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大步流星离开了书房,走出院子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始终没有走出来看一眼。
她就知道,她该死心了。
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
因为他根本不想知道。
采蘋停在她左侧,见她回头看,便低声问道:“夫人,需要再进去同相爷禀告一声么?”
“不必了,走吧。”郭氏理了理袖子,决然往外走。
她心底里划过一抹沉痛,但也仅此而已。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
雁回宫里。
妙玉说去拿张纸条也拿了好半晌,姜雁容等了一会儿,探个头出去催道:“妙玉,你老人家拿个东西是拿到南城外去了么?”
“来了来了!”妙玉远远就答应着,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便将东西交到姜雁容的手中,“娘娘,这就是颜姑娘留下的纸条,请看。”
“就这个?”姜雁容低头看了一眼,干巴巴的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写的什么,午膳,三菜一汤。
“你确定这是颜姑娘给本宫留的话?”姜雁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一脸无奈。
“是啊,可不就是是颜姑娘留的……”妙玉本来还振振有词的,可待她看清楚他们家娘娘手上拿的是什么,眼珠子都瞪大了。
“啊啊啊,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拿错了!拿错了!”妙玉疯狂发出尖叫声,情绪一上来,想都不想,都不过脑子直接就上手从姜雁容手上抢过了纸条。
姜雁容惊讶地瞪了瞪眼,妙玉又“啊啊啊啊”地惨叫着,连忙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递过去。
“是这个,是这个。这个才是对的。”
姜雁容频频摇头,好在,妙玉这次递上来的是真的颜姑娘的留书。
开头一番客套寒暄之后,颜惠风便直截了当的说道,那位南疆大王子若必须要验证胎记之事,全凭贵妃娘娘做主。
这也就意味着,颜姑娘不再坚持不肯去查验她这身世的真实性了。
眼底划过一抹深沉,姜雁容顿了顿,吩咐晴雨道,“晴雨,你拿上本宫的帖子,去国风馆走一趟,与那位南疆大王子柯木朗说一声,就说,明日本宫会再请颜姑娘入宫。若是大王子得空,请也一定前来。”
“是,娘娘。”晴雨得了吩咐,向今夜行了一礼告退,转身便走。
姜雁容转头又吩咐妙玉道,“你也让人去沈家药铺传个消息,还有,让朱朱苏苏她们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去接颜姑娘入宫。”
“奴婢明白了。”妙玉忙答了声是,得了吩咐也很快下去。
姜雁容目送着她们先后离开,目光又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返身回了屋。
这个时候,陛下能在御书房里干什么呢?用晚膳,还是还在盯着他那些奏折?
……
国风馆,明心楼。
灯烛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阿加昏昏欲睡。
“走水啦!”忽然一声尖叫从他耳朵边上炸响,阿加吓得直接蹿起来,结果就一脑门顶了坚硬的木板上,顿时眼冒金星。
待他回神来一看,才发觉,他是被人塞在了桌子底下。
当然,敢这么做而且能办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们家主子,南疆大王子殿下了。
“主子,您这又是唱的哪儿一出啊?”阿加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委屈地都要哭出来了。
这一脑袋撞的,是真疼啊。
“你还有脸问,你以为只有你觉得这里无聊啊,本王子都没睡着,你倒好,站着都睡得打呼噜,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真当你的主人是摆着好看的呀。”柯木朗说着,又一扇子敲在他头上。
阿加顿时眼冒泪花,委屈地嚎啕大哭。
“阿加没有,阿加不是这种人。”他就算睡得再死,也不可能被人搬到桌子底下都没有感觉,分明就是主子搞的鬼动了手脚。
太过分了。
阿加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柯木朗堵了一下耳朵,但发现根本不奏效,他便放弃了,嫌弃地大步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轻盈到近乎无的脚步声走进了门,紧接着便是女儿清脆又带着温柔的嗓音说道:“大王子何在,奴婢晴雨奉贵妃娘娘前来,有要事相告。”
……
夜色渐渐深。
夜深人静。御书房里还灯火辉煌,但却寂寥无声。因为门口有禁卫军重重把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谁也不知道这里边儿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也更不知道伺候在君前多年,干什么都稳如泰山的御前红人王公公王德正急得团团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陛下,您怎么样了呀?要不,要不奴才还是传太医啊。您这副模样怎么能行啊?”王德急得直冒冷汗。
虽然陛下说他没事,说他没事,可这是陛下啊,陛下都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了,又痛苦不堪地满地打滚,他如何能坐得住等得了啊。
“传太医?你是要昭告天下朕中了毒,日渐体衰了么。”狼狈不堪的司徒耀抬眸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极具威严。
王“……那,那传沈大夫前来如何啊?沈大夫不是大夫,又一向嘴严,找他总可以了吧。”
“沈月笙何时出宫、去做什么,你心里没数么。”司徒耀又一个眼神扔过去。
“……”王德顿时噤若寒蝉了。
“你,出去。”
“可是陛下,您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
“朕让你出去,滚!”
司徒耀登时暴怒。
王德也不敢撞在陛下的枪口上,心中再焦急也只好退了出去了。
可内心的担忧,从没有一刻少过。
从里面出来之后,王德出门便叫了小安子过来说话。其实王德问的是,雁回宫里贵妃娘娘的情况如何了。
小安子自是不道他眼前的御书房里陛下正在发生的事情,便照实说道:“贵妃娘娘听说陛下不会回去,便已经传膳了。这会儿该早就用完歇了。师父,怎么了?可是陛下又突然想念贵妃娘娘,想召贵妃娘娘过来了?”
“没有的事,别胡说。”王德本能地脱口而出。
小安子吓一跳,王德这才发觉他的态度过激了,便稍稍降低了音量,放缓了语速,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说道:“陛下还有些大事在忙着,若是贵妃娘娘来了,你觉得陛下还能办得了么?”
“是哦,可不是嘛。”小安子想到之前贵妃娘娘来过的经历,又想到陛下几乎夜夜宿在栖凤宫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陛下在外人面前何等威武,可到了贵妃娘娘这儿,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贵妃娘娘说东,陛下绝不会往西,贵妃娘娘说往南,陛下绝不会往北,简直言听计从。
而且,妙玉姐姐她们说的,陛下只要一回到雁回宫,就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贵妃娘娘都黏在一起,她们这些个下人都已经学会主动避嫌了,贵妃娘娘这要是过来,陛下的心都飞都贵妃娘娘身上去了,哪儿还能办得了正事啊。
一想到陛下见着贵妃娘娘就跟狼见着肉一般的模样,小安子就忍不住想笑。
“行了行了,主子的事情不要好奇多打听。”王德看小安子那副模样,不用问也猜得到他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可王德也不能说破,心中干着急没用,便差遣小安子道:“你再跑一趟雁回宫,禀告贵妃娘娘,就说陛下手上还有些公务要忙,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可能要晚些回去,请贵妃娘娘早些休息。不必等陛下了。”
“是,师父。”小安子脑子里全是陛下与贵妃娘娘甜甜蜜蜜的画面,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去了,蹦蹦跳跳地往雁回宫去。……
自打陛下纳了这位姜贵妃之后,大家的日子别说好过多少了。从前在这御书房伺候的人,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提起某些不可提及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出去砍了头。
那个时候,宫中上下谁见了陛下不是担惊受怕的,谁曾见陛下笑过。可如今有了贵妃娘娘,陛下不但不爱杀人了,还喜欢笑,提起贵妃娘娘他就笑,大家伙儿在这儿御书房办差,心也宽了不少呢。
这一切说起来都是贵妃娘娘的功劳。
也不晓得宫里那些说贵妃娘娘坏话的人都是怎么想的,都说贵妃娘娘年纪大了,与陛下不配,可他就觉得,陛下与贵妃娘娘好着呢。贵妃娘娘看着一点都不老。
而且,以前皇后掌管六宫的时候,都是随着她自己的性子,作威作福只手遮天,皇后脾气比陛下还难测,动不动就要将人拉出去杖毙的。谁敢得罪她呀。
如今贵妃娘娘来了之后,陛下爱笑了,好相处了,待人也亲和,对谁都好,这样多好啊。
他们都说皇后娘娘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他就不这么觉得,像皇后那样蛇蝎心肠不把人当人看的,人长得再美有什么用,还不是美艳皮囊罗刹心肠。
贵妃娘娘这样的才好,虽说脸上受过伤,留了疤,可她的心顶顶的好呢。反正他就喜欢贵妃娘娘这样善良的人。
……
雁回宫里。
姜雁容好不容易才看完了案头上堆积的那些个后宫杂务,伸了个懒腰,便听见外头妙玉敲了下门,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来,说道:“娘娘,小安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