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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苏荷条件反射似的飞快否认,只是说完她发觉自己这急于撇清的态度太过刻意,显得很嫌弃祁楼的样子……

    苏荷回神,忙微笑补救。

    “祁先生那边早就说过不接吻戏了。而且这里是女主顾亭素视角看到的我和凌霄的对手戏,完全可以远距离借位处理。”

    “嗯。”

    商骁垂下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苏荷暗自松了口气。

    见对面祁楼那里始终没什么动静,她转头看过去,客套地玩笑道:“更重要的是,祁先生女友粉很多的,不能让她们伤心,对吧?”

    祁楼沉默两秒,突然灿烂一笑。

    “荧屏初吻总会保不住的,如果是和苏小姐,我觉得不借位也可以。”

    苏荷:“…………”

    苏荷:“????”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要搞死我啊朋友?

    祁楼笑色淡下去。

    女孩儿完全一副被吓得要炸毛的模样,却不是因为他,而是……

    “我家小孩儿不禁逗。”

    声音从苏荷身旁传来,熟悉的,低沉清冽。

    苏荷听得一怔时,头顶便被声音主人安抚地轻揉了下——

    “所以,祁先生慎言。”

    “…………!”

    苏荷刚扒回来一点的理智,瞬间被这一记温柔耳语接摸头杀吹到天边儿,只差原地进入灵魂出窍状态了。

    祁楼神色阴晦。

    “抱歉,商前辈,是我失言了。”

    商骁目光一扫,落回还走神的苏荷身上。

    他微微勾唇,似笑而非。

    再开口时嗓音压得低且轻哑,如寒冬里一斛尘封经年的醇酒,冷淡、清冽又勾人:

    “入圈三年,接过吻戏么。”

    “…………”

    苏荷心里一哆嗦。

    摸在头顶的手,前一秒还是温柔的安抚,这一秒已经像衙门门口威武庄严的石狮子了。

    而苏荷自己,感觉就像狮子爪底下按着的那颗球。

    “球”很从心地乖巧摇头:“没、没有。”

    “石狮子”抬了爪,“嗯,别乱接戏,苏伯父会生气。”

    “球”乖巧点头。

    祁楼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把那点莫名躁郁忍成了笑意,装作随意地问:“之前就想问了,苏小姐和商前辈看起来很亲近,难道是……恋人关系?”

    苏荷那根“护爱豆”的警铃顿时被拉响,响得惊天动地。她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摇头否认:

    “当然不是!”

    祁楼挑眉:“那是?”

    苏荷:“兄妹!我们两家世交,等同亲兄妹的那种。”

    商骁:“。”

    真是熟悉的说辞。

    祁楼却笑了。“原来商前辈该算是苏小姐的长辈,难怪连吻戏的事情都要管教。”

    苏荷却怔了下。

    经祁楼这一句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商骁似乎还真是把他自己代入兄长位置,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尽职尽责。

    所以,这就够了……不能再贪心了啊,苏荷。

    女孩儿垂眼笑笑。之前那些少女似的躁动转瞬一空,心里松飘飘的,没个着落的点。

    “祁先生,我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导演那儿试一遍吧。”

    “好。我随时可以。”

    “……”

    苏荷回头看向商骁。

    “去吧。”商骁将黑色口罩戴回。“我先走了。”

    苏荷眼神一颤,最后万般情绪都压住了。她眼角微弯,笑意柔软。

    “那,骁神再见。”

    “……”

    商骁未言。

    苏荷跟上已经起身的祁楼,走向导演的休息处。

    几分钟后。

    “不行,这里还是不对!”

    导演指着苏荷的剧本。

    “比上午好些了,但不够!思慕的感觉有了,但那种复杂的情感没有表现出来!顾亭柔此时已经知道凌霄深爱的人是顾亭素、自己只是替代——那种失去所爱又另一种意义上得到所爱的复杂情绪,你要把它用眼神和表情表达出来!”

    “……”

    苏荷紧蹙着眉,脑海里复盘刚刚对戏的场景。

    祁楼无奈地看了导演一眼。

    趁苏荷聚精会神地揣摩剧本,祁楼微微倾身,“王导,您是不是太苛责苏荷了——她进组以来的戏每一场都足够碾压女主。就算您惜才,不怕过犹不及么?”

    导演板着脸,余光瞄了一圈,确定苏荷没往这儿看才压低声音回:“你跟她对手戏你应该清楚,这个角她拿捏的很好——用这种角色出彩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是啊,那您还为难她?”

    “就因为她能做到更好,我就更得要求她了啊——前面几场都没问题,就这一段,感觉上总差了那么两三分!”

    “……您这么看我干嘛啊?”

    “我在想是不是你小子对人家做了什么坏事儿,才让她跟你完全进不了感情戏?”

    “…………”

    祁楼噎得不轻。过了半晌,回过神,他没好气地哼笑了声。

    “我倒是想。”

    王导眉毛一竖:“想个屁!全组就这么一个好苗子,你要是敢下黑手我就替你爸收拾你!”

    祁楼:“……”

    王导说完之后,还不放心地看了祁楼好几眼,最后清了清嗓子拍板——

    “你俩分开排!祁楼,别耽误她。苏荷,你自己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琢磨!”

    苏荷心不在焉地应下,一边对着剧本揣度,一边起身走向片场的储物室。

    前路的小场务低声议论:

    “好可怜。”

    “是啊,王导真凶。”

    “之前听林菡说她风闻不好,可从片场看,演得好,比林菡也敬业多了。挨这么多训还不卑不亢的,一点脾气都没发。”

    “就是。换了我遇上这么吹毛求疵的,估计都被训哭三百回了。”

    “……”

    苏荷走近,两人自动收声。

    苏荷无意识抬起的视线在空中与两人撞上。苏家教养出身的礼节习性深入骨髓,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冲两人淡淡一笑,点头。

    两个小场务怔了怔。

    其中一个莫名红了脸,抬一下手里的外送防烫杯:“谢谢苏小姐的咖啡。”

    ……咖啡?

    苏荷一愣。

    只是等她回神,两人已经礼貌地走开了。而苏荷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剧组里好像人手一只咖啡杯。

    听意思……还是以她的名义送的?

    难道是计安安?

    苏荷犹自不解,心里嘀咕着走进储物室。这里白日是剧组最安静的地方,苏荷几次卡了戏都是来这里琢磨的。

    她刚想关门,门外便压上四根修长指节。

    苏荷一吓,退了半步,惊惶抬眼。

    视线里进了一张被黑帽黑口罩遮掩的面孔,还有漆黑的眼。

    “……骁神?”苏荷茫然看着男人进来,“你没走吗?”

    “要走了。”

    商骁关上门,声音淡淡的。

    “那你这是——”

    “然后听到有人要被训哭了。”

    “……”

    苏荷憋气,脸颊泛起嫣色。

    本来挨训没什么的,但是如果被商骁看到,好像就有点丢人了。

    她支支吾吾辩解:“没,没有哭。”

    “还是那段戏?”

    “嗯。”

    “跟祁楼不熟悉的话,我陪你过一遍吧。”

    “嗯…………嗯??”

    昏暗的光下,仍能看出女孩儿的眼睛睁得浑圆。

    商骁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

    等苏荷从惊愕里回神,她手里的剧本已经到对面了。

    储物室没有开灯,窗户又是很窄一方,漏进来零星的光,白天也遮得视线昏暗。

    那人的嗓音在黑暗里荡开,冷冷淡淡,让人想起梅香,在雪里酵得深远。

    “场景是,顾亭柔倚在后花园的树上?”

    “唔?”苏荷懵然。

    “没有树,这面墙代替吧。”

    “……??”

    苏荷没反应过来,身前的空间已被蓦地压缩。

    “——来了。”

    俯压下来,男人声线低而清冽。

    【你喜欢我?】

    跨过碎裂的记忆和时间,凌霄与商骁的声音撕碎,混合,交织,拉扯出恍惚的回音。

    绿油的青葱扑面而来,年少时的阳光,第一次见的白衬衫,小巷里一闪而逝的衣角,女孩儿凌乱的心跳、追逐的脚步,还有失落的眼……

    【有多喜欢,才会欺骗?】

    喜欢足够么?

    她无声地问,问那双噙着泪的眼。然后看水雾凝结成透明的珠子,落下去,每一滴都藏着一道身影。

    那是少年的背影啊。清冷,瘦削,孤绝,是追逐,是秘密,是遥不可及。

    …………

    “——卡!”

    导演用力地拍起巴掌,夸奖和之前的训斥一样毫不吝啬:

    “好!好!这段表现力绝了,尤其这个哭戏,接得很完美啊苏荷!就是这种状态!一定得保持住!”

    紧绷着心弦的工作人员都从方才的戏里醒神,大家交换目光和眼神,看见了许多与自己相同的惊艳。

    进组以来,苏荷的演技有目共睹。但到刚刚这种被现场飙戏震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人已经忍不住嘀咕起来。

    王导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论名气,这苏荷还只能算个新人,如果能在他手里打开声名,那他这导演自然是与有荣焉。

    “就这一会儿工夫,你这个领悟和进步实在了得!”

    王导走过去,感慨地玩笑。

    “有没有什么诀窍,给祁楼分享分享——省得他跟刚刚一样,戏里拖你后腿。”

    苏荷接过递来的冰毛巾,先捂了下还红着的眼圈,笑了笑。

    “没有……只是有人刚刚陪我试了戏。”

    王导好奇地问:“谁这么厉害?这我可得见见。”

    苏荷眼神一晃。

    “……他走了。”

    顺着女孩儿目光看去,剧组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神秘的背影。

    与此同时。

    片场外。

    男人单手拿着手机,撑在耳边,坐进路旁的车里。

    轿车发动。

    电话里王思言叫苦的声音,连前排的司机都听得见:

    “骁哥,劳您亲自探班加客串,全剧组的咖啡还得我们安排——这《呈凤》剧组里到底藏着哪路神仙,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我们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司机听得更好奇,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然后他愣了愣。

    ——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们这位天神永远冷淡的神情间,看出一种近乎纵容的无奈。

    那人沉吟许久才开口。

    似笑又似叹:

    “债主。”

    对面一噎,小心翼翼:“什么债?”

    “嗯,情债?”

    “…………”

    “原来欠了很多年啊。”

    商骁倚进座内,难得懒散地叹了声气,微阖上眼。

    修长的指节按了按眉心。

    王思言的声音哆嗦起来:“那您准备……怎、怎么还?”

    商骁默然几秒。

    低哑的嗓音也酵上无奈的笑。

    “身偿?”

    “???!!!”

    电话对面死寂几秒,响起王思言远去的气若游丝:

    “快、快——速……速效救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