熟悉的,反而像是多年前的东西。 玄洛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张扬灿烂的脸。 有着元家人特有的精致眉眼,白皙皮肤生得像个女娃,唇红齿白是个漂亮的小少年,但此刻却艰难地和手上的毛笔做着斗争。 他站在桌案前,跨着马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软弱无力地提着毛笔,将干净的宣纸,糊弄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墨水。 元旭? 玄洛心里疑惑着,看着自己面前写得整整齐齐的功课,又看了看周围,布局雅致古香的书房,反复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书房的窗户大开,他们害怕的严厉先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会儿正是下午,大好的阳光从窗外落下,落得满室温暖生辉。 也拂开了他记忆中某个角落中,厚厚的尘埃。 这个书房,是元家少爷学习专用的书房,平时各种先生们,也会在这里给元家少爷们上课。 这一代,元家少爷只有元旭少爷一人。 而他玄洛,本是元旭少爷的书童,却拥有了自己单独的书桌,先生们也会给自己单独布置功课,检查他的作业,若是做得不会,也会严厉地斥责他。 就像是第二个元家少爷。 这段学习的时间,抹去父母给他带来的不快乐,还有那些下人的流言蜚语,也是玄洛一生中最高兴快乐的时光。 因为单纯,没有太多的杂念。 可他总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哪样的呢? 他又不知道。 “哎!阿洛!”元旭终于忍不住了,转头过来,小声喊他。 大概是害怕先生发现,一边喊他,一边又偷偷瞄着窗外。 玄洛一脸无奈:“你不会是又想……阿旭,真的不行了,这次再被发现,连我也会受罚的。” 在外人面前,他一般都是叫元旭少爷。 可是两人单独在的时候,他都是叫的阿旭。 元旭自打出生后,就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可以亲近的朋友。玄洛是唯一的一个。 元旭小跑着冲过来,死死吊着他的胳膊:“哎呀,好兄弟,帮帮我这一次,我们今天约好了要斗蛐蛐,我的常武大将军可是迫不及待要出战,金戈铁马了!” 玄洛板着稚嫩年轻的脸庞:“不行,会被发现的。” “你不乌鸦嘴就行啦!”元旭死磨硬泡,看样子玄洛不答应,是不会离开的,“要是我这次输了,肯定会被那群人给笑死的,从此以后我元旭就抬不起头了。难道你要看到你的好兄弟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 玄洛到底还是犹豫了。 “好,好吧。”他还是答应了。 元旭偷偷溜了出去,而他的功课则留给了玄洛,全部由玄洛帮他书写完成。 不过玄洛也很聪明,知道先生们就自己和阿旭两个学生,要是两份功课摆在一起,字太相似就不好了。 于是,他换了一只手写,用左手提毛笔,虽然一笔一划写得有点慢,但是写出来的字,却丑得跟元旭的字,有的一拼。 可惜,世界上到底还是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 玄洛再次帮元旭代写功课,元旭逃出去斗蛐蛐的事情,还是被元苍给发现了,两人都被罚跪了祠堂一夜,还罚抄《葬经》一百遍。 元旭在自家老爹面前不敢放肆了,乖乖巧巧地完成了所有的惩罚。 当然,私底下也没有忘记跟玄洛唠叨唠叨,抱怨两句。 玄洛听得认真,却笑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元旭的梦想,他跟自己说过很多次了,每次都不同。比如说,什么当富甲天下的大商人,还有手掌权力的高官,或者是游戏人间的浪子……想法千奇百怪,玄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但是,他却唯独没有说过,自己想要成为一个风水师。 其实元旭在风水一道的天赋并不弱,元家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元家子弟在风水一道上,就没有不行的人。 可是,元旭却不想成为风水师。 或者说,他不想被那个沉重的包袱给束缚住。 对此,玄洛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你最讨厌抗拒的东西,其实是我想要的东西吗? 这个想法在玄洛心头浮现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又很快唾弃着自己的想法。 怎么能这么想呢?怎么能够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呢? 苍叔对自己是何等的恩情?对自己来说是像父亲一样高大伟岸的人,自己怎么可以想要拿走他儿子的东西? 玄洛迅速压下自己心里的念头,却仍然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各种风水知识。 他从开始接触风水,到很快登堂入室,再到现在,如同海面般汲取各种知识,不断地成长,其中展现的天赋,是惊人的。 而玄洛不知道的是,很多次,在他私下里练功,或者在树下看书的时候,旁边的黑暗处,常常会出现一个身影。 正是元苍。 “这孩子,怎么样?” “天赋超群,恐怕未来,又是一个国师大人了……啊,不不不,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谁不知道国师之位,乃是元家世袭? “不。”元苍却阻止了对方的澄清,“其实,我也有此意。” “国师大人说的是?” “元家太老了,需要改变一下了。” “什么?” 元苍微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 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变革,席卷了整个风水界。 但是,因为国师家族元家太以家主为中心,元家子嗣又非常的稀少,其他人根本没有置喙的权力。 于是,短短时间内,元苍就完成了将元家,改立为门派的做法,并且广开山门,招收弟子。 此时此刻,他盘腿而坐,高高在上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玄洛:“玄洛,你天赋卓越,品性质朴,你可愿入我名下,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玄洛晕乎乎地跪在那里,就好像被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 但是,他却把元苍的话,听得很清楚。 “我,我愿意!”他说话的时候,都在哆嗦。 当然是激动的。 于是,玄洛迅速成为国师大人元苍的第一个可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也将是元家改立门派后,不出意外的继承人,未来的国师大人。 所有人对他的态度瞬间改观,以前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下人,如今对他卑躬屈膝,而他的母亲,也开始对他各种温柔以待,他的父亲,更是跪在自己的面前,为自己以前的罪过痛哭流涕。 玄洛有点难以接受这一切,偷偷跑了出去,却遇上了元旭。 他看着元旭,不知道说什么。 “阿旭,其实我……” 元旭扬着眉毛,冲着玄洛做了一个鬼脸:“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矫情不矫情啊!” 玄洛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只归结为一句:“……对不起。” 元旭却突然笑了:“不,阿洛,我很感谢你,是真的。谢谢你帮我承担了这些东西,可以让我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玄洛看着元旭,轻轻笑了。 他觉得,元旭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当一个人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之后,自然也就长大了。 然后,他正式以元苍弟子的名义,跟在他身边开始学习。 然后,他彻底完成了贫贱弟子到高贵身份的人生大逆转。 然后,他和元旭仍然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然后,他一步一步成长为别人敬仰的元苍继承人。 然后,他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国师。 而元旭,则继承了元家庞大的财富,完成了他自己的理想。 对,就是他那各式各样的理想,什么都有的,什么都想的。 高兴了做做商人,不高兴就做做有些人间的浪子。 他也曾入朝为官,他也曾行走江湖。 元旭不再单单只是元家的元旭少爷,而只是元旭,完成了自己的人生,达成了自己的追求。 ——多么美好的一生。 美好到让他想要落泪。 美好到让他不愿意醒来。 不愿意……醒来…… “不!这不是真的!这些都是幻境!都只是骗人的!”玄洛的自我意识突然开始疯狂地窜动不安,他在内心咆哮着,试图挣扎! 周围的场景,玄洛站在人生巅峰,以国师身份受尽景仰的场景,慢慢化为虚无。 玄洛冷笑一声,正想斥一声,这种法子也想骗到我的时候。 场景变化。 这时候,却来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他和元旭一起在元宅中乱跑,却无意中偷听到元苍和别人的讲话。 也是在此之后,他彻底选择了和元家背道而驰的那条路,彻底决定将自己人生的导师、父亲,还有他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埋葬进过去的回忆中。 只是,与之前那仿佛体验真正的人生不一样。 这次的玄洛,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切都按照他记忆中的轨迹前进着—— 他和元旭偷跑到书房窗下,两人恶作剧似的想要偷听一下元苍在做些什么,却听到了关于元家最大的秘密。 元旭不以为然,转头就忘。 但是那番话,却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玄洛的心头。 只是这会儿,作为旁观者的玄洛,并不能离开“玄洛”和“元旭”都已经离开的书房窗外,脚下仿佛被钉子钉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于是,他听到书房中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觉得,玄洛那孩子怎么样?”熟悉的元苍的声音。 “有点偏激,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走上歪路。” “好好教教就可以了,决定一个人性格的,并不是天生,而是环境。” “呵呵,这种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其实……我想把元家交给他。” “什么?你真的这么想?” “元家,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一个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如今还身在国师这样的位置,就好比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必须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就是你的那个计划?” “是,只有我能完成。在之后,我想收玄洛为弟子。” “这我倒是不意外,你不是很早以前就这样想了吗?” “这你也知道?我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我有缘,师徒之缘,或者说,是父子缘分吧。” 那句话,仿佛一记重鼓,狠狠地敲在玄洛的心脏上。 ……我想收玄洛为弟子…… 玄洛面无表情,脑中却早已经混乱如麻。 如果说,他没有做出后来的选择。 如果说,有足够的时间,让元苍做完所有的事情。 如果说,等到那一刻,元苍真正收他为徒了。 是不是,事情的一切发展都会不一样了? 也许,幻境中的一切,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玄洛麻木地幻想着各种可能性,却再也生不出半点悔恨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累了……”他轻轻叹息着,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一辈子,已经够了。 无论对与错,无论应该与不应该。 到最后,都只是一场空而已。 可笑他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玄洛仰面而倒,自绝身亡。 他生命的气息,缓缓消散在这片天地间。 …… 虽然是以元晞之手,施展的镜花水月法阵。 但是元晞却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镜花水月法阵的不同。 或者说,因为受到这昆仑峰的影响,变得更加强大了。 之前的镜花水月,名为镜花炼心。 而现在,却是水月乱心。 直问本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连玄洛这样的人,都选择自裁。 元晞默默不语,说不出心情的复杂。 若是当初玄洛不背叛,没有了元家,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她了。 或者说,是没有以风水师身份为傲,以元家为一生重任的元晞了。 世上之事,变幻莫测,谁能说得清? 正当她出神之际,随着玄洛死去,一颗小小的灵光种子,从逐渐散开消弭的镜花水月法阵中晃晃荡荡地飘了出来。 元晞眼尖地发现,抬手捉住。 这灵光种子一捏就碎,但元晞的眼前却场景变换,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很简单的一幕。 一个高大而神秘的黑影,站在玄洛面前,身披黑袍,看不真切面容。 画面中唯独能够看到的,是一只手。 而他的指尖,灵光闪现,正是一颗灵力种子。 那人,以灵力种子点向玄洛,而这颗灵力种子,也从此落在了他的脑海中。 醒来之后,玄洛却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这个黑衣人,忘记了与这个人相遇的一切,也忘记了那颗灵力种子。 但他的脑海中却多了一些东西,一些讯息,关于追求长生的讯息。 那也是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的种子。 直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玄洛脑海中的东西,经过他自己的理解和体会之后,整合成为一片功法。 玄洛得知元家地宫之中,有一神物可让人得之长生,便用了这种神物的名字,给他研究出来的功法命名。 曰,龟虽寿。 …… 精神从那个场景中脱离的时候,元晞仍然是怔怔的。 可外界的动乱,却混乱了她的思绪。 元晞皱着眉头,看着地宫秘境内,突然开始变化。 头顶上一会儿是晴空万里,一会儿是乌云密布,一会儿是月朗星稀,一会儿是星河垂幕。 四周荒凉的景色,也在变化,历经春假秋冬,一年四季。 神奇而瑰丽,用语言难以形容其间的美妙。 当天空与四周景色的变化停下来之后,元晞的脚下又突然开始震动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晃动,到后来,这种晃动扩大,逐渐扩散到整个地宫秘境,演变成恐怖的地动山摇。 元晞身前不远处,就是原本的昆仑峰坍塌之后形成的废墟小山,仅有原本的昆仑峰一半大小。 这次地动山摇也带动着废墟小山上堆积的碎石块不断地往下滚落,然后山头忽然裂开,轰鸣作响,一头巨龙出现在废墟之上。 背后的太阳忽然光芒大作,炙热明亮地席卷了整个大地,那光芒也包裹了那头废墟之上的巨龙,而他口中衔着的一颗明珠,在压倒一切的太阳光芒中,仍然温润而执着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辉。 元晞被光芒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看到那废墟之上的巨龙模糊身影,心中诧异。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所谓的巨龙并非真的巨龙,而是一尊巨大的石雕。 这石雕盘踞在那废墟小山之上,足以见得它的庞大,而它的神态、外形,无不栩栩如生,连身上的鳞片和毛发,都细致入微,很是逼真。 巨龙定格的,恰好是仰天咆哮的一幕。 只是这会儿,巨龙的口中却多了一颗明珠似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具石棺,华丽浮雕遍身,缀以珠翠宝石,数千颗夜明珠包裹在石棺之外,这汇聚成了刚才明珠般的熠熠生辉。 元晞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她体内那股恐怖的力量,也开始肆虐席卷。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每靠近一分,脑袋和身体上的疼痛就更加剧几分。 可她却神情木然,似乎对疼痛一无所知,固执地一步步往前,靠近了那废墟,靠近了那巨龙,靠近了那石棺。 她闷哼一声,强行压下了翻涌的血腥之气,一抹殷红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她嘴角滑下。 元晞不甚在意,抬手随意拭去。 她定定地望着那石棺,面无表情,但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却说明了一切。 那石棺似有感应,突然从巨龙口中飞起,直直落在元晞身前几米远的地方,溅起一片尘埃。 元晞心如擂鼓,血液逆流,疼痛遍身。 耳边有杀伐声咆哮呼呐,眼前一阵阵花白眩晕,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可她,还是看见了—— 石棺裂开,一片片似花瓣般绽放。 棺中冰凉的白色烟雾随之散去,露出其中那个仰躺着的雪白身影,安宁于世外,平静地沉睡。 “鹤……” 元晞又往前踏了一步,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呼喊声,喉咙的剧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像是有火在灼烧,有刀在割。 只能隐隐约约听出她喊的是什么。 棺中躺着的人,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徐徐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穿着一身丝质垂地白色长袍,这衣物浑然天成,宛若天衣,找不出一点线头和缝合的痕迹。 随着他站起来,他披散的长发也随之滑落。那是一头如雪莲般干净纯粹的雪白长发,长及脚踝,柔顺光滑,不见一丝干燥打结。 而那玉雕般的面容,更是清隽精致,连纤长的睫毛,都细致到了角落,皮肤苍白到近乎病态,更没有一点毛孔瑕疵。 这样一个翩翩男子,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世上谪仙。 他赤着双足,脚下踩着泥土石块,但那灰尘脏污却一点儿没有弄脏他的皮肤,仍然洁白不染尘埃。 他一步一步朝着元晞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光唯独望着她,就像是在看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元晞看着这个男子,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混乱庞大到让她头疼欲裂。 她晃了晃头,试图清醒一下自己。 可一声声呼唤却在她耳边响起。 是她自己的声音—— “席景鹤。”冷淡得没有一丝人气儿,开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席景鹤!”气恼的低呼,看似不满,却明显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阿鹤。”开心的笑意,仿佛这世上最美好的时光都集中在了一瞬。 “阿鹤!”撕心裂肺的疼痛模糊了她的眼睛,最无法忍受的是生死离别。 只是几步的距离,元晞低着头,却如同历经了漫长的岁月,经历过与他的开心幸福,到痛苦难耐。 而此时,席景鹤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蹲下身,盈盈笑着,眉眼温暖,温柔缱绻。 “晞晞,我回来了。”他说。 三年的时间,如同弹指一瞬。 三年前,她在废墟之上,疯狂地挖着坍塌的石块,双手十指血流如注,仍然执着不休。 三年后,同样的地方,却是不一样的场景,他跨越时间而来,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的一句,我回来了。 元晞紧紧皱着眉,极为难受。 她耳边轰鸣阵阵,几乎听不到席景鹤的声音。 可那声“我回来了”,每一个字,都飘入她的耳中,让她听得清清楚楚,如此真切。 当真不是梦境。 “刺啦。”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碎。 一个似男似女,似老似少的诡异声音,尖利地像是划破玻璃,难听之极,却不断地在她耳边回荡—— “情之一字!当斩!” “屠尽七情,灭绝六欲,太上忘情,杀杀杀杀!” “今之大道难得!己身不过,更待何时?” “放下一切,立地成仙。” “……” 那些声音,像是蛊惑,迷乱她的理智,干扰她的情绪。 心魔,一点点吞噬了她的自我。 那个声音告诉她,只要自己杀掉面前这个人,她就可以彻底的太上忘情,忘却一切,成就大道,走向她真正希望的通天坦途尽头,探索她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 只要杀了他。 断情绝爱,便可放下一切。 可……她不愿。 她怎么舍得? 等了三年。 三年。 他才回来,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她的阿鹤,她怎么舍得? 她红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其实不过是转瞬几秒,她却熬得如同天长地久。 抬头望着席景鹤,她轻轻喊道:“阿鹤。” 席景鹤一愣,然后笑了,暖意横生。 “嗯,我在。”他抬手,轻轻拥住她。 正文 章309 父子相见 从离别,等到这一句我在,花了三年的时间。 这一瞬间的拥抱,永恒到仿佛天长地久。 席景鹤何尝不是心情激动? 三年前,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在这里的。 如果能用他的命,换取晞晞的平安,有什么不行的? 对于他来说,晞晞是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他要她好。 而在他身上绑着的炸弹爆炸的那一刻,他几乎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就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其实,他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已经死掉了。 是他自己的身体,死亡逼近的那一刻,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可是,一股奇妙的力量却将他拉了回来。 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阿鹤,活下去。” 那是外公元礼的声音。 然后,他就真的活了下来。 虽然席景鹤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但他却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不断净化自己的五脏六腑,淬炼着他的身体,一切臻于完美。 到后来,他的意识神智慢慢回归,虽然仍然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他活了下来。但后来改造他身体的力量,却是来自于他所在的地宫。 外公元礼,在将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也跟他说了关于地宫机缘的事情。 不过具体的元礼也不清楚,跟席景鹤也只是说了个大概。 这时候,席景鹤知道,他所得到的力量,应该就是这个地宫中的机缘了。 而这机缘,正是倍加渴求而不得的玄洛,辛辛苦苦耗费了三年的时间,费尽一切心思办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最后却被席景鹤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还好,玄洛现在已经死了。 身体的改造和不断淬炼,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个过程,有足足三年。 在这三年里面,他浑浑噩噩,醒了又昏,昏了又醒,不断反复,实际上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清醒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他绝望地发现,这里根本成为了一个彻底封闭的,与世隔绝的空间。 他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可以走出这里。 于是,在这些清醒时间中,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想她。 想念入骨,深入灵魂。 他不断地回想两人的过往,开心的,不开心的,幸福的,快乐的,所有美好的瞬间,都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 而在他的记忆中,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的弧度,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终于见到她了。 席景鹤的心里,唯剩感激。 但是,席景鹤不知道的是。 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之所以会在生命的尽头听到元礼的声音,是因为,救他的,是元礼。 一开始,告诉席景鹤事实真相,希望自己孙女能够活下来的,是元礼。 于是。 席景鹤以自己的命,换了元晞的命,让她得以逃过生死劫。 元礼则以自己的命,换了席景鹤的命,让他在绝境之中,有了一线生机。 而后,元礼命格破碎,从地宫秘境出来之后,险些死去。 还是元晞用神物龟虽寿,吊住了他的命。 元礼至今都还昏迷不醒,如同植物人躺在病床上面。 而这神物龟虽寿,正装在元礼带着元晞逃离地宫时,席景鹤从玄洛手中抢到丢给元晞的玉盒中。 正所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 席景鹤抱了元晞一会儿,失而复得的狂喜激动,将他席卷,几乎快要失去了理智。 他看似平静无波,可内心的波涛汹涌,又哪里是刻画在脸上的? 只是,抱了元晞一会儿,不理智渐渐散去,他忽然发现元晞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许,是因为太平静了。 席景鹤低头一看,才发现元晞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满是汗珠,拧着眉,苍白着脸,整个人的状态极为不对劲,好似已经半晕了过去。 他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一靠近她,便灼烧得厉害。 翻手看看手掌,居然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席景鹤的神情微微凝重,探手在元晞面前一拂,指间迅速夹住了一抹白色近乎透明的火焰。 “心魔之火?”他低声喃道,眉头紧皱。 看着怀中元晞苍白的脸色,和一脸的痛苦纠结,席景鹤脸色沉重得快要滴出水来。 在这地宫呆了三年,得了一场大机缘的席景鹤,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对风水玄术一无所知的席景鹤了。 一场机缘,让他一步登天,走到了一个多少风水师竭尽一生都无法站上去的高度。 他伸手触碰元晞的脸,那白色透明的心魔之火立马蹿了起来,直直跳到他的手上。 可席景鹤却随手拨开那心魔之火,手掌上泛出淡淡白光,竟然让那燃烧的心魔之火,一点点熄灭消失了。 元晞痛苦的神情,也慢慢归于平静。 终于,她缓缓睁开眼睛,朦胧茫然的眼眸很快有了焦距,可出现的却是抗拒和警惕。 她翻身坐起,眨眼间便窜出距离席景鹤很远之外。 “你是谁!”她厉声喝道。 席景鹤向她伸出手:“晞晞……” “走开!”元晞疾言厉色,毫不含糊,眼眸也忽然泛起红色,“我要……杀了你!” 此话一出,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竟然不顾一切地想要攻击席景鹤,杀掉他! 席景鹤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沉。 不是因为元晞的举动伤害到了他。 而是因为,他知道现在元晞的情况有多么的眼中。 心魔竟然已经控制了她的理智,开始慢慢吞噬她的本我了。 若是等到这心魔被完全扩散,将她的理智控制吞噬,那一天,也将会是元晞的死期。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眼看着元晞出手朝着自己而来,席景鹤顺势抓住她的手,在她脑后轻轻一拂。 元晞顿时晕了过去,瘫软在席景鹤的怀中。 这次,她神色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席景鹤紧紧搂着她,拨弄了一下她额前垂落的发丝,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我们走吧,回家。” 他抱起元晞,转身跨出一步,却径直跨越了空间的壁垒,出现在元晞最后出现的那寨子中。 这里仍然是一片狼藉混乱,不过比起之前好上太多。 元晞进入地宫秘境,好似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实则已经过去很久了。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当然没有千年岁月那么夸张。 事实上,距离元晞进入地宫秘境,这外界,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黄殊带着人在这附近找了三天,也没有任何结果,无奈之下,他一边派人在这里继续寻找,而自己则回去了元门山,跟元门的人商量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办。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到元晞,只是怎么找,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这一去,黄殊还没回来,而席景鹤却抱着元晞,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席景鹤怀中抱着元晞,她的头倚靠在他怀中,睡得正沉。 他抬脚往外走,虽然是赤着双足,但是地上的尘埃脏污却半点儿没有弄脏他的脚底。 他一步一步,看似走得极慢,实则一步是跨越了好几步的距离,没多久,就走出很远了。 这小寨子中,仍然是一片安静祥和。 就像是一个星期前的变故,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影响。 山中倒掉的树,和死掉的花花草草,会再长起来,村民们可以去其他的地方。 而玄洛也不过是寨子中的一个过客,与其他村民交往不深,他离开与否对于村民来说更是没有什么影响。 一切好似都和一个星期前,没有变化。 生活仍然缓慢而宁静,这里美好得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席景鹤从寨子中经过—— 一群小孩子蹲在地上笑嘻嘻地玩泥巴;一栋小竹楼前面,贤惠温柔的妻子在晾衣绳上挂起刚喜好的衣服;大榕树下,一群老大爷围在一起,打着长牌…… 席景鹤从小孩子身边走过,从农妇身边走过,从老大爷们身边走过。 却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向这个,披散着雪色及踝长发,怀中抱着一人儿,面容尽是清冷寒峭的男子,从寨子中走过。 无人所知。 好像刚才拂过的,只是一阵风。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外面的泥土马路上。 没多久,恰好一辆拖拉机经过。 拖拉机上的人也未曾看到他,径直经过他的身边。 他却略略一抬眸,然后一跃而起,落在了拖拉机后面的稻草堆上,盘腿而坐。 元晞则躺在他的膝盖上,依然睡得安详。 这一路上路况颠簸,泥土路很简陋,只是在上面铺了一层细石子,原本拖拉机就已经够颠簸,遇上这样的路况,这拖拉机就更加颠簸了。 理应被抖得七晕八素的席景鹤,却稳坐如石。 他怀中的元晞被护得更是好,外界的颠簸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过了一会儿,拖拉机靠近了银灰色大公路,席景鹤也趁机抱着元晞从拖拉机上跳下,落在马路边上。 这里位置偏僻,车辆并不多。 但席景鹤站了没两分钟,就恰好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开车的是一对小情侣,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开开心心,有说有笑。 他们的车,呼啸着经过席景鹤身边。 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那小情侣神态自若,自然地开了锁,打开后门,让席景鹤抱着元晞走上了车子的后座坐下。 而后,发动了车子,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而后座上多了两个人的事情,小情侣竟然表现得一无所知! 席景鹤很淡然地拨弄了一下怀中元晞凌乱的头发,神态自若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就这样,下车,换车。 席景鹤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带着元晞,回到了京城! 而这个过程中,元晞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她窝在席景鹤的怀中,安然沉睡。 京城,小院儿。 席景鹤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望了望面前这道熟悉的门,露出淡淡的微笑。 好像自己只是出去工作了几天,三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 他,回来了。 席景鹤知道家里有人在,便敲响了门。 “谁呀?”熟悉的方爸的声音想起,由远及近。 “谁呀!”一个稚嫩的小孩子声音,也有样学样,嘻嘻哈哈地问。 席景鹤一愣。 “元宝,你跟上来做什么……”方爸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拽着自己裤腿的外孙,顺手拉开了半边大门。 他抬头,就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身影,站在门外,傲然雪立。 那张脸,方爸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阿鹤!”他失声喊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向大方外向的席思,看到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却生出几分胆怯,抱着外公的腿,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男子。 方爸震惊呆滞的时候,席景鹤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方爸后面那个小孩子的身上。 很熟悉…… 那眉眼,那神情,那模样。 都让他觉得很熟悉。 席思被打量得不好意思,看到男子怀中还抱了一人,好奇踮脚望了望,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外公!外公!是妈妈!是妈妈!” 他扯着方爸的裤腿,又叫又跳。 他看到妈妈躺在这个人的怀中,好像在睡觉? 谁知道这个人是坏人还是好人! 席景鹤却被他一声“外公”和“妈妈”,惊得耳边似有轰雷炸响。 他愕然又惊讶地看着那个孩子,心如擂鼓,惊讶和喜悦,瞬间包裹了他,竟然让席景鹤一下子失态,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方爸也是这才注意到,原来阿鹤怀中还抱了一人,不是女儿元晞又是谁? 他被席景鹤突然出现的事实给冲击得七晕八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下意识拉了他进门:“先,先进来……”他还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爸其实震惊得不行,却强捺着复杂混乱的情绪,一手牵着席思,一边往里走。 席思一个劲儿地回头,偷偷打量那个抱着妈妈的男子。 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又迅速回过头,总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又觉得那个男子,无论是神情还是眼神,都很是亲切。 方妈正在客厅里面看电视,见方爸走进来,随意一望:“谁啊,是小易吗?” 她一看,却一下子呆愣在了那里。 “阿,阿鹤!”方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瞪着眼睛,“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里直冒凉气,看了看席景鹤身后,见他是有影子的,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鬼! 但方妈很快又觉得奇怪了,阿鹤不是在三年前一场意外中去世了吗?女儿元晞还深受打击成了那副模样,怎么会就突然回来了呢? “爸,妈。”席景鹤喊了一声,心里何尝不激动高兴? 方爸方妈对他来说,就是亲人。 阔别已久的亲人,如今重逢,他也是如此的开心。 “阿鹤你先坐。”方爸连忙对席景鹤说着,又担忧地问,“晞晞这是怎么了?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方爸和方妈还不知道一个星期前,元晞在滇省小寨子失踪的事情,黄殊等人哪里敢告诉二老? 他们也只以为元晞还在元门山上,这个星期更是忘了接元宝上山去,弄得元宝好伤心了两天,方爸方妈便也抱怨了两句。 结果,突然—— 就看到席景鹤居然抱着元晞出现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原子弹级别轰炸,至今两老都没有缓过神来。 席景鹤抱着元晞在沙发上坐下来,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让她躺好,这才缓缓解释了一下子自己的经过。 三年前的地宫之行,连元晞都以为他死了,就算是元礼,也不确定他是否活下来,而且至今还在病床上躺着。 所以,席景鹤知道,方爸方妈肯定以为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看到他出现,自然惊讶得不行。 席景鹤的解释,便从三年前开始。 说自己当时遇到意外,却并没有死去,而是侥幸活了下来。只是当时他被困在那个地方,没有办法离开,便一呆就是三年。 结果前几天,元晞误打误撞进了那里,反而帮他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只是元晞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席景鹤的解释当然是言简意赅的,略过了其中惊心动魄的部分,简单地说了一下三年来的经历。 可方爸方妈,还是感觉到了,席景鹤的刻意淡化。想来这三年,他自己过得必然也不容易,你看,这头发不都白了吗? 方爸方妈自然不会知道,席景鹤之所以头发全白,并不是累的,而是身体经过力量淬炼净化的结果。 这是在洗精伐髓,换血炼脏。 他的血液,也慢慢趋近于粉红色。 若是他的血液能够化为银白,那便是所谓的仙人之体,赤血换兮白血流,血化膏体似银,玉膏流润生光明。 仙人之体的特征,除了这白血如银膏,还有就是金肌玉骨,遍体生香,吐气成云。 席景鹤现在的状态,自然还差很多。 但是,他身体的变化,却证明了,通天之路,是可行的。 席景鹤讲完了一切,方爸方妈也唏嘘不已,正打算让席景鹤带着元晞进去休息一下,找医生来看看。 席思乖巧地窝在方妈的身边儿,扯了扯外婆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问:“外婆,他是谁啊,为什么抱着妈妈?” 他虽然故意说得很小声,但是客厅里面的几人都听见了。 包括席景鹤。 他的眼神,一下子温柔下来,看着席思,轻轻笑着。 方妈也是一拍脑门:“你看,我这都老糊涂了,居然给忘了……元宝,看,这就是你的爸爸。” “爸爸?”席思睁着圆圆的眼睛,小声惊呼,不敢相信似的。 席景鹤朝他招招手:“过来。” 席思扭扭捏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方爸方妈推着到了席景鹤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席景鹤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觉得内心无尽的愧疚在涌动。 这三年的时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我叫席思。”席思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莫名地畏惧着面前这个据说是他爸爸的男人。 原来,他也有爸爸吗? 席思? 席景鹤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下。 “是妈妈给你取的?”他笑得温柔如水,眼睛里面却有点点晶莹在闪动。 席思点点头,小声说:“我小名,叫元宝,舅舅说我是元家的宝贝。” 说着,露出小狐狸般高兴灿烂的笑容。 席景鹤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好听的名字。” 席思望着席景鹤,迟疑了半天,还是没叫出那两个字,只是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是哭了吗?” “是啊,看到你,太开心了。”席景鹤握着他的小肩膀,感受着他的存在。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元晞两人的结晶。 他是何等幸运,三年前能够活下来,三年后回来,又能见到这么大的一份礼物。 席思听他这样说,也开心地笑了。 “爸,爸爸。”他扯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喊道。 “嗯。”席景鹤应着,搂过他,亲亲他的小脸儿。 席思高兴得眉开眼笑。 …… 方易接到消息,连广告也不拍了,从片场冲出来就往小院儿赶。 他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院中小亭子下,席景鹤坐在石凳上,席思正趴在他的膝头玩耍,父子俩看上去很开心。 正所谓血缘天性。 席思虽然一开始对席景鹤还有些陌生,但是知道这是自己的爸爸之后,两人便很快亲近起来,在一起玩耍,看上去开心极了。 席景鹤对待儿子也很有耐心,一点儿也不觉得幼稚,居然陪着席思,一陪就是几个小时。 方易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 还真的是姐夫! 他走了过去,纠结了一下,才喊道:“姐夫。” 在手机里面,他已经听老妈说过事情的经过了,自己当真看到以为死了都三年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冲击和震撼,还是让他心绪难平。 “舅舅!”席思欢快地喊了一声,从席景鹤膝头滑下来,就扑向了方易。 方易把外甥抱了个满怀,将他高高举起,逗得席思咯咯直笑。 席景鹤也回过头,微笑着看着这个小舅子:“回来了?” 方易直觉点点头,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傻傻地抓了抓头发。 席思炫耀似的扯着方易的衣服:“舅舅,舅舅,我告诉你,这是我的爸爸!” 他仰着小脸儿,一副得意的模样儿,把席景鹤都给逗笑了。 “对啊对啊,真好啊。”方易无奈地点点头,心想,我能不知道了吗,我比你更早认识他啊。 方易犹豫了一下,也到席景鹤身边去坐着。 一贯很喜欢舅舅,很黏着舅舅的席思,这会儿也喜新厌旧了,一股脑儿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又跑到席景鹤那边,乖乖巧巧地窝在他怀中。 方易看得怨念横生——这无情的小家伙,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方易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问席景鹤:“姐夫,我姐呢?还好吗?” “她在房间里面,估计一会儿就醒了。”席景鹤说着,低着头,把席思脚上运动鞋滑落的鞋带,给重新系上。 席思笑嘻嘻的,看着爸爸给自己系鞋带,连系的蝴蝶结都这么漂亮! 方易点点头,望着席景鹤的一头银发:“姐夫,你这头发……妈说是这三年太辛苦所以白的?” 可他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方妈想理由想得理所当然,但是方易却觉得,姐夫的头发实在不像是给累的所以白的。 若是心力交瘁所致白发,怎么会这么柔亮光顺,跟匹缎子似的? 再说了,三年的时间,也不会让一个人的头发,长到脚踝那么长啊。 但方易能够感觉出来,身前姐夫的气场,有了很大的改变。 以前就是帝王,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夺取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压倒一些的存在,尊贵而矜傲。 但是现在,他周身的光芒仿佛都收敛了,变成了温玉般内敛圆润的光华,却缥缈空灵,出尘于世,所在之地皆为净土,倒像是玄幻小说里面的仙人之流,更是和姐姐元晞,十分相似。 两人站在一起,必然是神仙眷侣般的匹配。 方易感叹着,想着三年多前,自己对这个姐夫的抵触,像个孩子一般幼稚。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能够站在自己姐姐身边的人,也就只有席景鹤了。 席景鹤之前没有解释,但也不打算隐瞒,他点头道:“有些际遇,所以身体变得不一样了,这头发,也不是坏事。” 他的身体,在日日夜夜的淬炼当中,不断地臻于完美,现在,也已经堪称完美了。 不仅是头发的改变,还是身体上旧年留下来的暗伤伤疤,尽数消失,眉眼更加细致惊艳,连一根眉毛的弧度,都仿佛精心计算后长成的。 这般的完美,本只应该存在于书中画里,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俗世当中,这给人带来的惊艳和冲击,已经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了。 连方易在看到姐夫的一瞬,都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人,惊艳了刹那,才缓缓回过神。 这会儿听到姐夫的解释,他也就点点头,没有追问了。 想来,姐姐能有那样神奇的手段,还是风水师。如今,姐夫可能也跟姐姐差不多吧。 因为家里原本就已经有一位神奇的人物了,所以现在多这么一个,方易和方爸方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 …… 接下来,小院儿里面也一直没平静。 不断有人来到这里。 最先抵达的,是杜和。 席景鹤从方易口中得知,杜和这几年,把他的产业打理得很好,对席思也很忠心,一口一个小少爷的。 席景鹤自然是信任自己手下人的忠心的,没一会儿,就给他打了电话。 一贯冷静的杜和,在接到席爷的电话之后,居然在数十人的会议上,当场红了眼睛。 还好憋住没有直接哭出来。 但这仍然让他的那些下属们足够震惊,暗暗揣测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刹那间流言满天飞。 最可靠的,就是根据杜和失声喊的那句“爷”,猜测到,他们的幕后大BOSS,席爷,回来了。 杜和迅速赶到了小院儿,看到席爷的瞬间,反而平静了。 他和席爷,都不习惯什么伤感的重逢在会的。 他只是走上去,喊了一声“爷”,然后冷静汇报了这几年来,席景鹤手下产业的增长变动。 就像是三年前,普通的汇报工作一般。 方易在旁边听得暗暗咋舌。 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姐夫很有钱,却也没有想到有钱到了这个地步! 他耳中听到了不少如雷贯耳的大集团名字,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无一不少一方巨擘,行业领头者。而姐夫席景鹤居然拥有这些集团不少的股份,甚至对一些集团存在绝对控股权! 这样的庞大财富,已经不是用富可敌国足够形容的了。 不过惊讶之后,也就木然了。 杜和之后到来的,就是元门山的人了。 元晞的三个弟子都来了,元石和灵靖都是认识席景鹤的,对这位师父的丈夫也很敬畏,上来说了两句话,就没敢开口了。 他们其实是为师父元晞而来。 方爸方妈这才知道,原来元晞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元门山的高层都快要翻天了。如今看到元晞归来,怎么能够不兴奋激动? 不过,元晞还在床上沉睡,他们也就没进去打扰。 但是,混乱了几天的元门山,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也算是彻底恢复平静了。 元门山外,一些隐约听到消息,而蠢蠢欲动的人,也彻底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元晞的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席景鹤跟方易问起了外公的所在。 如果要救元晞,元礼的存在,是很必要的。 可方易居然也摇头说不知道,跟席景鹤,这三年来,他们都没有见过外公,也就只有姐姐元晞知道外公在哪儿。 席景鹤沉思了一会儿,便吩咐杜和去调查。 以杜和手下的情报网,一天之内,想必就可以得到消息。 “阿鹤!晞晞醒了!快来!”方妈惊喜地跑了过来。 席景鹤骤然起身,一步跨出很远,缩地成寸,看得身后一众人,惊呆了双眼。 ------题外话------ 这里必须提前声明一下啊,晞晞的心魔之前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席景鹤一归来,晞晞就恢复了,也未免跳跃太大,所以中间需要一个过渡,不过过渡要不了多久,也就是接下来几章的时间,这作为一个楔子,元礼也会醒来,而元晞的实力也会更上一层啦。 正文 章310 元婴赤子之心 “晞晞啊,你这是怎么了?”方爸无奈而又沉痛的声音响起。 席景鹤的心,蓦地一沉。 他极快地冲进屋里去,紧张得朝那床上看去。 谁知,他还未站定,就有一个身影猛地扑进自己的怀中,那娇软温香,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晞晞?”他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抱住。 方爸和方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一边面面相觑。 元晞在席景鹤怀中缩成一团,委屈得像个小孩子:“阿鹤,你怎么才来。”她仰头望着他,竟然是快要哭出来。 “这是怎么了?”方妈连忙问方爸。 方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晞晞醒来之后,看见我就突然尖叫起来,让我走开,好像不认识我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好像认得阿鹤啊。” 席景鹤听言,低头看着元晞:“晞晞,你怎么了?” “阿鹤,有坏人,你要保护我。”元晞瘪瘪嘴,眼睛里面还有晶莹在打转儿。 席景鹤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元晞这才平静了些,却仍然窝在席景鹤的怀中,缩成小小一团。 席景鹤第一次发现,原来元晞是这样纤瘦娇小,缩在他怀中的时候,骨头软得快要化掉似的,香玉满怀,偏偏碍于爸妈在旁边,一点儿也不敢做什么越矩的举动。 心里有点小小的惋惜,不过席景鹤也急于弄清楚元晞现在的状态,便抱着元晞,放她到床上。 谁知,元晞一离开席景鹤的怀抱,就开始又哭又闹,还嚷嚷着让方爸方妈出去。 方妈唉声叹气:“本来好好的阿鹤回来,晞晞怎么又成了这幅模样……”自打三年前,家里就没平静过,这到底是怎么了? 方爸赶紧推她出去:“走了走了,别撩她,待会儿她又得闹。” 方爸这算是看出来了,元晞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小孩子。 而且只记得席景鹤,对自己和妻子两人,无疑是抗拒的。 亲生的女儿居然抗拒警惕自己,这对方爸来说也有点小小的打击。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比较严峻,暂时不是他失落的时候。 方爸方妈出去之后,元晞果然安分下来了。 在安静的房间里面,身旁只有席景鹤的陪伴,元晞就要显得乖巧许多,抠着被子上的小花儿也能玩上半天。 “晞晞。”席景鹤冲元晞轻轻喊道。 “嗯?”元晞抬起眼,歪着头,疑惑地望着席景鹤。 她一张素净小脸儿本就长得极为漂亮,平时没有表情,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但是现在,小脸儿上表情丰富多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瘪嘴,竟然也丝毫不违和。 此时她望着席景鹤,那盛着淡淡疑惑的脸上,没有了之前孩子般的哭闹,便只剩下安静纯美,睁得圆圆的一双如水杏眸中,更是纯粹无邪,干净得可以一望到底。 这和以前,元晞深不可测,仿佛星空大海般广袤而不见底的幽黑双眸,实在是有着太大的区别。 席景鹤看着她的眼神,便慢慢明白过来了。 元晞的实力高强,而且自打小时候开始修道,就是清心寡欲,几乎没有任何杂念。 这般心念通达,修炼起来,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而她下山之后,知道了太多的东西,心思也不如一开始在山上的与世无争,多了复杂的心思,接踵而至的,自然是她修炼上的困难。 其中这种困难和关卡是一直存在的,不过元晞的实力一路增长得太快,导致这些问题都被积累起来。 然后,一朝情劫,悲恸之下,她心绪中存在的所有问题,都集中爆发,成了心魔。而这心魔的强大,难以想象。 心魔本就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没有什么具体的话语能够来形容它,只能说,它是修道者进阶的一道天堑。渡得过,大道可期;渡不过,身死道消。 元晞面临的,又是十分强大的心魔。 而这心魔,却是因席景鹤而起的。 席景鹤的归来,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的状况,并没有任何的改善作用,反而让她的恶况加剧。 这三年中,她实力暴涨,和心魔有很大的关系。心魔之牵绊,让她绝情忘爱,断绝了七情六欲,没有了缺点,自然也就实力高涨。 可是,席思对她的动摇,吴清影的一番话,以及到最后,席景鹤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一切,都成了打破元晞坚硬壁垒的力量。 她垮掉的,不仅是壁垒,还有她的强大实力。 力量的反噬,心魔的占据,让元晞的情况已经到了恶劣得不能再恶劣的地步。 而这之后,元晞选择应对的方法,也让席景鹤在了解之后,不得不惊叹,元晞的聪慧和灵机应对。 她选择进入这元婴赤子状态。 道家最为追求的元婴赤子状态,便是以修炼的状态,进入到返璞归真、清静无为的状态,心灵如婴儿般纯净。如此,也算得上是道家修炼的一大大能境界了。 元晞现在的实力,又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要想进入真正的元婴赤子状态,便有些困难。 可她却很聪明的,选择了一条类似的路。 龟息命胎,紧锁灵台,而维持一盏心灯不灭,让她能够保持清醒,而不是昏睡。 只是,这样的状态肯定是有副作用的。 元晞虽然不至于如同婴儿一般,稚嫩纯净到什么也不懂,但是看现在的模样,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 没有风水术,没有内气,没有惊人实力,没有强大心智。 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 依赖着她唯一信任的阿鹤,只有呆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 没有了情劫的牵绊,心魔自然也就没有了侵扰的余地。 心魔来势汹汹,太快太猛,而元晞唯有以这种方法,抵御心魔的入侵,保全自己没有完全被心魔给吞噬,也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其实这种状态,在心理学上也是能够解释得通的。 病人受到外界的危险刺激,而感觉恐慌,选择遗忘记忆,用自己觉得安全的小孩子状态来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够获得安全感。 ——这种说法,跟元婴赤子状态,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因为元晞的应对之法,席景鹤至少是松了口气。 虽然元晞目前的情况也有些棘手,但是至少给了他时间。 “你要说什么?说啊!说啊!”元晞抱着席景鹤的手臂,一个劲儿的晃着,盯着席景鹤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席景鹤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是揉席思的头发一样:“就喊喊你。” 元晞瘪瘪嘴,哼了一声,转过身不想理他。 可她的情绪,完全跟小孩子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她就拉着席景鹤,要阿鹤给自己讲故事。 “那你睡一会儿?”席景鹤让她钻进被窝,用被子给她盖上。 “讲了我就睡。”她还讨价还价。 席景鹤只得应了。 只是可惜,席爷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什么睡前故事,自己平时爱看的书中,类似于睡前故事的小说,更是乏善可陈,他讲给元晞听的故事,几乎都是搜肠刮肚来的,拼凑得他心力交瘁,简直比处理工作还要让他觉得疲惫。 还好,元晞对他讲的故事,还是无条件捧场的。 至少从席景鹤开始讲,一直到结束,元晞都表现得兴致勃勃的,听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席景鹤实在是讲不下去了,只得拍拍她的头:“睡了吧。” “好吧。”元晞不得不答应,乖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席景鹤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了一个轻轻的吻,饱含无限的眷念和深情。 见元晞是真的睡沉了,席景鹤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面出去。 他刚刚出门,就看见在门外焦急站着等待的方爸方妈。 “怎么样阿鹤,晞晞这是怎么了?”方妈急急忙忙冲上来问道。 “爸,妈,你们怎么没回去休息?晞晞有我照看就行了。”席景鹤轻声对二老说着。 方爸叹了口气:“晞晞这个样子,我们哪里睡得着?” “就是,阿鹤,你跟我们说说,这孩子又是怎么了?” 席景鹤当然没有直接跟二老将什么元婴赤子,因为他说了二老也听不懂,便只是跟二老解释到,元晞是因为受到了外界的强烈刺激,感知到了危险,所以才用选择回到小女孩儿心智的方法,来保护自己。 简单的解释后面,席景鹤当然没有忘了跟二老说,元晞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她慢慢感受到周围环境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她就会慢慢清醒的。 事实当然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席景鹤现在必须要帮元晞找出足够的应对心魔的办法,才能够让元晞完美地解除这样的状态。 这其间花费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只是几天就行的呢?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可以让杜和找到外公。 他一定会有办法救晞晞的吧。 方爸方妈听了席景鹤专业性极强的解释,果然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没什么大碍就好。”方爸欣慰笑着。 方妈还是有些不放心:“是真的可以痊愈吗?但是,晞晞痊愈之后,是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还是……” “什么之前的样子?”席景鹤疑惑问道。 方妈这才想起,席景鹤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晞晞身上的事情的。 她叹了口气,便说了起来:“三年前,你们不是一起进山了吗?可后来回来的只有晞晞和她外公,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在那山下一小镇的卫生院。后来转回京城来,晞晞开始没清醒,后来醒过来之后,状态也很不对劲,整天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经常在小院儿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而那个时候,阿鹤你也应该猜到了,就是晞晞怀着元宝的时候。” 方妈说着,至今回想起那些记忆来,都觉得心肝颤抖,不堪回首。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度过一次,那样煎熬的日子。 “后来元宝生下来了,她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平时跟我们话也不说两句,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我跟你爸搬回了江州,带着元宝一起,三年时间,她来看过元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清。元宝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伤害,一心喜欢他的妈妈,可是晞晞……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得不说,晞晞对元宝,太过分了。” 方妈说起这三年来的事情,絮絮叨叨,拉着席景鹤说了个不停。 席景鹤听得认真,也猜测到,元晞的这些变化,应该就是她的心魔带来的。 这样就让他更加确定元晞现在需要的是什么了。 他虽然在地宫呆了三年,如今实力早就已经跳脱了世俗的范畴,但是对这方面的了解,肯定没有外公元礼深。 而外公元礼,在元晞的生命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是她从小跟到大的外公师父。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元礼。 这一刻,席景鹤倒是庆幸自己之前就派了杜和去找元礼了,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当方妈的三年过往讲完了,席景鹤听得沉默良久。 他最心疼的,是他明明没有任何过错的儿子,却不得不承受父母的变化,难得还能成长为这般天真烂漫的性格。 “爸,妈,这三年辛苦你们了。”席景鹤深深鞠了一躬,十分真诚地说道。 方爸方妈笑着摆摆手:“哪里,都是一家人,说的什么话。倒是元宝,阿鹤啊,以后可要对着孩子好一点。” “我会的。”席景鹤理所应当应下。 他当然会对这个孩子好,也会用尽一切弥补他。 正说着呢,席思恰好这个时候跑了进来。 “爸爸!爸爸!”他欢快地叫着,小脸儿上满是欢呼雀跃。 席景鹤见他跑进来,温柔地俯下身,将他一把抱起:“怎么了?” “我就想叫叫你,嘿嘿。”席思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多想跟自己的小伙伴炫耀自己的爸爸。 看!我爸长多帅! 谁让你们说我没爸没妈的! ——看似天真开朗的席思心中,其实并非不在意爸爸的去世,和妈妈的不管不问。只是他太懂事,不想说出来让外公外婆伤心。 现在爸爸回来了,还对他这么好。 席思觉得一切都圆满了,什么奥特曼玩具都比不上他爸爸。 晚上,席景鹤带着席思一起睡。 睡在他以前的房间里面。 席思早早听了,兴奋极了,才八点多钟,就洗漱完,光着两条白生生小萝卜腿,穿着一条小裤裤,在床上跳来跳去。 要知道,他以前睡觉的时候,除了在元门山上,从来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小魔头,睡前不把周围人折腾一番,是绝对不会主动睡觉的,精力旺盛到难以想象。 而今天,简直是破天荒。 席景鹤本来打算把手上一些事情处理完再睡,刚刚回来,各方面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不过,一回头,就看到席思期待的眼神,席景鹤就不忍了。 毫不犹豫放下手上的工作,先陪儿子睡觉再说! 工作哪有儿子重要。 他走过去,抱起兴奋乱动的席思,把他塞进被窝里面,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 “爸爸,你给我讲故事呗!”席思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望着席景鹤。 席景鹤一愣,轻笑着:“你们母子俩折磨我的方法还真是一样。” “什么?”席思没听懂。 “没什么,爸爸给你讲故事。”席景鹤伸手掖了掖席思的被角,然后缓缓讲起了故事。 跟下午时,讲给小元晞听的,一模一样。 因为有了下午的准备,这一次他讲的很顺畅,还一路逗得席思咯咯大笑。 席景鹤无奈地看着他:“你还睡吗?” “谁呀。”席思说着,就紧紧闭上眼睛,装作睡觉的样子。 席景鹤只能继续讲下去。 “爸爸。”席思突然轻轻喊道。 席景鹤讲的故事一顿,轻轻应道:“嗯?” “你还会离开吗?”席思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瞄着席景鹤的脸。 席景鹤一愣。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席思的脑袋,柔声如水:“当然不会,爸爸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和妈妈身边的。” 席思一下子笑了,笑脸儿灿烂得跟个小太阳似的。 “那真是太好咯!”他把手从被窝里面抽出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好了,睡觉吧。” “爸爸!你看!我是奥特曼!嘟嘟嘟嘟!” 一夜好梦。 …… 杜和调查元礼所在,还是花了老大一份力气的。 一开始走正常的程序来调查寻找,可是没有一点儿结果,消息出去都跟石沉大海似的,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势力在阻挡他们的调查。 杜和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人故意隐瞒,便不得不重新换了一种方法。 从三年前的时间点开始,仔细地调查了每一个可能和元晞接触的人。 最后,顺藤摸瓜地瞄准了盛家。 如果是盛家,那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杜和手下的情报网,的确堪称逆天,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的。虽然在国内的情报网,是近五年里面建立起来,但是借着商业渠道,铺开的情报网,还是非常顺利而完整的。 但是,国内的国情和国外不一样。 国内讲究一个民不与官斗。 盛家乃是国内顶级的红色世家,也是政坛上的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是难以想象的。 席景鹤再怎么势力庞大,作为一头过江龙,到了这一亩三分地,也未必能够斗得过本地虎。 如此一来,杜和之前调查处处受阻,就能够说清楚了。 盛家,绝对是最有可能做到的。 而元礼消失三年,能够掩盖他行踪的,也非盛家莫属。 杜和将这个推测写成了一份完整的报告递交到了小院儿席爷的手上。 这些天,席景鹤都在小院儿,几乎没有出门。 一个是因为他的头发实在是太晃眼,走出去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的目光注视。 另一个,就是因为家里两个,一大一小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席景鹤之前还不解,自己小时候也算得上是懂事乖巧的,晞晞的性子,也算是比较文静的。可到了席思,小小年纪,就整一个混世魔王,在家里呆着也不会安分,要狠狠折腾一番的那种。 现在,席景鹤知道儿子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 “晞晞,下来。” 他无奈地看着抱着树干就往上爬的元晞,树下面还有一个小的,把她巴巴望着,既崇拜,又高兴。 “等等,我要摘果子!给元宝吃!”晞晞探出一个脑袋,振振有词,反正就是不肯下来。 她虽然如今内气全失,但是身体素质还在,爬起树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两三下就爬上了院子里面这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榕树。 席景鹤撑着额头,不想评价,因为保持元婴赤子状态,就骤然转变成调皮泥猴儿的元晞。 一开始她还除了自己,谁都警惕,怯懦地呆在角落里面,可怜又让人心疼。 可两天下来,她跟方爸方妈,还有席思都熟悉起来之后,立马就转变了性格,调皮又让人头疼。 跟席思一样能折腾! “上面哪有果子,快下来。”席景鹤故意板着一张脸给元晞看。 元晞果然怵了,蹲在枝干上,望了望周围,弱弱道:“好像是没有……” “当然没有了晞晞,这是榕树啊。”席景鹤哭笑不得。 都没看清什么树,就爬上去找果子了? 而且家里客厅里面不是摆着这么多水果吗,为什么要到树上去摘? 席景鹤正不解着,身边儿这个小的发言了,也让他算是弄清楚了为什么。 “啊?树上没有果子吗?我以为树上都有果子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席思不解地眨着大眼睛,望着爸爸想要一个解释。 席景鹤问他:“是你让妈妈上去摘果子的?” “不是妈妈,是晞晞姐姐!” 席景鹤一愣:“为什么是晞晞姐姐?” “因为妈妈不是这个样子啊,晞晞姐姐只是跟妈妈长得一样而已啦。”席思摆摆手,可不愿意相信这个年轻漂亮的姐姐是妈妈。 他虽然也喜欢妈妈,但是他一看到妈妈就觉得害怕。 可晞晞姐姐不一样,会带着自己玩儿,还给自己摘果子! 虽然只是几句童言童语,但席景鹤却从中听到了很多东西,不由得心里一软。 摸了摸儿子的头。 没关系,等到我们治好你妈妈的心魔,你妈妈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席景鹤忍不住笑,弯了眼睛,盛满融融暖意。 元晞也从树上爬了下来,还光着两只脚,脸上也被灰尘给抹脏了,像个小花猫。 “走吧,带你们去洗一洗。” 席景鹤一手抱个小的,一手牵着个大的,就往屋里走。 等他把两人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了,就让两人呆在屋里玩耍,自己则起身到了客厅。 杜和一早就到了,只是他顾着照顾那两个调皮捣蛋的,没及时过来。 杜和见了席景鹤,便把自己写好的报告递了上去。 席景鹤仔细翻阅了一下。 杜和见爷看得差不多了,便说:“其实,我建议爷亲自去找盛家的人。从我的调查来看,夫人跟盛家的关系很好。如果爷出面,跟盛家解释一下,这会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席景鹤放下报告,颔首道:“我也这样认为。那就给我递个帖子,我亲自上门去拜访一番吧。” 盛家接到帖子的时候,惊讶极了。 作为和元晞相关甚密的盛家,他们对三年前的事情也是知情的。 结果……席景鹤没死? 吴清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打了电话回来,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跟家里说明了情况。 她和苏萌,是在元晞席景鹤回来第二天去小院儿看得他们,苏萌还专门从江州赶过来。 虽然说元晞的状态不是很好,但毕竟席景鹤说她很快就会痊愈,两人提着的心自然放下,也随之为好友高兴起来。 积攒了三年的阴霾乌云,似乎终于要散去,看到阳光灿烂了。 吴清影对事情比较了解,跟家里说了之后,盛家才明白,自然不会拒绝元晞的丈夫上门。 席景鹤亲自上门,跟盛家简单解释了一下,盛家很爽快就答应了。 席景鹤感谢地离开,临走前,问起了盛家,他们知不知道元晞为什么会把外公送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盛老爷子却摇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元晞只是说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保护元礼。 保护?席景鹤愣了。 难道外公,还面临什么危险吗? 只是,他顾不上思考太多,便迅速带了人,去了玉山疗养院。 玉山疗养院这边,也被提前打了招呼,席景鹤一行人畅通无阻。 席景鹤见到元礼的时候,他仍然在病床上沉睡,看他的面容,似乎跟三年前没什么区别。 席景鹤没有急着动作,而是在元礼身边坐了下来。 “外公,我回来了。”他顿了顿,心绪复杂难平,“谢谢您。” 若不是元礼以命相救,想来他也应该死在地宫里了。 哪里还能再看到晞晞,看到元宝呢? 病床上,元礼的手指再度动了动。 似乎感觉到了席景鹤的存在。 ------题外话------ 还是剧透一下,晞晞这样的状态,不会维持多久 正文 章311 元礼醒来 席景鹤没有耽搁,第二天下午,就迅速安排人,将元礼小心翼翼地送回了小院儿。 他要出手救外公,势必会有一些异象,若是在疗养院那种人多口杂的地方,若是被传出去,多少会有一点麻烦。 回到自己的地方,当然要方便很多。 随行的除了席景鹤的人,还有两个护工,本身是玉山疗养院的,元礼在玉山上时,就是这两个护工一直照顾他,这次元礼离开,席景鹤便也花了重金,把这两人一并请来照顾元礼。 方爸方妈提前得了消息,没等送元礼的车从玉山开始走,他们便已经在小院儿外面守着了。 这一守就是一个小时,方妈却好似一点感觉都没有,脸上的焦急和期待,溢于言表。 方爸和方妈这么多年的夫妻,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想法。 方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无论她嘴上说得多么狠心,对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厌恶。可是当真元礼消失三年没有消息,她又日日夜夜担心,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便藏在心底罢了。 方爸也知道,老丈人就是妻子的一个心结,自己劝了几十年,也没能把她给劝明白,如今就算妻子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跟自己说的。 不能直接谈心,也就只有默默照顾理解一下妻子了。 外头风大,他便进去拿了一件针织外套披在妻子的肩上,陪她一起静静守着。 方妈一开始还走来走去的焦躁不安,但后来,却慢慢平静下来。 送元礼的车子终于到了,方妈面上一喜,不由得跨出几步。 方爸赶紧跟上。 车子停下来,率先下车的就是杜和。 杜和跟方爸方妈是老熟识了,恭恭敬敬打了招呼,才吩咐人,用担架把元礼从车上给抬了下来。 元礼虽然被护理得很好,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面色红润,但到底跟三年前比起来,老了太多,那头银发,几乎看不到一点黑色了,脸上的皱纹,也要更深些了。 命格破碎,以命换命,最终只能用神物吊命——元礼的情况,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方妈看到元礼的刹那,眼泪险些就下来了。 她记忆中,贯来中气十足,永远都不会倒下似的的父亲,什么时候有过虚弱的时候?更是……老成这个样子了? 方爸见她的样子,便拍拍她肩膀:“等爸爸好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吧,不要再把过去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方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方爸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元礼以前的房间是提前布置好的,里面还摆了一些医疗器具,比起玉山疗养院的条件,只好不差。 随行的人,将元礼安置在床上之后,就开始忙活布置房间。 里面人已经够多了,方爸方妈站进去估计连身子都转不开了,便只能在门口守着。 杜和站在二老身边,见他们一脸担忧,便开口说道:“席爷有些事情要处理,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席爷说过,有办法救老爷子的。” 方爸方妈都对席景鹤很信服,听杜和这么说了,便点点头,稍稍安心了些。 这会儿,元晞拉着席思,从另一头走了过来,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元晞这几天虽然跟方爸方妈熟悉了,但是看到这里有这么多陌生人在,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夫人,小少爷。”杜和毕恭毕敬地冲着元晞和席思鞠了一躬。 席思不满道:“杜叔叔,都跟你说了,这是晞晞姐姐,不是我妈妈。” 元晞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席思身后站了站。 也不管席思那小身板,能不能挡住自己半个身子。 方妈看她的样子,心里一软,拉她到自己身边。 元晞便也拽着方妈的衣角,怯生生地站在她背后。 席思很有“义气”地跑到晞晞姐姐的身边,拍拍她的腿,仰头跟她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然后才有心思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思问起的时候,方爸摸了摸外孙的头发。 “那是你外曾祖父,你妈妈的外公。”他解释道。 席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外曾祖父是生病了吗?我看到有护士姐姐了。” 他说着,还有些怯怯的。 席思长到三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平时在长辈们面前嘴儿甜又会说话,小伙伴当中也能混得开,偏偏到了医院,英雄成了狗熊,软得跟滩泥。 最怕的,就是那白衣护士姐姐。 因为她们的手上一般都拿着针管! 现在看到外曾祖父身边围着两个白衣护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畏惧了。 方爸当然知道他害怕,好笑地拍拍席思的头:“是啊,外曾祖父生病了,你一会儿可要进去,好好跟外曾祖父说话。” “嗯,我知道了!”席思郑重其事地点着脑袋,像是接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方爸方妈看他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元晞却不解地望着二老,元宝说的哪里好笑了? 席景鹤很快就回来了。 这时候,元礼身周,刚好收拾妥当。 元晞一看到席景鹤进来,就立马眼睛一亮,跳到他身边去黏着他。 “你去哪儿了?昨天一天都没看见你。”元晞扯着他的衣袖,小声抱怨着,很是不满。 席景鹤安慰地拍拍她肩:“为了要救外公啊。” “外公?”元晞愣了愣,往屋子里面一望。 那层层叠叠的人影后面,安然沉睡的苍老面容,却让她忽然鼻间一酸。 她瘪着嘴:“我要哭了。” 席景鹤轻轻抱着她,知道她为什么伤心:“没关系,外公很快就会好了。” 他昨天去玉山疗养院见了外公,确认了元礼的情况之后,就立马动身,去了滇省的那个小寨子,也是如今唯一连通了地宫秘境的入口。 席景鹤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得以重入地宫秘境。 他在这里沉睡了三年多,虽然时常呆在石棺中,无法保持意识上的清醒。但是他所在的石棺,正是地宫最大的秘密,也是地宫的中心,睡在石棺中,他不用多想,便可以知道地宫所有的动静。 哪怕是地宫被炸得坍塌了,石棺的这个能力也是没有改变的。 这也让席景鹤,对整个地宫了如指掌。 有什么宝物,在什么地方,他是最清楚的。 这趟回了地宫,席景鹤轻车熟路便找齐了所有需要的东西,这些都是在救治元礼的时候,能够用得上的。 若不是还有地宫,这些神物灵药,若到外面世上去寻找,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因为有地宫,里面收藏的神物灵药,浩如繁星,才省去了很多麻烦。 带上神物灵药,席景鹤立马就赶回来了。 他最是担心元晞,会因为他一天没在,而闹腾不安。 还好,她现在的状态,方爸方妈勉强能够对付,便也没有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在看到席景鹤的时候,抱怨了两句。 方爸方妈虽然也知道,元晞现在是魔怔了情况不好,但是看到自家女儿跟自家女婿打自己这个当爸当妈的小报告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难道这就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倒是席思,看到元晞赖在爸爸身边,也不干了,跑过来也要爸爸抱。 席景鹤又只能一手抱个小的,一手抱个大的,耐心地哄着两人,很快就逗得元晞和席思咯咯直笑。 方爸方妈看了都忍不住感叹。 阿鹤果然是个好孩子! 晞晞现在的状况,换做别人,肯定早就嫌麻烦一走了之了。唯有阿鹤,能够不离不弃,一直陪在晞晞身边,什么怨言都没有。 席景鹤没有急着出手,他带回来的那些神物灵药,有好一些都需要处理,一顿麻烦下来,多少也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于是,接下来,席景鹤一边要陪着元晞、席思两人,一边还要处理这些神物灵药,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形如火焰的赤果,需要放在寒潭水中煮热化开,方可融合二者的药效。 星竹草需要放在太阳下慢慢晒干,才能够化去药中的毒性,变成仙草般的灵药。 这些神物灵药,在处理之后,又需要放进丹鼎中慢慢炒制,期间丹火不能断,时刻需要人看守着,还一炒就是三天。 特意定制的古铜色丹鼎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里面各种神物灵药经过熬制过后,凝结成的褐色药膏,也随之散发出淡淡的药香。闻之,便是心旷神怡。 在这灵药终于熬制好了之后,席景鹤另一边又让人准备了很多名贵药材,用一个大锅熬好之后,倒入木桶之中,成了药浴。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才将元礼请入了这药浴之中。 屏退了旁人,院子里面只剩下元晞和方爸方妈,在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席思本来闹着也要看,但还是被杜和带到外面去玩耍了。 此时,药浴之中,元礼的手搭在木桶外面,身子靠在木桶边儿,仍然没有半点知觉。 席景鹤手里捧着一玉碗,里面就是方才熬制好的药膏。 他用手指蘸上黏黏的褐色药膏,在开始在元礼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勾画起图案法纹。 这些图案法纹很复杂,但在席景鹤的指下,却是行云流水,笔断意不断,转眼间就画满了元礼的两条手臂,堪称流畅。 席景鹤落指在元礼脸上之前,悄悄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蘸上药膏之后,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勾画元礼脸上图案的时候,是用药膏,混着自己血液的。 元礼脸上的图案,最是复杂神秘。 而且,席景鹤每落一笔,都会有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指下流淌,金光一闪而过之后,那褐色的药膏便化开融入元礼的皮肤之中,变成淡金色的图腾。 当席景鹤落下最后一笔,元礼全身的图案,都开始了这样的变化。 席景鹤知道时候到了,手掐指诀,翻转变化间,他周身无风自动,一头及踝雪发骤然飞舞,好似银蛇般围绕在木桶周围,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莹莹的光华,仿佛融入了无尽的力量。 当初元礼为了救席景鹤,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补全了席景鹤的命盘,却弄得自己命格破碎,本当归天。 后来用神物堪堪吊命,也是奄奄一息,根本无法保持清醒的状态,并且身体也在日渐的衰弱。 而席景鹤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当初元礼给自己的东西,还给他! 也许在三年前,他这样做之后,自己也会一命呜呼。 但是这三年间,他的身体经过地宫中那日月精华的淬炼净化,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这样做之后,顶多也是让自己虚弱一阵罢了。 虚弱一阵,换得元礼康复,当然值了。 席景鹤的雪发发丝触及元礼身上的淡金色图案之后,也随之亮起,勾连成一个更大的图腾。 席景鹤能够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随着发丝不断流入元礼的体内。 他闭上眼睛,静静感觉力量的流逝。 而元礼的面容,也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化。 他的发根,居然开始变黑了! 一旁观看的方爸方妈,一开始还因为席景鹤的手段而觉得神奇,而现在看到元礼的发根变黑,也是兴奋不已。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贯来跟个孩子般喜欢闹腾的元晞,今天却安静得厉害。看着这一幕幕,竟然是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目光专注,久久未动。 时间转眼过去半个小时。 元礼的头发没有再继续变黑,但是他一身的精气神,已经有着明显的不一样了。 席景鹤虚弱地放下手,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一头雪发也随之收了回来,安静乖巧地落在他的脑后。 方妈赶紧过来,焦急问道:“阿鹤?怎么样了?” “状况不错,不过还得继续坚持一个星期才行。” 方妈点点头,关切的目光又落在席景鹤身上:“那你呢?还好吗?” 席景鹤笑道:“没有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辛苦你了。” 元晞也小跑着过来,一把拉起席景鹤的手,举到自己面前。 “阿鹤!你的手流血了!”她不满地嚷嚷着,轻轻皱着的眉间,全是焦急和心疼。 席景鹤无奈,没有想到居然被她给发现了。 “没事,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你看伤口是不是很小?”席景鹤只得柔声跟她解释,免得她担心不高兴。 元晞半信半疑。 方妈却看席景鹤跟哄孩子似的,无奈摇摇头。 随后,护工进来,又把元礼给抬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席景鹤都依样画葫芦,把自己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给元礼,元礼的情况,也在一天天便好。 脸上的皱纹一点点变淡,头发也逐渐地黑了起来。 等到一个星期下来,元礼整个人看上去起码年轻了二十岁! 方妈看着这样的变化,差点儿激动得没落下泪来。 仿佛,又看到了她记忆中那个父亲。 一星期后。 元礼房间中,躺在床上仍然沉睡不醒的元礼,成了房间中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席景鹤带着元晞在,方爸方妈,席思,还有方易都在。 方妈有些心急:“阿鹤啊,你外公,怎么还不醒呢?” 席景鹤正打算开口解释两句,却忽然目光一动——“醒了!” 他话音刚落。 床上躺着的元礼,便动了动眼皮。 方妈一下子兴奋起来:“醒了!醒了!” 方爸握了握方妈的手,脸上也露出笑容。 方易也是一脸开心,席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会傻笑。 只有元晞,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元礼,竟然不由得躲在了席景鹤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定定地观察着元礼。 元礼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种睁开眼皮的刹那,却度过了无数个春秋的感觉。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身在江州山中的那一刻,他带着悲痛欲绝的元晞,从崩溃的昆仑峰中逃出来,昏迷倒在山中的时候。 “晞晞!” 元礼大喝一声,一下子坐起来,倒是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叫,叫我干嘛?”元晞躲在席景鹤身后,小声地回应着。 她好奇地看着这个老头子,有点怕怕的,却又觉得,他给了自己一种很亲切温暖的感觉。 就像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元礼怔怔地看着元晞,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爸!你还好吗?”方妈坐到床边,焦急地上下打量元礼的状况。 元礼愣愣点点头:“……感觉还不错。”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儿:“这是怎么了?”至今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怎么会睡在这里。 那个小孩子是谁? 元礼几乎是心里一动,目光落在席思身上,便挪不开了。 方爸笑着解释道:“爸,您这可是一睡三年多啊。您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三年?元礼恍惚明白了些什么:“我就记得,我带着晞晞在山里面……” 后来还发生了些什么? 他用己命为代价,扭转了席景鹤必死的破碎命盘,留了一线生机,却…… 元礼抬头,看到席景鹤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随后露出欣喜的笑容:“阿鹤!你果然活下来了!” “是啊,托外公的福。” 元礼随之看到了席景鹤身边的元晞,敏锐地迅速发现了她的不对。 “晞晞这是怎么了?” 他最关心的无疑就是孙女儿的情况,这下子可是一下子给急了。 方妈无奈道:“爸,您慌什么呀,这睡了三年多才醒,您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们会把事情一点点告诉你的。” 方妈的关心,让元礼有些不适应,嘴上嘟囔着:“躺什么?都躺了三年难道还没睡够?” 可一边,还是顺着方妈的意思,靠在了软垫上。 接下来,周围的人,一点一点才将事情讲清楚。 原来,阿鹤本被以为是死了的。 原来,晞晞竟然身陷心魔。 原来,自己多了个曾孙元宝。 …… 很多的原来原来,让元礼心绪难平,沉默了许久。 “怪我,应该早点跟她说清楚的。”元礼低声说道,“若我告诉晞晞,阿鹤你还有一线生机,她也不至于陷入绝望的情障之中,至今无法自拔。” 他那会儿昏昏醒醒,如今都不记得发生了些什么,哪里记得告诉元晞,阿鹤可能还活着呢? 而且,他那时候的想法,大概也是有些拿捏不准的。 害怕给了元晞一丝希望,最后又还是让她绝望。 如若这样,元晞今天的情况,就不会只是身陷心魔这么简单了。 “这哪里是外公的错?”席景鹤劝道。 元礼叹了口气:“晞晞,大概也该有此劫罢。只是苦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席思的身上。 心魔情障,太上忘情。 ——伤的,不过就是身边人。 而席思这个小小的孩子,却也无辜地受到了伤害。 元礼满心满眼的心疼。 他招手让席思过来,一把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身边。 “你叫席思?”他问。 “嗯,我叫元宝。”席思一点儿也不怕生,“外婆说,你是我外曾祖父?” 元礼笑呵呵地点点头:“是啊。” 席思一脸疑惑:“可是你看着很年轻啊,跟我外公一样年轻。” 这小嘴儿甜的,一口气吧外公和外曾祖父都给夸了一遍!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元礼也摸着席思的头,满心的欣慰。 至少,这孩子成长得很好,那就够了。 “咚咚。”有人站在门口,敲响了房门。 众人回头一看,便见秦山站在那里。 “哎,小秦你怎么来了?”方爸上去招呼道。 秦山看着元礼,呆滞了片刻:“老爷子您醒了?!” “你是秦山?”元礼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曾经跟着自己学习过拳脚功夫的人,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看上去变化挺大的啊。” 秦山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虽然如今身处位置不一样了,可那股憨厚,却始终没有磨灭。 摸了摸脑袋,他才想起这次过来是有重要事情的,急忙道:“老爷子!您醒了,我们元门可算是有救了!” “怎么了?” “元门出事了。”秦山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元礼看了看周围让方爸方妈带着席思和方易先出去,而席景鹤和元晞则留了下来。 秦山无奈说起:“元门出事了,我这次过来,本想请席先生来主持大局的,门主这个状况……”他看了元晞一眼,见她躲在席景鹤身边,便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元门如今虽然如日中天,但可以说,元门完全是围绕着元晞建立起来的。 元晞作为第一代核心人物,身边没有一人能够与她匹肩。 而第二代的元晞三个弟子,最大的元石如今不过才十六岁,难以担当大局。 元门如今势力虽然能够和道门佛家匹敌,可是论底蕴,却远远有不足了。就算如今外门六姓归了其四,如今的元门,也远远不如当年的元家。 可以说,元门的实力,完全是靠着元晞一个人撑起来的。 若是元晞倒下了,那元门就什么都不是。 如今元晞出事,许久都没有出面主持过元门事务。 先不要说外面玄门风水界,对元晞这个上任的盟主久未露面的不满,就是元门内部,也有些混乱了。 没遇到问题也罢,遇上问题,就彻底没有了应对的办法。 所以,才有了秦山来小院儿,求助席景鹤的事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席景鹤沉吟道。 秦山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就是两个星期前,元门有了一个大单子上门。 这个单子的主人,乃是香江著名的首富乔家! 乔家虽然不是家主出面,但也派了他的大儿子过来,诚心诚意地请元晞出山,前往香江,帮乔家解决问题。 按照乔家这样的级别,报酬以千万计,元晞出面,本是应该的。 可她现在情况特殊,什么能力都没有了,完全跟个小孩子似的,哪里能接得下这单子? 如今元门内部,除了元晞的三个弟子,也就只有秦山黄殊知道元晞的情况,其他人一概不知,便推脱说门主正在闭关。 可乔家诚意十足,这次前来的大公子乔秋生,在元门上一呆就是三天,就是为了请元仙子,也让元门上下十分为难。 最后,元门只得说,元晞是很难出面的,但是元门也有数位风水大师,不如先请其他去看看如何? 那位乔秋生应了。 而元门请的人,自然是资历最老,也是实力最强的刘子川出面。 若说刘子川的名气和实力,就算是放在香江那种风水旺盛、风水师辈出的地方,也算得上是头一等的大师。乔家请刘子川去,也不算是落了面子。 刘子川启程跟乔秋生一起去了香江,可才几天时间,刘子川在香江栽了一个大跟头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原来,刘子川作为一个内地来的风水师,让香江本地风水师,对刘子川抢饭碗的行为很是不满。 其中有几位,也是乔家曾经请去帮他们解决风水问题,可惜最后失败了的风水大师,在香江也是极有名气的。 可如今刘子川上门,他们竟然找上门去,口口声声说要帮乔家分忧解难,竟然张口是要跟刘子川斗法! 刘子川有元晞送给他的顶级法器五帝铜钱剑,自然不怵,一口应下。 可最后的斩过,却是出人意料。 刘子川败了不说,连五帝铜钱剑,也成了对方的战利品。 正文 章312 三脚金蟾,五帝破煞 如今,元晞登上天下玄门同盟会盟主之位,不过一个多月。 元门也艰难地被她拉拔到一个极高的位置,无论在内地还是海外,都有着极高的盛名。 可这盛名明显是空中楼阁,无论元晞的境界再怎么高深莫测,元门能够撑得住场面的毕竟只有她一个。 现在,身为元门客卿的刘子川,以元门之名去了香江,却惨败在香江风水师手上,连自己的法器都输给了人家。 此事一起,内地不知道有多少风水师,对元门心生不满,甚至会接连抱怨上元晞这个不作为的盟主了。 当年内地风水一道式微凋零,不少门派道统弟子南下香江,就此定居,也造成了香江人对风水的痴迷程度,远胜于内地。 而香江的风水师,以此偏居一隅,自成一派,贯来和内地不和,甚至自封为正统弟子,可是把内地一些家族传承多年的老牌风水世家弟子,给气得不轻。 香江前几年行事还要嚣张些,甚至渡江而来,还在内地风水师的手上抢市场,弄得内地风水师,大多与香江风水师不对盘。 后来元家再起,曾经的威名压也压不住的四处流传,香江风水师更是深知元家的鼎盛,不敢再自称是正统弟子。 正因为—— 天下谁人不知?元家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国师世家! 自打元家崛起,历朝历代的国师,有一半以上都出自元家! 而在国师并非元家人的朝代,也是因为元家有心避世隐居,无意争夺锋芒,却仍然得天下敬仰,引为天下玄门之首。 在元家彻底崩落之前,元家手掌风水正统,这一点,是无人敢质疑的。 香江的风水师,再怎么蹦跶叫嚣,说自己才是正统传承,到了元家的赫赫威名面前,一个个的都得安安分分装鹌鹑,以免被元家啪啪打脸。 论正统,谁也越不过元家去。 可现在,刘子川以元门之名远战香江却战败,这岂不是在说,现在的元门,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元家了? 无论是元门,还是天下玄门,都被香江风水师彻彻底底给落了面子。 秦山如今身居元门护道人之位,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目光局限在小山村一隅的农家汉子了。 正所谓地位决定眼光,他的位置,注定了他的目光不会短浅。 刘子川之事一出,他立马就知道事情要遭。 偏偏现在元晞状态不佳,哪里能够主持得了大局? 秦山周旋了三天,星家等也从旁协助,本想着就算门主不在,也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不给元门丢脸。 结果,事情一路处理得都不顺利。 先是联系不上刘子川。 然后乔家这边也略显冷淡,言语之中竟然还有怪罪元门之意,口口声声说着自家诚心诚意前来请元门之人,结果元门却是这样糊弄乔家,对此甚是不满。 乔家言论一出的当天下午,就有点小范围传开了。 秦山气得不行,一边让人压制消息,一边想办法周旋。 如果这消息真的传出去,他元门的名声就算是尽数毁了。 乔家乃是香江首富,尚且得到元门这般倨傲的对待,那若是换作其他人去元门求助,那元门的鼻孔还不朝到天上去? ——不管风水师的地位怎样超然,都抹灭不掉为显贵阶级服务的根本。 元门坏了名声,元门也就真的毁掉了。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快到连秦山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更是无奈至极地被逼上了梁山。 没办法,最后只有来到小院儿了。 秦山原本想着,席先生也是个能人,就算不懂风水之事,可以他的手段,未必不能帮元门解决这个问题。 谁知,来了小院儿,却意外看到元老爷子康复清醒,一阵狂喜之下,也是感叹着,元门总算是有办法了。 “外公,这事需要我去处理吗?”席景鹤征询着元礼的意见。 他要出手,当然是很轻松的。 香江风水师他可以解决,乔家他也可以解决。 但他的手段毕竟和风水师不一样,元门就算是解决了麻烦,可外面的名声已经开始变了,席景鹤再怎么一手遮天,也遏制不住这样的流言。 元礼自然也不会让席景鹤去处理的:“我估计着你的身体,这几天状态不佳,还是在家好好休养休养。” “那此事?”秦山一脸急切地看向老爷子。 “我亲自出面。”元礼说着,顿了顿,目光在元晞身上一扫,“晞晞也要去才是。” 席景鹤犹豫了:“她现在的状况,是不是……” 元晞现在依赖他得紧,若是离了他跟外公去香江,一天也就罢了,多呆几天,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席景鹤是看到元晞眼睛泛点儿泪花,都快心疼死跟自己掉块肉似的,又怎么舍得让她离自己远了,也许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伤心抹泪呢? 元礼怎么会不知道席景鹤的心思,但他却摆摆手:“不碍事,这次香江之行,反倒是一个契机,能治好晞晞也说不定。” “果真?”席景鹤眼睛一亮。 若是这个理由,他自然也无法阻止了。 他沉吟片刻:“那我也去吧,她一个人,我到底不放心。” 元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道你疼媳妇儿,没必要在外公面前表忠心,此行若有你在,反而不好施展。不要太看轻晞晞,她可是我元家的家主!” 席景鹤默了,温柔缱绻的目光落在元晞身上,满是眷恋。 元晞懵懵懂懂什么也没听懂,手上拽着席景鹤的长发,自顾自地扎了小辫儿又松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席景鹤摸摸她的头,她便冲席景鹤扬唇一笑,灿烂得好似小太阳,跟席思笑起来更是有七分相似。 席景鹤心里一叹—— 虽然说,他很满足晞晞对自己的依赖,因为以前的晞晞,是绝对做不到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把他当成全世界的。 她的心里还有太多的东西占据,她的道,她的元门,等等,等等。 如今,元晞虽然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但席景鹤却能够和她天天呆在一起,看着她冲着自己单纯的笑。 其实席景鹤的心里,是开心的。 可……他又怎么忍心,看晞晞继续这个样子下去? 正如外公所说,她是元晞啊! 她是骄傲而强大的女子,她是元家的家主,以瘦弱肩膀担负起一个家族庞大责任的人! 他又怎么舍得,看她这样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连自己的路在什么地方都忘了。 元晞本该是自信翱翔九天的凤凰,而不是居于他身边一隅的小猫。 若她当初是后者,他也不会爱上她了,不是吗? “外公,我知道了。” 事情眨眼间就定下,如今事情迫在眉睫需要处理,立刻就安排了明天一早飞往香江的飞机。 秦山也稍稍安心,对着元礼也是好一阵检讨,对自己的无能悔恨不已。 元礼摆摆手:“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赖在你的身上,你不是行中人,不知道他们的阴险狡诈。你说联系不上刘师傅,对吗?想来,应该是深陷泥沼了。刘师傅的手段,我也是清楚的,香江那些风水师未必胜得过他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师傅被算计了。” “什么?”秦山听了,勃然大怒,身上煞气腾腾,虎目一瞪,如金刚怒目! 元晞被吓了一跳,一溜烟儿钻到了席景鹤身后。 元礼一副并不在意的口吻:“不仅是那些香江风水师,就是乔家,恐怕也是知道一点内情的。香江首富?那香江可是他们的地盘,要想真心护着刘师傅,是多简单的事情?这背后,未必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 听元礼这么说,秦山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沉声道:“那个乔秋生,在元门山上住了一天之后,我就觉得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固执地要请我元门的人出面,跟挑衅似的。恐怕,他们也是不满我们门主不接他们的单子了。” 秦山虽然憨厚老实,可人也不傻,这几年更是磨精明了。 元礼点明了个中缘由,之后的事情,他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元礼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说,这事情,也不怪刘师傅着了道。” 秦山仍然隐隐怒火,咬牙切齿:“早知道就把那乔秋生给赶出去,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端了。” 元礼比他看得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山默然不作声,心里却恨不得把乔家还有那些香江的风水师给碾死。 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摸出来一看,是山上打来的。 “就在这里接吧。”元礼随口道。 秦山点点头,接通了电话:“喂?” 手机那头顿时一阵大呼小叫,声音透过听筒,连席景鹤和元礼都听到了。只不过具体说的什么,二人没有听清楚而已。 秦山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吩咐了两句:“先派几个人过去,寻找一下他的下落。” 说完,才挂了电话。 元礼一挑眉:“元石那小子去香江了?” 秦山苦笑:“老爷子您果真是料事如神。” 元礼轻笑着摇摇头:“虽然我三年不见那孩子,但也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自家爷爷在香江受了暗算,他能忍受得了?还不当面打上门去?” 元石虽然这几年在元晞手下,被压制着,磨砺出一副沉稳的性子。 可归根到底,他永远改不掉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桀骜不驯。 元礼还在私底下跟元晞说起过元石这孩子,说他像头狼,身上有股子韧劲和狠劲,是个好苗子。 元晞也认为元石不错,不然也不会手下元石当弟子。 天下间有风水天赋的人才有很多,元晞却偏偏选中了元石的那个自己的第一个弟子。 除了适逢其会以外,也是因为元石骨子里面的性子。 元家,现在的元门,并不需要一味的淡然世外了。 有的时候,反而也需要一点新鲜的血液,比如元石这样的。 元礼肯定元石的性格,这会儿说起来,口气中也并非责怪,反而有点兴致盎然的意思。 秦山注意到了,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其实和元石关系不错,而刚才他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严肃,就是担心元礼发火。 不过现在,还好! 若是元礼知道了秦山的心思,必然会笑骂当年的憨厚农家汉子,如今居然也满身都是心眼儿了。 这边,席景鹤听得认真,他跟元石也是认识的,便兴致勃勃地问起:“那去香江的通行证,他是怎么搞定的?” 秦山苦笑道:“他也是聪明,居然找上了袁海山袁家,让袁海山亲自出面帮他办的通行证。从消息传回来之后,两天就给办好了。他偷偷买了去香江的机票,今天一早走的,不过这才被发现而已。” 袁海山,乃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妥妥的内地首富。 前几年还有些名声不显,不过最近两三年里,事业是越做越大,好几笔几十亿的投资,都赚了个盆满钵满,更是名声大噪,稳居国内福布斯排行榜第一,首富的帽子更是戴的稳稳的。 而这样的大人物,能有如今的顺利发展,也离不开三年前曾出手帮助袁家的元晞。 若不是元晞出手解决了当年袁家奇穴祖坟,如今的袁家,恐怕早已经是麻烦缠身,哪儿来的今天,蒸蒸日上? 只是有点奇怪,袁海山就算想要与元晞交好,可元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够仅借着元晞弟子的名头,就得到袁海山亲自出手帮助——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元石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元礼听了,哈哈大笑,摸着胡须:“不愧是我元门弟子!倒是有能耐!” 秦山也笑了,只是有些担忧:“就是害怕,元石过了香江,会受欺负。元石是个刚烈的性子,恐怕会直接找上门去。” 元礼却是不甚在意,虽然他三年不见元石,但是有了元晞三年以来的亲自教导,元石能够弱到哪儿去? “未必是元石吃亏,有可能是对方!且等着吧!” …… 元礼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元石从香江开始,就一路顺利,没有遇上任何麻烦。 他这三年,虽然只呆在元门山,跟在元晞身边学习风水知识,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被养成个没担当的性子,走出家门就两眼一抹黑了。 相反,在等待护照的两天时间里面,他从早到晚对香江做足了功课。 他更是专门问清楚了,那几个为难他爷爷的香江风水师的名字,查清楚了他们在香江的身份,甚至知道了其中一人开在法器街上的店铺! 从出机场之后,一路过去的路线地图,他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出租车上,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打量着后座上,那个年纪轻轻,却一身冷意杀气的少年,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一路过来都没有开腔说个话。 下了车,元石拿了两张找票也没让找,抬头看向这条繁华的法器街。 香江相对管制宽松,这法器街的规模和内地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条街面上,更是肆无忌惮地打出各种麻衣神相、风水大师的招牌,都快烂大街了。 元石冷冷地扫了周围一圈,果断地锁定了街上一间规模极大、上下两层楼、左右四个铺子的法器店。 这般大的店,在这条街上,也是独一份了。 元石反复看了两遍名字,确认是这里了,便一脚跨了进去。 接待他的人,张口就是粤语。 元石听不懂,但是看对方满脸的热情,就能够猜测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我找你们老板。”他用普通话,逐字逐句,咬词极重地说道。 对方愣了愣,显然也听懂了,随之换了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小哥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我们老板很忙……” 元石懒得跟他废话,开口直接道:“让你们老板出来,告诉他,我是刘子川的孙子!” 四周人不知道谁是刘子川,但他们却知道,这少年是上门来闹事的! 刹那间,店里的一些伙计,都对元石脸色不善起来。 不过元石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周围一群年纪大的伙计,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儿,便也只有两人围了上去,打算直接把元石请出去。 元石抬头扫了两人一眼。 虽然两人都比他高,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怵,冷哼一声,一左一右各拍了一掌在他们肩上。 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的动作,那长得人高马大的两人,竟然“弱不经风”地连连退开几步,若不是被店里的其他伙计给抓住了,恐怕会直接跌倒在地! 旁边两个选购法器当工艺品的外国人,看到这一幕,立马大呼小叫起来,中文说得蹩脚十足:“哇!中国功夫!” 元石不是来现眼的,没理这些人,一路上了二楼。 几个伙计连忙跟在他身后上来,想要近元石的身,却又被他刚才的两掌给镇住了。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是有功夫的。 二楼比一楼冷清很多,但这里摆着的法器,也明显要精美很多。每一件法器,都有单独的架子摆放着,不用问就知道价格不菲。 二楼上还有几个客人,都是西装革履,看上去很有派头,坐在沙发上,听着店里的人,一对一的服务。 元石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胖子身上。 那胖子看上去很是倨傲,却浑身上下的暴发户气息,十只手指上戴了八个宝石戒指,一身花哨的高定西装也浮夸得紧。 元石看得皱了皱眉,却还是走了上去。 他身后的几个伙计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少年明显是来者不善。 “赶紧通知老板。”有人低声道。 元石当作没听见,走到那胖子跟前。 “先生,问你点事行吗?”元石开口就对那胖子说。 胖子瞥他一眼,隐隐不屑:“你跟我说话?” 元石不卑不亢:“没错。” “呵呵,你问吧。” 元石看了一下摆在胖子手边桌上的一尊金蟾法器。 这金蟾仅有三只脚,脚下一堆铜钱,背有北斗七星,头顶太极两仪,蟾口大张,乃广纳钱财之意。正所谓凤凰非梧桐不栖,金蟾非财地不居,这三脚金蟾又是招财进宝的旺运法器,可驱毒防百病不吉,乃是一等一的上好法器。 元石看到这三脚金蟾,却是眯眼一笑。 “敢问这位先生,你的这三脚金蟾法器,多少钱?” 那胖子眉一挑,呵呵道:“哟,你这小孩儿,还懂法器?” 元石笑而不语。 之前身上的冷意倒是淡了些,多了几分他这个年轻不该有的从容不迫。 这胖子虽然是个暴发户,但也是有眼力见的,扫了元石一眼,隐约觉得他不凡,便说道:“我这法器,五百万。” 他说话间,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口吻,倒是和他的暴发户外表,着实不符合了。 元石轻哼了一声:“五百万?” 胖子觉得这小孩儿话中有话:“怎么?你觉得值不上五百万?” 一旁听着的法器店经理,简直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少年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如果他再任由对方这么说下去,就等着老板回来把自己的骨头给拆了吧! 经理怎么也站不住了,凑上去,赔笑道:“胡少,怎么会值不上呢,这可是一等一的好法器,摆在您的办公室最合适不过了。”他说着,睨了元石一眼,态度明显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指着元石便呵斥道,“哪里来的捣乱的?你今天是来我们店里砸场子的吧?” 元石冷笑一声:“胡少?是吧。如果你请了这么一尊‘法器’回去,一个月之内,不沾染点血光破财之灾,我刘元石的这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 那胖子胡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家伙,到真是有意思。那照你的言下之意,是说这法器有问题咯?” 他提问的时候,转动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冷冷的目光却在那经理身上扫过。 经理简直吓得快要心脏麻痹!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去:“胡少,怎么能听这个小孩儿的一面之词呢?不过,既然您怀疑这法器有问题,没关系,我把钱退给您,不少您分文,这交易之事,也就此作罢,可好?” 这话说得硬气!大不了就不卖了! 这经理也是个人精,说话的时候,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看着元石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而他则凛然正气,丝毫不畏惧别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 经理这般模样,反倒是让胖子胡少有些迟疑了。 他买这尊法器,就是为了给家里老子祝寿的,家里老头子迷恋风水法器简直快成了痴,而这尊三脚金蟾法器,也是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得到了。 虽然金蟾法器很多,但是品相这么好的,却是难得。 就连他专门请的一位制作法器的大师,看了这三脚金蟾法器,也是赞不绝口。 那大师在业内也是个清高性子,总不可能跟这法器店勾连串通起来骗他吧? 五百万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可过两天就是老头子的大寿了,如果没有这尊三脚金蟾,他又从哪儿找这么一尊好法器? 经理见他表情松动,便软下声音说:“胡少,不瞒您说,当初这尊法器到我们店里的时候,可是有好几位都看上了的。可最后,我还不是因为念着您是我们老板的熟识,硬是留下来给您了么?说个不好听的,胡少,若是这法器您不要,赶明儿了我就能把它卖出去!” 话没说完,就是在隐隐约约告诉这胡少——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胡少果然犹豫了。 可他也不是轻易好糊弄的,便看向元石:“你说这法器有问题,我凭什么信你?你可有什么证据拿出来?” 如果空口说白话,他自然不会随意相信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 可元石是有底气的,胡少这么一问,他也不怵。 “证据?当然可以给你!”元石自信满满地说道。 看元石这幅样子,胡少拿捏不准了。 就连那经理,也是心里惴惴不安的。 虽然他自己知道那三脚金蟾法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人突然出来这么一闹,又不知根底的,万一果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元石没有急着动作,而是转头在这二楼上看了一圈儿,最后锁定了一个柜台。 “能把这包铜钱给我吗?谢谢。”元石客客气气道。 那站在柜台后面的伙计倒是拿捏不准了,可是看着少年方才的架势,也不敢怠慢,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崇拜,手脚麻利地就把那包铜钱给提了出来。 “你做什么?”经理脸色阴晴不定地问道。 元石拨弄了一下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包铜钱。 很大一包,恐怕有数千枚铜钱。 铜钱中也不少可作法器的,元石就曾听师父说过,她刚下山的时候,在一古玩街上,淘到过一枚花钱,乃是正宗的八卦钱,上好的法器。 而面前这些铜钱,自然不可能都是法器,更像是古玩。 “这些铜钱,因为是你们店,从外面收上来,已经淘过一次的吧。”元石悠悠说道。 经理脸色一变,狐疑地打量着元石。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这个都知道,难道真的是同行? 一般来说,不少铜钱类的法器,原本就是古玩的一种。 比如八卦钱,就是古时皇帝为了祭天,而特意命人打造的,并不在外流通,而因为本身特殊,沾染了国运,又经过岁月的流逝,形成了气场,便成了绝佳的法器。 这一般来说,这些铜钱,不少是被陪葬在达官贵人的墓中,混迹在这些古玩中的,要想找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这家杨氏法器店,是个财大气粗的。看准了这堆铜钱里面可能有形成了气场的法器铜钱,偌大一家店,又不可能蹲在外面摊子上慢慢挑拣,着实是没面子,便直接全部收上来。 这打包价格更便宜不说,到手之后,先把里面已经形成气场的法器铜钱拣出来,为上品。再把品相残缺,却也有一定气场的铜钱挑出来,为次品。 剩下的,还能打包卖给古玩店,又赚了一笔。 这几番倒手,可谓是把奸商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其实一般的*器店,都是这么做的。 元石在还不是元晞弟子的时候,跟着爷爷混迹在法器街,自然对此道知晓一二,张口就道清楚了其中的弯弯拐拐。 这下子,经理不敢小觑他了。 “没错,怎么?” 元石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突然捏起一枚铜钱:“那我就从这里面找一找,可以破了那三脚金蟾的铜钱,如何?” 经理皱了皱眉。 那铜钱本就是已经淘过一次的了,里面就算还剩下一些有气场的铜钱,也是残缺不可能用的。就算法器店里面手上,也大多是溶了铸成其他的法器,这少年,竟然口口声声这么有自信? 经理心里闪过一抹冷意,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太高看这少年了。 这家伙,未免不是在空口说大话! “随你。”经理很随意地说道。 元石笑了笑:“为了不让你们法器店吃亏,我找出来的铜钱,就算是卖给我的好了,一百块钱一枚。” 他说着,摸出五张百元钞票,拍在柜台上。 柜台后面的伙计,犹豫地看向经理。 经理还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个傻大头,他更是不相信这家伙当真能从里面找出什么好东西来,还乐呵呵地点头:“行啊,一百块钱一枚,你可别反悔,说我们店大欺小!” 说着,他又努努嘴,让柜台后面的伙计,把钱收起来。 小子自动送上门来,不宰白不宰。 这包铜钱,就算是里面所有有气场的残缺铜钱加起来,恐怕都不值一百块! 元石在那经理眼中,却是彻底成了冤大头。 而另一边的胡少,却是看得静静有味的,就恨不得让身边的下属给他拿上点瓜子了。 元石毫不在意,扬眉笑笑,将刚才那枚铜钱握在手心之后,又在这堆铜钱里面翻找起来。 这一找,花了足足十分钟。 看得出来元石很仔细,几乎是每一枚铜钱都仔细看过。 不过他看得速度很快,也就十分钟,便找齐了五枚铜钱。 可经理却觉得他是装模作样。 莫非你还是有望气眼的,能看得出这铜钱的气场不能? 元石捏起那五枚铜钱:“就是这五枚了,送我一根红绳子吧。” “给他。”经理大手一挥。 元石接过红绳,熟稔地开始打结,将这五枚铜钱,一枚一枚地串起来。 他手上动作着,脚下却没停着,而是缓缓走到那胡少面前,一边说道:“我国清朝,最辉煌的时期,便是五位皇帝在位的时期,期间国力强大,百姓安居乐业,更是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康乾盛世。这五位皇帝,则分别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 “你是在跟我讲历史?”胡少觉得很有意思。 元石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铜钱本就是上好的法器材料,外圆为天,内方为地,上有皇帝年号,为人,所谓天地人俱备,便是如此。” “而清朝的这五位皇帝,且不说他们在为期间,国运是何等的昌盛,他们在位所铸造出来的钱,沾染上的国运又是何等的强大。就说这五位皇帝,顺治属北方水,康熙属东方木,雍正属中央土,乾隆属西方金,嘉庆属南方火,称得上是五行俱全。” “并且。”元石顿了顿,看了神情逐渐郑重起来的胡少一眼,“这五位皇帝,在位期间刚好一百八十年,更是完整的三元九运!因此,五位皇帝在位期间铸造的钱币,串联起来,便是五帝钱,天地人俱备,又有五帝之威,可镇宅辟邪、催旺……化煞!” 他说完最后两字的时候,手上的一串铜钱,刚好捆上最后一个结! 周围所有人都注意着元石,自然看出来了他手上的那串铜钱,有点不一样了。 一股清风袭来,轻轻晃动那串被元石提起的铜钱。隐约的暗金流光,在五枚铜钱上一闪而过。 周围人眼睛一花,似乎看到元石手上的那串铜钱,忽的炸裂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二楼,连头顶上亮晃晃的明灯都为之失色,一个中正平和的气场华盖更是将元石包裹在里面。 再一晃眼,又好像只是错觉。 元石轻轻一笑,将那五帝钱顺手掷出,砸向那三脚金蟾! “砰!” 这下子,所有人都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金属激荡的声音! 他们惊讶地看着那串五帝钱撞上三脚金蟾,恰好落在它张开的大嘴里面,只听得金蟾嘶鸣惨叫一声,然后周身的煌煌金光,便骤然如雪般化开,露出青铜色的本身。 金蟾也不是之前那幅灵气平和的样儿,而是变得阴深狰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金蟾那张开的大嘴,又那里是在吞钱,而是要吞人啊! 胡少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题外话------ 今天起来,居然看到国师的累积阅读从180多万,一下子跳到了577万,这巨大的落差,哈哈,估计是数据统计出问题了吧~ 正文 章313 战帖,乔家 “姓杨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少拍案而起,心里简直有一团熊熊怒火在燃烧! 谁能想到,之前还挺灵气漂亮的一三脚金蟾,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模样儿!看上去明显就是一件邪物!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把这样一件东西,当宝贝送给自家老子了,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五百万事小,他胡少还不差这几百万的零花钱。可是这么一件东西送给他老子了,那这不是在害他老子吗? 这简直不能忍! 杨经理头都大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当初能够当上这个经理,就因为自己是老板杨大师的本家侄儿,以为谋得一个好差事,这才没乐呵上多久,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大麻烦了呢? 谁不知道这胡少阔绰是阔绰,简直就是一个浑人。 前段时间这胡少爱古玩,一口气买了不少物件儿,出手那叫一个豪爽。 可挣了他钱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胡少转头拿了行家掌眼,得了个十件东西有九件都是赝品的结论。 胡少勃然大怒,心里暗恨这些人把自己当成冤大头,还让自己丢了面子,当即带了一群人,冲到曾经卖给他赝品的古玩店,把店给砸了一通。 这个胡少也是粗中有细的,看似傻愣愣的暴发户,可让人砸店的时候,却阴损地不挑贵重的砸,都是弄翻的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结果这么一通砸下来,店铺是好一段时间开不了了,而真正的损失居然不过才几万块钱! 胡少“大发慈悲”地一家赏了十万,扬长而去。 偏生那些古玩店的,根本不能对胡少做什么! 本来这古玩行当水深,买卖东西全靠一个眼力,就算买了加东西,哪里又上门找老板的道理,只有自认倒霉。 这时候,就最怕遇上半吊子外行,不讲规矩还财大气粗。 就像胡少这样的! 换作是别人,那些古玩店的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分分钟让你混不下去。 可人家胡少不是古玩行业里面的人不说,人家老爹更不是吃素了,香江一大号人物,唯一这么一个独子捧在手心儿里跟宝贝似的,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而且胡少还从头到尾做得漂漂亮亮,该赔的钱也赔了,我就是要给你这些欺骗我的家伙添堵,不行吗? 胡少这么一系列做法下来,也算是彻底成就了自己的“恶名”。 这杨经理之前也听过,虽然心里发憷,却也不愿意放过胡少这么一个大豪客,千辛万苦搭上这条线,就想着胡少给老爷子准备礼物的时候,递上这么一件三脚金蟾法器,赚上一笔,又能得老板的重视,他也算是彻底坐稳了这个经理的位置。 他又哪里知道,这法器居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啊! 杨经理也不管周围有多少自己的下属,立马冤叫连连:“胡少啊!我是真不知道这法器居然还有这问题啊!这法器原本就是我们收上来的,又哪里能怪得到我们身上,我们不也是受害者吗?” 杨经理这一番哭天抢地的,就是想跟胡少讲道理。 可胡少这么一个浑人,肆无忌惮了快三十年,哪里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讲道理? 但他也没急着闹腾,只是冷眼扫过周围一圈:“你们店,给我等着。今天这个仇,算是记下了!” 他说罢,带着几个保镖就打算离开。 “胡少!”元石突然喊道。 胡少没好气地回头:“怎么?还等着我给你掌眼的钱吗?” 他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可元石是自己跳出来的,还闹得自己现在一肚子气。虽说如果不是这少年提醒,他估摸着很久都不会发现,可能还会坑爹一把,但是……你就是让我不高兴看不惯了怎么的! 元石也没在意胡少的态度。 他只是顺手抓起自己刚才丢在三脚金蟾上的那串五帝钱。 虽然在五个皇帝在位期间,铸造出来的钱币无数,但是真正形成气场的铜钱很少,五枚铜钱之间能够气场融合相生的,就更是稀少。 堪称罕见。 刚才元石本来打算用师父送给自己的法器,来揭穿那三脚金蟾法器身上问题的,可无意中注意到那堆铜钱中,有奇异的气场,牵动了他的心绪,这才千方百计找出了这五枚铜钱。 这五枚铜钱,看似气场残缺,是次品。可是串在一起,梳理了气脉之后,五枚气场残缺的铜钱,却陡然圆融相生起来,恰好应和了五帝钱的中正平和之意。 如今,这五帝钱,也算得上是一件不错的上好法器了。 就算方才那三脚金蟾是真的,元石手上的五帝钱,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的,就化去了那三脚金蟾的伪装,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狠狠砸了法器店的场子。 但,元石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 他拿起那串五帝钱,递到胡少面前:“要么?上好法器,镇宅利器,催旺化煞,辟邪镇灾。” 胡少虽然对元石隐约有着不爽,可对这五帝钱,却是意动了。 刚才这串铜钱的神奇,他也亲眼看到了。 胡少对法器本来不大感冒,耐不住家里老头子对此道的痴迷,他会来这里买法器送给家里老子,纯属投其所好,而不是自己感兴趣。 胡少甚至是有点不相信的。 毕竟那些什么风水大师,嘴巴上说得是头头是道,可什么真材实料,却一点儿干货没拿出来,还吹嘘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可刚刚,他却是实打实地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是正在气头上,一时之间忘了心里的震撼。 现在元石提起了,果真有几分兴趣了。 一边的杨经理,听了却是快要吐血了。 这小子,来他们法器店砸了场子不说,现在居然还借着他们的地盘做起买卖来了! 而且,卖的还是刚才从他们店里买去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脸啊! 胡少问:“多少钱?” 杨经理吐血三升。 元石面不改色,想着自己刚才毕竟花去了五百大洋,而此行为了不惹人耳目,他是不敢多带钱的,如今赚赚零花也是不错的—— “五十万,不二价。” 胡少见他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穿着打扮也很是普通,却张口五十万,眼睛都没动一下,而且这做派还不是装出来的,心里便有些好奇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东西是不是值五十万?”胡少虽然是质问,但是口气却一点儿不激烈,反而像是好友在聊天! 元石则神神叨叨说了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他顿了顿,还是说道,“我这东西,你也许看着平凡,可未必就比刚才那三脚金蟾差到哪儿去。哦,如果那三脚金蟾是真的话。” 胡少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却忽的平静下来。 “好,五十万!”他手一伸,立马就有旁边的保镖,把支票簿给递了上来。 胡少很是阔绰,挥手签下五十万的支票。 “喏,瑞士银行的本票,不用担心我讹你。”胡少说着,伸手接过那五帝钱,有点儿兴奋地摸了摸。 这可是他亲眼见证了神奇的东西! 而元石收下支票,神色淡淡,根本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你要能讹才行,有问题,我会找你的。” “我如果不给你联系方式……”胡少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他狐疑地看着元石的神色,怀疑如果这支票真的有问题,这小子恐怕真的会找上自己。 他的表情可一点儿不作伪! 想起家里老子说起的那些风水师的神秘手段,以前还有些不大相信的,可今天却是不得不信了。 胡少干笑两声,也不愿意多呆,拿着自己的五帝钱给跑了。 而元石仍然站在二楼中间,没有急着离去。 杨经理快要吐血而亡了。 他之前把五枚铜钱卖了一枚一百的价格,本来还沾沾自喜,以为元石是个傻愣子。 谁知道,人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砸了一桩五百万的交易不说,给店里惹上了胡少这个麻烦,还完成了从五百块到五十万的转变! 这才短短几分钟? 杨经理已经不对未来抱任何希望了,一脸的茫然呆滞。 元石扫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样,你们老板来了吗?” 元石还真有这个本事,说曹操曹操到。 他才问了,周围没人答他的话,不过安静了半分钟,楼下就开始一阵喧闹。 “老板来了!” “杨大师来了!” 有店里伙计的声音,也有杨大师常客的声音。 都对这位杨大师的出现很惊喜。 这法器店虽然是杨大师的,但杨大师很少在这里,见到他的几率很好。而且杨大师又是香江著名的风水大师,名气很旺,不少客人都很信服他,不然也开不起这么大的一间法器店,还有这么多客人了。 那位杨大师一路上楼来,一眼就看到了二楼诡异的气氛,戏谑一笑。 刘子川的孙子? 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来人自称是刘子川的孙子,上门来找自己的。 杨大师并不怀疑有人冒充——整个香江,知道刘子川的人有多少? 而且,现在的刘子川,绝对是一个大大的麻烦。又有谁愿意揽麻烦上门呢? 不过这个杨大师倒是晚了一步,没有看到刚才的精彩场面,也不知道这位刘子川的孙子,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把自家的店铺,给砸了一通场子,搅黄了一桩买卖了。 他上前去,步履悠然,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高人做派,看向元石的目光,也仿佛长辈看着孙子般慈爱:“你是刘师傅的孙子?” 元石冷冷看着他,恨不得呸一口在他脸上。 搞得这么假兮兮地做什么?难道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们做的那些卑鄙的事儿吗? 还装出这么一副高人风范?哼! 且不说,元石有一个走同样仙风道骨路线的师祖爷爷,完全把面前这个家伙给比了下去。 就说元石在与自己师父相处过之后,深深被她身上的风范,举手投足无一不流露出来的仙气儿给折服。 不论手段,在她面前,世上何人敢称气质高深不可测? 只是可惜,师父最近状态不佳,不然一定可以帮他给爷爷出气的。 元石也有伤感了一小瞬间,便立马竖起了刺:“你就是杨松真?” “不错。”那老者抬了抬下巴,不自觉显露出几分倨傲。 “我爷爷在哪儿?”元石开口便问,目光灼灼,似乎要燃烧起来。 老者轻笑着,流露出些许鄙夷:“你们元门,也是有趣,老爷子败了,就派自己的孙子来?倒是不知道,你们元门的门主,又是个什么人物!” 这杨松真说着后半句的时候,明显带着不屑。 香江离内地远,龙虎山同盟会的时候,香江的风水师去了的不多,因此没有直面见过元晞的实力和手段,对元晞,更多的只是道听途说。 先前因为元家的名头,有些畏惧,自然把不满的心思给压下去了。 可这次,据说是元门高手的刘子川来了香江,败于他们手下,这些本就隐隐不服元晞的香江风水师,很是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若是换做以前,元石早就发火了。 他最忍不得的,一个是侮辱他爷爷,一个就是侮辱他师父。 这杨松真,居然两样儿都占齐全了?! 可元石没有发火,而是冷哼一声:“若你这话,还敢说第二遍,那我请你到我师父面前去说!”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杨松真哦了一声:“你师父是哪位?” “就是你口中的元门门主!”元石并无自傲,但眸中的光亮,却让人不敢逼视。就算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却已经自成气势! 杨松真沉默了一会儿。 不管他嘴巴上说得再厉害,在知道面前这少年就是元门门主亲传弟子的时候,心里难免会重视几分。 片刻之后:“你说你想见你的爷爷?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那日败于我等之手后,他就自行离开了。他虽然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毕竟是元门之人,我们也要尊重元门不是,哪里有扣留你爷爷的道理。所以,你是找错人了。” 元石听得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这个杨松真应该是没有撒谎。 使了阴招把刘子川打败了是一回事,如果再扣留刘子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杨松真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爷爷,去哪儿了呢? 元石忽然也不着急了,脸上带出淡淡的笑容:“杨松真大师?你不是说,我爷爷是你们的手下败将吗?我们元门丢了场子,自然得找回来才是。你们与我元门,再比一场,如何?” “你能代表元门?”杨松真嗤笑。 元石却眸光沉沉:“当然,我乃我师父,元门门主座下亲传大弟子,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和你们对比吗?” 杨松真隐隐有些恼怒。 这小子,明显是在暗示,自己等人跟他师父不是一个台面上的! “好!答应你!” 元石早有准备,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明天早上九点,我在S酒店,等待诸位大驾。” 说罢,他起身就走! 杨松真极力忍耐才没有发飙。 那小子,以为我们是他的下属吗?居然让我们到他下榻去的酒店! 可眨眼间,元石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店铺门口,而杨松真又没有任何元石的联系方式,除了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儿。 这居然成了唯一的联系方式! 杨松真还不敢不去,如果他轻易拂了这场约,明天那小子就有本事传遍整个香江! 这次对付刘子川的事情,本就是他和另外几个风水师一起合计的,不少还是曾经接过乔家那个单子,但最后却失败了的。 香江还有很多风水师跟他们不对付,只要那小子的消息一传出去,杨松真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那小子会编出一些什么话!什么杨松真畏惧十六岁少年不敢赴约……那小子,是着着实是把他们给拿捏住了。 杨松真的一肚子怒火突然就消失不见。 这家伙,倒是跟他那个愚蠢的爷爷,不大一样啊。 …… 翌日。 早上九点多钟,元礼一行人,便抵达了机场。 此次一路前往香江的,做主的元礼,跟随在他身后推轮椅的元晞,还有秦山,以及五个年轻弟子。 八个人,也算是大架势,浩浩荡荡了。 本来打算坐民航的客机,结果今天一早,杜和的电话就打过来,说是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这自然是席景鹤的心意,他们也不能随意拂了去。 席景鹤被留在小院儿里面养伤,他昨日在外公面前站得从容,看上去一点儿没事,实则内里已经虚空了。 元礼给席景鹤开了一个补气养血的方子,让席景鹤在家里好好休息几日,不要随意到处走动。 席景鹤留在家里,席思倒是高兴,可以天天跟爸爸一起玩儿了。 但元晞却就不高兴了,离开小院儿的时候,撅着老高的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看着阿鹤的时候,又可怜巴巴,眼睛里带着泪花,委屈的小模样儿,看得席景鹤心都快碎了。 可元晞不敢闹腾,外公一个眼神过来,她就安安分分了。 以前的元晞可没有这么怕元礼,倒是现在,元晞这般闹腾,唯有元礼可以扫她一眼,便让她安分。 不过,这种畏惧,也是带着亲昵的。 元晞虽然害怕外公,可又最喜欢往外公身边凑,还叽叽喳喳地跟外公讲话,说个不停。也就是元礼和阿鹤,耐心够足,受得了她的唐僧念念穿耳。 有元礼在,元晞这一路,也算是比较文静了。 出发之前,如临大敌的秦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席景鹤的私人飞机,自然是舒适堪称奢华的,上下两层,宛若一座移动的空中城堡,随行的空姐空少更是训练有素,将一行人照料得舒舒服服。 三个小时,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就过去了。 从私人飞机下来的时候,机场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能够把车子开进机场内部的人,可不简单。 黑色的劳斯莱斯,旁边站着一行人,为首的,则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挺年轻的,三十出头,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穿着打扮很有品味,典型的精英豪门弟子。 从舷梯上下来,看到一行人,元礼并未意外。 因为他们在出行前,就已经通知了乔家。 难为乔家居然还派人出来接待,之前元门联系乔家的时候,乔家的态度却可谓是冷淡之极。 秦山凑到元礼耳边:“为首的那个,就是乔家的乔秋生。” 乔家老大,来元门求助的,就是他。 哪里想到,后来居然还坑了元门一把。 不过元礼并不生气,身后的元晞推着他上前去的时候,那乔秋生走出几步,冲着他弯腰欠身见礼,他也是和和气气,脸上笑容不断。 “可是元大师?”乔秋生很有涵养地问道。 和元门联系乔家时候的冷淡,截然不同。 元礼当然知道这些商人唯利是图的品性,也当然不会计较。 乔家之前之所以冷淡,就是因为认定了元门不会对他们有帮助,心里还隐约不满,元门门主太过于倨傲,居然连面子都不给。 而现在态度改变得如此之快,却是因为这次元门,居然请了祖师爷出山。 元门门主的师父!上一代的元家家主! 在乔家眼中,元礼的分量恐怕比元晞还重,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自然而然就放下了架子,在知道了元礼一行人的抵达时间之后,立马就派出乔秋生去接待。 这变脸的速度,元礼也是不得不感叹。 “我是。”他笑呵呵的,看上去和蔼可亲,也没有拿捏高人架子。 那乔秋生笑了笑,颇为洒脱大气:“我是乔秋生,之前这位应该见过我的。秦先生,别来无恙。” 秦山抱了抱拳:“乔先生,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四个字,秦山可是咬着牙说的。 元礼可以不计较,但他却记得,前两天,乔家给元门甩的冷脸是什么样子的! 乔秋生不以为然:“这几位,应该就是贵门的弟子了吧。那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外孙女儿,这次跟着我来玩儿的。”元礼笑呵呵地说,“她叫方晞。” 外界很多人只知道元门门主姓元,具体名字,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而知道元晞曾经名字是方晞的,那更是没有了。 元礼会这样介绍,就是因为不打算提前暴露元晞的身份。毕竟元晞现在状态不佳,尚未痊愈,提前传出去了,对元门只会是毁灭性的的打击。 元晞因为是提前被元礼打过招呼的,所以并没有异议。 不过她却是没怎么搭理跟她问好的乔秋生,低着头,扣着轮椅手把上的软胶,模样儿倒是聚精会神的。 乔秋生也不尴尬:“元大师放心,我们一定会让方小姐玩得开心的。” 他眼神毒辣,看得出来这位元大师的外孙女儿,应该是有点自闭症之类的,不愿意与人交流。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自然也不会把她的一点怠慢放在心上。 但听说现在的元门门主,就是这位元大师的孙女儿,那算起来,这位方晞小姐,应该跟那位元门门主,是姐妹了? 想到这里,乔秋生对元晞的态度,更是热情了几分。 可元晞谁也不搭理,之前在飞机上,还咋咋呼呼地跟元礼说话聊天。可现在,到了陌生人多的地方,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往外多说了。 乔秋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自己这般热情地想要跟元晞攀谈,得不到一点儿回应,居然也不觉得尴尬恼怒。 “我父亲在家里准备了宴席,为几位接风洗尘,几位可是这就要过去?” 元礼点点头:“乔先生的好意,还是要领的。” 一排黑色豪车,低调地从机场里面驶了出去。 元礼带着元晞坐在中间的劳斯莱斯上面,乔秋生则陪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言笑晏晏地跟后面两人介绍着香江的风景。 一路抵达的终点,便是乔家。 乔家位于香江最昂贵的浅水湾半山上,这里寸土寸金,乔家却在这里最好的位置,拥有一整座庄园,也不愧是香江首富之名了。 一行车驶进去的时候,庄园的大门已经大开等待了。 乔家庄园堪称豪奢,整体为巴洛克风格,主体建筑更是采取了浮夸华丽的尖顶,外墙还有女神浮雕,穹顶上铺着壁画,简直就如同一座教堂。 不过一路过来,元礼等人却没有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这让一直打量着他们的乔秋生,有些失望。 多少外人,在第一次拜访乔家庄园的时候,都被这里宛若宫殿的豪奢给镇住了。 但是想起元门山上,那宛若仙宫秘境一般的地方,此刻元礼等人的从容,也就是有理可循了。 见惯了不在世俗中的仙宫美景,自然对这些浮于表面的豪奢,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到了。”乔秋生笑着道。 而庄园的那座跟教堂似的主体建筑外,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等待元礼一行人的到来。 ------题外话------ 本来以点击量是数据错误,结果大家居然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多出来这么多点击,是从哪儿来的…… 正文 章314 英雄出少年 “呵呵!元大师,久仰久仰。”那唐装老人,也是赫赫有名的香江首富,乔家成,时常能够在财经杂志和各种新闻上看到的大人物。 乔家成今年也是六十了,虽然也是到了老人的年纪,可那一头黑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面容经过保养,看上去更是年轻几岁。 而乔家成,虽然是香江首富,可满脸的亲切笑容,完全没有一点儿架子,仿佛随处可见的邻家老人。毕竟,到了他这个阶层,已经不再需要用所谓的架势,来撑起自己的脸面了。 这会儿乔家成对待元礼的热情态度,也不见半点作伪,无论从眼里,还是行为举止,都是表现得真心实意。 元礼坐在轮椅上,平生比别人矮了一截,可他浩瀚苍茫的目光,以及那如同智慧印记的额头皱纹,唇边一抹从容却如同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都给了人一种高山仰止般的深远不可琢磨之感。 但这种高山仰止,却又不是高攀不上的那种,反而是深远中,透着平易近人,举止态度,都如沐春风。 “乔先生。”元礼微微欠身,不见一丝倨傲。 之前乔家成只是听说过元礼的大名,他那个上任元家家主,和现元门门主师父并外公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如雷贯耳了。 在知道元礼会过来之前,乔家成打电话到内地同样笃信风水,并对玄门风水界有一定了解的好友那里,去了解过这位。 据说,现在那实力高深莫测的元门门主,就是这位老家主一手教出来的。这位老家主年少成名,几十年前名震天下,无人能及。之后莫名其妙隐退销声匿迹,大家还以为他死了,谁知道如今又冒了出来。 而这位,已经是几十年没有出山了。 好友在跟乔家成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口吻中无不带着羡慕。 虽然大家都知道元门门主,风水独步天下,虽然年纪轻轻,还是一妙龄女子,却是这天下屈指可数的几名风水宗师之一。但正因为如此,元礼才显得更加神秘,实力超群。 毕竟,大家潜意识中,更加相信年龄更大,资历更老的人。 比如元礼。 所以,也难怪乔家成会在元礼到来的时候,有这般的态度了。 这般隆重,派了长子乔秋生去机场,而乔家成在自家豪宅门口亲自迎接——世界首富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就入内了。 而这宅子里面的装潢,也不负外面的奢华无度,高高穹顶,金碧辉煌,却又不会因为金色的过多运用而显得俗气,反而如宫殿般华美,处处都透露着精致与品味,连摆放在角落的不起眼花瓶,也是经得起细细打量的精品。 在这几乎压弯人脊背的金色建筑下,元门的几个弟子,多少是有点被压迫住了,不过难为他们在元门训练这么久,至少还保持了一分大气。 而秦山,倒是满不在意,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周围的金碧辉煌上,自然就从容不迫,很有大将风范了。 乔家成既然摆出了亲自迎接的大架势,这中午的宴席,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长达十米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金色雕花烛台居中摆放,还放了几个堆着绣球花的玻璃花瓶,而旁边摆着的餐具碗筷,精确到碗与碗之间的距离,都是可以对比的一致。 乔家成本想请元礼在首位坐下,可元礼却坚决推辞,只是坐在了乔家成的右下首,而他的对面是乔家成的长子乔秋生,再旁边是秦山。而元晞,坐在了元礼的旁边,一路上几乎都没有说话。 桌子虽大,但席上乔家只有两个人。 为了不让元礼以为是自家怠慢了,乔家成一开始便解释过,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到国外出差了,小女儿正在读书,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还请元大师见谅云云。 乔家成有三子一女。 长子便是乔秋生,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未结婚,不过却已经是肯定的乔家商业集团的未来掌舵者、继承人。 乔秋生的两个弟弟,一个比他小两岁,一个比他小四岁,都是乔家商业集团的一员。偌大的乔家家业,他们任其中一家公司的总裁,都不算亏待了。乔家自然不存在什么兄弟阋墙的豪门戏码,乔家三兄弟的关系,是外界知了名的融洽和谐。 乔家成还有一个小女儿,如今方才十六岁,还在香江一所国际中学读高中。这个小女儿出生的时候,乔家成都已经三十几岁了,小女儿乔子萱可以说是他的老来女,几乎一生下来,就是捧在手心儿里面疼爱着的。乔子萱上面还有三个哥哥,自己作为幺女,当然是跟乔家眼珠子似的,是万众宠爱的小公主。 而乔家成的妻子,大家都知道,在乔家成四十多岁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在此之后,乔家成一直没有再娶。 若是换做别的富豪,糟糠之妻死了,定然是要找个年轻漂亮的后老婆。 可乔家成没有,他本来应该更有资本这样做,但他一点儿没有这样的心思,还将自己约束得越发厉害,一贯深居简出,香江那些堪称疯狂的狗仔队,居然找不出这位首富的半点桃色新闻。 乔家成不仅对自己约束得好,对家中子女也约束得好。 他自己仅有一个弟弟,没有从商,而是选择了学者之路,如今也是香江小有名气的大学教授,外界知道他是乔家成弟弟的人倒是不多,日子过得平淡幸福。 而乔家成的这三子一女,除了小女儿稍微骄纵一些,上面三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豪门精英子弟,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就算是骄纵的小女儿,也没做过什么横行霸道的行为,顶多有点小姐脾气,压根不算什么。跟那些,动不动就闹出跟这个那个男明星有染,或者整天不安分上头条的香江名媛来说,乔家成小女儿乔子萱,绝对算得上是乖乖女了。 乔家一家人,都很是洁身自好,半点丑闻不沾边 ——这在香江,也算得上是一个奇闻了。 但这也塑造了乔家成的好男人形象,至少香江人民都觉得乔家成一定是个好人,这也让整个乔氏集团的口碑非常不错。 元礼事先来,自然不可能不了解乔家的任何事情。 关于乔家人口碑不错的事儿,他也听说了。 但在见到乔家成之后,元礼知道,乔家成此人,并非是真正的痴情好男人,他不过是重视事业,更多与重视感情而已! 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乔家成显然不希望家里多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搞得乌烟瘴气,也就宁愿不娶。 要知道,这可是气坏了多少梦想嫁入豪门的香江女人小心肝儿。 其中不乏二十出头,水嫩嫩的大美女,她们丝毫不觉得自己配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理所应当。 殊不知,乔家成早就看透了这些女人的本质,才根本不愿意陷入泥沼。 洁身自好,反而清净! 乔家成这样的想法和做派,倒是让元礼对他多生了几分好感。 在之前,他对乔家可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毕竟这次刘子川出事,乔家就算没有推波助澜,但他们也绝对作壁上观了。 元门虽然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主儿,可我们的客卿到了你们乔家,还是你们乔家亲自请来的,这个时候,在你们乔家的地盘上出了事,乔家至少不应该袖手旁观吧? 偏偏,刘子川被人算计了,乔家知道,也什么事情都没做,元礼对乔家能有好印象才怪。 不过元礼的涵养好,从到香江机场,一路到这里坐下,都没有半点表露出来。 这番大气,连乔家成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了。 眼看着客人都已经坐下到齐了,乔家成示意下人上菜,便有七八个仆人,端着各色的菜走了进来。 山珍海味济济一堂,不乏清淡小菜。但无论是大菜,还是小菜,乔家的厨师班子都做到了极致,连一道简单的清炒油菜,都让人食指大动,好像除了盐没有加任何调料,却发挥了食材最本身的味道,然后无限放大。 自然成就了这么一桌无上美食。 元礼这个人没什么贪欲,要说贪的,那也就是一点儿口腹之欲。 以前还在山上的时候,就经常去东家蹭蹭,西家蹭蹭,等到自家孙女儿学会了一手好厨艺之后,更是让元晞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他做。 元晞的厨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下磨练下来的。 元礼这人对吃的并不挑剔,可他的一条舌头却很刁钻,美食好坏他心里自有一根标尺。而这桌子菜,却是毫无疑问能够得到他最高赞誉的。 席间,元礼和乔家成都没有说起这次的事情,反而如同多年阔别老友一般,说了半天的美食之道,论道论得惺惺相惜,方知你我皆是辈中人。 元礼和乔家成,从开席聊到结束,中间乔秋生和秦山还能插上几句,那几个当背景板的弟子自然是不敢说话的,而元晞纯粹是完全沉默,就算是乔家成主动跟她说话,她也未曾搭理。 元晞如今的状态,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叽叽喳喳,闹腾得很。 而在外人陌生人面前,则是完全的沉默寡言,低眉顺眼得像是深闺里面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乔家成几次试图跟元晞说话无果之后,也彻底放弃了。 他也不至于因此不满,毕竟他是长辈,因为这点事情心生不满的话,就太过于小家子气了,他乔家成不至于是那样的人。 饭后,大家换了个地方坐,乔家成才终于开口,说到了正题上。 只是元礼等人有些意外的是,乔家成这边微笑着提起的,居然是元石! 元门这边,尽管元礼已经让秦山吩咐人外出去寻找了,但毕竟香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效率肯定是比不上在内地的,至今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 元礼等人本也不着急,以元石的水平,尚且不至于在香江这些风水师面前吃了亏,而那些人惧于元门之名,多少不敢下黑手的。 而这方,却听乔家成说起—— “贵门的大弟子元石小先生,真可谓是少年英雄豪杰,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如今他的名声,恐怕已经传遍整个香江了。” 元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哦?此话怎讲?” 乔家成笑道:“莫非几位还不知道?也是,几位刚刚下飞机就直奔乔家而来,路上自然来不及听说元石小先生的事情。” 话罢,乔家成这才将元石的“英勇事迹”给讲了出来。 原来,这次刘子川香江之行,约战他并打败了刘子川的,共有五个风水师。而这次元石一到了香江,就立马找上了这五人中的一位杨松真风水师,到了他开的法器店,上门就砸场子。 先是搅黄了杨氏法器店的一桩五百万法器生意。 元石上了门,开口就告诉买家那一尊三脚金蟾法器有问题,然后当场从杨氏法器店不要的一堆旧铜钱中,找出了五枚铜钱,串成五帝钱,以五帝钱破了那三脚金蟾法器,露出了狰狞真容。 五百万是小事,可是在不少客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上一刻还富贵逼人的金黄法器,下一刻就变得阴深恐怖,怎么能不让一些客人心里发憷,心里放弃原本打算消费的想法? 而且那买家,也是香江有名的一个浑人,行事作风最是霸道,曾经在香江古玩街一口气砸掉七八家店铺,惹得古玩行业对这位胡少爷下了禁止令,基本就是不欢迎他再踏入了。 而这次,也不知道杨氏法器店,会不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这还不算完。 元石当场还做了一桩生意,把那五帝钱转手就卖给了那胡少。五百块钱买来的东西,开口就是五十万,胡少还要了。 ——这个颇具小说风采的故事,本在当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元石砸了杨氏法器店的场子,惹来了主人,杨松真赶来,答应了元石的约战,说好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酒店,双方在S酒店见面。 这一见面,可就是火药味十足。 据在场不少亲眼所见的人口中所述,一方是五位不说大名鼎鼎也是小有名气的风水师,看上去气势汹汹;另一方则是年不过十六的稚嫩少年,孤身一人不说,居然还不落下风!与对方五人站在一起,更有分庭抗礼之势。 那五人也没有小觑堂堂的元门大弟子,择了一处宽敞开阔的地儿,相约斗法。 从昨晚上就期待这场斗法的,本以为这元石,可能会让这五人吃一次大亏,但最后还是会败于他们手上。毕竟,五个经验丰富的风水师,而元石不过才十六岁。 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不少界内的风水师,早一点的七八岁就开始跟着长辈学习风水术,而真正可以说是出师的,至少三十岁以上! 在这之前,都需要不断的打磨,不断积攒经验,不断地学习…… 而元石,十六岁? 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 当年元门门主元晞,下山入世,一朝凤舞九重天,震惊天下英雄目。 ——不过年方十八。 本来,杨松真等五个风水师,是做得有些卑鄙的。 他们中,最年轻的都已经年过四十,而杨松真是其中名气最大的,年近六十,经验丰富,也是界内的一位有名的大师。 这场约战斗法,无论输赢,杨松真等人,都注定没面子。 赢了,说是欺负小孩儿。 输了,叫做小孩儿也不如。 于是,杨松真想得很洒脱,反正最后落不上什么好名声,不如谨慎一点,狠狠教训教训元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好吧,他在前一天晚上,弄清楚了元石在自家法器店中搞整出来的动静,简直是气得吐血,连带着恨上了元石,这次出手,自然要打得他落花流水。 结果,杨松真居然提出了车轮战。 不是一个打一个,而是一个打五个,还是轮着来! 明显的不公平要求,元石竟然答应了。 重点是……他居然赢了。 旁观者是把这场车轮斗法,描述得惊天地泣鬼神,就跟说评书似的,怎么震撼怎么来。 当然具体事实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夸张,可真相也仍然让人震惊。 元石一口气接连击败了五个经验丰富的风水师,潇洒扬长而去。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香江。 也包括一直关注元石消息的乔家成耳中。 这才有了饭后乔家成跟元礼说起元石“壮举”一事。 元礼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淡淡一笑:“这小子,实在是有些鲁莽,让乔先生见笑了。” 但是眼中,那自豪的光芒,掩都掩饰不住! “英雄出少年啊。”乔家成止不住的赞叹,眼中也有异样的光芒。 一个弟子尚且如此,那么元门呢?元门门主呢?元门门主的师父外公呢? 他看向元礼的目光,自然也就灼热了。 “那……元大师,您看我们乔家的这个委托,是否,可以请您出手呢?”乔家成也没有拐弯抹角,开口便直言提到。 他知道元礼这样的风水大师,是比较有脾气的,你跟他颠三倒四,拐弯抹角的,说不定他还不高兴,不如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开口道个清楚。 元礼其实是不打算跟乔家计较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乔家的邀请,来到乔家庄园作客吃饭。 况且,他这次来,是带了元晞,希望借此机会,治好元晞的。 于是…… “当然,我们元门答应下来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 元石回到酒店的一路,看似从容不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受伤颇重。 体内的奇经八脉,几乎是动一动都疼得厉害。 刚刚还能维持,一上了出租车,便是额头冒汗,脸色苍白。 元石闭目养神,调养良久,才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虽然受伤很难受,却难以抑制元石的激动心情。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斗法,还一上来就是车轮战。 在元门山的时候,那都是演练,根本不敢真正动手,当不得真。 但是这次,虽然也有他从师父那里偷偷“借”来的顶级法器镇岳印的大力作用,但能够做到这一步,彻底打败那五人,连元石自己都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兴奋之后,就是担忧了。 昨夜他试图推算过爷爷的位置,可因为本身有血缘关联,推算本就困难,再加上他心烦意乱,完全无法定下心来,推算的结果也是一塌糊涂,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元石只好作罢。 昨晚他还偷偷联系了元门山上一个交好的弟子,得知这次香江之行,请出了三年未露面的祖师爷爷,而且几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开始元石还以为是玩笑话,元门知道元礼因为三年前受伤太重而成了植物人的人并不多,他算是其中一个。 这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的祖师爷爷,突然出面,着实是有些太奇怪了。 不过元石反复问了几遍,都得知这个消息是真切的,而且陪同的还有秦山大哥,元石便隐隐猜测,恐怕这是真的了。 祖师爷爷要来?那元石就更加心安了! 心头的茫然感一扫而空,就像是有了定心骨,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等等…… “你是谁!”元石目光凌厉,骤然喝道! 他无意中扫过窗外,才发现这外面的风景不对!走的路越来越偏!甚至已经脱离了繁华的大道! 而他要去的下榻S酒店,却恰好位于香江最繁华的市中心地点! 很显然,现在出租车去往的,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几乎是分秒之间,元石就立马推断,这个司机有问题!而且还是从上车一开始就表露出来了,只是他心思太多,没有发现! 虽然刚到香江第二天,但是坐了几次出租车,元石也知道,香江的司机们是比较话唠或者热心的。可是今天自打上这个出粗车起,前面的司机竟然安静得过分,看到他明显状况不对,也没有多嘴问一句……实在是不对劲! 前面的司机,看到元石已经反应过来,才平静说道:“有人让我带你去见他。” “谁?”元石越发警惕。 司机不答。 元石眯起眼睛,骤然出手,向司机发起攻击,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道,这个司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元石身受重伤,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几招便压制了元石,身手凌厉,招招狠辣。 还腾了一只手出来开车开得稳稳的。 元石倒在后座上,大汗淋漓,却已经没了力气。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想到,自己自信满满的香江之行,居然栽在了这么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平安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到了。”前面的司机说。 元石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还是还是从外面拉开的车门,一把将他扶起来的。 元石至今没有放弃的打算,正打算向扶着自己的人出手之时,前方突然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们元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那笑盈盈的声音,简直是元石再熟悉不过的! 元石一下子愣了,抬起头来。 “秦四哥?”他顿时愕然,看到站到不远处的几人,“祖师爷爷……师父!” 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元礼,心里激动的心情不用说了。 居然还在祖师爷爷背后,看到了师父也在! 自打元晞被席景鹤从地宫秘境带回来,元石只见过元晞一次,也知道她如今状态不对,没敢多去打扰,心里还是对师父想念得紧的。 如今能够看到她,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了。 可元晞对元石尚且不熟悉,缩了缩,没搭理他。 元石不在乎,上一刻还充满警惕的他,这会儿已经开始傻笑了。 秦山走过来扶住他,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心头好受吗?” 秦山跟元石相处得一直很好,从三年前在小院儿就开始熟悉,秦山一直把元石当亲弟弟看的,如今见他伤痕累累,自然心疼。 元石却挑眉肆意一笑:“心里当然舒畅,伤总是会好的嘛。” “哦?”元礼笑呵呵地看向他。 元石心里一激,立马站稳跪了下来:“弟子未经允许,贸然前来香江,还违背门规与人斗法,请祖师爷爷责罚。” 之前还跟英雄似的元石,这会儿已经变成了认错反思的小孩子了。 “责罚一事,回元门山再谈,你先起来吧。”元礼说着,招手让秦山过来,递给他一个玉瓶,“给元石服三粒。” 秦山知道这是元门独有的珍贵药丸,专治内伤的,不过因为制作方法过于复杂,且材料珍稀,元门只有门主身上有这药丸的。 元礼身上自然也有的。 他点点头,接过玉瓶,倒了三粒给元石吃了,元石几乎立马有了变化,之前还站立不稳的,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旁边的乔家成,眼中异彩连连。 见了诸多神奇,他对祖训中提及的事情,更有信心了! ------题外话------ 今天写得太慢了,跟熬出来似的……话说下一本打算写本现言的,小清新路线,男主律师,女主推理作家,有人喜欢看这种吗? 正文 章315 乔家祖训?荒谬! 元石也到了之后,虽然吃了药,恢复了些,可还是看着还是很虚弱,元礼便让他不要在这里站着,进去消息。 站在一边的乔家成,便立马让人过来,将元石扶着送到了房间。 元礼一行人既然已经决定了接下乔家的单子,自然也就于乔家成的安排下,在这乔家庄园里面住了下来。 乔家家庄园,除了主体建筑之外,周围还坐落着专门安排客人下榻入住的别墅式的配套建筑,一切装修以及服务,那是五星级酒店也赶不上的,住在这里,肯定比住在外面酒店更舒服。 元礼等人就住在了这里,一栋别墅,七八个房间,完全够他们住了。 “乔先生,其实我很好奇,你有何事委托我元门。”元礼直言道。 说实话,他还不知道乔家要委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竟然困难到让刘子川也无法下手,多少香江风水师折戟沉沙。 就连之前乔秋生过来的时候,也只是言语含糊,希望请了元门的人过去再说。 因而,到现在,元礼对乔家的情况,是并不了解的。 其实他从进这个乔家庄园就看出来了,这乔家之气运,肥浊大气,黄纱如冠,中正煌煌,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风水问题。而且这乔氏集团,在乔家这般气运作用下,再传承两代,完全不是问题。 所谓富不过三代,乔氏集团本是乔家成父亲一手打拼出来,再有乔家成发展壮大到了如今的香江首富之位。如果能够再传承两代,那才算是真正扎根立足的豪门了。 由此可见,乔氏集团未来的路,是非常顺利可观的。 ——这些话,他也没有避讳,跟乔家成说了。 “由此可见,乔先生家中,应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才对,你的委托,倒是让我疑惑了。”元礼说得很是直白。 乔家成一听元礼的话,便对他更是高看三分。 主要是元礼的态度,坦坦荡荡,磊落大气,实在是让人心生好感不说。 乔家成之前也接待过几个风水师,在香江都是极富盛名的大师,可是来了他这里,不是先危言耸听一番,就是一顿云里雾里的海夸。 乔家成此人,秉承其父的务实作风,最是不喜旁人的浮夸作风,那些香江风水师,开口就故弄玄虚,先就给了他不好的印象。而后在真正问题上,又完全两眼一抹黑,嘴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其中还有不乏想要糊弄他的,以为乔家成不懂,胡诌几句就会被危言耸听。可乔家成的目光何等毒辣,岂能看不出对方的心思?那些想要糊弄他的,反正是这辈子都不要想着在香江混了。 这其中,只有元礼,说得最是坦然,却也最让乔家成心生好感。 “元大师,不急,你们也是上午才到,这会儿好好休息才是。”乔家成温和地说着,反倒最不着急,“倒是有一份东西,需要您看看。” 旁边的乔家管家,立马递上来一份地图。 这份地图很明显是从老地图上拓印下来的,老地图竟然还是手绘的,这么多年竟然保存得如此之完好,如此一些地方的线条有些模糊,其他的都还清晰可见。 “这是?” “这就是我需要委托的内容,您先看一下,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详谈吧。” 元礼拿着那地图,本身有些疑惑,听了乔家成这般说了,便点点头,将那地图折好收起。 元晞早就不想跟这些打交道了,立马推着元礼的轮椅跑得飞快。 “晞晞,你慢点!”元礼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秦山微微一笑,跟乔家成道别后,也带着几个弟子,跟在元礼后面走了。 乔家成心头隐隐大定,这边却听见管家突然说。 “老爷,小姐回来了。” 乔家成一听就头疼! 乔家的小姐就只有一个,他那幺女乔子萱! 也是最让他头疼的混世魔王。 这次为了祖训之事,请了很多风水师过来,乔子萱就已经够不满了,整天地跟老子念叨,说他这是封建迷信,风水之事当不得真。 不仅如此,她还动手戏弄过其中两个风水师。没想到那两个风水师,在香江贯来是很有名气的,居然真的只是半罐子谁,在小魔女乔子萱的戏耍下败下阵来,露了真面目,也是让乔家成又好气又好笑。 而乔子萱在这方面的气焰,自然是更加嚣张了,非要让这些江湖骗子,尝试尝试自己的厉害。 乔家成宠溺幺女,舍不得呵斥她,便干脆在这次元门之人到来之前,把她送回了学校。 可这怎么就又回来了? …… 元礼等人回到所住地方的时候,看见元石在一楼的客厅坐着。 “怎么没上去休息?”元礼问他。 元石虽然面色虚白,但是目光却执着坚定:“祖师爷爷,我想让您帮我占一卦,算算我爷爷在哪儿。” 元礼笑道:“哪里需要你来提醒我,你爷爷也是我元门众人,这次也是为了元门而来,他如今出了事,我们自然也着急。所以这一卦,早在京城的时候,我就算过了。顺便给你小子算了一卦,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放心?” “啊?”元石激动地想要起身,迫切地想要知道占卦的结果,却双腿一软,又跌坐在沙发上。 “你别急。”元礼缓缓道,示意他安然坐下,这才道,“你爷爷此次失踪,是有惊无险,你不必担心。时机一到,我们自然会找到他的。” 元石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最是担心爷爷,这会儿听了元礼的话,还是不放心,焦急问:“祖师爷爷,时机是什么时机?” “该到的时机。”元礼云里雾里说了一句,看了元石一眼,“元石,不要让此时乱了你的心,难道你不知道,修风水之道,最忌乱心吗?” 元石岂会不知,他也发现自己的心绪实在是有些太不平静了,从早上战败几个风水师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没平静过。 元礼一番话,也是在借此敲打他,元石自然也明白。 他连忙收敛了情绪,恭谨低头:“祖师爷爷,我知道了。” 元石点点头:“那你去休息休息。那药的药效并不是这么快发挥作用的,等你睡一下午,你的身体会好很多。不要因为一时心急,而断了你修道的根基。” “是。” …… 晚上,乔家成仍然邀元礼一行人在主宅用餐。 元石着着实实休息了一下午,晚餐前起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已经大好,也不再如下午的时候,走个路都脚下虚浮。 晚餐的时候,乔家的人,除了乔家成、乔秋生父子俩,这次还多了一个乔家小姐乔子萱。 元礼等人落座的时候,那乔子萱便双手抱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一行人,眉宇间的娇气和傲然,清晰可见。 “你们都是风水师?还是一个门派出来的?”在此之前,乔子萱听大哥说过这次客人的来历,便一挑眉,直白问道。 乔家成心里一突。 本来之前他是打算强行把乔子萱送走的,免得得罪了元大师。可是女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自己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回来了,乔家成便忍不住心软,再也说不出让她走的话。 留下就留下吧,在晚餐之前,乔家成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乔子萱一定不要失礼,最好不要说话,免得冲撞了元大师。 乔子萱暗地里很不满自家老爸居然这么帮助一个外人,还要委屈自己的女儿,面上虽然答应了,可脑子里面早已经转起各种念头心思。 到了晚餐的时候,她瞅准机会,自然就发作了。 “子萱!”乔家成喝了一声,又转头对元礼道歉,“抱歉,元大师,小女有些失礼了。” 元礼摇头笑着:“不碍事。” 他说着,温和笑着看了乔子萱一眼。 那眼中如潮水般的睿智与和蔼,几乎要将乔子萱席卷。在她的一个怔愣间,竟然心里隐隐有点不敢在这位老人失态的想法!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在香江,乔子萱就是一个横行霸道的,从无人敢惹得她不高兴。而乔子萱若是闹起脾气来,连她的父亲乔家成,这位赫赫有名的香江首富,都得举手投降。 尤其是在乔子萱的母亲也去世之后,这世上几乎没人能治得住她。 可偏偏,面前这老人,一个眼神,便让她的肆无忌惮,变得无所适从。 可乔子萱很快就反应过来,硬是压下自己刚才的莫名情绪:“爹地,我又没说错。我只是好奇,问问这位元大师而已。” “不知乔小姐,好奇什么?”元礼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儿的心思,但是念在她比自己的孙女儿还小,便也没计较,反而笑呵呵地接上了她的话。 乔子萱一下子振奋来了兴趣:“那这位元大师,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所谓的风水,是真材实料的吗?最近这段时间,我倒是在我爹地身边看到不少风水师,可一个个的,嘴上说得倒是厉害,可真要露什么真本事,却立马露怯了。就是不知道,元大师你们,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也让我改变一下对风水师的看法。” 乔子萱一番话出,其他人怎么会还不知道这小女孩儿心思? 不就是想给元礼等人有些难堪嘛! “乔子萱。”乔家成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乔子萱却一点儿也不怕:“不是有句成语,叫真金不怕火炼吗?如果元大师他们也是这样,肯定是不会惧怕我这么一点儿小考验的,是吧,元大师?” 她暗地冷笑,倒是要看看这些江湖骗子,又能整出什么手段! 至于那些江湖招数,就不要到她面前来现眼了,之前那个风水师,也是想要这些江湖招数糊弄住她,可最后还是被她拆穿了,狠狠折了面子。 乔子萱以为,最好的是这些人知难而退,毕竟元礼这么一个老人,她也不好真的闹得人家面上无光。 尊老爱幼嘛。 元礼尚未说话,倒是元石心里不满了。 “你口口声声说让我祖师爷爷给你见识一下,不就是根本不相信我们,觉得我们是骗子吗?” 他算是听出来了对方话中的讽刺和言下之意! 乔子萱嗤笑一声:“我可没这么说。只是风水什么的,我是从来不信的,只有我爹地这样的老头子会被糊弄住。” “乔子萱!”乔家成彻底怒了,拍桌而起。 乔子萱不满地嚷嚷着:“爹地!难道你还要为了几个外人骂我不成?” 乔家成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乔秋生也看不下去了:“子萱,你少说两句。爹地,您也别气,子萱就是个小孩子。元大师,您也别跟她计较啊。” 这一口气,跟三人都说了话,可隐约之中,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妹妹。 乔子萱撇撇嘴。 “你今天……”乔家成竟然是睁着眼睛发起火来。 元礼连忙劝住他:“乔先生,不碍事,童言无忌而已。” 乔子萱不满地正要说话,自己怎么就成“童言”了? 却听得,元石在旁边说:“你不是要见识吗?” 乔子萱疑惑地看去,就见得元石突然探手一抓,竟然捏了一丝黑色的流光在手中。那黑色中恶气沉沉,小小一丝却给了人心头沉重之感,周围的空气也因此陡然凉了几分。 元石将那流光抓在手上,咧嘴一笑,然后对着乔子萱一弹—— 乔子萱下意识往后仰,想要躲开。 可是那黑色流光,却极快地飞向她,然后钻入她的额头中。 乔子萱觉得浑身发凉,整个人如堕冰窖,霎时间僵硬在了那里。 “子萱!”上一刻还在发怒的乔家成,这会儿却心疼了,“你怎么样?觉得还好吗?” 乔秋生同样急了:“子萱,你说句话啊,怎么不回答我们?” 元礼也严肃了脸:“元石!” 元石连忙低下头:“祖师爷爷,只是小小惩罚而已。” “谁让你随意动手伤人的!”元礼喝道,“你可记得我日日对你教导的是什么?” 本还有些小得意的元石,立马低下头了:“记得。” 乔家成过去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见她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上有些冰凉,却半天没反应,就忍不住问元礼:“元大师,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无论之前他再怎么呵斥乔子萱,可到底是把女儿放在心尖儿上宠的,这会儿不知道中了什么招数,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元礼担心乔家成误会,毕竟是元石先动手,便解释道:“乔先生,你不必担心,刚刚元石他只是弹了一点儿煞气,对乔小姐的身体不会有大碍,只是……晚上大概会做噩梦。” 他刚说完,乔子萱就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着元石呵斥发怒! 嘴上吼得是中气十足,实则却是色厉内荏。 刚刚那丝黑色流光,她可是看到了。那黑光入了她的体内,更是让她浑身发寒,如堕冰窖,那冷意,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四月天应该有的! 元石没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气愤之下,出手有些鲁莽了。 无论乔子萱再怎么无理取闹,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女孩儿,年纪尚不及自己大。他的行径,可以称得上是欺负人家了。 乔家成看着乔子萱的样子,慢慢安心了。 转念一想,这丫头总是太过猖狂,趁着这个机会整治她一下也好,算是个教训。 “元大师,真的只会做一点噩梦,没有别的伤害?” “爹地!你居然不帮我!”乔子萱一下就听出了乔家成打算就此揭过的心思,气得不行。 “乔先生放心。”元礼的话,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让人信服的力量,乔家成听了也心安了。 乔子萱饭也不吃了,甩袖离开。 乔家成倒是神色如常:“来来,大家继续吃,不用管她。” …… 夜里,乔子萱睡在自己宽大的公主床上,总是惴惴不安的。 打开的窗户上映着摇动的黑影,如同鬼影幢幢;门下的缝透着的光,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爬进来什么东西;卫生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难道是有人在? 乔子萱越想越怕,本打算叫人进来。 可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叫了,不就是露怯了,让晚上那个叫元石的家伙平白看了笑话去? 于是,硬生生压下叫人的念头,用被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脑袋,紧紧闭着眼睛。 “快睡快睡,睡着了就不怕了……” 她不断念叨着,果然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可是。 “啊——” 一声尖叫,搅乱了乔家庄园的平静。 …… 第二天早上,元石秉承了从师父那里习来的良好习惯,坚持每天早上的晨练,一直以来,勤耕不辍,从未中断。 就算在香江也是如此,一大早他就起来,穿着一身白色棉麻练功服,在花园中开始活动筋骨,甩手踢腿间,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 他一回头,突然就看到一只“熊猫”在花丛中,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熊猫? 元石惊了一跳,动作一顿,两只脚顿时打了结,一下子跌到在草地上。 “哈哈!你这家伙!可算是被我逮住了!”那“熊猫”一下子从花丛中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朝着元石扑了过来。 元石正打算一脚踢开,结果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熊猫?这分明是乔家小姐乔子萱! 只是那眼下快要掉到下巴去的黑眼圈,实在是恐怖得很,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憨厚的熊猫。 元石只是一个怔神,那乔子萱便已经扑到了身上,开始拳打脚踢。 “都是你这家伙!昨天到底给我使了什么妖法!居然害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本小姐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扯掉!快说!” 乔子萱的又打又闹,可是让他给愣住了。 说实话,乔子萱那点花拳绣腿,在从小锤炼筋骨的他看来,没有任何杀伤力。倒是她嚷嚷着的话,让元石有点心虚了。 毕竟人家只是逞口舌之快,说了几句话而已,自己却弹手害得她做了一夜的噩梦。 这会儿缓过神来,还是有些后悔和愧疚的。 乔子萱张牙舞爪地打了元石一顿,打得自己累得不行,却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盘腿坐在草地上气喘吁吁。 今天的乔子萱,哪里还有昨天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穿着一身熊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再顶着那么恐怖一对黑眼圈,难怪会被元石以为是熊猫。 “你叫什么?元石?给我等你!以后有你好看的!” 乔小姐哼哼两声,扬长而去。 元石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说—— 你的熊猫尾巴掉了。 抓起身边那个小小一团,毛茸茸的熊猫尾巴,元石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乔家成和元礼尚且不知道一大清早发生在花园的事情。 乔家成起了之后,便立马着人去确认了乔子萱的情况,知道她的确只是做了一夜的噩梦,没有睡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问题,也是彻底放心了。 用过早餐之后,他亲自去拜访了元礼。 “元大师,我今天提及的要求,可能会有些荒诞,但请您务必听下去。”正式开口之前,乔家成便这样跟元礼说道。 元礼笑道:“乔先生,我们这些风水师,平生见的荒诞事儿还少了?你但说无妨。” 乔家成笑了笑。 话虽如此,事实上,他曾经邀请过香江最有名的风水大师,提出过自己的要求,最后只换来两字。 荒谬! 倒是不知道这位元大师,会给自己什么评价。 “等等,乔先生。”元礼突然阻止了乔家成就要开口的话,转头让秦山将元晞叫了下来。 元晞本来还在睡觉,睡眼惺忪地就被秦山给叫下了楼。 “晞晞,你过来,好好听着。”元礼对她说。 “啊?听什么?”元晞本赖着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可是元礼扫她两眼,她就立马安分了,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外公身边。 乔家成虽然不知道元大师为什么要把外孙女儿叫过来呆在这里,但他也没有深究,将有关于那张地图,还有家族的祖训,娓娓道来—— 乔家本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江人,而是早年间,从内地逃难偷渡过来的。 那时候,乔家成还很小,被父母护着到了香江,母亲没熬过艰难的路程,染病去世了。他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竟然侥幸活了下来,身子还一直很健康,没有出什么问题。 到了香江,乔家成便跟他的父亲,就此扎根下来。 乔家成至今都记得那段时日,是何等的艰苦,父子俩露宿街头,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是看不到一点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乔家成的父亲,却硬生生打拼出了一片天下,一步一步创造出了一个商业帝国。 乔家成记得,虽然自己幼年的时候过得很苦,但他父亲开始创业之后,却一路顺风顺水,如有神助,无论是什么问题,总能巧妙地迎刃而解,一直到后来创立了乔氏集团,都是如此。 乔家成父亲临老了,才告诉他,原来乔家的祖上,出过一位大风水师,这位大风水师一生际遇奇妙,却颠沛流离,受尽了人间之苦。 在撒手人寰之前,他给子孙后辈下了命令,让他们不得修习风水术。而自己,更是早早给他们谋下了一份大机缘。 这份机缘,则都记在了一本古籍上。 这本古籍上面,记载的都是关于乔家的变动,每个一百八十年,也就是一个三元九运,都会有一次大变动。而该怎么做,都写得很清楚。 本来一开始,乔家子孙,也是乔家成的先辈,以为这些都只是荒谬之言,可当真按照那古籍上所记载的去做了,才发现那位祖先,竟然所言非虚。 乔家迁动祖坟,也曾富贵一时。 而古籍中记载的没落,却一一应验。 当年乔家成的父亲,就是因为家道中落,上头又得罪了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按照古籍中所描写的,偷渡前往香江,寻找一线生机。 那个时候,偷渡可谓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船还没到香江,先死一半,到了香江,因生活艰难,又会死掉一半。 乔家成的父亲,也是眼见实在是没了活路,才会咬牙踏上这条路的。路上妻子病逝虽然让他伤心欲绝,可到了香江之后,熬过了一开始的苦日子,后来的一路顺利,却让乔家成父亲知道,若没有祖上保佑,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的。 乔家成的父亲在临去之前,反复嘱托乔家成,一定要按照古籍上的,为子孙后代,谋一条福路,万不可忘了祖辈的嘱托。 乔家成应了,这才有了最近百般拜访风水师,希望能够成全祖训中遗言之事。 “那嘱托,便是那份地图?”元礼缓缓明白过来。 乔家成点头:“正是如此。到了我这一代,距离这个一百八十年,仅有一年时间了!所以,我才如此迫切!希望得到元门的帮助!” 元礼将那地图展开:“你们,可否是要这地图上描绘的位置上,定穴?” 乔家成说道:“非阴宅,而是阳宅。” 元礼顿时诧异:“阳宅?这地图上的位置……可是海上!” 正文 章316 我是元晞,元门门主 “您……这就看出来了?这才一下午?”乔家成更加诧异。 他可事先什么都没说! 就只是一张地图,用几根最简陋的线条构成,基本上没有任何标注,元大师居然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看出来了这地图上的地方,是海中? 没错,元礼所言非虚。 自从乔家成的父亲去世,乔家成决定要好好对待这件事情,不辜负父亲嘱托之后,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来研究这地图,才终于得出,这地图上所画的位置,乃是在南海海域。 而如今,元礼竟然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实在是太让乔家成惊讶,且佩服了。 元礼倒是很谦逊:“我等风水师,自然有独特的方法。” 乔家成知道,元礼是在谦虚。 若是真如元礼这么说,那怎么那些个风水师,都没有看出来呢?这地图所在的位置,是在南海海上的,还是乔家成告诉他们的。 那些人知道之后,不是瞠目咋舌,就是直言荒谬。 若是乔家要想定的是阴宅,那总有办法,可以将祖坟,埋葬在海上。这事儿虽然稀罕,也如今科技发到到这个地步,未必没有。说不定还开拓了一个创举。 但是,定阳宅? 不少风水师的第一想法就是——逗我玩儿呢? 难道乔家打算建造浮漂上的庄园?纵使乔家再怎么财大气粗,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也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难怪那位香江鼎鼎有名的大风水师,见了这地图,只能憋出荒谬二字。 而且,定穴定穴。不是找到这片海域,随便找个位置扎窝子就行了的。 曾有湖中定穴妙事,海中定穴,恐怕更要神奇百倍。 海中本就深不可测,而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海底经过地壳的剧烈活动与撞击,同样有着跟地面一样的来龙去脉,起伏山脉,也是一样可以用风水堪舆的知识去推断的。 只是,因地制宜——毕竟是在海中,很多东西,不能全凭经验来推断。 总之,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一个风水师来说,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到现在,元礼算是明白,为什么乔家会这么恳切地上元门山求助了。恐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有这样决定的。 并非元礼自夸,而是元门当真有这样的实力。 若是元门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么天下间也无人能够解决乔家的问题了。 本来元礼一开始也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荒谬不可能,可转念一想,存在即为合理,他怎么就能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贸贸然地就给这件事情定性呢? 说不定,也另有出路呢? 慢慢想通之后,元礼皱着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了。 一直观察着元礼表情变化的乔家成,岂能没有注意到这点? 见元礼看着那地图,一点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平定县下来。 祖宗在上,总会有办法的不是? “元大师?”乔家成迫切地看向元礼。 元礼到底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至少,不能空手而回。 “乔先生,虽然我不敢保证,最后一定能够达成你的心愿。但我保证,我会尽力而为。” “这个我当然不在意,只要元大师愿意帮忙就好。”乔家成至少看到了一点希望,顿时欣慰不已。 元礼沉吟道:“反正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都已经说起此事了,那便出海去看看吧。乔先生可否能安排一下?” “当然。我有私人游艇,可以立马安排出海。” 乔家成在得知那地图上的海域所在之后,便立即过去看过,可惜没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但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却是驾轻熟路了。 不过是半个小时以后,乔家成的秘书就打电话过来,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乔家成这边直接出发去码头就行。 一行人坐上了乔家的豪车。 这次,乔家陪同的,并非乔秋生,而是乔子萱。 乔秋生毕竟是乔氏集团这个偌大产业的未来继承者,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为了祖训之事,已经很是忙活一阵了,最近实在是不能放下工作,乔家成就准了儿子去公司。 乔子萱纯属是自己硬赖上来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还对着元礼等人冷嘲热讽的,不仅是出手教训了她的元石,包括秦山和另外几个弟子,都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大概唯一没什么感觉的,就是没心没肺的元晞了。 乔子萱找尽了理由,硬是要跟上来,乔家成也拗不过她。 好在乔子萱不像昨天那样,开口就冲撞元礼,今天很是收敛了许多,这才显露出几分娇憨的豪门千金本性,倒是让秦山等人意识到,她也不是个坏的。 一行人到了码头,才看到了属于香江首富的豪华游艇。 虽然也是游艇,但这游艇已经超脱了普通游艇的范畴,也是所谓的超级游艇,内里极度奢华,容纳的客人不多,空间却非常的大。 上了主甲板,便通过一个挂满油画,放置着精致摆件的艺术走廊,来到了主客厅。主客厅极大,咖啡桌、扶手椅、皮革沙发、胡桃木桌子,可谓是一印俱全,而这里大气内敛的装修,也看得出来是设计师耗费了一番心血的。 二楼还有一个小客厅,虽然不及一楼的大,却也有数十平米,而装修摆设都更加的随性舒适,角落里面甚至摆放着一家精致的三角钢琴。 不仅如此,二楼的甲板上,还有沙发休闲区,以及SPA泳池。游艇内部,自然也少不了健身房、大卧室等地方。 这样的一艘超级游艇,也可谓是极尽享受了。 一行人登上游艇之后,便立即出发,前往那地图上所在的南海海域。 滚滚白浪被坚硬的船身拍开又击打回来,撞碎在白色的船身上,而这艘超级游艇,却稳如泰山,平稳地在海上行驶着。 乔子萱端了两杯鲜榨果汁跑出来,看到甲板上,元晞吊在栏杆上兴奋地往外探着脑袋,便小跑着过去。 “给你。”她将一杯果汁递了过去。 元晞回头,迷茫地看着她,却咬着下唇,并不说话,也没接果汁。 乔子萱以为她不喜欢:“你不喜欢喝猕猴桃的?那西瓜的喜欢吗?” 元晞往后缩了缩,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乔子萱很聪明,从元晞一个后退的动作,就看出了她的抗拒。 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将那杯猕猴桃汁又往元晞面前送了送:“喝吧,很甜的,你尝尝看,我没骗你。” 元晞好奇地望了一眼,好像是挺好喝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过果汁,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猕猴桃的酸甜味立马在嘴巴弥漫开来,先是酸得元晞直皱眉,可一会儿甜得她眉开眼笑。 乔子萱看着这小姐姐的模样,心里乐得很,也觉得她好玩儿得紧。 “小姐姐,你叫方晞吗?”她听爹地说起过。 “我不叫……”元晞本想反驳,可反映过来,又默默点点头。 乔子萱没有多想,只是凑近到她身边:“小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元晞歪了歪头,因为一杯果汁,对乔子萱也没那么大的戒心了:“你问吧,我告诉你。” 乔子萱磨了磨脚尖:“那个……那个,元石?他,是不是很厉害啊。听说你们元门,最厉害的是门主,他就是你们门主的亲传弟子?” “门主?”元晞疑惑了一瞬,“我不知道。” 乔子萱以为她只是知道的不多,本来就不好意思问的话题,立马打着哈哈扯远了。 元晞的思绪也够飞,跟着乔子萱一起跳得老远。 不过两人凑在一块儿,倒是聊得很是开心。 另一边,元礼坐在轮椅上,迎着海风,头发被吹得凌乱,却依旧不损他身上气度分毫。 乔家成就在他的旁边,看着这附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连一座小岛都看不见。 他的秘书从船长室出来之后,走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 乔家成点点头。 他转头,对元礼说道:“大师,快要到了。” 元礼颔首表示知道,望着前方海域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过。 “乔先生。”他突然问,“如果当真点穴成功了,你打算怎么样,在这茫茫大海上,建起一座乔家的海上堡垒?” 其实,乔家这件事情,最难的并非是点穴定穴,而是如何让乔家能在这个地方建起住宅? 这绝对不是一个移动海上堡垒可以解决的,如果这般,就失去了在这海上定穴的真正意义。风水阳宅,哪里却得了以地为根基?没有地,那便是无根浮萍,随风荡荡。 乔家还不如继续住他们的浅水湾大豪宅。 乔家成却是自信一笑:“事实上,元大师,这方面我早有考虑,并且也做过打算。” “哦?” “不知元大师可知填海造陆?”乔家成说道,“在确认了是这附近之后,我便可以请了专家过来,他们对这附近海下的地形进行了勘测,说此处可适合围海造陆。” 这里并非是深海,海平面下也有浅礁,基本上符合填海造陆的条件。 只是,填海造陆是一个大工程,所耗资金不菲,能够拉动这样大工程的,一般都是国家机器。 就算是乔家这样的香江首富,也经不起这么一个吃钱的工程。 至少,会狠狠大出血一番。 就算乔家不是为了开发,不会当真造出一片陆地,只需要一座足够乔家人住的小岛便可,但这也是几百亿的大工程。乔家要想抽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对乔氏集团是一个伤害不说,乔家也必定是要伤筋动骨的。 可元礼听得出来,乔家成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只要能完成祖训,他并不在乎会花掉多少钱。这种磊落大气的风度,倒是让元礼对乔家成,生出了几分钦佩。 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决心的! 乔家成笑着说:“我甚是喜欢读李太白的诗,其中最爱的一句,莫过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当年我的父亲,能够从流落街头,打拼成立第一家乔氏公司,只用了五年。如今我六十岁,就算只有二十年好活,我也有自信,打造出一个不逊于如今乔氏集团的商业帝国出来。” 乔家成的一番话,说得可谓是狂傲洒脱之极! 元礼不由得哈哈大笑,这还是他难得的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乔先生果然是个妙人,这般心思,纵然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了。胸襟开阔,腹有乾坤,若是乔先生落在古代,必然是一代枭雄!” 这可谓是极高的评价了! 而直到此时,元礼才彻底放下了之前乔家对刘子川受围攻而作壁上观之事的过节。乔家成,担得起他的钦佩。 难怪此人能够将父亲留下来的一家中型公司,打拼成如今这般大的规模! 乔家成听了元礼的话,也是高兴不已:“多谢元大师的夸赞了!” 这时候,游艇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 元礼和乔家成对视一眼。 “看来,这就是到了。” 元礼叫过来一个弟子,让他把元晞带过来。 元晞本来和乔子萱聊得挺愉快的,突然被元礼叫过来,还有些不高兴。 “晞晞,你过来。”元礼向她招手。 元晞不敢不去,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外公的身边:“外公,做什么?” 元礼说:“你看看这周围的海,能看到什么吗?” 乔家成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因为笃信元礼,所以也未插嘴,默不作声。 元晞胡乱看了周围一眼,忽然瞥见一抹如云似雾的流光,刺得她眼睛一痛,心头更是大乱。 “我不想看,我不要看。”元晞猛地闭上眼睛,转头就要走。 “元晞!你站住!”元礼突然喝道。 除了元门知情的人,乔家成乔子萱父女俩都有些好奇。 元大师的外孙女儿,不是叫方晞吗?怎么叫元晞? 乔家成更加疑惑,元晞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而这边,元晞果然停住了脚步。 “我不喜欢看!”迫于外公的威严,她不敢走,可也不想在这里留下来。她总觉得,再看到刚才那东西,会让她心头慌乱,无所适从。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宁愿像个鸵鸟一样,躲起来。 “元晞,你转过身来,看着我。”元礼沉声道,浓重的威严和压力,别说元晞,连周围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乔家成惊疑不定地看着元礼,仿佛这才认识这位元大师。 元晞磨蹭了半天才转过身,却仍然不愿意抬头:“我转过来啦。但我不喜欢看,我不舒服。”话末隐约有点儿撒娇的味道了。 元礼心里不由得感叹,元晞自从跟了他上山之后,不过几岁的小女孩儿,却整天表现得如同大人似的,却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跟他撒娇的时候。 可心里感叹之余,他却更加明白,元晞要的是什么。 这个孩子,为元家和风水之道付出了一切,他又怎么舍得,看她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就算这个过程是艰苦困难的,他这个当外公,当师父的,也会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坚定地走下去。 “元晞,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元礼严厉地呵斥道,声音如洪吕大钟,振聋发聩,声浪又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元晞沉沉包裹。 元晞一下子乱了阵脚,脚下慌乱地走了几步。 那滔天的声浪,四面八方的质问,无孔不入的问心,让她就像是在大海的波涛怒吼中,摇摇晃晃的独木扁舟,那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掀翻淹没。 元晞的脸色几乎是刷的白了。 她瞳孔涣散,目光动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是谁?”她喃喃自语道,又似乎找到了什么,眼睛慢慢恢复了焦点,扯着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个纯真烂漫的笑容,“我是元晞啊。” 元礼又问:“那元晞是谁?” 元晞身子猛地一震。 “元晞……就是元晞……” 元礼猛地大喝:“不!你不是元晞!” 元晞茫然地抬起头,凌乱的头发,衬得她小脸儿苍白,惶然无助的身子轻轻颤抖,可怜又让人心疼。 不知何时,头顶上的天气竟然暗沉了下来,之前明明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居然乌云聚集,压得极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垂落下来。 而来自云端的威压,几乎快要成为压倒元晞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围一众人,看得心疼。 连乔子萱这个跟元晞才熟悉不久的,都不忍扯了扯乔家成的衣袖,小声问:“爹地,到底怎么啦?” 乔家成默默地摇摇头,心里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忽然记起了——元门门主之名,便为元晞! 他那位内地的老友更是跟他说起过,这位元门门主本是元家老家主的外孙女儿,不姓元。可老家主唯有一个女儿,又见外孙女儿天赋异禀,便挑了她继承自己的衣钵,改姓元。 这些故事,随着元晞的崛起,和声名大噪,就像是传奇故事一样,在玄门风水界慢慢流传开来。 其中最津津乐道的,当然是元门门主本人。 这个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缺少八卦。 纵使玄门风水界也是如此。 这方,元门等人也是看的焦急,偏生又被提前大了招呼。 祖师爷爷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得上前! 四周目睹元晞的惶恐无助,却没有上去帮忙安抚她的人,让元晞越发的压力。 明明是在海上,四面宽阔,海风拂拂。 可元晞却觉得,四面八方,好像又几堵高墙,朝着自己压倒逼迫而来。 “我……我是元晞……我就是元晞……”元晞双目无神,低声喃喃这,似乎在反复地告诉自己,然后肯定。 元礼看她的样子,何尝不心疼?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若是说心疼,没人能够比得过他此时的心情。 可是,不破不立。 若不经历一番风雨,怎能见得彩虹? 元晞的磨练,只有靠着她自己打破,方可窥见大道。 元礼同样知道,这是元晞的考验,可是她的机缘。 “你是元晞,那元晞是谁?”他又问道。 这个质问落在元晞的身上,让她彻底僵硬了。 “元、晞、是、谁?”她自言自语,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她心神紊乱,终于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乔子萱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打算过去扶住跌倒在地的元晞,却被乔家成一把拉住。 元晞发丝垂落,幽白小脸儿似乎透着凉气,却全是平静。 平静到诡异。 “我是元晞,元家家主,元门门主,秉承元家千年荣耀之人!” 只是刹那间,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几步,竟然一头扎进了海中。 她的一身白裙,就像是折翼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入海中,几乎没有溅起多少水花,便消失不见了身影。 元礼第一个推着轮椅冲到那栏杆便上,探头往外看,险些从轮椅上跌下来。 还是秦山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元石落后一步也跑了过来,焦急地往外张望着:“师父!师父!”他回头,“怎么办,祖师爷爷!” 秦山将元礼扶着坐好之后,两三下脱掉了外衣:“别急,我下去。” 谁知,元礼却一把拉住了他。 “不必。”元礼摇摇头。 周围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元晞落入海中,又是刚才那副惶然的模样,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恐怕性命都没了,这还不必? 只是元门的人,都信任元礼,才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质疑的事情来。 可要让他们放弃,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元礼叹息道:“晞晞不会有事的,你们太小看她。她的心魔,若不乱刀斩乱麻,最后只会吞噬了她自己。” 秦山和元石沉默了。 这几天,总是接触小女孩儿似的元晞,他们似乎忘了,那是元晞!他们元门的门主!无所不能的大风水师! 正如元礼所说,海水怎么会困得住她? 元礼都这般笃定了,他们也不得不按捺下焦急的心情。 元礼回头看见乔家成站在自己身后,便勉强一笑,刚才元晞的变故,虽然是他一手造成的,但对于他来说,也是很沉重的。 “不好意思,乔先生。” 乔家成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碍事,我只是好奇……那位方小姐,恐怕就是元门门主,元晞元仙子吧。” 远在香江,乔家成也曾经听说过“元仙子”之名。 乔子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那位小姐姐还有这么个外号? 不过,好像是挺像仙子的。 元礼无奈抿着笑:“无奈是迈不过心魔的一痴儿罢,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事实上,乔先生,你若想达成你的心愿,最有可能的人,并非是我,而是我孙女儿,元晞。” “哦?” 元礼笑得自豪又心酸:“我老啦,比不过她,她可是青出蓝更胜于蓝的。当然,只要她……能渡过此劫的话。” 元礼的话语中的沉重,谁都能够感觉出来。 正如头顶上乌云沉沉的天气,金光太阳尽数被遮掩,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电闪雷鸣,却迟迟不来。 如阴霾,压在众人心头,久久散不开。 …… 甲板上的一片气氛沉重,落在海中的元晞是不知道的。 她落入海中之后,那四周的潮水立即将她淹没,挤压着她的胸腔,压榨着她体内位数不多的空气。 她张了张嘴,却猛地被呛进一口水,疼得她鼻腔喉咙都立马火辣辣的。 但这并不是让人不适的,因为窒息的恐惧,才真正淹没了她。 恐惧、不安、焦躁、愤怒、悲伤…… 无数的负面情绪朝她压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元晞费力地睁开双眼,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往下沉,而海面上的光亮,距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 她,正在被黑暗吞噬。 耳边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放肆大笑。 元晞知道,那是心魔。 心魔,在一点点将她吞噬,夺去她的本我,掠夺她的意识。 她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方才元礼质问她的一席话—— “元晞是谁?” 海水中,元晞睁着迷茫的双眸,张开嘴,无声地动了动。 “我是元晞。” 她眼中,忽然又坚定的光芒乍现。 原本只是星星之火,却可以燎原,点燃她心中的整个世界。 包括心魔。 是啊,我是元晞,是元家家主,元门门主,秉承元家千年荣耀,也必将开拓未来元门辉煌的人! 我要迈向通天路,心魔岂敢阻我? 她心头大定,如同寒剑在手,斩尽一切妖魔鬼怪。 元晞的眼中迅速褪去那些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恢复了清明和睿智,还有那连大海都不及深邃广袤,将天地乾坤都掌握在手中的苍茫。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骄傲,而心魔,自然不堪一击。 周围压制着她的海水也忽的一变。 之前还让她生不如死,可这一刻,她却仿佛鱼回大海,来到了母亲的怀抱,四周的海水都暖意洋洋,托着她的身体,轻轻起伏。 更是没有一点呼吸困难,胸腔难受的感觉。 反而舒畅、自在的厉害。 元晞灵活地一个翻转,蓦地看见海底一抹金光。 她似乎看到,一条跃然而起的金鲤,惬意地一摆尾巴,冲着她眨眼一笑。 ------题外话------ 这就算是写过了晞晞的煎熬啦,后面就该雨过天晴啦哈哈~ 正文 章317 天地之气,尽在吾心 没有了海水的压迫,元晞如鱼得水,甚是惬意。 她身子微微一动,便在海中,以盘腿而坐的姿势,随波起伏。 似一尊雕像。 心魔迷障尽数,就仿佛那道通天大道,向她敞开了大门。 她只需要看着那道路尽头,门中的金光,步步坚定前行,就可以了。 如今天地灵气溃散,末法时代之下,多少人想要寻求一条通天之路而不得所求,如今元晞虽然还没有走到尽头,但她却已经找到了这条路。 这是比一切都更重要的。 只需要时间的洗礼和打磨,她总会顺着这条通天坦途,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历代先辈,都梦寐以求追逐的至高境界。 此时,元晞安然静坐,没有动静,像是没了声息。 她平静的,好似这海中的一滴小水珠,融入大海,毫不起眼。 但是,她的内心,却是波澜壮阔,天地广袤—— 天地之气,尽在她心。 巍然不动,坐观天下。 望天南地北,历春夏秋冬。 知晴雨时节,明潮涨夕落。 晓冷暖寒暑,观花开花落。 心之广袤,意之所及。 纵无余物,无可拘束。 天下,尽在吾心。 望气术第三境,国师之身。 仅剩一步。 …… 虽然有了元礼的坚定,但在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海上仍然没有一丝动静,天空仍旧乌云沉沉的时候,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不可避免地在游艇甲板上四散开来。 元石最先按捺不住:“祖师爷爷,这都半个小时了,是不是下去找找,万一师父出了什么问题……” “放心。”元礼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是笃定沉稳。 可没有人注意到,他颤抖的手。 虽然他知道,这是元晞可以突破心魔的好机会。可正因为知道,他才明白这其中有多么的凶险。 或者,已经不能单单用凶险来形容了。 九死一生,唯有一线生机——却是不知,元晞是否能够抓住这一线生机。 其实这会儿,最心焦的人,是他。 等待,才是最难熬的。 “哎,天色开始变了哎。”乔子萱指着头顶天空,突然说道。 所有人都朝着天上望去。 那低得几乎要压倒在众人身上的铅灰色天空,厚厚的云层突然露出一个大洞,好像天都破了一般,金光争先恐后地从这个“天洞”中涌出,洒落在海面上,映射出波光粼粼。 那原本以为会来的电闪雷鸣,也悄然隐去,铅灰色的阴霾乌云慢慢淡化,之前那晴朗无云的天空,又回来了。 虽然说这海上天气本来就变幻多端,可这乌云也实在是散得太快了吧?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这阴霾沉沉随手抹去了一般。 乔家成父女隐隐觉得奇怪,可元门的人却都知道,这头顶上的天气变幻,是因为门主。 元石难掩兴奋:“祖师爷爷!看来师父是没问题了!” 元礼也望着天空,怔怔地久久没有回神:“是啊,没有问题了。” 他眨了眨生涩的眼睛,只觉得这一关,渡得实在是太过艰难。 好在,已经雨过天晴了。 游艇停在刚才的位置,一直没有挪动分毫的位置。 这会儿头顶天空晴朗起来了之后,海面上也越发的平静了,游艇与刚才的方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就是说,元晞掉下去的位置,差不多也在这里。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大家几乎都是趴在栏杆上,四处在海面上望来望去的。 众人等了大约十来分钟。 终于,一个弟子兴奋地指着船头的那个方向:“看!那里有人!是门主!” 元石和秦山越众而出,定睛一看。 穿着跟刚才的元晞一样,定然是她。 不过那个身影,一身白衣宛若白色幽灵漂浮在海面上,任由波涛托着自己起伏,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不会出什么事吧……”秦山下意识就把心头的话给念叨了出来。 元石瞪了秦山一眼:“别乌鸦嘴!我下去把师父拉上来!”他说着就要往船下跳。 秦山眼疾手快拉住他:“算了吧,你这小身板,还是我去吧!” 秦山说着,拍拍手就打算跳海。 他的水性也是不错的。 可秦山站在边缘上,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就看见远方那个白色身影,突然立了起来,划动周围海水的动作,证明她并非失去了意识。 秦山跨坐在栏杆上,看到元晞回头,冲着自己招了招手。 虽然隔得有点远,可秦山视力好,还是看见了元晞唇边挂着的那一抹释然的笑容。 这笑容明显跟这几天来的小女孩儿娇气,是不一样的。 秦山一下子激动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海中,还没游两下,就见元晞到了自己身边。 她随意地划动着手,看似漫不经心,却并没有沉进水里去。 秦山注意到,她周围的波浪,要更大一些。而波浪起伏,也托起她,轻而易举地漂浮在海面上,并不担心会往下沉。 这倒不像是元晞在游泳,而是海浪在主动托着她了。 “不是让你不要下来?”清冷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泠泠清幽。 对于秦山来说,这更是久违的声音,差点儿没让他这个一米八的高大汉子,摸下两把泪来。 “门主!”秦山难免激动。 “走。”元晞言简意赅,率先游了出去。 秦山心头大定,只觉得此刻的门主,不像是之前的娇弱小女孩儿,也不是这三年来的冷漠无情如谪仙,反而有了回到三年前的感觉……不,不仅仅是回到三年前那么简单。 三年前的元晞,虽然已经是元家家主,可身上总是缺乏一丝杀伐果断的震慑力。 这种震慑力,是在她三年前身上变故之后才开始有的。只是,这三年来,她身上的震慑威压,却如同寒冬绝境,没有半丝的生机希望,更不会给人留任何余地。 她就像是高坐在九天云端的仙人,虽然让人敬畏恐惧,却也让人疏离走远。 但是现在,仅仅是两句话,秦山便能够感觉到门主语气中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亲和,但又不失威严。 跟着三年比起来,她现在更像是隐雷霆于九天之上,面上虽然言笑晏晏,平易近人,可实则隐含威仪,无人敢放肆。 两者虽然相似,可相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容易让人亲近。 秦山嘿嘿一笑,也跟跟在了元晞后面,朝着游艇游去。 反正有了门主在,他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坚信着任何艰难险阻都不会成为障碍,只会成为未来的垫脚石! 没一会儿,两人就接连上了游艇。 元晞在前,刚刚从水里起来,就被乔子萱捧着的宽大毛巾给裹住了。毛巾够大,足以把她从头到脚都遮起来。 毕竟她刚从水里起来,又穿着白色的裙子,很容易走光。没有想到,乔子萱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千金小姐,在这个时候居然显得如此善解人意。 元晞扯着身上的毛巾,跟乔子萱轻轻道了声谢。 乔子萱下意识觉得受宠若惊,可心里很快就好奇了。 这小姐姐不过是下了个水,怎么变化就这么大?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无论是刚才毫无做作扭捏的天真烂漫少女,还是现在一举一动皆隐含威仪,轻笑亲和都令人如沐春风的元晞,都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的她。 双重人格? 乔子萱揣测的时候,秦山也从水里起来。 不过他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有乔小姐递毛巾,只得自个儿抓起厚厚毛巾,在头发上身上狠狠擦了几下,又将毛巾甩在脖子上,抬脚就跟上了元晞的脚步。 乔子萱想了半天,也没能得出结果,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乔先生。”元晞看到目光复杂的乔家成,淡笑着跟他主动打了招呼。 乔家成无奈笑了笑:“没有想到,原来元门主这些天都一直在乔家,倒是乔某怠慢了。” 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个跟着外公来香江玩的小女孩儿,乔家成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哪里想,一次出海,这小女孩儿摇身一变成了那位极富盛名的元门门主? 这画风转变得,连乔家成这种商界大佬,都有点经受不住了。 元石推着元礼的轮椅走了过来,激动地喊了一声:“师父!” 元晞看了他一眼。 虽然这三年来的所有事情,她都有记忆,可当真如此真切地看到了元石之后,还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长大了。” 元石眼圈儿一红,差点儿没哭了。 三年前,他拜了元晞为师后,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不仅跟随师父学习风水术,也跟着师父,慢慢从一个幼稚桀骜的小男孩儿,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沉稳少年。 这世上对于元石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的话,那么师父元晞,也是可以跟爷爷并排而立的。 这段时间以来,加注在元晞身上的痛苦,元石看在眼里,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如今终于雨过天晴,他又怎么能够不激动呢? “哭什么。”元晞双手背在身后,虽然披着大毛巾,头发也还是湿的,可她淡淡说出此话的时候,依旧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元石立马收敛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心绪一点点平复。 元晞的目光往下移,落在那无比熟悉的老人身上。 比起三年前,元礼明显要瘦弱苍老许多,那个曾经在她的世界像山一般的人,现在,却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元晞身上气息一软,走过去,蹲在了元礼身边。 “外公……”她抿了抿唇,“还好,您还活着。”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三年前地宫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席景鹤被元礼带着进来,只为用他命换自己的命时,元晞埋怨过元礼,却只有一瞬。 因为就像是她无法接受失去席景鹤一样,元礼也同样无法接受失去自己。 每个人都有私心,外公只是做了他的选择而已。 只是这个选择,让她太过于悲恸…… 哪里想,外公竟然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再用自己的命去换席景鹤的命! 若非如此,明明没受什么外伤的元礼,为何会在从山中出来之后,重伤濒危,几次陷入生死困境? 那都是因为,他破碎的自己命盘,以此为代价,为席景鹤找到了一线生机。 席景鹤也因而得以活了下来。 而元礼,也幸得龟虽寿续命,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三年,终于被席景鹤给救了回来。 这一切,环环相扣,循回流转。 也都是天意罢。 不过还好,现在,外公还在,阿鹤回来,还有元宝…… 想到那个小小软软的人儿,元晞不由得眉眼柔和,露出浅浅笑意。 只是有点太对不起那孩子,在他生下来之后,她从未正眼看过那孩子,却是伤害到了他的小小心灵。 纵然是因为心魔所困,可这也都是元晞一手造成的错误,以后,她必然要花费很多很多时间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 元晞进船舱房间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众人正坐在船舱中的客厅聊天说笑。 见她出来,乔家成第一个把迫切焦急的目光投向她。 因为,乔家成也听元礼坦白过了。 他自己是没有信心接下乔家这个单子的,如论天下还有谁可以做到的话,也就非元晞莫属了。 元礼还笑着说,她一番生死际遇,是在海中度过的,恐怕关于乔家祖训的事情,也看到了一点眉目,待会儿只要问她就好了。 这边乔子萱带着元晞在房间里面换衣服,乔家成不好意思说,只能耐心等待。这会儿元晞终于露面了,他又岂能不心焦? 元晞瞥见乔家成的表情,便知道这位首富先生在着急什么。 “元门主。”乔家成作势欲起身,“我乔家祖训之事……” 元晞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起,自己则在乔家成的对面沙发上落座。 她颔首淡淡道:“乔先生,您不必着急,我们先返航再说。” 乔家成面上一喜:“看来元门主是已经了然于胸了?” 元晞细眉一扬,忽的想起刚才在海底看到的那一幕。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可她却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自然。”她答道,“只是我们现在需要返航回香江,寻找一件法器,可以让海中定穴成为现实的法器。” 元晞虽然没有把话说通透,但乔家成已经是喜上眉梢。 他不认为元晞会是在骗自己,这并不是元门门主的强烈名气带来的,而是元晞本身带给他的感觉。 面前女子,之前留给他的印象薄弱到几乎想不起来,却也犹记得是一个纯真无知的小女孩儿。 但是现在,一朝变化,天翻地覆之后,留给乔家成的印象,却仿佛深深刻在了脑子里,就像……大海,对,就是他们身处的这片大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 那种将万物都可掌控于心的自信,根本不用他过多的质疑,几乎是下意识就相信了。 对于元晞打算寻找一件法器,他更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一声令下,游艇即刻返航。 回到港口,坐上了乔家的车,仍然是元晞元礼在后座,乔家成坐在副驾驶上。 只是比起来时,乔家成一心礼遇元礼,现在这个专心的对象,却是变成了元晞。而且他的恭谨尊敬,没有半分作伪,全部发自内心。 元晞受之坦然,没有因为乔家成的香江首富身份,而觉得半点压力。 元礼也是笑呵呵的,元晞好了他比什么都高兴,至于乔家成的重点礼遇对象?这并不是他在意的地方。 “元门主,我能问问,你想要找一件什么样的法器吗?”乔家成转过头来问道。 元晞这会儿倒是没卖关子了,直接道:“我需要寻找一件,龙气法器。” “哦?龙气法器,就是跟龙有关的吗?那应该是好找的吧。”乔家成立马想起了不少跟龙有关的法器,什么龙头龟,貔貅,五龙图,九龙如意等等,差不多都是跟龙有关的。 因为中国古代以来便一直崇尚龙,无论是在各种图腾、记载中,都难掩对龙的喜爱。在古代的神话传说中,龙更是一种善变幻、行云布雨、可利万物的神兽。 法器之中,自然更是少不了龙,而且作用很大,保富贵吉祥,又能化煞旺运,可镇家宅,带来祥瑞。 只要是跟龙有关的法器,那也应该就是元门主口中所说的龙气法器了吧。 乔家成心想,这倒是简单。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拿出一笔钱,会有无数的人捧着法器来找他,而自己则只需要跟元门主一起把关选择就行了,实在是方便得紧。 可元晞却说:“说好找,也不好找。” “此话怎解?” “有龙气的法器,很多。可是符合我标准的,却很少了。”元晞说道,“我需要一件顶级的龙气法器。” 乔家成稍微一理解,也就明白过来了。 也是,一般的法器当然不行。 海上定穴,还要填海造岛,自成一陆,独有风水。 这可不是一栋宅子,或者一块阴宅地皮可以比拟的难度。这其间的困难性,跟古时定一城风水,也相差无几了。 一般的龙气法器,自然不行,唯有顶级法器,才可够得上元晞的标准。 事实上,按照元晞的设想,一般的顶级法器都是尚且不及的,且不说海中定穴的难度,光是她打算施展的改造手段,一般的法器都应付不过来,必须要独特的,而且适合的法器,才行。 这样挑选起来,难度就太大了。 元晞如今恢复了理智,最迫切地就是希望可以回到小院儿,见到阿鹤和元宝,并不希望为了寻找一件独特的法器,而在香江浪费过多的时间。 当然,出于风水师的操守,她又不可能做出糊弄乔家成的事情来。 所以,也就只有她自己多出点力气,用一般的顶级法器,凑合凑合了。 旁人知晓了元晞的想法,必然是要吐血的。 多少风水师,一生得到一件上等法器都难,顶级法器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怎的到了元晞口中,就成了大白菜,可以随意挑拣的东西了? 乔家成思索了一会儿:“元门主,我倒是认识一位法器大师,那位也算得上是香江最有名的法器大师了,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他,如何?” 元晞听了,也觉得乔家成说得有道理。 自己毕竟是外来人,要想在香江寻找一件法器,还是很难的。若是寻到了乔家成口中的这位法器大师,有了人家的牵线指引,要想找到元晞所希望的东西,那可就容易多了。 “这位法器大师,是僧人还是道士?”元晞问道。 乔家成一愣:“元门主怎会知道,这位法器大师是佛门中人?” 元晞慢条斯理解释道:“古来今往,任何法器都是经过三种方式而来的。第一种是天地自蕴,集灵气所生,且不拘泥于外形,一块石头,一朵花,都有可能成为法器,但这种形成极难,大多是半成品,却已然威力非凡。若是蕴育完整的法器,那便可称之为天地灵物,难得一见。” 比如她手上化为净玉的死玉,便是天地灵物的一种。元晞很少用它,可一旦出手,便可破万法,无物可敌。 乔家成听得认真:“原来还有这些说法。” 元晞笑笑,继续说道:“然后,便是一些传世宝物了,这些东西,本就符合法器的标准,比如马上封侯之类带有独特寓意的摆件,若是经由良好的保存,在人世间流传之后,吸收了足够的人气,蕴养出内在气场,自然也就成了上好的法器了。” 就像是她之前捡漏所得的八卦钱,原本造出来的花钱是没有任何气场的,却经过人世间的流传之后,自身养成了气场,方才成了可辟邪化煞的法器。 “只是前面两种法器,若是得以孕蕴育成功,至少都是上等法器,也很稀少罕见。一般来说,大部分的法器,还是开光所得,需要单独铸造,然后以独特方式开光辟得气场。只是这样得来的法器,却是良莠不齐,精品很少了。”元晞娓娓而道,“古时候,风水鼎盛之时,有不少流传数百年的法器家族,专门以铸造法器为生,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家族大多消失,或者说断了传承。法器之道,也就唯有三个地方,仍然有所保存了。” “哦?是哪三个?” “道门、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信徒众多,对于保存秘籍也有独特的法门,所以我方才才问,这位法器大师,是佛家弟子,倒是道门中人。现在的法器之道,懂得铸造法器开辟气场的法器大师,也就只有这两家出来的了。” 乔家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似乎香江的不少有名法器大师,不是僧人,就是道士,果真如元晞所言!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道理! “那还有一个地方呢?”乔家成却没忘元晞可是说了,是三个地方,道门、佛家,那还有一个? 元晞淡淡一笑:“还有一个,便是我元家,现在的元门了。” 乔家成猛地一震。 之前若是只听了关于元门的一些流言,而现在,他才直面了这个元门的强大。 竟然不逊于道门佛家! 乔家成心里震撼之余,对元晞自然也是更加信服。 “那拜访那位法器大师之事?”乔家成斟酌问道。 “自然是要去,尽快为好。” 元晞焦急想要回京城,乔家成如何不想快点了结祖训之事,只有这样,他方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于是,他立马让司机掉头去往灵龙寺。 其他的几个车得了消息,自然也都跟着前往灵龙寺。 灵龙寺在香江,并不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寺庙,相比起那些香火鼎盛,日日香客不绝的大寺庙,这灵龙寺,却要显得清冷许多。 灵龙寺建在一座山上,这里地势也是极好,藏风聚气,堪为风水宝地。 一般来说,僧人都是懂风水的,寺庙的定址,也从来都是选在风水好的地方。还有几座天下名寺、千年古刹,那甚至是占据了最好的风水位置,方能香火延绵,千年不绝。 这灵龙寺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上山的路还好是一路坦途,可以直接到寺庙前面,不用中途下车,步行上山。 乔家成特意解释了,原来这灵龙寺虽然不出名,但因为住在这里的那位法器大师,有不少信徒,更有许多受了其法器恩惠的富豪对那位很是信服。这里原本也只是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山上,必须步行,后来那位大师的信众和几个大富豪出钱,方才修了这么一条宽阔的公路,有了如今的便捷。 那位大师,虽然深居简出,但因为能够制得一手好法器,不仅有富豪信众,香江的风水师对这位也十分的尊敬。 这便是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这位大师,法号素心,今年已年过八十,却仍然鹤发童颜,在乔家成说来,也堪堪为一桩奇闻了。 “到了。” 一排几个车子缓缓停在了这座名为灵龙寺的寺庙之前。 元晞一下车,便看着周围的山川地脉、风水龙气,出了神。 她微微一笑——所以,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题外话------ 其实文中的佛门,是虚构的一个统一状态,没有分家之说,才会有佛门之首的一个方丈。不过本来应该是有辈分排的,写前面的时候忘了……所以后文也就不在意这个细节啦。 正文 章318 灵龙寺,龙珠! “元门主?”走在元晞前面的乔家成,回头看向她。 元晞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元石推着元礼坐着的轮椅,走在她旁边。 乔子萱落了半步,一路上倒是意外的安静。而秦山,则是走在最后,也是沉默不语。 其他的人,大都被留在了门外。 据乔家成所说,这位素心大师,素来喜欢清净,不太乐意太多的人打扰,他们这些人,自然得留在门外了。 看得出来,乔家成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从进门伊始,见到他的小沙弥,便表现出了一种格外的熟悉,张口便是“乔施主”,并且没有犹豫地就说要去告诉师父,他来了。 乔家成点头应了,这才跟元晞等解释道:“素心大师不仅是一位法器大师,也精通佛法,我时常过来灵龙寺,与素心大师探讨佛法,大师偶然几句话,也可让我茅舍顿开,大有所得。” 乔家成的言语之中,对这位素心大师,也颇有推崇。 之前说去通报的小沙弥小跑着回来了:“师父让几位去禅房。” “这边请。”乔家成客气十足。 元晞也没有推让,应了乔家成的客套,走了出去。 乔家成也随之跟在她身后,与元礼一并而行。 这一幕,让前来接待几人的小沙弥,悄悄瞪圆了眼睛。 他可是知道这位乔施主的身份的,堂堂香江首富! 乔施主最近几年也是常来灵龙寺,对于小沙弥来说,也算是熟识了。以前都鲜少见他带客人来不说,走在一个人身后这种事情,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小沙弥暗暗咋舌,猜测起前面元晞的身份来。 绕过前殿,到了后院儿,便看到一片花草扶疏、绿意盎然。 如今正是四月好时节,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昆虫鸟禽,都显得生机勃勃,一派活力。 而曲径通幽处,则是一处简单的禅房。 那前方的大雄宝殿,也是修得金碧辉煌了,可相比起来,这木质禅房,就有些太过于简陋了,也就勉强能找个雅致二字,来形容形容。 这一幕,倒是让元晞想起了久违的弘延大师。 上次在龙虎山,她本身魔障了不说,弘延大师也因为其师兄法源方丈之事,而忧心忡忡,双方根本没有多少照面的机会。 如此算来,也的确堪称是久违了。 元晞与弘延大师关系非常好,三年前,她闲来无事的时候,若是弘延大师来了京城,她常常会去弘延大师那儿小坐一番,双方坐谈南北,称得上是交情极好的忘年交了。 而今看到这样的一座禅房,元晞联想到弘延大师之余,对这位素心大师也多了些许好感。 毕竟,很多细节都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内在。 住在这样一个朴素幽静之地的大师,总归不会是浮于表面之人。况且,乔家成这样一介商界大佬,看人的目光也不会太差。 再加上,元晞出于风水师的职业习惯,总觉得住在这样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之人,绝不会是恶人虚伪之辈,正所谓有德者居之,福主福主,也总归是要有福的才行。 因为提前得了知会,并且乔家成还私下说过,请了一位贵客来,所以素心大师,是站在房中,笑着看着一行人进来的。 “素心大师。”乔家成抱拳,作揖一礼。 那位穿着素色僧袍,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大师,也同样笑呵呵的一礼:“元施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这几位,应当就是你的贵客了吧?” “不错。”乔家成将元晞等人,挨着挨着介绍了一遍。 不过,对于元晞,他只说了一个名字,而没有说她的身份。 素心大师却一听便挑眉:“哦?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元门门主?”那淡然眉眼间,倒是多了一丝惊奇。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位极富盛名的元门门主,心里难免会有点讶异。 而且,他更加讶异的是。 如果乔家成都将元门主这样一位风水大师请到自己这里来了,这说明,是不是乔家那个祖训之难题,当真有可能解决了? 比起元晞的身份,素心大师明显更加好奇这个乔家祖训之事。 要说素心大师他自己,对于风水之事,也知晓一些皮毛。而他又一贯与其哦啊家成交好,在得知了乔家成有这么一个大难题之后,自然也是到当地那南海海域去看过的。 但是,素心大师做法器堪称一代大师,在风水方面,却是难免薄弱。反正他去的那一趟,成了出海游玩,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结果。 乔家成作为素心大师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素心大师对乔家成的问题也是很关注的。 正是因为关注,了解其间的内情,他才知道,乔家所求的,有多么的困难。 他还专门为乔家成引见了那位著名的风水大师,在香江风水界,无人能出其右的。而那位在难道了乔家祖训地图之后,却唯独说了“荒谬”二字。 若是换做别人,估计自信心都被摧毁得没有了。可是放在乔家成身上,那位大师的否定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仍然坚持地一路求了下去。 居然还请来了元门的门主? 现在看来,莫非是乔家祖训的事情有转机了? 素心大师很聪明地猜到了其中的关键,而他在为乔家成高兴之余,也有些好奇,这个棘手到几乎没有解决可能性的乔家祖训之难,到底是如何在这位元门主手上,被化解的。 “诸位请坐。” 素心大师邀请众人坐了下来,嘱咐刚才的那小沙弥,拿了一点茶叶出来,摆好茶具。 乔家成笑道:“我们今天可是有福了,素心大师的茶艺,堪称一绝。” 素心大师甚是谦虚:“哪里有乔施主说的这般夸张,不过是平时喜爱喝茶,读过几本茶经罢了。” 元晞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隐隐浮动的淡淡香味:“的确有福,这可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她又凑近闻了闻,“还是谷雨前十日,采摘的品质最优的提片。” “哦?”乔家成意外元晞竟然闻了闻味道,便知道这茶的品种。可转念一想,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家族,就算是撇去国师家族的玄乎光环,那也是底蕴深厚的了,在茶道之上,自然有独特的看法。 素心大师笑道:“元门主倒是五感敏锐,没错,这六安瓜片,老衲一位老友,陆文德送来的。” “陆文德?”乔家成似乎也认识这位,“我前些日子,正好听他说他去了内地,寻了一罐好茶。那会儿我让他给我享享口福,他死活不答应。没想到匀了大师您一些,今天还搭着元门主的福,品得这般好茶。” 素心大师笑而不语,手上已经徐徐动作开了。 青泥小炉上,活火煎水,水煎过二沸,刚到三沸,素心大师便提起小壶,冲洗茶叶的第一遍倒掉,第二道水注入,方才成了香气宜人的茶汤。 单单是对水沸的把握,便知道这位素心大师,并不是仅局限于茶经上的理论大师,而是真正的茶道大家,一切手法,都老练纯属,没有个数年沉心磨砺,是绝不可能有的。 元晞捧着茶盏在手中,见这杯中六安瓜片形如葵花籽,色泽宝绿,叶缘微翘,宛若妙龄女子衣裙的袅袅衣边,令人回味无穷。 这六安瓜片本就是可入药的茶,味道并不如其他茶一般,反而带着一丝苦味,可正是这一丝苦味,苦尽甘来之后,才别有一番意味。 喝茶便是喝茶,元晞也没有急着要跟素心大师探讨法器之事,而是沉下心来静静品茶,完全沉浸在了茶香之中。 一时之间,禅房内一片静谧。 用过茶后,素心大师洗过茶具,收好,乔家成与元晞此行的目的,才被提到正题上。 乔家成简单述说了一下元晞想要寻找一件龙气法器的要求,而且还是要一件顶级的龙气法器。 素心大师听言,瞪大眼睛:“顶级法器?这……可是有些困难了。” 乔家成说道:“是啊,我和元门主正是因为知道这其中太过于困难,才不得不求到大师您的门前啊,希望大师能够出言指点一二,告诉我们能到什么地方去寻找这龙气法器,无论出多少钱,我都会买下来的。” 乔家成财大气粗的口吻,让素心大师无奈一笑:“好吧,其实上好的龙气法器,我的确知道几件,跟你们说说也无妨。不过,我很想知道,元门主为何要用这龙气法器?” 乔家成也颇为期待好奇地看着元晞,同样想要听听这个答案。 元晞也没有卖关子,不过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卧鲤地。” 素心大师被一言点醒,眼睛一下子亮了:“元门主是说,那海下的那块地,是卧鲤地?卧鲤、卧鲤……海中卧鲤,龙气法器……鱼跃龙门!” 乔家成不懂,却认真听着素心大师的喃喃自语,听他说了一句“鱼跃龙门”,他也同样兴奋了。 素心大师难掩兴奋:“的确的确,若是这陆上的卧鲤地,恐怕达不成这样的要求,可若是在海中,四海之水,有龙则灵,却是正好应了这鱼跃龙门的要求!元门主果然是妙人,这般奇思妙想,看似简单,却最是难得,因地制宜啊。” 正如素心大师所说,元晞能够因地制宜,根据此地的环境,定制出最合适的计划,这才是难得的。 多少经验匮乏的风水师,多年碌碌无为,就是败在一个跳不出思维桎梏上面。 而元晞简单一个设想,却堪称是神来之笔。 素心大师敬佩不已,对元晞,也是彻底刮目相看。 观人,果然不能仅从外表年龄来推测啊! 元晞突然淡淡一笑:“素心大师,您可应该知道,这设想虽易,实施却难,我若要布置下一个惹得鲤鱼来跃的龙门,也并非是这么简单的,只是不知道,素心大师能否忍痛割爱?” “忍痛割爱?”乔家成有些不解。 素心大师却是面色一僵。 他却很快笑道:“也是,元门主慧眼如炬,怎会被一点小小阵法所迷住呢。”他摇着头,又是叹息又是心疼。 恐怕,是渡不过这一劫咯! 乔家成听得一头雾水:“元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元晞方才解释:“我们要寻找的龙气法器,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乔家成恍然大悟:“元门主的意思是……素心大师,这里便有我们所需要的龙气法器?” 元晞点点头:“而且还不是所需要的这么简单,素心大师的这件法器,甚至超出了我的标准,甚至能够给我们带来意外之喜。只是不知道,素心大师能够忍痛割爱了。” 乔家成面色一喜,连忙急切地望着素心大师:“大师,求您助我一臂之力!” 素心大师苦笑着:“哎,真是引狼入室啊。” 他摇头叹息,却并非是不满,元晞和乔家成,都能听出他话中的淡淡自嘲之意。 “只是,元门主是否能够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这里就有你需要的龙气法器的?” 元晞轻笑,说道:“方才我下车,便见这里龙气聚集,盘踞成云,浓郁不散,可见这必然是一个龙穴穴场,而贵寺,也正好建在这结穴之上。而这里的地势,不仅藏风聚气,也是两条来龙,一东一西,盘旋护卫,正好是双龙戏珠之形。且,贵寺的外观,是呈圆形的吧?” 素心大师叹服:“这都被元门主看出来了。当初建造这座灵龙寺的时候,虽然以圆围墙,但是却利用了视觉错觉,让外人看这围墙,并非是圆形。元门主从踏进寺门,到进这里,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居然几眼就看出来了,老衲也是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啊。” 元晞笑道:“此地既是双龙戏珠,也是两龙相争,贵寺能够建在这里多年无恙,必然是经过一番心思修缮的。而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将寺庙外墙,修建成圆形了,时日久了,灵龙寺反得龙气滋养,气运自成。若是我来,也会用这个办法。” 素心大师默默点头,心里虽然钦佩,但也觉得肉痛。 “既然是元门主想要那物,那就由元门主亲自找出来吧,若是能在半小时内找到,老衲便忍痛割爱,若是不能,恐怕,今日就要拂了元门主的意思了。”素心大师狡黠一笑。 “素心大师,这可是以退为进?”元晞知晓,却不恼,反而一口答应,“好!” 乔家成本有些忧心,毕竟半小时时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可见元晞信心满满,又顿时安下心来。 元晞没有耽搁,起身就走到禅房之外。 眺望四周,入目一片绿意,看得人心舒惬意。 元晞不紧不慢地站着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才往前走着,在后院中缓缓踱步起来。 其他人跟着出来。 素心大师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元门主不到外面去看看?” 元晞回头一笑:“素心大师可不要将我当成是初出茅庐的小风水师,贵寺都建成圆形了,自然是围着龙珠而建,我到寺外去找,不是舍本逐末吗?” 素心大师暗叹自己心焦了,闭目宣了一声佛号,方才压下心绪动乱。 元晞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了。”元晞捡来一块小石头,将它按入土里。 素心大师见了,彻底无奈了。 他原本想要用半小时为限,让元晞知难而退。要知道,寻龙点穴,这绝不是几眼就能看出来的。 谁知道,元晞连半小时都没用到—— 五分钟! 仅仅是五分钟! 这让素心大师,几乎彻底没了脾气。 元晞唤来秦山,让他将石头下面的泥土挖开,小心点。 一旁小沙弥看得着急,反复用目光询问素心大师,素心大师都苦笑着摇头。 “我早就估计这东西留不住了,不过也好,宝物藏于泥土,不如让其发挥自身之能。”素心大师果然是豁达之人,这会儿已然看开了许多。 秦山用了一把寺中种花的小泥锹,几下便将土给铲开。 可挖到一半,突然挖不动了,仿佛扎在坚硬的石头上,之能拨开面上的一点零散泥土。 “门主!挖不动了!”秦山跟元晞说。 元晞知道这是气脉结穴的自我保护,便让秦山暂时退开。 她也不见任何动作,仅用脚尖在四周踏了几步。 素心大师看得目光灼灼:“踏足镇穴……果然是堂堂元门门主啊。” 踏足镇穴,乃是对地脉了解极深才能做到的,步步踏着气脉关节,震动地脉,气场自破。 果然,不少片刻,便觉得地下震动了两下,空气中更是隐隐震荡着仿佛气球被刺破的声音。 被秦山挖开的坑,在地面轻微震动之下,泥土一阵翻滚。 随着地面震动停止,那土中也忽的冒出一东西来。 是一个直径足有成人手掌长度大小的石珠,石珠为黄色,浑圆不见棱角,通透如玉非石,上面有两道白纹,缠绕着整个珠子,细细一看,这两道白纹,恍若两条张牙舞爪的真龙。 秦山俯身将它捧起,只觉得入手温热,这石珠灵气得仿佛是活的一般! “龙……龙珠!”秦山捧着石珠激动不已,跑到元晞面前。 乔家成也没有按捺住,匆匆过来观察那从土中冒出来的“龙珠”。 乔子萱也是个爱凑热闹的,紧随在她父亲后面也跑了过来。 轮椅上的元礼,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见素心大师,又是心疼,又是叹息的模样,便出言劝解道:“素心大师,这对于灵龙寺来说,拿走龙珠,也许是福而非祸。” 素心大师知道元礼就是元家老家主,也是元晞的外公,便疑惑地问了一声。 元晞这才解释道:“这地形虽妙不可言,更是得天独厚地结了一龙珠,可是这双龙汇聚之势,恐怕大半气运,都入了这龙珠之中。倒是没了这龙珠之后,贵寺取代这地里的龙珠,成为新的‘龙珠’,那双龙汇聚的气运,自然转而融入了贵寺。所以,我才说是福,非祸。” 素心大师听之,眼睛一亮:“还有这等说法?” “自然。天地灵物,形成所需要的生气,哪里是一点半点?那龙珠恐怕还得过几百年,方才修成真正的天地灵物,可这期间,建在这穴场之上的灵龙寺,就未必能够得到这风水宝地的福泽了。” 元礼几句话便点醒了素心大师,也让他恍然大悟。 难怪,为何他请了师兄,走山访水一年,方才找到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建了一座寺庙,希望能够成为自己的根基,却一直都十分冷清,全靠他的法器大师之名,得了一些香客信徒。 师兄不明白,他也不懂,没想到,归根结底,问题竟然是出在了他视若至宝的龙珠上面。 原本以为是得一天生灵物,谁知道,却无形之中消弱了自己寺庙的福运。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便是如此了。 原本因为失了龙珠,有些心绪不平的素心大师,被元礼几句解释,点通豁达了之后,立马就想开了。 对于失去龙珠,好像也不是那么失落了。 不过,这龙珠,还是由乔家成出钱买下了,素心大师自然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如今,找到了这龙珠,前期工作,就算是准备完全了。 乔家成听元晞说一切准备妥当了,还疑惑:“元门主就不再需要其他什么东西了吗?” 他也见过其他风水师的一些手段,可每次看见,都知道那些风水师,必然是准备充分的,什么糯米法剑,什么符咒祭台,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反倒是元晞,孑然一身,不过寻了这么一件龙珠法器,就可以了? 元晞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不需要的。”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乔家成却猛地一震,从中听出了强大的自信! 他不得不佩服。 七年前,元晞刚刚下山入世,十八岁。 望气术小成,手段也只是稚嫩。 五年前,元晞已然成长许多,二十岁。 她手中法器众多,威力非凡,斗法从不输于人。 三年前,元晞窥得第三境界,二十二岁。 虽然身入迷障心魔,却实力恐怖,招手引天雷,无人能敌。 如今,元晞距离第三境界仅有一步,二十五岁。 如今的她,已经返璞归真,不再拘泥于雷霆手段,却是一花一木,皆可为器了。 …… 又在乔家庄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元晞等才再次坐船出海。 天气仍然晴朗大好,正如乔家成的心情! 跟上次来时的茫然不一样,这一次,劈风斩浪,可谓是信心十足。 乔家成更是半点儿都不会质疑元晞,已经完完全全被她所折服了。 他也相信,元门主此次出手,必然可以为他解决难题。 萦绕在心头多年以来的心结困难,眼看着就要解开,乔家成既是兴奋难耐,又是怅然不安,隐约有些茫然了。 这次随他来的,不仅是乔子萱,还有乔秋生。 作为家中长子,这般家族大事,他自然是要陪在父亲身边的。 若不是他的两个弟弟因为出差在国外没有回来,大概也是会跟着一起出行的。 乔秋生看出了父亲的焦躁,便低声劝抚他:“爹地不用担心,你之前不是对元门主很有信心的吗?” “只是……”乔家成叹了口气,又没说什么,他自己也形容不出这会儿的心情。 终于,抵达目的海域了。 来了这里,乔家成反而平静了。 乔家成皱眉看着周围:“怎么,总觉得有点波澜不平的样子?” 乔家成不是虚言,因为其他人也发现了。 这片海域,看似平静,但是却暗藏汹涌,天朗气清、蔚蓝海波之下,那深不可测的海洋,如同蛰伏着无数的危险,是黑暗的巨兽,张口将人吞噬。 元晞站在船头,看着四周的海水,脚下稳如磐石,轻轻摇晃的船身并没有波及到她,她反而站得更稳,如松如竹。 她从包中取出,用布包起来的龙珠。 龙气四溢,海面上的鱼类似乎嗅到了龙气的滋味,竟然冲出海水,在海面上跳跃,追寻龙气的味道。 正如鱼跃龙门之举,任何鱼类,都有着一跃龙门,一朝化龙的追求。 而龙气,对它们来说,则是无上的美味。 元晞站在船头,一些敏锐的鱼类感觉到了龙气所在,竟然一跃三尺高,直直冲着甲板上元晞而来! 元晞随手一拂,手背打在那跳到自己面前的鱼身上,一把将它拍甲板上。 秦山哈哈大笑地捉起那条鱼,高高举起:“这可是自投罗网啊,我们今儿个可是有口福了!” 一些原本被吓着的人,顿时被秦山的话逗得大笑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没错! 元石也开玩笑说:“那要多跳几条上来才是,这么一点儿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吃啊!” 连乔家成都忍不住笑了,从后面坐了出来,站在甲板上,看着四周的海面。 元晞似乎只是为了逗弄一下这些鱼儿,龙珠露了一会儿,她便收了起来,让元石拿着。 “接下来要怎么做?”乔家成走过来问元晞。 元晞挑眉不言,而是站到船边,翻身跃下。 入了海中! ------题外话------ 今天早上起来居然停电了,wifi也没了,还是开着热点传的这么一章,心在滴血……对了,重新建了个综合读者群,就是所有书的读者都可以加的群,提供其他任意一本书的全文订阅截图,或者是国师截止入群当天更新订阅截图,就可以啦,具体方式在评论区置顶可见,欢迎大家加群冒泡啊~ 正文 章319 九鱼争游,鲤跃龙门 元晞入海的身姿灵活轻快,一头子扎进了那海中,竟然连水花都只是溅起小小的。 等入了海水之中,那便是彻底的犹如蛟龙入海,自在悠然了。 她不用担心呼吸的问题,入了海水之后,反而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在暖意中徜徉自在,轻轻划动着海水,便朝着海中深处而去。 很快,她便入目见到一片金光璀然,华丽堂皇。 她又看到,黑压压的深海之中,一条金色的鲤鱼在海水中摆尾游荡。 那鲤鱼通体由金色流光组成,荧光华美,而元晞看到的那片金光璀璨,便是那鲤鱼身上鳞片所折射出在海水中的照片。 就连那深海陆地,也被照得一片通亮,元晞一扫便可看到海底的景象,看到那海底礁石嶙峋,鱼群穿梭其中,不过受到那金色鲤鱼的影响和威压,这附近游荡的鱼群并不多。 那金色鲤鱼和四周的波光粼粼虽然晃眼,但也因为将海底找了个通透,让元晞可以彻底地看清楚,那海底的地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越看,她就越笃定。 虽然上次只是匆匆扫过,就打了腹稿,但是从现在细致看来,跟她以为的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好,好到出乎她的意料。 元晞知晓,那乔家成的祖上,必然是一个风水高人,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推测。只是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样的际遇,竟然连这样的九鱼福地,都给找出来了。 没错,这里并非是元晞所说的那么简单的卧鲤地。 这里地形最明显的,的确像是一条卧鲤,但是在这条大鲤鱼的旁边,还有八条不起眼,却神态各异的鲤鱼! 一共九条,为九鲤地。 九为风水中,意为极致,也为至贵。 九条鲤鱼,皆为争游之势,以头鱼为先,其他另外八条鱼,摇头晃尾,首尾相连,九条鲤鱼,恰好组成一个圆形。 又为九,又为圆。 正所谓极致之大圆满,便是说的这块福地了。 上天造物神奇,纵使元晞身为风水师,见识许多,也仍然不得不感叹。 而如若这里不是九鱼争游之势,九鱼既为极致,也代表帝王之数,本身就带有一丝龙气,元晞也不敢贸贸然就定下“鱼跃龙门”的计划。 元晞浮在水中,看着下方的九鱼争游地,微微一笑。 安逸了这么多年,还得先打醒才是! 她忽的抬手一阵,周身水流立马激荡狂躁起来,并且慢慢裹卷着更大的风暴,朝着那九鱼争游地而去。 九鱼争游地因处于深海,比路上的一些风水地保存得更加完好,几乎没有受到过外人的触碰,穴场上结成一层完整的气场,与元晞挥手造就的水中风暴撞在一起,顿时在海下掀起惊涛骇浪! 四周的鱼群不要命似的疯狂逃窜,而一到肉眼可见的水浪,以两两相撞为中心,四散开去,也迅速扩散到海面上。 静静停在海上的游艇,原本还在等待海下的结果,谁知海底突然冒起大浪,搅乱了这一片平静的海波,竟有几分怒海生波之势,险些掀翻了乔家成的游艇。 船上大部分人都措手不及,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便被巨大的船身震动给掀翻在地。 游艇的船长从操纵室里面跑出来,用英语叽里呱啦地大叫着,冲着乔家成比划,说着什么。 乔家成一脸凝重:“他说我们得离开这片海域。” 元礼沉吟道:“开始了……的确得离开。元石,把龙珠给你师父丢下去。” “哦!”元石没有多问,果断地将包裹起来的龙珠,朝着元晞方才跳下去的地方给投掷了下去。 龙珠入海,恐怕又是一片混乱。 元礼立即道:“往后退,退开。” 乔家成忧心忡忡:“那元门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元礼轻轻一笑:“区区大海而已,困不住她,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行。” 对元晞,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他比谁都有信心。 元晞正在海中,看着那海底动乱的九条鲤鱼,唇边噙着一抹不急不慌的笑容。 忽然,头顶一东西呼啸落下,朝着自己而来。 元晞伸手一抓,眼见手中的东西正是这会儿所需要的龙珠,便忍不住一笑。 倒是外公明白,知道我这会儿正需要这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见到头顶上属于游艇的那片黑色阴影已经缓缓退开,不一会儿便离开了这片海域。 不用担心波及到游艇上的人,这下她动手,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元晞将那龙珠取出来。 之前还有一层元晞专门画了隔绝气息的软布包着,尚且能够挡住一丝龙气不外漏,现在一打开,整个海底,顿时暴动了。 那些之前还仓皇逃窜的鱼群,这会儿却不顾生死,掉了头疯狂游向元晞所在。确切的说,是她手中的龙珠。 那浓郁的龙气,足以让这些鱼类将生死置之度外! 其中竟然不乏几条凶恶的鲨鱼,元晞更是瞥见远处,隐约有庞大的黑影在接近,恐怕,是鲸鱼。 龙,永远是它们这些底层的小鱼最向往的高层生物。 若是为了那么一丝龙气,一丝一跃龙门即化龙的机会,都可以让它们付出生命乃至一切! 动物世界中的阶级森严与残酷,比人类世界还要恐怖得多。 元晞漠然地看着这些疯狂躁动的鱼群,没有任何反应。 霎时—— 一股恐怖的威压,以扫荡之势,碾压而过。 体型大点的鱼尚且能够转头逃离,而那些小一点弱一些的鱼,直接没了反抗的能力,被那力量扫中,便骤然死去,翻着白肚皮冒上了海面。 一时之间,海面上都漂浮着翻白肚皮的死鱼,整个海面上都隐约泛起一种沉沉死气,似乎即将有风暴来袭。 而这片海域的汹涌,也越发的厉害了。 诡异的是,除了这片海域以外,其他海域的海平面上,却很是平静,和风细浪,与那晴空万里相映成辉。 远处游艇上的人们,看着这一幕,越发是心里震撼。 海底之下,元晞看着那九鱼争游地上,丝丝缕缕的金光从海底飘了上来,凝结成九条金色的鲤鱼,为首一条比其他条大出很多倍,带着另外八条金鲤,张嘴咆哮而来,作势要吞掉元晞那般厉害。 元晞又怎会坐以待毙? 她脚尖一点,整个人急速上升,霎时间便冲出海平面,脚踏巨浪,一手托着莹莹发光的金色龙珠,宛若神女降临。 头顶的天色,也变了。 不过是短短几秒,那晴空万里,就忽的阴云沉沉,太阳收敛了光芒,灰暗主宰了天空,压抑笼罩海面。 “砰!” 巨大的水花声响起,即使是远处游艇上的人也看得清楚,只见那海底忽的冲出九条金鲤,直奔元晞而来—— 元晞手握龙珠,不慌不忙,反手便将那九条金鲤给打了回去。 体积是她数倍的金鲤,在她的手上,就只如任人宰割的普通鱼类,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地就被拍打回了海面。 元晞看到那几条金鲤沉浮在海面上,冲她怒目而视,更是张嘴发出诡异的咆哮声,似唳似啸,宛若声波,刺耳得险些震破周围人的耳膜。 元晞并未受到影响,她淡淡一笑,便猛地抛出手上的龙珠,而整个人也迅速坠入海中。 元晞也不是真正兴风作浪的神仙,刚才不过是借着海浪的势,在半空中滞留了一会儿,而现在海浪一去,她自然也随之落下。 掉入海中的她,很快又浮了起来,抬头望着头顶上那颗宛若小太阳般璀璨耀眼的金色龙珠。 光芒之下,她的脸色显得些许苍白,是过度透支力气的后果。 方才看似她没有什么动作,实则却在暗中催动那龙珠。 那龙珠虽不是天地灵物,却也是极为罕见的龙气法器,元晞要想让它按照自己的意愿而行,还是耗费了一番功夫的。 不过,虽然辛苦,但诱饵已经丢下,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她划动着手臂,往旁边退开些许,朝着游艇游去。 尽管她这会儿内里有些虚空,却也不至于划水都划不动。 而头顶一片阴云之下,那金色龙珠光芒大作,更是染亮了周围的一片阴霾沉沉。 那沉浮在海中的九条金鲤,没有理会悄然离开的元晞,而是紧紧盯着那漂浮的龙珠。 龙气四溢,龙珠上宛若白云横纹的两条真龙,也似乎活了过来,在金色龙珠的表面上游动着。 金鲤们终于忍不住了,鱼尾一甩,再度跃出海面,拍打起大浪般的水花! 为首的那条巨型金鲤,更是长大嘴巴,看来是想把龙珠给一口吞下。 ——把龙珠让给金鲤吃了,这可不是元晞的打算。 “碰!”沉闷的撞击声。 为首的金鲤还没有摇到龙珠,距离龙珠尚且有一丈远,便撞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之上,被狠狠反击落在海中。 其他八条金鲤也傻傻地撞在那道无形的墙壁之上,同样撞得头晕目眩,一头落入海中。 而此刻,那龙珠终于有了变化。 内里光芒大作,龙珠在那炙烈浓郁的光芒之中化实为虚,一座华美堂皇的大门,以金光组成,又萦绕在五彩霞光中,更是在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仙雾袅袅之下,衬托得如仙宫大门。 龙门。 一朝跃龙门,风云即化龙。 元晞回头看着,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怎么会有……五彩天子气?” 虽然一切都按照她预料般,按部就班的发生着,那萦绕在那龙门周围如若祥云的五彩天子气,也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龙门出现了,那九条金鲤反而显得平静了。 反倒是海面生波,涌现无数的鱼类,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不顾一起地疯狂朝着龙门发起了进攻。 其实那龙门距离海面并不高,却不知为何,对于这些海面上的鱼类来说,却有如天堑,多少鱼类,无论大小,一跃而起的,却压根无法触及到那龙门。 一道龙门虚影,似乎很近,实则很远。 可一时之间,这海面上,竟然出现了千鱼争跃的奇景,无数的鱼甩尾拼命跃起,又重重落在海中,跟下了一场“鱼雨”似的,蔚为壮观。 元晞这会儿已经游到了游艇旁,在秦山的帮助下,上了游艇,裹上了厚厚的毛巾。 她的这些手段,和刚才的奇景,元门众人尚且还有一点接受的能力,只觉得门主手段通天,果然非凡。 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的乔家人,却完全傻了。 以前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风水奇景,可这般壮观,如此玄幻的场景发生在自己面前,也让他们不由得怀疑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元,元门主。”乔家成虽然震撼,但这会儿还能说话。 不过看向元晞的目光,已经不是敬畏这么简单了。 简直就跟看神仙似的,狂热又畏惧。 元晞倒是显得很淡定:“一切刚刚开始。” 她话音刚落,那千鱼争跃的势头刚刚弱了些,那九条一直蛰伏安静到几乎快让人忽略它们的金鲤,也终于发动了。 首先跃起的仍然是那条巨型金鲤。 它试图跃过龙门,可惜……一步之差,狠狠摔入水中。 它身后的金鲤也差不多都是如此,费尽力气,然后却可惜的失败。 它们没有放弃,摆尾一甩,又游了过来,再次朝着那龙门跳去。 这是一副震撼人心的场面。 那九条金鲤明明只是金光组成的非生命物,可在龙门之前,却撞得头破血流,鳞片掉了大半,身上的金光也黯淡了很多,却仍然执着地、不要命的朝着那龙门跃去。 看着这一幕,乔家成蓦地心疼起来,而元晞却道:“百般磨难,方成大器。每一难皆是造化,每一步皆是修行。” 乔家成连忙收敛,压下心虚,他身边的乔秋生也同样如此,低头表示受教。 百炼方成钢,西天取经尚且九九八十一难,但靠的,就是坚持二字! 那巨型金鲤再一次跃向龙门的时候,终于,皇天不负苦心! 它一头扎过了龙门,从虚影中一跃而过! 金鲤仰天长啸,任谁都能听出那啸声中的无尽喜悦! 头顶阴沉的天空忽然雷电闪动,天火忽降,落在那金鲤尾上,火焰很快蔓延了全身。 那金鲤并不痛苦,反而在火焰中露出如鱼得水的自在表情,畅快地摆动身子。 火焰褪去之后,金鲤变成了小金龙,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 鱼啸变成了龙啸,震动天地。 金龙潜渊,入海不见。 另外的八条金鲤,也很快如头一条金鲤一般,跃过龙门,然后被天火烧尾成龙,入了海中。 那龙门虚影也耗尽的所有力量,金光淡去,虚影徐徐消失,最后龙珠化为一道流光,坠入海中。 不用说,龙珠入海,定是落入那九鱼争游之地……哦不,现在应当是九龙地了。 “元门主,这就……成了?”乔家成激动不已。 元晞点点头:“龙珠入海,就构成了这风水局的最后一步,九龙夺珠,九为极致,生生不息,繁衍昌盛,大富大贵,子孙延绵。” 乔家成听得欣喜不已,连声称谢。 …… 游艇返航之际,已经是下午了。 晚上,乔家成又在乔家庄园摆下盛宴,感谢元晞等人。 这次,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也从国外回来,一同作陪,私底下听了大哥和小妹说起在海上看到的一幕幕,一愣一愣的,跟听天书似的,直觉不可能! 不过,第二天早上,一条消息,震动了整个乔家。 原来,有专家观测到,昨夜间,那块海域竟然发生了强烈的板壳震动,碰撞挤压,火山喷发之下,竟然一夜形成了一座小岛! 这小岛虽然很小,刚刚露出海平面的地方不过几平米,可根据专家的推测,这座小岛还在不断地增大,几月之内,这座岛便可以成长为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这条消息并没有大肆报道,只是占据了小小一个版面,出现在了社会版面上,而并没有引来多少关注。 毕竟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家对海上突然冒出几座小岛来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再加上专家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夜成岛,毕竟之前这块海域也不是严格监测的地方,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乔家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们知道,那冒出小岛来的地方,正是他们昨天呆过的海域,也是乔家祖训提及的地方! 乔家成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匆忙去见了元晞,然后连连称谢。 元晞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意外。 乔家成兴奋之余,大手一挥,十分阔绰地将乔家在浅水湾的另一套半山别墅,送给了元晞,市价值两亿以上。 除此之外,他还给元晞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具体多少钱,乔家成没说,元晞也没有在意,反正都是一张卡。 对于乔家成的阔绰,乔家兄妹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元晞不仅解决了乔家的一个大难问题,还为乔家节省了数百亿的钱! 如果真的按照乔家成之前的计划,他不仅要圈下那块海域,还要填海造陆。那样庞大的工程,耗费的资金,恐怕会拖垮整个乔氏集团的资金链。虽然乔家成一力坚持,可乔家几个兄弟,却并不赞同,甚至是担忧的。 毕竟,乔氏集团发展到今天,并不是由乔家成完全控股,乔家成作下这个决定,肯定会受到不少阻扰,到时候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而现在,小岛自成,这么多的烦恼一并给解决了,乔家几兄弟的心情,怎么能只用开心来形容? 一套别墅而已,比起几百亿的工程来说,自然只是洒洒水了。 乔家成不仅送了别墅,还直接让了名下的建筑公司,帮元晞一并装修了,并且告诉她,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入住。 元晞不由得回想一下,自己当风水师到现在,遇到的这些福主,阔绰之下也总喜欢送房子,迄今为止,元晞也不记得自己名下到底有多少房产了。 不过也好,香江有别墅的话,偶尔也可以带着方爸方妈还有阿鹤席思过来小住一段日子。 乔家的事情已经了结,可元晞等人都没有急着离开。 刘子川至今还没有消息。 元晞也委托了乔家成的人帮助寻找,毕竟香江首富的人脉和情报能力,也不是说笑的,乔家成出面,总比她元门的人来得有效率。 又等了一天的消息,刘子川仍然没有结果。 这天,元晞一早起来,便看到元石焦躁不安地盘腿坐在草地上,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低头扯着面前的青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晞正打算过去跟他说两句话,就看见乔家庄园里面的代步车开了过来,停到自己面前,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正是乔家的管家。 乔管家下车小跑着过来,匆忙跟两人说起,说门口来了一辆车,送了一个人过来,那人好像就是刘子川。 元晞皱眉思索的时候,元石已经撒腿往门口方向狂奔了。 元晞连忙坐上代步车:“过去看看。” 路上又将傻跑的元石拉上一起,两分钟就到了庄园门口。 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正站在门口,接受乔家庄园们保卫的盘问。 那人皱眉苦脸的,有些烦躁:“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刚才有一个人,拿了两千块给我,让我开车把人送到这里来就行。你们问这么多,难道你们是警察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啊!” 这出租车司机也是见有利可图,才接下来这么一件麻烦事,毕竟两千块钱太动人心了,不过就是跑一趟腿而已。 元晞从代步车上下来,走到出租车旁,看到打开的后座,倒着一个人。 的确是刘子川。 她身边猛地蹿出一个身影,元石几步就冲了过去。 “爷爷!” 他扶起刘子川软倒的身子,第一反应就是探向他的颈部动脉。 还好,脉动正常,应该只是昏迷过去了。 元石这才放了心,将爷爷扛到自己的背上。 一个东西忽然从刘子川的怀中滚了出来。 元石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费力地蹲下身捡起来,递给元晞:“师父!这东西是从我爷爷身上掉下来的!” 元晞接过,原来是一个书画卷轴。 她也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对管家说:“放了那人,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管家点点头,走过去跟几个保卫嘱咐了几句。 那出租车司机这才得以离开。 而元晞帮着元石把刘子川给弄回了他们住的小别墅,放到元石的房间躺着。这边乔家管家又很迅速地请来了乔家的家庭医生,为刘子川检查了一番。 最后的结论,得出刘子川没有任何大碍,只是陷入了暂时性的昏迷。他的身上也检查过,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外伤或者是内伤。 元石听言,才彻底放心。 这几天下来,他虽然表面上平静,可是爷爷失踪,他一直都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对了,师父,那卷轴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元石问。 “什么卷轴?”元礼恰好也得知消息过来了,看到刘子川平安无事,“只要回来了,没出事就好。” 元晞示意大家出去,不要吵到了刘子川。 等下了客厅,她将那卷轴,放在桌上,摊开一看。 是一幅画。 以水墨彩色勾勒着亭台楼阁的仙宫美景,还有琪花瑶草,仙雾袅袅,仙宫之后一轮圆月,留白写意,绽放着清冷的光芒。 若是论手法和意境,这画都堪称是绝佳。 而在这幅画的左上角,还提了一首诗。 正是取自李太白那首大名鼎鼎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流传了千年的那句——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成。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元晞喃喃念出了声,却轻轻皱着眉。 “外公,你知道什么吗?”她问元礼。 元礼也摇摇头,便是自己一无所知。 元晞看着这首诗,久久不语。 不过两个小时,刘子川便醒了过来。 但是当元晞等问起他记不记得自己这几天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茫然地说自己只记得和那些风水师斗法,结果输了之后,回到自己住的酒店,一头睡下。 然后,睁开眼,就是在这里了。 中间的几天时间,竟然完全成了他记忆中的空白! 元晞知道,这其中必然会有蹊跷。 可她不打算继续深究了,毕竟敌人在暗,她在明,被敌人打乱了阵脚才是最不好的,再加上这里是香江,人生地不熟。 于是,当天下午,她便打算启程回京。 这次是乔家成的私人飞机送他们回来的。 尽管乔家成反复挽留元晞等人,说要好好招待他们在香江玩一玩,不过元晞都还是拒绝了。 她现在更想的,是看到阿鹤和元宝。 自己清醒了,终于不用再隔雾看花般的记着他们,而是可以实打实的看到两人,元晞已经是心绪难平。 之前还能压制,现在,心口那股情感,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等了三年。 ——三个小时的飞行,京城,终于到了。 今天这章写得好煎熬……晚了点,亲们见谅,么么! 正文 章320 团聚,幸福 因为回京的行程也是临时决定的,收拾上东西就直接赶往了停有乔家私人飞机的机场,一路上,元晞都没有提前联系过家里。 大概,还是想给他们个惊喜的。 现在爷爷回到自己身边的元石,也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彻底畅快起来,言语之间都透露着一股子兴奋的意味—— “现在师父的病情也大好了,我们待会儿回去,他们肯定全部都要吓一跳!尤其是小师弟……”元石说完,猛地打住嘴,悄悄瞅向元晞。 元晞岂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什么?” “没,没什么。”元石缩了缩脖子,怎敢说实话。 但是,他也知道,师父对小师弟必然是充满愧疚的,这一路回京的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下了飞机,出了机场,除却那几个弟子回了元门山,元石也为了他爷爷刘子川不得不也跟着回了元门山。 刘子川身体虽然无大碍,但是这些天来,精神多多少少有些受创劳损,看起来很是疲惫,元石顾念着爷爷,便打消了跟元晞一起回小院儿的南头。 元晞招了一辆出租车,帮着外公坐了上去之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窗外风景飞逝,彻底不断地接近小院儿,元晞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近乡情怯?”元礼笑着问她。 “大概是吧。”元晞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紧张还是沉重,或者是期待了。 也许,都有一点儿吧。 在这种焦虑的心情中,路程反而被拉近了,元晞觉得自己似乎思考了没多久,怎么就到了? 出租车司机帮她把轮椅展开,把元礼抱到了轮椅上。 元晞付钱,见出租车离开了胡同,她才犹豫了片刻,上去敲门。 极快的,匆忙的脚步声就响起,小院儿的大门骤然被拉开,站在门口,笑盈盈望着元晞的,正是席景鹤。 “阿鹤……”元晞一愣。 那一瞬间,她压抑在心头的情绪,顿时爆发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有自己恍恍惚惚过了三年,也失去了他三年的感觉。 正是因为心魔,她只觉得失去他的那一刻痛苦仿佛就在前一秒,而三年前的事情又变得很漫长,前几天找回了他却很陌生…… 总之,现在看到席景鹤,元晞觉得庆幸—— 幸好,他还在。 席景鹤在门内的时候,感觉到元晞的气息,便知道是她回来了。 他几乎是瞬间,便起身来了门口,打开门,果然看着她站在门外。 一眼,万年。 重点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元晞,是他所熟悉的元晞,那个让他爱慕至深、入他心、入他骨的元晞。 席景鹤的眉梢顿时跃上一丝喜意:“晞晞!”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元晞抱在怀中。 那用力的力道,似乎要将元晞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好了……你好了……”席景鹤喃喃着,除了这几个字,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元晞本来也很激动,可看到席景鹤的失态,她反而平静了许多,万种情绪心思,只化作一句叹息。 “阿鹤,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欣喜地笑着,轻轻吻着元晞那带着淡淡馨香的头发。 到了这一刻,席景鹤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犹豫有多么的可笑。 他爱的元晞,从来都不是只追着他跑的小女孩儿,而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并且能力出众的优秀女子。 她是能够担得起天下所有嫉妒羡慕目光的人。 她本就不应该过着小女孩儿一样,整天只追着一个人的生活。 原来看到她真的回来,席景鹤欣喜若狂的心情,才告诉了他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咳咳。” 元礼故作尴尬地咳了两声。 元晞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席景鹤。 席景鹤这才注意到外公的存在,不知觉中也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 “嗯……外公您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 元礼撇着嘴道:“你们小两口还知道有我啊?我还以为你们把我给忘了呢。” “怎么会呢。”席景鹤讪讪的,又连忙转移了话题,“走吧走吧,我们进去。” 元晞嗯了一声,过去推着元礼的轮椅。 而席景鹤则负责力气活,抬箱子。 他那一头雪发披肩,不过被剪断了许多,如今只及腰,奇异地跟他的气质融为一体,平时行事有这样一头雪发并不违和,他这几天来亲至公司处理公务,那些下属也没觉得奇怪,很快便接受了BOSS的这一点“小改变”。 不过,这样一头雪发,还是让他的气质出尘许多,仿佛那些水墨画中精心勾勒的人物突然走了出来,夺取四周颜色光芒,敛尽一切。 可如今,他顶着这般出尘的气质,做起提箱子的力气活儿,却又一点儿没有违和感,也是稀奇了。 方爸方妈本来正在客厅看电视,听了动静跑了出来。 “啊?爸,晞晞……”方妈刚刚喊出口,就觉得盈盈笑着的元晞,有些不对劲,顿时眼睛一亮,惊喜极了,“啊!晞晞!你好了是吗?” “是啊,妈妈。”元晞浅浅笑着,但眉眼的柔和,却与此前的冰冷淡漠,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这当然是她有刻意收敛的结果。 三年来的心如仙神,摈弃杂念,对她来说,并不是没有一点影响的。 只是她之前是气势外放,如怒风急雨,碾压一切;那么,她现在就是和风细雨,润物于无物,也悄然之间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只是,这些东西她是不会摆到家人面前的,自然是笑得如沐春风。 方妈不知道有多么激动,拉着她的手,红了眼圈儿:“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应该看看,元宝他这三年过得有多苦,小小一个孩子……哎。” 方爸在旁边默默的,情绪虽然没有外泄,但任谁都能够感觉到方爸此刻的心情。 元晞正巧听到方妈说起元宝。 “对了,元宝呢?”这个小名儿本就是她自己取的,叫起来当然是没有任何的压力,十分顺口。 方妈这才想起:“哦,对了,元宝正在午睡,现在还没起呢。” “要不要去叫他?”方爸问。 元晞连忙说:“还是不用了,让他睡吧,待会儿起来我再好好看看他也是一样的。” 席景鹤环着元晞的肩膀,自然是赞同元晞的意见。 借着,把东西都安置好了,元晞才腾出时间来,来到席思的房间。 他也是三岁的孩子了,从上了元门山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单独睡一间房的。以前在江州还总有方妈陪着他,后来刚刚一个人睡的时候,也闹了一阵,不过元晞没理,他也就慢慢没了脾气,养成了习惯,也就好了。 席思在小院儿房间,特意布置过的,还是杜和安排的,每一个角落都做得非常的细致。 整体是卡通星球风格,除了墙壁刷的蔚蓝,晚上一片黑暗,打开特殊的台灯,就可以看到头顶上的一片银河缓缓流淌。 ——这还是席思自己要求的,据说他最近喜欢看星星,便有了这么一个强烈的要求。 而席思的要求,一般来说,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满足他的。 元晞轻手轻脚走进去,席思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睡得正香。 她看着席思小小软软的一团,仿佛软萌萌的娃娃,顿时心里柔软得不成样子,看着席思的后脑勺,眼中却不知不觉红了,险些落了泪下来。 席景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轻轻拥住她。 “没事儿的,都过去了。” 元晞抓着席景鹤的手,没有回头:“可是,我给元宝带来的伤害,却回不去了。” 席景鹤叹了口气:“我离开三年,从未陪伴过他,何尝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也有错。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了。” 元晞点了点头,心里的情感也稍稍平静了些。 她走过去,坐在席思的床边。 犹豫了几下,她终于抬起手,伸向席思。 短短的距离,在她看来却似乎很是漫长。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发丝。 元晞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可不知怎的就停住了。 大概是席景鹤鼓励的目光激励了她,元晞到底还是将手放在了席思细软的发丝上,轻轻摸了摸。 席思估计是感觉到了惬意,居然轻轻动了动。 元晞差点儿被吓着,以为自己把他给弄醒了,谁知道仔细一看,席思睡得更香了,还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不由得笑出声。 看着儿子睡得安静,她似乎也有倦意涌上。 脱掉鞋子,她也缩上了床,睡在席思的身边。 这个方向,她更能看到席思纤长的睫毛、白嫩的皮肤、乖巧的脸蛋儿,直直戳到她的心坎儿上去。 她又凑近了些,仿佛离得席思越紧,心里就越安。 席景鹤也到另外一边躺了下来。 夫妻两人将小儿子包在中间,又是何等温馨幸福的一幕。 元晞和席景鹤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不知何时,两人也悄悄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阵好眠。 …… 席思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睡得很舒服。 他睁眼四处望了望,一片茫然,却无意中看到了自己旁边,那张妈妈的安静睡颜。 他的“床”突然动了动。 席思被吓了一跳,结果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睡在爸爸肚子上的。 这会儿,爸爸也醒了。 “爸爸。”他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充满了依赖。 席景鹤抱着他,揉着他的头发。 “我们把你妈妈叫醒好吗?”席景鹤抱着他,也是试探性问他。 席思脸上纠结的表情很明显:“是……妈妈吗?” 这一次,他没有再固执地认为,这只是跟妈妈长了一张同样容貌的晞晞姐姐了。 “当然是妈妈,你去叫他。”席景鹤低声跟他说。 席思点了点头,从席景鹤怀中滑了下去,慢慢凑近了元晞,蹲在她的旁边。 “妈……妈妈……”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 元晞睡得沉,没有反应。 席思回头求助地看了席景鹤一眼,席景鹤却对他无声的点头鼓励。 席思还是伸出手指,轻轻在元晞脸上一戳。 元晞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席思被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元晞看了他,露出一个笑容。 席思看着元晞似乎傻了。 着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妈妈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就像是他无数次幻想的那样,低头笑得温柔,目光柔和似水。 而之前的晞晞姐姐,当然是跟妈妈不一样的。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敏锐,他知道谁对自己有善意,谁对自己有恶意。 席思只是在判断时犹豫了一秒,下一刻便迫不及待地立马扑进了元晞的怀中! “妈妈!”他欢快地喊了一声。 元晞有些感动,眼角微微湿润。 她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个孩子才会接受自己的。 谁知道,孩子的心胸比他们这些大人想的,远远都要宽大。 席思能够这么快地接受自己,元晞已经觉得比什么都让她觉得感激了。 到底是母子情深,血缘深厚。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席思总是绕在元晞身边,连贯来最喜欢的爸爸也不管了,追在元晞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活脱脱一个小跟屁虫。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记得以前元晞对自己的过分冷淡,反正整天眉开眼笑的,像个傻孩子,四处蹦跶。 晚上的时候,他也非要跟妈妈一起睡。 元晞对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当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陪着他睡了两晚。席思满足了愿望,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越发的黏着元晞了。 席景鹤终于忍不住表示了不满,强烈谴责老婆眼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 元晞哭笑不得:“这是你儿子!” 席景鹤故作思考一会儿:“好吧,我可以让步一下……但是晚上席思必须单独睡!” “为什么!”这次质问的是席思了。 席景鹤俯下身,揉揉席思的头发,蛊惑地笑道:“元宝,想要爸爸和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吗?” “小妹妹?”席思歪了歪头,对这方面还有些认知不足。 席景鹤解释:“就是你用用心去呵护,去保护,但是也会很可爱,会卖萌的小妹妹啊。” 席思听得眼睛晶亮,是洋娃娃吗:“我想!” “那晚上一个人睡好吗?” 这一次席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是小男子汉。 当然,到了晚上,下午说的话就给全部忘了,硬是赖在元晞身边不走。 席景鹤提着他的后衣领,想要把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儿子给拎回房间去,谁知道席思扑腾着小短腿,闹得厉害,还一个劲儿都跟元晞求助。 元晞到底看不得儿子伤心,抱着他给哄睡了。 席景鹤别提心里多郁闷。 后半夜,终于把没眼力见儿的儿子塞回房间了—— “晞晞。”他温柔缱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世界,宛若只有他一人。 元晞踮起脚,主动吻上他。 她虽是主动,却很快被席景鹤抢夺了主动权。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总归是会占得先机的,也总是无师自通明白许多技巧。不一会儿,元晞就被他吻得唇瓣红肿,目光迷离。 席景鹤粗粝的大手伸入她的衣服。 元晞的皮肤很软,如缎子似的柔滑,入手的细腻,总是席景鹤已经不是第一次触碰,却依旧痴迷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像是换上了一种肌肤饥渴症。 元晞周身淡淡的体香将他包裹,扯着他坠入那无尽极致欢快之中。 两人痴缠,灵魂交融,便是温柔了岁月,如水般的深情不变。 …… 第二天早上,元晞还窝在被子里面,睡得香。 只穿着一件小背心和小内裤的席思,光着脚从外面跑了进来,硬是溜进了房间,爬到了元晞身上。 元晞被惊醒,看到是席思,又搂着他笑了起来。 “对了,今天我们要一起去见你的两个姨姨。”元晞抱着他,坐起身来。 席思难免兴奋:“是萌萌姨姨和清影姨姨吗?” “嗯。” 如今元晞大好,回来之后自然没有忘记联系两个好友。 三年中的记忆她没有丢失,吴清影婚礼上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至今仍让元晞振聋发聩,久久无法忘怀。 人生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是难得,她却有两个,不是如此幸运,又是什么呢? 元晞大好的消息,落在吴清影和苏萌耳中,也是让她们无比开心,立马就说好要到京城来小聚。 苏萌不比之前,自由自在,毕竟是在公司上班,周围人多口杂的,她也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过得辛苦些,也不能说走就走。 也是拖到今天,才有时间回京城的。 不过据说呆两天,又要急着回江州。 但是在电话里面,苏萌神神秘秘地说起了要跟元晞和吴清影介绍一个人,可两人问她是谁,她又死活不说。 苏萌那边忙着做事匆匆挂了电话,而元晞和吴清影却还在猜测。 “会是谁?” “男朋友?”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元晞和吴清影,都不希望苏萌仍然陷在那段初恋之中不得自拔,能有新男友,然后走出来,彻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自然是最好的。 如今元晞和吴清影都是已婚,只差苏萌了。 唔,熬夜码的这章,19号上午要去一地方,七点多就得起来,太突然了,也没什么准备,临时说好,差两千字,实在困得不行了,今儿就5千了啊~ 正文 章321 最美的年华 京城大名鼎鼎的房家菜,吴清影早早就打电话定下了一个包间。 这房家菜,在京城可谓是盛名已久了。房家菜的创始人本是宫中御厨,还是老佛爷跟前红人,这房家菜便是由宫廷菜而来,膳食做得非常精致讲究,且每道菜都有自己的内涵,独成一派,别有风味。 吴清影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与这房家菜老板房老爷子的孙子,也是老熟识,以前还是同学。房老爷子跟她爷爷,也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算是世交了。 吴清影提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房家孙子,还义气十足地拍着胸脯,说要亲自为吴清影下厨。 房家孙子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他爷爷,也可深得真传,手上功夫甚至比他们厨房的厨师长,也是他爷爷的徒弟,还要精细几分。毕竟是自家的东西,一些不外传的手艺,房家孙子学到了,自然得其精髓。 只是这房家孙子天生不爱做菜,空有一身做菜好天赋,却一头扎进了金融的大海洋中。前些年亏得厉害,狠狠交了学费,最近才慢慢好转起来。 他爷爷早就不做菜了,父亲又去得早,难得能够品尝到真正正宗口味的房家菜,吴清影也是高兴的。 今天,是她、元晞、还有苏萌,三人一起聚会的日子。 或者说,是三家。 元晞一家三口,还有苏萌与她的男友,以及吴清影与计白,还有她腹中才出现的小宝宝。 虽然才两个月,尚未显怀,但吴清影已经有了一种当妈妈的感觉了,整天脸上暖意浅漾,母爱融融。 吴清影摸着肚子,不由得露出柔柔的笑容。 吴清影在大学的时候,外号冰山女神,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后来有了苏萌和元晞这两个好友,性格才渐渐开朗起来。 她的彻底转变,要说还是跟计白在一起之后,她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如今身上也再也看不到什么冰山女神的影子了。 当年那些冰冷的线条,如今都柔和温暖,却更加美丽动人。 为了聚会,吴清影和计白早早就到了房家菜。 房家菜如今虽然开了不少分店,但是最正宗的地方,还是莫过于房家菜最早开的那家老店总店。 这店已经是上百年的历史了,原本是个小四合院儿,门口也没有挂“房家菜”的招牌,只是在小四合院儿的门口,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房”字。 坐落在这小胡同中的房家菜,位置偏僻,而且没有提前预约,也根本得不到小四合院儿的开门。平日里,若不是一些老饕,和常客,是根本找不到的。 计白将车停在胡同外,和吴清影一起到了房家菜门口,敲响了门儿。 来应门的穿着青色马褂的小伙儿,问过他们预约的名字,才打开了大门,请他们进来。又得知这位是小老板的好友,小老板今天亲自过来下厨就是为了这位,不由得态度又好了些。 吴清影和计白到了没多久,元晞一家也到了。 她这一家子的气质实在是独特,席景鹤如高岭之花清冷不可攀,而元晞虽然微笑却隐含威严,让站在她面前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有一个小元宝,嘻嘻哈哈的逗人发笑,也实在是讨人喜欢。 吴清影看到元晞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腾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更是从激动、伤感、开心,最后化为一抹淡淡的笑容。 “晞晞……”她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等待了三年,终于再这样见到好友,是多么的开心了。 “清影姨姨!” 席思也欢快地跑了过去,扑到吴清影身上,眨巴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小脸蛋儿肉嘟嘟的,笑起来萌死人,简直快要把吴清影的心都给萌化了。 “元宝!”吴清影蹲下身来搂住他,眼睛弯弯的,笑得合不拢嘴。 计白也起身跟席景鹤和元晞打了招呼。 元晞笑着走了过去。 “之前听到你说怀孕了,开始两个月感觉还好吗?” 吴清影笑得甜蜜:“感觉还不错,就是……特别开心。” “看得出来。” “好久不见,晞晞。”吴清影是孕妇,情绪上总是有些多愁善感的,这会儿望着元晞,竟然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花儿。 计白连忙搂住她,柔声劝慰她:“哭什么,你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不应该是开心的日子吗?” “就是忍不住……”吴清影拭去眼泪,又连忙拉着元晞坐下。 “苏萌什么时候来?” “快到了吧。” 吴清影正准备给苏萌打个电话,结果她就推门进来了。 “清影!晞晞!”苏萌很兴奋地几步跑了过来,结果第一时间却是抱起了席思,“元宝!大宝贝儿!好久不见啦!” “萌萌姨姨!”席思脆生生喊着,惹得苏萌兴奋地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而随着苏萌进来之后,门口也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人。 一身休闲西装,高大又帅气,剑眉星目,冷峻傲然。 应该是苏萌口中的“惊喜”男友无疑。 吴清影抬头看见这人,却有些惊讶:“三哥?” 计白还要激动些:“韩梓辛?” 那人也讶异地看着两人:“你们……就是萌萌的朋友?” 苏萌也有些糊里糊涂的:“呀……清影,你跟辛辛认识吗?” “辛辛……”吴清影被噎了一下。 计白更是噗地笑出声来。 韩梓辛黑着一张脸,压低声音说她:“不是让你不要这么叫嘛。” 苏萌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就要这么叫!你管我!” 韩梓辛咬咬牙,最后只化作无奈。 吴清影眉开眼笑地招呼着韩梓辛:“三哥,没想到你被调到江州去,居然还跟我们萌萌有这样的缘分啊!” 苏萌这才反应过来:“对了,清影,你怎么叫辛辛三哥?” “我家跟三哥家里是世交啊,他家里排行老三,我们都这么叫他。哦,对了,计白你也认识三哥?” 计白抿着笑:“我们俩是战友,在一个部队里面呆过,后来我退伍了,和韩梓辛也很久没见了。” 大家也没有想到,苏萌要介绍的男友,居然是大家的熟人,一时之间,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席上,苏萌说起自己跟韩梓辛的事情,元晞和吴清影才知道两人的故事。 前段时间,苏萌遇到过一起车祸,对方撞了她的车,反而耍赖叫穷,闹得苏萌头大,却还是坚持了原则,要了钱,却又还给了那对夫妻。 而当时处理她这个交通事故案件的人,就是韩梓辛。 事实上,那个时候韩梓辛才从部队中转业出来,他一心想当个警察,可他的父母,却并不赞同他的意见,希望他跟他两个哥哥一样,可以进体制单位,轻松又顺利,该走的路早就给他铺好了。 可以韩梓辛傲气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意? 最后的结果,就是跟家里人闹掰,他父亲一怒之下,故意把他弄到江州去当了一个交警。 谁知道,韩梓辛在江州,却和苏萌结了缘。 两人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对眼,到后来的慢慢相识相知,也是一出欢喜冤家到甜蜜爱人的华丽转变。 苏萌在席间大言不惭地说起了当初还是她先追的韩梓辛,一路上百般波折,才终于将男神追到手。 原本苏萌还打算大肆“宣扬”一下自己的战绩,结果席思天真地追问了她一句,弄得苏萌尴尬得很,连忙捂住小宝贝儿的嘴巴,不敢再多说了。 久违的一顿饭,曾经的三人,现在的三家人坐在一起,也是再开心不过了。 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一点生疏和不习惯。 她们都还是那个她们,在最美的年华中,不曾老去。 …… 元晞归来之后,也没有急着回元门山,而是继续住在了小院儿中。 日子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温馨幸福,还多了一个席思。 三年来,家中的积郁之气,一扫而空,展望未来,都是满满的幸福。 不过,元晞虽然身在家中,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包括她身为玄门风水界一并推举出来的盟主,从上位到现在,她遇上这么多麻烦,至今没有在玄门风水界正式发话,推行什么决策,据说,玄门风水界中已经对她有些不满的声音了。 元晞虽然不在乎这些声音,但她当上这个同盟会盟主,却并不只是为了一个名头,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情。 纵观近些年来,自从风水式微,风水一道被视为旁门左道,被大部分排斥之后,这其中虽然也跟上头的一些政策有关,可跟风水界内部的鱼龙混杂,什么江湖术士都混进来了,弄坏了风水师的名声,也有着很大的关联。 最早的整理,自然是要从内部开始。 再由内而外的,一步一步改变。 元晞的第一步,便是建立起的一套关于风水师的评价体系。 同盟会在除了元晞这个盟主以外,道门佛家也各自派了代表担任成员,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风水师,都是让人信服的。 而他们联手推出的风水师评价体系,自然是很快得到了众多风水师的信服。 同盟会就像是一个官方机构,首先在市场上打响了名声,获得了认可。而正式的风水师,则要求必须要同盟会中进行考核,得到同盟会的认可,才有资格称之为真正的风水师。 随着同盟会的名声越大,这套有关于风水师的评价考核体系不断推广,由同盟会众多大佬亲自评定的风水师等级,从学徒到风水大师,也是一目了然。 这套体系和评价标准,无疑让一些对风水一行原本云里雾里的客户们,准确地知道了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愿意相信由同盟会考核评定过的风水师。 ——这个计划的灵感,还是元晞从席景鹤的智囊团队那里得到来。 用他们的专业术语说,就是一个行业要不断发展扩大,必须要进行规划整合,引入优胜劣汰的极致,若用金融术语来说,便是良币驱逐劣币,在这个天然的竞争过程中,自然就将那些不入流的人给淘汰掉了。 这个过程,不可能会是慈悲善良的,必然会有数不胜数的江湖骗子,在这样的制度下,因为没有真才实学,而被排斥淘汰,丢了饭碗。 也许,还会给一些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对于整个风水界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只有规矩,才能让一棵树长得更好。 而淘汰掉的这些人,也是风水界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对元晞不满的人有很多,也有不少人试图向元晞的地位发起攻击。 可元晞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些敢于冒犯她威严的人,她自然会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雷霆之怒! 而风水界内部的不断淘汰,从一开始的局部推广,许多人不接受。到后来,通过了同盟会审核考验的,才能接到更多的单子,有更大的市场。 慢慢的,等到这个考核评价体系被接受了,习惯了,大家会将这个体系当成是规则,从而忘记以前那段混乱的时期。 相对应的,随着考核评价体系的推广,同盟会的地位自然也不断地拔高,元晞这个一开始的名誉盟主,空有虚名,并无实权的空架子,也在不断地添上权力,让人眼红。 当然有很多人觊觎元晞的盟主位置,其中也不乏一些隐藏得很深的隐世风水家族,虽然比之元家稍微逊色,可那毕竟是相对于落魄之前的元家而说。 现在元家没落,这些家族却仍然保留,谁强谁弱,也不好说。 他们本想着,元家如此境地,哪里还是自家的对手? 可谁曾想,落了一个元家,却冉冉升起一个元门。 一个足以跟道家佛门相提并论的元门。 就连曾经的风水第一世家玄家,也在败于元晞之手后,被新上位的玄家家主玄野,打包送给了元门。 如果有胆敢反对的,皆遭到了无情的铁血清洗。 其他人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方才明白,恐怕这玄野,突然之间横空出世,能够走上这个位置,其间恐怕也少不了跟元门门主的合作。 可合作了多少,大家却难以猜测了。 而元门门主元晞,无疑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那些玄家势力下的附庸,对能够找上一个新的强大靠山,也是乐意之极,你情我愿之间,迅速融入元门,成为了元门力量的一部分。 如今的元门,不断有弟子门客加入,能够成为客卿的更是凤毛麟角——可这样,元门仍然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元门门主的强大光环,之前被众人尊称为元仙子。 而今,更是被冠上了天下第一风水师的名头。 更没有一个人反对! 因为那些反对的人,都在向元晞发起斗法挑战后,输得一败涂地了,也再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至此,元门威名,天下第一风水师。 ——实至名归 …… 作为门主的大弟子,元石理所应当得到了无数人的瞩目。 虽然说门主很年轻,年轻到最近三十年,都不用担心继承人的问题。可元石身为元晞大弟子,他的身份和地位,到底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在门主行踪神秘,对于元门中也只是过问大事,基本小事不管的情况下,元石的地位就越发显得举足轻重了。 因为元晞不在的时候,元门中的事务,几乎都是元石一力处理的。 毕竟,一般弟子不够格,门客地位普通,身份稍高又有实力的客卿,却并不能得到元门上下真正完全的认可和信任。 唯有元晞的亲传弟子,而其中,又以最早入门,在元门开创之处,就已经身在的元石,最适合这个位置了。 元石虽然只是挂着门主大弟子的名头,但是被所有弟子尊称为“大师兄”,被门客客卿们尊称为“大公子”,而他的实际权力,也与门主相差无几。 元石的本身实力毋庸置疑,自从他在香江大败一群风水师的事情流传出去之后,其他人就再没质疑过元石的实力。 可是,处理门中事务,却是跟风水天赋没有关系的。 原本元石在一开始受到了不少的质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却少不了争斗,元门中也是如此。 可最后,元石却用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向众人证实了,如果目前需要定下门主继承人的话,那么他元石,将会是当之无愧的头号人选。 于是,质疑过后,便是赞美和鲜花了。 元石如今不过十七岁,却已经在这少年年纪,得到了天下玄门同道的认可,在短短一月之内,他的名声迅速增长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位,大家提起元门,便总会提起他。 如今的元石,已经是被放在和道子高歌一个平面上,互相比较的人了。 他的冉冉升起,注定元石未来的道路,不会平凡。 而元门门主亲传弟子中,备受瞩目的,还有二弟子灵靖。 灵靖虽然清冷寡言,六七岁的小人儿却整天沉浸在修炼之中,不问世事,可是在某次,他的实力大放光彩之后,这个存在感薄弱的二弟子,才让人刮目相看。 灵靖的确天赋极高,又很有悟性,在风水一道上进步很快,小小年纪,却已经有大师风范。 连道门的长春真人,这般德高望重的人,在见过灵靖之后,都赞许他,说他未来,必然能够成为下一个元门门主。 长春真人的评价,更是拔高了灵靖的地位。 就算他现在还是孩童年纪,可很明显,大家看他的目光都不同了。 一个未来的元门门主般的人物,可是不能轻易小觑的。 于是,元门门主元晞的亲传弟子。 大弟子元石,能力非凡,沉稳优秀,必然是未来元门门主的首要人选。 二弟子灵靖,天分非同寻常,未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就算尚且稚龄,想来以后也肯定会一飞冲天。 至于三弟子…… 元门主还有一个三弟子? 很多人都有这个疑惑。 而那些知道元晞三弟子许闫晨存在的,则是神秘一笑。 了解的人都知道,当初元门主收下这个三弟子,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玄家故意以一群少年为棋子,摆上了明谋,而元门却不得不接。而元门主纯属于矮个子挑高个子,才选中了这个许闫晨为弟子。 不少人都说了,人元门主很慈悲啊,大气啊,不忍心毁了一个少年啊,虽然这个三弟子是当初不得已才收下的,可元门主也没有在玄数覆灭之后,就立马将他逐出元门,而是让他留了下来,悉心教导,这番胸襟,果然是常人难及。 于是,许闫晨成了夸赞元门门主的工具。 至于许闫晨本身? 大家想来想去,也唯有一个评价—— 太幸运了。 …… “幸运……”许闫晨坐在石凳上,望着远处的群山雾海发呆。 他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元门,还成为了元门门主亲传弟子的那种狂喜、兴奋到难以抑制。 可是等到这种情绪平复下来,许闫晨心里面也会有一个疑问。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收下的。 他很疑惑,想要问师父,却又开不了这个口。 相比起大师兄二师兄对师父自然而然的亲近,许闫晨虽然对师父也甚是孺慕,可是这种孺慕却是永远藏在心里,无法宣之于口。 许闫晨……到底是自卑的。 尤其是在他听到了那些人的讨论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幸运儿,侥幸进了元门,还成为了元门门主的亲传弟子。 之前,许闫晨还是不相信的,他认为师父绝对不会是一个仅仅因为情势,就会随意收下亲传弟子的人。 可是随着他在风水一道上,遇到的阻难平静越多,到如今,更是寸步难行,无论他花上再多的精力和时间在修炼上,也难以得到任何成就。 ——许闫晨想,也许他们是对的。 他也就不过是一个幸运儿,侥幸才成为了师父的弟子。 只是因为幸运,而绝不是因为他本身足够。 他本就平庸,比起老练持重的大师兄,比起天赋卓越的二师兄,他显得……实在是平凡了太多。对两位师兄,他也只有敬佩和羡慕,却连半点嫉妒之心都生不出来。 因为,差距太大。 “哎。”许闫晨叹了口气,浑身跟没了力气似的,将脑袋放在冰凉的石桌上。 虽然如今已是五月天,初夏时节,可元门山上,总是凉爽的,不见一丝热意。 可这凉意,也吹不散他心头的郁闷。 修炼又遇到瓶颈了,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在藏经殿中翻阅了无数的典籍,却没有找到任何办法和出路,现在,除了趴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三师弟!师弟!” 元石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许闫晨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师兄!” 元石看到他坐在云崖边的凉亭中,便也走了过来:“这么悠闲?不修炼,在这里休息呢。” 元石本也只是笑着开两句玩笑,却说得许闫晨情绪越发的低落了。 “师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做什么。” 元石一愣,脸上收敛了笑意,坐在了许闫晨的对面:“怎么?修炼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不是……”不只是修炼上遇到了难题这么简单,而是,“我很迷茫……” 没错,迷茫,迷茫不知未来是什么,迷茫不知出路在何。 元石看到他的表情,也大约猜测到了什么。 “三师弟,外面的人也许有一些流言,但你不必要听进心里。师父始终教导我们,要坚持本我,不为外物所动,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许闫晨不会忘,他总是反复琢磨师父的话,将师父任何一句教导,都当成金玉良言,“只是,我觉得有的东西不适合我。” 比如当一个风水师。 是他当初心太大,没认清现实。 元石看了他一眼,也无奈。 他也不好说得太多,只能对他道:“师父回山上来了,让你去见她。” “师父?”许闫晨险些从石凳上摔下来。 元石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了:“没错,师父让你过去。三师弟,你是师父的弟子,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师父的,不必藏在心里。” 他知道这个师弟,性子有些闷,不大喜欢说话,在师父面前更是话少得可怜。 按照师父以前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多一句话的。 而后来,又出了变故。 到现在,师父又呆在家中,难免忽略了弟子们。 他和二师弟倒是无所谓,可是三师弟,却需要一个人的教导。 也许,若是三师弟能够敞开心来,跟师父好好交谈一番,也许就会看开些。 他站起来,拍了拍许闫晨的肩膀:“那是我们的师父,三师弟,你要记住这一点。” 许闫晨默默的点点头,目光却仍旧茫然。 “我知道了。” 等到元石离去,他才反应过来一般,迅速跳起来,快步前去见师父。 元晞正在自己的书房内,翻阅着几本古籍。 她虽然最近都呆在小院儿中,想要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弥补给家人,对元门难免忽略,可幸好元石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元门不需要她太多的操心。 只是,许久未回,她突然想起—— 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三弟子许闫晨了? 我的身上有一个叫做承诺诅咒,只要我许下了更新时间承诺,就总会出现各种问题……今天更新,奉上。 正文 章322 为师之道 许闫晨直到进师父书房的时候,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的。 他对这位师父,虽然敬仰畏惧,却亲近不足,相比起大师兄二师兄对待师父的态度来说,就要生疏许多。 许闫晨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放不开,师父并无偏袒谁的意思,可一时之间想要扭转念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在门口的时候,不由得停了下来。 许闫晨深深吸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鼓足勇气,迈进这个带给他莫大压力的地方。 “徒儿见过师父。”许闫晨向来规矩十足,向元晞见礼的时候,身子压得极低。 正是因为他是野路子出身,在成为元晞的徒弟之后,就刻意请教过许多,生怕自己行步踏错。所以除了刚刚成为元晞弟子的那段时日,稍显不妥,后来,却从来都是礼数十足。 元晞以前没怎么在意,可今天见了许闫晨的大礼,那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她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以前,她总认为自己对待弟子是没有偏颇的。 就算是在这三年,她冷情冷性的时候,也没有做出特意偏袒谁的行径,贯来一视同仁。 而许闫晨,虽然她收下他方才不久,许闫晨更是已经年方十七,错过了学习风水的最佳幼龄,但元晞在教导风水一道上,对待许闫晨却从不偏私,甚至对他的关照还要多些,时常都在问着他的感受。 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弟子。 想到这一点,元晞反而沉稳了下来。 “小晨,坐吧。”元晞其实也不过只大许闫晨八岁,但她唤着许闫晨的口吻熟稔,两人师徒关系也犹如天堑,所以一口一个小晨,叫着倒是不违和。 许闫晨连忙跪坐下来,背挺得笔直,连手都不敢乱放,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元晞看着他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许闫晨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乱了阵脚,支支吾吾答:“弟子,弟子只是,只是……”他脑袋一片茫然,却不知道说什么。 师父让他很意外。 他自从成为师父的弟子,师父便一直是个冷清寡言的性子。 后来他得知,那是因为师父心魔作祟,才会过于冷淡,而师父的实际性子,并非如此。 可师父当真痊愈后,却鲜少时间呆在元门山,许闫晨也不过打过两次照面,却都相处不深,师父也只是随口问起过他的课业。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师父的巨大变化,让他都始料未及了。 而像现在这样,开口说这些闲话的时候,更是少得可怜。 许闫晨简直受宠若惊。 元晞见他窘迫的样子,便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小晨,你最近的修炼,如何?还顺利吗?” 许闫晨身子一震。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 “师父!”他匍匐在地,手紧紧捏成拳头,咬着牙道,“徒儿认为自己并不是学习风水的料子!” 他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太累了……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大师兄的沉稳明智,做不到二师兄的天赋卓越……他在风水一道上,无法看到任何未来,境界不进反退。 这让他几乎绝望,也彻底失去了信心。 元晞坐在桌后,静静地看着这个三弟子。 看到他颤抖的肩膀,看到他露出一小块的侧脸,满是不甘。 她便知道,许闫晨并非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番话。他只是太迷茫,太不知道未来方向了,于是能够做的,只有自我怀疑。 “你太让我失望了。”元晞没了笑容,垂眸看着他,眼底的雷霆冰霜,几乎要压倒一切。 许闫晨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半句。 元晞冷声道:“我教导过你们,不要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那是最愚蠢的行为。你不仅这样做了,而且在质疑自己之后,居然没有选择逆水而行,反而决定放弃?许闫晨,难道你觉得,当初我收你为弟子,只是因为逼不得已吗?” 许闫晨一脸茫然:“……徒儿不知。” “你大师兄元石,和你二师兄灵靖,与你都不一样。这不一样,并非是天赋,而是他们自我的品性。你只看到了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优秀,却不知道,他们为了如今的一句评价,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的大师兄,原本只是一个偏激桀骜的少年,后来他成为我的第一个弟子,潜心学习,彻底摒弃了身上的浮躁之气,沉淀下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而你的二师兄,如今尚不满七岁,小小稚龄,却展露出了非一般的天赋,但你可知,他家中亲人皆不在,我收下他为弟子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他的父亲死去。在幼年只是承受这样大的变故和痛楚,他质疑过自己吗?他有选择放弃吗?没有,就算只是孤身一人,你的二师兄灵靖,喁喁独行,却坚定地选择走在这条路上,从未想过要放弃,或者回头。” “我知道最近外面有很多流言,许是被你听进去了。但,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若你立身坚定,不为外物所动,那些流言不过只是清风拂山岗,无须在意!用他人的言行,给自己划下一个圈子,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元晞的话,越来越严厉,却声声字字,如洪吕大钟,震得许闫晨振聋发聩,满脸泪水。 “弟子……知错。” 元晞看着依旧匍匐的许闫晨,也注意到,他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些。 她知道,这个弟子,是将她的话,当真听进去了,而不只是敷衍。 元晞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下来了些:“小晨,你可知,当初在开山大典,我为何会选择你为我的弟子?” 许闫晨愕然地抬起脸,哭得很是丑陋:“徒儿,徒儿不知。” “我以镜花水月之阵法,拷问在场那些少年的心,你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人。你的内心之坚定,超出你自己的想象。许闫晨,你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学习风水,天赋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坚持才是。这是一条注定孤独而枯燥的路,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而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若是没有大觉悟,走上这条路,注定失败。”元晞谆谆善诱而道。 她说的话,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心声? 正如她自己在风水一道上的修行,外人不管说她再怎样惊才绝艳,说她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今更是给她冠上了天下第一风水师的名头。 可,他们怎知,自己在跟随外公,隐居深山,硬生生撇去那浮世生活,只有清风明月相伴,山中鸟兽和鸣,那一坚持便是十几年,又是一种怎样的枯燥? 若是当初她静不下心来,恐怕再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只会折戟在漫长而枯燥的道路上。 霎时间,许闫晨犹如醍醐灌顶。 他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耳光,虽然由内而外的痛,可是他的茫然,他的不知,却通通被人打醒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和迷茫是多么的可笑。 就如师父所说的—— 愚蠢! “徒儿,明白了。”他诚挚地说着,再次拜伏下去。 这一次,是满怀对师长的敬意,和感谢。 元晞点头道:“孺子可教。” 说着,元晞心里也在思考。 虽然她说了这么多大道理,目的是想要让许闫晨坚持自我,而不是被外物流言所动。可归根究底,许闫晨在风水一道上的天赋,的确不算好。 这段时间的观察看来,他的天赋可以说是平庸。 他的心性虽然上佳,却也没有必要,硬要在一条道上走到死。 “不过,关于你在风水一道上的修习,我也考虑了一下。”元晞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虽然你是我的弟子,但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要学习风水术,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道路。” “啊?”许闫晨疑惑地抬起头。 他不学习风水术,学习什么。 元晞起身,在身后书架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了一本书。 这上面,是三年前,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亲手誊抄下来的内容。 看着书面上写的三个字,元晞顿了顿,转身递给许闫晨。 许闫晨上前接过,低头一看,顿时疑惑地重复:“傀儡术?” “没错,傀儡术。”元晞看着这本书,不由得叹道,“当初我有缘得了傀儡术的传承,可我必定专注风水大道,傀儡术于我而言只是小道,是不可能花费太多精力在上面。可这傀儡术,传承自上古时期,也是一门神鬼莫测的传承,就这样断掉,未免可惜。或许,你可以试试,研习这傀儡术。” 许闫晨诚心弯下腰:“徒儿明白,徒儿会好好修习研究这傀儡术的。” 元晞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道:“小晨,你记住,虽然我之前对你说了这么多话,但目的是想要让你维持自己的本性,不要被动摇。但有的事情,需要变通的,还是要变通。若是风水一条路上走不通,尝试一下其他的方向,也未免不可以。尽管你师父我,肯定有办法,能够将你未来打磨成一个风水大师,但也仅仅是一个风水大师而已,师父希望你能够真心找到自己喜欢的路,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 许闫晨心扉一暖,眼睛竟然有些模糊了。 有多久了?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人放在心上顾虑的感觉。 “徒儿,谢师父之恩。”许闫晨,再度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给元晞磕了一个头。 元晞点点头:“你下去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徒儿知道了。” 许闫晨如获至宝地捧着那本傀儡术,小心翼翼地转身离去。 脸上,不自觉便带出淡淡笑容了。 元晞见许闫晨离去,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她很快就笑了出来—— 当师父的,并不是要手把手的教他,而是应该引导他,走上一条正确而适合的道路,而不是跟随自己的脚步。 自己怎么到现在,连这点东西都给忘了。 她笑着摇摇头,暂时不做多想。 可元晞却不知,她选择将那本傀儡术递给许闫晨,却是给许闫晨打开了一道怎样的大道之门。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世上法门千万,风水术不是唯一的一条路,通天之路也并非这一条。 蛊术为其一,傀儡术为其一,符箓术也为其一,等等。 比如许闫晨,他在风水一道上的平庸,却让他,在傀儡术上的研习中,焕发了不一样的光彩。 虽然没有师长的手把手教导,可正因为没有师长的处处指点,许闫晨的思维反而无限的开拓散发,冒出了许多新奇的点子。 傀儡术本就是一门需要奇思妙想的独特功法,许闫晨的自我心性,更是与修习傀儡术无比契合。 有的时候他钻进去了,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是常事。 而许闫晨在得到傀儡术后,进步飞快,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超过了元晞在此道上的研究,这份天赋,又如何能再说许闫晨的当年平庸呢? 世人也再记不得那个沦为陪衬的元门三弟子,而是记得,元门门主,个个弟子,都是人中龙凤,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却是一样的优秀。 譬如许闫晨。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多年潜修,终得大成,且一飞冲天,在元门中单独立了傀儡殿一派,开山收弟子,独占一峰。 那时候,已经是元门门主的元石,给了这个三师弟许多便利。 而他的决定,也让元门逐渐发生了转变,在并入蛊殿、傀儡殿等几殿之后,元门的发展壮大,注定它不再只是局限于一个风水门派,而是百花齐放。 这一点,是如今的元晞,都始料未及的。 但是她心底,那个隐隐约约,只见雏形的计划,却是初露峥嵘,一点点实现了。 也让她,注定走上圣坛。 光耀天下。 …… 六月的天气,京城慢慢步入了炎热之中。 当然,京城比之江州来说,就要差得远了。 江州是举国闻名的大火炉,夏天天气奇高,连马路都会被烤化的恐怖,所以方爸方妈也一直没打算回江州去,而是选择呆在了京城。 元晞和席景鹤一样带着席思住在京城小院儿中,还有休养身体一点点恢复中的元礼,一家人其乐融融,倒甚是美满。 这几天,元宝吵闹着要去水上乐园,元晞没同意。 席思不高兴,又不敢跟妈妈发脾气,就只有去磨外公外婆。 方爸方妈自然是心疼外孙,可自己两人一把老骨头了,去游乐园便还算了,水上乐园?他们也受不住啊。 可是看着小外孙的期待的目光,方爸方妈又不忍心就这样拒绝元宝。 想了半天,估摸着也许是席思觉得天气热,才想要玩水,就商量着,要不要外出旅游,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元晞也觉得不错,方爸方妈最近几年为了带元宝,也基本上没去过哪儿,跟更早之前,满世界旅游的悠闲,可是截然不同。 之前元宝小,带出去不方便,现在他也三岁多了,应该也可以照顾自己了。 只是她最近门中事务繁多,就算呆在小院儿也不能独善其身,就可惜不能一起去了。 “对了,如今已经是六月份了,再过三个月,九月就该是各个学校开学的时候了,按元宝的年纪,也该去幼儿园了。嗯,我问过了,幼儿园就是六月报名,我们选一下,把元宝送哪家幼儿园去。” 听到妈妈这么说,原本还在期待可以出去旅游的席思,却顿时犹如遭遇了晴天霹雳,完全傻了。 “妈妈!”他惨叫着扑到了元晞的身上,死死抱着她的腿,“我不要!我不要去幼儿园!” 他哭闹着,简直如同幼儿园是什么大魔窟一样。 元晞还奇怪:“你不喜欢去吗?” 席思含着泪,拼命地点头,活脱脱像是要被遗弃了。 方爸方妈就是隔代亲,最是心疼小外孙,虽然知道元晞说的话有道理,但看到席思的小可怜模样,也心软了。 “对啊,要不再晚一年送去吧?”方妈忍不住说。 席思一听,仍然伤心欲绝。 就算晚一年他也不想去啊! 之前在江州的时候,就听到小区里面一群小伙伴,说幼儿园有多么多么不好,老师有多么多么的凶,反正就一个字!恐怖! 席思在家里面玩耍惯了,自由自在的,哪里想去什么幼儿园? 席景鹤也恰好走过来,将儿子从元晞的腿上给扒拉下来,坐下放到自己腿上,轻车熟路地处理了他脸上的鼻涕眼泪。 “其实,可以请家庭教师,如果是为了学习的话,这样的方案反而更好,在幼儿园,二三十个小孩儿一个班,一个老师哪里管得过来?不如请家庭教师,一对一学习。” 这就是所谓的精英教育,席景鹤就是这样过来的。 虽然他那老爹从小对他不好,更是残酷得可以把才几岁的他就丢到死士岛上去自生自灭的那种。可是在他的教育上,却一直秉承精英教育标准,十几个老师,文从数学、物理、化学到历史、哲学、外语,武从剑道、空手道、跆拳道到马术、游泳、高尔夫。 席景鹤几乎是没有童年的,每天都在各种学习中。 而席家也正是用这种变态式的精英教育,培养出了一个又一个合格的家主。 可是,在家主上面是合格的,在其他方面却未必了。 比如席子易。 如果席景鹤没有遇上元晞的话,想来也是第二个心狠手辣,以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席子易。 席景鹤虽然不至于这么苛刻宝贝儿子,但是适当的精英教育还是需要的。 席景鹤这样一说,席思就更是绝望了。 天哪!十几个老师围着他一个人转?那还不如去幼儿园! 这会儿,席思反而期待地看向他老妈了。 元晞果然驳回了席景鹤的意见:“精英教育固然不错,但是元宝还小,这样高强度的教育实在是有些过了。而且,我让元宝去幼儿园,又不是为了让他学习,而是想要让他有一个交朋友的环境。元宝总不能整天呆在家里,跟我们这些大人在一起吧。” 席景鹤哪里敢反对元晞的话,元晞发表意见了,他当然是摸着鼻子,笑着说:“都听你的。” 方爸方妈也觉得元晞说的在理。 毕竟幼儿园小孩儿多,元宝也许一开始不习惯,可后来习惯了,不久多了那么多朋友?不是更好? 席思已经不抱任何可以反驳的希望了,对老爸他也是不作什么期待,在家里,老爸哪里有什么发言权,老妈才是至高无上的裁决者。 至于他一个小可怜,也就只有乖乖听话了。 别了,我的玩具们…… 别了,我的动画片…… 别了,我的奥特曼…… 席思伤心地接受了过几个月就要去幼儿园,跟一群小萝卜头呆在一起的事实,而元晞也因为接了一个电话,而很快出门了。 是秦山亲自开车过来接她的。 “跪了多久了?”元晞问。 秦山从后视镜看了看元晞淡淡的表情,摸不准她的想法,便也只有简单回答:“三天了。” 三天?倒真是大毅力。 元晞轻轻蹙了蹙眉,又很快散开。 “他说他想要做什么?” 提及此处,秦山也有些无奈:“我们也对他说了,让他告诉我们,我们自然会转告您。可那个人却倔得厉害,死活不听,非要当面见您,亲自跟您说。我们说您不在,他就在山门前一跪,还一跪就是三天,也是个犟脾气。” “哦?” 元晞问到的此人,是三天前,从外地而来,亲上元门山,想要求助于元晞的。 此人十分诚恳,步行上山之后,在山门前狠狠磕了几个头,想要求见元晞。 元晞自然不是那么好见的。 她如今身为元门门主,身份贵重,若不是提前约好的,其他人来,又怎么会是轻易能够见到的? 虽然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着,是希望得到元晞的帮助,可元晞一开始还是没有打算理会。 她如今的身份名声,都日益增长,与往日不同,乃是天下第一风水师。 于是,各路的奇葩都冒出来了。 有趾高气昂想要跟她挑战的,有各种哀求想要得到元晞帮助的,还有一些上蹿下跳的小丑,说元晞名不副实,最好早点退下盟主之位的云云。 总之,各路奇葩,应有尽有。 元门的大家,一开始还觉得稀奇,后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如今这个男子,也是稀奇到居然亲自上门了,但元晞,也没有轻易见了的道理。 如果随便来个人,她都见了,那元晞也不用处理什么门中事务了,更不用呆在小院儿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只需要坐在大殿之上,当一尊雕像,整天受人参拜,香火不断即可。 而这个人,本以为元晞拒绝之意坚定,他也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他一跪下,就不起了。 元门的人也想要让他吃吃苦头,早些离去。 结果,此人一跪就是三天。 据元门偷偷观察了他的人来说,就连夜里,这个人也没有起身,老老实实的跪着。三天的时间,没有一分半秒的偷奸耍滑,是结结实实跪过来的。 这般诚意,元晞不见也不行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元晞专门让秦山过来接自己上山之意。 “哦,对了,先让人把他请进去吧,用点药。想来,跪了三天,脚上气血不顺,大概要扎上几针才行。”元晞吩咐着。 秦山应道,立即拨通了电话,吩咐了门中这件事情。 等到元晞抵达元门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被送进去了,如今正在一处客房中休息,元门的医生也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感冒,如今喝了药,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这个人应该也是风水师,风水师常年走山看水,身子骨好,若是换做别的身子稍微弱一点的,这么跪三天,山上又风大露重,估计熬不过就得一命归天了。 元晞听言,本打算去见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算了,让他休息两天,再来见我吧。”元晞掉头就走。 路上,她也问起秦山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之前有过一次客户上门,结果却是为了有意引她入瓮的事儿。 虽然最后是见到了玄野,达成了合作目的,但是元晞并不想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这个人一上门,跪了一天还不见离开之后,元晞便立马让秦山着手去调查这个人了。 秦山早就已经查过这个人的消息,成竹在胸,娓娓而来:“此人叫做高渐,今年三十五岁,本来是宋城那边一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师,他祖上也是风水世家,世世代代吃这口饭的。他们祖上,不算特别出名,唯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一个传闻。” “传闻?” “嗯,传说,高渐的祖上,曾经发现过一处真龙帝穴!” 正文 章323 真龙贵穴 华夏有龙脉,一个王朝,就有一条龙脉。 若是龙脉被断,那也代表着这个王朝,大厦将倾。 笼罩在龙脉身上的,各种传说,总是带着无尽的神秘色彩,而所谓的龙脉宝藏之说,更是层出不穷。 就不要说,关于什么“龙脉起,帝星兴”的传说。 民间传说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 比如这个龙脉,也是有这个说法的。 华夏历经24个朝代,自然也有24条龙脉,这每一条真龙龙脉,方可结一真龙帝穴。 事实上,在末代王朝覆灭之后,这当今天下,就再也没有出过所谓的真龙帝穴了,有传言说,这些真龙龙脉已然气数已尽,不可能再有真龙帝穴出现。 元晞却觉得不能完全相信,毕竟这世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事,会走向一条什么路。 也许什么时候,这真龙帝穴就出现了呢? 可元晞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今天,听到有关于真龙帝穴的消息。 她回到自己居所的书房中,坐下,问秦山:“你刚才说,那高渐,家中祖上曾经发现过真龙帝穴?” “传言至少是这样的。”秦山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但是,这只是高家的一面之词,至少我了解到的坊间传闻是不相信他们的。就算是一些高家的好友,也认为高渐的祖辈,是在说胡话,他们也是风水师,走过山看过穴,认定这天下不可能会有真龙帝穴再出现。” 元晞沉吟道:“那高家,可有什么证据?”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高家祖上的几句话,和高家人自己的坚信不疑,认定这个真龙帝穴一定是存在的,只是还没有被彻底发现而已。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嘲笑他们,若不是高家人本身能力过硬,不然就凭这么一个传闻,足够让高渐饭都吃不上了。” “哦?高渐的风水师很不错?” “不只是不错,应该是天赋极好,宋城那边的几位风水大师都曾经称赞过他,说他有慧心,只是可惜,把太多的时间,都浪费在祖上一桩虚无缥缈的流言之上。” 元晞一挑眉:“原来,这高渐,也一直相信祖上的话,还一直坚持追查?” “不仅如此,高渐的父亲,据说一辈子都耗在了寻找这个真龙帝穴上面,却一直未果,郁结在心,早早病逝。”秦山说着,也有些惋惜。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真龙帝穴,就付出好几代人的一辈子和性命,这种事情。 ——其实秦山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因为他并非风水师,不知道真龙帝穴对于风水师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 古时候为了寻找到真龙帝穴,耗尽心血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只是到了现在,这样的人少了,因为大家不再信了,却没有想到,高家竟然还有这般的坚持,还一坚持,就是好几代的人。 元晞也是唏嘘不已:“想来,这高渐,应该也是秉承了其父的遗愿,才会坚持到现在。” 她也不由得猜测,难道这高渐前来找她,就是为了这真龙帝穴之事? 元晞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高渐前来拜见她。 元晞问道:“不是让他休息,我明日再去见他吗?” 那来通报的人,也无奈得很:“门主,我们就是这么说了,可那高渐一听了,就急着起身要过来,拦也拦不住。” 元晞转念一想:“算了,暂时谈谈话,应该也不碍事,你让他进来吧。” 她拂了拂衣服,在书桌后面,正襟危坐。 而秦山也起身,到了她身后,跪坐而下,低着头,悄无声息得似乎一尊石像雕塑。 此时,高渐也在元门弟子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他走进来的样子,还有些狼狈。 高渐此人极瘦,瘦得只剩下骨头了,一身本来就稍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是空荡荡的,风一吹就快要倒了似的。 他自己的衣服应该是被弄脏或者湿了,这衣服大概是别人给他的,穿着非常不合适,可笑的肥大,让高渐这个人,也显出几分滑稽。 可元晞没有笑。 秦山也没有笑。 书房中安静得可怕,元晞表情淡淡,不见喜怒,让几次抬头打量她表情的高渐,也有些拿捏不准,越发觉得这位元门门主深不可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拘谨不安起来。 其实这高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正值茂龄,五官端正英俊。而看他的面相,也是个沉稳坚毅的,那灼亮如炬的双眸,还有脸上最近没有收拾而冒出来的胡子拉碴,更是给这个男人增添了一些沧桑的味道。 若是换在一些旁人少女眼中,最是过不得这样的“有故事的男人”了。 这一切对于元晞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吸引力。 反倒是她,比高渐小上十岁,却成为了此处房中,于高渐而言,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压力。 “高渐,见过门主。”高渐收敛了不安的情绪,弯腰一礼。 元晞示意他不必多礼:“高渐先生,坐吧。” 高渐没坐,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门主助我!”他匍匐在地上,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 那从骨子深处泛出来的恳切,还有强烈的渴望,让隔得远远的元晞,也感受深刻。 恐怕,事实跟她猜测的差不多。 但面上,元晞仍然按兵不动,淡淡道:“不知高渐先生有什么需要求助的。” 高渐慢慢直起身,犹豫地看了元晞两眼。 他抿了抿唇,方才缓缓而道:“元门主,高渐……有一事相求,还请门主能够应下,帮帮我的忙。” 元晞虽然知道是什么,却也没有急着应下来。 尽管她对此事,也是很有兴趣的。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元晞虽表示得感兴趣,可语气,却无半点起伏。 这让高渐有些犹豫不安,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开口,将自己所求之事,一一跟元晞道来。 “这一切,都要从我曾爷爷的一本手札上讲起,那时候我曾爷爷已经病逝,而我的爷爷,在整理曾爷爷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本手札,并且,看到了我曾爷爷写在手札上的,关于真龙帝穴的消息。” “我爷爷也是风水师,看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曾爷爷的记载语意不详,也刻意模糊,事情尚未交代完全,就骤然离世,当时我的爷爷,也很是无奈,只能按照手札上的只言片语,来慢慢调查。” “我爷爷虽然一直作为一个风水师忙碌着,可闲暇的时间,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找到真龙贵穴的坚持,并且日日推算寻找,渴望能够寻到一丝消息。可惜,我的爷爷没能找到更多,就溘然长逝了。” “下一个接过这个重担的,是我的父亲,他也对我爷爷的话坚信不疑,认为我爷爷和曾爷爷都不是在撒谎。我父亲根据我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继续推算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锁定了一个地方,但是,他却发现,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龙贵穴,只是一个十分普通、寻常可见的风水宝地。” 说到这里,高渐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父亲受不住这个打击,他的一辈子,和我爷爷的一辈子,几乎都耗在这个真龙贵穴上了,谁知道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他不甘心,气急攻心,吐了血,没几个月就过世了。我父亲过世前,就曾告诉我,这一切并非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他只是福薄,看不到真正的真龙贵穴,但是他希望我能够找到。” “于是,我坚持了我父亲的路,继续在寻找真龙贵穴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在父亲所说的那个地方,曾经结庐而居三年,不过没能找到任何结果,仿佛那里就只是一个普通平庸的地方,没什么奇特的。但我却认为,我曾爷爷的手札,绝不是空穴来风,我爷爷和我父亲的付出,也绝对不是白费的!那个地方,必然是有大玄机的!所以,我才来恳求元门主您!恳求您这位天下第一风水师!” 说完,高渐再度弯下腰,头快要埋到地里去了。 高渐没有说的是,他自己,秉承父亲的意愿,而花在这块云里雾里的真龙贵穴中的时间,不下于十年! 为此,他耗尽家财,四处走访,常年不在家,妻儿受不了贫困,终于离他而去。数年来对真龙帝穴的追查,给他唯一留下的,就只是家徒四壁、孑然一身而已。 尽管如此,他高渐,也并不后悔! 元晞凝视着高渐的背影,沉吟许久。 “好,我答应你。” …… 两天后,元晞随着高渐,从京城坐飞机抵达了宋城。 和她一起的,除了秦山,还有席景鹤与元宝。 元晞想着,过来之后,她估计得呆一个星期以上。 索性带上阿鹤元宝一起,拖家带口的,顺带来旅游一番,宋城的风景与文化,也是很不错的。 宋城位于浙省,素来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无数文人墨士在这里留下过锦绣文章,更是鼎鼎有名的一处旅游胜地。 席思是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出来旅游,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妈妈的“工作”,但他还是表现得十分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唯有席景鹤陪在他身边,耐心给他讲故事,哄他睡着。 席景鹤也显得心情愉悦,当然,如果没有旁边那两个电灯泡就更好了。 高渐偷偷看着这无比契合、有颜值瞩目的一家人,心里有些怀念自己与妻儿的幸福时光,不由得有些黯然。 秦山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这一路上,两人结伴而行,你来我往的,倒是熟悉了很多。秦山也从高渐口中,得知了关于他家庭的变故。 “哎,我就不理解吧,你们家,为什么为了一块风水宝地,就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在上面?难道生活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吗?”秦山很是不解。 高渐叹道:“一开始是充满了希冀,人哪,总认为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到。可等耗费的时间在上面越长,这件事情,就越发成了一种执念,挥之不去。” 秦山觉得高渐说得有理,默默点点头。 高渐深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冲元晞说道:“元门主,我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宋城人,但是在这里也住了快十年了,这次我就给你们当向导,顺带旅游一下好了。” 元晞欣然同意。 虽然这次来,探寻真龙贵穴才是最终目的,但既然都和阿鹤元宝起来来了,也总要抽出一些时间,好好玩耍一下不是。 高渐这番话,正合她心意。 席BOSS外出,没有带上一个助理已是难得,但是在来到宋城之前,细心万能的秘书杜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行程。 从出机场开始,就有专人专车来接他们。另外,杜和直接在宋城包下了一处别致小院儿,紧挨着举世闻名的明湖,酒店式的管理,服务十分贴心,完完全全的资本家做派。 对此,元晞是早已经习惯了。 倒是高渐,显出几分局促。 原本只以为这位席先生是元门主的丈夫,现在看来,恐怕身份也不简单,这样处处讲究,绝对不是普通富豪可以做到的。 抵达了下榻的地方,是建在明湖边上的一处中式别墅,不算大,但很别致,院子里面还种着一丛茂竹,眼下刚刚下过小雨,空气凉爽湿润,处处渗着绿意,踩在青石板路上,更是别有一番风趣。 席思显得兴致勃勃,眼看着爸爸妈妈不注意,便故意四处踩水玩儿。 一脚下去,小水洼里面的积水,水花四溅,虽然也弄湿了他自己的裤子鞋子,却仍然逗得席思咯咯大笑。 原本在和席景鹤低声说话的元晞,立马回头看去。 “席思!”她皱着眉喝道。 “哎!”席思立马掉头跑回元晞身边,小手背在后面,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元晞看他睁着一双无辜眼睛,灵气透人的小模样儿,觉得好笑。 “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到吗?”她故意板着脸问他。 席思蹭到元晞身边,拉着元晞的手,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妈妈,这里好漂亮呀。” “还转移话题?”元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席思知道妈妈不会怪自己之后,很快就放肆起来,小模样儿得意得很,转头又四处撒欢去玩儿了。 这次元晞没再叫住他,毕竟席思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喜欢玩这些无可厚非,她说过一次也就够了,余下的空间还是要给的。 席景鹤看着席思,眼中也带着笑意。 “对了,阿然应该也在宋城。”席景鹤突然想起,说道。 “祁静然?”元晞问起,“上个月在京城,见过他一面。他不是前几个月才结束了世界环游回国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席景鹤脸色一肃:“上个月见过他一面?什么时候?” 元晞瞥他一眼,怎么会不知道席景鹤在警惕些什么,顿时好笑道:“不是你邀他来做客的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席景鹤这才回忆起,讪讪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这个人,整天逍遥自在,说自己是潇洒度日,哪里愿意束缚在一地。听他说,他来宋城是为了拜见一位湖笔大师,想要拜在那位门下,学习制作湖笔。原本上个月就过来的,结果为我在京城多呆了一个月。” 元晞听着这话不对劲儿。 为了阿鹤? 怎么这么基情满满? 她尴尬摸了摸鼻子,为自己上一秒脑子里面冒出来的想法有些无奈窘迫。 都是苏萌,这段时间常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些东西,害得她也想多了。 不过她刚才一刻的疑问,是不敢问出来的,阿鹤必然会恼怒。 她便在席景鹤疑惑看过来的时候,迅速岔开了话题:“那晚上请他过来吃饭吧,我看这里厨具什么的,一应俱全,买点菜就行。” “好。”席景鹤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我做饭。” 元晞无奈:“嗯,你做,我不做。” 正好四处无人,席景鹤噙着笑,低头吻住了元晞。 刚好跑过来看到爸爸妈妈亲亲一幕的席思,立马捂住了眼睛。 可小害羞的样子还没能捂住多久,他也撅着嘴跑上来:“我也要亲亲!” 席景鹤黑了脸,一把捞起席思,甩得高高的。 席思欢快大笑,眨眼就忘了刚才亲亲的事情。 晚上祁静然受邀过来,没想到在宋城也能见到好友,显得十分高兴,欣然赴约。 祁静然仍然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男子,穿着一身麻衣禅服,袍袖流逸,少了以前那种世家公子温如玉的翩翩儒雅,多了些许当世名士的放荡不羁与随行风流。 元晞也听席景鹤说起过,如今的祁静然,可谓是过得逍遥自在。 上有长兄,不需要他急着成家立业,而他自己,投资又是一把好手,在京中开的几家店,赚的是盆满钵满,根本不需要操心钱财的问题。 而他自己,生活更是风雅讲究,时常跑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不说,比如如今,他也能够为了学习制作湖笔,而跑到宋城来,一呆就是好几个月。 这般随性的生活,肆意自在得谁都羡慕。 席景鹤唯一诟病的祁静然问题,就是这家伙都都已经快三十了,还没一个女朋友,难道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 元晞知道席景鹤在担忧什么,觉得好笑,也没有多言。 晚餐时,席景鹤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虽然三年没下厨房,回来后,也基本没做过,但现在看来,他的手艺还是没有丢失的。尝一口,依旧美味。 高渐在一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已经完全弄不懂这位元门主一家,丈夫看着甚是不凡,却又能捋起袖子,亲自下厨房,而平日里如云端仙子的元门主,也亲切随意的如同普通女子,可脸上幸福的笑容,却一直未曾断过。 人生最圆满的事情,莫过于此? 祁静然和席景鹤平时相处的随意,都是直呼其名,但实际上,祁静然比席景鹤是要大的,见了元晞,他也拱手喊了一声“弟妹”。 他眼底一片平静无波,看来曾经对元晞的执念,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放下了。 元晞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招呼着祁静然入座,还抱了席思过来,让他叫祁叔叔。 祁静然很喜欢席思,见面就送给了了他一个玉雕小挂件,说是自己以前学习过玉雕手艺,亲自雕琢的一个小玩意儿。上次见过元宝之后,就着手开始雕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送给元宝。 这玉雕的是很简单的蝉,雕工虽然简单,转折处略显生硬不够流畅,可也看得出来雕琢人的用心。而且这玉质也是极佳,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细腻,不见瑕疵。这块玉虽然不大,但按照如今的市价,恐怕也是价值不菲。 只不过,席景鹤和祁静然的关系,不至于收不下这么一个小挂件,大家都是朋友,对钱财自然也没有那么在乎。 祁静然送了,席景鹤也就让元宝收了。 元宝捧着那小挂件,摸摸那蝉的脑袋,高兴地眉开眼笑。 小孩子虽然不大懂得什么叫做羊脂白玉的价格,但是收到礼物,无论价值多少,都总是让他们高兴的。 席间,祁静然还说起,自己真是有了口福,多少次想让席景鹤下厨做饭,这家伙都百般推脱,结果今天居然有了这么好的口福,吃到了堂堂席爷弄的菜。 不过席景鹤的厨艺,还是得到了祁静然的满分称赞。 饭后,两人就在月下院中凉亭,品茶聊天。 如今宋城虽也是六月,却无炎热之气,反而带着凉气,那明湖的水气裹挟在风中而来,也是清新怡人。 这两人坐在亭中疏阔畅快的时候,元晞牵着元宝,去明湖边上散步。 这里是举世闻名的明湖,就算晚上,也不会清冷,湖边的公园里面到处都是人,比之白天的盛况,也没有差到哪儿去。 元晞带着席思走了一会儿,觉得闹,便也掉头回去了。 席景鹤和祁静然聊到后来,清茶换成了美酒。 元晞回来的时候,亭中一股子浓郁的酒气。 祁静然回去的时候,还是秦山开车送的他。 不过这顿朋友邀请,也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了。 …… 第二天清早,元晞便带上秦山,随高渐一起,赶往高渐口中所说的那地方。 其实那地也距离宋城不远,出城之后,开车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一路上,高渐时不时跟元晞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见所得。 元晞听得认真,脑中如有一副图画在一点点勾勒,填满空白。而她对这块地,也隐隐约约有了初步的印象。 宋城附近也是山清水秀,而宋城的风水,古来至今,都被历代风水名家看好。 宋城郡守曾说过,“宋城地脉,发自天目,群山飞翥,驻于钱塘。江湖夹挹之间,山停水聚,元气融结……南跨吴山,北兜武林,左带长江,右临湖曲,所以全形势而周脉络,钟灵毓秀于其中。” 可惜,宋城是精致清秀有余,却王气不足,不如其他帝都,能延绵持久。这也让宋城,注定只能成为一富贵之地,而无法成为真正的王朝帝都。 且李思聪在《堪舆杂著》论宋城干龙说,宋城干龙自天目起,祖远不能述。来龙沿江而下,皆自剥星峦遮护,隔江诸峰,远映护龙。右界水自严州桐庐流入钱塘江;左界水自西溪一部分流入官河,一部分则注入太湖,惜两界分流未合,城中诸河塞阻秽浊,脉络不清,所以宋城出人俊雅风流,宋城美女声名远播,家中亦是大部分女人掌权,故宋城宜居,然发大富者寥寥。 而在元晞看来,也是如此。 比如到了高渐所说的此地,虽然也是钟灵毓秀,一风水宝地,可若是论所谓的真龙贵穴,就是远远不如了。 元晞虽然只是浅浅一看,但她却惋惜道,恐怕高家花在这地方,上百年的心血,都是白费了。元晞怎么看,都无法把这里和真龙贵穴挂上钩。 元晞默默地看着高渐兴奋的样子,走在前面为自己带路,脚力十足不知疲惫,恐怕也是希望元晞这个天下第一风水师,能够慧眼看出此地的玄机,却不知道,元晞心里,已经否定了这个地方,存在真龙贵穴的可能。 这边,高渐还在说着:“真龙帝穴都有灵性,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等能力浅薄,肯定是不如元门主,若天下有谁能够找到真龙帝穴,那一定是非元门主莫属了。” 言下之意,对元晞也是充满了期待。 他忽的脚步一顿:“到了,前面就是我住的那地方!” 他指了指那一条小河边上的一处小草屋。 结庐而居——高渐住的,还真的是一个草庐。 只是如今,这个草庐,却变成一片狼藉,似乎被水给冲垮了,弄得高渐一见,完全傻眼了。 本章中宋城是为了避讳真实地名啊,具体指的哪儿大家应该都能猜到吧╮(╯▽╰)╭ 正文 章324 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 “这!这怎么回事!”高渐一时也顾不上招呼元晞他们了,几步冲了过去,在自己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草庐中间急得团团转。 元晞也跟着走了过去。 “前几天这里下了大雨?”元晞问。 “啊?”高渐一片茫然。 元晞这才想起,他最近几天,都呆在京城的,据他说,他是更早就过去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等会儿找个附近村民问问吧。” 高渐摸不着头脑:“等等,元门主,你怎么知道这里前几天下过大雨啊?” “因为你这房子,就是被大水给冲垮的。” “为,为什么?”高渐完全无法理解,也不知道元晞是怎么看出来这一点的,原来看风水还有这个用处? 元晞有些无奈地看着高渐。 风水本就是一门观察的学问,可是看高渐这个样子,怎么完全是个糊涂人? 她不得不慢慢解释道:“你看着地上,青草间,还有少许泥沙。包括这房子被冲垮的形状,都可以推测出是被大水冲垮的。你这草庐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应该是上游下暴雨涨水,你这里被殃及了而已。” 高渐听得慢慢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他看向元晞的目光,越发的敬仰崇拜。 高渐这的确算是无妄之灾了,也是他偏偏按照风水师的习惯,喜欢在水边结庐而居,就是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房子,听高渐说,他还在这里住了三年! 元晞心想,这么一个破草庐,能够坚持三年已经是大幸了。恐怕就算没有这么一场大水,这草庐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垮掉吧。 高渐原本是带着元晞过来看他研究了十多年来的龙穴的,结果一来到这儿,却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 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蹲下来就开始收拾起草庐中还没有被冲走的东西。 一边收拾,他的心也在滴血。 天哪!怎么这么多东西都不见了!要他以后怎么活啊! 高渐痛苦到木然了,这些年来,为了一个真龙帝穴付出太多,连妻儿都受不住弃他而去,而现在的状况,也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收拾了一会儿,高渐突然惊喜地想起:“对了!好像我的东西,都是被送走了的!” 他居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其实他身上那些贵重的东西都不在这儿。 因为在去京城之前,他知道自己一个平庸无名之辈,莫名跑上元门山,想请元门主这位天下第一风水师的帮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情。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两三天是不可能回来的,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他这些年贫困得连房子都卖了,唯有这么一间草庐安身,里面放了不少东西,一些还是他的长辈们传下来的法器,很是珍贵,却又因为麻烦而不能随身带到京城去。 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岭,一个破草庐根本没有任何防盗功能,万一被人偷了,他大概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他心里担心,走之前,便将这些东西收起,暂时寄放到朋友哪儿,留下的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刚才还沮丧绝望,这会儿知道了他那些东西的真正去向,简直欣喜不已,就跟这些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让他白捡便宜似的。 这会儿立马干劲儿就不一样了,几下整理收拾了,又没能找出什么东西,索性就丢到一边。 这心性,倒也洒脱。 “元门主,我这就带你四处去看看吧。” 高渐也不纠结这个破草庐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折腾不起来,转头凑到元晞身边,隐隐兴奋地说道。 元晞看了看周围:“罢,看看也好。” 高渐领着路,脚下可谓是娴熟无比。 他研究此地花了十年,又在这里住了三年,几乎一草一木都非常的熟悉,山上有些隐藏的小路,他也一清二楚。大概连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山里村民,都没有他知道得详细。 高渐一路将元晞带到了这附近的一个山坡上。 这里位置极好,一眼就可以眺望着附近山势,看清来龙去脉,穴砂水向,这期间种种,几乎一目了然。 高渐笑道:“怎么样,元门主,这里位置还不错吧?我也是在这里呆了一年,才发现这个好位置的。那……您看看,这地是不是有什么大玄机?” 虽然他是没有看出来的。 但高渐相信,像是元门主这样的高人,一定和他不一样,能够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 就在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元晞的时候,元晞却摇摇头:“这里,太普通了。” 虽然说,这宋城附近的风水都不错,万山成岭,可偏偏,这里的风水却是最为普通的。 尽管这里看起来山清水秀,却气难成穴,溃散飘逸,没有福地灵穴应有的灵光。而且此处四面围山,在旁人看来,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元晞这样的风水师眼中,却是八方摇动,五福不全。 连一般的福地,都算不上。 就算元晞以望气术看,此地也绝非是什么风水宝地。 听了元晞的话,高渐灼亮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原来……”他闭上眼睛,近乎绝望。 此次京城之行,他其实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 他不愿意认为自己祖辈三代人的心血都是白费,而自己花费了十年的时间也是无用,他甚至逼得妻儿受不了贫困离开,到最后,居然也是无意义的。 所以,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见了元晞。 元晞的到来,用这事实,给了他当头棒喝。 他本就不该太过执着的。 高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脊背不由得完了,整个人都仿佛垮了下来:“我早该放弃的,若是早点放弃,那她也不会离开我。她是个好人,就算我为了这么一块无用之地奔波了十年,她也不离不弃,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到最后……是我太糊涂,太固执己见了。” 元晞没有说话,她知道,高渐口中的“她”,应该是他的妻子。 一个女人能够几个十年? 高渐的妻子在陪伴了他十年之后,也终于受不了这种生活,而选择决然离去。或者说,她是受不了这种无望的等待,受不了丈夫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毅然离开自己与儿子,选择在小河边结庐为居。 因为看不到未来,所以她才离开了。 从妻儿离开后,高渐心头就憋着一口气。 他一定要证明!要告诉妻儿,他的执着是正确的! 而现在,梦醒了,现实告诉他,他的执着没有任何作用,是错误的。 高渐虽然胡子拉碴,却也算得上是一个风华正茂、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 但是现在,他身体里面的那股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走路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高渐浑浑噩噩掉头就要走,脚下蹒跚,恍若行尸走肉。 “门主。”秦山有些不忍。 他这两天跟高渐算是相处得不错,猛地看见他这幅样子,也难免有些不忍心,便喊着元晞,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元晞叹了口气:“送他一起回去吧。” 有的时候,梦醒了反而会好些。 秦山也只能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快步上去,扶住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的高渐。 高渐低声道了谢,但双眼仍然毫无焦距,一片茫然。 一直上了车,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元晞刻意把后座让给了他,自己坐在了副驾驶。 高渐都没有意思反应,神情全然木木的。 秦山为难地看了元晞一眼,元晞默默摇了摇头,秦山便也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车子顺着来时的路出去。 来时元晞并未注意窗外,这会儿倒是凝视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眼中映过一片峰峦秀丽,群山连绵。 看着那风景逝去,元晞忽然皱起了眉。 “咦?”她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秦山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晞沉声道:“停车。” 秦山没有犹豫,立马将车停在了旁边的应急车道。 元晞推开车门就下了车,看着这片群山秀景,眯起眼睛:“原来如此。” “门主怎么了?什么原来如此?”秦山也跟着下了车。 “没事。”元晞想了想,敲了敲后座的车门,车内坐着的高渐低着头,面对突然停车和元晞下车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高渐先生,之前是我忽略了,你父亲点出的这块地,果然是有大奥妙的。” 高渐抬起头,眼睛骤地点燃火焰:“什么?真的吗?” 他身手灵活地跳下车,转眼间就没了刚才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那我们要掉头回去吗?”秦山问。 “不,我们就从这里上山。” 元晞指着路旁一条杂草丛生、完全被盖住的小路。 既然元晞都这么说了,高渐和秦山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秦山打头,元晞走中间,高渐走在最后面。 这山上的路十分陡峭,而且因为昨天下了雨的缘故,青草都还是湿的,泥土湿滑,若是不注意,很容易跌跤。 还好秦山底盘稳,而元晞和高渐,又是风水师,常年走山看水,经验丰富,这点小问题也是手到擒来,一路还算是顺畅,很快就抵达了一个高处。 这里,距离高渐父亲点的那块地,足有数百米远。但论高度,却比方才登高看远的地方还要高出许多。 元晞选的位置更是好,往这里一站,几乎是附近山势,尽收眼底。 秦山抹了抹汗,走得有些气喘。 又佩服地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元晞,暗道门主果然就是门主。 见门主往他们刚才去过的那地方看去,他也顺势望去:“哎?怎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山还不是风水师,都有了这种感觉,更何况高渐和元晞? 元晞一挑眉,讶异的神情一点点趋于平静,最后吐出一句:“果然如此。” 而高渐,却已经完全被震撼了。 “居然……居然是!” 元晞不由得笑着,吟了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没有想到,此地竟然也有这样的奥妙。” 他们方才站在那地,看似四周,可谓是平庸之极。 但是现在站远了看,却截然不同。 方才还是八方摇动,五福不全。 可现在,却是皆合星宿,峰峦秀丽,贵砂护穴,贵器齐备。 细看方才那地,一眼便见那西北面,一座气势磅礴的高山辞楼下殿,又跃过一山岭,由远至近,奔腾至另一山为穴星形。且观四面皆岭,雄踞于万山之中,巍然不动,左右河水回环,堪称一上好福地。 还不仅如此,那风水宝地,左旗右鼓,将军山在前对峙,又有玄武借大马之峰,巍巍冲天,气势非凡,实为将军上马之势。 后有小马,如仓如库,土角流金,寿山居右远护,四面秀峰则合九星中贪、巨、武、辅之位。且马精气灵,嘶啸朝主,恰好为大马赶小马之形。 元晞不由得赞道:“没想到,远了看,竟然完全不同。此地,应为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正所谓,二十四路出高官,徘紫人长安。此地必出大富大贵之辈。” 高渐也是喃喃不语。 他只觉得此地气势非凡,绝非寻常之地,却实在是难以描述其情形,也只恨自己语言之匮乏,连此都不能概括一二。 结果听了元晞对此地的评价,他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同,看向元晞的眼神,也是越发的佩服。 “元门主果然见识不凡,若换做是我,恐怕要在这附近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够判断出这乃是‘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的风水宝地。没想到,元门主竟然一眼就道破了其中的奥妙。”高渐这话倒真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的。 元晞微微一笑。 她在此次清醒之后,更是慧眼如炬,刚才只是因为被此地的奇特所蒙蔽住了眼睛,但是一站到这个刚好可以远眺的地方,便迅速戳破了上面的迷障,看清楚了这个风水宝地的真实。 又等了一会儿,高渐方才缓过神来。 元晞说:“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富贵宝地,虽然不如传说中的真龙帝穴来得神奇,但也是弥足珍贵的福缘了。” 高渐默默点点头,刚刚因为发现了这块“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的富贵宝地的兴奋,又逐渐淡去。 这地虽然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不错,可比起真龙帝穴来,还是差得远了。 他的爷爷和父亲,穷其一生都耗在了这么一块地上,最后的结果,却是这般的残酷。 只是,高渐在经历了刚才彻底的绝望之后,这会儿的失望,也就不算什么,勉强能够接受了。 “对了,元门主,这块地……” 高渐还没说完,元晞就抬了抬手:“就当我是举手之劳吧,你家为了这块地付出了太多,不能因为我来看了几眼,就占为己有。而且,谁人能够承住着破天的富贵,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机缘,你自己决定也就是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渐涨红了脸,急忙解释。 他绝对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元晞笑着摇摇头:“我并非是恶意揣摩你的意思,但是,有了这块地,你也就能够挽回你的妻儿,弥补曾经的错误。对我来说,却只是锦上添花。” 这地再好,也不能用在自己身上,索性都是要推荐给别人的。 这“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虽然很是难得,但元晞还不至于执着这么一块地。她若是潜心寻找,未必找不到比这块地更好的。 而以她的地位,这块地握在手上,于她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若是高渐,他若是能够将这块地推荐给一位富豪,拿了报酬,到时候就能找回自己的妻儿,却是雪中送炭了。 高渐虽然可惜爷爷和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但自己造下的错误,幸好还有弥补的空间,心里也多少安慰了一些。 元晞打算离开,高渐却说自己要留下来。 “我要好好梳理这块地的气脉,这么一场机缘,对于我们风水师来说,也未必不是一场磨练,我也不能辜负了元门主您的好意不是?” 元晞想想也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块地的奥妙,是被一眼看破,可对于高渐,却未必如此了。 他潜心研究了,对这块地了如指掌,再加上这块地十分奇特玄妙,想来对他自己的风水术,也是一种打磨。 这是一个机会,元晞当然不能勉强高渐错过了。 元晞说自己正好会在宋城继续呆几天,高渐有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高渐连声应了,也说在元晞离开宋城之前,一定会赶过来给她送行,虽然他自己不富裕,一顿饭还是要请的。 元晞随意应了。 回城的车上,元晞靠在椅背,突然叹了口气。 “门主,怎么了?”秦山问她。 元晞苦笑:“只是心里有些惋惜。” 说到底,她的心里,还是无比渴望,能够见一见传说中的真龙帝穴。 关于真龙帝穴,她只听外公说起过,却没有真正见过,自然是越发的倾倒,心神向往。 若可堪得真龙帝穴,对于任何一个风水师来说,那都将是一桩死而无憾的幸事! 如今……可惜了。 这章写得无比煎熬,查阅资料太费时间了,如果这本书果真写个三百万,估计查风水资料我的头发都会掉光,果然不如斗法之类的好些,呼……本来想再码两千,不过时间赶不及了,论文导师突然让我们提前交稿,说学校要抽查,我这两天就要把论文给整完,还要修改,吐血…… 正文 章325 月清绮 车子刚刚进了宋城市中心,元晞给阿鹤打了电话,问了他们的位置,便让秦山把自己也送过去。 秦山看了看窗外乌云沉沉的天气:“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好像是有暴雨的,也不知道高渐一个人在山里方便不方便。” “附近应该有相识的村民家里,可以借助吧。”元晞想了想,又顿了一下,“必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秦山嘿嘿笑着。 这个朴实憨厚的农家汉子,几年打磨下来,说话也知道拐弯抹角了。 其实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却总归要征询门主的意见,太直接他也开不了口,就用了这种方式。 元晞觉得颇为好笑,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等等……暴雨? 元晞忽觉脑中似有一点灵光闪过,却非常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踪影。 元晞皱了皱眉,总觉得这点灵光应该很重要,却怎么也抓不住方才的感觉了。 她正思索回忆着。 秦山道:“门主,到了。” 元晞看了看窗外——这里正是宋城一条繁华古街,靠近大运河,两旁的建筑还存留着江南水乡最原始的那种味道,耳边浮动的吴侬软语,清丽袅袅的语调一如江南水乡的温婉可人。 这时,天空中悄然下起了牛毛细雨。 正所谓,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烟雨朦胧下的水道古街,好似一副隽永的水墨丹青,笔触勾勒,皆是灵性写意,潇洒疏阔。 此时她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望出去,便是这样的感触。 这水乡别致风景,总是能够戳中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刹那轻拂,却是镌刻永留。 元晞凝神看着窗外,唇边不自觉便浮跃一抹笑容,如阴云中初绽的太阳,暖化万物,春意滋长。 而她因为这细雨绵绵而心情大好的时候,秦山却觉得很纠结,这突然下起雨来,门主淋着可怎么好? 忽然看见街上角落里面,一个卖伞的老人,卖的正是油纸伞,上面还有兰花之类的水墨画,看上去很是精美别致,眨眼间就围上了不少人。 “那里有卖伞的,我去给门主你买一把!” 元晞一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不用了,就看到秦山已经推开车门冲出去了。 五分钟之后,元晞撑着一把青色纸伞,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河道两旁杨柳扶岸,清风裹挟着清新的雨味儿,细雨斜风,陌上独行。 因为现在不是旅游季节,街上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下雨之后,许多人都跑到路边小店中躲雨了,路上步行的人也就变少了许多。 元晞缓步而行,欣赏着身边一寸一寸的风景,仿佛行走在烟雨朦胧的水墨画卷之中。 殊不知,她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她恰好也穿着一身和头顶上青色纸伞一样颜色的青色亚麻长裙,长及小腿,恰恰露出一截雪白细腻、欺霜赛雪的皮肤,那流畅的弧度恰好没入一双浅色柔软绣花布鞋中。 在那细雨连绵所模糊的天地画卷中,清清淡淡的一抹青色身影,举着一柄纸伞,皓腕上套着一个白玉手镯,通透细腻,纯粹温润,衬得那皮肤,也美好得如同上好甜白瓷。 这样的一人,如明月,装饰了每一个人眼中的风景。 “晞晞。”远处一声轻唤,随风飘入元晞耳中。 元晞转过头去,脸上顿时乍现惊喜笑意,暖意融融。 “妈妈!”席思也不管还在下雨,撒欢跑过来,一头子扎进元晞怀中。 元晞一手将他抱起,低头就看见席思的还有一圈儿红红的糖渣。 “刚刚吃了什么?”她一边问,伸手拭去席思嘴边的糖渣。 席思捂着嘴笑得不好意思:“是冰糖葫芦……可好吃了,妈妈你要吃吗?”他立马就献宝似的回头要让爸爸把冰糖葫芦拿过来。 元晞笑道:“好了,我不吃。” 席思笑得跟个小猫儿似的:“刚刚我磨了老爸好久,他才舍得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还只准我吃两个!”说着说着,就变成控诉了,委屈地跟元晞撒娇,“妈妈,我刚才看到那边还有好多好吃的……” 席景鹤恰好走过来:“元宝!不是说让你少吃点零食?” 虽然席景鹤这个当爸爸的,平时很纵容席思,可是在吃零食之类的细节问题上,却十分坚持。 ???席思缩了缩脑袋,不敢跟爸爸呛声,只是瘪了瘪嘴,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就这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元晞,看得元晞心里一软。 她跟席景鹤不一样。 席景鹤是看似纵容实际很有原则。 而她却是看似严厉坚持,可席思若是稍微露出一点点可怜的样子,她就得心软。 多少,还是元晞心底那对元宝的愧疚心情在作祟。 “好吧,我带你去买。” “晞晞。”席景鹤无奈得很,偏生有没有发言权,只得嘱咐一句,“让他少吃点,不然闹肚子。” “嗯,我知道。”元晞轻哼了一声。 席景鹤立马凑过来讨好冲她笑。 “咳咳。”原来祁静然也在,就跟在席景鹤背后,元晞居然都没有发觉。 祁静然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在这家子面前有多大的存在感了,轻咳了两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之后,就跟席景鹤说道:“前面就是我朋友开的那家茶楼,我们先过去坐吧。” 席景鹤看了元晞一眼。 “你们先过去吧,我带元宝买了吃的就过来。” 元晞的允诺可是让席思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了,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喜气洋洋的。 席景鹤本想陪元晞一起去,可这会儿元晞这么说了之后,他也没有坚持。 等元晞牵着席思走远之后,两人便进了这街上一家看起来并不是很大,也不独特的茶楼。 等跨进门,才知道这里面是别有洞天。 看墙上的招牌,这里是只卖茶,不卖任何吃食的,所以茶楼中只有一种淡淡的茶香氤氲,暗香浮动,清新自然。 这茶楼只有两层,小却别致,很多细节的布置,都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和独特品味,就连墙上的一幅画,都能品出几分大家风范。 一楼大厅的中央还摆着一架古琴,据祁静然介绍,这琴是给茶楼主人准备的。这茶楼主人,也就是他那个朋友,也是个诗酒风流的妙人,在茶道上有大家造诣,对琴律也略知一二。这琴就是备着,平时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弹奏一二的。 对琴律略知一二,只是这茶楼主人自己的谦虚之词。这茶楼主人,实则琴艺绝妙,虽然技巧不算多么高超,但是他的琴律心境,却是独具一格,更是糅合了他本人性格中洒脱大气的部分。 以至于还有一些客人,为了听茶楼主人的琴,千里迢迢跑来,结果却成了这茶楼常客的。 祁静然低声跟席景鹤介绍的时候,茶楼中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俩。 这样两个男子站在一起,实在是将这茶楼中的所有景致都给比了下去——一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教人看了就过目难忘。另一位更是惊艳,宛若这天地间最纯粹的一抹颜色,连他的头发都是雪白的! 大家没觉得他头发是白色有多么奇怪,只觉得,只有这样纯粹干净的颜色,才衬得起男子这般的气度。 就算这茶楼中坐着的大部分人都是中年以上的男子,但是却阻碍不了他们对这两人的欣赏。 人的性子中,天生就有对美的自发欣赏,无关乎性别和年龄。 这会儿,楼上正好走下来一人,看祁静然挑眉一笑,应该就是他那朋友,这茶楼主人了。 一楼大厅中有不少熟客,看到这男子都抬手打招呼。 “唐老板!” 唐书笑着跟众人一一问候之后,才走到祁静然面前。 “你小子,好久不见了啊,什么时候到宋城的?”唐书笑问。 祁静然:“有一阵了,我是过来拜访郁大师的。” “郁大师同意见你了?” “嗯,我磨了快一个月,他能不收下我吗?”祁静然轻描淡写地开玩笑,却没有提及这一个月来,他又花费了多少精力和诚意,“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席景鹤。” 唐书好奇地看着席景鹤,伸手和他握了握。 他从下来就看到了,这样一个人和祁静然站在一起,实在是难以忽略他。 只是,席景鹤?这名字有些熟悉啊? “对了!你是周老的外孙!对吧!”唐书眼睛一亮,对席景鹤顿时多了些许熟悉好感。 席景鹤点点头:“嗯,你怎么知道?” “我听周老说起过,上个月我还江城拜访过周老,周老仍然精神矍铄啊。”唐书叹道,语气中满是对周老的崇拜。 祁静然也没有想到,居然没有这么一层关系。 “差点儿忘了,你前几年入了收藏行当,可是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交了学费。怎么,周老乃是收藏大家,你去拜访他,有没有得到什么经验?”祁静然调侃。 “去你的。”唐书笑骂,“周老不仅是收藏大家,也是国学大师,我敬仰已久,很多年前更是得到过周老的指导,也算是我的老师了,所以,席先生还算得上是我的师弟呢。” 唐书已经三十多岁了,比席景鹤大上几岁,叫声师兄也不为过。 这理清楚了辈分关系,互相之间自然更加熟稔。 唐书突然一拍脑门:“哎,对了,我忘了。” “怎么?” “楼上没包间了,最后一间刚刚被人打电话预订了,怎么办?”唐书有些懊恼,自己实在是太怠慢朋友了。 祁静然问他:“怎么,你平时就没有给你自己单独留个包间什么的?” 唐书横他一眼:“我们这小本生意,你以为我是你吗?大资本家!” 席景鹤看了看四周:“就坐一楼吧,等会儿晞晞过来,也方便些。” 祁静然自是没有太多要求的,席景鹤说好,他自然没意见。 其实一楼大厅环境也很好。 这是一间单纯的茶楼,自然少了其他店面中的喧闹。愿意花这么多钱来茶楼只喝茶的,很多都是有涵养文化的上了年纪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其他事,都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就算是一楼大厅,也显得很幽静。 而且,茶座与茶座之间,还用草席花草隔开,巧妙地形成了一个安静又开放的环境。 唐书领着两人在角落一个位置坐下,他立马抬手招呼来了店员,让他把自己珍藏的松萝茶拿出来。 “唐书,你这可是下血本了!”祁静然有些惊喜。 松萝茶,虽然没有十大名茶的名气那么大,但也是别有风味。 而且,祁静然知道,唐书这里的松萝茶,绝对不是市面上的那些普通松萝茶,而是来自于松萝山上的几棵百年茶树,由山寺中高僧亲手炒制的茶叶,也是松萝中的极品,馥郁香浓,完全不逊于那些顶尖名茶。 唐书虽然心疼自己珍藏的茶叶,但是在对待朋友方面,还是一向大方的。 “对了,你们还在等人吗?”唐书顺口问了一句。 “嗯,我妻子。”席景鹤在说出妻子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不自觉便柔和了下来。 唐书看到席景鹤这样子,就肯定地说:“你们夫妻肯定很幸福。” 这种温柔的眼神,是绝对作不了伪的。 席景鹤笑而不语。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娇斥的声音—— “不是让你小心点儿吗?” 立马有细细小小的女声随之响起:“抱歉,少……小姐。” 那女子哼了一声,跺跺脚,踩了进来,看了周围一圈儿,不满嘟哝:“这什么地方啊。” 虽然是嘟哝,可那不满的声音,却是整个一楼大厅也听见了。 唐书也听见了,作为茶楼主人,自然有些不爽。 可来者是客,他总不能上去把客人给赶出去吧。 便只能笑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那边,那女子的嘲杂声还在持续,甚至搅乱了整个茶楼的清净,不少人都有些不满了。 其实,若是撇开其他的不谈,这个女子绝对是惊艳级别的美人,鹅蛋脸,远山眉,一双杏眸如掬着一捧澄澈湖水,极有灵气,红唇不点而朱,微微上翘,若是不说话,便是那种,让人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心生好感。 可此时,她眼中的傲慢之气,却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灵气。 年轻人若还是会被她的美丽所慑服,但是坐在这茶楼中的,多半都是已有阅历和丰富人生经验的人,哪里会被表面上的那点美丽所迷惑,只看到这女子行为下的倨傲,自然生出了不满。 可这女子似乎并非察觉,仍然在斥责身边的两个人。 身边两个,看起来明显像是她的跟班。 唐书看了,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那两个清秀小美女,看上去也不错啊,怎么就跟在这么一个傲慢女孩身边,还叫着‘小姐’,难道是什么贴身侍女?啧啧,现在这个年代,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啊!” 祁静然笑骂他:“不正经!你关注的只有那两个清秀美女吧!” “哼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书得瑟地说着,恨不得找一把扇子过来,摇晃摇晃,装装公子风流了。 谁知道,他们这边,声音压得极低说话间,却仍然飘进了那女子耳中。 她刷的看了过来,眉毛一竖,盛气凌人的模样虽然另有明媚夺目的美丽,可在这三个男人看来,却是无端生厌。 唐书虽然嘴上说得风流,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轻易会被美色俘获去的人,而且这女子从一踏进他的茶楼,就表示出如此明晃晃的不满,他心里自然不爽,再好的美人,在他看来也是一尊泥像! 祁静然就不说了,如今已是个洒脱的性子,对元晞的一段恋情已经是伤筋动骨,看他的样子是没有打算再有第二个目标,一个人也是逍遥自在,这般庸俗之物,当然沾不得他眼。 席景鹤……呵呵,这女子站在他旁边,就纯属自取其辱。 ——月清绮明显被席景鹤的长相给晃花了眼,原本是冲过来兴师问罪的,可一时之间竟然被那坐于桌后,却宛若身置雪山高岭的男子,给震得头晕脑胀,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缓了缓,她的语气软了些,没有一开始预备的盛气凌人。 “你!不要以为你说的话我听不到!”她瞪着唐书,眼神是明显的睥睨,就跟看蝼蚁似的,那种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的高傲,并不作伪。 也很让唐书讨厌。 唐书笑呵呵说:“小姐,我还不知道,原来在公共场合,我们连基本的言论自由都没有啊!” 月清绮冷笑:“你在本……小姐面前说,就不行!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要乱说话,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唐书笑了笑,没说话。 他并不想和这样的中二公主病说话。 而且这里到底是他自己的店,出了什么事情,就麻烦了,做商人,多少要点圆滑。 月清绮却不依不饶:“你听清楚了没有!”非要唐书给个定论似的。 席景鹤骤然抬头,眯起眼睛,冷冷地看向月清绮。 那眼底强大威压,让月清绮竟然不由得倒退两步,更是呼吸一滞,乱了分寸。 “你!”月清绮咬牙切齿,看向席景鹤的目光也隐隐仇恨起来。 “离远点。”席景鹤在别的女人面前永远是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现在更是如此。 月清绮心里隐约有些畏惧,退出两步,又忽然收敛了情绪。 她本穿着一身白裙,复古汉服设计,让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温雅的古典美人。前提,当然还是在不说话的时候。 现在没有了骄纵之意,她的美丽也如钻石的光华般毫不保留地展现。 “我懒得跟你们这些俗人多说。”月清绮抬了抬下巴,掉头就走。 可走出几步,月清绮就看到那大厅中间摆着的古琴。 她心念一动,忽然上前,摸了摸这把古琴。 “琴还不错,勉强入眼。”她不屑说着,身子一转,却在琴后坐了下来。 而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清秀女子,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立马掉头去准备东西。 一个女子要了盆水,给月清绮净手。 另一女子则是从随身包中掏出一个香炉,又拿出一根线香点上。 有识货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顿时惊讶。 “沉香?” 谁把昂贵如黄金的沉香,给当成普通香来点了? 许多人看月清绮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之前她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但现在,她的做派,还有她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展露了她身后庞大背景冰山一角的峥嵘,自然让人容易改观。 月清绮当然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了,轻哼了一声,一双白净如玉的手,轻轻落在古琴上面。 她轻轻拨弄琴弦。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 仅仅是短短的一段试音旋律,就顿时惊艳了在座众人。 大家对这个骄纵小姑娘,越发刮目相看。 短短旋律中展现出来的纯熟技巧,竟然比之小有名气的唐书,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书一听,神情同样凝重了:“看来,是个不简单的。” 祁静然默默点点头。 只有席景鹤,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隔着窗子,眺望远方。 月清绮高傲地扫了一圈儿,手下却未耽搁,流畅的音符顿时如水般泻了出来,温柔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上一秒还在各做各事的在场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欣赏起这美妙的隐约,如痴如醉。 “余音绕梁,六马仰秣啊!”一位老者摇头晃脑地称赞道。 月清绮的耳朵,准确地将这些人的称赞评价尽收下来。 她挑衅般的往席景鹤所在那桌看了看。 她居然能够一心两用,一边弹琴,一边却在心里幻想,等会儿自己一曲弹完,轻描淡写起身上楼而去的高傲背影! 哼,让你忽视我! 这时,突然—— “铮!” 一极为清脆的声音,如锋锐利刃,一把将月清绮的琴律切割开来,霎时间打乱了月清绮的节奏,让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月清绮,一下子乱了套。 一个音符错了,接下来,便是连环反应般的一系列错误。 月清绮一时不察,用力过猛,竟然一指勾破了琴弦! “嘶。”她低呼了一声,摸着自己红肿的手指,腾地站起,朝席景鹤所在的方向怒目而视。 席景鹤淡然收回手。 方才,也是他,一敲瓷碟,发出清脆明亮的铮吟,也打乱了月清绮的琴声。 方才称赞月清绮“余音绕梁,六马仰秣”的那个老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琴声虽妙,但比之这一声脆响的奥妙,恐怕要稍逊一筹啊!” 这老者说了,其他原本有些不解的人,才慢慢反应过来。 没错,能够以一击脆响,便扰乱原本流畅的琴律,说明这个人,绝对有惊人的琴乐天赋。 ——席景鹤当然没有,他只是五感敏锐,抓得住月清绮琴声中的漏洞罢了。 祁静然也忽然轻笑起来。 “怎么了?”唐书问他,不解。 祁静然仰头大笑,笑声畅快,直抒胸臆:“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当真听了这世上最美妙的琴声之后,其他一切,都只是靡靡之音罢了。” 他说的那琴声,自然是元晞的琴声。 之前,他还没来宋城,尚在京城的时候,与元晞见过面的那一次,有幸再度听了元晞的琴声。 元晞的古琴造诣,不可谓不大,几乎是一跃千里。 这跟技巧无关,已经上升到心境了。 元晞在经历了许多磨砺,心境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南及的地步,她的琴声,才是真正的仙音妙乐,回味无穷! 唐书听得心痒痒:“什么最美妙的琴声?你听过吗?跟我说说,谁啊!” 唐书不仅是个茶痴,也是个琴痴,最是喜爱古琴,可以为了听著名大师之琴,奔波数千里。 这会儿听了祁静然的话,简直不知道好奇成什么样儿了。 可祁静然却不愿意说了。 而席景鹤,扫了月清绮一眼。 “匠气有余,意境不足。你最好别弹,脏了我的耳朵。” 月清绮简直气得半死!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恰好这时,元晞带着席思回来了。 元宝一眼就瞄准爸爸所在,欢呼地扑了过去。 席景鹤那冷若冰霜的脸,瞬间融化,看着席思把自己油腻的嘴巴蹭在自己衣服上,还要往自己脸上凑,顿时无奈极了。 元晞看着这一幕,也好笑地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元宝的零食。 路过月清绮的时候,她多看了一眼,只是疑惑,这女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月清绮见了元晞,才是猛地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看了看元晞,又看了看席景鹤。 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最后,她居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上了二楼。 那两个跟着她的清秀女孩儿,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众人都有些疑惑,怎么月清绮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呢? 祁静然好奇问:“弟妹,你认识她?” 元晞摇头:“不认识。” 但她总觉得,这月清绮身上,隐约给了自己熟悉的感觉。 唐书愣了愣,才缓过神来:“啊,这位就是弟妹吧。” 元晞冲着抿唇一笑。 祁静然介绍:“这位的琴声,就是我方才所说的世上最美妙了。” “当真?”唐书兴奋极了,又迫切又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元晞倒是觉得没什么,点头应了。 唐书起身,屁颠屁颠地把自己的珍藏古琴给抱了出来。 方才那放在外面的那张古琴,并非是他珍视之物,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放在公共场合。 元晞怀中抱着的这张,才是他真正的心爱之物。 元晞摸了摸,顿时赞道:“好琴。” 唐书热切地看着元晞,惹来席景鹤不满地一扫。 唐书尴尬地咳了两声,摸摸鼻子。 元晞低头扫了扫琴弦,想了想,拨弄起琴弦来。 没有固定的曲调,只是随兴所至,随意抚的调子罢了。 可就在元晞随意抚的琴律面前,方才月清绮的所谓美妙琴乐,简直就如同笑话! 其他人听得沉醉,茶楼中顿时一片静谧,而二楼都有不少听到琴声探出脑袋来的。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仙音妙乐! …… 月清绮快要把自己的衣袖扯烂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难道方才那雪发男子,就是她的丈夫? 她咬着下唇,又转而听到下面飘来的琴乐。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月清绮何等骄傲,还把这种傲慢从小就印在了骨子里面,怎会轻易说个服字。 她腾腾走出几步,故意弄重的脚步声,却惹来几个人不满的目光。 月清绮的牙都快咬碎了。 一抬头,忽的看见一抹雪白的身影,长身玉立。 “师兄!”她眼睛一亮,胸口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提着裙子便跑了过去。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目光,却是落在楼下那角落茶座中抚琴女子上的。 “师兄,你不会也在看元……她吧!”她压低声音,语气中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人没回话,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 “进去吧。”他忽然转身。 …… 元晞停止了弹奏,其他人尚且没有回过神来。 她若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一抹雪白身影,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却甚是熟悉。 她忽的皱了皱眉。 今天一天都耗在我的论文上面了,改格式才真的是让我头大,目录死活弄不出来,不过还好!总算是写完了哈哈! 不过今天把论文搞定了,还能码出八千字来,也是挺佩服自己的~点个赞! 正文 章326 炼气士 临别时,唐书一脸依依不舍,目光始终流连在元晞身上。 祁静然强忍着笑容,而席景鹤,早就黑沉着一张脸,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唐书身上割来割去。 唐书觉得头皮发麻,压力很大。 但是作为一名琴痴,对琴律的热爱,还是让他顶住了那威压,朝着元晞伸出手:“大师啊,以后常来啊。” 元晞正打算伸手回握,谁知席景鹤往她身前一站,高大的身子直接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一手还抱着席思,父子俩皆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唐书。 唐书浑身一个冷战。 席景鹤握住他的手,声音如常,却莫名能听出其中的冷意:“以后,就不用来了。” 这次唐书不敢反驳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席景鹤看着乖得跟个鹌鹑似的不再言语的唐书,又瞥向祁静然:“好笑?” 祁静然咳了两声,连忙摇摇头。 “哼,走了。” 席景鹤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元晞,转头离去。 “人生赢家啊。”祁静然看着他的背影,虽然早已经释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些许羡慕。 唐书哀戚地凑到他身边:“阿祁,以后还能见到那位大师不?” 祁静然拍拍他肩膀:“有机会。”……当然是不可能的。 按照阿鹤那护着晞晞的模样,很难。 唐书再敢靠近,那男人估计会把他撕碎。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好友,还是安慰两句为好。 唐书惋惜地嗯了一声,久久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还忍不住回味留恋今天今天的仙乐妙音,从此之后,恐怕他听什么,都味同嚼蜡了!哎! …… 此时,二楼临街包厢。 窗户被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两人正好坐在窗边的位置,敏锐的眼力,足以让他们一眼就看到街面上站着的几人。 实在是很难忽略,那一家子,便是天生的发光体,走到哪里去,都会吸引住所有目光的那种。 月清绮还在不满的嘟哝。 至于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此充耳不闻。 而那两个侍女,垂手站立在一旁,目不斜视,看得出,受过良好的训练,一举一动都很有章法。 “师兄!”月清绮一拍桌子,娇喝道。 冷霜天看了她一眼。 月清绮立马就萎了,撇着嘴:“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呀。”还很是委屈的样子。 她的长相和气质,做来这些委委屈屈的模样,还是很惹人怜爱的。 可惜冷霜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师妹,几乎是看着她长大,完全知道她是怎样的秉性,自然不为所动。 冷霜天也很奇怪,小时候还算是软萌乖巧的师妹,怎么长大了,却是这样一幅骄纵的性子? 几乎所有人都难以忍受她的古怪脾气,偏生因为她身份尊贵,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其他人就算不忍也得忍。 他虽然地位超然,却也顶多能够不理会她而已。 好在月清绮很也惧怕冷霜天,在这个师兄面前,并不敢过多的放肆。 她探头往楼下望了望:“元晞……哼,不就是一个元家的家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居然这般重视她!”刚才更是还抢了她的风头! 月清绮想着,几乎快要把手上的茶杯给捏碎了。 冷霜天无言,只是隔着窗户,看着楼下几人。 月清绮忽然起身,走到窗边就要去推。 “住手。”冷霜天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月清绮条件反射地停住了:“为什么?” “回你的位置坐着。”冷霜天冷冷丢下一句话,“如果你把窗子再推开一点,她立马就会发现我们。” 月清绮小声嘀咕抱怨,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元晞实力也不弱。 “怕她会发现你嘛……”月清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突然说,“但是,那个白发男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嗯?”冷霜天头也不抬。 月清绮想了想:“反正,就是那种有点熟悉……对,就是跟我们一样。” 冷霜天忽的放下手上茶杯,又往外看了一眼:“的确和我们一样。” 从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这般高手。 这就是元家的秘密? …… 告别了祁静然和唐书,一家三口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街上闲逛了一阵。 席思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什么都想凑上去看一看、摸一摸。 他撒了欢儿似的乱跑,眼睛晶亮,澄澈稚嫩。 待他回头,爸爸妈妈就在背后站着看着他,目光温柔,浅浅微笑。 席思是小孩儿,没有那么多伤感,想不起现在的生活和以前存在多么大的差距,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幸福幸福。 是天下最幸福的宝宝。 ……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起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雨。 她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 席景鹤在厨房做早餐,浓浓的香味从厨房中飘了出来。 秦山在客厅中正襟危坐,好不自在。 见元晞下来,他面色一喜:“门主!” 元晞颇为好笑,也知道秦山为什么会这样。 估计他想要帮忙,可席景鹤不让,而他干坐着,又觉得不好意思,怎么都不对劲儿,心悬得高高的,见到元晞就跟看到了解脱似的。 元晞没管大大松了口气的秦山,问:“这雨下了一夜了?” 昨夜他们在宋城著名的楼外楼用过晚餐之后,原本还打算泛舟河上,感受一下江南水乡的独特气息。 谁知道,一直连绵不断的细雨却突然下大,温柔的细雨斜风,眨眼变成暴雨滂沱。至于泛舟河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就早早回来了。 “是啊,一夜都没停,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说最近几天,一直在下暴雨。我们来的时候还算是运气好的呢,没赶上暴雨。”秦山说着,望了望落地窗外,“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元晞倒了一杯温开水,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找高渐先生?” “哦!”秦山这才回想起来,他就是打算说这件事情的,“我打电话问过他了,他说在那里附近,有相熟的人,可以直接寄住在人家家里,回城里反而不方便。” 元晞点点头,忽的抬头看了看四周,总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元宝呢?” 小孩子觉少,席思一般比元晞气得还早。 可今天一早起来,居然没有听到席思的吵闹声,元晞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心下也有些奇怪。 “刚刚看他好像跑到花园去了。”秦山有些尴尬,生怕门主斥责。 元晞就知道这孩子安分不住,拿了一把伞,也往花园去了。 这套别墅虽然不大,但该有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比如说后面的花园,旁边就是一个露天游泳池,游泳池旁还有一片沙子地,小孩子都喜欢玩儿的那种,一看就知道这是杜和在准备房子的时候,打一开始就为小少爷考虑的。 在元晞席景鹤来之前,杜和还专门指派人,在打扫整理着房子之余,也将沙子地中的沙子全部换了一遍,用了空运来的海边细沙。 可惜,杜和的一番好意没能派上用场,他们过来那天,这边就已经在下雨了,沙子地在室外,实在不是个适合玩耍的地方。 元晞撑着伞,走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沙子地里面,手上拿着塑料铲子和小桶,玩得开心。 虽然席思身上穿了一件小怪兽雨衣,但这外面的雨下得多大,席思这么一个小孩子淋了雨,可不得感冒? “元宝!”元晞皱着眉,走了过去。 席思一听就知道要遭,妈妈怎么起来了。 他连忙拍掉手上的沙子,傻笑着望着走来的元晞。 “你还穿着雨衣在这里玩儿?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感冒!难道你想生病,然后打针输液吗?” “不想。”席思耷拉着脑袋。 虽然妈妈一来就嘱咐他下雨不要在外面玩儿,可他瞄了这地方好久了,本来只打算玩一会儿的,结果一玩起来,就收不住,忘了时间。 元晞当然知道,席思一个人,是绝对不敢做主自己跑到外面来玩的:“你爸爸同意你玩的?” “啊……”席思想到爸爸反复叮嘱的,如果被妈妈发现了,一定不要把他供出来,便很有义气地摇摇头,大声回答,“不是!” 元晞还能不知道? “好了,过来,进屋去洗手了。”元晞伸手拉起席思,看他白嫩的小手,指缝里面已经都是泥沙了。 她随意瞟了一眼那沙地,忽的怔住了。 只见那沙地上,是席思挖出的几座“小山”,因为雨势太大,雨水还未来得及渗入沙中,便积在低凹处,汇成一条条小溪。 这样的场景,元晞觉得有些熟悉。 昨天一纵即逝的那抹灵光,再度出现了。 “妈妈?”席思不解地抬头望着她。 元晞当然不肯错过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挥手叫来了秦山,让他带席思去洗手,自己则在沙坑中蹲了下来。 “没错……是这样……”她喃喃着,一手丢开伞,用手拨动着沙子。 高渐父亲所点那块地的山势纵横,毫不保留地在她脑海中重现。 元晞就按照自己脑中的记忆,以这沙地为沙盘,一点一点复原了那地方的山势。 若是将卫星地图翻出来,就会惊讶的发现,卫星地图上那山势的模样,和元晞此时用沙子堆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等到一个沙盘模型做出来,元晞手上已经满是泥沙。 她也不在乎,随手拍了拍,站起身来。 雨势虽然大,可对于元晞要的来说,还远远不够。 她直接拎起席思的玩具小桶,在旁边的游泳池中舀起一桶水,对着那沙地一冲。 若用着沙盘模型,比拟那地的山势,元晞冲下的一小桶水,就如同山洪爆发,眨眼间在这山间四处散开,横冲直撞。 若不是元晞的沙山垒得够结实,大概这一桶水就直接垮掉了。 元晞看着那水在一片山岭之中,横冲直撞,眼睛越发的明亮。 她终于抓住了那丝灵感! 原来,从昨天离开那地之后,她心里就隐隐觉得惋惜,总觉得自己错过了现在。 现在看来,果然是她忽略疏漏了。 站在一边的秦山,已经打理好了元晞吩咐的任务,席思一双小手又白白嫩嫩了,而他则举着伞守在旁边,也不知道门主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不让小元宝玩儿的,可自己这会儿却玩得开心。 元晞忽然转身走向他,秦山还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脑中想的,被门主发现了。 他支支吾吾正打算解释。 元晞道:“准备一下,我们去昨天那地方。” “昨天……哪地方?”秦山还没缓过神来。 “自然是高渐说的那地。”元晞脚步匆忙,直接就上楼梳理了自己身上的脏乱,又换了一身衣服。 席景鹤刚好坐了早饭,本急着想出门的元晞,就不忍拂了阿鹤的好意。 想着索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她便坐下来,跟家人一起用了一顿早餐。 “妈妈,你又要出去啊。”席思有些失望。 “嗯,一会儿就回来。”元晞摸摸席思的头发,“秦山,走吧。” “哎。”秦山一口将鸡蛋塞进嘴里,几下嚼了,冲到元晞前面,到院外发动了车子。 两人急忙赶往高渐所在。 虽然雨势很大,呈瓢泼之势,平整的马路上都变得到处是积水,车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打滑。 但秦山开车技术好,眼力准,这样情况下,车身也是稳稳当当的,一路疾驰。 等到了那目的地,穿着一身黄色雨衣,在山路口上等着他们的高渐,见车子停在身边,连忙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二位怎么又过来了?”高渐好奇问着,一边脱下身上湿漉漉的雨衣,“哎呀,这雨太大了,我这雨衣都快不顶用了……啊,元门主好啊。” 此时,元晞静静地看着高渐。 看得出来,高渐的心态,和昨天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看来应该是已经想通了,因为不管他父亲爷爷如何,那都已经是逝去先人的事情,而他现在,却有着崭新的未来,只要他梳理好了这块地,赚一笔钱,就可以找回妻儿! 如此说来,高渐的心性,其实也算比较看得开的,至少没有一直郁结。 元晞却想——如果这个高渐知道,他的曾爷爷,爷爷,和父亲,都是所言非虚呢? 如果这块地……当真是一块真龙贵穴呢? 元晞不知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高渐还不会有现在的轻松。 不过她也还是想一想,接上高渐之后,车子继续往前开去,转眼就到了他们昨天登高望远的地方。 若不是在此处,他们还发现不了此地的奥妙,近看是寻常无奇、八方摇动,远看却是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 风水之奇,果然是应有尽有。 上次在这山上看到截然不同的气势,那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而今天,高渐却是满肚子疑惑了,完全不知道元晞为什么要上山。 难道这地方还有什么特别的? 如今的高渐,已经彻底放弃寻找真龙贵穴的念头了,这会儿疑惑揣测,也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三个人,元晞打着一把伞,另两人都是穿着雨衣,一路上山。 元晞虽说打着伞,可她才是真正的一点潮湿不沾,浑身上下干燥清爽,那些被风吹斜的雨丝,如同被什么力量给挡住了,撞上元晞却偏偏撇开了方向,很有眼力见儿的没往元晞身上飘。 反倒是另外两人,上上下下遮了个严严实实,身上却还是打湿了一大片。 高渐看着元晞周身的滴雨不沾,又敬畏又好奇。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实力,可操纵天地生气于无形吧。 世间万物的活动,都离不开生气,晴雨暴风更是如此。 可以说,掌控了天地生气,就是掌控了这些无形的力量。 若是到了那真正的至高境界,恐怕跟陆地神仙也没什么区别。 高渐知道,元门主应当只是初窥门径,可就是这个初窥,也足够让他们望其项背,却拼命赶不上了。 他不由得说了一句:“元门主,您这手段,有点像是那传说中的炼气士啊。” “你知道炼气士?”元晞倒是有些意外。 “呵呵,在我曾爷爷的笔记上看过。我曾爷爷就喜欢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小时候都是当故事看的,后来才知道是真的。”高渐说着唏嘘不已,“当初,我爷爷是我曾爷爷的幺子,我曾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爷爷还很小,那时候家里人都不认为我曾爷爷的本事有什么稀奇的,留下来的那些笔记和书籍全部都当成了无用的东西,倒是我爷爷,看着那些笔记,自学了一些。没想到,时至今日,我们家最后都还是靠着风水吃饭的。” 他说着摇摇头,又惊觉自己的话题扯得有些远:“不过那些炼气士,实在是神奇,听说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元门主,这是真的吗?” 元晞点点头:“虽然有些夸张,但的确是有炼气士存在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些夸张了,不过是一些小道,采众家之长,然后自成一派而已。比如呼风唤雨,就与我风水师操纵生气相似。撒豆成兵,其实是一种符箓手段。” 高渐恍然大悟:“只是可惜了,世上炼气士的传承,都断绝了。” 元晞笑了笑,没说。 其实,自打阿鹤回来之后,她就发现,阿鹤多了很多奇怪的本事,却不是风水师的手段,反而像是……炼气士! 正文 章327 万马归朝,万山朝贺 “前面就到了!”爬得气喘吁吁的秦山,回过头来冲两人大声说道。 声音不大不行,哗啦雨声几乎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成了唯一的声音。 秦山若是不大声说话,也得被雨声盖过去。 这雨下得气势磅礴的,天地都成了一片模糊朦胧的雨幕,可见度极低,实在是让人心惊。 元晞往下一望。 她的目光,如同拨云见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下方的状况。 因为上流下大雨,那小河的水位已经开始不断上涨。 原本这小河水位很低,下游甚至有些枯竭之态,原本的河床都被淹没在青草萋萋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来原本的河流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可是现在,大雨一下,水位一涨,奔腾汹涌的水流激荡冲撞,洗刷着干涸的河床,却还原了小河原本的样子。 高渐慢了她半步,一个劲儿地喘气,说话断断续续的:“怎么,今天,爬山这么,累啊!呼!” 秦山接过他的话茬:“应该是今天大雨,泥土湿滑,爬起来费劲儿些吧。” 高渐赞同地点点头。 他见元晞站在这山巅之上,俯视着下方,眼中的光芒,又惊又喜,最后归于一片波澜不惊,他心下也是奇怪。 高渐也跟着元晞往下看去,可是雨幕朦胧,到处都是一片模糊,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元门主,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元晞转过身,徐徐道:“之前,我定这块地,喝形‘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可是到今天一早,我却发现我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高渐的心,高高提起,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几乎承受不住更多的打击了。 只是接下来,从元晞口中说出来的“打击”,让他有点儿晕晕乎乎—— “气运。我们之前在此地之中,看到的生气溃散不成形,根本没能凝聚出一个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应有的气运华盖。且‘大马赶小马,富贵传天下’,乃是出极贵的风水宝地,按理来说,应该是紫气如云,浓如华盖才对。但是,那日我们被这地的地形模糊了眼睛,却是忘记,我们站在这里,只看到了山势地形,却是忘了,我们当时根本没有看到一丝半分的紫气!” 元晞也是奇怪。 按理来说,以她的经验,不至于忽略这么一点小问题才对。 可是到后来,她做了那个沙盘模型,推理了一番,发现了这块地可能存在的奥妙。 如果此地为真龙帝穴的话,那她当时的忽略,就可以理解了。 “那难道说,这只是一个假穴?”高渐急得不行,脸色发白。 在得知自己老高家几代人上百年都的努力坚持都只是白费之后,高渐险些崩溃。还是指望着这块地,能够弥补给妻儿后半生一个幸福安稳的生活,才得以坚持下来。 现在,若是元晞一句,此地为假穴。 高渐估计得疯。 一边听着的秦山的心,也高高提起。 幸好,元晞只是摇摇头:“不,并非是没有,而是它,不想让我们看到。” “它?”高渐迷惑了。 “嗯,真龙帝穴。” 正如法器有灵,为了保护自己,会选择宝物自晦一样,真龙帝穴一样有灵性,所谓非有缘者不可见。 如果有福居于真龙帝穴的人,来到此地,当然是一眼便可知其中不凡,所谓灵物择主。而如今,能有大福运,居于真龙帝穴之人,便是所谓的真龙天子,唯有曾经的席景鹤一人了。 只是席景鹤为救元晞,自身真龙命格破碎,还是靠着元礼以命盘滋养,方活了下来,而真龙天子的身份,已经烟消云散了。 当然,真龙天子的身份没了,并不代表席景鹤此行就会没落。只是他以后再也无法走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处,做到常人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让席景鹤知道后果之后选择。 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之位,也比不上和妻儿在一起的现世安好吧。 相反,如果像是元晞这样的外人,来到此地,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这也是真龙帝穴,有意避之。 思及此处,元晞心里也升起一丝疑惑。 以真龙贵穴的灵性,若是不愿意让外人看到,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发现的。除非她已经臻至望气术第三境界,方可一眼破障、辨清万法。 一如她昨天脑海中一纵即逝的那抹灵光,根本让她抓不住。 可为何,她最后偏偏还是发现了呢? 难道真是所谓的天数作祟? 元晞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是和自身有关。只是那缕思绪,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罢了。 而如今当务之急,是面前这“可能”的真龙帝穴,元晞也无暇想得太多。 只是她方才的一句“真龙帝穴”,好似一把大锤敲在了高渐的脑袋上,震得他头昏脑涨,半天没回过神来。 说话也结巴了:“元门主,您,您是说,真龙,真龙帝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看见元晞点了点头。 “没错,真龙帝穴。”元晞笃定道,“就算是没有看清楚此地的奥妙,但就凭借这灵物自晦一点,距离这真龙帝穴的真相,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高渐听得晕晕乎乎的,却蓦地想起在曾爷爷手札中的很多东西。 那原本的手札已经因为保管不善,而被虫蛀风化,早就不在了。高渐手上的这份手札,还是他爷爷凭借记忆写出来的,自然有一些缺失。 但是高渐却记得,那手札中,曾经提及过“灵物自晦,以保自身,真龙有灵,亦是如此”。 当时他看着这句话,还觉得疑惑。 前两句他可以理解,可是后面两句,他却不知道,什么是“真龙”。现在看来,难道说这真龙,不是真正的龙,而是真龙帝穴? 一瞬间想通,高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着,欣喜若狂。 元晞又道:“既然是真龙帝穴,那当然不能再居于一隅。此时天降暴雨,那小河水位暴涨,露了痕迹,不然我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纰漏。” 高渐急忙追问:“什么痕迹?” “你看那小河崩腾之势,冲刷出来的河床,是何等情形?”元晞指着下方道。 高渐探出个脑袋,拼命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还险些脚下一滑,跌下山去。还是秦山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高渐心有余悸,拍拍胸脯,苦着脸对着元晞:“元门主,我什么也看不见啊,雨势太大,根本看不清楚下面啊。” 元晞默,忽然想起自己的疏漏,轻咳了两声。 “看来这也是真龙帝穴的手段,若是没有这场暴雨,旁人很难发现此地会因为一条小河涨水而发生变化。而真的下这么大的暴雨,在高处却又根本看不清楚,在小河旁更是难以窥得真相。果然灵性之极。”她故作严肃地解释道。 高渐听得心旷神怡,看元晞的目光,越发高山仰止。 元晞连忙扯开话题:“因那一条河为纽带,原本溃散的生气却在一瞬间串联成线,真龙贵穴,自然不能用局限的目光去看。”她说着,目光扫了一周,将目光所及之处,皆圈了进去,“这些,都是其中一部分。我们以为的大马赶小马,四面皆岭成山,也不过只是一部分而已。” 高渐听得浑身战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马归朝,万山朝贺?” 万马归朝,万山朝贺,便是真龙帝穴的象征之一。 “没错。”元晞顿了顿,“还有四神八将,应位而起,真龙帝穴无疑。” 四神八将——一是四神全,便是乾坤艮巽四神位,皆有峰峦高耸者主贵,缺一已不可得;二是八将备,艮丙巽辛兑丁震庚八将齐贵,星峰相应,也为八贵。 元晞的手指,隔着空气,轻轻点过,将那四神八将,一一点了出来。 高渐看着,果然见四神八将,应贵而起,正合真龙帝穴之意。 只是这四神八将,被淹没在群山之中,平凡得似乎看不出来,若不是元晞指出,大概他也难得分辨出来。 转念一想,这应该便是真龙帝穴有灵,故意为之了。 “走吧,我们先下山。” “作甚?” “自然是点穴。” 元晞清清淡淡的声音,随风飘进高渐的耳中,却听得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加快脚步,跟在了元晞身后。 一路下山,回了车里。 元晞身上仍然干爽没有一点潮意,而秦山和高渐的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了。 “这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穿雨衣也遮不住。”秦山抱怨着,踩了踩几乎完全被水浸湿的鞋子。 高渐心情好,这点雨水成不了困扰:“说起来,如果不是这场大雨,我们也无法侥幸得知真相啊!” “说得也是。”秦山连连点头说,转而又开了。 发动车子,走上了之前高渐带二人走过的路,抵达了这块充满了神秘的真龙贵穴。 元晞既已看破这里的迷障,之前的那些迷雾,对她来说自然不再起作用。撇开外物,当她以全新的目光来看此地的之后,站在其中,才知道其中不凡。 万山朝拜,层层叠叠,如侍卫围帐,众山拱卫,将这块真龙帝穴牢牢拥护在其中,势若太极之圈,形如莲花之芯。 而那河流早就已经脱离了小河的范畴,奔腾咆哮如虎,气势磅礴汹汹,在元晞三人面前纵横而过。 高渐都看傻了,忍不住喃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河流的模样……” 难怪他的草庐会被冲垮! 据说前几天下的下雨,也不好逊色于这两天的暴雨! 高渐几乎能够想象到,他那可怜的茅草屋,在风雨中飘摇凌乱,最后不堪狂风,崩溃倒塌的样子。 不由得有点心塞。 “等等。”元晞抬手,制止了身后两人打算跟上来的行动。 “怎么了?” 元晞迟疑了一下:“你们,不要跟来了。” “啊?”高渐有些焦急,“元门主!我不会在旁边添乱的!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看着!了一了我父亲爷爷的心愿而已!” 元晞无奈解释:“不是我不想让你看,而是……”她指了指那里面,暴雨朦胧,看不清景色,却明显是在指真龙帝穴中的灵,“这真龙,有些暴躁。” 高渐瞪大眼睛:“真龙还会暴躁?” 元晞笑道:“我们本不是他等待的有缘人,强行破开它的迷障,不恼怒才怪!不过,呵呵,我都来这里了,岂容你避开?不过你们俩进去,恐怕我护不住,所以还是呆在外面好了。” 秦山听了,立马将高渐给扒拉回来:“门主!您放心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绝不多添乱!” “你们,还是上车去?” “不不不,我们就在这儿等。”高渐也不固执了,却也不好意思让元门主一个人进去冒险,自己两人在车上舒舒服服的等着。 元晞也不勉强,点点头,掉头举着伞,往山里面去了。 只见还没走出多远,四周突然涌现出浓白的雾气,从地下草缝中钻了出来,眨眼间大雾弥漫,笼罩在元晞的四周。 她也不以为意,知道这是真龙帝穴的一点小手段。 她一路走过去,那些雾气纷纷退开,又在她走过的地方合拢融合,待回头看去,已经找不到回头的路,只有徐徐清晰明了的一条往前的路,如分海而行,两旁雾海翻腾,却不敢往前一步。 元晞脚下未停,继续往前。 …… 远处,山上。 几个人影隐蔽在树林之中,用望远镜遥遥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不对!怎么人忽然就不见了?” “让我看看?” “队长,是真的,她走了几步,突然冒出很多雾来,把她给遮住了,等雾散开,人就不见了!” “荒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奇怪的?……迅速禀告宫主!” “是!” 而近处,秦山和高渐也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高渐半天才憋了一句,“元门主实力这般高强……” “再等等,如果还没有动静,我们再冲过去。” “好倒是好,可……往哪儿冲?” …… 外面的人等得焦急,十分钟好似天长地久。 而里面的元晞,却觉得时光飞逝,自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身周却光阴飞逝,沧海桑田,眨眼已是百年。 等到她缓过神来,仍然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四周又是白雾弥漫,模糊了她的眼睛。 等到元晞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一开始进入的地方。 回过头,高渐和秦山就在身后望着她。 “门主!”秦山几步跑了过来。 高渐也跟在他身后,脚下踢着泥泞的样子有些狼狈。 “门主!您没事儿吧!怎么突然就消失了?”秦山冲到元晞面前,急冲冲道,“您这一消失都快半个小时了,我们正打算要去找您呢!” 元晞慢了半拍,才缓过神来。 “我……没事。”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刚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梦中的场景依稀有记忆,可到底是什么场景却又回忆不起,跟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一样。 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回到现实的感觉。 不过,她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她身上的变化,是为何。 “门主?”秦山见元晞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出声。 元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高渐则是心急:“怎么样?元门主,点穴成功了吗?” 元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有的时候,隐藏起来的反而更好,现在这个世道,并不需要一个真龙贵穴,来乱了天下。” 如梦的一段路,却让她豁然开朗。 一切,都应当是天意。 正如当初身为真龙天子的席景鹤,在龙相初生、潜龙在渊的时候,遇上了背负着生死劫,唯有真龙天子以命换命的她一样。 也许正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推动了这一切。 若是天下战乱,真龙出世,便是大福。 可若是天下太平,真龙若现,那便代表着乱世将至,却是大祸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龙兴之地,若是当真出世,那才是引得天下人都跟着伤筋动骨,真龙何等霸道? 元晞身为风水师,虽然尚未达到国师之境,没有资格担负起天下苍生的重任。但是身为国师家族元家的家主,她要做的,只是问心无愧。 所以,现世太平就可,而这真龙帝穴,反而掩藏起来为好。 等到暴雨一停,这里就即将恢复原来的样子。 世上除了元晞,恐怕没人能够发现这里的真正奥妙。 也只有元晞,知道该如何改造这里的风水,让这里成为真正的龙兴之地。 若是道行不够的,贸然对此地动手,恐怕只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更何况,方才元晞进去之后,已经得到了此地真龙帝穴的龙灵认可,虽然元晞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那点变化,才让龙灵立马就相信了她,但以后能够开启龙兴之地的钥匙,只有她,和她选定的继承者。 其他人想要窥探,那却是门儿都没有了! 元晞跟高渐简单解释了一下,却没有什么都说,只是透露了一下,龙灵认可她的这个消息。 说及此处,元晞不免有些抱歉。 “其实……此地应当是你高家的福缘,毕竟是你的曾爷爷、爷爷和父亲,还有高渐先生你,四代人的心血,都耗费在了上面。”却被她摘了桃子。 元晞心里难免是有些愧疚的。 谁知,高渐听言,却是哈哈大笑,看他的情绪心境,竟是豁然开朗。 “元门主,其实,我努力证实此地乃是真龙贵穴,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希望我高家的心血不要白费,我长辈们的付出是有意义的,只要这样就够了!其他的,就于我无关了!我们之前一直没能成功,是我们无福,而元门主成功了,却是您的缘了!若不是元门主您相助,恐怕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得知其中的奥妙,解不开这个心结啊!” 高渐不由得感叹,也心知肚明,能够得到龙灵认可,哪里会是简单的事情? 而他摆着手,洒脱的样子,也让元晞刮目相看。 对于高渐来说,这个地方的确是一个心结。 如今终于明白一切,他就如同醍醐灌顶,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 回到宋城城内,元晞给了高渐一张卡,里面有五百万。 五百万对于元晞来说,只是小钱,但是对于高渐来说,却是贫困了一生的他,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 高渐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要。 可元晞却强硬地要他收下:“若不是高渐先生你为引子,我又怎么有幸窥得多少风水师穷尽一生都看不到的真龙帝穴?” “可是,那真相是元门主您自己发现的,我哪里起了什么作用?”高渐说什么都不肯收,只觉得这钱拿得不安。 元晞仍然坚持:“收下吧,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嫂子。” 高渐推拒的动作一滞,眼睛霎时红了。 最后,他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接妻儿回来,可他不想再让妻儿和他一起过贫困的生活。想到这里,这笔钱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 高渐千恩万谢之后,道别离开。 元晞听他说,他打算去妻子的老家,将妻儿接回来。 虽然妻儿离开他有好一阵了,但高渐一直关注着妻儿的消息,知道妻子带着儿子回了父母身边,可父母并不待见她,因为妻子还有一个哥哥,家里平白多了两个吃饭的嘴,全家上下都不高兴。 可高渐妻子又没有谋生的路子,当初一气之下离开丈夫,也有想用这种行径让他回头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儿子,给家中开得小商店里面打工。 父母天天埋怨念叨,嘴上说得绝情嫌弃,却还是狠不下心把女儿外孙赶出去。 但高渐知道,妻儿寄人篱下,肯定不好过。 听说,岳父岳母还给高渐妻子开始介绍对象相亲,希望尽快把她嫁出去。 高渐知道妻子没有答应,也拒绝了很多次,可他还是担心,若是去晚了,妻子就真的嫁给别人了。 还好,他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高渐立马就启程,上下打扮一新,穿着西装,人看起来高大英俊,三十多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年龄。 这一次,他会许妻子一个繁花似锦的未来。 穷尽一生,弥补她。 高渐微笑,只觉得已经没有遗憾了。 …… 能够成全高渐,元晞也很开心。 在得知高渐已经寻回妻儿,一家人和好如初的时候,她和席景鹤刚好打算结束今天也是最后一天的旅行,便启程回京。 今天不像前两天暴雨不停,天气已经渐渐晴朗,正适合出去游玩。 席思总算是了了坐着小船儿在河上玩耍的心思,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一家人泛舟后,又上了一家画舫,这画舫也是一件酒楼,大厨手艺极好,湖鲜做得一绝。 而当元晞一家人享受着幸福时光的时候,他们所在的画舫不远处,也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船。 小船船头,一个中年人,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穿着一身麻质古朴衣衫,气度谦和儒雅,如翩翩君子。 这中年人可谓是气质卓然,看得出来,年少时必然也是一位美男子。 而船上的另外一人,就要显得普通多了,跟在中年人身后,如同仆从。 中年人看着元晞所在的画舫许久,目光复杂,变幻莫测。 “回去。” “是。” 小船掉头,也靠近另一艘画舫。 只是这艘画舫清冷得多,没有一个外人。 中年人甫一上船,便有人迎了上来。 “师父。”来人正是冷霜天。 中年人面无表情点点头。 “父亲!”月清绮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中年人神色柔和一些,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中年人名为月萧,看上去虽然方才四十出头,可实际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正是月清绮的父亲,冷霜天的师父。 月清绮知道父亲刚才是去看那个元晞了,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父亲,那个元晞是不是特别讨人厌?您要不要动手将她给收拾了?” 月萧皱眉,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她乃是当代元家家主,算起来也是与你父亲我平起平坐的人,你口中这般不礼貌,教养哪儿去了?” 月清绮哼了一声:“不是说,那个元晞可能发现了真龙帝穴吗?如果不先收拾她,我们怎么抢夺那块地。” 月萧脸上一冷:“你的想法,就只是抢夺?” 月清绮说得理所当然:“当然,那本就是无主之地嘛,能者居之!” 月萧还能不知道这个女儿?她哪里是觉得能者居之,而是认为其他人都不配t他们抢夺! 娇宠女儿多年,最后养出这么一个性子,月萧也有些后悔。 “你最好收敛你的想法,不要让我发现你私底下做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会将你逐出门下!”月萧冷冷丢下一句,拂袖离开。 “父亲!”月清绮气急败坏地喊道。 可月萧没理她,径直上了二楼。 没多久,二楼的人都给赶了出来,唯有月萧,可他的心腹林谢。 “林谢,你认为那真龙贵穴,我们要如何打算?”月萧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湖波浩淼,绿意景致。 林谢就是刚才跟着月萧在船上的那个随从。 他跟在月萧身边多年,也最得月萧信任。 这会儿听了月萧的问话,他疑惑道:“宫主,不是要设局考验那位元门门主,有没有资格与我们相争吗?怎么突然?” 月萧听着,呵呵笑了一声:“我只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林谢没好追问,只是说:“那些派出去的人,要撤回来吗?” “撤回来吧。”月萧颔首,忽然话锋一转,“你说,绮儿她,是不是被娇宠坏了?” 林谢不敢置评,虽然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少宫主的性子,只是有点骄纵而已,再大些就好了。” “哼,再大些。”月萧冷哼着,忽然间,已经改变了主意,“我觉得,绮儿还是难当大任。” 林谢眼睛一眨,心里一跳:“宫主的意思是……” 月萧没再说话。 林谢自然不敢追问。 沉默半晌。 月萧突然道:“雷家那天眼之人如何了?” “雷家的态度仍然很坚决,恐怕,也是倚仗元家之势。” 月萧抿了抿唇:“前两日,我见金紫之气从东起,原本应为极贵之相,可如今,那丝金紫之气却消失殆尽,恐怕,真龙帝穴已有了变故,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轻松易得。” “宫主,要改变计划吗?” “变!那位元门主,我要亲自登门拜访!” 正文 章328 陛下 元晞并不知道,原本暗中向她张开的一面大网,因为一个人念头的改变,而悄然消匿,免了一桩麻烦事儿。 彼时,她已经和阿鹤元宝,以及秦山,登上了飞往京城的飞机,一路奔波不停,等到了小院儿的时候,都已经是夜里快十一点了。 元礼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早早歇下了;方爸方妈却还没睡,在客厅一边看电视,等着他们回来;方易刚刚赶完通告回来,一身疲惫,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形象地横躺着,吃着零食。 元晞一家子进来的时候,立马受到了全家的热烈欢迎。 懒得跟没了骨头似的方易,也一把将外甥捞起,甩得高高的,逗得席思咯咯大笑。 方妈却看得汗都出来了:“小易,赶快把元宝放下,甩着了怎么办!” “哪里会?”方易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手上还是乖乖把席思抱好了,没敢再扔来扔去了。 可席思却不乐意,一个劲儿地在方易怀中折腾来折腾去,还要让舅舅甩高一点。 方易捏了捏席思的鼻子,哼道:“小没良心的,想让你舅舅我被你外婆揪耳朵吗?” 席思笑得越发疯了。 他可是看过好多次舅舅被外婆揪着耳朵教训的样子。 原因是什么呢?好像是有阿姨和舅舅传了绯闻?可绯闻又是什么…… 席思小糊涂不明白,只知道舅舅被外婆教训的样子很好笑,总是幸灾乐祸的,难怪方易说他是“小没良心”的。 方爸方妈帮着把行李拉了进去,嘴上还在说:“这几天宋城那边的天气不好吧,我们看着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那边都在下暴雨。” 秦山接过话茬:“可不是,七天有五天都在下雨!” 唯二两天没下雨的,就是他们去的那一天和回来的今天! 元晞倒是笑着:“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江南水乡嘛,烟雨朦胧又是另一番景致了。” “说得也是。”方妈想想,点点头,“比如这京城,平时看着总是灰蒙蒙的,心情压抑。可一到了冬天下雪,那故宫长城,却是真真儿的漂亮。”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客厅。 席景鹤一瞟电视,恰好看见方易那张脸,穿着古装,看着倒是阳光俊朗,不过电视剧的剧情,却有些雷了。 他忍着笑:“这是小易的新剧?” “是啊是啊,听说最近挺火的,黄金时段播了,这会儿晚上还要重播前几天的剧集内容。”方妈也兴致勃勃的,不断往电视上张望,看样子对这部剧还颇感兴趣的。 方易却走过来,撇着嘴:“这部剧我本来不想接的,可英姐非说要拉人气。哼,人气倒是有了,可这剧情雷得我都不好意思看。” 他要做的,可是实力派演员!而不是什么当红小鲜肉! 方易哼哼着,看了一眼电视上自己的演技——这还是不错的。 他在这部古装剧中饰演的是男二号,按照电视剧的历来规矩,男主是女主爱的,男二是给观众们爱的。他演的这个角色,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很讨喜,再加上方易天生长了一张很有观众缘的脸。 难怪英姐会给他接这部剧,恐怕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作为金牌经纪人,英姐的眼光和手段,绝对不简单。 这部剧无论是主演们的颜值,还是衣饰的华丽,都是业内拔尖儿的。只是可惜,剧情有些雷,却是当下观众们最喜欢的口味。 不然这部剧也不会在播出之后,迅速爆火,占据各大卫视的黄金时段收视率榜首。更是将方易这个惹人心疼的男二人气,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了。 如今的方易可谓是炙手可热,娱乐头条都是他,就是发张自拍,也能成为微博热搜榜前三,人气火热程度可见一斑。 这时候,画面一闪,突然跳出来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一身红裙,端的是妖娆漂亮,可那眉梢的风情万种,却是让方妈看不惯了。 “喏,晞晞,你看看,这女孩儿看上去是个好姑娘吗?偏偏你弟弟人傻,最近还在跟她传绯闻,万一被人骗了去都不知道!”方妈碎碎念着。 元晞没接话,倒是方易开口解释道:“妈,我都说了,是剧组的宣传手段。我和她真的没关系的。” 方妈才不信:“你们这些小年轻,以为瞒得过你妈?我可是看了这两天的娱乐新闻,还有照片为证呢,你们俩不是一起去吃火锅了吗?” “那还有其他人在呢,又不是我们两个。”方易无奈极了,对于这些天来的误会,也是心力交瘁。 虽然方妈说起来有些以貌取人了,可她老目光毒辣,倒是真的没有看错,这女孩儿不仅长得妖娆,而且性子也是个不安分的。 至少方易见过的,就看她在剧组勾搭过两个人,一个是导演,年过四十胡子拉碴的大汉,一个是男主,如今也是风头正热的一线男演员。 方易不知道她勾搭两人成功没有,不过按照圈子里面大部分男性的习性,都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玩儿了也就玩儿了,却没真当回事。 这女人也想勾搭他,不过方易洁身自好,不然沾染这样的女人罢了。 听说她背后还有金主,才会在出道不过两年的时间,迅速跻身这样一部火剧的女二,搭着剧火的风波,也小火了一把。 这女人自恃美貌,除了几个主演老前辈,和导演的面前,显得平易近人,私底下却完全是个骄纵的性格,尤其是对她的助理,老是发脾气砸东西,方易都听说过好几回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女人,他完全是敬谢不敏,离得远远的为上。 这次绯闻,也纯属空穴来风。本来是剧组的一大堆人一起到外面吃火锅,可到了狗仔的相机里面,却变成了他们两人同框,单独外出就餐了。 这样的手段,让方易不相信是这个女人的炒作手段都不可能。 绯闻出了第二天,就闹得沸沸扬扬。 方易本想澄清,却听剧组说,暂时按捺住,搭着这个风波,就当宣传剧了。方易这也才出道没几年,不敢跟剧组呛声,只得忍下了。 还好这次绯闻,只是拍到两人外出吃饭,而没有拍到其他的劲爆新闻,看样子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可方易也是有够头疼了,尤其是方妈在知道之后,三天两头的就在他耳边念叨,生怕他当真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儿,一头栽了进去,害了自己。 方易倒是有信心不会被这样的食人花给迷惑,可方妈不信啊。 这不,又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了,也要元晞这个当姐姐的,好好把弟弟说着。 元晞看着方易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的样子,不好说什么。 倒是席景鹤接过话:“妈,您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了解一下,这个新闻也很快会澄清的。” 方妈眼睛一亮:“那当然是最好了!还是阿鹤你贴心!不像这小子,整天让我操心,简直就是冤家……” 方易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坐在沙发上装死,席思趴在他肚皮上用手掌拍拍舅舅的脸,逗得直乐。 方妈念了一会儿,话锋又忽的一转:“不过,小易啊,不是妈喜欢念你啊,你这也二十多岁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谈恋爱的事情了?你可不能像娱乐圈的那些男明星,三四十岁都不结婚啊。” 眼看着这念叨的架势又要开始了,方易一下子跳起来,把外甥塞姐姐手里。 “妈,我累了进房休息了!”说完,便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转身逃之夭夭。 方妈还没反应过来呢,儿子就已经没影儿了。 “不省心的小子……” 还是席景鹤才旁边劝了两句,说了点好话,方妈才又开始眉开眼笑。 儿子虽然让人操心,可事业却是蒸蒸日上,自家的孩子品性更是没问题,绝对的洁身自好——方妈是亲妈,怎么会怀疑儿子的解释呢?她的反复念叨,不过就是要让儿子不忘初心罢了。 如今的生活美满,儿女孝顺,还有一个贴心女婿,更有一个大宝孙,方妈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 玄家动乱之后,雷家搬来了京城。 雷家在京城西山上本就有自己的庄园,稍微打扫一番就能入住。 多少人看着雷家重新出世,还助元门主一举清剿了玄家上任家主玄数留下的势力,剩下的玄家尽数并入元门。 ——此举,算得上是元门大功臣了。 玄门风水界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儿的人,都等着看雷家重新出世之后,会搅起怎样的风云,比如他们搬来京城,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可波澜未起,雷家与元门的来往也平静下来,除了一些年节送礼的正常走动外,竟看不出半点投靠的意思。 平时更是不与任何玄门风水界的人来往,整日隐世不出,也不与任何人家来往,简直就快要跟京城没这号人家似的。 无人能够摸清雷家的意思,没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玄门风水界总是不缺话题的,雷家很快被人淡忘在脑后。 而元晞,虽然也不知道雷家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却也一直按兵不动。 但这一次,她却不得不,亲上雷家。 车内,元晞坐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从繁华都市,到这静谧高山,她的眼眸却一直沉静如水,任何俗世尘埃都不能沾染的波澜不惊。 坐在元晞旁边的,却是龙姜。 相比起身侧元晞的平静沉稳,此刻的龙姜,却坐立不安,心里狂跳。 最近几个月来,在九方十三寨作为蛊殿并入元门之后,她就一直深居简出,处理一些蛊殿的事务,教导一下作为蛊殿新生代力量的孩子们。 本来还应该偶尔去拜访门主大人的。 但是因为元晞自己本身也很少回元门,元门大部分事务都由元石代理,她也歇了拜访的心思,安安静静呆在蛊殿。 彼时的蛊殿已经跟几个月前,他们刚刚搬过来那时候的简陋大不一样了。苗疆风格的建筑风格,混合在亭台楼阁中,独成一派风景。 这些几乎都是九方十三寨自己掏钱修的,别看九方十三寨的村民们一个个纯朴老师,可实际上一个个却绝对不是穷人,反而富得流油。 早八百年前,九方十三寨的财富值就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不然的话,它也无法维持这么多年而不败落。 龙姜在蛊殿中都安分好几个月了,元晞也没来“打扰”她,龙姜本想着就过着这样平淡的日子继续下去的时候。 到底,该来的,总会来。 车子开往雷家,元晞一路上什么也没跟龙姜说,可龙姜就是隐约猜测出了元晞的目的,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一点,让她忐忑。 车子开上西山,距离雷家越来越近了。 这次陪同元晞前来的,是黄殊,前段时间他一直有任务在外,前几天方才归来。 副驾驶座上的黄殊转过头来:“门主,当真不提前通知雷家吗?” “不了。”元晞神情淡淡。 龙姜猛地收紧手掌,吐出一口浊气,努力稳住心神。 车子在雷家门口停下的时候,黄殊率先下车去叫门。 雷家的仆从反应很快,极有礼貌的询问来客的身份。 “元门门主元晞,上雷家拜访。”黄殊也客气地回答。 雷家庄园的大铁门打开,而整个人雷家,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当消息传到雷家家主雷明耳中的时候,原本在书房看书的雷明,心脏也猛地一跳。 元晞的来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快进元门主到会客室。”他说着,匆匆起身,却又一顿,想起了什么,“雷济在哪儿?” “雷济少爷……刚刚在门口恰好撞上了元门主!”管家的语气也有些慌乱。 雷明迅速皱起眉:“不好,雷济肯定会失态!走!过去!” 雷济失态? 的确是很失态。 元晞拧着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匍匐的男子,相貌平凡,一切都很普通,却给了元晞一丝熟悉感。 是了,她曾经在九方十三寨见过这个男子,和雷明在一起,想来也应该是雷家的子弟。 只是,他方才喊自己什么? 陛下? 元晞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男子,而龙姜已经扯着笑,凑上来打圆场:“门主,这位雷少爷应该是……应该是被您突然来给吓着了吧,才会口误乱叫人。” 龙姜不该出来的。 元晞本来只是觉得疑惑,可见到龙姜急急忙忙就出来打圆场,反而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元晞眯起的眼睛让龙姜如临大敌,暗恼自己怎么脑袋抽风就跳出来了。 而那雷家少爷,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你先起来。”元晞对他说,“你刚才称呼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叫我?” 那雷家少爷匍匐在地,颤颤发抖,一个字也没能憋出来。 这时候,雷明赶来了。 这个古板威严的雷家家主,看着元晞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贵客啊,门主大人怎么今日突然亲上雷家了?” 他走到元晞身前,也恰好挡住了身后的雷济。 元晞看着雷明,忽然笑着:“雷家主不必掩人耳目了,其实,我知道这位雷少爷为何会这么叫我,但是,我却好奇,这位雷少爷,是如何能够看到的?” 雷明一震,她知道了些什么?雷家,本不打算继续掺和进这些事情的…… “元门主,这边请,先到会客室一坐吧。”雷明见元晞稳着不懂,才添了一句,“你想知道的,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说罢,他还看了龙姜一眼。 元晞轻笑,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雷家和九方十三寨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好。”她应了,主动抬脚,走在前面。 雷明落了半步,却见龙姜一脸怒容地瞪着自己。 他看了看前方那个背影,压低声音:“难道你认为,我们还能隐瞒到几时?” 龙姜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当初我就是为了保全九方十三寨,才会选择并入元门!” “嗤,恐怕是为了保全你们九方十三寨的那件宝物吧。”雷明不以为意,“我何尝不是想要保全雷家?” 龙姜还想说什么。 雷明先她一步,打断她的话:“在你选择并入元门的时候,不是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吗?你已经选择立场了。” “可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但愿你等会儿也能这么天真。” 雷明无意与龙姜多说,抬脚跟了上去。 雷家会客室。 因为贵客而至,雷家自然是极尽所能地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元晞。细节之处,无不周到。 元晞率先落座,而雷明坐在了他的对面。 被一同叫来的雷济,坐在雷明的身后,身子压得极低,对着元晞头也不敢抬一下,仿佛惧怕得厉害。 龙姜慢了半步,走近会客室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雷明的一方。 元晞见她的动作,问道:“蛊女也想好了?打算把一切都说给我听。” 龙姜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顺着元晞的意思:“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 “已然身在局中,想要置身事外,自然是没有这么简单。” 龙姜不甘的神情顿时收敛,朝着元晞低下了头。 最近几天总是写得特别艰难,大概是跟开始收尾了有关,等到月萧等人的情节过去,就彻底走向大结局了,哎,也有些舍不得啦。 正文 章329 通天白玉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元晞淡淡道,“你们九方十三寨,已经陷入这样的危机,如不奋起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明白,不是吗?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放弃你九方十三寨的千年根基,并入我元门。” 龙姜听到她说“怀璧其罪”,目光闪动。 “您……怀疑过当初我加入元门的目的?”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元晞坦言道:“不仅怀疑,也调查过。恐怕,当初你九方十三寨的血河蛊之难,应该是针对你九方十三寨的秘宝而来吧。这件秘宝,并不是针对你九方十三寨的王蛊,而是针对那件能让王蛊世世代代传下去的东西!” 龙姜猛地一震,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您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很简单的推测。”元晞目光微动,“血河蛊乃是当初被彻底灭绝的东西,这事在我元家有过记载,分明写清楚了,血河蛊是绝对不可能存于世的。以保万一,我特意让人去调查过,确认了当今世上的所有蛊师,手上都不可能有血河蛊这种东西。简而言之,如果他们有,是不可能安分的。” 龙姜沉默了。 元晞说得很快! 九方十三寨是蛊师圣地,也是无数野心之辈觊觎想要取代的地方! 如果血河蛊在他们手中,那些人怎么可能安分! 说至此,元晞也顿了顿,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雷明,与龙姜的反应。 然后,才继续开口,不疾不徐而道:“对我元家的实力,我很自信。如果还有谁,能够在元家的清剿下,保存下血河蛊的话。这只说明,当世存在一个,连元家都未曾察觉的势力!” 也许不是元家未曾察觉,而只是没有相关的记载。 近段时间以前,发生过太多的事情。 三年前,元晞曾经推卦,断言自己乃至元门必然面临一场危机。 只是这危机,却不知从何而来。 然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情—— 从九方十三寨的血河蛊危机; 雷家和九方十三寨之间隐约的合作关系,神秘的联系; 龙虎山上同盟会,那个出现的白衣剑仙,明显不是玄门之术的斗法手段; 以及前段时间,在香江时,刘子川莫名失踪,还没了消失那几天的记忆; 或者,追溯到更早之前。 百年前,元家外门六姓叛乱,掀起了一场几乎颠覆了庞大元家的危机。元家就此败落,隐姓埋名,深居不出。 而这一切危机的起源,只是一个玄洛。 从当初得知玄洛存在的时候,元晞就觉得很奇怪。 一个人,再惊艳才绝,也不可能精狡诡谲到这个地步,以一己之力,还是一个毫无根基势力的私生子,掀起了这样一场风暴。 还有他那据称是自创的功法“龟虽寿”,其中的奥妙和深意,元晞在了解之后,便立马断定。 这绝非是一个少年可以自己凭空创造出来的。 玄洛此前没有任何光环,之后由元苍一手教导,学习的都是元家功法。按理来说,无论如何,他自创的功法,多少都应该带有元家的风格。 可是,没有。 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这打破常识的现实,究其原因,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功法,根本不是玄洛自己创造出来的! 联系元晞在玄洛死前,看到的那个画面,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伸出一根手指,向他点来,而后世界一片亮白。 ——元晞知道,这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在操纵一切。 此次她派黄殊四处调查,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这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可惜,黄殊努力了好几个月,没能查找到丁点儿痕迹。为此黄殊很自责,元晞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却明白,这个势力,必然超出了元家曾经的掌控范畴。 这代表,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保存下血河蛊这等东西! 那龙姜受到的袭击,她在之后立马作出的选择……这一切的一切,都串联成一条线。 事实的真相,在元晞的眼中,也越来越明朗。 所以,才有她今日的雷家之行。 龙姜听了元晞的话,同样无比震撼。 她没有想到,元晞竟有这等能力,从这些细枝末节,也能推算出结果,并且无比接近事实真相。 隐瞒,自然没有意义了。 “我们九方十三寨,已经为此失去过太多人了,不想再卷入这样的争端之中。”她垂眸说着,美丽的眼眸中,是海一般的悲伤。 就像是两国交战,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胜者王,败者寇。 而她九方十三寨,与雷家这样的存在,就只是兵卒。也许能够在追随者胜利之后,他们能够得到很多回报。可这也改变不了,在战场上,他们只会成为炮灰、牺牲品的现实。 九方十三寨已经为此付出过血一样的代价,龙姜不想再让如今位数不多的村民们,再次卷入这些灾难之中。 九方十三寨已经输不起了,他们想要的,只是平凡宁静的生活。 元晞听着,柳眉轻挑:“争端?和谁?” 她很快抓住了关键。 龙姜噤了声。 而雷明,却是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通天白玉京。” 电光火石之间,元晞顿时想起刘子川失踪的几天,回来之后,身上带着的一副书画卷轴。 那副卷轴,画着云端仙宫,旁边提了一首诗,为诗仙李太白一首诗中的前四句。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白玉京,在很多古籍之中,代指的都是月亮,原本李太白的这首诗,也是这个意思。而现在,一个“通天白玉京”之名,却是让李太白的这首诗,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此白玉京,就是彼白玉京吗? 元晞思索着,心里已经渐渐明晰。 她推断的那个幕后黑手,千年来一直存在的黑影,便应当是这个,通天白玉京了。 许多人,在听到一件超出自己认知范畴的事情,总是会有些惊慌的。 可元晞没有。 她淡定冷静到雷明觉得可怕,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不仅有着妖孽一般的风水天赋,更有着超乎她原本年龄的镇定和睿智。 在她的目光面前,他的伪装和隐瞒,无所适从。 无奈,自然只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索性做了选择,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元门主,可知一首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雷明徐徐而道。 元晞颔首,怎可能不知道。 “其实,这白玉京,乃是一个传承了上千年的势力,与元家以风水师为职业不同,他们传承自上古时期的炼气士,并以追求长生为目的!在现在的已知历史下的阴暗角落,他们无处不在,却无人知他们在。” 元晞:“炼气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也许有这些手段吧,我其实并不清楚,只是道听途说。元门主也知道,很多历史,都在代代流传之中,变了味。”雷明苦笑道,“但是,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白玉京,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势力,一个毫不逊色于鼎盛时期元家的存在,他们参与过百家争鸣,参与过朝代更迭,他们的爪牙和枝脚更是数不胜数!” 雷明说及此处,难免敬畏。 “其实最早我们知晓白玉京的存在,正是因为玄洛。”雷明说着,看了元晞一眼。 而元晞暗道,果然如此。 “这其中的猫腻,原本是我雷家一位先辈发现的,写在笔记中,后来被我们发现。不过笔记中记载得并不详细,仅仅只言片语,也只是一些猜测。而我们雷家,真正知晓白玉京的存在,是因为雷济。” 坐在雷明身后的雷济,恍恍惚惚抬起头,目光触及元晞,又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很惊恐的东西,慌乱又低下头。 元晞看着雷济的行为,若有所思:“看来,这位雷济少爷的身上,应当是有什么,值得那白玉京重视的东西了。” 比如,能够看到她身上那些秘密的东西! 雷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雷济本来只是我雷家旁支的少爷,他在十六岁那年,忽然觉醒了天眼。” “天眼!”元晞也不由得惊讶。 实在是这天眼,太过于逆天了。 佛家《大智度论》所云:“於眼,得色界四大造清浄色,是名天眼。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麁,若细,诸色无不能照。” 所谓天眼,可观六道,可看过去未来,可透视福缘因果。 若是踏入望气术的第三境界,风水师的双目也会逐渐变成天眼,在第三境界臻于圆满之后,风水师一双看破虚妄的眼睛,也就是完整的天眼!也是仙目! 这个雷济,身为平凡者却觉醒了天眼,就相当于开了外挂,无论他做什么,未来成就都不可限量。 可现在看来,这雷济,和元晞所认为的天眼者,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雷明看元晞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并非是完整的天眼,若是完整的天眼,雷济一个肉体凡胎的,也承受不住啊。雷济觉醒的,只能说是残缺版的天眼,在修炼望气术上比较有天赋,另外的话,就是能够看到一些因果、未来。当然,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已经是天生气运福缘了。” 雷明点点头,却叹道:“可惜,本应该是好事的,被那白玉京一搅合,却成了麻烦。” 元晞点头表示理解。 像是白玉京的那样的存在,见了雷济这样的天生大气运者,身负天眼异能,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收至麾下了。 “那你为何不同意?” “我们绝无这个想法!”雷明急忙解释,见元晞并无怒意,知道她只是好奇一问,才逐渐安心,笑容苦涩,“我雷家的理由,跟蛊女差不多。雷家,只是想保存自身而已。门主,白玉京与曾经的元家,现在的元门,是必定会对上的,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雷家不想做炮灰,宁愿当个平凡人!” “可你现在,还是将一切告诉我了。”元晞隐晦提醒。 其实雷明,在跟元晞说出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也由不得他停下。 “因为,我今天忽然明白,有的事情,不是我们想置身事外,就当真可以什么都不管的。”雷明说着此话的时候,语气中,是从骨子渗透透露出的无奈。 元晞沉默,也并未说—— 她从头到尾,都不想跟那个白玉京争夺什么。 一群炼气士,追求长生的家伙! 元晞不用猜测,就知道这样一群人,必然是偏执顽固的疯子! 在他们眼中,只有对长生的狂热,为此一切都可以付出代价,视人命如草芥,甚至可以抛弃掉朋友和最亲的家人! 只要能得长生!没有什么事不可以作为代价的! 所谓长生,就是要成仙。 而这末法时代,哪里来的仙? 所以,他们到最后,也只有一个求而不得,终至癫狂罢了。 和这样一群疯子争夺,元晞没有这个闲心,也没有这个打算。长生什么的,她也不需要。 她这一生,惟愿元门发扬光大,家人平安康乐。 除此,便无他想了。 欲望乃原罪,一切罪恶的源泉,她更是不愿意去沾染。 知分寸,才是最难得。 元晞忽然想到,龙虎山上同盟会,玄家曾经请来的那个白衣剑仙。 虽然最后败于她手,可那白衣剑仙,绝非是什么等闲之辈,连道门几大高手联合起来,都奈何他不得。 现在看来,此人,极有可能是白玉京之人。 当元晞问及此人,雷明也略知一二:“这个人,应当是白玉京宫主的大弟子。哦,白玉京是月亮的代称,又指月宫,白玉京之主,便称之为宫主,地位至高无上,实力也深不可测。” “你可见过那白玉京宫主?” “没有。”雷明摇头,“虽然白玉京为雷济,来我雷家多次招揽,但出面的,都是一个叫做林谢的人,据说他是白玉京宫主月萧的心腹,在白玉京也是地位极高的护法。” “那龙虎山上那人,地位如何?” 雷明思索:“听说……他是白玉京宫主的亲传大弟子,名为冷霜天,天赋卓绝。那日门主您可看见了,那冷霜天的实力的确是不一般。” “那月萧呢?” “这就不知道了……”雷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元晞的脸色,“那林谢的实力,大概比门主您稍逊一筹,而那林谢言语之中,他们宫主的实力还要高深莫测些,大概,跟门主您相当……或者,比您更高!” 元晞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白玉京招揽你雷家,又在玄洛背后推动针对我元家,血河蛊一事想来白玉京跟花家也有联系。这白玉京,难道与我元家有旧仇?”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龙姜突然道。 “哦?”元晞兴致勃勃。 龙姜抬起头,缓缓道:“因为白玉京与元家,曾有多次争端,双方各有胜负。最近一次,则是白玉京败于你元家之手,而当时的元家家主,正是元苍!” 元晞瞳孔微缩。 元家历代家主中,元苍绝对是无法忽视的一个。 元苍既为一代国师,成就斐然,但元家辉煌,也终于他之手。 元晞翻阅过很多典籍,外门六姓叛乱之时,元苍也似乎在那个时候销声匿迹,并未站出来针对外门六姓,这也是元家不堪叛乱,彻底崩溃的直接原因。 后来,大家只知元苍去世,却不知道,元苍是为何去世的。 连在元家内部的典籍记载中,也未曾提及。 元苍独子元旭,也一直不知道。 此时从龙姜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元晞也忍不住追问:“他们是如何相争的?斗法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婆婆生前说起过。但,应该不只是斗法这么简单。”龙姜口中的婆婆,也就是上代的九方十三寨蛊女,曾经白玉元礼之手,被元礼无意毁容的那一位。 “那这些,你九方十三寨,又是为何得知的?” 龙姜抿了抿唇:“因为……九方十三寨,曾经投靠过白玉京!也正是因为那次投靠,才让我九方十三寨伤亡惨重,不得不深居在万毒岭中。也正是因为曾经的失败,所以,我不想我九方十三寨的人,再重蹈覆辙。” 她说着,哀戚而悲伤地望着元晞。 她希望元晞能够明白她的苦衷。 龙姜也不希望自己会成为元晞的敌人。 正是因为曾经和元晞站过对立面,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对手,是一个何等绝望的事情。 元晞静默良久。 她忽然说了一句。 “你们,放心吧。” 放心什么? 雷明和龙姜目光闪动。 …… 元晞离开雷家的时候,一直在想,那个雷济说她的话。 气象已成。 雷济说,元晞身负大气运,如煌煌金日,耀不可言。 ——这是元晞自己可能看到的,虽然只是依稀朦胧,但也不足为奇。 可接下来说他说的话,却让元晞深思了。 他说,元晞不仅有大气运,还身披五彩天子气,身周四方,则有四大神兽青龙、玄武、朱雀、白虎之灵守护。这些,都是真龙天子方才有的天子华帐。 那股帝王的威压,对雷济这样的天眼之人来说,有着天生的克制,天子之气,大杀四方,雷济避之不及,才会几次见了元晞,都恐惧不已。甚至在今天,跪地匍匐,口称陛下。 这……和元晞从宋城龙兴之地的龙灵处得知的消息,一样。 几年前,席景鹤以命换命,给元晞带来的,不仅是生死劫的度过,通天之路的开启。 席景鹤本为潜龙,后压下他的父亲,站上席家家主之位,掌控庞大的席家帝国,势力也在不断铺张扩大的时候,真龙相渐生,成了气候。 他也是上天应运而生的真龙天子,脚踏五彩祥云,注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难以想象的庞大风暴。 但他却把命,给了元晞。 自身命格破碎,不再是真龙天子。 而护卫他的金龙,则入了元晞的命盘,才有了元晞如今的这些变化。 就连当初在香江,她在海中布下法阵,以龙珠引动,开启龙门,那效果也超乎想象,都是因为她身负真龙,命盘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也是因为这分变化,才会有了雷济口中的气象已成。 也相当于是断言,元晞必将踏入望气术第三境界,成就大国师,为陆地神仙,当时第一人! 无人能够与她争锋! 元晞不由得想—— 难道说,她想要走上的那条通天路,成就国师之境,这些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至于白玉京。 …… 元晞算了一卦,断言有贵客而来,便暂时回了元门山小住。 这卦象上的贵客,除了白玉京,就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元晞也早就想和这白玉京打打交道,现在人家主动上门,她自然是没有推拒的道理。 不消几日,白玉京之人,果然亲上了元门。 白玉京阵仗极大,衣袂翩翩近百人,个个身着白衣,女者姿容美貌,男者清秀翩翩,沿路而来,环佩叮当,且个个手执乐器,奏乐鸣音,脚下元门山云雾袅绕,似行走在云端,更是恍若九天降世的神仙。 这番阵仗,连元门的弟子们都给吓到了。 而他们的目的,却只是为了奉上一张请帖。 请帖上,则是邀请元晞,上九月山,绿崖凉亭一叙。 九月山为京城的一处山脉,山峰奇高陡峭,站在山巅,手可摘星辰,且景致极美,夜晚月华笼罩,如身处仙宫,也因此得名。 这白玉京之人,从入了元门开始,礼数周到,姿态从容,看似礼貌,却难掩他们骨子里面的骄傲,和对元门不屑。 他们看似心平气和,其实心里却诧异得紧,根本不知为何宫主会让他们用这般的大礼仪,来到这个地方,只为了送一张请帖! 而当他们入了正殿,看到那盘腿而坐的女子时,却忽的生了一丝卑微之心。 元晞头戴玉冠,身披法衣,法衣上金丝银缕流光溢彩,那双眸中更是晴空浩瀚,而俗世万物不可沾染。 她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强大的威势,碾压了来者所有人! 在真正的太阳面前,这些萤火之光,渺小得可笑。 这些白玉京之人心中,更是自惭形秽,一个个的低着头,竟然不敢看元晞。 “何事。”元晞冰冷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来,不带一丝人气儿。 此时的她,有点像是这三年来魔怔了的她,却比那个状态,威势更重! 连林谢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暗道果然是元家之人,天生不凡,即便是一年轻女子,也是不能够轻视怠慢的。 没错,此次来元门送请帖的,正是白玉京宫主月萧之心腹,白玉京护法林谢。 他出现在月萧身边的时候,恭敬收敛得好似一仆从,没有半点起眼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率浩浩荡荡白玉京众而来,只为送上一张请帖时,他身上的气场,却陡然转变,截然不同。 纵使样貌平凡,可他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完全按照周礼而来,繁琐到心惊,他却仍然一丝不苟,以上门拜访的姿态,完成了全套。 他对待元晞,更是没有半点儿不恭敬的地方。 元晞看着他双手奉上的请帖—— “我已知,请告诉贵主,三日之后,元晞必到。” 林谢微笑,谢过元晞。 元晞没有挽留,林谢也无意多留,告辞离去。 等到白玉京的人,又如来时般浩浩荡荡离开,元晞眯起眼睛,看着手上这张请帖。 不,或者说,是玉帖。 这张所谓的请帖,竟然是由切割得极薄的的顶级白玉制成,上面镂刻着古拙的花纹,更以篆体,刻着请帖内容。 白玉请帖角落上,还饰以金玉,可谓是极尽华贵。 白玉京的大手笔,和对此行的重视,可见一斑了。 元石从旁里走出来,到元晞身边坐下。 “师父,这个白玉京,是个什么来头?”他看着元晞手上的白玉请帖,好奇问道。 “一群隐世的疯子。长生?呵呵。”她轻笑着,不以为意,“此行,你等三人,与我同行。” “是,师父。” 元晞料到白玉京必然会按耐不住找到自己,只是此行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很期待。 本来写了五千想收手的,后来想了想,嗯,还是多写了两千~ 正文 章330 争国运,求长生 三日之约如期而至。 白玉京定下的时间也很诡异,不是白天,而是夜里。 且今天恰好是阴历十五,月如银盘,在九月山上的绿崖,恰好可以看到最美的月景。 皎洁的月盘悬挂在头顶,月华清凉如水,银光如纱,笼罩在九月山山顶,平添一丝梦幻惊艳,宛若置身月宫。 元晞除了带上了三个弟子,还有秦山黄殊两人以外,一切从简。 她自己也仅仅穿着一身亚麻手工制古拙衣物,采取旗袍元素的盘扣上衣,和宽松休闲的阔腿裤。她如檀黑发拢在脑后,用一根玉钗固定。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首饰点缀,清丽如水。 元晞的一身穿着,就如同只是来会见老友,姿态的随意散漫,完全不像是接下来要面对一个连元家都不得不重视的庞大势力。 一路上,元晞等人之间的气氛也很随意,没有多么凝重,反而是随口点评着周围的景致。他们之前白天来过九月山,却不是为了单纯欣赏风景而来,像今天夜里来还是第一次,自然新鲜。 等上了绿崖,他们一眼就看到崖边伫立的那石亭,足有三层重檐,镂刻精致,细致华丽。 此时石亭四周被挂上了轻纱,雪白朦胧,随风荡荡。 可亭中却空无一人。 元晞脚步未停,走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秦山等人,却有些隐隐生怒。 “呵,他们请客的,居然不先到!反倒是我们客人先来!什么待客之道!”黄殊极为不满,面前这空荡荡的凉亭,在他眼中,实在是刺眼得很。 黄殊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些人,对他们门主不敬! 就算是什么传承悠远比元家更甚的古老势力又如何?管他什么白玉京! 秦山几步冲过去走在最前面,一把撩开纱帐。 “里面铺着地毯,摆好了茶几,上面还有准备的糕点!”秦山回过头来冲他们说,同样不满。 这些东西毫无疑问应该是白玉京准备的,可他们连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这时候却一个人都不出现,又是什么意思? 元石面无表情:“大概是想要摆摆谱吧。” 元晞倒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那就等等吧,就当我们是来赏月的。” 元石扑哧一声笑了,秦山和黄殊同样忍俊不禁。 赏月? 那感情好! 元晞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大家纷纷落座,吃着茶点,喝着热茶,拉起纱帐,抬头便可看见身处不远的银月,那距离,仿佛触手可及。 此时,远处。 白玉京等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却一直观察着这边。 元晞等人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个个的穿着随意跟来踏青似的不说,坐下来之后,没有一点为客的意思,反而当真悠闲地吃起茶来! “他们居然就这样吃起来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忐忑的心情吗?” “呵,那位可是元家的家主,忐忑什么?” “元家又怎么样,比得过我白玉京吗?” “行了,别管了,宫主少宫主已经到了。” 许闫晨笑呵呵地将一块又一块的绿豆糕塞进嘴里,吃得很开心。 最近他在傀儡术上小有所成,也证明了他在此道上颇有天赋。这一点,连元晞都没有想到,许闫晨当真适合修炼傀儡术。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的路,许闫晨的性格也改变了不少,整个人明显开朗多了。 也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吃货的本质。 “这个绿豆糕真不错,小师兄,你要尝尝吗?”他说着,将绿豆糕转而递给了灵靖。 灵靖向来孤僻不与人来往,在元门之中,能够与他交谈的人也很少,元石算一个。 本来灵靖跟许闫晨的关系也算不上好,不过许闫晨经常叫着“二师兄二师兄”的,有一次灵靖终于忍不住了,将许闫晨揍了一顿,并且冷着脸让他改口不要叫“二师兄”。 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会恶化,谁知道许闫晨却意外地成为了能够接触灵靖,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也是让多少人跌破眼镜了。 从此时就可以看出来,灵靖这孩子是有点小洁癖的,六岁大的孩子,各个方面却挑剔得很,别人用手拿给他的食物,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可现在,许闫晨将绿豆糕递给灵靖之后,灵靖却一把接过,塞进自己嘴里了。 绿豆糕相对于他的嘴巴来说还是有点大,冷淡的灵靖,在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之后,两腮鼓得大大的,看起来像个小仓鼠,逗得秦山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灵靖一个眼刀飞过去。 小小年纪,眼神却已经很有气势了。 秦山的笑容立马僵硬了,默默捂住脸,将笑容给咽了回去。 旁边的黄殊憋着笑,觉得秦山真是傻透了。 谁知,又是一个冰冷眼刀落在他身上。 好吧,黄殊也只能立马收敛了。 灵靖毫不在意地大嚼着绿豆糕,冷冷的表情,和他那鼓起的两腮,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融洽感,莫名萌萌的。 元晞也看得不禁莞尔,又给灵靖递了一块糕点过去。 灵靖瞪着元晞,却不敢给师父甩眼刀,只能用眼神抗议一下。 突然,空气中飘来铮吟乐声—— 元晞脸上笑意一点点收敛。 她知道,这是白玉京的正主出现了。 其他几人也立马收拾好,正襟危坐,严肃庄重的样子,仿佛刚才吃着茶,笑看月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一股凉风袭来,石亭中的纱帐猛地被掀开,而露出的那个方向,恰好可以看到一行白衣人,翩翩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极尽华丽的白袍,面容儒雅,头戴一顶金冠,镶嵌在上面的是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在夜色中流光溢彩,隐隐生辉,好似传说中的夜明珠。 而他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面容清隽冷峻,一身气势如出鞘的剑,抿着唇不苟言笑;女的如月宫仙子,姿容绝美,眉宇间一抹高傲,看谁的目光都是睥睨。 他们身后,还跟了五十余人,同样一身白衣,不是抱着丝竹乐器,就是提着灯笼,低眉敛目,缓缓而行。 这浩浩荡荡的阵仗,可比元晞这轻简的几人,声势浩大得多! 秦山压低声音,对元晞等人说道:“都穿着白衣,这大晚上的,看上去跟鬼影子似的。” 他声音不大,但月萧何等耳力,敏锐捕捉到这个声音。 什么?鬼影子? 他眸光一动,面容微笑却没有丝毫受损。 元晞同样微微挑眉。 隔得远远的,她仍然捕捉到了为首三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两个男的还能收敛得住,可女的却心高气傲,立马竖起了眉毛,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秦山的话他们都听见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晞抬了抬手,元石等人,立马就退到了她的身后。 而她自己,则稳坐如泰山,见到月萧等人走近,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元门主,久仰大名。”月萧手执一柄玉扇,气度从容华贵。 他看上出虽然只有四十出头,但实际年龄绝对超过了五十。 可看他这风度翩翩的样子,却不见半分老态,更是无法跟老年人联系在一起。 元晞依然坐着,伸出手,颇有一些反客为主的意思:“月宫主,请坐。” 月萧眼睛一眯,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的月清绮便已经不满了。 “我父亲亲至,你居然不起身迎接?”她眼神凌厉,指着元晞娇斥。 元晞不为所动。 月萧却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退开。” “父亲!” “我说,退开。” 月清绮浑身一寒,只觉得父亲刚才那个眼神,让她觉得恐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退开好几部了。 想起刚才父亲没有一丝感情的冰凉眼眸,她心生畏惧,不敢再违背父亲的意思闹腾,却又受不住委屈,只得撇着嘴向师兄冷霜天看去。 冷霜天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月清绮心里不爽极了,死死揪着衣袖,却不敢发作,只能忍着。 而月萧,此时却在观察元晞。 元晞坐着,他站着,高度之间的差别,却并未影响到元晞的一身气度,仿佛她才是那个坐在高处的人,其他人不自觉就矮了三分。 这份气势,和她穿什么衣服是没有关系的。 有的人,就算穿着破烂麻布,坐在稻草屋中,也一样能够自成天地,气势威严。 月萧淡笑着在元晞对面坐了下来。 其他的,仅有月清绮、冷霜天,还有月萧的心腹林谢,跟了进来。另外的五十余人,则通通留在了亭外,垂首站立。 “之前听闻过元门主之名,今日得以一见,元门主果然不凡。”月萧开口,开始非常客气的,“不过,看样子,元门主在知道我白玉京存在滞后,并不惊讶,应该,是提前了解了一番的吧。” 元晞也同样微笑着:“既然月宫主都已经知道,我曾经亲上雷家,那我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些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 元晞不动声色,轻飘飘将月萧的试探给挡了回来。 月萧目光微闪,语调仍然舒缓从容:“我白玉京曾与元家几次切磋,也算是老朋友了,没想到,元家竟然忘了白玉京的存在,实在是遗憾呐。” 元晞波澜不惊:“无需记挂,自然不用再提。” 月萧笑容明显一沉。 元晞就差没说一句,手下败将,自然不用记住了! 月萧也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他还不是那种事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月萧自认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自然不屑在这个问题上,和一个小辈儿争执。 他当作没有察觉元晞的言下之意,话锋忽的一转:“听闻,元门主在宋城发现了一块真龙贵穴?” 元晞心里讶然,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原来,月宫主也去了宋城。” 她想起月清绮那张熟悉的脸,和茶楼中偶然看见的一抹熟悉身影,应该就是冷霜天了。 没想到,月萧也去了。 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 前者……就算这样说,元晞也不会信的。 月萧笑呵呵的:“算是吧,适逢其会罢了。” 他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是打算考验元晞是否有成为白玉京之敌的资格,结果却意外发现了元晞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真龙贵穴……他非要不可! “所以呢?月宫主是作何打算?”元晞明知月萧言下之意,却故意这样问他。 月萧也不隐瞒:“一个字,争!” “争?” “没错,争国运,求长生。” 元晞皱了皱眉:“月宫主,你是否知道,你口中的争国运,代表着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月萧轻笑着,依旧风淡云轻地捏着玉扇,“取天下国运为己身,方可抓住那一线机会,一步登天。怎么,难道元门主在踏上风水师这条路的时候,没有这个觉悟吗?” 元晞的笑容迅速消失了,眸光暗沉:“取天下国运?恐怕是窃吧。” 她还以为,白玉京想做的,只是用那块龙兴之地的龙气来修炼,但是现在,月萧的野心之大,手段之残忍,是她都出乎意料的。 争国运,求长生。 轻飘飘的六个字,若是实行,那将有数亿人的生命和未来被决定! 原来,月萧想要的真龙贵穴,只是一个契机! 他只是要用这真龙贵穴,帮助当世潜龙,一朝化为九天之龙,成真龙天子!而他自己,则顺理成章地掌控一国国运,用于己身! 真龙天子罕有,潜龙却并非没有,时隔百年,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有命格气运成为潜龙的人。而真龙天子,在此之前,也只是潜龙,比如席景鹤。 但席景鹤,完全是靠着自身,化为真龙天子。这样的人,恐怕千年才会出一个,称之为千古一帝!如秦始皇!如汉武帝!如唐太宗! 这些,无一不是在历史上留下辉煌一笔的人,他们更是用自己的双手,开拓了一片壮丽山河、锦绣王朝! 可惜,席景鹤命格破碎,金龙离体,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席景鹤。 月萧唯一的选择,就是扶植一个有资质的潜龙,利用真龙帝穴,成就真龙天子,坐上这个国家至高的位置,他也从而掌控国运。 要知道,以现在的政体来说,就算是最高首脑,也不可能和皇帝媲美,皇帝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不复存在了。 月萧的意思,不仅仅是要扶持一个真龙天子这么简单,他要颠覆一个国家,将会带来无尽的战争和纷乱! 而且,他还要夺走这个国家的国运。 说到底,天下都成了他利用的工具,只为求得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却不曾想,若是国运被夺,这个国家,最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面对元晞的质问,月萧却不以为然:“元门主若是这样理解……也可。” 元晞隐约有些怒了:“月宫主倒是好生大气,为了一己长生,竟然置天下人于不顾,你可知,你的选择,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 月萧怎么会不知道? 他轻笑着:“原来元门主竟然这般悲天悯人,担心那些寻常人的性命。可在我看来,成仙,长生,多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一个时代的终结,也代表着另外一个时代的开启,这是历史的必然性,不是吗?” “这是你选择的历史,而不是天下人的历史!”元晞目光冰冷凌厉,锐利如刀。 月萧恍若未觉,笑容都没有一丝勉强:“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存在,就可以决定历史的走向。以前,有一些人做到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做呢?” “因为你把这个国家推向的,是万丈深渊!是毁灭!你可曾在意天下人的性命?你可曾想过,失了国运,这数亿人,未来会怎样?” “我知道。”月萧虽然在笑,可目光冰凉,透着彻骨的寒气,“可,那又如何?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被毁灭。” “你身后的这些人,也是如此?” “元门主不必挑拨。”月萧看了看身后白玉京众人,一个个的面上并无太大波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我成了仙,得了长生,他们自然也能随我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元晞无意多说:“月宫主,看来我今天不应该选择来这里的。” 她说着,便腾地起身。 “元门主,你可知,若无国运加身,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国师?敲开那道通天之门?” “那又如何。你可以只求长生,不管洪水滔天,但我不能。”元晞丢给月萧一个冰冷的眼神,拂袖离开。 而月萧则哈哈大笑:“元门主果然还是太年轻!没看透啊没看透!” “那就让我看不破好了,只要我问心无愧。” 风中,飘来元晞的话语。 冷霜天目光微动,最后归于平静。 月萧的眼中,却是绝情的默然:“小孩子家家,果然不懂,还是太天真,哼。” 月清绮急急忙忙凑上去:“那父亲,我们就不需要管那个元门咯?” 她真是不想看到那个元晞,简直就跟她的克星似的! “争国运,不争怎么行?不争,如何能够把当初,在元家身上受到的失败,尽数取回来!” 月萧的狠辣,让月清绮看得都有些心惊胆战。 她怎么觉得……这个父亲,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章331 求不得,斩龙刀 月清绮差点儿脱口而出的骄纵话语,在看到月萧眼底那冰凉的狠辣之色时,迅速收了回去。 犹豫了一下,换了一种口气:“父亲,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元家看得太重要,等到我们白玉京成功,元家不过是蝼蚁,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番话还是很有水平的。 谁知,月萧冷冷朝她看来。 站在几人身后的林谢,有点想给月清绮解围的意思,连忙站出来说:“少宫主,宫主这样做,肯定是他自己考量的。” 月清绮畏惧父亲,却未必怕了林谢这个老奴才:“要你多嘴!” “月清绮。”月萧的声音如透着寒气,“回去,禁闭十日!十日里面好好想想,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月清绮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的。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太直接,不经过思考,可这般随心所欲,正是被她的身份却宠出来的。月清绮就算知道,也无意去改变,能这样说话也是一种本事! 可这!还是第一次!父亲用这般严厉地话斥责自己! 月清绮仿佛被父亲狠狠扇了两巴掌,不,比扇了两巴掌还要让她难受,眼睛迅速模糊了,泪水在其中打转。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打元门出现在她白玉京的视野之后,父亲就开始变了,不再像以前宠着她不说,还三番五次地训斥她! 因为她母亲去得早,被父亲月萧一手带大,从小到大几乎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 为什么现在偏偏都变了! 月清绮有多委屈,月萧并不太在乎。 “元苍!哼,如果他还在的话,我一定会让当初他留给我……白玉京的耻辱,尽数还给他!既然现在他已经死了,就必须报复在他的后代身上!我要毁掉整个元家!” 月萧的眼中,仇恨之火熊熊燃烧,如同要吞噬一切。 “那,师父,如何才能让元家出手?”冷霜天问道。 月萧外泄的情绪收敛,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表情变幻之快,也完全看不出半点儿虚假作伪。 “无碍,元家总会出手的。他们就是一群将天下人当成己任的傻子,自诩救世主,最后坑进去的总是自己,却无人记得他们的付出。不然元家发展到今天,怎么会子嗣这么凋零,还要一个外姓的小女娃子来继承元家衣钵,呵呵。”月萧轻笑着,难掩轻蔑。 “师父似乎对元家很仇视?”冷霜天平静地问话传来。 月萧骤然朝他看去。 冷霜天神色坦然平静,垂着头,跟往常无异。而刚才,也仿佛只是他很随意的一次发问。 月萧收回视线:“若不是元家,我白玉京的目的,早就达成。何须等到今天,末法时代,竟然还要这般百费周折。” 月萧说着,缓缓讲述其了白玉京那些掩藏的,仅有白玉京之主才知道的历史和秘密。 白玉京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代,传承自上古的炼气士。 不过在人道大兴之后,道法逐渐走向没落,炼气士生活有限,最后集中起来创造了这样一个隐世门派。 门派名字,取自上古秘籍甲骨文,若译过来,就是白玉京。 白玉京历代人才辈出,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人也不在少数。 直到数百年前,白玉京的一代宫主,发现了牵动国运,以求长生的办法,便成了白玉京历代后辈,执着而坚持的努力方向。 与元家的恩怨,最早便可追溯到那个时候。 元家为国师家族,家主便为当朝国师。白玉京出世,意图争抢国运,自然成了元家的敌人。 双方多次交手,各有输赢。 但总体来说,是白玉京占了上风。 可是,白玉京对利用国运来使得自己长生,只是一个构想,就算是在他们占据上风地位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成功, 直到他们慢慢改变了策略,决定用扶持真龙天子上位这个方式,顺理成章地操纵国运。 他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便是在一百多年前。 那个时候,元苍刚刚成为元家家主不久。 白玉京最缜密的计划,却就这样毁在了元苍的手中,那一代的白玉京宫主,更是死在元苍的手上。 月清绮听得怔怔的。 她一直以为,白玉京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看世人都像是在看蝼蚁,认为他们都是愚昧无知的。 而现在,却在父亲口中,听到了白玉京曾经出现的如此惨痛的失败。 ——这个时候,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被斥责的事情。 “然后呢?”她忍不住追问。 “白玉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冷霜天在旁边说了一句。 月萧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历代白玉京宫主都收过弟子,却没有一个人像冷霜天一样,能够得到如此器重,走上如今这个地位。 当然,这也跟月萧没有儿子有关。 以前月萧并不打算重男轻女,也有意将宫主之位传给月清绮的。可惜月清绮太让他失望,也是被他宠坏了,白玉京宫主之位,她担当不起,倒是冷霜天,越来越得他的眼缘。 “没错,我白玉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月萧虽然是在微笑,但那笑容,却让人心头发凉,“所以,我白玉京为元家养了一条咬人的毒蛇,也让元家付出了惨痛代价,也让元家走向末路,一朝崩落。” 月清绮隐约听过元家当年的事情,也知道那个人:“玄洛。” 月萧笑而不答,只是幽幽说了一句—— “元家气数未尽,才出了个元晞,将元家重新折腾起现在的规模。这一次,元家就没有这个好运了。” …… 元晞一行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九月山,也无心看什么风景了。 走到半路,秦山终于忍不住道:“那个什么白玉京!是脑子有病吧?为了长生,居然要天下人为他断送未来?!” 元晞这时倒是看不出方才的怒意,神色淡淡:“一群求而不得的疯子罢了。”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放不下,求不得。 白玉京正是求不得,才会走上今天这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偏执、疯狂、不顾一切。 最后只会自取灭亡。 “门主,我们是不是要做什么?”秦山兴致勃勃,恨不得明天就提着青龙大刀,冲到白玉京里面去杀个天翻地覆。 元晞却说了一个字:“等。” “啊?”秦山愣了。 元石也有些不解:“是啊,师父,为什么?难道我们不应该主动出手,抢占先机吗?” 元晞莞尔一笑:“如果不知道白玉京要做什么,为了打乱他们的部署,我们当然要提前出手,抢占先机。但是我们现在知道了,反而不必着急了。” 白玉京想要的,是那真龙贵穴。 这一次,她还是会让白玉京求不得。 “我会让他白玉京知道,以前白玉京输在元家手里,以后,也还是会输在元家手里!”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充满了一往无回的霸气! 元石等人听得冒星星眼,连冷漠孤僻的灵靖,都忍不住崇拜的看向师父。 …… 翌日,九月山山脚白玉京别院中,月萧清早起来,便宣布了一个消息。 “去宋城!” 林谢应了,没有任何疑问,转头就去安排了。 反倒是月清绮,觉得奇怪。 之前她说强占那宋城真龙贵穴,斥责她的人正是父亲,为什么现在突然转变想法,又打算要去宋城了呢? 月清绮不认为月萧会有其他目的。 可为了试探,她还是小心翼翼问道:“父亲,是去看那真龙贵穴吗?” 大概是昨天被父亲的严厉给吓到了,月清绮一早起来便惴惴不安的,根本不敢表现出往日的骄纵随性,生怕再次受到父亲的责备。 尽管月萧这个父亲,从小就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但说到底,没有一个儿女不打心眼儿里畏惧自己的父亲。 “没错。”月萧轻描淡写地回答,明知道月清绮为何疑问,他却没有要给月清绮解释的意思。 月清绮自然也不敢追问,只得跟着匆匆起程。 下午的时候,白玉京一行人再次抵达了离开方才没有几天的宋城。 一路上马不停蹄,立马就赶往了目的地。 早前他就派人追踪过元晞,本来是想要给元晞布下一个局,谁知道却误打误撞地发现这块真龙贵穴。 所以说,果然是天助他白玉京! 附近的村民们,奇怪地看着这行人,原本想上去问个究竟,不过被月萧随行的人随便用点钱就打发了。 月萧一步一步踏入这块真龙帝穴,表情逐渐臻至癫狂。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成功! 长生啊。 多少帝王智者,都求之不得的东西,今天终于在他月萧面前,唾手可得! 不管身后人有没有跟上来,他迫不及待地便踏了进去。 他能够感受到在空气中游弋的龙气,对他来说,如同最滋润的养料! 背对冷霜天几人的月萧,目光中极快闪过一丝血红光芒。 “哈哈!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龙兴之地!”月萧仰头大笑。 “龙兴之地?是潜龙之地吗?不是比之一般的真龙贵穴来说,要稍稍逊色吗?”随之跟了上来的冷霜天,不解地问道。 月萧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眼中血芒消失不见:“比起那些如日中天的真龙贵穴,当然要逊色一些,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刚刚好。龙脉若是太强,大概连我也压制不住。” 这也是历史上,白玉京多次失败的原因。 自古都有龙气辟万邪的说法,无论什么妖孽鬼怪,在真龙面前都无所遁形,甚至都不敢逼近。 白玉京想要压制真龙,操纵国运,并非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白玉京只是炼气士,做不到一国国师,也就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国运加身了。 “师父,接下来要如何做?”冷霜天问。 月萧侧过身子:“龙脉蛰伏不发,我们便激它出来!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那样,你们各自部署,先催动了这真龙贵穴。” “是。” 白玉京等人训练有素,又在冷霜天的指挥下,很快到了自己的位置。 月清绮原本应在其列,不过昨天惹恼了月萧,今天便也只能在旁边站着看看热闹,而不得加入。 月清绮虽然隐约不满,却不敢发作。 此时,月萧站在中央,白玉京精英弟子们分散开来,各自扼住了地下龙脉的各大节点。 冷霜天站的位置最重要,乃是龙首。 “取刀。”月萧扬声道。 白玉京弟子们纷纷从随身的一个牛皮小包中,取出一柄青铜打磨而成的刀,刀身古拙大气,上面镌刻有铭文。 斩龙刀! 相传,斩龙刀原本是一代军师刘伯温的法器,刘伯温曾有“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美誉,更是在人间留下了无数有关于刘伯温斩龙脉的传说。 传说当然不仅仅是传说,而是事实。 当时刘伯温斩断龙脉,用的就是这柄由他师门中传下来的斩龙刀! 据说这斩龙刀,取材至一块天外陨石,煞气浓烈堪比死玉。在经过几百年的不断打磨之后,更是拥有连死玉都无法比拟的攻伐之力! 当然,白玉京弟子们手上拿着的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斩龙刀,而是以青铜材质仿制的,大概只有真正斩龙刀百分之一的威力。 至于真正的斩龙刀,早就已经破碎,随着刘伯温的逝去失落,大概连残片都找不回来。 不过,若是真正的斩龙刀,反倒不好。一刀下去,这条龙脉估计会彻底斩断生机。 月萧没打算毁掉龙脉,他是要将龙脉收为己用,白玉京弟子们手上拿着的仿制斩龙刀,威力弱小,却刀刀直逼龙脉要害。 月萧就是要步步紧逼龙脉,让里面的真龙龙灵现身,强迫它向自己低头。 当世潜龙的身份,月萧已经确认了。 虽然还未行动,可一旦真龙帝穴到手,月萧相信,天下没有人能够拒绝颠覆这世界,成为皇帝的野心! 月萧眉一挑:“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白玉京所有弟子,纷纷将自己手中拿着的斩龙刀,狠狠插入地中。 凌厉刀气乱窜,钻入土中,霎时劈斩在隐匿在地下的龙脉身上! 而且,他们站的位置,完全扼住了龙脉的重要节点。原本沉睡中的龙脉,顿时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刚开始,还是一片平静。 月萧示意众人退开些,自己则冷眼等待变化。 地下龙脉果然发狂了,疼痛让沉睡的龙脉也不得不苏醒过来,转眼间,便是地动山摇,四面八方随风传来龙吟咆哮! 那是愤怒的龙吟,几乎将一个人压垮! 地面泥土翻滚,无数的树木成片成片的倒下,而龙脉所在的位置,更是诡异地渗透出泉水般的鲜血,霎时染红了大地。 冷霜天靠近月萧:“师父,会不会让龙脉损伤太重?” “无碍……” 月萧话还没说完。 旁边突然传来几个弟子的惊呼声。 他们站的位置,距离龙脉都比较近,原本也是静静看着,可脚下的泥土仿佛变成了沼泽,眨眼成了漩涡,一如洪荒巨兽张开了咆哮的大嘴,一口就将他们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没一会儿,白玉京的弟子就有五六个被泥土漩涡给吞进了地下。 月萧抿起唇,示意其他人退开些。 六个人,够了。 他这才淡淡对冷霜天说道:“吞噬了人的血气,龙脉自然而然就会恢复。” 月萧并没有将几个弟子的伤亡放在心上。 或者说,那几个弟子就是他准备好的祭品! 冷霜天听言,垂下眸子,光芒隐动。 月萧没有说完的是,龙脉本应该是天地至纯的结晶力量,若是见了血腥,沾染了人命,造了业障,那龙脉本身,也会平添一抹血腥杀气。 到时候,真龙一出,自然是血气乱世,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吞噬掉白玉京几个弟子之后,因为疼痛而暴怒的龙脉渐渐平息,一丝丝白气从草丛泥地里面钻了出来,汇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原本应该是纯粹洁白的龙气,其中竟然夹杂了一丝丝的红色血气,只不过数量太过于微小,被隐没罢了。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月萧抬头望着这条龙,正是这真龙贵穴的龙灵。 “……百年……我终于……得到了……” 月萧轻声喃喃,飘进冷霜天的耳中,令他忍不住看了月萧一眼。 月萧恍若未觉,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那龙灵伸出手。 似乎要抓住那龙灵,也似乎要抓住他梦寐以求的长生之愿!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 这风来得极快极猛,令得白玉京等人站立不稳,险些被掀翻在地,只得暂时蹲下,抗拒着狂风。 其中,唯一站着的人是月萧。 他衣袍猎猎,长发迷乱了眼,却仍然看见—— 那条雪白龙灵原本双目无神,正是没有觉醒之相。 但是,它的额头上,却突然浮现了一个金色的符文,镌刻极深,却让月萧几乎失控发狂。 “怎么会!这龙兴之地怎会是有主的!”月萧忍不住咆哮怒吼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无法接受,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想要的东西几乎唾手可得,只要他得了龙灵,接下来一切都可以发展得顺利正常。 可为何,这龙灵忽然之间成了有主之物? 明明这龙灵并未觉醒,是谁?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月萧明白过来,愤怒的咆哮响彻天地—— “元晞!” 天啊噜,终于写完了,一章五千字居然写了我一下午!……好吧,事实的真相是因为我把后面的大纲给重新撸了一遍,原本不满意的地方给删掉重新构思了。嗯,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大结局…… 正文 章332 方易的烦恼 最近几天的时间,元晞都过得很自在。 与白玉京月萧等人见面之后,她说着静观其变,就果真静观其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秦山几人本来还有些焦急,但是在看到元晞是真的一派淡定从容,便也不得不按捺住。 元晞见他们还是担心,便说了一句:“放心,白玉京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出手的。” 秦山几人一听,这才彻底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如今元门的各方面都已经走上正轨,需要元晞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再让大徒弟元石分担一下——元晞的日子是越过越悠闲。 虽说元门因为快步发展,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但是元晞也没有亏待自己,几个月前计划在后山悬崖边上修建一个楼阁,最近刚好竣工。 此阁名为观涛阁。 这里的观涛,观的自然是云海涛涛。 修建好之后,元晞把自己的书房都给搬过来了。 坐在观涛阁中,喝着暖茶,七月天气却不见一丝热气,正是让人惬意舒适的温度。 这日,元晞正好在观涛阁中,给灵靖指导一些课业上的困难。 元晞讲得仔细,灵靖听得认真。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元晞的声音,也随之一顿。 “门主!门主!”隔得远远的都能听见秦山这个大嗓门。 元晞靠在椅背上,不由得笑道:“秦山,有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 “还能有什么!”秦山便说着,风似的冲了进来,惊喜地说道,“门主,您果然说中了,白玉京那些人还真的按捺不住动手了!” 元晞虽然让他们等,却也作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也给白玉京布下了一张细密的网,就等着他们踏进来呢。 白玉京,果然不负她望。 “他们当然会按捺不住的。”元晞微笑着,目光悠远,意味深长。 她不由得想起,前几天,那忽然而至的一阵阵心悸。 甚至还有一阵揪心的疼痛,虽然很快就过去,却还是逼得她满头大汗。 她知道,那定然是宋城龙兴之地出了问题。 她得了龙灵认可,在龙灵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烙印,龙兴之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能够尽数感受到。 而那正是她和月萧见过面的第二天。 月萧会敢去宋城,意图拿下龙兴之地的想法很明显,也不奇怪。 只是元晞没有想到,月萧如此心急,竟然连斩龙刀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好最后龙脉没有受损。却偏偏,在月萧的刻意之下,沾染上了一丝血腥杀气。 元晞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让龙脉自身慢慢修复。 幸亏龙灵没有落入月萧手中,月萧就算实力高于元晞,也可能挥手抹除元晞留在龙灵身上的烙印,只能讪讪离开。 那时候,元晞就料定,以月萧这表现出来的急性子,他肯定忍受不了等待,必然会提前出手。 而元晞……要的就是他提前出手! “我之前吩咐你们布置下去的事情,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吧?”元晞问。 秦山拍着胸脯:“当然了!黄鼠那小子现在还在外面奔波呢,听他电话里面的声音也很兴奋!早就想收拾白玉京那些心高气傲地家伙一顿了!” 元晞微笑着:“那就好好去做吧,将白玉京的暗桩拔出来,玄门风水界,也应该清理一下了。呵呵,让这位白玉京之主,彻底明白,这个玄门风水界,到底是谁做主!” 秦山听得心神向往,脑子一热就要冲出去大杀四方,却生生停住了脚步。 “门主,如果我们的动作太狠,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反弹啊?”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担忧。 元晞不由得多看了秦山两眼,没有想到憨厚老实的秦三哥,现在也多张了个心眼,做事之前知道考虑后果了。 不过对于秦山担忧的问题,元晞却是没有在乎:“无事,与其怀柔政策,不如快刀斩乱麻。而且,你以为我这三年来,就只光记着板着脸了么?该做的我一样没少做。” 元晞的话没说完。 这三年,她断情绝爱,手段却是极为狠辣,推动着弱小的元门前进,迅速在玄门风水界布置了许多暗手。 可以说,就算当初在龙虎山上,他们不推举元晞为盟主,元晞也有能力,让自己成为盟主。 不过,后来有了道门长春真人相助,倒是让元晞省了这份力气。 现在,白玉京正好撞上了。 至于那些白玉京多年以来布置下的暗桩,元晞认为,不足以为患。 元晞的笃定,让秦山也彻底一扫心头的担忧,兴冲冲地出去了。 灵靖的目光只是在秦山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挪开,重新进入了认真的状态,不厌其烦地给元晞询问每一个自己的疑问。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话才是最多的。 灵靖就像是一块海绵,疯狂地汲取着知识,根本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元晞看着这样的他,却有些愣神。 元晞知道,外面很多人,都说灵靖很像自己,天赋一般高,未来成就肯定不可限量。 话虽不尽然,但灵靖很像元晞却是肯定的! 元晞不禁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所学的风水术,就像是一座空中阁楼,难以脚踏实地。 灵靖虽然年纪轻,却已经慢慢有了这样的倾向了。 元晞慢慢决定,等到白玉京一事过去之后,她便带着灵靖,到外面去走走。 也可以用外公当时帮助自己的方式,让他从封闭的自我世界走出来。 元晞正思索着,灵靖就连连唤了她两声。 “何事?”元晞这才反应过来。 灵靖指了指门外:“师兄叫您。” 元晞才发现,原来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元石。 “师父,小师弟和小师叔来了。”元石跟元晞禀报。 元晞讶异:“元宝和小易?他们俩怎么来了?让他们进来。” “是。”元石转身离去。 灵靖也慢吞吞起身,以小师弟的性子,他在这里是静不下心来看书的。 “师父,我就先退下了。” “也好。” 元晞知道灵靖不习惯热闹,而元宝和方易在一起,偏生就是最闹腾的,便也没有强迫灵靖。 灵靖才离开一会儿,方易就拉着席思走了进来。 “妈妈!”席思第一件事情就是扑进元晞的怀中。 元晞稳稳接住,掂了掂他的小屁股,掐着他软乎乎的脸:“元宝,你最近吃了多少零食?又长胖了!” 席思捂着脸,笑得不好意思,却更不愿意承认,就赖在元晞怀中撒娇打滚,也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劲儿。 “你们怎么来了?”元晞说着,提了提席思的裤子。 他的裤子已经被他折腾得露出一半小屁股了。 “姐夫不是出差去了吗?元宝说想你,爸妈就让我带着他来了。”方易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着。 到了元晞面前,他一屁股坐在元晞对面的地上,就地一躺。 席思从元晞怀中跑出去,用小脚去踩方易的肚子,还咯咯的笑。 方易很配合地哇哇大叫,时不时搞怪,吐个舌头,翻个白眼,把席思逗得笑得更疯了。 这是他们舅甥俩常常一起玩儿的小游戏,没到了这个时候,方易的年龄都跟倒退了二十岁似的,幼稚得厉害,两人挤眉弄眼都能玩上老半天。 方易还乐此不疲。 看着弟弟毫无形象的样子,元晞笑道:“怎么?大明星气质不想要了?万一被你的粉丝们看到,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儿。” “不会,他们会说宝宝我很可爱。”方易翻身而起,捧着脸眨眼睛卖萌,还问席思,“元宝,你觉得舅舅帅不帅。” “我觉得我爸爸比较帅。”席思老实地回答。 方易立马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把将席思抱起:“好啊你,小没良心的,舅舅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么无视我!”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席思仰着头,骄傲得像个小太阳。 方易哼了哼:“那舅舅呢?” “舅舅也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席思的小甜嘴儿,从来都不缺夸人的好话。 方易果然被哄得乐滋滋的:“还算有良心,嗯,你之前说想要买哪个高达来着?舅舅给你买了!” “哇!谢谢舅舅!”席思眼睛一亮,欢呼着扑过去搂着方易的脖子,“舅舅最好了!舅舅好帅!舅舅最棒!” 方易乐得眉不见眼的。 元晞故意逗他:“那妈妈呢?” “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席思毫不犹豫回答。 元晞笑得开怀,眉梢都是暖意。 “对了,姐,这几天我就在你这儿住啊。”方易随口说着。 元晞眉一挑,觉得不大对劲:“怎么了?” “爸妈这几天不是要回江州吗?我一个人在家里面带着也没意思,就跑你这儿来了。老姐你不会不收留我吧。”方易立马摆出可怜样儿。 元晞才不会错过他话语中的明显问题,果断问:“重点不在这儿。你不工作吗?我前几天才听你念叨过通告很多很忙的。” 她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方易神情一僵,低着头,拢了拢席思的萝卜腿,让他盘腿坐在自己怀里。 “姐,我……”他犹豫了一会儿,“不想当明星了。” 元晞听他这么说,却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反问:“为什么?” 方易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烦躁:“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当明星特别没有意思,私生活都会曝光在大家的目光之中,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以为当初你说要当明星的时候,是有这样自觉的。” “我当然有!”方易不禁激动,“但是……但是……” 他目光复杂,纠结了半天,才说道—— “姐,你记得上次你和姐夫元宝从宋城回来的时候,妈说的我和一个女明星绯闻的事情吗?”他看起来情绪低落。 “记得。” “那的确不是真实的绯闻,只是那个女明星和剧组为了炒作,在新闻出来之后,就让我不要理会,也不要澄清。” “我也记得,这个事情应该已经慢慢淡去了吧。”元晞并没有忽略自己的弟弟,就算在她忙碌的时候,她也会抽空出来了解一下弟弟工作的,所以对这个事情,也有一定的了解。 方易抿着唇:“淡是淡了,可……实际上,前段时间,我交了一个女朋友。” 他在说来的时候,有一些害羞。 元晞挑眉表示惊讶。 方易这才解释:“也是之前拍戏认识的,从朋友做起,慢慢熟悉了之后,她跟我告白,我觉得不讨厌,就答应了。交往也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吧。” 元晞兴致勃勃追问:“然后呢?” “然后……”方易伸手捂住席思的耳朵,不顾外甥扒拉自己手掌想要听八卦的意愿,低落地说,“前两天,我送她回她的公寓,出于客套去她家喝了一杯茶……我发誓!我绝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喝了茶立刻就走了!” “可是被狗仔拍到了?” “嗯。照片新闻出来之后,就有很多网民指责我,说我是渣男,脚踏两条船,各种话说得很难听。只有我的粉丝们维护我,却要被人说是脑残。姐,难道喜欢我,支持我,就必须要被打上脑残的标签吗?”方易越发激动。 他很喜欢自己那些可爱的粉丝,明星之路走过来很艰难,他也是在这些粉丝的支持下,才慢慢坚持下来的。 可现在,喜欢他却要被贴上脑残的标签。 方易单是想想,心里就很难受。 “那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当明星了吗?” 方易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不仅如此。在新闻出来之后,之前那个女明星,很快开始火上浇油,站在受害者的立场。而……而和我交往的那个女生,竟然也发声明,说要和我分手,还发了一通字里行间都是委屈的公告。这下好了,我成了彻头彻尾的渣男!” 这才是真正让他心灰意冷的原因。 虽然他对交往的这个女生,谈不上爱,但也是有一定好感的,不然也不会接受她的告白。 从一开始,方易是打算好好对待这段感情的。 可娱乐圈的现实,却给他狠狠浇了一盆冷水。 他完全没有想到,应该帮自己的女友,却突然这样反水,狠狠推了他一把。 要知道,这段感情,算是他的初恋。 偏偏站在方易的立场上,无论如何解释,只要没有证据,都很难再这样的艰难情况下翻盘,只能被迫承受那些脏水辱骂。 在几重打击下,方易心冷了,才动了退出娱乐圈的念头。 元晞皱着眉,也没有想到,弟弟居然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的经纪公司呢?怎么说?” “他们说,只能先晾几天,然后再发表声明,澄清整件事情。” 其实方易也知道,这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 因为以这个新闻现在的热度,他开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等到热度稍稍减退,大家恢复理智,那个时候他再开口解释,效果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是,他呆在家里,刷着网络上的各种评论,各种通告也不得不暂停,心里实在是心塞。 明明他是受害者,为什么这个时候要选择沉默? 越想越难过,方易干脆躲到姐姐元晞这儿来,远离俗世的地方,才让他心安。 ——他上山来的事情,只给爸妈说了,如今手机也关机了。大概经纪人助理之类的,已经找他找疯了吧。 元晞也听得有些生怒,但在方易不冷静的情况下,她也不冷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几天你就先在山上呆着吧,事情会有转机的。”元晞忽然想起什么,从身后一个柜子中,翻出来一块玉符。 这是她这些天来,闲来无事,花了很大心思雕琢的转运符。 要知道,转运符非常繁琐复杂,因为符箓不是她的主攻之道,再加上近来白玉京之事,她本应当不把心思花在这上面的。 偏偏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心血来潮,几天前动手雕了这块玉符,直到昨天才完成。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难道说,她冥冥之中有感应,这个玉符能帮上方易的忙? 一眼知过去,一眼望未来。 ——这可是国师才有的能力。 不过,这会儿,元晞无暇多想,将玉符递给了方易。 “你这几天挂上,随身携带,一定不要取下来。”元晞叮嘱。 方易疑惑:“这是什么?” “转运符。” 方易瞪大眼睛:“就是会让人转运的玉符?”他突然兴奋起来,“我在小说里面看过!” 元晞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这可跟你小说里面看到的不一样,货真价实的转运符,接下来,你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了!” “知道了!”方易的低落心情很快一扫而空。 他打算一会儿就开机给英姐打电话,告知她自己的行踪。 方易方才的情绪本来就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这会儿眼看着有了解决的转机,高兴起来,立马把刚才自己自暴自弃说的“退出娱乐圈”的话,抛之九霄云外。 元晞看他的情绪已经过去了,也淡淡一笑。 这会儿,席思总算是挣脱了舅舅的怀抱,委屈地跑到元晞这边来打小报告。 元晞笑着揉着他的头发,抱起他,打算到厨房去给席思弄点吃点。 方易也跟着追了上来:“我也要吃!” 看方易嚷嚷着跟个小孩儿似的,元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正文 章333 万鬼天珠,所谓背叛 方易的突然失踪,让整个经纪公司都彻底乱掉了! 其他人不知道,可是经纪公司最高层的几位,却深知方易的身份,乃是集团方面大老板的小舅子!那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他们就担心方易一个不高兴,到自家姐夫面前去抱怨,估计他们这些经纪公司的高层全部都要重新洗牌。 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他们这个看似在娱乐圈颇有地位的老牌经纪公司,在集团高层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项目。要知道,上头集团公司的投资,动辄数十亿甚至是百亿。 就在整个经纪公司都浮躁不安的情况下,高层立马下令,深入调查方易的这次事件,必须要拿出一个完整的交代! 就算真是方易犯了错,那也要将脏水泼到对方身上——打官司!上法庭!告他们污蔑诽谤!参与的媒体全部起诉!扒这两个女人的背景黑历史!买水军去爆料发布! 毕竟是老牌经纪公司,在业界内人脉深广,只要他们下定决心要去做这件事情,用钱都能砸出一条路来。 事情的真相也很快有了结果。 …… 方易到了元门山之后,很快就联系了英姐。 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出英姐明显松了一口气。 方易不禁有些后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任性,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很多烦恼。比如英姐,从他入行就一直帮着他,对他如弟弟一样,伤了她的心,方易也会不好意思。 接下来,他就正式在元门山上,开始了自己优哉游哉的米虫生活。 早上起来,看看风景,跟着元门中的弟子们,一起打打拳。 虽然大师侄说他打得太粗糙,但方易自我感觉还不错,用小师叔的身份压着元石让他不要说话,依旧我行我素。 晨练之后,就是早饭了。 这里不得不说,元门的大厨果真手艺一绝! 方易前段时间在剧组吃盒饭都吃得快吐了,回到家,又要开始减肥计划,每天只能啃青菜叶子,连方妈也不帮他,肚子里好些天没油水了。 这山上的饭菜虽然清淡,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吃得方易眼泪哗哗的,觉得人生简直是太幸福了。 好了,吃过饭,就该是休息时间了。 山上最不能让方易接受的地方就是没网没wifi,只能用手机流量刷刷微博,看看小说。当然了,和自己有关的新闻一概不看。 接下来……嗯,又该吃午饭了,方易依旧很期待,早早就跑去等着了。 饭后又是休息时间,趴在姐姐的观涛阁看看风景。可惜跟老姐在一起,压力有点儿大,想了想还是调头去后面的林子里玩儿,算是活动筋骨了。 这个时候,身后通常会跟着一条小尾巴。 不过没关系,方易仍然玩得很欢快。 啊,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好期待,吃什么呢?整个下午方易的脑子里面盘旋的都是这个问题。 饭后还是休息时间,看看书,不知觉到八九点钟了,方易也跟着元门的规矩,早早入睡。 身为当红炸子鸡,没有一张小鲜肉脸蛋儿怎么行!美容觉很重要! ——方易原本以为,在山上的清静,可能会让他胡思乱想。人闲下来,总是会想得多。 结果,连他自己都意外,在山上的这几天,过得很“充实”。 不知不觉,就是四日过去了。 呆在元门山的第五日,方易一大早就起来了,仍然跟着元门弟子们打拳,如今也有点像模像样了。 晨练还没完,揣在运动裤里面的手机就响了。 是英姐。 方易走到一边,大大咧咧地接起了电话,刚听了英姐说两句,便愣在了那里。 接下来,也一直都是沉默。 “喂?喂?小易?”英姐连连叫了几声。 “我在。” 电话那头的英姐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太多,在娱乐圈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我也知道你跟她的关系,只能说……你值得更好的。” 方易苦笑:“嗯,我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下午就能看到结果,你就安心休息几天好了。”英姐安慰他道。 “英姐!”方易犹豫喊她,“对她,还是不要太……” 太什么,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方易都觉得自己有点“圣父”了,对方那样子对他,他居然还想着可怜原谅?是不是被虐傻了? 英姐也知道他的意思:“小易,这件事情,一旦出手,是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就算我们只放出一部分资料,剩下的也会被其他人放出来。所以,我们索性把事情做到底,这才是最有利于我们的结果。小易,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方易茫然怔愣了一阵,最后还是找到了元晞。 他需要跟一个人倾诉。 在其他人面前,他不想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是在姐姐面前就无所谓了,他永远都是那个中二的傻弟弟。 元晞正在观涛阁中,听秦山回禀近来的“战况”。 白玉京意图向元晞的地位法器攻击,首先要动摇的就是元门。可惜他们的举措手段,却屡屡失利,反倒是多年来埋下的暗桩,被秦山黄殊,顺藤摸瓜,找了出来,一一拔除。 白玉京那边估计快气得不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意外的是,刚刚上任玄门盟主不过几个月的元晞,对整个玄门风水界竟然已经了这样大的掌控力! 他们的意料之外,却成了元晞的淡定如山。 这时候,方易突然进来了。 秦山说得差不多了,便拱拱手出去了。 方易没心思注意到秦山如何如何,一屁股在元晞面前坐了下来。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元晞一眼就看到了方易眼中的茫然。 方易低着头:“姐,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没有真正的爱情?” “那我和你姐夫算什么!” 方易一愣,抓抓头发:“好像也是啊。” “怎么?遇到什么烦恼了吗?还是,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看来她的转运符是起作用了。 方易情绪低落,却还是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那个和方易同剧组的女演员,和方易的小女友,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踩着方易上位,便故意把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借机炒作自己,博得同情和关注。 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女演员,勾搭了几次方易没成功,心里有些不爽,想要给他个教训,就去求了自己背后的金主。 当然,理由不能使因为方易不接受他的勾搭,而是其他。那金主也是娱乐圈一个电影制作公司的老总,在圈子里面人脉很广,更是深知这些手段,几个狗仔队拍的照片,便彻底将方易推下了无尽的深渊。 而这件事情中的受害者,女演员和方易的小女友,自然成了最大赢家,一夜之间从一个十八线开外的不知名小明星,一下跃至热搜榜第一,网络上到处都是她们的名字,可谓是一夜爆火。 至于方易,这次事情对他来说,比放在其他人身上打击还要大。 因为一直从出道以来,方易的形象都太干净了,气质阳光,名校毕业,不和任何绯闻丑闻沾边。 突然出了这么一件劲爆新闻,几乎是各方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对方易的形象来说,打击太沉重了。 元晞听着,问道:“那那个女孩儿呢?和你交往的那个女孩儿,她又是为什么会答应这次陷害你的?如果她想火,光是你女朋友这个名头,就足够了。” 对于娱乐圈的事情,因为方易的缘故,元晞也是知道一点的。 方易垂着眼:“她……收了钱。” 很简单的理由,简单到可笑。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自己,最后却因为一笔钱,就选择了背叛! 方易不想说什么,只觉得这世事无常,一切都让他看不明白了。 “或许,你应该打电话问问她。”元晞说。 方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走到门外,深深吸了口气,才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仍然是甜美的“喂”。 方易沉默。 “有什么事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方易忍不住问:“难道你对我,不觉得愧疚吗?” “我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也自然不觉得愧疚,后悔,那样我就太傻了。”她顿了顿,“方易,你和郑瑜关系很好,对吗?” 方易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何提起郑瑜。 “那天我看见了,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笑得很开心。”她冷漠地说。 方易撑着额头:“我们是朋友,只是站在一起说几句话,笑得开心一点有问题吗?”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她的逻辑。 “现在是朋友,以后就会是恋人了,在你抛弃我之前,我必须抛弃你,让我走得更高,站得更稳,甚至比你更红!”说到后面,她隐隐有些声嘶力竭的意思了。 方易沉默了半晌:“……你现在,叫站得高吗?你脚下踩着的一切,不过就是沙子,一推就倒了。” “我不管!”她有些失控,“我只知道,这些天来,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关注和留言,很多人支持我!很多人都说喜欢我!方易!如果你早一点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为什么你不承认?为什么你总是推托!” “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只是你成功的跳板吗?” 方易知道她在经纪公司做练习生就做了好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出道,却不温不火,没有半点儿人气,微博上有几十万粉丝,却有大半都是公司买来的。 他知道她想红,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迫切到了这个地步。 而他选择不公布她的身份……是想要保护她呀! 可是她不懂。 但现在,方易懂了。 “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方易冷漠地说完,挂了电话。 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垂着头。 他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摸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湿润了。 这到底是他的第一段感情,曾经他也打算好好对待的。 如果顺理成章,他也不抵触几年后走向婚姻的殿堂。 他没变,可是其他人,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变呢? 还记得,她跟自己告白时,羞涩的眉眼。 到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方易当天下午就下山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在wifi都没有的元门山上,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他下山的时候,经纪公司方面作出了长篇澄清,并以多方面证据,洗刷了他的渣男名头,承认苏姓歌手是方易的女友,但另一位却和方易没有任何关系,这纯粹是一场有意图有预谋的陷害。 并且,经纪公司将会起诉那些转发不实新闻的媒体,还方易一个清白。 消息刚刚出来,各方还在观望。 但是仔细看了那份详细缜密的证据之后,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风向转眼就变了。 无数网民站出来跟方易道歉,开始谴责这两个心急叵测的女人。渣男变成了受害者,受害者转眼变成了加害者。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的脸色,会变得何等难看了。 元晞不在乎其他,只要知道方易最终会没事,就行了。 他仍然可以站在自己喜欢的舞台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许过程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风浪才会让一个人迅速的成熟。 元晞若有所思,又转头看见因为舅舅离开而闷闷不乐的席思。 摸摸他的头,元晞打算再次展露一下自己的手艺。 正好厨房里面有烤箱,她便动手做了一个棉花蛋糕。 小孩子的心情变得很快,吃了元晞做的蛋糕,席思立马乐得不行。 元晞也尝了一块,都是按照方子来的,席思的口味则像他爸,就喜欢吃甜的,元晞便故意多放了些糖。可她吃起来,就有点太甜了。 放下蛋糕,看元宝吃得开心,元晞也没有打扰,而是起身在书架上翻找起自己需要的书来。 “门主?”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元晞回头,才看见刘子川站在那里。 “刘师傅,快进来。”元晞猜测他大概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便跟席思说,“元宝,你带着蛋糕去找小师兄玩儿吧。” “哦。”席思乖巧应了,大概知道妈妈有事,直接捧着盘子起身,跑到门口,跟刘子川认真问好之后,方才跑远。 元晞请刘子川进来:“刘师傅,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刘子川有些奇怪,气息太过于……阴沉。没错,就是阴沉。 不过,上次从香江回来之后,刘子川就有些不对劲,总是精神恍惚,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思。 元晞担心他是中了什么暗算,悄悄查探过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便认定,刘子川应该是因为失去的那段记忆,而存在一定的后遗症。 毕竟刘子川回到元门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做,只是经常在房间发呆,实在是很难让人怀疑。 这会儿,元晞因为刘子川的突然拜访,重新提起了警惕。 谁知,刘子川开口,却说起了元石的事情。 他说,最近元门内部和外界都有很多传闻,说元石如今在元门中的实力太大,而他的师父又太年轻,比他大不了几岁,以后说不准会闹出什么“逼宫”的事情出来夺权。 虽然只是一些流言蜚语,但是刘子川却听得心惶惶的,这才来找了元晞,希望元晞能够收回元石手上的那些权利。 元晞不由得笑道:“元石是个好孩子,再打磨个十年,他会比我更适合这个元门门主的位置。而现在,正是他成长的机会。刘师傅,您也不用担心,外面的那些流言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刘子川低着头,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元晞以为刘子川是忐忑了,正想劝说他—— 忽的! 刘子川猛地抬起头,那张向来温和慈祥的脸庞,此时却变得狰狞恐怖!双眼都被血色填满,张嘴咆哮的样子,甚至不像人类! 元晞心里一惊,迅速起身退开。 却见刘子川蓦地朝她扔出一个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珠子,幽光内敛,却透着浓浓的煞气。 这珠子飞过来的速度极快,如闪电一般,眨眼就到了元晞的面前。 亏得元晞反应够快,挥手打落了珠子。 谁知,珠子撞在她的手上,却化为黑色的烟雾,顺势钻进了她的皮肤里面! 黑烟进入体内的一瞬间,元晞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万鬼天珠! 传说中,能够媲美,操纵煞气的阴毒之物。 自古以来,玄门风水界禁止过许多邪门歪道、剑走偏锋的恶毒之物,血河蛊为其一,万鬼天珠也为其一,可为最甚,连血河蛊都不及它的阴毒! 因为这万鬼天珠,炼制方法极其困难,是由被百般折磨的人,生前的怨念和恨意所组成的,那种负面情绪极为恐怖。也正如血河蛊针对王蛊,这万鬼天珠,也是针对修炼生气入体的风水师的克星! 元晞几乎瞬间软倒。 她感觉到万鬼天珠的力量在她的体内肆虐,而才被她压制下去不久的心魔,居然又有再起之势! 元晞猛地抬眼,双目如夜空般漆黑不见眼白! 新书暖妻在上上传了,暖心现言,虽然暂时不会开更,要等到国师完结之后,但还是请亲们去收藏一下,现在收藏数只有1,没错,就是我自己,太寒酸了,泪。哦,对了,链接在评论区置顶回复里面~ 正文 章334 阿鹤出手 此时的刘子川,如咆哮的野兽,枯瘦的身子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提着匕首,猛地朝着元晞扑来,嘴里还发着奇怪的低吼咆哮声。 元晞因为万鬼天珠的力量,几乎感觉不到体内的生气,至于身体脆弱不堪,恍如普通女子。 而对着刘子川的刀锋,她堪堪避开,自己走了两步,却浑身疲软,跌倒在地,撞翻了桌子。 等到刘子川再度向她发起攻击的时候,她已经避之不及。 那匕首直直朝着她的眼睛戳下! 元晞猛地伸出手,浑身上下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掌上。 她死死抓住匕首,锐利的刀锋划破了她脆弱的掌心,鲜血顺着刀锋滑下,猝不及防地落在元晞的眼中。 元晞眨了眨眼睛,竟然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那万鬼天珠的力量,让她整个人如同处于黑和白的界限上,摇摆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滑向黑暗的深渊。 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让元晞苦不堪言。 而这个时候,抓着刘子川的匕首,手掌上那点疼痛,比起她撕裂般的脑袋,已经根本不算疼痛了! “啊!”刘子川冲着元晞嘶哑咆哮着,手臂死死往下压。 元晞咬咬牙,一脚踹开刘子川,一个翻身从他的匕首下面躲了出去,缩在屏风处,低头看了看血色模糊的掌心,她几乎都感觉不到手指的颤动了。 她也没有力气再躲开了。 万鬼天珠落在别人身上,必然是个被吞噬殆尽的结果,元晞能够暂时压制,而没有被那恶念吞噬,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可是,她现在却没有力气再躲开刘子川了。 谁知道,刘子川在咕噜了两声之后,眼中疯狂的血色,忽然逐渐恢复了清明,像是从兽类,回复了理智,佝偻的身子也渐渐直立起来。 元晞抬眼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是刘子川。 果然—— 刘子川直起身子,浑身上下立马有了一股不一样的气质。 “你就是元晞?”他问。 元晞默默地看着他,逐渐褪去漆黑恢复白色的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带着冷意,却毫无畏惧。 她身上永远都有这样的气质,哪怕跌入泥泞,仍然高贵如身在云端。 见元晞没有答话,“刘子川”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在意:“你心魔未平,如今万鬼天珠入你身,想要解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元晞冷笑:“废话这么多……你是何人?” “刘子川”并不打算接话,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你知道,唯一的办法是什么吗?那就是真正的太上忘情,斩断尘缘,忘情绝爱。”他说着,桀桀笑了起来,声音古怪,“所以说,你们这些懦弱的女人,永远不适合修炼之途,你们的软弱,让你们注定走不远!” 元晞懒得搭理他。 “怎么样,想不想献出你的灵魂,让我品尝一下,纯粹干净的味道……”他说着,露出贪婪的表情,眼中的血色,如水般刘潭。 元晞只觉得恶心。 这个“刘子川”,很奇怪。 她没有说话,那“刘子川”也神情古怪。 忽然,他转过头。 元晞心里一惊,也猛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这里跑来—— 元宝! 那一瞬间,元晞脑袋一片空白,疲软的身子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冲去。 “元宝!离开这里!”她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吼声! 席思一下子停住,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可惜,“刘子川”距离门口更近,也比元晞速度更快。 他探手凌空一抓,席思就飞了起来,撞入他的怀中,被他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提着衣领,逃离不得。 “放开他!”元晞睚眦欲裂,不管不顾就朝着“刘子川”冲去。 可以,跑到半路,她便跌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妈妈!妈妈!”席思尖叫着,不断地挣扎扑腾。 而提着他的“刘子川”,则露出贪婪满意的笑容:“世上最纯洁美味的,无疑是小孩子的灵魂……呼,我几乎能够闻到这香气……” 元晞的双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一个血印,她也仍然拼命朝着“刘子川”爬去,心里愤怒的火焰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 元晞没有看到的是,她的身上忽然冒出一缕缕黑色的气,溢出体外,腐蚀了周围的地板,原本光亮洁新的木地板,眨眼间就变得腐朽陈旧。 “刘子川”定睛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很显然,元晞体内冒出来的黑气,让他都觉得恐怖。 “这是……” “刘子川”心里惊讶不已,竟然觉得意外! 还未等他多想,敞开的大门,突然斜里飞来一刀白光,猛地撞在他的身上。 “刘子川”头晕目眩,连连后退几步,手上抓着的席思也松了力气,甩飞了出去。 元晞一心一意只看到了飞起来的元宝,她眼睛一亮,跃起抱住他,往旁边滚了几圈,才停在了角落中。 她浑身上下撞得青紫,而被她护在怀中的席思,却毫发无损。 席思闭着眼睛,应当是晕过去了。 元晞迅速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出太大的问题,才放下心来。她用手紧紧抱着席思,护着他,警惕地看着“刘子川”。 对了…… 元晞往门口一看,恰好看到一个玄色的身影飘忽而至。 玄色衣袍,雪色长发,一黑一白如同这世界上最纯粹干净的对比,那雪雕般的面容冷峻寒峭,如北国千里冰封,寒气漫溢,杀气腾腾。 “阿鹤!”元晞惊喜地喊了一声。 本来已经出差在国外的席景鹤,却忽然出现,元晞怎能不惊喜? 席景鹤侧头看了一眼元晞,见她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而她怀中的儿子席思更是晕了过去,狂怒如惊涛骇云,瞬间席卷扫荡。 他身形一闪,有如瞬移,眨眼便到了“刘子川”的身前,一掌朝着“刘子川”拍下,手上白光吐没,光芒四溢。 “刘子川”很是畏惧这白光,更是惊奇地喊了一声:“炼气士?” 居然还有除了白玉京以外的炼气士? 他显然得不到答案,因为在席景鹤的手下,那白光是他的克星,又因为这身体受限,根本发挥不了他本来的力量,只能节节败退。 席景鹤拂袖卷起狂风,“刘子川”避之不及的时候,席景鹤却忽的出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阿鹤!”元晞喊住了席景鹤,见他回头,摇摇头,“不要杀他,刘师傅只是被人控制了。” 毕竟是元石的爷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元晞不想因为席景鹤杀了元石的爷爷,而让元石伤心。 席景鹤也认识刘子川,所以在看到他伤害了元晞和元宝之后,才更加的愤怒。 这是背叛! 不过元晞既然都说了,他自然也明白了其中一二。 席景鹤手臂一震,被他掐在手上的“刘子川”,眨眼间被白光淹没包裹,他在里面尖叫咆哮,如同浴火燃烧。 “刘子川”很快瘫软,但生命气息仍在,没有死去。 席景鹤随手丢开他,转身回到了元晞身边。 窝在阿鹤怀中,元晞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 而放松的结果,就是彻底晕过去的一片黑暗。 此时,元门其他人也到了。 席景鹤刚才进来的阵仗太大,元门所有人都看到了。不过他们没有席景鹤的本事,从前面跑到这后山来,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席景鹤的出手无疑让他们刮目相看,他们原本以为,门主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而这些跑进来的人中,也有元石。 他看到席景鹤怀中的元晞,惊了一下,还未跑过去,就看到了角落里面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刘子川。 “爷爷!”他失声喊道,也让其他人注意到了刘子川的存在。 元石猛地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紧紧攥成拳头,目光复杂。 竟然,一步也踏不出去了。 …… 元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寝房的床上。 柔软的织锦丝被将她包裹,如同躺在云端,浑身上下也再无了刚才那压力。 她睁眼看见头顶地纱帐,又往旁边看了看。 没人。 她本打算起身,却动作一顿,闭上眼睛察看起体内的情况来。 万鬼天珠的力量已经被她彻底压制,浓缩成一颗小小珠子的模样,蜷缩在她身体的角落,被重新充盈活动起来的生气,逼得无路可退。 此时这颗黑色小珠子模样的万鬼天珠,已经没有了那恐怖的模样,反而有些可怜巴巴。 可元晞不会怜悯,她首要想做的,就是把这个定时炸弹逼出体内。 正如那个“刘子川”所说,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心魔本就没有彻底清除,只是被她压制下去了,仍然有一丝残留。 而这万鬼天珠,若是一朝爆发,引起她体内心魔大涨。 恐怕,到时候的情况,会比之前险恶千倍万倍。 这是元晞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她最担心,自己会不受控制地伤害到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这会儿先更一章,补昨天的。不过这这个清明节有点忙啊,下午还要出去,二更应该在晚上十二点之前~ ps:再一次推荐一下自己的新书《暖妻在上》,姑娘们帮我收藏收藏呀~地址可以在评论区置顶回复中,或“作者其他作品”中看到哦~ 正文 章335 反噬 可惜,元晞折腾了一会儿,都是徒劳。那万鬼天珠虽然被逼至角落,却始终无法消弭。 最后,元晞只能暂时用生气将它压制住,另想它法。 元晞坐起身来。 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之前的疲软无力,现在一丝都感觉不到了,身体仍然充满了力量,保持鼎盛。 “有人吗?”她往外喊了一声,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在她的门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是元石。 他一直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元晞。 “元石,你爷爷好些了吗?”元晞问。 元石猛地抬头,眼圈儿一下子红了。 他扑通一下跪在元晞面前,元晞都还未反应过来,他先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地上连元晞都觉得心疼,等他直起身子,额头上早已经红了一片。 “师父!我爷爷……绝不是有心背叛元门!我知道,这是他的错,可是,可是我……求师父放我爷爷一条生路!元石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元石咬着牙,流泪大声说着。 元晞望着元石的眼睛,能够看出这个孩子的挣扎和纠结。 他面前放着一个天平,一个是从小照顾他长大、唯一的亲人爷爷,一个是悉心教导他、给了他美好未来的师父。 两相权衡,他实在是无法做出选择。 他不想看着爷爷死,也不想背叛师父让师父伤心。 最后,只有惩罚自己,为亲人赎罪。 元石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作为元门门主的大弟子,沉稳风范尽显,一直都是各方称赞的少年英才。 可这会儿,他却哭得像个小孩子。 元晞静静看了他许久,忽然轻笑了出来:“谁说我要惩罚你爷爷的?” 元石一愣,有点儿弄不明白了:“昨天……昨天不是……” 他明明看见的,师父为什么…… 元晞心想,原来自己已经昏睡一天了。 “那不是你爷爷,你爷爷只是中了暗算,被人控制了而已。”元晞说着,皱起了眉头,“你爷爷唯一遭过暗算的,就是在香江,被人抓走,杳无音讯的那一次。抓走你爷爷的,是白玉京的人。而后我一直比较注意你爷爷的情况,本以为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结果还是……” “白玉京?是白玉京么?”元石听得怒火中烧,捏着拳头就要往外冲。 这是要去找白玉京算账? “站住!”元晞叫住了他,“你怎么能这么鲁莽行事?” 元石一下子冷静下来,连忙低下头,跟元晞认错。 而元晞,则是低头思索起来。 “白玉京乃是炼气士,万鬼天珠这样阴诡的手段,应该是旁门左道,不该出现在白玉京才是……等等,上次的血河蛊,仿佛也出现在白玉京?”元晞喃喃自语,却始终摸不准头绪。 事情的线索都指着白玉京,可以元晞敏锐的直觉,却认为这其中存在一定的悖论。 可这团乱麻中的线头,她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一抬头,就见元石仍然表情低落,显然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她披上了一件轻薄的棉麻淡绿色外套,站起身来。 “师父?”元石这才发现元晞的动作,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扶住他。 元晞避开了他的手:“无事,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爷爷。” 元石听了,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有些忐忑,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元晞走在前面,只丢下一句“跟上”,便出了门。 刘子川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休息,他现在早已经清醒过来,却像个旁观者一样记得他失去身体控制能力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他亲手对门主的伤害,甚至对门主的儿子的伤害…… 刘子川从来都是一个正直的人。 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只要做错了事情,他都能狠下心来大义灭亲。 若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照样不会例外。 只是这会儿他躺在床上,浑身瘫软无力,恨不得一刀了解了自己,却没有动手的力气。 就算他知道犯下那些错误,并不是出于他的主观意愿,可他无意中成为了帮凶,这是更加让他无比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爷爷。”元石轻轻唤道 刘子川看着元石,又忍不住湿润了眼睛—— 人到底是自私的啊,这就是他舍不得离开的原因。 如果他也不在了,就真的只剩下孙子一个人在世上了。 而,有了这么一个“叛徒”爷爷,作为门主大弟子的孙子,又要如何自处呢?想要这里,不由得满心愧疚。 “元石啊……”他颤巍巍的想要起身。 元石连忙冲过去扶起了他,不待刘子川说话,便低声道:“师父来了。” 刘子川猛地往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元晞站在那里。 “门主!”他不禁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床。 元晞连忙制止了他的行动:“刘师傅,您也不必这样的,这件事情并非是你的错误,而是中了有心人的暗算,您安心修养就是。” “可是……到底是我的错……”刘子川低着头,老泪纵横。 元晞在他的床沿边上坐了下来,微笑着:“那就麻烦刘师傅帮我个忙,就当是将功赎罪了。” “什么忙?我一定帮,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没问题!” “爷爷!” 元晞拍了拍元石的肩膀。 “可能会有点痛。” 刘子川当然不会有任何畏惧,让他活在愧疚之中才是最痛苦的。 元晞伸出手,手掌按在刘子川的额头上。 元石紧张地问道:“师父,难道可以通过我爷爷,追踪到那个背后真凶的身份吗?” “只要还有他残留的信息,就可以。”元晞说着,“刘师傅,请您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对我放开心神。” 刘子川坚定地点点头,作为经验丰富的风水师,也知道元晞想做什么。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刘子川稍微有一点防备,对元晞来说,也将会是一个打击。 刘子川闭上眼睛,毫不保留地展露了一切。 元晞沉下心神,顺利都进入,然后开始挖掘线索,顺藤摸瓜。 她抓住了一道血色的流光—— 元晞朝着那流光伸出手,狠狠抓碎。 那血红光芒,顿时奔溃,四散开来。 …… 白玉京中,禅房中。 月萧闭着双眼,满头大汗,表情痛苦。 他忽的喷出一大口乌血出来,又连连呕了几口。 恰好来禅房找父亲的月清绮,看到这一幕,立即慌乱地冲了上来,焦急喊道:“父亲!您怎么了!父亲!” “元晞……”昏迷之前,月萧只来得及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 月清绮看到瘫倒在地的月萧,更是乱了心神,面前那一大滩鲜血,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师兄,找师兄……”月清绮腾地起身,就往外面冲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冷霜天。 这个世界上,真正让她信任的人,除了父亲月萧,就只有师兄冷霜天了。 冷霜天正在自己房里看书,见月清绮找来,猛地听了这么一个消息,也觉得吃惊,匆匆跟着她,去了禅房。 可怜晕倒的月萧,被女儿忽略了,仍然以月清绮离开时候的样子,瘫倒在地上。 还是冷霜天上去将月萧给扶了起来。 他探了探月萧的情况,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月清绮说:“不用担心,师父只是受了重伤晕过去了,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喝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月萧的情况当然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 不过冷霜天若是不这么说,估计月清绮人就得疯掉了。 果然,相信了冷霜天的安抚说辞,月清绮才算是找准了主心骨一般,着着实实松了口气。 她忽的又怒气冲冲起来:“师兄,父亲晕过去之前,还喊了那个元晞的名字。这次害父亲的凶手,会不会就是元晞?” 冷霜天方才的查探,当然知道月萧是受了反噬才身受重伤的。 情况的真相显然跟月清绮想的不一样,并且……恰恰相反。而月萧,只是自食其果而已。 只是这话,他不能对月清绮说。 “嗯,也许吧,等师父清醒过来,问问他便知道了。” 月清绮眉毛一竖,转头就要往外冲。 “师妹!你做什么?”冷霜天连忙叫住了她。 月清绮冷哼一声:“我要去找元晞算账!” 冷霜天心里不由得暗道,这个师妹真是天真。 “师父都不是元晞的对手,你是吗?”冷霜天一阵见血,也没有拐弯抹角,当即听得月清绮脸色一红。 她知道自己无论是天赋还是刻苦,都比不上师兄,而师兄都不是元晞的对手,她又怎么会是呢? 只是她月清绮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冷霜天这会儿已经将月萧扶起来,抬到了禅房的软榻上,又从柜子中找了被子给月萧盖上。 “我要去给师父拿点药草,师妹,你在这里守着吧。” 冷霜天样样事情条理清晰,而月清绮,却完全是个糊涂的累赘。 这一点,连月清绮都深有自知之明,听冷霜天这么说,连连点头:“嗯,师兄你去吧,我就在这里把父亲守着,哪儿也不去。” 冷霜天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今天两更的字数都有点少……不过一共只有340,还有5章,这里吃掉的字数,会在其他章节,或者最后一章补回来的,放心啦。 正文 章336 中毒 炼气士通常都通晓医术,冷霜天从小由白玉京之主月萧教养长大,在医术方面也颇有建树。 再加上月萧现在的状况,乃是受了反噬方成了内伤,冷霜天应对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开好了方子,还亲自守在药炉子旁边煎药。 煎药要用文火慢慢熬出药力,是个费精力又费时间的功夫,但冷霜天却显得很有耐心,一守就是几个小时,期间没有挪开半步,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白玉京门下弟子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在心里佩服大师兄的行为,难怪能够得到师父的如此赏识。 冷霜天对周围的任何语言都充耳不闻,安静煎好药之后,又亲自端着去了月萧的房间。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月萧还没醒。 月清绮果然如答应冷霜天的一样,在月萧床边老老实实地守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连午饭都是弟子送进来给她吃的。 不过就这样坐在一边儿守着月萧,肯定会无聊,看月清绮的表情就知道。 当冷霜天进来的一刹那,月清绮的脸上立马就爆发出了惊喜的光芒,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眨眼间就跳到了冷霜天的面前。 “师兄!你来了!”那眼中少女的钦慕,毫不掩饰。 冷霜天的反应却很淡定:“师父的药煎好了,我把师父扶起来,师妹你把药喂给师父吧。” “知道了。”月清绮乖巧地点头,接过药碗。 冷霜天这才走到月萧床边,将师父给扶了起来。 月萧这会儿似乎只是浅眠,冷霜天的动作让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只是一条缝,看来这会儿他的疲惫,已经不足以让他保持清醒,向来如炬灼亮的双眸,这会儿却浑浊起来,也再无当世谪仙的气质。 月清绮舀起一勺药汤,嗅了嗅,又碰了碰嘴唇,试了试温度。 药味很苦,她的脸忍不住皱了起来。 月清绮啧啧舌,也没说什么,坐到月萧床边,吹了两口碗中的药汤,让它稍稍变凉,才将它喂进月萧的嘴里。 月萧机械木然地喝了一口,还未等咽下去,眼睛突然睁大,声音嘶哑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药?” 月清绮满头雾水:“是师兄给您熬的药啊,师兄守了好几个小时呢。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月萧什么也没说,无力的手却一掀打翻了药碗。 月清绮没来得及抓住,眼睁睁看着师兄花费了精力和心血熬的药,被打翻在地,药汤浸湿了地毯,留下褐色的痕迹。 “父亲!”月清绮很是不解月萧的行动,难道师兄的药还能有什么问题? 她看向冷霜天的眼神,也有些尴尬无措,生怕师兄因此生气。 月萧也是这才注意到,在自己身后扶着自己的人,正是冷霜天。 月萧自然是放不下架子跟一个徒弟道歉,生硬地问:“天儿,你的药中放了一些什么药材?” “父亲!”月清绮有些不高兴。 月萧对冷霜天说的话,冷硬的像是在审问犯人! 冷霜天却接过话茬,将自己用在里面的药,一样一样,甚至用量,也都说了出来。 月萧听他说着,一边抿了抿嘴唇,感受着药汤在自己口中的苦味浓郁,一一辨别着与冷霜天话语中的药材是否一致。 嗯,没错,一样不差,连分量也没有一点儿差别。 而这个药方,也最是适合自己的情况。 月萧自问自己来开药方,也不会开出比冷霜天更好的药方了。 他点点头:“嗯,就用这个药方吧。” 对冷霜天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 月清绮皱着秀眉:“父亲!既然药方没问题,那为什么你要打翻师兄的药?这可是师兄辛辛苦苦熬了一上午的呢!” 她为冷霜天打抱不平,月萧也不生气,也不解释。 他只是对冷霜天淡淡说道:“嗯,天儿你出去吧,我修养这几天,你关注好白玉京内的繁杂琐事。至于我的伤势,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绮儿会照顾我的。” 冷霜天点头称是,又在月萧的摆手中,转身出去了。 月清绮看着师兄的背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父亲!” 月萧没有管她的小脾气:“绮儿,刚才的方子记住了吗?就按照那个方子给我抓药,你亲自抓药,亲自守着药炉子,再把药端给我。我的房间,除了你之外的人,也不准其他进入,知道了吗?” 月清绮撇着嘴:“可师兄呢?难道父亲不信任师兄?” 月萧神色淡淡:“我不是嘱咐了你师兄处理白玉京内的事情吗?有那些事情在,你师兄哪里有其他的闲暇时间?” 事实上,月萧不是不信任,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是外人。 唯独信任的,只有这个女儿。 月清绮勉强接受了月萧这个说辞,按照父亲的吩咐,去药库中找了一大堆药材过来,把药炉子也搬到了月萧的院子里面。 即使是有些骄纵,月清绮也仍然是孝女。 答应父亲要亲手照顾她,她便真的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守着父亲,期间也未曾叫苦叫累。 月清绮也奇怪过为何月萧会这么戒备,除了自己谁都不信,不过她也不敢问,只是放在心上。 大概,她唯一的不满,就是父亲对师兄的诡异态度,模糊不定,隐约有些不信任! 她当然不会相信月萧随口说的解释,毕竟月萧不愿意喝冷霜天的药的行为举止,已经浓浓透出了他的本心。 只是月清绮畏惧父亲,埋怨几句,却不敢真的发作,只能当做不知道。 当然,偶尔还会不自觉的在月萧面前,说几句冷霜天的好话。 月萧为了休养呆在房间,反噬带来的重伤到了几乎爬不起来,只能躺在那里接受女儿的念叨轰炸。 他知道女儿的心思,只当作女生外向,左耳进右耳出了而已。 至于对外,则是宣称闭关。 门中弟子经常一闭关就是好一段时间的,月萧也是如此,本不稀奇,自然也无人觉得而奇怪。 于是,月萧受伤休养这件事情,除了月清绮和冷霜天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连林谢也被派出在外,对月萧伤势毫不知情。 …… 过了几天,月萧的伤势缓解了些,能下床走路了,不过大多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休憩。 月清绮扶着父亲在地上走了一会儿,见月萧神色已经有了疲惫,便扶着他到了床边,看着父亲躺下,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她转身就去院子的小厨房熬药了,估摸着自己的药熬好了,父亲也该睡醒了,刚刚好可以喝药。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药材倒进罐子中,加了水,放在炉子上慢慢熬。 转头见小厨房的窗子跟大门都开着,又过去都给关上了。 熬药的味道很大,飘出去之后,整个院子都是这个味道。月清绮担心熏着父亲,干脆把窗户和门都给关上了。 药已经熬上了,她又觉得有些无聊,端了张小板凳坐在炉子前,一只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神游天外,不一会儿困意袭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才坐下没一会儿,她身后的小厨房的雕花木门忽然被人推开。 月清绮惊了一下,回头看去。 “啊!师兄!” 冷霜天站在门口,看着她朝着自己跑来:“在熬药?熬了多久了?” “刚刚开始呢。”月清绮笑眯眯地说着,在师兄面前,褪去了所有的傲慢和目中无人,就只是一个普通单纯的少女。 这几天月萧卧床,她一直忙活着,都没有休息,也没有一声抱怨。 这意外的表现,连冷霜天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你平时不是有睡午觉的习惯?这几天都没睡?” 月清绮见师兄问起自己,更知道自己的小习惯,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还想得到其他的事情。 “就几天的时间,我没什么啦。”她连连摆手。 冷霜天说:“你去睡会儿吧,这里我看着。” 月清绮犹豫着:“不好吧。”她想起父亲的叮嘱,分明说过,他的药不能让任何旁人经手,必须自己来的。 “嗯?”冷霜天疑惑地看向她。 月清绮不想让师兄知道父亲对他的防范戒备,师兄很小就跟着父亲了,知道之后一定会很伤心的。 她支支吾吾:“不,不是,我就是担心师兄……累着。” “我没事,你去睡吧。”冷霜天看着她,声音有着难得的柔和。 月清绮因为师兄的关心,而心里暖暖的。 她转念一想,师兄也不是什么外人。 “那好吧,我就去眯一会儿……嗯,一个小时,马上就过来!” 月清绮依依不舍地离开,小厨房中便只剩下冷霜天一个人。 他垂着眼,看着那火炉子上的药罐,眼中阴郁浓浓,深沉不知深浅。 …… 月清绮果真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跑过来了。 冷霜天就坐在她之前坐的那小凳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而他高大的身子委屈在小凳子上的模样,让进来月清绮见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冷霜天这才注意到月清绮来了,放下书:“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会儿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月清绮捂着嘴笑,“师兄,父亲总是说你是个书痴,你倒是真不负这个名字啊,身上随时带着书的吗?” 冷霜天嘴角翘了翘:“习惯了。” 月清绮忽的想起师兄小时候来。 那个时候,她年纪很小,却记得师兄被父亲带回白玉京的模样。 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眼神却孤傲得像狼。 其实从一开始她并不喜欢冷霜天,或者说,是怕他,便离得他远远的,却总是喜欢关注他,躲在暗处偷偷看他。 她的童年,其他记忆都模糊了。 唯独关于师兄的事情,她每一件都记得清楚。 师兄不是一开始就得了父亲青睐的,也不像自己,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理所应当成为了白玉京的宫主,众星捧月。 师兄一步步从泯于众人的普通孩子,到后来展露天赋,被父亲看重。又过了几年,才被父亲收为亲传弟子,成为所有人的大师兄。 其他的弟子都羡慕大师兄的幸运。 可月清绮却知道,也曾经亲眼看到,师兄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在别的孩子玩耍的时候,他永远都在看书、学习。 像他说的,现在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月清绮不大想勾起师兄年幼时那些不好的记忆,就扯开话题:“哎呀,我也不耽搁你了,我知道最近白玉京里面很忙的,你在这里耽搁久了不好,快去处理事务吧。” “也好。”冷霜天这次没有坚持,离开了。 月清绮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回过头的时候,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药罐子上面,看着黑黑的药罐子出了神。 怔愣了一会儿,她猛地一拍脑门。 “月清绮!想些什么呢!” 她有些责备自己,怎么能在刚才的那一刹那,竟然对师兄产生了……怀疑。 月清绮在药炉子旁边又守了一个小时,才把药给熬了出来。 她赶紧倒在碗中,给父亲端了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月萧已经醒了,坐起身来。 “绮儿。”月萧看向她手中的那碗药,眼神动了动,忽然问道,“这药是你是守着熬的吗?” 月清绮本想说,师兄也守了一个小时。 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当然是我守着熬的!” 月萧点点头,将药接过来,一饮而尽。 月清绮急得跳脚:“父亲!很烫的!” “没事。”月萧不在意地摆摆手,又将药碗递给月清绮,“今天我觉得好多了,绮儿你不必时时守着我,回你的院子休息去吧。” 月清绮犹豫不决:“可父亲你的伤势不是还没有好?” “我自己可以照料自己,你去吧。” “好吧。”说实话,整天关在父亲的院子里,月清绮自己也觉得无聊,便也没有多说,离开了。 月萧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他捂着胸口,一口鲜血涌出喉头,一下子喷了出来,竟然全部都是乌黑色的,明显的中毒迹象。 他咳得厉害,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来。 “咳咳……难道……是药……” 他趴在床沿,一声一声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月萧忽的抬起头,声音又中气十足起来:“谁!谁在门外!” 他的房门被人推开,站在那里的人,是冷霜天。 “天儿,你来得正好……咳咳!”月萧压着喉咙的血腥,面色青紫狰狞,脖子上的一根根动脉,几乎要爆出来,“我中毒了……你过来……给我把脉……” 冷霜天缓缓走了进来,步履从容不迫,一点儿也没有紧张的情绪表露出来。 “天儿?”月萧狐疑地看着他,一点点的疑惑之色很快凝聚,“难道……难道是你?” 冷霜天站在他离他床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不悲不喜,眼中一抹苍凉,好似悲悯。 “是了是了……绮儿那个傻丫头,只会为了你瞒我……”月萧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一般,重重捶着胸口,一脸悲愤:“居然是你!冷霜天!当年是我将你带回来!给你吃给你穿!更是收了你为亲传弟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没有想到我月萧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被你这个白眼狼给算计了!” 他说着,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 冷霜天神色淡淡,眉梢的冰雪之色一直没有化去:“的确,我该感谢你的。” 之前他都是称呼“您”。 现在,却是“你”。 语气中的恭敬之意,也完全没有了。 月萧哈哈大笑起来:“感谢?你知道什么是感谢吗?知道你还会这样对我!”他冲着冷霜天咆哮,瞠目欲裂。 冷霜天没有说话。 月萧捂着胸口:“说吧,你为什么想要杀我。难道是为了白玉京宫主之位?”他嗤笑着。 冷霜天摇摇头,只是说:“我只是想杀你,从很久之前。” 很久,很久,之前。 月萧撑着床边的手,一个不稳,整个人险些从床上跌下来,最后趴在床边,头发散乱,悲愤笑着。 冷霜天冷眼看着他,眼中古井无波。 忽的,月萧的笑声停了下来。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坐好,伸手抚了抚头发,脸上的狰狞和青紫也消失不见,神色如常得仿佛刚才吐出几口血的人不是他。 月萧随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冷霜天,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难道你以为,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月萧冷笑着,“你太心急了,还没等我死,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根本没有中你的暗算吧。” 他淡淡说着,嘲讽般看着冷霜天。 冷霜天竟然没有露出一点儿吃惊的表情,神色依旧,眸光也一直未变。 这让月萧心里一沉。 “林谢。” 里间角落中,突然走出来一人,行如鬼魅,正是月萧最信任的心腹,林谢。 月萧靠在床头软垫上:“我的好徒儿,你一定好奇,林谢这几天到什么地方去了。没错,他正是去调查你了。当初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只知道你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可现在一查,才知道你所谓的身世,居然都是伪造的!二十年前,曾有一丁家背叛白玉京被灭,唯一逃走的孩子,与你年龄一般大。你,就是那个孩子吧?” 他讥讽地看着冷霜天。 额,更得有点晚,不好意思…… 正文 章337 月萧死了 可奇怪的是,冷霜天仍然没有丝毫动容。 他就像是磐石,不动如山,无论月萧什么话语,都无法在他的眼中和心里,激起丁点儿涟漪波澜。 月萧心下一沉,觉得奇怪。 他料中了冷霜天已经背叛了他,甚至借女儿月清绮的手,来给他下毒——但他偏偏没有了预料到,冷霜天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超出掌控之外的事态,让月萧稍稍不安。 这时候,林谢忽然动了。 他看起来仍然沧桑平凡,跟月萧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这时,他却做出了让月萧震撼不已的行为! 他走过去,搬起一张椅子,放在了冷霜天身后! 冷霜天随意坐下,一股不可忽视的气势,却从他的骨子里面透露出来,仿佛掩饰的璞玉终于展示了绝世的光华,那眼中的寂冷,连月萧都见之心惊! 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由自己亲手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他竟然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 还有林谢! 月萧的目光落在垂手站立在冷霜天身后的林谢身上,他一直都是以这样一幅姿态站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他却背叛了自己! 月萧心里发冷,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得把林谢千刀万剐! 冷霜天的背叛,他有一定的预感,还派了林谢出去调查他的身世,虽然这突然的怀疑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最后的结果证明月萧的猜测是没错的。 而他看错,还狠狠给了他一刀的人,却是林谢! 林谢跟在他身边三十多年,寸步没有离开过,如今却成了冷霜天的人! 月萧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更不明白比冷霜天大了二十岁的林谢,怎么会和冷霜天有交集,还未了他背叛自己。 月萧狠狠盯着两人,却没有说法。 反而是冷霜天,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自己的袍袖:“丁家是白玉京犯下的桩桩滔天罪孽的其中之一,白玉京的罪状罄竹难书,打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名义,坑杀了多少人的性命。不过,我并非丁家子嗣,当年的那个孩子,逃出来时,也就六岁,世道难存,又哪里活得下去?” 他说着,惋惜地摇摇头。 月萧讥笑一声,压着怒火:“所以呢?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冷霜天淡淡看向他,“你只要知道,我想杀你,月萧,从很久之前。”比二十年更久。 他顿了顿:“我从成为你弟子的那一天起,便在准备一个天衣无缝的杀掉你的计划。二十年的时间,难道你觉得,只是为了在今天,给你喂下一碗毒药吗?这碗毒药,也许还并没有被你喝下去,我却暴露了……月萧,我还没有傻到这个份儿上。” 月萧紧紧皱着眉,眼中波涛难平。 从林谢站到冷霜天身边,让月萧意识到自己被背叛了,那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现在,这预感成为现实了。 月萧方才中毒的模样当然是装的,吐的血也不过是因为重伤而压在心口的那淤血罢了,对他本身无损。 可现在,他忽然感受到了体内的翻江倒海。 “噗——”月萧喉头一甜,蓦地喷出一大口乌血来。 这次,却绝对不是演戏了。 月萧感觉到恐怖的毒素迅速蔓延到他的奇经八脉,他浑身没了力气,这几天好不容易修养回来的根基,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毁掉了他身体的底子,却偏偏吊着他一口气,没有让他彻底被毒死。 “怎么会!我明明!”月萧趴在床边,犹如死狗,却挣扎着质问冷霜天。 他的不理智持续了一秒,眯着眼睛猛地看向林谢:“是你!这个叛徒!” 林谢比他小几岁,几乎是十岁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如今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要被捂热了。 两人相处,固然身为主仆,但月萧却给了林谢朋友般的信任。 直到他站到冷霜天身边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背叛,这个人会是林谢。 他信任林谢,林谢就像是他身边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默不作声地却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这让林谢可以有无数个机会对他下手。 果然,冷霜天睥睨着月萧:“林谢从很早之前,就对你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今天的这碗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毒药,但你为了引我上钩出面,故意喝下药,却悄悄逼出体外。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本就不是想用这药毒死你,这药只是一个引子,只要它进了你的嘴,就会让那些在你身体里面积攒了数年的毒药,一朝爆发!” 他话音刚落,月萧又喷出几口乌黑,颜色越发的黑了。 饶是月萧这样的高手,数年的慢性毒药,一朝爆发带来的后续效应,也不是他本就重伤虚弱期间能够抵抗得住的。 他几乎被瞬间抽去了生机,仰倒在床上,双目溃散无神。 “为什么……”他喃喃问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谢,终于抬起了脸,双目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月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是月林!” “月林……”月萧涣散的双眸中,居然聚起一点点光芒,竟然挣扎着就要起身,“你是当年那个死掉的月林……” 他完全没有想到,林谢居然会是月林!他的堂弟! 月林的父亲,是他父亲的唯一的亲弟弟,而月萧与月林都是各自父亲的独生子。 那个时候,月萧还不叫月萧,月萧是历代白玉京之主的名字,在成为白玉京之主前,他叫月木。 月林性格比较内向沉闷,一般都是月木,带着他玩儿。 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再加上互相之间只有这么一个堂兄弟,两人的关系,便俨然亲兄弟。 可后来,月林一家出白玉京去某地度假的时候,不幸遇上火灾。炼气士也是人,再加上当时的种种情况,最后的情况,便是月林一家人都没有逃出来。 ——至少,这是月萧所知道的。 对于月萧来说,当年月林的死,至今仍然是他心底的痛。 可是,为什么月林会想要杀掉他? 他眼中不解的情绪翻滚不定,定定的望着月林,他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唯一指望月林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林谢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肢体上的动作,已经表露了他的愤怒和激动,可他的脸上包裹眼睛,仍然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和身体上的激动形成了强大的反差,实在是诡异。 “月木……不,月萧,你或许不知道,当年杀掉我父母的人,正是你的父亲!我的父亲是被他的亲哥哥活活掐死的!若不是我被母亲护得紧,我恐怕也难逃一劫!”他嘶哑咆哮着,压抑的情绪充斥着胸腔,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 “不……可能……”月萧无力喃喃。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眼中却是一片冷漠黑沉,幽黑深邃,不见深浅。 林谢咬着牙:“当年的血海深仇,让我发下誓,一定会杀掉你,月,萧!” 他将“月萧”的名字,从牙缝中吐出,咬词极重,那恨意似乎要淹没一切。 月萧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双眼缓缓闭上,只问了一句:“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救的他。”冷霜天冰冷的声音,飘到月萧耳边。 月萧试图睁大眼睛,可惜,生机的断绝,让他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刹那。 血光在他眼中凝聚,仿佛要掀起一场风暴。 可最后,还是崩溃消散,化为乌有。 月萧的眼皮彻底垂下,他气息微弱,却没有真正的死去。 因为冷霜天没有打算让自己背上弑师的名头。 林谢看着月萧的模样,似乎回想起自己孩童时期的简单快乐时光。 正是那些时光,才让他在亲眼看着伯父虐杀掐死自己父亲的时候,只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崩塌。 最后支撑他活下来的,是仇恨。 而将他从地狱中拉起,救出来,给了他报仇机会的人,却是—— 林谢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公子。谢过公子之恩。” “不必,这是当年我曾经答应你的事情。”冷霜天说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下来的事情,你处理吧。” “是。” 林谢看着冷霜天的背影,不止一次地想起当年自己遇到冷霜天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伯父月萧,陷入魔障之中,在相继虐杀掉他的父母之后,将他这个侄儿甩到一边,砸得晕了过去,却没有再上来察看他的情况,而是丢了一把火之后离开了。 林谢醒过来之后,手足无措,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解决办法,只有绝望的哭。 后来,从烈焰熊熊之中走出的人,是冷霜天。 冷霜天救下他,而林谢当时的脸已经被火烧毁了。还是冷霜天用了不知道什么秘法,给他剥了一张死人脸用在他脸上。 不是一般的脸,而是会变化,会变老的脸。 唯一没有的是情绪,一张脸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也是当年的月萧,一眼看中林谢的原因,就是觉得他沉稳老实,是个可靠的。 只是林谢和冷霜天都知道,他那张没有表情变幻的脸,最大的作用,却是能够控制他的情绪,不让月萧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若是他流露出一点问题,他都不可能走到今天,而是万劫不复。 而当年,救下月萧的冷霜天,只有八岁。 没错,四十多年前救下林谢的冷霜天,和二十年前遇上月萧的冷霜天,一般年纪。 至少,是看上去没有变化。 但是林谢知道,公子的真正年龄,恐怕超乎他的想象。 之前他一直停留在八岁的年龄,可在进入白玉京,成为月萧弟子之后,他却如常人一般成长。这让林谢甚觉奇怪,至今费解。 …… 月清绮懵了。 怎么短短几天时间里面,世界就变了! 父亲……死了? 她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几天前,她顺着父亲的意思,回自己院子休息了一下。可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跑回了父亲的房间,却见父亲沉睡着。 那会儿她没觉得奇怪,月萧这几天总是昏睡不醒,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所以也没有引起月清绮的重视。 可到了第二天,月萧还没清醒过来,月清绮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叫来了师兄冷霜天,而师兄凝重的神情,让她整个人如堕冰窖。 月萧的伤势恶化了,这二次恶化,似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毁掉了月萧的身体,一点点摧毁了他的生机。 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 月清绮哭得不行,可无论她怎么哭,月萧都没有清醒过来,最后不过坚持了几天,就撒手人寰。 直到父亲死的一刻,月清绮都不敢相信自己所面对的一切。 她一直认为父亲是无所不能的神,永远会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一切风雨的,可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等到整个白玉京,都挂上了缟素,她才稍稍有些反应,上蹿下跳地将那些白布给扯了下来,不准那些人诅咒她的父亲,她的父亲肯定没死! 白玉京无论是弟子还是仆人,都不大想搭理她,对她也没有以前的热情了。 之前的月清绮,是白玉京的小公主,宫主大人放在手心里面的宝贝。 可现在,新任宫主是老宫主临终之前指定的大师兄冷霜天,月清绮的身份,一下子从宫主爱女,变成宫主师妹,可谓是一落千丈。 只是月清绮毕竟是跟冷霜天一起长大的,可谓青梅竹马,所以白玉京的弟子和仆人们,虽然不想搭理她,却也不愿意得罪她,只能躲得远远的。 不少人庆幸——本来白玉京之主的位置,都是由月家人担任的,月清绮是现在月家唯一的子嗣的,这个位置,也本应该是她的。 可老宫主大概病逝之前,都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不靠谱,宁愿把这个位置交给大弟子,也没有交给这个女儿。 他们是觉得高兴的,若当真是月清绮当了白玉京的宫主,那才是他们的世界末日呢! 月清绮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脑袋一片乱麻。 “元晞……都是元晞害死父亲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尖叫咆哮着,抢过一个弟子腰间的剑,就要往外冲。 冷霜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拦下她。”他吩咐道。 其他弟子一拥而上,失去理智的月清绮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压到了冷霜天面前来。 “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了元晞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害得父亲重伤,父亲也不会死去了!”月清绮红着眼睛怒吼着。 冷霜天神色淡淡,也不打算跟她多说:“把小姐关起来。” 不是“少宫主”,而是“小姐”。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称谓的变化,唯独月清绮,仍然大喊大叫着。 可她哪里能反抗,最后直接被关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冷霜天没有太多的时间搭理她,虽然他已经布置了很多年,可现在正式成为宫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直到第二天,他才抽出时间,来到月萧的灵堂上,看着前方的那张黑白照片。 “月萧,我会让你死得心甘情愿的。”他低声说道,无人听见。 林谢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公子,月萧是真的死了吗?” 冷霜天冷冷一笑:“这个月萧当然是死了,可……呵呵。” 他挑挑眉,意有所指。 林谢瞬间了然:“那接下来?” 冷霜天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大呼小叫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少宫主……小姐她跑了!”一弟子冲了进来。 冷霜天并未惊讶:“跑了就跑了吧。” 他的冷淡,让那来的弟子都忍不住意外,倒是林谢出面,打发了那弟子。 于是,月清绮逃出白玉京的事情,并没有惊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她出了白玉京,能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元门山! 她一心一意,只想找元晞算账报仇! 月清绮逃走时也知道无钱寸步难行,带上了不少现金和珠宝首饰。她虽然修炼不行,可是身为炼气士,对付十多个大汉也绰绰有余,自然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抵达了元晞所在的元门山。 月清绮胸口憋着一口气,很快冲上山,冲过山门就嚷嚷着要找元晞。 元门弟子们当然要出来制止她,可月清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连撂翻了一堆的元门弟子。 可惜,最后还是被灵靖出面,几招制服,狼狈地趴在地上。 听到消息的元晞,慢悠悠地走过来。 月清绮被打得灰头土脸,被灵靖压制得几乎起不得身,可看了元晞,却大骂出声,什么难听骂什么。 元晞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可多听了几句,便明白了,眉毛一挑:“你父亲月萧,死了?” “怎么样,你很高兴是吧?是你杀死的他!”月清绮仇恨地看着元晞。 元晞淡淡一笑:“你父亲暗算我门中人,最后反噬重伤,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自己,也怪不得旁人。” 月清绮不管,就骂元晞。 可骂着骂着,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元晞只以为她是因为父亲去世而伤心,谁知道,月清绮却边哭边说——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的……是师兄……杀了父亲……” 正文 章338 转变 “什么?”连元晞都惊讶的,忽的想起记忆深刻的白衣剑仙的身影起来,“你师兄……冷霜天?” 冷霜天杀掉了他的师父月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晞实在是没有弄明白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和白玉京硬碰硬了,谁知道白玉京内里却突然之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她这是要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是,元晞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月清绮趴在地上哭,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元晞也有些无奈,本想着将月清绮送回白玉京去,可临到头又想起月清绮最后说的那句话,心念一动,到底决定将月清绮给留下来。 让人将月清绮扶了进去,安排了一个房间。 …… 元晞面前撒着三枚铜钱。 她垂眸看着,却微微蹙眉。 刚刚才将哄睡着的元宝放进被窝里的席景鹤,走过她身边,见到她这幅样子,便问:“没有结果吗?” 元晞随手收拢铜钱,倒是释然:“早有预料了,修行之人,逆天而行,本就蒙蔽着天机,犹如一团迷雾,根本看不真切。” 而且,白玉京几人,包括月萧,和冷霜天,两人身上笼罩的迷雾,浓厚混乱得连一丝头绪都找不到,多少有些奇怪。 元晞说起时,席景鹤也忍不住皱眉:“的确,那两人身上的气息很是诡异。那个叫月萧的,气息浑浊混乱。那个叫冷霜天的,则是过于冰冷,毫无生气。现在,这个月萧死了,看来冷霜天,方才是幕后黑手了。” 元晞却摇摇头:“不,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待她多想,就听到有人来禀报说。 月清绮醒了。 元晞很想快点从月清绮这里知道更多关于白玉京的消息,现在月清绮必然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便立即叫人将她请过来。 …… 月清绮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惊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元门山。 她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仍然有一种茫然如在梦中的感觉。 师兄……她最爱慕信任的师兄…… 月清绮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没有了父亲,也失去了世上最信任人的她,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好似无根的浮萍,再也没有了归宿。 而那个她一直视为家的白玉京,也回不去了。 “月小姐?”一个年轻的女弟子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门主有请。” 月清绮愣了一下,才抬起头,声音嘶哑回道:“好。” 她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起身往元晞处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骨子深处的那股飞扬骄傲被硬生生地折碎,再也不是那个傲慢的天之骄女,转眼间就跌入了泥泞。 原本月清绮以为自己见到元晞的时候,是会有一些负面情绪的。 谁知道,前方那个盘腿而坐,一身素净麻衣,扎着慵懒大辫子搭在肩上的女子,身上那足以让万物生长的气质,却让她内心祥和,褪去所有的茫然和浮躁。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此刻,月清绮居然对元晞产生了一股信任感。 明明几天之前,月清绮还恨不得杀了她,现在却忍不住生出信任。 而几天之前,作为除了父亲以外最让她信任的师兄冷霜天,现在却狠狠给了她背叛的一巴掌。 这世事无常,连月清绮都忍不住冷笑了。 她坐了下来,看着元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元晞明显注意到了她语气的变化,虽然用词仍然直白,可那语气却从曾经的骄傲不可一世,变成现在的软化,差距实在是太大。 她不由得笑道:“跑到我元门来,大吵大闹的,是月小姐你吧。” 月清绮眸光一黯:“……我只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其实,我知道的。我父亲身上重伤虽然与你有关,但是他的死和你并无关系,是我师兄杀的。”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平静。 好似局外人。 元晞挑挑眉:“我能问问,为何你师兄会杀了你父亲?你父亲,是冷霜天的师父,据我所知,你师兄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为何会起了杀心?” 难道冷霜天的身世有问题?是为了复仇? 还是说,只是简单地为了夺取白玉京宫主之位? ——以上两种,就目前看来,是最靠谱的猜测。 “是啊,我也想知道,师兄他为什么会要杀掉父亲。”月清绮苦笑,眼中涌动着痛苦之色,她至今没有想明白,“父亲身受重伤之后,一直都是我在照料他,他不信任任何人,只让我经手他的一切起居。在经过调养之后,他本来已经慢慢好转了。可那天师兄莫名来了父亲的院子,帮我守了一个小时的药罐子的那一天,父亲的病情就开始恶化,没撑几天,就去了。” 月清绮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月萧会有这么大的戒备之心。 而她竟然傻到,完全相信师兄,给了他下手的机会,还亲自端着那碗药汁,看着它被父亲喝了进去,成了一碗夺命毒药。 打击和挫折一夜之间让月清绮成长,她也方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轻易就被人骗了去。 倒不如,死了干净。 元晞将月清绮的话听在耳中,也有些诧异。 月萧早有防备? 难道他早就知道冷霜天会背叛自己? 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被下药了呢? 元晞思考了一阵,没能得出答案,便只有暂时搁置,转而问起月清绮一个问题:“那月小姐可否告诉我,你父亲,修炼过傀儡术吗?” “傀儡术?”月清绮一片茫然,“什么傀儡术?我父亲没有修炼过啊,我也从未见过。” 元晞往旁边一看,恰好和席景鹤的目光撞上,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意思便瞬间心领神会了。 “那你父亲之外呢?可有人修炼傀儡术吗?” 月清绮想了想,摇头:“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谢谢月小姐告知。”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月清绮能够十分配合得回答她的问题,元晞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月清绮摸了摸鼻子,似乎被元晞意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自然就说出了答案,没有一点儿不想回答的意思,直到过后她才反应过来。 而且,之前在她意识到,杀掉父亲的人,也许会是师兄,连父亲的心腹林谢都变得不可信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也是来元门山找元晞。 还刻意在师兄面前演了场戏,嚷嚷着要杀掉元晞,找了个合理的理由逃走。 心里并非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但是她潜意识的选择,还是证明,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些对元晞好感的。 月清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傀儡术……我曾经听父亲说起过,白玉京的某代子孙,也是我月家的一先辈,乃是绝世不出的天才,小小年纪就修炼有成,可惜后来走了歪路,修炼傀儡术,最后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从此之后,我白玉京就无人敢修炼傀儡术了。” 当时这件事情是被月萧当作反面教材来教导月清绮的。 月萧可以容忍月清绮的傲慢浮躁,却不能忍受月清绮走上歪路,才会有这么一说。 那会儿月清绮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现在回忆起来,原来她都记得。 “是吗?”元晞若有所思,“那位先辈,是什么时候的人物了?” “起码两三百年了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月清绮摇摇头,转而一问,“为什么问这个?” 元晞坦然道:“也许跟你父亲的死因有关。” 月清绮瞪大眼睛,想要追问。 “你暂时在元门山住下休息吧。” 元晞虽不是什么圣母,却也做不出将月清绮丢出去的事情,月清绮对她的好意是真是假,她也能判断出来,不至于被蒙蔽。 反正元门山够大,多住这么一个人也无所谓,只要月清绮不闹事,她就不会把她给丢出去。 而白玉京方面。 元晞需要先弄清楚冷霜天的态度。 如果是友非敌,当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如果冷霜天也有跟月萧一样的想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 白玉京内。 月萧的葬礼结束了,老宫主的去世,给白玉京带来的风波,也随着冷霜天的上位,而归于平静。 比起之前的少宫主月清绮,冷霜天可谓是众望所归,大家自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月萧很快被人忘却,在白玉京等人心中,如今至高无上的是宫主冷霜天! ——冷霜天没有改名,仍然叫冷霜天,而不是月萧。 白玉京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表示理解。 如果改姓月,那就代表冷霜天要改换祖宗了,放在谁身上都不是乐意的事情。 而且,宫主为月萧叫了好几百年,这个规矩本就不知道从何而来,如今废掉,也许也代表着白玉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冷霜天的这个决定,没有人有异议。 还有两章……最后一章的字数当然会比较多的 正文 章339 月萧!元晞黑化 此刻。 冷霜天站在这座建在白玉京最偏僻地方的楼阁,也就是所谓的只有白玉京宫主才能进去的禁地前凝视了许久。 修建这楼阁用的是千年不腐的金丝楠木,足以见得当年白玉京的阔绰豪奢。金丝楠木不负其名,历经数百年的岁月,仍然不见一丝腐朽,岁月反倒平添古拙大气。 林谢站在冷霜天的身后。 “公子,不进去吗?”在其他人都已经改口称冷霜天为宫主的时候,林谢仍然坚持了多年以来的称呼,没有改变。 冷霜天望着那楼阁,雕廊画栋,大气之极。 “你知道,这楼阁,在被定为禁地之前,叫做什么吗?”冷霜天的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般遥远。 林谢思索了一下,实在是回忆不起,便摇头,说:“不知。” “神祠。” “嗯?” 冷霜天轻笑了两声,语气中的冷意,让这笑,也变得好似讽刺:“没错,就是神祠,供奉神的祠堂。可这世上本就没有神,有的,只是一些贪心独揽之辈,在可笑的显摆自己的野心而已。” 林谢不懂冷霜天在说什么,他却明白,冷霜天语气下面,隐藏的深深怒火,好似压抑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 那气势磅礴,连林谢也忍不住胆战心惊。 虽然他也知道公子不凡,可如今的公子,实在是反复刷新他的认知,每一次看他,都觉得陌生。 尤其是在月萧死后,公子正式坐上白玉京宫主之位,气势变化更是大。 以前虽然寒光凛冽,却是藏锋不出,现在,则是锋芒毕露,剑气凛冽,一剑光寒荡九州! “你留在这里吧。”冷霜天丢下一句,便大步朝着楼阁里跨去。 林谢有些急:“公子!” 冷霜天抬了抬手,没有回头。 这楼阁里面,看上去比外面更加豪奢,能用金就绝不用铜,头上悬挂着一长串铃铛,全部都是用上好美玉所制,而四处放着的瓷器摆件,则无一不是真品,从宋朝瓷器,到青铜祭器。 这栋楼阁,从外面看就知道占地极大,进来之后,才会发现,整个楼阁都是打通的,没有其他房间,外面看三层的楼阁,内里却是从一楼直接通了顶的。 一尊通体由白玉打造而成的雕像,就这样摆在中央,头顶楼阁之顶,脚踏汉白玉大地,雕像一脸的悲天悯人,衣袂飘飘如当世仙人,高大地几乎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样一尊白玉,高大壮丽恍若一座玉山,却只用来雕了一尊雕像,旁人看了必然说是豪奢,可这尊玉雕,却在这里摆了数百年了。 白玉京历代宫主们,对这个玉雕知道的,只是这个雕像的主人,便是七八百年前的一位白玉京宫主。 其他的,就知道得不多了。 可冷霜天知道。 这世上,也无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他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抹幽幽冷光。 “月萧……” 他低喃着,随手抛出一团红色的丝线。 那丝线以他为中心,迅速四射开来,小小一团,却眨眼间就遍布整个空间,并且将整座玉雕人像给缠绕了起来。 冷霜天走出几步,手指抚摸上其中一根红线。 他忽的轻轻一弹。 他手指下瞬间荡出波浪涟漪,迅速波及到所有的红线,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顺着红线蔓延,立刻将整座玉雕,都包裹在一片金色光芒中。 楼阁顶上挂着的玉铃铛无风自动,清脆摇晃着,发出玎玲的悦耳声。 中间那玉山般的雕像,却开始震动摇晃起来。 所有的红线都在颤动,却仍然死死地缠绕着玉雕,压制住玉雕中的力量。 冷霜天冷冷一笑,双臂一震,一股风随着他袍袖一拂,而卷起直上,那些红色的丝线似乎化作琴弦,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组成了一曲美妙音乐。 可对于玉雕来说,这却是魔音穿耳。 终于—— 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一副痛苦之色,从玉雕之中拔出抽离,一点点挣脱,然后,一跃而起,如同遮天蔽日的阴霾,瞬间笼罩了整片楼阁上空! 在这阴霾的对比之下,冷霜天的身影,就要显得单薄弱小许多。 可他如同早有预料,只是淡淡一笑。 “你终于出现了。” “你是谁!” 那黑色的阴影如玉雕般巨大,冲着冷霜天咆哮,张口吐出的全是狂风,搅得楼阁内一片混乱。 名贵的瓷器从架子上跌落摔碎,青铜器也纷纷滚落,四面的窗门被吹得哗啦啦作响,却硬生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挡住了没有直接被撞开。 于是,混乱,也只发生在一小片楼阁中。 冷霜天笑而不答,只是说道:“你藏头匿尾数百年,终于愿意显露出你的真身了?” 那黑影虽然全身都是由黑色烟雾组成,却也能辨清他有一张人脸,尽管无关模糊,却能略略看出,那长相竟然跟已经死去的月萧,有八分相似! 而此时,“他”的瞳孔缩了缩,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恐怕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既然如此……他不能活! 黑色阴影咆哮着扑向冷霜天。 而冷霜天毫无畏惧,他等这一战已经很久了。 只是可惜,他为了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完成他的目标,已经失去了太多。比如他的实力,远远不如当初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于是,冷霜天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在他连连败退之后,他忽然停住脚步,然后拉住身旁的红线,狠狠一弹! 铺天盖地的红线遍布整个空间,无处不在,一根红线颤动迅速波及其他,然后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向着那黑影席卷而去。 对方这才发现刚才险些被自己忽略的红线,这些很明显是专门针对自己的手段,方才就是这些红线,将自己从玉雕中逼了出来。 连黑影都摸不准这些红线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将他克制得如此厉害。于是,面对红线的攻击,他只有退避。 可是目标太大,红线又无处不在,金色波浪板的光芒又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不可能躲开。 那些金光落在黑影之上,竟然让组成黑影身体的那些黑烟,如雪般开始消融,更是给他带来了地狱之火般灼烧的疼痛和折磨。 “啊!”凄厉的惨叫,传遍了整个白玉京! 冷霜天在此刻,也禁不住脸色发白,浑身乏力。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对方不好过,他也不好过。 那黑影浑身上下都发“滋滋”的声音,好似在油锅中翻滚一般,惨厉叫声却一声比一声的弱。 片刻之后,黑影缩小成正常人大小,趴在冷霜天脚前不远处,身影也较之前凝实了些,跟真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他抬起脸,阴毒怨恨地望着冷霜天的时候,那张脸,竟然与月萧有九分相似! 冷霜天与他对视,同样已是强弩之末,看似神态自若,实则内里早已经抽空,就算他现在心有杀意,也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再动手了。 事实上,若不是提前准备了这些红线杀阵,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根本上不了对方分毫。 “你到底是谁!”那人嘶吼着低问,血色蔓延了整个眼球。 冷霜天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唤道:“月萧。或者说,是真正的月萧。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样,是成你心中所想了吗?” 被称为月萧的黑影,心中一惊。 猜测冷霜天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冷霜天当真说出口,是两码事。 “你是谁!”他又问。 冷霜天自顾自地讽刺笑道:“你为了成就你的长生梦,以一个名字,套牢了你的血脉后代。怎么样,现在月家香火已绝,唯有一女,而你,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冷霜天自然不会说,月清绮之所以没有弟弟妹妹,就是因为他的手脚!月家断了香火,自然也是他的手笔! 月萧一下子狂乱了。 “有!我当然有!龙兴之地,必然会成为我的通天之途!”那月萧嘶吼咆哮着,似乎是在告诉冷霜天,也似乎是在告诉自己。 冷霜天嗤笑:“龙兴之地已经不是你能觊觎的,你苦苦追求几百年,到头来,不过只是一场空。” 那月萧瞳孔一缩。 眼前忽然闪回起几百年的记忆来—— 他追求长生至疯魔,最后将自己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肉体都已经舍去,只有这些恶念组成的灵魂。 而他能够继续在这世上活下来的方式,就是以“月萧”之名,给他可趁之机,在每一代名为“月萧”的白玉京宫主身上复活,占据他们的身体,掌控他们的意识。 他的灵魂几乎都有恶念欲念组成,对于炼气士来说,伤害极大。 所以,每一代白玉京宫主,都英年早逝。 最近死去的这位月萧,活了五十余岁,已经算是比较长久了。 而死在他手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亲儿子。 可他不后悔。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天考验他的诚心。不管坚持多久,他都会走到这条路的最后,然后成功的。 他,是月萧。 真正的,月萧。 —— “长生!长生!长生!” 他怒吼着,就此一跃而起,衣袍忽然展开十米之长,龙卷之势猛地扫向高大玉雕像,坚硬的玉雕在他的手下如同豆腐般脆弱不堪,哗啦啦碎裂,却纵然而起无数道白光,融入月萧的身体。 冷霜天好不容易才用红线杀阵,将他气势削弱,可一转眼,他将那玉雕中的白光全部吸收了,黑影身体不弱反增,比之前更大了。 他抬手对着冷霜天就是一掌。 遮天大掌压下,冷霜天避之不及,浑身上下鲜血如泉涌,眨眼就彻底没了气息。 而月萧则纵身而起,身上吞吐的黑气带着毁灭之势,将四周搅了个天翻地覆还不够,一甩掀开楼阁的屋顶,砖瓦滚落,黑光如柱冲天而起,阴霾成了黑暗,笼罩大地。 而云层之中,一道黑光如蛟龙掀动平静风云,极快朝着西边而去。 西边,正是元门山所在。 白玉京所有人都注意到禁地方面的动静,看到一黑光冲天而起,更是惊呆了。 这看上去,怎么像是魔头出世? 就在楼阁外不远处守着的林谢自然也看见了,他迅速冲了进去,在一片废墟之下,挖出了已经没了气息的冷霜天。 “公子!公子!” 他唤了两声,明明应当气绝身亡的冷霜天,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咳咳。”他咳了两声,坐了起来。 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竟然没有其他的外在伤势。 林谢吐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公子相当于有不死之身,但是刚才翻出公子在废墟中的样子,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公子,方才那月萧应该是往元门山而去了……” 冷霜天一笑,笑容诡谲阴深。 “月清绮就在那里,他不得不去,那是月家最后的血脉。何况,元晞,也在。” “元晞能杀了月萧吗?我看月萧的气势,实在是恐怖……”林谢忧心忡忡道,也是早就知道了冷霜天的计划,并不意外。 冷霜天淡漠垂眼:“能杀了他,自然是好。杀不了,那也能给月萧重创,到时候,我自然会动用最后的杀手锏。连环杀机,一步一陷阱,我就不信月萧能够逃得过!” 自然元门山上那些无辜的人,他也关不了那么多了。 作为他一生的执念。 他太想杀掉月萧。 太想,太想。 …… 元门山上,仍然一片宁静如梦,丝毫不知道,一场噩梦即将降临。 元晞带着席思在观涛阁外的一棵树下,席地而坐,席思趴在她旁边,手撑着小脑袋听她讲故事。 元晞绞尽脑汁拼凑出来的两个干巴巴的故事,讲得她浑身大汗,简直比寻龙点穴还要累。 还好元宝足够捧场,听得很认真,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妈妈,是一个很容易就满足的孩子。 席景鹤端着刚做好的甜点走了过来,元宝最喜欢吃的芝士蛋糕,也是用他最爱的奥利奥做的底子,上面摆着水果,卖相极佳。 一家人总算是凑在了一起。 元晞看着小桌子上的精致蛋糕,不由得叹气把脑袋放在了席景鹤的肩膀上。 “哎,下厨一道,我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了。” 她也练习过烘焙,可费了好多心思的成品,却不如席景鹤的随手一做,实在是让她很有挫败感。 席景鹤笑着捏捏她的脸:“我做,你吃就行了。” 元晞笑靥如花,转眼看到席思埋头苦吃,一只手伸过去就提拉住了他的衣领。 “少吃点,元宝,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最近长胖了吗?”元晞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看着眨眼睛就少了四分之一的蛋糕,也是无奈得很。 可席思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身材又横向发展的趋势,瘪嘴道:“哪有!我明明很帅!跟爸爸一样帅!” “小机灵鬼,还顺带拍了爸爸的马屁。”元晞又捏捏他的脸,觉得好笑。 席思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引以为荣。 一家人正平静地坐在一起,享受这浮生时光,开开心心的时候。 整座元门山,猝不及防地震动了起来,像是地下传来的震动,又像是外力。 元晞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等她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时候,只看到一团阴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元门山而来。 必出大事! 她心里一紧,让席景鹤带着席思离开,而她则毫不犹豫地往前面冲去。 “晞晞!”席景鹤一把拉住了她,脸色难看。 他是元晞的丈夫,是这个家庭中的男人,现在却要妻子出去奋斗,而自己躲在后面? 无论出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阿鹤,我是元门的门主。”元晞凝视着席景鹤的眼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席景鹤缓缓松开手:“我安置好元宝,就去找你。” “好。”元晞笑开,毅然转身。 席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懵懂地被爸爸抱起,就往后山而去。他趴在爸爸肩头上,看到妈妈离去的背影,心里慌乱,哭喊着妈妈。 而元晞,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她冲到前殿的时候,已经彻底乱了。 一片黑色阴霾笼罩了整座元门山,无数的弟子都逃脱不及,被那团巨大阴霾眼神出来的黑气拴住了身子,而那些黑气似小蛇,顺着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疯狂地往他们身体里面钻,他们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彩,变得涣散。 元晞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三个弟子,都在前殿广场上,一步都没有退缩,与那些触角似的黑气战斗着。 那被阴霾包裹起来的人,明显只是为了逗弄几个小孩儿玩,那一团黑雾下面脸上戏谑的笑容,元晞站在这里也能看清。 元晞飞身而起,挥手斩断那些黑气,给了三个已经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孩子,一点儿喘息空间,也落于他们身前。 “你们三个,赶快撤走。”元晞立即吩咐道。 她虽然不知来者身份,却一眼看出了对方实力不凡,而元石三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元石却坚定地仰起脸:“不!师父!我们不走!” 许闫晨也一样坚决:“没错,师父,这里是元门山,我们的家,我们怎么能离开呢?” 就连灵靖,都吐出三个字:“在这里。”眼睛灼亮。 元晞心里一软:“放心,元门山我是不会放弃的,但是现在你们要带着其他弟子们躲到后山去,你们的小师弟也在那里,保护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元晞语气凌厉。 元石三人再也不敢反驳,只能指挥着那些弟子逃离这里。 元晞抬头看向那天空中的黑影,中间有一个身影模糊不清,而从他身体蔓延伸展出来的黑气,挥舞着肆虐,猖狂而又嚣张。 元晞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中间那人有些熟悉。 她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惊讶失神地望着天空,喊道:“父亲!” “月萧?那个人是月萧吗?”元晞诧异极了,月萧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天空中的黑影,动作一滞,看向月清绮,桀桀一笑:“原来你在这里,我亲爱而的女儿。” 月清绮浑身一冷,往后退了几步:“不,你不是我的父亲。”她摇着头,想要逃离。 可一道黑气已经朝她袭来。 元晞一把扯过月清绮,拂袖拍散了那黑烟。 头顶上的月萧,这才注意到了元晞的存在。 “嗯?你就是元家的家主?”他饶有兴趣地问着,目光在元晞身上一扫,“咦?等等?” 他眼睛慢慢睁大,似乎发现了举世珍宝一般,惊喜,狂热。 元晞成了举世珍宝,月清绮便成了一根稻草。 半空中的月萧,张臂狂笑:“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哈哈!原来世上最美味的灵魂就在这里!”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当年他为了能够灵魂永存,不得不用极恶毒的手法,将自己的灵魂提炼出来,然后寄托在那尊玉雕中,并且借用后代的身体,不断地清醒过来。 为了不让灵魂消弭在历史长河中,他不得不反复吞噬其他人的灵魂,包括他的后代,身体在被他寄养一段时间之后,本身的灵魂也在不断地被他吞噬,逐渐被取代。 而月萧显然做不到借尸还魂,最后的结果,便是白玉京宫主暴毙,而新的宫主上位,成为了他新的傀儡。 只是,他吞噬别人灵魂的方法,一开始还能维持清醒,可到了后来,他吞下的,都是人的恶念,负面情绪。在数百年的积累下,月萧本身的灵魂,最后变成了纯粹的黑,完全由恶念组成。 正是因为黑,所以渴望白。 而现在,他就渴望元晞那天地间至纯至白的一抹灵魂。 小孩子的灵魂也是纯白的,可是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灵魂太过于弱小,对他来说只是小甜点,没什么大作用。 可如今,元晞的灵魂如小孩子般干净纯白,但身上的光芒在他眼中冲天而起,与那些萤火虫般弱小的幼童灵魂光辉相比,元晞的灵魂,就像是太阳般闪耀! 对他来说,简直存在着无比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能够看到元晞身上的五彩祥云,那是五彩天子气,是真龙龙气! 那对月萧来说,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无法比拟的吸引! 他,要吃掉元晞! 此刻,在月萧眼中,其他人都无足轻重,他只有一个目标,元晞。 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元晞身上,黑气无孔不入,她节节败退。 更重要的是,元晞居然感觉到,那些黑气并非普通的黑气,而是由无数恶念组成,也是心魔最好的养料! 她居然发现,早就被她压制下去的心魔,开始蠢蠢欲动。 元晞内外受挫,可谓是煎熬之极。 偏偏这个时候,沉寂了一段时间,乖得跟鹌鹑似的万鬼天珠,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势而起,转眼就在元晞的体内搅了个天翻地覆。 元晞隐隐皱眉,要抵挡月萧的攻击,还要防止心魔的崛起之势。 她暗中咬破舌尖,手掐指诀,念动咒语。 四周光芒隐现,九天之上,神雷窜动。 月萧都惊讶了:“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小丫头你身上居然有这等上古大阵?”他简直要刮目相看了! 元晞没有与他多语,悍然发动了都天神雷真火大阵。 刹那间,神雷如网,天威如狱! 她无往不利的都天神雷真火大阵,在月萧面前,却脆弱之极。 他挥手掀起一片黑浪,挡住了神雷的攻击,自己毫发无损,还能笑盈盈地笑着元晞。 元晞身体虚弱,心魔趁势而起,她一时憋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险些软倒的身子,瞬间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鹤……”她回头,握住那只粗粝的大手,迅速升腾而起强大的信心。 席景鹤冲她一笑,抱着她落在前殿檐下,扶着她靠着柱子坐好。 天上都天神雷真火大阵的力量越来越弱,而月萧仍然毫发无损。 席景鹤看着这一幕,毅然起身。 “阿鹤!”元晞抓住他的衣角,心里一慌,“不要去!” 席景鹤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纵身而出。 “阿鹤!”元晞瞳孔一缩,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场景。 他也是,就这样回头。 险些,再也没有回来。 “不……” 元晞眼睁睁地看着席景鹤化为一道白光,冲入那漫天黑芒之中。 她不能再接受失去他的痛苦,不能。 杀了那个人。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元晞眼睛微微睁大,体内的心魔,到底开始疯狂肆虐,迅速蔓延狂涨。 她一身素净麻衣化为华丽黑袍,金色纹路顺着衣领而下,一头黑发飞舞散开。而她的眼睛,却完全被黑色充斥,不见一丝白色。 黑色光芒冲天而起,搅得四周一片风云变色,天地无光。 月萧随手将席景鹤打落,皱眉不满这个男人的难缠,却忽然发现对面有一丝让他都不得不恐惧的气息。 他顺势望去,心里一惊。 方才至纯至白的灵魂,如今变得如墨一般浓黑。 那冲天的黑气,纯粹的魔气,瞬间压倒了他的气势。他不过是万众恶念聚合而成的一个灵魂体,哪里比得过那般纯粹至魔。 真正的惊世魔头出世,注定天下混乱,山河变色! 险些登不上后台!吓死宝宝了!下章大结局~ 正文 章340 慧剑斩心魔,成就大国师(完 魔气乱舞,遮云蔽日。 这片天地都如同陷入了惊世魔头的阴影之中,夺掠了生机,弱小的生物们在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元晞浮掠而起,踏空而行,衣袂飞扬,黑色华袍的宽大下摆铺散开来,金色纹路流金溢彩,折射出的金色流光在空气中隐隐浮动,一片瑰丽错彩。 她一双星眸,寒光冷淡,此刻更是凛冽寒峭,眼尾微挑,带出无尽的杀意和冰冷,如要冻住这天上地下。 她红唇娇艳欲滴,清冷如仙的面容,此刻却妖异绝艳。周身魔气吞吐,庞大的气势压得对方的月萧,瞬间弱了下去。 元晞看了惊疑不定的月萧一眼,只吐出一个字。 “死。” 随着她话音落下,魔气如尾,扇般展开,忽的冲向月萧,携带着雷霆之势。 月萧惊了一下,连连后退。 一个老前辈,竟然被元晞这个后起之秀,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以手格挡,组成他身体的黑气,也成了他的武器屏障,挡住了元晞的攻击。 可元晞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攻击。 当她周身的魔气,与月萧身上的黑气一接触。 月萧猛地一声惨叫!宛若遭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元晞的魔气将他的黑气缠绕,竟然将他的黑气当成了养料,不断地汲取,而月萧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不断变弱,体内的力量更是疯狂流失。 “你在做什么!”月萧又惊又恐地叫道。 元晞没有回答他,只是眯起眼睛,露出餍足的表情,笑容满足而又享受,如同在品尝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味。 她疯狂地掠夺着月萧的力量,自身的力量也在不断地增强。 同样的,那个被无边的黑暗所覆盖的纯白灵魂,也被这魔之罪恶,拽着拖向无望的深渊。 因为元晞的力量越发强大,铺散蔓延的魔气,从一开始的十米,变成了现在的百米,烟卷如浪,滚滚不绝。 也强势地影响着周围的一切环境。 元门山上,魔气扫过地方,砖石消融,建筑倒塌,一片狼藉。 山下深林之中,河水逆流,无数的鱼儿翻着白肚皮浮出水面。 至于那些林中鸟兽,更是逃窜不及,弱小的动物成了这场大逃亡中的牺牲品,被其他强大的动物踩在脚下成了肉泥。 而那些强大的动物,此刻也都是惊慌失措,仿佛面临世界末日。 一切一切的景象,都是以元晞为中心,不断扩散。 这里尚且是偏远深山之中,若是再往外,就是城市了! 这里还是京城! 元晞若是失控,那将是一场怎样的灾难?真正的风雨飘摇、山河变色! 这根本不是月萧这种小虾米级别的小魔头可以比拟的,此刻的他,在被元晞掠夺了大部分力量之后,弱得跟鹌鹑似的,蜷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元晞。 之前的豪言壮志,则全部成了渣! 黑暗世界,强者为王! 这个冰冷又森严的规则,月萧是比谁都更清楚的! 他弱,所以只能做元晞脚下的狗! 月萧甚至企图躲在上一刻还在自己受伤折磨的席景鹤背后,因为知道元晞跟这个男人的关系,至少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 他活得越久,就越怕死。 席景鹤就在他不远处,抚着胸口,气血难平。 他看着半空中,以魔气肆虐、失去了理智的元晞,表情复杂而心痛。 忽然想起外公曾经说过的话—— 以元晞之资质,若是入魔,那才是真正恐怖如末日的事情! 而这一天,这个末日,到来了。 席景鹤忽然一笑。 那又如何?反正,他总会站在她身边的。 席景鹤撑着体内的伤势,飞身而起,直直朝着元晞而去。 元晞双眸漆黑冰凉,毫无生气,突然感觉到一抹气息的逼近,第一反应就是当即抹杀! 可那个人真正靠近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就是这一秒的犹豫,让席景鹤有了接近她,到她身边的机会。 元晞眨着眼睛,冰冷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在问席景鹤,你是谁? 她竟然,舍不得杀他。 席景鹤望着她,轻轻唤道:“晞晞。” 元晞猛地一震。 体内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冲破出来。 最后,却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了。 就在她怔愣挣扎的这刹那间,席景鹤已然到了元晞面前,眷恋缱绻的望着她,目光好似星海,光芒璀璨,又包容一切。 “晞晞。” 他朝着元晞伸出双臂,像是以前做过千次万次那样地抱住她,将她那强大恐怖外壳下,柔软的身体,按在自己怀中。 曾经,他从元晞那里,得到了无数的光明和温暖。 现在,该我给你温暖了。 元晞脑袋后仰,长发乱舞凌飞,漆黑如墨的头发,与席景鹤银雪般干净纯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交织成绝美的弧度。 “阿鹤……” 随着她的一声轻喃,那些魔气,开始动摇坍塌。 拨开那些黑暗的外表,露出纯白的本质,元晞只是一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女孩儿,看似脆弱,却也坚守着自己的本心,没有动摇。 一个遥远的声音,如潮水般从远处飘来—— “晞晞,你知道,人的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谁吗?”苍老的声音仿佛藏匿着无尽的睿智和博大。 “是谁?”稚嫩的声音故作老成,却难掩天真。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啊。” …… 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别人。 不是玄洛,不是月萧。 而是她自己。 那个抱着膝盖席地而坐的女孩儿,腾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神无比强大而坚定,世间万物都不会成为她眼中的障碍,都只是她会跨越的一个阶段而已。 她的目标,是那通天大门,是煌煌大道! “晞晞!”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 元晞回过头,看到无数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席景鹤、元宝、外公、爸爸妈妈、小易、清影、萌萌……还有她的三个弟子,元门山的众多人……还有无数,坚定跟随她脚步的人…… 那些人,就在她身后,面带微笑看着她,浑身光辉如星月,编织了一片璀璨光明的天幕,将元晞笼罩、包裹。 元晞微微一笑。 看破万法,自可得大造化、大自在。 争是为不争,不争是为争。 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上忽然多了什么东西。 元晞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剑。 长剑通体雪白,由白玉打造,没有一点装饰,质朴纯粹,却敛尽了这世间最美好惊艳的光华,满天星河流淌,四季春秋变幻。 一剑斩过去,一剑挥未来。 慧剑。 无上慧剑,斩尽世间一切虚妄烦恼。 握着这柄剑,元晞只觉得心中再无一丝迟疑杂念,对一切也都已然明了。 她手腕一动,挥动这并不锋锐的白玉之剑,轻轻一划。 一剑,一世界。 漫天魔气斩绝,刹那如雪消融,天地间阴霾乌云破除消散,温暖融融的阳光随之落下,回归于世界一片光明平和。 虚空之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 作为当事人,元晞更是清楚地感受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头顶上,坚硬到牢不可摧的屏障,就此碎裂,向她展开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世界之大,她的眼前更是豁然开朗。 天地间无尽的生气尽入她身,瑰丽黑袍转变为素净高雅的白袍,裙角飞舞,如当世神仙,手执一柄玉剑,更可斩妖除魔,荡尽一切黑暗。 慧剑斩心魔,成就大国师。 一剑,一步。 便是另一世界。 其心广袤,无拘无束。 巍然不动,返璞归真。 她成了天上的第二个太阳,却并不如太阳刺眼,光芒融融,柔光万丈。 在这光芒之下,月萧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避之不及,黑气组成的身体更是随之不断消融。 他一眼就认出了元晞手上的东西。 慧剑! 这世上到底是出了一个怎么样的妖孽!竟然悟出了佛门大能都难得的智慧剑,斩尽妖魔烦恼,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能在那光芒下惨叫。 他的叫声也让元晞注意到了他,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只是伸出手,用剑尖指着他。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月萧毫无形象地吼叫求饶着,无比恐惧死亡。 元晞更不会把他的求饶听在耳里,剑尖一划。 月萧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拦腰斩断成两截,嘭的一声裂成漫天碎片,最后归于虚无空气。 而月萧的表情,也只是定格在那执着疯魔的狰狞片刻。 元晞一手扶着席景鹤落在地面,随手一挥,生气凝聚进入他的体内,流淌过他的经脉,修复着他的伤势。 不过短短一分钟,席景鹤便迅速恢复如初。 元晞本想说什么,却心念一动。 “我去去就回。” 她一转身,踏出一步,身影如烟雾消散。 国师境界,乃陆地神仙,腾云驾雾,轻描淡写。 她抓起月清绮,浮掠高空,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白玉京所在。 月清绮整个过程都是懵的,直到被元晞拉着到了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抬眼看到了盘腿禅坐的冷霜天,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 “师兄!”月清绮失口喊出声,却又很快后悔,眼中流露出似后悔似怨恨似纠结的复杂情绪。 冷霜天没有回应她,却转过头,目光落在元晞身上,见她周身仙气袅绕,整个人返璞归真,气息与四周融为一体,仿佛只是一滴水、一片树叶。 他心中瞬间了然。 “你成功了,成为这数千年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踏入国师之境的人。亏得那些贪图之辈,虚妄地追求着长生,到头来,离长生最近的人,却是你,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长生的人。”他似笑非笑着,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悲哀。 元晞看着他。 到了她现在的境界,目光一扫,就知道冷霜天的身份了。 “你居然把自己炼成了傀儡,这般大毅力……也是为了追求长生吗?” 冷霜天并不意外她看出来了。 成就国师之境,元晞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高手,他的秘密自然无所遁形。 他闭了闭眼睛,却是娓娓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以前不叫冷霜天的,名字我忘了,但是我记得我姓什么。月。” 月清绮浑身一震。 元晞静静聆听。 “我还有一个同胞哥哥,他比我早出生五分钟,所以他成了白玉京继承人,白玉京宫主,月萧。而我则能在他的庇佑下,安静快乐地过完我的一生。可是,谁能想到,月萧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死亡!是折磨!” “我亲眼看到他被那个魔鬼折磨、死去,而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杀了这个魔鬼,不能让我月家的后代,继续沉溺在这痛苦之中。” “他死了,这个愿望,被我继承了。” “本来我也死了,却又复活了,我将自己的身体炼成傀儡,不死不灭,却日日承受无尽的煎熬。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是那份仇恨,和我哥哥生前最后的遗愿。” “现在,他终于死了。” 冷霜天仰起脸,长长吐出一口气,竟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万年冰山的融化,自然是春暖花开。 却灿烂地,刺痛了月清绮的眼睛。 冷霜天讲得是轻描淡写,可将自己的身体活生生炼成傀儡这种痛苦,有谁能够忍受? 而他,为了进入白玉京,做了这么多布置,用了捶骨断筋的方法,把自己的样貌压到了七八岁稚龄。 之后,救下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月林。 随后,自己也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白玉京。 他已经等待了数百年,早已经波澜不惊,可以自若地应对一切,布下连环杀机、环环相扣,只为将刀斩向那魔鬼月萧。 现在,他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冷霜天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傀儡,本不应该有泪的。 忽然之间,冷霜天的身体僵硬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早已经泪流满面的月清绮,注意到这一点,顿时心里一惊:“师兄?” 冷霜天没有回应。 “他死了。”元晞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说这白玉京之中,表面上远大高尚的追求,暗下却是何等的阴暗恶毒,又有多少人成了牺牲品。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扶着冷霜天僵硬的身子,放倒在地,看到他嘴角的淡淡笑容,眼睛湿润了。 “公子从来都不想要什么长生,他只想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 对于林谢来说,公子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感激且尊重。 公子逝去,他虽然伤心,但内心更多的却是平和。 因为他也清楚,对于公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平静死去,是更好的归宿了。 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三天后。 新任宫主冷霜天逝去的消息,搅乱了整个白玉京。 而新任宫主,是月清绮,她在已经表露身份的林谢辅佐下,坐上了这个位置。 无尽的质疑向她席卷,无数人怀疑宫主的死她就是凶手。 最后还是林谢拿出的一卷冷霜天手书,破除了这些质疑和谣言。 月清绮战战兢兢地在白玉京宫主之位一路走过,逐步成熟,心性更是大变,早已经不再是任性自我的她。 她当了一辈子的白玉京宫主,终身未嫁,与道为伴。 而她对白玉京众弟子,只有一句严格要求—— “白玉京之人,清心修道,再敢言长生者,逐之!” 那些肮脏与黑暗消弭,迎来的,必然是崭新的未来。 …… 一个月后。 元晞终于迈入望气术第三境界,心性却有了一大转变。 比如,再没有沉重负担压在她的心上,她心自畅快,无拘无束。 其结果,就是她身为元门门主,所有的事务都丢给了元石,自己则跟家人在一起,过着简单却快乐的生活。 她甚至丢下了同盟会盟主的身份。 事实上,步入国师之境,已然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这些俗世之物,本就不再是她的拘束,她也不应该插手。 且,就算元晞自己,也从不认为,掌控了很大的力量,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功绩。 虽然她仍然默默守护着她一手创立起来的元门,但她还要更多的东西需要去珍惜,她那些曾经丢失的时光,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父母,她的亲人朋友们。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对于元晞来说,真正的返璞归真,莫过于是。 可是苦了元石,原本以为二十年后才会轮到自己的重担,就这样压在头上,整天埋首在门中事务之中不可自拔,咬牙切齿地想要让两个师弟分担一些,可两个都是不成器的家伙。 一个整天就只知道钻研机关术,眼睛高度近视快要成技术宅了,对于门中事务除了添乱就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修炼成冰坨子,可以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最后被师父担心憋成自闭症,带下山去了。 唯独他这个大弟子,受苦又受难,还没有人能够给他分担! 元石仰天咆哮—— 他也想收弟子! 可今天十七的元石,距离收徒之路,还漫漫无期。 无良师父元晞,自己倒是过得很自在。对于她来说,修炼不用刻意,她一举一动,都是在修炼,不拘泥于形式,当真大自在了。 她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到了家庭中,比如阿鹤,比如元宝。 眼看着已经到了入学的月份,元晞之前就说过要把元宝送到幼儿园去,方爸方妈虽然有些反对,却也拗不过元晞的坚持。 席景鹤就更没有话语权了,元晞直接拍板决定! “我不想去幼儿园!”席思气鼓鼓的说,白嫩的脸蛋儿都成小包子了。 “为什么?”元晞诧异,小孩子不应该都是高兴去幼儿园,因为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着自己玩吗?怎么到了席思身上就变了? 谁知,席思抱着手臂,口吻老成:“哎,现在这些孩子,都太幼稚了,我才不想跟他们一起!” “不行哦,元宝,妈妈已经给你选好了一家幼儿园,后天就该去报道了!”元晞淡定地通知了儿子这个事实,没有一点点防备。 席思完全傻了,下一秒气得跳脚:“我不去!我不去幼儿园!” 元晞没有多说,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她的想法。 到了入学报名那一天,她亲自开车送了席思上学。 席思扒拉着门死活不肯下来,一位老师早就熟悉这样的场面,笑盈盈地走过来劝说席思。 一般来说,孩子前几次对幼儿园比较抗拒,等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 元晞从另一边车门下来,轻咳了两声。 席思身子一僵。 相比爸爸,他更加畏惧妈妈。 可如果是上幼儿园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那年轻老师一回头,看着元晞,竟然红了脸。 “啊!您,您是这位小朋友的妈妈吗?” 那年轻老师还是一个女生,可在元晞面前,却格外不好意思,动作也拘谨得很,时不时用余光瞅瞅元晞,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此时,席思已经被元晞从车门上扯下来,抱在怀中了。 他面对着那年轻老师,眨巴眨巴眼睛:“老师,你也觉得我妈妈很漂亮是不是?” 年轻老师的脸更红了。 元晞好笑地拍拍他的屁股:“好了,妈妈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知道……”席思很快垂头丧气起来。 元晞将席思递给那老师,柔声道:“麻烦您了老师,我家元宝比较调皮,有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嗯嗯!”年轻老师连连点头。 元晞回到车内,看到席思窝在年轻老师怀中,眼泪汪汪朝着自己挥手。 “妈妈!记得要来接我!”他瘪着嘴,哇哇大哭,活脱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元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都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带他离开了。 可最后还是硬着心肠,发动车子离开。 事实证明,席思小朋友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读幼儿园第一天,他就以拳头加棒棒糖,征服了幼儿园的男生们;以自己的漂亮脸蛋,征服了幼儿园的女生们;还用乖巧的笑脸话语,征服了幼儿园的老师们! 彻底贯彻了萝卜加大棒政策,成了幼儿园当之无愧混世魔王一枚! 这时候的元晞还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把元宝送到幼儿园去之后,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掉头去了和清影苏萌约好的一家咖啡厅。 话说这家咖啡厅,原本是计白开的,当初吴清影和计白就是在这里相遇,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后来计白忙碌于公司的事务,这咖啡厅慢慢来得少了,交给旁人打理了。 倒是吴清影,婚后在家本就无聊,怀孕后更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前三个月都不敢出门,等到胎儿稳定了,她便毅然决定亲自来打理这个咖啡厅,坐在这里就当打发时间也好。 吴清影当初的决定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她父母都是坚决反对的,计白也反对,却拗不过她,最后只能顺着孕妇自己的意思。 不过吴清影母亲很不放心地专门请了一位保姆随身跟着她,用吴清影的话说,就是二十四小时活在监控之下,简直要不成了。 苏萌笑骂:“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吴清影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福了?不是要结婚了吗?” “咳咳,这件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苏萌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晞挑眉笑道:“要知道,两个星期前,你们家韩梓辛打算跟你求婚的时候,可是专门请教过我们的,我们能不知道?难道你还能把他给拒绝了?” “我怎么不能拒绝了。”苏萌哼哼两声,“我就说韩梓辛那个不懂情调的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浪漫,原来是你们在旁边出的鬼点子,居然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还是惊喜吗?”吴清影拍拍她的肩膀,“萌萌你放心好了,你们家这位,绝对是个靠谱的!嫁给他不吃亏的!” 苏萌笑眯眯地,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我遇上方宇了。”她突然道。 “方宇,谁?”吴清影一脸茫然。 元晞倒是记得清楚:“你的前男友?” 元晞这么一说,吴清影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你怎么会遇上他了?”她注意着苏萌的表情,生怕她在现在这个幸福之际,又旧情复燃。 苏萌跟她这么熟,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放心啦,我没有动心的意思。他整个人看上去变了很多,遇到我的时候也很惊讶,跟我说了很多话,他妈妈已经去世了,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和当初那个女孩儿在一起。我当初给他的钱,除去一部分给他妈妈治病了,剩下的他拿来建立了一个工作室,开发了一个APP,卖了一百多万,他说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把那笔钱还给我。” “你要了么?” “为什么不要?”苏萌翻了个白眼,“他还我我就要了。虽然他当时也跟我说了,想和我重新在一起,但我拒绝了。现在站在他面前,我再也没有大学时,那种动心不已的感觉了,还是我们家韩先生好。” 前几句话还说得元晞和吴清影都有些伤感,可最后一句,却让两人都笑了。 “是是是,你们韩先生最好!” “没跟你们开玩笑!虽然当初跟方宇在一起,感觉是很轰轰烈烈,但感觉很累。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家境不好,处处都要注意,担心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我也心累。倒不如现在和我们韩先生在一起自在随意。” 元晞和吴清影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看似乐天派无忧无虑的苏萌,原来也有心累疲惫的时候。 只是她没说,默默地压在心底,承受了这一切。 吴清影扑过去掐住她的脸:“谁让你不跟我们说的,那会儿跟我们说说,发泄发泄也好啊。” 苏萌苦着一张脸,被吴清影掐着一张脸,碍于她是孕妇,又不敢反抗。 “行了行了!别掐了!脸都掐红了!” 吴清影哼哼两声收回了手。 苏萌揉了揉脸,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晞晞,回去在我们弟弟那儿,要一张签名来呗!” “我们弟弟?”元晞似笑非笑。 “你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嘛!而且小易现在可是国民小鲜肉!属于全世界!” 吴清影哑然失笑:“原来苏萌你是方易弟弟的粉?以前压迫人家的时候怎么没见着啊?” 苏萌干咳了两声:“不是,我未来婆婆是方易弟弟的粉丝,自称亲妈粉,整天迷得不要不要的。我觉得跟未来婆婆打好关系,发挥好方易弟弟的作用,很重要。” “不是吧,陆阿姨……”吴清影傻了,想起韩梓辛那位端庄高雅的母亲陆阿姨。 居然追星?还是亲妈粉? 这个世界玄幻了…… “签名当然可以,他还可以亲自出场,用了记得还就是。”元晞轻描淡写地说。 苏萌高兴地扑过来抱住她:“我就知道晞晞你最好了!” 方易弟弟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亲姐姐给卖了。 几天之后,方易终于结束了一个繁忙的行程,兴奋地回到家中,听到的就是姐姐猝不及防的通知。 “啊?姐!你怎么能不问我一下就答应了呢?”方易上蹿下跳地抱怨。 元晞坐在客厅吃桃子,瞥他一眼:“要问你吗?” 方易立马谄笑着靠了上来:“当然不用了,我姐是谁啊,一句话我立马赴汤蹈火!” 元晞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 方易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终于要演男主角了!还是电影!是位大导演!还有很多大牌加盟!”方易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真的?”方妈眼睛一亮,“有李中信吗?” 方妈说的李中信,是一个老牌影帝,也是方妈最喜欢的一个男演员,每部电视剧都会守着必看的那种死忠粉。 “没有……”方易看着方妈撇撇嘴离开,哇哇大叫起来,“我演男主角啊!难道你们就不为我高兴吗?” 席思凑了过来,小脸儿堆笑:“舅舅!我很为你高兴!” 方易感动得不行:“果然还是我们元宝最乖!” “所以,舅舅你能给我买高达吗?”席思眼巴巴地望着舅舅。 方易被噎了一下。 虽然他很“伤心”小外甥的行为,但最后还是托人从国外给他带了一套高达模型回来。 为此,纵容外甥的舅舅,和满屋子都是玩具的外甥,都被元晞拉着训了一顿,两人站在元晞面前声都不敢吭。 说着说着,元晞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转头冲进卫生间里。 “妈妈有这么生气吗?”席思无辜地睁着大眼睛。 “我也不知道……”方易也是一头雾水,“等等,该不会是……姐夫!妈!” 平静的家庭,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喜讯,而热闹起来。 元晞,怀孕了。 此时她怀孕已经有一个多月,去医院检查之后,据说是双胞胎! 席景鹤听了高兴极了,傻乐地抱着元晞许久没撒手,更是处处嘘寒问暖,生怕哪里磕着碰着了。 也不想想,元大师如今可是国师之境、陆地神仙,就算从悬崖上跳下来也毫发无损的,怎么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受伤呢? 方爸方妈也高兴,元礼同样笑容不断。 本来身在剧组一直忐忑等待消息的,知道是双胞胎,也高兴得傻了。 他又要当舅舅了! 整个大家庭中,唯一不是很开心的,反而是元宝。 其他人都为突然而至的新生命而忙碌准备的时候,难免有些忽略元宝的情绪。倒是元晞,敏锐地注意到了元宝有些不开心。 她拉着元宝到院子里面的亭子里坐下,问他怎么了。 席思纠结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问:“妈妈,如果有了弟弟妹妹,你和爸爸,还有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曾外公,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不喜欢你了?”元晞瞬间明白了他脆弱的心思。 席思抬起脸,漂亮的眼睛里面已经包起泪水了,期待又害怕着妈妈的答案。 元晞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怎么会呢?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就算是有了弟弟妹妹,他们是小宝贝,你也是大宝贝啊。” “真的吗?”席思狐疑地瘪着嘴。 元晞点头,揉揉他的额发:“况且,你有了弟弟妹妹,你就是一个哥哥了,当哥哥的应该照顾他们,你说是不是?” 席思歪头想了想:“那他们会和我一起玩儿吗?” “当然啦。” 席思很快就高兴起来:“啊,那真是太好了!”他趴在元晞尚未隆起的肚子上,轻声说,“弟弟妹妹,你们快点长大出来,陪我玩呀!” 元晞看着他悄悄说话的小模样儿,心里软得不行。 席景鹤恰好走过来,拥住母子俩:“在说什么?” 席思高兴地仰起脸:“我在跟弟弟妹妹说话!” “是吗?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席思开心地说了起来,席景鹤也认真听着,与元宝相处的时候,永远不会缺乏耐心。 作为父亲,他无疑是非常合格的。 元晞看着父子俩聊得畅快的样子,抱着席景鹤的手臂,靠着他宽厚的肩膀,不自觉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席景鹤侧头,看见她宁静的睡颜,目光缱绻温柔。 他很庆幸,这次可以陪着她,而不再是让她孤单一人。 以后,也不会让她孤单一人。 一家三口,还有肚子里面的两个小宝宝,在这阳光灿烂的季节,构成了一幅最美好的画。 …… 眨眼又到了冬天。 苏萌已经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完婚,吴清影顶着一个即将生产的大肚子,也没有缺席,元晞刚刚显怀,也一眼能看出是个孕妇。 一看就是已婚的两人,可是让婚礼上不少单身精英男士为之扼腕,可是看到她们俩身边站着的男士,尤其是一头雪发的那人,更是自惭形秽,生不出丝毫对比之心,自信心被打击得一塌涂地。 一场婚礼,和和乐乐地结束,并未发生任何波折。 合影的时候,苏萌直嚷嚷亏了:“晞晞结婚的时候,我和清影给你当伴娘。清影结婚的时候,我也当伴娘。可现在我结婚了,却没人给我做伴娘,太亏了!” “那要掉头回去,重新开始吗?”元晞调侃道。 苏萌拉着韩梓辛,可不愿意放跑这个好不容易攥在手里的毒舌男神。 “算了算了,这样就好。” 一张婚礼合影,定格在最美的时候。 吴清影的预产期,就在十二月,在初雪纷飞的那天,她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宝贝公主,全家上下都疼爱得不行。 元晞带着席思来探望她的时候,吴清影开玩笑,说要把元宝这样的优质小男神,给自家女儿早早定下。 元晞当然是一口答应。 席思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娃娃亲,疑惑地问清影姨姨,逗得清影哈哈大笑。 元晞拉着他到了房间里面,里面小婴儿床旁,里面躺着的小女婴,粉雕玉琢跟洋娃娃似的。 她指着小娃娃说:“元宝,她以后就是你的小媳妇儿了,你喜欢吗?” 席思一脸懵懂,看了看那漂亮小娃娃。 突然,他凑上去,撅起嘴在小娃娃脸上亲了一口。 小娃娃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也不哭也不闹,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妹妹我给你盖章,以后你就是哥哥的小媳妇儿了,哥哥以后给你棒棒糖吃!”席思拍着小胸脯,一口答应着。 元晞和吴清影都愣了一下,慢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席思摸摸小娃娃的脸,高兴得很,却又回头看着笑得不成的两个大人,撇撇嘴。 真不知道这些大人在想些什么,哼。 …… 元晞这一次怀两宝的过程,依然轻松,几乎没有其他孕妇的不适。 当然,这也跟她本身体质有关。 她在迈入这个境界之后,身体也已经臻至完美,体内源源不断的生气,也为两宝提供了最好的营养。 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必然天资聪慧、钟灵毓秀。 事实也的确如此。 次年七月,到了元晞的预产期,她只花了两个小时,就轻轻松松顺产了一双龙凤胎之后。 这一打出生起,就觉得不凡的两宝,丝毫没有刚出生孩子应该有的红通通皱巴巴,反而跟瓷娃娃似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两宝闭着眼睛也不哭不闹,安静得仿佛佛祖手中捧着的遗世之珠,灵气逼人。 女宝宝是姐姐,男宝宝是弟弟,两宝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谁也不愿意离开谁,若是试图将他们俩分开,两宝就会哭闹不停。 漂亮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两宝也只有在元晞和席景鹤怀里,才最是安静乖巧,睁着一双琉璃似的漂亮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席思对待这一双弟妹,也是越发的喜欢。 尤其是妹妹,整天抱着不撒手。 还好他现在跟着元晞练元家内门功法,手臂有力,也不用担心把宝宝给摔了,元晞和席景鹤很放心。 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元宝也不再是当初只知道苦恼的小宝宝,他顺着自己的成长道路,一步步成熟,未来也会变成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 在孩子的教育上,元晞和席景鹤都很一致。 虽然宠爱,却不会纵容。 两人都愿意在教导孩子的事情上,花费许多的耐心,来教会他们道理,教会他们做人,教会他们处世。 对于元晞来说,看着三宝成长,是比一手建立起元门来说,让她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完成了祖训,恢复了元家荣耀; 也回归了和美的家庭,有了幸福的生活。 ——生活,已经没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 她也已经满足。 …… 几年之后,元晞退居幕后,二十出头的元石正式坐上元门门主之位。 他拉开的,注定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属于元晞的传奇,也未曾消失。 她是当世大国师,风水第一人。 数年后,她和席景鹤隐居世外,纵游这片山河大地,无数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两人的传说,以各种方式传唱。 就此神仙眷侣,逍遥一生。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俩在未来,也许不会白头,不会老去。 而是成了真正的神仙。 但幸运的是,他们有彼此,可执手一起走过漫漫岁月。 长生之路,亦不孤独。 你我相伴,此生不弃。 (完) 有没有番外?这是个问题,一般来说是没有的,当我敲下“完”的时候,意味着一个世界的落幕,就算有一些想些的,也零碎得凑不成一章,所以番外可能性不大啦。 再一次宣传一下自己的新书《暖妻在上》,置顶有链接,作者其他作品中也可看到——从校园到婚姻,清新暖文,无渣无小三,女主简青推理作家,自强不息成女神,男主陆司墨律师,高冷傲娇成忠犬,一个关于爱与婚姻中的平等与付出的故事。 待会儿过去更新一章,然后休息一星期,下周五开更,欢迎跳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