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光,在黑暗的无底的深渊尽头,有白色的光点慢慢地弥散开来,渐渐成为不可直视的光晕,让她的眼睛因刺痛而眯起。
“小米——”父亲温暖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看见父亲站在光晕的深处,牵着母亲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她内心激荡,想要狂奔而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白衣飘飘,眉眼儒雅。
“小米,别去——”阿拓站在她面前,有些哀伤地说道。
“苏米,我一直在等你——”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来,司漠站在阴影处,脸色沉郁,看着她。
她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司漠和阿拓,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苏米,苏米——”有人在她耳边唤着,她被一道白光猛然拉进去,睁开眼,只见有白影晃动,她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头顶的手术灯,再次昏迷。
苏米再次清醒过来时,是被身边的人说话声吵醒的。
“病人的精神状况很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着。
“她什么时候能醒?”司炎的声音带着一丝的疲倦。
“看她的恢复能力,一般在手术后全身麻醉褪去后就会醒,不过我们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她身体的一些异样,我们需要跟亲属交谈这个问题。”
“她有个哥哥,还有父亲。我会试着联系,不过我是她的朋友,能告诉我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暂时不能确诊,车祸并不严重,但是她以前可能发生过车祸,一些隐藏的病症开始显现出来。明确的说,她可能患有一些其他的疾病。”
医生的声音开始变小,渐渐消失不见,他跟司炎似乎离开了病房。
苏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皮,有光渐渐涌进,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许久等适应了才睁开。
鼻尖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的病房,她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不过了,父亲住院的那段时间,她整日呆在医院,却不想今日躺在这里的却是她。
记忆的最后是司炎按着她的身体,喊着救护车,而沈翘却冷眼看着她,然后上车呼啸而去。
她想杀她,就因为司家两兄弟。
苏米闭眼,感觉有些心凉。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双腿有些失去知觉,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动了手上的吊针,司炎正巧进来,看见她是又惊又喜,连忙按住她的身子,说道:“你别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她指了指他身上佩戴的腕表,司炎会意,说道:“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怎么了?你饿不饿?”
苏米摇了摇头,想开口,声音却异常的干哑:“日期——”
“八月初九,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不过你放心,医生说车祸不严重,只是双腿受创,打个石膏休息一个月就好了。”司炎坐在她床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目光透出一丝的踌躇。
苏米闻言,猛然闭眼,脸色透出一丝的痛苦来,一天一夜,他不可能等她一天一夜。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找手机,动作之大惊得司炎连忙去按住她,说道:“你要找什么,我看过了,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我没有告诉司漠。”
司炎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他握住苏米的手,低低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是阿翘的不对,可是苏米,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告她,她已经被毁了,我不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在监狱里度过。”
“那么我呢?”苏米的心涌上了一丝的愤怒,她睁着大眼看着司炎,司炎偏过脸去,神色有些灰败,却依旧清晰地说道,“是我害了你,我明知道阿翘最近精神不太好,时常跟着我,我却来找你,苏米,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吧,你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只求你放过她,医生说了,你休息一个月就会好的。”
司炎的声音到最后竟透出了一丝的哽咽,他垂眼不去看苏米,掩去了眼中的悲哀和怜悯。他不敢去看苏米,更不敢去想自己所说的话,这对苏米是极其不公平的,可是如今他只能选择保住沈翘。因为另一个人也许保不住了。
苏米闭眼躺在病床上,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内心的愤怒散去后突然变得很是平静。她想起父亲去世前呆在老家的那段时间,时常坐在院子的香樟树下哼着小时候的小调,躺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平静睡去,如同死去一般,后来他真的走了,化为尘土消失在这个世间。
冥冥中,似乎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道:“孩子,你看,这就是命。”
她平静地说道:“我先见医生,然后再考虑告不告沈翘。”
她一句话说完,便气喘的难受,皱起眉头,这才感觉到麻醉散去后全身的疼痛,尤其是双腿,痛的厉害,仿佛从她的身体里分离了出去。
司炎连忙点头,帮她去喊主治医生来。
主治医生见她这么快就醒了,有些惊讶,安慰道:“苏小姐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你的双腿打个石膏一个月就可以好。”
她点了点头,沙哑而冷静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她的脸色平静,说出的话让主治医生大吃一惊。
主治医生有些干笑道:“苏小姐你放心,你很快就会好的。这只是一般的小手术,而且司先生说了要用最好的药,你别担心。”
苏米静静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患有抑郁症,而且是深度抑郁,我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外,大约是在耶路撒冷,我数次试图自杀,结果只是出了车祸,没有死成。”
她抬眼,看向这位中年的主治医生,忽而一笑,说道:“这几年来,我一直进行禅修以缓解抑郁症,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可是多年来隐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医生,我听见了你的话,我只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想跟他们告别而已。”
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小脸上有着几道擦伤,幽幽的大眼看着医生,透出几道诡谲的光芒来,平静地如同说着别人的事情。
主治医生从医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病患,在听到苏米坦言她患有深度抑郁后,不觉有些心惊起来。这个病人不仅精神有些衰竭,身体有多处隐形创伤,而且绝对是高智商的心理疾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