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半夜,有人驾马而来,溅起地上的水花,行人躲避不及,但皆是不敢出声,望着那一身戎装的人骑马飞奔而过,终是摇摇头,感叹天将大变。
急促的敲门声将楚姒惊醒,她连忙搭了件外袍便起身,而后便见小福儿和傅大娘提着灯笼过来了,面色焦急,眼里带着些许的湿意。
“怎么了?”楚姒问道。
小福儿担忧的看着楚姒,道:“小姐,奴婢说了您可千万别难过,杨老夫人她……”
不等她说完,楚姒便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去叫林傅准备马车,我们现在过去。”她既已认了杨家,不论如何也是要过去的。
“可是现在大晚上的,外面还是太危险了。”傅大娘也跟着道。
楚姒想了想,道:“放心,我自有法子。”说罢,便连忙回房间换衣裳了。
不多时,侯府出来一辆马车,径直往杨府而去,守候已久的人见她出门,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直接让人跟上。
雨越下越大,马儿也不停的打着响鼻,外面的风钻进马车里,冻得人不由抖了抖。
马车再拐角,便是杨府了,却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一支利箭刺穿正在奔跑的马,马车上的人也滚落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疼得直皱眉头。
“哪个倒霉催的。”女子揉揉胳膊肘,围过来的刺客一眼,竟不是楚姒,看起来也不过是侯府一个普通的侍女。
为首的却只冷笑道:“又是这一招,不过主子有令,不管是谁,一律杀了!”说罢,便提刀杀来。
侯府后门处也出了一辆马车,往杨府而去。
暗处的人再次跟上,可他们才走不久,耐不住侯府正门再出了一辆马车,而后便是一辆接着一辆,出了十几辆才停下,每一辆马车都距离半柱香的时间。
赵训炎本以为这不过是楚姒的金蝉脱壳的雕虫小技,却不想这接连出现的马车中,竟无一人是楚姒,反而他派出去的几波人马,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主子,怎么办?”有人过来。
赵训炎阴沉着脸。任凭冷风灌入身体,直盯着前面的侯府一辆有一辆的跑出马车来,让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抓人才好。
“不必跟了。”
“万一……”
“我们现在人手不多,城外的进不来,若是全部被她们诱杀,真要有个好歹便会连退路也没了。”赵训炎的话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众人听着,忙点头退在一侧不敢多说。
赵训炎盯着一辆辆远去的马车,又似宠溺般笑起来:“罢了,再由着她自由几日,终归她是要跟我的,到时候我再慢慢折磨她。”
楚姒不知赵训炎在打这主意,但是今晚捕杀了不少他的人,也证明了他的确在盯着侯府,盯着自己,如同不散的阴魂。
到了杨府,小福儿先下了马车,撑好伞扶着楚姒小心翼翼下来,边走还边唠叨:“您也把披风拢紧些,万不能着凉了,对肚子不好,回头夫人训斥奴婢也就罢了,万一您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楚姒不管小福儿,急急走到厅堂,便见到了闻讯而来的杨辞。
杨辞眼里满是红血丝,瞧见她过来,惊讶不已:“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你的身子……”让人去传消息。本意是告诉她一声。
“外祖母已经……”
“已经去了。”杨辞语气微微哽咽,又担心道:“你身子还未好,莫要着凉了,先去厢房歇着吧,等下人们收敛好了你再过来。”
楚姒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拐角,有一抹浅紫色的身影躲藏着,似要跟过来,又不敢过来。
楚姒轻叹一声,并未再多说。
杨辞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手心微紧,转身便对上了跟来的杨盈满是泪水的眼睛,只淡淡道:“我会遵照祖母吩咐,待头七一过,立即迎娶你进门。”
杨盈眨眨眼,泪水滑落,她看着杨辞已经不知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是爱,还是自卑,还是恨,五味陈杂,让她即便是听到杨辞说马上会娶她,也变得无动于衷。
“辞哥哥,可不可以送我回房间?”杨盈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杨辞不知她想做什么,微微皱眉:“你哪里不舒服吗?”
“嗯,我还有样东西想给你。”杨盈又道。
见她面色的确苍白不已,杨辞并没有拒绝,随她一道到了房间,可不及说话,杨盈面朝他撒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杨辞瞪大眼睛,身体却开始发软:“盈儿,你想做什么!”
杨盈泪如雨下,慢慢朝他靠近:“我想把我给你,然后,再放了你……”
说罢,屋外寒风将幽幽烛火吹灭,只剩下跟雷雨声混合在一起的细微呻吟之声。
第二天一早,楚姒见到杨辞时,他面带愠怒,见到自己有露出几分尴尬,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干脆就一个字也没说转头跑了。
“小姐,他这是怎么了?”小福儿不解道。
楚姒走进灵堂,看着一身缟素跪在棺前面色麻木的杨盈,微微摇头。
杨老将军坐在一旁,眼眶微肿,面色严肃冷沉,外堂的风吹进来,让他散落在耳机的银丝也跟着飘动,就连楚姒过来,他似乎也未曾察觉,只盯着面前烧着纸钱的火盆子出神。
杨谦修面白如纸,却是这几人里最稳重的,纵然坐在轮椅上,也一丝不苟的安排着下人迎送往来的宾客,见楚姒过来。朝她招手。
楚姒跪拜完,才到他身边坐下。
杨谦修一见楚姒,笑起来,眼里盈着泪:“母亲死前,跟父亲这个老顽固说了,让辞儿和盈儿大婚后,便归隐,放弃他保家卫国的大志向。”他似在解释为何杨老将军如今面容严肃的坐在一旁般。
“三伯如何想?”楚姒看他。
杨谦修只是叹息一声:“我身已残,同辞儿的父亲一样,早就厌倦了这里的打打杀杀,若不是辞儿尚小,杨家无人,我或许早就出家远离这些是非了。”
楚姒面色微紧,到底没有劝他什么,他经历了这么多,人生该早已悟透。
“杨盈和杨辞何时成婚?”楚姒看着前面的杨盈,觉得她的样子也有些不对劲。
“母亲头七之后,这是她自己定下的,她希望他们成婚了,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整日打打杀杀,勾心斗角。”杨谦修道,抬眼看了眼杨盈:“上次那件事后,盈儿变了很多。”
“如果她们都能放下心结,以后会过上平静日子的。”
杨谦修闻言,笑起来:“可是辞儿,似乎也跟他外祖父一样,想要光宗耀祖,想要保护天下黎民百姓,他也有大志向。”他的笑更像是叹息,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被宿命折磨后的淡然。
楚姒不知说什么,杨辞的路,还得他自己去选,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也只能随他的想法。
侯爷夫妇在上午也过来了,楚家已无人,杨家也算亲家,他们理应过来。
林清愚没来,太子根本不让他出宫,似将他软禁在了宫中一般。
楚姒还是被接回了侯府,她身子经不住熬了,太医曾说,若是再不注意,落下病根,往后都指不定不能怀上孩子。
下午时,李潇和李夫人都来了,借着慰问之名。
如今的李潇很威风,一品官袍加身,脚上瞪着锦靴,挽着头发的,更是一等一的好玉,真真是清贵公子,只是比之以前,少了几分温润谦和,更多了些锐气和傲气,到了楚姒跟前,他还是有意收敛。
楚姒穿了身素色的长裙,见他们时,也是歪在软榻上,小福儿在一旁抱着绣绷子绣花,想给楚姒绣几个香囊出来,她夜里总是睡不安宁。
李潇一见楚姒又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继而是生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凉:“世子爷当初口口声声答应一定会爱护你,如今不仅整日不着家,还连累你受了如此大的苦难……”
“潇儿。”见李潇话有不妥,李夫人忙制止他,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他的官声?
李潇的话这才顿住,看着楚姒微微垂下的眼帘,看着她如蝴蝶羽翼般卷翘浓密的睫毛,再看她睫毛下一双翦水秋瞳的眼睛,心中微动,放在一旁的手也跟着收紧。若是大妹妹跟了自己,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受这样苦痛的。
“这件事不怨世子,是歹人太恶。”楚姒淡淡说着,瞧着一身华服的李夫人,笑道:“姑姑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吩咐可不敢当。”李夫人还记得上次撕破脸的事儿呢,好歹笑道:“我们是来接绿芽回去的,回头东郡王府家的小小姐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我身边人手不够,想让她回去帮帮我。”
“是吗?”楚姒浅笑道:“侯府倒是有许多擅长此事的嬷嬷,姑姑这次回去,便带十人回去吧,绿芽我还想留几天陪陪我呢。”
“你外祖母不是过世了,你现在也没工夫……”李夫人一着急便口不择言起来,她就是要现在把绿芽给带走,绿芽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她可是半刻也不想留。
李潇忙制止她:“娘,您说什么,世子妃亲人才过世,正是难过的时候。”李潇有些愠怒,李夫人见他如此,忙噤声,李潇以前什么都听娘的,现在封了大官,便时常会发火了。
楚姒让小福儿将她扶起身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要歇下了,若是二位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可是……”
李潇看了李夫人一眼,心里却莫名有些高兴,这样的话,他往后就可以借着来看绿芽的名头,经常来见楚姒了。
瞧见楚姒慢慢往房间走,李潇想起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太子……皇上打算接你入宫小住一段时日,听说瑶儿小郡主十分想你,加之届时苏贵妃要为先帝殉葬,所以这令日便会有旨意下来。”
楚姒的身形果然顿住,李潇知道不该提前告诉她,但如今林清愚不在,她又正是虚弱的时候,自己出手相助,她就算不感激,也定不会厌恶。
楚姒回头看了他一眼:“皇上说的吗?”
“嗯。”
楚姒手心微紧,看似漠然的点点头,待李潇走了,才气得头晕,差点都没站稳。
小福儿赶忙将她扶着坐下,急的不行:“小姐,这可怎么是好?”
“先把这件事告诉侯夫人。”赵煊逸不放心侯府,不放心林清愚,将侯爷撤职,林清愚软禁在皇宫还不够,还要将自己也擒去么!
“是!”小福儿赶忙下去回禀,许久不见的徐桂却来了消息。
楚姒在后角门的门房里见得他,他一身青灰色的麻布衣裳,头上裹着布巾,身上披着斗篷,瞧见楚姒来了,心里的不安才消了一些。
“怎么了?”楚姒过来便问道。按理说,徐桂就是盯着京城,也该也没什么动静了才是。
徐桂瞧着她忙道:“本来京城里您已经派人盯着了,但是小的发现一件你们都没观察到的事儿。”
“你说。”瞧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楚姒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徐桂看了看左右,楚姒把人都打发走了,他才压低了嗓子小声道:“您身边跟着的那位绿檀您可还记得?”
“她不是去跟南疆使团汇合了么。听清愚说,途中遇到不少阻碍,至今没有进京,她怎么了?”楚姒不解。
徐桂忙道:“我发现她已经悄悄进京城了,身边跟着个男人,瞧见她好似不太喜欢,但是他们进城以后,没有去觐见皇上,也没来寻您,我就觉得奇怪,让丐帮的兄弟帮着盯了两天,谁知道她竟是去见了当初那位帮您给灾民施粥送饭的红姨,我瞧着不对劲,所以赶紧来报了。”
楚姒闻言,想起那位红姨来,查出她的身份,只是前青楼头牌,办事利落,当初绿檀说是偶然认识的,她深信不疑,现在看来,的确是可疑了。
“人你继续盯着,还有,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清愚说他们途中受阻,不得前来,可绿檀却和一个神秘男子出现在京城中,而且还是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们想做什么?
楚姒看了看徐桂,想起他的伤来:“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徐桂见楚姒竟问起自己的伤势,忙笑道:“好了许多,多亏了您送来的药,那药可真是奇药,吃过以后便好大半了。”徐桂想起这件事仍旧是心存感激。
楚姒颔首,转头拿起方才一并带来的盒子递给他:“几只人参,侯府这东西太多,你便拿回去炖了汤吧。”
徐桂心中感动不已,就是他娘也没对他这么好过,当然,他还小不记事的时候,他娘就没了。
“小的发誓,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背叛小姐!”徐桂感动的朝楚姒拱手。
楚姒瞧见他这般,笑着摇摇头:“先不说这些,你帮我盯着人就是,自己也尽量别死了,不然我实在难得再去培养一个出来。”
“是!”徐桂说罢,抱着人参便出去了,边走好似还在边擦眼泪。
小福儿闻讯赶来,刚好瞧见徐桂离开,进来抖抖身上的水珠子,道:“小姐,徐桂这怎么还哭了,您训他了?”
楚姒微微扬眉:“侯夫人侯爷怎么说?”
小福儿想起方才的事来,忙道:“侯爷说了,一定不能去,这件事他会即日进宫跟世子爷商量的。”
“嗯。”楚姒颔首,本想把绿檀的事也告诉林清愚,但想着他现在已经事务缠身,便忍下了。
瞧着天色不早了,楚姒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明日皇帝下葬的仪式,赵训炎只怕会忍不住要动手了。
夜里,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站在城门前凄惨的啜泣:“我要见我娘……”
正要关城门的两人瞧着可怜,想着她左右一个小姑娘,应当也没什么危险,便也没对一对通缉的画像便放她进去了。
她一进城,走了没几步,便闪身进了巷子里,熟门熟路的进入一条密道,轻巧的躲过排查的人,到了侯府不远处的破房子里。
听到响动,赵训炎闭着的眼睛立即睁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眼睛危险眯起:“朗月邱呢?”
“我来就可以了。”楚黛儿看着坐在一把老旧凳子上,随时保持着戒备之姿的赵训炎,冷笑道:“怎么,曾经的逍遥王,已经胆小如鼠了么?”
“我的人有去无回,你觉得你过来,还能走吗?”赵训炎说完,一旁的侍卫已经拔出了剑来。
楚黛儿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只道:“若是我有去无回,那你明日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赵训炎怀疑的看着她:“朗月邱怎么会让你过来与我相商。”
“因为娘觉得我就够了,你的几分本事早就没了,如今京城帮你的人不是被你杀了,就是投靠赵煊逸了,怎么,你还打算杀了我么?”楚黛儿往前几步,看着比在身前的剑,淡定的往前走:“你若是要自绝后路,我也不拦你,我跟我娘不过是继续去寻人合作罢了,至于其他人,赵煊逸坐拥他的万里江山,荣华富贵,而楚姒则跟林清愚双宿双飞……”
“好了。”赵训炎打断她的话,一甩袖袍站起了身,负手站在门前,透过破陋之处看向似乎已经归于平静的侯府,道:“说吧,你们计划怎么做。”
楚黛儿见他这般,这才开口:“明日趁老皇帝下葬,趁机起事。”
“这是我的计划。”
“我还没说完。”楚黛儿嘴角扬起:“赵煊逸最大的助力是林清愚,但林清愚最关心的人则是楚姒,你说若是我们再抓了楚姒,以此来威胁林清愚,他就算不背叛赵煊逸,也定然不会跟我们作对。你的死士攻城,我跟我娘帮你抓住楚姒,如何?”
赵训炎猛的回头看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会杀了楚姒,她是我们的护身符,我怎么可能杀了她呢?”楚黛儿笑起来,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赵训炎看着她,慢慢靠近:“我如何能信你?”他的手慢慢挑起她的下巴,一只眼里还闪烁着恶毒的光:“我知道你恨楚姒,想嫁给林清愚,不若成为我的女人……”
“你休想!”楚黛儿一把将她的手打开,赵训炎看着她暴怒的样子,哈哈笑出声:“楚黛儿,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是爱上林清愚了,你个愚蠢的女人!”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楚黛儿寒声说完,提步就要走,赵训炎却看了眼左右,立即将她抓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你别忘了,你可是那个老皇帝的女儿,还是他的女人,我对他恨之入骨,对你自然也是如此。”
楚黛儿倔强的扬起下巴,冷冷盯着他:“怎么,你要现在杀了我么?”
赵训炎盯着她的眼睛,莞尔:“你抓楚姒可以,但要折磨她,只能我来动手,你若是敢杀了她,我就挖了你这双好看的眼珠子!”
楚黛儿见他并没有要杀了自己,将两旁的侍卫推开,冷笑道:“你放心,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我会手下留情的!”说罢,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跟着她!”她才走赵训炎便道。
黑衣人立即跟上,但才走没几步便退了回来:“她把路封死了。”
赵训炎闻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楚黛儿此人诡异的很,若是她有什么诡计的话……
赵训炎还是觉得不安,把明日的计划又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道:“吩咐下去,明日赵煊逸一出城,我们便动手!记住,一定要亲眼看到赵煊逸出城!”
“是!”
一夜过去,楚姒醒来的时候,林清愚竟然在身边,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即便是熟睡中,眉头还微微皱着。
楚姒不敢动弹,就这样痴痴看着他,这几日他定很辛苦吧,否则不会如此憔悴,如此疲累,原本那样的警觉也都没了。
楚姒就这样听着外面的雨声,听着下人们起来开始清扫院子的声音,听着来来往往极轻的脚步声,再看着枕边人,心中微暖。
直到天光大亮,屋外才传来敲门声,林清愚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人,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撒娇似的将她揽住,蹭在她耳边喃喃道:“姒儿,我好想你……”
楚姒莞尔:“才几日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都隔了好几年了。”林清愚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大手放在她的小腹处:“可还疼?”
楚姒想起这个孩子,安慰的看着他:“不疼了。”
“你受苦了。”林清愚瞧见她不愿意让自己担心独自消化悲伤的样子,将她拥入怀中:“我听人说了,杨老夫人过世了。”
“嗯。”楚姒淡淡应着,杨老夫人早已病入膏肓,如今病故,她并没有太意外,但心里空落落的,这世上的亲人,她又少了一个。
“答应过,这两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好吗?”林清愚道,楚姒也猜到了,今天赵训炎一定会动手,他和楚黛儿指不定也会对自己下手。
“好。”楚姒颔首,林清愚这才笑了起来,捏捏她的小脸蛋,心疼道:“瘦了不少,往后要多吃些饭,不能饿着,我喜欢你丰腴的样子。”
楚姒看着他清澈正直的眼神,眉梢微挑。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世子,时间快到了。”
林清愚这才舍不得的起身,替她将薄被盖好,笑道:“你再躺一会儿,爹娘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过去问安,在家好好偷懒吧。”
楚姒莞尔,看着他穿好衣裳出门,这才坐了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掀起了帘子,外头微凉的风吹进来,将屋子里的闷热全部驱散了,让楚姒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待林清愚一走,小福儿便利落的跑了进来:“小姐,来消息了!”小福儿似乎第一次干间谍的工作,很是激动。
楚姒笑道:“来了什么消息?”
小福儿忙道:“方才郑雲将军……郑雲亲自来说的,他根据您提供的消息,找到绿檀了,他身边跟着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南疆此次派来求和的大皇子兼使臣,他们两只身前来,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安排,不知要做什么。”
楚姒一边穿好衣裳一边想,他们此次过来既然没有动作,那就是要等待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过来,难道是要看形势么,若是赵训炎赢了。他们便会发起侵略,若是赵煊逸赢了,且没受什么影响的话,他们便按兵不动?
楚姒想不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便只道:“罢了,先让他盯着就好。”
“嗯。”小福儿颔首,严一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世子妃,城外有动静!”他站在珠帘外道。
“什么动静?”小福儿忙问道,她现在有瘾。
严一淡淡瞥了眼小福儿,直接将她忽略,楚姒便道:“说吧。”
“有大军逼近!”
“大军?”楚姒正要拿簪子并入发髻的手微微一顿:“什么大军?多少人,谁领头?”
“还没查清楚,但这些人好似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直逼京城,皇上怕是也收到消息了,但是先帝的遗棺马上就要抬出京城葬入皇陵,皇上此番若是出去,只有摄政王守城,赢了输了摄政王都会出事,可若是太子不出城,又会被人抓住把柄,言他不孝……”
“这件事可跟世子爷说了?”楚姒忙道。
严一颔首:“您放心,消息我让人即刻送去过去了,不过城外只见大军,尚不见死士的影子。”
“死士就混在那群士兵里,若是他们只打算用普通的办法来对付这群人,肯定是不行的。”楚姒想起那日在无极阁抓到的人了,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小福儿忙张开手将她拦住:“您不能出去!”
楚姒点了一下小福儿的榆木脑袋:“我不出府,我去见侯爷。”
“那……那奴婢替您去,外面太危险了,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的……”小福儿话不及说完,严一上前便轻巧的将她提起,任凭她手舞足蹈瞪着自己也无动于衷,只让在一侧道:“世子妃,请!”
“嗯,你也随我来。”楚姒说罢,便匆匆去寻侯爷,她记得当初在无极阁,还有一个抱着琴操控死士的琴师。
林竹隐似乎早料到楚姒回来,她一过来,便先端上了一盘早膳:“先吃完我再带你过去。”
侯夫人也忙点头,又招呼人端了七八碟子的东西过来:“什么事也没有你的身体要紧,清愚可是交代过了,要是再让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瘦了,我们可没脸去见儿子了。”
楚姒无奈,只得坐下。
林竹隐坐在一旁,笑起来:“你是想问那琴师对不对?”
“爹知道?”
“知道,你的人把消息也传给我了,一猜便知那死士混在士兵里头,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审问那琴师了,若是有琴谱,咱们自己使人去弹都行。”
林傅在一旁摇头,他是听过那琴声的:“琴声里还有别的东西,不止是琴谱这么简单,若是那琴师只给琴谱。那他一定在骗我们。”
不多时,下人过来,只呈上一份琴谱。
林竹隐一瞧,面色微沉,将琴谱交给楚姒,自己则是先去地牢了。
楚姒也想跟过去,奈何侯夫人亲自盯着,无法,只得乖乖吃完早膳,这才过去,等到了的时候,那琴师已经奄奄一息了,嘴里只喊着求饶。
楚姒看了眼放在他脚底板下一盏慢慢烧着的油灯,莞尔。
“这驾驭死士,都是由专人进行的,而且一定要在有风的地方,释放一种名为‘尸粉’的东西,他们说是被琴声所控制,其实是被这种尸粉控制罢了。”
“还有呢?”林竹隐继续道,尸粉这东西不难,大理寺牢里关着的南疆人都能做出来。
那琴师咬咬牙:“这是祖传的秘密……”
“还传男不传女不成?”林竹隐微恼:“再不说,再加两盏油灯……”
“我说我说!”他哪里受得了这煎熬,忙道:“所选用的琴一定要是浸泡过人血的琴,只有人血的味道,才能让他们服从,而且一定要是处子之血……”
楚姒闻言,便知侯爷想得多让几个人去弹是不可能了,也难怪这人被抓住时还死死抱着自己的琴。
“爹。他的琴可还在?”
“还在。”林竹隐看向楚姒:“姒儿,该不会你……”
“我答应过清愚不出府的。”楚姒便是有心,也不会做出让林清愚分心之事。
林竹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剩下的我来问就好,你先出去吧,这地太阴暗潮湿,你别受了凉。”
“是。”楚姒看了看那琴师,提步出去。用处子之血浸泡琴身,他们是祸害了多少的女子,才得了这么一把琴来。
楚姒才走,林竹隐的脸才沉了下来:“给我杀了。”
“你答应过我不杀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侯爷……”
林竹隐淡淡扬眉,他夫人早就说过,君子一言,那得是跟君子说才有效,这样的小人,就算了吧。
寻来的琴也很快送去给了林清愚,当天下午,先帝出殡,满城缟素,全城一片悲戚模样,就连寻常百姓也在头上挽了白巾,皇帝棺椁经过时,全部跪在路旁低声啜泣。
赵煊逸亲自为先帝扶棺,一众皇子宫女跟在其后,一身缟素往城外去。
漫天洒落的纸钱如同催命的符咒,让这本就阴暗的天气中都开始萦绕着丝丝杀气,苏贵妃乃是殉葬人,由一顶四面无布帘的白色轿子抬着,锦衣华服坐在上面,跟在棺椁之后。她坐得极为端正,先帝的遗诏里头说了,她是‘妻’,既如此,她何不维持最后的体面风光,即便是去死。
百官跟在后面,唯独不见摄政王林清愚,一侧客栈里的人盯着这一切,嘴角冷冷扬起。
“你确保能抓住楚姒?”赵训炎寒声问道。
楚黛儿立在窗边,将人群中的每一张脸都扫过,未曾见到林清愚,嘴角浮起笑意:“放心吧。”
“可是她如今闭门不出,你打算强行闯入侯府不成?”赵训炎冷笑:“如今的侯府,戒备森严犹如铜墙铁壁,你想进去,只怕比入宫都难。”
“谁说我要进去了,让她出来不就是了?”楚黛儿笑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
楚黛儿眸光越发阴鸷:“能让楚姒不顾一切冲出来的,除了杨家现在的独苗,你觉得还能有谁?”
“杨辞?”赵训炎更加讽刺了,身上的杀意也更重:“他可不是个傻子。”
“可是有人是。他跟楚姒一样,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太重感情,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感情,甚至可以丢命,想利用他们,真是太简单了。”楚姒一次又一次为了身边人,即便是卑微如丫环,也不惜以身犯险,触怒比自己强大的人,这样的人,弱点太多,她随便捏住一处,都能致他们于死地!
看着楚黛儿信誓旦旦的模样,赵训炎冷哼一声,再看看外面越发暗了的天色:“那你可要抓紧时间,留给你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若是今晚行动以前……”
“你放心吧,我这就去了。”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赵训炎望着她,小小的身子,却似乎连发丝都淬了剧毒,稍微沾染上,一个不慎便能要了性命。
“主子,城外已经准备就绪。”
“兵分两路,一拨人给我看住那些大臣,杀了赵煊逸,另一部分,听我号令!”
“是!”
夏日的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天空乌云越来越多,闷热的让人开始烦躁起来,隐藏在各种树上的知了还是没休止的鸣叫,让人越发的心烦意乱。
杨府中,杨辞始终不知该怎么面对杨盈,而杨盈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却不再缠着杨辞,不再跟他说话,甚至吃饭也独自一人吃。
趁着她去耳房之时,杨辞这才寻来:“盈儿……”
杨盈正准备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知趣退下。
杨盈继续给自己倒茶,直到茶杯满得溢出来,她才停下,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始终不肯回头去看他。
杨辞有些手足无措,他习惯了杨盈刁蛮耍无赖的样子,可她如今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努力压制着哭声,却让他觉得心疼起来。
“盈儿,那晚你说……”
杨盈见他果真还是惦记着自己走,抹去眼泪,呼了一口气,才道:“我也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懂事,跟你闹,让你烦,如今这样,都是我罪有应得,那晚说的话,我会做到,放了你,任凭你喜欢谁想娶谁,我都不会再管。”
杨辞微微咬牙,他并不是要说这个话,但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只道:“等过去这两日我们再说吧,祖母去世与你无关,你不要太自责。”他说完,瞧着杨盈始终不肯回头,垂下头,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杨盈定定的站了半晌,才回身道:“辞哥哥,我……”一回身,杨辞已经不见,杨盈怔住,到底是苦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不能哭,辞哥哥不喜欢看到我哭。”她越是安慰自己,就觉得越孤独,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倾诉的人,父母突然过世的悲痛她甚至都找不到人说。
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跑出了院子,跑回了房间,扑在床上大哭一场,似要将心底所有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却丝毫未曾察觉已经站在她身后的人影。
楚黛儿看着她哭得肩膀微颤的样子,摇摇头:“天下女子怎都如此痴傻。”娘亲仅仅为了报复当年的薄情人,便毁了她自己一辈子,也毁了自己一辈子,现在这个杨盈也是如此。
听到身后有响动,杨盈连忙回头,却感觉到脖子上爬上一只毒虫,狠狠的咬了她的脖子一下,而后便昏死了过去。
天色将晚,风声鹤唳,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小孩子贪玩偷溜出来,也赶忙被父母捂着嘴心惊胆战的给抱了回去。
城中城门已关,只余一个北城门开着,北城门的方向正是赵煊逸带着先帝遗体出去的方向,有浑身是血的士兵匆匆返回京城,大喊:“赵训炎谋反了!赵训炎谋反了!”
杨老将军走到城门前,看着护城的将领:“全城戒备!”
“是!”
宫中,林清愚一身戎装,手起刀落,面前拿着刀扑来的刺客便已倒在地上。
赵训炎今晚,将以前埋伏在宫里的所有暗线全部起底,宫内瞬间开始厮杀,血流成河。
禁卫军过来:“摄政王,皇上和众大臣在城外有危险!”
“已经有人去营救。”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往皇太后宫中走,赵训炎要在宫里杀人,首要杀的就是皇太后!皇太后今日托病不出宫,看似聪明,实则都逃不过一死,因为只要她死了,赵煊逸才送生母去下葬,回头嫡母便枉死的不孝罪名便一辈子也洗刷不去。赵训炎这次就是不成功。也不会让赵煊逸好过。
此时的皇太后,看着拿着刀已经杀了她好几个侍女的宫女,面色微白,不断的往后退着:“你们反了不成,还不给本宫跪下!”
为首的宫女冷笑一声,抬手便朝她的心口刺来,不过皇太后这么多年,身边还是有几个真心待她的人。
“娘娘,快跑,去找摄政王!”嬷嬷替她挡住这一刀,死死抓着那刀刃喊道。
皇太后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可惜宫袍太长,她一脚踩上便狠狠摔倒在地,头上的朱钗也都散落一地,发髻散开,让她狼狈不堪。
她看着已经追过来的人,不断的往后缩:“你们大胆,你们这是谋反,要诛九族的……”皇太后哆哆嗦嗦的喊着,可那宫女已经不管不顾,一刀又朝她扎来。
就在皇太后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之时,却见那宫女顿住,一支长箭刺穿了她的喉咙,鲜血喷出来,落在她的宫袍上,像极了晕染的红梅。
又是几声利箭破空,后面扑上来的宫女们全部中箭倒下,皇太后一回头。便见林清愚过来。
“保护皇太后!”
林清愚喊完,禁卫军迅速将皇太后保护起来,她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却听到林清愚道:“娘娘可知道有何密道可以直接到城外?”
皇太后脸色一白,感激的神色迅速散去,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担心本宫与宫外之人厮混吗?”
林清愚微微挑眉,便知确实有这样一条密道了。之前珍娘留下的密道全部被赵煊逸毁了,现在想要出城,只能用皇太后这一条。
皇太后见他始终盯着自己,面色冷沉下来:“本宫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既如此……”林清愚淡淡转头,皇太后开始察觉到不好,便听他道:“所有人,跟随本王去寻密道……”
“你们……”皇太后看着这群人果真要散开,这才忙追上去:“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本宫!”
“臣只是觉得,皇上的安危更重要。”
“你!”皇太后简直要被林清愚气死,他一走,自己必然不安全,只得道:“本宫的确知道一条已经废弃许久了的通道,是当年皇上留下的,这么多年,本宫从未用过……”
“在哪儿?”
皇太后微微咬牙,到底还是领着他一路往里而去。
城外大军靠近,战火燃起,不眠的人除了惊吓得睡不着的百姓,还有各有盘算的人。
杨辞换好衣裳准备出门帮杨老将军。可这才发觉好似之前耳房之后,便没见过杨盈了,不由寒声道:“盈儿呢?”
“小姐下午便哭着回了房间,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下人道。
杨辞猛地一惊:“怎么不早说!”说罢,便匆匆往杨盈房间而去,可是推开房门,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杨盈的踪影,只有一封署名让他亲启的信。
赵训炎同样一身盔甲,带着自己仅剩不多的人站在靠近北城门的一处客栈中,看着外面已经战得如火如荼,满意的笑起来:“楚黛儿还没有消息吗?”
旁人有些胆怯:“自离开后,便没有消息了。”
赵训炎眉头死死拧了一下:“暂时没时间管她,待她出现,一定给我抓起来!”
“是!”
赵训炎看着城门似乎有攻破的迹象,这才持剑下楼,带着自己的人和之前找定国公秦昊要的数百精锐出现在空旷的大街上,举起手中长剑:“太子赵煊逸,滥杀百姓,滥杀忠臣,以毒计害死先帝,逼死生母,此子人人得而诛之!本王虽蒙受先帝误解,但仍愿为天下百姓,诛杀此逆贼,杀!”
“杀!”
数百精锐,朝城门处冲杀而来,喊声震天,城外的人亦得呼应,开始更加猛烈的往城门处攻击。
一时间,血流成河。
赵训炎在城中与人呼应,有副将过来:“老将军,我们调集其他几个城门的士兵过来吧。”
“不行,以防有诈。”老将军经验丰富,看了眼底下的赵训炎,寒声道:“拿我的刀来!”
“老将军,你的身子骨……”
“去,拿我的刀来!”老将军寒声道,旁人无奈,只得去取刀,不过刀没取来,林清愚倒是过来了。
杨老将军一看他便怔住了:“摄政王,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城门处有危险。”林清愚说完,身后走出个人来,怀中抱着一把颜色诡异的琴。
“可是你来了,皇宫怎么办?”杨老将军忙问道。
林清愚莞尔:“放心,赵训炎都在这里,我还怕他攻入皇宫了不成!”
林清愚话落,琴声响起,不似寻常靡靡之声,而是异常的冷冽,让人发颤。
赵训炎猛地抬起头,看着城楼上站着的人,咬牙切齿,却冷笑起来:“林清愚!”
林清愚嘴角勾起,抬手拉弓,对准了赵训炎的眉心。
赵训炎莞尔,一声令下,数十个士兵便挡在了他身前,而他一拍马,便直接朝东城门而去。
“难道东城门才是他的主要阵地?”杨老将军忙道,可想了想,东城门前无遮挡物,他的人若是靠近,我们不可能没有发觉,那么就剩下靠近山的西城门和靠近水的南城门……
林清愚笑道:“还好老将军没有把那两个城门的人调回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老将军忙道。
“不急。”林清愚走到另一边,看着底下不少人已经被控制,知道这里面混杂了不少死士,林清愚从那女子手里接过琴,盘膝而坐,抬手,便是杀气阵阵,底下的死士居然开始抬手胡乱砍杀起来!
杨老将军惊愕的说不出话,急忙带着人兵分两路往南城门和北城门而去,不过林清愚没告诉他的是,赵训炎绝不会去这几个城门,他会进宫,夺玉玺,改遗诏!
自己的那个陷阱,想来赵训炎一定逃不过吧,除非……
林清愚嘴角的笑意越发清冷,他左右无人,黑沉天空下卷积的狂风似要催断树枝,却只扬起他的墨丝,根根都如利刃!
赵训炎来了一个声东击西之计,直奔宫门而去,等他到时,宫门前空无一人。
“主子,怕是有诈!”忙有人道。
赵训炎勒住缰绳,单手提剑,狭长的眸子眯起:“就是有陷阱,也要进去!”说罢,两腿一夹马腹,便直接冲入了宫中,可一路过去,能看到不少尸体和鲜血,却仍旧不见一个活人。
他骑马至大殿前,沿途所有防守的禁卫军都不在,宫内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一般。
赵训炎看着身后带着的数百人,看着他们不断惊恐四处张望的神色,大喝:“跟我一起冲!”
顿时,杀戮的叫嚣声顿起,他们一路冲进至高无上的大殿,可里面依旧没有一个人,连宫女太监都没有。
赵训炎看着龙椅,看着玉玺,看着‘正大光明’的牌匾,他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站在龙椅前,看着底下站着的数百精锐,仿佛抬手,就能喊出那声‘众爱卿平身’,就能君临天下,成为这万里河山之王!
“主子……”
“叫朕皇上!”赵训炎猛地呵斥道,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中,前世,他黄袍加身,百官朝贺,天下臣民无不为拥有这样一个新的君主而欢呼,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王!
“逍遥王似乎很享受。”一道几乎快被他遗忘了的声音冒出来,赵训炎从幻觉里清醒过来,再看,大殿四周已经布满了身披铠甲的黑骑!
“想不到竟然是你,好久不见,老七,怕是赵煊逸也只以为你是个寄情山水的废物吧。”赵训炎看着底下的七皇子,他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
七皇子脸上挂着笑意,只道:“如今我依旧只爱山水,但如今迫于无奈,只得出来替皇上抓一抓逆贼。”
赵训炎抓起岸上放着的玉玺,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说罢,两厢人马迅速厮杀起来,赵训炎也下了狠劲,他今日不夺得这皇位,也要血染这大殿,让世人永远记得他赵训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