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香在纥族王宫里等了足足三天,还没有等到萧怀瑾睡醒,更没有等到自己眼睛重新见到光亮。
虽然她的心中也有些焦切,但她从没有把紧张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她就这么坐在萧怀瑾身边,静听一切风吹草动。
直到那日萧怀瑾的手动了一下,绾香当即睁开眼睛:“王爷,是你醒了吗?”
“……”
“王爷?”
“绾香。”
萧怀瑾一睁眼先看到碧蓝色的帷帐和金色的屋顶,仔细嗅了下,周遭弥漫着药的香苦气。旁边的侍女见到萧怀瑾醒了,转身出去找阿屠。
再看绾香的眼睛,萧怀瑾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抬手轻轻在绾香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
她握住萧怀瑾的手笑着告诉他:“我的眼睛没事。这里是纥族王宫,伽赞的哥哥把我们带出来的。”
萧怀瑾看着绾香的样子,那只受伤的手抚在绾香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到了吗?”
“真的没关系。”绾香安慰着萧怀瑾:“我从小胆子大,王爷是知道的。即便眼前都是黑漆漆的,抓着王爷的手就什么都不怕了。
何况纥族的大夫说,只要按时喝药我这眼睛再有几日便可恢复。这次算是又逃过一劫,王爷好好休养不需要去想别的。”
“纥族王宫,不由得我不去想别的。”
萧怀瑾的心里和绾香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得知萧怀瑾醒了,阿屠王子便下令除了伺候的侍女和大夫,谁也不能进去打扰他们。门口的侍卫一层又一层,看似是怕别人打扰到萧怀瑾,实则为软禁监视。
该有的尊重和不该有的谦卑,伽赞的哥哥都做到了。
即便心里清楚‘礼多必诈’,但萧怀瑾和绾香也只等着看纥族到底是何目的。
等到萧怀瑾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纥族可汗便叫阿屠设宴,带了几个王子一通宴请萧怀瑾
绾香安静的坐在萧怀瑾身边不说话,心想着终于是等到纥族开条件的时候了。抬手不小心就碰掉了桌上的银盏,绾香赶忙低头去捡。
低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丝光亮,紧接着是表面如水一般光亮的黑石铺成的地面,嵌着红玛瑙雕纹精致闪闪发亮的银酒盏。
一旁的侍女要过来捡,绾香摆摆手示意自己来。她伸手拿起酒盏,抬头就见到屋顶吊的大片琉璃顶,晶莹透亮。
上面的席位铺着整张兽皮,那样的兽皮在绾香的印象里也只见过一次,所以知道珍贵得很。
再看坐在兽皮上的纥族可汗,眉眼和伽赞的确有几分相似,多的是几分沉稳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
底下歌舞升平,碧蓝色的裙角飘荡,露着腰肢的舞姬个个浓眉大眼,手似水一样的柔软。
绾香回头看着萧怀瑾,四目交接不说一句话,萧怀瑾便知道绾香的眼睛能看到了。
萧怀瑾握着绾香的手示意她安心。
就听上面的人问:“平南王可好些了?昨日我还听说平南王能起身练剑了。”
“多谢王子相救,我还在想该如何与王子辞行。”
“辞行?”听到这纥族可汗笑了:“你们要去哪?回中原吗?”
阿屠坐在萧怀瑾旁边的席位上提醒到:“萧兄,中原你们怕是回不去了。”
绾香忍不住先问了句:“为何?”
阿屠拿出一封书信下面还压着一张皇榜,萧怀瑾接到手里打开看。阿屠摆手,舞姬停下跟着乐师一同退出大殿。
“若不是我在大漠里遇到你,还真以为你反了。现如今中原皇帝正四处搜查你,还给北塞各族都送来这样一封书信。
我和父汗都不大相信平南王你在阵前为其浴血奋战,会在这个时候造反。倘若你现在走出纥族的领地,只怕结果都不会太好。”
原来小皇帝真的已经给萧怀瑾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皇榜与书信写得言简意赅简洁易懂一击毙命。
不管萧怀瑾在哪都会遭天下人唾弃。
绾香看了之后更加担心杳儿的安危,甚至有些后悔把杳儿一起带到北塞。
萧怀瑾放下那两张纸,似乎早就猜到了结果一样,问眼前的阿屠:“阿屠王子现在可以说说,为何出现在大漠,又碰巧救了我们?”
绾香拿起一边的银器摆弄着随口说到:“请恕我无礼,先猜上一猜。王子把我们带回来之后虽说在软禁,但一直以礼相。
更不惜世间难得名贵药材保住我夫妻性命,应该是不想用我们与中原皇帝做交易吧?
现在王爷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回去也是不得好死。所以王子与可汗想趁机拥簇王爷?”
纥族可汗目光并不友好的看着绾香,似乎在计较出身并不高贵的绾香在中原压了他女儿一头。
阿屠在一旁回答:“没错,但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只要萧兄愿意,可以改名换姓先留在北塞,等到时机成熟,再做计较。”
听完萧怀瑾并不急着回答他的话,只是干涩的笑了下,丢了八个字出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在场除了萧怀瑾和绾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尴尬,尤其是纥族可汗。
萧怀瑾淡然的喝了一口酒:“即已是亡命之徒,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先帝教诲,萧氏子孙绝不对外称臣。”
就在萧怀瑾放下酒杯的一刹那,绾香感受到来自那张珍稀兽皮之上的杀气,不自觉的变得警惕。
萧怀瑾倒是一点都更不紧张的回答:“我夫妻二人的性命,是阿屠王子救回来的。所以不管你们是想拿我与中原做交易,还是要现在杀了我,我二人毫无怨言。
称臣的那些话,我权当王子没说过。”
“你……”坐在阿屠旁边的男子有些坐不住,像是要即刻拔刀杀了萧怀瑾一样。绾香也紧握拳头,警惕的看着那些人。
萧怀瑾握住他的手,示意她安心。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无法缓解,都以为受到国主欺辱的萧怀瑾会很容易的答应下来,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已然那般硬气。
“但萧兄你想回中原,可有去处?”阿屠心里清楚,就算是有去处萧怀瑾也不会告诉,不过是想说句话缓解下气氛。
但坐在阿屠身边的人显然不觉得这气氛需要缓和:“都说中原的平南王重创南疆收复疆域,就连前不久与我北塞的一役也是雄风凛凛可谓决胜千里。
不想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栽到自己人的手里也是可笑。不愿悖主忘恩,可你的主子中原的皇帝却心心念念的想要杀你。比作丧家之犬也不为过吧?”
“你闭嘴!”阿屠听不过,对身边的人吼了一句。
想不到那个人却变本加厉:“怎么?兄长还拿他当你妹夫吗?我纥族有意臣服,中原皇帝却刺死伽央,伽赞为人妾室也就算了,现在人在皇城生死未卜。
我做为哥哥说几句也不为过。”
他说话的时候,绾香正斜眼看着他。想不到他即刻拔出手旁匕首指着绾香:“你这妖媚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想纥族的宫殿杀了纥族的王子不成?”
阿屠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喊:“你给我坐下!”
刀尖指着绾香,再向前一点就能划破绾香的脸,萧怀瑾拿起银盏丢过去刚好打在他手腕,刀子落在地面。
一直站在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即刻涌进来,萧怀瑾站起身把绾香拉到自己身后:“现如今我虎落,但不任人宰割。大殿之上一个可汗,四个王子。我夫妻二人有你们陪葬也不算亏。”
“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