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这才看清,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白衬衣,黑西裤,虽然有点儿像酒店服务生脱了西装后的打扮,但五官端正,发型整齐,整体还算挺拔,
配合他忧郁的眼神和唏嘘的胡渣子,虽然算不上风度翩翩,但根本不像是一个冲动乱來的主儿,
“你是干什么的,不能走,”秦老突然指着中年男子,高声说道,
“还沒证明是赝品呢,我走什么走,”中年男子指着地上的碎片,对徐宽说道:“你别愣着啊,协议都签了,抓紧找出内印,证明是赝品啊,”
好嘛,这伙计居然气定神闲,即便是赝品,也不该你砸啊,而且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我叫王伟,是个古玩爱好者,刚才不是说了嘛,如果发现了内印,这就沒事了,但是这位徐宽先生太犹豫了,如果发现不了内印,这两千万我來出,谁让我等不及了呢,”这个王伟居然又对着台下说道:“我要做的,就是拨云见日,看到古玩圈的朗朗晴空,”
河野平彻底无语了,这是拉起了天下为公的大旗啊,不过,两千万人家都出了,还能说什么,
台下的人已经大部分都站了起來,甚至有人开始叫嚷:“徐老板,抓紧找内印,”
“抓紧找,”
“抓紧找,”
此时,唐易突然发现,台上的王伟,在台下的一片叫嚷之中,脸上突然出现了有点儿怪异的表情,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主席台一侧瞥了一眼,
而此时,贺志祥就站在主席台一侧,他木雕泥塑一般的脸上,突然在五官都沒有变化的情况下,让人感到了一丝冷笑,
徐宽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伸向那对碎片,
“秦老,您应该给徐先生找一个凳子,然后把碎片放到桌子上,这样更方便找,还有,不管找到沒找到,都要整体再拼装一下,看看是不是一个完整的瓶子,防止作弊,”王伟这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秦老说道,
敢情他想得比谁都周到,
唐易此时却突然有点儿明白了,此人的表演略显浮夸,似乎有制片厂旁边群演一条街上的龙套水平,
一张方桌被抬到了主席台上,一个大塑料盘子放到了上面,
徐宽最终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大塑料盘子里的一堆残片,根据瓶子上的纹饰,回想当时河野平指出的内印位置,开始查找,
找了一遍又一遍,
所有的残片内部,光滑素雅,哪里有内印,
哪里有内印,
拍卖大厅里的冷气很足,但是徐宽的冷汗却涔涔而下,从脸旁滑落到了颈窝,
“有吗,”秦老在一旁足足看了一刻钟之后,这才问道,
“沒,沒有······”徐宽有气无力,双腿已经开始颤抖,
秦老脸色一变:“一件难得一见的清代官窑真品,就这么毁于一旦,”
秦老的话音刚落,四名身强体健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已经站到了桌子四周,一动不动,显然,这时候要保护好这些碎片,接下來就要当众说明了,
“都闪开,都闪开,”这时候,突然从外围冲进來几名男子,为首的,还穿着白大褂,一身医生的行头,
“我是山州精神病院的,”白大褂掏出了证件,对台上的秦老、河野平亮了亮,而后一指王伟,“这是我们的病人,跑出來三天了,沒想到到这里來了,”
说罢,白大褂身后的两人就将王伟控制住了,动作麻利,轻车熟路,
“放开我,我要拨云见日,我要还古玩界一个朗朗晴空,”王伟被控制,动弹不得,嘴里却大声喊道,
“唉,两年前,他拿出全部家当,买了一只乾隆官窑的大瓶,结果最后发现是赝品,脑子就······”白大褂简单解释了一句,便指挥着将王伟带走,
“你不能走,”徐宽突然蹦了起來,“摇铃尊是你打碎的,两千万你得赔,”
白大褂却拦在了徐宽面前,“您是货主吗,精神病人比较特殊,不管是刑事行为能力还是民事行为能力,法律都是有规定的,我看恐怕是赔偿不了了,如果需要走法律程序,随时联系我们医院,”说罢,递给徐宽一张名片,
河野平的脑子急速转了几个弯儿,对徐宽说道:“徐先生,先冷静冷静,”
“对不起各位,突然出现这样的事儿,拍卖暂停,半小时后继续,”秦老拿过话筒,对众人高声说道,
秦老带着白大褂和徐宽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河野平想了想,也跟了进去,秦老并未阻拦,
而王伟则被人带离拍卖大厅,带到了精神病院的车上,
四个年轻保安,仍是站在放着摇铃尊残片的桌子旁,一动不动,
大厅里,参加拍卖的人三三两两,相互议论着,而大厅内的几个摄像头,仍在继续运转,
小型会议室里,白大褂说道:“这件事儿我已经搞清楚了,这个王伟我们必须马上带回医院做检查并进行治疗,如果后续有相关问題,随时联系我们医院,我们肯定全力配合,”
“好,”秦老和白大褂握了握手,“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送了,”
白大褂转身离去,徐宽张了张嘴,似乎不想让人家走,但最终沒发出声來,
白大褂走后,秦老对徐宽说道:“徐先生,大厅里都有摄像头,刚才这位医生又出示了证件,说明了病人的编号和身份,你要打算追究,根本沒什么问題,所以现在,就别在放不放人走这件事儿上纠缠了,”
“河野先生也在这儿,算是一个证明人,这摇铃尊可不是我打碎的,所以虽然沒有发现内印,但是这两千万我也不能出,”徐宽急忙说道,秦老说的有理有据,现在不让王伟走是不可能了,但责任却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秦老呵呵笑了一声,“合同你都签了,白纸黑字,可不能抵赖,虽然不是你亲手打碎的,但是却完全照着合同的程序进行的,至于两千万你该不该出,或者说该不该全出,我看咱们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听秦老嘴里蹦出“法律程序”这四个字,河野平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他妈就是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