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毕竟是凶名在外,这么多天,虽然毫不畏惧的与之奋战着,可是一点心理压力没有那绝对是假的,上到宋青书,下到最底层的战士,心里都是紧绷着一根弦,昨晚的庆祝,既是赢得了胜利,未尝不是对压力的一种放松。
这一晚上,难得宋青书,孙传庭等乞活军高层睡了一个安稳觉。
就连巡逻的守卫都轻松了几分,就连站岗在棱堡上的哨兵居然也迷糊了阵,随着第一缕阳光映入眼帘,依靠着燧发枪小睡了一会的哨兵一个屁墩坐在地上,立马又是条件反射般的蹦起来,紧张的向对面建奴大营眺望去。
乞活军可够富,就连哨兵也是配发望远镜的,单筒望远镜一支大眼睛竭尽全力的向建奴军营中眺望着,要是往常这个点早有包衣奴隶出来做饭喂马了,可今天,整个大营却是静悄悄的,别说人,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窥探了一圈,最后哨兵把注意力放在了马厩,那儿居然也是空空如也,原本塞的满满的战马全都没了,马粪都没剩下几堆。
人没了还能说是睡懒觉,马没了总不能集体跑冰河里洗澡了吧?足足傻了几秒,那哨兵转头就向下疾跑起来,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嚷着。
“建奴退了!建奴退了!”
…………
历史上不知道多少猛人,濒临天下就差临门一脚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装13,平白赔了大好局面,就算建奴大营空的跟春运回家过后的北京沈阳似得,可宋青书还是警惕的把全军都拿了出来,以战斗阵型推了过去,先锋两个师现行进入建奴大营,好半天,军士们方才兴奋的跑出来,到前军汇报道。
“大帅!建奴真得退了!”
“而且大帅,建奴还扔下了好多物资!”
刚刚还一副鑫月半视察的装逼模样,一听出来汇报的卫兵说有物资!宋青书眼睛立马亮的跟灯泡一般。
建奴是真的撤了,头也不回的撤了,多尔衮还算识相,这么久在中原掠夺的财富一大半都带不走的都就地抛下了,算是给乞活军缴纳了保护费,过完年这三天,乞活军都是忙碌在收纳物资上面,而在距离建奴大营往后十公里,骑兵再次破获另一处建奴大营,那儿物资更多,而且东虏掠夺多达五六万中原人口也全都在那儿。
鲁迅先生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就是他们,看守的建奴都跑一天了,好几万人硬是蹲在寒冷的囚笼中没敢跑。
都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真叫个烧钱的活计,这次出兵到现在,宋青书花费的军饷已经超过了上百万两,这次算是捞回来些,建奴丢下的财富中,光现银就有二十四万两,没拆封的丝绸布匹十万多匹,金银珠宝二十箱子,价值宋青书也估量不出来,还得回江南再计算,而且多尔衮喜好中原文化,劫掠的古籍居然有好几箱子,都是汉唐孤本,也一块儿便宜了宋青书,最后米粮丢下的倒是不多,只有几千担。
关外建奴其实也挺穷的,上到黄金白银,下到破衣烂衫,盐酒醋米,就没有他们不抢的,把好的统计了,剩下破烂的就算乞活军底层军士都看不上眼了,坛坛罐罐扔成了一座小山,消息传出去,建奴来时候跑的干干净净的附近乡民跟闻到甜味的蚂蚁那般,四面八方的就跑过来捡破烂了,围拢在乞活军两处军营外之间,每天居然多达数万人,倒也是蔚然成一景象。
来的最晚的却是官军,大年初一那天,宋青书就派信使将击退了建奴的消息传到了鸡泽辽东军大营,鸡泽距离广宗不过六十里,这点距离高起潜愣是腾了五天,直到初五了,这才赶到,此时,宋青书已经是收拾东西,打包回家了。
白洋淀大营派来了一万多人的运输车队,来时候运粮食弹药的大车都放空了,装载上布匹白银,尤其重要的是阵亡者的骨灰坛子,拉成一条长龙般的向德州进发,打算在那里坐船入海,然后再沿着来时候的道路回家。
这次缴获了辽东战马不少,建奴丢弃的重盾战车把上面防护的橹盾一扔,也是腾出来不少车,前头两个营的骑兵潇洒的奔驰着,中间大队的步兵扛着燧发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两边,如果不是后头还用建奴大车拉上了伤兵,这支大军简直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
半路上和辽东军插肩而过,这幅景象看的高起潜眼珠子都直了。
十几个京营的亲兵傲慢的拦截住了大军,指名道姓要见两淮总兵宋青书,虽然做的事儿有些出格了,不过宋青书还是不打算和高起潜他们撕破脸皮的,把军队丢给孙传庭指挥,他还是带着亲兵麻溜的赶了过来,而且还牵了几匹好马。
“末将拜见监军大人!”
离着老远,这次宋青书是守礼的下马,不过仅仅是上前一抱拳,不过高起潜明显没有好脸色,一张松弛的脸颊朝天,晾了宋青书好半天,方才冷哼的说道。
“宋总兵威风啊!皇上再三圣御不得浪战,结果咱们这淮军倒好,孤军挑战建奴不说,居然还能把建奴给打退了,咱家哪敢受宋总兵的拜见,回去还得给您请功呢!”
“公公说笑了,末将的确是年少轻狂,弃大局于不顾,幸好借陛下与公公的威风,打退了建奴,砍了十几首级,全身而退,末将知错了!”
这世道,打了胜仗还得道歉,不过宋青书心情好,姿态做的也是十足,漂亮话说的一段一段的,看他认错态度诚恳,而且这场仗毕竟战死了卢象升,他高起潜督军还无所作为,回去必定会面对言官的诘难,虽然看着这大包小裹,已经不相信乞活军打退了建奴,不过拉拢他,分润些军功,朝里也好说话。
毕竟是个相互利用的关系,高起潜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露出些许笑容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如今咱大明朝,如宋总兵这样敢战的将军也不多了,此次虽然是率性妄为,好歹也算立了些军功,让咱家跟着并肩作战,也是面上有光,这么样,宋总兵将建奴首级交给咱家,咱家好去为总兵报功!”
这个并肩作战几个字咬的很重,而且把首级交给辽东军,谁知道到了朝廷上,说是谁砍得,给谁报功?高起潜这要求还真让宋青书为难了,愣是一时间没说话。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高起潜再一次把脸板了起开。
“怎么,总兵为难?”
“回监军,那个,首级末将也没注意砍,直接扔了,没带在军中,这样好了,末将吩咐亲兵去砍,一会再交给公公如何?”
宋青书这一句话听的高起潜是更加失望,现去砍?这事儿他见多了,无非是官军杀老百姓,砍脑袋来虚报战功,对所谓的乞活军打退建奴是再不报希望了,高起潜冷冷的哼道:“如此甚好,总兵自去即可,本督军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刚刚说的好好的,咋就翻脸了?宋青书还真是一肚子雾水,不过高起潜这厮可是崇祯皇帝做信王时候潜邸伺候的大太监,深得崇祯信任,杨嗣昌倒了他都没倒,实在不想和他关系闹得太僵,宋青书又是厚着脸皮一抱拳。
“监军大人,这次末将还弄到几匹好马!还请监军笑纳!”
对马,高起潜这个监军武太监倒是真心喜爱,带答不理的嗯了一声,宋青书挥了挥手,亲兵立马把马牵了来,可这次没等高起潜过目呢,后面一个无比愤怒的声音先嚷了过来。
“五明骥!卢大帅将此明马托付于你,尔不思报答,居然将它讨好权阉!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一句权阉骂的高起潜是脸色差不点没变绿了,可看着从后头冲出来那文官,他又是郁闷的把话咽了下去,他虽然权重,可是拿杨廷麟这种言官清流也是没什么办法,捉了一个没准惹出一窝来,倒是麻烦。
这头杨廷麟直接愤怒的从骑队中奔出来去抢马缰绳,那头高起潜干脆傲慢的抬着头干脆当没听到,依旧不咸不淡的和宋青书扯着皮,回想着这几个月与卢象升一系列的政治争夺,他也忍不住唏嘘的感叹道。
“去岁七月,卢公尚且丰姿出众,名将名马,相配得益,真真叫个造化弄人,如今名将不在,只余马已!”
听着高起潜的蹉跎,宋青书下一句话却是差不点让半个辽东军马队都摔下马来,很是疑惑般的神情,宋青书认真的摇了摇头。
“高公公说笑了,卢象升没死啊!”
“什么?”
那么激烈的战斗,如杨廷麟所言,整个天雄军都被摧毁了,这些日子收拢猛如虎杨德柱的败兵,高起潜几乎已经肯定,卢象升断无生理,虽然是政敌,但对卢象升这样一个正直之臣的死,他还是感怀的,可这一阵子听宋青书所言,卢象升没死!高起潜那股子危机感顿时又是压抑不住的冒了出来。
纸毕竟包不住火,如果卢象升气愤的向朝廷申述,自己不从军令见死不救,估计又要引起一大风波!不仅高起潜,就连杨廷麟都是忍不住丢下马跑回来,两人几乎同时焦急的问道。
“真的?卢公在哪儿?”
“被建奴抓去了,末将与建奴交锋时候,还曾押出卢象升向我军炫耀!”
听着宋青书信誓旦旦的话,杨廷麟不可置信的猛地拽住了宋青书衣领子咆哮道。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