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仙风还真叫说到做到,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他手下豫兵与保定兵出发了,直奔洛阳而去,虽然他那三万人敢不敢和李自成三十多万大军决战,宋青书也不看好。
不过李仙风急于出战,宋青书倒是不怀疑,没办法,失陷亲藩那是大罪!历史上清军攻破济南,掳走鲁王,山东巡抚颜继祖才三千标兵,还是受杨嗣昌之命驻守德州,事后颜继祖还自请贬官回乡奉养父母,绕是如此,崇祯皇帝也没答应,将颜继祖逮捕下狱,斩首示众。
鲁王还是远藩,福王可是当今圣上亲叔叔,而且还是每年驻军的大户,这位爷没了,皇帝该如何震怒可想而知,李仙风能做的就是赶紧将功补过。
可偏偏,这次宋青书自请支援洛阳,皇帝一高兴,给的他是都督全权,理论上宋青书是总指挥官,就算他李仙风拼了把李自成砍了,最大的功劳都是宋青书的,这才有了前天那一幕,李仙风装的跟大爷似的,先要把宋青书这个武人给压下去,才有着抓住最后救命稻草的机会。
宋青书难得装一次孙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过到后来,你李仙风为自己拼命老子不抢你,可你想拿咱们乞活军爷们的性命当炮灰,那你就想多了!
在汝州乞活军看着热闹中,李仙风还真光着膀子上去拼命了,洛阳外围,闯军大营附近,豫兵架设了十几门大炮,还架设了车阵,每天枪炮跟不要钱那样轰向李自成大营,对面的闯军亦是炮击不断,两面炮来枪往,打了个不亦乐乎。
疤脸啥本事宋青书是心知肚明的,自己那九千代兵,只要粮饷充足,就算李自成十万大军打半年,都打不动,短时间宋青书也不着急,把自己在汝州缩的跟乌龟一般,就是不露头。
不过战局短短几天后,就急转直下,从东方,一员传令兵几乎跑死了战马,闯进了李仙风豫兵的兵营,仅仅一个下午,李仙风大军就退了。
而且宋青书说的还真没错,轮到李仙风装孙子的时候还真来了。
“宋大帅,下官拜见宋大帅!”
和几天前那个坐在大堂上,爷一样的李巡抚简直变了个人,急三火四闯到了汝州乞活军大营,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进了帐篷,李仙风一步一作揖的鞠着躬,虽然没下跪磕头,可对他们文人来说,这已经叫磕头了。
不过这一次,轮到宋青书装大爷了,大摇大摆的依靠在扶手椅上,满面笑容,宋青书慢悠悠的哼哼道:“哎呦,可使不得!李巡抚这两日就回来了,可是已经击破了李闯大军,带着李自成人头回来了?末将这儿可要恭喜贺喜您啊!”
一只手托着下巴,宋青书脑袋向前探着,真诚的说道,不过那股子笑意,总有种欠揍的感觉,看的一旁站着的刘宗敏那张大嘴都咧了开,太他娘的解气了!
尽管宋青书话里那股子调侃是分外刺耳,李仙风却也顾不得了,无比悲催的又是一作揖,苦求道:“宋大帅别拿下官开玩笑了,十万火急啊!李闯贼兵已经兵围开封,环城日夜围攻,兵力不下二十万,巡按高名衡高大人已经写来血书求救,下官军力不逮,求宋大帅施以援手!”
洛阳毕竟已经丢了,事情都发生了,再如何都不可挽回,可开封要丢了,李仙风就不一定一个人掉脑袋了,没准就得全家菜市口见了,弓着腰,这个鼻孔示人的家伙这次恨不得把脑袋都鞠到脚面上去了,可惜,宋青书照样不卖他面子。
牵马执凳都做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历史上洛阳陷落之后最大的事件就是李自成的三攻开封,李仙风一来,宋青书就知道开封得倒霉,不过管他呢?乞活军的任务,解开孟津之围,把福王世子朱由崧和疤脸给带回来,就是胜利。
“这可就难办了!”
歪了歪脑袋,宋青书对一旁同样大感解气的孙传庭问道:“陛下的圣旨上是怎么写的?”
“回大帅,夺回洛阳!”
“喏,李巡抚,圣旨难违啊!”
两人一唱一和,宋青书摇头的模样,看的李仙风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他才又是悲催的一鞠躬:“宋大人,开封城的几十万黎民百姓的性命就在您一念之间啊!”
“哎!前几日李巡抚不是还说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第一要务吗?李巡抚自去尽您的义务,本帅自去尽本帅的义务,来人,送李巡抚出去!”
从他口中得知了李自成的确走了,宋青书也没心思和他再啰嗦,干脆对小宝挥了挥手,领着几个亲兵,小宝在李仙风身边直接做了个请的动作,身体却是把他彻底给挡住了。
这李仙风走时候是一步一回头,眼神可怜无比,还希望着宋青书能回心转意,不过宋青书对他可一丁点都不同情,得势时候就嚣张跋扈,踩着人脑袋往上爬,有事时候就装可怜,自己死还想把别人也拉下水,用崇祯皇帝临死前几日的遗言来说,这帮子文臣,一个个都该杀!
打发走了李仙风,孙传庭是忍不住激动的一个大拇指挑了过来,对着宋青书由衷的感叹道:“大帅神算啊!这李闯居然真的打开封去了,这下好了,任凭他在洛阳留了再多的人马,咱们也能将踏成肉泥!”
“俺老刘就说,咱大帅重不做赔本的生意,嘿,那李什么风的,让咱大帅牵马?这会就算你丫的磕头都来不及了,爷不挺你!”
“行了!”
打断两人的恭维,宋青书是阴沉下了脸,满面严肃的说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打破孟津之围,收复洛阳!”
“况且那李岩也不是易予之辈,对付他,咱们还要多加小心!”
一提到李岩,孙传庭与刘宗敏明显感觉到屋子里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从没有见过宋青书对一个人恨得如此刻骨铭心,情不自禁激灵一下,二人亦是整齐的一个立正。
“末将遵令!”
…………
虽然这头李仙风叫嚷着李自成攻开封兵力不下二十万,实际上,却是不可能的,毕竟要在李仙风眼皮底下绕到他身后去,攻打开封城的闯军一定要精,可如今李自成就是精兵少,有个三万到五万就不错了。
这段时间,闯军也不断再向东方运动,一部分兵马撤离了洛阳附近,可绕是如此,在洛阳郊外,闯军还是有十万余众,,就是因为如此人多势众,连续几天,李仙风才不敢贸然进攻。
前日李仙风撤军走了,闯军还真戒备了一天,不过毕竟是灾民仓皇拼凑起来的大军,旋即就松懈了下来,对他们而言,搬空洛阳的仓库,把所有粮食藏到自己需要的地方剩的挨饿,才是正道理。
这天还和往日那样,庞大的闯军仿佛蚂蚁那样,一袋子一袋子的向外搬运着物资,藏到附近的山里,李自成留任的洛阳守将邵时昌跟包工头一般焦虑的催促着。
“快点搬!快点搬!明天之前,这些东西一定要搬完!”
一个个闯军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不过搬运着物资,依旧干劲儿十足,在他们看来,粮食啊,衣物啊,将来都是给自己用的,少一包将来就少用一包。
可就在这个功夫,一阵阵震颤忽然在地面上响起,旋即几十个放在边沿侦查的斥候鬼哭狼嚎一路跑回来,一面跑一面在人群中大声的嚷叫着。
“官狗子杀来了!”
几十个人跟瘟神似得的,跑到哪儿哪儿乱,气得邵时昌把鞭子都轮了出,一面抽一面骂着:“慌什么?前些天官狗子打来了,不照样被咱们打回去了?张旋吉,梅鼎盛,你们在哪儿?组织,列阵!列阵!”
麻布包都被丢了下,此时闯军刚杀了福王,又挫败了李仙风的进攻,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在十几个闯军后招募将领的呼喊中,这些庄稼汉兴致冲冲的把大车都推了出来,城墙上的大炮也是摆了一排,还真有模有样的列了个车阵,一帮子起义军拿着粪叉子,斧头,大刀,锄头蹲在车后头。
虽然前两天和官军对射,也被炮打死了一百多,可只要能杀一个官狗子,就能转为闯军正军,全家吃饱,对于即将杀来的官军,这些子闯军翻到有种异常期待的感觉。
打着一杆画的跟鬼画符的旗帜,邵时昌也是紧张的蹲在车阵后头。
可这次官军进攻明显显得有些不同,没有那沉重的战车,反倒是战场那种震动越来越强烈的,终于有个家伙眼睛搭着凉亭,牙齿打颤的叫嚷了起来。
“骑兵!”
地平线上,整齐的一道黑色向着头滚滚前行着,那漆黑的骑士打着高耸的军旗,就仿佛一道死亡刀锋,热辣辣的阳光照耀的他们身影都随着晃动不清起来,可一股子截然不同的杀机却是让人感觉凉透了后心。
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对着远处的骑兵,邵时昌焦虑的大声叫嚷着:“准备,开炮,瞄,瞄准……”
可他话还没说完,耳朵忽然剧烈的瘙痒了起来,那股子尖锐的空气呼啸忽然响起,前排的闯军惊愕的抬起头,天空中,几十个小黑点在眼眶中忽然放大,旋即一阵剧烈的轰鸣在洛阳城下重重的响起。
咋眼间,血肉横飞,沉重的各种各样大车仿佛木头玩具那样被踩得四分五裂,几百斤重的铜火铳打着旋砸到了人群中,激起大片的惨叫,和李仙风的大将军,二将军,盏口铳不同,乞活军最次的都是红夷大炮,射程上就已经远远碾压了!
看着闯军蚂蚁一样的军阵被炸开好几个缺口,临时担任各师骑兵指挥的大胡子刘体纯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不能自已的举起了骑兵刀。
“乞活军,冲锋!”
原本小跑向前的乞活军骠骑兵随着那声怒吼,猛地抽起了马鞭子,数千人马刹那间狂风般的冲锋起来,玄黑色的斗篷被劲风吹的猎猎飘扬,四十五度扬起的马刀倒映出一股子慎人心扉的寒光,望着这阵势,前排的闯军几乎吓傻了,手中的家伙都忘了举,惊愕的看着这仿佛地狱劈砍来的死亡洪流。
几个几乎凝滞住的呼吸时间过后,顺着那缺口,洪流那样的骑兵针扎气球那样死死扎进了庞大的闯军军中,就在那个瞬间,人头翻滚,鲜血飞溅,殷红的颜色又为这十三朝古都抹上了一股子难以挥散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