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贪恋欢喜 >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钉子尖儿
    许之南不再说话。就好比崔婧静的偏帮到倘若崔鹏真为了彤金金而背叛秦时,她也能够义无反顾的站到与秦时对立面去相同,许之南亦可以为了她站到任何一个人的对立面去。只要她需要,只要他能够办到。那么,佟金金究竟如何,又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呢?

    的确没必要,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看着崔鹏的移动脚步,准确无误的跟上就是了。无关佟金金,无关任何人。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很多事情一开始的方向不会是它永恒的方向。最终的“不变”,却是“改变”。说无厘头也好,说深不可测也好。再多感叹都是无能为力的。

    好比现在的秦时,他也有一个时刻是无能为力的。佟金金参与了崔鹏那起爆炸事件的真相,他需要隐瞒到无法再隐瞒的时候,至于到时崔鹏会是怎么样一个态度,他能够预料得到,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

    一个平时将生活过得理智仿佛清教徒的人,一旦他的底线被超越,那么多年隐忍瞬间爆发的后果必然会是惊天动地的。秦时想见得到已经对佟金金动了感情的崔鹏要是知道佟金金死缠烂打的原因有一条是因为她的愧疚不忍,是因为有人需要她留在他身边时刻观察,是抱着种种不单纯的目的靠近,他会怎样。秦时本想和盘托出,隐瞒老友他理该知道的真相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但他此刻说了,崔鹏会如何,秦时试探过了崔鹏的态度,事实告诉他,且不要去尝试。倒不如暂且压着,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到一个能够云淡风轻化解这些矛盾的时期,再让他想个和缓的方式,让崔鹏知道的好。

    车子开到路中间,他觉得腹腔处有些疼痛,他按住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药丸来,一连吃了十几颗。本疼痛的时间没那么频繁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却开始逆转,已超过了平时一天的药量。

    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上,天色有些暗了,今日忙乱至斯,他整整一天未吃过过东西,药丸下肚,酸水翻涌得胃里一阵阵抽搐,恶心。

    他拿过边上的水瓶,极快拧开,连连灌了大半瓶水下去才稍稍好受些。他往后,全身松散的靠在车座的椅背上,抬头望着黑黢黢的车顶。他将顶上的通风给打开了,夜风凛凛的刮进来,抽骨刮在面颊上。有些疼,有些刺,哗啦啦的。

    风不是很大,却足够冷,刀子似的。

    车旁树上突然亮起了五彩灯光,爆竹声从远处传来。声音里透着邈遥的远。秦时手搭在方向盘上抬眼往乌沉沉的天幕看去,只看到似有烟雾,一圈一圈的在空中盘旋。像是爆竹烟火留下的痕迹,又像天空之城的烟火气息。腹部的疼痛不再那么清晰,秦时指尖滑到手刹上抚了一把。

    忽然指尖一痛,掌心腾起酸麻,手掌失去力气,继而整条手臂都垂了下去。猛的惊住,直直盯着手指与手刹相接的方寸之间,他再度将受放上去,用力。丝毫使不上劲。心中那团阴暗就似天空团团乌色烟雾,越缠越紧,越绕越深。他肃着脸,好像要与谁搏斗一般,忽然狠心以左手抓着右手,用尽力气使劲儿往下一拉,将手刹整个拉下,发出“咔哒”似碎裂的声响。那一次遭袭经受的不仅仅是腹腔的手术,他的右手也缝了十几针。那枚不巧的铁定扎到了神经线。医生的建议是拆线以后让他待在医院做手部神经的恢复手术。但他的时间这样紧迫,哪里来多余的时间留在医院做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车子开得越来越快,指尖发麻,手心在发胀,这绝对不是好的征兆。秦时的眼中越加晦暗,他要在此之前找到她,他必须在他们将她送走,在她可能遭遇危险之前找到她。

    同一时间,有人的掌心也是一阵钻心的疼。说不出来的,好似从指甲缝里被人用针扎了进去。眼前赫然出现段擎雷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越来越近,离她越来越近……

    明月尖声惊叫着醒过来,睁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节能灯,然后是白色的墙面,她动了下,手背被捆绑得发麻的触感立刻传回大脑,让她尝到又麻又酸的一股滋味。低头看双脚,同样是被麻绳捆绑,扎扎实实的绑在椅子的脚背上。她想要起来,身子一抬,连着椅子也带了起来。段明月尝尝的吁了口气。记忆回到那场公寓前的混乱。然而无论怎么回想,除了嘈杂的声音,刺眼的闪光,还有秦芬芬惊恐的尖叫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她颓然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

    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梦到段擎雷。很多年不曾在梦里见到那双眼睛了。就是那双眼睛,她在求生无路的情况下从段擎雷的公寓里跑出去,撞上了呼啸而来的卡车,再度遇见了欧阳进。

    额头上都是汗,连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水粘腻着紧贴在肌肤上。这个狭小而惨白的小房子。很像她在加拿大接受治疗时住的小房间。是的,有一段时间她住在医院,精神科。其实脑中非常清楚自己在面对着什么,需要克服什么,但是除了精神是自己,手脚都不是自己的。那段时间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去做任何事情。好像身体里住了两个自己,一个被逼到癫狂,想要以一切毁灭自虐性的行为来反抗来对抗这整个社会,另外一个明知外界的险恶,也明知自己所做一切的可怕,但却只能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木然而彷徨。她记得当时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明月环顾着四周的场景,似乎又回到那个癫狂混乱的时候,似乎能看到门前的小窗口里欧阳进担忧心痛的眼神。

    那眼神忽然就在面前放大,忽然变成段擎雷的脸冲到眼前,明月惊吓得往后一缩。椅子随之在地板上“噔噔噔噔”的碰撞出声。后背又是一层冷汗。明月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扇同样白到刺目的门板,心扑通扑通跳得可怕。

    这苍白的环境让人心里压抑得厉害。长长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明月再度挣扎了一下。确定这绳子绑得很专业,仅凭她这样的力气是挣扎不开的,她往后一靠,不再动了。

    眼睛朝上看着,转着眼珠子,一圈又一圈。

    让她来猜一猜,是谁在玩这样幼稚的把戏?欧阳东?倘若真是他,那他还真是毫无建设性。先是拘禁自己的儿子,然后是芬芬,再是她。难道除了这样下贱又毫无技术含量的把戏之外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明月想要笑。嘴角抿着,她口中被塞了一大块布。她不能恣意的笑。

    显然绑架她的人将她丢在这里之后又怕她醒过来会呼救,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明月在椅子上坐着,开始数数。没有人放着千辛万苦绑来的人质而不做任何动作。那个人就快来了。

    眼睛紧紧盯着门板,紧紧盯着。又微小的声音也能够惊动每一根神经。段明月在心里做了各种假设,也做了各种心理建设。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人好似在考验她的耐性,也似在消磨她的意志。口中渐渐干渴,腹中开始饥饿。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是发觉一开始还能感觉发麻发酸的四肢开始渐渐无力。眼前又开始昏花。不知是重影还是因又渴又饿,神志不清导致的眼前昏花。

    原想好了倘若来人是欧阳东她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去应对,也想好了如果来人不是欧阳东,而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劫持,她又该如何应付。然而到此时此刻,她精神匮乏,四肢无力的情况下,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情况下,段明月开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生出一丝恐慌,一丝自幻觉里,自她醒来那一秒就从记忆里苏醒的恐慌。她怕自己会就此死在这里。如果劫持她的人不是想要与她谈论什么,更不是想要用她交换什么,而只是想要看着她孤零零的备受折磨死去,那她又该怎么办?

    这念头一旦滋生,简直如血吸虫一般钻到她骨血里去猛然发动进攻。惊悚的睁大双眼,从口腔内发出一声闷哼,她垂落的手指像垂死挣扎的人一般剧烈的挣扎起来。忽然碰触到钻心的疼,是将她从昏睡里次刺醒的疼痛。段明月怔了一怔,手指尖小心的,轻轻的往刚才碰触的地方摸索过去。依照触觉来判断,好似是这张椅子后背连着椅腿的接缝处用来固定的钉子凸出来了一个小尖尖儿。

    很微不足道的一个钉子尖儿,此刻却让已觉无望的人心里一阵狂喜。明月坐直了身体,将双手被捆绑的位置小心而仔细的挪到那个凸起的尖尖儿上,用极其缓慢,极其磨人的动作一点一点磨蹭着。每蹭一下,便觉得离某个希望更近了一步,方才溃败的精神,萎靡的情绪就好似活起来了一点点。

    时间,在这里,时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就在段明月对“逃脱”这个目标满怀期待的同时,那扇她紧盯不放的白色门板后面传来清晰的松动声,磨蹭的手一下子定住,惊惧、紧张的双眼直笼住了那扇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