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众人都没了庆贺新年的意思,杨广脸色更加阴沉,手里一直握着那娟秀字体写出的对他的哀怨。
暂且不说侯夫人的死究竟与何人有关,有一点却不用质疑,因其出类拔萃,一定是在后廷之中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否则宫中大小宴会无数,不至于从未见过这个人的面。
哎,如此完美的一个可人儿,竟然就在最后的关头与自己失之交臂,何等憾事!想到这里,杨广厌恶的回头看了一眼许庭辅,许庭辅腿一软,差点又摔倒。杨广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皇后,她只装作是没看见,表情尽量维持平衡。
“诸位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杨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紫烟,你随朕来!”
恭送陛下!其余人等毕恭毕敬的恭送杨广离开,直到杨广走远了,萧皇后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冷声问道:“许庭辅,这侯氏之死与你可否有关?”
哎呦,娘娘啊!许庭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叩首道:“奴才承蒙娘娘大恩,好容易捡回来一条老命,哪敢再去害人?哎,奴才该死,实不敢害人。”
“可这侯氏死的也太是时候了,偏偏袁紫烟提及之后便含怨气而死?”
“娘娘,恕奴才直言,这袁紫烟就是有问题,不惜杀人陷害与她有仇之人!”许庭辅咬牙切齿道。
“你又与她有何恩怨?这次是为何又要陷害于你?”萧皇后不解问道。
“娘娘有所不知,这袁紫烟与那李世民情投意合,眉来眼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雁门之时,便搂搂抱抱,有目共睹!”许庭辅连忙说道。
萧皇后不傻,知道许庭辅说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年轻人之间的心思她多少也能明白些,不由问道:“李世民现在何处?”
立刻有人答道,“回禀娘娘,李世民已被陛下赶出皇宫。”
萧皇后一愣,问道:“不是明早出宫吗,为何早了这么多时辰?”
“小的不知,只知道李世民得知消息后,什么都没有收拾,立刻出宫而去。”
哦?萧皇后隐约觉得事情好像变得不是那么简单,李世民若是与袁紫烟有情,自然是要生死相随,两人起码也得找机会话别一番才是,如今种种显示,这李世民出宫倒是有些急不可耐?
而那袁紫烟的脸上也并未有些许遗憾之情,反而脚步轻松,神态自若?
萧皇后精心安排的新年party,最后以死人而告终,心情郁闷透顶。不管侯氏因何而死,反正和袁紫烟脱不开干系,于是先回自己寝宫休息,来日再查。
萧皇后边走边想,由侯氏的死,难免联想到王氏的身上,这两桩命案都与袁紫烟有莫大的牵连,而王氏最后的现场证据则是她手中的几根长长的头发。
毋庸置疑,杀害王氏的是个宫中女子,被迷倒的王氏凭借意识消退前的最后一点理性,与凶手展开了一场微弱的争斗,并扯掉对方几根头发。难道这头发便是袁紫烟的?
许庭辅一人还跪在冰地面上,心灵的恐慌早已掩饰住了双膝的麻木,这侯氏原本也是大户出身,后来家道中落,便养成了好强自尊的性子。
进宫之后,侯氏最自恃才高貌美,最看不上向一个奴才赔笑使银子,总觉得老天生就她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总会与皇帝童话般邂逅,从此恩爱无边。
但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逝,宫中的新人由三年海选一次,变为每年选一次,听说个个娇美多才,而侯氏便在等待中逐渐老去。
新年之际,侯氏对镜自怜,惊愕的发现自己鬓边竟然生出一丝银发,惶恐不安,那份极力维持的坚强外壳轰然倒塌。
其实在现代医学看来,人偶尔长几根白头发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小孩子都会有,并不代表青春不再。
侯氏悲痛万分,人老珠黄,还能有什么资本取悦圣上?听闻外面极其热闹,杨广率领众嫔妃庆贺新春,侯氏万念俱灰,与其等到老死,一身橘皮,倒不如在最美的时刻凋落,留下最凄美的回忆。
当然也不排除皇帝至死都不会来看她一眼,只怕连个回忆都没有,然而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赌,在袁紫烟鬼使神差的催促之下,杨广到底还是来到了侯氏住所,见到了她世间罕有的容颜。
侯氏最后一场赌,赢了。事后杨广经常想起她,梦中也常与她幽会,谈诗作画,举案齐眉,十分恩爱,这是后话。
回到寝宫之后,杨广脸色阴冷的看了一眼袁紫烟,“紫烟,此时并无他人,侯氏之死可否与你有关?!”
“没有!”
……
杨广等了片刻,但袁紫烟除了这两个字却再没有其他解释,不悦的问道:“侯氏备受冷落,是朕的疏忽,朕一定会彻查,并还她一个公道,而你不早不晚,偏在她死时提及此人,只怕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哎,袁紫烟微微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实话实说肯定不行,杨广再聪明新潮,也接受不了穿越这么先进的思想。
“只有一个答案,说出来你也可能未必全信。”袁紫烟底气不足的说道。
“直说!”
“那个,我算出她今日有自尽,所以想让大哥去解救她,可是没想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杨广不可置信,这个理由,这是特么的太扯了!
你?!杨广甩袖,背对着袁紫烟不悦的说道:“既然朕屏退左右,便是有意偏袒你,为何仍然不实话实说?”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袁紫烟辩解道。
“还敢如此说!”杨广猛然回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杀机,狠声道:“那你敢对天指誓吗?”
“敢!如果我……”
“等等,你用你父亲袁天罡的名义起誓,如果今日对阵所言不实,他便不得好死!”杨广痛失爱妃,新年气氛被打扰,恼怒程度可想而知。
袁紫烟一时语噎,这可如何是好?她当然没有说实话,但如果告诉杨广她是个穿越人的话,恐怕杨广都有可能盛怒之下把她拖出去斩了。
哎,袁紫烟微微叹了口气,“大哥,何时你也不再信任我了呢?”
“不要岔开话题!”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个侯夫人是因为有人故意遮掩,所以你才一直没有见到她。我只不过替她抱不平,但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自尽了!”袁紫烟情绪也有些激动:“你不去审讯间接逼她死亡的真凶,却在这里一再让我发誓,有意思吗?!”
“袁紫烟!”杨广一声怒吼:“朕真的是把你惯坏了,竟敢对朕吼叫!”
“好,我伺候不了你,今天就离开这里!”袁紫烟说着扭头就往外走,没想到身后传来杨广阴冷的声音:“朕确曾答应你离宫而去,但是目前你有诸多嫌疑,朕要给亡魂一个交代!”
袁紫烟脚步一缓,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楚,含着泪回头,颤声问道:“大哥,难道在你眼里,我真的是那万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吗?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会为自己解释一个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袁紫烟晚上一直在自己身边,并没有作案的机会,起码侯氏不是她本人逼迫而死。也许袁紫烟突然提到此人就是一个巧合。杨广泄了劲,步伐沉重的走到窗前,喃喃问道:“紫烟,你可知朕现在有多害怕?一个绝色御妻,竟然不被朕所知八年,最后绝望自尽。朕的江山不稳,而这后廷也是暗涛汹涌,非人力可以扭转。朕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紫烟,你说,朕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吗?”
袁紫烟正在赌气,只是不停的抹着眼泪,却是一个字不说。
哎,下去吧。杨广冲着袁紫烟摆摆手,袁紫烟则立刻转身跑了出去,一刻钟也不想多在这里停留。
正月十五之前,宫中的重点不是节后余庆,而是全力调查侯夫人的死因,最后确凿证据证明,她确为自杀,并未有人胁迫,因为大家从来没看见她和谁走动频繁,其中也包括嫌疑最大的袁紫烟和许庭辅。
袁紫烟一心想要穿越回家,自然对这里的荣辱并不是特别在意,而许庭辅无家可归,这皇宫就是他最后的归宿,帝后就是他的靠山,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绝不可有任何意外。
日子再次恢复到年前的样子,每个人都在忙碌,身影穿梭在宫中的各个角落,而相比之下,之前的新老一辈的两大红人代表,许庭辅和袁紫烟却显得有些落寞,每日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自己的房中。
因为两人受到了帝后最大的信任质疑,侯夫人的死,多多少少跟这两个人有很大的关系。正月十五的宴会干脆就被心情压抑的杨广给取消了,萧皇后更是对袁紫烟厌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好好的一场努力白费,这让人感觉十分不吉利。
本来打算的三月迁回东都洛阳,由于杨广一心想早点换个新环境,所以过了正月,二月初二这一天,浩浩荡荡的皇宫队伍再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