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救我!”
眼见着那蛇好似朝她吐信而来,裴锦箬脸色惨白,最后的时刻,竟是环抱着自己,双目紧闭,嘶声喊道。
伴随着她的嘶喊之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即便在这样的雨夜之中,还是箭无虚发,顷刻间,便将那条吐信的蛇钉在了石头之上,那箭尖直没入石头之中,牢牢钉死。
有人从数十米之外的矮坡之上急奔而来,到得近前,却又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唤道,“绾绾?”
有那么一瞬间,裴锦箬几乎以为她是出现了幻听。
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她的肩头,她才终于缓缓睁开眼来。
四下里,皆是黑,睁眼的刹那,她只瞧见面前蹲着一道黑影,却因着方才的那一声“绾绾”,并没有觉得多么惊悸。凝目细细看去,终于辨认出了眼前的人。
他的头发已被淋湿,贴在两颊和额头,一双眼,惯常的深邃,只这会儿,却很是关切,甚至带着两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望着,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倒映在那眼底的,小小的两个她。
“燕崇?”只她还有些发懵,不由呆呆唤道。
他不是出京去了吗?如何会在这里?会不会......是她不只幻听了,还出现了幻觉,这是当真魔怔了不成?
听她终于开了口,燕崇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我!”
方才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她的呼救声,隔着那么远,他偏偏听见了,就连洛霖都怀疑他是太过心急,所以听错了。幸好......幸好他听从了心里的声音,坚持过来,才能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方才那条蛇,颈间有金色环状,可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她不知道,就在刚刚,她已经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儿。
“对不住,绾绾,我来迟了。”燕崇低哑着嗓音,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鬓发,哪怕是头顶上有块凸起的石头,却还是让她几乎湿了个遍。
裴锦箬没有言语,却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幻觉。
眼里,不期然,便是有些热烫的液体涌了出来,很快,与满脸的雨水,混在了一处,再也分不清,何者是雨,何者是泪。
方才,跟福王对峙,虚与委蛇时,她没有哭。只身跑进这密林,摔伤了脚时,她没有哭。就是刚刚,险些以为自己会命丧蛇口,怕得要死时,她还是没有哭。谁知道,看见他的刹那,这眼里的泪,却是关也关不住。
讨厌,裴锦箬抬手一抹脸,今生,她明明对自己说过,不再哭的,因为哭,一点儿用也没有。讨厌!她明明不喜欢哭的......
她的眼泪,终于是压倒了燕崇的最后一丝克制。他抬起手来,不管不顾,将她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将她护在了双臂之间。
裴锦箬先是一僵,继而,所有的惧怕与委屈都涌上心头,她抬起手握成拳头,便是砸在了他的胸口。随着她的呜咽声,一下,再一下......
不动,也不躲,燕崇由着她打。只,确是疼得厉害,却不是因着她的拳头,比起她的拳头,她的眼泪更是杀器。
过了许久,裴锦箬这才稍稍平静下来,“今日的事儿,多少也是因着你的关系。”她嘶哑着嗓音道,所以,她不会道歉。
燕崇看着她红彤彤的兔子眼睛,失笑,这个时候,她还跟他计较这个?不过,挺好,能计较了,就说明,她的心绪平稳了。
他笑着眯了眯眼,“好!是我对不住你,所以,你打我,是我活该,我受着,不会怪你。”
裴锦箬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今日这般好说话?
燕崇已是将她从怀里轻轻推开了些,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可有什么地方伤着?”
“不小心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扭伤了脚踝。”裴锦箬语调淡淡。
燕崇却是立时垂下头,先将她的脚踝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伤到骨头,这才舒了口气。然后,便是起身,不由分说在她身前跪了下来,反手拍了拍肩头道,“快些上来,我背你。”
裴锦箬瞪眼望着他的背,半晌没有动作。
燕崇不耐烦了,“快着点儿。难不成,你要用你那只脚走着回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我的人找了你一夜了,这好不容易找着了人,难道要因为你的脚伤,让他们都在这黑天儿里淋着雨,冻着饿着?”
“还是......”燕崇回过头,冲着她,斜斜一笑,双眼闪着亮光,倒是有些像恶狼一般。“你不愿我背,是想我用抱的?”
这个人......裴锦箬气结,果真是让人感动不了太久,转眼,这尖酸刻薄的嘴脸就出来了。
偏偏,她被他挤兑得......哑口无言。
心里交战了片刻,终究是咬着牙,忍气吞声,俯身,趴到了他背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燕崇嘴角轻轻一扯,手绕到身后,将她的腿弯一托,倒算得规矩,并未借机轻薄,一双手,反倒是握成了拳头,就撑在了她的腿弯处。而后,便是起了身,背着她,稳稳地走了出去。
“洛霖。”走了两步,他低喊了一声。一道影子般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无声到了近旁,手里,居然还备了一把伞,已是撑开,如今就遮在他们的头顶。
裴锦箬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洛霖,却觉得一脑门儿的官司。
他就算是飞的,这么快,也应该离得不远。
也就是说,方才,他们这样那样,全被他瞧见了?
裴锦箬额角的青筋蹦了两蹦,然后,很是自若地打了声招呼,“洛护卫,这样的天儿,实在麻烦你们了。”
洛霖没敢吭声,连个眼神儿也不敢捎上,端得是面无表情,恍若木头,前方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这才终于满意了,恢复平静,从他身上挪开。
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划破夜色。
燕崇寻见了裴锦箬,虽然伤了脚踝,其他地方,却还都是好端端的,他心情甚好,带着一众人,在暗夜中冒雨疾行,很快,便回到了大相国寺。
禅院外,裴锦枫正来回踱步,见得燕崇背着裴锦箬回来,便是忙迎上前去,“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