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肆夜红楼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张殒命
    ()    是的.玄武门主力将领确实是左右羽林军无疑.但张柬之他委实遗忘了一件其实微乎其微的细节.便是..在左右羽林军之外.还有一支挂在北衙禁军名下的非主力队伍.即千骑兵.

    这千骑兵虽为北衙禁军的名下所属.但将领从來都是由皇帝亲自予以委任.其间意图显而易见.为的便是让这北衙内部相互牵制.

    或许那一闪即逝的念头里有想到过这一层.但只是觉的无论怎样.既然这支队伍挂在北衙禁军名下、为北衙禁军所属.那便理当听从将军差遣调度.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么.

    可这田归道田大人为人偏生性格硬硕、甚至趋于耿介了.此刻面对着浩浩荡荡的逼宫大军.他毫不让步.只一口咬定自己并不曾接到武皇任何指令.

    故此.任凭张柬之等人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软硬兼施论道的头头是道.这认了死理儿一根筋的田归道依旧是死把着玄武门要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肯放大军进宫去.

    就这样僵僵持持徒费工夫的半晌都不曾有所动辄.这好一场所谋惟恐未详尽的周密计划已是箭在弦上迫在眉睫.眼见着便要因为这一个疏忽而滋生出的小叉子便功亏一篑么.

    但早便知道.沒什么是可以逆天改命、乱了定数之阵脚的.即便是变故丛生.该成功的事情也依旧不会失败.宿命般的.尾随其后的太子李显倏然赶到……

    有如干旱已久的河山大地骤然扬洒了一场及时雨.仿佛蔽了月的乌云在阴霾障目之下重新映出了溶溶一道暖金.随着太子李显的队伍浩浩荡荡赶到玄武门汇合.随着太子一席描龙绣山火华虫的龙袍、并着头上金冠的一点亮色在暗夜如潮里熠熠生波.倏忽一下.这无望的处境陡然被带起一股新的希望与勃勃的激动人心.

    如此一來.耿介之士田归道兀地一下便沒了主意……

    是的.他如此打定主意的死守着玄武门不肯放大军过去.但他同任何一方都沒有矛盾、且对于政治漩涡的远离也注定了他对任何一方都不会有所倾向.这个人此举并非是在死保武皇、亦或者与太子为敌.这一切的一切原也不过是他职责所在而已.至于立场与否.其实不见得有.

    原本这是一支不曾授了皇命的哗变队伍.但时今太子李显却突然出现.皇帝与太子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疏远.不过就是一步之遥而已;皇帝是当今的圣主.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左左右右两边辗转.他无论如何都开罪不起任何一方啊.

    于是田归道陷入了纠葛之中……到底放不放这支队伍进去呢.

    放.还是不放.

    永夜的天风打着旋儿的在耳边呼掠而过.犹如饿疯的野兽.这风带着似要洗刷掉山河大地之上一切罪孽胆怯、真伪良善的天罚般的大阵仗.

    是时.天际那轮被雾霭隐了一大半的小月便又被冷风毫不温柔的拂开.淡淡的银色月光簌簌的筛洒下來.那样迷离与苍凉.凄凄惨惨间铸成了一抹迷离莫测的似梦似真.

    迎着那些风儿并不婉约温柔的造势.田归道闭上了一双虎将特有的炯炯睛目.须臾辗转.一个冗长的吐纳萦索胸腔之后.这双眼睛重又一点一点缓缓然的睁开.

    他将牙关咬的紧紧.将这颗芜杂纷乱的心就此甫地横了一横……终于.随着太子的到來.而将这场宫廷哗变改为了顺天景命的另外一种性质.田归道有了妥协.

    他说他可以放行.但有一点.他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兵士跟着政.变的队伍一起自玄武门进去.

    这个决定让在场众人都实实的吁了一口冗长的气、放下了悬在空中倏然就沒了个着落的一颗心.

    便如此彼此各退一步.田归道将手下兵军留在原处.却终究让开了玄武门、选择了放行.

    这一干将士怀着滔天宏志.顺着入宫必经的玄武门一路直冲进去.兴许是所有的羁绊都在先前已经受尽.这支队伍自此后再沒有受到任何直接或者间接横生出的牵绊.一路咄咄的直抵武皇安歇之地..迎仙宫.

    亦是一早便有过的安排.上官婉儿立于洒沓夜风之中把关接应.在眼见这一支队伍浩荡如天边翻涌起的乌云、又若碧海之畔波及而來的海潮一路涌动后.她将思绪一沉.然后亲自打开了这道通往迎仙宫殿阁的正门.

    古老的门轴闷声转动时.有如将受了诅咒的宿命倏然释放.又若魔鬼的怨灵幽幽然自虚空里显影飘散.

    身后有错综的浮影蹿动.那是宫娥内侍眼见这样一支队伍如压顶的乌云般逼仄而來.便忙回身疾跑着欲向里边儿武皇处报知.

    早有婉儿传命守在各路要路的心腹女史藏短刀于青夹皂袖.见有宫娥回身向里跑.便闪身阻拦.握紧刀柄一刀下去便将这些宫人的性命结果.

    娥眉淡扬.在这轮惨白如银砌的冷月苍苍辉映之下.婉儿凝了黛色的眸子漠漠然睥睨这一切.她分明姣好的素净冷颜上不含一丝属于烟火俗世的斑斓感情.即便是直面生死、耳闻萧音、目染血腥也依旧沒有掀起任何的涟漪.

    此刻她只觉自己由人及心甚至灵魂.由里至外全部都是虚无般的空.

    人太渺小了.渺小的连眼前看似唾手可及的东西往往都把握不了;不.渺小到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哪些不过是水月镜花虚空一片.

    就是这样渺小的人.就是这样渺小的人啊……连这身家性命都不知道何时便会涣散了去.原是这样一种可悲的性灵.人又能走多远、能奔多远.

    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却有着戒不掉的贪婪本性、那些yuwang……

    人之初、性本恶;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横竖都是逃不过的.

    兀地一下.一个冷不丁的钝痛沉积在心里.泛起的疼痛是那样的真切.婉儿骤然垂首.寒凉的纤纤玉指下意识抚着心口按住.一种若有若无的宿命挣扎感铮地一下撩拨过去.那么真切、那么明澈与清晰.

    是快要死了么……

    骤起的莫名念头就这样一闪而过.只是一瞬.她曼勾了软款的檀唇哂笑.

    死.死是什么.我们又何曾真正的活着过.

    那不过是一种生命的涅槃、一种苦难的解脱、一种彻底的回归、一种万般皆放的释然安详……走都走下來了.连活着都不怕.难道还怕死么..

    .

    接连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如斯.因着婉儿这边儿早已铺陈好的一切.里边的人便不会知道外面所发生的喧哗燥乱.便是已经地覆天翻也依旧不会知道.

    如此.这样一支浩浩喧喧的队伍便稳着步调有条不紊的继续前行.

    是时正值昏沉的冬之永夜.好梦正酣的二张兄弟尚沒有从梦寐里复苏醒转.待被惊醒时.尚不及披衣下榻一探究竟.整个人便已经身首异处、被蜂拥而入的兵士拖杀乱砍葬命于外廊之下.

    一代佞臣、一代传奇的男宠就此结束了他们的人世旅程.魂兮离体涣散于风.再也无法存形于世了.

    这是这场政.变一早便打定的旗号.便是诛杀二张兄弟.

    然而政.变的真正意图自然不在二张兄弟这里.待政.变队伍顺利将二张杀死之后.便又在张柬之的带队、簇拥着跨了高头骏马的太子李显的号令之下.半刻未停的径直便奔入了武皇的寝殿长生殿去.

    天风簌簌.隽永了已然注定的一种结局.也洗刷掉一切命的经纬与宿的同归.待正殿之中熟睡的武皇缓缓睁开那一双虽有朦胧、但英瑞锋芒依旧不减的龙眸时.倏然之间便有明澈的浮光拂过她高傲的面目.紧贴着雕花的轩窗、刻凤盘龙的楠木香塌.这光影犹如蹿动的长蛇倏然探入.

    人老了.总是这样嗜睡呢……

    “哗..”那是顺着小窗木棱间纵横缝隙里灌溉进來的索然穿堂风.

    武皇眯了眸子.有攒动的光影在她面目间错落开去.倏倏然延展成浅淡的光斑.她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流转的须臾.满眼遍是刀光剑影靠拢浮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