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听着宗泽的分析,心里也在默默思索,看来蔡京当权不久,尚没有弄得天下大乱,想来这大名府梁中书还没到每年送蔡京十万“生辰纲”的地步,更没出现什么花石纲之类的东东,害得江南方腊起事,动摇大宋根基。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过自己对这些政治搏杀实在没什么兴趣。看宗泽此人后来作为,可说文可安邦,武能定国。若能把他荐入庙堂,倒是栋梁之臣,大宋之福。不过自己现在只是闲王,没有官位,不能议政,又不清楚赵佶脾性,怎么保荐宗泽只有回京城再说,不过先保住他这真定府估计不难。至于宗泽的治国之策,想来是那种慷慨猛烈的直言。现在不听也罢。
慢慢整理下思路,道:“大人上书陈情屡屡受挫,却不知道大人有没有想过是哪里的问题?”
宗泽叹口气,道:“言路堵塞,恐怕是中书省截了下来,不能上动天听。再说,就算呈到圣上面前,怕也无用,反遭圣上怪罪。如今蔡相一味伪饰太平,圣上又怎知民间疾苦。”说也奇怪,宗泽虽然和武植初次见面,却谈的投机起来,像这种话根本不应该对初次见面人所说,不过看着武植默默聆听的神态,宗泽就是忍不住想说出来,也许是自己憋了太久,急于想找人倾诉。也许是退意已生,倒也不在乎什么荣辱了吧。宗泽这样想着。
武植点点头,这位宗大人倒不迂腐,知道所谓圣上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不是什么坏事情都是所谓的“奸臣”所做。不像书上说的那些直臣,致死也认为是被权奸所害,却不想想自己提的建议,进的逆言有没有考虑过圣上的感受,都说揣摩上意是佞臣所为,却不知道真正能为朝廷办出事情的又有几个不揣摩上意的。就算唐时魏征,也不过是和李世民君臣投缘。要是别人也学魏征那样直谏,早被这位英明的唐宗砍了八次了。武植是现代人,自然对万岁永远是圣明的嗤之以鼻。
抿了口茶,武植道:“其实革除弊病,并非要一味直言,审时度势,趋吉避凶,步步为营,事情要一点点办,有这么一句话,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大人以为然否?”
宗泽默默点头,道:“这道理宗某自然晓得,不过要我去做那虚与委蛇之事,宗某却做不到。”
武植看他性子耿直,也不再劝,以后自己在京城站稳脚跟再想办法提拔他就是,现在想什么也是无用。当下站起笑道:“说了半天军国之事,却是累了,大人想不想参观下武家庄,听说大人这可是第一次来哦。”
谈了半天朝廷利弊,宗泽也觉得气闷,听他提议笑道:“好啊,有劳武庄主带路了。”
……
送走了宗泽,武植默立庄子门口,自己慢慢忖度起来,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先是为了生存而战,后来又稀里糊涂成了贵王,平白无故得了这庄子,一切一切,都是自己发生的,自己也从没认真想过自己该做些什么,经过和宗泽一番深谈,武植对自己的目标渐渐明晰起来。
遥望西南,武植一股豪气涌起。京城,就等我给你带来惊涛巨变吧!
转过身,竹儿正俏生生站在身后。武植现在心情大好,笑道:“明日我去真定买些年货,你和你哥也该置办下年货吧,正好随我同去。”
竹儿摇头道:“陪老爷去自是应该的,不过竹儿家已经置办好年货了,也不需要再买什么了。”
“就那几斤猪肉和两身衣裳?不成,这哪有我武家贴身侍女的样子?明天必须再给我多采买一些!”武植近来发现只要自己提到贴身侍女,一些违背竹儿本意的话她也会答应下来。有了这个杀手锏,哪有不常用的道理。于是最近这贴身侍女老挂在武植嘴边。
果然竹儿和往常一样,红着脸点点头,不再执拗。武植心中大乐,只是这小丫头最近怎么老是爱脸红,难道这贴身侍女有什么勾当,算了,等见到金莲问问即可。问别人却显得我这庄主老爷太也无知。
……
真定府,距离边境不过几百里,虽为一府,人口比之境内各大州府却是远远不如了。但如今新年将至,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忙着置办年货,人流在各家商铺间穿梭来往,好多店铺早早就挂好了红灯笼,一派喜庆气息。
武植一行人也随人流进出各种店铺,不管是不是有想买的东西,只要看到热闹就会进去走上一遭。武植倒找到点儿以前去步行街逛街的感觉,乐在其中。
身旁是王进和几个下人跟随,大牛,春花和竹儿走在一起,离的武植稍微远点,武植知道几人和自己走一起会拘束,既然是来玩的,还是自在点好,也不说破,带王进几人稍微快走几步,把距离拉开。
走进家首饰铺,武植忽地想起过年了,却要给金莲买上件礼物,虽然赵佶赐下了一大堆珍贵物事给贵王妃,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看电影电视里,女主角都喜欢老公亲手挑选的东西。想来这个时代的女子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精心挑选了一副翠玉耳环,这是金莲的。恩,回京城肯定会见到玄静和七巧,也顺便给她们买件礼物吧,也算朋友的一点心意。随便选了两只玉钗。叫伙计包了起来。竹儿?年纪还小,不戴首饰才秀气。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武植隐隐听到好像是春花的高嗓门,急忙出门,外面却是乱成一团,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仔细一看,武植顿时火冒三丈,就见十几个人正围着大牛殴打,而竹儿和春花旁边,有两人正纠缠不清,一个粗壮少年,穿绫挂缎,正在和竹儿说着什么,一个下人打扮,嬉皮笑脸的缠着春花,却是张全!
武植发了火,神仙也得躲!
王进看到武植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冲进人群,三拳两脚就把殴打大牛的人打的哭爹喊娘的飞出去,竹儿和春花急忙跑回武植身边。
武植看着竹儿眼角的泪痕,怒气更盛,脸色却平静下来,冷冷看着张全和那名华服少年。旁边的几个武家下人却都一脸惶恐,其中一个小声道:“老爷,张全旁边的是扈家庄的二少爷扈成,是扈无双的哥哥,咱们还是走吧。”
真定人都称呼扈三妹为“扈无双”,取她河北枪无双的名号,以示尊重。
竹儿也轻轻拉拉武植衣角,低声道:“是啊,老爷,咱们走吧,竹儿又没被欺负……”毕竟扈家庄和扈三妹的名声传遍河北,竹儿也怕武植会吃亏。
武植眯起眼睛,缓缓道:“是吗?扈家庄的人咱们就要躲吗?”如果龙五现在在这里,看到武植现在的表情,肯定吓的腿肚子转筋,祈祷自己的手指多福多寿。
张全在扈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扈成本来盯着王进仔细打量,这时才转过头看了武植几眼,走过来微一抱拳,道:“武庄主,你好。”神态很是倨傲。张全跟在扈成身边,一脸得意的看着武植几人。
武植理都不理扈成,转头对张全道:“张全大哥别来无恙啊?”大哥二字却是加重了语气,话说的客气,却不知道怎么给人听了一阵毛骨悚然。张全后背一阵发凉,想起张三少那天的惨状,得意的神情僵滞在脸上。
他也属于张家庄的“地户”,被赶出庄子后心中不忿,就去投奔了扈家庄,扈家庄扈员外早就有意吞并张家庄,闻听有张家下人来投,就见了他一面,张全把张家庄的情况和盘托出,直恨不得把张家庄里有几棵杂草都说个清楚。扈员外虽不齿他为人,却也留了下来做外房下人。
张全很会投机,心思乖巧,善于溜须拍马,没几天就被扈成看中,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跟班小厮。今日和扈成来真定府游玩,不想遇到了春花和竹儿几人,他这时倒也不再惦记春花,不过想到被赶出张家庄,心中就恨恨,现在有扈成给自己撑腰,料武家也不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在扈成耳边煽风点火,言道那边两个女子却是武家庄的佃户,都未嫁人。果不出所料,扈成见到竹儿就眼睛一亮,跑过去搭讪,这才引出这些事端。
扈成是那种志大才疏的类型,和妹妹一样,也喜欢耍刀弄剑,却只会个花拳绣腿,却自我感觉良好,得下人吹捧,就飘飘然自认妹妹河北第一,老子河北第二。再遇到张全这种拍马能拍出花儿的人物,这几日更是隐隐觉得自己也许和妹妹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也不是好色之徒,不过一见到清秀的竹儿,一颗心顿时魂飞天外,自己英雄无敌,正该有如此佳人相伴才对,她虽然是一佃户,我却绝对不会嫌弃她的。扈成自己都觉得被自己的真情所感动,昏沉沉就跑去和竹儿搭话,把别的全抛到一边,就连张全指挥下人殴打大牛他都不知道。直到竹儿跑开,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下人被人打了,那人身手很是不凡。
扈成见武植不理自己,却转头和张全说话,顿时火大,心说你一个小小的外乡人怎么如此无礼,要不是看在竹儿姑娘份上,我会和你说话?不过为了竹儿,我要忍!勉强压下怒火,道:“武庄主,现在他叫扈全,可不是再叫张全了……”正想往下说和竹儿的婚事。武植却笑了起来,“两姓家奴?和吕布不远尔,全哥你应该叫“赛吕布”才对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三国演义》,自不知道《演义》中吕布数次卖主,被称三姓家奴的典故,不过这“两姓家奴”却是摆明讽刺张全卖主了。别人不敢或是不好意思笑。王进却是不管,哈哈笑了起来。
张全脸色阵青阵白,扭头看向扈成。
扈成火气越来越大,当自己的面侮辱自己最亲信的下人,这武大太也目中无人,真不把我这河北第二人放眼里吗?不过为了竹儿,我再忍忍!老天爷,请您看在我这般痴心的份上,就成全我们这对有情人吧!
祈祷完忍不住去看竹儿,却见小姑娘正专注的看着武大,似乎根本没注意自己,恩,她是在害羞,听说女孩子喜欢上一个人后,看到那人脸就会红,她不敢看我就是怕羞!她喜欢上我了!
扈成心中一阵激动,也顾不得帮张全说话,对武植道:“武庄主,扈某和竹儿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请武庄主成全我俩,感激不尽!”为了竹儿我说话是多么客气,多么委婉,恩,回去还要和爹爹禀明,一定要纳竹儿为正房,若是爹爹不同意,我就绝食一天!
众人听到扈成的话,全傻了眼,就是武植也目瞪口呆,方才的怒火倒被现在的惊讶冲淡许多,这个时代也讲究一见钟情吗?竹儿却急得差点没哭出来,看老爷一脸不解的样子,真怕老爷会相信他的鬼话。竹儿虽性子柔弱,此时却顾不得了,怒道:“你这个人怎么在那里胡说!谁和你一见什么的了!”又低声道:“老爷,您别信他的,竹儿不会喜欢别人的……”后面的话却是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扈成心中一阵失望,原来人家不喜欢自己吗?不对啊,我少年英雄,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不可能的,是了,我想起来了,听说女孩子喜欢一个人后还会说反话,故意不承认来考验对方,竹儿这是在考验我!扈成的心又热乎起来,道:“竹儿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接受你的考验的!咱们的感情会海枯石烂,永不变更!”话说的斩钉截铁,大义凛然,颇有一代情痴的风范!
旁边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不是佩服他的情深,而是都露出“这人是不是有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