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半夜遇袭的事儿,周氏一家便没有多呆,下午便回去了。刚下马车,还未踏进自家大门,季菀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季大姑娘,等等…”
季菀诧异回头,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匆匆跑来,季菀认得她,是朱夫人齐敏身边的丫鬟巧慧。她这般匆忙,莫非…
巧慧抓着她的手,急得都快哭了。
“姑娘,我们夫人快生了,疼了一天都还没出来,您快去看看吧…”
季菀心中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夫人今早起来觉得闷,就去园子里走了走,谁知突然扑过来一只野猫,夫人受了惊吓摔了一跤,当场就发作了。产婆说,胎儿胎位不稳,怕是…奴婢也是没办法,想着姑娘您医术好,定能救我们家夫人。”
“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季菀知道她素性沉稳,如果不是害怕极了,不会这般惊慌失措,便回头对母亲道:“娘,我先去一趟朱府。”
周氏也知道女人生产如同过鬼门关,也没了其他顾忌,吩咐下人去把女儿的药箱拿来,又叮嘱道:“带上侍卫。如果天色太晚,就明日再回来吧。”
登县到延城,还是很远的。大晚上的,就是有侍卫护送,她也不放心。
“好。”
季菀说完就上了朱府的马车,出了城,马车就开始加速疾驰,一个时辰后,朱府到了。
“姑娘,快。”
巧慧拉着她往内院走,还没走进院子,就看见丫鬟婆子们端着水和湿帕子来回换,朱夫人的痛呼声也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让开让开,季姑娘来了。”
巧慧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驱散丫鬟。
朱夫人的奶妈走出来,见到季菀,神色大喜,“季姑娘您可来了,产婆试了好几次,都没把胎位调整过来。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季菀进了屋,看见满屋子的丫鬟,空气里还有血腥气。
她皱眉,“你们几个先出去,太多的人挤在这里,空气混浊,只会让齐姐姐更加不适。”
丫头们早已没了主意,听她吩咐,连忙退了出去。
产婆在一边急得没法子,大夫是男人,也不能进女眷的屋子,连催产药的方子都不能开。见这个小姑娘背着药箱,虽诧异于她的年龄之小,但此时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朱将军不在,朱老夫人又上山礼佛去了,朱夫人这是头一胎,如果有个三长两短…
季菀已坐到了床沿上,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银针。
“妹妹…”
齐敏已疼得满头大汗,只觉得头脑晕眩,眼前有些模糊,好容易才认出季菀来。心底那股子恐慌,稍稍淡了些。
“有劳你了,大老远的…跑一趟…”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又是一声痛呼。
“姐姐,你先别说话,保留力气。”
季菀踏进来看见她的状况就知道她是难产,胎位迟迟调整不过来,她这么喊下去,迟早耗光精力。到时候,胎儿就会跟着憋死在腹中。
她一只手施针,一只手按在齐敏的腹部,配合着施针的手法,慢慢的调整胎位。
这是个手艺活儿,便是经验老道的产婆,都未必做得到。
产婆奶妈子和巧慧等人在一旁看着,满心焦急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到她。
季菀也是冷汗直冒,握着银针的手却十分坚定,未曾有丝毫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产婆惊喜道:“胎位正了,正了。”
季菀松了口气,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剩下的事,交给产婆做就可以了,她得休息一下。
巧慧体贴的把她请去了外面,命人斟茶上点心。
“辛苦姑娘了,先吃些东西吧,晚膳很快就传来了。”
天色早已黑了,朱老夫人也回到了府中,听说儿媳受尽早产,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怎么样了?生了吗?”
她一过来看见季菀,有些惊讶。妇人生产这种事,季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掺和进来,传出去怕是对名声不太好。
朱老夫人对季菀印象很好,小姑娘治好了儿子的眼疾,又妙手回春调理好了儿媳的身体,让她终于能够抱上孙子。若是因为给儿媳妇接生而毁了她的清誉,朱老夫人着实心中难安。
“老夫人不必担忧。”
季菀对她笑笑,“胎位已正,相信很快就能顺利生产。”
朱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对巧慧和齐敏的奶妈道:“季姑娘来府上做客,你们是怎么招待的?赶紧带姑娘回客房休息。”
“是。”
巧慧立即会意。
因为和朱夫人私交好而登门探访和作为大夫来给她接生,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姐妹情分,传出去对季菀的名声不会有丝毫影响,只会有赞誉,后者则是大大的不妥。
季菀也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诸多限制,所以接受了朱老夫人的善意,随着丫鬟去了客居。
半个时辰后,正院那边传来消息,齐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朱将军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府,得知这个消息,欣喜若狂的直接冲进了产房。
季菀得知母子平安,便彻底放下了心来。本来想过去看看,但这会儿估计朱将军还在陪着朱夫人,她过去也不合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今天来回赶路,又给齐敏施针,她是真的疲惫了。
这时候,门外的丫鬟却进来了。
“季姑娘,世子来了,说是来送您回去。”
季菀一愣。
整个北地就一个世子,陆非离。
大晚上的,特意跑这一趟,就为了送她回家?
“他…我是说,世子何时来的?”
“将军回来后没多久,世子就来了。”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禀报道:“世子说,登县路远,天色又已晚,姑娘回家恐会不安全。”
季菀短暂的愣了片刻,随即想到数月前登县城外那个遇刺的夜晚。
那些死士…
本来她可以在朱府住一晚,白天离开的。但陆非离都亲自来了,她总不能直接让他回去吧?
这也忒不识好歹了。
于是她连忙穿衣服下床。
“你去通报一声,我先去向姐姐道别。”
“是。”
……
朱将军本来今日正带人巡防边境,下午府中的人来报,说是妻子受尽早产,他连忙向国公爷告假。因不是在战时,陆昌还是很体恤下属的,让他回去了。
刚好在门口碰上了陆非离,他心中焦急,行了个礼就匆匆走了。陆非离心中诧异,便询问了父亲。随后又打听到,朱府的人已经派人去请季菀。
他立即快马加鞭的跟了来。
仰头看见朱府的门匾之时,他理智回笼。那丫头素来谨慎,又和朱夫人私交甚好。经历了那次黑夜遇袭的事,晚上耽搁太晚,肯定是不会回家的,暂时住在朱府,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这么着急担心做什么?
可来都来了,他总不能调转马头又回去吧?
无奈,只好让人去通报。
他一直在外面等,没进去,甚至都没从马背上下来。季菀急匆匆的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他高踞马上,似乎有些出神。
“有劳世子。”
她走过去,低声说道。
陆非离垂眸看她。
三月份尚不和暖,尤其晚上更冷。她披着白色披风,连着帽子一起盖住了头,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肌肤如玉眉眼如画,亭亭立立的站在他面前。
他再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这个小姑娘,真的长大了。那般曼妙多姿,柔媚静雅。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被她夺去呼吸。
包括他!
目色微深,“走吧,你母亲该担心了。”
他一拉缰绳,调转了方向,目光落在沉沉黑夜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明丽娇媚的容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