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良辰待君归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江妃色四
    白纱拆除的那一秒,不太明亮的光芒照了进来,花团雪有些不敢睁眼,黎大夫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她的睫毛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

    “喂,老头啊,我有点怕。”

    黎大夫心道:这孩子还真是实枕。

    只好安慰道:“没事的,已经能看到了……”

    花团雪道:“不,完全不是。我只是讨厌丑的人,万一你长得松松垮垮,像个丑不拉几的松树皮,我觉得我可能会吓死!”

    “我真想掐死你!”

    花团雪颤巍巍的睁开眼,有些期待,有些茫然,这个世界在很早以前曾经在她的面前展露过一角,如今,她要再用这双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断桥上积着白色的霜花,铁链长出了红色的铁锈,翘起的弯弯的檐角挂着青铜的古铎,风吹起的时候会发出以往听到的铃声。

    柳树是鹅黄的,风是没有颜色的,星辰夜的地面是黑色带着星光的,还有这里的红色璎珞串起的绳结……

    “原来是这样漂亮……”花团雪的小步子迈在星辰夜的每一个地方。

    偶尔时候有几个熟人上来打招呼,她便又装作瞎了的模样,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发着笑,像这样恶趣味的看着他们,觉得很好玩。

    天边的昏光带着一朵流动的黑云,黑压压的气氛忽然压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步子变得大了些。

    “哎,怎么说变天就变天?”

    “不要说了,赶紧回去收衣服啊!”

    “还说个屁啊,回家要紧,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

    花团雪也加快了步子,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花团雪摸着身上的散碎银子,在城里飞快一转,大包二包的东西往身上一放,飞快往回跑。

    不知道江妃色长什么样子?

    ……要是长得很丑……

    花团雪摇摇头,要是长得很丑……就再也不买糖给他了!

    还没有回到衣露深,路上的雨水便哗哗的往下掉了。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不怜惜一下我这个女孩子?”花团雪喃喃自语,一脚踩进泥水里,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雪白的衣裙全是泥水,爬起来的时候脚下打滑,更是在泥水里滚了一圈,整个人泥猴一般。

    紧接着,一个灰色的人影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而来。

    “瞎子!!”

    他有些焦急,从远方而来,将她从泥里扶起,一脸担忧。

    “有没有伤到哪里?”

    花团雪看着他的脸,故意将泥浆糊到他脸上,心道:一个男孩子皮肤这么白干嘛?令人嫉妒!居然长得比她还要好看,以后再也不给他买酸奶糖了!

    “很精神嘛,赶紧起来回家换衣服!”

    他一个狼爪将她抓在手里,拖着往家里走。

    “我去泡点热茶,你回去把衣服脱下来。”他说着出去了。

    花团雪打量着自己的小居所,比她想得还要简单,只有一张床和床头柜,柜上放着一个茶壶和粗糙的茶杯。

    “好简陋啊……咦——这是什么?”

    花团雪注意到在床头柜的边角处有一层厚厚的包边,摸起来很厚实。

    “这孩子倒是挺细心的嘛,还知道把尖锐的东西包个边……”

    她把自己的衣服翻了个遍,都是经过改造的,把那些繁复的绳子和扎结都去掉了,只要扣上暗扣就可以了。

    把衣服套好了以后,江妃色的热茶也送了上来。

    他把热茶放在桌上,说:“这么快就换好了?还在想要不要先泡一个澡……既然衣服都换好了,那就把姜汤喝了……把今天的钱交出来,我回去对账。”

    花团雪将剩下的银子交给他,自己缩上床,裹在厚厚的被子里。

    江妃色已经回房了。

    两人的房间本来就是用一个大的房间隔出来的,中间用了竹片隔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何从来听不到一点声音。

    花团雪觉得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忽然,那扇竹帘仿佛透出一点点光,花团雪觉得惊讶同时也觉得好奇,赶紧从床上下来,凑到那里看。

    江妃色坐在那里,对面是一副画卷,而那画上之人竟然是她的父亲和姐姐!

    江妃色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听不到。

    要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

    “花父……”

    猛然之间,他们的声音恍若一道炸雷在花团雪耳边响起。

    江妃色道:“怎么样?你的妻子被你的宝贝女儿亲手杀死,这种感觉很好玩吧?”

    他笑得一脸纯良,就好像是门派里的小师弟一样洁白。

    花父一脸气愤,在画里直拍大腿:“你这个混账!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这样对我们花家?我女儿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折磨她?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来找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花醉爱大哭起来:“妹妹为什么要杀了母亲?爹!!”

    花父将她护在身后,道:“醉爱,眼前这个人是修罗,你好好记住他的脸!!”

    他们在说什么?

    花团雪有些搞不清状况,什么叫做她杀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又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妃色笑盈盈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正义之士,若是双手沾满鲜血又当如何?你看看你们的嘴脸,不是一样的丑陋扭曲吗?”

    花父虎躯一震:“……你!你!”

    江妃色将手上的碎银子往桌上一放,一点一点的数着。

    “一,二,三……你看,你夫人的肉才买了这点小钱,这真是赚得少。”

    “你究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花醉爱大喝。

    江妃色轻轻说:“我哪里对她做了什么?她喜欢杀,我便让她杀个痛快!这方圆乡绅,这四方混蛋,还有你们,我让她做最正义的侠士,哪里不好?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恨意?真是可笑!”

    他拿出笔,在纸上用墨汁落下两笔,一时之间,两人筋脉尽断。

    “呵,我怎么就没有发现,这画卷之上,是我的绝对领域?真是好玩,你说,今天我把谁拿去给她宰比较好呢?”

    花醉爱哭着往里面蜷缩,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男人……

    他的手伸过来,将花父轻轻一提,迈着欢快的步子出去。

    而在花父离开画卷的那一霎那,他手中的人赫然变成一头猪。

    “瞎子!瞎子!我把猪给你绑在架子上了!你快出来!!”

    花团雪将眼里的泪水擦干,走了出去,空洞的眼神看着那绑在木架上的父亲,一声“父亲”在口中打转,却始终说不出来。

    花父喉咙里发出哀嚎,江妃色笑着敲着他的头,道:“你看看今天的猪,是不是强壮又结实,可是头好猪了……”

    花团雪低着头问道:“……我以前杀的……都是这种……猪?”

    江妃色怪道:“怎么问这种问题?都是同一种猪啊,你闻闻你刀上的味道,难道有什么差别吗?”

    “我杀了多少?”

    “今天你怎么怪怪的,瞎子?快点来杀猪,你不是最喜欢了吗?快点干完了,来吃饭啊!”

    花团雪抬头,一把大刀对着他:“江!妃!色!你看着我的父亲,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

    江妃色惊讶的看着她,嘴角挑起来:“你看得见了?呵,正人君子,回来了……家家酒的法术,总算是消失了!”

    “我杀了我的母亲!就是昨天对不对!!!昨天眉心疼的时候,我就该相信!”

    花团雪双目含泪,猛一眨眼,豆大的泪水喷薄而出。

    “你告诉我,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江妃色一只手握着判官笔,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着上面雪白的狼毫。

    “杀了多少?哈哈哈,真是好笑,你落了多少刀,就杀了多少人!怎么?想要一刀刀还给我?想杀了我?”

    花团雪身子跃起,刀刃从他白皙的脸上划过,落下一道血痕。

    “一刀……”

    花团雪说。

    江妃色摸着自己的脸,面容扭曲,道:“你手上沾的鲜血可比我多了去了,你不过也是个跟我一样的坏人!”

    花团雪纵身立于篱笆之上,身上溅起的雨点无数,兔子们因为暴雨躲了起来,院子里溅起泥点又重重的落回去。

    “江妃色!”

    花团雪在哭,又说不准是不是在哭。

    “父亲,我对不起你们,女儿不孝。”

    说着,一刀往脸上擦去,顿时,鲜血流出,和刀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是人血的味道。

    江妃色定在那里,大喝:“瞎子!!下来!!”

    为什么动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只能看着她,遥不可及的看着她。

    “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

    第二刀落到她身上,这一次,是手臂……

    “花团雪,我错了!!你下来!!!”

    花团雪的眼圈开始渗出血丝,她闭上眼,有些平静的说:“这双眼睛,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一切?!”

    说着,她一刀落在上面。

    “花团雪!!你再不下来,我就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姐姐!!!”

    江妃色突然怕了,他听着她比雨声还要撕裂的声音,第一次这样怕……

    “江妃色,我呢,想着要不要……用命来偿,可是我这条贱命,哪里赔得上?”

    说着,那把沾着她鲜血的屠刀落下千千万万刀,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你知道吗?江妃色,我好痛……”

    然后,那把屠刀刺穿了她的心脏,她轻飘飘落下,像一片沾了露水的枫叶。

    能动了!

    这是江妃色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他依旧站在那里,等着雨水的冲刷……

    他远远的看着倒在泥水的她,白衫染成了血红,又溅了一层泥水,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将笔收起来,去捡她的屠刀,然后一刀插进了花父的胸膛。

    雨继续下,他却转身入屋,拿了一张白色的绢布出来,一刀割在自己的手上,再将墨研开,拿出判官笔,照着她的模样画着……

    雨继续下……花团雪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凉……

    “死就死吧……”

    等他做好晚饭的时候,她已经环绕着一层玄冰。

    江妃色随意找了一个山洞,将她往里面一扔……

    “瞎子,吃饭了!”

    花团雪从屋里出来,空洞的眸子看着他,然后乖乖的坐在桌上。

    简单的菜色,清淡的汤水,她坐在他对面,木然的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