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地关,此时风声鹤唳。
做为守关之将,刘韬最近的心情无比的烦闷:先是辽人赖帐,五千匹马用粮草换来的!为了这些马匹,他提前预支了明年的收入,他现在最操心的就是明年去何处征粮!
做为遭受到辽军疯狂“取粮”的北汉国,原本还算富裕,百姓吃糠咽菜,勉强还能渡日。但春天辽人如蝗虫过境,不仅掠夺了沿途各县的库藏、富户,甚至连粮种和牲畜都抢了精光。
好容易恢复了一个夏天,大部分村庄有了一点生机,却不想辽人送马匹过境,又将刚刚要成熟的麦、黍、梁等糟蹋一空。春秋收获无望,北汉国已经哀鸿遍野。
在这种情况下,做为北汉国最远的边关——阴地关来说,无粮草供给的可能性大增。因此,刘韬一面派兵收括地皮,将能吃的东西都运进阴地关城内,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太原城“报喜”。
不管怎么说,辽人“兑现”了五千匹马,这算是大功一件吧!最主要的,刘韬想借此机会,从太原府的粮仓中弄点粮草!
最起码,得补充一下他自己的钱包吧!为了这五千匹马,刘韬甚至动用了他个人的钱财给萧绍“送好处”。如果太原府一毛不拔,不仅阴地关守军血本无归,他刘韬个人恐怕都要倾家荡产!
派出的人马刚走,他就收到了一个令他大惑不解的消息:辽军在瀤河谷遭到兴唐军埋伏,被歼灭三千多人,抢走八千多匹马!
不仅刘韬感觉到不可思议,连从汾州赶来的刺史张权都一脸不敢相信:在他们看来,辽人那是战无不胜的,一万辽人几乎一人双骑,剽悍异常,怎么可能会被兴唐军打败?
可是消息确实无误,而且报信的猎人还信誓旦旦:辽人的尸体堆满河谷,而兴唐军的损失也不小,主要是抢马过程中被辽人射杀的!辽军退回山谷外,而兴唐军逃向了晋州方向!
刘韬立即派出人马探查,结果让他不寒而栗!
辽人居然在追击兴唐军,而一直呆在洛阳附近“老老实实”的大敌周军竟然也出现了,还和辽人协手困住了兴唐军!兴唐军人数众多,但战斗力明显不如二者,三方现在处于纠缠状态。
刘韬满腹狐疑:什么时候,自己眼皮底下,有兴唐军这么强横的一支力量了?
这其实是他孤陋寡闻造成的!兴唐军收编土匪、打土豪分田地,将整个洛阳和潼关之间各郡县弄得风声鹤唳、人尽皆知。刘韬从开始听说就根本没相信过,一直当笑话听!
在他看来,这些土匪就是乌合之众,抢劫一段时间,必然逃入深山,再也不敢露面。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些人不但没有散去,还有实力抢了辽人战马!
刘韬现在就一个想法:你们三家最好都拼命死光了才好,免得天天惦记自己的阴地关!
一面想着,他一面让人打探消息,并准备立即派人将五千战马送到太原府。刘韬认为整个阴地关最值钱,最惹人惦记的恐怕就是这些战马了。夜长梦多,早送走早省心啊!
就在他紧锣密鼓安排之时,忽然探马来报,辽人竟然在夜半时分从围困兴唐军的地方消失,不知去向。
他心头狂颤,一股本能的不好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准备召集士兵守关之时,辽人二千人的骑兵队伍已经悄悄接近了阴地关外。
每匹战马的嘴上都用野草绑着,而马蹄子用布包裹,行走起来声音极轻。每个辽军的刀鞘都抛掉了,手里举着弯刀,在月光下反射着阴寒。
一名辽军将领从后面快马奔到关前的树林边,向城头看了一会儿,悄悄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很快出现了一百名短小精悍打扮的人。
一指城头,那百人立即伏腰飞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特别。一千多米远的路程,很快就接近了城墙下。
就在这时,城门忽然“咕嘟”一声,似乎门栓响声。那百人伏在阴暗之处,半天没有动弹。忽然,一声鹧鸪的叫声传来,接着是三长一短的叫声。
如果是农人或者猎人在此,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快天明时最黑暗,根本不可能有鹧鸪的叫声,更不可能出现长短变化,尤其是这么明显的区别!
那百人中忽然也出现了叫声,却是不知名的鸟儿,一时间在空荡的夜晚显得极为怪异!
城头终于亮起了灯火,一个汉卒打着呵欠:“真是奇了怪,夜晚怎么会有鸟叫?莫非有人夜行?”
说着,他推醒了身侧几人,一时间城头热闹起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寒光亮起,瞬间将那灯罩打落,随后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百十人中忽然一声尖啸:“冲击城门!要快!”
城头上,十几个黑衣人与几百陆续反应过来的北汉军卒血战不止,另一方面,城门渐渐被推开,里面传来零星的惨叫声!
就在百十人冲进城门洞时,里面一声断喝:“有奸细,快关城门!发信号箭,请求增援!”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又是惨叫声不断。城头乱箭如雨,转眼间将还没有冲进城门洞内的数十人钉在地上!
北汉军虽然不如周军精锐,但毕竟是边军,有着较强的战斗力。要不是因为最近周军龟缩到了洛阳城,辽军又吃光了他们的粮饷,引得这些大头兵一肚子怨气,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如此懈怠。
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阴地关面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旦城门被打开,外面的敌人冲进城来,恐怕阴地关内的数千守军会在梦中成为冤鬼!
因此,值这一班的五百汉军士卒拼了老命:有几个在都头的带领下,亡命向城门洞中冲来,而其他人开始临墙放箭,只剩下几十人死死缠住那几个剩下的黑衣亡命徒!
那些亡命徒,都是江湖中人,个个以一当十,但是,他们本来就是行险,根本没想到会被发现,因此人数不多,当汉军玩起命来时,他们明显处于了弱势,渐渐被逼到城头一角,不时有人惨叫着摔下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