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中,李世民变得有些随意,摆摆手道:“坐吧。”
李沐腿也站得酸了,便接过内侍递来的锦垫,跪坐了下去。
李世民接过内侍端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指指李沐:“给他也端一盏。”
李沐谢道:“谢皇上。”
喝了一口,李沐暗叹,这哪是茶啊,分明是一口油,一时怀念起后世的绿茶清香来。
那边李世民见李沐走神,心中不爽,只是念及李沐年龄尚小,且刚为自己立了一功,倒也没发火,只是干咳了一声。
李沐连忙收回心神,恭恭敬敬地看着李世民,等着回话。
李世民问道:“天雷改良,可有进展?”
李沐答道:“回皇上,有些进展。”
李世民闻言眉毛一挑,问道:“讲讲。”
“微臣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改进了钢铁冶炼,造了十只炼钢炉,可日产铁二千斤,钢千斤。”
李世民低头一算大惊,问道:“日产铁二千斤,钢千斤?那年产不就有七十多万斤了?”
大唐炼铁一年也不足二百万斤,李沐一个庄子就达到七十多万斤,占了全国产量的三分之一,这让李世民如何不惊?
李沐答道:“皇上算得没错,微臣庄子里年产确实可达到七十多万斤铁,三十多万斤钢。如果需要,微臣可增加炼钢炉,产量还可翻一番。”
李世民连声赞叹道:“好!好!你总是给朕惊喜,如此说来,大唐以后再不缺钢铁了。”
李沐道:“皇上,用铸铁做壳,天雷就能缩小,便于携带,同时威力却增加了,三个问题解决了一个,即日起,微臣会集中力量解决防水防潮的问题,正常来说,达到存放两年以上就可以量产了。”
李世民听了连连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微臣身受皇上隆恩,敢不尽心竭力?”
“好!好!李沐,防止泄密之事也当牢记在心。”
“微臣遵旨。”
“朕知道,朝野都有人盯着你的庄子,所以,朕已经知会吏部调走李乾佑,迁侍御史;长安县县令暂时空缺,如此一来,你就不必担忧再有人弹劾于你。”
“谢皇上体恤。”李沐知道李世民这是在为自己扫清障碍,长安县没有了县令,自己的封爵是武功县男,也就是说在长安县自己就是无冕之王了。
呃,不对啊,迁侍御史?那不是顶了把刀子在自己后背吗?李乾佑弹劾自己不成,还被调任,心里不记恨在怪呢,这往后要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李沐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这李二还真阴险啊。
“朕说过,只要你尽心替朕办事,朕绝不会吝惜封赏。”
“微臣谨记。”
“今日留下你,是因太上皇要见你。”
“呃……。”李沐有些惊讶,李渊见自己做什么?
李世民见李沐一脸惊讶,笑道:“上次你不是将两把摇椅送进宫来,给太上皇也送了一把么?太上皇用了甚是满意,便吩咐让你去觐见。”
李沐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便点头道:“微臣遵旨。”
李世民叮嘱道:“见了太上皇,可不准再象方才殿中那般口无遮拦,否则惹恼了太上皇,朕也保不了你。”
“微臣断不敢冒犯太上皇圣颜。”
“唔……,那就去吧。”李世民摆手道。
“微臣告退。”
随着内侍,李沐去向李渊请安。
李渊已经从太极宫搬出,如今住在太安宫(也叫大安宫)。
是李渊搬进去之后改的名字,以前这叫弘义宫。
说来好笑,弘义宫是李渊为了表彰李世民的功劳,于武德五年兴建的,在宫城的西边。
这西边可不是宫城中的西边,而是出了宫城,在宫墙外边。
从李渊退位,连住的房子也掉了个了,这不得不让李沐在心里对李世民有了点鄙视,虽说玄武门弑兄杀弟,是为了帝位,可李渊毕竟是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他,你圈禁也就罢了,可生活上总得照顾着点吧。
当然,这不关李沐的事,也就路上闲着,心中想想罢了。
李沐心中狐疑,历史是李渊不是五月就死了吗?
想来想去,李沐突然想到今年有个闰四月,难道是农历五月?
估计应该是,没有公元纪年时,用得都是农历。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李沐才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太安宫前。
太安宫地方倒不小,可如果与宫城比起来,那就显得单薄、矮小多了。
门庭简陋,连守门的侍卫都看起来都象是没精打采的。
通报之后,便有小黄门从里面出来,将李沐引了进去。
李沐顺眼望去,一大片的空地上,大大小小几座简单灰瓦红墙房子,甚至连李世民在李家庄原先的房子都不如,花草稀稀落落,甭说假山了,这倒是有些象破落的大户,庭院中的东西象都被搬空了似的。
小黄门带李沐在一座大房子前站住,自己进去禀报。
一会儿,有人才里面扯着喉咙喊道:“宣李沐觐见。”
这倒是有了些太上皇的气派。
李沐低头进去,抬眼间看见一个老者正躺在自己制造的摇椅上,晃荡着,老者约摸七十岁,灰白的头发,松垮垮的面皮,两只眼袋大得如同弥勒佛的耳垂,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李沐拜倒在地,道:“微臣长安县县男、交通令李沐叩见太上皇,躬请太上皇圣安。”
许久,没有回应。
李沐又偷眼望去,见李渊一丝动静都没,连眼皮子都没抖动一下。
心中想道,李渊不会是睡着了吧?
李沐微转头向边上内侍看去,那内侍面无表情,也没什么示意李沐的。
李沐可不想一直跪着,只能再次道:“微臣长安县县男、交通令李沐叩见太上皇,躬请太上皇圣安。”
这次,总算有了反应。
“怎么?朕退位了,连你一个小小县男,多跪一会都不耐烦了?”李渊依旧闭着眼,可说出来的话可以呛死人。
李沐可不敢惹恼了李渊,况且李世民来之前就叮嘱过,李沐赶紧俯身道:“微臣不敢。”
“罢了,起来吧。”李渊闭着眼睛抬了抬手道。
李沐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却依旧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你就是造这摇椅的李沐?”李渊依旧闭着眼睛,晃着摇椅悠悠然问道。
“正是微臣。”
“听闻你还在凉州,还以三千击败吐谷浑五万大军?”
“这是李都督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李沐谦虚道。
“嘿……,小小年纪竟如何老成世故,倒也不凡。”李渊对李沐有了些兴趣,睁眼道,“来人,赐坐。别低着头了,朕让你过来,也就是说说话,不用太紧张。”
李沐接过内侍的锦垫,在李渊面前坐了下来,抬起头正想回话,不想李渊看着李沐,突然脸色大变,象是见了鬼一般。
他脸色苍白,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李沐,口中咕噜着:“你……你……你是何人?”
李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你可千万别现在出什么意外,不然我可说不清楚了。
连忙向内侍道:“快传御医。”
内侍也有些慌,闻言正要出去,不想李渊摆摆手道:“朕没事。”
李沐捏了把汗,看着李渊脸色转好,心想还好,否则可惹上无妄之灾了。
这地方可呆不得,于是躬身道:“太上皇龙体欠奉,需要休息,微臣不敢再叨扰,微臣告退。”
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溜之大吉。
偏李渊不肯放过他,李渊愣愣地看着李沐,开口道:“李沐,你今年多大了?何时生人?”
“微臣十岁,贞观元年四月初九生人。”
李渊闻听,颤抖着扳着手指,口中嘟哝着:“不对,不对。”又抬头看着李沐问道:“你父母姓甚名谁?可还健在?”
“微臣父亲姓李讳英节,本是凉州李都督麾下队正,年初吐谷浑袭姑臧城,不幸中了流矢,伤重不治,家母尚在。”
“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微臣尚有一个弟弟。”
“令弟多大了?”
“与微臣同岁,只是小了几个月。”
李渊一惊站了起来,问道:“令弟怎么可能与你同岁?”
李沐狐疑地答道:“微臣生母生微臣时亡故,家父续弦生了舍弟。”
李渊听了不住地摇头,李沐不知道他为什么摇头,不敢问也不想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渊只是久久地盯着李沐,许久,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脸色变得正常了。
“李沐,你很好!”
李沐被李渊突然一句说得愣了愣,心想这父子说话都一个腔调。
“你做的摇椅甚合朕意,朕召你来本就是要赏你,如今闻听你父亲为国战死,而你小小年纪就能为国立功,很好!朕更要重重赏赐于你。”
李沐听了有些为难,如果赏了不合规矩,让李世民知道了,岂不让我背锅?
本想开口劝阻,只是李渊并不征求李沐意见,他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块圆形玉诀。
李渊对李沐道:“李沐,朕今日见你,甚是投缘,这样,这块玉诀在朕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今日便赏赐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