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突厥异变
杨元庆回到树林营地,却见营地外面有几十匹马和一些隋军士兵,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地方军,他微微一怔,这是有人来找他吗?
一名哨兵上前道:“禀报总管,是定襄郡裴司马,现在偏帐等候!”
“我知道了。”
杨元庆翻身下马,走进树林,向自己偏帐走去,偏帐内,一名文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便是定襄郡司马裴寂,裴寂是蒲州桑泉人,和闻喜裴家同祖不同支,由于定襄郡太偏僻,只有数百户人家,因此他这个郡司马也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匈。
裴寂一路追踪高丽使者,结果高丽使者过桥后,竟把桥毁掉了,等他把桥修好,高丽使者已经不见踪影,寻找半天,却发现了杨元庆的营地。
杨元庆一挑帐帘走了进来,笑道:“是哪位裴司马?”
裴寂慌忙行礼,“在下定襄郡司马裴寂,参见杨总管!”
杨元庆见他年约四十岁左右,容貌清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便笑道:“原来是裴司马,失礼了,司马请坐!””“
杨元庆请裴寂坐下,又命亲兵上茶,裴寂坐下,心中有些不安,杨元庆的热情使他觉得杨元庆可能误会他是裴阀子弟,连忙解释道:“在下和闻喜裴家并无关系。”
杨元庆微微一笑,“和裴家有什么关系,裴司马是主人,我只路过的客人,客人不该谦虚点么?”
裴寂恍然,他连忙笑道:“应该是主人尽地主之谊,是我失礼了。”
杨元庆笑了笑,不再寒暄,直接问他:“裴司马是专程来见我吗?”
“不!不是!”
裴寂苦笑一声道:“我三天前发现一支奇怪的使臣队伍,偷偷摸摸过境,我便一路跟随,结果他们过金河时把桥毁了,等我修好桥过来,使臣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去见圣上,还是去突厥?”
“他们是高丽使臣,去突厥,我刚才就是去追他们,一路鬼鬼祟祟,也不知去突厥做什么?”
裴寂笑了,“其实我倒知道他们去突厥做什么,突厥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启民可汗死了,杨总管不知道么?”
杨元庆愕然,这个消息他竟然不知,他连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一个半月前,突厥内部封锁消息,我是听一个突厥商人说起,也不知道真假,圣上应该也有所耳闻了,所以他才决定来边疆视察。”
杨元庆有点汗颜,这一两年他全心致力于内政,并不关心突厥事务,以至于启民可汗去世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但至少乌图应该派人来告诉他,他为何不派人来?难道突厥内部发生了内讧?他忽然关心起义成公主和尉迟绾的情况,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裴寂是个极为精细之人,他感觉到了杨元庆心中有一丝细微的不安,以为是杨元庆担心圣上责怪,他连忙道:“这件事确实很隐秘,我也是偶然听到,并不一定是真。”
杨元庆感激地笑了笑,沉吟一下又问:“圣上已经到了乞伏泊,难道突厥人还没有来觐见吗?”
“听说已经到了,在乞伏泊北面,来了不少人。”
杨元庆还在想高丽使者之事,他觉得高丽使者并不是来吊孝,从时间上不可能,应该是为别的事情。
杨元庆走神,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裴寂是想和杨元庆套套交情,请杨元庆在圣上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让他能调离这个苦寒之地,就算让他去中原做县令,他也愿意,他实在是受不了定襄郡的苦楚。
可他和杨元庆只是第一次见面,开不了这个口,裴寂心中苦笑一声,道:“如果杨将军没有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
杨元庆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裴司马的消息,非常及时,我若见到圣上,一定会替裴司马美言几句。”
裴寂大喜,没想到杨元庆这么通情达理,连忙深施一礼,“杨总管之恩,卑职会铭记在心,卑职就不打扰了,告辞!”
裴寂千恩万谢告辞走了,杨元庆回到自己帐中,见出尘全身披挂盔甲,就像要出征的模样,不由一愣,“你要去哪里?”
出尘抿嘴一笑道:“我感觉你要打仗了,所以先做好准备,省得你把我甩掉。”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里是大隋境内,去和谁打仗?”
杨元庆心念一动,他用突厥语问她:“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做,你可以吗?”
出尘在五原郡这两年闲来无事,也学了一两百句常用突厥语,听杨元庆这一说,她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道:“没问题,什么事?”
杨元庆说完便后悔了,连忙摆摆手,“没事,我只是试试你突厥语怎么样。”
“不!你肯定有事情想要我帮忙。”
出尘上前环臂搂住杨元庆脖子,笑盈盈道:“我太了解你,你一说出口就后悔了,然后又改口,无缘无故,你试我突厥语做什么?你快说,要我做什么?”
杨元庆苦笑一下,他知道瞒不过出尘,只得道:“本来我想让你替我送封信,但又觉得太危险。”
“可是你心里还是希望我去,对吧!”出尘注视着他的眼睛道。
杨元庆默默点头,以出尘高明的武功,她最为合适,更重要是,她是女人,可以贴身保护义成公主。
“那就行了,你把信给我,再告诉我信送给谁?”
杨元庆犹豫了良久,他才缓缓道:“我曾答应过义成公主,绝不会让她再嫁给儿子。”
深夜,杨元庆将无尘一直送出五十里外,他心中还是很担心,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愚蠢,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他都是杀伐果断,绝不会拖泥带水,但出尘毕竟是他妻子,是他亲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女儿该怎么办?
出尘见杨元庆犹犹豫豫,便笑道:“你一直是那么果断之人,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杨元庆苦笑一下,注视着她眼睛道:“我现在真的后悔不该让你去。”
出尘心中明白杨元庆对她的关怀,心中默默感动,她柔声说:“元庆,比这个更危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我有足够的经验,放心吧!我有自保之法。”
杨元庆点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拍自己脑门,连忙转身从马袋里取出一支金箭,这是当年阿朵思从突厥王帐中偷给他的可汗金箭,当年他就是靠这支金箭令逃出了突厥牙帐核心区,突厥人就算换了可汗,但金箭却不会换。
“我真是该死,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杨元庆催马上前,把金箭递给出尘,“这是他们可汗之令,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可以出示这支金箭,可以保你无恙。”
出尘接过金箭笑道:“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归来!”
她猛抽一鞭战马,向北方奔驰,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深处,元庆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杨元庆率领五百骑兵继续向东疾奔而去,当天晚上,他们抵达了乞伏泊。
乞伏泊是一个葫芦形的湖泊,面积数千顷,水质极为清澈,四周牧草丰美,一直是突厥人放牧的宝地,拒是在马邑郡境内,但突厥牧民人前来放牧,隋军士兵并不干涉。
但现在不同,乞伏泊湖畔驻扎了三十万大军,这次隋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采用长蛇阵行军,而是用团阵行军。
杨元庆率军冲上一座山丘,三十万大军顿时铺天盖地地出现在杨元庆的眼前,星星点点的篝火一眼望不见边际,竟使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进入了漫天星斗的世界。
大隋皇帝杨广的**城以及百官大帐就像包菜芯一样被三十万大军层层密密围在中间。
“什么人?”有哨兵发现了他们,百余骑兵奔驰上前,举弩对准了他们,异常警惕。
杨元庆微微笑道:“我是丰州总管杨元庆,奉圣上之命来见驾!”
这时,一名军官奔出,他认识杨元庆,立刻拱手道:“原来是杨将军,圣上有旨,若你到来,命你立刻去见驾,杨将军请随我来!”
杨元庆知道规矩,他只带了五名亲卫,其余士兵则驻扎在外围,他又吩咐几句,便带上亲卫跟着这名军官向杨广的**城疾奔而去。
**城内,杨广和平常一样,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这次北上巡视,他就是得到了启民可汗去世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却不是义成公主派人告诉他,而是定襄郡太守上的奏折,令他心中颇有一点不安。
在杨广心中的三大威胁中,突厥排第三,拒启民可汗在世时一直臣服于大隋,但启民可汗还是有很多携作,几次都差点背叛大隋,现在启民可汗去世,他儿子继可汗位,他对大隋会是什么态度?能像他父亲一样臣服于大隋吗?
杨广心中没有底,尤其启民可汗去世了一个多月,突厥居然没有来报丧,令他心中更加疑虑,现在的突厥已经不再是当年染干那万余人的小部落了,而是一支拥有近百万带甲士的强大草原霸主,如果突厥有了不臣之心,将对大隋是严重威胁。
杨广很担心父亲的预言会成真,一旦突厥成为大隋的威胁,那势必会影响他彻底拔除关陇贵族的计划,无论如何,这次北巡他一定要了解清楚,突厥对大隋是否会构成威胁?
就在杨广低头批阅奏折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丰州总管杨元庆到了。”
杨广大喜,连忙道:“快宣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