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是高山,并不宽的官路上行驶了十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旗子,旗子上用丝线绣出一个个严字。
任谁一看,就能瞧出这是严将军家进京的车队,就是有些个小毛贼看到这些车子也不敢招惹。
要是普通官员家的车队,说不定有些胆大的毛贼还敢或劫或偷弄点零钱花用,可是,严家的人,从凤凰县至京城,路上经过的这两府八县无论哪一方的人马都要躲得远远的,深怕招惹了严家弄的性命不保。
那些做贼的为匪的哪个心里不清楚,清高的文官也只笔头子厉害,真要跟他们用蛮的,他们也是无奈的,可是,武将就不一样了,武将没有文臣那么多弯弯绕,可蛮横起来,却能叫人胆战心惊。
尤其是严老将军,当年那可是煞星一个,高宗的时候严老将军还年轻,一次带兵征战,那杀的鞑子都是血流成河,差点没用头骨堆成一座小山。
如今虽然说年纪大了,可严老将军的脾气可没变好,谁招惹了他,不说别的,他就是带着严家的家将去,也能剿平一座山。
严家的车队走的很顺利,眼看着就要走出山区了,严一却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
他向严承悦复了命,又将朝庭队伍如何吃紧,李鸾儿如何支援,如何杀的敌方片甲不留添油加醋的对着严承悦讲了一遍。
严承悦原本坐在车厢内看书,一直听严一在耳边聒躁,这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把书放下,瞅了严一一眼:“大娘子的性子你我均知,这又有何奇怪的,那贼人动了她妹子,她自然不会留下活口,你且等着瞧。她抓去的那几个人,最后下场怕会更惨。”
“少爷当真了解大娘子。”严一嘻笑一声:“大娘子要是男儿该有多好,我大雍又多一战将。”
严承悦含笑道:“她若身为男子,我大雍边疆足平矣。”
如此高的评价。倒是叫严一愣了许久。
严承悦再度拾起书本,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和严二汇合吧,叫我清静一会儿。”
严一不敢多言,行了礼告退出了马车,他一走,严承悦放下书本,定定的望着车外,眼中一片悠然向往之色。
他也渴望征战沙场,也希望有能力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是……
他敲了敲那两条没有任何感觉的腿,都是这残缺的身躯,叫他想去哪里都要靠别人帮忙,更不要说去什么战场,什么建功立业了。他这个样子不拖累人就是好的,哪里还有资格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自己在意的人。
只是,严承悦闭眼,回想起刚才严一所说的那些话,通过严一的言语举止想象一下当时李鸾儿是如何在一片混乱中控制局面,如何的杀的贼人连跑都不敢跑。当时,她一定是容色淡漠又带着几分邪意,眼神清透却又无情,动作举止也是一片闲适。
只是这么一想,严承悦就觉得心头火热,似乎是有一把火在烧着他的心肝脾肺。烧的他全身发烫,口舌干渴,烧的他几乎要失去理智,拼命的抓住那汪清泉。
瞬间,李鸾儿一身蓝衣。素手轻扬间取人性命的画面从他脑中闪现,那样的美艳绝伦,不落俗类,叫严承悦只觉得身上一片酥麻,一声吟哦差点冲破喉咙。
他双拳紧握,牙关咬的死紧,过了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
严承悦伸手抚过跳的急促的心脏,心说怕是这身子久旷日迟,急该发泄了吧。
是不是要寻个女人……
这念头一起,他就觉得心里一片冰冷,李鸾儿淡漠的眼神出现在眼前,似乎带着些控诉,叫他心起愧疚。
咬了咬牙,严承悦伸手敲敲车厢,对外边清声道:“到前边镇子上寻个落脚的地方,且等一等再进京。”
没过一会儿,严一骑马赶了过来:“少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便?”
严承悦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不悦:“到前边镇子上歇息吧。”
严一没有再问,吩咐了车夫还有押运车辆的人,待到晚间时刻,马车终于进了一个大镇,严一寻了一间干净又宽敞的客栈包了下来,带人打扫干净,请严承悦入住。
这一住,就是三天。
严承悦每天观花赏景,或是读书下棋,看起来很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样子,倒是叫严一严二更加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日傍晚,严承悦换了一身浅紫锦袍,把一头长发梳起扎好,戴上玉冠,如此一装扮,更显的君子如玉,且又多了几分矜贵之色,若是光看他的面目气质,绝对当得起一声当世佳公子,只那偏瘦的身形,还有一眼瞧出来的残废损了几分颜色。
严一很是奇怪,不知道马上就是夜了,自家少爷还在折腾什么。
严承悦打扮好了,叫了严一严二说要出去逛逛。
可这一逛,竟是到了小镇通往官路的必经之路上,远远的,就看到一队人马驰近,严一看着自家少爷勾起的唇角,还有脸上明显的愉悦,哪里还能不清楚明白。
自家少爷叫耽误了这几天,又是这样奇怪的举止,原来,都是为了李大娘子,想来,少爷应该是想通了吧。
等到马车近了,严承悦转动轮椅上前,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见一辆青布马车从他身边驶过,而车厢内传出一声惊叹:“严少爷,娘子,是严大少爷。”
严承悦回头,做出一副惊异的样子来:“敢问可是李家的车队?”
片刻后,马车停下,车窗的帘子掀起,露出李鸾儿那张清丽温和的脸庞来:“正是呢,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严大少。”
严承悦笑了笑,对李鸾儿拱手:“大娘子,许久不见了。”
“少,少爷!”严二有些嗑巴道:“少爷不如请大娘子到咱们的住处再详谈,这里人来人往的……”
严承悦恍忽一下,随后笑开了颜:“正是呢,大娘子,严某包了一个客栈,那客栈倒也清静,还有空余的客房,不知道大娘子可否愿与严某分担一下。”
说是分担,可是,谁不知道严家财大气粗,哪里会缺了包客栈的那几个钱,这明显的就是严承悦邀李鸾儿同住了。
李鸾儿也没有推辞:“我正想马上就要夜了,到哪里寻个客栈住下,既然大少爷相邀,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紧接着,她又问了严家包了哪里的客栈,就令车夫赶紧过去。
等到严承悦买了些小吃食回到客栈的时候,李家的人已经安顿好了,李鸾儿和李春正坐在他房间外的院内等侯,应该是向他道谢的。
见到严承悦回来,李鸾儿笑着起身,先行了礼,才道:“大少爷相邀,省了我们很多事,我和哥哥方才看了,这客栈里有个小厨房,应该是给客人用的,正好我们带的食材还有一些,就想请大少爷吃顿饭,不知道大少可赏脸否?”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严承悦笑了一声,从怀里拿同油纸包着的吃食放到一旁的石桌椅 上:“这个镇上有名的酱驴肉,大娘子要不要尝尝。”
“好。”李鸾儿笑着坐下,才要拉李春入座,李春却结结巴巴道:“大,大妹,我,我去做菜。”
说完这话,李春竟然跑掉了,李鸾儿无奈摇头,虚手一引,请严承悦入座,她拿起纸包解开,鼻间闻到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浓香,有一股药香味,可却也有浓浓的肉香,还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鲜香,这几种香混在一起,当真诱人呢。
李鸾儿中午就没好好的吃东西,这会儿子也饿了,闻到香味,自然馋的紧,也不和严承悦客气,捏起一块驴肉放到嘴里,这一咬,香气更浓。
她吃了一块驴肉,一翘拇指赞道:“难怪人常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呢,这驴肉果然味美。”
“大娘子觉得好吃就多吃些,严一严二那里还有,我一会儿叫人装盘端过来,另还有这个镇上的特色五香果子,炸麻圈,并香酥烧饼,大娘子都尝尝。”
严承悦笑着,眼中一片宠溺之色,可惜李鸾儿只顾埋头苦吃,却是分毫未见。
又吃了两块驴肉,李鸾儿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般好的佳肴却没有美酒相配,倒也是美中不足。”
严承悦本来正在瞧李鸾儿大块朵颐,不想听到这么一句,立刻道:“酒也有,十年的桂花陈酿,大娘子可要喝一点。”
李鸾儿吃的高兴,一摆手:“那还不赶紧拿过来。”
严承悦一拍手,严一端了一盘子肉过来,严二端了果子和烧饼上前,严承悦点点桌子:“去把那坛桂花酿拿来。”
严一应声,笑着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坛子出来,他一手提着坛子,一手拿着两个细瓷白润的杯子,把杯子放好,又倒上酒,严一悄然退了出去。
“大娘子尝尝这酒如何?”严承悦端起一杯酒闻了闻。
李鸾儿也照样子端起一杯酒放到鼻端一闻:“清冽甘爽,回味无穷,果然好酒,大少爷这酒是从哪买的,告之一声,我也弄些来喝。”
严承悦一双眼睛微弯,如同下弦月一般,脸上带着笑意:“并不是买的,这是十年前我自己酿制的。”
“自己酿的?”李鸾儿一阵惊讶,酒也喝呛了,咳嗽不已:“十年前?那时候大少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