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一两银子可不是如同电视剧一样当一块钱用,像还珠格格里头一样卖艺打赏一给就是十两十两的银锭,吃顿饭一定大银子,那谁都去卖艺去了。
虽然由于大明对外贸易导致大量美洲白银流入,银价有所下降,一两银子依旧足可以购买三百多斤大米,相当于后世六百六十元购买力,刚一出门赶个早市,就遇到个这么阔绰的主儿,怎么不容邢老倌兴奋?就算刚刚这个老西儿要砸摊,这会儿看他狗皮帽子下的老脸也是顺眼无比了,千恩万谢不说,还主动帮着收拾了碗筷。
不过渠博涛也不是傻大头,山西老西儿才精明呢,不然晋商为何会独领北方风骚几百年,一来宋青书弄得两样东西的确新鲜,味道独特,以他的眼光知道,新生事物肯定会带来商机,联系好了,或许日后多一条财路。
还有就是,这辣椒可有驱风散寒的功效,他打娘胎里的毛病就是畏寒,这吃了条油辣椒,整个人跟冒了火似得,一下子就让他舒坦不少,况且生意人就是精明,一大早上盯着寒风,谁家伙计干活都有点缩手缩脚,这一顿地瓜粥油辣椒吃完,一个个伙计跟上了发条一样,一下子工作效率就上了来。
成了又约定了下日后送饭的时间与价格,帮着收拾了一通后带着空了的早餐桶,邢老倌几个拉着宋青书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早餐不过是个起点,宋青书重头还是放在烤地瓜上。
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好不容易存下点钱,追上那推着蓝色汽油桶大车的商贩,买一个烤的最热乎的地瓜,剥开来,烤的焦黄,黏黏甜甜的地瓜瓤,堪称那时候无比的美味了。
一年红薯半年粮,以前宋青书有个同学他爸就是卖烤地瓜的,别看一个炉子不起眼,一个冬天也能有三万多的利润,如今可利用的资源就那么一屋子地瓜,第一时间,宋青书也就把主意打在了这上面。
不过烤地瓜需要用大铁皮汽油桶,还要有倒骑驴推车推着,这个时代可都没有,总不能把灶坑搬过去吧!
要不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回去捣鼓了半天,可算捣鼓出个砖头黄泥砌起来的泥炉子,搁在手推车上,虽然沉了些,好歹也是能顶上用处了。
里面有两层铁帘子,下层烤地瓜,上层放烤熟的地瓜温着,最上面还盖上了不知道谁的破棉被,上面左一个饸饹右一个疙瘩,那味道都能熏到人心里头去了,幸亏这时候没有食品监督局,不然准得找他麻烦。
这一套家伙加上几十斤地瓜可够沉的,出发时候宋青书又犯了难,这车谁推?
邢红娘和韩娟儿俩姑娘家是不可能了,小萝卜?他还没车高呢!邢老倌又是长辈!一咬牙,宋青书把车把手上的带子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推着就往外走。
平时自诩为多么多么健壮,可真干起活来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推了不到十米,炉子已经歪了两回了,看的邢红娘几个惊叫了好几声,弄得邢老倌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一巴掌就把宋青书推一边去了。
别看邢老倌年岁不小了,毕竟是武人出身,百来斤的车子一只手就扶住了,推着车,平稳的向前而进,邢红娘两个在旁边一扶,四平八稳的就向前前进而去,看的宋青书脸上火辣辣的,暗骂自己没用,还不如一个老头子。
因为做炉子耽误了些时辰,到了骰子街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随意找了个临街的地方,四个人就支起了小摊子,懒洋洋的晒着冬天的太阳。
说是骰子街,实际上这一条街主要以青楼楚馆,风月场所为主,出入的风流士子,文人墨客还为数不少。
历朝历代,从齐国的管仲开始,国家公然创办风月场所来增加收入,历朝历代,对于这些红灯区的管理亦是越来越严,唐宋时期官员在教坊饮酒狎妓被视为风流韵事,可到了洪武年间可就是大罪了,按照《大明律》,最重可判处流放。
这导致了一个后果,官府经营的教坊司迅速萎靡,倒是私人经营的家妓迅速蹿红起来,后世闻名的秦淮八艳,就多是这种私人馆子出身,甚至在扬州还专门兴起了一种职业,养瘦马!
所谓的扬州瘦马可不是什么马,而是活生生的人,人贩子从大同等九边清苦之地购买当地容貌秀丽的女孩,然后从小调教以琴棋书画,养成后或是卖与人做妾,或是就送进妓馆。
说起来也算韩娟幸运,遇到了邢老倌,不然的话说不定她也得成为瘦马的一员,前半生卖笑,后半生凄苦。
开国了三百多年,朱洪武留下的严刑峻法这会儿早就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约束力,官员也是男人,也有那方面的需求,也需要迎来送往的应酬,不过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弄得民间都是跟着遮遮掩掩起来,幸好黄赌毒不分家,这条街面上还有数家骰子铺子,赌馆,有着不少烂赌鬼穿梭不听,故而老百姓也就管这儿叫起了骰子街。
烤地瓜这种东西就这点好,这东西属于零食的一种,而且含有糖分不少,烤好两个掰开,香味就飘了出去,不一会,街角对面的馆子里就出来两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掏出了几个铜钱买了两个回去,开了第一个张,陆陆续续出来买的人就多了起来。
邢老倌也没有秤,干脆就按照大小来卖了,大的六文,中等的四文,小个的两文,以前赶场子卖艺,有时候好几天都分文不入,如今虽然零零碎碎,但却有不绝的迹象,好歹是个营生,兴奋的邢红娘和韩娟儿两个妞叽叽喳喳穿梭不停,抢着去卖货收钱。
邢老倌是坐在一旁由吧嗒起他的烟袋锅,小萝卜跟着扶着车忙活着,宋青书自己又清闲下来。
以前在家宅着时候是傻吃傻睡,什么都不用顾忌,可这会儿就没这好事了,不好好筹划是真没准冻死饿死啊!宋青书头一次闲着就难受,干脆随手从墙上扯下长破纸,写写画画研究起成本收益来。
收入中多少用来维持生计,多少再投入生产,去附近收点地瓜来,最好再打个手推车倒骑驴,这样的话就能多开两份摊,多赚点……
算着算着,宋青书甚至算到两三年之后存够铜钱,在正街开个铺子,可以美滋滋的当着小老板时候,冷不当正在贩卖的邢红娘无比气愤的叫嚷起来。
“喂!你还没给钱呢!”
宋青书赶忙蹦起来,却是个脑门上贴着狗皮膏药,长得油腔滑调,穿着电视剧中那种仆人的青袍小帽的家伙从摊子上随手抓起个地瓜,一面啃着一面大摇大摆的转身就走,被邢红娘拽着衣袖怒吼着。
听着邢红娘的叫嚷,这人还真的停住了,却是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指着自己鼻子,扬了二正皮笑肉不笑的哼哼着:“给钱?呵呵,这骰子街,还是头一个要我麻三给钱的!”
“老子就吃了,要钱没有,怎么着吧!”
地瓜往地上一摔,顿时摔成了一团黄,歪着脑袋,麻三掐着腰晃动着脑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嚣张的对邢红娘叫嚣着。
见过不讲理的,没讲过这么不讲理!邢红娘顿时气的俏脸通红,拳头就拧了起来,看的宋青书赶忙上前拽住了她的手。
这个麻三一出来,街口挎着篮子卖烧饼那个老太太还有推着小车卖瓜子的汉子全都溜了,就连对面的青楼,几个等客的姐儿都是掩面回了去,可见这是个万人烦的角色,这样的地赖子什么时候都有,宋青书那个时候也不缺,他可知道,这种人惹上了就是狗皮膏药,沾上了就甩不掉。
就在出事前,宋青书一个大舅在菜市场卖菜,还就因为得罪了个赖子让人给打了,警察是把人抓起来了,可是拘留十五天放出来,这人又过来闹,白天砸摊子,晚上扔石头砸玻璃,来回折腾好几次,最后人家派出所所长都不得不劝了,拿两个钱道个歉认个错把人打发了得了。
最终,还是宋青书他大舅服了软。
向后推了推邢红娘,忍着恶心,宋青书又是赶紧赔着一个笑脸,麻溜的拿了两个地瓜点头笑着塞过去。
“妇道人家不懂事!我是她男人,大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小子就是她男人啊!”嚣张的推开宋青书递过来的地瓜,这麻三居然不依不饶起来,撸着胳膊蛮横的哼道:“你说不跟她一般见识就不一般见识啊!告诉你,刚才你家婆娘这一下可把大爷我吓阳痿了!大爷我可是五代独苗,全指着老子传宗接代呢!要么给爷逃十两银子医药费,要么让她赔爷睡一觉,给爷吹起来,不然的话,爷让你们在这个西安城混不下去!”
看着麻三歪着脑袋那一副嚣张的样,宋青书的笑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