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要互相介绍认识的,但小孩实在哭的厉害,声音又大又尖锐,包房里顿时跟投入了一颗炸弹般,别说永宁伯府的人受不了,连李府的女眷都顶不住了,七嘴八舌过来哄。
李府那位长辈连忙向屋内众人道歉。
林霜没有养过小孩,不清楚别的小孩吵闹起来是不是都这样。看那哭闹不休的孩子,大概一岁多点,他一边哭一边划拉手脚,身体像虾子般不停的扭动。林霜觉得是不是他哪里不舒服,想用手去挠,但是冬天穿衣服太厚重了,他的手够不到。
李家的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把小孩翻过来调过去查看哪里出了毛病,可一众人忙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出问题来。小孩已经哭了许久,哭得脸色发紫,几欲昏厥。
这时旁边有个小妾说:“会不会是耳朵里进虫子了,上次我闺女就是被虫子咬了,哭闹不休。”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虫子?”旁边有人说。
“那也说不准,酒楼冬日也暖和,又有吃的东西,招虫子不奇怪。”其他人叽叽喳喳的议论。
李府的人实在是没法子了,揪着那孩子的耳朵往里头看。
“好像是有点血迹!”一个婆子叫起来。
“真的,快,快把虫子掏出来!”
林霜忍不住上前道:“夫人,若是有虫子,不能硬掏,试试看用强光能不能引出来。”她说着取下烛台上的蜡烛递给小媳妇,众丫头婆子慌忙学样取了蜡烛来。
那孩子被烛火照着,又开始新一轮哭闹,这时隔壁的客人派了两个婆子过来,虎着脸道:“不是叫你们回去看病吗?怎么换了个包房继续吵?”
永宁伯府的小妾都被佳萃惯的胆大包天,她们每天忙着赚钱,都是多劳多得,与其他人没有矛盾冲突,故而关系都不错。这些女人有几个生过孩子,她们在休闲时间会在一起逗小孩玩,对小孩的哭闹格外宽容,见这个客人咄咄逼人,便都出声谴责。
“小孩子不舒服,哭几声不是很正常么?现在正在在找他哭闹的原因,就非得把人家赶到外边吹风去?”
“对啊,你家不养小孩?你家的小孩不哭闹?人呐,还是要善良些好,将心比心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这般不通人情!”
小妾们七嘴八舌的说那两个婆子的不是,她们人多势众,声音又大,婆子们反驳的声音被淹没了,被气得够连连跺脚。
李府的夫人见了,连忙对佳萃道:“隔壁客人是庆王府的亲戚,夫人快劝她们别说了,免得得罪庆王。”
庆王如今监国,是大家私下默认的皇位继承人,佳萃虽然不管事,但也懂得不能给府里招灾,她出声让小妾们闭嘴,然后对那两个婆子道:“这孩子怕是耳朵里进虫子了,如果不及时掏出来,会伤到耳朵里面,还请贵人多担待些。”
婆子道:“这都吵多久了,我们小姐出来看个灯,光听你们这吵了,说话也没法说,还说我们不通人情?”
另一个不耐烦的挥手道:“要看病去医馆,你们自己会捣鼓什么,快走吧,走了大家都消停。”
佳萃被气得一个仰倒,又不好跟那两个婆子正面起冲突,咬着牙瞪着她俩。
“出来了出来了!”拿蜡烛的人看到一点点黝黑的东西在耳道里动,惊喜的叫起来。
李府的人一副心思全在小孩身上,没心思关注那边。
那两个婆子生的高大魁梧,平时应该是强硬惯了的,见永宁伯府的人敢跟她们犟,撸起袖子进来与她们说理,也不知道谁先动手,推着推着就打起来了。
那边小孩耳里的虫子刚往外探头,突然一个小妾被婆子推的连连后退,撞到抱小孩的媳妇背上。那媳妇猛的往前栽倒,吓得其他拿蜡烛的人纷纷往后退,滚烫的蜡烛甩到众人身上,一时间惊叫声不断。
林霜眼疾手快的扶住小媳妇,这才没有让两人磕到桌上。
“你们有完没完?庆王府的亲戚就能这么嚣张吗?”李府的一众人顿时被激怒,都帮着永宁伯府的人去打那两个婆子。
她们人多势众,婆子再凶悍也架不住,挣扎了几个便被按在地上挨了不少人的拳打脚踢。
“你们都等着!你们等着!”婆子披头散发,衣服也被扯破了,狼狈退出去,一边威胁她们一边跑去搬救兵。
林霜完全顾不上这些人,她重新拿蜡烛去照小孩的耳道,发现虫子又退回去了。
“快去找些油来,菜籽油桂花油都行!”林霜大声吩咐她们。
李府的丫头慌忙跑出去找酒楼的老板。
可能那虫子没再咬他,小孩哭累了,一颤一颤的抽泣着伏在他母亲的怀里,样子格外可怜。
林霜还用烛火照着他的耳道,虫子受了惊,只怕会再往更里面钻。
丫头的油还没要来,隔壁客人的护卫倒是气势汹汹的涌进来了。永宁伯府的小妾们仗着人多,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
这时外面走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都长得俏生生如花似玉的。
其中一个做男装打扮,一脸冷傲,另一个珠光宝气,满脸愤怒。
珠光宝气那个道:“我倒是要看看谁家这么嚣张,连我顺义伯府的人也敢打!郡主在此,你们敢放肆?”
顺义伯罗敢是庆王的老丈人,一家子原来在南昌的。而这个男装的女子,应该就是她口里的“郡主”。
庆王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除了世子跟他进京,其他的家眷都在封地,这次郡主来,林霜居然不知道,过年皇上赐的宴会上也没见过她俩。
李府的夫人见正主露面,不敢怠慢,连忙过去行礼说好话,想跟郡主说明为难之处,可她还没开始说,便被那两个被打的婆子打断了话,她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永宁伯府的女人多嚣张,夸张的描述当时怎么打她俩的。
顺义伯府的小娘子越听越生气,怒道:“你们打扰我们看灯,已是无礼,我们好心规劝你们去医馆给小孩看病,你们不但不领情,居然还敢行凶打人,京城难道没有王法了?”
“胡说,你们明明是赶我们离开酒楼!”李府的女眷反驳道。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看她们年纪小小,连这点容忍的胸襟都没有。”
“真是恶毒,难道她们不嫁人,不生孩子?”
这话传到郡主耳朵里,她顿时面红耳赤,那顺义伯府的小娘子气的打颤,指着一屋子的人道:“你们,你们休要胡说,我们没赶你们走,只是怕耽误小孩看病,劝你们赶紧去看大夫,你们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霜听出来了,这两个小娘子的本意应该不是赶李家的人走,谁知下人凶恶,仗势欺人已经习惯,违背了主子的意思。
她见局面僵持,只得把蜡烛交给身边的丫头,走过去说和:“看来是误会,大过节的都消消气,现在孩子已经不闹了,郡主您大人有大谅,打扰您看灯是李府的不是,改日让夫人登门拜访给您赔不是。只是现在孩子耳朵里的虫子还没弄出来,她们还不能走,不然外面冷,虫子只会越钻越往里面去。”
顺义伯府的小娘子偷偷去看郡主的脸色,郡主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一些,似乎被虫子钻耳道这种话吓到,眼睛往里看了两眼,正要走,她身边的两个婆子见林霜虽然气质上佳,但年纪不大,还穿一身平民的衣服,顿时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郡主说话,连个尊卑贵贱都不懂,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屋子里顿时静了一瞬,林霜差点被气笑,正要表明身份,外面去找油的丫头回来了,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菜籽油来了!菜籽油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林霜顾不得那郡主了,接过她手里的油,用桌上吸果汁的秸秆吸了些油,小心的灌入孩子的耳道。
小孩被异物感惊醒,顿时又哭闹起来,林霜对李府的女眷道:“快按住他,我把油灌进去,看那虫子能不能随着油流出来。”
屋里忙成一团,郡主和顺义伯府众人被晾在外面,顿时没有人管她们了。
那两个婆子见郡主面露尴尬,指着里面气道:“郡主您看看,她们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郡主勾着眼角往里看一眼,转身冷冷的道:“她们在救人,事急从权,嬷嬷就算了吧。”
“虽事出有因,但她们藐视庆王府的威严却是实实在在的,您看看,连个平民女子都敢在您面前逞能。”
郡主也觉得奇怪,那平民女子跟她说话时,眼睛都不回避她,一脸风轻云淡,好似这个郡主的身份在她面前,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确实令人有些不爽。
庆王与世子是非召入京,本就受到非议,虽然后来皇上准许他们留下,还让庆王监国,但质疑的声音一直不断。二皇孙一派就是抓着这点不放,说庆王无礼,有不轨之心,反对皇上立庆王为太子。
李府、永宁伯府和这个女子忽视她的背后,是否代表了她们的家族,也不尊重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