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溶又羞又喜,即便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开口,不敢动,就那么站着,由着他看。
因为没有抬头,也丝毫没有注意到燕崇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你……便是蒋家的蒋溶?”燕崇终于开了口,语调淡淡。
蒋溶倏然抬头,眼中有惊,面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是啊,表哥怎么会这么问?”
“哦!因为之前都没有看清你长什么样。”燕崇语调平平。
都没有看清她长什么样?蒋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强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道,“表哥真会说笑。”
“你就当我说笑吧!”燕崇道,而后,又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她。
他这回皱眉,蒋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了,直觉有些不妙。
下一刻,燕崇开了口,却是将她直接丢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冻到了脚。
“表妹……这身衣裳……”他摩挲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以往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看来,也得看是什么人呐。这同样的衣裳,我家绾绾穿着那叫艳冠群芳,表妹你穿着……”
蒋溶白着嘴脸,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他,却见燕崇朝着她斜斜一扯唇角,眼底却是沉冷一片,嘴角翕动,轻吐二字,“难看。”
话落,便是看也不看如遭雷击的蒋溶,迈开步子,越过她,大步而行,走了两步,却又好似闲话一般,转头对身旁的常茂道,“你说这还真有人东施效颦呐?难看,难看,委实太难看……”
身后的蒋溶听得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便是跑走了。
燕崇却是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仍然大步流星,到得池月居,便是挂起殷勤的笑容,捧了那糕点凑到裴锦箬跟前,“绾绾,吃糕点。”
那模样,若是身后再加上一条尾巴,倒是与此时趴在裴锦箬脚边,巴巴儿望着她的雪团一般模样。
与裴锦箬一道吃了糕点,听竹轩却是来了人,说侯爷有事儿请世子爷去一趟。
裴锦箬不疑有他,想着靖安侯与他有事商议也是正常,谁知,他走后没多久,袁嬷嬷便是轻声来报说方才燕崇在月洞门那儿遇见蒋溶,两句话便把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给气得哭着跑走的事儿。
想必,蒋溶定是去告了状,靖安侯这才急着叫了燕崇过去。
裴锦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就能幼稚成了这般?就不会迂回一些吗?
可心里,却是甜暖着,偷偷欢喜着,很是受用。
没一会儿,袁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裴锦箬吃了一惊。
“侯爷发了大火,和世子爷在听竹轩大吵了一架,谁知,咱们世子爷回了流响院,便让人将早前侯夫人送来的两个丫头,给侯爷送去了。”
“你说……世子爷将侯夫人赏赐的那两个丫头,送去给了侯爷?”裴锦箬不得不惊讶了,燕崇这行事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是,说是侯爷身边没个可心人伺候,所以火气太大,就当是侯夫人体贴,而他孝敬侯爷的。”
裴锦箬已经不知道说燕崇什么好了,这样的儿子,若是换了他是靖安侯,只怕会气得跳脚。
偏燕崇回来时,却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那老头儿整天病歪歪的,气一气也不错,说不得还能健壮身子。”
“本来是想送溶表妹的,怕他臊得慌,那便送那两个丫头吧!”
“好了!管他们作甚?你快些吃点儿东西,照看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紧。”燕崇皱着眉,转了话题,招呼着裴锦箬吃饭。
裴锦箬转头望着他,却是神色寸寸柔和下来。
这一夜,半个靖安侯府都不得安生,灯直燃到夜半才熄。
唯独池月居,却是一切如常,该吃便吃,该睡便睡,一夜安眠。
燕崇的法子简单粗暴得很,却异常有效,至少,短时间内,靖安侯也好,林氏也罢,都不会再有动作。
转眼,便到了萧灵犀和袁恪大婚这日。
裴锦箬并未到宫中送嫁,而是径自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已是一片喧嚣热闹。
唯一的继承人大婚,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哪怕是续弦,可这续的,却是天家公主,英国公府这份荣宠,谁家能赛得过?
裴锦箬扶着葛老夫人,笑盈盈站在堂中,招呼客人时,嘴角始终噙着笑,心思却早已飘远。
都说多子多福,可英国公府只一个袁恪,却抵过了诸家儿郎,英国公府的盛景之下,亦是牺牲。
可说睿智,可说通透,却也是舍得,有舍,方有得。
袁恪成婚,虽然裴锦箬是表妹,已算得英国公府的近亲,但因着她如今已经嫁人,身怀有孕的消息还没有宣扬出去,却也暗示了葛老夫人。
葛老夫人欢喜得不行,只觉得这是双喜临门,哪里还舍得她劳累,一直便是将她拘在身边,只让她帮着招呼客人,没一会儿,便又让她去歇息,糕点软座,半样不缺。
但即便如此,待得酒宴散去时,裴锦箬还是觉得有些累了。这怀了身子,果然比平常娇贵了许多。
上了马车时,燕崇并未跟着进来,直到回了府,沐浴后换了衣裳,又嚼了一片薄荷叶,才凑到了裴锦箬身边。
但即便如此,裴锦箬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残留的酒味。
一见她蹙眉,燕崇便是心头惊跳,“怎么了?难受?”
上一回,因着他身上刑讯时,不小心留在身上的血腥味,让她吐得昏天黑地的事儿,他记忆犹新,从那之后,便是格外小心。
这会儿,一见裴锦箬皱眉,便蹭地坐直了身子,紧盯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裴锦箬默了默,过了稍早那一瞬的敏锐,倒没觉得怎么难受,便是轻轻摇了摇头。
燕崇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凑得太近了,她坐在炕梢,他便远远躲到了另一头。
“你今日很是欢喜?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儿?”自他们成亲以来,他喝酒一直都很有度,从来都是浅尝辄止,未曾尽兴过。裴锦箬知道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但他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少年郎,偶尔也该放纵一二。
因而,如今日这般的场合,她从不会劝阻他,因为知道他有分寸。
他这已经发散过的酒味尚且浓郁,想必,今日定是喝了不少的。
“自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