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军对战官军时候,往往就这么一哄而上,铺天盖地的气势经常一举就把人数少于自己,又疏于训练的官军吓趴下了,就算如曹文诏这样的名将,面对铺天盖地的农民军亦是免不了手慌脚乱,最后在湫头镇寡不敌众,在轮战中被磨死了,可在这里,这招就是行不通了。
宋青书也是后来才注意到,不让进城还真是个好事,庐州城附近河网密布,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大军团机动不开,空有十四万大军,每次输出前线才四五千人,而且金斗河与庐州古城正好是个三角形的尖,沿着河冲过来,本来就已经臃肿的闯军在这儿拥挤的更加密集,遇上炮火简直是送上门的炮灰。
而且城门就在乞活军与庐州城的夹角中间狭长地带,不管闯军要攻城还是拔寨,都得处于城头以及乞活军的双重炮火之中。
战争是发展最快的催化剂,还真没错,闯军也是迅速调整起了战术,一个上午时间,退兵十里的闯军再没有发起任何进攻,中午时分,一些闯军的斥候骑兵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从战场的痕迹观察乞活军大炮的最远射程,在四里外建设起了新的军营,旋即宋青书的望远镜中,几十门大炮也是被搬了出来,摆在了自己的军阵前。
看着这一幕,宋青书忍不住叹了口气,弄得身旁的马士英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怎么,大帅,敌不过流贼的大炮?”
“不是,我是叹息高迎祥必死了,不是今年死,就是明年死。”宋青书赶忙摇了摇头。
农民军靠什么起家?就是一个流字,打不过就跑,轻易绝不会动用大兵力与官军决战,毕竟官军的腰包可是鼓鼓的,打败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农民军的家当就这么一副,赔了也就没了。
要是以往,看到这么个头疼的局面,别说身后有追兵,就算没有追兵,不论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还是罗汝才也不会放着大军硬啃,可自从称帝之后,看看高迎祥做了什么?
的确,在晋地,中原战场上,他先后吃掉了艾万年,曹文诏两支官军主力,可自己也被洪承畴卢象升一个五省总督,一个五省总理给夹在了中间,这种情况下最好就是进山,沿着每一次农民军逃脱的路线,也是进入大别山中,走罗田一带入湖广,再向南向北就都有战略迂回空间了,他却是一意孤行奔着中都凤阳,南都南京一口气杀了过来,而今天的死战不走,更是没有任何战略意义,无非是为了高迎祥的面子。
他是皇帝,不能让小小的一个乞活帅给挡住。
正想着的功夫,闯军的炮阵已经摆放的差不多了,忽然间迎着夕阳,山崩地界一般的欢呼声猛地响了起来,前方的农民军疯狂的高举长矛,用刀敲着盾牌,万岁之声沸反盈天,再次端起望远镜,实现中,穿着龙袍,戴着皇冠的瘦脸汉子亲自到了前军视察着,看的宋青书再一次摇摇头。
这排场还真叫个盛大,连官府大官出行的肃静,避让牌子在前面都打出了八面,后头更是有一排排的美女交叉打着羽扇,那派头真叫个十足,高迎祥的确用这一套把自己和底下的农民军首领给区分了出来,不过恐怕人心也就此区分了出来。
太阳就要落山了,今个是打不成了,探望了两样,丢下望远镜宋青书直接摇着头回了中军,倒是马士英还在那儿担忧的张望个没完。
晚上农民军倒是挺安分,这年头饥民营养不良的居多,有不少夜盲症,宋青书也没有趁机偷袭,把麾下的文书田伯光给派了过去,试图再次劝说高迎祥退兵,倒霉的田伯光倒是浑沦个回来了,就挨了十几鞭子,肿着个屁股回来悲催的向宋青书哭诉,高迎祥让他洗好脖子等着。
软的不成,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偌大的庐州城又被数不胜数的农民军号角给震撼了起来,连绵的号角声中,数不清的农民军又是从胡乱搭建的犹如蚂蚁出巢那样从凌乱的棚子中钻了出来,汇聚成恐怖的十四万大军,看的庐州城头那些菜鸟惊恐的大喊大叫着。
今天闯军倒是警惕的多,没有一开战绩就一哄而上,大约两千步兵推着那些几十门大炮先小心翼翼的向前挺进而去,看的端着望远镜的马士英又是紧张不少,赶忙在旁边催促着。
“大帅,一旦流寇大炮轰过来,咱们就被动了,不若现在用骑兵,先把闯贼的炮夺过来?”
大明朝懂军事的还真是叫少,就算马士英这个堂堂庐凤总督,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偏偏朝廷还愿意用文官监军,瞎干预指挥官,张居正在时候还好点,他信任戚继光,李成梁,就算文官监军也不敢说三道四,他死后这个趋势就愈演愈烈,也难怪万历末年刚开始,大明朝就一直打败仗,不论东北战场还是国内平定农民军的战争。
宋青书很是无奈的扭过身,对着他拱了拱手说道:“都督,高迎祥马贼起家,他作为主力的就是几万骑兵,我军骑兵不到一千,现在突击四里多去夺取大炮,不是给流贼送肉吗?”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炮轰过来?”
强忍着把马士英踹下去的冲动,宋青书伸手搂过了一旁一个炮兵肩膀,在那个小兵激动的无以复加中指着正在缓慢往前推的闯军炮手吩咐道。
“你的大炮尽量提高仰角,也不用非得命中,只要能打在闯军炮群十米之内,老子赏你一百两银子!”
“遵命,大帅!”
不管是赏金还是大帅亲自搂着脖子的荣耀,都刺激的那小兵双眼通红,立马来了个立正敬礼,拳头狠狠扣在了胸脯上,旋即哆嗦着回到他炮位边上,招呼副炮手一起校正大炮的角度。
红衣炮先进之处不仅是射程远,还配有准星,照门与望山,比之前明朝大号火铳能提供个大概位置,炮手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估计把他全家老祖先都求了一遍,连续调整了四次,这炮手才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引线。
可能他真是老祖宗保佑,轰的一炮射出去,居然赶巧正砸在略靠后一门口径颇为大的青铜大将军炮,咣的一声,铅球把青铜炮身都砸了个憋,旋即先后弹射,连续撞死了三个炮手,这才浑身是血停在了地上。
闯军至少有五十到六十几门炮,这神来一笔带来的损失倒是不大,可在闯军炮阵中可就炸了锅了,才推了两百多米,有的炮手直接扔下大炮就跑,有的则是恐慌的就地把导火索塞进去,对着爪哇国方向狂轰乱炸。
一时间乞活军军阵前就热闹了起来,呼啸的大炮雨点般的喷射出来,隆隆的炮声就跟春雷隆隆那般,一股子白烟从阵地上升腾而起,沉重的铁球,铅球炮弹砸在地上砸的泥土四溅,那股子声势,真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还有更热闹的,打着打着,忽然间一门大炮直接在自己阵地飞了起来,滚落到后面连续压死了十来个人。
大炮可不是那么好玩的,豆腐渣工程不是后世特有的现象,大明朝这年头到处都是贪污腐败,收受贿赂,就算军械也是能省就省,就连着庐州城头有的大炮年岁都有上百了,各个时间各个地区铸造的大炮还没有统一标准,装药品两多少更是凭借炮手经验,闯军炮手属于菜鸟玩家,装少了没打出去多远,一下子装多了,炸膛就是在所难免。
不过好歹,这一阵山崩地裂的炮击实在是太提气了,虽然最远一炮才刚刚打到乞活军的壕沟边上,可听着这轰天裂地办的炮响,依旧让十几万闯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扫昨日战败的颓废之气。
“打庐州,杀啊!”
又是一阵大将的鼓励之声,再一次密密麻麻的闯军漫卷了过来。
这次闯军明显学乖了不少,没用那些老弱炮灰,直接用各营的中坚力量进行突袭,只出动了四千左右,兵力亦是排成散兵线进攻,距离拉的老远。
“开炮,开炮啊!”
眼看着闯军逼近,马士英再一次焦急的叫喊起来,还好,乞活军不是听他的,炮营统领过来请示,拿着望远镜观望了一阵,宋青书却是摆了摆手。
“前列五门炮轮流射击,后面的等着!”
四里多的路程,稀稀落落的炮弹大约落下了二十多个,战果却实在是太少了,不过打死十来个,不过炮击却带来个恐慌效果,逼得那些闯军加快脚步,跑着到了乞活军阵地前。
四里,两千米,这年头很少有耐力训练,等到地方时候,不少人已经跑的气喘吁吁了,大口喘息着,步伐慢了下来,偏偏着最后一百米又是最重要的,看着他们跑到了用红线在地上标记的范围内,下面指挥的苗美禁不住嗜血的露出个兴奋笑容,很有后世西点军校风范,指挥刀向前一挥,扯着嗓子又是嘶吼起来。
“排枪,预备!”
胸墙后头宽敞的壕沟中,分列站成三排的火枪兵第一排把燧发枪平放在了胸墙上,眯起了一直眼睛。
“放!”
噼噼啪啪的枪声中,好不容易冲到乞活军阵前的闯军精锐同割麦子般的倒下了一片,大片的惨叫声又是在阵前响起,看的宋青书嘴角禁不住再次抽搐了几下。
“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