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荻连忙摇头,看着梁错身上还滴着水,心里更觉得不好意思:“将军……要不你把衣裳换下来,我给你洗了吧?”
“不妨事,你去忙吧。”
站在院子里啃苹果的甫玉算是看不下去了,拎起地上的脸盆走过去,把盆递到秋荻手上:“秋荻姐姐你去忙吧,梁错哥应该是有要事要禀王妃。
容他禀完了再去换衣裳,换完了我就送到你那,劳烦你帮忙洗了。”
“是。”秋荻应了一声,拿过盆子就匆匆跑开了。
梁错不解的问甫玉:“你干嘛为难她?我又不是不会洗?”
甫玉的苹果停在半空中,回眼瞪着梁错:“我为难?我在帮你你懂不懂?!”
“帮我?帮我什么?帮我欺负人洗衣服?”
“你……”甫玉恨不得把手上啃剩下一半的苹果砸在他头上:“难怪你成不了亲!你就是块朽木!不可雕也!”
说完他上下打量梁错,一脸心生厌烦的模样:“有事赶紧进去禀,禀完了把衣服换下来给秋荻姐姐送去。一股胭脂味……”
然后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生怕跟着梁错待久了,自己也变成块榆木疙瘩娶不着媳。
梁错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要紧事去和绾香说的,连忙进门隔着屏风行礼:“王妃,将军府白岳氏,没了。”
“没了?”绾香拿着金钗的手停在半空,忍不住问:“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昨个王妃前脚走,后脚人就不行了,太医看过说是生产时托的太久,已经托得油尽灯枯了。今早咽气的时候,还指着咱们王府的方向喊着‘王妃’。”
绾香恍然明白,她为何执意要自己发誓,又执意叫自己给孩子取名。放下手上的发钗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念叨着:“难怪……原来她是在托孤。”
“王爷还未下朝,现白家长房二房同办丧事,王妃是不是等王爷回来再去将军府。”
“嗯。”
梁错退出去,绾香拿起拔下头上嵌了红珠子的步摇:“秋荻!”
“王妃。”
“给我找身素色的衣裳。”
秋荻应声进来,见到绾香衣袖刮掉了茶盏正跪在地上捡碎瓷片,秋荻忙跪倒绾香跟前抢着去捡碎片:“王妃使不得,仔细着手。”
捡走了碎片,秋荻又叫来人收拾了地上的水渍,随口问:“王妃是听说将军府的事着急了吗?”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白家小公子也真是可怜,还未出生没了父亲,刚一出生没了母亲,若是应国夫人出了事……”
“应国夫人掌管白家长房多年,国公府将军府里挺过来的,什么风浪没见过。”绾香解开衣带褪去自己的红裙:“应国夫人会为了自己孙子保重的。”
“但应国夫人到底年纪大了。”
“是啊。”
若非应国夫人年纪大了,白岳氏怎么会拉着自己要托孤?可自己何尝不是身有桎梏,跟着萧怀瑾跋前疐后?
难道她娘家就没有人可以托付了吗?
萧怀瑾知道绾香在等着,下朝就回府换了衣裳带上绾香去将军府。
甫玉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去,他小小年纪,似乎已经看惯了皇城里有这样的变故,眼神里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左右扫视,见到墙根有一个女子带着长帷帽匆匆离去,不禁在嘴里念叨了一句:“杳儿姐姐?”
但低头又想了想:“看错了吧?”
于是回去拿梁错换下来的衣裳,抱着衣裳就朝丫鬟住的院里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说将军府的事,里面走出来倒茶水的人见到甫玉吓了一跳:“小甫玉?”
“姐姐好,秋荻姐姐在吗?”
那个丫鬟上下打量着甫玉,见他手里拿着衣裳便打趣的问:“你找秋荻干什么?王妃出去秋荻跟着伺候了。”
“姐姐莫诓我,王妃说秋荻姐姐劳碌多日,给你她一日当休,跟着伺候的是秋葵和几个‘冬’字辈的姐姐。”
“哦?”丫鬟一脸坏笑的看着甫玉:“你还挺机灵的?那你也别诓我,你来找秋荻到底要干嘛?”
“这话从何说起呢?”甫玉在心里好好的想了一阵子,压低了声音说到:“我见姐姐是个心善的,就悄悄的告诉你,秋荻姐姐犯了大错!”
“大错?多大的错?”
“她得罪了王爷的随从,梁错!”
“啊?就那个长得还不错为人凶巴巴,像王爷一样不苟言笑还不爱多说话,动不动就瞪眼睛的那个?”
“可不是?!”甫玉夸张的说到:“当初在禹城我可是见过的,梁错就心狠手辣眼里揉不得沙子!”
“啊?!那秋荻得罪了他岂不是闯了大祸?岂不是……”
甫玉佯装叹息:“不过秋荻姐姐是王妃身边的人,王妃自会替她求情的。应该……不会有太大事。”
“哦,那这样最好。王妃对下人一直很好的,只要咱们忠心,她就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是啊,所以王妃今日特意叫秋葵姐姐去,为的就是不让秋荻姐姐和梁将军碰上。”
“那……那秋荻到底是怎么得罪梁将军的?”她瞪着一双眼睛,像是大柳树下磕着瓜子讲闲话的婆子,生怕错过了这么一出。
甫玉看了她好一会,最后叹了口气:“今早上,秋荻姐姐端着王妃的洗脸水撞到梁将军身上,洒了梁将军好一身水。”
小丫鬟吓得捂住了嘴巴:“啊?!”
“更要紧的是梁将军身上还有要差,私下底和我说若不是看在王妃的份上,非剁了秋荻姐姐的手!”
“我的老天爷啊!这也……这也太凶狠了,天啊,难怪这梁将军到现在都不曾娶亲。”
“就是说啊,还是王妃拦着才没发作,王妃说也不能光叫梁将军退让,毕竟是王爷的人,秋荻姐姐冲撞到他弄脏了他的衣服,说是给洗好了就行。”
“啊……那你等等,我去给你叫。”
甫玉看着那个极好哄骗的小丫鬟叹口气摇摇头,站在院门口等着秋荻出来,秋荻一见他便止不住问:“你都和那丫头说了什么?怎么一会去就拉着我手说可怜?还要帮我洗衣服?”
“嘿嘿嘿……”甫玉鬼笑了下:“我给她说你得罪了梁错哥,梁错哥又是个心狠手辣不饶人的,但姐姐从中调和,你把衣裳洗了这事就算了了。”
“你居然撒了这么大一个谎?梁将军什么时候心狠手辣不饶人了?”
“啧,你怎么也和梁错哥一样?榆木脑袋?”甫玉把衣裳往秋荻手上一塞:“你们这些丫头凑在一块,聊的最多的就是院子里的是非。
那你今日洗了男人的衣裳,还是梁错哥的衣裳!他们不拿话压碎你都怪了。说不定追着你问东问西把你生吞活剥,还要背后诟病你。
你跟又不是死契丫头,传出去以后怎么找夫家?”
秋荻恍然大悟,抱着衣裳捂着自己的心口:“还是你心细,不然我还真没想到。”
“也不是非要叫姐姐你多洗一件衣裳,就是怕姐姐拖欠着人情身上不自在。姐姐不会怪我吧?”
秋荻把梁错的衣裳紧紧捂在怀里,连忙回答:“不会不会,洗件衣裳而已,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多谢你替我考虑周全,我洗好了就给你送去。”
“别!”甫玉赶紧回答:“你还是直接给梁错哥送去吧,刚才他还因为我逼着你洗衣服跟我发脾气呢,我才不要跟那块榆木交涉。”
他刚把话说出口,秋荻就忍不住掩面笑了:“好了,这是丫鬟住的院子,你不能在这停留太久,快回去吧。改日我自掏腰包去厨房卖肉给你做肉包子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而后甫玉就摆摆手跑开了。
秋荻看着她的背影抱紧了梁错的衣裳,手上抚摸着那料子,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金色的斜阳扑红了天空,也扑红了她的小脸。
甫玉独自往回走自顾自说:“为了兄弟的幸福,我真是煞费苦心。”
想了想还仰起头面对着太阳感叹:“遇到我,真是梁错哥的造化!”
……
将军府里原本是乱作了一团,二房披着素服想进去,平南王府的伏兵就守在门口,任是哪个都没让进。
他们见对将军府强硬不起来,便把棚子设到将军府的大门口,对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发丧,挨着街坊喊白修稷是进了将军府的门横着出来的。
应国夫人有口难辩,举着诰封的圣旨出门,还被人给撇了出去。
萧怀瑾也不着急,叫人去了趟合兴楼,硬塞了一锭金元宝给那些说书的,然后就差人把白家二房的棚子给拆了,用刀架着给送了回去。
一家老少跪在地上嘶喊:“你们干什么?!你们仗势欺人!你们残害至亲!”
萧怀瑾扶着绾香下车,回眼就说了一句话:“听说你们把昭帝亲书的诰封圣旨扔地上了?真是厉害。”
绾香就这么被萧怀瑾牵着,大大方方的迈进将军府的大门去吊唁。
行礼过后,绾香跟在他身边坐到后面的空处问:“你一直不吭声,原来就等应国夫人请圣旨出门,好有机会给他们个实质的罪名?”
“除恶务尽可是你说的。”
“应国夫人虽心里有恨,但人家白氏一门到底同气连枝,闹得再不好,也是人家关上门的事情。说不定为着全族的颜面,等会还要巴巴的来找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