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唯你是图 >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li>  第三十七章

    切断通话以后,程知瑜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恢复过来。这样的状态不适合继续练车,她去跟教练打了声招呼就进屋休息。

    傍晚的时候,钟卓铭回钟家大宅接程知瑜。曾莉宁问他们要去哪里,他只是回答:“整天闷在家里不好,我带她出去吃顿饭。”

    那会程知瑜刚走进客厅,听见钟卓铭的话便附和了两句。趁曾莉宁不注意的时候,钟卓铭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转头对曾莉宁说:“阿姨,那我们先出去了。”

    “你们两个都注意点,尤其是知瑜,千万不要乱跑。”曾莉宁叮嘱道,而后又不放心地补充,“还有,不许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就麻烦了。”

    “妈……”钟卓铭长长地唤了曾莉宁一声,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曾莉宁瞪他。

    上车以后,钟卓铭就收起了刚才那副孩子气的模样,他一边倒着车一边问程知瑜:“你一点都不惊讶?”

    沉默了几秒,程知瑜说:“我在你们学校见过他一次。当时有人叫他‘方校长’,我就转头看他,我觉得他跟我妈长得很像,但又不确定。”

    经程知瑜这样一说,钟卓铭也有点印象,“我那天就觉得奇怪了,你平时虽然又笨又傻,但也不至于迷路就坐在原地干坐着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如果说了出来,你们大概早就相认了。”

    程知瑜心中泛起苦涩,但表面上仍是装作若无其事,“别说笑了,他愿不愿意认我都是个未知数。”

    想起程知瑜的母亲那段混乱情史和她那复杂的身世,钟卓铭分神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说:“你的舅舅应该挺乐意跟你相认的,不然他就不会主动来找我了。”

    今天下午,钟卓铭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她很客气地让他到学院的办公楼走一趟。他虽不是好好学生,但平日行事也不算出格,因而猜不透自己何故会被请到办公室。

    接待他的人是学院的韩书记,钟氏每年都捐赠一大笔钱资助学校的贫困学生,知道内情的主任和教授都对他笑面相迎。他被带进接待室,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韩书记就给他介绍那是邻省师范大学的校长,方贤。

    待韩书记离开,方贤才向钟卓铭说明来意。他无意间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了程知瑜的新闻,看到了她的照片,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失联二十多年的妹妹。起初他也不违意,但那些新闻来来回回地报道,他或多或少地获知了一些信息。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是觉得怀疑。他尝试过调查程知瑜,可惜所获的资料还不如网络流传的详细。

    得到如此结果,方贤本想放弃。前段日子,翻阅到前年在外校交流时留下的一些文件,他意外地在一份得奖名单上发现了钟卓铭的名字。他恰好是那场比赛的特邀评委,但时隔数月,他对这个学生已经没有任何印象。

    冥冥中,似乎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布世间万物。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方贤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棠海市。

    钟卓铭大致明白方贤的意思,他是来确认程知瑜是不是自己的亲外甥。费了好大的劲儿,钟卓铭才想起她母亲的名字,犹豫了几秒,他问:“你的妹妹是不是叫方璇?”

    一个名字就可以说明所有。方贤点头,马上追问:“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闻言,钟卓铭愣了下。方贤也察觉自己失态,毕竟这是方家的家事,他向一个外人发问会显得很奇怪。他用虚咳来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你能帮我联系她们吗?”

    钟卓铭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手上,他尊重程知瑜的选择。但后来他又觉得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任谁也渴望与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

    到了酒店,程知瑜有点紧张,钟卓铭本想把空间留给他们,但她却要求他的陪同。

    方贤很早就在等待,看到他们进门,他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程知瑜还认得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现在能够大大方方地审视,她更加觉得他和自己的母亲相似得很。

    方贤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师生也面不改色,但此际看见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却连说都说不利索,“你……叫知瑜对吧?来,都坐,别站着。”

    方贤的目光太炙热,程知瑜觉得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于是只向他微笑了一下。

    方贤没有在意,待程知瑜呷了口热茶就说:“先自作我介绍吧,我叫方贤,是你的亲舅舅,现在在宁昌定居。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办法跟你妈妈联系,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去世了。”程知瑜轻轻地说。

    “什么?”方贤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没有接到消息?”

    对此,程知瑜并不惊讶。方璇向来都有心躲着家人,不然她就不会选择在临高这样的三线小城镇定居。直至她和程修因车祸双双离世,程家就没有人可以通知她的亲属。更何况那场事故并非意外,大部分的报道都被删改或压制,他们得知方璇死讯的几率非常的低。

    深深地吸了口气,程知瑜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她说:“快七年了。我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你们,大家以为她无亲无故。”

    钟卓铭微微失神,不知不觉间,他跟程知瑜已经认识了将近七年。

    方贤大惊,他慌乱地捧起了茶杯,但滚烫的茶水却因他的颤抖而溅出。他丝毫不觉得痛,眼睛看着程知瑜,“不可能!知瑜,你告诉舅舅,你妈妈只是不肯原谅我们、不想见我们而已,对不对?”

    有那么的一瞬间,程知瑜也怨过恨过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她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她的母亲犯下怎样的弥天大祸也好,究竟是血浓于水,他们怎能说断绝关系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但静心一想,她又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包括自己的母亲。

    作为后辈,程知瑜没有资格去议论什么。她目光平和地与方贤对视,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我没有骗你,我的妈妈和爸爸都因为车祸去世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他。”

    程知瑜将目光投到钟卓铭那方,而钟卓铭点头,“知瑜说的是实话。”

    千里迢迢地从宁昌赶到棠海,方贤满心期待能与亲妹碰面,不料却得到如此噩耗。他一而再地失态,这顿饭几乎都没有动筷子。

    终究是自己的亲舅舅,程知瑜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于是温声安慰他。他竭力保持镇定,但眼中的悲伤却怎样藏也藏不住。

    即将别离的时候,方贤停在了酒店的大堂,他跟钟卓铭说:“我想跟知瑜单独谈几句话。”

    钟卓铭应好,接着转过头对程知瑜说:“我在车上等你。”

    他们坐到了大堂等候区的沙发上。方贤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知瑜,你愿意跟舅舅回宁昌吗?”

    她垂下眼帘,好半晌才说:“太突然了,我……”

    方贤很严肃地说:“你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关于你那些报道,我都看过不少。我起初还以为你妈妈将你交给大户人家抚养,然后她就找个合适的人好好过生活,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他们有没有奴役你?有没有虐待你?别怕,你尽管说,舅舅一定会帮你的。”

    鼻子有点发酸,程知瑜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或许这就是血缘之亲的威力,那颗被层层绷带包裹着的心脏,就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微微发烫。她只是用力地摇头,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泣,情难自禁地向他哭诉这些年的所有艰难和委屈。

    看见她垂着脑袋摇头的样子,方贤心酸不已。一想到自己的外甥寄人篱下了这么多年,他的胸口就闷闷作痛,似乎有千百吨的大石压在心头。要是被方璇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宁的。他动作生疏地摸了下她的头顶,“知瑜,以后让舅舅照顾你好吗?”

    在回钟家大宅的路上,方贤所说的话周而复始地在程知瑜脑海中回响。她靠着椅背看着车窗外面的景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了调节气氛,钟卓铭将车载音响关掉,语气轻松地跟程知瑜开起了玩笑,“刚刚在车上等了那么久,我真担心你不会回来。要是不能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我想我会死得很难看。”

    若是平日,程知瑜肯定会捧场地笑几声,不过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她轻轻地“嗯”了声,之后又沉默地看着窗外。

    得到如此反应,钟卓铭敛起了笑容,语气隐忧地说:“你的舅舅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程知瑜叹气,“舅舅让我跟他回宁昌。”

    钟卓铭不觉得惊讶,“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知瑜沉默不语。她很矛盾,内心有一股势力在怂恿她离开,重新过一些安稳平静的生活。与此同时,又有另一股势力煽动她留下,毕竟她在钟家待了将近七年,曾莉宁对她视如己出,她不怎么舍得离开。

    车厢内的气氛有点压抑,钟卓铭知道她正犹豫不决。思索了片刻,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如果你在我家过得不开心,那就跟你的舅舅回去吧。不过说实话,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

    汽车已经驶进通往大宅的私家小道,看着窗外熟悉的精致,程知瑜感慨万千。她还记得初到钟家的时候,这条小道没有栽种树木,道路两旁只有一盏盏明亮的路灯,灯光顺着小道延伸,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美丽又别致。而现在,小道的两旁树苗已经茁壮成长,原本飘摇的根部早就深深地下扎在泥土里。其实她也是一样,若决意抽身而退,结果肯定是伤筋动骨的。

    闭了闭眼睛,程知瑜终于开口:“我现在也混乱得很,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钟卓铭看她的样子就觉得情形不乐观,“假如你真的要走,那你跟我哥要怎么办?”

    程知瑜脸色一滞,她避而不答,只说:“先不要告诉他。”

    驶进车库的时候,钟卓铭突然“咦”了一声,程知瑜好奇地抬头,发现车库里停着一辆眨着尾灯的汽车。她很快就认出了是钟厉铭的座驾,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拍。

    不紧不慢地将车子停好,钟卓铭小声地对她说:“我哥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的,你别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成么?放松点,有我在呢。”

    钟厉铭应该在车库里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将车窗全部降了下来,夹着香烟的手懒洋洋地垂到了外面。

    “哥,”钟卓铭走过去,手肘支在窗框上,“在等我们?怎么不进屋里等?”

    突兀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车库里回荡,程知瑜跟在钟卓铭身后,不想向前。

    将香烟掐熄在车载烟灰缸上,钟厉铭推开车门下车。他没有询问他们的行踪,只是沉默地打量着站在一旁的程知瑜。

    钟卓铭与钟厉铭靠得很近,钟厉铭由内至外散发的低气压让他发毛。他转头看了眼程知瑜,试探着问:“知瑜怎么了吗?”

    隔了三两米的距离,钟厉铭也没有向前,他问她,“我妈的病,你一直都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似正在谈论天气一般。程知瑜惶恐不已,她知道这样子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她敢承认更加不敢否认,于是只能低头站在原地。

    钟卓铭听得云里雾里,“妈病了?什么病?”

    她的沉默让钟厉铭更加愤怒,他三两步就逼近了程知瑜。他捏住她的肩,那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说话。”

    程知瑜的身体撞到了车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咬着下唇,眼里满是畏惧。

    钟卓铭从来都不知道他哥会如此对待程知瑜,他一把将钟厉铭拉开,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哥你别这样,有事好好说,别吓坏知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