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汪氏瞧着古氏胳膊上的青紫有些心疼,同时,对于古氏的话也有几分不耐:“我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但凡女子就该以夫为天,你是大妇,又是生儿育女的,就是父亲再纳几个小的,也越不过你去,你不该与父亲闹腾起来。”
古氏一时气苦,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你……你叫汪家的人给教坏了。”
汪氏脸上更加不耐:“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未有什么不妥,再者说,娘亲不也是汪家人么,如何会这般讲?”
看着汪氏那一脸刻板的样子,再瞧瞧她的穿着打扮,古氏心疼万分:“你这样,过这样的日子,可曾开心?”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女人这辈子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汪氏叹了口气。
古氏再度打量她,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年纪轻轻却有种古井无波之感,她年不过三十,可穿的衣服不只样式老旧,便是颜色也是沉闷异常,一头乌发梳起,梳的是最刻板的发型,头上的首饰也都是不时兴的,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可是,一双眼睛沉沉的没有一丝的亮光。
再想想她平时见到的那些三十许的妇人,哪一个不是打扮的鲜亮异常,便是年近四十的妇人穿着打扮上也比自家女儿明显要活泛的多,古氏更加后悔,当初生下孩子来说什么都不该交由婆婆教养,生生的把好好的孩子交成这般样子。
同时,她更后悔当初没有睁大眼睛好好瞧着,见那汪清顺有才气人也长的好便觉得好,就这么嫁了过去。结果,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古氏出身商家,原来古家也是京里有名的大商家。只是因着只有古氏一女才逐渐末落,古氏未出阁的时候也是一个爽利的姑娘。二八年华上见到进京赶考的汪清顺,自此一心里只汪清顺一人,古家父母虽然觉得汪家清贫,不过看汪清顺上进又有才华,便在他病中之时救助了一番,又与汪清顺定下亲事。
待到古氏嫁到汪家不过几年,她父母去世,古家所有家产便成了汪家之物。那汪清顺清高自许在中了进士之后就瞧不起出身商家的古氏,他的寡母来京之后也对古氏颇有微辞,在古氏第一胎产下一女之后更加瞧她不起。
当时,古氏心里就发苦,她拿着古家的财物养着汪家的人,结果却落得个被瞧不起的下场,当时她还是娇小姐的性子,与汪清顺吵了几次架,却在汪清顺抬了个出身农家的女人做姨娘后没办法只能将女儿交给婆婆教养。
等到古氏生下儿子后,却发现婆婆将女儿教的刻板之极。一言一行就像是规范好了的,没有一丝的活泛劲,她就后悔了。想尽了法子想要扳正过来,只是那时候汪氏性子定了,她用尽了法子也没奈何。
如今瞧着汪氏,古氏又悔又痛,不由掉下泪来:“你由着姑爷一个个的往屋里抬人,难道心里就好过了?鹊儿,娘并不是说那女四书不对,可人活这一辈子总得有由着性子的时候,不能什么都照书上来。你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趣味。”
汪氏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有些悠然神往。不过片刻后便又压抑住了,板了脸道:“我现在这样很好。起码邢家一家都敬重我,你女婿也挑不出我半点不是来,这便足够了。”
一句话堵的古氏再说不出别的,只能叹了口气:“你爹自来古板,你和他的性子越发像了。”
“爹身为翰林,自该规范言行。”汪氏提起汪清顺倒是一脸敬重。
古氏想了一会儿才又道:“你爹昨日回去发了脾气,说亲家对他极尽嘲讽,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我想着是不是你在邢家有了什么错处,另外,也想叫你探问一下,是不是你爹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亲家,不然,他很不该不看儿女亲家之理便给你爹难看。”
“这样?”汪氏想了一会儿:“我在邢家自然是好的,并无错处,至于爹爹……娘亲且放心,我会好好探问一下的。”
古氏这才点头:“你自己注意一些,别惹亲家不快。”
娘俩个说着话,便有丫头过来问汪氏要不要留古氏用午饭,可要吩咐厨下准备什么菜色,古氏一听赶紧起身告辞,汪氏送古氏到二门处,又说了几句话古氏才走。
汪氏前脚送走古氏,后脚便见邢家老二邢志兴冲冲回来,她赶紧侧身闪到一旁行礼,口称叔叔,邢志见到汪氏脸上笑容有些僵,不过还是回了礼,唤了一声嫂嫂。
“叔叔这是才从书院回来?”汪氏本着嫂子的职责,关心的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高兴事,笑的这样开怀?”
汪氏自是家里人,邢志也不瞒她,笑道:“是从书院刚回来,本也没有什么,不过路过琉璃阁见到了几样新鲜玩艺就买了来。”
说到这里,邢志脸上有些红晕:“不瞒嫂嫂,我买了玩物是想送给顾娘子的,只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邢志满心里都是对顾歆的欢喜之意,他本正是青春年少之时,更是慕少艾之时,一腔欢喜之意无可表达,便见到什么好的都想到顾歆,想尽自己所能的向顾歆表达他的喜爱之意。
自然的,他喜欢顾歆,也就想叫家人接纳喜爱顾歆,对于汪氏这个长嫂,他也纳在家人范围内,想着以后顾歆嫁来能够妯娌和睦相处,便有意的向汪氏透露些什么,他低了头呐呐道:“顾娘子向来喜欢新巧的物件,她弄出来的那些遮阳伞便极雅致,我怕买的物件她会不喜。”
邢志又哪里知道他在说出买了物件要送与顾歆之时,汪氏脸就拉了下来,等他说出自己担忧之时,汪氏整张脸都僵硬了。
“叔叔这话可不对,自来女人合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顾娘子既然与叔叔订下亲事,就该有做新妇的自觉,不管叔叔送给她什么。她都该欢欢喜喜的接受,更何况。咱们家即然与顾家订了亲,叔叔和顾娘子就该避讳些,实不该私相授受。”
汪氏板着脸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叫邢志满腔的热心如遇一盆冷水,一丝都不剩了。
邢志心下发冷,同时,对汪氏也有了怨言:“嫂子说的很是,我以后定然注意一些。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说完,邢志便想绕过汪氏回自己院中,哪知道汪氏丝毫没有发觉邢志对她的不满,又道:“叔叔年纪也不小了,很该有几个房里人伺侯照顾,这顾娘子着实不懂事,竟不知道提醒叔叔一下。”
邢志脸色更加不好,又听那汪氏柔声道:“我瞧着叔叔屋里的两个大丫头就很不错,不如哪日与婆婆说一声。叔叔收用了罢。”
邢志终于忍不住拉下脸来:“这事不劳嫂嫂挂念,嫂嫂若有时间,该当关心哥哥才是。”
说完。他冷哼一声绕过汪氏便往自己院中走去,倒叫汪氏很是没脸,忍了忍才没掉下泪来,口中还道:“我也是为了叔叔好……”
邢志满心的不郁,便是拿着手中买的那些新鲜物件也没了什么欢快心情,回到院中将东西整理了一下叫人送去顾家,他也无心再念书,便在院中耍了一趟拳,到了晚间。邢德回来,邢志见了他也没有往日的欢喜。一脸的郁郁之色叫邢德很是惊奇了一会儿。
邢德本就比邢志大上许多,待邢志也亲近异常。见邢志不高兴,便关心的问了几句,哪知道这一问,邢志满心的郁气发泄出来,对着邢德喝了一句:“哥哥很该多关心嫂子,没的叫嫂子无聊的管到我房里来了,哥哥喜美色,纳了那么些个通房这事我管不得,可我还能管得了我自己,我自来便有念想,只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素来没有想过要享那等齐人之福,还请嫂嫂不要再说什么通房侍妾的,若她实在闲得慌,便给哥哥多纳几个妾室才是。”
这一番话叫邢德很是没脸,不过,他倒也没有怨自家兄弟,一腔的怨念全都堆到汪氏身上,回到屋中便朝汪氏痛骂一顿,只是,他骂归骂,那汪氏没有丝毫的反驳,反而极尽恭敬之能事垂头道歉,叫邢德满腔怒意也没个发泄的地方。
合该也是有事,邢德才骂完,汪氏身边的大丫头安儿进来回事,邢德看着汪氏那张木头脸就来气,一时也是想要气汪氏,便拉了安儿去了旁侧的屋子,一时便响起呻吟之声,汪氏站在屋里尴尬异常,那张素净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泪痕。
邢德发泄完了,到了汪氏屋中沉声道:“你记得给安儿开脸,月钱也提上一提,另外,老二的事你也别管,你将我屋里弄的乱七八糟叫我半辈子糟心还不够么,还想叫我兄弟也跟着夫妻不和?”
说完话,邢德再没看汪氏一眼,大步走出屋子。
出了屋,邢德左右瞧瞧,竟是没地儿去的,不由的去了母亲马氏那里,正巧马氏正在小酌,邢德心里有事,给马氏请了安就陪着马氏喝了几盅,他有心事,喝的也是闷酒,没一会儿就醉了,趴在马氏膝上好一通的哭。
三十多岁的大儿子这一哭叫马氏也是心酸异常,同时,对于汪氏更加的不满,也就有心替儿子出气。
自此,马氏端起婆婆架子来,从早到晚的使唤汪氏,叫她立规矩,伺侯吃饭,又是这疼哪痒的叫汪氏侍疾,搞的汪氏苦不堪言。
这汪氏心里明白,如今这样都是由着顾娘子引起的,她不敢怨恨自家男人和婆婆,更不敢怨恨邢志这个小叔,便把一腔的怨念全都投在顾歆身上,咬着牙发誓以后定叫顾歆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