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文心鲍鱼,所谓文,其实是纹路的意思,以刀花将鲍鱼的内里横纵割开,再以灌汤浇注的形式把文火汤的汤味浇进鲍鱼里,沈家因为长居海边的缘故,鲍鱼海参也多用新鲜的,没有经历过干制和泡发的海参
鲍鱼在口感上会更加的脆实鲜美,同时也对烹饪的手法也会有更多的局限。||
这一次,沈何夕用的是需要泡发的鲍鱼,她泡发所用的手法是沈家祖传的清浆法,泡发加上制作要三十六小时的时间。
用流鱼刀处理着食材,沈何夕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这道菜是她自己的自研菜,前世她三十九岁功成名就,这道菜就是她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时候做的。
文心鲍鱼,把用刀凿出的乾坤藏在内里,外面是锦绣丰美颜色润泽。
以前这道菜里面有什么,她已然忘记了,现在……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见外面沈抱石与老朋友们相谈甚欢,沈何夕眉目舒展,手上的速度又快了两分。
为了这一只鲍鱼,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老爷子们也是拼了,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要离开等三十小时之后再来吃,东岳楼的旁边是一家酒店,他们订好了房间之后就一直窝在东岳楼里。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这群名厨是一点也没觉得寂寞,东岳楼的一层都被方大厨包给他们了,厨房的锅灶随意取用,食材也随意取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这些人就在这里开起了厨艺交流会。
一个川菜大厨抱着沈抱石的胳膊不依不饶:“你说的那个海里的鱼,我能不能用来做水煮鱼?”
“海鱼的肉质纹理和淡水的不一样啊。”
沈大师一脸高人姿态,一只胳膊甩啊甩,却是怎么也甩不开身上的这块“口香糖”。
“考虑下哈!你考虑下嘛!肉那么多还没刺,做成水煮鱼多好吃。”
什么意思?敢情儿只有你们家的水煮鱼好吃了?我们家的清蒸红烧家常酱爆油炸都要靠边站了是吧?
“海鱼啊还是吃新鲜劲儿。你们那个水煮……”
“你看不起水煮鱼!”
“我没有看不起水煮鱼。”
沈抱石觉得自己的大师风范快让这些胡搅蛮缠的家伙折腾光了,小夕你这丫头怎么还不来解救你爷爷?!
“来呀,比一发!”
刚刚还抱着沈抱石胳膊的大厨直起身子比沈抱石还高出半个头,虽然说话的时候大大咧咧,但是他小心地拖着沈名厨就往厨房里去了。
哪有那么多嘴皮子啰嗦的,做上一场就知道了嘛。
这样的事情在这一天中不断地发生,川菜叫板鲁菜,本帮对上西北,粤菜挑战浙菜,豫菜与东北菜也有点地方要切磋一下。
几位不算厨艺界的老先生们算是大饱口福眼福,坐在椅子上面对满目佳肴,干脆就呼朋唤友找来了一堆吃货老爷子,大家一起讨论这些大师们斗菜的作品。
不知不觉,就让东岳楼的顶层开起了一场极其难得的厨艺交流会,各大菜系的大师各位京城有名的老饕,把整个东岳楼弄得热热闹闹。
当沈何夕在东岳楼里做着文心鲍鱼的时候,沈何朝也在做菜。
他做的菜叫一勺烩。
花胶、鱼唇、干贝、海参,四种海八仙里的顶级食材早就被他泡发好了,此时花胶在焖煮,鱼唇刚刚炝锅炒制过,干贝泡发后吊成清汤,海参只是泡发之后等待下锅。
两棵大葱的葱青炝炒变色之后再放入葱白,以微火用半小时以上的时间把葱白里外炸透变成金黄色,再取出锅里所有的辅料,只留下一锅微微变色的油。
这种油叫葱油,同样的做法的葱油在北方可以做成鲁菜中葱烧海参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南方也可以调制葱油拌面味入家常。
一锅葱油烧好之后,围坐在沈何朝周围的人们已经受不了了。
“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么多油,一定不是西餐吧。”一个华夏女人捂住鼻子表示了对这种油腻做法的的反感。
沈何朝对这些话视若罔闻,他把糖加入葱油中翻炒,使油变成了红亮的颜色,再加入几种调味的材料之后倾倒一点高汤,烧开之后放入海参翻炒焖煮——进行到这一步已经能让人看出这道菜似乎是鲁地名菜葱烧海参了。
从炒糖开始,甜香微焦的气息开始在空气里弥散,这里不是厨房,是圣地亚大酒店的餐厅,即使一开始有人对于这个年轻人当众烧油的方式表示不满,现在他们也忍不住开始感叹。
真香啊,好像只放了糖,可是怎么就这么香啊。
沈何朝没理会这些,葱烧海参差不多了……不知道里面苏仟谈的怎么样了。
圣地亚大酒店的负责人觉得自己酒店里让自己引以为豪的空调制冷系统似乎坏掉了,不然他现在为什么会开始出汗?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这个异常漂亮的女子身后还站了十几个穿着黑色西服拎着黑色皮箱的大汉,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有一串金链子。
“我就是想包场你们餐厅,未来两个月,可以做鲁菜、浙菜、粤菜、川菜、本帮菜、客家菜、闽菜……这些都可以,就是不能做……这个中指先生……”
苏仟随手指了一下站在一边的黎仲知。
“他的菜。”
“玛丽……玛丽小姐,我们大酒店以前没有这样的规定。”
何止没有,在如今洋菜被华夏上层人士推崇的今天,这些半中不洋的饭店用着外国人似是而非的规矩限定着中国的客人,用西餐的礼节鄙视华夏人吃饭的无理。对于这些被捧惯了的大饭店来说,如果遇到了这样来找事儿的人,他们会直接把人打出去。
可是这个玛丽小姐在高卢国背景深厚,现在又有计划和合众国的总公司合作,如果把她惹恼了,自己的前途也要玩完。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的负责人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听见自己的老板维护自己,黎仲知被那群大汉们吓出的怯懦也消失无踪,他挺胸抬头地看着苏仟,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来圣地亚针对我,但是我的人品和作风一向端正,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我希望您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
十几个壮汉同时转头看向这个不怕死的“中指先生”,其中带项链的那一个冷笑了一声,走到了黎仲知的身边站好。
黎仲知顿时安静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苏仟似笑非笑地看着圣地亚大酒店的负责人。
“从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能我一个电话,就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这是威胁!负责人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是在威胁他。
可这个威胁,他只能收下。
“玛丽小姐……”这些年黎仲知对他的孝敬不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儿,自己吃亏吃的可就有点大啊。
正想着,苏仟轻轻一招手,一个黑衣大汉走上前一步利落地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箱子。
“这是一百万,我要在你们的餐厅厨房包场一个月,大厨用我自己的,你们还可以继续招待客人,我只包厨房。”
“不,我们公司真的没有这样的规矩。”负责人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其余大汉手中的箱子,态度又强硬了几分。
“哦?那再加一百万。我保证,来的每一个大厨都比这位的水准高出一大截。”
两百万只包厨房,而且对方能保证菜肴的品质。
餐厅的负责人毫不动摇:“不行,我们真的没有这样的规定。”
“哦?是么?”
苏仟看着这个人一脸的“坚强不屈”,突然轻笑了一下。
一招手,一个大汉收起了自己手里的箱子。
“那我们换一笔生意。”
年轻的女孩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她看了黎仲知一眼,只这一个眼神就让黎仲知不由全身僵硬了起来。
这种眼神,就像是一只猎豹在看向自己濒死挣扎的猎物。
“一百万只给你一个人,你把这个厨师给我辞退了,罪名是做菜的时候弄虚作假。”
这个负责人愣了一下,他看向那些整齐码放在箱子里的纸币,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是苏仟知道,现在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玛丽小姐,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两百万。”又一箱钱被打开了。
“不……小姐……我不能……”为什么不能,这个人自己都要问自己了,为什么不能?
“三百万。”第三个箱子也被打开了。
这个自诩历经不少波浪的中年商人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现金摆在自己的面前,三百万,对于眼前这个女孩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足以让他购置豪宅名车。
“玛丽小姐,要辞退他的话,我需要一些时间和……”
“四百万。”第四个箱子。
黎仲知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现在的他和他这么多年努力打拼出的成果就像是一头骡子在被人买卖,而且卖家已经动心了。
“我,我考虑一下。”
这位负责人已经满头大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这么多即将属于自己的钱而激动的。
年轻的女子摇了摇头:“别挑战我的耐心,五百万。都属于你的五百万。”
中年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溃塌,他看着那些钱双手都在颤抖。
“他已经被我们圣地亚开除了,偷工减料滥用调味品弄虚作假……他已经被开除了,玛丽小姐!”
“哦……”
女孩儿招招手,带着金项链的壮汉打开自己手里的箱子,人们能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圆盘在转动。
壮汉摁了两个按钮,刚刚他们全部的对话就从里面播放了出来。
这个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钱,而是窃听器。
此刻,这位负责人也像黎仲知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黎仲知完了,他也完了,他们都完了。
“原来,你的一切也不过区区五百万。”
带着身后所有人往外走的时候,苏仟对黎仲知说了这么一句。
五个大汉收好自己手里的钱箱子,带着钱跟着他们的老板就此离开。
*******
以花胶培出的浓汁加上用干贝吊出的汤水,加入老汤和好酒一起炖煮成清汤。在这样的清汤中加入葱姜调味,再把分别处理好的花胶、干贝、海参、鱼唇都放到锅里用大火烩炒,从锅里蒸腾出的那一种霸道的浓香气让在这里就餐的人们觉得有些食不甘味。
那是什么啊,这么香啊,怎么就这么香啊。
苏仟带着人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这种香气,她深呼吸了一下,看见那个背对着也能看出年轻清俊的厨师还在低头调制着调料。
真好,这次一整份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