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一拂衣袍,坐到了石台边缘,扶着萧尘双肩:“好些了么?”
这时青鸾跟紫芸儿也走了上来,二姐妹拱手道:“多谢鬼仙前辈!”她们实是没想到,眼前这老人竟是她们要找的鬼仙,也竟是柳连城的师父。
萧尘咳嗽两声,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我已暂无大碍。”
门口旁,柳连城眼中寒芒阵阵,越是见着此刻鬼仙如此关心萧尘,心里越是一股压不下去的愤恨,只见他走上前,拱手笑道:“此次惊动师父,实是弟子的不是。”
萧尘淡淡看了他一眼,其实先前已经猜到了,一个徒弟能在二十岁达到六阶药圣的水平,世间除了鬼仙,还有何人有这等本事?
鬼仙确实是柳连城跟冯御风的师父,不过这是很久前的事情了,早年冯御风心术不正,欲盗取药王经,被逐出师门,后来柳连城也因一些事,导致二人师徒参商,多年不见面,直至近些日,才稍稍改善了关系。
柳连城自然听说过鬼仙在左丘家的事情,也知道他与萧尘的关系,知道他很在意这个非亲非故之人,所以那天晚上听到萧尘自报姓名时才会那般惊讶。
“师父近来可好?徒儿正打算今年中秋去看望师父,却没想到此次……”
鬼仙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拂衣袖道:“去给我准备些东西。”
三天后,在鬼仙的医治下,萧尘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功力虽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但头发已有大片变回了黑色,脸上气色也看上去好了许多。
两人漫步在清幽的谷中,望着远处湖光山色,但见那些翠绿的湖泊在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的,青鸾跟紫芸儿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也不说话。
鬼仙双手负在背后,眺望着天边云彩,道:“你近来的事情我听说了,唉……”说到后面,深深一叹,萧尘笑了笑:“前辈何事叹息?”
鬼仙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如今紫府的时局动荡不安,群雄割据,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也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
萧尘愣了愣,随即笑道:“前辈是在跟我说笑吗?”
鬼仙摇了摇头,看着他,目光凝定,正色道:“我没有跟你说笑,如今乱世,枭雄纷起,难道你就没想过要组建自己的势力吗?”
萧尘苦笑,随手摘下肩膀旁边的两片树叶,笑道:“我向来闲云野鹤惯了,一个人潇洒快活,没有多少后顾之忧。况且,我在找一个此生最重要的人,在找到她之前,这天下格局如何,仙也好,魔也好,都与我无关。”
鬼仙怫然不悦,一拂衣袖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萧尘苦笑:“并非儿女之情,她是我师父。”
鬼仙摇了摇头,忽然转过身看了看青鸾和紫芸儿,然后说道:“如果有人要杀她们,在她们中间,你只能选一个存活下来,你待如何选择?”
听闻此言,青鸾跟紫芸儿皆是身子微微一颤,同时看向了萧尘,萧尘手指一捏,将指间的两片树叶捏得粉碎,冷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出现。”
鬼仙摇头笑了笑:“一个凌家,一个天火门倒也罢了,如果是万仙盟的千军万马呢?你一个人挡得住吗?纵使一个人有三头六臂,但力量终究有限,这也是凡尘武林中一个再厉害的武林高手,哪怕是武林至尊,他也绝不会与一个国家军队对抗的原因。”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凝定起来,鬼仙又道:“你知道为何万仙盟处处针对于你吗?甚至一个小小凌家,天火门也敢欺到你头上来。”
萧尘冷哼一声:“无非是因我叛逆,处处与他们作对,便称我为魔,愈加其罪何患无辞!”
“错!”鬼仙忽然看着他,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因为你只有一个人!倘若你是一方霸主,若你有着十大世家那样的背景,他们还敢轻易犯你吗?”
萧尘愣了愣,此言不无道理,当年自己乃是玄青门弟子,故无人敢犯,可如今却连任意一个小门派也敢三番两次挑衅,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鬼仙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渐渐变得有些浑浊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一件最不愿想起的事,说道:“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又如何?哪怕你是紫府第一青年又如何?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当发生矛盾冲突时,在你和一个大家族或者大门派之间,他们会毅然决然选择后者,而弃你于不顾。”
说到此处,鬼仙自嘲般的笑了笑,继续道:“所以当初,天火门犯下罪孽,却并未受到该有的惩罚,而你却被关入了镇魔塔。也如凡尘那些帝国一样,这些所谓的天条律法,只是用来保护大门派大家族的,维持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你想伸冤,简直是天方夜谭。”
鬼仙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总而言之,一个人实力再强,总会有压他的势力出现,而若是一个势力,那么绝无人敢轻犯。”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一间小方亭前,萧尘请鬼仙进去坐下,说道:“鬼仙前辈所言,确实有理,只是……”
鬼仙目光一正:“当今乱世,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不该优柔寡断!”
萧尘沉思细想片刻,他自然也明白,当初风云无妄城束缚大地灵脉,然东洲各个势力却不敢轻易去犯,所以一个势力的震慑力,要远强于一个人,倘若自己也是一方城主,天火门那些人还敢来犯吗?
鬼仙道:“当今天下,正魔对峙,群雄割据,若无胸怀大志,必然沦落人后。”
萧尘点了点头:“晚辈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话到此处,便被鬼仙打断:“我有帮你,你怕什么?”
萧尘愣了愣,向他看去,如今一个六阶药圣在紫府便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鬼仙至少也是七阶药仙级别,甚至是八阶药尊,只需登高一呼,四方豪杰立时赶来相投。
“鬼仙前辈为何如此相助于我?”
鬼仙默然不语,紫芸儿笑嘻嘻道:“主上待人好,那么别人自然也就待主上好。”
此言一语道破,萧尘的性子便是如此,对待身边的人个个都好,从来不会防备于谁,更不会对身边的人耍心机,而他对待敌人又都是个个冷酷无情,所以回护他的人一生都会回护他,而恨他的人也是对他恨之入骨,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鬼仙叹道:“当初我被困于左丘家,也就只有你和尘染非花那死小子敢冒性命来相救,即便是柳连城,也未曾想过来救我,更别说其他人了。”
“前辈昔日于我有恩,理应如此。”说完后,萧尘又看向青鸾二人:“方才鬼仙前辈所言,你们以为如何?”
青鸾跟紫芸儿抱拳齐声道:“属下一生追随主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尘点了点头,此刻山风冷冽,吹得各人衣衫猎猎作响,萧尘心中也多了一分壮志凌云的气概,心想如今天下格局动荡不安,一人之力确实太过渺小,天火门也就算了,但是像莫家那样的古仙家族,如何对付?况且他日要寻师父,要解开数千年之谜,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也难办到。
鬼仙道:“小子,你命相不凡,乃是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首之相,在凡尘中,这便是千古一帝的帝王之相,所以,我等着看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萧尘抱拳道:“那么来日,就多多仰仗前辈了。”
四人一直到黄昏暮落时才回去,九日后,这天已是八月十二,在鬼仙细心调理之下,萧尘已然完全恢复,非但功力尽数恢复了,而且更上一层楼,达到了寂灭三层,可说挥挥手,便能灭杀莫羽等人。
鬼仙看着他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不过小子你要切记,日后万不可再过度耗损,你体内的两股气这次虽然并未散去,但万物皆有尽期,切记。”
夜里,一轮明月高悬,将整座决明谷照得通亮,萧尘站在楼阁上,负手而立,衣衫轻轻飘动,抬头望着高天孤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你现在应是醒了吧。”
萧尘长长叹息了一声,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天那一幕如何也挥之不去,倘若逸风大哥没有出事,想必八月十五也会去参加五岳山的风云际会吧。
“主上是在担心李姑娘吗?”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紫芸儿轻轻走了过来,月光如水,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笼上了一层淡淡轻纱。
萧尘叹息一声:“希望她与逸风大哥都没事吧,等此间事了,我看看能否亲自上一趟昆仑。”
说完后,他转过身去,紫芸儿也走过来了,两人隔着二尺距离,清风阵阵,萧尘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不禁一阵神驰,往前走了半步,离她更近。
紫芸儿弯弯的睫毛,似蝉翼一般轻轻而颤,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小声问道:“主上怎么了?”
萧尘嘴角往上扬了扬,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没有说话,又向她凑近了一些,紫芸儿仍是眨着一双大眼:“主上你饿了吗?”
萧尘依然含笑不语,再次向她凑近了些许,几乎已能闻到她的鼻息,紫芸儿眨着一双大眼,忽然将食指抵在了他唇上,摇摇头道:“姐姐说过不可以了,主上饿了的话,我去给主上拿些糕点吧。”
单纯的眼神,单纯的话语,让萧尘险些没能忍住笑出来,便在这时,只听楼阁下响起一声轻轻咳嗽,萧尘连忙将身子缩回去,咳嗽一声道:“青鸾,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鬼仙前辈已将一切准备就绪,明日辰时动身前往五岳山,请主上早些回房歇息,另外,前辈让我转告主上,万仙盟的人不会直接去五岳山,但一定会联合各大派守在外面,请主上做好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