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绿叶已经越来越少,沈小鱼就捡着柴火,太大的枝丫她也弄不到,也就捡些小树杈,弄好了再用绳子捆成一垛扛回家就行了。
这边秦怀瑾坐在马车上,福安就劝说着:“少爷,这地方灰尘大,二少爷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看完了我自然会回去。”秦怀瑾说道,他原本是有些愧疚,他娘弄得这个什么冲喜的媳妇完全而已是因为和王小娘置气,只是这冲喜的小姑娘就有点倒霉了。
福安叹气,这次是偷偷带人出来的,平时二少爷的院子也都不让人去,现在就指望看完了赶紧把人再送回去,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福安驾着马车来到了村道上,正好看着沈小鱼扛着一大捆的柴火往村里走。
“二少爷,来了,就是她!”福安给指了一下,秦怀瑾赶紧抻着脖子出来看了一眼,这一看,愣了。
“你说她叫什么?”秦怀瑾先前没有问,但是这小姑娘实在眼熟。
福安说:“叫沈小鱼,家里就是这村里的,现在哪里都闹灾,那天还是自己来卖自己的!”
“沈小鱼……”秦怀瑾还记得那天救他的那个小姑娘,不过那天的天色太黑,也没有把沈小鱼的模样看得分明了,这时候听到名字了,终于对上号了!
福安看秦怀瑾若有所思,就说:“这丫头的确是粗鲁了点,比不得城里的那些名门闺秀,不过我看她这是有把力气……”那么一大捆的柴火都快赶上半人高了,一个大人也就将将巴巴扛这些,一个小孩子竟然能扛得动,他也是开了眼界了。
“回去吧。”秦怀瑾坐回马车,福安得了令,就赶紧调转马头,匆匆的赶回去了。
沈小鱼看着前面赶车的人好像有点眼熟,不过那马车忽然掉了头,她就看不到了。
“早点回去,晚上吃白面馒头。”沈小鱼开心的叨咕着,马车的事儿也不放在心上。
回了家,沈老爹坐在屋里,崔凤兰烧着灶,锅里已经热气腾腾,还有麦香味儿传出来。
“馒头?”沈小鱼嗅了嗅鼻子,她鼻子挺灵的。
崔凤兰笑着点头:“你爹说你这几天就想着吃馒头,发了好一会儿的面,咱们一会儿就能吃了!”
沈小鱼兴奋,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她以前做饭也是做饭,但是发面这种“高难度”的技能她不会,哪怕是有了白面了,想吃馒头还是吃不上。
沈小鱼洗了洗手,然后就过来帮着捡馒头。
“歇会儿吧。”崔凤兰说道,看着沈小鱼这样她也是心疼的,沈家的日子一直都是挺苦的,这么小个孩子,却是比大人都成熟了。
沈小鱼笑着点头:“成,我去叫我爹过来,等着开饭!”说完就进了屋。
沈老爹正修补着自己的桌子,以前就坏了个角,一直对付着用,如今也要修一修,有点过日子的样子。
“爹,咋样?”沈小鱼笑眯眯的问着亲爹。
沈老爹笑道:“什么咋样?”
沈小鱼说:“还能是什么,人家愿不愿意和你过啊?”
沈老爹眨了眨了眼,说道:“人家是好女人,是个能过日子的。”
沈小鱼也看得出自己亲爹的害羞腼腆,就说:“这样就好。”以后她真说要去给那个病秧子少爷去填坟,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沈小鱼出去,抓了一把野菜干,用水泡发了就用盐巴伴了碟小咸菜,现在盐也珍贵,一叠咸菜也是一直往里续,沾着点咸味儿。锅里还有玉米面粥,这一顿就算够了。
崔凤兰坐在桌子后面,慢慢的喝着粥,馒头也只掰了一半。
沈小鱼看了,直接就拿了一整个的白面馒头塞到崔凤兰的手里,说道:“姨,吃。”然后就不在多说什么了。
崔凤兰心里酸,这沈小鱼啥都看得出来,连她不敢多吃粮食都看得出来。
沈老爹也说:“吃吧。”虽说崔凤兰是个寡妇,但是比他年轻四五岁,又生得好,他也不想让人家受委屈。
一顿饭吃完,沈小鱼就把先前拿出来的三十斤大米放到了崔凤兰眼前,说道:“姨,这袋米拿回去给姨的娘家吧,现在哪里都闹灾。”
崔凤兰看着那一袋米,说道:“这可使不得,这粮食现在太贵了……”
“送去吧,我和我爹也说了,咱家是娶媳妇,不是买人口,就当是给送的礼,家里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点粮食了。”沈小鱼说道。
崔凤兰眼圈一红,人家沈家父女是拿她当人看的,给了她足够的颜面,以后就算是见到娘家人,自己也能抬得起头来,自己不是被卖掉的!
“小鱼,姨谢谢你!”崔凤兰说道,人心换人心,尤其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候才最容易看得出谁是好人,以后她也会对这父女俩实心实意的好的。
沈小鱼笑了,能让崔凤兰踏踏实实的在这过日子就行了。
之后的几天,沈小鱼心中战战兢兢了好几天,觉着秦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人要接走她去“冲喜”,可是直到冬天第一场雪都下了,秦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
四合村一片白雪皑皑的,他们这地方偏北方,冬天是真的冷,全村的人都知道沈家现在有粮食能过冬,家家也都想来借粮,但是先前又是冷嘲热讽又是阴阳怪气的,沈家和村里的谁家也不太来往了,他们这时候去借粮,人家也未必会搭理他们。
晚上就听说村里谁家的老人又冻死饿死了,沈小鱼听了这话,也不出声,反正他们家的粮谁都不接。
晚上雪刚停,沈小鱼看天色不早了,就睡得早了,结果半夜冻醒了,窗子给风吹出个缝,漏了半宿的凉风。
沈小鱼轻手轻脚的下地,结果院子这时候传出来了脚步声。
外面地上有雪,踩在上面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脚步声放的很轻,又很缓慢,要不是她半夜冻醒,估计真的察觉不了。
窗户有缝,她就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有一个人,直奔着他家的灶房去了。
灶房里面可是放着粮食的,大部分都放到屋里地下面挖的窖里,但是灶房还放着一些粗粮细粮,加一块也十多斤呢!
沈小鱼脸黑了,赶紧床上衣服鞋子,动作很轻,出门就抄起门口放着的洗衣服用的棒槌,照着那人就是一棒子削过去,边打还边喊:“来人啊,有贼,快来人啊!爹!”
村子本来也没多大,被她这一喊,不光沈老爹那屋的两人被喊起来,临近的几家也都有了动静。
沈老爹一听家里进贼了,踩着鞋就出来了,崔凤兰也赶紧爬起来,拿了件棉袄就跟出来了。
沈小鱼拿着棒槌追着那人打,打了几棒子,这人就赶紧跑,动静弄得这么大,一会儿更跑不了。
沈老爹紧忙就跟出去,崔凤兰出来看追不上,就过来护着沈小鱼。
沈老爹追了一路,那人跑得也是快,最后跑到了同村的赵婆子家了。
赵婆子早年丧夫,当了几十年的寡妇,因为家里穷,自己儿子三十多了也没能说上媳妇,沈老爹看脚印是消失在赵家的门口,想了想,也就回来了。
沈小鱼看他爹就这么回来了,问道:“追着了吗?”刚才那人用麻袋片捂着脸,她没看出来是谁。
沈老爹气喘吁吁的点头,然后三人先进了屋。
屋里已经不暖和,崔凤兰就去烧一把火,把被褥掀起来,火炕就能发出点热来。
“我去给小鱼也烧一把。”崔凤兰说着就先去旁屋了。
沈小鱼问沈老爹:“到底谁啊?”
“这人跑到赵婆子家没了影儿,地上的脚印都在呢。”沈老爹说道。
沈小鱼一听,也沉默了,赵家寡妇扯业的,那儿子还是个虎了吧唧的玩意,要不然三十多岁哪怕出点苦力,也不至于一个媳妇说不下来。
“那就这么算了?”沈小鱼问道,现在家家都是这样的,以后来的贼肯定也更多,谁家不可怜?
沈老爹叹气:“不算了还能怎样,他偷了什么去?”
沈小鱼摇头,沈老爹就说:“总归是什么也没偷,都是一个村的,总要给人家留些颜面的。”
沈小鱼撇嘴:“骂咱们家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些人给咱家留颜面!”到现在他们都敢偷了,还要得什么脸?今天是偷,等过些日子一个个的饿红了眼,指不定就要来明抢了呢!
崔凤兰烧火回来,就说:“明天所有的粮就都放到地窖吧,取时候费些事罢了。”
沈小鱼点头:“明天我进城,买把大锁,再买铁链子,谁都别想惦记咱家粮食!”
崔凤兰笑着,沈老爹就说:“行了,快去睡了,以后晚上睡觉我也警醒一些。”
沈小鱼点头,先回了房。
沈老爹看崔凤兰也忙活半天了,就说:“都睡吧。”然后就把被褥摆好,两副被褥是分开的,沈老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虽说崔凤兰模样人品都好,但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已去的媳妇赵玉兰,心里别别扭扭的。
崔凤兰点头,然后就躺下了,日子是人过的,以后时间长了,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