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神情淡定,只是眼中厉色浓郁,淡淡道:“卢大人,你明白了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何当时并不阻止我前往北山。”卢浩生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一旦到了北山,必然会陷入困境,只要稍有差池,就会给你提供机会。”
“机会?”楚欢瞥了卢浩生一眼,问道:“什么机会?”
卢浩生沉声道:“楚欢,莫以为你的心思没人知道,你……你想做西北王,你想让西北三道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天山已经有了你的人,你又想染指北山,卢某就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会向王爷主动请缨,前往北山。”
楚欢淡淡笑道:“你是说,你前往北山赴任,是为了阻止本督控制北山?”
“卢某不争,北山总督必然是你的人所占。”卢浩生厉声道:“你故意让我前往北山,就是想看本督犯错,然后借机除掉我……王爷在这里,你有所顾忌,故意装作大度,实际上你早就预谋派自己的人前往北山,只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先等我出错,然后再借机胁迫王爷,让你的人前往。”
“胁迫?”楚欢皱起眉头,看了齐王一眼,齐王已然变色,厉声道:“卢长史,你胡言乱语什么?楚欢忠心爱国,对本王忠心耿耿,你……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王爷,如果卢长史这样说,下官倒不敢前往北山了。”公孙楚叹道:“楚督日夜操劳,对王爷忠心耿耿,却受卢大人如此污蔑,下官听在耳中,寒在心里。”抬眼看向卢浩生,道:“卢大人,你说楚督胁迫王爷派我前往北山,可是楚督却从未向王爷举荐下官,今日也是王爷器重,想要派下官前往,下官实在不知道,这胁迫二字,从何而来?”
裴绩抚须淡淡道:“卢大人,你说楚督等你犯错,难道楚督未卜先知,知道你在北山不到一天便即丢下北山不管?王爷对你信任有加,派你前往北山坐镇,我等也都是希望你卢大人稳定北山,和楚督一起,共同效命王爷,等到他朝一同听从王爷号令,入关剿贼……可是你自己却无力管治北山,现如今楚督为了王爷,要挺身而出,你却又如此中伤……!”他缓缓站起身来,向齐王拱手道:“王爷,卢大人的所作所为,让我等实在是寒心,还请王爷做主,还楚督公道。”
卢浩生面色苍白,看了齐王一眼,只见齐王脸色泛青,忽然间笑起来,大声道:“王爷,是卑职无能,不错,卑职盗用王爷之名,冒充总督,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决断。”
齐王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楚欢缓缓道:“王爷,清者自清,卢大人所言,还请王爷明察。只是事情紧急,也由不得耽搁,王爷既然要派公孙楚前往北山,下官以为,公孙春明晨便要立刻动身。”瞥了卢浩生一眼,道:“至若卢大人,不如先拘押下狱,回头再作处置?”
齐王此时已经是脑中一片空白,六神无主,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他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只能道:“一切……一切都由你来处理,可是……卢长史对本王十分忠诚,而且……!”
“王爷放心,下官会保证卢大人安然无恙。”楚欢道:“暂时将卢大人关进大狱,等到公孙楚在北山稳定局势,过段时间,我们找个理由,再将卢大人放出来就是。”
齐王点头道:“好,就……就这么办。”
卢浩生整了整衣裳,在齐王身旁跪下,恭敬道:“王爷,卑职先去了,王爷自己多多保重……!”
齐王看了卢浩生一眼,很快转过头来,并不多言。
裴绩唤人进来将卢浩生带了下去,接下来楚欢吩咐公孙楚连夜准备,次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北山,等到公孙楚和配给都退下去之后,楚欢才看着齐王,问道:“王爷,你是否对卢大人下狱于心不忍?”
“不……不是!”齐王抬头看着楚欢,苦笑道:“只是他跟随本王从京中一同历经艰辛来到西北,想不到……!”
楚欢也是叹道:“王爷,当时他前往北山,我就担心会出乱子……我本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可是他却偏偏发生。王爷,卢浩生丢弃北山,这事儿很快就都知道,今日将卢大人拘押下狱,说到底,都是为了王爷考虑。”
“哦?”
“卢浩生是京官,京官与地方官完全不同,他没有经过地方的历练,而且在西北毫无根基,想要轻易稳住北山,几无可能。”楚欢叹道:“但是王爷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我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如今他到北山没能支撑三天,就狼狈而归,据我所知,他在北山那边已经向众人宣布,他是王爷派去的官员,王爷试想,卢大人毫无治理地方的才干,王爷却派出这样的官员,西北上下官员心里会怎样想?”
齐王皱起眉头,楚欢轻声道:“恕我直言,对他们而言,不会说卢大人有多无能,只会说王爷识人不明……这对王爷的声誉,当然是大大的损伤,所以只能说卢大人是盗名冒充,如此一来,所有人便都知道卢大人并不是王爷所派,王爷的声誉也就得保,威望也不会受损。”
“原来如此。”齐王明白过来,“楚欢,你是说,你惩处卢长史,是为了保护本王的名誉?”
“不管别人怎样说,我必然是要尽心保护王爷。”楚欢凝视齐王,“王爷,卢大人说我图谋不轨,想做西北王,不知王爷心里如何想?”
齐王忙道:“他是胡说八道,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本王不知?你对本王忠心,本王心里很清楚。”
楚欢微微一笑,凝视齐王,道:“王爷,我始终将你当成朋友,正如您一直将我视作朋友,从前是朋友,现在也是,以后依然是。”
齐王立刻道:“是,你是……你是本王最好的朋友。”
楚欢并没有在王府滞留太久,告辞下去之后,齐王府内一片冷清,齐王自楚欢离开后,坐在位子上,一直没有动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门外的一片漆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王猛然间抓起案上的茶杯,狠狠砸了下去,茶杯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外孙德胜急忙跑进来,见此情状,急忙道:“王爷,您……!”上前跪下,“您要保重身体啊。”
齐王双目已然盯着门外,似乎在自语,“保护本王的声誉?当本王是白痴吗?为何要将卢浩生下狱?楚欢,你……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侧门处,一身素装的凌霜本已经闻声赶过来,看到孙德胜率先进厅,便没有进来,转身要走,听到齐王自言自语,禁不住回过头,远远望着齐王的身影,她柳眉微蹙,美丽的眼眸子里,却满是担忧之色。
楚欢离开王府,本来准备直接回总督府,可是到了一处街口,忽然停下,往街巷内望去,犹豫了一下,终是吩咐手下人暂时回府,自己单独转一转,祁宏本要跟随,楚欢却也令他先回去,祁宏不敢抗命,只能让人先回去,楚欢虽然让他带人回府,他却是担心楚欢安全,并没有离开,带着两个人,远远跟着楚欢。
楚欢看起来心事重重,直接拐进了街巷之内,这条街巷颇有些冷清,祁宏远远跟着,走了一段路,才见到楚欢在一间屋前停下,将马拴在屋前,上前敲了敲门,并不见人开门,随即见到楚欢绕到屋边狭窄的小胡同里,钻进胡同之内。
楚欢停留的地方,乃是西风馆,他已经许久不曾到这里,这里本是玉红妆经营的小饭馆,黄如虎被夜叉王所杀之后,这间饭馆便显得愈加冷清,门头上的匾额已经十分陈旧,楚欢透过门缝,借着天山的月光,依稀看到屋内的桌椅都拉拢在一起,饭馆竟似乎没有经营。
他心下有些吃惊,也不知道玉红妆是否已经离去,他对饭馆的结构颇为了解,知道除了这前面的饭堂,后面还有院子,穿进窄巷子里,翻墙进到院内,四下里一片幽静,记得玉红妆的住房就在院内,轻步走过去,见到那屋里竟然点着灯火,心下这才稍安,凑到窗边,往里面瞧了瞧,只见屋内的桌上放着一盏孤灯,除此之外,桌上竟然有四五只酒壶,东倒西歪,玉红妆一袭粉色衣裳,此时却是坐在桌边,上半身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沉睡。
楚欢微皱眉头,过去推门,屋门竟然没有关上,他进到屋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在屋内,脚下却到处都是酒坛子,东倒西歪,竟似乎都已经被喝光,心里吃惊,暗想难道这些酒都被玉红妆所饮,到了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却并无动静,皱眉推门而入,这屋里又是一种浓郁的酒味飘散出来,楚欢进到屋里,抬手在鼻端扇了扇,禁不住自语道:“怎地变成了一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