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天也黑了下来,这时司机从车里走了出来,不知道跟梁老太爷说了些什么,只见梁老太爷摇了摇头,执意继续等下去。
“这老头也真够倔的。”铁男低声嘀咕了一句,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以铁男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看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站在风雨中挨冻,他有些不忍。
陆渐红对梁老太爷已经没有了多少恨意,那是陆渐红盛怒之下干出来的事,如果换了现在,他肯定会换一种温婉些的方法。
下了车,陆渐红才发现雨早已下大了,铁男要给他打伞,陆渐红却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过去,梁老太爷其实早已经看到了陆渐红的车,可是有事相求,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所以他一直固执地等了下去。
“进来吧。”陆渐红在经过老太爷身边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声,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老太爷不胜唏嘘,跟着陆渐红进了去。
陆渐红招呼老太爷坐了下来,给他泡了一杯茶,又敬了一根烟,这才道:“等了很久了吧?”
梁老太爷的脸抽搐了一下,原以为陆渐红会有虚伪的开场白,没想到居然这么直接。
“有一会了。”老太爷看着陆渐红那张比起以前更加成熟的脸,微微一叹,大儿子以五十九岁的年纪走上正部级岗位,而这个并不承认自己的外孙却在三十四岁便是副部级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可是也正是因此,才让整个家族因为他一个人而步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忽然之间,先前来时所准备的一些说词竟然无法开口。
沉默半晌,老太爷才道:“我得了胃癌,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
陆渐红没想到老太爷一上来就是这句话,不由动容道:“您现在应该在医院,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梁老太爷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我已经是风烛残年,就是去了医院,多活那么几个月,对于我来说,反倒是一种折磨。”
陆渐红无语了。这一阵子,他根本没有去关注梁氏的动向,但是一些重大的投资中都没有梁氏的影子,由此可见梁氏实在是没有什么作为了
梁老太爷道:“梁氏集团始于我手,历经两代,眼看着一步步走向灭亡,我真的不甘心。”
陆渐红淡淡道:“梁氏不是跟惠氏合作了吗?又怎么会灭亡?”
老太爷的脸又抽搐了一下,冷笑着道:“跟惠氏合作?那是与虎谋皮,如果不是我一再要求保留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梁氏恐怕就要被蚕食一空了。”
“梁家也并非没有人材。”提到梁氏集团,陆渐红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尽管他的心里对这个年暮的老人已经生起了同情之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梁氏就改变了印象。
梁老太爷没有答这个腔,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渐红,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不要用‘求’这样的词,我承受不起。”陆渐红的声音有些冷淡。
梁老太爷也不在乎陆渐红的态度,既然已经来了,他怎么也要把话说完,道:“渐红,我知道我们梁家亏欠诗琪和你这娘儿俩的实在太多,现在说补偿那是一句空话,但是不管怎么样,你的身体里也流着梁家的血液,我只是希望你能接手我手中的股份,让梁家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陆渐红微微摇了摇头,道:“如果想接手,我不会等到现在。”
梁老太爷不理会陆渐红的拒绝,道:“准确一点说,是想请你接手我单独的股份,如果再由得梁诗栋他们胡来,梁氏将彻底消失了。渐红,就看在一个垂死老人的份上,求你了。”
陆渐红虽然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但是对于梁氏他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和定位,尽管龙翔天那天跟他有一番对话,他也有所意动,但是梁氏现在绝对是一个烂摊子,可是看着老太爷那张年迈苍老的脸,想到他将不久于人世,陆渐红的心微微痛了一下,语气便有所缓和了,道:“身外的事你还是不要去多想了,赶紧治病才是正事。”
梁老太爷苦笑了一声,道:“渐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氏就这么被人家并吞了,虽然我们有误会,有过节,但是终究还是一家人。别的人我也指望不上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陆渐红看着老太爷充满期待和悔恨的表情,绝情的话便再也无法说得出口,道:“外公,你找我可能是找错人了。”
见陆渐红称呼自己外公,老太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喜之色,道:“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叫我外公?”
陆渐红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一个很寻常的称呼居然会让这个老人激动如斯,就在这时,老太爷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来,跟着身子一歪,人便倒在了沙发上。
今天是韩副主席的生日,如果换了平常,今晚肯定是很热闹的,可是这一晚,家里却是冷冷清清。
韩副主席负着手看着窗外,无月无星,只有冷风和细雨。
“爸,我已经决定不再从政了。”韩青的伤已经好了,可是他内心受到的创伤却永远也无法抚平,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这让他万念俱灰。
韩副主席转过身来看着韩青,这个原本应该飞黄腾达的儿子,却接二连三地发生变故,以致于落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下场,对于儿子的经历,要说他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从他的高度来看,儿子这一切完全是咎由自取,就是送上“忄生”命也不为过。为了能够让儿子幸免,他先是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为代价,换回了他的一条命,而后又不惜自降身价,开出条件来让他免于起诉。
韩副主席的心在滴血,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一脸平静,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中走过来,他见到的太多,经历得更多,所以他也无心再去争什么斗什么,儿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硬让他再从政,那是自掘坟墓,便道:“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