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升龙府(河内)的郑梉就接到了报告,一伙海寇在红河河口一带登陆,然后迅速的横扫了附近几十里距离上的大小村寨,抓走了大批的村民,消灭了黎朝在红河河口的几只小部队,并且还派出船只,沿着红河探测水深,看起来好像是要准备逆水而上的样子。
红河在上游的时候,水流湍急,落差很大,几乎没有什么河段可以用于通航。但是自从进入平原地区之后,红河的水流变得平缓了,河道也变得更深了,足以通行相当大的船只了。这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说,一支船队,完全可以在丰水季节,逆流而上,一口气直接杀到升龙府的城下。
对于这些海盗的来历,郑梉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估计多半和明国的那个郑家脱离不了关系,毕竟,自己刚刚拒绝过他们的非分的要求。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南方的阮家拉到的队伍,当然,还有一个更坏的可能,那就是明国的那个郑家和南方的阮家联合起来了。
不过不论如何,首先派出军队将这些家伙驱逐出去才是正事。
“王上,臣以为这些海寇应该不是那些叛逆的人。”一个矮矮瘦瘦的官员道,“红河自入海口直到升龙府皆可通航,使有敌突自海上来,可直达京城之下。今我朝正欲荡平叛逆,若那些海寇是那些叛逆的盟友,他们应该等我朝大军南进,方从海上杀来,而此时我国境内空虚,恐怕只能回师了。而叛逆衔尾攻击,我军处境堪忧。虽然,然海上不可不备。臣以为,今当先缓南征之事,待击退海寇之后,大王当于其地筑城,增加人员驻守,以为海防。”
“陈卿家此言有理,这海防我们此前确实是疏忽了。诸位卿家,既然有海寇入寇,不知哪位卿家愿意提一旅之师,前往剿灭?”郑梉皱起了眉头,向众大臣问道。
“王上,我朝本来就整顿了军队,正要南征,如今先调动军队击退海寇倒也容易。”另一位大臣说,“只是海寇来往无常,驱逐了这些海寇之后,这城却不是一下子就能筑得起来的,若是留下足够的人手防范海盗去而复返,那就免不了要就留下一支大军。如此一来,只怕就要耽误了南征了。所以王上,这一战要想不影响南征,不仅仅要驱逐这些海寇,还需要尽可能的杀伤那些海寇,让他们以后不敢正眼觑我大越。”
郑梉听了,点了点头道:“武卿言之有理。不知武卿可有退敌之策?”
“王上。”那个姓武的大臣回答道,“海寇之流,若要驱逐,应该不难,但彼等海船快捷,要留下他们却不容易。臣听说他们正在测量航道,想来是想要沿着河道继续向内陆劫掠。彼等所依仗的不过是船上的炮火可以支持陆上。我军可以先示之以弱,引诱那些海寇继续逆河而上。海寇多半会水陆并进。王上,我军可以在合适的地方设伏。红河虽然宽深,但毕竟不是大海,海船在红河中,肯定很不灵便,我军顺流而下,放出火船攻击。同时陆上伏兵杀出,彼等水陆不能相应,必然大败。有此一击,想来那些海寇定然不敢胆丧,断断是不敢再来了。”
郑梉想了想,拿起一支令箭道:“武卿所言有理。本王就给你五千人马,还有一百头大象,你可愿意为本王灭此朝食!”
那位武姓大臣立刻跪下接过令箭道:“臣接旨。”
……
查船长驾驶着安江号航行在红河上,相比长江,红河要狭窄不少,不过水深还是足以支持他的这条内河战舰的航行。一个月前安江号从松江出发,沿着海岸线南下,跑了差不多一个月,赶到了这里。安江号在形制上更接近于沙船,虽然未必适合远洋,但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倒不是问题。
如今安江号已经是完全的按照内河战舰的模式武装起来了,在船头和船尾处都各自装好了三门大号的,能发射三磅重的炮弹的弗朗机炮。相比舰队通用的那些青铜炮,弗朗机炮因为不可避免的漏气等问题,威力,精度,射程都要远远的逊色不少,尤其是在经过多发射击之后,炮管受热膨胀,于是炮身和子铳之间的缝隙就变得越来越大,漏气也就越来越严重,而射出的炮弹的弹道性能也就不断地改变。这又进一步的降低了射击的精度。所以在正儿八经的战舰上,大家都不会把弗朗机炮当做主力火炮。但是在内河战舰上却不一样,首先在内河中作战,对于郑家的内河战舰来说,最为危险的对手肯定是对手的火船。郑家是使用火船的专家,说起玩火船,在整个亚洲,都不会有谁比郑家的人更精通使用火船了。所以郑家内河舰队刚刚建立的时候,第一个考虑到的作战对象就是对手的火船。
相比普通火炮,弗朗机炮虽然有很多的缺陷,但却也有一些非常明显的优势:首先是射速快,如果炮手准备充分,普通的前装青铜炮射出一发炮弹的时间里,弗朗机炮能打出五炮。这样高的射速在对抗火船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重要。至于射程,河流弯曲很多时候火船突然冲出的时候,火力密度比射程重要得多。精度不足?在内河作战的时候,战舰需要对付的主要都是近距离目标,弗朗机炮的精度的确不足,但是在近距离,它的精度完全够用。弗朗机炮的威力的确也明显弱于发射同样重量炮弹的前装炮,但是在内河里,不会有船板厚到足以弹开炮弹的船只。尤其是那些火船,它们最重要的性能就是速度,而这就意味着它们的船板肯定非常轻薄,弗朗机炮射出的三磅炮弹绝对能轻松的打穿它们。甚至,如果距离够近,就是弓箭也能射穿这些船的船板。
除了射速高之外,因为膛压低,所以弗朗机炮的炮管可以做得更薄一些,这就使得弗朗机炮可以做得比发射同样炮弹的火炮更轻。同样,因为漏气,因为威力更小,所以弗朗机炮的后坐力也更小,以至于郑家人甚至可以为它设计一个可以旋转的炮座,然后将这个炮座架在铺设在甲板上的铁质滑轨上,让这门炮既能向左舷射击,也能转向右舷射击,甚至还能偏转一定角度射击,这样一来,火炮的灵活性和利用率也大大的上升了。在普通的战舰上,要保证每侧有六门火炮可以射击,整条船至少就需要十二门炮,而使用弗朗机炮,六门就够了。这对于为了保证吃水浅,而对载重非常敏感的内河战舰而言,非常的重要。
在安江号后面一点的是它的姐妹舰平江号,这条船是新建出来的,基本结构和火力配置和安江号基本没有区别。
如今安江号和平江号都压低了航速,以配合在岸上的陆战队的士兵。就在刚才,陆战队已经击败了好几队前来袭击他们的越南军队了。这些叫花子一样的越南军队的表现看起来非常差,每次只要陆战队的士兵们放上一排枪,打倒了几个人,他们就会掉头就跑。一路上把各种旗帜,还有乱七八糟的破烂武器丢得满地都是。而安江号上的弗朗机炮甚至还没有得到过射击的机会呢。
“越南人装备的这些刀剑也太差了吧?”张朝看了看手里的一把单刀,撇了撇嘴说,“拿回去当柴刀卖都没人要。你们看,这里锈了,这里也锈了,还有这里,都快锈出一个洞来了。还有刀刃,你们看看!”
张朝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刀刃,又道:“刀刃上面到处都是卷口的地方。还有不少地方也锈得一塌糊涂。这刀不要说杀人,就是杀猪也杀不动呀。越南人让士兵拿着这样的刀上阵,那不是送死吗?还不如给个铁棍呢,至少铁棍砸起来比这个方便多了。”
“得了吧,张朝。”宋染道,“这刀你要是不要,送给我怎么样?好歹有这么大的一块铁呀,拿去卖给王铁匠,打个什么不好。你真不要?”
张朝立刻就把这刀往回一收,道:“谁说我不要了,排长你也说了,这东西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一块铁呀。我只是说,越南人让他的兵拿着这个上战场,这不是坑人吗?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在工业革命之前,金属制品总是非常难得的,哪怕是废铁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看看我大明的那些官军,除了那些家丁,有几个人手里有好家伙的?真以为是个兵,装备就能和我们一样?就是那些武将的家丁,又有几个手里真的有好用的家伙的?要是我大明的官军,手里的刀都管用,当初浒尔萨之战,也不会输给老奴了。”另一个士兵插嘴说。
“余勇兄弟说得对,这事儿很正常。”宋染点点头说。为了让士兵们对我大明朝廷充满鄙视,为了避免某些家伙无缘无故的产生出为朝廷效忠的心理,在模范军的军校,以及各种学习活动中,我大明朝廷总是被作为反面典型加以宣传的。浒尔萨之战中,我大明弄出的尚方宝剑杀牛的故事,更是被宣传得模范军中无人不知。
“奶奶的,其实鞑子什么的也就是那么回事!他们连陆军的那帮子傻子都干不过呢。算个毛呀!不要说和我们打,就算是我大明的官军,要不是手里的刀不是那种捅牛皮都捅不穿的破烂,哪有他们吹什么‘满万不可敌’的牛皮的机会!这都是朝中的那帮子奸臣害的!要我说,这朝廷里面从皇帝到大臣,不是蠢东西,就是坏东西,总之就没一个好东西!”张朝也骂道。
严格来说,模范军也应该算是我大明的官军,虽然我大明朝廷未必知道有这样的一支军队。但是张朝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却引得大家频频点头。因为模范军的士兵大多来自于流民少年,对他们来说,朝廷从来都只给他们带来过痛苦。再加上一向以来的宣传,这些家伙真是虽然不能说不爱国,但却真的是一点忠君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