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心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许是之前累了,所以一路上睡得还算好,十四也似乎有意控制速度和行径,让马车没有那么颠簸。
微微侧身,她才察觉到自己靠着一个人的肩膀,完全睁开眼睛后才发觉自己枕着的是罗云溪的手,而且从姿势看是这个男人在自己睡着之后偷偷将手挪到了她身后,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心里泛起些许温暖,她正打算将罗云溪身上的毯子提上来一些,身边的人就已经有了动静。
“醒了?”
这慵懒的语气,迷离的眼神,还真旁若无人了。
宴心轻轻嗯了一声,没准备吵醒另外一边靠着窗的叶菁。
她悄悄掀开轿帘,仰着身子望向外头。马车和树影相错而过,有些阳光洒在她的脸庞,温温柔柔的,给立冬增添了些许柔情。
十四察觉到了动静,从马背上侧过身来,“已经到了澜州城外了,估摸还有一个时辰就进城了,柳小姐醒的可真是时候,必定是思乡心切吧。”
已经到澜州城外了么?
竟然这么快。
宴心收回脑袋之时叶菁也已经清醒了,她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意着自己的睡相有没有影响到在罗云溪心里保持的形象。
三人都是刚醒,相顾无言,默默收起了盖在身上的毯子,宴心是第一个清嗓子发话的。
“稍微收拾一下吧,马上就要到了,届时你们先去客栈住着,等我跟家里说好了会联系你们的。”
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了,家中的情况她还不甚了解,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哥哥,顺便看看柳糖儿那个女人活的怎么样了。
曾几何时,她在破军山上想到已经解决了一个仇人的时候,也会猜测柳糖儿被人如何侮辱唾骂,也会猜测父亲有没有偷偷去看过他,还会想平南王究竟有没有给她来个痛快。
反正在家书里,父亲不会透露半个关于柳糖儿消息的字,他或许是觉得柳糖儿是柳氏的耻辱,又或许是害怕勾起柳宴心的伤心事。
不想再被这些即将要知道答案的事情困扰,宴心只好压下焦虑,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的回家。
“也好,我可不希望在澜州再遇到夏旭那种人。”稍微擦了擦脸,叶菁也已经完全醒来了,听说快要进城也不知她又想设计点什么事情。
说着,叶菁顿了顿,眼睛一转,提议道:“不过……这到了你柳大小姐的地盘了,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带我们去你家做客,进一下地主之谊?”
宴心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叶菁没安好心,想进她家的门,做梦!
“你若是想也行,就怕我家太大又太舒适,让没做成夏家少夫人的你死缠烂打,非要留下来给我爹做妾侍。”
“噗嗤。”
在一旁的罗云溪没忍住笑意,对她们两的对话永远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来破军山的传闻诚不欺他也。
这两个立于风云榜榜首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
见罗云溪都失笑了,叶菁横眉冷,立刻就要起身来说个谁对谁错。
“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我这也只是合理猜测罢了,毕竟叶大小姐的心思深不可测,我还真怕算错了一步又近了你的圈套。”
叶菁说的不错,这已经到了宴心自己的地盘上了,那好好整治她的时候也就到了。
“圈套?我能有什么圈套,你可别在这空口白牙的诬陷人!”
叶菁的表情神态,似乎是在尽力扮演着纯真善良又直来直去的大家小姐,可她不知道的是,罗云溪根本不吃这一套。
按照柳宴心对罗云溪的了解,他怎么也应该会喜欢那种娇媚可人、高挑大气的脸蛋儿,性格的话也应该是风情万种、笑里藏刀的。叶菁这种只会装小巧装大气的,完全不适合!
当然,宴心没有说自己娇媚可人风情万种的意思,她只是合理猜测罢了。
想到这里,再看看面前这个恨不得要撕碎自己的女人,宴心耸了耸肩:“你还是安心坐着吧,自己也说目的是军机布防图就别懂什么歪心思了,小心有来无回。”
为了缓解在马车上的无聊,罗云溪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两颗骰子来,问她们两要不要猜猜大小什么的。柳宴心无心玩闹,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叶菁反而来了兴趣,玩的不亦乐乎。
早膳吃的是些昨天买来的点心,在城门口的时候宴心掀开了轿帘,嘱咐守城的小兵去柳家通报一声。
那小兵似乎也是认识她的,急急匆匆道了一句大小姐好就跑远了,惹得叶菁在一旁多嘴多舌。
“哟,看来柳大小姐在澜州城的风评似乎没那么好嘛。”
宴心撤手放下帘子,不禁反问:“难倒你在破军山的风评比我好到哪儿去?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就算我风评不好也是你害得,所以这次才要好好表现,要不以后怎么在破军山立足!”
元城的事情过后,叶菁早就不想再和她装作相互和平的模样了,既然宴心率先想撕破脸,她不介意碰陪到底。
她本想说聿怀一事的凶手,可是又怕激怒了宴心,只能悻悻地住了口。
“澜州城的势力不比元城好多少,切记不要随意透露身份,也别和平南王府的人打交道,要不然……后果自负。”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接下去也说不清楚,宴心只是关照他们做事小心些,虽说柳糖儿已经伏法可平南王的心结不一定放下。这件事罗云溪自然清楚内情,可叶菁却是个二愣子。
此番她回来的事万一传到了平南王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反正这一行她就没有什么好预感。
“知道了,我一定在客栈好好等你的好消息,最好赶紧让我看到阿善部的军机布防图,要不然我可是要跟师父告状的。”
叶菁挑眉,没用什么好语气,但是一想到可以在客栈和罗云溪单独相处,心情立马又好了几分。
宴心看这熟悉的街道和景色,心里感慨万千,不由冲着十四嘱咐道:“一品斋在涌钱街道左转,到那里之后就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是,柳小姐,届时我分一匹马儿给您。”十四没有质疑她的任何命令,对待她犹如对待罗云溪一样恭敬。
马儿停住脚步,街道上的喧闹声愈来愈响亮,十四掀开了轿帘,小声提醒:“一品斋到了。”
叶菁是第一个下马的,站在这一品斋的门口观望了片刻,等到宴心等人下马才高兴的走了进去。
这里头的陈设自宴心走后也没怎么改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轴青。上次走的时候,宴心把城南那块桂花林交给了他和靖儿一同打理,也不清楚目前是盈是亏,既然这次回来她正好也找机会去看看。
“哟柳宴心,这儿怎么还有你的挂象,你难不成这也是你家的产业?”
叶菁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楼梯上面,指着墙上的几张挂画冲他们喊话:“隔壁这个女子倒是长得还不错,可不比你差。”
宴心刚准备让她回来,就有人顺着她的问题出言解答了。
“我们一品斋其实并不是柳城主的产业,而那些挂画只有获得我们澜州城一年一度的才女大会第一名的贵女可以有幸留下画轴。这一幅是柳小姐,而旁边那一副是平南王逝去的女儿宁疏影。”
一品斋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迎了出来,说完这话后先是跟宴心行了个礼。
“逝去的女儿?”叶菁暗自嘟囔,联想到柳宴心在马车上说要和平南王府的人保持距离,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件事。
“嗨,这位小姐是刚来澜州城吧,想来应该是我们柳小姐的同门了,怪不得这样超凡脱俗。”
掌柜还在继续打听,像有意要套话一般,毕竟宴心当初去破军门学艺只是谣传罢了,他还想要再次求证。自从宁疏影死了,柳宴心攀上了二皇子,平南王的势力大不如前之后,整个澜州城还不是她柳家最大么?不管是公是私,作为生意人他都理应巴结。
宴心不想引人注意,只是唤来掌柜,一是打断他的废话,二是探探风头。
“掌柜的先去帮我的两位朋友安排两间上房吧,我这次回来的匆忙还没见过父亲,不知我家里的状况如何了?”
“柳府近几日确实是出了两件事,这其一嘛您肯定也听说了,您的兄长雷霆公子回来了,这其二……可就不好说了。”
掌柜的面露难色,似乎时间不大好的事,而且生怕宴心知道了还会有什么作为。
这下宴心心里也稍微有了个底了,不敢与她言之事,除了平南王府就是柳糖儿!
她还就非要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作祟!“怎么了?你但说无妨!”
“您那个庶妹……前几天失踪了……”
“什么!”
失踪?柳糖儿竟然失踪了?
究竟是有了救了她,还是她自己逃了?难不成平南王那个混蛋没有派人好好看着她!
柳糖儿失踪无疑是放虎归山,竟然还只是前几天的事,难不成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宴心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参与这件事的人,又想了她一个戴罪之身能跑去哪里。
“十四,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去办。”
她思来想去后还是唤来了十四,嘱托他一定要好好打听柳糖儿的下落。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说罢十四就退了下去。
叶菁在边上竖耳倾听,可是整件事结束她还是一知半解,便问道:“什么妹妹,柳宴心你倒是说清楚啊。”
才从不安中走出来的柳宴心看了看她,指着宁疏影的挂画,冷漠道。
“看到那个女人了么?就是我那个庶出的妹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