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狼狈,燕二公子再一次被人赶着,从窗户上撵了出来,堪堪站稳,“哐啷”一声,窗扇便在他身后甩上,关得严严实实。
燕崇不满,扭过头去,刚想说什么,眼前晃过一道身影,他便将话生生咽了下去,抿紧了嘴角。
洛霖打量他的神色,呃……有些阴郁。
“属下方才听见了,公子又跟裴三姑娘吵嘴了?”说起来,这两位一见面,还真难有你好我好的时候。不过,真是奇怪了,偏偏,他家公子就是放不下这一个,大抵,这是自己……找虐?
燕崇瞪他一眼,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却是个内心闷骚而八卦的表里不一。
“公子干嘛又跟裴三姑娘吵了起来?不是说了,这回要跟她好好把话说清楚的吗?”洛霖又道。
这回,燕崇却是一愣,而后,神色有些懊恼地抬起手来,在额头上一拍。他刚才真是被她气糊涂了,该说的没有说,不该说的,倒是说了一堆。
天知道,他真不是来寻她吵架的。
“算了!反正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就照着我的意思,继续便是。至于她,不用管她。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还想嫁给别人?休想!”说到此处,燕崇磨了磨牙。
哪个女人不希望日后能够诰命加身,被人捧着,羡慕嫉妒?偏她倒好,说什么只想安安稳稳就好。他是该夸她淡泊名利呢,还是说她头脑简单呢?就她那长相,哪个平淡之家能养得住?
她自己待得住,旁人还要惦记呢。
“公子不是说要等裴三姑娘心甘情愿么?你不怕一意孤行,惹她不高兴?”洛霖看他家公子在裴三姑娘跟前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方才,听屋里的动静吵得多厉害啊,结果,还不是灰溜溜被人撵了出来?
他看啊,公子在裴三姑娘跟前,吵架,就从来没赢过。
这话里,隐隐含着些别样的意味,燕崇哪里有听不出来的。瞪了高台看戏的洛霖一眼,哼道,“怕什么?爷会治不住她么?再说了,她就是一只死鸭子,嘴硬而已。”说罢,便是扭头,大步而走。
洛霖跟上,公子你,不也是一只嘴硬的死鸭子么?倒是正好,般配得很。
昨夜被燕崇气了个够呛,谁知,躺下去,却是一夜无梦,睡得异常香甜。
清早起来,绿枝一边给裴锦箬梳妆,一边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看,这新太太刚进门,咱们姑娘的气色都好得不得了了。”
裴锦箬咳咳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这大抵倒是跟新太太没什么干系的。昨夜,吵了一通,这心头的郁气是去了大半,却是被气得有些糊涂了,该说清楚的,还是没能说个清楚明白。
因着这一节,她想起一桩事,“对了,雪盏怎么样了?”
“奴婢清早去看过了,已是不要紧了。只是愧疚得很,说是都怪她没有注意到自个儿的身子不妥,否则也不会硬要凑上前来服侍姑娘。也不知怎的,明明是要去寻膏子,竟是突然晕倒了。好在姑娘没在水里一直等着,否则,若是着了凉,她的罪过就大了。”
她的罪过才是大了。
裴锦箬越发的心虚了。“你回头从库房里挑点儿温补的药材给她送去,让她好生歇两日,补养补养。”
“是。”绿枝应了一声,收拾妥当了,裴锦箬带着袁嬷嬷和绿枝二人,出了竹露居,往春晖院而去。
今日,新人见礼,她这做女儿的,也得去拜见新母亲。
春晖院中,几个小辈都已经到了。堪堪与裴老太太请了安,冯嬷嬷便笑眯眯上前来报说,“老爷和太太来给老太太敬茶了。”
“是吗?快些请进来。”裴老太太笑眯眯在正座上坐了。
裴世钦便伴着一身大红的袁婧衣从外而来,过门槛时,裴世钦略顿了顿,伸出手去,袁婧衣抬起头,望他一眼,情意绵绵,嘴角含笑,将手递与他。
两人双手交握,跨过了门槛,这才分开。
这一幕,裴锦箬兄弟姐妹几个,都是垂下眼去,当作没有瞧见。裴老太太却是看得欢喜得很,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连连点头。
被裴老太太这样的目光看着,袁婧衣不由羞红了脸,那羞色被那一身喜气的红掩映着,端的是人比花娇。
裴世钦引着袁婧衣上前,冯嬷嬷早已让丫鬟备了蒲团,两人双双跪了。“儿子领新妇袁氏来给母亲请安。”
丫鬟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摆着两只大红金漆缠枝花纹的茶碗。两人一人端了一只,奉到了裴老太太跟前。
裴老太太自是欢喜得很,一一接了,意思意思地轻抿了一口,又说了一番训诫的话,然后,从冯嬷嬷手中接过一只匣子,慎重交到了袁婧衣手中。
见过了长辈,接下来,便是裴锦箬他们这些子女拜见母亲了。
裴家的子女,有哪些,年岁几何,是个什么来历,袁婧衣早早都是了解了的。等到他们拜见之时,都是微微笑着,既不倨傲,也不过分亲近,不偏不倚,都是一只黑漆的匣子,只是雕镂的花纹略有不同罢了。
没有打开,谁也不知道给的是什么。
如此见了礼,等到三朝回门后,再回族里,去开了祠堂,请出族谱,将袁婧衣的名字正式添上去,袁婧衣这裴太太的名分便算得尘埃落定了。
裴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心中欢喜是欢喜,但到底忙碌了这么些时日,有些乏了。只怕还有些话,要嘱咐裴世钦,便抬手让他们各自散了,临了,对裴锦箬道,“你陪着你母亲在家里转转,引着她认认路。”
她是家里唯一的嫡女,又是袁婧衣的亲外甥女,这样的事,自然是落在她的头上,裴锦箬半点儿不意外,亦是应得干脆。“是。”
待得出了春晖院的正堂,袁婧衣便是携了裴锦箬的手,一边往园子里走,一边端详着她道,“我看你好像瘦了好些,可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我听说,家里的事,大头都落在了你的肩上,你倒是能干,却只怕累坏了。”
袁婧衣望着她,皱着眉,眼中闪烁着心疼。
“怕什么劳累啊?母亲进门,这是我们家里的大喜事,更是我和枫哥儿的大喜事,哪怕是累一些,我也是开怀的。”裴锦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