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运粮?那运过来的粮食成本都要九钱余一石,还有什么赚头?几位掌柜都沉默了下来,小粮商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反正是小本买卖,赚多赚少,能赚就行了。
季老板,咱几个手里有几十户的合约。小粮商站出来一个领头的,看着季曼道:不过这合约可是只有半年的,今年过了就得重新签订,您看
无妨。季曼背后一直站着的严不拔打着算盘道:短期合约到今年为止的,每份合约转让补银子十两,要是有明年后年的,那就每年多十两。
这条件可算是丰厚了,不仅买他们手里的残约,更是将现有的大米便宜到八钱银子卖出去。小粮商简直是欢天喜地地就去一旁看合约了,剩下几家大的粮行面面相觑。
与佃户的合约就是他们这些粮行的粮食来源,要是都交给季氏,往后这京城的粮价,不都是季氏说了算了?
这怎么得了?
可是眼下无粮,除非粮行关门到朝廷征粮结束,朝廷征令大于合约,粮行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朝廷抢的。
一众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刘掌柜沉思了许久,拱手道:此事关系甚大,不如改日咱们商量好了,再上门与季老板说,如何?
荣掌柜也拱手道:是啊,这事得回去好好商量才行。
季曼也没拦他们,笑着点头:在下恭候各位再次大驾。
几位大掌柜擦着冷汗出去,一路上都在嘀咕。
咱们不如联合在一起,将季氏的粮食全吞了。刘掌柜表情有些狠:先前怎么就没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收粮,定然是提前知道了朝廷的政令。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咱们总不能任凭季氏摆布。
要吞季氏的存粮?荣掌柜想了想:我们几家联合在一起,可以吞下十万石吧?
刘掌柜冷笑一声:荣掌柜可别这样谦虚,咱们几家都是大家,怎么可能才能吞下十万?
荣掌柜不好意思地道:我家里最近那个败家子去赌场,给我欠了一屁股债,我也是实在拿不出多少钱了。
旁边有人附和:最近刚收的账,全被套住了,能用的银子本也就没有多少,十万石差不了。
一个粮行存粮一般也就几千石,存多了那可就会是陈粮了。季氏虽然是从长郡运粮,但是存粮也定然没有多少。他们全吞了来,自己操控粮价涨价,也是有些赚头的。总比把合约交出去的好。
季氏一旦没了粮食,拿什么跟他们争?
几个人一商量,觉得这倒是可行。为了保险起见,还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季氏的粮仓。外头人知道的季氏粮仓里,也就一万到两万石,就算他后头再从长郡运粮,那他们也可以再吞。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都是啪啪直响,回去商议了一番,几个人第二天就带着银票到了季氏粮行。
季曼正笑眯眯地挂着粮价牌子,昨天才一两银子的大米,今日陡然涨价到了一两二钱。
你怎么不去抢啊?!荣掌柜看着这价格,忍不住怒骂了一声:还有这般坐地起价的?
季曼没有介意他这态度,笑着道:几位掌柜来了?不知道你们听闻了最新的消息没有啊?
什么消息?刘掌柜皱眉问。
今年好多地方干旱洪水,好几处粮食大产地都是春苗子都没剩几颗。季曼啧啧道:来年的米粮一定会更贵,各位还不抓紧着囤粮?
这倒不是季曼危言耸听,的确是全国各地都是天灾不断,陌玉侯昨儿来喝茶亲口说的,比朱玉润那里的还靠谱。
刘掌柜暗暗心惊,他们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不可能啊,各处官老爷他们也是打点了的,有消息不会不告诉他们。
看季满这一脸胸有成竹也不像撒谎,几个掌柜又撤退了,先去问消息。
拿着礼物去几个官老爷家里,结果都说没听见什么消息。几位掌柜心里冷笑,这是季氏在借故抬价吧?他们还不如联系苏州的粮行买粮呢!
安安心心地坐回家里,写了信去苏州联系。结果信才到半路,就有风声传出来了,说是苏州等地以及江北江南,都是十年难遇的洪灾旱灾。朝廷一直压着消息,直到最近有难民流浪到了京城,这一说才知道,很多农户都流离失所了。
怪不得朝廷会这么大动静地征粮,甚至连长郡也派征粮官去了。只是粮仓里竟然是空的,长郡王说长郡无粮,征粮官也没办法。
荣掌柜坐不住了,心下思量了一番,带着银票先去了季氏粮行。
我想买下季老板的一万石粮食,您可愿卖?荣掌柜笑眯眯地问。
季曼慢悠悠地挂上一两四钱的单价,看着他道:荣掌柜是直接当个大客户来买?那这价格可是分文不会少。
无妨!荣记咬牙,这粮囤着只有赚的没有亏的,看这粮价一天天飞速上涨,老百姓都知道要存粮食,更何况他是个商人。
好。季曼笑着拍拍手:严掌柜,带荣掌柜去提货。
严不拔打着算盘,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荣掌柜请。
几家掌柜这次都是分开来的,荣记来了之后是刘记,剩下几家也是揣着银子陆陆续续来,这联盟看起来也是脆弱得很。
季曼也没问他们要合约了,就把米粮以高价统统卖给他们。
从他们手里七钱银子收来的米粮,现在以一两四钱银子的价格统统还了回去,还把长郡来的米粮卖了五万石。严不拔看着银子,眼睛都笑得眯起,终于在粮行外头挂上了售罄的牌子。
几家粮行各自有了存粮,也有底气了,看季氏无粮,便开始抬高粮价,一石粮食直接涨到了一两六钱。百姓们叫苦不遂,然而世道如此,他们也只有买的份儿。
时候差不多了。过了七天,京城已经隐隐有些水深火热的味道,季曼看着几家粮行的粮价,笑道:咱们开始继续开店吧。
季氏粮行重新有了米粮,开业之时,挂牌价一两三钱。
这时候处处米粮都是一两六钱,百姓乍一见季氏居然这样便宜,都连忙去哄抢,没钱的人家都凑着钱去买粮,一天就卖出去三万石的粮食。
这头有粮便宜,几家粮行自然就傻了,季氏是要跟他们死磕?
死磕就死磕,谁怕谁?他们就不信季氏的粮食能一直撑住!
结果季氏就真的一直撑到了夏末,秋天即将来临,季氏的米粮依旧没有售罄,甚至还降价到了一两二钱。
几处粮行亏得血本无归,不得已跟着季曼的价格走,好歹能卖出去。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宁钰轩坐在季曼的房间里,看着她桌上厚厚的账本,抿唇道:动作也太大了,户部不少人都在议论你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
季曼穿着一件商人常穿的富贵金银大锦袍,笑得一脸温和地道:侯爷不是在上头帮在下顶着么?在下还怕什么?
粮价不归朝廷管,自然是商人想卖多少就是多少。她不奸诈,季氏能一直好好存活下来?
这几个月赚的银子数目相当可怕,不仅将长郡的债务还清了,还有钱去跟百户佃农签订了合约。一直忙碌,她也才没有空去想念好好。
那小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粮食是一国根本,你在天子脚下,动静最好小一些。宁钰轩抿唇道:万一惹了谁,一本将你季氏参到皇帝那里,我也保不住你。
这人一月要来二十次,就是坐在这里看着她记账,像只是想单纯来看看她,但是什么也不说,只偶尔不经意说两句朝廷里的事情。季曼开始还有些抵触他,后来他来得多了,说的有些话还对她很有用,她也就忍了。
如今各家粮行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明日就将粮价下调到一两,几家亏空,明年的佃户合约定然是别想签了。
这边搞价格垄断,那头季曼也在联系各地粮行询问粮价,她手里的余粮也不多了,总要进货。
明日淮南王世子会到京,要请一众人去登高。宁钰轩淡淡地道:都是些你熟悉的人,你去还是不去?
季曼一愣,淮南王世子?
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敢爱敢恨的罗芊芊,他们终于又回来了?
去啊,怎么不去。季曼看着手里的账本道:感谢侯爷邀请,在哪儿等?
明日我来接你。宁钰轩起身,漫不经心地道:你准备一下就是了。
最近他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多亲近,不远不近的,没什么压迫感。季曼倒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就不介意与他同行了。
罗芊芊与赵凯风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两人看起来比以前和谐多了。登高的这一群人倒都是成双成对的,千应臣和朱玉润也在,所以当宁钰轩带着季曼去的时候,两个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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