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女红出众,又得顾氏指点了双面绣,绣出的百花能引来彩蝶,绣的侍女栩栩如生,大字却并不认的几个,一瞧见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就傻了眼。
十一娘笑嘻嘻的接了,展信先一目十行的读了,挑眉瞅着三娘嘿嘿笑,三娘被笑的莫名其妙,推十一娘,“你这丫头,让你读个信,笑成这样,到底是谁写来的信……”
十一娘的眉头挑的更高,在三娘伸手去抢信时,才笑着出声,“三姐夫写来的!说……”
三娘瞪大了眼,一张脸如打翻的红色颜料瓶,快速蔓延到脖颈耳根,张口说不出话,“他……他……”他怎么会给自己写信来?
脑中不由想起下定那日见到的男子,身形颀长挺拔,周身书卷气息环绕,一双黑眸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让她一想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十一娘看三娘羞红了脸,也不再作弄她,将信的内容小声的读给她听,无非是盛子都在京城的一些见闻趣事,哪家的菜色味道一绝,哪里的风景值得一看,等日后有机会带她一起看,等等。
又问了家里的年货置办的如何,随信寄去几件小礼物,中间的梅花簪是他自己雕刻的送给三娘的新年礼物,其余几件是给岳父岳母并几个姐妹的,让大家随意挑选。
三娘一直含笑听着,十一娘读到有机会带她一起去看时,三娘眼中的光芒晶亮的耀眼,一脸的向往怎么也掩藏不住。
盒子里,除去中间的梅花簪,其余几个或是玉牌手串、纱花、绢花之类的,指名给夏承和与罗氏的是盒子内另外一个小盒子中装的两株百年人参。
夏承和与罗氏很是惊讶,盛家已送了年礼,没想到未来女婿又特意从京城送了年礼来,很是高兴,夫妻俩连说李家大叔大婶给他们三娘找了门好亲事。心中却有些担心盛子都人才、相貌、家世这样的好,女儿嫁过去压力会大,心里很是惶惶。
三娘笑盈盈的捧了装着梅花簪的长盒,姐妹几个也各自挑了喜欢的东西,十一娘选的是一块玉色玉牌,一朵以白色珍珠做芯的海棠绢花,二娘选了手串与碗口大的山茶纱花,八娘挑了手串并一朵艳红的美人蕉绢花。
小十二眨巴着眼看她们挑,一手抓了一朵大大的豆绿与蓝田玉,噔噔噔跑去了里间,糯糯的声音清晰传来,“大姐,花!花……”
屋里有片刻的静默,略带哽咽的压抑哭腔随之响起,“小十二……”
“大姐,不哭……”
十一娘心中咯噔一声,猛然想起,这包裹是从京城寄回来的,三姐的这封是盛子都写的,大姐拿走的那一封莫非是……
十一娘暗叫一声糟糕,悄悄溜进了里间,元娘果然在抱着小十二哭,小十二睁着大大的眼睛,很是惶恐,小嘴扁着,看模样似乎就要哭出来。
十一娘忙上前摸了摸小十二的头,小十二叫,“十一姐……”
元娘的哭声一顿,忙抹了眼泪,松开小十二,看十一娘,“十一娘。”
“大姐。”
十一娘扫了眼她手中紧握的信,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温家少爷的信?”
元娘点头,被水洗涤过的清澈双眸倒映着快慰与酸楚。
“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元娘点头。
“你不怪他?”
元娘依然点头。
“大姐!”十一娘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从夙思岫那里知道消息,一直在告诉不告诉大姐之间犹豫,就是怕大姐伤心,没想到反被温家少爷抢了先。
元娘含泪轻笑,这样与十一娘说,“知道大少爷心里有我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十一娘想说,他要娶慕家小姐了,可大姐的愿望那样小,只要温家少爷心里有她就满足了。
十一娘想说,大姐,你不要那么傻,可大姐脸上的笑容那样夺目,让她再说不出让大姐伤心的话。
“大姐……”
“呕……呕……”元娘突然呕吐起来,双眸惊恐的看着十一娘,丢了信,一手捂着嘴拼命去压胸口的翻腾,一手却放在了腹部。
晴天霹雳!
想到某种可能,十一娘倒抽一口冷气,“大姐,你……”
元娘猛扑过来,捂住十一娘的嘴,眼中满是哀求,“别、别说,大姐求你……”
大姐怀孕了!
十一娘连连点头,等元娘松开手,她将小十二哄出门去,将门关好,扶着元娘到炕上,压低了声音问,“几个月了?”
元娘一怔,苍白的脸色微微泛出红晕,垂下头慈爱的看着腹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声音出奇的温柔,“四个月了。”
四个月?
也就是说这孩子是九月份怀上的!想到当时姐姐还被慕氏害的关进柴房,受了那么大的罪,还一路颠簸回到清水,这孩子……
可真是个命大的!
“大姐打算怎么办?一直瞒着爹娘吗?”
元娘的身子僵硬,半响才出声,“爹娘想我再嫁人,若知道我怀有身孕,我怕……”
她怕爹娘会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大姐……”十一娘明白元娘的心思,可清水镇民风淳朴,若让人知道大姐未婚先孕,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啊!
如今还能瞒得住,再过几个月肚子显怀了怎么办?
大姐她不要命了吗?
十一娘看着那双母爱沉沉的双眸,只觉心口要撕裂了一般,大姐……
她要怎么办才能保住大姐?!
……
十一娘安抚了元娘,拿了在京城买的礼物,去了薛烨的住处。
薛烨正在院中练剑,招路诡谲,剑气惊人,周身衣袍猎猎作响、杀气森森,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黑眸如寒潭深井,冷气逼人,深邃不见底。
十一娘眼眸微亮,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小子武功进步如此神速,若再经几次实战磨练……
十一娘悄悄将东西放在地上,从一旁顺手扯过一支枯枝,趁其入神,攻了过去。
薛烨看见她,脸色的清冷还来不及收回,眸底已炸开一团烟花,五彩斑斓的倒映出十一娘的身影。
“十一娘。”
他身形疾退,丝毫没有因这片刻的喜悦分神而吃亏,一边退还一边收了寒芒长剑,学了十一娘的模样从树上折了一支树枝,接住十一娘的攻势,声音轻快,“你怎么来了?”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空跟她聊天折树枝,十一娘忍不住心惊,没有回他的话,神色一变,多了几分正色,身形骤然加速,手中的树枝瞬间画出三十六朵剑花,挽着剑气凌厉的攻向薛烨。
薛烨的双眸随之一变,手中树枝跟着画出三十六朵剑花,在他的极速倒退中与十一娘的剑花激烈碰撞,剑气四散,两人同时翻身避开波及。
十一娘大笑,眉梢眼底全是对薛烨进步神速的惊艳,“好功夫!”
薛烨压下喉间泛起的点点腥气,眸子晶亮,看着十一娘的笑容,薄唇勾出一道高兴的笑弧,挥枝而上,“再来。”
十一娘毫不退让,迎上接住薛烨的攻势,提醒他,“见招拆招固然是打败对方的套路,但实战中绝不能被对手牵着走,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比如这样……”
十一娘看准机会,脚下踩了鬼影轻功,在薛烨身边绕出一圈忽明忽暗的身影,快的让人找不到确切目标。
薛烨脸色一凛,不待反应,十一娘的声音已从他侧后方传来,“小心!”剑已碰上薛烨的肩头,十一娘一个旋身,衣裙翻飞映入薛烨的眼中。
十一娘看他,“所谓融会贯通,融的便是你所学所会的功夫,鬼影轻功是江湖第一鬼谲轻功,一般人轻易追不上,你既学了,就应该运用得当,而不是死记硬背这些武功套路,可明白?”
薛烨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十一娘笑,迎面对上日光,长长的睫毛犹若翩然欲飞的蝴蝶,一双清澈含笑的双眸映着太阳的光彩,清亮而炫目。
薛烨笑,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倾慕喜爱。
十一娘没有看到,她被阳光照花了眼,微闭了眼回神。
“怎么了?可是迷了眼?”薛烨走上前,伸手去碰十一娘的眼。
谁知,十一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双眸上,“太阳照到了,眼睛有点泛酸……”
薛烨下意识想缩回手,被十一娘轻拍了一下,“别动,你的手凉,帮我先捂着挡一会儿太阳……”
薛烨动也不敢动,只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手心内,长长的睫毛滑过手掌心,轻轻的,一眨一眨,仿若手心里攥了一个小飞蛾,轻轻挠着他的心。
午后的暖阳静静的照在两人身上,偶尔路过的微风欲掀欲不掀鼓动着两人的衣袍,顺带卷起几缕青丝缠绕着。
“十、十一娘……”薛烨舔了舔唇,虽只片刻,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心口处如揣了小鸟一样,扑腾扑腾乱跳,跳的他快要窒息。
许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儿,十一娘挪开了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薛烨那双恋慕的眼神还来不及收回,被十一娘看了正着,他似乎没料到十一娘会突然挪开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呆滞又蠢萌;十一娘一愣,脑海里铺天盖地的窜起薛烨时不时看过来的晶亮如星子的双眸,老脸不可自抑的红了,她轻咳一声,薛烨蓦然瞪大了眼,猛甩开她的手往一边退……
十一娘却因他的动作一个趔趄,往后栽去,薛烨一见,又扑上去接她,结果……
两人以男下女上的姿势跌到了地上。
十一娘重重趴在薛烨身上,嘴唇半点没浪费的亲上了身下小屁孩的脸。
而薛烨的一双手一只正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一只则贴着十一娘的心口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一双眼睛瞪的险些要蹦出来。
两人对视,如被人点了定穴……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传来不知名鸟的叫声,十一娘嗷呜一声,双手掐住薛烨的脖子,“臭小子,你敢吃我豆腐……”
却不知她这样扭来扭去的动作,让薛烨紧贴着她心脏的那只手更得福利,薛烨的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咳咳……”
“还说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你推我做什么?”十一娘掐着他的脖子晃来晃去,只觉从来没这么丢脸过,“你这个臭小子……”
等十一娘意识到自己更丢脸的骑坐在薛烨身上如泼妇一样撒泼时,抬手就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捂着脸站起了身。
薛烨以为她哭了,吓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小心翼翼的在十一娘身后赔罪,“十一娘,你别哭……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一娘更觉没脸,扭头就想走,想想自己来的本意,松了手,拍了拍衣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斜睨了薛烨一眼,“去换身衣服来,我有话问你。”
薛烨瞠目。
等薛烨换好衣服出来,十一娘已烧了一壶水,泡了茶,在他面前放了一杯,“坐。”
薛烨嗯了一声,坐下。
“我去京城见过元大人了,不过……”十一娘捧了茶,在氤氲的热气中低头轻啜了一口,抬眸看薛烨,“并没有见到顾婶。”
薛烨张口想说话,十一娘已继续道,“孟元浪告诉我,顾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目前不宜出面,我若是去看她,怕会不小心暴露她的藏身地点,所以……”
“我娘……她还好吗?”薛烨问。
十一娘摇头,“孟元浪的意思,顾婶在逃跑的过程中又受了伤,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但……孟元浪有保证,说顾婶已经渡过危险期,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才会昏睡不醒……”
薛烨却攥紧了拳头,薄唇抿着,一双眸子满是伤痛,“娘她……为我们夙家牺牲太多了……”
“顾婶她……是自愿的……”
薛烨抬头,朝十一娘道,“娘她其实不姓顾,娘本是我娘的贴身大丫鬟,娘家姓薛,随我娘一起嫁入夙府。那时,我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前锋,身边有一帮战场认识的朋友,三天两头往我家跑,顾叔是一名军中大夫,对她一见钟情,没多久两人就在爹娘的撮合下成了亲,我大姐出生的那一年,顾家大哥也出生了。后来,我爹被封忠勤侯,顾叔他们搬出夙府,几年后,顾叔得了第二个儿子,两人一心想再要个女儿。再两年,我出生。后来,我爹战死,我娘受不住打击,腹中的孩子早产,却没想到又碰上难产,娘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我娘和腹中的弟弟/妹妹,安排后事时,娘才发现有人在娘开给我娘的催胎药中动了手脚,知道有人对我和姐姐不利,让顾家大哥跑出去给元大人递消息,却没想打草惊了蛇,被人一把火困在房中,后来……姐夫破门救了大姐,娘抱着吓呆滞的我逃出了忠勤侯府,顾家二哥哥……”
话戛然而止。
十一娘却已明白他眼中的痛,抓起他因用力攥杯子而泛着白色的手,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却依然想抚平他心底的伤痛,她放慢了声音,柔柔软软的道,“小烨,你当时只是一个孩子,这,不怪你。”
薛烨盈满泪水的眼眶蓦然决堤,捧起十一娘的双手埋入其中,无声哭着,温热的泪水从十一娘指缝中滴落,落在碧叶青青的茶水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如少年轻轻抖动的肩头,静默而哀伤。
“爹、娘,小哥哥……”
看着薛烨瘦弱的身子,十一娘轻轻叹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么早的让他接触这些阴暗,不知是对还是错?
夙思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薛烨猛然抬起头,“我爹肯定不是战死这么简单,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那双哭红的眸子几乎是瞬间便蔓延出血一样的红,带着愤怒与仇恨,紧紧咬着唇瓣。
十一娘双眸微睁,却没接薛烨的话,而是淡淡说着自己在京中所查到的资料,“……夙大将军有从龙之功,忠勤侯的称号虽是顺平帝所封,却也是因勋功卓卓才有此殊荣,从这点来看,顺平帝对夙大将军并没存其他心思,可以排除功高盖主顺平帝派人暗杀一说。”
薛烨眸中的血腥似被她温润的声音化解,轻轻点头,嗓子虽带着嘶哑却没了刚才的愤恨,“姐姐曾说,皇上比父亲年长几岁,待父亲一直如兄弟手足一般亲近,皇帝手掌实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封逝去的祖父为国公爷,又赐封父亲忠勤侯与忠勤侯府。后与北周交战,父亲身先士卒,打的两国元气大伤,本已大胜欲班师回朝,不曾想竟死在一场小小的战役中……”
说到最后,他神情渐寒,一张脸有着不属于十二三岁少年的清冷、阴鸷。
十一娘点头,将她与元大人的对话说给薛烨听,薛烨的脸色越来越冷静,“夙扶雨与慕氏暗中有来往?慕氏与北齐人有来往?夙家如今支持三皇子,也就意味着三皇子背后站着的是慕氏……”
“姐姐与我说过,三皇子的生母姓越,是顺平帝私访江淮时带回来的一个江淮女子,家世清贫,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后来越妃入宫,越妃的老母亲跟着进京,却病死在半路,越妃独自一个人进宫,于宫中无半点根基……”
“一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怎么能在诡谲的宫中存活下来?这越妃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十一娘抬手为薛烨加了热水,又为自己添了半杯水,看着杯中茶叶浮浮沉沉,抬起头看了眼薛烨,“你姐姐可曾与你说过,越妃进宫时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她母亲病死时曾有一队大户人家的马车恰好经过,不但停留下来帮她操持了她母亲的葬礼,还一路护送她到京城,才兵分两路。”
薛烨一惊,抬起头看十一娘,瞳眸因查觉出不可预知的真相而微微紧缩,“你是说……三皇子背后站着的有可能是……”
十一娘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查出那队大户人家的名姓,却查出那一日进京城的大户人家仅有三家,一姓曹;一姓杨;一姓……慕!曹家功逊忠勤侯府,却也得了顺平帝一个忠义侯的封号,如今,京城各大家族都纷纷站位,唯独曹家岿然不动;杨家汲汲钻营,朝中明投暗投笼络了不少朝臣,前不久还把元大人从阁老之首的位置挤了下去,俨然成了朝中第一大臣。杨阁老的妻子是曾被慕家逐出家门的嫡枝小姐,儿媳却选了曹家的嫡女。慕家已将杨阁老的妻子逐出慕家却每隔一个月都会在十八这一日到京城十公里外的法觉寺祈福上香,在寺庙三日素衣素食,潜心拜佛,几十年如一日,风月无阻,巧的是,慕家这三日总会有一日有人去法觉寺拜菩萨……”
薛烨并没因十一娘的摇头而失望,反而因十一娘这一番点拨,脑中困顿的事越发清晰。
“二房夫人娘家姓杨,是杨阁老家分出去的旁支……”
两人相视,久久没有言语,十一娘看着薛烨的眸子越发清亮,轻笑,“所以说……”
薛烨接话,“所以说,三皇子背后有两股势力,明处是杨阁老,暗处是慕家。而我爹的死十有*与杨家和慕家脱不开干系!但最有可能的是我爹一死就继承忠勤侯一位的夙扶雨!”
十一娘长长的松一口气,“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薛烨无言,沉默许久后,抬眸看十一娘,唇边勾了一抹淡淡的笑,“练好功夫,学好本事,查明真相,为我爹娘……报仇!”
他淡然持静的面容下,是捏着桌角泛白的手指。
十一娘垂眸掠过他刻意藏起的手,并不去说你爹娘定希望你活的开心快乐不希望你一辈子背负仇恨之类的话,而是朝他鼓励一笑,“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杀父害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既已做了决定,以后要谨记自己的话,切勿半途而废。”
薛烨重重点头,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眸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其中,装满了十一娘。
……
谈话告一段落,十一娘将在京城为薛烨挑选的一个精致玉冠、两支狼豪笔并两根如意结剑穗送与他,起身回了夏家小店。
薛烨将剑穗悬挂于笔架之上,任风轻轻拂动,一只手轻轻抚着雕了如意祥云的玉冠,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空气中忽然一滞,一袭白衣旋身而进,落座在他对面,一道嘻皮笑脸的声音在薛烨身旁响起,“哎哟,这么好的玉冠,夏家那丫头知不知道送玉冠是什么意思?”
说着,伸手去拿薛烨手下的玉冠,薛烨一怔,下意识将玉冠握在手中,男人扑了空,哎呀哎呀的叫起来,“娘子,你弟弟学坏了……”
薛烨这才看到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夙思岫。
不由愣声叫,“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夙思岫表情淡然,看了他一眼,“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薛烨嗯了一声,神色刹那恢复清冷,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夙思岫有过之而无不及,“爹娘的死跟夙扶雨夫妻肯定有关系,姐姐,你可清楚当年爹娘与二房有什么仇怨吗?”
夙思岫摇头,黑衣男在旁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吧唧吧唧道,“你爹头上的忠勤侯就足够二房觊觎的了,哪还需要仇怨?”
夙思岫扫了男子一眼,男子嘿嘿笑着在唇上做了个缝嘴的动作,“我不说,我不说……”
“他说的没错,当年,爹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二房在朝中无太大建树,在商场却因忠勤侯府的名头混的很开,可谓财源滚滚。爹便把公中财产交于二房打理,埋怨慢慢产生,二房说爹利用他们谋利为自己所用,拿他们二房当管家使唤……”夙思岫眉眼平淡,神情没有半分波澜,叙述着如同隔世的记忆,“二房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商人,求到父亲那里,逼着父亲走后门,得了一个官位,再后来,父亲又打了一场胜仗,皇帝高兴,颁了一个忠勤侯可世袭三代的恩宠……”
可世袭的东西,大房没了,自然有顺位的二房继承。
夙思岫看薛烨,淡漠的黑眸中分明带着一丝刻骨的恨,“华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要谨记!”
薛烨正色,重重点头。
夙思岫欣慰一笑,站起身,“我与你姐夫要离开清水镇,去处不明,你多保重。”
薛烨一怔,忙起身急急的问,“姐姐还回来吗?”
“或许回来,或许不回。”夙思岫没有回头,抬脚出了门。
黑衣男子拍了拍薛烨的肩头,偷偷道,“最近风月门追的太紧,我跟你姐姐出去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你好好跟着夏十一那丫头,有什么事都去找她,她聪明的很,肯定能帮上你的!对了,告诉她一声,下次可不许再暴露我的藏身地点,否则……我就不认她这个弟媳妇儿了……”
说完,嬉笑着跑出了门,“娘子,等等我……”
薛烨却被他最后一个弟媳妇惊的半天没回神。
……
腊月二十三,一早,罗氏就喊了姐妹几个起床,忙着收拾房间,打扫院落,八娘与小十二笑嘻嘻的去推小花园里的雪,二娘、三娘凑趣,几人一起堆了一个真人高的雪人,立在小花园的亭子旁边。
胡秋儿看着好玩儿,噔噔噔跑回自己家拿了几根胡萝卜并一块红色的麻布,三根胡萝卜做成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长条的红色麻布被她圈在了雪人的脖子上,远远看去,很是好玩儿。
小十二兴奋的直拍手,两个巴掌拍的红红的,一张小脸还激动莫名,看到十一娘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扑抱着十一娘的腿,指着雪人冲十一娘嚷,“十一姐,雪、雪人……”
八娘兴致勃勃的在大雪人旁边堆起一个小雪人,朝十一娘招手,“十一娘,去厨房拿几根胡萝卜来……”
站在不远处的研夏笑着去拿,回来时手上不仅多了几根胡萝卜,也多了一封信,“姑娘,京城送来的信。”
“松开……松开……雪人……”小十二在十一娘手中挣扎,十一娘轻笑,松开了手,从研夏手中接了信,研夏忙上前牵着小十二往八娘她们那边走过去。
信是京城闲云阁的二掌柜写来的,信中交代,半月前有一大汉来店中找慕姑娘,说与姑娘有一言之约,问姑娘可还记得?
随信寄来的是另外一封被蜡封了的信,十一娘撕开,看到其中内容,唇边漾开一抹笑。
原来,信是十一娘那日遇见的魁梧大汉所写,信中他自称姓木,他妹妹两年前落水,救上来后身子不好,至今嬴弱,他本要照顾妹妹到出嫁,无奈有急事要离开家,归期不定。信中还说,若慕姑娘愿意,他妹妹可教双面绣,让妹妹当个供奉,两年,最多三年后他便会去接妹妹,若三年后他不能归来,轻慕姑娘代他与妹妹选一门好亲事,好让妹妹有个归宿……
到最后,已是交代后事一般。
十一娘蹙眉冷了神色,想起那魁梧男子眉眼间似有若无的杀气,和一身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血腥之气,脑中猜想着某些可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花园中热闹嬉戏的姐妹,就连元娘脸上都漾着三分笑,收了心思,转身出了花园,去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出门交于绘春。
“将信送往京城,越快越好。”
绘春肃然,点头应声,“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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