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去向顺平帝谢恩,两人关在上书房说了一个半时辰的话,五皇子应下南诏国的亲事,顺平帝向南诏发出邀请,却绝口不提联姻的事儿。
三皇子、六皇子等人猜测不透顺平帝想干什么,拘着家中养的谋士,商量到后半夜。
房谋士言,“看来皇上是真的属意五皇子了。”
三皇子恼羞成怒,“一个宫女生的小杂种,不过仗着一点军功……父皇还不是看在他好拿捏……”
房谋士却再不劝三皇子息怒,而是垂首沉思顺平帝究竟想干什么!
若想拿捏五皇子,夙家的二小姐无疑是最好的筹码,皇上既已下令毒杀了她,就等于站在了五皇子的对立面……
可,芳嫔娘娘宫里的那碗粥,顺剧情看皇上既已不待见五皇子,又为何会大力彻查?
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南诏发出邀请?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三皇子见房谋士沉思不语,慢慢平息了火气,“房先生,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房谋士抬眸,肃声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最起码,在动之前要明白皇上在搞什么鬼!
三皇子沉吟半响,点头,“好,就依先生所言,除了调查和暗中监视,什么动作都不要有,以免节外生枝。”
房谋士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恢复沉思的模样。
三皇子也拧紧了眉头,看着桌子上汇报宫中消息的书信。
六皇子那边的谋士们则直接展开了讨论,就皇上是不是属意了五皇子争论过后,达成有的一致后,又就皇上对芳嫔宫中彻查一事的议论,再后又纠结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邀请南诏国的人来大安,却是不得结果。
夙思嫣因是赐死,又是尚未成亲在娘家死去的姑娘,照祖宗规矩是不能入祖坟的,夙扶雨却觉得愧疚女儿,与忠勤候夫人商量后,不顾其他族人的反对,执意将夙思嫣的坟挖在了他与忠勤候夫人的旁边,好让别人祭他们的时候女儿也能沾点香火气。
十一娘听闻,只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夙重华默然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贪字,他能害死同胞亲兄一家几口,能害死亲儿,能把女儿推出去当筹码,对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他真的……不想置评。
十一娘握了握夙重华的手,两人相视,夙重华朝她一笑,十一娘回了一笑。
两人默契出声,“去看看二姐/二小姐……”
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让十一娘不觉笑弯了眉眼,眸中闪烁的是异样的炙热光芒,夙重华瞧着,就觉着心里有某个地方被充斥的满满的,暖暖的,让他不觉也抛开心底的沉重,漾开真心的笑。
漆黑如墨,如深潭幽暗,深邃不见底,仿若能把人吞噬进去。
十一娘笑的更欢,眨了眨眼,喟叹一般投入夙重华的怀抱。
投怀送抱的戏码,夙重华最是喜欢,娇柔的躯体入怀,淡淡的清香传来,他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炸开一样,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十一娘发顶印下一吻,双臂收紧将怀中的可人儿更拥入怀。
因是赐死,许多人都不知道夙思嫣的死,即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一部分不想装不知道想看戏的却又不敢公然挑衅顺平帝,以至于夙思嫣的棺木与夙重荣的棺木并排摆了只一日,当晚就下了葬!
五皇子只来得及看夙思嫣最后一眼,就被叫进了宫。
当晚,一拨人悄悄潜入了夙家祖坟……
没几日,江淮来信,莫守谆言江淮已然安定,京城局势复杂,让十一娘找个时间送一家人到江淮去,最起码不用守在一个小院子里数日子过。
十一娘深以为然。
特别是对爹娘与李叔李婶五叔五婶这样的人,他们惯常了劳作,让他们太过清闲说不得会闲出病来。
可她的信还没送去给顾子洲,就得了顾子洲的信,说罗氏与罗家二奶奶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浑身不舒服,懒洋洋的没气力,啥都吃不下,难受的紧。
十一娘哭笑不得,这症状可不就是日日闲出来的。
她只得把日子提前,定了十月中旬的日子送他们去江淮,让海东青去送了信,她带着研夏上街,预备买一些他们路上能用得着的东西,到时一并送上船。
“姑娘,纱花要不要买一些,你看这花多精致,十二姑娘一准儿喜欢,还有大姑娘、莫家小姐,对了,囡囡小姐也能戴花了……”研夏指着外面的手工纱花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十一娘笑着将她说的一脑全买了,又去各种行货店,把吃穿用的东西都搜刮了一遍,让人送去忠勤候府,便带着研夏去了闲云阁。
闲云阁的二掌柜,几年不见,身子略显发福,一双眼睛也是逢人便笑,笑便眯成了一条缝,比之几年前的精明,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一尊弥勒佛,很是招人喜欢。
研夏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自顾寻了地方喝茶。
十一娘与二掌柜上了二楼,在房间聊了一刻钟,吩咐厨房做了些糕点之类的,预备带去给三姨尝尝他们自家铺子的糕点,却不想低头却瞧见大街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初时只是扫了一眼,待发现眼熟,定睛去看,那人影恰在这时抬起了头,两厢想撞,十一娘从那人眼中读出骇然之色。
十一娘霍然起身,张口欲唤出那人的名字,谁知,那人竟弯腰抱起了牵着的一个孩子,飞身出了她的视线,一眨眼消失在眼前!
十一娘双眸一凛,与二掌柜招呼了一声,翻窗而出,直奔那人逃走的方向跑去。
过快的速度掀起路人的衣裳,引起路人不忙,十一娘却顾不得许多,只得边跑边道抱歉,却是人已过去很远,声音才传了回来。
十一娘追了十条街,却再也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不由顿了脚步,停在一处巷子口旁边的茶寮歇息。
她若没看错,那个人应该是与苏少楠一起消失的宋泱!
她手中的那个孩子,宋泱躲的太快,她并没有看清长相,但若不出意外,她想,那个孩子定然是宋泱与苏少楠的!
可是,宋泱为什么要躲她?!
难道还在为当年苏少楠喜欢自己的事耿耿于怀?
十一娘摇了摇头,心知宋泱不是那样的人!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叹了一声,略坐了片刻,付了茶钱走人。
巷子内,一袭玄色长衫的男子紧紧攥着一个小巧妇人的手腕,看到十一娘离去,一把松开妇人,声音阴冷道,“宋泱,你是故意的?明知道闲云阁是莫守谆的地盘,还非要闲云阁凑!说,你是不是知道十一娘今日要去闲云阁,所以才特特跑去闲云阁与她见面?!”
妇人摇头,满嘴苦涩,“我没有!我哪里知道十一娘会恰好也去闲云阁!”
“你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男子冷冷一笑,俊朗的五官满是嘲讽之色,“要想走尽管走!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要走可以,黎姐儿是我的女儿,她必须留下!”
话罢,抱起一旁吓呆的小女孩,头也不回的出了巷子,上了不远处一辆马车,翩然离去。
宋泱的眼泪不期落下,瞬间湿了一张脸,她抬手捂住,任泪水从指缝间流出,肩膀微颤,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过了良久,她才止住眼泪,擦了干净,深吸一口气,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却是没走几步,就定在原地。
茶寮斜对面的酒楼二楼,赫然坐着一个人。
宋泱晦涩的笑,“十一娘。”
还是没有能避开。
这次,宋泱没有再逃,而是慢慢走入酒楼,上了二楼在十一娘面前坐下,朝十一娘一笑,“十一娘,好久不见。”
十一娘什么都没有说,摆手招呼小儿上菜。
精致的小菜,满满的,摆了一桌,都是宋泱爱吃的,宋泱的眼圈蓦然一红,十一娘夹了一筷子放到宋泱面前,笑道,“看着我做什么,吃啊。”
宋泱却是不动,十一娘又笑,“怎么?许久不见,连请你吃顿饭都不赏脸了?”
宋泱摇头,一串泪花从眼眶中甩出,她忙拿手背去抹眼泪,却看见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手中一叠方帕。
宋泱怔住,眼泪再也止不住,起身几步扑着抱住了十一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十一娘,呜呜……”
十一娘也不问,只抱着她哭的发颤的身子,缓缓顺着她的背,抬头去望天上照的人头晕眼花的炙热阳光……
宋泱哭了足有两刻钟,好容易止住眼泪,十一娘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取笑道,“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知道的是我们久别重逢情难自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知道十一娘在调节气氛,宋泱想笑,可不知怎么眼泪又忍不住涌出,她忙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眼内,故作傲气的撅起嘴,哼了十一娘一声,“本来就是你怎么我了!”
十一娘笑,举了双手,“是,是,是,是我怎么你了,我的宋大小姐,宋大美女,快坐,给你点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再不吃可就便宜这酒楼了!”
宋泱破涕为笑,酸楚欣喜全都涌上心头,“十一娘……”
“我还让店家寻了你最爱喝的酒,瞧瞧……”十一娘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坛子,凑近宋泱的鼻间,晃了晃。
宋泱红着眼眶笑,“葡萄春!你还记得……”
十一娘笑着放了酒,扶她坐下,斟了一杯,一手托腮,笑着努嘴,“尝一尝比我酿的如何?”
宋泱嗯了一声,端了酒杯一饮而尽,入喉清冽、甘醇略带葡萄的酸甜味,熟悉的味道让宋泱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她喃喃低声,“对不起,十一娘……”
十一娘却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只管把这次当作我们久别重逢后的小聚,什么都不用顾虑……”
宋泱摇头,泪水从眼角甩出,荡漾成一串泪花,十一娘心叹一声。
宋泱擦了眼泪,“左右被你逮到了,躲也躲不掉,素性与你敞开了说。”
她朝十一娘笑了笑,抬眸看向窗外,目光飘渺,眸底却分明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那年,苏少楠全家一夜灭门,苏少楠想回家收尸,被包子拦住,包子怕暗处还有人就穿了苏少楠的衣裳悄悄回了趟苏家,却没能进家门就被人杀了,抛尸荒野!”
十一娘一惊。
宋泱侧眸,看了十一娘一眼,笑道,“苏少楠埋了包子,赶我走,我没走!我把身上的首饰衣裳全当了,换了二百两银子,与苏少楠一起来了京城。跌跌撞撞这么些年,好容易站住了脚……”
对于苏少楠从事什么,在哪里工作,他们在哪里住,宋泱全都没提,只说到后面,眸中有一抹温柔的光,“我与苏少楠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苏黎娘,今年四岁。”
又看十一娘,“你看到了吗?女儿长的像苏少楠,眼睛和嘴巴却是像我!叫娘亲的时候让我的心都跟着融化了……”
满满的母爱。
十一娘附和着笑,听她细细碎碎的从女儿出生说到现在,不打断,只附和的笑,帮宋泱夹菜,间或插一句嘴,倒杯酒,提及她三姐家的两个孩子病八娘肚子里的小外甥。
两人说了足两个时辰,眼看天边擦黑,宋泱才不舍的起身,“我得走了。”
十一娘点头,却不动弹,只看着宋泱笑,“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去忠勤侯府找我,不管如何,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宋泱也笑,拍着胸脯道,“你忘了,我也是会武的。”
十一娘的目光落在她青紫了一圈的手腕上,一掠即过,眨了眼调侃,“是,我们的宋女侠,英明神武、英姿煞爽、无人能敌!”
宋泱笑的泪花都出来了。
她转身即走,十一娘在身后轻唤一声,“有机会,带我见见黎娘。”
宋泱脚步一顿,重重点头。
十一娘坐着没动,又问店家要了一坛葡萄春,一个人慢慢喝了,才出门去唤了马车,回了忠勤侯府。
研夏等在粹华院门口,见到十一娘回来,叫着就扑了上来,“姑娘,好好的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害我在闲云阁等了那么久,还以为……还以为……”
十一娘笑,“还以为我如何?”
不待研夏说话,粹华院内又迎出一人,却是夙重华。
“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上个故人。”十一娘伸手去牵夙重华的手,夙重华笑着去握了她的,夙重华的手修长且干燥温凉,不像萧卓的手,燥热且多汗,每次牵手都弄的她一手黏糊,好心情总会打折扣……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十一娘忍不住摇了摇头。
萧卓是萧卓,夙重华是夙重华!
萧卓狼心狗肺,夙重华却是她看着长大的,真情信的过!
夙重华侧眸,“怎么了?”
声音清灵,如玉石敲击,悦耳动听。
十一娘半入他的怀抱,拉着他的手圈住自己,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喟然一叹,仰头眨眼轻笑,“在想我怎么这么好命,竟然能遇上你。”
夙重华一怔,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分明是满当当掩饰不住的笑意,眸底那抹情义更是赤果果的想掩饰都不能。
研夏在二人身后,羞臊的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透过缝隙看二人,一张脸红扑扑的,笑的窸窣如偷腥的猫儿。
十一娘失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将头考入夙重华怀中,任他拥着自己朝院子里走,一边轻声道,“我今天见到宋泱了。”
夙重华脚步有瞬间停滞,“她与苏少楠在一起?”
十一娘在夙重华怀里点头,“我没有问他们现在住哪儿,也没问苏少楠如今在干什么,不过京城就这么大,他们既然不在五皇子这边,大抵在三皇子或者六皇子那边。宋泱与苏少楠有了孩子,今年已经四岁了,我只瞧见那孩子一眼,那双眼睛跟宋泱真像……”
夙重华沉默着。
十一娘轻叹一声,“我只不知,有一日,他们怎么办?黎娘怎么办?”
夙重华良久才道,“五皇子心地善良,不相干的人不会要他们的命……”
不相干?
若是相干呢?
苏少楠有灭门家仇,与他一样誓要为家人报仇的,又怎会去做不相干的事?!
他的话没有说话,就戛然而止。
两人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无奈。
“尽人事,听天命吧!”
夙重华点头。
过了两日,夙重荣发丧下葬,十一娘往盛家、温家送了信,八娘跳着脚要去送行被李书文拦在家里,八娘又冲李书文发了一顿火,跑到盛家凄凄哀哀的跟三娘和瑶娘告状,说李书文嫌弃她年龄大不要她了,闹的三娘和瑶娘哭笑不得,少不得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告安抚,才哄的大肚子的八娘收了小媳妇姿态。
盛家、温家都送了东西过来,盛家是一些吃食衣物首饰之类,温家是温夫人亲手缝制的几件衣裙并温家少爷的一封信。
十一娘收了,独自一人去了落星湖,研夏要跟去,被十一娘安排在家伺候海东青大人。
研夏委委屈屈的应了。
罗氏很是不舍十一娘,却也知道女儿与夙重华在一起是做大事的,这时候是万万走不开的,心疼的抱着女儿,眼泪落了一遍又一遍。
元娘看到那些衣裙,眼圈当时就红了,再看到温家少爷的信,抱着女儿囡囡哭了一场。过后,说温家少爷给女儿取了名,叫安娘,盼她一世长安。
罗氏与夏承和都道好。
十一娘在落星湖住了三日。
第三日,顾子洲匆忙赶来,“船已经备好了,从这里直达江淮码头,随行的都是我的人。”
“大恩不言谢。”十一娘笑着抱拳。
顾子洲摇扇而笑,一张妖孽脸祸国倾城。
第四日一早,十一娘送众人上船,夏承和与罗氏红着眼圈站在船舷处朝十一娘挥手,几个小的哭成一团,声嘶力竭的叫着,“十一姐,走……呜呜……”
十一娘也红了眼眶,站在码头任风吹散了长发,任裙摆翻飞凌乱的不成样子,看着船一点点变小却依然舍不得走。
顾子洲陪着她,直到船看不见,“走吧。”
十一娘才收了视线,揉了揉眼睛,朝顾子洲一笑,“多谢。”
顾子洲笑。
远处,传来顾子宴的招手和叫声,“大哥!夏十一,我来了!你别跑!”
十一娘轻笑,“他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四处炫耀赢了你这个高手,红月听不下去戳破了是你故意让他,他才能赢的,他不服气,就缠着我问你的踪迹……”
两人说话间,顾子宴已到了近前,不待马停稳,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朝十一娘飞奔而来,气喘虚虚道,“夏、夏十一,红月……红月姐姐说上次是你让我,我才赢的……”
他拍着胸口狠喘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真的?!”
十一娘耸了耸肩,看了顾子洲一眼,“我欠你大哥的人情,但你大哥好像没什么要我还的,我只好还到你身上了。”
顾子宴瞬间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大声道,“也就是说她说的是真的了?”
十一娘点头。
“你是故意输给我的?”顾子宴咬牙,一脸凶神恶煞。
十一娘再次点头。
顾子宴突然垮了脸,围着二人嗷嗷大叫,“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欺骗人家的感情!我好不容易赢一次的!”
十一娘与顾子洲相视,失笑。
顾子洲上去拍了顾子宴的头一下,“你已经是打遍千金台无敌手了,还不知足?!”
“学无止境!”顾子宴抱着头跳开,瞪着顾子洲,“这不是大哥教给我的吗!”
又去看十一娘,很是傲气的道,“喂,夏十一,我拜你当师傅,你教我玩骰子,行不行?”
十一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教。”
话落,接过小厮牵着的马,翻身上马,朝顾子洲一抱拳,“顾大少爷,我赶回京城,后会……”
话没说完,马绳已被顾子宴抢走,仰着头痞笑,“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给你马绳,我看你怎么走?”
十一娘摇了摇头,一副大人看孩子玩闹的无可奈何样,顾子洲看的分明,不由大笑。
顾子宴被羞臊的满脸通红,狠狠拽了一下马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十一娘被掀翻,索性借力一脚踏在马背上,飞身而起,稳稳落在地上。
顾子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站的太近,马扬蹄先踹了他一脚,马上就朝前跑去,拖着他在后面跟着跑。
“哎哟!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顾子洲无奈摇头,骨扇一手,飞身过去扔了匕首先割断了马绳,再迅速提着顾子宴的衣领,将人带到安全地带,随手一扔。
顾子宴往前踉跄两步,险些摔趴到地上去,连啐了两口。
“大哥!”
顾子洲斜斜的看了他一眼,顾子宴夸张的叹了口气,抱头蹲在地上,“我容易吗我,千金台那么大的产业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迎来送往,吃喝嫖赌,样样得精!我压力多大啊!我还这么努力进取的想学点赌技都被人嫌弃,被别人嫌弃也就是了,一个是嫡嫡亲的大哥,一个是大哥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
十一娘一头黑线,去看顾子洲,顾子洲一副风光霁月,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十一娘忍不住吃笑,摇了摇头,对顾子宴道,“行了,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真的?”顾子宴瞬间抬起了头,一双黑眸油光油光的看着她,如夜晚偷入厨房的老鼠。
十一娘胆寒的抖了抖,指着跑远的马,“前提是,你得先帮我把马追回来。”
顾子宴连连点头,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嘹亮的口哨吹响,他骑来的那匹黑马嘶鸣一声飞奔而来,他脚踏地,飞身上了马,大叫一声,“驾!”冲了出去。
顾子洲含笑看着冲向远处的紫色身影,头也不回的问十一娘,“忠勤侯府可还好?”
“智囊死了,后路断了,夙扶雨已然成了刀俎下的肉,再好不过了。”十一娘也笑着看向顾子宴恣意飞扬的身姿。
顾子洲嗯了一声,“老头子似是察觉出了老皇帝的动作,你回去提醒五皇子一声,最近行事多几分张扬,不可太过低调。”
十一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顾子洲只道,“老头子既然察觉出老皇帝属意五皇子,五皇子若太低调,反而会让他生疑,不如张扬几分,让老头子继续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话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十一娘侧眸,瞧着他完美的侧脸,淡笑,“交给我们。”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在风中驰骋的少年,赶了马,一前一后朝他们飞奔而来……
因顾子宴的缘故,十一娘多在落星湖呆了两日,整两日都在千金台教顾子宴。
两日后,十一娘与顾子洲一前一后回京。
却不知,她一脚踏入忠勤候府,顾子洲这边就被慕家人关进了宗祠。
慕家老爷子背靠太师椅,双眼微阖,“洲哥儿,说吧,被你保护起来的那群人是谁?与你在码头一起送人的那女子又是谁?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的?”
坐在两旁的慕家二、三两位老爷笑着帮劝,“是啊,洲哥儿,你怎么能瞒着我们跟那些人交往?你可知我们慕家就……”
慕家老爷子抬手,打断两人的话,睁开眼,直直看向正中的顾子洲,“你告诉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慕家、三皇子、六皇子、还是五皇子?!亦或者……哪边都不站?”
顾子洲一片淡然之色,坦然而坐,姿态慵懒丝毫不以为杵,“爹和二叔、三叔把那批人怎么了?”
慕家老爷子欣慰的叹气,只这一份气度当慕家领路人已是足够,可前提是他心里得有慕家!
慕家老爷子上了年纪,心肠虽硬,面对老来的唯一儿子却无奈一笑,看了一旁的二、三两位老爷一眼。
两人闻弦知意,二老爷笑道,“洲哥儿,你送走的那批人,我们已经派人抓了回来,就关在……”
慕家老爷子一个眼神过来,二老爷顿时打住了话,朝慕家老爷子呵呵笑。
顾子洲眸色一凛,却只瞬间便恢复如常,淡声道,“爹欲待他们如何?”
慕老爷子欢喜儿子终于长大了,却总觉得儿子自认祖归宗后,都与以往很不一样,他做了各方面的考证,确定是自己的儿子没错,可这个儿子总给自己陌生的感觉。
慕老爷子摇了摇头,“你先告诉爹,被你保护起来的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人?与你在码头一起送人的那女子又是谁?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的?”
“爹在问我之前想来已经查过了。”顾子洲淡淡的扫了慕老爷子一眼,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色的骨扇,间或扇上两下,轻声细语道,“爹查的都是真的,不用再问。”
慕老爷子微蹙了眉头,“那你告诉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顾子洲看了慕老爷子一眼,妖魅一笑,“爹这话问的,我身为慕家的嫡子独子,当然是站在慕家这边!”
慕老爷子微松一口气,慕家二老爷、三老爷互视一眼,都陪着笑,“大哥,我就说嘛,洲哥儿怎么会去帮五皇子?!都是无稽之谈……”
“就是就是,洲哥儿是咱们慕家人,身上流的都是慕家血,怎么会帮个外人,这天下是……”三老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慕老爷一记冷狠的眼神止住,吓出一身冷汗,“大哥,我、我口没遮拦,您勿怪!”
慕家老爷子哼了一声。
慕家三老爷更是噤若寒蝉。
顾子洲不耐烦看他们这样的戏码,起身道,“爹和二位叔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去放人了。”
言罢,抬脚就要走。
“站住!”慕老爷子发话。
顾子洲顿住脚步,回头看慕老爷子,“爹?”
“那群人不能放!”慕老爷子淡声道,“我不追究你为什么会跟夙重华那群人搞在一起,不追问你那夏家十一娘为什么会顶着咱们慕家的名头站在五皇子那边,那群人你也不要管了!你娘最近身子不好,挂念你的紧,你没事就在家多陪陪她。”
顾子洲沉了脸,二老爷在旁边打圆场,“是啊,洲哥儿,左右南诏国的人来之前,大家都按兵不动,格局也不会有变化,你不如留下来多陪陪大嫂,她这些年为你险些哭瞎了眼睛。”
顾子洲不置可否,淡然扫了三人一眼,抬脚离开了祠堂。
慕家老爷子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揉往外突突的太阳穴,摆了手。
慕二老爷与慕三老爷对视一眼,笑着起身,“大哥,那我们先回去忙了。”
慕家老爷子嗯了一声。
待两人出去,又静候片刻,慕老爷子出声唤人,“慕九。”
一袭黑色长衫男子从门外走进来,抱拳躬身,“老爷。”
“你找人看着大少爷,他若打那群人的主意,立刻来报我。”慕家老爷子淡声吩咐道。
慕九略一踌躇,慕家老爷子看他一眼,“有话就说,这些年我待你如亲儿一般,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慕九应是,“小人是觉得大少爷自回来都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他有自己的章程,有自己的想法,老爷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慕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但你也看了京城传回来的消息,顺平帝既然对五皇子起了心,他身边的人咱们就要及早防着,以防万一!听闻夙重华身边的女子曾在峡谷关几次献策,不但收复了峡谷关还生擒了呼延鲁父子,这样有谋略有胆识的女子你可见过?”
慕九一怔,片刻后明白过来,跪下道,“是小人思虑不周。”
慕老爷子摆手,“不怪你,谁会想到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手段和能耐。”
慕九起身垂首。
慕老爷望着祠堂内一排排慕家祖先的牌位,“但愿是我想多了,若不然,那群人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些什么,你去吧。”
“是,老爷。”慕九应了,转身走出祠堂。
慕老爷子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牌位前,燃了想,恭敬的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保佑……”
……
等顾子洲辗转将消息送到十一娘手上时,距离罗氏等人被抓已过了三日。
十一娘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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