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放箭!不要听他胡说!”钱弘儇越听越害怕:如果崔耀所说是真的,自己一行人就算突出去,也难以在闽地生存下来——各大家族一定会抓捕他们来立功的!
他身后忽然一声断喝:“钱大人你还执迷不悟吗?如果你再坚持这样,所有闽地士兵会暴乱的!而吴越弟子也会因为你的坚持而死伤殆尽!”
钱弘儇身后闪出的正是留丛效,他一挥手:“大人,我奉大唐闽王李煜的命令,潜到您的身边,就是希望能双方止戈息兵。请让我去对面沟通,您和闽王殿下谈判解决……”
整个吴越军中,数百个军官挥手喝止了士兵的盲动:大家都不想死啊!如果能谈判获得回家的机会,还血战干什么?这块土地也不是自己的了,这里的财富也没自己啥事?
难道非要拼死在这儿才舒服?
詹家子弟跳出来,大声鼓动周围人不要相信唐军的话,万一放下武器,他们言而无信,岂不白白死去?
而吴越军中,同样也有人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留丛效扫视着周围:“各位,我以前和大家所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有一点有所出入。虽然我兄在南州被杀,但我不怨恨六殿下。相反,对于六殿下恩怨分明,留下我兄一家人性命深表感激!也正因如此,我才甘冒生命危险,来到这儿!”
“留丛效,你是来惑乱我军心的?”钱弘儇这个后悔啊,如果自己当初一见面就砍了他,把那几百吴越兵都射杀的话,何至于军心涣散到如此地步!
慈不掌兵,果真如此啊!
看看人家对面的少年人,杀伐果断,又心有仁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想到这儿,他一招手,把所有营以上指挥使喊到近前,征求大家意见。
除了个别人,大家都同意谈判看看情况。
很快,留丛效和三四个吴越国文人见到了李丛嘉。
反复沟通几次,最终李丛嘉和钱弘儇各带十人,在离双方各五百米的地方展开谈判。
临时搭建的木台两侧,各坐十一人。
李丛嘉盯着对面的中年人,微微笑了:“听说你是钱雨雨的六堂叔,我特意把她叫来啦!”
远远的,钱雨雨和直鲁古走了过来。
看到真是钱雨雨,钱弘儇心情放松不少:这个小丫头一直没回国,据说呆在兴唐学院学医呢!现在看来,不但学医,还把自己给嫁出去啦!
虽然吴越地区对儿女的婚姻礼数没有中原地区看得重,却也感觉到这种私定终身有些不妥!
直鲁古一揖到地:“我早就想去杭州看看,可是怕让钱氏扣下,所以……”
三人唠了几句,李丛嘉就接过话去,直白地告诉钱弘儇: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他绝不会杀俘!但是,闽地士兵和吴士兵的处理方法会不同。
闽地士兵如果愿意继续丛军,直接编入唐军。如果不愿意,就解散回家。
而吴越军则需要吴越国用钱赎回。一人五十贯铜钱。这些钱主要用来发展闽地经济。如果这些士兵自己有钱,也可以交钱走人!如果没人赎也没钱,就要留下铺路。从剑州到福州,要修一条大路。这些人劳动一年,就可以回家!
钱弘儇盯着李丛嘉:“怎么听起来像是做生意?”
“是的!其实战争本质上就是一种生意!算计着能打赢就打,打不赢就不打!钱刺史,听说你在福州挣了不少钱,都送回国了,这次是不是出点血,把这些士兵赎回去……”
“五十万贯钱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能相信你?万一你说话不算数,把我们骗着放下武器,又涨价了怎么办?还有,可以先放我们回去,我再把钱送来吗?”
李丛嘉笑了:“我可以当众承诺!如果你能在众人面前许一个承诺,五十万贯钱先欠着也可以!”
钱弘儇盯着李丛嘉看了好久:“你为什么非要坚持投降,而不是围歼我们?要知道,这一万士兵可是吴越军精锐,将来是你平定吴越国的大障碍!”
李丛嘉摇头:“吴越国不用平定!只要天下一统,它就是大唐帝国最富饶的腹地!我已经想好了,如果钱氏皇族肯投降,可以封王三代,然后逐代降爵!其他钱氏保留当代爵位,逐代降爵!”
钱弘儇苦笑着:“咱们俩哪儿是谈判,怎么看都像是在唠家常呢!”
“是的!大唐真正的对手在北方,破周兴唐,这是天数!至于吴越国、南汉、南楚和蜀国,都不是大唐统一天下的障碍!好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所有这些地方的百姓我都视为大唐子民,每死一个,我都心疼!如果你能选择投降,我可以考虑保留你在闽地任刺史的权利!”
钱弘儇愕然:“你不放我回去?”
“不!你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回去可以在这儿当一个刺史!我这是考虑到你回国后,那些文臣武将不会轻饶你的!”
“为了给吴越国保留这一万精锐,我就算被砍了脑袋,也得回国!六殿下,我相信你的人品。一会儿我们当着双方六万人的面发下重誓。我钱弘儇只要活着,定会支付那五十万贯钱!”
“好!”
二人击掌为誓。
站在高台之上,李丛嘉大声发着毒誓。他刚一说完,晴朗的天空一道惊雷,如龙形般从东向西划过天际,让所有人都抬着盯着李丛嘉看。
而钱弘儇的誓言则显得平淡无奇。双方士兵奇怪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闽地士兵放下武器,坐船或走路,一个个离开双方交战的区域。吴越军士兵也开始少数放下武器。
他们三三两两地向水口山而去。
关隘上,所有唐军士兵箭入囊,刀入鞘,没有任何人攻击他们,任他们向福州方向而去。
随着吴越军两千多人离开,李丛嘉挥手,两千唐军快速跟了上去。
钱弘儇大惊失色:这是要干什么?
“不用担心!这些士兵没有钱回福州,恐怕会在路上抢劫百姓。那两千人带着干粮,会护送他们到达福州坐船或沿陆路去温州!”留丛效笑道。
果然,李丛嘉派人担着铜钱过来,每人一贯,放下武器取钱走人。这一次再没有唐军跟随了!
钱弘儇长出口气,自己也正要离开,却见西面奔来一骑红马,未到近前,一声大叫传来:
“六殿下,不可让钱弘儇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