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挡在母亲跟大门之间，不动不说话。我怕她开门去看四。母亲没有去开门，只是小声问我：“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想解释什么，又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直到听到围墙外面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我才舒了一口气。
“进屋说！”母亲朝屋里走去。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母亲进屋，脑袋飞速地运转着，想编造个什么理由。却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进屋后母亲没有开灯。我俩坐在床边上。黑暗中，母亲发话了：“那个人是谁？”我装傻道：“哪个人？哦……一个朋友，没什么的！”母亲说：“你骗我说要上厕所，二十分钟都没回来。我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去厕所找你没找到。我听到街上有人说话，就知道是你。什么朋友？非要半夜三更偷鸡摸狗见面？还不走大门要爬墙？”我不想回答母亲的问题，说：“我不想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我要睡觉了！”
母亲抬高了声调：“我不懂？我懂得比你多的多！别以为你多读了几年书，在外面闯了几年就有多了不起！你是个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你就是骨头贱！二十岁的时候你就骗我说要去外地打工，跟别人跑了。我和你爸替你操了多少心？现在好不容易你成家了，有孩子了。骨头又犯贱了？我和你爸是不怎么喜欢李X，但李X现在是你男人，你就别做那不要脸的事！”
我几乎是哀求母亲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小声点行吗？”
我本来想忍着听完母亲口无遮拦的辱骂，敷衍她几句了事。哪知她没完没了地叨叨：“如果不是怕李X听到，我真想开门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勾得你半夜爬墙出去见面！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贱货……烂鞋帮子……”母亲说着，不拍两下自己的大腿。“下贱货！”“烂鞋！”“不要脸！”这些字眼刺激着我的自尊。别人骂我我可以当没听到，自己的妈这么骂我，我真的是承受不住了。
“够了！我怎么不要脸了？不要脸也是你生的你教的！小声点行不行？”我压低声音说道。
“小声点？你敢做还怕我说啊？我是哪辈子造了孽，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净做那丢人现眼的事。你要是在村里面，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呜呜……你这个烂鞋帮子!”母亲的语气从激荡到哽咽。我已经快疯了。有那个母亲这么骂自己女儿的？如果母亲再骂一句，我肯定要忍不住回嘴了。
门“吱”地一声开了。父亲披着衣服站住门口，问：“怎么了，都哭甚了？”
母亲抹了把眼泪，冷哼一声：“你问她吧！”
我和母亲睡的屋子跟父亲睡的小屋子就隔了一堵墙，墙上玻璃窗户占了一大半。一定是我和母亲刚才的争吵吵醒了他。
我不做声。
母亲把灯打开，又在那里说：“XX半夜爬墙出去，不知道见什么男人。我都听到他们说话了！”
父亲披着军大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娘俩不做声。
我说：“我见人也好，见鬼也好。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没关系。说了你们也不懂。我有我自己的活法。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的事你们不要管，也管不着。我的人生，你们不要干涉。以前我一直听你们的，走了多少弯路？中考的时候，是谁去学校偷偷改了我的志愿？把我填的高中改成了中专。结果毕业了工作都找不到。你们之前总说读大学没用。我后来读了大学，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你们以前让我跟镇长的儿子相亲。没相中，你们也说我。现在呢？我听说镇长的儿子进监狱了。呵呵……所以，我的事你们不要管不要问！你们说的不一定对。你们那一套早就落伍了。”
我很少顶撞母亲，一般都是忍，可是我现在都30岁了，我不想再忍了。
我的言论激起了母亲的辱骂欲，她又继续跟我争辩：“我们管你那都是为你好啊！你找不到工作要考大学，我和你爸拿了几千块让你进补习班。一开学一万块的学费，是我们跟亲戚借的，哪点对不起你了？我的病，你爸的病都没让你操心，没让你花钱。你爸上次心脏病发作，住了几天院花了一万多，我们都没跟你说。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你刚才说的话还有良心吗？呜呜……”
我站起生来，冲着母亲说：“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没完没了是吧？钱我给过你多少次？是你自己不要。前天李X给你三万你又不要。你就是纯心折磨我，让我内疚，让我觉得对你们有亏欠。我难得回家一次你就这么骂我？你看我不顺眼，有本事你去告诉李X，让他跟我这个贱人离婚啊，你想怎样就怎样。这个家我没法呆了。”我往门口冲去。
父亲拦住了我，说：“回去睡觉！”又冲母亲呵斥道：“XX的事你少管！别再唠叨了！快睡觉！”
父亲走了。我和母亲又上床，脱衣，熄灯，睡觉。
黑暗中，只听到母亲的一声声叹息。
“你的事你自己考虑吧！我不管你了。”
我没做声。
早上，母亲做好了早饭，喊我们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母亲对老公的态度极其热情。这天，父母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
我登陆小号，看到了四的留言：“昨晚没事吧？摔得怎样？我已经回我们县了。”我回：“我没摔倒，是撞见我妈了。我爸也知道了。其他人不知道。我没有说你是谁。”
上午，母亲让我把对联写好，下午贴。我把红纸摊在桌子上，墨汁倒好。老公诧异道：“SXX，你还会写书法字？行不行哦？”我说：“我大三到大四两年选修了书法，练过两年。写隶书还行吧。”老公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打开那本残破的《春联精选》，翻看起来，说：“就写这句吧！这句好！”
我把书摊在桌子上，照着写下了第一副春联：
“五更分两年年年称心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
老公看着我一笔笔写下工整的隶书，叹道：“想不到你的字写得还可以啊！”我笑笑：“我就这一个优点吗？难得听你夸我一句。”老公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我以后多夸夸你！”
下午，母亲在炉子上烧好了白面浆糊，兑了凉水后搅成了稀稀的糊糊状。哥哥拿着刷子把对联的背面挨个刷上浆糊。三个孩子拿着对联屋里屋外的奔来跑去。老公踩着板凳把孩子们拿来的几十幅春联贴到了家里的各个门口。
我躲在房间又登陆了小号，四在线，四说：“你父母知道了不要紧。他们都是向着你的。哥给你出个上联：寒夜茫茫百里奔波为解相思苦苦不堪言。”
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两分钟后回了四：“思春红杏爬梯翻墙为见君君却匆匆而去。”
我又补回了句：“横批：来日方长。”四回：“哈哈，此日非彼日。我等着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