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枪》 正文卷 第1章 突变 1941年11月初。上海。 四方书店。 书店内的顾客不是很多,伙计阿元在柜台后面抱着肩膀在打瞌睡,空空荡荡的店里略微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三两个顾客在书架之间徘徊着。 夏菊坐在靠窗户的长椅上,随意的翻阅着桌子上报纸。 书店老板姓唐,是个四十岁左右矮胖的中年人,只听口音也判断不出他究竟是哪里人。但是他应该是在上海住了很长的时间,因为很多夏菊说起来都觉得拗口的老上海话,他都听得懂。 “夏小姐,又在等你父亲?”唐老板从书店的里间走出来,和每一位客人寒暄着。 夏菊:“真是抱歉了,每天都在这里等,都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您的生意。” 唐老板笑了笑:“我这生意清淡的很,哪会有什么打扰。夏小姐,你随意。” 夏菊注意到跟随唐老板一同从里间走出来的青年,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三国志》,在经过夏菊的时候,年青人微微额首示意。 夏菊脸红了一下,把头转了过去,等到年轻人快要走出书店的时候,夏菊忍不住又去眺望他的背影。 夏菊在四方书店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会买一两本书,对于喜欢读书的夏菊来说,这个爱读书的大眼睛青年难免会让她特别的留意。 夏菊的父亲是市电话局的职员,每天下班的时候,就会骑着脚踏车到学校来接夏菊回家。因为冬天天气寒冷,夏菊就在距离学校很近的四方书店里等候着父亲。 夏菊站在窗户前,眺望着父亲下班的方向,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情耽搁,父亲是一定会准时出现在书店门口,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过。 目光所及,夏菊看到了那个抱着《三国志》的青年,正站在书店门口的电车站,漫不经意的四处张望着,好像是在等待着电车。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卖水果的摊贩在向人群推销着自己的水果,擦皮鞋的正卖力的给客人皮鞋打蜡抛光,挎着香烟盒子的半大孩子对每一个来往的人兜售着香烟。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分别,夏菊甚至在和卖香烟的孩子眼神对上之后,还友好的笑了笑。 这孩子叫虎子,是个孤儿,每天靠着卖几包香烟维持着生计。虎子的嘴又甜又勤快,每次给唐老板送香烟,遇到夏菊都会叫一句:“夏菊姐,看书呢”。“夏菊姐,又来买书?”诸如此类。 父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街头,父亲围着宽大的厚围脖,努力的蹬着脚踏车,脚踏车车把上还系着一尾鲜鱼。 早上出门的时候,父亲问夏菊晚上想吃什么,夏菊说想喝天下第一美味酸酸甜甜的鲜鱼汤。父亲就笑着说,好。 夏菊总是把父亲熬制的鲜鱼汤,夸张的称为天下第一美味,在夏菊心里其实这并不夸张。因为她觉得,父亲熬制的鲜鱼汤,确实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鲜鱼汤。 在父亲将要过马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因为有一辆银灰色小轿车正开过来,夏菊父亲从脚踏车上下来,等待小轿车通过。 夏菊父亲也注意到了书店玻璃窗里的女儿,父亲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车把上的那一尾鲜鱼。 这时候一辆军用卡车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直行的小轿车躲避不及,嗵的一声,小轿车副驾驶车门处,被卡车撞凹进去很大一块。 军用卡车上下来两个军人,似乎很恼怒的样子,骂骂咧咧的走过来。轿车的司机也下了车,双方争吵着,理论着这次事故的责任。 夏菊父亲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他推着脚踏车正准备穿过马路,夏菊在书店里也正要推门出来。 在这刹那间,夏菊愣住了,因为她看见穿军装的人忽然拔出了手枪,对着轿车里面砰砰砰连开数枪,随即轿车里也冲出两个人拔枪反击。 夏菊停住了脚步,这是她没有经过的场面,砰砰的枪击声,吓呆住了她。而随后她看见了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场景! ——正要穿过马路的父亲身子一晃,捂着胸口慢慢坐在了地上,一颗跳弹意外的击中了他,鲜血瞬间就染透了他的长衫。脚踏车失去了支撑,也倒在他的脚下,那尾鲜鱼在地上兀自翻跃蹦跳着。 对射的双方结束的很快,轿车里冲出来的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一个军人快速的看了看轿车里面的情形,然后又看了一眼被波及的夏菊父亲,略微停顿一下,在同伴的催促下,也立刻跑进巷子里。 夏菊惊慌着奔跑出来,跑到父亲身边,扶着父亲的身体,颤抖着声音问:“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父亲咳着,艰难的坐直了身子,勉强笑着:“不碍事……就是鲜鱼汤……恐怕是做不成了……” 夏菊的眼泪流了下来:“爸爸,你还管什么鲜鱼汤,我送你去医院。” “菊儿,先不忙。我还有话和你交代……假如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记得……去找你妈妈……你妈妈名字叫白玉兰,她住在霞飞路60号……” “爸爸……你不是说我妈妈早死了吗……” “……我原本只当她是死了……是爸爸不对,爸爸骗了你……” 扑通一声,小轿车的后面的车门被打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撞出了车门,他慢慢坐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虚弱的靠在车门上,眼神却是戒备的望着四周。 夏菊吓得动也不敢动,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人。 书店的唐老板在马路那头喊着:“夏小姐,要帮忙吗?” 夏菊哭着说:“唐老板,能帮我找辆车吗?我爸爸中了枪,他好像快坚持不住了……” 唐老板:“好好,夏小姐,你莫慌,我这就叫车去……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靠在车门上的人冲着夏菊摆摆手,可是夏菊并没有看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受了伤……” 唐老板答应着:“好,我就去叫车,你等一下。” 夏菊发现父亲脸色越发的难看,嘴唇也变得青紫:“爸爸,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有些冷……” 夏菊抬头想去看看唐老板找到了车没有,一抬头却看见那个抱着《三国志》的青年正一言不发的快步走过来,夏菊怔怔的看着他:“你……” 青年却并不是冲夏菊来的,他忽然打开了那本《三国志》,书的里面竟然是镂空的,镂空中间藏着一把手枪。 青年利索的举着枪,迅速转过车头,在夏菊的惊叫声中,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那个靠在车门上的人,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软倒在地上,大滩的鲜血从他的脑后流出来。 青年并不耽搁,将手枪重新放回到书里,转身返回马路对面,正好赶上一辆电车,他飞身上了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着电车离开。 唐老板拽着一辆板车匆匆赶过来:“夏小姐,快把你父亲扶上车……” 夏菊一脸的泪水,已然泣不成声:“我爸爸……他已经不行了……” 巡捕哨子尖利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几具尸体倒卧在轿车四周,夏菊无助的搂着父亲的尸身放声的哭嚎着。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阳光,上海的冬天,在这个傍晚显得格外的阴冷。 ………… 夏菊家在静安寺北,一处在淞沪会战中,被炮弹削去了一半残存二层独楼。夏菊缓步上楼,她的面容有些呆滞,过度的悲伤让她已经没有了眼泪。 打开房门,空荡荡的房间也似乎充满着悲伤,夏菊没有去开灯,她坐在黑暗中,再一次忍不住啜泣。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夏菊惊得从沙发站了起来,迅速的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谁!” 灯光亮起,白天的持枪杀人的青年正站在门口:“夏小姐,你不用怕,是我。” 夏菊退缩着:“你……是什么人!我不认得你!” 青年苦笑着:“你认不认得我也不要紧……” 他将一封银元放到了桌子上:“今天很是遗憾,令尊不幸在我们的行动中,意外遭到不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夏小姐收下。” 夏菊警惕的瞪着他:“你……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我们是军统锄奸队,我们今天杀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汉奸!本来一切都很圆满,唯一的意外,就是令尊被无辜卷入进来。” 夏菊颓然的放下花瓶,再次坐在沙发里,她听父亲说过,总有一些为日本人做事的汉奸,会被军统甚至是中共的特工组织处决,没想到今天真的亲眼所见。 “夏小姐,这件事确实是一个意外,我们也很遗憾,希望你节哀。” “你走吧,你们再怎么遗憾,也换不回我父亲的命。” “夏小姐……” “走!你再不走,我要喊人了!”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打开房门走出去,听着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夏菊双手掩面,再一次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灯光下,房间里的一景一物都让夏菊倍感伤心,因为这房间里的所有一切,都带着父亲的痕迹,如今物是人非,越看到这些就越发的让人伤感凄凉。 正文卷 第2章 车夫韩三 安葬了父亲之后,夏菊的生活也一下子陷入了无序的混乱,以前看父亲在家里操持着一些琐事,夏菊也不觉得有多难。如今这些事统统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时,她才发现,原来每天父亲要做的事情,是这么纷乱这么麻烦。 不说别的,就只是每天的饭菜,就成了夏菊的一大难题,煤油炉子都是战战兢兢点了几次才点着。第一次做菜,夏菊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在菜市场也买了一尾鲜鱼,按照平时父亲的做法做了一碗鲜鱼汤。 感觉佐料也都放齐全了,时间火候也到了,就拿起汤勺试着喝了一口鱼汤,刚一入口,一股又苦又咸浓重的鱼腥味让夏菊立刻就吐了出来,忙乱中又撞翻了鱼锅。 鱼锅咣啷啷扣在地上,做好了的鱼汤也洒了一地。夏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洒了更好,要不然也没法吃。”自己说完,就又想起父亲,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收拾好了腥气浓郁的屋子,夏菊开始坐在床上考虑自己以后的出路。忽然她想起了父亲临终时交待的话,告诉自己母亲就在上海,自己也似乎应该去找她,不然一个女孩子在这乱世中生活,实在是太多不便。 夏菊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还活在世上,因为在记忆中,自己刚五六岁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等到她长大了一些,父亲只说母亲死了,至于为什么死的,葬在哪里,父亲都是三缄其口。 “白玉兰……霞飞路60号……”夏菊在心里念叨着这几个字,霞飞路是上海富人聚集的地区,母亲怎么会住在那里?又为了什么近在咫尺、一隔十几年都不来看自己?父亲和母亲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隔阂这么多年也没有往来?一个又一个疑团在夏菊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不管怎样,夏菊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母亲,不为别的,她想解开自己的困惑,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称谓从模糊到清晰,也让夏菊的心更加的迫切想要见到母亲。 第二天一早,夏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匆匆下楼。在巷子口的小吃摊,要了一份润饼蚵仔煎,因为一天一夜没吃饭,昨夜夏菊在睡梦中都被饿醒了两次,饥肠辘辘的让悲伤都变得有气无力。 吃饱了肚子,人也精神了许多,看着街口停着的几辆人力黄包车,夏菊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坐车。因为父亲在世的时候提醒过她,这些黄包车车夫几乎百分之百都是青帮的人,如果没什么必要,还是尽量少去招惹他们为好。 夏菊这二十年来,基本就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所乘坐的交通工具,要么是坐父亲的脚踏车,要么是坐电车,天气好的时候干脆就是步行,到真的是很少坐黄包车。 黄包车夫看出了夏菊的犹豫,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精壮汉子大声问道:“小姐,坐车吗?坐我的车保你又快又稳,赛过洋鬼子的小轿车!” 车夫的的玩笑话让夏菊放松下来,况且她也确实不认识路,霞飞路那么大,她哪里知道60号在哪。 “霞飞路60号。”夏菊说。 “呦,那可是有钱人的住处,我一天要跑好几趟。”车夫热情周到的用毛巾掸着车座上的灰尘。 他的车果然是又快又稳,而且居然还能在小跑中和夏菊搭着闲话:“小姐是家住在霞飞路吧,看您就是一脸富贵气,可不比我们这样的穷命,落魄的都挂了相。” 夏菊:“我是去找人,我哪里住得起那地方。” 车夫啐了一口,立刻改口说道:“就是,那地方哪能住着什么好人!除了汉奸就是东洋鬼子西洋鬼子……您是找什么人?” 虽然这个车夫有些话痨,但是想起父亲的叮嘱,夏菊还是耐心的回答他:“我是去找我的……母亲。” 车夫嗨了一声说道:“瞧我这张贱嘴,绕来绕去把自己绕了进去!我不会说话,您别挑理。” 夏菊说:“不知者不怪,况且我都不知道……” 夏菊想说“我都不知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又何必在陌生人面前提起。 转而夏菊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听说你们黄包车都是帮会的人,是真的吗?” 车夫嘿嘿一笑道:“不入帮会,在上海滩就干不了这一行,都是没办法,苦哈哈一个,到哪都挨欺负。” 谈谈说说到也打法了时间,车夫在一棟白色洋楼前,远远的停下车,说道:“小姐,你到地方了,前面再走不远就是霞飞路60号,可是我们的车就不敢往前走了,你得自己走过去。” 夏菊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车夫接过夏菊给的准备金劵,连同兜里的钱放到一起,在手上拍了拍说道:“这钱我得赶紧买粮去,保不齐这会儿能买一碗米,下午就只能买半碗米……为什么,因为前面有当兵的站岗,严禁外来车辆靠近。” 夏菊哦了一声说道:“多谢了。” 夏菊沿着平整的青石板路,迈步向白色洋楼方向走去,这地方果然是与平民区不同,周边的树木花草都是经过人工修整的,每隔不远就有样式漂亮的路灯。若不是亲眼所见,夏菊都不敢相信被狂轰滥炸过的上海,居然还有这么雅致干净的地方。 两个穿着军服的士兵看着夏菊怯怯的走近,喝道:“站住,小姑娘,别往前走了,不是这里的住户严禁入内!” 夏菊:“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 “我,我来找白玉兰。” “什么白玉兰,紫玉兰的,这里连月季花都没有,走吧走吧,找错地方了。”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爸爸明明告诉我她在这里,我爸爸不会骗我的。” “你爸爸又是谁?爸爸都是骗人的,我爸还告诉我当兵吃粮八面威风,可现在老子站在这里给人当看门狗!” 夏菊被撵了出来,那个车夫居然还在那里没有走,见夏菊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就拉起车跟上来:“人没找到?我一猜就是!这些有钱人翻脸就不认人,要是有穷亲戚找上门来,没准她就是故意不认你!” 夏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车夫:“我呸,瞧我这缺德记性,又忘了你是找你母亲来的……你是不是记错了地址?会不会是霞飞路6号16号,再过两条马路还有一条霞光路……” 夏菊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惊慌失措,也真是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听错地址,于是说道:“好吧,那就麻烦你,带着我在这几个地方都问一遍吧。” 车夫喜上眉梢,利落的放下车把,说道:“我今天遇到你算是遇到贵人了,省得我一天的到处瞎跑,也拉不到什么活。” “小姐你是学生吧,我叫韩三,北平人。您以后用车,在街口喊一声韩三就成,只要我在附近,包管耽误不了你的事!” “北平人,怎么又跑来上海?” “北平被日本人占了,我心想咱不能当亡国奴不是,就一路往南跑,没想到这一路,国军比我跑的还快,到了上海也没消停几天,照样还是做了亡国奴!” 夏菊开始觉得这个韩三说话很有趣,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怎么又不继续跑了?” 韩三愤愤的说道:“我就不信丫的小鬼子就真能把中国灭亡了!我还就不跑了,就在上海等着光复的那一天!” 正文卷 第3章 神秘的送餐人 韩三拉着车和夏菊又跑了几个地方,可都是无功而返,不要说白玉兰这个人,压根就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夏菊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父亲在临终前,脑子有些思维混乱,乱说的胡话?要是那样,自己也不必再继续寻找下去了。 付了韩三的车钱,夏菊回到自己的家中,一上午的奔波令她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就躺到床上,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舒展放松。 冬日的暖阳从玻璃窗照射进来,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非常惬意,也渐渐的让人有了困意,没过多大一会儿,夏菊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在迷迷糊糊中,夏菊被敲门声惊醒,夏菊揉着眼睛坐起身,问道:“谁呀?” “夏菊,是我,沈俊辰。”外面一个男声回答着。 沈俊辰是夏菊的同学,也是在学校和夏菊关系比较近的男生。 夏菊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床铺,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是头发梳的油光可鉴的沈俊辰,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餐盒的棉布袋子。 “听老师说你家出了事,真是替你难过……我见你这两天没上学,很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沈俊辰看起来很紧张,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词不达意。 “谢谢你,我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去上学。进来坐吧。”夏菊把沈俊辰让进屋内。 沈俊辰把手里的餐盒递过去,说道:“这是在你家门上发现的,我猜是你家里亲戚给你送来的,就顺便拿进来给你。” “我老家是苏北人,在上海没有亲戚,你……是不是拿错了?” “不会错,你看,这还给你留了字条。” 沈俊辰从装餐盒的袋子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夏菊,夏菊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用钢笔书写的很漂亮的楷书: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夏菊呆呆的发愣,并没有去接沈峰递过来的餐盒,沈俊辰只好把餐盒放到桌子上,说道:“夏菊,咱们是同学,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想……我总还是能帮上一些忙。” 夏菊起身去给沈俊辰倒水,沈俊辰连忙说:“夏菊,你别忙了,我也不渴。” “天气这么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呀。”夏菊拎起暖瓶才发现,暖瓶根本一点水都没有,原来的一点热水都被自己用了。 夏菊叹了口气说:“你想喝也没有了。” 沈俊辰吞吞吐吐的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和你说,合不合适……” 夏菊:“说吧,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嘛,咱们是同学,用不着客气。” 沈俊辰:“后天,我家要举办一个小型的聚会,我请了几个学校的同学,我本来是想邀请你也去,就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毕竟你父亲才刚刚去世。” 夏菊默然深思良久,说道:“谢谢你俊辰,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会去的,我想我父亲在天堂上也不希望他的女儿不快乐!” 沈俊辰先是惊讶,然后几乎兴奋的跳起来,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夏菊,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我来的时候还担心你会拒绝,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夏菊很是奇怪,自己去参加他家的聚会,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何至于让他这么兴高采烈。 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见夏菊有些心不在焉,沈俊辰才知趣的起身告辞。 送走了沈俊辰,夏菊急不可耐的打开餐盒,她的心不在焉也是被餐盒里味道闹的,因为从味道判断,夏菊也知道餐盒里一定是自己最爱吃的润饼蚵仔煎。 夏菊早就饿了,沈俊辰在这里和自己絮叨个没完,她也就一直没好意思当着他面开吃。 至于这餐盒是谁送来的,夏菊也在琢磨着,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过滤着这栋独楼内的十几家邻居,谁最有可能给自己送吃的。 楼下的刘阿婆?不可能,刘阿婆要是送来东西,至少要拉着自己讲上一个时辰才能罢休。 隔壁的王爷爷?也似乎不太可能,他以前也送过吃食,但是都是他自己家做的,趁着热乎送来,邻居嘛,都是这样你来我往的。 最西边的那个整天偷瞧自己的阿齐?那个家伙好像自己都经常吃不饱饭,更是没有可能…… 夏菊在胡思乱想中,美美的吃完了足足两份的润饼蚵仔煎,吃过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拿起餐盒去厨房洗刷。 这餐盒是一种不太中国式样的圆扁扁的金属餐盒,倒是很像洋人用的物件。 夏菊用抹布把餐盒擦干,擦到底部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刻在底部的两个字:高非。 这是用刀子一类坚硬利器刻出来的字,字迹是很漂亮的楷书,既工整又飘逸。 高非?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难道就是这个餐盒主人? 在餐盒上刻上名字,无非有两种原因。第一个原因是,这个餐盒的主人就是穷极无聊,闲来无事把自己或者别人的名字刻在上面。 第二个原因倒是最有可能,这个人是过着集体生活,而这种相同样式的餐盒在他们那里又特别的多,为了便于区别才做了记号。 这个高非会是谁呢?自己家邻居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这楼里连姓高的都没有。 夏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头绪。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没办法的时候,会硬逼着自己想出一个办法,虽然有时候那样的办法看起来会多少有些荒谬。 夏菊就是生生硬想出了一个办法,她把洗干净的餐盒重新装在棉布袋子里,又挂回自己的门口。 到了晚上的时候,夏菊打开房门一看,怪事出现了,又一份润饼蚵仔煎挂在了门上。 袋子里还有一张字迹相同的字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夏菊玩味这这句话的意思,吃饭的心思反而变淡,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给自己送饭的人似乎还是一个很有文化修养的读书人。 于是,夏菊开始在自己的同学中分析,分析了一大串名字,也想不出谁会玩这样高深莫测的游戏,最重要的是自己同学中,也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住处。 这之后的几天里,这个刻着高非两个字的餐盒,成了夏菊心里一道解不开的迷题。 有时候夏菊把餐盒挂到门上,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她会忽然的打开门察看,要么是餐盒已经不见了,要么空餐盒还挂在门上,没有一次被她看见送餐的人。 再后来,这成了一个默契的游戏,尤其是在夏菊确定这个人毫无恶意的时候,对于一个什么都好奇的二十岁女孩子来说,这真的是一件既有趣又刺激的游戏。 跟随餐盒而来的字条内容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从开始一些摘抄的词句,到后来是一些纯粹的个人随意写的东西,比如:“天气干燥,多喝水。”“今天有雨,尽量不要出门。”诸如此类。 这件事的出现,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夏菊丧父带来的痛楚,因为她每天有了盼望,并不是盼望一餐食物那么简单,而是盼望那份说不清的精神层面的交流。 正文卷 第4章 四方书店 四方书店门前立着一块牌匾,上面贴着红纸,用毛笔手写的几个醒目的大字:新书到货,司马迁《史记》,商务印书局,华东印书局。两版。 坐在电车上的高非看了一眼,这是他们的接头的方式,新书到货就是说明又有新的任务,其他的什么史记印书局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高非本来是要去给夏菊送餐,但是既然有任务,今天恐怕就不能去了。他在书店前面不远处的站点下车,压低了帽檐,匆匆走向四方书店。 四方书店里依旧冷冷清清,伙计阿元靠在窗户边,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看着闲景。 “阿元,唐老板在不在?” “哦,高先生,唐老板出去了,他说如果有客人要找他,可以等他一会儿。” 高非点点头:“好。我去里间等,不介意吧。” 里间就是唐老板休息的地方,没有什么可介意的,况且高先生也是熟客,阿元没理由阻拦。 阿元刚送走一位顾客,店门一响进来两个一高一矮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 “伙计,你们老板呢。” 阿元:“老板不在,二位先生想买什么书?我可以帮你们推荐。” 高个中山装说:“我们不买书,只是来了解一些事。” 阿元放下手里的杂物:“你们二位是……” “极斯菲儿路76号的,听说过吧。” 阿元心里一颤,现在上海人或许有不知道汪精卫是谁,但是要是连特工总部所在地,极斯菲儿路76号都不知道,那真是孤陋寡闻。 阿元战战兢兢的说道:“听说过。您二位要了解什么事?” 矮个中山装走到窗户前,向外面看了看:“视线不错,站在这儿看马路对面发生的事,应该能看得清清楚楚。” 转回身问阿元:“前几天街对面有人被枪杀的事情知道吧,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阿元思绪有些混乱,愣愣的回答:“了解……什么情况?” 高个中山装呲牙一笑,拍了拍阿元的肩膀,说道:“别紧张,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你就把那天你看见的事情讲一遍就行。” 阿元嚅嚅着:“那天……那天我在柜台里招呼客人,什么也没看见,后来知道了,也是听我们老板说了几句。” 高个中山装皱了皱眉:“你们老板怎么说的?” “老板就是说,外面杀人了,两个当兵的杀了一个当官的。” “什么当兵的,都是假扮的!……你们老板怎么知道死的是一个当官的?” “大家都这么说,第二天报纸也登出来了,说是死的是教育厅的什么副厅长……” “好了好了!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 矮个中山装有些不耐烦:“你们老板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元看了看时间:“也快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能回来。” 矮个中山装:“一个小时也叫快了?他妈的,你懂什么叫修辞吗!” 阿元低下头:“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是书店的一个伙计……” 高个中山装笑着说:“你跟一个小伙计较什么劲,走吧,问下一家。” 两个人刚要走出书店,高个中山装指着里间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是我们老板休息的地方。” “里面有人吗?” “……有一位先生在等我们老板。” 矮个中山装走过去,一把拽开了房门,厉声喝道:“谁在里面呢,出来!” 高非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走出来:“二位什么事?” 矮个中山装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为什么躲在里面偷听我们谈话?” 高非淡淡的说道:“二位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公共场所,我在里面休息,何来偷听一说?” “伶牙俐齿,非奸即盗!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鄙人高非,天津人,非奸非盗,刚刚来到上海不久,正在找事做。” “刚来上海不久?刚来上海不久,副厅长就遇刺,你嫌疑很大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刚刚到上海的人何止成千上万,难道都是有嫌疑的人?” 高个中山装:“当天副厅长遇刺,你在哪里?” “我在电车上,正赶去青年报去求职。” “什么人可以给你做证明?” 高非苦笑道:“没人可以证明……或许电车司机可以给我证明,因为我在车上问了他几次青年报的地址。” 矮个中山装看了看手表,说道:“走吧走吧,纯粹是浪费时间!我看下一家也而不用问了,明天再说吧,妈的,这种费口水的活儿,每次都是派给咱们哥俩!” 看着两个家伙走了,阿元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吓死我了,高先生,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高非:“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他们就算真的是鬼,也是欺软怕硬的鬼,也没什么可怕。” 阿元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高先生,你刚来上海,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76号的人比鬼还要可怕,当街就杀人,根本不用什么理由,回头给你按一个赤色分子蒋逆分子的罪名,死都白死!” 说话间唐老板匆忙忙的走进来,看了一眼高非:“高先生来了。” 高非:“前几天我托您买的端砚,不知道到货了没有?” 唐老板:“端砚现在缺货的很,不过我这还有一种本地仿制的,材质用料也很讲究,高先生要不要看一看?” 正在书店里其他客人听唐老板这样说,就笑道:“唐老板真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人家要端砚,你没有。就给人家介绍赝品,真有你的!” 唐老板也笑道:“这也是聊胜于无。总好过连赝品都没得买。” 高非装作很勉强的说道:“好吧,那我就看看这赝品怎么样,好的话就先暂时用着。” “高先生,你跟我来。” 唐老板引领着高非进了里间,进了屋带好了门,唐老板低声说道:“重庆命令,十日之内除掉中央储备银行的高级职员,目标限定周佛海、钱大櫆、汪仲陶、沈晋,只要除掉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人,就可以震慑敌人的嚣张气焰!” “周佛海和钱大櫆,恐怕是不好下手,他们保卫严密,轻易也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其他人倒是可以试试。” “具体方案,你和尹平张茂森去制定,需要什么再通知我。” “这次怎么针对储备银行了?” “重庆方面说,下个月汪精卫就要发行货币,他们此举无疑就是为了扰乱我们国家的金融秩序,搜刮民财支持前线的日军作战!你是从前线下来的,你应该知道钱对于军队的重要性!” “我明白,我这就去联络尹平和张茂森。” 高非起身就要走,被唐老板一把拉住:“等一等!” 唐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砚台,说道:“咱俩待了这么久,你空手出去,会惹人怀疑,拿着它。” 高非笑道:“你还真准备了砚台。” “做咱们这一行,谨慎无大错!一点点的疏忽就可能丢了性命!” 高非知道唐老板说的有道理,自己毕竟是入行不久,这方面还要跟唐老板多学习。 “另外,你最近就不要去夏小姐那里了,全力以赴完成这次任务!” 高非很尴尬,自己以为很隐秘的事,被唐老板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虽然唐老板是自己的上级,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跟踪我?” “这不是跟踪,这是正常的内部审查!王天木投敌,咱们军统上海站土崩瓦解,戴老板很是震怒!特别要求我们要做好自查工作!……唉,我对你还是放心的,你不要有情绪,每个人都一样,我也被上面监视审查。” 高非无语,接过了砚台开门出去,身后的唐老板大声说道:“高先生,我就不送了,下次端砚有货了,我一定及时通知你。” 正文卷 第5章 沈家的聚会 一连几天送餐的人忽然断了讯息,让夏菊感觉很是不安,自从父亲意外身亡,夏菊的心变得既敏感又脆弱。 像这种情形,也会被夏菊胡思乱想的判断为:是不是这个每天给自己送餐的人出了什么意外?或是生了重病? 夏菊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每隔十几分钟就打开房门,去看看餐盒还在不在,可是每次那个空餐盒都静静的挂在门上,没有任何变化。 夏菊早晨没有吃东西,因为心烦意乱,竟然也没觉得饥饿。对一个还未曾谋面的人有了牵挂,这是夏菊不曾有过的经历,虽然自己也觉得惶惑,但是却抑制不住的这样的感觉。 目光触及到墙上的黄历,夏菊忽然的想起来,今天是自己要去参加沈俊辰家里聚会的日子。父亲生前常说,言而无信真小人。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应该尽力的去做到。 因为时间已经快到了,夏菊手忙脚乱的穿上外套,一路小跑到楼下。走到路口,想要叫辆黄包车,可是平时总停在这里的黄包车,今天却是一辆也看不见,想起韩三的话,夏菊就试着喊了一声:“韩三!” 没过几分钟,韩三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着黄包车边跑边喊着:“来了来了!” 夏菊带着满心的惊奇上了车,刚一坐稳,韩三已经抬起了车把:“夏小姐,咱今天去哪?” 夏菊:“哦,贝当路7号。” 韩三:“呦,夏小姐您这是跟法租界拼上了!上次是霞飞路,这次是贝当路,都是好地方哦。您这又是去找什么人?” 夏菊已经习惯了韩三这个北平人的絮叨啰嗦,说道:“这次不是去找人,是去同学家里做客。” 韩三:“呦喂,你这位同学家里也一定的有钱有势的吧?住在贝当路的不比住在霞飞路的差多少。” 夏菊倒不是很清楚沈俊辰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只是看见过经常有小轿车来学校接沈俊辰。但是每次沈俊辰看见小轿车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再后来,小轿车来的次数就变得少了许多。 这种事,夏菊并不觉得有多特别,在上海这个花花世界,有钱人多的实在是数不胜数。没谁会因为别人家里有一辆小轿车会表现出惊奇艳羡,那样的话,会让同学们嘲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韩三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街口那找你?”夏菊不想继续着谁有钱没钱的话题,因为这样的话题既愚蠢又无趣,有钱没钱都是别人的事,与自己何干。 韩三:“嗨,夏小姐,你就甭跟我客气了,我活了二十八年,也没人叫我一句先生。听您这么叫我,我后脊梁骨都直冒凉气,您还是饶了我吧,您要是瞧得起我,叫我一声韩三哥就成!” 韩三说的坦坦荡荡,听不出在口舌上有占女孩子便宜的意思,夏菊:“那好吧,韩三哥……” 韩三:“得咧,还是这个称呼我听着顺耳,就跟刚在清华池泡了一天澡那么的舒坦!……您刚刚问我怎么知道有人找我?看您这么实诚,咱也是老主顾了,我也甭蒙您了,其实就是赶巧,我当时正在附近墙角那晒太阳!” 夏菊听他这么说,这才知道原来把戏戳穿真是一文不值,这让她哭笑不得,自己还真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本事,长了一双顺风耳呢。 进入了法租界,韩三脚步慢了下来,这里车水马龙的不比公共租借,跑的太快很容易撞到行人车辆。 韩三一边拉着车一边留意街边的门牌号:“贝当路……7号……就是这儿了!夏小姐,您到地儿了。” 夏菊下车付了车钱,韩三问道:“要不要我在这等您一会儿?” 夏菊:“哦,今天就不必了,今天我会在这里多待一阵子,谢谢你,韩三哥。” “夏小姐,你们读书人就是太客气,我赚您的钱,应该我谢谢您才对。那就这么遭吧,我再四处转转,用车时候您只管喊一声韩三,我准耽误不了您的事!”说着,韩三大笑着拉着车跑远了。 夏菊微笑着目送这个虽然絮叨,但是很是热心肠的车夫消失在视线里,这样的人在夏菊心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夏菊觉得他们更纯粹更让人感觉亲切。 贝当路7号是一处新式样的双层石库门建筑,红砖外墙,砖雕的青瓦,实心黑漆木门,门上是巨大的铜门环。 站在二楼露天阳台上的沈俊辰一直在焦急地望着院子外面,远远的看见夏菊走过来,沈俊辰立刻冲着夏菊挥着手,然后快速的下楼,跑到大门口给夏菊开门。 “夏菊,你可来了,再有一会儿你不来,我都要到你家里接你去。”沈俊辰一扫刚刚的无精打采,殷勤的陪着夏菊穿过天井当院,来到了客厅中。 客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都笑吟吟的看着沈俊辰陪着夏菊走进来,一个穿着蓝色水缎旗袍的年轻女子站起身迎了上来:“哎哟,我们沈大公子盼了一早晨的人,想必就是这位小姐了吧?啧啧,果然是生的俊俏着呢。” 夏菊有些局促,这种类似风月场的疯话可不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家有过的体验,沈俊辰脸色也涨的通红,却也没表示出生气:“萧宁宁,你不要胡说,这是我的同学,你这样子乱讲是会吓到她……” “这还没娶过门,就开始护着了?真是没意思。”萧宁宁撇着嘴,拧搭着身子坐了回去,虽然萧宁宁和夏菊的年龄相仿,但是行事做派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哪怕是这几步风姿绰约的走路姿势,都让夏菊不敢多看一眼。 沈俊辰拉着夏菊就要往楼上去,一个中年男人咳嗽一声,说道:“俊辰,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这么多长辈坐在这里,你来去匆匆,招呼都不打一个,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沈俊辰背着身子对着夏菊做了一个鬼脸,慢吞吞的从楼梯上又下来,站在客厅中央,说道:“爸爸,儿子知错了。俊辰给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子们请安了。” 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一个坐在他爸爸对面的中年女人夸赞道:“还是俊辰这孩子知书达理……宁宁,你看看你,整天疯疯癫癫,哪有个女孩子样子,你以后要多跟俊辰学学才是……” 萧宁宁气鼓鼓的站起身,说道:“妈,您又当着外人训人!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呢,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呵呵笑道:“宁宁,你别怪你妈,在座的哪有外人,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 萧宁宁跺着脚,娇嗔着说道:“赵叔叔,你也来帮着我妈说话,怎么会没有外人,现成的就有一个!” 说着,萧宁宁一瞬不眨的瞪着慌张的低下头的夏菊。 正文卷 第6章 争执 夏菊的心里隐隐有怒火升腾,心想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这个闲气?我是他们的什么人?这个女人又凭什么这么针对我? 夏菊是属于典型的外柔内刚的女子,而经历了父亲意外事件之后,看似柔弱的夏菊在内心深处,一直积郁着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今天被萧宁宁咄咄逼人的态度,一下子引燃了夏菊心内的火药桶。夏菊的目光不再退缩,抬起头直视着萧宁宁,直视着客厅里的所有人。 夏菊:“……从今天之前,我们互相并不认识,我不知道我今天的到来,是不是给大家带来了什么不便,如果有的话,我非常抱歉!……俊辰,实在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再见!” 说完这些话,夏菊迈步就要往外走。 沈俊辰急忙的拦住夏菊:“嗳,夏菊你别走!宁宁她也是有嘴无心,你千万别生气,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萧宁宁冷笑道:“哎呦,还真看不出来,好大的小姐脾气!” 萧宁宁妈妈呵斥着女儿说:“宁宁,你就少说两句吧!你是来参加俊辰的生日酒宴的,还是来捣乱的!” 萧宁宁这才悻悻的闭了嘴,气哼哼的坐回她妈妈的身边。 沈俊辰的父亲看在眼里,心中对这女孩子刚烈的性格倒是很赞赏。他一直觉得儿子的性格偏软弱,如果将来娶个太太也是同样的性格,恐怕很难支撑起来这个家。 于是,沈俊辰父亲就站出来打着圆场,说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有些小误会也是在所难免,但是都不要记恨对方,过去也就算了!这位小姐,你也消消气,毕竟今天是俊辰23岁的生日,就算要走,怎么也要等到生日宴结束再走吧。” 夏菊惊讶的看着沈俊辰,问道:“今天是你生日?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 沈俊辰:“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哪还用什么礼物。 萧宁宁捂着腮做出一副酸牙的搞怪表情,被她妈妈瞪了回去。 萧宁宁妈妈笑着说:“俊辰,这么漂亮的小姐,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吗?” 沈俊辰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夏菊做引见:“爸爸,这是我的同学夏菊。” 夏菊:“沈叔叔好。” 沈俊辰爸爸微笑这点点头:“夏菊?好名字。夏菊味馨香,既可观赏亦可入药!用做人名,寓意既能左右逢源,又能不卑不亢!” 他身边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说道:“沈晋兄这是爱屋及乌,怎么解释都是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他们少的老的都拿夏菊和沈俊辰插科打诨,这让夏菊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就问沈俊辰:“你不是说,还请了其他同学吗?” 沈俊辰:“本来我是准备多邀请几个同学,可是我爸爸觉得,人太多会……会不安全,所以就又临时更改了宴请名单。” “不安全?”夏菊心里很奇怪,几个同学而已,会有什么不安全? 沈俊辰低声说:“这个问题……我以后再解释给你,现在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耳朵很灵,虽然夏菊和沈俊辰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他依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笑着说:“俊辰,怎么?夏小姐还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 沈俊辰讪笑着:“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说这些事……” 中山装摇摇头:“夏小姐既然能被请来参加这个宴会,那说明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就应该开诚布公据实相告才对嘛。” 夏菊听他说什么自家人,真是感觉别扭极了,搞得好像自己和沈俊辰有什么名分一样。不过她也很好奇沈家究竟是做什么的,一个聚会居然还把客人名单控制的这么严格。 沈俊辰犹豫着看了看爸爸,沈晋说:“俊辰,对外人咱们要保密身份,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对自家人还神神秘秘的,那还成什么话了!” 沈俊辰:“夏菊,我爸爸是在中央储备银行做事,所以,所以就要考虑安全问题。这么久才跟你说,希望你别见怪。” 夏菊还是很茫然,她不明白在中央储备银行做事,为什么就要搞得这么神秘。对沈俊辰让自己别见怪的话,更是莫名其妙,自己根本也不想知道他家的事,有什么可见怪的呢。 中山装问沈晋:“你老兄没请一请周总裁和钱副总裁?” 沈晋:“小孩子过生日,我哪敢惊动两位总裁,我连汪经理都没敢通知。今天来的都是家里的亲朋至交,在一起热闹热闹,吃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萧宁宁在一旁嗲声嗲气的说道:“沈叔叔,我都饿了,咱们什么时间才开饭呢。” 萧宁宁妈妈嗔怪:“宁宁!唉,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能要学着矜持一点吗!嘴急的像个孩子!” 萧宁宁:“我不要矜持!矜持又不能当饭吃!是吧?沈叔叔。” 沈晋掏出怀表看了看,笑道:“宁宁,你不要着急,我在新都饭店订了两桌酒席,11点钟准时送到咱们家里……按说,现在也应该快送到了……” 萧宁宁嘟着嘴:“要是在新都饭店多好,想吃什么点什么,这可倒好,把饭菜做好送到家里,味道都不一样呢。” 沈晋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这样想,在饭店又省事又方便,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可是现在街面上不太平,周总裁这几天就已经要求我们这些中高层干部,要尽量减少外出。军统那帮家伙,现在像是疯狗一样,在上海到处咬人!” 门外的管事进来禀告:“老爷,新都饭店的人到了,说是送来了您订的酒席。” 沈晋:“说曹操曹操就到!让门上的人搜一搜身,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进来吧。” 管事的领命出去,没过多久,四个穿着新都饭店服饰的伙计,分别抬着一摞高高的食盒走进客厅。 四个伙计把两组高层食盒放到地上,再把单体的食盒依次拿下来,各种冒着热气菜肴就被一一摆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餐桌上。 沈晋显然是新都饭店的熟客,对饭店的人都很熟悉,他对一个伙计说:“小山子,这两桌酒席没耽误时间吧?” 小山子磕磕巴巴的说:“沈先生,您,您放心吧,都,都是刚出锅,就给您,送送送来了。” 沈晋皱了皱眉:“你小子以前也不结巴啊,怎么还添了毛病……嗳,这几个人我怎么没见过?” 另一个伙计搭话说:“哦,沈先生,我们几个是新来的伙计,一直在厨房帮忙,今天缺人手,才临时被派来给您府上送酒席。” 这个伙计说话的声音,让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夏菊吃了一惊。 夏菊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个枪杀副厅长的大眼睛青年正低眉顺眼的回答着沈晋的问话。 夏菊的思维只混乱了几秒钟,就隐约的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夏菊惊讶的表情,被一直留意她的沈俊辰看在眼里。 沈俊辰:“夏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夏菊:“……我没事,就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正和沈晋说话的大眼睛青年——高非身子一震,转脸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夏菊。 正文卷 第7章 图穷匕见 意外的在这里看见夏菊,高非心里有些吃惊,心念电转,立刻把目光移开,并没有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他低下头端起一层食盒,慢慢的往桌子上摆放着菜肴,脑子里则在飞快的思考着,夏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沈晋是什么关系?亲属?朋友?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关系? 更加令他感到有些困扰的是,夏菊身边的年轻男子和夏菊的关系似乎很不寻常…… 高非在心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受到这件意外情况影响,既然夏菊没有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就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高非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执行前几天新制定的锄奸行动,在他们的刺杀计划中,即使杀不了周佛海钱大櫆这样的大汉奸,那也要杀几个次一级别的汉奸。 沈晋刚好符合这个条件,沈晋的身份是汪伪中央储备银行实业科科长,是银行的高级干部。除掉沈晋,对那些一心给日本人和汪精卫卖命的汉奸,也能够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借着新都饭店给沈晋家里送酒席的机会,高非带着人劫持了饭店的几个伙计,将另外三个捆绑着用毛巾堵上嘴,塞在偷来的汽车后座里。他和尹平张茂森换上伙计的衣服,再胁迫着另一个伙计小山子,带着他们混进沈晋的家里。 因为进门要被搜身,他们把三支柯尔特手枪藏在食盒的中间一层里,子弹都已经压上膛,手枪的保险处于打开的状态,只要拿枪在手,立刻就可以开枪射击,绝不会耽误一秒钟的时间。 尹平和张茂森拎着空食盒走过来,三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高非把单层食盒拿下来,这一层的食盒里除了几盘菜肴,白毛巾覆盖下,三支柯尔特手枪赫然在目。 图穷匕见!高非看见几支枪的时候,不由得就想起了这个刺秦的典故。但这样的分神也只是短短一瞬。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半点犹豫半点迟疑,三个人同时伸手抄起手枪,然后转过身,三支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沈晋,砰!砰!砰!砰!砰! 柯尔特震耳的枪声在女人的尖叫中连续响起,沈晋身中数枪,扑通仰面栽倒在地上,衣服瞬时就被喷涌的鲜血染透一大片。 “撤!” 高非抬手再开一枪打掉了客厅上面巨大的吊灯,吊灯摔碎在地上,四处迸溅的碎玻璃更加剧了屋子里的混乱。 趁着混乱,三个人迅速的冲出了客厅,临踏出客厅门时,高非匆匆一瞥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夏菊,在心中叹了口气,又一次让夏菊亲眼目睹自己杀人,这真不是自己想要的两个人见面时的场景。 客人中已经有两个人追出了客厅,大声喊着:“拦住他们!他们刺杀了沈科长!” 高非头也不回,回手连开了两枪,吓得他们赶紧又躲回到门后面,门房管事的和两个护卫听到枪声也已经冲出来,高非跑在最前面,抬手砰砰就是两枪,两个护卫立刻应声栽倒,手枪也掉落在地上。 另一个管事的被这样神准的枪法惊的稍一迟缓,高非已然扣动扳机,咔哒一声却空枪的声音,高非这才想到,手枪里满仓的八颗子弹应该是已经打光了。 间不容发之际,战场上的淬炼出来的本能反应,让他干脆加速直撞过去。在对手的慌乱中,一记膝顶重重顶在他的小腹上,管事的立刻惨叫着疼成一只虾米,高非紧接着一枪柄把他砸晕在地上。 三个人几乎毫无阻挡的杀出了沈家,他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僻静的巷子里,车窗都拉着帘子,就算有人经过,也看不见汽车里面的情况。 “快快快!上车!”高非打开车门迅速发动汽车,后座上尹平和张茂森已经把捆得像粽子似的三个伙计推下了车,汽车加大油门一溜烟拐上了马路。 枪声已经引来了大批的巡捕,尖利的哨子中,法籍探长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安南巡捕跑步向这边跑过来,与高非的汽车堪堪擦肩而过。 高非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动作再慢一点,就可能被这些巡捕堵在巷子里,那时候再想走,可就没这么容易。 沈家这时候已经乱了套,沈俊辰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饭店的伙计怎么就忽然变成了杀人的魔王。 看见父亲中枪倒地,沈俊辰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直到趴在桌子底下的萧宁宁妈妈哭喊着:“俊辰,还愣着干嘛,快去看看你爸爸怎么样了!” 沈俊辰这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的扑到父亲身上,手刚一触到父亲的身体,双手立刻沾满了鲜血,沈俊辰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爸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啊!” 身上中了四枪,枪枪射中要害,沈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纷乱的沈宅,进进出出的巡捕,稍晚些的时候,陆续的又来了几个特工总部的人,虽然他们不能在法租界办案,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来了解了解情况。 夏菊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就对呆呆坐在椅子上的沈俊辰说:“俊辰,你要节哀。我……我先回去了。” 沈俊辰木然的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见夏菊说的是什么,他甚至都恍惚的以为和自己说话的是萧宁宁。 沈晋的尸体已经被抬走,沈俊辰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满身鲜血大瞪着双眼的样子,这画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沈俊辰看着自己沾满父亲鲜血的双手,心中反复默念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一定要给父亲报仇! ………… 夏菊从沈家出来,走在街上被冷风一吹,脑子也清楚了一些。她刚刚看见沈俊辰悲痛欲绝的神情,不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之下,她也能够体会沈俊辰此刻的心情。虽然这两件事的性质是存在天壤之别,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被蓄意谋杀,但是结局都是一样:这世上又有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夏菊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如果自己当时揭穿杀手的身份,沈俊辰的爸爸也许就不会死。但是夏菊不是小孩子,她也明白,军统在上海要杀的人,应该就是人们嘴里的汉奸,自己怎么可能会去揭穿他们。 坐着黄包车回到了家中,那个空餐盒还挂在门上,夏菊想起大眼睛青年看自己的眼神,不禁用手摸着空餐盒,心中隐约的感觉,给自己送餐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因为自己这几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认识的人里会有谁做这样的事,今天见到他的一刹那,夏菊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正文卷 第8章 虎子 因为沈晋被刺杀,法租界这几天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贝当路巡捕房全员上街巡逻,对可疑人员进行严加盘查。 依照惯例,在这一段时间里,高非、尹平、张茂森几乎是足不出户,以躲避风头。唐老板特意安排专人给三个人送饭,尽量让他们减少外出。 整天闷在房间里,让性格外向的尹平有些坐卧不宁,从烟盒里翻出最后一支烟,四处找火柴又找不到,气得把烟摔在地上:“奶奶的!整天像老鼠一样窝在这儿,真他娘的窝囊!” 张茂森把地上的烟捡起来,像变戏法一样,手上多了一盒火柴,哧啦一声点燃香烟,美美的抽了一大口,然后得意的看着尹平笑着。 尹平为之气结:“你有火柴你不说!” 张茂森嘿嘿笑道:“我要是说了,哪还有烟抽?” 尹平:“送饭的就是一个猪脑壳,告诉他几次了买烟买烟,哪次都忘!” 高非对两个手下经常的拌嘴早习以为常,吵架拌嘴本身就是减轻压力的一种方法,并不是每个特务人员都冷血的像是没知觉。 高非是三个人中唯一的尉官,虽然性格上有些吊儿郎当,但是真做起事来,又透着精明强干考虑事情也周全,所以加入军统没多久,就被任命为锄奸队队长。 尹平:“高队长,闲着也是闲着,再给我们讲一讲,你们88师在上海打鬼子的事。” 高非:“没啥可讲的了,就是我们杀鬼子,鬼子也杀我们,翻来覆去就这么回事,你再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 高非是来自精锐中的精锐,德械师第88师。88师原是南京的卫戎警卫师,正八经儿的中央军嫡系,后来孙科短暂执政,才改了番号。 淞沪会战中88师被打散,高非所在连队几乎全员殉国,高非脱下军服混进难民潮,躲进公共租界,这才逃过一劫。 因为高非的枪法出众,加上军统上海站两任站长王天木陈恭澍相继变节投敌,整个上海军统站陷入瘫痪。急缺人手的军统干脆就地取材,简单的考察之后,就把等待归建的高非纳入军统。 想不到的是,只短短接受了一个月突击培训的高非,居然表现出明显高于其他人的能力,被任命为队长也在情理之中。 躺在床上抽烟的张茂森也说:“高队长,你要是一点也不讲,这家伙能磨上你一天!” 高非领教过尹平的磨人功夫,息事宁人的说:“好吧,左右也是没事做,不过我这次不讲打仗,我给你们讲一讲我们师的装备。” 尹平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我一直都好奇,德械师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非:“我当时是在特务连,我们连没有长枪,清一色的毛瑟二十响,从头到脚全部都是德式装备,就连用的餐盒,都是样式统一……” 尹平:“对呀,高队长,你那个怪了吧唧的餐盒哪去了?” 高非一时语塞,随口敷衍着:“扔了。” 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送饭的才走不长时间,这会是什么人?高非和尹平掏出手枪,把手背在身后,张茂森隔着门问道:“谁呀?” 门外回答:“卖香烟的。” 张茂森疑惑的看了看高非,高非示意他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经常在街上卖烟的虎子:“刚才有一个人告诉我说,你们这里要买香烟。” 高非心里骂着那个送饭的家伙,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住处告诉外人,好在虎子倒是知道根底,换成其他人,自己恐怕是要带着锄奸队换个地方住了。 虎子一眼看到高非,他在四方书店见过高非几次,自然是认识他:“高先生,是你呀。” 高非买了几包香烟,然后假装很随意的问虎子:“街上怎么乱哄哄的?” 虎子神情诡秘的说道:“高先生,你们还不知道呢?又有汉奸被杀,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军警,一上午宪兵队已经抓了十几个可疑分子!” 尹平:“宪兵队抓人就算不是正主儿,进了宪兵队也要被剥下一层皮!” 虎子:“抓的人没有进宪兵队,在街上就直接移交给特工总部那帮王八蛋!” 高非冷冷的说道:“虎子,你说话可要当心点!你就不怕我们几个是特工总部的人!” 虎子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重新打量着三个人,摇摇头说:“你们不像。特工总部的人说话哪有这么客气,直接就大嘴巴伺候!” 尹平:“毛孩子还挺会察言观色,不错,有点道行。那你看看我们像是干甚么的?” 虎子笑嘻嘻的说:“我看你们倒是像锄奸队的人!” 虎子此言一出,尹平不容分说一把抓住虎子的衣领子,用力把他拽进门里,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虎子惊慌失措的叫着:“你,你要干什么?” 尹平故意露出一副凶狠表情,瞪着虎子:“让你猜着了!我们还真就是锄奸队的!” 然后转脸对高非说:“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杀了灭口吧!” 高非点点头:“杀了!剁成肉酱,然后埋在花盆里当肥料!” 张茂森添油加醋的说:“眼珠子抠出来踩爆,谁让这小子眼睛这么毒!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 虎子起先很害怕,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可是听这三个人越说越离谱,最后高非的眼睛里都泛起了笑意,虎子这才明白过味儿来,这几个人是吓唬自己玩呢。 虎子:“高先生,你们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们是锄奸队的,要杀我灭口。” 尹平伸出手指给虎子来了一个脑瓜崩儿:“小子,这是教你日后做人的道理,不要轻信陌生人,小心祸从口出!” 虎子被尹平弹的呲牙咧嘴,用手揉着头:“我在四方书店认识的高先生,我不信一个天天看书的人会是坏人。” 高非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肩头,然后把门打开:“虎子,天天看书的坏人大有人在,他说的没错,不要轻信陌生人!” 虎子走了两步又返回来:“高先生,其实就算你们真是锄奸队,我也不会告发你们,我怎么说也是中国人,哪能帮着……鬼子祸害同胞。” 说到鬼子两字,虎子还是小心的降低了声音,又回头四处看了看。 高非笑着踢了他一脚:“去吧去吧,再耽误一会儿,我看你今天吃什么!” 虎子这才想到,自己居然耽误这么久,生意都忘了做。想到这一节,哎呦了一声,挎着烟盒就跑出去。 关上了房门,张茂森感叹着:“这么点的孩子都不忘自己是中国人,那些汉奸的良心当真都喂了狗吗!” 高非凝神想了一会:“你们说,我要是把这孩子发展成咱们的眼线,行不行?” 尹平和张茂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行!” 正文卷 第9章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夏菊今天很早就起床,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学校了,她不想在这么毫无意义的待在家里,想的太多,那只会加重自己的悲伤。 韩三的黄包车并不在街口,夏菊犹豫了一下,迎着寒风快步向学校走去。其实她家距离学校也并不算远,如果不走大路的话,穿过几条小巷子,差不多半小时也就到了。 夏菊就读的学校是教会创办的一所私立学校,最初只接收女生入学,后来学校的知名度逐渐扩大,加之民风也日渐开化,学校审时度势也顺应潮流开办了男生班。 经过男生班的时候,夏菊慢下脚步,她想看看沈俊辰来了没有。沈俊辰的座位是在最前面一排,从门口路过就能看得很清楚。 不出意料的沈俊辰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夏菊低着头走进隔壁的女生班,老师还没有来,几个熟稔的同学立刻蜂拥着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夏菊的近况。 “夏菊来了没有?” 在夏菊忙于应付同学的关切时候,老师探进来半个身子问道。 夏菊连忙站起身:“老师,我来了。” 老师看了夏菊一眼:“早不来晚不来……出来吧,有人找你。” 夏菊有些莫名其妙的站起身,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室。 夏菊:“老师,谁找我?” 老师用下巴示意站在走廊尽头一高一矮的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人,低声说道:“夏菊,留点神,他们是76号的人。” 说完也不等夏菊回答,厌恶的撇了那二位一眼,转身走进教室。 夏菊迟疑着走过去:“你们……找我什么事?” “你就是夏菊?” “是。” 矮个中山装把证件亮了一下:“我们哥俩今天来,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沈晋认识吧?” “认识。” “你和沈俊辰是同学?” “是的,就是这所学校的同学。” “那天你也看见了凶手样貌对不对?” “没……看太清楚,哦,不是,是没太留意。” “没留意?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其中一个凶手在没有行凶之前,还看了你一眼!夏小姐,我们觉得……你认识这个凶手!” 夏菊毫不犹豫的否认:“我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为什么不看别人,单单看了你一眼!夏小姐,知情不报,可视为与凶手同谋!” 夏菊淡淡的说道:“我每天放学走出校门,第一眼可能会看一个过路的老先生,也可能会看一眼街边卖茶点的阿婆,也可能会看一眼和我擦肩而过的任何人——可是,我们互相都不认识!两位长官,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高矮两个中山装互相看了一眼,高个的中山装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不认识就算了,不用这么激动。俊辰在我们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吓到你,现在看来被吓到的反而是我们哥俩!” 两个人一改刚刚恫吓时的严峻冷酷脸,换上一副笑呵呵的面孔:“夏小姐,以后要是看到这三个人,要立刻告诉我们!哦,对了,告诉你家俊辰也是可以的。” 夏菊羞恼的说道:“拜托二位长官说话清楚一点,什么我家俊辰,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矮个中山装嘿嘿笑着:“小姑娘害臊了,这我们都懂。走了走了,夏小姐,多有打扰!” 两个家伙一前一后转身就要走,矮个中山装忽然又回转身,笑嘻嘻的说道:“夏小姐,你也好几天没见到俊辰了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俊辰已经加入我们特工总部!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夏菊很惊讶,她不明白沈俊辰怎么就忽然加入特工总部,特工总部都是一群臭名昭著的杀人魔王,连杀鸡都不敢的沈俊辰竟然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这真是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多,想不明白的事也一样的多,整整一天,夏菊都是在胡思乱想中渡过。 放学后,夏菊走出学校,脑子里依然浑浑噩噩,下意识的迈步走进了四方书店。 伙计阿元正拿着抹布擦拭着书架上的灰尘:“哎呦,夏小姐来了,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夏菊勉强笑了一笑,才忽然想到自己进来这书店做什么,等谁来接自己吗?心下不觉酸楚,接自己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来了,想到这一节,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 “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唐老板刚好经过,看到这一幕,心中也很伤感。 夏菊的父亲每次来接夏菊都会和唐老板道一声谢谢,这一句谢谢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是由此可见一个人起码的品性。 “没,没什么……”夏菊背转身擦拭着眼泪。 “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唐老板叹息着摇头离开。 夏菊:“谢谢唐老板。” 夏菊在一列列的书架之间徘徊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挑选什么书,只是在单纯的打发着时间。 门外卖烟的虎子挎着烟盒走进来:“夏菊姐。” 夏菊:“哎,虎子,来给唐老板送烟?” “是啊,夏菊姐,你还好吗?” 夏菊使劲儿地点点头,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一个孩子这样的问候,都让她加倍的怀念已逝的父亲。夏菊待不下去了,再有熟识的人表示着他们的关心,她怕自己会崩溃掉。 夏菊随便的买了一份《大公报》,匆忙忙的走出书店,在街边小吃摊买了些馒头咸菜,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上带着戚然的心情回到家中。 门上的餐盒依然挂在那,这越发确定了夏菊心中的怀疑,之前每天给自己送餐的人,非常可能就是那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的青年。 洗了手,夏菊拿出包子一边吃着自己的晚餐一边浏览着报纸。翻阅到报纸的个人广告分类栏,其中的一条广告引起她的注意:12月26日菊儿生辰快乐!白玉兰。 12月26日是夏菊的生日,这上面署名又是菊儿,落款白玉兰!这一定不是巧合,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而且除了夏菊和她父亲,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日子,知道她生日的人,一定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夏菊激动的把报纸反反复复看了一遍,然后把报纸捂在胸前,久久的平复着纷乱的心绪。本以为是父亲临终之前的胡话,想不到竟然是确有其事,而且妈妈在报纸上还发了这么一则广告。 什么意思呢?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就算父母有什么恩怨,如今父亲去世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现身?不现身也就罢了,发这么一则广告是什么用意? 夏菊只考虑了几分钟,就立刻起身下楼,赶去大公报报社。 正文卷 第10章 遇险 大公报报馆个人广告负责人接待了夏菊,问清楚夏菊的来意,负责人很为难的对夏菊说:“夏小姐,来发广告的人既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报馆也就无法帮到你。” 夏菊:“那您能告诉我,来发广告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吗?” “每天来发这类广告的人很多,我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住,抱歉……” 寻母的线索在报馆又一次被掐断,夏菊很沮丧,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妈妈,夏菊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怨怼。既然不想见我,又何必发这样的东西让我增添烦恼! 夏菊把手里的报纸用力的扯碎,扔在寒风中,纸片在风中四散飞去。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小妹妹,谁惹你不高兴?走吧,跟哥哥喝几杯酒开心开心!” 夏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两个戴着鸭舌帽,油头粉面的家伙。 对这样的痞子流氓,夏菊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她也不说话,加快脚步往家走。 夏菊家居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富人区,其实和闸北贫民区也没什么分别,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行人稀少,这地方就显得格外的僻静。 鸭舌帽:“小妹妹,等等呀,我们哥俩有都是钱,让你快活了,还能给你几块大洋,你说这是多美的事。” 在一个巷子口,两个鸭舌帽一前一后堵住了夏菊,流里流气的打量着夏菊,笑嘻嘻的说:“小妹妹,一看你就是烦心事太多,跟我们喝一杯,保你什么烦心事都忘掉!” 夏菊:“你们走开!你们再不走,我要喊巡捕了!” 其中一个鸭舌帽哈哈笑着:“巡捕?巡捕还有空管这烂地方?小妹妹,家里一定是不太宽裕吧?跟着我们哥俩混,让你全家吃香的喝辣的都没问题!” 夏菊被两个流氓逼到巷子口,这一片房屋早就毁于轰炸,这里实际上是一条废弃的巷子。 夏菊大叫着:“来人呀,有坏人啊!” 一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问了一句:“哎,那边怎么回事?” 鸭舌帽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冲着那人骂道:“滚!别妨碍青帮的老爷开心!” 那个行人立刻一言不发匆匆离开。 这一下,夏菊才真的有些害怕了,在鸭舌帽步步紧逼之下,她已经退到巷子深处:“你们是青帮的?我,我认识你们青帮的人,你们别胡来!” 看来这句话让两个家伙有些忌惮,他们停下来,有些怀疑的说道:“你认识青帮的人?认识谁?可别想唬我们。” 夏菊:“我唬你们做什么。我认识……韩三哥!” “韩三哥?韩三哥是谁?” “韩三哥……就是每天在这里等生意的韩三哥!” 这俩家伙更加迷惑:“等生意?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夏菊见几句话震唬住了他们,以为韩三这个名字还是管用的,就趁热打铁的解释着:“黄包车呀,他是北平来的,你们应该都是认识的吧。” 两个流氓对视了一眼,然后爆发出大笑,笑的喘不上气来:“你个死女子,真是会捉弄人,拿一个臭拉车的糊弄我们半天!就冲这一点,今天不让我们哥俩舒服够,可不能让你走了!” 说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朝夏菊靠近,其中一个还玩着手里的刀子:“小妹妹,别乱动啊,乱动划伤你的小脸蛋,可就不好玩了。” 夏菊哇哇大叫着:“韩三哥,快来呀。” 夏菊突然的这么一惊一乍,让这俩流氓又回头去寻找那个韩三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任何影子。 这两家伙再无顾忌,一人一边抓住夏菊的手臂,往巷子最深处拖拽,淫笑着:“小妹妹,韩三哥韩四哥的都别叫了,现成的两个哥哥还不够吗。” 然后他们发现夏菊忽然不再挣扎,大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身后,这俩家伙笑道:“小妹妹,又玩什么花招,我们可不会再上当……” 说话的家伙忽然觉得腿肚子一弯,被人在后面踹了一脚,直接变成了给夏菊跪下的姿势,另一个也同时跪倒在地。 鸭舌帽骂咧咧的站起身:“他妈的!哪个不开眼的敢管老子们的闲事!活腻歪了吗!” 他们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人——高非,戴着黑色的礼帽正站在他们身后,冷冷的说道:“你们俩跪下给这位小姐磕头认错,我就饶了你们。” 两流氓被高非眼中的杀气所震慑,不由得退了几步,但是四处看了看,没瞧见再有其他人,胆气立刻又壮起来。 “小子,你是哪冒出来的外乡鬼?知道青帮吗?惹我们你就是和整个青帮作对!” 高非:“青帮?青帮要都是你们这样的不肖弟子,也早就该关门歇业…… 俩流氓不等高非把话说完,一人手持一把刀子,冷不防的向高非扑过来。 高非也不躲闪,迎着两个人直撞过去,这两个家伙只觉得手臂剧痛,就像是被铁棍打到一样,不由自主哎呦了一声,刀子掉在地上。还没醒过味儿来,紧接着每人脸上已经被重重轰了一拳。 在88师特务连,高非除了枪法能排到连里前十名以内,其实他最擅长的就是格斗,整个特务连和他能一较高下的也就是绰号刺刀的厉先杰。 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两个流氓痞子根本不在话下,一个照面基本就结束战斗,两个流氓用来耍帅的鸭舌帽早已经不知去向。 这两家伙此刻脸上灾情严重,相同之处都是鼻梁骨被高非的拳头打碎,鼻血长流,不同之处是一个鼻子被打得往左歪,一个往右歪。 这两个家伙还想要起身,高非上去一人补一脚,在两声惨呼中,这二位的肋骨至少被踢断两三根,伏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已经起不来。 高非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我才刚刚活动开筋骨,你们就不玩了?起来啊,咱们接着练。” 俩流氓苦着脸说道:“不敢,不敢。这位好汉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高非:“哦,服了是吧?那说说吧,你们是拜在青帮哪个堂口的,是闸北的林疯子,还是外滩的成国寿?要不就是已经做了鬼的张啸林?” 流氓之一说道:“这位好汉爷,我们……是胡乱吹牛,我们都不是青帮的人,您就饶了我们吧。” 高非冷笑道:“饶了你们?饶了你们再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你们这样的杂碎,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天不行道我来之!我就替老天送你们上路吧!” 高非捡起地上的刀子,作势就要动手。这可把两个家伙吓着了,要知道在如今的上海,死两个人就跟死两条小猫小狗都没什么区别,只要没有特别的背景,根本不会有人追查。 眼看面前这位煞神目露杀机,看样子真是要动手杀人的样子,这两家伙连滚带爬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夏菊看着这两人满脸鲜血,跪在那磕头如捣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走过去劝道:“要不……就饶了他们吧,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 高非:“听到了吗,这位小姐不计前嫌,还大仁大义的给你们求情,你们该怎么感谢她?” 这两人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转过去就咣咣直磕响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正文卷 第11章 活罪难免 高非:“好吧,既然这位小姐给你们求情……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两个家伙吓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位爷怎么有人给求情还是死罪难逃。 夏菊也是一脸愕然,不明白高非的意思。高非看着他们的表情,也反应过来,笑道:“被这俩王八蛋气糊涂了,我是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俩家伙松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活罪。 高非对夏菊说:“你先回避一下,这个活罪你们女人不方便看到。” 夏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活罪,他既然说女人不方便看到,那一定是有不能入目的场景,当下转身出了这条僻静的巷子。 高非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两人,垫着手里的刀子,说道:“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两家伙一齐摇头。 高非拍了拍腰上:“极斯菲儿路76号的!” 两个家伙吓得脸色惨白,看着面前这位爷,也不知道他腰里别的是枪还是什么,但是极斯菲儿路76号的名声在外,杀个把人真不是吹的。 高非:“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俩孙子,我就一枪一个崩了你们!然后扔到黄浦江喂鱼!听懂了吗!” “懂,懂,我们懂。长官,您放心,我们哥俩从此之后好好做人,以您为榜样……”这俩家伙在心里骂道,特工总部又有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和自己小巫见大巫的关系,看来今天自己是不走运,惹到了他的女人。 高非喝道:“把裤子脱了!” “啊?”两人面面相觑,迟疑着,但是又不敢不从,解开腰带,裤子哗啦一下掉到脚底。 “再脱!” “……” 于是,夹棉的内衬裤也褪下来,两个人光着两条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再脱!” “长官,再脱我们可就彻底光着了。” “这还用你废话,我当然知道。想活命就接着脱!” 高非假装去摸腰里的枪,其实今天他没有任务,根本也不会随身带枪,赶上夜查那可是自找麻烦。 两个家伙在枪口刀子的威慑下,不敢不从,只好把裤衩也褪下。 “长官,您要是要钱,我们身上也揣着几十块大洋,您拿走就是。要是嫌少,您跟我们回去取,包管让您满意。只是不要再玩了,这,这也太有伤风化……” “谁有时间和你们玩!你们还有脸提什么风化?手拿开!” “…………” 等在巷子外面的夏菊听见了两声惨呼,然后就看见高非手上拎着一把带血的刀子从巷子里走出来,对着夏菊摆着手:“走吧,处理完了。” 夏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除了越来越弱的呻吟声,也没见那两个家伙出来:“你的刀上都是血。你杀了他们?” 高非这才想起手上的刀子,随手一抛扔在垃圾堆里,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不杀他们,就会信守诺言。” 夏菊:“那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高非嘴角带着笑意:“也没怎么,我就是把他们给……骟了。” 夏菊还是不明白,追问着:“什么叫骟了?” 高非猛然醒悟,自己怎么和女孩子说这种事,支吾着:“没什么,就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以后不能祸害人。” 夏菊依然是一头雾水,没多久两个人就走到夏菊家楼下。 高非:“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夏菊本想说不用,到了楼下四周都是街坊邻居,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略一思索又忍住,默许了高非跟着她上楼,因为她也有好多话想问他,虽然不确定他能不能告诉自己,但是总是要试一试。 夏菊门上的餐盒依然挂在那,夏菊看了高非一眼:“这餐盒不眼熟吗?” 高非倒也坦荡,伸手把餐盒摘下来:“能不眼熟吗,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他把餐盒翻转过来,指着餐盒底下的字:“我的名字。” “是你的真名字?” “当然。” “我还以为你们特务都是有化名的。” “你是看了太多小报记者的胡诌杜撰,有化名的都是大人物,我们这些小喽啰要什么化名,都没人注意我们,起化名都是浪费!” 夏菊伸手在身上摸索着钥匙,却是遍寻不到,想了一会儿,知道一定是自己和那两个流氓厮打的时候弄掉了。 高非看她一脸的茫然:“钥匙丢了?” 夏菊焦急的说:“是啊,这可怎么办,要不……你再陪着我去那巷子找一找吧,一定是掉到那里。” 高非:“现在外面漆黑一片,去了也找不到,明天天亮再找吧。” 夏菊:“可是,这怎么进去……” 高非在四下看了看,在走廊堆放的杂物中找了一根铁丝,然后将铁丝探进钥匙孔中,凝神倾听着捅了几下,门锁咔哒一声就被打开。 夏菊惊讶的看着这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军统特务:“你是怎么弄开的?就用一根铁丝?” 高非笑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就这一根铁丝,我能够打开上海滩一半多的这种门锁。” 看着夏菊一脸的你在吹牛的表情,高非也不介意,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吧,夏小姐。” 夏菊迈步进屋,嘟囔着:“这是我家,还用你说请进……” 进了屋子,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包子和咸菜,高非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夏菊和他在一起,比和做了一年多同学的沈俊辰感觉还要随意。 她几乎是很自然的回答着:“不吃这个怎么办,你又不给我送润饼蚵仔煎,我只能吃这个。” 话一出口,夏菊也有些吃惊,自己居然能对他说出这样近乎男女间很亲昵的话。 高非似乎浑不在意,在房间里四下参观着:“我真是奇怪,你们上海人怎么爱吃那个东西,我是吃不惯,让我选,我宁可吃军营的份饭儿。” “都是一种习惯,我吃了十几年,时间长了不去吃一份,都觉得缺少了什么。” 夏菊想要给高非倒杯热水,结果和上一次沈俊辰的待遇一样,暖瓶中空的连一滴水也没有。 高非手脚麻利的拎着水壶灌满水,然后把水壶放到煤油炉子上,掏出火柴点燃火,说道:“你还没吃饭呢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着也不管夏菊的反应,拎着餐盒打开门蹬蹬蹬跑下楼。 没有十几分钟,高非拎着他的餐盒又返回来,餐盒里是满满一盒热腾腾的烧麦。 高非:“我尝了一个,味道还可以。不过,老板说这是地道的南京干丝烧麦,糊弄鬼去吧,我在南京待了整整三年,这要是叫干丝烧麦,我就拿大顶从黄浦江跳下去!” 夏菊有些感动,也有些想笑,这个人看着真是不像是一个特务人员,倒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充满着随意,充满着生活。 正文卷 第12章 疑心 人和人之间总是存在一些奇妙的联系,有些人你一辈子相处也没有任何交集,而有些人只要接触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就好似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夏菊吃着虽然不正宗但味道还不错的干丝烧麦,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上一次沈俊辰在这,自己是直等到他走了才去吃东西,可是眼前这个高非就在自己周围晃来晃去,自己也能泰然自若的把烧麦吃下去。 高非漫不经意的拿起柜子上的一瓶花露水,拧开盖子闻了闻:“你还用这个?” 夏菊:“很奇怪吗?” “你是一个学生,用这个就有点奇怪……” “好像谁都有可能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吧。” 高非很敏感,立刻听出了夏菊的弦外之音,他放下花露水:“你是想说我每天给你送餐的事吗?……我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人照顾,就动了恻隐之心。” “我看你开枪杀人的时候,真是看不出你们这样的人还会有恻隐之心。” “那些人都是该死的人!对他们无需同情!” “你们把自己当成判官了?由你们裁决谁是该死的,谁是该活的?” “他们出卖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民族,你说这样的人还需要审判?” “也许他们之中,有一些人是有难言之隐……” “会有吧,但是这不重要,国难当头,我们也没有时间去甄别这些事情!” 夏菊默然无语,她在学校是属于能言善辩中的佼佼者,一些老师都很喜欢和她辩论时事,这些历练也保证了夏菊在那两个特工总部的特务面前毫不慌乱,而且还能反戈一击,让对方闭嘴。 但是和高非这一小段辩论,夏菊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根本找不出理由驳斥他。 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夏菊一愣,看了一眼高非,高非用口型问道:“谁?” 夏菊摇摇头,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这时候家里根本不会来任何客人。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夏菊,我是沈俊辰。” 夏菊轻声告诉高非:“沈晋的儿子!他见过你!你得躲一下。” 高非看了看房间,想找一个躲藏的地方,然而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除去狭小的厨房和厕所,再就是这间客厅卧室共用的大房间。 夏菊父亲的床靠在外面,中间用木板隔离开,又在里侧形成一个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小隔间,这就是夏菊的闺房。 能够供人躲藏的也就是夏菊的床上,夏菊一边应答着:“等一下。”一边让高非躲到床上,放下幔帐,只要不掀开幔帐,在外面灯光下看里面阴暗的地方,不可能发现床上藏着人。 夏菊见高非藏好了,才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的沈俊辰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学生装已经换成黑色的中山装,目光中的柔和不见了,多了些阴冷。 夏菊:“俊辰,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夏菊堵着门,她不打算让沈俊辰进来,要是没什么事就把他打发走就好,不然的话万一被他发现高非,那可是灾难的事,她不想看见这两个人你死我活的场面。 看见夏菊,沈俊辰阴冷的目光也变得温暖,说道:“夏菊,我想你也知道了,我现在已经是在特工总部做事。” 夏菊也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对呀,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去做……特务。” “我是求萧叔叔帮我进的特工总部……他们杀了我爸爸,我要给我爸爸报仇!” “报仇也不用一定要进那地方吧……” “想要找到他们,只有通过特工总部,我要报仇就要先做他们的对头!才能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揪出来!” “嗳,可能……那些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你的仇又要向谁去报?” 沈俊辰警惕的看了夏菊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奉命行事?” “报纸上不都是这么说吗,当了几天特务怎么疑心都忽然大了?” 沈俊辰脸色缓和下来,讪笑着:“哪有疑心,我就是随口一问……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夏菊假装有些为难:“都这么晚了……” 沈俊辰:“夏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过来吗?一个小时之前,有两个小混混被发现在离你家不远的巷子里,让人给……做了太监!” 夏菊:“做了太监?是什么意思?” 沈俊辰也很难解释,就含糊其辞的说:“就是,就是给捅了一刀!” 沈俊辰:“我是担心你,才特意赶过来看看。” 其实,沈俊辰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因为那两个混混说是特工总部的人干的,警察就例行通知了特工总部,想问问原因。可是特工总部跟本就没有他们描述的人,而根据样貌形容,沈俊辰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他爸爸的凶手之一! 沈俊辰这么说,夏菊就不好再拦着他不让进,人家好心好意来看望你,被你拒之门外,那可实在是不成话。 夏菊请沈俊辰坐在沙发上,然后把刚刚给高非倒的热水递给沈俊辰:“家里什么也没有,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沈俊辰笑着接过杯子:“我上一次来,你连热水都没有……你怎么倒了两杯水?家里有客人?” 夏菊:“我在上海举目无亲的,哪有客人来。我不喜欢喝热水,所以就倒了两杯水,晾凉了再喝。” 沈俊辰犹豫再三,才鼓足勇气说道:“夏菊,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心意,你也应该能够感觉到,我,我很喜欢你……” 夏菊:“俊辰,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对你的好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只是同学之间纯粹的友谊,我希望我们都还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友谊。” 沈俊辰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那是我鲁莽了,我,我下次再来看你。” 骄傲的沈俊辰积攒了许多天的勇气被夏菊几句话击的粉碎,他觉得无地自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看着沈俊辰起身往外走,夏菊挽留也不是,不挽留也不是,她不想让事情变得过于尴尬。 沈俊辰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转身,警惕的巡视着房间内:“夏菊,家里还有别人?” “没有啊,俊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嘛。” 沈俊辰从门后面的衣帽架上取下了一个黑色礼帽:“这是谁的?” 不等夏菊回答,沈俊辰忽然从腰里拔出一把手枪,几步就冲进厨房,举着枪四下巡视,慢慢走近厕所门口,用力拉开厕所门,同时枪口也对准了里面。 厕所里自然是空无一人,沈俊辰疑惑的看了看夏菊,夏菊装着生气的样子:“沈俊辰,你在搞什么!你是疑心我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疑心我是认识那个杀你爸爸的人,所以让你们的人来找我问话?” 沈俊辰指着礼帽:“可是这……” “这什么!这是我父亲的帽子,他戴着这帽子总去学校接我放学,你看不见吗!” 沈俊辰可没有留意夏菊父亲戴的是什么样的帽子,可是夏菊说的这么确凿无疑又理直气壮,沈俊辰只好认为是自己多疑。 “这房间一眼看个通透,你说哪里能藏着人?对了,我的床上也能藏着人!你干嘛不去搜一搜!” 正文卷 第13章 矛盾 夏菊看着沈俊辰的目光不停的望着自己的床铺方向,索性把话挑明,让他去搜。 夏菊这样说,反而让沈俊辰打消了疑心:“夏菊,干嘛这么生气,我这也是关心你,万一有坏人混进来,你还没发现,那多危险。” “谢谢关心,我要休息了!” 夏菊把屋门打开,假装气呼呼的望着墙壁,沈俊辰只好默默的从夏菊身旁走了出去。 听着沈俊辰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夏菊才轻轻关上了房门,一回头,倒吓了一跳,高非已然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夏菊抚着胸口:“你们这些做特务的,是不是都是这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好人都让你们吓出毛病来。” 高非赞赏着说道:“你临危不乱的劲头,才真是有当特务的潜质,尤其是刚刚这一出空城计,尤为绝妙!” 夏菊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他跟你们有杀父之仇,人家找你们报仇,好像也是天公地道。” 高非:“他想报仇,可惜还不是我的对手,想给他的汉奸父亲报仇,任重道远哦。” 夏菊:“我看俊辰挺精明的,杯子、帽子的破绽都被他看到了。” 高非:“看到了又怎样?还不是被瞒过了。这也就是说明,他的能力还是有限,也就是被培训了几天的雏儿,还是太稚嫩。” 高非拿起桌子上装着烧麦的餐盒,说道:“如果他真的足够精明的话,这么明显的线索,就不会被忽略。要知道这种餐盒,只有咱们中国军队才可能有,近在眼前的破绽,他竟然都视而不见!” 夏菊惊讶的说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想着把餐盒收起来!” 高非笑道:“我以为他只是一名学生,也就没当回事,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汉奸特务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夏菊闭了嘴,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到高非这一边,这样的倾向让她觉得既羞涩又困惑。 沉默了一会儿,夏菊说:“你也赶紧走吧,一会儿他缓过神来,再折返回来……他身上是带着枪呢。” 高非:“你是担心我会吃亏?放心吧,枪在他手里也就是一根烂木头!没有枪还能保命,有了枪对他这种人来说,反而意味着死亡!” 夏菊吃惊的看着面色骤寒的高非,说道:“你难道要杀……俊辰?” 高非:“他见过我,对我以后的工作很不利,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我杀他也是天经地义——我和他现在是敌人,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夏菊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把脸深埋在双手里:“你也走吧,我感觉好累,我真的要休息了。” 高非站起身,说道:“好吧,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夏菊头也不抬的说:“把你的餐盒也带走。” 高非:“对。还是你考虑事情周全,免得下次让姓沈的看见,也是个麻烦。” 夏菊冷冷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高非返回身拿起餐盒,走到门口,回头笑着说:“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等你消了气,我再来看你。” 说完不等夏菊反驳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夏菊嗳的一声被关门的声音盖过。 第二天,夏菊起床洗漱完毕,穿上外套,准备去学校。刚一开门,高非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出现在门外:“时间刚刚好,小姐,您的早餐来了。” 放了香油、芝麻和葱花的馄饨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味道,让人不由得立刻就感到了食欲大开。 高非买了两份馄饨,他自己也不客气地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就开吃。夏菊被动的坐下,慢慢的吃着这份让她心情复杂的早餐。 “好吃吧?”高非边吃边笑着问道。 “嗯。” “比那个润饼蚵仔煎要好吃吧?” 夏菊嘴里吃着馄饨,含糊着说道:“食不言……” 高非笑了,也不再说话,专心的吃着碗里的馄饨。 高非此刻的心里是矛盾的,他现在做这些事,不仅仅是在表达着对夏菊的好感和爱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和夏菊说,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海特工总部正在招一批普通的内勤女职员,军统想要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情报人员安插进去。可是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特工总部也很谨慎,为了防止被敌人渗透,特别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要求报名人员必须是上海本地人。 唐老板绞尽脑汁,忽然想到如果把夏菊发展进军统,那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昨天晚上,唐老板就来到高非的住处,和他商量发展夏菊的事情。 “要是把夏菊发展进来,你们的关系不仅是伴侣,而且有着同样的目标,做着同样的事业,难道不是一桩美谈吗?” 高非心里也知道夏菊很符合这个角色,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军统上海站各类人员奇缺,缺少人手,工作开展起来就困难重重。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情报工作,像书店的伙计阿元,已经考察了几个月,还是觉得不行,阿元始终就是一名不知情的书店伙计。 “她能行吗?”高非还是有些犹豫,他有些私心,不想让夏菊做这么危险的事。 唐老板:“我觉得行!你不是也说了吗,她冷静,遇事不慌乱,心理素质远远高于一般的女子。” 高非:“那好吧,我去试试,如果她不同意……怎么办?” 唐老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是读书人,民族大义这些东西,我想她比你认识的还要清楚。不然的话,在沈晋家里,在她自己家里,她也不会那么掩护你!” 商量的结果就是由高非负责去游说夏菊,而且要尽快出结果,因为一旦特工总部招收内勤人员结束,这个机会就失去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高非就赶过来,他不光是给夏菊送早餐,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夏菊,你还要去学校吗?” “不去学校能去哪,我是学生,自然要去学校读书。” “可是,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又没有收入,还怎么去读书?” 夏菊心里一动,直觉告诉她,高非是要和自己说什么事情:“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是觉得你应该找份事做,起码可以养活自己,你还年轻,以后有机会再读书也不晚。” “我也想过,可是上海现在百业萧条,谁会雇佣一个什么经验也没有的女学生?” “现在刚刚有一个好机会,特工总部正在招内勤职员,我觉得你就很适合。” 夏菊看了高非一眼,放下筷子,说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你是军统,你让我去特工总部去做事?为什么?” 与聪明人说话确实要省很多废话,直截了当的明说就好,高非也不再隐瞒,把想要夏菊加入军统,再借这个机会打入特工总部的意图说出来。 “你……” “啊?……”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正文卷 第14章 特工总部 高非看着夏菊,直到把夏菊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脸侧向另一方。 高非:“你会这么觉得吗?如果你这么觉得,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说完,高非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夏菊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慢慢的把碗里的馄饨一口一口的吃完,馄饨带着温度温暖了肠胃,也让夏菊的头脑越发的清楚。 上海极斯菲儿路76号,“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的牌匾分外醒目。虽然汪精卫自立门户成立依附日本人的伪中央政府,但是他依然以孙中山先生学生的身份自居,并且在政府名称乃至旗帜上大体还是保持之前的样子,以示并未忘本。 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金占霖刚刚开完会,从楼上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捧着一摞表格走了进来:“处长,这是要您审阅签字的。” 金占霖撇了一眼,将眼镜摘下放到办公桌上,用手慢慢的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这又是什么文件?” 秘书:“这是新招的内勤职员档案,家庭政治背景这些情况,是要我们情报处审阅调查的,您签了字,就可以报请王厅长批准。” 金占霖:“招几个内勤也搞的兴师动众,我看也不用军统共党派人来,自己也能把自己都吓个半死!” 他拿起几张表格翻阅着,翻阅到其中一张停了下来:“萧宁宁?萧宁宁不是萧处长的宝贝千金吗?怎么她也报了名?” 秘书:“我听机要处的人说,这位萧大小姐整天的无所事事,萧处长担心她在外面惹出什么篓子来,放到身边也安心,也算让这位萧大小姐有个事情做。” 金占霖:“这个老萧,刚刚送进来一个什么世侄,这又把自己女儿送进来,他这是把特工总部当成保姆看护所了,特工总部招进来的都是一些少爷千金,那也不用做事了!” 秘书陪着笑脸,说道:“处长,这些表格您还要抓紧时间审阅,王厅长那里已经催问过一次了。” “这不是才到我手里吗,怎么就来催问?都不容人喘口气?” “前两天负责初审的人事科秦科长去南京出差,耽搁了两天,所以……” “所以什么屁都得我们情报处接着?我日他个先人板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金占霖把手里的表格往桌子上一摔,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开会的时候,因为接连发生高级官员被暗杀的事件,特工总部第二号人物,副主任李士群把金占霖的情报处当众训斥了一通。 “无所作为!” “任人宰割!” “一群蠢货!” 李士群拍着桌子给情报处下达限期破案的命令。 被上司训斥,金占霖还是能接受,让他生气的是,行动处也经常性的到处扑空,却是什么责罚都没有,这是让金占霖不服气的地方。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金占霖仰面背靠着椅子上,生着闷气,听见敲门声,以为还是自己的秘书,忍不住怒道:“又有什么事,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吗!” 推门进来的是机要处处长萧万廷,萧万廷笑道:“金处长,怎么火气这么大?是哪个不开眼的下属把你气成这样?” 对萧万廷,金占霖还是很客气的,虽然机要处是特工总部最不起眼的部门,但是机要处经手各种机密文件,萧万廷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说明他在上面是有一定根基。 金占霖:“老萧啊,快坐。唉,刚让李主任给训了一通,你又不是没看见,再训几句,我都快要走不出会议室的门。” 萧万廷:“也难怪李主任动怒,军统最近实在是太猖獗,前几天我的世交好友,中储行的沈晋就是大白天的在家中遇刺,幸亏当天我事务缠身没到场,不然的话都兴许被人家一勺烩。” 金占霖:“沈晋的案子,我正在查。不过,老萧,我难以理解的是,查谍抓匪是情报处和行动处两个部门的事,凭什么情报处被训的狗血淋头,行动处就什么事都没有?” 萧万廷:“金处长,你跟着李主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的秉性吗?越是亲近的人,他才骂的狠!他有一天不骂你了,那才是你该担心的事。” 金占霖有种当局者迷的恍然:“你的意思是……” 萧万廷微笑着说道:“我哪有什么意思,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金占霖大笑:“对对对,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被萧万廷一番开导,金占霖心里也敞亮了许多,从烟盒里拿出香烟递过去:“新牌子,美丽牌香烟,抽了美丽牌,越来越美丽!” 萧万廷:“美丽不美丽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金处长,我这是又要给你添麻烦来了。” “老萧,咱们弟兄还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只管说,只要不是涉及日本人的,我怎么都能帮上点忙。” “我先多谢了。我刚给你送来一个学生娃,这又要给你送一个大侄女来。” “怎么,你准备把宁宁也安排在情报处?” “你已经知道了?” 金占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子表格:“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不过,现在特工总部最红火的部门那可是行动处,赏银多,油水也多,哪像我这清水衙门,连让弟兄们吃碗夜宵都要算计,你干嘛把宁宁送来我这穷庙?” 萧万廷嘿嘿笑着:“行动处吴处长这个名声有点……啊,不太妥帖。哪像你金兄这么值得让人信赖。” 萧万廷知道,金占霖和行动处吴云甫的关系,一直是在明里暗里的互相排挤,编排几句吴云甫就等于是变相的奉承了金占霖。 果不其然,几句话就让金占霖眉飞色舞:“有你老萧一句话,没说的。侄女到我这,你就放一百个心,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我就先谢了。我听说法租界新开了一家西餐厅,特意从德国的请来的厨子,哪天得空咱们去尝尝鲜。” “算了吧,老萧,你还不知道我?我是地道的老四川,我可吃不惯洋人的玩意,咱们就找一家川菜馆子就最好。” “好,好,那就去新都,他们的川菜厨子整个上海也是第一流的……另外,金处长,俊辰办事怎么样?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你这个世侄非常不错,他现在跟着李正信那一组,人也聪明,学东西也快,我看用不了三两个月就能独当一面。” “那就好,我是真担心他才从学校出来,适应不了打打杀杀的环境。” 萧万廷又和金占霖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告辞离开。 中午的时候,天气忽然变了脸,阴云刚刚上来,淅沥沥的冬雨就飘飘洒洒下了起来。 冷雨夹着北风,让气温骤降,高非竖起风衣的衣领,压低了帽檐,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向四方书店走去。 四方书店门口的牌子已经被雨水打湿,牌子上写着:端砚缺货,请耐心等待。 这是最近没有新任务的暗号。 高非没有进去书店,径直向前走,刚拐过一间茶肆,忽然腰上被一支硬邦邦的东西顶住:“别动!把手举起来!” 正文卷 第15章 胡闹 高非慢慢举起手:“阁下认错人了吧?” “别废话,进去!”身后的人故意暗哑着嗓音说话,伸手推了一把高非的后背,让高非走到茶肆的后墙。 此时的街上细雨纷飞,行人着实不多,而且看来这个人也很会选地方。这个茶肆刚好是一个拐角,就算有行人经过,也不太可能注意到这边两个人推推搡搡在做什么。 高非心里盘算着,会是什么人?是特工总部的特务?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们来抓捕,这会儿自己身后至少也得三四个人,而且也不会这么客气,自己早就被按在地上,甚至铐子都戴上了。 所以更可能是打闷棍的黑道人物,可能是身上缺钱了,趁着恶劣天气的掩护,青天白日的就出来抢劫。 茶肆的后墙有一个很大的垃圾桶,连着茶肆的后门,应该是茶肆倾倒垃圾用的。虽然是冬季,垃圾桶的味道也很呛人。高非倒是没什么,当兵的时候,比这更加恶劣的环境他都遇到过,何况是一个垃圾桶。 可是身后的人显然是有些受不了,高非感觉一直推搡着自己的手缩了回去,然后传来一个更加沉闷的声音:“不许回头,把手放到墙上……” 高非心里一动,身后的这个人一定是在用一只手掩住自己的鼻子,才会发出这样沉闷的声音。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高非的手假装要放到墙上,忽然顺势反手一掌切在对方顶在自己腰上的武器上,啪嗒一声,对方的武器被切掉在地上,再顺势一个擒拿手,只听见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臂已经被高非扭的脱臼。 “哎呦。”一个熟悉的女声让高非及时收了劲道,身后的人——夏菊痛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蹲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呻吟着。 “夏菊?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高非简直是哭笑不得,要不是及时收劲,夏菊这条胳膊恐怕都要废了。 夏菊:“我是,哎呦,我是试试,看你能不能分辨出我的声音,谁知道你下手这么重……哎呦,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好像是被你扭断了。” 高非扶起夏菊,端起她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抬,咔嚓一轻响,胳膊复了原位:“好了。胳膊要是断了就不是这个疼法。” 夏菊试着甩了几下胳膊,果然是跟好的时候一样,除了有点酸麻,一点痛感也没有。 “以后可别这么玩,很容易造成误伤,幸亏我收手收的早……”高非用脚踢了一下掉在地上夏菊的所谓武器——一块不知道在哪捡来的半截劈材。 “都怪这垃圾桶,要不然你也不敢动手反击我!”夏菊捂着鼻子当先往外走。 高非跟在她身后,打趣道:“地点难道是我选的?” 夏菊抱怨着:“一路上我也没看见合适的地方,就这里还算僻静,谁想到墙后面有这个……” 高非奇怪的说道:“你一直在跟着我?” 夏菊:“我刚好在书店里看见你路过,就跟出来。” 高非:“这么冷的天气,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我家的门打不开,你忘记了吗!我不跟着你怎么开门?”夏菊理直气壮的说道。 高非有点无奈:“门打不开,你应该去换一个门锁,难道我还能天天都去给你开锁?” 夏菊:“你跟我去把钥匙找回来!我自己不敢去那个地方。” 高非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和一个存心找茬的女孩子讲理,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于是,高非闭了嘴,跟着夏菊去找她遗失的钥匙。 这时候已经是饭点的时间,街边一家挂着“美味鲜鱼馆”招牌的饭馆里,飘出了鲜鱼的香味。 夏菊站在饭馆门口呆呆的发着愣,高非以为夏菊是饿了,就说:“要不,我们先吃饭再去找钥匙?反正钥匙没长胳膊没长腿,它也跑不掉。” 夏菊摇摇头,慢慢从饭馆门口走过去,一分钟之前还很活泼的姑娘,忽然就变得说不出的消沉。 高非看着夏菊落寞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当劫匪当的挺开心的吗?眨么眼功夫就心情不好了?” 夏菊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从前我爸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做一碗鲜鱼汤,汤汁酸甜可口,鱼汤的颜色都是白白的,爸爸说熬鱼汤一定要熬上一个小时以上,才熬得好一碗味道鲜美的鱼汤……” 淅沥沥的小雨这时候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夏菊也不去躲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诉说着自己的哀伤。 她也不是刻意的对高非说,不是对任何人说,她是在对自己诉说。她在冷冷的冬雨中,诉说着自己的哀思,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在心里恣意流淌。 头上忽然不再淋雨,多了一把油纸伞,高非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伞,手上也多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拎起来晃了一晃,说道:“走吧,我今天就展示一下我的手艺!给你做一碗绝世鲜鱼汤!” “你还会烧菜?”这样意外的情况让夏菊都忘记了悲伤,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无所不能,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一样。 高非一本正经的说道:“别的不会做,还就会做鲜鱼汤,当年人称天津卫第一鲜鱼汤,王!” 夏菊有些半信半疑:“你是在糊弄我是吧?” 高非:“是不是糊弄你,一会儿就见分晓。” 两个人走到上次夏菊遭劫的巷子口,高非把雨伞和鲜鱼交给夏菊,说道:“我进去找就行了,你就别进去,这巷子里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夏菊被他唬的也没敢进去,站在巷子口等着他,高非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夏菊的钥匙。 回到了夏菊家里,高非就开始张罗着杀鱼。 他杀人在行,杀鱼可就没那么容易,刀刃刚一触到鱼的身子,鱼受惊跃起来险些窜到了地上。高非手忙脚乱的按住的鱼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看你往哪跑!乖乖受死吧!” 夏菊站在一旁看着,更加的疑心:“你到底会不会呀,我爸爸杀鱼都是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你这哪是在杀鱼,分明是在杀一头猪!” 高非似乎是在和那条鱼搏斗一般,忙乱的有些气急败坏:“简直比杀猪还费劲!这鱼也太滑了……” 在弄了一脸的鱼血和鱼鳞之后,高非总算是把这尾鱼成功的杀死。掏掉鱼的内脏,再用清水洗干净,这一套程序他在家里见过妈妈做过,所以倒也学的像模像样。 然后点燃煤油炉子,把铁锅坐在火上,接下来再怎么做,可就让高非犯了难,烧菜可不是看一遍就能学得会。 “放油呀。”眼看着铁锅都要烧的冒烟,夏菊赶忙提醒着高非。 高非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样:“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这,哪个是油?” 正文卷 第16章 不一样的特务 看高非这个样子,夏菊也明白了他根本就不会烧菜,他只是不想自己太伤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夏菊走过去,拿过锅铲:“还是我来吧,你这个天津卫第一鲜鱼汤王帮我打下手好了。” 高非还在辩解着:“可不是我不会做,是你非要自己做,也好吧,我给你指点指点也行。” 夏菊脑子里回忆着父亲做鲜鱼汤的步骤,开始按着记忆一样一样的添加着佐料,最后把鱼放进了锅里,等到鱼锅冒起蒸汽,再学着父亲把炉火关小,让文火慢慢熬制着鱼汤。 高非趁着这个间歇,下楼在附近的饭馆买回来馒头和米饭。等到鱼汤熬到整一个小时的时候,夏菊像计时到点一样立刻把炉火关闭。 “大功告成!至于能不能吃,就看造化了——你没买一些菜回来?” “你熬了鱼汤,我还用买菜?” “万一大功没有告成,怎么办?” “不会!有我这个天津卫第一鲜鱼汤王坐镇,应该不会……吧?” 两个人在忐忑不安的期待中,把鱼盛出来倒在大碗里,闻着味道还真是蛮像那么回事。 夏菊把汤勺递给高非:“你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高非警惕的瞪着夏菊:“你为什么不尝?有什么阴谋诡计?” 夏菊很怕又尝到一嘴的苦咸,就假装咳嗽着:“哪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让油烟呛的品尝不出来好坏……” 高非用汤勺尝了一口鱼汤,砸砸嘴巴,又夹了一口鱼肉放到嘴里慢慢的品着滋味。 夏菊紧张的望着高非的表情:“怎么样?还能吃吗?” 高非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放心吧,鱼汤很鲜,鱼肉很入味,不会比你爸爸做的差很多。” 夏菊高兴的回身把碗筷摆上桌子:“那就开饭吧,我爸爸说,鱼汤凉了味道就变了,一定要趁热才好吃。”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夏菊忽然有种错觉,这就是自己未来家里的样子,自己的未来就是和这个男人坐在一起,每天吃着同样的饭菜,每天共同渡过,直到地老天荒。 “一起吃顿饭你也能脸红?”高非在有些出神的夏菊眼前晃着手指,把夏菊从臆想中唤醒回来。 “哪有脸红,是厨房的热气烤的……”夏菊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给高非装了饭递了过去。 “谢谢。” “不客气。” 夏菊夹了一口鱼肉,放到嘴里细细的品着味道,鲜鱼汤没有高非渲染的那么美味,但是也好过自己第一次做的时候,这次起码可以入口。 “我想好了。”夏菊说。 “哦……啊?想好了什么?” “我同意加入你们,为国家出一份力。” “你是什么时候想好的?” “就是刚刚。” “这么大的事情,你刚刚那一点时间就想好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再说,这可不是做一道鲜鱼汤这么简单!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你完全……” “好了好了!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像是刘阿婆。我既然答应了,就表示我已经考虑充分,刚刚不过是我最后下定了决心!” “刘……阿婆是谁?” “楼下的邻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 “你再啰嗦,你就像是王太婆。” “王太婆又是谁?” “王太婆是刘阿婆的婶娘,八十多岁咯。” 高非彻底闭嘴,再比喻下去,自己恐怕要和棺材里的人物相媲美了。 夏菊微笑着,这一餐虽然没有爸爸做的美味,却是最有趣的一餐。自己选择了人生的目标,也似乎选择了其他的什么。 其实早在几天前,夏菊就去特工总部报了名,但是也只是报了名而已,她的心里也在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做这样的选择。 在夏菊的心里,国家民族这些大义凛然的信念和道理,对她来说都只是很虚无很缥缈的东西。而高非才是让夏菊下定决心的最重要的因素。 军统的人她也一个都不认识,她只认识高非,只认识这个不一样的特务,他幽默风趣的个性,甚至有些嬉皮笑脸的态度,才是最让她感觉真实的部分。 如果夏菊接触的高非是一副严肃冷酷煞神一样的模板,她也根本不会考虑加入军统。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共事,感觉上都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和他们在一起,毫无安全感和信任感。 ………… 晚上的时候,高非和唐老板秘密碰了一面,高非把夏菊的事情向唐老板做了详尽的汇报。 “非常好,这就是等于在敌人心脏埋了一根刺,虽然不能要他命,起码会让他感觉到难受!”唐老板对高非卓有成效的游说工作给予了肯定。 “我中总是觉得有一种……诱骗这姑娘上贼船的感觉。” “高队长,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分寸!我们这是在为国为民抵御外辱而做的神圣事业!说什么上贼船的话!” “她一个小姑娘,没有受过任何专门的培训,就被扔到一群比狐狸还狡猾,比饿狼还凶残的敌人手中,我总是心有不忍……” “这一点你放心,开始的时候我们不会派给她任务,让她自己慢慢适应慢慢磨砺,她的培训就是在魔窟中的自我救赎!”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会说……” “看你这态度,你是对夏菊动了真感情了?做为你的上级,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把感情带到工作中来!那是会误大事的!” “是。这个我明白……”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我一直都是单线联系。万一我的联络点出了状况联系不上,你还有一个备用的联络方式。你到时候每周六下午三点钟去宝丰茶楼,坐在靠窗户的一号桌子上,等侯你的联络人,暗号是你带着一本孙子兵法,他会问你借阅。你问他,你也看得懂兵法?他会回答说,我只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是你们的接头暗号!” 高非忍不住笑了:“这个暗号是谁设计的?” “我。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不妥,我是觉得这个暗号有些过于简单,而且像是话剧台词。为什么不设计的就像是日常说话那样?或者暗号的内容再复杂一点?免得碰巧就有那么一个人凑巧想借我的书看看,也凑巧说了那句话……” “暗号内容太复杂,我担心你们时间久了都忘记了。再说,又不是在新华美看电影,哪来的那么多凑巧!” “还有,我去茶楼喝茶带着一本孙子兵法,会不会显得不伦不类?而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会。喝茶的人带着一本书很正常,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万一一号桌子已经被人占了怎么办?” “那你就去二号桌。” “那要是二号桌也被占了呢?” “你……” 高非笑道:“我就是看你太紧张,想让你心情放松一点。” 唐老板显然是无心和他说笑,他对这个性格有些散漫,喜欢随时随地开玩笑的下属多少也有些无奈。 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爱憎,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信仰,但是你很难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唐老板严肃的说道:“这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备用联络方式,平时绝对不可以启用!或许,我们永远也用不上这个备用联络方式。” “我明白。” “好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再有什么情况再及时汇报!” “唐老板……” “怎么?” “其实我说的那些万一,也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正文卷 第17章 茶馆风波 高非和尹平走进临街的悦来茶馆,茶馆内的客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坐了几桌。 伙计见来了客人立刻迎上来:“二位先生,里面请。” 尹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用手一指靠着门边的桌子:“别里面了,我们就坐这吧。” 这个位置距离前门后门都是最近,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尹平做为一名有经验的特务人员这是他本能的选择。 “您二位喝点什么茶?” “来一壶香片。” 没过一会儿,一壶香片,一碟瓜子摆在桌子上。 高非他们最近没有任务,中午的时候,三个人买了些卤味,在住处喝了点小酒。 高非不喝酒,一瓶酒都被张茂森和尹平瓜分,喝的迷迷糊糊张茂森干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尹平和高非到茶馆来喝茶解酒。 高非背对着门,尹平坐在他对面,两个说着闲话,打发着时间。 茶馆的门一响,进来一个人。尹平给高非递了一个眼色,高非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日本武士服的四十多岁的日本浪人,腰上斜插着一长一短两把日本刀,走路有些踉跄,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伙计看见这么一位,心里也在叫苦,这些日本浪人最是惹不起,他们比那些日本兵还要混蛋。 日本兵起码还有军营约束着,没有机会天天在外面胡作非为。这些日本浪人则不同,他们每天除了惹是生非,再没有其他正事可做。 “您里边请……您也听不懂我们中国话啊,这可怎么办……”伙计扶着他往里走,一下没扶稳,这个日本浪人就势坐在挨着高非的桌子旁。 “我听得懂你们的话。”这个日本浪人竟然会说中国话,末了还学着猪的哼哼声,然后放声大笑着。 尹平气得就要站起来教训教训他,高非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您要喝什么茶?”伙计是不敢得罪他,一心只想赶快把这尊瘟神伺候走了,也就万事大吉。 “我要最好最贵的茶!你这头,支那猪,快快的准备!”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伙计在心里问候着日本人的八辈祖宗,反身去厨房准备茶水。 日本浪人叫高桥泽,他是在十年前就来到上海,受日本军队指使,纠集一些其他的日本浪人,在上海蓄意挑起事端,日军以此为借口发动了对上海的侵略,也就是一二八事变。 淞沪会战结束后,日军占领上海,高桥泽也并没有回去日本,在日本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浪人,根本没人搭理他。 在上海则不然,不仅能够四处混吃混喝白拿白占,更让他得意的是,这些中国人见到自己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这让他的心理形成了巨大的满足感,在上海十几年里,也能够会说简单的中国话,一般的对话都没问题,这就更加让他流连忘返,干脆就赖在上海不再回日本。 高桥泽看了看茶馆里的几桌客人,有几桌已经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匆匆结账走人,谁愿意和这种惹不起的无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高非和尹平的桌子,紧邻着高桥泽的桌子,高桥泽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就落到二人身上。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屁股坐在高非身边的椅子上,打量着两个人:“他们都怕我,胆小鬼!你们没走,大大的良民。” 尹平:“哎哎,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咱们又不认识,往一起瞎凑合什么呀。” 高桥泽:“现在就认识了,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我佩服,不怕我的支那人。” 高非把高桥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去:“我的朋友不都跟你说了嘛,咱们又不熟,就别跟这起腻了,我们不想和你交朋友。” 高桥泽的三角眼立刻瞪起来,哗啦一声把高非他们桌子上的茶壶碗碟都摔在地上:“支那人,良心大大的不好,给脸不要脸!” 高非估计了一下形式,自己和尹平以一对二,应该能够快速解决这个醉醺醺的日本人。而且茶馆距离自己的住处并不太远,想要脱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高非看了一眼尹平,尹平早就已经忍无可忍,见高非有要动手的意思,立刻也站起身。 高桥泽虽然喝多了酒,意识还是很清楚的,眼见这两个中国人面色不善,他退后几步,拔出腰间的那把短刀,狞笑着:“怎么?想要比试比试吗!” 这茶馆里的客人一看高桥泽拔刀,都纷纷起身逃出茶馆。 茶馆有三个包间,其中两个是空的,一个包间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喝茶。高桥泽在外面撒野,这几个人也一直都没动地方。 直到听见外面乱成一片,高桥泽拔出刀,而高非和尹平也准备要动手的架势,包间的门一开,走出来一个人。 “高桥君,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人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穿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是认识高桥泽。 “袁桑?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在和几个朋友谈点生意,这不是被你们给吓的什么生意也不要谈了。” 高桥泽哈哈大笑,拍着那个人肩膀:“袁桑,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跟他们不一样。” “高桥君,既然咱们是朋友,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吧!他们都是年轻人,哪能没点火气呢?哪天有机会我请高桥君好好喝上一杯!” 高桥泽看了看高非和尹平,回手把短刀插进刀鞘:“看在袁桑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就饶了他们!” 伙计和掌柜的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这要是在店里杀了人,无论谁死谁活,这个茶馆的麻烦可就大了。 一场腥风血雨忽然的消失于无形,掌柜的连忙吩咐伙计把高桥泽请进另一间包间,特别嘱咐安抚住这家伙,千万别再放出来,坐在外面说不定看谁不顺眼,再起什么风波。 等到把高桥泽请进包间,掌柜的赶紧走过来,对着高非和尹平深施一礼:“二位先生,真是抱歉,今天小店就不留二位了,今天的茶资全免,改天二位先生再来,我请二位喝最好的龙井。” 那位“袁桑”只是对着高非和尹平一额首,就回到他的包间里,继续和朋友喝茶。 高非:“刚才那位先生是什么人?” “大名鼎鼎的袁先生您二位都不认识?” 正文卷 第18章 被跟踪 “袁先生?哪个袁先生?” “大丰纱厂的袁先生啊,一看您二位就是外乡人,不认识袁先生也属正常。” 高非和尹平疑疑惑惑的被掌柜的给“请”出了茶馆,尹平一边走一边骂:“什么狗屁袁先生,我看就是一个狗汉奸!跟日本人称兄道弟,能有什么好鸟!” 高非:“算了,少骂几句吧,人家怎么说也是替我们解了围。不在茶馆动手也好,免得连累了开茶馆的。” 尹平:“咱们要不要等着那个什么高桥出来,干掉他!” 高非摇摇头:“这不是我们的任务,只要他没有危及我们的安全,暂时还是不要惹事上身。” 尹平以拳击掌,恨恨的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上海这么多的日本人,有几个不是飞扬跋扈,你杀得完吗?咱们不能因小失大,还是要听上头的安排。” 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回走,虎子挎着香烟盒子走过来:“二位先生买包烟吧。” 高非:“那就来两包吧,拿一包这个翠鸟,给他拿一包老刀。” “后面有两个人跟着你们,从悦来茶馆一直跟到这。”虎子小声的说道。 高非:“什么样的人?” “看不出来,像是码头工人,要不就是街头的做苦力的。” 虎子故意大声的说道:“您二位一看就是有钱人,来包三炮台吧,十本入才两个大子。” 尹平:“我们抽不惯行了吧,走开走开,买了你的烟,还在这磨磨蹭蹭!” 虎子返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什么抽不惯,我看就是抽不起!……呦,两位先生,买烟吗?” 跟在高非尹平身后的两个人摆摆手,从虎子身边走过去,虎子故意从两个人中间钻过去,笑嘻嘻的回头说道:“借过,借过。” 那两个人也无心搭理一个卖烟的毛孩子,虎子从两个人中间挤过去,立刻感觉到了其中一个人腰上硌人的家伙。 按照他爱不释手摆弄过无数次高非他们的手枪,虎子断定这个人腰里别着的是和高非他们几乎一样型号的手枪,因为枪的形状都差不多。 虎子又返身从这两个人身侧跑过去,边跑边喊:“哎,前面的两位先生,你们少给我钱了!” 他撒脚如飞很快就追上了高非和尹平,压低声音说:“高大哥,你们小心点,他们带着枪。我猜是柯尔特。” 尹平大声骂道:“小兔崽子,几毛钱你追了我们半条街!” 高非掏出几张钞票拍在虎子手里:“这下够了吧!”然后压低声音说:“有长进,连枪的型号都猜到。” 高非和尹平都没有带枪,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加快脚步往一条巷子里拐进去。 他们长期住在这里,对这一带的地形他们非常熟悉,在巷子里有一处坍塌的矮墙,矮墙后面可以藏身两三个人。 但是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从一进巷子,根本想不到看着一览无遗的巷子里能藏得住人,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这一处坍塌的墙体。 高非和尹平躲在矮墙后面,高非捡了一根木棒,尹平举着一块板砖,等着跟踪他们的人。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藏蓝色短褂,一个穿着青色短褂,看表面穿着打扮就是上海街头两个寻常的老百姓。 他们站在巷子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巷子里走进来,他们没想到看似毫无隐蔽的巷子里,会凭空的忽然从墙里冲出两个人, 猝不及防之下,一个挨了一板砖,一个挨了一棒子。藏蓝色短褂从地上坐起来,立刻伸手就去摸腰上的手枪。 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他们带着枪,尹平第一时间已经将自己身体重重的砸在藏蓝色短褂的身上。 尹平虽然不是体重特别大的人,但是一百多斤的重量扔在一个坐在地上的人身上,也着实是让人吃不消。 随着一声闷哼,藏蓝色短褂腰里的手枪已经到了尹平的手里,尹平站起身用枪指着他,喝道:“别动!” 然后转头对高非笑道:“还真是柯尔特,这小子,有两下子!” 他这句话是夸虎子的,躺在地上的人当然不明白,还以为是说自己有两下子,心想有两下子也着了你们的道。 另一边的高非更是干净利落,比尹平动作还要快,一棒子干翻对手,顺势就冲过去一手卡住对手的咽喉,另一只手下了他的枪,也是一把乌黑瓦亮的柯尔特。 高非有心里有些起疑,佩戴这种枪,按说不应该是日伪特务,日本特高课的特务用的大部分都是南部式,特工总部的那些人用勃朗宁左轮手枪更多,用这种柯尔特的倒是自己人比较常见。 高非:“说吧,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为什么跟着我们?” 青色短褂:“兄弟,不要误会,都是自己人。” 高非:“自己人?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上来就什么自己人?” 尹平:“自己人还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有他妈的你们这样的自己人吗!” “……我们是中统上海情报站的人!” “中统的人?怎么证明你们是中统的人?” “您是高非高队长吧?我们陈靖恩陈站长久仰您的大名,常对我们夸赞说高队长身手了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非:“……少来套近乎!既然是自己人,你们干嘛偷偷跟着我们?别跟我编瞎话说你们是跟错人了啊!” 穿着青色短褂的看了一眼尹平,对高非说:“高队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高非对这两个人的身份倒是不再怀疑,他们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能说出陈靖恩的名字,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如果是日伪特务,也不太可能是这种跟踪方式,必然是要有后续增援。 虽然相信了他们的身份,但是高非依然保持着警惕:“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可防备的。” “高队长,实不相瞒……我们是在奉命调查内奸!” “你在说笑吗?查内奸用得着你们中统查我们军统?” “原先肯定不用,但是自从你们军统两任上海站站长都当了叛徒,这种事儿就落到我们中统的手里……” 高非心想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王天木、陈恭澍相继叛国投敌,重庆方面对上海的军统人员忠诚度有所怀疑,把清查内奸的任务交给本来就负责党务工作的中统来侦办,也是合情合理。 “那你们跟踪我们,是怀疑我们是内奸?” “不敢,不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是针对高队长,每个人我们都要进行筛查。” 正文卷 第19章 袁先生 高非把枪里的子弹退出来扔在地上,然后把枪还给了这两人,说道:“回去跟你们陈站长说,你们这样的调查内奸的方式,很容易造成自己人的误伤,最好换一个方式!” “是是是,高队长的话,我们一定带到。” 高非和尹平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走出去。 青色短褂揉着肩膀,抱怨着:“姓高的下手真他娘的够重的,回去得弄点跌打酒才行。” 藏蓝色短褂弯着腰,从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子弹,说道:“军统这帮家伙跋扈惯了,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走吧,回去和陈站长说,让陈站长拿主意吧。” …… 悦来茶馆。 醉醺醺的高桥泽已经喝够了茶,摇摇晃晃的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已经走到茶馆门口,又想起来隔壁包间还有一位袁桑没有打招呼,就径直的走过去,也不敲门,哗啦一声拽开了包间的门。 包间里几个喝茶的客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个一脸横丝肉,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高桥泽虎着脸,指着这几个人说道:“你们的,良心大大的不好,竟敢密谋,对付皇军!全都跟我到宪兵队,走一趟!” 其中一个年轻的客人脸色已经变了,手也慢慢的摸向腰间,紧张的看着高桥泽。 那位袁先生站起身,笑着说:“高桥君,你又吓到我的朋友了!这样的玩笑可不好乱开。” 高桥泽绷着的面孔突然松弛下来,大笑着说道:“袁桑,我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你们都是良民,不要害怕,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再见。” 看着高桥泽晃着走出了茶馆,包间里的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中年男子对身边那个年轻人说道:“小王,你刚刚险些露出马脚,要不是袁先生见机的快,那家伙还真有可能起了疑心!” 小王也是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说道:“我以为,我以为被他察觉了,所以就……” 另一个人说道:“所以你就想掏枪?你要是掏了枪,我们走不走得了不重要,把袁先生连累到才是大事!唉,小同志啊,经验还是太嫩。” 中年男子说道:“大刘,你也别说他,我提醒你多少回了?在上海不要称呼同志!你知道隔墙有耳这句话吗!” 大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李组长,我这不是一时秃噜了嘴吗……” 被称为李组长的中年人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咱们还是听听袁先生的下一步计划!” ——他们都是晋察冀边区社会部的特务人员,这次来上海是执行秘密任务。 袁先生一直微笑着听他们在拌嘴,也没有插言,这时候才说道:“计划还是和从前一样,我给贵军提供的药品,通过商会船队周转,转运到河北。到了河北以后,我当地的朋友会想办法把药品运到你们指定的区域,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运往边区的路途中,还需要贵军派人保护,我听说那一带一直不太平。” 大刘拍着胸脯说道:“袁先生,您放心,只要药品到了边区地界,安全绝对没问题!那几伙不成气候的土匪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动我们的货。” 李组长压低声音:“袁先生,咱们这批货,有没有那个……盘尼西林?” 袁先生点点头,说道:“这次我费了很大的劲,也只搞到一箱。你们也知道,日本人对这类药管制的十分严格。” 李组长:“太好了!袁先生,这种药比黄金都要贵重,不要说一箱,就是一盒也能救回好几个战士的命!另外,您一直在无私的帮助我们,我们首长对您的评价都很高!希望您有机会去边区做客,首长要当面感谢您。” 袁先生笑着摆摆手,说道:“我这个时候暂时还不能离开上海,我的大丰纱厂,日本人惦记,汪精卫的人也在惦记,我要是离开了,保不齐就成了他们嘴边的肥肉。” “那您岂不是很危险?” “我在日本人之中也有几个熟络的朋友,眼下他们还不敢动我。” “袁先生,和日本人交朋友,可一定要小心,你看刚刚那个家伙,跟一条疯狗有什么区别。”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另外,这批药品没有出上海之前,你们几位切忌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行动都要以这批药品为主!” “您放心,这我们都明白。”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纱厂最近总是出残次品,我要亲自去看一看,就不陪各位了,告辞。” 袁先生起身先行离开。 包间外传来伙计和掌柜热情的声音:“袁先生,你走了?” “袁先生,你常来。” “慢走,袁先生。” “都是一群狗眼看人的势利眼!”大刘喝了一口茶,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李组长:“大刘!你怎么能这么说老百姓!” 大刘不服气:“我这也说错了?他们还不是看袁先生有钱有势,争抢着巴结人家!我怎么没看见他们巴结那两个差一点和日本人动手的中国人!还把人请出了茶馆!什么东西!” “这是沦陷区,这都是他们必须的生存之道!他们巴结街上的苦力有用吗,那些苦力会进来喝茶?” “反正我大刘就是看不惯这种人!……那两个中国人还是挺有骨气的,我看要不是袁先生拦着,吃亏的可不一定是他们。” “嗯,这件事你还算看得挺准,在上海,敢和日本人这么叫板,这两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小王:“要是袁先生不去拉架多好,咱们也能看看小鬼子是怎么挨的揍……” 李组长轻斥道:“说话注意分寸!这是什么地方!张嘴鬼子闭嘴鬼子!” 沉默了一会。 小王:“组长,咱们一会去哪?” “哪也不去,回客栈,老实待着!” 小王:“组长,我是第一次来大上海,都在客栈闷两天了,您就带我四处逛逛吧,要不然我不是白来了一趟?” 大刘哧的一笑,说道:“你才来一次就抱怨?我都跟着组长来三次了,最多就是在街上转了转,连黄浦江的水是什么颜色的都不知道。” 李组长皱了皱眉,他也明白自己这两个手下从河北乡下来到这花花世界,难免不眼花缭乱,他也想带他们见识见识大上海的风光景色,但是毕竟还是要以任务为主。 李组长:“再说吧,看你们表现。” 几个人起身离座,伙计恭送着:“几位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正文卷 第20章 第一天上班 夏菊被特工总部录用是很正常的结果,她的家世没有任何疑点,本身是上海人,还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学生,和外界的联系也没有半点值得调查的地方,所有这一切让夏菊的报名表格下面都是同意的批注。 夏菊被分到情报处下辖的资料室,这里将会处理大量一般性文件的往来和存放,夏菊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文件整理归类,在需要调阅的时候能够立刻就找出来。 第一天上班,夏菊和所有被招来的内勤职员先是接受了简短的培训,无非是讲一讲各种注意事项,另外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 “这本保密守则总共一十三条,要求你们在一周之内都要背下来,处长说不上哪天就要抽查。凡是被抽查到背不下来的,都要扣除当天的薪水!超过三次,就解职回家!” 给夏菊她们培训的是人事科的一位副科长,这位副科长讲完例行的内容,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名册:“下面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人,要喊一声到……听明白了吗!” “明白!” “孙青。” “到。” “王文静。” “到。” “蒋美玉。” “到。” …… “萧宁宁。” 听到这个名字,夏菊心里一动,心想难道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萧宁宁?还是同名同姓的人? “萧宁宁!” “萧宁宁来了没有?” 副科长念了三遍,都无人应答,副科长气哼哼的把名册放下:“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简直是太不像话!萧宁宁是哪个部门的?” 他是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一个下属查了一下,回答说:“萧宁宁是情报处下属资料室的。” 副科长:“她要是来了,让她到人事科来一趟!不想干就滚蛋,到这来捣什乱!当这是什么地方!” 下属附耳说了几句话,副科长脸上由阴转晴:“哦哦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回头告诉她,不管怎样,工作时间还是要遵守的!” 夏菊和同是资料室的职员蒋美玉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再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向最西边一侧,资料室就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资料室的屋子并不很大,因为是最西边的房间,相比较其他房间不同的地方,是正面有窗户,西面也有一扇窗户。 夏菊走到西边的窗户跟前,向下看,下面是特工总部的车场,特工总部的车队各种车辆依次排列。 车场前面就是华村,也就是特工总部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很多在特工总部特务人员都住在华村,说那是一个特务老巢也不为过。 前排窗户下面就是特工总部的正门楼下,如果愿意的话,站在这看着,每个进出的人都在眼底。 资料室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堆积着大量的积压文件。 蒋美玉叹了口气:“嗳,第一天上班就要干活,想熟悉熟悉环境都没时间。” 蒋美玉是一个胖胖的女孩,粗手大脚,性格倒是很直爽,很不同于一般的上海女子普遍形象,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北方女子。 夏菊开始先整理桌子上文件,她收拾东西很有窍门,并不是胡乱整理,而是看一眼扉页,分门别类,再做一个标识,很快就将桌子上一角清理出来。 “夏菊,你怎么做的这么快?我才分出这么一点。”蒋美玉沮丧的看着自己面前才收拾好的一小堆的文件。 屋门一响,萧宁宁带着一股香风施施然的走进来:“哎呦,这怎么乱糟糟的都没人清理一下,站都没地方站呢。” 蒋美玉白了她一眼:“没看见我们正在整理吗?” 夏菊抬起头看了一眼,毕竟是认识,也不好不打招呼:“萧小姐,你好。” 屋子里就这么两个人,其实刚一进门萧宁宁就看到了夏菊,却装着才发现一样:“还真是你呀,我听说有一个叫夏菊的跟我同一科室,我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呢。” 然后又向蒋美玉说:“我叫萧宁宁,你好。” 蒋美玉:“你好,我叫蒋美玉。” 夏菊:“干活吧,早点收拾好,屋子也就没这么乱了。” 萧宁宁坐到桌子前,勉强整理几本文件,就皱起眉:“你们先忙,我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一下。” 萧宁宁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蒋美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道:“那个萧宁宁根本就没在厕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清闲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萧宁宁才拧搭着走回来,进门还解释着:“刚刚遇见一个熟人,就多聊了几句……这都收拾这么多了,太辛苦你们了,我真是不好意思呢。” 蒋美玉对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很无语,拉着夏菊就走,夏菊回头对萧宁宁做了一个抱歉的笑容,萧宁宁借着这个笑容好似才惊觉一样:“呀,这么快就下班了?” 到了特工总部的楼下,萧宁宁打开车门坐进一辆小轿车内,冲着夏菊和蒋美玉挥着手:“拜拜,明天见。” 蒋美玉看着小轿车一溜烟的开走,不由得说道:“我说嘛,这个萧宁宁怎么这么娇气,原来是一位大小姐!” 夏菊笑了笑不置可否:“再见,美玉。” “再见夏菊,明天见。” 夏菊沿着门前的阶梯向下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夏菊?你怎么到这来了?” 不用回头看,夏菊也知道来人是沈俊辰,但是夏菊不想就这么快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几天前,他去自己家里搜查的事情。 夏菊继续往下面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俊辰从身后追上来,拦在夏菊身前。 “夏菊!还生我气呢?我那天确实是有点毛躁……对不起了。” “现在知道道歉了?当时为什么不道歉?你知道被人怀疑是一种什么心情吗?” “……对不起,夏菊,真是对不起。” 金占霖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沈俊辰和夏菊在大门口一个怒气冲冲,一个陪着小心的场景。 金占霖问身边的秘书:“胡秘书,跟沈俊辰在一起的女人是干什么的?” 胡秘书探头看了一眼:“她叫夏菊,是新招进来的内勤职员,隶属我们情报处下属的资料室。” “哦,夏菊,名字是有点熟悉,我审阅过她的报名表……她和沈俊辰这是在干什么?在这么多长官的眼皮底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要不要明天警告他们一下?” “……警告就算了吧,提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他们都是我们情报处的人,总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 沈俊辰和夏菊一前一后走出特工总部的大门口,在外人看来到似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夏菊,你怎么能到这来上班?” “这话问的好奇怪哦,我为什么不能来这上班?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报仇。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生存,有什么好奇怪。” “夏菊,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 “俊辰,你呢?我也快要不认识你。你让仇恨冲昏头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夏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卷 第21章 新任务 夏菊猛然醒悟,自己已经不是昨天的自己,沈俊辰也不是当初的沈俊辰。身份的改变让自己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和他说话,在以前也许还没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以往,自己和沈俊辰在本质上已经是敌对关系。 夏菊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俊辰,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背负着仇恨去生活,这会让你活得很累很辛苦。” “难道你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其实你不觉得沈叔叔的不幸,根本就是和私人恩怨无关,完全就是政治的牺牲品。就像我父亲的意外,你能说他是死在谁的手里?……” “夏菊,不要说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给我父亲报仇!我要亲手抓到杀害我父亲的三个凶手,再将他们碎尸万段,只有这样,才能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夏菊看着沈俊辰眼中冷酷的凶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疯了,他已经疯了!他被仇恨主宰了灵魂! …… 傍晚的时候,四方书店门口的牌子立了出来:《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齐》,均有到货! 这种把两本书名放在一起的表述方式,就是说有重要任务要通知。 高非在书店门前走了一个来回,没发现没有什么人跟踪,才放心的走进书店。 “高先生来了。”唐老板正在和阿元往书架上摆放着书籍。 高非:“我看门口写的有新书到货?” 阿元殷勤的介绍着:“有很多,都在第一排的书架上,我们这腾不出手来,高先生您自己先看看。” 高非:“没关系,你们忙,我就是随便看看。” “唐老板,这都多久了,端砚还没有货吗?”高非翻看着书,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搭着话。 唐老板一拍脑门,说道:“有了,有了!高先生你要是不提,我都险些忘记了。” 书店里几个客人笑着:“唐老板赚钱的事也能忘了,也真是不容易。” 唐老板假装抱怨着:“哪里赚什么钱,我就是加一个路费而已……高先生,您跟我来。” 唐老板引领着高非进去里间,临进门时,还不忘嘱咐着阿元把剩余的书籍该怎么摆放。 关上了屋门,唐老板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目标是特工总部行动处处长吴云甫!” 吴云甫是特工总部最铁杆的汉奸之一,他的手上至少有十几条人命都和重庆方面有关。还有一些他自己生活中,因琐事杀的人更是无法计算,重庆方面要动他也属正常。 高非沉吟着:“特工总部这些大头目,都是狡兔三窟,外人很难知道他们具体行踪……” 对于这个情况,唐老板也很挠头,自己领导下的这支锄奸队,因为人手紧缺,情报来源十分有限,更多时候都是高非的行动队自己去搜集情报。 唐老板:“要不然……让夏菊去试试探听探听消息?” 唐老板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刚刚在几天前还信誓旦旦的对高非保证,短期之内不会派给夏菊任何任务。现在因为形势所迫,自己就只好食言一次。 高非皱了皱眉,说道:“夏菊现在恐怕连她的同事叫什么名字都分不清楚,您让她打探这样的消息,是不是太过冒险?” 唐老板连忙解释着:“你告诉夏菊,让她随机应变,能够探听得到,当然最好,探听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高非:“好吧,我去通知她,但是您不要抱太大希望,她毕竟是才刚刚进入到特工总部的新人。” 唐老板:“我也是没有办法,昨天我还在催重庆方面赶快给我们调派人手,可就是迟迟没有消息……” 高非冷笑道:“没有消息是正常的,他们正忙着调查我们之中的内奸!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调派人手给我们!” 高非的话让唐老板吃了一惊:“调查内奸?你怎么知道?” 高非就把几天前被中统跟踪的事简短说了一遍。 唐老板扼腕叹息着:“王天木投敌,陈恭澍投敌!这两件事让重庆都成了惊弓之鸟!弄的好像上海的军统人人都是内奸,这样子搞法,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也都觉得这种事不是他们所能改变左右的。唐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砚台:“算了,我们做好本职就好,至于其他的事,就让上面处理吧!” 高非看了一眼砚台,笑道:“这是端砚?” 唐老板:“端砚现在是真的缺货,就拿这个代替吧。有人发现了问你,你大不了说被我骗了。” 高非用纸包好这个砚台,把门打开,说道:“麻烦了唐老板还给讲一讲端砚的来历,受益匪浅。多谢!” 唐老板拱手抱拳,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您慢走,高先生。” 高非从四方书店走出来,把围脖多围了几圈,围脖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见电车刚刚走了一辆,再等下一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索性迈步向前走,他想要去夏菊的家里,把唐老板的任务跟她交代一下。 走到永安百货附近的时候,几个黑皮警察正在街上随机的抽查良民证,这种事高非倒是不在乎,他的证件齐全,遇到这种事也不是一次半次,每次都能顺利过关。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寒风瑟瑟。没人愿意这时候上街执勤,几个黑皮警察心里也在骂娘,若是在平日里,他们早就糊弄着把活干完,找个地方烫点小酒,再去四马路新会乐里找个小妞乐呵去了。 但是今天他们不得不认真一点,因为他们身后站着几个特工总部的家伙,有他们监督着,警察们不敢不认真。 特工总部是警察局的顶头上司,就算他们的卢英卢局长,在李士群面前也得点头哈腰的唯命是从,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 特工总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一些新人上街历练历练,不能总是窝在办公室里,纷乱的上海街头才是磨炼新人的最佳地点。 今天被派上街和黑皮警察联合夜查的是情报处李正信这一组的人,这个小组沈俊辰是最标准的新人。理所当然的他是和黑皮警察站在最前面,李正信和几个手下躲在避风的地方,一边咒骂着寒冷的天气一边抽着烟。 高非在快要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沈俊辰站在那,正四处巡视着往来的人群。这个时候如果高非返回身走,实在是太过明显。 所以他只能是把围脖往上提了提,尽量遮挡住脸部,慢慢的跟随着人流从这些黑皮警察面前经过,他只盼着黑皮们不要注意到自己。 “嗳,你,站住!” 高非在将要走过去的时候,一个黑皮警察叫住了他:“你。说你呢!证件看一下。” 正文卷 第22章 夜查危机 高非停下脚步,伸手把证件掏出来递给黑皮警察,他证件上的职业和住址都是杜撰的,但名字是真的。黑皮警察看了一眼证件,就把证件又还给高非:“走吧。” 高非躬身致谢,转身就要走。 却被沈俊辰叫住:“等一下。” 然后沈俊辰训斥那个黑皮警察:“检查证件,都不用比对相片,就放行?你们就是这么检查的?重新检查!” “是是是。”黑皮警察陪着小心,他是庆幸遇到沈俊辰这样的新人,要是被那些老特工人员看见,轻则骂一通,重则大嘴巴都能抽上来。 于是,高非又被黑皮警察叫回来,黑皮警察拿着证件:“把围脖拿下来。” 高非把围脖解下来拿在手里,身体刻意的回避着沈俊辰,以沈俊辰的角度,最多能看到他一个侧脸。 黑皮警察认真的对照了一下,然后把证件还给高非,回头还不忘对沈俊辰挤出一个谄笑:“长官,没错,证件和本人相符,没有问题。” 高非把证件揣回口袋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见没人注意自己,就加快脚步穿过马路。 马路对面就有几辆黄包车,高非可以从容的坐车离开,有这个沈俊辰在这,他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才安心。 沈俊辰开始也并没有注意高非,甚至黑皮警察复查一遍的时候,他都没有向这边看一眼。这一夜有那么多证件要查,沈俊辰也不可能每个都照顾到。 只是在不经意间,沈俊辰看到高非小跑着横穿马路的姿势。沈俊辰心里一动,这个奔跑的姿势和杀害自己父亲凶手的逃离时候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相像。 但是这一段因为跑动的姿势,他已经抓错了好几个人,被组里同事取笑为“看见跑步的都要抓”。 所以这一次虽然觉得有些像,沈俊辰也并没有惊动旁人,他自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他不想自己再一次因为搞错目标,而成为大家的笑料。 高非走到一辆黄包车跟前,径直做上去:“走!” 黄包车车夫:“您去哪?先生。” 高非:“静安寺方向。” “好嘞。”黄包车车夫拉起车就走。 沈俊辰也紧跟着跑过马路,眼见高非的黄包车已经跑远,连忙也上了一辆黄包车:“撵上前面那辆黄包车,最好能拦在他们前面!” “明白,先生。”车夫每天在上海街头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看到,所谓见怪不怪,也不多问,拉起车子就追上去。 街上来来往往的黄包车很多,高非开始并未注意,直到身后的黄包车即将要超过自己的车时,才惊觉情况有些不对。 在即将拐进静安寺方向的小马路的时候,后面的车夫终于撵上了高非的车,车夫猛然把黄包车横在路中央,沈俊辰迅速跳下车,快步走到高非的车前,喝道:“特工总部例行检查,车上的人下车接受检查!” 车夫吓得放下了车把躲在一边,高非坐在车上并未动,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对策。他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尹平即使不带枪,裤管里也藏着短刀,高非则是真正的赤手空拳,现在他手里唯一的武器就是唐老板给的那方砚台。 “让你下车!耳朵聋了吗!”沈俊辰警惕起来,一边靠近一边伸手去摸腰里的手枪。 忽然只觉得黑影一闪,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脑袋上被重重拍了一下,瞬时鲜血就从头上流了下来。 沈俊辰在意识尚在清楚之前,砰!扣动扳机的开了一枪,至于子弹射向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大街上忽然的响枪,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赶到,因为不远处就有一队巡逻警察正在那徘徊着。 高非不敢多耽搁,跳下车迅速向弄堂里跑去。 巡逻的警察听到枪声后,片刻之间就已经赶到事发地,他们看见的场景是:两个车夫抱头蹲在地上,一个人满脸是血倒在黄包车前生死不明,在他不远处是一块带血的砚台。 …… 高非东拐西拐的一口气跑过几条弄堂,感觉已经完全甩掉了身后的追兵,这才在街边重新又叫了一辆黄包车:“静安寺。” 到了夏菊家附近,高非就让车夫停下。这是他谨慎的地方,就算是对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要让他知道的太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 敲开了夏菊的房门,高非闪身进去,还回头看了看身后,以确定没有意外的跟踪。 “怎么了?”夏菊很少见高非这么慌张的时候。 高非笑了笑:“没事。刚刚遇见你那个同学沈俊辰,这小子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他,险些落他手里。” 夏菊也吓了一跳:“那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高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了他一砚台!” “给了他一砚台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了他一下。” “俊辰……他没事吧?” “放心吧,死不了!” 高非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这一路的奔跑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夏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来我这里,就是告诉我你遇到了沈俊辰?” 高非:“当然不是……你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夏菊:“都说是第一天上班,能有什么感觉,我连谁是我的上司都不知道。” 高非有些吞吐的说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是关于行动处的处长吴云甫的……” 夏菊:“等等。我这是第一天上班!你们就让我执行任务?这太荒唐了吧!” 高非:“夏菊,你别激动,这件事并不是一定要你完成,尽力而为就好。完不成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 夏菊:“……那你说说吧,是什么任务。” 高非:“就是查清楚吴云甫的行踪。” 夏菊撇撇嘴:“说的真够容易的……好吧,我试试看。不过,如果查不到,你们也别埋怨我!” “放心吧,怎么会埋怨你,这就是一次顺带着的任务,自保为主。” “可是,我要是查到了,该怎么通知你?” “你如果查到了,就去直接跟四方书店唐老板联系。” 夏菊吃惊的说:“唐老板也是咱们的人?” 高非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夏菊。 夏菊站起身:“我想起来了!我说为什么那次你们刺杀那个什么副厅长,明明有汽车挡住你的视线,你是怎么知道他没有死,又过来补了几枪……” 高非笑道:“自然是唐老板问过你还有没有别的人受伤,你说还有一个,我才知道那家伙没有死。” 夏菊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是我害死了他。” 高非:“怎么能说是害死,他那种人死有余辜,你那是间接着为民除害!” 正文卷 第23章 线索 沈俊辰从医院里走出来,头上还缠着纱布,按照洋医生的意见,他至少应该在医院观察几天才行。但是沈俊辰等不及了,因为他昨晚在被砸晕之前,已经看清楚坐在黄包车里的人——那就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之一! 沈俊辰既兴奋又窝火,兴奋的是自己终于找了一个仇人目标,窝火的是自己带着枪居然被人家干倒,要不是军警来的快,自己死在对方手里都有可能。 特工总部情报处四组。 李正信喝着茶,说道:“俊辰,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洋鬼子医生说,你这个伤叫什么脑震荡,应该多注意休息。” 沈俊辰:“组长,我昨天晚上遇袭,袭击我的人就是刺杀我父亲的凶手,您说我怎么能在医院躺得住!” 李正信也很吃惊:“俊辰,看来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凶手还真是让你找到了……” 沈俊辰一拳打在桌子上,恨恨的说道:“只是可惜,怪我太大意,又让他给跑了!” “昨晚参加夜查的警察,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李正信提醒着沈俊辰。 沈俊辰眼睛一亮,立刻拿起电话给警察局打电话:“我是特工总部情报处四组,让昨天晚上在永安百货附近夜查的警察,立刻到特工总部来一趟!” 一个小时之后,几个黑皮警察忐忑不安的来到特工总部,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忽然被叫到这地方来。对这些警察来说,极斯菲尔路76号的恶名,也一样让他们感到恐惧。 在情报处的审讯室里,几个警察站成一排,沈俊辰一眼就认出昨夜和自己查证件的黑皮警察,沈俊辰指着他:“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被留下的黑皮警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惊恐不安的看着沈俊辰:“沈长官,我,我犯了什么事?” 沈俊辰安抚着他:“不要紧张,放松,什么事都没有。昨天晚上,我让你复查证件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黑皮警察想了一会,说道:“沈长官,昨晚复查证件的人太多了,您说的是哪一个?有什么特征没有?” 沈俊辰:“他戴着一个长长的围脖,个子很高,眼睛很大。” 黑皮警察为难的说道:“可是,昨晚天气那么冷,大部分人都戴着围脖,我怎么能想起来您说的是哪一个……” 沈俊辰气得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沈俊辰愤怒之下出手很重,把黑皮警察打了一个趔趄,脸上也立刻肿起。 这是沈俊辰第一次打人,打完了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仿佛这只是一个早就应该打出去的耳光。 做好人需要成百上千件事积累,而做恶人只需要一瞬间。 沈俊辰:“你再仔细的想!想不出来,就在这慢慢想!” 沈俊辰气呼呼的回到办公室,往椅子上一坐,自己本以为事情有了些眉目,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办公桌上放着一方砚台,用白布包裹着,砚台上还有殷红的血迹。 沈俊辰:“这是什么?” 旁边的一个同事说:“哦,这就是昨晚打伤你的凶器!李组长让交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俊辰:“打我的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 沈俊辰拿起砚台反复查看着,凭着他的眼光,也能看出这就是一方普普通通的砚台,成色和材质都很常见,绝无特别的地方。 ——这个人为什么要拿着一方砚台?当然不可能是准备用来打人的凶器!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买的砚台,准备带回去!他过来的时候是步行,也就是说他买砚台的地方应该距离不会太远! 沈俊辰在心里一点点梳理勾描着凌乱的线索,本来模糊的画面也渐渐变得清晰…… 审讯室里的黑皮警察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着,见沈俊辰急匆匆的走过来,连忙迎上去:“沈长官,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您就放过我吧。” “滚滚滚!”沈俊辰现在心情好的很,而且他觉得就算是这个警察想起来什么,也是无关紧要,因为良民证上的东西很可能都是伪造的。 沈俊辰大踏步走出特工总部,他要沿着昨晚高非来时的路,逆着方向再走一遍。在他心里有种奇妙感觉,这一次自己似乎抓到了事情的重点! 黑皮警察如获大赦,赶紧回身从地上捡起被沈俊辰一耳光扇掉的警帽,出了审讯室也往外走。 人就是这样,没有了压力,不那么紧张,记忆力反而会变得更灵敏。 他走了几步,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回忆昨晚的情景,口中喃喃着:“高……非?对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再找沈俊辰,沈俊辰早已不知去向,黑皮警察急的四处乱窜,从一楼爬到二楼,又不敢随便敲门。 正着急的时候,最西边的房门一响,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拎着一个纸篓,看样子是要去倒垃圾。 黑皮警察忙走过去:“小姐,小姐,您知道沈长官在哪办公?” “沈长官?哪个沈长官?” “就是情报处的沈俊辰长官,我很着急,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哦,沈长官不在这里,去了哪我不知道。” “这可怎么是好……高非,高非……”黑皮警察生怕自己忘了这个名字,不断的重复着。 本来倒完了垃圾要回去的女孩又返回来:“你找沈长官,到底有什么紧急的事?” 黑皮警察见她也是特工总部的人,也就没怎么刻意隐瞒,说道:“沈长官昨晚被一个乱党袭击,我刚刚想起来这个乱党的名字,可是又找不到沈长官……” “你确定你想起来的名字,就一定是沈长官要找的人?” “啊……”黑皮警察一下子噎住,因为他也是真的不确定,只是大概觉得是这个名字。 “你要是不确定,最好是想好了再说,沈长官的脾气可不是太好!” 黑皮警察摸着脸上刚刚被打的肿胀的脸,心里想自己也真是多事,就算把乱党名字告诉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万一说错了呢?…… “谢谢小姐提醒。我回去了,千万别跟沈长官提起我找过他。” “放心吧,我不会提的。” 黑皮警察仓皇跑下楼,出了特工总部大门,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自己遇见贵人,要不然继续犯傻,指不定几个大嘴巴等着自己。 二楼那女人——夏菊返回资料室,站在窗户前,看着黑皮警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离开了特工总部大楼。 正文卷 第24章 一块砚台引发的猜想 沈俊辰回到昨天晚上夜查的永安百货的街口,逆着高非来时候的路,慢慢往回走。 饭馆、西餐厅、茶楼、药铺、米店,各种商铺林林总总,这条街因为紧挨着永安百货,算得上是上海比较繁华的街道。 但是沈俊辰关心可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在什么地方才能买到自己手里的这种砚台。 循着这个方向,沈俊辰很容易的就走到四方书店门前。沈俊辰心想自己真是糊涂,怎么忘了这有一家四方书店,这家书店自己以前也是经常来,因为隔着不远就是自己曾经就读的学校。 沈俊辰迈步走进书店,书店一如往昔的安静,只是今天踏进书店的青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无杂念的学生。 “阿元。”沈俊辰亲热的拍了一下正低着头记账的伙计阿元。 阿元一抬头,也很惊喜:“这不是沈公子吗?可是好久都没见您了。” 沈俊辰:“是啊,我这一晃也有两个多月没来过了,怎么样,书店生意还好吧?” 阿元:“还是老样子,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读书,像您都不读书了,我们的生意还哪有的做。” 沈俊辰:“你也知道我不读书了?” 阿元:“是啊,上次你的同学夏小姐来的时候,好像是说过一次。” 沈俊辰恍然:“哦,对对,夏菊是经常来这里……阿元,你们这有卖砚台的吗?” 阿元笑道:“沈公子您净说笑,我们书店要是不卖砚台,就和饭馆不卖米饭一样滑稽吗。卖的,卖的,沈公子是要买砚台吗?” 沈俊辰:“哦,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们这都有什么样的砚台……” 阿元对着里屋喊道:“唐老板,有人要看砚台。” 里屋的门一开,唐老板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出来,阿元对沈俊辰解释着:“唐老板最近有些感冒。” 沈俊辰微笑着:“唐老板,你好。” 唐老板:“哎呦,我还当是谁和阿元唠的这么热闹,原来是沈公子。” 沈俊辰:“唐老板你这病……” “没关系,没关系,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几回。沈公子是要买什么……”唐老板装着刚刚没听清楚,扭头去问阿元。 阿元:“沈公子要买砚台。” 唐老板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道沈公子要买什么样的砚台?” 沈俊辰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块砚台递过去,说道:“唐老板,我就是想买这样的砚台,你这有吗?” 阿元眼尖:“这砚台不是……” 唐老板连忙接过话头:“这砚台不是什么上品,沈公子我给你推荐其他的砚台,你看看合不合意。” 沈俊辰疑惑的看了看阿元,又看了看唐老板,说道:“唐老板,跟您直说了吧,我就是想问问这块砚台,您的店里卖没卖过?” 说话的时候,沈俊辰盯着唐老板,也盯着阿元,这次阿元学了乖,低下头记着他的帐本。 唐老板拿过砚台看了几遍,说道:“倒是也卖过……” 沈俊辰急忙着问道:“卖给了什么样的人?” 唐老板:“嗳呀,那可多了。月初的时候卖给一个开蒙学字的小娃娃,是她父亲带着她来买的。中旬的时候两个外乡人,买了两块。前不久,前不久大兴米行的梁掌柜的买了……沈公子,你打听这干嘛?” 沈俊辰已经有些不耐烦,见唐老板问他,就把证件掏出来递给唐老板,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供职于特工总部,奉命调查一起案子,所以还请唐老板配合。” 唐老板假意惊慌的还回证件:“失礼失礼,原来沈公子现在是76号的人,唐某失礼了。” 阿元也惊惧的看着沈俊辰,他不明白,一个文质彬彬的学生,为什么要去当鬼憎神厌的特工总部的特务。 沈俊辰:“你们不必害怕,我沈俊辰还是沈俊辰,不过就是身份变了。” 唐老板:“是是是。” 沈俊辰:“唐老板,你仔细想一下,昨天谁在你这买了这块砚台!” 唐老板:“沈公子,哦,不,沈长官,你容我想一想……” 唐老板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高非,但是第一眼看见这块砚台的时候,唐老板就知道一定是高非出了什么事,不然这块砚台不会落在沈俊辰的手里。 自己如果说不记得什么人买过,显然不现实,会加深沈俊辰的怀疑。因为才一天的时间,书店的生意又这么清淡,不可能对客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唐老板:“哦,对了!昨天下午,我记不太准了,大概是五点钟左右吧,有一个人来买走的这块砚台!” 沈俊辰很兴奋:“对,就是那个时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前见过他吗?” 唐老板思索着:“他围着大围脖,也看不清长相,个子很高,买了砚台就离开了。以前我也没见过这个人。” 沈俊辰转头问阿元:“阿元,你见过唐老板说的这个人吗?” 阿元:“没,没见过。” 沈俊辰想了想,收起了砚台,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再到别的地方问问,打扰了,唐老板。” 唐老板拱手说道:“不打扰,不打扰,慢走沈长官。” 从四方书店出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但是沈俊辰并不失望,因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要回去仔细分析案情,再做进一步打算。 刚回到特工总部,李正信让沈俊辰去情报处处长金占霖的办公室去汇报案情。 以前有什么情况,都是通过组长李正信再转到金占霖,今天一下子就越级,让沈俊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金占霖宽大的办公室里,沈俊辰拘谨的站在金占霖面前,金占霖批阅完最后一个文件,才抬起头:“俊辰,不要紧张,随便坐。” 金占霖扔给沈俊辰一支香烟,沈俊辰摆手:“处长,我不会吸烟。” 金占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男人怎么能不会吸烟?试一试很容易的,英国烟,味道特别醇厚,不像日本烟难抽的要命!” 金占霖的随和让沈俊辰的心情松弛了不少。 金占霖:“说说吧,我听正信说,你跟进的案子很有进展。” 沈俊辰就把这几天的情况,详细的跟金占霖说了一遍,然后说:“处长,您看看我在这件案子中,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金占霖深吸了一口烟,再重重的喷出来,笑道:“除了运气不太好,其他的方面还可以。” 沈俊辰尴尬的说道:“是,我是缺乏经验……” 金占霖大手一挥:“没什么,经验都是磨炼出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跟着正信那个组了,我给你两个人,你就专门负责跟进你父亲遇害的这件案子,我相信你会特别用心!” 沈俊辰惊喜的站起来:“是,俊辰一定不辜负处长的栽培!” 金占霖:“另外,按照你刚才说的情况,那个书店必须监视起来!这个人为什么会去书店买一块砚台?” 正文卷 第25章 新的联络人 四方书店门前竖起新的牌子,牌子上面是几个醒目的大字:书店盘点,歇业一日。 高非坐在电车里,看到这块牌子的内容,就知道书店出了问题,这是从来没用过的暗号,意思就是通知高非启用备用的联络方式。 沈俊辰能够按图索骥找到四方书店,让唐老板感觉到自己这个联络点已经不是那么保险,为了稳妥起见,他考虑再三还是启用了备用的联络方式。 按照约定的时间,高非在周六的下午三点钟,准时来到宝丰茶楼。 到了楼上,高非就明白为什么联络人选择的是一号桌,这个桌位几乎是独立于其他桌位,只要不是大喊大叫,即使是坐在二号桌也不可能听到他们谈话。 高非径直坐到一号桌,把手里的《孙子兵法》放到桌子上,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品着茶慢慢的等着自己新的联络人出现,他心里也很好奇,自己的新联络人会是什么样。 陆续不断的有客人上楼,甚至有一个客人还对高非微笑着点了点头,高非以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联络人,没想到人家只是展现绅士风度,转身就坐到其它桌位上。 再续第二壶茶的时候,茶楼的楼梯响起脚步声,走上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眉宇间气度恬淡高雅,穿着大方得体,看着就是那种家世很好很有修养的女人。 “先生,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甜润味道。 高非把书推过去:“当然可以。你……也看得懂兵法?” 女人嫣然一笑:“我只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非在女人那一笑中有些恍惚,这个笑容很熟悉,但是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个笑容。 女人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好,高队长。我叫白芳,是你新的联络人。” 高非有些惊诧:“你认识我?” 白芳笑了笑,说道:“我不只是认识你,我认识每一个在上海的军统人员。你们刺杀沈晋当天,如果不是我预先得到消息,我当天也应该在现场。我先生和沈晋是很好的朋友。” 白芳这么说,就是说明她已经是一名老军统,长期的潜伏在上海,所以她才能认识大部分的军统人员。 高非点点头:“我们……说正事吧,四方书店是怎么回事?” “唐老板的书店已经被敌人怀疑,你最近不要再去书店,也不要再联系唐老板。唐老板现在必须保持静默状态,才能躲过敌人的怀疑!” “那刺杀吴云甫的事情怎么办?” “刺杀吴云甫按计划进行!我听说你新发展了一个小姑娘,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 “是的。刺杀吴云甫能否成功,她可能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你要想办法通知她,不要去四方书店联络唐老板。” “好。我会通知她。” “唐老板说调查他的特务拿着一块砚台,这块砚台本来是你的。” 高非就把遇到沈俊辰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我觉得这个沈俊辰非常危险,而且他认识我们行动队的三个人,对我们的安全十分不利。我建议除掉他!” 白芳沉吟着:“现在除掉沈俊辰还不是时候,他正在调查唐老板,这个时候忽然间死了,唐老板因此会惹上更大的嫌疑!” 高非:“好吧,那我就再等一段时间。” 白芳沉思了一会,仿佛下了一个决心,她问道:“高队长,咱们在黄浦江邮船码头是不是有一个仓库,在你们行动队的手上?” 高非:“是有这么一个仓库,不过因为现在码头被日本人控制着,这两年我们一直没再启用过这个仓库。” 白芳:“是这样,我一个朋友有一批货,需要经由邮船码头运出上海。可是最近日本人对外运的货物忽然加大检查力度,我现在需要一个新的仓库存放这批货物,三天后就会运出去。” 高非很敏感:“抗日物资?” 白芳:“只是一般物资,只不过货物中夹带着一些违禁品。我是纯粹的帮朋友一个忙,高队长,你看……” 高非想了一下,反正这个仓库也是闲置中,白芳又是自己的上级,帮这个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好吧,不过这不同于我们自己的事,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 “高队长,这件事是我私事,我承你的情,而且存放时间很短,不会有什么纰漏。明天晚上我会让这批货的主人联系你。” “可是我不认你的朋友,怎么识别?” “他会告诉你,他是白玉兰的朋友。” “好。” “今天会面就到这里。记住,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去霞飞路60号。” “您住在那?那地方有警卫,我怎么进去?” “警卫还能难倒特务连的高排长吗?” 高非笑道:“您对我还是真了解。” 白芳起身先行离开,高非又坐了一会儿,招呼伙计结账,然后也离开了茶楼。 ………… 夏菊这两天已经基本熟悉了76号里面的基本情况,自己所在的二楼分东楼西楼,西楼都是一些相对普通的部门,像是资料室,会议室,电讯处,人事科都在西楼。 东楼是76号最核心的部分,丁默邨、李士群、吴云甫、金占霖的办公室加上机要处都在东楼。在东楼还有两个优待审讯室,是专门审问重要犯人的地方,另外是一个从来不曾打开过的专门关押女犯人的单间。 一楼是大菜间、总务处、司机班、值班室等等其他门类繁杂的部门。 夏菊和丁默邨李士群都没有过交集,从来都是遇到了就躬身致意,然后匆匆离开,因为多停留一会儿,跟在丁默邨李士群身边的人就会虎视眈眈的瞪着你,好像面前的小姑娘随时都能掏出一把枪来毙了他们。 他们太担心刺杀,每天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为了防范刺杀,丁默邨和李士群干脆就住在76号,连近在咫尺的华村都不去,虽然那里给他们准备了豪华的宅子。 吴云甫从办公室走出来,外表看上去倒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大大咧咧的和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不知道底细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就是76号最心狠手辣的魔头! “咱们吴处长这是又去见廖小姐。” “吴处长说他是去听戏……” “还用听戏吗?他们两人就是一出戏……” 行动处的两个特务嬉笑着谈论着自己上司的风流韵事,两个人抬头看见夏菊从厕所内走出来,就立刻都闭了嘴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正文卷 第26章 接头 夏菊下了班之后,匆忙忙的往外走,蒋美玉紧跑慢跑跟在夏菊身后:“夏菊,等等我。” 夏菊只好站住等着蒋美玉,蒋美玉追上夏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说道:“夏菊,你干嘛走这么快?是不是又怕赶不上电车?” 夏菊借坡就下:“对呀,要不然等下一趟车,人挤的像沙丁鱼罐头。” 蒋美玉愤愤的说道:“夏菊,你不生气吗?” 夏菊:“挤电车也要生气?” 蒋美玉:“嗳呀,我说的不是挤电车,我说的那个萧大小姐!又是一整天无影无踪!她这是把资料室当成她家的后花园了吗!” 夏菊:“美玉,算了吧,反正咱们都已经把积压的文件都整理出来了,平时也没什么事……” 蒋美玉:“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由着她当咱俩的皇后娘娘?夏菊,我跟你说,你就是太老实了!她再这么下去,我一定要去处长那里讲一讲清楚!凭什么嘛!” 夏菊劝慰道:“你也知道她爸爸是机要处的处长,跟咱们处长平日都是称兄道弟,你觉得你去了能讲清楚?” 蒋美玉不服气,说道:“金处长要是包庇她,我就去丁主任李主任那里去说!我还不信了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沈俊辰从楼里走出来,干巴巴的说道:“夏菊,下班了。” 夏菊:“是啊,下班了。” “准备去哪?” “回家。” 这样不咸不淡的对话就等于是互道再见,夏菊和蒋美玉说笑着走出了76号的大门。 沈俊辰站在台阶上看着夏菊的背影呆呆的发愣。 人好像就是这样,你得到了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以前无话不谈的夏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明显距离的淡漠和排斥! 这是谁造成的呢?沈俊辰在心里问着自己。 “俊辰!”身后一声娇笑,萧宁宁一巴掌拍在沈俊辰的肩膀上,把正陷入沉思的沈俊辰吓了一跳。 “宁宁,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沈俊辰皱着眉。 他对这位大小姐真是有点发憷,但是又不好太得罪她,毕竟自己是靠着她爸爸的关系才进来的特工总部。 萧宁宁根本不介意沈俊辰的态度:“想什么呢?像老和尚入定了一样。” 沈俊辰:“没想什么……就是,嗳,你怎么还不走?” “等你呀。” “等我?你知道我要去哪。” “你去哪我跟你去哪。” 沈俊辰很无奈,说道:“我去书店你也跟着去?” 这一下击中了萧宁宁的软肋,她是最讨厌读书,嘴里嘟囔着:“书店有什么好玩的,烦死了。” 沈俊辰:“你看你,还说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咱俩是兴趣不同,各走各的吧!” 沈俊辰迈步走出76号大门,心里很得意,这么轻易就把这根粘人的尾巴甩掉。 嘎吱!汽车刹车的声音,萧宁宁家的小轿车停在他身边,萧宁宁推开车门,娇笑道:“上车!我就跟你去一趟书店,看看书店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沈俊辰的得意瞬间消失,只好上了车,说道:“宁宁,你把我送到书店附近就好,然后你直接回家吧,明明是你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干嘛要这么委屈自己?” “我,喜,欢!”萧宁宁一字一顿的说道。 汽车穿过了几条街,经过了数家书店,萧宁宁:“俊辰,你到底要去哪一家书店?” “快到了,就在前面的四方书店。” “买什么书,需要跑这么远?”萧宁宁百思不得其解。 沈俊辰正要下车,萧宁宁叫道:“嗳嗳嗳,俊辰,你快看,真是巧啊,那不是夏菊吗?你们都是什么毛病?一定要跑这么远来买书?” 沈俊辰也看到了,夏菊刚刚从电车上下来,正往书店里走。 沈俊辰沉思着:“她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跑这来了……” ………… 夏菊进了书店,四处乱逛着,因为是第一次接头,夏菊有些紧张。虽然接头的对象她也熟悉,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夏菊的心砰砰直跳。 她想过去直接去找唐老板,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冒冒失失,夏菊有些焦躁的在书架之间来回转着。 夏菊刚一进店门,在里间的唐老板就看见了她,唐老板不知道夏菊是单纯的来看书,还是来接头。 如果是来看书还算好,如果是来接头,现在可有些麻烦。因为白天的时候,唐老板就已经发现,自己的书店周围经常转悠着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唐老板心里也清楚,这时候夏菊来找自己接头,就是说明高非还没来得及见到夏菊,而夏菊很可能是弄到了关于吴云甫的情报。 但是就算她把情报内容告诉自己,也还是没用,因为自己现在处在被监视中。这种情况下,想要把情报传送出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联络人都是极其危险。 不行!唐老板站起身,想要出去告诉夏菊让她立刻离开,只要她能和高非碰面,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虽然是冬天,夏菊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夏菊猛然回头:“唐……是你?” 萧宁宁笑吟吟的站在她身后:“意外吗?” 夏菊拍拍胸口:“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都来了,我当然也能来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来看看书……” “到这么远的地方看书?夏菊你可真有雅兴。” 唐老板从里间走出来:“夏小姐来了。” 夏菊急于摆脱萧宁宁的纠缠,对唐老板脱口而出:“唐老板,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夏菊这就是经验不够,像这样直白的接头方式等于是告诉你周围的人,你们有私密的事要说! 唐老板紧张的看了一眼书店里的客人,还好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个和夏菊认识的女人,看上去也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事已至此,唐老板只好说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夏菊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但是覆水难收,她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唐老板的里间。 唐老板关上屋门,迅速的说道:“你什么也不要说,这里已经被监视,你立刻回去,等待高非联系你!” 然后不等夏菊反应,唐老板就已经把门打开:“我的书店不给人代卖旧书,抱歉了,夏小姐。” 夏菊看了一眼门外的萧宁宁,又看了一眼唐老板,微微额首:“那打扰你了,唐老板。” 唐老板:“没事没事,主要是现在新书都不好卖,何况是旧书,帮不上你的忙,真是很抱歉。” 萧宁宁惊讶的说:“夏菊,你要卖旧书?至于过的这么辛苦吗?” 夏菊:“萧小姐,你以为谁都过着和你一样的生活?” 说完,夏菊低着头走出了书店。 唐老板摇摇头,叹息着:“世道艰难啊,看起来这位夏小姐也是遇到了困难,要不然谁会张罗着卖自家的藏书?” 正文卷 第27章 螳螂捕蝉 “俊辰,你紧张什么?夏菊是请书店老板代卖旧书。”萧宁宁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沈俊辰疑惑的说道:“卖旧书?” 萧宁宁:“嗳呀,你直接去问问她不就好了吗?还非要我下去看。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沈俊辰:“宁宁,我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萧宁宁一脸的不高兴,下车直奔一个揣着手四处闲逛的人走过去,那是他的一个手下,负责监视书店的特务。 “跟着出来的那个女人,记住,只盯着她去哪,和什么人接触就行。”沈俊辰从他身边经过,低声的吩咐着。 特务立刻跟上了还没走多远的夏菊。 沈俊辰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夏菊产生的怀疑。 他只是觉得夏菊来特工总部上班这件事就很突兀,还有父亲遇刺的当天,那个杀手望着夏菊的眼神,加上在夏菊家里的种种疑点,虽然都被夏菊解释过,但是沈俊辰总是难以释怀。 今天夏菊又来到这个被监视的书店,难免让他觉得蹊跷。 ………… 高非和尹平坐在一辆破旧的汽车里,一直等在夏菊家的附近,如果夏菊下班之后,不去书店找唐老板接头,那现在他们已经见了面。 “队长,这破车你哪弄来的?在街面上可不常见。”尹平鼓捣着汽车的各个功能,十个到有六七个不灵的。尾灯没有,车喇叭不响,车大灯还有一个不亮。 “公共租界英国人的维修仓库。要不是这么破,没人看守,也不容易弄到手。”高非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盯着夏菊回家的路。 “英国佬又该抱怨,闹闹,上海的治安太差了。”尹平搞怪的学着英国人的中式口音。 高非笑道:“这要是上海没有沦陷,估计他们又要去照会抗议,搞不好这辆破车还能弄出外交事件!” 尹平骂道:“妈的,偷他们的也是活该!谁请他们来的,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还划出租界,搞出国中之国……” 高非:“嘘!来了。” 远远的夏菊已经走过来,尹平刚要启动汽车,被高非一把按住他的手,说道:“等一等!” 尹平也看出了不对,夏菊身后的不远处,不疾不徐的跟着一个男人。和大多数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同的是,别人手里或者拎着买回来的菜米油盐什么的,或者携带着谋生用的工具。 这个人的手里什么也没有,揣在兜里到似乎是在闲逛着街景,问题是静安寺这一带破败的景象,哪有什么景色可逛。 高非和尹平两个人放低了身子,避免被外面发现他们。 夏菊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过去,那个男人经过高非的车子,还啐了一口自言自语的嘲笑着:“这破车也他妈的好意思开出来!” 高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后面再没人跟踪,这才让尹平启动汽车跟上了夏菊他们。 尹平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笑着说:“队长,咱们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菊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特务对付她这种毫无经验的人,所用的跟踪手段绰绰有余,绝不会像上次那两个流氓那样被夏菊轻易发现。 特务跟到夏菊家的楼下,看着夏菊上了楼,就点上一根烟,靠在夏菊家的楼下暗影里,观察着四处的动静。 街边停着的那辆破烂汽车忽然亮起车灯,向他藏身的地方晃过来,特务用手挡着眼睛骂了一句。摔掉香烟,从腰里拔出手枪,拿枪的手背在身后迈步走过去。 走到车门边上,特务看了看,车里只有一个人,他勾了勾手指,高非摇下车窗,把两只手都故意放到显眼的地方,以便让这个特务放心:“有什么事吗?” 特务:“你还问我什么事?我问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高非伸手拍了拍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喇叭:“没干什么,我在试一试我的车灯修好了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特务:“不用试了,有一个车灯是坏的,赶紧找地方去修吧。” 高非看着特务身后慢慢靠近的尹平,继续吸引着特务的注意力:“你是干什么的?我修不修车与你有什么关系?” 特务不耐烦的掏出证件晃了一下:“76号办案!现在就把你这辆独眼龙破车开走!赶紧滚蛋!” 话音未落,这个特务突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然后就人事不省软倒在车门旁。他身边站着拎着木棍的尹平,笑骂道:“行动队办案!你给老子滚蛋吧!” 高非赶快下车和尹平把这个特务塞进后备箱,然后看了一眼他落在地上的证件:特工总部情报处五组毛锋。 高非顺手把证件连同毛锋的手枪都揣起来,然后对尹平说:“把他处理掉,做利索点,别留下痕迹!” 尹平:“明白!保证让他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尹平开着车载着昏迷不醒的特务毛锋走了,高非又四处看了看,再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这才迈步上楼。 夏菊刚刚把外套脱下来,就听见敲门的声音,夏菊走近门口问道:“谁呀?” “我。”高非回答着。 夏菊打开房门,说道:“下次要报大名,谁知道我是谁,谁是我。” 高非无心跟她拌嘴:“你今天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我去书店了。” “什么?你去了书店!” “紧张什么,我都知道了,唐老板告诉我,让我回来等你联系我。” “难怪你被特务盯上,书店以后不要再去了,那里现在很危险。” “我被特务盯上了?什么时候?” “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你以后别去书店就对了。” “那唐老板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不再去,他就安全。” 夏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也不再多问,一边倒了杯水,一边说:“吴云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和一个姓廖的女人幽会。” “……然后呢?” “没了。就这么多,这还不够吗?” “他具体在什么时间出去,这个我必须要知道,不然的话,76号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车,我们也不知道哪一辆车里是吴云甫。” “这样啊,你让我想想……” 夏菊端着水杯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说道:“这几天你们盯紧二楼西侧的窗户,吴云甫出去的时候,我把他的车牌号写在窗户上。” 高非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自己住处藏有望远镜,如果躲在76号附近,看清楚窗户上的字应该是问题不大。 高非:“好,就这么定了。但是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感觉到危险就放弃,我再想别的办法。” “放心吧,我明白。” 高非看看时间,说道:“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络你。” 夏菊有些失落:“你这就走?” “尹平还在楼下等我,我还有一点别的事。” “哦……” 正文卷 第28章 邮船码头 高非从夏菊的家里出来,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夏菊失望的眼神,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的工作,他的使命,是他必须要面对承受的事情。 高非下了楼,站在路边等着尹平,十几分钟之后,尹平就开着那辆独眼龙汽车戛然停在他身侧。 高非上了车,问道:“都弄好了?” 尹平的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冷酷还是麻木:“这会儿黄浦江的鱼,已经把他吃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嗯,做的好。” “咱们去哪?” “回去。” 今晚高非是要和白芳所说的朋友接头碰面,商量仓库的事,但是既然白芳没有让自己主动联系对方,那就是他们一定有办法联系自己。 高非和尹平把汽车藏在距离住处稍远的一处废墟内,如果不是遇到特意的搜查,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发现。即使被发现,也无关紧要,所以要留着这辆车,高非是考虑今后有可能还用得上。 两个人一先一后往回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他们身畔,车窗摇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孔探出来,很客气的说道:“哪位是高非先生?” 高非:“我就是。袁先生有什么指教?” 车里的袁先生惊讶的看了高非一眼,说道:“我是白玉兰的朋友,有事请高先生帮忙。” 高非转回头对尹平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和袁先生谈一些事。” 说着拉开车门坐进去,小轿车又悄无声息的从尹平身边开走。 尹平啧啧赞叹着:“乖乖,斯蒂庞克小轿车,这袁先生好大的谱!” 轿车内除了亲自开车的袁先生,副驾驶上还坐着那位李组长。 “高先生认识袁某?” “袁先生忘记悦来茶馆的事了?要不是您仗义执言,那个日本浪人倒也很麻烦,我谢了。” 李组长:“难怪刚刚我看着高先生有些面熟,你这一说我想起来,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就是当时在场的另一位,对吧。” 高非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想不到袁先生这样的大人物还要别人帮忙。” 袁先生:“我的仓库走货次数太多,已经引起码头的注意,只好请高先生帮忙……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上海的大人物多如牛毛,我还不配称什么人物。” “袁先生准备哪天把货运进去?” “明天晚上八点钟,请高先生务必等在邮船码头仓库,到时候会有一辆挂着日军军旗的卡车把货物运过去。” 李组长回过头说:“到时候我会和我的人在车上押运。” 高非点点头:“好。” 汽车拐回来又把高非送到原来的地方,高非下了车快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组长:“袁先生,你觉得这位高先生是什么人?” 袁先生摇摇头:“看着像是帮派的人物,不过也不好说,现在上海鱼龙混杂,各路人马齐聚,就说他是美国战情局的人,我也不会感到吃惊。” ………… 第二天一早。 高非、尹平,张茂森开着那辆独眼龙汽车,停靠在特工总部的西侧。 他们把车帘拉上,三个人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着二楼西侧的窗户,整整一天看得眼睛都有些酸胀,也没见到夏菊的信号,76号大门内倒是一如往常,不断的有汽车开出开进。 高非看了看手表:“算了,看来今天没戏了,回去吧。” 回到住处,高非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裤管中藏好匕首,手枪也压满子弹带在身上。 尹平:“队长,晚上有任务?” “没有,我出去办点私事。” “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足以应付。” 尹平把一张证件扔过去:“把这个带上,说不定能用得上。” 高非捡起来看了一眼,是那个毛锋的特工证件,略一思索就揣进衣兜里。 等高非出了门,尹平对张茂森说:“老张,你说队长这是干嘛去了?找女人去了?” “屁话,找女人还用带刀带枪的吗?带着钞票就可以。再说你不是说,队长现在和那位夏小姐正起腻呢吗,他怎么会这时候去找女人。” “那能是干嘛去……” “瞎猜什么!你就没自己单独行动过?” “废话,我当然没有,这点纪律我还是懂的。” 张茂森一骨碌从床铺上坐起来:“上个月是谁在新乐会里,黑吃黑抢了一个收保护费的洪帮弟子?” 尹平自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哪曾想竟然被张茂森一语点破,他吃惊的说道:“老张,你是孙猴子变得,无孔不入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茂森诡秘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你别担心,洪帮那些家伙,以为那件事是青帮的人干的,要不然你以为能这么风平浪静?” 尹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让洪帮这帮孙子缠上也真是麻烦……哎,老张,这种事,你也没少干吧?” 张茂森冷笑道:“给你擦屁股我就够忙的了,哪还有时间去干这些事!” 尹平听张茂森这样说,心里就明白,一定是自己做事不够干净,张茂森发现后给自己处理善后。不然的话,凭着洪帮的遍布全城的眼线,自己被找出来的机会很大。 “老张,兄弟谢了,改天我请你去玉堂春听听大戏!” “我心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稳当点好。” “高队长都出去单独行动……” “别乱说了,高队长一定是有特别的事要做,你以为高队长像你一样,贪心那点小钱?” 尹平涎笑着:“那是,队长自然做的高尚些。” 张茂森叹了口气:“你这是以你尹平之心度高队长之腹!” 高非此刻已经按照约定来到邮船码头。 没等多久,一辆挂着日军军旗的卡车慢慢驶过来,车上坐着正是李组长。高非示意司机停车,自己也上了车,指引着卡车开到四号仓库。 四号仓库靠近江岸,对于装船的速度相比较其他仓库会比较便利。四号仓库当初是做为军统长官们走私用的私人仓库,地点的选择上自然是比较好。 高非下了车,找到看守仓库的黑皮警察,验看过证件后,这才拿出钥匙打开仓库的大门。 “要不要找几个苦力来帮忙卸货?”高非问李组长。 “不用,不用。我们带着人来的……大刘,小王,都下来吧,赶紧把货物搬进去。” 正文卷 第29章 闯关 货物并不多,只有三十几个木箱子,李组长他们再加上司机四个人很快就搬运完毕。 高非站在一边注意到,有一个木箱子,大刘刚要去搬,被姓李的拦住,他自己亲自搬下来,再小心翼翼的挪到仓库里。 这一箱子应该是比较贵重的东西。高非心里想着。 “都上车,走吧。”李组长看着高非把仓库大门锁上,吩咐着手下人。 高非:“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等到装船的时候,咱们再见。” 李组长点点头,吩咐司机:“开车。” 卡车载着他们驶出了邮船码头。 高非看了看四周,除了岗亭里昏昏欲睡的黑皮警察,再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 ………… 因为卡车车厢里没有了货物,也不用再留人看守,大刘和小王都挤在驾驶室里,躲避外面着料峭的寒风。 “组长,那个高先生靠不靠得住?” “应该没有问题,况且他并不知道我们的货物究竟是什么。” “前面在干什么?……” 通向市区的路口新增加了一个临时的关卡,三个汪伪的士兵加上两个胳臂上带着白色袖标的日本宪兵正在检查过往车辆。 “奶奶的,来的时候还没有关卡,怎么回去就多了一道关卡?”大刘低声骂着。 李组长:“不要慌乱,稳住。我们车上什么货物也没有,不怕他们查,只管往前开。” 三个人包括司机都穿着汪伪的军服,再开着挂着日本军旗的军车,按说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卡车靠近关卡,一个伪军班长端着步枪上前一步,挥手拦停卡车。 李组长探出头:“弟兄们辛苦辛苦,怎么这么晚还出来检查?” 班长抱怨着:“日本人抽风,说要来一次什么联合突击临检!……你们车上拉的什么?” 李组长:“空车,什么也没有。” 一个士兵拿着手电到后面照了照,喊道:“空车,放行!” 李组长笑道:“多谢了。” 司机启动汽车刚要驶过关卡,站在一旁的日本人忽然走过来,呜哩哇啦的叫嚷着,连比划再说着几个中文单词。最后连李组长他们都听明白了,日本人是责怪伪军班长为什么不检查证件。 伪军的士兵班长陪着笑脸,嗨依嗨依的连连躬身行礼,然后转回头低声骂道:“他妈的真是没事找事!对不住了兄弟,麻烦出示你们的证件!” 李组长把三个人伪造的证件递过去,班长看着证件:“暂编第10 师二团?真是巧了,我们也是二团的。” 大刘陪着笑说道:“确实是巧,都是谢文达师长的部下,都是自己的弟兄。” 伪军班长疑惑的看了大刘一眼:“师长?你是10师的吗?谢长官早就高升一步,现在是第一军副军长!” 李组长暗中踢了大刘一脚,示意他不要多嘴,对那个班长笑道:“他当兵没几天,新兵蛋子,蒙头蒙脑的什么都不知道。” 班长没理他,低着头继续查看着证件:“……三连一排的……你们是三连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李组长感觉要坏事,手已经摸到了手枪柄上,嘴里对付着:“三连那么多人,你哪能个个都认识。” 班长退后一步,哗啦一声拉上枪栓,喝道:“老子在三连待了一年多,一百多人就算不都认识,也起码混个脸熟!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都给我下车,接受检查!” 大刘蓦地举起手枪,砰的一枪正中伪军班长的胸口:“狗汉奸,检查你祖宗!下辈子吧!” 李组长大叫道:“开车闯过去!” 司机一脚油门卡车直冲过去,李组长这里一乱,守着关卡的汪伪士兵和两个日军宪兵就已经警觉,眼看着卡车冲过来,他们纷纷开枪射击。 砰砰砰!卡车的挡风玻璃背击碎,车上的人都低头把身体缩在下面。卡车咣当一声撞开了挡在路中间的障碍物,风驰电掣的冲过去,身后是射在车厢板上急促的枪声。 小王:“总算李组长反应快,咱们冲过来了。” 李组长也抹了一头的冷汗,勉强笑道:“还算走运……嗳,你怎么了?” ——开车的司机胸口中弹,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军装,他是拼着一口气冲过关卡,这时候已经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趴在方向盘上。 高速行驶中的卡车忽然失去控制,车轮猛然扎进路边的水沟里,嗵的一声卡车翻了个底朝天,把驾驶室里的几个人全扣在卡车里。 他们的卡车冲过关卡也才跑出几百米远,身后的追兵驾驶着挎斗摩托车已经快要追上来。 李组长好不容易才打开一侧的车门,爬了出去,大刘也跌撞着跟着爬出来,小王捂着不断流血的头痛苦的呻吟着。两个人又合力把小王拽出来,这时候追兵已经快追到了。 大刘:“他奶奶的,跟他们拼吧!” 李组长心想也只能一战了,在这样一马平川的路上,他们根本不可能跑过摩托车。 砰砰砰砰砰砰! 他们携带的枪械都是毛瑟二十响,这种枪射击能力不仅强过其他的手枪,在连发射击的时候甚至强过一般的步枪火力。 追兵在一个伪军被射中后,剩余的几个人不敢再靠近,借着摩托车的掩护开始和李组长他们对射。 这样的拖延战术对李组长他们非常不利,因为枪声很快就能引来更多的敌人,到时候再想脱身就更不可能。 砰!小王被一颗三八步枪子弹射中头部,扑通栽倒在地上,鲜血喷洒了大刘一脸。 大刘狂骂着,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污,砰砰砰!连续向对面射击。 “组长,你走吧,再打下去,咱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要走你走,我给你掩护!” “你是组长,那批物资没有你,怎么运出去!” 李组长紧握着大刘的手:“大刘同志,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向组织说明你们英勇无畏的革命精神!” 大刘大吼着:“别磨蹭了!快走!” 李组长不再犹豫,转身借着大刘的火力掩护,向远处的村子跑去。 两个日军加上两个伪军对付大刘一个,大刘只顶住了十几分钟,就被一颗三八步枪子弹射中肩胛骨,虽然并非致命伤,但是握枪的手稍微一迟滞,更多的子弹就射过来,胸口又中一枪,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大刘喘息着看着渐渐逼近的敌人,拼尽气力怒吼着,换过左手持枪打光最后的一匣子弹,一个日军在近距离之下,猝不及防被射中倒地。 大刘在大笑中,被气急败坏的日军刺刀疯狂的连续刺入十几刀,大刘此刻就像是一个血葫芦一样,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杀死了大刘,追兵更不耽误,立刻去追远处的李组长。 高非走到一半路程,就听见前面激烈的枪声,直觉告诉他可能是刚才运货的人出了差错。 正文卷 第30章 遭遇战 追兵骑着摩托车很快就追上李组长,在距离他百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他们依托着摩托车做掩体不断的向毫无隐蔽的李组长射击。 砰!李组长大腿中枪。 砰!肩头中枪。 砰!大腿再中枪。 李组长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左右肩胛骨都被打碎,他现在连枪都拿不起来,只能看着两个敌人步步逼近。 敌人死了三个,这两个家伙现在是在泄愤,他们不打李组长的要害,只打到他不能反抗。这样的折磨让人不会立刻死去,但是也绝对活不成,没有人中了这么多枪,还能活下去。 日军兵恶狠狠的举起刺刀,在李组长的惨呼中,刺刀刺入他的腹部。日本兵狞笑着,手上再用力一搅,李组长的肚肠子都流出来。 日本兵向那个伪军做了一个手势,意思你也照样子来这么一下。伪军咧着嘴有些下不去手:“一枪打死他算了!干嘛这么费劲。” 日本兵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也明白他是不想下手,杀红眼的日本兵,哗啦一声端起步枪对着伪军,说着蹩脚的中文单词:“混蛋!快快的!” 伪军一咬牙,举起刺刀正要刺下去。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伪军的脑袋,他麻袋一样扑通倒在地上。 日本兵回头一看,还没来得及举枪瞄准,对方已经直冲过来,手上的匕首在日本兵哀嚎中,刺入他的胸口。一刀两刀三刀,日本兵嘴里发出荷荷的声音,大瞪着双眼流露出恐惧,仿佛看着魔鬼一样,看着这个比自己还残忍的家伙,将手里的匕首一直不停的反复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李组长奄奄一息,但是他看到了全过程,他努力的对着那个眼里喷火的人想要笑一下,但是终于是只做了一半笑容,就闭上了眼睛。 高非一脚把日本兵的尸体踢开,这样的杀戮场景仿佛让他回到了淞沪会战的战场上。 远处传来嘈杂声,听到枪声从附近赶过来的黑皮警察向这里聚拢过来。 高非看着李组长残破的身体,鲜血已经把他身下的土地染成的一片殷红色,他的血已经流干,他既是死于过度的折磨,也是死于失血过多。 “别动,把手举起来!”几个黑皮警察已经赶到,大声嚷嚷着。 “举什么手,自己人!”高非假装不在意黑皮警察的枪口,把枪插进腰里。 领头的小队长:“你是什么人?” 高非把毛锋的证件掏出来往前一递:“76号的!妈的,跟着这些反抗分子这么多天,还是没抓到一个活口!” 76号的威名对这些黑皮警察是最有震慑力,但是小队长对满身是血的高非心有疑虑,悄声问身边一个年龄大的警察:“76号有叫毛锋的吗?” 那个警察低声说道:“毛锋是情报处五组的,论起心狠手辣不比吴云甫差多少!还是少惹他的好。” 小队长连忙毕恭毕敬把证件还给高非,然后问道:“毛长官,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非大大咧咧接过证件:“怎么回事还用问吗?我们和反抗分子的遭遇战!就是这么简单!” “是是是。” 高非:“你在这等着我们的人来接手,不要移交给别的部门!听懂了吗?” “是,长官!” 高非上了挎斗摩托车,把沾染血污的外衣随手脱下扔在车斗里,开着摩托车一溜烟向市区而去。 “妈的,他甩手走了,让我们看着这些死人!真他妈的晦气!” 小队长呸呸着,指挥着黑皮们警戒现场,等候特工总部的人到来。 高非开着挎斗摩托车刚一进市区,就把摩托车丢弃在路边,步行穿过一条街,叫了一辆黄包车。 郊外的枪声让市区也不得安宁,街上的警察巡逻队明显比平时多了起来。 高非觉得这几个人出了事情,自己应该有必要通知一下白芳。 “去霞飞路60号。”高非对车夫说。 霞飞路是法租界,因为远离事发地,这里看起来一切如常,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车夫远远的停下车,高非付了车费后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情况,那棟白色的二层洋楼就是60号,大门口站着两个抱着枪的警卫,正面是进不去,只有另想办法。 白楼的后面拦着一人多高的铁丝网,也不知道是不是通着电,只有侧面和大门口平行的地方,有一小段三米左右高的水泥墙。 高非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好在墙体不是光面,砖头砌的也不是那么齐整,总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可供支撑。 高非退后十几米,再向高墙加速冲刺,身体腾空而起,一只脚蹬在墙体上,借着这一点支撑力,两只脚反复交替蹬踏着墙体,双手就势往上一搭,眨眼间人已经站在墙头上。 警卫只觉得黑影一闪,再去看又什么都没发现,他嘟囔着:“妈的,一定又是那只该死的野猫!” 高非伏在墙头,把身体悬空顺下去,轻轻一跃跳进院子里。他正想去试一试看看窗户能不能打开,忽听见外面滴滴的汽车鸣笛声音,高非连忙躲在花坛的树影里。 门口的警卫持枪敬礼,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驶进院子,停在白楼楼下。 司机快速的下车,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体略微有些发福,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 听到外面响动,白楼的正门也打开,白芳披着外衣从里面迎出来,对那个金丝眼镜说:“怎么才回来?市政厅又开会?” 金丝眼镜点点头,抱怨着:“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每天都有抓不完的反抗分子!天天如此!” 白芳把金丝眼镜搀扶进屋里,叫来佣人:“去给老爷准备洗澡水。” 金丝眼镜摆摆手:“不用了,今天太累,我先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白芳坐在客厅喝着热茶,刚要喊佣人添水,门一开高非闪进来。白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高非会随时出现在自己家里,可是突然看见他就这么如履平地一样从正门走进来,白芳还是吃了一惊。 她连忙指了指旁边的客房,在佣人进来之前,高非闪身进了客房。 白芳吩咐着佣人:“你不用忙了,去休息吧。明天早一点起来,给老爷准备早餐。” “是,太太。” 佣人刚一离开,白芳也进了客房:“出了什么事吗?” “你那几个朋友遇到日本人临检,不知道怎么就露出马脚,都死了。” “都死了!姓李的那个人也死了?” “总共加上司机,四个人,都死了。我亲眼看见不会错。” 白芳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这是一个太过突然的变故,让她的头绪一时有些纷乱。 “您的这些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们都带着枪,他们不会是……共党吧?” 正文卷 第31章 新乐会里 白芳:“他们是袁先生的朋友,我也不是十分熟悉,我只是帮袁先生一个忙。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意想不到。” 高非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白芳迟疑着叫住高非,说道:“……高队长,仓库存放的那批货暂时就不要动了,什么时候装船运送走,我再通知你。” 高非点点头,白芳打开门看了一眼,向高非招招手,高非快速穿过客厅从正门走出去。 白芳站在窗户前,看着高非敏捷的攀上墙头,一跃而下,消失在视线里。白芳久久伫立在窗前,似乎陷入了沉思…… 特工总部情报处。 沈俊辰站在金占霖的办公桌前:“处长,警察局的话根本就是信口开河,毛锋被我派去执行别的任务,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郊外?” 金占霖:“是不是信口开河先不要说的太早!昨晚上在郊外死了四个身份不明的抵抗分子,但是也死了两名日本宪兵队的人和三个第10师的人!你要赶快把毛锋找回来,当面问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处长,我明白。” 金占霖口气趋缓和了一点:“另外,那个四方书店先不要管了。最近情报显示,共党分子正在上海筹措物资,你和李正信的第四组全力跟进这件案子!” 沈俊辰:“可是我父亲被害的案子刚刚才有些眉目……” 金占霖打断他的话:“事情总要有轻重缓急,你查那个四方书店,不也是没什么进展吗?也许那就是一家普通的书店。侦办案子最忌跟错方向,浪费人力物力,得不偿失。” 沈俊辰:“处长……” 金占霖:“好了,不要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平时多到各个码头走一走,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这是你最近最需要做的事。你要是能破获这件大案子,你还愁缺人手跟进你父亲遇害的案子吗!” 沈俊辰:“是。处长。” 从金占霖的办公室走出来,沈俊辰很沮丧,金占霖的意思很明确,自己父亲的案子不是最重要的,甚至看起来很快就要被人遗忘。 不过,沈俊辰也很赞成金占霖最后的那句话,如果自己真的能破获共党的大案子,何愁自己不受重用?何愁自己手底下缺人?到时候自己可以全力调查父亲遇害的案子! “组长。”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是沈俊辰另一个手下阿彪。 沈俊辰:“找到毛锋没有?” 阿彪:“还没有。我猜他一定是躲到哪个窑子里喝的烂醉,估计明天这个时候就差不多能出现。” 沈俊辰恨恨的说道:“明天?哪有那么多的明天供我们挥霍!阿彪,毛锋平时喜欢去哪的窑子?” 阿彪:“组长,您是要去找他?……” 沈俊辰几乎是怒吼着:“对!去找他!现在有大案子落在他头上!一定要找到他!懂吗!” 阿彪很少见这位新长官发这么大的火:“是是是,毛锋最常去的就是新乐会里。” 沈俊辰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一会儿跟我去,把这混蛋揪出来!” 阿彪:“我们都去找毛锋,书店那里怎么办?” 沈俊辰:“书店先不要管了。” 阿彪:“是!” ………… 特工总部外,独眼龙汽车里,张茂森举着望远镜紧盯着二楼的窗户。 尹平:“队长,昨晚怎么回来那么晚?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高非叼着半截香烟,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昨晚白芳有些不同寻常的态度。 高非有些疑惑,他总是感觉白芳似乎对他隐瞒着什么。 尹平:“队长,自己弟兄你就别瞒着了。你回来时候,身上的血腥味能把人呛一溜跟头!我听见你洗澡都差不多洗了一个多小时吧。” 高非笑道:“你倒是长了一只狗鼻子!……昨晚是遇到点麻烦,见了血。” 尹平一副“你看我说的怎么样”的表情,埋怨着高非:“我就说要和你一起去!” 高非淡淡的说道:“有惊无险,你们跟着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张茂森:“队长,15034。” 高非拿过望远镜再去看二楼的窗户,一只手已经把字迹抹掉,随即手的主人——夏菊出现在窗户前。 高非在望远镜里贪恋的多看了夏菊几秒钟,然后吩咐着:“准备行动!盯住牌照15034这辆车!” 没过几分钟,挂着15034车牌的小轿车从76号大门内开出来,直接拐上北道向公共租界方向驶去。 “不要跟的太近,别把他跟丢了就行!”高非把柯尔特手枪掏出来,检查了一下弹仓,随手把枪放在手边。 前面的轿车进入公共租界之后,沿着四马路新乐会里开始放慢车速。 新乐会里是上海滩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一条街,不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全上海最热闹的地方。若不是三马路上的慕尔堂教会学校反对,三马路也早就成了一样的纸醉金迷之地。 张茂森打量着四周环境:“吴云甫的女人就住在这?” 尹平:“管他呢,跟住他就是了。” 吴云甫的汽车停在一处门上挂着粉色灯笼的院子前,两个手下先下车,一个站在车子边上警戒,另一个先进去院子里巡视一圈。确认没有可疑后,吴云甫才从车里下来,嘱咐了两个手下几句,迈步走进院子。 这类独门独院的寓所,不同于普通的妓院、花烟间、钉房。这里的主人甚至比那些长三姑娘还要讲排场,她们都有专门的老鸨子、仆妇伺候,收费价格自然也就更高。 门上的这些颜色不同的小灯笼,是十分有讲究的,不同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含义。粉色灯笼代表着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大红色的灯笼就是表示这里是可以留宿的真正娼妓! 还有就是更高级别的所谓名媛,名媛是一个被模糊的词汇,此时的名媛距离彼时的名妓到底有多远?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娼妓不一定曾是清倌人,但是清倌人到最后却总会变成娼妓。所不同的就是,清倌人会比娼妓能得到一个更加满意的价钱。 尹平也把枪掏出来:“队长,动手吧!” 高非:“别急,吴云甫这会连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这时候动手太早了点。” 尹平嬉笑调侃着:“摘了帽子,脱外套,然后是这小子的内衣裤……” 张茂森咦了一声:“怎么又来一个?” 正文卷 第32章 刺杀吴云甫 一辆黄包车停在吴云甫的汽车后面,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旗袍身材婀娜的女人。 吴云甫的两个手下立刻迎上去,很恭敬的把这个女人请进院子。因为她是背向着门外,高非他们并没有看清楚这女人的长相。 尹平:“这姓吴的玩的什么花活?屋里有一个女人,这又进去一个女人?再来一个都能支上一桌麻将牌!” 高非开始也觉得有些奇怪,来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是吴云甫的妻子来抓奸?看这架势又不像,抓奸哪有这么斯斯文文的。 忽然他想起夏菊的原话:吴云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一个姓廖的女人幽会! 高非有些恍然,玄妙原来在这里!吴云甫是来幽会,不是嫖妓!也就是说吴云甫只是借这个寓所做掩护,刚刚进去的女人才是正主! 不过吴云甫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他又是在防备谁呢?防备姓廖的女人的丈夫? 高非对张茂森尹平说道:“这个女人身份不明,大家一会儿要多留神。” 尹平满不在乎的笑道:“好啊,现在公平了,屋里三个,咱们也是三个,谁也不吃亏!” 张茂森:“尹平,我和队长对付两个女的,你负责对付吴云甫。” “老张,你可真是会挑软柿子捏,最扎手的给我留着,你对付只会哭爹叫妈的娘们?” 两人很放松,他们并不认为这个女人会对整件事有多大影响。高非虽然觉得多出一个女人有些意外,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那女人让人看不出什么危险。 约莫着女人进去差不多有一刻钟,高非把柯尔特手枪保险打开,说道:“老规矩,老张对付左边那个,尹平对付右边那个!” 三个人下了车,手枪背在身后,径直走向吴云甫的两个手下,高非手上举着毛锋的证件,喝道:“临检,把良民证都拿出来!” 这只是一种混淆视听的方法,奏效不奏效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扰乱对方的思维。尹平和张茂森已然在那两个家伙稍微一错愕,举枪就射,砰!砰!砰!砰! 在柯尔特震耳的枪声中,吴云甫的两个手下当场毙命,初战非常顺利。三个人直接冲进院子里,院子里老鸨子和仆妇战战兢兢抖成筛糠蹲在地上。 尹平喝道:“人在哪屋?” 老鸨子不敢说话,指了指西侧的房间,三支的手枪立刻一齐开火,砰砰砰砰砰!几乎是扫射一样把西侧的房门打成了筛子。 张茂森一脚踢开已经被子弹打的支离破碎的房门,当先冲进去。忽然一支枪管从床内侧伸出来,对着张茂森砰的开了一枪,高非一把推开张茂森,反手回击两枪。 “王八蛋,真他妈的命大!这么打还不死!”尹平怒骂着。 躲在桌子后面的高非有些着急,因为他们需要速战速决,这么对峙下去只能是对自己不利。 高非对另一边的张茂森比划着,指了指床上。张茂森明白高非的意思,他悄悄从隐蔽的柜子后面转出来,慢慢靠近垂着幔帐的床,高非随后跟进举着枪掩护着张茂森。 一个女人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别开枪,别开枪,他死了……” 有幔帐遮挡,高非看不见说话女人的样子,张茂森吐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放下枪,但是明显的有些松懈:“人在哪?” “就在那……”女人指了一下床内侧的地上,张茂森小心的举着枪探身去看。 高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看见幔帐里寒光一闪。 “老张,小心那娘们!”在另一侧的尹平大叫着。 这时候提醒已经晚了,张茂森身子忽然僵住,幔帐下的女人格格一笑,灵敏的翻身躲到床内侧。 砰砰!床内侧的枪声再响起,虽然人没露头,枪法打的奇准无比。吴云甫的枪法在特工总部非常有名,据说是擅使双枪,今天虽然没看见双枪齐射,一支枪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高非砰砰砰连续射击压制着对方,趁这个机会,尹力冲到张茂森身边,看了一眼:“队长,老张负伤了。” 高非知道这次刺杀已经不可能成功,再打下去占不到便宜不说,还可能被闻讯赶来的军警堵住。 高非:“带上老张,撤!” 沈俊辰和阿彪刚刚来到新乐会里,他们是来找失踪的毛锋,两个人从一家妓院走出来,正准备再找第二家,忽然听到几声枪响。 然后就看见高非和尹平扶着负伤的张茂森钻进汽车,沈俊辰眼睛都红了,因为杀他父亲的三个人一个不拉全都在这。 砰!沈俊辰一枪射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要不是沈俊辰的枪法还欠火候,这一枪本应该可以打中一个。 “还真是冤家路窄!”高非抬手一连几枪就把沈俊辰和阿彪打的躲在墙后面不敢露头。 “开车!”高非吩咐着还在射击的尹平。 尹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好,这辆独眼龙汽车以一个大幅度的去势,撞开了一个卖杂货的摊位,疾驰而去。 沈俊辰追着车尾不停的射击,他打光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只盼着能一枪命中汽车油箱,让这辆车爆炸起火,怎奈汽车速度飞快,加上自己射术不精,子弹尽数落空。 尹平驾驶着汽车头也不回,问道:“队长,老张伤势怎么样?” “腹部中了一刀!” “妈的!这娘们是什么人?下手这么利索!” “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人……找一家偏僻一点的诊所,老张这伤势需要做手术!” “去哪?” “华德路有一家刚开业不长时间的诊所,就去那!” “好!” 半个小时后。 快被尹平折腾散架子的汽车带起大片尘土,猛然停在这家名为安文寿诊疗所的门口,两人扶着张茂森走进了诊所。 一个女护士坐在一楼的椅子上。 “快叫医生来!”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二楼下来,边走边问:“病人怎么了?” 护士已经初步看了一眼:“医生,他受了很重的伤,可能需要马上手术!” “先把他扶到楼上。” 高非和尹平又扶着张茂森上到二楼,张茂森所经过的地方,断断续续滴成了一条血线,跟在后面的医生皱了皱眉。 二楼有一个设施比较齐备的手术间,医生仔细检查了张茂森的伤势,然后说道:“他这是刀伤,需要警察局开证明我才能给做手术,你们还是……” 高非把毛锋的特工证件递过去:“医生,救人要紧,我这就去补办证明,您先给他做手术好吧。” 医生看了一眼高非的证件,摇摇头说:“不是说你一亮证件,我就给做手术,到时候你们走了,我是很麻烦的。” 尹平掏出枪指着医生的头,怒道:“我先给你一枪,你去警察局开证明,然后回来做手术?” 医生吓得连连说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他做手术……但是你们要赶快把证明补过来才行。” “放心,你手术做完,我的证明也送过来了,76号的人开一张证明还不是小事一桩!” 正文卷 第33章 各个击破 沈俊辰眼看着仇人又一次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气得火冒三丈,对阿彪大叫着:“傻站着干什么?车!弄辆车来!” 阿彪苦着脸:“组长,咱们这不是在76号,去哪找车。” “用我的车!”吴云甫听见大批的军警到来,他知道危险已经过去,就拎着枪走出来。 “吴处长?您怎么在这?” “我在诱捕这些乱党!快去,他们有一个受了重伤,不会逃的太远。你要是抓住任何一个回来,都是大功一件!” “是。” 吴云甫叫过四个警察:“你们都跟着去,抓住这些乱党,我重重有赏!” 沈俊辰开着车,阿彪坐在副驾驶位置,车后座呲牙咧嘴的挤进四个警察。 汽车开上马路,阿彪说道:“组长,这么大的上海,咱们去哪找这些乱党?” 沈俊辰心里早就有数:“阿彪,这种情况下,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去什么地方治伤?” 阿彪想了想:“当然是要找一个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没错!咱们就去找这样的地方!” ………… 高非把独眼龙汽车开到诊所后面藏好,这辆破车停在门口实在是太惹眼。 尹平也走出诊所,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医生说还好没扎到脾肺,刀子要是再偏一点,老张就废了。” “还要多久?” “医生正在缝合,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就怕我们等不了半个小时!” 高非望着远处飞驰而来的汽车喃喃着。 尹平吐掉香烟,仔细看了看:“妈的,这不是吴云甫的车吗?” 高非也看见了汽车的牌照,15034!没错,正是吴云甫开出来的那辆车! “先躲起来!”高非拉着尹平退到诊所的墙后。 尹平把弹仓压满:“队长,车里最多就是五六个人,我们或许能在这干掉姓吴的!” 高非:“看看情况再说,别轻举妄动,他们是有备而来,你知道后面还跟着多少人?” 沈俊辰的车慢慢停在诊所门口。 他们这一路上,已经搜查了十几家诊所。沈俊辰坐在车里并没有下车,说道:“阿彪,带他们进去看看!” 阿彪和四个警察下了车,吩咐着:“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你们两个跟我进去。” 尹平低声说:“来的不是吴云甫。怎么办?队长,他们进去一搜准露馅。” 高非知道这时候已经不能再犹豫,对方人数虽然多,但是现在他们人员分散,外面只有三个人,这是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动手!”高非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率先已经冲出去,砰砰!抬手两枪,特务连少尉排长的枪法不是盖的,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门口的两个警察连举枪的动作都没做出来,就应声栽倒。 尹平已经冲到车前,在高非枪响的同时扣动扳机射向车里的沈俊辰,沈俊辰本能的一缩脖子,砰的一枪,子弹贴着沈俊辰头皮射过去。 沈俊辰吓得手枪都掉在脚下,他顾不得捡枪,仓皇中一脚油门,汽车直冲上马路。 高非示意尹平不要去追,他退后了几步,再猛然向前冲去,双手一借力,飞身上了诊所的雨搭,尹平笑着向高非竖起一根大拇指。 还没来得及上二楼检查的阿彪听见枪声,连忙带着人出来查看。 一个警察刚一出门和尹平来了一个面对面,两个人距离三十几米,几乎是站在原地互相对射。 砰砰砰砰砰! 枪声爆豆一样的响过,警察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流淌出来,蜷缩在地上只剩下不停的抽搐。 阿彪砰砰向尹平开了几枪,尹平迅捷的躲到一棵树后,阿彪和另一个警察一左一右,砰砰砰!不断的开枪向树后的尹平射击,步步逼近。 高非忽然从诊所的雨搭上跳下来,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枪撂倒了那个警察,反身迅速的把枪口转向阿彪:“别动!” 阿彪不甘心束手就擒,大叫着举枪就射,高非先他一步扣动扳机,砰!阿彪的脑袋瞬时被打成了烂西瓜,鲜血脑浆喷溅在地上颜色分明,看上去触目惊心。 高非和尹平推门走进诊所。 诊所里的护士早就吓得躲在柜子底下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医生也好不到哪去,脸色煞白的站在二楼楼梯口,颤声说道:“你们,你们不是特工总部的人……” 尹平笑了笑:“没错,我们是专杀特工总部的人。” 高非:“医生,我的伤员缝合好了没有?” 医生:“好是好了……不过这才刚刚缝合好,他暂时还不能动。” 高非上到二楼,见张茂森的精神状态还不错,问道:“老张,我们不能待在这,敌人一会就能把这儿包围。你忍着点,我们带你走。” 张茂森虚弱的笑了笑:“队长,没事……我撑得住……” 高非叫过来医生:“麻烦你多给我拿一些纱布绷带来。” 医生连声说:“不麻烦,不麻烦。” 他手忙脚乱的从柜子里找出一堆纱布绷带:“好汉,够了吧?” 尹平大笑着说道:“什么好汉,我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高非用纱布在张茂森腹部伤口处缠绕十几圈,既不能绑的太紧也不能绑的太松,绑好了再用绷带固定,这样可以尽最大可能不让新缝合好的伤口崩裂。 这是在军队经常会遇到的事情,军队经常开拔转移,哪有那么多时间等待伤员康复,救护兵们就想出这样的法子。这个办法虽然看着简单,实际运用效果却是很好。 高非扶着张茂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下楼,避免扯动到张茂森的伤口。 尹平早就把汽车开到门前,张茂森在高非的帮助下慢慢斜躺在汽车后座。高非从身上掏出自己的全部钞票,再走过去问尹平:“还有没有?” 一堆钞票银元堆在医生面前,医生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给了,各位好汉你们赶紧走吧!” 高非看了一眼诊所的招牌,说道:“安医生,治病花钱是天经地义,这钱您一定要收下。因为我们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我们是上海铁血锄奸队!” “铁血锄奸队?” “对!等到有人来问,你就这么告诉他们,免得给您的诊所惹上麻烦。” 说完,高非和尹平上了车,慢慢把车子驶上马路,向市区开去。 高非的汽车刚驶离不久,挂着15034车牌的小轿车幽灵一样的从路旁的树林里也开出来,远远的跟在高非的汽车后面。 正文卷 第34章 典当活人 高非远远的看见路口街边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军警在设卡检查往来路人和车辆,虽然刺杀吴云甫不成,造成的反应是显而易见。 高非把车驶入另一条街,避开关卡。 跟在后面的沈俊辰没敢跟的太近,高非的车拐进巷子,他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他是担心巷子里的道路太窄,很容易被对方察觉。正犹豫的时候,高非已经扶着张茂森慢慢的从巷子里走出来。沈俊辰赶忙把汽车倒出来,远离高非他们的视线范围。 “老张,慢一点,慢一点。”尹平在身后叮嘱着。幸亏是麻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劲,张茂森总算还能坚持住,不然的话他这一段步行回去的路,都很难走回去。 眼看着高非他们三个人上了楼梯,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沈俊辰躲在车里咬牙切齿的暗暗自语:老巢都被我找到了,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沈俊辰立刻把车掉头,返回特工总部去召集人手。 躲在窗帘后的尹平拿着望远镜一直在看着,直到沈俊辰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头说道:“队长,尾巴走了。应该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高非点点头说道:“好。他走了,咱们撤。” 尹平搀扶着张茂森又一次从楼上下来,返回巷子里的车上。这一上一下的折腾,即使已经走的很缓慢,张茂森还是疼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水。 高非检查了一圈屋子,确定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在床底下扯上一根线,小心翼翼的安装上一枚诡雷,只要碰到线,诡雷就会被引爆。这玩意已经是最后一枚,以前打仗的时候倒是经常用,现在做特工,基本很难再用上,没想到今天居然又一次把它派上用场。 沈俊辰虽然已经是十分谨慎,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高非的防范意识,高非每次回到住处之前,都是要反复彻底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更何况今天是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当然是会格外的小心, 发现被沈俊辰跟踪是在高非扶着张茂森走出巷子的那一瞬间,因为沈俊辰的汽车本来是要跟着进巷子,他临时又改了主意,担心被目标察觉,就把汽车倒了回去,这样的一幕刚好落在高非眼里。 高非索性不露声色,来一个将计就计,让跟踪自己的人误以为目标没有任何察觉。 尹平:“队长,咱们去哪?” “去洋泾浜路上的元隆当铺!” “当铺?那也是咱们的地方?” “算是吧,你去了就知道,走吧!” 尹平开着车子七拐八拐,尽量避开那些主要街路,好在洋泾浜路位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这地方颇有些三不管的意思,警察巡捕平时都很难见到。 元隆当铺的门面不是很大,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景气,门上的牌匾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就斑驳不堪,勉强还能认出元隆二字。 高非让尹平扶着张茂森,自己先一步走进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只有一个伙计,看见高非进来也是爱理不理。 高非拍着柜台:“有带活气的吗?出来一个!” 伙计翻了高非一眼:“会不不会说话,什么叫带活气的?” 高非笑道:“呦,原来你是活的啊?我还以为是一个木偶。” 伙计不耐烦:“你们这些北方人除了油腔滑调还会什么呀?还不是混得穷困潦倒,来我们这典当。” 跟着进来的尹平皱了皱眉,心想难怪说当铺的伙计是各行各业最横的伙计,真是一点不假。这些人平时接触的大部分都是落难之人或是穷苦老百姓,久而久之骄横之心成了习惯。 高非对伙计的话表示同意:“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来典当的。” 伙计:“当什么?拿出来吧。” 高非回身一指张茂森:“我当一个大活人!” 伙计这才有些吃惊:“当活人?你听谁家当铺典当活人的!你们是来成心捣乱的吧!” 高非:“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这生意太大,你一个小伙计也做不了主!” 伙计:“我告诉你,别在这无理取闹,敢开当铺的,你去打听打听哪家不是青洪帮关照过的,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尹平冷笑道:“兔崽子好大的口气!” 伙计气得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指着尹平:“你怎么骂人!” 高非不理他,继续拍打着柜台:“当人了,当人了,有说了算的没有!” 柜台里门帘一挑,出来一个戴着瓜皮帽精瘦的中年汉子,看年龄也不过四十岁上下。 “吵什么?阿喜,这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的,这几个人是来捣乱的,说什么要当一个大活人。” 瓜皮帽是老江湖,察言观色之下,发现这三个人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瓜皮帽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微笑着说道:“几位先生,要是有什么难处,您直说就行,何必和一个小伙计过不去。” 高非:“这家店,你能做得了主?” 瓜皮帽:“我是这店里的头柜,做主倒是不敢说,一般的生意我还是可以拍板。” 高非笑了笑:“原来是大朝奉!失礼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来当活人的,当期一个月,到月我来赎当,到时候人必须是全须全尾汗毛都不能少一根!大朝奉,开当票吧!” 瓜皮帽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少,冷冷的说道:“先生是在开玩笑吧!” 高非勾了勾手指,让瓜皮帽近前来,低声说道:“这一票我今天必须要当!大朝奉要是做不了主,就进去和你们陈老板商量商量。” 瓜皮帽脸色微变:“先生你搞错了,我们东家不姓陈。” “不姓陈?那好吧,那你就去和靖恩老板商量商量!” 瓜皮帽缓缓说道:“先生,您贵姓?” 高非打着哈哈:“我不像你们陈老板,没有那么多的名字可以用。免贵姓高。” 瓜皮帽又重新打量了几眼这三个人,一拱手:“您几位稍后。” 说完转身匆匆走进后面的小门。 又过了十几分钟,瓜皮帽又折返回来,打开柜台门:“几位先生,我们老板请您几位里面说话。” 高非也不客气,迈步就往里走,尹平搀扶着张茂森跟在后面。 当铺的后面是一个小仓房,分门别类摆放着一些典当物品。经过这个小仓房,是一条蜿蜒破败的走廊。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几十米远,看似没有路了,瓜皮帽用一种很有规律的音节敲了几下墙壁,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暗门。 正文卷 第35章 陈站长 尹平低声对高非说道:“队长,这地方古里古怪的,要小心点。” 高非微微一笑:“龙潭虎穴我们都敢闯,还怕什么古怪?” 高非迈步走进暗门,尹平扶着张茂森跟在后面。暗门里再掀开一道门帘,眼前灯火通明,豁然开朗。 这是由四个小隔间组成的一个大房间,隔间外面摆着一张餐桌,几把椅子,应该是是平时吃饭的地方。 瓜皮帽:“几位请坐,我们老板马上就来。” 说完,瓜皮帽又顺着原路退出去。 一道隔间的门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径直走到高非面前伸出手,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高非高队长吧?” 高非心里多少有些诧异:“您知道是我?” 中年男人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知道是我,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两人相视大笑。 中年男人:“高队长不愧是上海军统的王牌!一个月之内刚铲除掉两个大汉奸,今天又险些干掉吴云甫这个魔头!据我所知,高队长的晋升嘉奖令已经在路上了。” 高非:“陈站长过奖,卑职只是尽本分而已,都是些分内之事。” 尹平和张茂森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竟然是中统上海站的站长陈靖恩!也就是说元隆当铺其实就是中统在上海的据点,难怪布置的这么严密。 陈靖恩看了一眼张茂森,说道:“这位兄弟是受了伤吧?” 高非歉然的说道:“所以卑职才这么胡闹一番,说什么典当活人的话,因为我也不知道当铺的伙计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陈靖恩对当铺伙计是不是中统的人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转头吩咐着:“来人,帮把手,把这位受伤的兄弟扶进去。” 另一处隔间里走出两个人,看见高非还笑了笑:“高队长,咱们又见面了。” 尹平一看,这两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跟踪过自己和高非的两个家伙,于是也都各自点头示意。 张茂森被扶到隔间里的床上,慢慢的躺下来,绑在腹部的纱布都被鲜血洇湿了一大片。 陈靖恩看高非很担心的目光,说道:“高队长只管放宽心,我这里虽说不是什么包罗万象,但是养一两个伤员还是没有问题,咱们这连盘尼西林都有!” 说罢,陈靖恩得意的笑起来,他有理由得意,现在上海的各大药铺根本不可能买到这种消炎药,在上海买卖盘尼西林,就等同于与蒋逆分子共党分子一样的罪名。 “陈站长把上海站经营的风雨不透,真是让人羡慕。” “风雨不透还不是让你高队长摸到门上来。” “运气而已,我也是误打误撞赶巧了。” 陈靖恩把高非单独让到他的房间。 落座之后,陈靖恩话锋一转,说道:“高队长,你们军统是不是更换了联络员?我看书店那个联络点已经是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高非在心里骂着,自己人查自己人倒是查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们这个上海站到底是起什么作用,但是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又不能翻脸。 “是。书店被76号注意到了,我们只好暂时中断和那里的联络。” “那新的联络员是……” “陈站长,这个恕我不能透露给您,中统有中统的家规,我们军统也有军统的家规,这要是被重庆知道,你我坐在这里互通情报,戴老板还不把我当汉奸办了。” 陈靖恩笑道:“是我失言了,不该问。不过,高队长,其实你不说,我也很快就能知道。你也知道,这次查内奸,我们是执行者,你们军统在上海的一切人员名单,我们都会掌握。” 高非无言的点点头,他知道陈靖恩说的是实情,既然所谓查内奸由中统执行,那就必须要让他们掌握军统人员名单,包括夏菊的名字他们都能知道。 “我斗胆问一句,陈站长查了这么久,可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高队长是自己人,你也是经受住我们的调查,我可以透露一点内幕给你……我查到我们的人之中,有人通共!” 高非吓了一跳:“通共?” “对。我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共党在上海调配物资活动十分频繁,很多证据表明,这里面有我们的人参与其中!” “可是,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咱们的敌人是日本人是汪伪,就算是和共党有点瓜葛,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高队长,别天真了,还什么合作!委员长的日记本扉页上写了一句话,知道是什么吗?” “陈站长,我一个区区的小少尉,我哪知道委员长平时写什么……” “攘外必先安内!就是这句话!所以,在我们的体系里,通共比汉奸的罪名还要严重!” “噢噢,真是受教了。听陈站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受益良多。” “好说,高队长,咱们都是自己人,相互提醒是应该的。” “陈站长,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的这位兄弟就劳烦陈站长照顾。” 陈站长笑道:“一个月赎当,全须全尾绝不会少半个汗毛!” 说笑中,高非和尹平出了暗门,瓜皮帽还等着门外,见他们出来,又引领着把他们送出当铺。 坐在车里,尹平笑着说道:“队长,这下好了,老张可以安安稳稳的躺在这养伤,咱们也没了后顾之忧。” 高非心不在焉的嗯嗯着。 “陈站长的级别最小也是中校吧?这么大的官儿,还没什么官架子,真是难得。” 高非叹息一声,还是没搭话。 “队长,您没事吧?” “没事,开你的车吧。” 高非心里的话没法跟尹平讲,陈站长今天灌输给他的那些道理,高非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高非属于是火线加入军统,受到的政治教育不多,但是也明白“唯日寇与赤飞不能两立!”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上峰在日军的枪炮铁蹄施虐下,照样能一门心思研究着如何排除异己。 白纸黑字上写的共御外辱都是假的? ………… 沈俊辰带着十几个特工总部的特务,加上从警察局调过来的一队黑皮警察,三五十人浩浩荡荡赶往高非他们的住处。 特工总部的人命令黑皮警察打头阵,警察们硬着头皮,发着喊撞开房门冲进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长官,没人。都跑了!”一个警察从窗户探出头对楼下的特务们喊着。 听说没人,特务们纷纷争相恐后的冲上楼,沈俊辰跟在最后面,心里是无比的郁闷,本想立一个大功,抓住这些杀父仇人,没曾想又一次扑空。 正文卷 第36章 绝密文件 楼上发生爆炸的时候,沈俊辰刚刚走到门口,他是被蜂拥后退的人群撞倒在地,才避免被诡雷破片炸伤。 在密闭的房间内,这枚诡雷的威力发生了量变,几乎每一块破片都造成杀伤。到处都是惨叫的声音,两名警察和一名特务被当场炸死,伤者十几个。 沈俊辰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是第一次遇到爆炸袭击,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血腥场面让他无所适从,真正感受到杀戮所带来的恐惧。 初出茅庐经验欠缺,所以才有了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是金占霖给沈俊辰下的评语。 “不过,俊辰的勇气可嘉!不像某些人,身为长官,只顾自己安危,把追杀军统这么重要的事情推给情报处,我们是搞情报的!不是负责抓人的!”金占霖敲着桌子跟萧万廷发着牢骚。 萧万廷劝着金占霖:“算了算了,都是在为政府做事,就别分的这么清楚了。” 金占霖悻悻的说道:“一个国家两个政府,也不知道最后谁能笑到最后,我们这么押宝要是押不准的话,株连九族是开玩笑,身败名裂是在所难免啊!” 萧万廷:“金处长,这样的话可不要乱讲,你没听今早例会丁主任的训诫?对三心二意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金占霖:“我这就是和你老兄说一说,失言,失言了……老萧,你手里拿的什么?” 萧万廷拍了拍文件袋:“李主任的秘密武器!刚刚策反的一个大杀器!专门用来对付上海的抵抗分子,尤其是军统方面的人!” 金占霖大笑着:“秘密武器?大杀器?老萧,你可以去写话剧剧本。上一次策反的王元是怎么吹的来着?直灌进戴笠肚子里的毒药!结果呢?三天,只有三天!毒药先把自己毒死了!” 金占霖说的王元是在变节的三天后,就被军统在饮食中下毒,毒死在自己家中。 萧万廷:“这评价是李主任亲口说的!怎么样?想不想看看?” 金占霖:“没什么兴趣,等这个大杀器做出些成绩再说吧。” 萧万廷把文件袋扔在桌子上:“没兴趣你情报处也要备案,我才好存档。” 金占霖对门外叫道:“胡秘书!胡秘书……” 喊了两遍无人答话,门一开露出萧宁宁的笑脸:“金叔叔,您的秘书闹肚子,现在还在厕所……爸爸,您也在这。” “正好,宁宁你去把这份文件送到档案室,让他们备份。” “好的,金叔叔,小事一件!我这就送去。” “宁宁,你别捣乱,这是机密文件,你一个普通内勤不能接触这类文件!”萧万廷训斥着女儿。 “老萧,别弄得那么严肃,宁宁我还信不过吗?宁宁,去吧,去吧。” “遵命!”萧宁宁敬了一个歪七劣八的军礼,拿过文件走出去。 “我这个女儿疯疯癫癫,也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金处长见笑了。” “哪有的事,活泼开朗,很好嘛,小孩子不都是这样……” 萧宁宁拿着文件正要去档案室,迎面遇到夏菊和蒋美玉正从一楼上来。 萧宁宁:“你们去哪了?我找你们一圈都没见人影。” “我们看不见你人影的时候更多好吧!”蒋美玉语带讥讽的说道。 夏菊:“我们刚刚去楼下吃饭,你还没去吗?” 萧宁宁这才惊觉现在已经是中午:“哎呀,忙了一上午都忘了吃饭,夏菊,麻烦你把这个送到档案室,让他们存档。谢谢。” 萧宁宁把文件往夏菊手里一塞,转身就往楼下跑。她不把文件给蒋美玉,是怕蒋美玉会拒绝帮她,夏菊总是很好说话。 蒋美玉:“这位大小姐真好意思说自己忙了一上午!” 夏菊笑了笑,说道:“咱们就帮她送吧,也没几步远。” “要送你去送!我才不惯着她这个臭毛病!见谁使唤谁!”蒋美玉气哼哼回去资料室。 夏菊摇摇头,只好拿着文件去档案室,刚走几步,她无意中看了一眼文件封面,封面两个大红字“绝密”让夏菊心里一动。 做为潜伏人员,时间久了自然对这样的字眼非常敏感,夏菊看了看四下无人,闪身躲在拐角处,迅速打开文件袋,拿出文件内页,刚看到厉先杰三个字,就听见萧宁宁自言自语的声音:“真倒霉,今天要饿肚子了……” 夏菊赶紧把文件装好,从角落里走出来,假装刚好遇到萧宁宁:“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宁宁垂头丧气的说道:“别提了,什么都冰冰凉!看着都倒胃口……夏菊,这文件你怎么还没送去?” “哦,和美玉说了几句话,耽误了。” “算了吧,还是我送去吧,不然那个胖美玉又说我欺负你!” 萧宁宁怏怏不乐的拿过文件,自己送去了档案室,出来的时候正遇到萧万廷。 萧万廷:“文件送去了?” 萧宁宁扁着嘴:“当然送去了。为了送什么破文件,我都没赶上吃饭,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萧万廷很无奈:“饭菜口味差了不吃,凉一点不吃,太热了也不吃!你是真难伺候!……这样吧,你一会来我办公室,我让秘书去给你买些吃的回来。” 萧宁宁嬉笑着:“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 宝丰茶楼。 今天是高非和白芳接头的日子,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双方都会准时在这一天见一面。 高非到的时候,白芳已经坐在一号桌在等着他。 “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张茂森也负了伤……” “这我都知道。你把张茂森送到什么地方?” “中统陈靖恩那里。” “中统和我们军统向来不合,他肯帮你?” “这是敌后,他不敢和我们闹得太僵,而且他现在正在查内奸,他们负责行动的那几块料,我估计他自己也不太放心,说不上到时候他还得用上我们。” “他……查到内奸是谁了?” “还没有。说是有一点线索。” 白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吴云甫现在有了防范,暂时先不要动他。” “是啊,这家伙是很挺难对付,应变能力强,枪法也准,再动他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现在有新的目标,是一个日本的女间谍,名字叫做南造云子,她是个中国通,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她的相片会在月底送过来……” 楼下传来伙计的迎客声音:“哎呦,廖小姐来了,您楼上请!” 正文卷 第37章 廖小姐 高非正在和白芳商量新的目标的时候,楼下上来一个女人。 女人三十岁左右的年龄,面似桃花,眉眼之间左顾右盼透着万种的风情。披着很西式的斗篷,戴着大宽边的白色女士礼帽,走路扭腰摆胯一步三摇引人遐思,在经过高非桌位的时候,浓郁的花露水味道呛得高非鼻子直发痒。 这种女人在上海很常见,都被冠以交际花、名媛之类的称呼,周旋于富贾权贵之间,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廖小姐,您这边请。”伙计殷勤的引领着女人走向里面。 看伙计的眉开眼笑,这女人一定是熟客,而且是出手阔绰的熟客,不然伙计不能伺候的这么周到。 廖小姐?高非心里一动,因为这个姓很少见,而且夏菊提到过吴云甫的情妇就是姓廖,这让高非不由得多看了这女人一眼。 这女人的背影对男人来说有一种很强的诱惑力,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的曼妙夸张,几乎是走两步都要停顿半步,害得身后的伙计都在原地踏步才能跟上她的步点。 白芳并不知道高非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人的背影,不以为然的在心里叹息着:这就是男人!美色当前,男人们能够抗拒的时候好像并不多! 白芳:“高队长,咱们今天就到这吧,照片送来的时候,我会尽快交给你辨认。” 高非:“好!” 白芳站起身先行下楼,高非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姓廖的女人,只不过那女人坐在较远的桌位,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这样的遥遥相对毫无意义,高非刚要起身下楼,楼梯一响,又上来一个客人。见到这位,高非连忙扭过身子,避开与他正面相对。因为这是一个熟人,日本浪人高桥泽! 高桥泽今天的状态倒是清醒的很,步伐稳健,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依旧插在腰间,穿着传统的日本武士服,趾高气扬的走过高非的桌子。 高非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高桥泽直接坐在廖姓女人的对面,两个人一见面就低语着。从高非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看见高桥泽不断的点头,廖姓女人倒似乎是发布号令的一方,不停的说着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高桥泽站起身神色凝重的匆匆下楼。这样的场景让高非起了更大的好奇心,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等着姓廖的女人,他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骄横野蛮的高桥泽俯首帖耳。 姓廖的女人很有耐心,几乎是坐足了一个小时,方才招呼伙计结账,高非听着伙计连声的谢谢,就知道这女人给的小费不会少。 女人走下楼十几秒后,高非也跟着下楼。女人上了一辆黄包车,很快拐过了街角。 “给我跟上前面那辆车!”高非连忙招手叫过一辆车。 前面的车子七拐八拐拐进一条小街巷,高非让车夫停车,自己下车步行走进去。这地方这么窄的路,再坐车跟进来,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沿街都是一些小买卖的商家店铺,做大生意的买卖人一般不会选择在这开买卖店铺,因为不是主街,客流量也少,想要做到盈利都是很困难。 前面的黄包车停在一处挂着“德生药店”的招牌门前,女人下了车,迈步走进药店。 高非走到药店斜对面的米铺停下,假装研究着米的成色,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药店里的情形。 一刻钟后。 “先生,你要把我的米看出花来了,你到底是买米还是挑老婆来了?”米铺老板见高非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看,有些不耐烦起来。 高非:“哎呦,对不起,我忘了,家里昨天刚买的米。抱歉,抱歉。” 高非决定跟进药店里瞧瞧,因为这女人在药店待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是煎上一副药的时间也够了。 身后的米铺老板低声的和身边的人嘟囔着:“这人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药店的面积不是很大,即使这样,药店内也显得很空旷。柜台后面摆着一排中药架子,药材数目看着也不是很齐全。 药店前屋就这么一间,四下通透一览无遗,十几分钟之前进来的女人却没了踪迹。高非确定自己没看见她走出药店,她一定还在药店里,既然不在前屋,那一定是在药店的后堂。 一个小伙计揣着手看着高非走进来,热情的招呼着,说道:“先生,您是瞧大夫还是抓药?” 高非捂着胃口:“我这几天感觉胃很不舒服,想问问配一副什么药才好?” “您稍等。”小伙计从柜台里找出一叠子药方,翻翻捡捡抽出一张。 小伙计:“我给您建议用这个药方,柴胡7钱,白芍5钱,枳壳8钱,厚朴10钱……” 高非:“伙计,先等等在念。你们这有厕所吗,我要方便一下……” 伙计打量着高非:“您到底是抓药还是方便来了?” “方便完了再抓药,你没听说吗,人有三急,这个是最等不了的。谢谢了。” “好吧,您跟我进来吧。” 伙计打开柜台门,放高非进来,高非假装捂着肚子,跟在伙计身后。 进了药店后堂,伙计指着一个简单的夹板木房:“那就是。您快着点,我还要去看着店面。” 高非捏着鼻子进了厕所。 “先生,您好了没有?” “没呢?你回去看店铺吧,一会儿我自己进去。” 伙计好像也是等的不耐烦,嘟囔着走了回去。 听见伙计走远了,高非立刻从厕所走出来,他沿着后面的一排房间轻轻的挨个走过去,每一间都黑着灯,看不出里面都是做什么用的。 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子的时候,高非停住了脚步,一股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在满是草药的地方尤其触动嗅觉。 高非伸手推了一下屋门,屋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他闭上眼睛走进屋子里。高非这么做是为了尽快适应黑暗,因为从明亮的地方忽然进入黑暗中,即使睁着眼睛进去,也是和盲人没什么区别。 刚走进屋子几步,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乱动!动一下,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正文卷 第38章 交手 高非慢慢睁开眼睛,隐约中身侧一个女人手里举着黑乎乎的东西对着自己,透过门缝透进来的微光,那东西寒光一闪。 高非立刻反应过来,这女人拿个根本不是手枪,而是一把匕首!女人步步逼近,只要把高非唬住几秒钟,她一刀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匕首距离高非只有十几公分远的时候,高非蓦然暴起,凌空旋着身体踢出一脚,避开匕首的同时,一脚踢在女人的手臂上,嘡啷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女人抄起身边的条凳砸向高非,紧跟着下腰迅速的拾起匕首,在高非堪堪躲过条凳的袭击,她的匕首也刺到。 高非急退几步,身后有一张桌子挡住,顺手一划拉,手上摸到一个茶壶样,用力抛过去,嘭!一声茶壶摔碎在墙壁上。 女人闪开茶壶,挥着匕首揉身上步,疾风骤雨一般连刺十几刀。高非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女人居然这么难对付。身处在这暗室中,终归是不得眼,对方手上有刀,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伤到。 高非不想再和她比试拳脚功夫,趁着女人的攻击稍有间隙,一伸手掏出手枪:“别动!你再动一动,我是真能把你送去见阎王!” 女人站住身形:“你敢开枪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一开枪,距离这里最近的警察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赶到!你觉得你逃得了吗?” “我逃不逃得了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操心自己怎么逃吧。” “你是什么人?” “你会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高非的手在墙壁上摸索着,他想要找到电灯拉绳,始终没找到。于是开始慢慢向门口移动,他想把房门打开,借着外面的光一样看得清楚屋里的情况。 高非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说道:“把匕首放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我数到三,你不照做,我立刻开枪!……一、二!” 女人忽然说道:“德生,你是死人吗!” 高非还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忽然背后一具肉乎乎的身体猛然抱住自己的腰,他没想到门口还藏着一个人,握枪的手反手猛砸在这个人头上。 女人趁着这个机会,已然又冲过来,一刀直刺高非的前心。 高非被身后的人虽然被枪托砸的头破血流,依然牢牢紧抱高非不撒手。眼看匕首刺过来,避无可避之下,高非大喝一声,身体侧步腰部猛力一甩,把抱着自己的人甩到自己的侧前方,这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肉盾。 女人的匕首收不住手,噗的一声刺进了肉盾的肋部,肉盾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扑倒在地上。女人的反应奇快,一击不中借势从高非身边越过,撞开房门冲了出去。 高非反手一捞,哧啦一声只扯破了女人衣袖,女人格格一笑,泥鳅鱼一样的挤出门外,迅速在外面用锁头挂上房门。 她这格格一笑,犹如醍醐灌顶,高非猛然记起来,那天行刺吴云甫时候,刺伤张茂森的女人,就是这个笑声! 高非一推门没推开,后退几步用力撞上去,本就不厚实的门板被一撞两半。可是就这十几秒时间的耽误,再想追那个女人已经没了踪影,高非也不敢追的太远,一旦引来警察也是麻烦事。 借着门外的光亮,高非这才看清楚,刚才抱住自己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下身穿着裤头,上身却是赤裸的,样子眉目清秀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的样子,此刻正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高非把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药店的老板……” “那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几天前才认识……” “认识了几天就勾搭一起了?她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 “麻烦你……帮我叫大夫,我要疼死了……” “你跟我说实话,说了我就帮你叫大夫,不说实话,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她,她说她叫廖雅权,是一名学校教员……” “学校教员,这种鬼话你也信?你简直是色迷心窍!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婊子这么拼命,真是十足的蠢货!” “你,你是什么人?”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你!噢,不对,害死你的会是好色之心!” 高非走出药店后堂,对惊慌失措的小伙计说道:“给你老板送去医院,死不死就看他造化了。” 事情由头很清楚,药店老板只是这个名叫廖雅权的女人新勾搭上的一段露水姻缘,今天是特意赶过来和新情人幽会,被高非有意无意间撞破。 这么看来廖雅权和吴云甫的情人关系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不过他们的另一种关系可绝非儿戏!廖雅权可不像是一个为了情人拼命的女人。 更让高非感到不解的是,这个廖雅权到底是什么来头?既是吴云甫的情人也是他的帮手,还能支使日本人高桥泽。这女人看来是今后要重点防范的危险人物! 高非走出药店没多久,十几个警察就赶到了德生药店,在药店周围展开大肆搜查,闹得家家户户鸡飞狗跳。 三天后。 经常发表激进言论,报道中国军队胜利消息的报纸《先锋青年》报社,遭到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打砸袭击,主编和一名编辑在袭击中被打成重伤入院,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在医院救治中,暴徒冲进医院用铁棒打死主编后,逃之夭夭。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日本人。” “怎么断定是日本人?” “听说黑皮警察赶到后拦住了一个行凶者,被那家伙骂了一句日本话,乖乖的放行!” 高非和尹平谈论着刚刚发生的命案,因为暂时还没有住处,他们现在每天都在更换旅馆酒店,好在是住在法租界,日本人和汪伪人员的触角伸进来的能力毕竟有限。 高非:“你待着别乱走,我出去一趟!” “证件别忘了带。”尹平知道自己的队长是惦记着夏菊,因为一晃已经十几天没有联系夏菊,高非总感觉有些坐卧不宁,所谓的关心则乱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高非的新证件一直揣在口袋里,新证件是白芳帮着办的,是警察局便衣队的证件,因为高非带着枪,弄些这类证件比较容易应付时不时的检查。 街上现在人声鼎沸。 正文卷 第39章 拷问 “反对限制言论自由!” “反对新闻管制!” “强烈要求当局缉拿暴徒!” “强烈要求日方交出凶手!” 标语里没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日本人滚出中国去!”这样的激进字眼。沦陷区不允许有反日言论,否则这样的游行就会被视为暴乱,到时候日方就有借口要求法租界工部局对学生游行进行抓捕镇压,如果工部局不照做,日军就威胁进入租界抓人。 高非逆着游行的学生队伍走,对这样的示威游行,他很不以为然,他觉得学生就应该去读书,荒废大好光阴上街喊这些空洞的口号,对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在他看来,唯一解决问题办法的就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今天的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天气,即使只穿一件外套也不会觉得太过寒冷。也许是受到春节将近的影响,街边的一些商铺开始张灯结彩布置着店面。 高非在虎子经常出现的地方四处闲逛走着,他要虎子去给夏菊传递一个消息。 不多时,虎子挎着香烟盒子出现在视线里,边走边吆喝着:“美丽牌香烟,翠鸟牌香烟,老刀牌……” 高非走过去:“来一包老刀牌。” “队长,你们怎么消失这么多天,出了什么事吗?” “这事回头再说。你下午去静安寺北路第一个巷子口等夏菊,让她到美味鲜鱼馆来找我。” “夏菊姐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她会相信我吗?” “没关系,你只要说出高非高队长几个字,她会相信。” “知道了。” 高非和虎子一手钱一手烟,擦肩而过。 虎子和高非分开之后,看看时间还早,心想自己可以一边卖烟一边走到极斯菲尔路76号,刚好可以赶上夏菊下班,也不必绕到静安寺去等夏菊姐。 虎子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夏菊并不知道虎子是自己人,所以看见虎子在门前转悠还觉得有些惊喜:“虎子,你怎么上这来卖烟?” “夏菊姐,我哪都去,有人的地方,就有买烟的人。” “说的也是。” 萧宁宁从后面快步追上来:“夏菊,晚上有什么事没有?” “嗯……倒是没什么事……” “那太好了!夏菊,陪我逛逛永安百货吧?我看好一条围巾,可是又没人帮我参谋,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和萧宁宁相处久了,夏菊觉得她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她只是娇惯太久了,骨子里的骄横与生俱来。 在资料室,因为蒋美玉看萧宁宁不顺眼,萧宁宁转而觉得夏菊是一个自己必须要亲近的人,要不然每天上班面对两个讨厌自己的人,那也实在是太无趣。 “好吧,要么我也是顺路……” “不顺路也没关系,我保证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家去。” “虎子,再见。” “夏菊姐……” “什么?” “嗯,没什么……” “这个小赤佬说话吞吞吐吐,夏菊,不要理他,我们走。” 夏菊抱歉对虎子笑了笑,跟着萧宁宁上了车,车子拖着一溜烟尘开奔永安百货方向。 虎子傻了眼,自己晚说了一句话,消息没有传递成功,这可怎么办? 站在二楼窗户里的沈俊辰看着远去的萧宁宁和夏菊,又看了看站在原地一脸焦急的虎子,沈俊辰觉得有些奇怪,虎子他是认识的,经常在四马路附近遇到他。他怎么会跑这么远来这里卖烟?而且倒像是专门来找夏菊说什么话一样。 “去把门外卖烟的孩子叫进来。”沈俊辰吩咐身边的一个手下。 他原先的两个手下,毛锋失踪,阿彪被打死,他成了光杆司令。无奈之下金占霖又给他这一组调派了四个人。 虎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边走边问带他进去的特务:“长官,是有人要买香烟吗?” “废什么话!你进去就知道了。” 进了沈俊辰的办公室,虎子也认识沈俊辰,因为他那时候总和夏菊在一起。 “沈,沈长官……” “虎子,你是来夏菊姐的吗?” “没有。我是卖烟路过这,刚好遇到的夏菊姐。” “你怎么知道夏菊姐在这里上班?” “我,我不知道啊……” “极斯菲尔路附近都没什么人,你放着热闹的地方不去,为什么要来这卖烟?” “沈长官,我就是一个卖香烟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 “虎子,你只要说跟我说实话……看见没有,这都是你的!”沈俊辰从兜里掏出大把的钞票塞到虎子手里。 虎子苦着脸:“沈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还让我说什么?” 沈俊辰这一阶段,做事接连受挫,本来就气不顺,虎子这么一口咬定更是让他气闷。沈俊辰忍不住抬手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把虎子打的整个人转了半圈扑倒在地上,脖子上挎着的香烟盒子也摔在地上,花花绿绿的香烟散落一地。 虎子捂着脸怒道:“你,你干嘛打人!” 沈俊辰冷笑道:“不说实话就要挨打!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看着虎子被他打的鼻子嘴角都在淌血,脸上也红肿一大块,沈俊辰心里只有一瞬的不安,立刻就被疯狂的愤怒所淹没。 四个特务围着虎子一通拳打脚踢,这些人都是穿着钉着鞋钉的皮鞋,一个半大孩子如何能扛住这样连续的殴打,十几分钟后虎子口鼻耳朵都在出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组长,这小子是不是被打死了?”一个特务踢了虎子一脚,虎子毫无反应。 沈俊辰低头看了看:“哪有这么容易就打死!找点凉水来,浇醒他!” 哗啦!一杯冷水浇在虎子脸上,虎子被冷水一激,渐渐苏醒过来。 “这下知道不说实话的滋味了吧?还不说,就把送你进审讯室,让你尝尝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 虎子仰着满是血污的脸,瞪着沈俊辰:“我,我,我……” 沈俊辰蹲下身满怀期待的等着下文。 “我去你妈的姓沈的,你不是人,有种你就打死我吧!”虎子边骂边嚎啕大哭着。 特务们什么样的犯人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嚎啕大哭的,他们都不知所措的望着沈俊辰:“组长,这怎么弄?” 沈俊辰是第一次审犯人,也觉得无可奈何:“先关他一夜!明天再说!” 他心想着如果明天虎子还是这样嘴硬,干脆也就放了,毕竟自己也只是猜疑,没什么真凭实据。 高非约夏菊在美味鲜鱼馆碰面,也是存着私心,正好和夏菊一起吃顿饭。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夏菊出现,虎子也没有来通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高非有些纳闷,不敢再多逗留,匆匆起身离开了鲜鱼馆。 正文卷 第40章 虎子的惨死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高非没有贸然去家里找夏菊,他想等明天见到虎子问清楚原因再做决定。 第二天清晨,特工总部。 夏菊在门口遇到了萧宁宁,萧宁宁手上拎着两瓶黑色的液体,见到夏菊忙不迭紧跑几步:“夏菊,怎么来这么早?上班这么积极干嘛,又不给多发薪水!” 夏菊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萧宁宁嘟着嘴:“我是没办法,我爸爸上班就把我拖起来,要我跟他一起来,说什么已经有人在反映我总是迟到。哼,一定是那个胖美玉在背后乱嚼舌头!” 夏菊:“美玉又不负责上班签到,她怎么会去说你,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你拿的什么东西?” 萧宁宁故作神秘的眨眨眼:“这都不认识?这是一种美国汽水,名字叫做可口可乐。我特意给你带来尝尝新鲜,蛮好喝的。” 一楼的走廊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几个总务处的人员正在用清水清理走廊的地面,萧宁宁皱着眉掩着鼻子迈过积水,嘟囔着:“这一大早的搞什么嘛。” 两个特务正从一间屋子里抬出一具尸体,尸体已经是面目全非,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靑肿,几乎快要辨认不出本来面目。鼻子、嘴、耳朵里还在不时的冒着鲜血,滴答滴答的淌在地上。 “虎子?”夏菊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虎子被特务们多次击打头部胸部要害部位,而且受的都是内伤,又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关了一整夜。在咳了一夜的血之后,终于是因为伤势过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惨死在沈俊辰的办公室里。 萧宁宁捂着鼻子,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夏菊,这不是……这不是昨天在门口和你说话的那个卖烟的孩子吗?他是怎么回事?” 她后面的话是问抬担架的特务。 特务们都认识萧宁宁,知道这是萧处长的千金,不敢得罪,赶紧回话说道:“萧小姐,这小子是沈俊辰沈长官昨天抓的嫌犯,想不到挨了几下打,没抗住就死了。” “这是……俊辰干的?”萧宁宁显然是不敢相信,一向温柔待人文质彬彬的沈俊辰,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毒手。 回到资料室,夏菊心情依然很沉重,虽然她并不知道虎子的真实身份,但是这孩子平时就跟自己很亲近,每次见到自己就像是看到亲人一样。如今被人活活打死在76号,这样的惨剧让夏菊难以接受。 情报处处长的办公室里,金占霖靠在椅子上,漫不经意的修剪着自己的手指甲,说道:“俊辰,以后审讯犯人最好去审讯室,你看你把一楼搞的,到处都是血腥味!总务处的人刚刚还跑来和我抱怨这件事!” “是是,处长,以后我会注意。”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是看他出现在咱们门口,有些不合常理,就让人把他带进来随便问一问,我也没想就把他打死了……” “卖香烟的来特工总部门口卖烟,确实是不合常理!这件事你也没什么错。再说了,在76号打死个把人还算什么稀奇事!让人找个地方埋了!” “是,处长。” “另外,查处共党的事还要抓紧!现在警察局侦缉队都在侦办这件案子,要是被他们抢了先,咱们76号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处长,就凭警察局侦缉队那些人,我谅他们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吧?” “你不要小瞧警察局侦缉队,他们的眼线遍布全上海,就连各大帮派里也有他们的人,要不是他们一心只想着捞外快,说不定早就破了几个大案子露露脸!” “是。处长,我会加紧侦办!” ………… 高非知道虎子的死讯已经是几天以后,虽然不知道虎子为什么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临时起意去了特工总部门口,但是这些细节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俊辰杀害虎子的事实是铁证如山! “我早就该弄死这孙子!”高非懊悔的一拳击在桌子上。 夏菊自责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虎子是咱们的人,要不然那天我不跟萧宁宁去永安百货,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件事不怪你,虎子出现在76号门口,就已经引起了沈俊辰的怀疑,你跟不跟萧宁宁去永安百货,这件事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真是想不到沈俊辰对一个孩子能下这么狠的手……” “这王八蛋已经疯了!夏菊,你今后也要小心,虎子这件事说明沈俊辰对你已经多多少少产生了怀疑,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把虎子抓进去!” “嗯,我知道。还有件事,我一直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前一段时间,偷看了他们的绝密文件。” 高非腾的一下站起身:“谁让你去做这件事的!” “我是被文件袋上的绝密两字吸引,就忍不住看了一眼。” “夏菊,你太不知轻重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拿这种东西来试探你?人家要是在文件袋里做了记号,立刻就会知道你偷看文件的事情!你一旦被发现,将会面临着什么知道吗!这么危险的事,以后没有命令千万不能擅自行动!你现在没有具体任务,你需要做的就是潜伏。” “……” “好了,下次一定要注意。那份文件里写的是什么?” “……” “怎么?情报员还耍小孩子脾气?” “不是。我是什么也没看到,就有人过来,我把文件又装了回去。” 高非笑道:“什么也没看见,还虚惊一场,你说自己是不是得不偿失?” 夏菊点点头:“嗯。不过,我看见了一个名字。” “名字?什么名字?” “厉先杰!” “哪三个字?”高非立刻警觉起来,因为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这是当年在特务连和自己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的名字。 “严厉的厉,先锋的先,豪杰的杰。” “除了名字,还有什么?” “我只看到名字,其他都没看到。” 高非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厉先杰的名字出现在特工总部的绝密文件里意味着什么?他们要抓捕他?还是他已经被抓捕?还是他已经……变节投降? 正文卷 第41章 再遭变故 高非从夏菊家里出来,步行着往旅店走,街上不时的响起砰的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开始的时候,常常会把高非吓一跳,以为是哪里打枪,然后才看见原来是一些小孩子在街边燃放爆竹。 春节还早,但是孩子们已经在开始庆祝。 高非走到旅馆门前,刚要迈步走进去,白芳从暗影中闪出来,看了高非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这么晚,白芳忽然主动前来联络自己,那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高非警惕的巡视着四周,慢慢的跟在白芳身后。 距离旅馆一百多米的路边,停着一辆小轿车,白芳打开车门坐进去,高非看了看无人注意,随后也钻进汽车。 汽车驶离了旅馆,沿着洋泾浜路慢慢开着,白芳似乎也没什么目标,十几分钟后,她把汽车停在路边。 高非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白芳沉默良久,忽然把脸埋进双手中,肩头耸动,低声的抽泣着。 高非是第一次遇到联络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上级在自己面前这样失控的哭泣。他愕然的看着白芳:“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芳不停的做着抱歉的手势,几分钟后她稳定了情绪:“对不起,高队长,我不应该这样,我实在是太激动……” 高非只好等着她继续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发展的那个新人……是叫夏菊对吧?” “没错。但是因为她不需要跟你有什么直接联系。你没问,我也就没说。” “对对,你做的没有错。是我的问题……高队长,你能跟我说说她的情况吗?” 高非很奇怪,白芳这样冒险和自己联络,就是为了打听一个新人的情况?这种事什么时候不能问,一定要这么晚这么急不可待的来问自己。 虽然一脑袋的问号,高非还是跟白芳说了自己所知道的夏菊的基本情况。高非心想,既然白芳这么急着问,那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你是说她爸爸已经去世了?” “对。就是在我们刺杀教育厅副厅长那次行动中发生的意外。” “那,夏菊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家里?” “是。” “……把她家的住址给我。” “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通知夏菊?我去找她会更方便一点。” “高队长,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因为这是和工作无关,纯粹是我个人的事。真是很抱歉。” 高非没有说话,如果是因为白芳个人的事情,她这样冒着两个人都有可能暴露的风险和自己见面,绝对是违反军统的纪律。 “高队长,我这就送你回去。”白芳看出了高非的意思,但是也没再进一步解释。 白芳开车把高非送到距离旅馆不远的地方,自行离去,高非又等了一会,才迈步向旅馆方向走去。 回到旅馆房间,尹平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见高非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我听见到处响枪,担心是你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去接应你一下。” 高非:“不是响枪,是放爆竹。” 尹平这才恍然,笑道:“我说怎么哪来的这么多枪声。” 砰!砰! 远处又传来两声。 尹平:“现在对火药又不管制了?” “日本人为了粉饰太平,春节期间对普通爆竹的管制,没有以前那么严。” 砰!砰!砰!又传来几声。 “这爆竹和枪声真假难辨,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尹平躺回床铺上。 高非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不对,刚才那几声不像是爆竹的声音。走,出去看看!” 高非和尹平出了旅馆,沿着白芳回去的路搜寻下去。在距离白芳和高非分开的地方没有几百米远,白芳的小轿车扎在路边的草丛里,白芳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尹平,警戒!”高非对尹平喊了一声,赶忙跑过去,扶起白芳的身体。 “白芳!白芳!醒醒!”高非焦急的低吼着,他没办法不着急,白芳是现在自己唯一的上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行动队干脆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 白芳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高非,勉强撑着把身体靠在座椅上:“高队长,你来了……” 高非:“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 白芳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我暴露了吧,我今天本来就不该过来找你接头,我违反了纪律……” 高非:“你要是暴露了,我怎么会安然无恙?这事蹊跷。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 白芳一把扯住高非:“高队长,别费劲了,我不行了……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白芳是胸口中枪,鲜血已经染透了整个前胸。高非知道她所言不假,即使冒险送她去医院,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你说吧,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尽力。” “我只求你,帮我,帮我照顾,我的女儿……” “你女儿?你女儿为什么要我照顾,你先生不会照顾吗?” “高队长,你不要插话,听我说完。我女儿……只有你能……照顾她,因为……她就是夏菊……” 高非惊呆了,说道:“夏菊?夏菊是你女儿?” “我原名叫白玉兰。二十年前,我为了自己信仰的事业和夏菊爸爸争吵后离婚,我……我以为他带着女儿回去了苏北老家,谁曾想……原来他们一直在上海。”白芳哽咽着。 高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白芳今晚这么不顾危险,跑来和自己打听夏菊的事情。一个母亲在二十年后忽然知道了女儿的下落,她再也等不下去,连一分钟也不想再等。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夏菊的原因。” “她……和我像吗?”白芳激动的想要坐起身,却没有成功。 “像。眉眼之间很像,尤其笑的时候更像。” 白芳眼泪忽然的噗噗的落下,泪水落在胸口的伤口处,和鲜血混在一处。 “所以,我只能……拜托你……照顾她……” “你放心,我会的。” “别的事……我也没什么好挂记的……我现在最挂记的……就是夏菊,我的女儿……” 白芳缓缓闭上了眼睛,高非伸手一摸她的脉搏,已经没了生还的迹象。 自己的上级就这么死了,自己以后怎么办?新的上级如何联络?白芳朋友的那批货还在四号仓库,怎么处理? 在她弥留之际,她竟然除了夏菊,再不关心任何事情。 一个母亲在临终之前,除了她最关心的亲人,什么组织什么信仰什么事业,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正文卷 第42章 冤家路窄 韩三和一群车夫聚在墙角,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扯着闲话,忽听一声喊:“韩三!” 旁边的车夫笑道:“韩三,那个专门坐你车的小妹妹又来了。” 韩三扑棱一下从车座下来:“来了,来了!” 车夫们戏谑的笑道:“韩三,小妹妹是不是看上你了?怎么总是单点你的车?” “你小子来艳福了。” “你们这群鸟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是看我人实诚,坐我的车放心,懂吗!”韩三嘴里回击着车夫们,欢快的拽起车把,跑向站在街边的夏菊。 “夏小姐,今天去哪?” “去同福街上的悦来茶馆。” “得咧。咱这就走!” “夏小姐,您今天打扮的可透着那么精神。” “是吗?我还担心弄的丑呢。”夏菊羞涩的笑笑,她今天刻意的打扮了一下,甚至用了一点萧宁宁送她的西洋化妆品。 夏菊今天是正常休息,不用上班,昨天在街上和高非擦肩而过,高非低声告诉她今天在悦来茶馆接头。 每天枯燥的工作加上精神上的压力,让夏菊很渴望这次和高非的见面,她甚至在内心有一点隐隐的期盼,期盼着高非会和她做一些男女之间亲呢的举动,毕竟两个人认识这么久,还只是停留在言语层面的爱慕表达。 悦来茶馆的包间里,高非心神不宁的喝着茶,他不知道自己等一下要怎么和夏菊说她母亲的事。她父亲刚去世不久,母亲连面都没见到,又死于几乎相同的事件,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去承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 韩三把夏菊送到茶馆门口:“夏小姐,我就在这门口等您一会儿。” 夏菊:“韩三哥,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可能会在茶馆多待一会儿。” 韩三笑着说:“没关系,要不然我也是四处找活儿,在这挺好,正朝阳,有活我就拉,没活就在这门口晒晒太阳也不错。” “那好吧,谢谢你了,韩三哥。” “你又跟我客气,再客气,我都不好意思收你车钱。” 夏菊迈步走进茶馆,伙计立刻迎上来:“小姐,您几位?” 夏菊:“我找人。” “您贵姓?” “免贵姓夏。” 高非已经嘱咐过伙计,待会儿有一个姓夏的小姐会来,伙计立刻把夏菊引领到高非的包厢门口:“小姐,您里边请。” 夏菊满怀期待的等着高非看见自己时惊艳的表情,可是高非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今天特意为他做的功课,夏菊略有些失望的坐在椅子上。 高非:“喝点什么?” 夏菊:“和你一样的就好。” 高非对候在门口的伙计说:“再来一些围碟甜点。” 伙计:“您稍后,马上就来。” 一分钟不到,几样精致的甜点送上来。 “两位慢用,有事您敲敲门就行。”伙计带上包间门,退了出去。 “夏菊,你说你找过你妈妈,后来怎么没再去找过?” 夏菊看了高非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和自己说起这个:“我爸爸告诉我的地址根本不对,都没人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可能是你妈妈改了名字也说不定。” “改名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 “人生于世,总是有各种难言之隐,总是有原因吧。” “你今天怎么想起说我妈妈的事?” “闲聊嘛,我是关心你。” “唉,说来也是奇怪,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我妈妈给我发的生日祝福,可还是找不到她……” “在什么报纸上发的生日祝福?” “大公报。” 高非觉得很奇怪,白芳在临死之前,明明说她根本不知道夏菊父女还在上海,怎么会在报纸上发什么生日祝福?按白芳的逻辑推断,夏菊是不可能看到她发的内容!白芳发这个用意是什么?或者说她究竟是发给谁看? 白芳死了,这一切的秘密似乎成了没人来开启的罐头,永远的被封闭。 “我小的时候最羡慕有妈妈的人,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里的人物,她只存在我的梦中……”夏菊捧着热茶,在淡淡的氤氲里,目光迷离的陷入对往事的追忆。 “夏菊,你很漂亮……” 夏菊心如鹿撞,心想:你总算注意到了吗? “你和你妈妈真的很像。” 夏菊奇怪的看着高非:“你又不认识我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和她长得像?” “我……” 外面传来伙计知客的声音:“先生,里边请。您几位?” “我们五个人。” “您几位这边请。” 伙计引领着客人坐到里面的最大的一张桌子。 坐在包间里的高非和夏菊互相看了一眼,夏菊低声说道:“说话的是沈俊辰。” 高非:“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我走哪他能跟到哪!” “趁着他们没留意,你先走吧。” “可是……”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快走!” 高非点点头:“好吧,你要小心一点。” 高非站起身,打开包间门,身体背对着沈俊辰那一桌,匆匆走向门口。 “先生,您慢走。”伙计唱着喏。 也是这一句话,让沈俊辰向这边看了一眼,他只看到高非的背影一闪,就开门走出了茶馆。 沈俊辰犹疑着,不太确定想了一下,站起身又坐下。身边的特务很奇怪:“组长,您是要干嘛?” “没事,大脑太过紧张,可能是我想多了。”沈俊辰喝了一口茶,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好笑,只要看见身材差不多的男人背影,他都会揣摩一番,似乎每一个背影都有可能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韩三等在茶馆门外,刚好有一个客人要坐他的车,他心想也不知道夏菊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对送客人出门的伙计说:“伙计,麻烦告诉里面的夏小姐一声,就说韩三有活儿了,就不等她了。” 伙计返回茶馆,想起来包间里的小姐姓夏,就直接走过去敲敲包间的门:“夏小姐,门外拉车让我给您带话说,他有活儿先走了,不等您了。” 夏菊在包间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坐在远处的沈俊辰心里一动:夏小姐? 夏菊的姓氏很少见,这是让沈俊辰留意的环节,他站起身走到夏菊的包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他不担心找错人,特工总部的人有权利搜查任何地方,任何人员。不要说你正在喝茶,就算是在睡觉在洗澡,该接受检查也得出来接受检查。 正文卷 第43章 破绽 夏菊听见伙计喊的那一嗓子“夏小姐”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这个称呼百分之百能引来沈俊辰的注意,毕竟上海虽大,夏姓也不是很多。 她起身打开包间门。 沈俊辰故作的一脸惊讶:“夏菊,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 夏菊冷淡的打断他的话:“沈长官,真是巧。” 沈俊辰知道,夏菊是对他打死虎子一事耿耿于怀,也不光是夏菊,就连一向对他很热情的萧宁宁,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像以前那么愿意黏着自己。 沈俊辰试图解释着:“夏菊,虎子的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曾想手底下的人,下手也没个轻重……” 夏菊:“你的手下殴打虎子的时候,你在哪?在黄浦江吹风?” 沈俊辰:“夏菊,我……” 夏菊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算了,沈长官,我也不是苛责你。虎子和我非亲非故,也用不着我为他讨说法,我只是觉得……我真的快要不认识你了!” 说着夏菊关上了包间的门,把一个尴尬的沈俊辰关在门外。 沈俊辰的尴尬和失望只停留在他脑海中一秒钟,立刻就被其他的画面占据,他伸手推开包间门。 夏菊怒视着他:“沈俊辰!你太无礼了吧!” 沈俊辰不理会夏菊的愤怒,走进包间里,拿起夏菊对面的茶杯:“夏菊,你还是这么喜欢喝一杯,晾着一杯?” 夏菊心里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不能说谎,因为很容易就会被揭穿,沈俊辰只要一问伙计,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喝茶。 夏菊:“我和朋友喝杯茶也不行吗?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带进审讯室问话?” 沈俊辰:“什么朋友?人呢?” 夏菊:“你的这些问题,我有权不回答!你给我出去!” 沈俊辰心中的怀疑,是从这件事,想到了上一次在夏菊家里的时候,桌子上也是摆着两个杯子,当时夏菊的解释是说不习惯喝热水,所以要多晾一杯。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让沈俊辰自然联想到,会不会是上次在夏菊家里的时候,其实就是两个人在家里!另一个人是谁?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夏菊有什么必要说谎? 但是这也只是他心里的怀疑,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他总不能真把夏菊当犯人一样审问。沈俊辰悻悻的放下茶杯,退出了包间。 既然被他发现,夏菊也就没有再躲避的必要,起身拿起外套,怒气冲冲的走出了茶馆。 沈俊辰招手叫过伙计:“刚刚这位夏小姐,是和什么样的人在这里喝茶?” 伙计陪着笑:“先生,这我可想不起来了,您看,这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的客人,谁能留心这种事。” 沈俊辰把特工证件在伙计面前一晃:“识字吗?不识字也没关系,这个总认识吧!” 他把手枪掏出来,啪的拍在桌子上,吓得伙计倒退了好几步。 沈俊辰冷冷的说道:“这下能想起来吗?” 伙计连连鞠躬:“长官,您容我想想……那个人好像是有这么高……眼睛挺大的,二十多岁……” 沈俊辰的心在发颤,他一把抓住伙计的手腕:“是不是我刚进来不久,他就离开了的那个男人?” 伙计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吧,好像就是他。” ………… 高非离开悦来茶馆,正想着要回去旅馆和尹平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辆黄包车跟在他身侧:“先生,要车吗?” 高非头也不抬:“谢谢,不要。” 车夫:“先生,我的车费很便宜,去洋泾浜路只要您两个大子。” 高非听车夫说着这么不着四六的话,才注意看了他一眼,车夫眨巴眨巴眼睛——这是陈靖恩的一个手下,在巷子里被高非和尹平打趴下的其中之一。 高非顺势上了车:“好,那就去洋泾浜路。” 车子拉着高非一路向洋泾浜路方向走,高非回头看了看,没见什么人注意他们,这才说道:“你这车拉的可不怎么样,打眼一看就不像是一个真正拉车的,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车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着:“可不是嘛,我就说我来不了这个,陈站长非让我来。” 一个骑着脚踏车的人从后面上来,不疾不徐的跟在这辆车的后面,高非说:“后面的兄弟也是你们的人吧?” 车夫:“高队长,您真厉害,怎么看出来的?” 高非:“这算什么厉害,太明显了,他骑着一辆脚踏车急三火四的追上来,又不超过我们,你说他能是干什么的?” 车夫:“高队长,您这么厉害,那天怎么没看出我们在跟踪您?” 高非:“当时要不是我们手上收着劲儿,你和你的兄弟恐怕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 车夫嘿嘿笑着:“高队长,我说的可不是那次……” 高非坐在车上回想着,自己有哪一次大意了,被人跟踪都不知道。高非忽然警醒起来,他自信自己很小心,没有哪一次被中统这样拙劣的跟踪能没察觉。 只有一次是可能的,那就是自己和白芳最后一次会面的时候,当时外面不断响起的爆竹声,扰的自己心神不安,那个时候,倒是可能会忽略到被人跟踪。 高非假装漫不经意的说道:“哦,你说的是前天晚上那次,我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我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车夫由衷的赞道:“高队长,您真高!我是服了您了!难怪上海军统站都被76号一锅端了,您带着几个人还能把上海搅得天翻地覆。” 高非心里这时候已经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为什么当天自己和白芳接头,白芳被杀,自己却能安然无恙?这只能有一点可以解释,动手杀白芳的人是自己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白芳?难道白芳就是陈靖恩口中的内奸? 黄包车停在元隆当铺门前,高非下了车:“戏码要做足才行,这是车钱。”说着,掏出两个大子递给这个假车夫。 车夫笑道:“谢谢先生。” 他并没有离开,把黄包车停在当铺门口,自己坐在车把上,看似在等生意,实则是在警戒。 那个骑着脚踏车的人,把脚踏车停在路边,他蹲在那,好像是脚踏车出了什么故障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鼓捣着。 看来也不能看扁了中统这些人,怎么说也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人员,这样的远近哨就透着专业,最起码能保证消息及时通畅。 走进元隆当铺,瓜皮帽早早等在店里,见高非进来,连忙迎上来:“先生,您里边请,我们老板有大生意正等着您。” 高非点点头,跟随着瓜皮帽沿着上次的路径,再次走入陈靖恩的密室之中。 正文卷 第44章 总部来人 密室里陈靖恩正坐在椅子上恭候着高非,见高非进来,立刻站起身:“高队长,咱们又见面了。” 高非笑道:“陈站长,上次是我不请自来,这次是被陈站长请来。难道是我那个弟兄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陈站长要我来赎当?” 陈靖恩笑着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快,你的那个弟兄还要恢复一段时间。我今天派人把高队长请来,是要给高队长介绍一个人。” 说着话,从里面的房间走出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矮矮胖胖的,看着倒是像一个杂货店老板之类的人物。 “你好,高队长。我姓王,王凤山。我是你在上海新的联络人,只不过我和你的身份安排和从前不一样,这次我是你的下级,归你领导。” 高非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靖恩,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军统和中统是合在一起办公了?连这种事都要经过中统?” 陈靖恩:“高队长,事急从权。你们军统上海站被王天木和陈恭澍卖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你们这支锄奸队独苗,你的联络人又出了状况,戴局长也是没办法,才要求我们中统帮忙配合一下。话又说回来,都是为了党国效力,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吧。” 高非略带讽刺的说道:“陈站长也是好手段,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做掉了我的上级!” 陈靖恩一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高队长,今天请你来,一是让你们上下级接头见面,二就是给你解释解释前天晚上发生的事,以免高队长心里有什么误会。” 高非:“这么说,白芳就是陈站长查实的内奸?” 陈靖恩:“白芳的事……这样吧,这终归是你们军统的家事,还是由你们军统的人和你说更妥当一点。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 陈靖恩背着手离开了密室。 王凤山:“高队长,经查实,白芳确系潜伏我们内部多年的共党分子!这些年共党在上海筹集的物资大部分都是由白芳经手。戴局长对此事十分震怒,严令我到上海后,立刻着手除掉内奸白芳,因为我们在上海人手短缺,所以才由中统配合执行!” 高非:“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 “主要是来不及了,白芳最近有所察觉,再不动手,我担心她会逃走。当天本来是计划潜入她家里刺杀她,没想到她忽然去找你接头,我这才临时决定,等到你下了车,就立刻动手除掉她!” “谁动的手?中统那几个家伙?” “这是执行我们军统的家法,按照规矩,不能由外人动手。是我动的手。” 王凤山笑了笑:“我这几年一直在情报部门,做这种事也有些生疏,开了三枪才打中她。” 高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从他个人角度来说,对白芳的死他多少有些难过,毕竟她这个所谓的内奸,并不是为汪伪和日本人做事。 在高非看来,为共党做事也同样是为抗战为国家民族贡献力量,何况她和夏菊还有扯不断的关系。 反过来说,军统的做法对于军统维护自身的内部体系也属正常行为。在军统内部体系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而不论背叛是来自于哪一方,只要是背叛军统,一律都是杀无赦。至于王凤山,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把杀人的枪。 白芳和夏菊的关系,高非不想公开,他觉得一旦公开,可能会给夏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想让夏菊卷进这错综复杂的事情中来。 他现在唯一的犹豫是,要不要把四号仓库的事告诉王凤山,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自己是他的上级,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也不要紧。 王凤山不知道高非的内心世界这些波澜起伏,他带着颇为羡慕的神情说道:“另外,总部为表彰高队长这一年来,在上海卓有成效的功绩,戴局长亲命,高非高队长从即日起荣升为上尉军衔!因为高队长所处环境特殊性,委任状和嘉奖令都要将来补发,只能是由我口头传达戴局长的任命!” 高非立正敬礼,向远在重庆的戴笠表达着感激之情:“感谢戴局长栽培!” 王凤山:“还有就是唐老板那个四方书店的联络点,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总部命令要立即更换联络点,唐老板本人调回重庆,总部另有委派。” 高非:“那我们的联络接头地点怎么办?” 王凤山:“高队长,我初来乍到,对上海也不是很熟悉,而且你既然是上级,这种事当然要由你来决定。” 高非沉思着,上下打量着王凤山样貌特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样吧,你这几天在四马路附近,找一个地方,开一家杂货店……就叫三泰杂货店吧,具体怎么操作,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到时候,我就按照这个店名,去找你接头。” 王凤山:“好,我一会儿就去办这件事。” “总部说没说什么时候能给咱们增派人手?这么大的上海,只有我这一支锄奸队,还是情报行动集于一身!”高非有些抱怨的说道。 王凤山:“总部的意思,还是让您暂且要多等一段时间。丁默邨、李士群,王天木、陈恭澍,这些人哪一个都和军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军统的人他们大部分都认识,所以总部不敢派老面孔过来。像我这样的生面孔又实在是太少,总部也在加紧招募合适的新人,等到时机成熟就会陆续派过来。” 高非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王凤山说的是实情,最近这一两年来,从军统背叛变节,投靠到76号的人实在是太多。总部不是不想重建军统上海站,他们是无人可派,无人可用。这也是为什么在上海,中统的力量反而强于军统的原因。 高非:“好吧,那就这样吧,不管怎么样,总算又能建立起联络点。” 高非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王凤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高非,说道:“高队长,这是日本女间谍南造云子的照片,戴局长特别叮嘱,这个南造云子长期窃取我们大量机密情报,破坏力非常大,所以要尽快找到她,除掉她!” 高非接过信封揣进怀里:“好。这件事我会加紧。” 正文卷 第45章 大丰纱厂 高非从元隆当铺出来,回头看了看中统的这个隐蔽性极强的据点,这地方不显山不露水,陈靖恩行事风格又十分低调,他的这个据点从成立到至今,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 虽然总部一心想要重建军统上海站,恢复到以前拥有十几支行动队的鼎盛时期。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以现实情况来看,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如何让自己这支孤军作战的锄奸队生存下去,才是高非目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高非沿着洋泾浜路慢慢走着,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锄奸队下一步的计划。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走出很长的一段路程,早就远离了元隆当铺附近的冷清,进入到洋泾浜主街道热闹繁华地带。 洋泾浜主街道干净整洁,是上海最早的几条混凝土路面之一,当年的繁华程度尤胜如今的霞飞路。尤其是在外洋泾浜桥这一带,商贾富户云集,一些大的大买卖商家都聚集此地,生生的把此地的地皮房价炒了起来,说这里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紧靠着洋泾浜河边,最显眼的是一处三层半扇形建筑,这就是洋泾浜路上占地面积最大的大丰纱厂所在地。 大丰纱厂是法租界最大的几家纱厂之一,雇佣的工人就多达上百人,加上管理人员和其他杂役,大丰纱厂在最多的时候有接近两百多雇员。 人多了,就需要有住宿的地方,大丰纱厂老板袁忠武独具慧眼,以非常低廉的价钱向法租界工部局买下了纱厂后边的一片臭水沟的使用权,没用几个月的时间,拉来渣土填平臭水沟,建起一排免费的工人宿舍。 免费住宿这一诱人的待遇,在上海工厂中开了先河,更多熟练工争先恐后的从其他纱厂跳槽来到大丰,因为对于工人们来说,每月租房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资。 高非站在大丰纱厂的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工人,忽然灵机一动,这地方可算是非常理想的藏身地点。自己这几天正发愁找一处安全的住处,要是能住在这,混在这么多工人中间,无疑是等于给锄奸队的安全多加了一道保险。 想到这里,高非迈步走进大丰纱厂的大门口,门口的看门的工人拦住他:“先生,你找谁?” “噢,我找袁先生。” “你贵姓?我们好去通报一声。” “你就跟你们老板说,白玉兰的朋友来找他。” 没过几分钟,从楼里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来到门口问道:“哪位是白玉兰的朋友?” 高非:“我就是。” 管事客气的说道:“您跟我来,袁先生正等着您。” 高非跟着管事的走进纱厂,一楼二楼都是纱厂的工作坊间,三楼是袁忠武和一些管理人员的办公室。 走进袁忠武的办公室,袁忠武已经在门口迎接着高非:“高先生,欢迎欢迎,要不是怕惹人眼,我就自己下去迎接高先生。” “袁先生,您不用客气。” “请坐。” 袁忠武吩咐管事的:“我和高先生谈话,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袁先生。”管事的毕恭毕敬的退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高先生,你可算来了!这几天把我都急坏了!”袁忠武等管事的一出去,立刻焦急的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坐到高非跟前。 高非有些惊讶:“怎么?您一直在等我?” “高先生,你不会不知道白芳被暗杀这件事吧?” “这个当然知道,都上了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市政厅陈议员太太白芳女士不幸被暴徒枪杀!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袁忠武愕然的看着高非:“你……难道不是他们的人?” 高非立刻就明白了,这位袁先生好像误会了整件事中的某个环节,也就是说袁忠武不太可能是共党,他只是一个同情共党或者说是一位愿意资助抗战的爱国商人。 高非和袁忠武算不上熟悉,也互不了解,他不可能轻易就对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对不起,袁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袁忠武颓然的靠在沙发上,想了一想,又坐直了身体:“那高先生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是想请袁先生帮我一个忙,我和我的朋友能不能到您这里来上班?” 袁忠武开始有些惊讶,但是他毕竟是有头脑的商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高先生是遇到了麻烦,想在我这里避避风头?” “没错。就是不知道袁先生这里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洋泾浜路是法租界,高先生就算在外面惹上了什么麻烦,一般人也不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这么说,我多谢了。” “这是小事。高先生随时可以带着你的朋友搬过来。” “我这一两天就带我的朋友过来。” 袁忠武迟疑着,说道:“高先生,那批货……你打算怎么处理?” 袁忠武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这批货。这批货一日不运走,他一日不得安宁,因为一旦被日伪人员查到这批货,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查到他的头上。 要是被日伪人员查到袁忠武身上,其他的物资还好搪塞,最难以蒙混过关的就是那一箱盘尼西林。不出事怎么都好,只要出了事,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开始袁忠武以为这批货,几天之内就会离港,不曾想负责运送货物的几名共党特工发生意外,就只好等待白芳联系她的上级再派来新的运送货物人员。 现在白芳自己又遭遇不测,袁忠武甚至不知道白芳在临死之前到底把消息发出去没有,共党还会不会派人来接这批货物,这一切现在都成了让人提心吊胆的未知数。 “对于这批货,袁先生有什么打算?”高非心想,听听袁忠武的意见也不错,在这批货还没有离港之前,毕竟他才是这批货真正的主人。 “我是这样想的,上海最近风声太紧,我听说日本人、特工总部、侦缉队的人频繁出现在各大码头。而接货的人又迟迟不来,终归也不是个办法。我想在最近几天把这批货装船运走,转运到河北,等到接货的人联系上了,再让他们去河北接货。” 高非在心里盘算着,这样的话也是一个办法,自己既免去了左右为难,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扔掉这烫手的山芋。虽然明知道这批货的去处最大可能就是共区,而不太可能是国统区。 索性就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在这件事上,高非玩了一个自己都骗不了自己的小把戏。 正文卷 第46章 狼子野心 虽然高非否认自己是共党,袁忠武对高非真正的身份也没有任何担心,他既然不是共党,也无非就是军统中统的人。在上海的抵抗分子基本就是这几路人马,无论高非是属于哪一路,自己帮他也算做了好事。 “袁先生,高桥泽来了。”管事的匆匆进来禀告。 袁忠武皱着眉:“他怎么又来了?真是一个让人生厌的家伙!你就告诉他,说我不在。” “我说了,可他不信。” 楼下已经传来高桥泽蹩脚的中文叫嚷声:“袁桑,你的老朋友高桥泽又来看你来了。” 高非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只能待在办公室里随机应变。 高桥泽推门而入,用手点指着管事的:“你的良心大大的不好,袁桑明明在这里,你骗我说他不在!” 袁忠武换上一副笑脸:“高桥君,快请坐。你不要错怪他,我刚刚去了一趟闸北,也是刚刚才回来。” 高桥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好吧,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不怪者不知道!” 管事的在心里骂着娘,心说我们中国哪有这句古话,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哪学来的脑袋和屁股接在一起的“古话”。 袁忠武吩咐管事的:“去沏一壶好茶来,高桥君最爱喝我们的中国茶,这些年基本算是把上海的茶楼都喝遍了吧?……你也下去吧。” 袁忠武最后的一句话是对高非说的,示意他跟着管事的一起离开。 高桥泽哈哈大笑着:“袁桑还是很了解我,在中国,最好喝的东西就是茶,还有就是酒!……喂,你站住!我认得你!” 高桥泽叫住了正要走出办公室的高非,回头对袁忠武说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忠武笑道:“高桥君,你也不想一想,我要是不认识他,那天能在茶馆里帮他说话吗?他其实是我大丰纱厂新请的……经理。” “新请的经理?”高桥泽上下打量着高非。 高非:“袁先生,既然您有客人,我就先下去了。” “你不要走,既然是经理,就坐下来一起说话!”高桥泽再一次叫住高非。 袁忠武:“高桥君,咱们喝茶叙旧,何必要多一个人?” 高桥泽:“不不不,袁桑,今天我来,不是来喝茶叙旧的。我是来和你谈一些公事!所以,你的经理,在这里听一听也很有必要。” 他这样说,高非就只好留下来,坐在一边听这个日本浪人有什么公事要谈。 高桥泽信步走到窗户旁,看着楼下洋泾浜路上的繁华景象,回身对袁忠武说道:“袁桑,你觉得,这里所谓的法租界还能存在多久?” 袁忠武:“我不太明白高桥君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法租界也好,公共租界也好,早早晚晚,都会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土地!” 袁忠武笑着摆摆手:“这些事都是大人物们要操心的事,我们这些小人物,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来来来,高桥君,请喝茶。” 高桥泽逆着阳光站在窗户前,脸上挂着笑容,在逆光的映衬下,他的笑容都带着一些狰狞的意味。 “袁桑,你难道不想,早一点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袁忠武:“高桥君的意思是……” “袁桑,你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是替一和纱厂的松岛君来和袁桑谈生意的!” 一和纱厂是日本人松岛键一郎在法租界开的一家纱厂,从外表规模上来说,和大丰纱厂不相上下。 但是因为日本人的管理太过苛刻,监工经常打骂工人,加上大丰纱厂越来越好的口碑,许多老工人都从一和纱厂跑到大丰来工作,一和纱厂现在已经是在勉力维持中。 袁忠武早就在提防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他知道自己这样有意无意的挤兑他们,以这些日本人的一贯作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上海滩最臭名昭著的日本浪人高桥泽,应该就是松岛请来的说客,只不过这个说客说话方式强硬的咄咄逼人,他不像是来谈判,更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袁忠武:“我是生意人,就喜欢谈生意,高桥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高桥泽伸出大拇指:“我就是欣赏袁桑这样爽快!松岛君有一个好建议,松岛君拿他的工厂和袁桑的工厂互换一下,松岛君为了不让袁桑吃亏,另外再加五十根金条。袁桑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袁忠武怒极反笑:“松岛君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精妙!其他生意都好谈,这种生意我看还是免了吧,不要说是五十根金条,就是五百根金条,我也不会做这样的生意!” 一和纱厂虽然名义上也位于法租界,但是一和纱厂地处偏僻,属于法租界最不好的地段,论起商业价值,和大丰纱厂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只单单是地皮的价值都是天差地别。 高桥泽脸色沉下来:“袁桑,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觉得,你不应该拒绝这个建议!” 高非在一边冷笑道:“你知道的中国古话还真是不少,可你也应该知道另一句中国古话,叫做别蹬鼻子上脸!” 高桥泽瞪着高非:“我没听过你说的这句古话。你对我非常不礼貌,我记住你了。” 袁忠武:“高桥君,您回去和松岛君说一声,也不完全是因为钱的问题。我在这经营十几年,已经习惯了洋泾浜路,就算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想更换地方。” 高桥泽摇摇头:“袁桑,我知道,你和宪兵队的涩谷队长很有交情,但是我要提醒你,涩谷最终还是会站在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一方!所以,我劝你还是认真的再考虑考虑!” 说完,高桥泽大踏步离开了袁忠武的办公室,临出门时候,恶狠狠的瞪了高非一眼,高非报以无所畏惧的微笑。 袁忠武看着高桥泽走下楼,走出了大丰纱厂,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大丰纱厂就是一块唐僧肉,各方势力都想来咬上一口,日本人是最狠的,他们不是要咬上一口,他们是要吞了我!” 高非:“您那个日本朋友,叫什么涩谷队长,到时候真的会一点忙都不帮……” 袁忠武苦笑道:“我的货经常要经过日占区,不攀上一个日本靠山,根本是寸步难行。涩谷的交情是我拿钱喂出来的交情,真要是涉及日本人的利益,就像高桥泽说的那样,他们最终都会站在一起!” 正文卷 第47章 挑衅 高非出了大丰纱厂,沿着主街走去电车站,他想要赶回旅馆把这件事告诉尹平,最好今天就住到大丰纱厂。 洋泾浜路车来车往,行人如织,加上临近春节,街上的商贩也比平时多起来,显得非常的热闹。 虽然走在闹市中,高非依然小心提防着,毕竟这是在敌后。 做为一个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士,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嗅觉。所以在他感觉到身后情况不对时,高非下意识的矮下身形,让身后偷袭他的人一拳击空,因为用力过猛,偷袭者自己险些扑倒。 高非回头一看,袭击者原来是高桥泽。高桥泽对于自己偷袭不成颇感意外,也毫无羞愧之意,嘿嘿冷笑着:“没礼貌的家伙,还真有点本事!” 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背后袭击人,也只有这个疯子能做出来。高非冷笑着说道:“你们日本武士都是这么暗箭伤人的?” “跟你们这些下等的支那人,用不着讲武士精神!” 高桥泽大喝着再度扑上来,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近,他一把就抓住高非的肩头。这么轻易就得手,让高桥泽很是得意,他哈哈大笑道:“去死吧!” 高桥泽双手一较劲,想要把高非抡起来摔出去。不曾想高非借力发力,凌空一跃而起,反手箍住高桥泽的脖子顺势一带,蓬的一声,高桥泽脸部朝下被重重摔在地面上。 周围围观的老百姓轰然喝彩:“好!摔的好!” “好身手!” “在法租界还这么横行霸道!也该有人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高桥泽本来是想给这个对自己无理的中国人一点苦头吃,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当众丢丑,这让骄横惯了的高桥泽有些恼羞成怒。 他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左脸被混凝土地面戕掉一块皮,鲜血淋漓看着表情更加凶悍。苍啷一声,高桥泽抽出腰间的武士刀,目光凶狠的瞪着高非,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 高非本来并不想节外生枝,可是眼见高桥泽不依不饶的劲头,知道自己今天想要脱身也不太容易。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扔进来一把铁锹:“兄弟,别怕,跟他干,打坏了他,我们去巡捕房给你作证!” 高非心想这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自己要是把高桥泽打成重伤,进了巡捕房,就算有人给自己作证自己是出于自卫伤人,到时候吃亏的也一定是自己。 这时候人群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除了惹是生非,你还能干点什么!” 本来都已经跃跃欲试的高桥泽听到这句话,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反手把刀还鞘,分开人群就走。 老百姓更加大声的欢呼着,日本人当街被打,而且还灰溜溜的走掉,许久都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这令他们尤其感到解气。 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高非立刻想起来,这女人就是和自己在德生药店的黑屋子里交过手的廖雅权! 高非在茶馆见过廖雅权,两个人虽然交过手,也是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所以高非认识廖雅权,廖雅权却并不认识高非。 廖雅权今天是偶然路过这,看见高桥泽又在街上惹事,就出言喝退他,自己也随即转身离开。 高非这次可不想再放过她,从高桥泽对她言听计从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要查清楚这女人的底细。 高非沿着街,紧跟在廖雅权身后。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上,跟踪一个人会容易很多,就算你走近被跟踪人的身边,他也不一定能察觉。 就像刚刚高泽桥都已经走到高非身后,高非才惊觉一样。周围的人太多的情况下,不可能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 廖雅权走到一家日式餐馆门口,回头看了看,迈步走进去。高非踌躇了几分钟,也跟了进去。 进入了酒馆,高非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自己迟疑了几分钟再进来,已经无法确定廖雅权是在哪一个雅间里。 因为这家日式的酒馆的雅间都是一个挨着一个,带着拉门的独立单间,高非不可能拉开每一间去找人。 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人走过来,很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说了一串日语。见高非一脸的愕然,和服女人掩嘴一笑:“先生是中国人?” 高非看了看门口:“这里不允许中国人进入吗?” “当然不会,我们开门做生意,只要是客人,不管哪国人,我们都欢迎。不知道先生是找人还是用餐?” 高非:“用餐。” “那好,先生,你跟我来。” 和服女人把高非引领到一个雅间,拉开门:“先生请进,需要用些什么酒菜?” 高非从来没进过日本人的酒馆,也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只好假装很随意的说:“随便吧。你看着弄就好了。” “好的,先生,你稍等。” 高非席地而坐,悄悄把门拉开了一点缝隙,这样他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如果廖雅权再次从雅间走出来时,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她。 在这种雅间就餐,若是正常说话,是不可能被外面或者隔壁听到,如果是连喊带叫的话,隔音效果可就没那么好。 高非隔壁的一桌客人,就有一个大嗓门的家伙,听他声音就知道是喝多了酒,不停的哼唱着荒腔走板的拉网小调。身边还有人在拍着巴掌打着节奏应和着,时而伴随着一声女人的惊叫。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时间,高非听见拉门一响,廖雅权从里面走出来,匆匆向门口走去。 高非连忙起身也跟着出来,隔壁那一群喝多酒的日本人蜂拥着也走出来。 一个家伙脚步踉跄着一头栽倒在高非身上,伸手下意识的一拉拽,哧啦一声,扯坏了高非的衣兜,高非衣兜里装着南造云子照片的信封也掉在地上。 高非伸手刚要去捡,几个喝醉的日本人,东倒西歪拥在一处,高非没有捡到信封。反而被那个醉鬼伸手捡起来,他也不管是谁的东西,撕开信封就把照片拿出来。 高非一把将照片抢过来,他心里很着急,因为廖雅权已经快要越过马路,而自己还在屋子里和这几个日本醉鬼纠缠。 醉鬼忽然大喝着,一把扯住高非,嘴里呜哩哇啦的说个不停。 和服女人知道高非听不懂日语,就过来帮着翻译着:“先生,他们问你为什么有云子小姐的照片。” 正文卷 第48章 南造云子 高非和一群日本醉鬼纠缠一堆,想要急于脱身,只好顺嘴胡说:“我是云子小姐的好朋友!” 这一下连那个和服女人都疑惑的看着高非:“你是云子的好朋友?那为什么你们见面都不说话?” 高非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南造云子就在这酒馆里?他推搡开身边的一群东倒西歪的醉鬼,拿起手里的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女人笑魇如花,一双媚眼似笑非笑的目视前方,好像也正在看着自己。这照片上的女人竟然是廖雅权!廖雅权就是南造云子! 高非心中顿时雪亮,难怪这女人可以令高桥泽唯命是从,也难怪她竟然帮着吴云甫毫不犹疑。她那时候不只是帮着吴云甫,她也是在帮着自己,她可能以为刺杀的人也许是来刺杀自己。 高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中更加焦急,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惊呼和怒骂声中,三拳两脚把几个日本醉鬼打倒在地,然后冲出酒馆,四下寻找南造云子。 街上人来人往,南造云子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中,没了踪迹。高非懊恼的自责自己粗心大意,为什么不早一点看这张照片!早一点看见这张照片,今天也不用跟踪她查什么真相,直接就在闹市中开枪杀了她,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南造云子离开酒馆,坐上黄包车直接去往一和纱厂。 在一和纱厂的外墙,南造云子看了看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几步攀爬上墙,再轻轻跳到院子里,她从来不走正门,就是为了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 和大丰纱厂的欣欣向荣比较起来,一和纱厂可以用破败两个字来形容。厂房里胡乱堆放着一些半成品,工人也是稀稀落落,基本是属于半停产状态。 松岛健一郎和南造云子、高桥泽都是日本黑龙会的成员,黑龙会和日本军方的关系千丝万缕,很多日军高层都有着黑龙会的背景。 南造云子除了黑龙会的背景,还有隶属日本陆军特高课的正式编制身份,而高桥泽和松岛则是听命于特高课的外勤人员。 “云子小姐来了。”一和纱厂的老板松岛健一郎看见南造云子忽然出现在门口,连忙站起身迎接。 “我姓廖,叫廖雅权,松岛君是是不是认错人了?”南造云子冷着脸走进松岛的办公室。 “是是是。”松岛健一郎跟在南造云子身后陪着小心。 “高桥泽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您不是派他到大丰纱厂去找袁忠武谈判去了吗?可能也快回来了吧。” “谈判?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刚刚在街上看见他和一个中国人在打架!要不是我出言提醒他,还不知道这家伙要惹出什么麻烦!” “高桥君和中国人打架是家常便饭的事,似乎……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吧?这些中国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蠢货!你和高桥泽是一样的愚蠢!难怪会把一个好好的纱厂经营到要倒闭的境地,真不知道黑龙会为什么要养着你们这些笨蛋!” “是。” “这里是法租界,不是咱们的地盘!高桥泽如果把人打伤打死,必然要惊动巡捕房,到时候又要麻烦公使阁下去工部局找那些法国佬交涉!你们以为公使阁下每天都是无事可做,专等着替你们料理残局吗!” “是。云子,哦,不,廖小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事情不周。” 南造云子发了一通火,语气也渐趋缓和:“松岛君,你们要明白,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做准备!一和纱厂经营不善,不仅不能为皇军筹措资金,反而还要补贴你们,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吃掉大丰纱厂的原因!” 正说着话,高桥泽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南造云子也在,忙躬身施礼:“云子小姐。” 南造云子这次倒是没有去纠正他的称呼错误,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每天找中国人打架才是你的正事?” 高桥泽:“抱歉,云子小姐,我知道错了!但是那个中国人……” 南造云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说正事吧!” 高桥泽:“袁忠武态度非常强硬,一口回绝了我们的建议!”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他要是这么容易就答应,就不至于费这么多口舌。” “那我们下一步……” 南造云子沉思了半晌,说道:“你们两位都在中国待了这么久,知道中国人最怕什么吗?” “当然是最怕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枪炮和刺刀!”高桥泽得意的说道。 南造云子轻蔑的看了一眼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同胞,摇着手指否决了他:“中国人最怕的是麻烦!” “麻烦?” “从满洲事变开始,他们都是在为了不想惹麻烦,才溃败的这么快速,这么让他们的国民绝望!他们在东北有飞机有大炮,为什么不打?就是怕麻烦!一心通过国联,通过外交途径妄想解决问题。害怕麻烦是中国人烙印在血液里的东西,挥之不去。所以,要想令他们屈服,就要学会给他们制造麻烦!” “他们为了解决麻烦,就会做出妥协让步?” 南造云子脸上浮现出微笑:“没错!” ………… 夏菊和萧宁宁逛街有一个好处,只需要带着脑子就好,给萧大小姐着装品位提供参考意见。萧大小姐和夏菊正相反,她除了脑子,什么都带。 今天萧宁宁又是满载而归,而且是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夏菊之前帮她挑选的衣物服饰,都让她周围的人称赞不已,这让萧宁宁对夏菊既充满着感激又充满着信任。 两个人从最初相识的针锋相对,到如今的亲密无间,好像正应了那句话,不打不相识。 夏菊和萧宁宁走的这么近乎,是有她的原因。萧宁宁的性格加上她处长女儿的身份,对夏菊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身边总有一个大大咧咧热热闹闹的人,自己被注意的几率就会相对变小。 至于帮助萧宁宁挑选的衣物,能这么入得众人眼,夏菊只遵循一条原则:尽量把萧宁宁从艳俗向清新高雅方向选择就对了。 以前萧宁宁穿的像是百乐门大饭店里那些吸引男人眼球的花瓶,现在在夏菊的调教下,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风格。 对萧宁宁这种转变,最高兴的自然是她的父母,没有哪个父母会喜欢自己的女儿在穿着上被人指指点点。 今天购物完毕,萧宁宁一定要拉上夏菊去家里做客。 “夏菊,你要是不去,我妈妈又要怪罪我,说我一定是说错话得罪了你。” 鉴于萧宁宁的盛情难却,夏菊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她真是觉得去萧家做客没有什么必要。而且万一自己没回家,而高非又去找自己,岂不是又错过了和高非见面的机会。 正文卷 第49章 认干亲 萧家住在沈果巷,是一处带着一个大院套的两进的宅子,距离不足百米就是唐家大花园,也就是上海日本陆军宪兵队的驻地。 宪兵队周边地区居住着大量的日本侨民,日本人对这一带的治安非常重视,巡逻队几乎是每隔半小时就会经过一次。 由此可见萧万廷对自己的住处的选择上,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这里几乎是上海沦陷区治安最好的地段。 进了院子,萧宁宁拎着新买的衣物,大呼小叫的走在最前面:“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萧宁宁妈妈亲自打开房门,迎了出来,脸上挂着宠溺又有点无可奈何的微笑:“你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不回家,嚷嚷什么,哪像一个姑娘家。你看看人家夏菊多稳重。” 萧宁宁佯嗔着:“您又当着人面说我。” 说着萧宁宁先走进了屋子,萧宁宁妈妈歉然的对夏菊说:“这孩子,客人还在外面,她自己倒先跑没影了。” 萧宁宁回身从门里露出半张脸。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夏菊,对不起呦,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回来,把你给忘记了。” 夏菊微笑着对萧宁宁妈妈说道:“萧家阿姨,没关系的,我哪算什么客人。” 进了萧家的客厅,萧宁宁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嗳呀,累死了。妈妈,什么时候开饭呀?” 萧宁宁妈妈:“我听你说今天要带夏小姐回来,特意让厨房多准备了几道菜,怎么也要多等上一会儿。” 萧宁宁:“我爸爸还没回来吗?” 萧宁宁妈妈:“你爸爸跟你在一起上班,你还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萧宁宁:“我爸爸是处长,当然要晚下班一会,才显得日理万机嘛。不像我们这些内勤普通职员,到时间就下班,一分钟也不多待。对吧,夏菊?” 夏菊笑着点点头:“对,咱们哪能跟萧处长比,萧处长做的都是大事情,自然会比较忙。萧处长在总部是顶梁柱,在家里又撑起家庭重担,两相都难取舍,也真是不易。” 萧宁宁妈妈啧啧赞道:“听听夏小姐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嗳,宁宁你有时间真该和夏小姐多学学。” 萧宁宁:“您又来了,看见谁就让我学谁。您要是看夏菊好,干脆把她当女儿好了。” 萧宁宁妈妈:“要是夏小姐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萧宁宁:“那好呀,那样的话,我就有了一个妹妹。” 萧宁宁妈妈目视着夏菊,露出期许的神情,看来还真是把这个玩笑话付诸于行动。 夏菊慌乱的站起身:“这,这……” “哎呀,你就别这这的了,当我妈妈的干女儿不吃亏,我妈妈大方着呢。快叫妈妈,叫呀。” 夏菊被母女俩用话架住,面对着萧宁宁妈妈一脸的期盼,夏菊期期艾艾的叫出来:“妈妈……” “哎。”萧宁宁妈妈欢喜的站起身,立刻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下来,不容分说戴在夏菊手上。 “我白捡一个闺女,怎么也得给个见面礼,这镯子跟了我二十几年,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是这代表我的一番心意。” 夏菊有些感动,她的感动当然不是因为萧宁宁妈妈给她一个玉镯子而感动,而是自己已经快二十年没叫一声妈妈,想不到是今天这样的情形下,对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叫出口。 看着夏菊热泪盈眶,把萧宁宁母女俩的眼泪也勾了下来,萧宁宁妈妈拿出手绢给夏菊擦着眼泪:“这孩子,一看就是重感情的人。性格真像你白阿姨,不光是性格像,长得也像。唉,只可惜呀……” 萧宁宁妈妈最后的一句话,是对萧宁宁说的。 萧宁宁:“妈妈,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提什么白阿姨。” “对对对,不提不提,我去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要是不够,再让他们多弄几个。” “阿姨,就别麻烦了……” 萧宁宁一把扯住夏菊:“镯子都戴上手上了,还叫阿姨?” 正说话间,听见院门一响,一辆小轿车开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萧万廷迈步走进来:“呦,家里有客人。” 萧宁宁迎上来,接过萧万廷的外套:“爸爸,不是客人,是我妈妈刚刚认的干女儿。” 这个时代,尤其在上海有钱人的圈子里,很流行认一些诸如干妈干爹干姐干妹这样的干亲。最著名的当然要算是远在重庆的第一夫人认的一圈干姐妹,包括于凤至这样的政治姐妹。 上行下效,这个风气一度风靡中国的各个阶层。 所以萧万廷对这样的事并不惊奇:“好啊,这下你们不仅是同事,还是姐妹,亲上加亲,好事好事。” 萧宁宁:“您不能只管叫好呀,怎么说您也借光当了干爹,不表示表示吗?” 萧万廷笑道:“表示表示的意思是见面礼吗?” 萧宁宁:“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萧万廷呵呵笑着,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这样吧,明天你陪着夏菊去凤祥挑一件黄货,爸爸出钱!” “天呀,爸爸今天也这么大方?” “不大方行吗,你妈妈把她珍藏十几年的镯子都给她的干女儿,我怎么也得像点样子。” 夏菊躬身施礼:“谢谢萧处长。” 萧宁宁妈妈从厨房走出来,看着茶几上的文件袋,皱着眉:“怎么又往家里带工作上的事?” “不带怎么办?你让我在76号过夜?” “快去洗手吧,马上开饭。” 夏菊经过茶几的时候看了一眼文件袋的封面:绝密! 夏菊心里笑了一下,又是绝密。不过这一次自己可不能再冒险去偷看,高非因为上次的事跟自己着急的样子,现在还历历在目。 萧宁宁妈妈准备了非常丰盛的十二道菜,对夏菊不可谓不重视,有那么一瞬间,夏菊真的感觉到了家的温暖,不管是真是假,起码享受眼前的温馨吧。 刚吃了几口,客厅的电话响了。萧宁宁妈妈说:“让你爸爸去接,家里的电话基本都是找他的。夏菊,多吃菜,不要拘束,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萧万廷接了电话:“喂,我是。啊?好好好,我马上就到!” 萧万廷连招呼都忘了打,急匆匆走出去,叫来司机,立刻上车走了。 夏菊起身要去相送。 萧宁宁妈妈:“不用管他,这是经常的事,没有安生的时候。” “我爸爸的文件忘了带走。” “忘就忘吧,想起来他自然就回来拿了。” 吃过了饭,萧宁宁迫不及待的去房间试她的新衣服,萧宁宁妈妈去了厕所。客厅只剩下夏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那个印着绝密俩字的文件袋,就距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正文卷 第50章 派遣人员名单 夏菊的心又开始在狂跳,看还是不看?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按说自己不应该再冒险偷看,只是这实在是太容易做到的事,只需要拿过来打开,再放回去,速度快的话,只需要一分钟时间。 这些想法在夏菊脑海中只是一瞬间的天人交战,夏菊还是伸手拿起了这个文件袋,快速的打开。 夏菊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一名情报人员,就是应该做这样的事。这么容易的机会,一百次中都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铅字打印的名单:许家宝、关海峰、陆文渊、蒋青、王彪。名单的抬头是手写的几个字:第二批派遣人员名单。 偌大的文件袋里只有这一页纸,再无其他东西。下意识里,夏菊觉得这份名单一定非常重要,电话机旁有钢笔和白纸,夏菊伸手拿过来,伏在茶几上,把这份名单抄录一遍。 抄录完毕,把文件放回文件袋内,重新装好,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刚刚做好这一切,萧宁宁就像一只蝴蝶一样,从她的房间里舞出来:“怎么样,妹妹,姐姐漂亮吗?” 也幸亏是萧宁宁为了展示她的新衣服,是旋转着身子出来,才没看见她的新妹妹正手忙脚乱的把一张纸,塞进衣服口袋里。 “真漂亮,要是再上配那条暗格裙子会更漂亮。”夏菊走过去,帮着萧宁宁扯拽着新衣服四边。 “现在是冬天,你是想冻死你姐姐我吗?”萧宁宁白了夏菊一眼,她现在对自己这个姐姐身份感觉非常良好。 夏菊笑道:“那条裙子是很厚实的毛呢面料,本来就是冬天穿的,怎么会冷呢。” 萧宁宁轻拍自己的脑门:“对对对,你要不提醒,我差点忘了……” 门锁一响,萧万廷匆匆走进来,看了一眼在客厅中央正在研究裙子的姐俩,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文件袋,转身又匆忙忙的走了。 “现回来一趟,就为了取这个文件?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嘛。”萧宁宁嘟囔着,返回卧室去找那条暗格的裙子。 夏菊心不在焉的陪着萧宁宁又试穿几件衣服,找了一个空闲,对萧宁宁说道:“宁宁,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萧宁宁:“可是,车子被我爸爸开走了,你怎么回去?” 夏菊:“我坐电车就好,实在不行,街上还有黄包车。” 萧宁宁妈妈听说夏菊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坚决不同意:“现在上海这么乱,这里距离静安寺又远,你一个人走,我可不放心。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干爸打一个电话,让他派辆车来,送你回去。” 夏菊:“干妈,不用这么麻烦了。” 萧宁宁妈妈去客厅打电话,萧宁宁劝着夏菊:“你就让她打吧,我爸爸怎么说也是一个处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半个小时候后,门外传来汽车滴滴声。 “应该是接夏菊的车来了。”萧宁宁妈妈连忙让佣人去开门。 门外来接夏菊的居然是沈俊辰,萧宁宁倚着门框调侃着说道:“俊辰,你什么时候调去司机班了?” 沈俊辰:“我今天有事走的晚,刚好萧处长要找人送夏菊回家,我就毛遂自荐过来。” 萧宁宁:“你这个毛遂不是别有居心吧?” “宁宁,乱说什么!俊辰和夏菊是同学,有他送夏菊,是最合适不过。”萧宁宁妈妈倒是很高兴,对沈俊辰她一向是既信任又喜爱。 萧宁宁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子继续她的服装展示。 夏菊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沈俊辰,这一段她和沈俊辰闹得很不愉快,在上班的时候,都尽量避免遇到他,免得大家都尴尬。没想到今天不得不同乘一辆车,自己还要承他情送自己回家。 夏菊:“干妈,再见。” 萧宁宁妈妈把夏菊送出门口:“夏菊,有时间就常过来玩,这里现在也是你的家……宁宁,夏菊走了,你也不说出来送送?” “哎呀,送什么送,送来送去的,天天都见面……夏菊,明天见!”萧宁宁在屋子里,一边往身上比量着衣服一边胡乱的嚷着。 汽车驶离了沈果巷,车灯扫过宪兵队门前的岗哨和醒目的牌子,沈俊辰没话找话,说道;“夏菊,这里原来是丽新大老板唐翔千的宅子,现在成了皇军的宪兵队……” “这宅子是皇军买的还是唐翔千送给皇军的?”听着沈俊辰自然而然说出皇军两个字,夏菊心里感觉很别扭,于是自己就故意加重“皇军”这两个字的语气。 沈俊辰听得出夏菊的话外音,他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我听萧处长说,萧家阿姨认了你做干女儿?” 夏菊很想说:与你何干。 “嗯。”想了想又忍住,侧转身去看车窗外大上海的无尽黑夜。 沈俊辰:“这样挺好,有了萧家做靠山,你在特工总部的根基也能更稳。” 夏菊索性连嗯都省了,这种不咸不淡的聊天,让人感觉既沉闷又无聊。 沈俊辰:“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那天在茶馆的事,我确实有些神经过敏。可是你也知道,我是报仇心太切……那天你的朋友,确实和嫌犯体貌特征很相似。” 沈俊辰从后视镜注意观察着夏菊的反应。 夏菊心里一惊,表面上不露声色,依旧保持着看着窗外的姿势,淡淡的说道:“然后呢?” 沈俊辰:“然后……夏菊,你的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菊:“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沈俊辰:“夏菊,我这是为了你好,担心你认识一些坏人,受到他们花言巧语的蛊惑,做出傻事。” 夏菊:“好吧,我接受你的好意。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我的朋友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还疑心我,那我也没有办法。” 沈俊辰语气诚恳的说道:“夏菊,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怀疑你身边所谓的朋友,我担心你误入歧途。” 汽车已经到了夏菊家楼下,夏菊打开车门下车,回身说道:“俊辰,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沈俊辰把车窗摇下来:“夏菊,你那个朋友,能不能有机会让我认识一下?” 夏菊:“有这个必要吗?” 沈俊辰:“大家都是年轻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正文卷 第51章 新的联络点 萧万廷回到家,看见萧宁宁还在客厅里穿着新衣服走来走去。 萧万廷:“宁宁,你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的长不大。” 萧宁宁扁扁嘴,说道:“喜欢新衣服就像是小孩子?那喜欢什么才不像是小孩子?下棋?喝茶?去戏园子听戏?我又不是老年人!” “有时间多看看书,另外把你的字练一练,你看看你的字,歪七劣八的就像……”萧万廷心想,女儿也大了,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狠,生生忍住后半截话没说出口。 萧宁宁根本不在意:“好了,话说一半多难受,我替您说了吧,我的字像狗爬的一样!” 萧万廷对女儿算是无可奈何:“你呀,我拿你是真没办法!” 萧万廷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看见钢笔放在茶几上,自己的钢笔一向都是放在电话机旁边,以备来电话时需要记录什么事情的时候用,怎么会跑到茶几上来了? 家里只有四个人,萧宁宁妈妈对麻将的热爱远胜于书本笔墨,佣人根本不识字,自己也嘱咐过她,不要乱动这些东西…… 萧万廷:“宁宁,你拿钢笔写什么了吗?” 萧宁宁扭头嬉笑着:“爸爸,你见过你的女儿拿过笔的时候吗?” 萧万廷把钢笔放回电话机旁边,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可奇怪了……” 萧宁宁妈妈洗过澡,从洗澡间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又怎么了?什么事奇怪了?” 萧万廷:“你用我的钢笔了?” 萧宁宁妈妈:“钢笔?我用那个干什么?” 萧万廷:“你们母女俩倒真是一个秉性。” 萧宁宁妈妈想了想:“也许是夏菊用了吧……” 萧万廷这才想起来,家里刚刚还有一个新认的干女儿夏菊:“她拿钢笔干什么?” 萧宁宁妈妈:“夏菊喜欢读书写字,看见钢笔自然是多看几眼。下次她再来,你就送她几支好钢笔,我看你书房有十几支钢笔都是摆设。” 萧宁宁:“爸爸你也真是的,一支钢笔也大惊小怪,让人家夏菊知道了,还以为你这个干爸怎么这么小心眼。” 萧万廷:“我哪有什么大惊小怪,我就是担心我用的时候找不到……” ………… 高非沿着四马路走着,他是在寻找王凤山新建的联络点,在四马路西街的一个弄堂口,弄堂的墙壁上,用粉笔画了一个不起眼的五星符号,这是高非和王凤山事先约好标记。 高非沿着弄堂走进去,这里面就没有主街那么引人注目,也鲜见大买卖商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铺。 零零散散的也有几家钉房,所谓钉房就是最低等娼妓的住所。她们的客人大都是一些贩夫走卒,一手钱一手交易,没有嘘寒问暖,只是单纯的皮肉生意。 在靠中间的位置一家不起眼的门面,挂着一块牌匾:三泰杂货行。 高非迈步走进去,店铺面积不大,一个半新不旧的柜台,周围是一圈货架,新上来的货物凌乱的堆放在地上。 一个客人挑选了几件家居用品,王凤山正在给结账。 高非:“老板,忙着呢?” 王凤山一抬头:“先生,您看看您需要点什么?小店刚开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提点。” 高非心里好笑,这个王凤山如果改行不做特工,倒真是可以做生意,他无论从形象到气质,简直就是天生的生意人。 高非:“我随便看看,你先忙你的。” 等到那个客人走了,王凤山笑道:“高队长,怎么样?我挑的这个地方还行吧?” “可以。联络点就是要这样的地方,不引人注意,又随处可见。这里有后门吗?” “本来没有,我多给了房东十块钱,就把后窗户改成了后门。” 高非走进里间,里间基本算是仓库连带着休息的地方,然后就是被王凤山改成的后门。推开后门,眼前是一条已然干涸成烂泥塘的小河沟。 高非返回杂货店内,站在货架前随手拿起鼻烟壶把玩着:“南造云子找到了,她化名廖雅权,就在洋泾浜路一带活动,我正和尹平在查她的落脚处。”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等我确定南造云子的住处后,行动的时候,需要掩护接应。你也知道,我们就这几个人,张茂森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所以你也得派上用场!” “好的,我随时候命。” “你的电台现在在哪?” “一路上盘查太严,不好携带,所以这次我没有带来新电台,还是用唐老板之前使用过的电台。” “那你要抓紧联系唐老板,在他撤退之前,把电台转移过来。” “书店还在监视中,我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有危险?” “我路过几次书店,好像监视已经撤了。况且你是生面孔,就算书店被监视,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那我明天就去办这件事!” “下次有需要联络我的时候,你在店门口……把它挂上。没有任务的时候,摘下来。” “好的。”王凤山苦笑看着高非随手给他拿的用作信号的东西——那是一盏大红的小灯笼。 高非让他挂上这个无非是因为它很醒目,在弄堂口一走一过就会看到。可是这个灯笼挂在此处,若不是门口的牌匾,这里都会让人误会这也是一处钉房。 王凤山咳咳的干咳了几声,高非没有回头,但是不再说话,拿起两个鼻烟壶比较着,似乎在看哪一个更好。 “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小店刚刚开张,还得承蒙各位街坊四邻多多照顾。” 门外进来两个穿着绸缎衫灯笼裤的的家伙,歪戴鸭舌帽,其中一个手上还咣当咣当玩着一对铁胆。 “好说,好说。老板贵姓?是哪里人?” “免贵姓王,我是江苏人。初来贵宝地,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好说,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都是在世面上混碗饭吃,都不容易。” “是是。” “王老板既然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也应该知道江湖的规矩,咱们上海滩的地面大部分都由我们青帮照顾着。四马路这一带归兄弟管,兄弟姓龙名飞,承蒙弟兄们看得起,送我一个诨号,铁胆龙飞就是在下。” 王凤山自然是知道上海黑帮以青帮为首,虽然不知道这位铁胆龙飞是什么来头,就冲着他这套说词,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哎呦,原来是龙爷,我失礼了。” “好说,好说。四马路这一带都是好地段,你这样大小的店面,我们正常情况下是收三块大洋。可是你这店面也刚开不久,又是在弄堂里面……这样吧,我这人也是心肠软,就给你打个折!你每个月交两块大洋就行。我们不要准备金卷,只收现洋,每月月初准备好,听懂了吗?” 正文卷 第52章 表白 王凤山送瘟神一样,送走了两个收保护费的青帮弟子,回头对高非笑道:“买卖一开张,小鬼就上门。” 高非:“哪都一样,他们只要不太过分,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王凤山点点头:“这个我明白。杜月笙先生远避香港,上海青帮群龙无首,越来越不像话了。” 高非:“青帮本来就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地方,即使杜先生在上海的时候,尚且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是现在。” 王凤山:“听说日本人请杜先生几次回上海许以高官厚禄,都被杜先生拒绝了。” “杜先生的民族大义不忘,很难得……”高非看了看手表:“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有什么情况,再随时联络。” “好。” 从三泰杂货行出来,也快到了夏菊下班的时间,高非乘坐电车坐到静安寺。下了车,在附近的饭馆买了饭菜,在经过夏菊家的巷子口的时候,想起夏菊的偏好,又买了一份润饼蚵仔煎。 上了楼,走到夏菊家的门前,看看四周无人,掏出铁丝捅开门锁,闪身进去。 屋子里的景象看得出一个人生活的简单随意,厨房里几乎看不出做饭烧菜的痕迹,几个冷馒头一碟子咸菜放在桌子上。 高非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了这个从来都是由父亲照顾的姑娘,一个人是如何捱过每天的日子。 ………… 夏菊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自己的晚餐该如何解决,把剩的馒头热一热,家里还有些咸菜,刚好也就够填饱肚子。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房门,抬头就见高非正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夏菊对高非出现在自己家里,并不感到有多意外,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出现在自己家里。 高非:“你回来的刚刚好,正好可以开饭。” 饭菜都被高非细心的放在锅里保温,现在被一样一样热气腾腾的端出来,摆放在桌子上。夏菊没说什么,洗了手坐下就开吃。 夏菊吃了几口,忽然很想哭泣,她失去了太久这样被人照顾的日子。她强忍着眼泪,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高非看出来。 “怎么了?一声不吭就开吃?连一句谢谢都没有?”高非调侃着她说道。 夏菊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字条,扔给高非:“这就是谢谢。” “这是什么?”高非疑惑的捡起字条,快速浏览一遍,然后瞪着夏菊,说道:“你又擅自行动!” 夏菊嘴里吃着东西,声音含糊的说着:“这次不赖我,就像是专门送给我看一样,我也想不去看,可是实在是忍不住。” 高非:“你给我讲一讲事情的经过,每句话,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说。” 夏菊就把在萧家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对于认干亲的事,她解释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可能是我看萧阿姨也挺亲切……” 高非:“你认萧家这个干亲倒是没什么不好,对你的身份隐藏会有帮助。只是,你确定你在看这份文件的时候,没有被人察觉?” “确定!她们当时都不在客厅里,萧万廷那个时候还在回来的路上。” 高非又看了一遍这个名单:“这应该是特工总部派去我方的潜伏人员名单!夏菊,你很可能在无意间立了一个大功!” 夏菊:“大功小功的我不在乎,对你有用就行。” “不是对我有用,是对我们国家、对抗战有用。现在汪伪和重庆之间互相都在渗透,做的最多,最容易成功的就是派遣潜伏人员。要是能把上海方面派去的潜伏人员一网打尽,定然能打击他们的气焰,这比杀几个汉奸还要管用!” 高非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 夏菊才不管什么打击谁的气焰,只要看见高非这么高兴,她觉得自己这件事就做的值得。 夏菊:“对了,沈俊辰说要见一见和我在悦来茶馆喝茶的朋友。” 高非还沉浸在获得这份派遣名单的喜悦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喝茶的朋友?” 夏菊笑道:“笨蛋,就是你!那天在悦来茶馆,不是被他遇到了吗。他怀疑和我喝茶的人是你,所以就提出来要见一见你,我当时也答应他了。” 高非:“他一见我,那不是立刻就要上来拼命。” 夏菊白了高非一眼:“当我是疯了吗?我有那么傻吗?我就是随口敷衍,让他慢慢等去吧。” 高非:“既然沈俊辰起了疑心,你总是这么敷衍他,也不是办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高非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他要除掉沈俊辰!这个人除了害死虎子,也没有什么其他大恶,但是他构成的威胁太大,让锄奸队和夏菊总是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必须要铲除他。 “你上次约我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夏菊递给高非一杯水。 来的时候高非就已经决定暂时不和夏菊说她妈妈的事,他担心她承受不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反正这件事对夏菊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高非:“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 这样亲昵的话让夏菊有些脸红,她转身走开,坐到沙发上,低声说道:“花言巧语。” 高非也没有和女孩子说过这种话的经验,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站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夏菊:“就是这一句话就说完了?” “当然没有。夏菊,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 “第一次?是在四方书店吧,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我怕吓着你,而且我也怕连累你。你是家世清白无忧无虑一个女学生,我是揣着手枪到处杀人的特工,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现在呢?现在就觉得配得上我了?” “现在,现在也还是配不上,勉强对付吧。” 夏菊噗嗤一笑,娇嗔着说道:“美的你吧。” 高非也做到沙发上,他想抱一抱夏菊。她坐在灯下的样子,美的不可方物,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干什么呀你……”夏菊欲拒还迎的挣扎几下,也就随他去了。夏菊颤栗着被高非抱在怀中,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个男人的气息,她觉得这会是她一生之中都难以忘记的时刻。 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尤其是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更加让人心心相连。 对恋爱中的男女来说,这样的时刻,世界只存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正文卷 第53章 码头风云 高非回到大丰纱厂的时候,袁忠武还没有离开工厂,正在自己的办公室来回的徘徊,见高非回来,立刻迎上来:“高先生,你可回来了。” “袁先生,出了什么事?” “今天我特意请涩谷吃饭,打听打听消息,涩谷跟我说,明天所有码头都要进行抽检,查到违禁货物一律扣押,并且严查货物来源。” “打开仓库检查?” “是啊,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今晚邮船码头还有货船离港吗?” “有!还有最后一班货船。” “那好,咱们就今晚就把货运走。” “现在?” “对,袁先生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太仓促……” “没有什么仓促,有些事情,当断则断。这批货今晚不运走,万一明天抽查到四号仓库,那就不是仓促的事了。” 袁忠武也是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人物,头脑逻辑条理清楚,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真要被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去让司机把车开出来,咱们现在就去邮船码头!” “不用带司机,做这种事,人越少知道越好。我来开车。” 高非回到自己的房间,对躺在床上望天的尹平说:“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尹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铺上跃下来:“有任务?” “不是任务,是帮袁先生一个忙。” “那是应该的,袁先生这好吃好住好招待,咱们是该帮人家做点事。” “走吧,枪,证件都带上。” 下了楼,袁忠武已经发动了汽车等在那。 尹平心痒手痒:“袁先生,还是我来开车吧,我还没开过斯蒂庞克牌的轿车。” 袁忠武从司机位置上下来,笑道:“尹先生不嫌辛苦就好。” 尹平:“哪有辛苦,我就是来过过瘾。” 等到高非上了车,尹平一脚油门把车驶出大丰纱厂,尹平赞道:“好车!比我们那辆独眼龙汽车强百倍!” 高非:“好好开你的车,把事情做完,让你开个够!” 斯蒂庞克轿车开出了工厂,在外洋泾浜桥上和一辆轿车擦肩而过,那辆车里坐着的高桥泽、松岛健一郎和南造云子。 高桥泽:“松岛君,刚开过去的汽车好像很眼熟?” 松岛:“当然眼熟,整个法租界也没有几辆斯蒂庞克,这是袁忠武的车。” 南造云子:“袁忠武这么晚出去干什么?掉头,跟上他,看看怎么回事。” 松井一把轮急转,调转车头跟上了袁忠武的汽车。 邮船码头。 一艘货轮正停泊在码头等待装货。 袁忠武的汽车牌照就是通行证,无须停下接受检查,直接开到码头内。 汽车停在四号仓库门口,黑皮警察见是袁忠武的汽车,精神头立刻上来了。因为每次袁忠武走货,都有额外的打赏,黑皮警察们也不例外。 黑皮警察立刻跑出岗亭:“袁先生,这么晚还来码头?” “哦,我今晚要走一批货。” “现在走货可要抓紧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停止装船。” “没关系,我的货很少,十几分钟就能装完。还麻烦兄弟给办一下手续。” “袁先生,这您只管放心,手续马上就办好,您的货都是免检装船。” 袁忠武走上前把一叠钞票塞进黑皮警察兜里:“这是一点辛苦费,就有劳兄弟了。” 黑皮警察眼睛一瞄,就知道钞票的数目,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袁先生,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顺顺利利的装船。” 袁忠武的口碑好,就算是这么晚的时间装船,依然有装卸工人争先恐后的报名。都知道给袁忠武装船,工钱给的足,态度还特别好,给这样的人干活心里也舒坦。 申报、过检、装船,没用上半个小时,就已经全部完成。 袁忠武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这批货运到河北,尚且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运出上海再说。 货船的跳板已经开始抽撤,货船已经点火准备离港起航。 南造云子的车因为进入邮船码头需要检查登记,耽搁了一会儿,等他们通过检查,袁忠武的车已经没了踪影。 邮船码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短时间内找到袁忠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终于是在兜转几圈后,才在装船的现场看见了袁忠武的汽车。 南造云子:“这么晚了,袁忠武亲自来装船发货?这事有可疑!高桥泽,去检查一下他的货,如果是违禁货物,我们也不用费心思研究他的纱厂,他自己就会拱手把纱厂交给我们!” 松岛:“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高桥泽可不管那套,既然南造云子发话,他是坚决执行。 高桥泽下了车,大叫道:“先不要开船!” 袁忠武一看下车的竟然的高桥泽,心里吃了一惊,心说不好,这家伙怎么也到这来了? 袁忠武:“高桥君,这么晚怎么有空来码头吹风受凉?” 高桥泽:“袁桑,你到这里来又是来做什么?” 袁忠武:“我有一批货今晚装船,新来的经理,我怕他不熟悉情况,就跟过来看看。” 高桥泽点点头,回身叫过来黑皮警察:“这些货不能开船,统统要检查一遍。” 黑皮警察:“你是干什么的?” 高桥泽:“我是日本人!” 黑皮警察咧嘴一笑:“我知道您是日本人,可也不能来一个日本人,我们就要把货船重新检查一遍……” “混蛋!”高桥泽反手一个大嘴巴抽在黑皮警察脸上。 南造云子和松井也下了车,南造云子走到黑皮警察身边,掏出特高课的证件:“我是特高课的。我要你立刻把所有货物都检查一遍!尤其是……那位袁先生的货物要重点检查!” 黑皮警察连忙一个立正:“是。我们立刻检查!” 高非和尹平在车里一直都没有下车,尹平已经见过南造云子的照片,乍一见南造云子出现,立刻掏出手枪:“队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高非:“不要冲动!咱们既要干掉南造云子,也要替袁先生解围。” 尹平:“那你说怎么办?” 高非看着眼前的形势,知道不冒一点险是不行了,他嘱咐了尹平几句,然后撕扯一块内衣蒙在脸上,悄悄从车后门下车,绕到南造云子的车边上。 晚上码头的光线本来就不好,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南造云子这边闹哄哄的场面,没有人注意高非的举动。 高非拉开车门坐进去。 正文卷 第54章 金占霖的怒火 高非轻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了一眼车钥匙还插在钥匙门上,他把手枪放在旁边副驾驶座位上,发动汽车引擎。 听到身后自己的汽车忽然被发动,南造云子和松井、高桥泽都回头去看是怎么回事。还没等看清楚车里是什么人,汽车已经疯狂的发起冲刺,向着他们几个人直撞过来。 南造云子慌乱之下侧身翻滚,躲过了这一撞,高桥泽狼狈的倒退着摔倒在地上,堪堪避过,汽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衣服冲过去。松井就没有这么幸运,嗵的一声,整个人被汽车撞飞摔了出去。 高非一个急刹车,猛打方向盘,汽车大弧度的回转回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枪。 砰!砰!砰!扣动扳机,一连三枪,枪枪都是射向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避过了头两枪,第三枪没有躲过去,砰!子弹正射中她的右胸口,南造云子扑在地上翻滚几下再也不动。 高非猛踩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一溜烟全速冲向邮船码头的大门口。 从汽车撞过来,到高非开枪射击,南造云子中枪倒地,这一连串的经过,几乎都是在瞬间内完成,电光火石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坐在袁忠武车里的尹平都忍不住一拍方向盘,赞叹着:“高队长,干得漂亮!” 码头上陷入一片混乱,松岛倒在远处痛苦的哼哼着,高桥泽爬起来,先去看伏在地上的南造云子,翻过南造云子身体一看,胸口的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透。 “你们这几头猪,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凶手!”高桥泽对着几个惊慌失措的黑皮警察叫嚷着。 黑皮警察:“那这条货船还查不查了?” “猪!你们就几头蠢猪!还检查什么货船!快去追那个凶手!另外,马上把我们的人送去医院!”高桥泽怒吼着。 黑皮警察赶紧进去岗亭,给大门口挂电话:“有一辆黑色轿车向大门口开过去,立刻拦住他……什么?闯关跑了?” 十几分钟后,货船拉着长长的汽笛声,缓缓驶离了邮船码头。 ………… 第二天,特工总部情报处。 情报处的所有人员都在金占霖的办公室听训,金占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也是刚刚被李士群在总部会议上劈头盖脸的训斥过。 “情报处,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也没有,有什么脸叫情报处?养着你们干什么?让外人说,我们特工总部养了一群废物吗?”金占霖几乎是把李士群训他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一遍转赠给自己的部下。 李正信壮着胆子说道:“处长,邮船码头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况且那几个日本人是半夜自己去的码头,才遭到军统的暗算,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对他们贴身保护……” “对,你们除了愚蠢,还擅长狡辩!我说的不是昨晚上那几个日本人被袭击的事!我说的是,为什么军统上海站已经被我们连锅端了两次,还是清理不干净!你们都没有任何情报吗?啊?” 金占霖没法不发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是担心这样的暗杀早晚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不加紧除掉军统的余孽,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处长……”沈俊辰欲言又止。 金占霖指着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在我这里说话,别给我吞吞吐吐的说一半话!” 沈俊辰:“处长,我是觉得有关军统的情报线索,嫌疑最大的还是我先前监视的四方书店,但是因为我们最近在查共党,已经把书店这条线索忽略了。” 金占霖也窝火,投入大批人手清查共党,不仅一无所获,还放弃了原本调查军统的这条线索,现在被沈俊辰当众提出来,他更是觉得面上无光。 金占霖:“你觉得四方书店的嫌疑最大?那就接着查!” 沈俊辰:“处长,那我们是不是接着派人盯紧四方书店……” 金占霖:“还盯什么盯!直接抓了!带回来审问!要是真的和军统有关,我不信我们76号的刑具撬不开他的嘴!” “是!” “谁在外面?”金占霖忽然看见自己的门开了一条缝隙。 “金叔叔,是我。”萧宁宁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的说道。 金占霖皱了皱眉:“哦,宁宁,有什么事吗?” 金占霖对这位萧大小姐的行为处事也是很无奈,萧宁宁每次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来不敲门,也不知道萧万廷从小到大是怎么教育出来的。自己要是说她吧,碍于萧万廷的面子,心想算了,这是都是小节,犯不着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得罪萧万廷。 萧宁宁看了看满屋子的人:“这么多人……” 金占霖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情报处的特务们挨过了训斥,低头耷拉脑的鱼贯着走出去。 金占霖面对萧宁宁换上一副和蔼的样子:“宁宁,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萧宁宁:“金叔叔,我要请个假。” 金占霖一听是请假的事,脑瓜仁都疼。这位萧大小姐一个月之中,请假不下十几次。要么早走一会儿,要么晚来一会儿,反正是总有事。按金占霖心里的想法,她爸爸就多余让她上班。 金占霖:“去吧,去吧,以后这种事去找你的主管科长,不用来找我批假。” 萧宁宁噘着嘴,说道:“我去了,科长说我请假次数太多,而且这次我要替夏菊也请一个假,所以只能找您来批假。” 金占霖耐着性子:“你自己请假就好了,怎么还替别人请假?资料室两个请假的,再赶上剩下那个蒋什么玉有点什么事,那不是耽误总部的正事了吗?” 萧宁宁:“金叔叔,你就答应了吧,我要夏菊陪我去办点事,没她这事办不成。再说,资料室有美玉一个人都应付得过来。” 金占霖没办法,看在萧万廷的面子上,也不能拒绝了她:“好吧。不过,宁宁,下次有什么事,尽量下班时间去办,不然总是让人说你闲话,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萧宁宁满面堆欢:“下不为例!谢谢金叔叔,那我走了。” 金占霖看着萧宁宁兴奋的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忍不住叹息着:“下不为例才怪!” 正文卷 第55章 抓捕 萧宁宁扯上夏菊兴高采烈的走出特工总部大门,一边走一边笑,夏菊被她的情绪感染的也笑道:“宁宁,你请了一个假,不至于笑成这样子吧?” “我不是笑我请假的事,你没看见蒋美玉的表情吗?绷着脸,还不好发作,都快要气炸了!”萧宁宁扶着夏菊的肩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夏菊:“难怪美玉生气,资料室一共三个人,走了俩,有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做,人家能不生气吗?” 萧宁宁翻着白眼:“那没办法,谁让本小姐有事呢。” 夏菊揶揄着:“你又看好了哪家的衣服鞋子还是皮包?” 萧宁宁瞪大眼睛:“今天可不是陪我购物,是给你去买首饰,你忘了我爸爸答应的事了?” 夏菊这才恍然:“这件事呀,真的不用了,哪好让干爸这么破费。” 萧宁宁笑着说道:“你叫他一声干爸,他破费破费也是应该的,走吧。” 两个人乘坐着电车,去往永安百货,上海最大的几家首饰行都在永安百货附近,那里本就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段。 电车车站距离永安百货还有近两百米远,她们还需要步行一段,才能到达永安百货,在这个距离中间就会经过四方书店。 四方书店的唐老板正在门口拿着笤帚扫地,萧宁宁摇了摇头,叹口气:“这人还有心扫地,马上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真是可怜。” 夏菊心里一惊,表面不露声色的说道:“人家坐在店里卖书,能有什么大祸临头?” 萧宁宁:“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情报处的人一会儿就要来抓他,你说是不是大祸临头?” 夏菊:“你怎么知道?这种事可不好乱说。” 萧宁宁:“我刚刚去金叔叔办公室请假,亲耳听他说的,那还假得了。” 夏菊很吃惊,不知道为什么情报处突然要抓唐老板,自己既然知道了,应该立刻通知他才对,可萧宁宁一直在身边不离左右,怎么才能通知到唐老板呢? “唐老板,扫地呢。”夏菊停下脚步和唐老板打着招呼,她心想无论有没有监视,自己和唐老板打招呼是很正常的,不打招呼就这么走过去反而透着有问题。 唐老板:“夏小姐,今天没上班?” “没有。我们要去永安百货买些东西。” “你们女孩子都是喜欢逛街,去吧,永安那面热闹着呢,说是请来一支舞狮队。” “唐老板,您不去看看吗?” “我?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再说书店也没人照顾。” “舞狮队也不是总来,您应该去看看新鲜。” 唐老板看了夏菊一眼:“哦……好,那我一会儿去瞧瞧去。” 萧宁宁早就等的不耐烦,拉着夏菊就走,低声说道:“夏菊,你怎么跟他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夏菊:“我读书的时候,经常到他的书店里看书,也算是熟人。唐老板人很好的……” 永安百货门前果然有一支舞狮队在表演,锣鼓喧天,人人都穿着大红大绿,颜色鲜艳的服饰,一只狮子追着绣球上蹿下跳,活灵活现煞是好看。 夏菊假装兴致盎然的拉着萧宁宁看着舞狮队表演,偷偷的回头观察唐老板跟上来没有。 唐老板也是刚刚接到撤退的命令,电台今天才被王凤山转移走,自己打算这几天就撤回重庆。 从夏菊话语和眼神中,他判断出夏菊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他跟上夏菊和萧宁宁。看见她们站在人群里看舞狮队表演,自己也挤过去,自言自语的赞叹着:“南狮北龙,这舞狮子还是岭南地区为最好……” 夏菊趁着萧宁宁看得聚精会神,悄悄走到唐老板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他们要抓你,马上走。” 然后就不露痕迹的回身挽着萧宁宁走进了永安百货。 ………… 半个小时后。 沈俊辰带着几名特务气势汹汹的来到四方书店门前,但是店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家有急事,暂时歇业。 墨迹尚未干透,说明这是刚刚贴上去没多久。 特务叫过来临近的商户:“这家书店什么时候歇业的?” 商户也很吃惊:“刚刚还看到唐老板在门口扫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门。” 沈俊辰一把扯下红纸:“暂时歇业?怎么会这么巧!刚刚说要抓他,立刻就歇业不干了?来人,把门给我打开!” 几个特务找来撬棍,三下五除二就把店门撬开,沈俊辰迈步走进去。 “四处仔细搜一遍!”沈俊辰把红纸摔在地上,迈步进了里间,收支账本摊在桌子上,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沈俊辰心想着,什么事能急成这个样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管不顾。这不是歇业,这一定是听到风声逃了!能够跑的这么及时,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知道今天要抓捕他的事,除了情报处的这些人,在金占霖的办公室里研究抓捕唐老板的时候,就只有萧宁宁进来过,难不成是萧宁宁? 脑子里刚有一点这个想法,沈俊辰立刻把自己的论点推翻,以他对这个崇尚吃喝玩乐的大小姐的了解,任何人是内奸,她也不可能是。 如果不是萧宁宁,那一定是情报处内部出了内奸! 他叫过来两个特务:“你们这几天就住在这,扮成卖书的伙计,谁要是来这你们和说些奇怪的话,立刻抓起来!” “是。组长!” 沈俊辰带着其他人回到特工总部,他直接去了金占霖的办公室。 金占霖:“怎么样?抓到人没有?” 沈俊辰:“处长,人跑了。这明显是有人泄密,我怀疑咱们情报处有内奸!” 金占霖也很吃惊,理论上来说,他知道沈俊辰分析的没错,刚要去抓人,就得到消息跑了,一定是内部出现了问题。 侧面也说明沈俊辰这条线索是对的,四方书店很可能就是军统的联络点,而那个唐老板就是联络人! 金占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放弃了这条线索,但是这些心思,他不能在沈俊辰面前表露出来,通过这件事金占霖对沈俊辰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书店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派人留下假冒伙计,看看能不能抓一两个还不知道消息的军统人员。” “嗯,好!做的好!” “处长,那内奸的问题……” “查!今天在这个屋子里,所有听到消息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审查一遍!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定要这个人揪出来!” 正文卷 第56章 高层的秘密 因为断定情报处出了内奸,当天上午所有在金占霖办公室听训的人员一律被集中在小会议室,有专人监视,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互通消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你需要说出你今天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和什么有过接触,有谁可以证明! 金占霖的办公室里,金占霖坐在椅子上并不言语,只听沈俊辰问话。 沈俊辰:“今天开完会你去了哪里?” 特务甲:“我哪也没去,就在总部。” 沈俊辰:“和什么人接触过?” 特务甲:“和茶水间的张胖子聊了几句。” 沈俊辰:“聊的什么?” 特务甲:“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沈俊辰:“你不说,我们去问张胖子,一样能够查问出来。” 特务甲低下头:“我就是说今天……处长挨了李主任的训,就拿我们撒气……处长,我这只是发发牢骚,没别的意思。” 金占霖沉着脸:“出去!叫下一个进来!” ………… 特务乙:“今天没任务,我去了茶馆喝茶。” 沈俊辰:“和什么人喝茶?” 特务乙:“和……回春坊的丽莎姑娘……” 沈俊辰:“丽莎姑娘?” 一旁的金占霖忍不住呵斥:“把话说明白了!找女人就说是找女人,喝什么茶!” 特务乙:“是,是找女人去了。” 金占霖:“工作时间找女人,你还真是不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俊辰,派人去回春坊,查那个叫丽莎的婊子,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 沈俊辰:“今天开会结束后,你去了哪里?” 特务丙:“会议结束后,我跟着李组长去查反动宣传单印刷点的案子。” 沈俊辰:“去哪里查?” 特务丙:“永安百货附近的七宝斋纸张店。” 沈俊辰和金占霖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那家店,七宝斋纸张店和四方书店是几乎背靠背的两家店,只是在不同的街上。如果两家店有后窗后门的话,都可以面对面的聊天说话。 沈俊辰:“李组长进去后问的什么?” 特务丙:“李组长让我守在门口,他自己进去的。” 沈俊辰:“李组长进去了多久?” 特务丙:“大概半个小时。” ………… 沈俊辰:“李组长,今天开会之后你去了哪里?” 李正信:“我去了七宝斋查反动印刷品的案子。” 沈俊辰:“为什么要自己进去?” 李正信:“我办案子一向就是这样,进去一个人,外面留守一个人。” 沈俊辰:“进去后和什么人接触过?” 李正信:“当然是和老板接触,难道还能和客人接触?” 沈俊辰:“李组长,请你配合一下,我也是为了查内奸……” 李正信腾的站起身:“查内奸,也轮不到你来对老子指手画脚!我跟着丁主任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趴在课桌上写作业呢吧!” 金占霖:“正信,坐下!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 李正信:“处长,这小子这么问话,明显是怀疑我是内奸,您就这么任由他胡来?” 金占霖:“你急什么?俊辰又不是针对你,每个人都要过这么一遍。” 李正信:“要问我,处长你来问吧,我受不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金占霖:“那好,你把你进去七宝斋之后和老板的对话复述一遍。” 李正信:“我就给他看了那张印刷品,问他最近有没有人大批量的买这种纸,他说惠尔堂教会学校的一个教员来买过,我正准备下午去学校调查一下那个教员。” 金占霖:“就这些?” 李正信:“就这些。” 金占霖:“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可你进去足足半个小时,怎么解释?” 李正信:“我……我不能说。” 金占霖:“什么叫你不能说?俊辰,马上带人去查一下七宝斋!觉得可疑就带回来审问!” 李正信:“处长,七宝斋您不能去查。” 金占霖冷笑着说道:“在上海,还有特工总部不能查的地方?” 李正信看了一眼沈俊辰,对金占霖说:“处长,您让他出去一下,我才能说。” 金占霖:“神秘兮兮的……俊辰,你先出去一下。” 沈俊辰站起身走了出去。 金占霖:“这下可以说了吧。” 李正信压低声音说道:“处长,七宝斋是上面和重庆的联络站!” 金占霖吃了一惊:“上面?和重庆的联络站是什么意思?” “处长,您以为上面的某些高官,真的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南京政府这一面吗?现在局势难测,都在观望。七宝斋就是上面和重庆高层互相传递信息的地方!” “还有这种地方?那七宝斋的老板是什么人?重庆的间谍?” “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中间人。我说一句避讳的话,假如您有投降重庆的意思,就可以通过七宝斋把消息传递出去。同样,重庆方面有什么高级官员有要投奔咱们的意图,七宝斋也会把消息传递过来。” “七宝斋是一个这类情报的中转站?” “没错,而且是收费昂贵的中转站!您想啊,都是大人物在秘密接洽,不论事情成功与否,赏银都是免不了的。” “四方书店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金占霖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趟,他对李正信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因为李正信是丁默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和丁默邨的关系讳莫如深,这让金占霖不得不考虑他这番话的分量。 问题在于自己还不能去向丁默邨考证这件事,因为这涉及到丁默邨的隐私,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洞悉他有政治上的摇摆倾向,以丁默邨的为人,自己恐怕都有被灭口的危险。 “处长,我建议您这趟浑水最好不要蹚,这件事和查谍查匪是两码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顺便把沈俊辰叫进来。” “是。”李正信躬身退了出去。 李正信对站在门外的沈俊辰说:“处长叫你进去。” 沈俊辰推门进了金占霖的办公室。 “俊辰,李正信和内奸没有什么关系,内奸的事需要另外寻找突破口。” “处长,为什么?” 金占霖烦躁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知道不能因小失大,引火烧身!” 正文卷 第57章 线索断了 沈俊辰垂头丧气的从金占霖办公室走出来,他本以为自己查到了蛛丝马迹,没想到又被处长给否了,李正信明明嫌疑很大,为什么处长就不让查他? 迎面正遇到气呼呼的蒋美玉,沈俊辰打着招呼:“蒋小姐,忙呢?” “可不是忙呢吗!什么活都是我一个人干!能不忙吗!”蒋美玉知道沈俊辰和萧宁宁关系很近,也就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 “资料室不是还有夏菊和萧宁宁吗?难道这俩人都不干活,看着你一个人忙?”沈俊辰打趣着,已经准备往自己办公室走。 “她们俩都请假出去了,资料室就剩我一个人。”蒋美玉往垃圾桶里抖落着纸篓里垃圾。 “请假出去了?她俩一起出去的?”听她这么说,沈俊辰不由得停下脚步。 蒋美玉:“应该是吧,我看着她们拉着手走的。” 沈俊辰急忙问道:“她们是什么时间走的?” 蒋美玉想了想:“上午啊……沈长官,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直接去问她俩吧,对不起了。” 蒋美玉感觉到沈俊辰像是在盘问什么,慌里慌张倒完了垃圾,回去资料室。 沈俊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着:“一起走的……萧宁宁会不会把今天听到抓捕唐老板的话,告诉了夏菊,而夏菊……” 沈俊辰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忽略了夏菊身上的疑点。 单论起来,夏菊身上的疑点,好像每处疑点都算不上什么疑点,可是把这些疑点累积起来,就会感觉这些事情都似乎太过于凑巧了一些。 下了班,沈俊辰开车直接赶奔去萧家。 萧宁宁刚刚好走到家门口,看见沈俊辰的车子开过来,就迎上来:“稀客呀,沈组长今天有何公干呀?” 沈俊辰打开车门:“宁宁,你上车,我有话对你说。” 萧宁宁:“什么话还非要上车去说,到家里说吧。” 沈俊辰:“萧阿姨在家说这事不太方便,你还是上车吧。” 萧宁宁心跳有些加速,心想难道俊辰要和自己说什么喜欢自己这类的话?所以要避着妈妈? 想到这个可能,萧宁宁立刻上了车,略带点娇羞的说道:“俊辰,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沈俊辰并没有注意到萧宁宁情绪的变化,他在斟酌着字眼,尽量不想把问题问的太生硬。 “宁宁,你今天和夏菊逛街去了?” “是呀,逛了一下午,夏菊这会儿也该到家了。” “你们去的哪里逛街?” “永安百货。怎么了?” 沈俊辰心里计算着她们的行进路线,永安百货距离四方书店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在地点上已经是非常合乎逻辑。 “你跟夏菊在路上遇到什么人没有?” “遇到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逛街的途中,没遇到什么熟人吗?” “哦,遇到了四方书店的唐老板。夏菊跟他熟,我不认识他。” 沈俊辰心情有些激动,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接近事情的真相,距离揭开谜底可能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宁宁,你在金处长办公室听到的话,有没有跟夏菊说起?” 萧宁宁就算再怎么粗线条,也明白了今天沈俊辰不是来跟自己表白的,他是在查案子! 明白了这一点,不禁让萧宁宁既失望又扫兴。 她已经没有再和沈俊辰说下去的兴趣,恹恹的说道:“没有。” 沈俊辰很着急:“怎么会没有呢?你们俩现在是干姐妹,关系又是这么融洽,你有什么事情会不和她说?” 萧宁宁冷笑道:“俊辰,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有趣,我和夏菊关系好,就必须什么都和她说?你们去抓人的事,我再怎么笨,也知道那是机密事,我会随便到处乱说?” “可是……” “可是什么!我很累了,你没别的事,我要回家了!” 萧宁宁板着脸,推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自己家大门。 萧宁宁倒不是故意替夏菊遮掩,她只是对沈俊辰无视自己感到失落,连带着起了逆反心理。沈俊辰越是这要知道真相,我偏就越不这么说! 再一方面,最后萧宁宁也被自己的话惊到,心想这种事还真是不应该和别人说,万一是因为自己说漏嘴而产生什么后果,怕是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如果沈俊辰开始先来一番甜言蜜语,都不用这么费心机的问,萧宁宁也会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情经过全盘告诉沈俊辰。 沈俊辰想不到这些缘由,他坐在自己车里,只是觉得又断了一条线索,本来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都符合逻辑性。只要从萧宁宁嘴里说出,她把听到抓捕唐老板的话说给了夏菊,那么内奸十有八九就是夏菊! 但是现在这些假设都不存在,萧宁宁在源头上把事情直接给否决掉——夏菊既然不知道这件事,自然就没有可能是这个泄密者。 这样的结果,只好让沈俊辰又一次把疑心转回到李正信身上,虽然不知道李正信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处长,但是他的疑点是最难以解释清楚的,这一点毋容置疑! ………… 高非在去往三泰杂货行的路上,把帽檐压的很低,尽量避开主街,专门走一些僻静的巷子,七拐八拐的,虽然绕路,但是起码能更安全。 高非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受到邮船码头日本人遇袭事件的影响,街头增加了不少流动检查的黑皮警察,侦缉队和特工总部的人也混杂在其中。 王凤山的杂货店位于弄堂里面,门面也不起眼,顾客非常的稀少,大部分都是附近的邻居来店里买一些日常用品。 这也正是王凤山选择这个地点的初衷,越是人少越是适合他开展工作。店里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正在货架上收拾着货物。 王凤山见高非进来,就对那个半大孩子说:“六福,我和这位先生谈些生意上的事,你照看着点外面。” “好的,老板。”六福毕恭毕敬的应答着。 进去里间,王凤山解释着:“我新雇的一个伙计,就是附近邻居的孩子,很老实,不多言不多语。” “电台藏好了吗?” 王凤山指了指墙角:“我自己弄了一个夹层,电台和密码手册都藏在里面。” 高非看了一眼四周,墙壁上贴着一色的旧报纸,看着倒是很妥帖:“注意别让你的小伙计误打误撞给你翻出来。” “不会,我告诉他这是仓库,不许随便进入,我离开的时候都是上着锁。” 高非掏出那份派遣人员名单递给王凤山——为了以防万一被人认出夏菊的笔迹,这份是他重新誊写过的。 “这很可能是汪伪派遣到重庆的间谍人员名单,至于如何甄别,就是上面的事了。这份名单今天晚上务必要发出去!” 正文卷 第58章 好人和恶人的区别 夏菊下班后,推掉了去萧宁宁家吃饭的邀请,因为她今天和高非约好在美味鲜鱼馆碰面。这次碰面无关任务上的事,只是正常男女之间恋爱中的约会。 韩三远远的看见夏菊从巷子里走出来,立刻拉起车跑过去:“夏小姐,用车吗?” 夏菊上了车:“韩三哥,晚上还出来干活?” “没法子呀,今天没赚够份子钱,就得多跑一会儿。” “什么是份子钱?” “就是给车行的钱,每天交给车行一份,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夏小姐,你去哪?” “我去菠萝街的美味鲜鱼馆。” “嘿,瞧您这小日子过的,滋润。” 韩三的黄包车拉的飞快,但是他并不走大路,专门走一些小街小巷。 夏菊很奇怪:“韩三哥,你怎么不走大路?” 韩三支吾着:“大路……大路人多车多反而跑不起来。这么走也是一样,夏小姐,你看,从这条弄堂出去就是美味鲜鱼馆。” 眼看着黄包车就要出了弄堂口,龙飞和他的手下从暗影里闪出来,一左一右拦住了韩三的车。 龙飞走过来一把拽住韩三的衣领子:“韩三,我说怎么总也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躲着我走是吧!还往哪躲?你躲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韩三一看是龙飞,吓得脸都绿了,连连作揖:“哎呦,龙爷,今儿怎么这么凑巧遇到您了?” 韩三人高马大,足有一米八的身高,龙飞只有一米六几的身高,两个人说话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龙飞手里玩着两个铁胆,冷笑着着说道:“低头!” 韩三陪着笑脸低下头,龙飞抡起巴掌啪的一声抽了韩三一记耳光,韩三的脸上顿时现出五道手印。 “这一耳光是打你欠钱不还!” 啪!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耳光是打你竟敢躲着你龙爷跑!” 啪!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耳光是打你见到龙爷,不主动掏钱,还敢在这臭贫!” 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让一个一米六的家伙当街连打三记耳光,被打的还不停的陪着小心,而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自己还叫他一声韩三哥,这样的场景让夏菊忍受不了。 “欠你钱还钱就是了,你为什么打人!”夏菊怒斥着龙飞。 龙飞:“小妞,别多管闲事,走开走开!” 夏菊:“你这么打人是不对的,你要给韩三哥赔礼道歉!” 龙飞哈哈大笑着问韩三:“这小妞要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同意吗?” 韩三捂着脸:“龙爷,您就别拿我开心了……” 龙飞:“那就别废话了,掏钱吧!” 韩三从兜里翻腾着,捧出一堆准备金卷,嚅嚅着:“龙爷,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还差你一块大洋,您看就再容我两天,等我凑够数,我一定补齐。” “差我一块大洋?你知道你欠我多少钱吗?” “不是,不是一共两块大洋的过街费……” “韩三,那是老黄历了。你现在一共欠我二十块大洋!” 韩三吓了一跳:“怎么变,变二十块了?” “不知道我立的规矩吗?每拖欠一天,你这过街费就要翻倍!你自己算算,你拖欠过街费几天了。” “龙爷,你,你这么算法,打死我也还不起。” 夏菊怒道:“韩三哥,这种人你越是忍让,他越是欺负你!” 龙飞打量着夏菊:“呦呵,小妞,你是韩三什么人啊,这么护住他。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能陪龙爷一宿,我就饶了韩三,前账也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韩三慌的直作揖:“龙爷,您可别乱说,这位小姐就是我的一位客人。” 龙飞涎笑着:“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没准这位小妞就愿意来一出美人救英雄……” 他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杜先生的脸,都让你们这些杂碎丢尽了!” 高非出现在弄堂口,他在鲜鱼馆内久等夏菊不到,就想出门迎几步,听见弄堂里夏菊的声音就走进来。 高非背对着街上的路灯,逆着光站在那,龙飞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小子,你是干什么的?招子放亮点,青帮的事你也敢插手?” “我是谁,你先不用问。你现在就按照这位小姐的意思,给这位韩三哥赔礼道歉!” “道歉?老子先给你道个歉!”龙飞几乎是毫无预兆,忽然的一甩手,手里的一颗铁胆直向高非面门砸过来。 看龙飞的手劲,他在这铁胆上还真有功夫,这要是给砸到脸上,轻者面部骨折,重者都有生命危险。 高非早就注意到龙飞手上的两个铁胆。他知道,人的名字可能会起错,外号一定不会叫错。他既然叫铁胆龙飞,这对铁胆一定是有点门道。 忽然见龙飞手一扬,高非迅捷的侧身向前避过铁胆,龙飞还想再甩出第二颗铁胆,高非已经飞扑到他面前。 龙飞只觉得手上一轻,铁胆已经被高非劈手夺过去,高非用这颗铁胆顺势狠狠砸在龙飞脊梁骨上。 龙飞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他的那个手下,抽出匕首大喊着冲上来,高非闪身避过,飞起一脚蹬在他的后背,这家伙摔了一个满嘴泥,匕首也飞出几米远,缩在地上再也不敢动。 高非走过去踢了龙飞一脚:“玩偷袭?下黑手?” 韩三劝道:“这位先生,算了吧……” 高非看了看韩三的脸:“他打你的?” 韩三点点头。 “打回去!你不打他,他养好了伤,拄着拐杖都还是要欺负你!”高非走过去,一脚把龙飞踢翻个,让他脸孔朝上。 韩三连连摆手:“不不不,先生,你饶了他吧,他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下得去手。” 高非叹了口气:“这就是好人和恶人的区别。” 龙飞的手下搀扶着龙飞一路呻吟着,一瘸一拐的离开。 韩三看着远去的龙飞直皱眉。 高非:“你不用担心他报复你,龙飞的伤最少几个月也下不来床。” 韩三苦笑着:“这位先生,我谢谢你。可是他养好了伤,还是一样要找我麻烦。” 夏菊:“韩三哥,要不然你就别干这一行,换个事做,免得他们欺负你。” 韩三拉起车,一脸的戚然:“夏小姐,我们这些穷苦人,换什么事做,都是不缺人欺负。唉,先混过这几个月再说吧。” 正文卷 第59章 各有心机 高非看着韩三步履蹒跚的慢慢走远,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就算他不做这一行,没有龙飞欺负他,也还有马飞驴飞欺负他。” 夏菊噗嗤一笑:“乱起名字,什么马飞驴飞。” 高非笑道:“走吧,咱们去吃饭,再不去,饭馆都要关门了。” 两个人回到鲜鱼馆,伙计立刻迎上来:“先生,小姐,您二位吃点什么?” 高非:“你们店招牌菜鲜鱼汤来一份,另外再给我们来几个拿手的小菜。” 伙计:“您二位稍等,我这就告诉灶上,很快就好。” 伙计退了下去。 “唐老板怎么样了?”虽说不是因为任务碰面,夏菊还是很关心唐老板的消息。 高非:“幸亏你报信及时,唐老板这会儿应该已经进入湖北境内,不出什么意外,再过几天就能到达四川。” 夏菊:“太好了,我真是害怕我当时没说明白,或者是唐老板没听清楚,那可就糟糕。” 高非:“唐老板要是不确定你说的是什么,他还是会想办法和你联络。” 夏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半个小时后,伙计端着托盘走过来:“菜来喽……您二位慢吃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我一声就行。” 等到伙计上完菜。 高非:“沈俊辰这段时间没找你什么麻烦吧?” 夏菊:“最近他好像忽然对我没那么疑心,就连说要和你见一面的话也不再提,真是有些奇怪……” 夏菊当然不知道,沈俊辰的对她的疑心已经转移到了李正信身上。 高非:“沈俊辰很有心机,你还是要防范一点。” 夏菊点点头:“嗯,我知道。对了,现在四方书店里的伙计,都是情报处的特务假扮的,你要告诉咱们的人小心些,别误入进去。” “咱们的人就这几个,误入是不可能。”高非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夏菊:“还说今天不谈工作的事,可是咱们现在说的都是工作的事。” 高非笑道:“那就说点别的什么……你这金戒指可是不小,萧家送的?” 夏菊:“怎么样?漂亮吗?……” ………… 沈俊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情报。 “组长,昨天顺风客栈忽然多了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客商,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凡是四川来的人都要特别留意,这两天盯紧一点!” “是。” “组长,第十师二团一营的营副和花旗参行的老板往来密切……” “这件事不要管。除了走私烟土贩卖私盐,他们也弄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是。” “组长,商会的乔副会长在一次酒后,对他的朋友说,日本人早晚都要垮台,他这样散布危险言论,要不要抓起来审一审?” “……” “组长,青帮的龙飞,前几天夜里在菠萝街被人打成重伤……” 沈俊辰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行了!你们这都算是什么烂情报!一个整天勒索敲诈的混混被打也算情报?你们都能不能长点脑子!” 被沈俊辰点名训斥的特务很委屈:“组长,您前一段不是让我们多留意夏菊的动向,要不然我也不会注意这件事。” “这件事和夏菊有什么关系?” “夏菊当时也在场,把龙飞打伤的人,好像和夏菊认识。” “哦?”沈俊辰这才觉得这个情报或许真有些价值。 这个人和夏菊认识,能把铁胆龙飞打成重伤,夏菊有这样的朋友?这个疑点又把沈俊辰对夏菊的怀疑勾起来。 “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还有一个叫韩三的拉车的在场。” “去把龙飞和韩三都找来!” “组长,龙飞被打成重伤,起不来床……” “那就把那个拉车的找来!” 韩三被带到特工总部的时候,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特务将他带到沈俊辰的办公室:“进去!老实待着,一会有人找你问话!” 没过多久,沈俊辰带着一个手下的特务走进屋子,看了看蹲在角落里的韩三:“你就是韩三?” 韩三:“是,长官。” 沈俊辰拉过一把椅子:“起来吧,坐下说话。” 韩三犹疑着坐下来。 沈俊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情报处的沈俊辰。今天把你请来,是想要求你帮一个忙。” 韩三:“沈长官,您说笑了,我一个臭拉车的,能帮上您什么忙?” 沈俊辰笑道:“那可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韩三,你认识夏菊吧?” 韩三一愣:“您是说夏小姐?认识认识,夏小姐经常坐我的车。” 沈俊辰:“前几天在菠萝街打伤龙飞的人,你认识吗?” 韩三摇摇头:“不认识。” 沈俊辰:“打伤孔飞的这个人认识夏菊?” 韩三犹豫了一下说道:“是。” 沈俊辰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人你下次见到,还能不能认出来?” 韩三:“当时天很黑,又是在弄堂里,我也看不太清楚……” 沈俊辰走过去,拍了拍韩三的肩膀:“韩三,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而且等到龙飞的伤养好了,也不能和你善罢甘休,对不对?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龙飞的事我给你去解决。另外,事成之后,另赏你大洋一百块!” 韩三已经完全听明白了,沈俊辰是要抓那晚打伤龙飞的那个年轻人。自己要是答应他,去帮着他指认帮过自己的人,那他韩三真是猪狗不如不配做人。不答应他,自己恐怕又难以脱身,为今之计只能是随口糊弄他…… 韩三假装犹豫良久才一拍大腿:“行,沈长官,我答应你!” 沈俊辰:“好!龙飞的事,我今天就让人给你办妥。至于赏银,你要把这个人的消息带给我,你才能拿到。” 韩三拍着胸脯:“沈长官,你就放心吧,只要我再看见他,一定通知您。” 沈俊辰:“那当然是最好。” 韩三:“那,沈长官,要是没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沈俊辰微笑道:“可以,你随时都可以走。” 看着韩三出了特工总部,沈俊辰的手下提醒着他:“组长,韩三要是为了脱身,顺嘴胡说,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沈俊辰冷笑着:“你以为我会想不到这一点吗?我只是拿韩三做个诱饵……” 正文卷 第60章 跟踪 夏菊站在资料室的窗户前,看见沈俊辰的手下推推搡搡把韩三带进特工总部,心里很吃惊,本能的联想到是不是沈俊辰发现了什么。 直到看见韩三毫发无损的离开了特工总部,夏菊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庆幸虎子的事情没再重演。 夏菊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联络高非,告诉他这一情况。因为她觉得刚刚发生打伤龙飞的事也没几天,沈俊辰就把韩三抓回来,一定是和高非有些关联。 下班之后,夏菊乘坐着电车在四马路下了车,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在这时候她还是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联络点把这件事情通知高非。 虽然高非嘱咐过她,如果不是遇到紧急情况,不要到联络点来,以免给自己带来危险的同时,也给联络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但是关心则乱,在夏菊的潜意识里,事关高非的事情都是紧急情况。 沈俊辰一直远远的跟在夏菊身后。 沈俊辰今天把韩三抓来特工总部,并且让特务把韩三带来的时候,故意咋咋呼呼的弄得整个特工总部都听得见。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夏菊看到韩三被抓。看看夏菊是什么反应,是若无其事,还是立刻通风报信。如果是后者,自己就可以尾随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韩三想要把沈俊辰要抓高非的消息告诉夏菊,他今天一直在特工总部附近徘徊,但是担心被沈俊辰发现自己,又不敢靠的太近。一眼没照顾到,夏菊已经上了电车,韩三只好拉着黄包车追赶电车。 好在是电车开的不快,逢站就停,就这么走走停停,韩三在四马路总算追上下了车的夏菊。 夏菊正要走进三泰杂货行的弄堂里,韩三已经把车停在她身边:“夏小姐,上车。我有事儿跟你说。” 夏菊心想问问韩三是怎么回事也好,并不说话,顺势就上了车。韩三拉着车子,一边走一边把下午在特工总部,沈俊辰对自己说的话给夏菊讲了一遍。 夏菊这才放心,原来沈俊辰只是想要韩三做他的眼线,她现在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这一点事就去联络点,要不然高非一定会说自己是小题大做。 夏菊不知道的是,也是幸亏韩三的及时出现,自己才没有把联络点暴露。 沈俊辰跟在夏菊身后,对于韩三的忽然出现,他倒是没有觉得特别突兀,这也说明自己想要把韩三为自己所用,是不太可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夏菊会不会和那个人见面,这是今天沈俊辰跟踪夏菊的最终目的。 沈俊辰跟踪着夏菊,高非跟踪着沈俊辰。 这并非是高非有什么先见之明,这几天他和尹平就已经在轮流跟踪沈俊辰,因为高非觉得沈俊辰对自己的锄奸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必须要拔掉才行。 暗杀行动之前,都要进行这样例行的跟踪踩点,掌握他上下班的行走路线,以及目标的其他的活动规律,为布置行动前做准备。 所以今天高非是无意中发现,沈俊辰竟然在暗暗的跟踪夏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是夏菊在三泰杂货行附近徘徊,高非都看在眼里。 如果今天联络点就此暴露,高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要当街刺杀沈俊辰! 虽然这种临时起意的行动,在没有支援,没有配合,没有掩护的情况下,对自己能否脱身风险会很大,但是事出紧急,也顾不上许多。 今天只是跟踪,高非并没有带枪,他只在裤管内藏了一把匕首,高非不知道这样的胜算有多大。 毕竟沈俊辰是带着枪,而且街上的巡捕每隔十几分钟就出现一次,自己就算侥幸成功,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一个未知数。 好在韩三及时出现,把夏菊拉走,高非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韩三把夏菊送到楼下,就拉着车去街上继续他的营生。 沈俊辰一直跟到楼下,虽然夏菊上了楼,他依然不死心,继续在夏菊家楼下监视了近两个小时,也未见自己期盼的目标出现,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等到确认沈俊辰走远了,高非才返回夏菊家楼下,四下又巡视一遍,这才走上楼,轻轻叩响夏菊的房门。 夏菊:“谁?” 高非:“我。” 门打开一条缝,高非闪身挤进去。 夏菊惊喜的说道:“你怎么来了?你都不知道刚刚……” 高非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 高非有些气闷,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不明白,夏菊也算是有几个月的工作经验,怎么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今天也就是运气好,才没有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出现,但是做间谍工作可不能每次都依靠好运气过关,运气毕竟是几率中最低的一种巧合。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夏菊看出高非的不高兴。 高非板着脸说道:“夏菊,你知不知道今天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夏菊:“什么严重错误?” 高非:“你不该去联络点。” 夏菊思索了一下,惊讶的说道:“你,你跟踪我?” 高非又好气又好笑:“我跟踪你干嘛?我跟踪的是沈俊辰,是沈俊辰在跟踪你!” 夏菊不是笨人,她很快就捋顺了思路,自己分析着:“噢,沈俊辰抓了韩三,故意让我看到,他想要顺着我的线,找到你!” 高非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想明白了,已经有些晚了。” 夏菊也很沮丧,跌坐在沙发上:“我真是笨!怎么这么容易上当!想不到沈俊辰心机这么深,上学的时候可真是没看出来。” 高非:“所以,沈俊辰必须要尽快除掉!” “你……你要杀俊辰?”夏菊虽然和沈俊辰已经是敌对的关系,但是听说要除掉沈俊辰,心里还是感到不忍心。 高非:“夏菊,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你们是同学一场,但是沈俊辰不死,对我们的工作干扰危害非常大。” 夏菊默然良久,也只能认同高非的说法:“……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高非想了想:“就这几天吧,我本来是想在路上截杀他,但是沈俊辰很警觉,每天都走不同的路线。我只能选择在他家附近动手,他换一千条路线,最终总是要回家!” 正文卷 第61章 被捕 沈俊辰很郁闷,他觉得自己做的工作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可每次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不知道是该归结于自己的心思不够缜密,还是因为对手太狡猾。 “组长!组长!”沈俊辰的一个手下连门都没敲,一阵风似的冲进他的办公室。 沈俊辰皱着眉,说道:“干什么慌里慌张的,蒋逆的军队打到门口了?” “组长,大喜!大喜呀!” “我一没结婚,二没升职,有什么大喜!” “组长,咱们的弟兄刚刚抓到一名军统的间谍!” “什么?军统的间谍?在哪抓到的?” “就是您在四方书店布置的弟兄,抓了一个送上门的家伙!” “怎么知道是军统的人?” “军统的人衣领子上藏着毒药,咱们的弟兄第一时间没让他死成!” “干得好!人现在在哪?” “就在楼下。” “太好了!看来军统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犯错的时候!让他们把人带去审讯室,我马上就到。” 沈俊辰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他进入特工总部以来,抓到的第一个军统间谍,以最近特工总部接连失利表现来看,他这个突破性的战果就显得尤为重要! 戴着铐子,腿上中枪被特务从车上押下来的是张茂森。 张茂森现在是后悔不迭,本来今天自己伤也养好了,准备去找高非尹平他们汇合。陈靖恩也答应自己,会尽快和高非取得联系,因为他也不知道高非现在落脚的地方。 张茂森养了快两个月的伤,憋闷的实在忍不住,就自己悄悄溜出来。心想还用中统那帮家伙联系队长,自己就是职业的特工人员,完全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但是他并不知道外面如今发生这么多的变故,养伤期间也没人跟他说起这些事。 张茂森搭乘着电车,来到四方书店,虽然这里一直是高非负责联络,但是张茂森也知道联络暗号,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找到高非他们最快的途径。 张茂森只认识唐老板,并不认识店里的伙计,他想不到书店的伙计已经是特务乔装改扮。 双方几句话就露出破绽,张茂森的暗号得不到回应,他察觉出不对,对方也察觉出不对。张茂森转身就冲出书店,还没跑过马路,就被追出来的特务开枪射中大腿生擒活捉。 夏菊和萧宁宁正从大菜间吃饭回来,迎面正遇见几个特务押着张茂森往楼上走,萧宁宁看着张茂森腿上鲜血淋漓的枪伤,吓得拉着夏菊躲到一旁,让他们先过去。 张茂森和夏菊擦肩而过,张茂森看了夏菊一眼,面无表情的走过。夏菊的心怦怦乱跳,她不知道张茂森怎么会忽然被捕,也不知道高非有没有危险,他人现在在哪。 回到资料室,夏菊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蒋美玉看着夏菊和萧宁宁进来:“夏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夏菊勉强笑了笑:“刚刚被惊吓到,没事。” 萧宁宁:“美玉,你是没看见,刚才被抓来的人,腿上被枪打的那么大一个窟窿,血顺着裤脚往下淌……” 蒋美玉连忙制止了萧宁宁继续说下去:“停!谢谢你萧大小姐,你别给我形容了,幸亏我没看见,我还要去吃饭。” 一个特务推门进来:“处长让资料室出一个人,去审讯室做记录员。” 蒋美玉挤过门口:“对不起,我还没吃饭,你们去吧。” 她匆忙忙跑下楼,躲过这个差事。 萧宁宁一想起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心里就怵得慌,问那个特务:“小韩不是记录员吗?干嘛找我们。” “小韩今天请假没来。” 萧宁宁:“我去找金叔叔说说去,小韩没来,还有别人嘛,干嘛要我们去!” 夏菊拦住萧宁宁:“算了,我去吧。” 萧宁宁:“夏菊,你别去,这种事看多了,会做噩梦的。” 夏菊微微一笑:“没事。” 距离审讯室还有很远,夏菊就听见沈俊辰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哈哈哈哈,老天开眼,终于给我抓到一个!” 夏菊跟着特务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一把椅子上捆绑着张茂森,腿上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着鲜血。 见夏菊进来,沈俊辰招手让夏菊走近张茂森,说道:“夏菊,看到了吧,这个王八蛋就是刺杀我爸爸的三个凶手中的其中一个!” 夏菊看到张茂森脸上的乌青血迹,在这几分钟里,张茂森就被沈俊辰打的都快要认不出本来面目。 夏菊不忍再看,转身坐到记录员的位置:“你别弄错了,我觉得不太像。” 沈俊辰冷笑道:“弄错?就是把他们烧成灰,我都认得他们!” 张茂森开始被这个家伙一进来就疯狂的殴打,还以为这是他们例行的刑讯手段,听他和夏菊的对话,才想起来这个人原来就是沈晋的儿子沈俊辰! 张茂森:“小兔崽子,那天老子真后悔没连你一枪都崩了!” 一个特务立刻上去照着张茂森肚子狠狠打了一拳:“到了76号,还这么不老实!” 沈俊辰并不生气,他现在志得意满,踱着方步坐到桌子后面:“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卖!” 沈俊辰:“你叫什么名字?” 张茂森:“我姓沈。” 沈俊辰:“哦?竟然跟我一个姓,呸,晦气!沈什么?” 张茂森笑道:“我叫沈俊辰他祖宗!” 沈俊辰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压着怒火:“我就让你占一些嘴上的便宜!” 他拿着从张茂森身上搜出来的良民证:“张茂森?这个名字是真是假?” 张茂森冷笑:“你祖宗的名字自然是真的。” “好,我不管你是真名还是化名。张茂森,我现在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说出你的同党都有谁?他们藏在哪里?咱们的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你也马上会获得自由,而且还会在特工总部给你留下一个职位,真金白银的赏赐也是必不可少。” 张茂森:“姓沈的小子,你在发什么春秋大梦?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要是皱一眉头,就不是你祖宗!” 沈俊辰腾的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张茂森跟前,冷冷的看着张茂森毫不示弱的眼神:“逞英雄是吧?充好汉是吧?” 张茂森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滴,脸部的肌肉都在扭曲,显然是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夏菊起先没有注意到,但是看见张茂森的表情,再留心观瞧,这才看见沈俊辰站在张茂森面前,用手指使劲的在张茂森的枪伤创口内捅着。 正文卷 第62章 疯狂的审讯 张茂森突然张嘴,一口带着血的痰吐在沈俊辰的脸上:“狗杂种,有本事就给你祖宗一枪!” 沈俊辰把脸上的痰迹擦掉,抬起一脚,连人带椅子把张茂森踹翻在地上,张茂森摔在地上还在狂骂不休。 沈俊辰脸色铁青,吩咐着:“上刑!” 夏菊站起身对沈俊辰说:“没有口供,我回去了。” 沈俊思忖着,看了看夏菊面无表情的脸,说道:“还是等等吧,万一他招供了,没人记录怎么办?” 夏菊:“那我在门外等,有事你开门喊我一下就行。” 说着,夏菊不等沈俊辰再说什么,放下记录本和笔,推门走出去。 夏菊站在审讯室门外,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她第一次看到76号的恶行,而这样的恶行是从前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带给自己的直观感受,这种人性的巨大转变让夏菊既惶恐又不安。 审讯室内,沈俊辰看着装在水桶里的辣椒水,笑着说道:“张先生是哪里人?吃不吃得惯辣椒?” 张茂森躺在地上喘息着,骂道:“你祖宗是东北人,专吃鬼子汉奸的心肝肺!” 沈俊辰啧啧着:“东北人?东北是苦寒之地,多吃些辣椒可以御寒,要不要尝尝?” 张茂森:“好啊,给你祖宗来什么,你祖宗就接着什么!来吧!” 沈俊辰舀了一勺子辣椒水,嘿嘿冷笑着:“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我就成全你!” 他走到张茂森身前,把一勺子辣椒水缓缓倒在张茂森的创口上,辣椒水灌进创口中,灼烧着皮肉和神经,这样的痛楚让张茂森无法控制的大声的惨叫着,声音凄厉让闻者不寒而栗。 跟着沈俊辰一同在审讯室的特务们,都对这个年轻长官的残忍手段感到惊惧。他们也使用过辣椒水逼供,但是都是灌进嘴里,这样折磨人的法子真是从没见过。 沈俊辰目光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从他本意上来说,他甚至愿意张茂森死不招供,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肆意的发泄着仇恨。 他在享受着对张茂森的折磨过程所带来的快感,这是他早就期待已久的复仇计划。他们杀了自己的父亲,自己怎么对他们都不过分,沈俊辰在心里对自己说。 沈俊辰厉声喝道:“说不说!” 张茂森疼的大汗淋漓,咬着牙说出四个字:“去你妈的!” 沈俊辰:“有种!我佩服硬骨头的好汉!来人,准备铁烙!替这位好汉把伤口烙上。” 火盆早已经准备好,铁烙在火盆中很快被烧的通红,特务拿出铁烙就要动手。 “我自己来。”沈俊辰拿过来铁烙,看着铁烙上升腾的丝丝黑烟:“张先生,最后一次警告,再继续表现你的宁死不屈,这东西就会印在你的身上,你要不要选择一个部位,嘴?鼻子?眼睛?” 夏菊在门外忍无可忍推门冲进来:“住手!” 沈俊辰一愣:“啊?” 夏菊正为自己的冲动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胡秘书探身进来:“沈组长,处长让你先停手。” 沈俊辰看了看夏菊,又看了看胡秘书:“为什么?” 胡秘书:“这个你自己去问处长。” 沈俊辰悻悻的把铁烙放回火盆。 胡秘书:“处长让把他的枪伤处理一下。” 沈俊辰不明所以然,但是金占霖既然吩咐了,自己必须要照办:“找救护室的人来给他看一下!” 沈俊辰想要去处长办公室问问怎么回事,临出去审讯室时问夏菊:“夏菊,你刚刚让我住手,是什么意思?” 夏菊:“我看见胡秘书过来,一定是处长有事找你……另外,你太残忍,我听不下去!” 沈俊辰对夏菊前半句的解释半信半疑,对夏菊的后一句解释倒是很释然,他冷笑着:“当天他们把我爸爸打死的时候,你觉不觉得残忍?” 说完,不再看夏菊,出来审讯室去见金占霖。 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沈俊辰:“处长,为什么让我停下来?再有一会儿,他就差不多招供了!” 金占霖斜睨着沈俊辰:“他招不招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有一会儿,他就要被你折磨死了!” 沈俊辰:“处长,我只是想让他早一点吐出口供。” 金占霖坐直身体:“沈俊辰,我要警告你一次,这里是特工总部,不要把你的私人仇怨和公事混为一谈!做任何事,都要把特工总部,把情报处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懂吗!” 沈俊辰低下头:“是。处长。” 金占霖语气缓和一些:“再者说,你要是把他折磨死了,还不是等于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处长,这家伙态度死硬,属于顽固分子……” “俊辰啊,要说你还是经验不足,只知道一味的用强。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硬骨头,但是只要是人,他就有软肋!” “处长,您的意思是……” “查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不是东北人吗?东北现在是咱们的天下,还不明白?” “明白,处长!我这就去查!” ………… 特务抓捕张茂森的时候开了枪,所以高非很快就知道张茂森被捕的消息。 尹平在屋子里急躁的走来走去:“这个老张,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去自投罗网!” 高非:“这件事是我的错,夏菊提醒过我,不要让咱们的人误入书店,可是我当时就是没想起来老张这件事!” 尹平:“队长,你也别自责,这也不完全怪你,老张太久没和咱们在一起,一时疏忽也是难免。” 高非:“沈俊辰对我们三个人是恨之入骨,老张落在他手上,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唉,老张那小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76号的酷刑!你说他一个东北人长得瘦小枯干,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东北人!”尹平嘟囔着,在他心里觉得,健壮的怎么也比瘦弱的能多承受住拷打。 高非坐在床上沉思着,他在考虑着如何应对这件事,以他对张茂森的了解,他认为张茂森不至于会轻易变节投敌。 退一万步说,张茂森真的扛不住酷刑招供,其实也没什么可招供的,因为上海军统锄奸队就他们几个人,自己和尹平的新住处张茂森并不知道,新来的联络员王凤山他更是连面都没见过。 现在唯一有危险的是夏菊,如果张茂森真的变节投敌,他唯一能出卖的就是夏菊! 正文卷 第63章 事在人为 从大丰纱厂出来,高非沿着洋泾浜路慢慢走着,他独自出来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尹平的急躁情绪影响到思考,在他心里隐约的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又抓不到重点,干脆出来透透气,也好理顺理顺思路。 正走着,一辆黄包车从高非身边经过,随即又停下来。拉车的是韩三,他惊喜的打着招呼:“嗳,您这是……” 高非微笑着:“韩三哥,我姓高。” 高非听夏菊讲过,在金钱利诱下,韩三不仅没有帮着沈俊辰查找自己,还冒着风险去通知夏菊,实在是难能可贵。 韩三:“嗳,高先生,您这是出来遛弯?” 高非:“我是随便走走。韩三哥,最近青帮的人没找你麻烦吧?” 韩三脸色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昨天龙飞那孙子还让人给我递来一句话。” 高非:“什么话?” 韩三苦笑:“让我把脖子洗干净在家等着。” 高非:“沈俊辰许诺的话看来并没有兑现。” 韩三呸了一声:“我只当他说了也就说了,跟放屁一样,他们那种人的话哪能当真。” 高非心想看来自己还真是给韩三惹下一个祸根,龙飞找不到自己,自然是不会和韩三善罢甘休。等他的伤养好,韩三的麻烦也就来了。自己也不能把这件事撒手不管……高非的思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模糊的似是而非的想法正在逐渐成形。 韩三见高非望着天空出神发愣,觉得自己不便再打扰:“高先生,您忙您的,我也该去跑活了。” 高非:“韩三哥,过几天我想包你一天的车,你方便吗?” 韩三大笑:“高先生,您这是照顾我的生意,我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高非目视着韩三:“不过,这次包车可能会有点……危险,你愿意干吗?” 韩三想了想:“成啊,我想高先生你也不至于存心害我不是?就这么定了!您只要用车,就到家里找我,我家就在铁帽子后街,您一打听拉车的韩三,街坊邻居都知道。” 高非:“好!韩三哥,爽快人!到时候咱们不见不散。” ………… 夏菊下班到家里还没有十几分钟,高非就开门走进来,夏菊看着高非手里的铁丝:“家里有人你也这样私闯民宅,你就不能敲敲门吗?” 高非没时间跟她拌嘴:“现在张茂森的情况怎么样?” “第一天被沈俊辰折磨惨了,好在那次以后,沈俊辰没有再提审他。” “沈俊辰为什么没有再提审他?” “沈俊辰这两天整天的躲在屋子里打电话,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高非,咱们就这么坐视不管,看着张大哥在里面受苦吗?” “怎么会不管。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出张茂森!” “什么办法?” 高非:“这个办法想要成功需要一点点的运气,每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疏漏,才有可能会成功,出一点差错满盘皆输!” “哎呀,你急死我了,就别卖关子了好吗,你快说吧!” “我这可不是卖关子,我是在提醒你,也是提醒我自己,千万小心,不能出错!” 夏菊嘟着嘴:“还是卖关子!” 高非这才低声的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夏菊,夏菊一边听一边张大嘴巴,最后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高非:“能行吗?” “能不能行,也只能搏一搏!相信我,事在人为!只要按我说的不出差错,我就有七成的把握把事情做成,另外三成就交给运气!” 高非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在心里推演过几次之后,他对自己的计划已经很有信心。至于成功与否,其实只差一点点因素,这一点点因素就是沈俊辰能否相信张茂森的话! 特工总部。 张茂森大腿里的子弹已经取出,因为需要定时换药,张茂森每天由特务看押着,从特工总部的主楼到楼外的救护室进行换药处理伤口。 夏菊从资料室的窗户前,计算着张茂森每次换药的时间规律,大概也就是每天上午九点钟,两个特务会押着张茂森从审讯室出来,扶着他下楼去救护室。 “阿嚏!阿嚏!”夏菊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萧宁宁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冻感冒了?” “可能是昨晚上被子盖的少。” “那可不要耽搁了,去救护室拿些药吧。” “打两个喷嚏就去拿药,这好吗?我看救护室的医生都凶巴巴的。” “凶巴巴的跟别人凶去,救护室又不是她私人的!走,我陪你去!” 夏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跟着萧宁宁下楼。 萧宁宁:“感冒还不把外套穿上?” 夏菊:“没关系,就几步远,穿了脱的,我嫌麻烦。” 救护室里,张茂森躺在床上,中间隔上一道白色的布帘,就算是换药间。两个特务靠着窗户边上,负责监视看押。 医生看见夏菊和萧宁宁进来,问道:“你们有事吗?” 夏菊:“感冒了,来拿些药。” 医生:“哦。等一下。” 夏菊对萧宁宁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意思是说看吧,是凶巴巴的吧。 萧宁宁不屑一顾,趾高气扬的径直坐在医生的椅子上。 夏菊走过去说道:“宁宁,那是医生的座位,咱们站一下就好了。” “椅子就是给人坐的,干嘛要站着!”萧宁宁受夏菊的话影响,先入为主,存心找茬一样,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医生回头看她一眼,也不理会,知道她是萧处长的千金小姐。 夏菊假装去拉萧宁宁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轻轻的顺势一甩,外套的袖子扫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上,稀里哗啦,这些药瓶器具散落碎了一地。 医生从布帘后面走出来:“怎么搞的?” 萧宁宁嘴上毫不退让:“我可没动,是你们的东西摆放不稳,自己掉在地上。” “好好的没人动,就会自己掉地上?真是奇怪……” “对不起医生,我们帮你收拾一下,笤帚在哪?” 夏菊从布帘里穿过,好像是在四处找笤帚,在经过张茂森床边的时候,借着布帘的遮挡,夏菊把一张字条塞给了张茂森。 萧宁宁:“夏菊,你不要管,又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帮她收拾!” 医生息事宁人,从药柜里取出感冒药递给夏菊:“每天服用两遍,每次三粒。一周后要是不见好,你再来找我。” “这地上乱糟糟的,不用我们收拾吗……” “不用了,不用了。回去吧。” “谢谢医生。” 看着两个人走出救护室,医生叹息着摇摇头,对两个特务说:“萧大小姐,我可惹不起。” 特务也笑道:“这是我们情报处出名的刺头,金处长都让着她三分。” 正文卷 第64章 软肋 夏菊回到资料室,立刻走到窗户跟前,注视着楼下救护室的动静。十几分钟后,两个特务押着张茂森从救护室走出来,回去审讯室。 “这到底是抓回来一个间谍,还是请回来一位大爷?还得咱们哥俩天天伺候着他去换药!” “处长有别的打算,没看见沈组长都换了态度吗,忍着吧。” 两个特务把张茂森送回审讯室,锁好审讯室的铁门,发着牢骚一同离开。 等特务们走远了,张茂森摊开手掌,手心里是夏菊塞给他的纸条。打开字条,迅速浏览一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沉思片刻,再次看了一遍,然后把字条放进嘴里,慢慢吞咽下去。 沈俊辰意气风发的从办公室走出来:“来人,提审张茂森!叫记录员小韩过来!” 李正信在办公室翻看着报纸,听见沈俊辰在外面分派人手的声音,忍不住叹息着:“姓沈的小子一朝得势,真是牛气的不得了啊。” 手下的特务说道:“沈俊辰运气好,不知道怎么瞎猫遇到死耗子,让他抓了一个军统间谍,不然哪轮到他这么嚣张!” 李正信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表现他的不屑一顾:“小人德行!” 审讯室内。 沈俊辰打量着张茂森包扎完好的伤腿:“伤也给你治好了,怎么样,想好没有说还是不说?” 张茂森昂然不语,怒目而视。 沈俊辰展开手上的一张信纸,照着纸上读着:“张茂森,28岁,尚未娶妻,辽宁新民人。家中父母健在,现居住在新民三台子柳树屯!” 张茂森瞪大眼睛,蓦然站起身,他的腿伤还没痊愈,勉强靠着一条腿站立,戟指着沈俊辰,怒吼着:“姓沈的,你他妈的想干嘛!” 沈俊辰心里得意极了,他就是要看到这样的效果,翘起二郎腿:“我不想干嘛,现在你的家乡已经是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天下。你说我要是给新民当地的警察局或是宪兵队打一个电话,说你的父母都是抵抗分子,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我?” 张茂森呆立良久,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沈俊辰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我就是想知道,怎么才能抓到其他的军统间谍!” 张茂森抬起头:“我要是说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沈俊辰:“只要按照你说的,我们抓到其他军统间谍,我保证不仅你的父母安然无恙,你也会得到丰厚的奖赏并且得到重用!” 张茂森:“你说的我不相信,我要听到金处长亲口承诺!” 沈俊辰:“这不是问题,你稍等片刻,我去把处长给你请来!” 沈俊辰兴冲冲敲开了金占霖的办公室。 “处长,您的妙计果然是奏效!” “我早说过,是人就有软肋,拿住他的软肋,就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处长英明。” “张茂森招了?” “还没有。他说他不相信我,要您亲自给他承诺。” “这是正常的,你和他有杀父之仇,他能相信你吗?好,我就去会会这个硬骨头好汉!” “处长……我父亲是死在他手里,我就这么放过他,我实在是……” 金占霖:“俊辰,你要是能以张茂森为线索,顺藤摸瓜把其余的人都抓了,还不都是任你处置!何必纠结一个张茂森!” “是,处长,我懂了。” 走进审讯室,金占霖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张茂森,听说你要见我?” 张茂森:“你就是金占霖处长?” 金占霖大笑:“如假包换。我应该也是你们军统的暗杀目标吧,难道你们都没有我的照片?” “当然有,只是你比照片上胖了一点。” “好了,咱们说正题。想必你也是略有耳闻,在你之前,所有军统的投诚人员,都受到了我们的欢迎。不仅会得到重金奖赏,还会在特工总部谋得一个前程!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是真心投诚,他们得到的,你也一样会得到!” 张茂森犹豫良久,一咬牙:“金处长,我能够帮你们抓捕到我的上级!” 金占霖:“具体方案你和沈组长说,这件事由他全权负责。” 几句话简明扼要,金占霖站起身走出审讯室,沈俊辰也跟出来,金占霖思索了一下:“你觉得这个张茂森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沈俊辰:“我看不会。要是我们不用他父母要挟他,我也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屈服,他的父母就是他的软肋!” 金占霖点点头:“这件案子你就放手去办,咱们情报处在特工总部能不能扬眉吐气,就全看你了!” “是!处长,我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回到审讯室,沈俊辰让手下人都出去,然后问张茂森:“你的上级叫什么名字?” 张茂森:“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龙,是重庆新委派的军统上海站站长。” 龙?上海站站长?沈俊辰心中狂喜,看来是合该自己出风头,上海站站长,这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鱼! 张茂森:“这个月的30号,他会来上海和我接头,到时候由我做诱饵,你们就可以当场抓捕他。” 沈俊辰:“你被捕的消息,他会不知道?” 张茂森:“不会。从重庆到上海这么远的路程,他一直在路上奔波,他还没机会知道这个消息。” 沈俊辰:“你们在哪里接头?” 张茂森:“在望江楼二楼靠着江边的座位,到时候只要他坐到我的桌子前和我接头,我就会发出信号,你们就可以动手抓人!” “好!你这几天好好调养你的伤势,事成之后,我们就不是仇人,是同僚了。”沈俊辰笑着,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 夏菊看见沈俊辰满面春风的从审讯室里出来,她知道事情正在向着高非设计的那样,一步一步的进行着,现在就要要看高非那边准备的如何。 沈俊辰在第二天亲自到望江楼实地勘察一番。 虽然名为望江楼,其实楼下的那条江也算不得江,它只是黄浦江的一条支流,在酒楼下面蜿蜒而过。 渔民划着船在河里向楼上的客人兜售自己新捕的鲜鱼,客人如果想买鱼,就用酒楼准备好的一条绳索系着竹筐,钱放到竹筐里顺下去,渔民收了钱把鱼放到竹筐里再拽上楼。 厨房灶上会趁着新鲜,给客人当场宰杀活鱼,是清炖还是红烧,全凭客人喜好。这就是酒楼仰仗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弄的一个特色,以吸引客人。 沈俊辰做到靠着江边的座位上,伸手拽了拽系在围栏上的绳索,还真是很结实,绳索另一端垂着一个竹筐,竹筐在风里摇来荡去。 正文卷 第65章 望江楼 沈俊辰对这次抓捕行动非常重视,他几次到望江楼踩点观察,望江楼正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必须是需要最严密防范的地方,但是还有望江楼后门和附近的路口也要派人警戒。 为此,沈俊辰特意来找金占霖:“处长,望江楼虽然一面临水,但是还有三面需要戒备,我这一组人根本不够用,咱们还是通知行动处派人支援吧。” 按说这种负责抓捕的事,是应该找行动处配合,但是金占霖有他的小九九,他不想这件自己好不容易摁在手里的功劳,被吴云甫平白无故的占去! 自己要是仅凭着情报处的人,就能抓到新任的军统上海站站长,那从今以后在极斯菲尔路76号,自己也差不多就是在丁默邨和李士群之后的三号人物! 到时候,什么行动处,什么吴云甫,说不定都得仰望自己的鼻息,看自己脸色说话。 他沉吟着:“这样吧,让正信那一组人配合你们这次抓捕行动,正信是咱们情报处枪法最好的情报员,身经百战,有他帮你,万无一失!” 30号,晴。 温暖的阳光照在沈俊辰的脸上,让他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今天对他来说是一个大日子,是他即将出人头地大展拳脚的日子。 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怯懦的青年早已经远去,不知去向。现在的沈俊辰,已经蜕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看了看坐在车里的张茂森,低声吩咐着身边的手下:“即使今天抓不到人,也要看住张茂森,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组长,你就放心吧。咱们前后门都安排足够的人手,不要说张茂森现在还带着伤,就是没有伤,他想逃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连门都没有。” “小心无大错,还是要谨慎一点。出发吧!” 沈俊辰带着他的一组人连同张茂森,乘坐第一辆车里,李正信带着他的一组人乘坐第二辆车里,两辆车一先一后驶离了76号。 望江楼的后门由李正信这一组人负责,防止在抓捕的过程中,人从后门逃跑。 当然,在沈俊辰的设想里,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只要接头的人一来,自己的人就会冲进去,六七支枪口还能控制不住一个人?除非他真的变成龙飞到天上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让“龙”察觉到异常,按照和张茂森事先的约定,所有人都只在酒楼外埋伏。 张茂森说的很明确:“他是复兴社时期的老特工,跟戴笠都是称兄道弟的人物,嗅觉非常敏锐,感觉到不对,就不可能和我接头。” 沈俊辰同意张茂森的说法,能被任命为上海站站长的人,岂能是等闲人物。再者一说,只有让他们接上头,这次行动才能称得上圆满。 张茂森独自走上望江楼二楼,坐在靠江边的桌位上。伙计连忙走过来:“先生,您要来点什么?” 张茂森:“我等朋友来再点菜。” “好的,先生,您随意。” ………… 一辆破的快要零碎的汽车停在龙飞家的门口,没过一会儿,高非和尹平架着龙飞走出来,直接把龙飞塞进汽车。尹平掏出侦缉队的证件对着围观的人晃了一下:“侦缉队办案,都闪开!” 侦缉队虽然没有特工总部那么臭名昭著,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侦缉队那帮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能躲他们多远就躲多远。 龙飞被打伤的那晚始终是逆着光,加上弄堂里光线也不好,他也没看清高非的相貌。今天高非特意戴上一副大墨镜,帽檐压的很低,就是为了不让龙飞认出自己。 高非坐在前面开车,也不说话,直奔望江楼方向开去。 龙飞的伤势还未痊愈,就算他现在是健健康康的,他也不敢反抗。高非和尹平故意把手枪让他看见,他是混江湖的人,当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龙飞对坐在身边的尹平问道:“两位爷,咱们……这是去哪?” “我们有一宗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你配合好了,什么事都没有,配合的不好……” 尹平把枪顶在龙飞的脑门上,嘴里吐出一个象声词:“砰!” 龙飞吓得一缩脖子:“配合,我一定配合……敢问两位是侦缉队哪一队的?二队的黄队长和在下……” 尹平:“别他妈的套近乎,在下在上的,让你干嘛就干嘛,再废话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龙飞:“是是是。” 尹平打量着龙飞,对高非笑着说道:“这小体格子,和老张还真是像!” ………… 沈俊辰坐在车里盯着楼上张茂森的位置,视线通透,而且正对着正门,无论是谁从楼下上楼,还是张茂森有什么异动,都是一清二楚。 沈俊辰看了一眼表,刚好11点钟。 一个特务惊诧的说道:“组长,张茂森在干什么?” 不用他说,沈俊辰也看见了,楼上的张茂森正推开窗户,伏在栏杆上向下看着。 可能是江里有兜售鲜鱼的吧。沈俊辰心里想。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立刻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愚蠢。 可能是因为腿上有伤的缘故,张茂森的身子略显笨拙的翻上栏杆,还没等沈俊辰反应过来,张茂森抓住系在栏杆上的绳索,忽的一下顺着绳索跳下江去。 “不好!张茂森要跑!”沈俊辰打开车门率先冲上酒楼,跑到楼上栏杆处往下一看,张茂森已然跳在一艘小船上,对着自己挥挥手就钻进船舱。 “通知李组长,追上这条船!”沈俊辰举着枪瞄了瞄又忍住,拎着枪返身又跑下楼,立刻发动汽车向江边追去。 李正信的一组人听到消息,紧跟在沈俊辰车后面,也往江边追赶。 江面并不宽,只有五六米左右,在这样毫无隐蔽的江面上,张茂森想要逃脱其实并不容易。 只是江里来来往往十几艘类似的小船,让人分不清哪一条才是张茂森乘坐的船。 沈俊辰咬着牙:“每条船都搜!我不信他拖着一条伤腿还能跑到哪!” 沈俊辰心里已经发了狠,一会儿抓到张茂森,自己一定要狠狠出口恶气,不把他打残了,都对不起他这么戏弄自己! “组长,快看!张茂森上岸跑了!”一个手下指着不远处的对岸大叫着。 沈俊辰看过去,果然是张茂森这个小个子,看奔跑的姿势也是跑跑停停,显然是身上的伤势拖累他奔跑的速度。 正文卷 第66章 脱险 沈俊辰和李正信分别从左右包抄,几乎是同时间追上了与其说在奔跑,还不如说在拖着身体前行的张茂森。 沈俊辰冲在最前头,心里带着怒火,飞起一脚踹在张茂森的后背,张茂森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身体疼的佝偻成一只虾米,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沈俊辰觉得有些奇怪,在审讯室里自己把他收拾的那么狠,这家伙都能挺住,现在只是踹一脚,就把他踹的这么严重? 沈俊辰吩咐着手下:“把他铐起来!” 两个特务走过去,拽起张茂森刚要上铐子,看了一眼又愣住,回头对沈俊辰说道:“组长,这,这不是张茂森!” 沈俊辰赶忙分开人群走进来一看,地上趴着的人尖嘴猴腮相貌猥琐,这个家伙虽然从背影身材上和张茂森很相似,但是绝对是另外一个人。 沈俊辰怒道:“你是什么人!” 身边的特务有认识龙飞的:“组长,他是青帮的一个小头目,专门在四马路一带收保护费。” 龙飞虽然不认识沈俊辰,但是看这些人的架势,也知道这不是好惹的主儿:“误会,误会。” ——“上岸一直向前跑!要是敢回头,我就开枪崩了你!”这是尹平刚刚在船里对龙飞说的话。 沈俊辰气得一嘴巴扇过去:“他们现在人呢?” “我不知道……不过,他们开着车来的,应该是坐车跑了吧。”龙飞捂着脸说道。 沈俊辰:“什么样的车?” 龙飞:“一辆破破烂烂的汽车……” 沈俊辰全明白了,自己中了他们的计,对手里应外合,玩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一个特务手搭凉棚往远处看了看:“龙飞,过来看看,你说的是不是那辆车?” 沈俊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自己跟踪过的那辆独眼龙汽车,他不等龙飞看清楚,立刻吩咐着:“都上车,都上车,立刻去追,就是这辆车!” 一个特务指着龙飞问:“这家伙怎么办?” 沈俊辰想都没想:“铐上带走!” 龙飞哭丧着脸:“长官,我真的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给他上铐子的特务说道:“是不是一伙的,也得调查清楚再说!” 两辆车飞驰着追向高非他们那辆独眼龙汽车。 后车里的一个特务笑道:“姓沈的小子今天要栽跟头了,不仅没抓到什么站长,连到嘴里的肥肉都长腿跑了。” 李正信冷笑道:“这也是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独眼龙汽车里正是高非、尹平和张茂森,高非猛踩油门,沿着江边的马路一直向前开。 张茂森看了看四周,这地方他来过,知道前面是什么路况,急忙说道:“队长,快拐回去,不能再向前开了,前面是一条死路!” 高非大笑:“那我们就来一个置死地而后生!” 他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依然向前。 张茂森惊疑不定的回头,看了看已经隐约可见的追兵,不知道高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儿要下车跑?可是自己这腿脚,怕是跑不出几百米就要被人追上。 尹平看出他的担心,笑道:“老张,你就放心吧,队长已经都设计好了退路,你就别操心了。” 汽车走到路的尽头,在巷子口处停下来,高非回身说道:“尹平,扶着点老张,下车!” 张茂森:“不用扶着,我除了不能跑,慢慢走还没什么问题。” 尹平:“老张,你行了吧,别逞能。从望江楼跳下来的时候,像一只乌龟在翻跟头,我在船里都恨不得上去帮你一把。” 张茂森在尹平和高非的搀扶下,走进巷子里,没走十几米远,就见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韩三正半躺在车上休息。 高非:“韩三哥,等着急了吧?” 韩三:“没着急,这才半天,我本来以为要等上一天。再说,高先生你付我双倍车钱,我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高非笑笑,扶着张茂森上车:“韩三哥,咱们走吧,到外洋泾浜桥。” “高先生,你们有车,我脚程可没有轮子快,我就先走了。” 韩三拉着张茂森三转两转就没了踪影。 尹平有些糊涂:“这拉车的哪只眼睛看见咱们的汽车能开进巷子来?还脚程没有轮子快,顺嘴胡说!” 高非走到韩三刚刚停车的地方,向尹平招招手:“你来看看,人家可没顺嘴胡说!” 尹平走过去一看,原来靠着墙停放着两辆脚踏车,这一定是高非让韩三用黄包车事先拉过来的。 尹平挠挠头,笑道:“敢情他说的是这个轮子。这下可好了,沈俊辰就算是走对了路,也追不上咱们。” 高非和尹平离开没多久,沈俊辰带着人也追到了。沈俊辰下了车,走到巷子口看了看,巷子口很窄,根本不可能容不下汽车通过。 沈俊辰气急败坏的喝道:“全体下车,进去搜!张茂森的腿上有伤,跑不多远!” 十几个特务乌泱泱的冲进巷子里,十几分钟后转回来一半,其余的都困在巷子里转不出来。 巷子内四通八达纵横交错,道路像蜘蛛网一样的繁杂,不经过事先勘察地形,迷了路也是很正常的事。 ——高非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很简单。首先让夏菊把计划中涉及到张茂森需要做的内容,传递给张茂森。 其次就是需要张茂森取得沈俊辰的相信,这个环节也是高非一直担心的环节。 若不是沈俊辰认为张茂森是因为父母被威胁才投诚,要让沈俊辰轻易相信张茂森的话,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一点没问题,剩余的步骤都是水到渠成。高非和张茂森约好11点整,船会等在望江楼楼下,到时候张茂森可以顺着那条绳索下到船上。 故意让沈俊辰看到张茂森进了船舱,在沈俊辰带人追赶船只的时候,逼迫着龙飞上岸引开追兵。等到沈俊辰被龙飞吸引过去,他们再停船上岸坐车离开。 但是高非知道这还不是最后一步,这样就想摆脱沈俊辰也不太可能,只有让他们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才能真正彻底甩掉他们! 所以高非才安排韩三等在巷子里,接应自己。这条巷子是出了名的迷魂阵,高非第一次踩点的时候,都转晕好几次,更不要说第一次进来的特务们。 正文卷 第67章 以牙还牙 看见高非又带回来一个腿上明显带着伤的人,袁忠武并未多问。通过邮船码头的事件,他心里基本已经确定,高非他们要么是军统要么是共党,既然他不愿意明言,自己也索性装着糊涂。 袁忠武本身就是一个有着爱国倾向的商人,所以他也并不排斥这样的人。况且上一次在邮船码头上,要不是高非替自己解围,现在的袁忠武恐怕已经身陷囹圄。 而且袁忠武现在也无暇去顾及这些事情,他现在有他的头疼事。 最近大丰纱厂不断的遭到一些不明身份的人的破坏袭击,也不是什么大的事件,砸玻璃,往厂子院里扔死猫死狗,再就是经常有外出的工人被人无故殴打。 所有这些袭击者的来源都指向了一和纱厂,因为被殴打的工人说,打他们的人之中,好像是有日本人。 袁忠武派人去巡捕房报案,巡捕房例行公事的登记备案,根本也不太关心。这种小打小闹的案子,又没有油水可捞,他们才懒得把精力放到这上面来。 直到袁忠武亲自打电话给巡捕房的巡长,巡捕们才不情不愿的来到大丰纱厂看了看,然后答应这几天加派警力在大丰附近的巡逻。 巡逻的效果并不大,虽然这类事情有所减少,但是并未杜绝。 ………… 高非和尹平、张茂森在房间里谈论着这次的营救的惊险。 尹平:“老张,沈俊辰怎么这么轻易就信你说的话?” 张茂森:“这孙子拿我父母要挟我,我就顺台阶下了,答应投降他们。” 尹平:“那咱们这么耍了他一通,你父母怎么办?这小子我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张茂森恨恨的说:“他胆敢碰我父母一根毫毛,我就把他碎尸万段!” 尹平:“那管什么用,就算你活剐了他,你父母也跟着遭殃。” 高非想了想,说道:“我明天联系奉天军统站,请他们帮助设法转移老张的父母。” 张茂森眼里闪过一丝感动:“谢谢队长。” 高非笑骂道:“都是自家的弟兄,谢个屁!你赶紧把你的伤养好吧,咱们本来就人手紧缺,你还迟迟不能归队……” 张茂森:“这件事确实怪我,是我太鲁莽了!” 院子里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尹平现在已然是惊弓之鸟,听到异常,立刻伸手去摸枪。 高非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冲动,侧耳听了一会儿,顺手从墙角拎着一根木棒,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院子靠近墙边的地方被扔进来一个麻袋,麻袋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大丰纱厂的人都是这个下场! 几个工人上手打开麻袋,里面是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工人。 工人们面面相觑,管事的从楼里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 袁忠武也闻声走出来,看到这个情形,无奈的摇头叹息,毫无办法。 高非:“袁先生,如果知道是谁干的,再这么忍下去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袁忠武:“还能有谁!松岛贼心不死,妄图通过这样卑劣的手段让我屈服!他们是痴心妄想!” 管事的说道:“袁先生,高先生说的没错,咱们得想一个法子,今天又有十几个工人闹着要辞职,再这么折腾下去,人都吓跑了,咱们大丰可就要停工了。” 袁忠武烦躁的挥挥手:“赶紧把那个受伤的工人送去医院救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高非:“对付这种事,我就是信奉一条,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袁忠武明白高非说的意思,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一和纱厂的工人大部分也都是中国人,我总不能让人把他们也打成这个样子,扔进一和纱厂院子里吧。” 高非:“这种事当然不能牵涉无辜者,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袁先生,你需要从根上解决问题!” 袁忠武迟疑着:“这样做一旦被巡捕撞到,对大丰纱厂可是不利。” 尹平在一边说道:“袁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去给你解决这件事!保证连累不到大丰纱厂!” 袁忠武其实也是在耍一个小聪明,他苦于自己没有得力的人手,只盼着高非能主动揽下这件事,以他的能力对付松岛,袁忠武觉得绰绰有余。 袁忠武连忙说道:“那袁某就多谢两位了。” 高非本来只是给袁忠武提一个建议,被尹平这么一说,也只好说道:“袁先生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本就应该帮助中国人!” 袁忠武赞叹着:“高先生真是言简意赅,一句话就说出国人现如今最缺少的东西!” 尹平:“咱们就别互相客气了,该干嘛干嘛吧。” 高非和尹平回到屋子里,带上手枪和证件,准备今晚就去探探一和纱厂的老巢。 尹平:“老张,这回可哪也别乱跑,老实在屋里躺着。” 张茂森苦笑着:“我这一瘸一拐的能去哪?你们这是要去哪,有任务?” 高非把一支手枪塞到张茂森枕头下:“尹平揽下来的任务,我陪着他去完成!” 尹平:“高队长,说的好像我要是不说话,你就能心安理得,眼看着自己同胞被日本人祸害一样。” 高非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这不是心安理得的问题,关键是我们现在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闲事!” 尹平:“队长,你这话我可不赞成。这哪能算是闲事,左右咱们都是对付日本人。一和纱厂的松岛要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也就算了,他现在用这种手段祸害人,咱们对付他也是合情合理。” 高非嘴上和尹平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随便就去应承这种麻烦,毕竟自己带的军统锄奸队,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梁山好汉。 但是在高非心里,也对这个松岛动了杀机,那晚在邮船码头,松岛和南造云子在一起,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生意人。 两个人出了大丰纱厂,一人骑着一辆脚踏车,向一和纱厂方向走去。 尹平:“可惜了那辆独眼龙汽车,没有汽车代步还真是不方便。” 高非:“咱们现在的身份是侦缉队队员,骑着脚踏车很符合身份。” 尹平:“是挺符合身份……就是他娘的有点冷!” 正文卷 第68章 一和纱厂的枪声 一和纱厂地处偏僻,路灯都少见,入夜的街上行人也非常稀少,马路上冷清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高非和尹平骑着脚踏车围着一和纱厂转了一圈,把脚踏车停靠在外墙。他们已经比较过,这里是最容易攀爬进入到一和纱厂院内的墙体。 尹平估摸着墙高,自己上去没有问题:“队长,这次我来吧,你接应我。” 高非:“好。解决目标就撤出来,不要恋战。” 尹平:“我明白。” 尹平退后几步,身体猛然向上一窜,垫步拧腰双手一搭,脚蹬在墙体上,借力一使劲,人已经翻过墙头轻轻跳下去。 高非看着尹平跳进去,走近墙下看了看,忽然他发现墙体有一块突出的青砖和其他的青砖不太一样。这块青砖的表面非常光滑,明显是经常有人踩着这块砖翻过墙,刚刚尹平也是踏着这块砖借力攀爬过去。 什么人这么频繁的翻墙进入一和纱厂?这块青砖的位置最少一米多高,能踩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可不是一般的毛贼能够做到的,必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 而且既然经常有人从这里翻进墙内,就是说在这个地方,自己很可能会遇到这个人。 对方的身份不明,是敌是友难料,高非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他四处观察一下,不远处有一棵大树,藏在大树的后面,借着树木遮挡和大树的阴影笼罩,即使是有人走近都很难被发现。 高非刚刚藏好,一个黑影由远而近走过来,看这个人的身形身材纤细苗条,动作却是十分的敏捷。 “是个女人?”高非在心里暗想。 黑影四处张望一番,正要作势想要攀爬上墙,忽然又停住。 高非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靠着墙根停放的两辆脚踏车。 黑影走近脚踏车看了看,从腰里掏出手枪,蹲下身子四处查看着,再站起身时,她向着高非藏身的这棵大树走过来。 高非心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自己被发现,而是对方也想找一处藏身地。 这个黑影本来是要翻墙而入,但是发现了这两辆脚踏车后,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要在墙外等,等这两个脚踏车的主人从墙内跳出来,来一个守株待兔。 黑影快要走到大树跟前的时候,高非已经把手枪抬起来,心想着管你是敌是友,先制服她再说。 砰!砰! 一和纱厂院子里传来两声枪响,随即传来纷乱惊呼的声音,高非知道这一定是尹平动手了。 本来已经走向高非藏身处的黑影停住脚步,迅速跑回到墙根底下,双手握枪,仰头向墙上看。 做出这样的动作,说明她是想等人从墙上一落地,就立刻开枪狙杀。这个人是敌非友基本确定无疑,不然她不会这么坚决的想要截杀进到一和纱厂院子里的人。 尹平已经攀爬上墙头上,高非毫不犹豫,举枪向黑影射击。与此同时,黑影也车转身举枪向墙上的尹平瞄准。 刹那的动作切换,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做出的动作,黑影车转身的瞬间让高非的射击失去了准头,砰!子弹射在黑影刚刚背靠的墙面上,子弹在墙上留下一个弹孔,迸溅的碎墙砖四处散落。 高非这一枪虽然没射中黑影,也把她惊到,她向尹平射击的时候,准头明显受到影响,砰!子弹擦着尹平的头发稍飞向天空。 砰砰!黑影头也不回,回手向高非的位置连开两枪,不等高非再反击,她已经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高非追过去又开了两枪,这时候尹平已经跳下墙头,两个人顾不得说话,搬过脚踏车骑上车就开始猛蹬。 “事办成了没有?” “松岛老鬼子已经被你撞成半残,我这是等于超度他了。” 砰!砰!砰!身后是从一和纱厂撵出来的追兵在向他们瞎打盲射,借着黑夜的掩护,这些子弹全都偏离目标。 尹平:“刚才那个人是谁?他娘的,好悬打中我,幸亏你先开一枪。” 高非:“不知道。应该是松岛一伙的,要不是怕影响到你在里面的行动,我早就动手开枪。” 两个人蹬着脚踏车,边走边说着话。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当”的一声射在尹平的车把上,弹了出去。 那个黑影居然没有走远,等在路边伏击他们,她的枪法很准,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是不差毫厘。要不是尹平骑着脚踏车蹬的飞快,一定会被击中。 高非和尹平在脚踏车上行进中,单手举枪,砰砰砰!连开几枪。黑影早就选好退路,身子一矮隐入路边的荒草中,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高非一把勒住车闸:“这个人好眼熟?” 尹平点点头:“我也觉得眼熟……” “南造云子!”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女人还没死?” ………… 一和纱厂内。 松岛躺在床上,大瞪着双眼,露出死不瞑目的惊恐,胸口被子弹打穿一个血洞,鲜血已经染红了半张床铺。 高桥泽正在和几个刚刚无功而返去追凶手的人大发雷霆:“一群蠢货!这么多人,让他杀了人还能轻易逃脱!你们就是一群猪!” “别骂他们了,这不关他们的事,凶手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人员,凭他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黑影——南造云子拎着手枪从门外走进来。 “云子小姐,是我们无能!” “你们都出去吧……把这个死人也抬出去!” 众人七手八脚把松岛的尸体抬出去,等待入殓。 高桥泽:“云子小姐,您的身体刚刚恢复,怎么不多歇息几天。” 南造云子:“我怎么歇息的住,让我看你们在这比谁更蠢?” 高桥泽:“是。云子小姐,是我们的责任,才导致松岛君遇害。” 南造云子冷笑着说道:“松岛要么也是一个残废,死了就算是向天皇效忠了吧。” 高桥泽没敢说话,心里对这个外貌温柔如花,内心如此冷血的女人更加的畏惧。 “我说的你们的蠢,不是说这件事。是你们前一段时间,对大丰纱厂使用的那些低级的手段!” “云子小姐,可是,我们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去办的……” “我什么意思?” “您不是说要给大丰纱厂制造些麻烦,迫使袁忠武屈服。” “然后你们就派人去砸玻璃?给他们扔些动物尸体?高桥君,你觉得这些小伎俩就能让袁忠武屈服?你们这是在打草惊蛇!” 正文卷 第69章 内奸 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办公室内,金占霖正在给情报处的几个组长开会。 金占霖:“昨晚上,法租界一和纱厂的松岛健一郎被人暗杀,你们都知道了吧?说说你们的看法。” “听说凶手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一和纱厂的护卫也不少,可是他们连凶手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由此可见,凶手不是一般的人物。” “一和纱厂的松岛健一郎的品行口碑一直不好,也难免有一些利益纠纷,被人买凶杀害也是很正常的事。” “在上海,敢动日本人的可不多见。” “会不会是青帮洪门这些黑道的人下的手……” 铃铃铃!桌子上的电话响,胡秘书接了电话:“喂,是金处长办公室。是,您稍等。” 胡秘书把电话递给金占霖,金占霖颇有些不耐烦:“谁的电话?没看见我正在开会呢吗?” 胡秘书小声说道:“是李主任的电话。” 金占霖连忙正襟危坐,接过电话:“李主任,我是金占霖。什么?是,是,我马上就到!” 金占霖掏出手绢,胡乱的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是他慌乱时候的表现。 “处长,发生什么事了?”李正信问道。 “还能有什么好事!泄密!又是泄密!散会散会!”金占霖恼怒又惊惶的走出办公室。 李正信环视其他的组长,重复着金占霖的话:“泄密!又是泄密!处长这么说,就是说咱们情报处出了内奸!” 一个组长说道:“出内奸也不一定是情报处的吧,76号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部门。” 李正信笑道:“老兄,你这么说也有可能!不过,我看处长着急的样子,内奸可能就藏在我们情报处!” 沈俊辰夹杂在众人中间一声不吭,他现在很落寞,自从上一次失手让张茂森逃脱之后,他现在在情报处都快成了一个笑话。 官场的相互排挤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这种看似冷酷如坚冰一样的特工部门。 沈俊辰站起身推门要离开,李正信在他身后说道:“沈组长,你可以再来一次单独问话,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个内奸来!” 沈俊辰默然半晌,然后开门走出去,身后是一片近乎肆无忌惮的窃笑声。 被同僚忌恨是比较打击情绪的一件事,因为你每天都要和这些忌恨你的人在一起相处,如此的不和谐被冷落,心情上自然是寡淡索然。 在走廊里迎面遇到夏菊,夏菊客气的冲他点头示意,匆匆从他身边经过。 沈俊辰站在原地看着夏菊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当年的亲密无间演变成今天这样蜻蜓点水一般的疏离。 蒋美玉提着纸篓出来倒垃圾,稀里哗啦的都倒进放在走廊的垃圾桶内,沈俊辰刚好走过,蒋美玉打着招呼:“沈组长。” 沈俊辰随意看了一眼蒋美玉倒出来的东西,大都是一些废纸和没用的文件。其中赫然还有一小瓶药,透过药瓶也能看得出,那是一整瓶的药片。 沈俊辰顺嘴说道:“药都倒掉不要了?” 蒋美玉听沈俊辰一说,也看见了药瓶,伸手捡回来,看了看药瓶商标,嘟囔着:“奇怪,我问夏菊拿的药吃了没有,她说吃过了,这怎么扔在这里了?” 沈俊辰:“夏菊病了?” 蒋美玉:“她前一段时间有些感冒,去救护室拿的药,拿了药又不吃……真是搞不懂她。” 沈俊辰心里一动,但是他没有继续再追问蒋美玉,上一次自己火急火燎的问个不停,把蒋美玉都吓跑了。 如果蒋美玉转过天和夏菊一说,也就不能怪夏菊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谁能对一个整天怀疑的自己的人有好脸色? 沈俊辰假意替夏菊解释着:“可能是她的感冒又好了,就把药扔掉。这瓶药给我吧,我这几天嗓子不舒服,好像是要感冒的样子。” 蒋美玉把药递给沈俊辰:“那正好,省的浪费。” 沈俊辰微笑着:“谢谢。” 沈俊辰拿着药瓶目送着蒋美玉回去了资料室,立刻转身下楼,匆匆走向楼外的救护室。 救护室里,医生正在记录着每天的用药记录和次数,抬头一看是沈俊辰,连忙站起身:“沈组长,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瓶药你还有印象吗?”沈俊辰直接把药瓶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来看了一看药瓶上的标记,然后翻开记录本:“哦,这瓶药是上个月25号那天,萧宁宁拿走的。” 沈俊辰:“萧宁宁拿走的?你记错人了吧?” 医生:“不会记错,当时她还打碎我好多药水……哦,对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就对了,和萧宁宁一起来的自然是夏菊。 沈俊辰思索着:“25号拿走的药……你帮我查一查,当时的在押犯人张茂森,来你这换药是哪几天?” 医生翻着记录本:“张茂森从20号一直到29号,每天都来换一次药。” 沈俊辰:“夏菊来拿药的时候,张茂森当时是不是在你这里换药?” 医生疑惑的问:“夏菊是谁?” 沈俊辰:“哦,我说的就是萧宁宁。” 医生迟疑着:“这么长时间了,容我想一想……” 沈俊辰:“没关系,慢慢想。” 沈俊辰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张茂森在逃脱的过程中,能和营救他的人配合的那么天衣无缝,简直是每一分一秒都毫厘不差,这要不是他事先就知道了营救计划,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件事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有人事先把营救计划告诉了张茂森! 这个人会是谁呢?沈俊辰曾经怀疑过夏菊的可能性,但是那一段时间张茂森要么是关在审讯室,要么是有专人看守,夏菊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张茂森。 现在疑点又出现了,原来夏菊还是有机会接触到张茂森,也就是说夏菊依然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医生:“沈组长,我想起来了,当时萧宁宁来拿药的时候,张茂森正在里边换药。” 沈俊辰:“他们互相之间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医生:“那到没有。萧宁宁脾气好大的,拿了药就走了。” 沈俊辰点点头,叮嘱着:“今天我和你的谈话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医生:“放心吧,沈组长,我不会和别人说。” 沈俊辰很满意,虽然不能就此判断夏菊就一定是内奸,起码她存在着非常大的可能性。 正文卷 第70章 横生枝节 通过蒋美玉的转述,夏菊很快就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那瓶感冒药被沈俊辰发现并且拿走。 夏菊后悔不已,自己怎么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她是在蒋美玉的催问下,索性把药扔掉,只说自己吃过了,没想到欲盖弥彰,反而露出马脚。 怎么办?夏菊心乱如麻,因为她知道,沈俊辰只要拿着药瓶去救护室一问,就能知道自己当天拿药的时候,张茂森也在救护室。 这一定会让沈俊辰产生对自己的怀疑,现在他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怀疑,不然的话自己早就被带进审讯室问话。 今天下班以后,萧宁宁叫住夏菊:“夏菊,跟我回家吃饭吧,你干妈,我亲妈亲手做了灌汤包,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那种……” 夏菊:“宁宁,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吧。” 萧宁宁:“夏菊,你今天下午情绪不高,是因为美玉问你扔药的事?你管她呢,扔就扔了呗,谁病好了还吃药。” 夏菊:“宁宁,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别瞎想,我先走了,要去赶电车。” 萧宁宁:“嗳……” 夏菊匆匆下楼,急忙着去赶电车,再晚几分钟,这趟班车就要错过去。 夏菊乘坐电车在静安寺下车,慢慢的向家里走。 高非在营救张茂森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联络她,现在自己被沈俊辰怀疑,又不敢确定他有没有派人监视自己,联络点是一定不能去,只好被动的等着高非联络自己。 韩三拉着黄包车出现在她跟前,低声说道:“夏小姐,上车吧,高先生让我来接你。” 夏菊惊讶的看了韩三一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高非把韩三发展成了军统线人? 韩三拉着夏菊进了附近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门口,夏菊下了车要付车钱,韩三连连摆手:“高先生已经给过了,他在里面等你。” 夏菊走进饭馆,高非立刻迎上来,塞给伙计一张钞票:“谢谢了。” 伙计:“先生您这边走。” 伙计领着高非和夏菊穿过厨房,打开后门:“先生,您小心点。” 高非点头示意,拉着夏菊出了后门,向另一条巷子里走去。 夏菊惊讶的看着高非:“咱们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 高非笑道:“你是说韩三吗?韩三我只是正常的雇佣他,但是我猜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夏菊:“那刚才那个伙计?” 高非:“他?哈哈。” 夏菊:“你笑什么?” 高非:“你没来之前,我告诉他我要和心上人私奔,请他让我从后门出去,摆脱家人的阻扰。” 夏菊佯嗔道:“亏你想得出来这种主意。” 高非:“要不然怎么办,我担心你被人跟踪,临时想出这么一个权宜之计。” 听高非这么一说,夏菊赶忙把今天发生的事和高非说了一遍:“好在,他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高非摇摇头:“我担心沈俊辰如果长时间找不到证据,他会狗急跳墙,直接对你进行审讯!” 夏菊有些不相信沈俊辰真能那样对待自己:“他……会吗?” 高非:“我也只是猜测,我们必须防备所有的可能性。为今之计,只有除掉他!永绝后患!” ………… 沈俊辰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他的汽车刚拐入贝当路街口,藏在暗处的一辆汽车忽然开足马力直撞过来,沈俊辰慌乱中紧急猛打方向盘,嗵的一声,沈俊辰的汽车被直接别到马路牙子上,汽车撞上路边的水泥路灯杆子。顿时被撞的熄火。 沈俊辰头部重重撞在方向盘上,磕的鲜血直流。 高速冲过去的汽车直冲过去数十米才戛然停住,车上下来两个人,正是高非和尹平,两个人一人拎着一把柯尔特手枪,直接走向沈俊辰的汽车。 沈俊辰看见高非和尹平从车里下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个人要杀自己! 他窝在座位下面,掏出手枪,砰砰砰!连开了三枪试图拦阻这两个煞神。 高非和尹平一左一右,砰砰砰!枪枪都射在沈俊辰的头顶,要不是有汽车隐蔽,沈俊辰的脑袋已经被打成了烂西瓜。 只需要几分钟,沈俊辰必定会丧命在枪下,他已经连还击都做不到,被奇准无比的子弹压制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就在沈俊辰命悬一线的时候,一个蒙着面的人从街边的弄堂里冲出来,蒙面人双手持枪,砰砰砰!向高非和尹平扣动着扳机,枪法精准的程度丝毫不比高非逊色,即使他是逆着高非他们的车灯,也看不出对他的射击有什么影响。 高非心里吃惊,本来设伏击要除掉沈俊辰,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而且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在不知道敌人是否还有增援的情况下,只能边打边退回汽车边上。 “开车!”高非大喊着,打开车门钻进去,伏在后座里不断向着蒙面人还击。 尹平猛踩油门,汽车急速倒退着,在双方砰砰的枪声中,猛然掉头向岔路驶去。 蒙面人紧追几步,半蹲下身子,把一支枪放在地上,改由双手握枪,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远去的汽车射击。 子弹砰砰打在车尾部,迸起火花四溅,尹平左右反复打着方向盘,汽车在高速蛇形前进中,闪避着对手的射击。 高非在后座上看到蒙面人这个奇怪的握枪姿势,不禁心里一动,一般这种握枪的姿势都是在德械师待过的士兵才习惯的动作。 蒙面人等到高非的汽车看不见踪影,才停止了射击,走回到沈俊辰身边看了看:“死不了吧?” 沈俊辰虽然看上去满脸是血,其实他只是被方向盘磕破了头,充其量都只能算是轻伤。 沈俊辰从车上狼狈的下来:“谢谢援手相救!请问你是……” 蒙面人:“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找他们,赶巧了而已。一会巡捕就要过来,我先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也不管沈俊辰还有什么话要问他,蒙面人快速的跑进街边的弄堂,三窜两窜就不见了踪影。 远处是安南巡捕尖利的哨子声,五六个安南巡捕举着步枪跑过来,沈俊辰这时候才想起子头上的伤势,想想刚刚经历的生死一刻,依然感觉惊魂未定。 正文卷 第71章 刺刀厉先杰 刺杀不成沈俊辰不是最重要,刺杀他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谅他一个组长保护措施也不会太严密,总是有机会下手。 让高非觉得担心的是那个身手不凡的蒙面人,尤其是最后他射击的姿势,让高非印象深刻,那是只有常年在德械师待过的士兵才会做出的习惯性动作。 ——毛瑟手枪安装上枪托就是一支半自动步枪,常年使用这种毛瑟枪训练的人,会不自觉的在使用其他手枪的时候,依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这不是他枪法好的原因,这只是一种习惯。 这个人会是谁?双手开枪,难道是吴云甫?如果是吴云甫他没有理由蒙着面,蒙着面一定是不想让自己或者尹平认出他,也就是说这非常可能是一个熟人! 高非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整理着纷乱的思路,德械师,枪法奇准,怕被认出的熟面孔…… 刺刀厉先杰! 一个名字出现在高非的脑海中,如果不是上一次夏菊偷看到那封绝密文件的开头,看到了厉先杰的名字,高非也绝对想不到他的身上。 厉先杰变节投降了日伪?这真是让高非很难相信的事情,厉先杰在特务连是最勇猛顽强的一名战士,说别人变节投降还有可能,要说厉先杰变节投降,让高非在心里不由得泛着狐疑。 ………… 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 李士群的办公室是由两间办公室合并改造而成,稍微小一点的房间是办公室,另一个大间是他休息的地方,里面卧室、洗浴间、厕所,应有尽有,设施十分完备。 为了防止有人暗杀,李士群的房间和丁默邨的房间一样,门窗都是用厚钢板制成,普通枪械根本对它毫无办法。 每次金占霖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在这个到处都是防弹钢板构造的房间里,他都有有一种窒息感。不仅仅是这间碉堡一样的房间带给他这种感觉,李士群这个人也会让人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压抑。 即使是金占霖在和李士群在谈话时,李士群的一只手,也永远都是放在桌子下面。如果有人转到桌子后面去看一看的话,就会看见半敞开的抽屉里,是一把上了膛的勃朗宁手枪! 只要稍有异动,李士群能在第一时间里,抓起手枪击毙他面前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敌人! 金占霖在李士群的秘书引领下走进办公室内。 秘书轻声说道:“李主任,金处长到了。” 李士群拄着胳膊似乎正在打盹,抬头看了一眼:“哦,占霖来了。坐吧。” 金占霖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 李士群又假寐了一会儿,这才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让他进来吧,记得要搜身。” 十几分钟后,钢板门被打开,一个带着礼帽,面皮黝黑,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李士群看了看金占霖:“你是只看见过他的材料,没见过本人,对吧?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厉先杰!这是我们76号的情报处处长金占霖。” 厉先杰双腿一并,敬了一个军礼:“金处长,久闻大名,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请您多关照!” 金占霖一头雾水,不知道李士群说的自己见过他的材料的什么意思,只好含糊着说道:“厉先生,不必客气。” 李士群:“昨晚在法租界,厉先杰和军统余孽遭遇,险些将他们击毙之余,还顺手救了你情报处的沈俊辰。” 金占霖这才吃了一惊,他已经知道沈俊辰遇刺的事情,也知道出现一个蒙面人神勇的将两名军统杀手击退,想不到竟然就是此人。 李士群:“厉先杰,我现在通知你,你已经通过特工总部的考核,可以正式在特工总部任职,你的职务是情报处一组组长!” 一组的组长基本就是情报处副处长的候选人,在即将要提拔情报处副处长的节点上,任命厉先杰为一组的组长,由此可见李士群对厉先杰的重视。 金占霖现在还在云里雾里没绕出来,但是他也听明白了,眼前这个厉先杰将会来到自己的情报处任职,他连忙说道:“李主任,那原先一组的组长……” 李士群:“这你就别操心了,我调他去了别的部门。” 金占霖:“是,李主任。” 李士群:“厉先杰,没什么事情,你先出去吧。” 厉先杰:“是。” 等到厉先杰走出去之后,李士群才冷冷的看着金占霖,说道:“金处长,你是不是连厉先杰的资料还都没有看过?” 李士群一改口称呼金占霖的职务,让金占霖立刻紧张起来,连忙站起身躬身说道:“李主任,我是,我是以为只是普通人员资料,所以还没来得及……” 李士群毫不客气揭穿金占霖的谎话:“普通人员材料需要加密吗!而且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还没有来得及看?你的情报处至于忙到这种程度吗!” 金占霖把腰都要躬到几十度:“是。李主任,是我疏忽了。” 李士群叹了一口气:“金处长,你身为情报处处长都这么马虎大意,上行下效,你让你手下的人怎么办事?” 金占霖头上冷汗直淌:“李主任,我没有恪尽职守,甘心受罚!” 李士群盯着金占霖看了一会儿:“算了,都没有让我省心的事……知道我为什么把厉先杰放到你的情报处吗?” 金占霖:“李主任的意思是,增加我情报处的实力?” 李士群点点头:“你只说对一半。按照厉先杰的能力特长,应该放到吴云甫的行动处更适合。但是你们情报处行动能力明显偏弱,我这是在给你情报处取长补短。厉先杰有一个绰号,叫刺刀,我希望你能用好这把刺刀!懂吗?” 金占霖:“李主任,我懂。” 李士群:“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的吗?” 金占霖:“李主任,这个厉先杰是什么来头?是上面委派,还是……” “材料上都有,自己回去看!”李士群把头靠在椅子上,不耐烦的闭上眼睛。 金占霖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自己刚刚也是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金占霖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出了李士群的办公室,金占霖长出一口气,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正文卷 第72章 明前龙井 三泰杂货行外面挂着一盏红灯笼。 高非在几番观察,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迈步走进去杂货行。王凤山殷勤的打着招呼:“高先生,这次您要买点什么?” 高非:“门上挂的这种小灯笼,多买能便宜一些吗?” 王凤山:“这都是可以商议的,您请里面详谈。” 高非跟随王凤山走进里间。 高非:“有什么新任务?” 王凤山:“目标依然是吴云甫,他负责76号行动处,危害影响非常恶劣,重庆要求必须除掉!” 高非:“好,这几天我就着手准备。” 王凤山:“另外你让我联络奉天站的事情,也有了回复,他们已经将张茂森的父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高非点点头:“那份派遣名单,重庆调查的怎么样?” 王凤山:“还在甄别中,避免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这属于正常程序,重庆方面不可能不经过调查,就凭着一份名单就判定这些人是潜伏者。 高非:“经费也要催一催,我们在这孤军奋战,要是还搞得手头拮据,更加影响工作。” 王凤山:“我会把这个情况向上面汇报。” 高非:“另外,我要查一个叫厉先杰的资料,我要知道他最新的情况。” 王凤山:“他是什么人?日伪的人员?” 高非:“他是71军88师特务连准尉副排长,重庆应该可以查得到。” 王凤山:“好。” 高非:“就这样。” 高非推门走出去,王凤山在他身后连声说道:“高先生,您给的价钱太低了,怎么也得让我赚包烟钱吧。” 高非:“王老板,我去年买的比你这还大一圈的灯笼,才这个数,你要的价钱,不是高的一点半点。” 说着高非迈步走出去,王凤山看着高非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压价也压的太狠了吧……” 回到大丰纱厂,高非把新任务传达给尹平和张茂森。 然后对张茂森说:“老张,你父母已经被转移,等风头过了,估计也就没什么事,毕竟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又不是真的抵抗分子。上海距离东北隔着几千里地,那边的人也不可能任由沈俊辰的调遣。” 张茂森拱拱手,没有言语。 尹平:“老张,你这是大恩不言谢的意思?” 高非:“针对吴云甫的行动,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张茂森:“姓吴的虽然不像丁默邨李士群那样住在76号,可是他的警惕性非常高,尤其咱们刺杀他一次之后,听说他现在随身的护卫最少四个人。” 尹平:“最重要的是吴云甫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上一次咱们都领教过了,这家伙的枪法真不是吹出来的。” 高非沉吟着:“明火执仗的刺杀,对吴云甫这种人来说,看来是下策……只好试一试其他的手段!” 尹平:“队长,你有办法了?” 高非:“我只是想到上一次除掉王元的方法,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张茂森和尹平对视了一眼:“下毒?” 高非:“没错,既然吴云甫防范这么严密,我们的人手又少,下毒是最省力的办法!” 尹平:“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接近吴云甫?” 高非:“最近一段时间要盯紧他,寻找合适的机会。总之一句话,随机应变!……”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谁呀?” 外面是管事的声音:“高先生,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高非:“告诉袁先生,我马上到。” 尹平:“队长,你说袁忠武知不知道咱们是干嘛的?” 高非:“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站在什么立场!经过这么多的事,我觉得袁忠武可以有限度的信任。但是即便如此,在大丰纱厂里我们也不要太张扬,要是能让大多数人都想不起我们来,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功之处!” 尹平笑道:“肯定想不起来,咱们天天昼伏夜出,躲在房间里,没几个人认识咱们。我今天回来,还被要求出示进厂证。” ………… 高非来到袁忠武的办公室。 袁忠武早就让人沏好了茶,正等着高非。 “高先生,快请坐,尝尝我托人从杭州捎回来的西湖龙井。” 高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看了看杯里的茶叶,赞叹着:“味道香郁甘甜,茶叶形状优美,我没品错的话,这可是明前采摘的上好龙井。” 袁忠武:“高先生博学,居然对茶道也有研究,佩服。” 高非笑道:“您别被我唬了,家父喜欢喝茶,我耳濡目染之下,也就略懂一二,让您见笑。” 袁忠武:“那也不易,来来,既然高先生懂茶,就多喝几杯。” 高非:“袁先生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难道是又做成了什么大生意?” 袁忠武:“运到河北的货物,终于被安全运走,了却我一块心病,我是为这件事高兴。” 高非心里明白,这就是说共党的人,已经接走了那批货物。这批货一天没有离开沦陷区,袁忠武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袁忠武:“还有就是,你们帮我解决一个大麻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袁忠武把五十封银元推到高非跟前,一封银元是一百,五十封就是五千银元。 高非:“这怎么好,我们在您这吃住就已经很叨扰,怎么好收您的钱。” 袁忠武微笑着:“有些事你知我知,也无需明言。这点钱实在是拿不出手,如果高先生用不上,就请转交给能用得上的地方。” 袁忠武的意思很明确,他心知肚明高非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这些钱算作替他除掉一个威胁的酬谢也好,算作捐助抗战也好,就是以这样一个模糊的概念送给高非。 高非也就不再推辞,自己的锄奸队资金最近捉襟见肘,不说别的,他们几人用的柯尔特手枪子弹都已经告罄。子弹只能在黑市上买,而黑市上的子弹贵的吓人,现在是正需要钱的时候。 高非:“那我就愧领了,我替我身后的弟兄们谢谢您。” 袁忠武:“高先生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高非:“最近日本人没找您什么麻烦吧?” 袁忠武:“松岛一死,天下太平,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也都没了。” 高非:“还是小心一点好,要提防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高非看了一眼茶杯:“袁先生,这茶叶能不能送我一点?” 袁忠武笑道:“区区一点茶叶而已,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一包。” 正文卷 第73章 黑吃黑 厉先杰虽然被任命为情报处一组组长,但是他暂时还是要隐藏在暗处,以方便寻找军统人员的行踪,他的身份只有李士群、金占霖这些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吴云甫做为行动处处长当然也知道厉先杰的存在,正在查处的第10师军需官倒卖军需物资一案,就是由吴云甫在明,厉先杰在暗共同查处,这也是李士群在借机考验厉先杰的能力。 第10师的军需官叫张刚,这一年多时间,他通过倒卖军需物资,积累了大量的财物。 张刚这两天躲在他姐姐家里,通过以前的朋友,托人买到一张船票,准备连夜就离开上海,转道逃往香港。 “张刚,你要是到了香港,别忘了给姐姐来一封信,好让我知道你平安。”张刚的姐姐抽噎着。 张刚:“姐,你就别哭了,哭的我心烦意乱,等我在那边稳定了,就把你们全家都接到香港,我的钱足够咱们花一辈子!” 张刚的姐姐叹息着:“什么钱不钱的,只要你平安就好……” 姐弟正说着话,紧锁的房门忽然咔哒一声,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一个带着礼帽的年青男子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根铁丝。 “你,你是什么人?”张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摸枪。 年青男子——高非的手枪已经先他一步举起来,枪口对着张刚的脑袋:“张刚,别乱动。” 张刚强装镇定,他知道,负责查处军队贪污腐败的部门,不是特工总部就是侦缉队。 张刚:“兄弟,你是特工总部的人,还是侦缉队的人?” 高非把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侦缉队二大队。” 张刚暗自松了一口气,侦缉队的人相比较特工总部的人来说,还是容易对付一些。 他稳了稳心神,说道:“这位兄弟,你抓我归案,最多也就分上百八十块钱。只要能放过我一马,我给你一千大洋!……不不不,你开一个价,我保证绝不还价!” 高非装着思索着:“你说的也蛮有道理,不过一千块大洋就想买条生路,实在是太少了,你这条命难道就值一千块大洋?” “那你要多少钱?可不要狮子大张口。”张刚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暗自高兴,只要对方肯要钱,就什么都好办。 高非:“狮子大开口?林怀部杀了张啸林,可是收了军统六万块大洋!你不说是值六万块,六千块总值了吧。” 张刚一咬牙:“好!六千就六千!” 张刚进里屋去拿钱,高非跟在他身后:“张刚,别跟我耍花样,我这也是冒着进监狱的风险,在和你做这笔交易。” 张刚两手一摊:“兄弟,别那么紧张,我两手空空,能耍什么花样?” 张刚从皮箱里拿出六千大洋交给高非,高非掂量掂量,笑道:“成交!出去的时候,你还是走在我前面。” 张刚:“兄弟,你可真是够小心的!” 高非:“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张刚往外走的时候,高非把那包袁忠武送给他的茶叶,迅速塞进了张刚的皮箱里。 “谢谢了!”高非把六千大洋包裹好,冲张刚姐弟拱拱手,转身走出门去。 等到高非走远,张刚才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遇到这么一个贪财的家伙,不然的话,自己还没等走出家门就被逮捕,那也实在是太不走运。 到了夜里,张刚腰上别着手枪,拎着他的皮箱,雇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黄浦江码头客轮渡口。 到了黄浦江码头客轮渡口,张刚拎着皮箱下了车,小心的向渡口慢慢走着。看看四下并无异常,客轮这时候已经开始提示登船鸣笛,张刚加快脚步向入口走去。 “站住!”行动处的人早就埋伏在渡口四周多时,眼看张刚出现,立刻蜂拥着追上来。 张刚只当没听见,拎着皮箱冲向轮船入口。 眼看他就要踏上船,一个人像是从天而降一样,忽然横着身体挡在他身前:“张刚,别跑了,跟我们回去!” “让开!”张刚已经红了眼,从腰里掏出手枪,刚把枪举起来,只觉得眼前一花,手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到了对方的手里。 张刚愣了一瞬,也顾不了许多,困兽还犹斗,何况他已经没有退路。张刚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冲上来,打算强行硬闯。 对方的身体连动都没动一下,直接飞起一脚,这一脚看似很简单,但是张刚想躲就是没躲开。 嘭!张刚被踹飞出去五六米远,直接摔在地上,直摔得头昏脑涨,还没等站起身,对方已经走到他身前,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别动!” 这时候,吴云甫带着他的手下已经赶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张刚,吴云甫伸出大拇指:“厉组长,身手果然不凡!” 厉先杰一抱拳:“吴处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失陪!” 厉先杰压低帽檐匆匆而去。 吴云甫一挥手,吩咐手下人:“把张刚押上车!” 一个特务拎着张刚的皮箱走过来:“处长,这家伙的皮箱好重,里面可能都是贵重玩意。” 吴云甫:“把皮箱先放到我车上。” 手下的特务:“是。” 特务们都明白,这是吴云甫大捞油水的好机会,平常没有油水都惦记刮点油水出来,何况是这种肥猪拱门的机会,那是万万不能错过。 吴云甫先上车,把张刚的皮箱拎过来,打开一看,在表面几件衣服的掩盖下,都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洋和金条。 除此之外,大洋和金条中间竟然还夹带着一包茶叶,吴云甫拿起茶叶闻了闻,以他品茶水平,知道这是上好的龙井。能够和这些巨款放在一起的茶叶,必然是极品好茶。 吴云甫拿过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箱子,把金条银元分别放到里面一些,随手把那包茶叶也放进去。 然后才对车下等待的特务们说:“走,回去把这些赃款赃物,全部登记造册。” 吴云甫先把张刚带回特工总部收押,然后再把那箱子赃款登记备案,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才带着四个手下返回家中。 临下车时,吴云甫拿出四封大洋:“这些钱,你们拿去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谢谢处长!” “别他娘的乐呵过头了,明天别忘了过来接我!” “处长,您放心,我们哥几个什么时候耽误过您的事,明天七点钟,准时来接您上班!” 吴云甫拎着他今天黑吃黑得来的金条大洋,走进自己家中。 看着吴云甫进了家门,特务们才开着车离去,他们现在急需找一个有酒有女人的地方逍遥快活去。 正文卷 第74章 毒杀 吴云甫的手下们在逍遥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哈欠连天的开着车去接吴云甫上班。 “胖子,把剩下的钱平均分一分,每人一份。” “今天晚上,不继续和你的小情妹快活了?” “老子还得养家,快活一晚就可以了,不像你们这些光棍汉,没什么牵扯顾及。” “真他妈的扫兴!” “他不来,咱们三个人晚上去仙乐怎么样?” “我听说仙乐贵的离谱,一壶茶都要一块大洋……” 在七嘴八舌的闲扯中,汽车缓缓停在吴云甫的家门口,汽车还没有停稳,就听见吴云甫的家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随即,吴云甫家的房门打开,吴家的佣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吴处长,他,他……” 特务们不等佣人说完,立刻掏出枪冲进吴家,客厅内吴云甫的家人抖成一团,缩在客厅的沙发上,除了哭泣和尖叫再不会任何表示。 “怎么回事?吴处长人在哪呢?” “卧室……”佣人颤抖的声音指着半掩的卧室房门。 特务们冲进卧室一看,吴云甫身上穿着睡衣,大瞪着双眼倒在地上,七窍都在流血,黑色的血迹喷溅在睡衣上、地板上到处都是。 床头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水,茶色淡绿晶莹,沉底的茶叶形状优美,这是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才有的特征。 特务回头喝问佣人:“是谁给吴处长沏的茶?” 佣人看着吴云甫的惨死的恐怖形象,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嘴唇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吴云甫的老婆在门外抖抖索索的说道:“是他自己沏的茶,刚喝了几口,就说自己胃疼,放下茶杯才几分钟就……” “所有人都待在原地,等待接受调查!” 特务们一边给76号打电话,一边在屋子四处搜寻可疑之处。 恶名昭彰的吴云甫死了,死于自己亲手沏的一杯茶水。 ………… 吴云甫喜欢喝茶并不是什么秘密,高非在那包龙井茶叶里掺了毒药,本想着是趁着吴云甫外出就餐的时候,找机会投其所好,伺机投毒。 但是最近他在跟踪吴云甫的时候,发现吴云甫正在查处第10师的军需官刘刚。 高非感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虽然不能说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起码会有一半的成功机会,如果吴云甫当时没有拿那包茶叶,这次毒杀也就宣告失败。 “一包茶叶卖了六千大洋,这买卖做的值!”尹平笑道。 高非:“如果我不勒索张刚这笔钱,反而会让他起疑心,我担心他会疑神疑鬼再检查一遍自己的皮箱,到时候发现茶叶的话,他是一定不会把这包来历不明的茶叶带在皮箱里。” 尹平:“这钱不要白不要,有了这些钱,下次行动的时候,咱们也不用再算计着开枪。要不然每开一枪,心里都在想,完了,一块大洋又没了!” 张茂森想了想,说道:“这一旦要是吴云甫没有拿这包茶叶,就不知道会不会殃及无辜。” 高非:“他不拿这包茶叶,这包茶叶也会落到76号的人手里,那里也没什么无辜之人。” 尹平:“说的对,76号的人毒死一个少一个!——夏小姐除外!” 高非站起身,说道:“你们不要到处乱走,我出去一趟。” 每周高非都要去三泰杂货行去一趟,看看联络点有没有新任务下达。 在四马路的弄堂口走过,那盏醒目的红灯笼正挂在门上,高非在附近的巷子里转了几圈,才转回到三泰杂货行。 王凤山揣着手正站在门口,远远的见高非走过来:“高先生,您这是看了几家店,比较起来,还是觉得我这里的货价格最公道吧?” 高非:“王老板,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你的这些灯笼再不出手,过了春节,可就没人要了。” 王凤山:“过了春节,还有正月十五,怎么会没人要。高先生,你这又是来压价的吧?” 王凤山开着玩笑把高非让进里间。 关好了屋门,王凤山立刻说道:“咱们除掉吴云甫,戴局长非常高兴,特意亲笔为你题写四个字,孤胆英雄!这幅字等你回到重庆,戴局长会亲自赠与你!高队长,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高非:“戴局长抬爱,我哪是什么孤胆英雄,身边要是没有你们帮衬着,我什么也做不来。” 王凤山笑道:“高队长,你也不必过谦,这支锄奸队没有你的领导,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出色的成绩!我听说上面的嘉奖令也很快就要传达到。” 高非:“说正事吧,这次是什么任务。” 王凤山:“这次的任务,是刺杀邮船码头稽私科科长王元济。” 高非有些奇怪:“码头的缉私科科长也算是什么罪大恶极汉奸?” 王凤山:“重庆既然要除掉他,就一定有除掉他的理由。命令里说,除掉他还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他手上有一批珠宝首饰以及一些衣物,一定要找到!” 高非:“什么样的珠宝?怎么还有衣物?” 王凤山:“这件事的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上面只告诉我们,装着珠宝和服饰的皮箱上,印着一只蝴蝶。” 高非虽然对这次任务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但是既然是上面下达的任务,自己也只能是无条件的执行。 从王凤山的联络点出来,高非直奔九宫殿黑市,去购买柯尔特手枪的子弹,他们几个人的子弹基本已经消耗殆尽。 上海的地下黑市多达十几个,其中最有名的就要属九宫殿黑市。 这里面什么都有的交易,上到枪支弹药,下到菜米油盐,只要你需要的任何东西,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在这里都可以买得到。 九宫殿是一座道观的名字,据说这里最早是一处香火极盛的大道观,道观内共有九座宫殿,故此得名。 只不过现在的九宫殿早就没有了当年的辉煌,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小道观,道观内的宫殿也只有区区一小间,流年战乱,道观也没有什么香火。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围绕着九宫殿道观周边,成了上海最有名的地下黑市交易所。 估计如果三清祖师有灵,也想不到自己的清净之地,居然变成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正文卷 第75章 黑市交易 九宫殿外是一条几百米长的街道,街道上林林总总有二十几家店铺,饭馆、旅店、药铺、米店、绸缎行、当铺,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虽然这些店铺名字各异,行业也是大不相同,但是他们相同点就是都在做黑市生意。 经常来黑市交易的人都知道,虽然都是做黑市生意,但是还是各有专长。 做黄金珠宝美元买卖的是一拨人,做烟土私盐生意的是另外一拨人,并不是说其他的生意他们就不做,只不过是术有专攻,这一行他们做的更精通更专业。 在九宫殿黑市,做武器弹药交易最专业的就要属曲麻子。大家只知道他叫曲麻子,没人知道他的大名,也没人在意他的大名,就像他也从来不问来和他交易的人名字一样。 “您来了。”曲麻子坐在街边的一间小酒馆里,正和酒馆老板说着话,一抬头看见高非推门进来。 高非:“来了。” 曲麻子四十岁左右,看眉眼就是一副生意人的市侩相,脸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麻子,就被起了一个好像是满脸都是麻子的绰号。 曲麻子笑嘻嘻的对酒馆老板说道:“还得借您的宝地一用!” “你请便。”酒馆老板倒是透着殷勤,因为每次曲麻子用他的地方交易生意,都不会白用,有时候几张准备金劵,遇到大生意,一块大洋也是给过。 曲麻子引领着高非进了一间雅间,酒馆老板立刻沏好一壶茶水送进来,落坐之后,曲麻子:“兄弟,这次需要什么货?” 高非开门见山的说道:“点45子弹,两百发。” 曲麻子略有些惊讶的看了高非一眼,随即说道:“兄弟,你要的数目有些大,现在我只能给你凑一百发,剩余的你过几天来,我再给你。” 高非:“两百发子弹也算多?我相信我要是现在出去,围着九宫殿转一圈,用不上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要说两百发,三百发也会有。” 曲麻子想独占这笔生意,哪会让这块肥肉掉到别人碗里去,他想了想,说道:“兄弟,一般来我这买子弹,最多就是二三十发,谁能准备出这么多的子弹押在手里,你要的这数目打一场阻击战都够用……这样吧,你也是老主顾,两百发子弹,我只收你一百九十块!” 其实高非就是随口一说,他并不会挨家去问,一直以来他都在曲麻子这里交易,从未出现过差错,再换一个生人交易,还需要更强的戒备心。 高非:“那好吧,一百发子弹,我现在就要。剩余的一百发子弹,我过几天来取。” 曲麻子站起身:“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百发子弹,我马上给您送来,您稍等片刻。” 说着,曲麻子转身开门走出去,向着九宫殿后面走去。 高非看着曲麻子走远,自己也走出酒馆,找到一个既可以看到酒馆,又四通八达的路口,蹲着身子假装看街边两个老者下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曲麻子手里拎着一个长方形的布口袋,匆匆忙忙的赶回来。高非看着他进了酒馆,又等了十几分钟,没见有什么异常情况。这才迈步走进酒馆内。 “兄弟,你还是这么神出鬼没。”曲麻子正等在雅间里,见高非走进来,立刻把那个长方形的布口袋递给高非。 高非看都没看,掏出一封大洋递给曲麻子:“这是这一百发子弹的钱,过几天我来取剩余一百发子弹的时候,还是给你一百块大洋,一分不少!” 高非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生意人都是趋利主义者,你在他这里占了便宜,他总是会想办法给你找补回来,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把钱赚在当面。 曲麻子听高非这么说,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叹着:“兄弟,真是爽快人,够义气!你放心,只要你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不要说是子弹,就算你要冲锋枪,我都能给你弄来。” 高非有些惊讶:“冲锋枪也有?” 曲麻子见高非感兴趣,他也来了精神,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还真要?我不瞒你说,你如果真要,我还就真有,美国汤普森冲锋枪,八成新,就要你两千大洋!怎么样?够便宜的吧!” 高非笑了笑,说道:“确实不贵,不过我暂时还用不上,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找你!” 曲麻子:“兄弟,你为人讲义气,我就跟你讲义气,你到时候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最低价!” 离开九宫殿黑市,高非乘坐一辆黄包车,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后,返回了大丰纱厂。 回到房间,高非把那个长方形的布包打开,里面码放着一盒一盒黄澄澄的子弹,在灯光辉映下,看着明晃晃的耀眼。 尹平看得眉开眼笑,说道:“这么多的子弹,我看就算是把76号灭了也都够用。” 高非:“不用你灭掉76号,只要你能找到一个皮箱。” 尹平一愣:“找什么皮箱?” 高非解释着:“这次的任务目标是邮船码头缉私科科长王元济,同时要找到一个印着蝴蝶标记的皮箱,里面有一些珠宝和衣物。” 张茂森:“王元济一个小小的码头缉私科科长,也就是查扣一些违禁物品,充其量就是一个小汉奸,凭他也能引起重庆的注意?” 高非分析着:“可能是他查扣的物品中有涉及到我们的重要物资。” 张茂森和尹平都觉得高非说的很有道理,不然的话也实在是没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上面为何要动用锄奸队去刺杀一个小小的缉私科科长。 高非:“明天就行动,我估计这是春节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任务,做完这个任务,咱们也能歇一歇。” 尹平看了看张茂森:“老张,你这腿脚肯定还是不灵,这次还是我和队长去。” 张茂森心里也着急,眼看着锄奸队的任务一个接着一个,自己却是干瞪眼帮不上忙。 高非看出张茂森的心思,劝慰着:“这个缉私科科长级别不够,也没有什么护卫,我和尹平两个人足够,你就负责好好养伤,等把伤养好了,还愁没事做?” 尹平也逗着张茂森:“老张,要不这样,等你的伤养好了,所有的行动都是你一个人来,我和队长负责给你把风,你看怎么样!” 张茂森也笑道:“只要队长同意,我没意见。” 正文卷 第76章 借车 高非带着尹平来到水兵俱乐部门前,这里是主要针对外籍军人的娱乐场所,因为公共租界是由英美两国控制的国中之国,所以前来水兵俱乐部娱乐的主要是英美军人,偶尔也会有一些法国军人以及白俄的雇佣军到这里来消遣。 尹平:“队长,咱们来这干嘛?” 高非点燃一支烟,看着水兵俱乐部进进出出的男女,说道:“你不是说没有汽车不方便吗,我来这借一辆车。” 尹平这才知道,原来高非是要来这偷车。 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缓缓停在水兵俱乐部门口,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和一个女人,美国人他们都不认识,女人可是熟面孔,那是日本的女间谍南造云子! “这娘们果然是没有死!那天晚上伏击咱们的还真就是她!队长,要不要在这里直接除掉她!”尹平咬牙切齿的摸着腰里的手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开枪射杀她。 高非刚开始也觉得既然是冤家路窄,这也是一个除掉南造云子的好机会,在迅速观察了一遍四周的环境,预判自己所处的形势后,终于还是冷静下来。 俱乐部门前是一个小型的开放性广场,而且因为有水兵俱乐部的存在,附近周边地区是公共租界内巡捕们巡查力度最严的地方。 况且南造云子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旦一击不中,她就会立刻躲进水兵俱乐部里。她身份不明的美国男伴很可能就会叫出一群军人来围堵他们,在这么空旷缺少隐蔽的门前,到时候想要脱身可是没那么容易。 权衡利弊之下,高非说道:“先忍一忍,做完王元济这件事,腾出手来再对付她。” 尹平恨恨的一拍大腿:“那咱们就偷他们这辆车!解解气也是好的!” 高非笑道:“我们这可不是偷,这叫借。既然这里称为公共租界,就是说所有东西都是公共的,谁都可以用。” 尹平嘿嘿笑着:“队长,你说的好像还真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高非:“你去引开看门的人,我去借车。” 俱乐部门口的看门人是一个中国人,他负责类似门童的工作,除了给客人开门关门,也能照顾到门前排列成一排的各式汽车。 尹平大踏步走过去,也不管看门的人,直接就往门里闯。尹平穿着得体又气势汹汹,看门人也不敢小瞧他,不知道尹平是什么人。 他伸手拦着尹平:“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俱乐部,不接待单独前来的中国人,您要是没有同伴,请你离开。” 尹平瞪着眼:“我是来找我太太,为什么不让我进?” 看门人:“先生,请问你太太是哪一位?” 尹平:“就是刚刚和洋鬼子进去的那个女人。” 看门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吃醋的丈夫,也是一个很可能即将被戴上绿帽子的丈夫。 看门人:“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能来这里吵闹。” 尹平耳中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就更加大声的说道:“你老婆要是跟洋鬼子走了,你能冷静吗?” 看门人听到有人发动汽车的声音,可是俱乐部并没有人走出去,看门认连忙躲开尹平的纠缠,走到台阶下面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尹平从他身边走过去:“看什么看,那是我的车!” 在看门人半信半疑有些发懵的目光中,尹平上了汽车,高非一脚油门,汽车驶离了水兵俱乐部。 高非:“用不了十分钟,他就会觉察出不对。” 尹平笑着:“察觉也没用,十分钟我们都开到闸北了。” 高非把汽车开往邮船码头方向。 邮船码头缉私科就设在码头之内,毗邻着码头警察所,相关的一切违禁物品,无论是货轮还是客轮,都要先经过缉私科这一关,然后缉私科才会根据违禁物品的违禁程度,视情况决定是否把案件继续上报给侦缉队或者特工总部。 高非把汽车停在缉私科门口,大摇大摆的下了车,径直走到科长的办公室,推门走进去。 缉私科科长王元济三十多岁,身体略有些发福,此刻正在椅子上,享受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闭目养神。 听到门响,王元济:“嗳,你们怎么回事,不敲门就进来,还懂不懂点规矩!” 高非:“你就是王元济?” 王元济:“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高非掏出证件在王元济眼前晃了一下:“王科长,我们是侦缉队的,有事找你,一时心急,就忘了敲门,不介意吧?” 王元济一听说是侦缉队的人,连忙站起身:“不介意,不介意。二位长官请坐。” 高非:“王科长,你把你查扣的货物名册拿给我看看。” 王元济:“查验货物名册是侦缉队秦处长才有资格,我要给秦处长打电话核实一下你们的身份,才能给你看查扣货物名册!” 他抓起电话就要拨号,高非一伸手按住电话:“有人举报,你和秦处长涉及一些不法的交易,我们就是负责查处这个案子,懂了吗?” 侦缉队也有调查内部贪污腐败的部门,高非这么说还真是唬住王元济,他抱怨着:“我一个码头缉私科的小科长,芝麻粒大点的官,怎么还有人给我造谣。” 高非:“有人举报,我们总是要查一查,例行公事,王科长你配合一点好吧。” 王元济不情不愿的从身后的文件柜子里,拿出两本本厚厚的文件夹:“货轮和客轮查获的货物清单都在这里,你们二位要看哪一本?” 高非心想既然是只有一只皮箱子,那就不可能是货轮,只能是在客轮上被查扣的:“货轮客轮都要看,先看客轮的。” 厚厚的两大本名册,尹平看着都迷糊,干脆躲到门口抽烟,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这么大一本名册要是都查看一遍,恐怕最少也要花上一天的时间。高非顺手翻阅了几页,就对王元济说道:“是不是所有查获的违禁品,都在这本册子上有记录?” 王元济的脸色一丝慌张稍纵即逝,但是被高非敏锐的观察到,他索性合上了那本册子:“王科长,你私自查扣、据为己有的货物,我们都有掌握,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我给你查出来?” 正文卷 第77章 起赃 王元济:“我哪有那个胆子,所有查扣的货物我都是逐一登记造册,这在缉私科都是有目共睹……” 高非打断他的辩解:“你既然这么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王元济吃惊的站起身:“去哪里?” 高非:“当然是去侦缉队。到了侦缉队,你和秦处长你们双方当堂对质,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可抵赖。” 听说去侦缉队只是对质,王元济胆气壮了起来:“那是最好不过,秦处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王元济跟着高非和尹平上了汽车,警察所的黑皮警察和王元济打着招呼:“王科长,您这是越来越威风了,小轿车前来接驾,这是去哪公干?” “去一趟侦缉队。”王元济笑着和这几个警察挥着手,然后他看见高非发动汽车的方式,他笑不出来了。 高非正拿着两根线在打火,一边打着火,一边对王元济解释着:“没办法,汽车钥匙丢了,只能这样发动汽车。” 王元济感觉有些不对劲,伸手就要开车门下车,尹平的柯尔特手枪立刻顶在他的腰上:“王科长,不要乱动!都跟你说了是汽车钥匙丢了,你当我们的车是偷来的?” 王元济在手枪的威逼下缩回了手:“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尹平笑着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们是侦缉队的啊。” 高非发动好了汽车,轰起油门,汽车一溜烟开出邮船码头。 王元济忐忑不安的坐在汽车里,他现在已经在怀疑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但是苦于受到胁迫,他即使是有所怀疑,也不敢说什么。 眼看着轿车驶入市区,沿着大街极速奔驰着。 王元济辨认着方向:“这,这不是侦缉队的方向?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尹平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啰嗦,我告诉你,我们所以先不去侦缉队,是因为现在要带着你去起赃!” 王元济心里已经在发虚:“起什么赃,我又没贪赃,哪有什么赃可起?” 高非:“贪没贪赃,一会儿就都清楚了。” 王元济:“这是要去哪里……起赃?” 尹平大笑着:“王科长你糊涂了?起赃当然是去你家里,你的赃款赃物,不藏在家里还能藏在哪?” “你们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王元济话一出口,立即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们想要查办自己,这些事自然是早就事先查访清楚。 汽车驶入王元济家门口,高非和尹平夹着王元济走下车,王元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带着两人走进家里。 王元济的房子外观虽然很上去普通,但是内部的装潢和家具陈设,却是和陈旧的表面大相径庭,完全是两个极端。 要是说算上室内装潢,再加上这些高级家具的造价贵过房子本身,也不会让人有疑问。这房子本来就是一个平民的外表,贵族的内里。 “王科长,你家里弄得这么漂亮,这得花不少钱吧。”尹平一屁股坐在客厅内的高级沙发上,用力颠了几颠,沙发弹力十足,都是质量一流的弹簧沙发。 王元济陪着笑脸:“装潢这所房子的钱,都是这几年攒的家本,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日积月累,日积月累。” 高非走在打过蜡的红木地板上,打量着四周豪华的装潢和屋内崭新的家具,冷笑道:“日积月累,可是竟然看不见时间留下的痕迹,王科长,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元济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这套房子是今年才装潢好,家具都是在大都会购买的高级货。本以为自己一个芝麻粒大的官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头上,哪曾想还是被盯上。 现在王元济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尹平和高非已经在房间四处开始翻找起来。 王元济跟在两个人身后抗议着:“你们这样不合乎调查程序,你们这是,这是在抄我的家!” 尹平一边翻找一边还在和他对付着:“起赃当然是要抄家,难道你会自己把赃物交出来?” 两个人在房子里翻找一遍,只找出少量的大洋和准备金劵,与这套房子的豪华程度相对照,搜出的这一点钱,还真是印证了王元济所说的日积月累这句话。 高非和尹平把王元济家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只印着蝴蝶标记的箱子。 高非走到王元济跟前:“王科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是在找一只箱子。” 王元济:“什,什么箱子,我不知道。” 高非:“你都不问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就回了我一个不知道?就是说你知道这个箱子在哪!” 尹平把手枪保险打开,枪口顶在王元济的脑门上:“还和我们装糊涂!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王元济这时候已经多少明白过味儿来,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侦缉队的人,侦缉队不会这么审讯犯人,哪有上来就拿着枪逼问口供。 王元济颤声说道:“你们不是侦缉队的人!” 尹平点点头:“还行,你总算是没糊涂到底。” 王元济:“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尹平:“别废话,箱子在哪!” 高非:“王科长,你不用问我们是什么人,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是在奉命查找你私自扣下的一只箱子!” 王元济:“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箱子……” 高非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噗的一声扎进王元济大腿上,王元济疼的只惨叫出半声:“啊……” 他的脖子就被高非掐住:“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我再问你一遍,箱子在哪!” 王元济想不到刚刚还和颜悦色和自己说话的人,忽然就给了自己一刀,他恐惧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尹平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口:“王科长,你别看我嗓门大,但是我动手前先提醒你。他可不会和你客气,我提醒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下一刀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王元济看着高非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刀子,再看着高非冷酷的眼神,他慌乱的说道:“我说,我说。” 正文卷 第78章 皮箱子 高非把水果刀扔到一边:“箱子在哪!” 王元济哭丧着脸,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腿,走到角落里:“就在这地板下面,右边数第三块地板可以卸下来。” 尹平伸手卸了几下,地板纹丝不动,他也不和王元济废话,站起身去厨房找来斧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地板劈开。 高非:“小心点,别损坏了箱子。” 尹平放下斧子,用手把已经残破的地板掰开,地板下面原来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暗格。暗格里有一个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放着六根金条和几封大洋。在木匣子旁边是一只手提皮箱。 尹平把皮箱拎出来,看了一眼箱子上面的印记,一只灵动的蝴蝶跃然在眼前。 尹平:“没错,就是这只箱子!” 他打开皮箱,里面除了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另外还有十几件非常华贵的女式衣物,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和这些珠宝放在一起。这一箱子珠宝的价值,可远比那几根黄金贵重得多。 高非回头问王元济:“这皮箱是哪来的?” 眼看着这两个人心狠手辣,王元济害怕再吃苦头,不敢再隐瞒:“这是两个月前,我检查违禁品的时候,私自扣下来。” 高非:“你私自扣下别人的东西,皮箱的主人就不闻不问?” 王元济:“我让缉私员告诉她皮箱丢失。” 高非:“这箱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原封没动,你难道是良心发现,想要物归原主?” 王元济:“因为箱子里的东西太贵重,我暂时没敢动,想等到风平浪静了,再拿去黑市变卖。所以这皮箱我都没有来得及整理,就直接藏起来。” 尹平摆弄着木匣子里的金条,赞叹着:“王科长,你攒的家底儿都在这呢吧?” 王元济眼睛一亮,似乎听出了什么暗示,连忙说道:“两位如果能够放过我,这些黄金……我分给你们一半!” 尹平停住咀嚼苹果:“你说什么?分给我们一半?” 王元济信誓旦旦:“我王某人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尹平看了一眼高非,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这把王元济弄得莫名其妙。 尹平:“说什么给我们一半,你觉得的这些钱,你还能说了算吗!” 王元济颤声的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非走到窗子跟前拉开一点窗帘向外看了看,回身说道:“你的这些钱都是搜刮来的不义之财,我准备把它们用于抗战,也算你给国家民族做了一点事,这是在替你积阴德!” 王元济更加惊惧的后退着:“你们,你们是军统还是共党?” 高非把木匣子里的金条装好,伸手拎起皮箱,缓步走到门口:“王元济,你还在纠结我们是什么军统共党,所以说你是死有余辜!你难道看不出我们是中国人!” 在王元济错愕中,身后的尹平不知从哪拽过一条毛巾,猛然蒙在王元济脸上,王元济猝不及防被尹平摁在地板上。尹平死死的用毛巾捂住他的脸,王元济的四肢乱蹬挣扎着,几分钟后慢慢的趋于平静。 尹平又等了一会儿,才把毛巾松开,王元济双眼翻白,已经窒息而死。 “走吧。”高非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出门上车,迅速发动汽车,汽车拐上主街,消失在车流中。 “现在去哪?”开着车的尹平从后视镜里看着高非,自己的队长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不像以往完成任务那么喜形于色。 高非抚摸着皮箱上那个蝴蝶标记:“去四马路,三泰杂货行。” 汽车转入四马路,高非让尹平把车停在距离三泰杂货行稍远一点的地方,自己拎着皮箱步行走去三泰杂货行。 杂货行里很冷清,没有客人,小伙计六福在拿抹布正蹲在地上擦拭着柜台,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高非,忙站起身打着招呼:“高先生,您来了。” 高非:“王老板在吗?” 王凤山躺在里间的床铺上休息,听到高非的声音,从床铺上坐起来:“高先生,请进来吧。” 高非迈步进了里间,回手关好门,把皮箱往床上一放:“这就是那只皮箱。” 王凤山有些惊喜:“这么快?” 高非:“皮箱里面都是贵重的珠宝,托运的话恐怕不稳妥。” 王凤山:“上面会派专人来取这个皮箱。” 高非:“看来上面还真是够重视。” 王凤山:“高队长,咱们要核对一下皮箱里的物品。” 高非有些奇怪:“这怎么核对?” 王凤山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罗列的清清楚楚每一件珠宝和每一件衣物,逐一核对之后,居然是一件不差。 王凤山感叹着:“丢失这么久的箱子,居然还能够完璧归赵,真是不易。” 高非抱拳拱手:“再有几天就是春节,估计这一段时间,我们不用再见面了,我就在这提前给你拜年。” 王凤山:“哎呦,高队长,你是长官,这可不敢当。” 高非:“你年龄比我大,给你拜年是应该的,不分什么队长。好了,我先回去,尹平还在外面等我。” 王凤山:“好。” 从三泰杂货行出来,高非走到汽车跟前,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等着急了吧?开车。” 尹平把烟头扔到车窗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刚刚一队巡捕走过去,带队的洋鬼子巡长一个劲儿的看这辆车,妈的,看的我直发毛!” 高非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件不能大意的事,一旦被这些洋鬼子缠上,在租界可就不好混了……走,去林疯子开的那家汽车修理厂。” 林疯子是青帮这两年的后起之秀,号称闸北四大金刚之首,他也主要是在闸北一带称王称霸。 这两年汽车兴起,林疯子也觉得这是一条发财道,就在闸北成立了一家私人的汽车修理厂。他的修理厂不同于那些汽车厂商开设的正规修理厂,只要是给钱,他的修理厂什么活儿都接。 尹平把汽车开进林疯子的汽车修理厂,一个修理工走过来,看了看汽车:“汽车怎么了?” 高非下了车:“我这辆车是跑码头用的,想要做一个大变脸,有办法吗?” 修理工一听就明白,这辆车不是正道来的,想要改头换面让人认不出来汽车本来的样子:“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管事的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管事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兄弟,你的车要大变脸倒是没问题,就是费用可有点贵!” 正文卷 第79章 春节将至 高非:“你开个价吧,都是跑江湖的弟兄,你们也不好太贵了。” 管事的伸出一根手指:“一根大黄鱼,三天后交货!” 黄鱼就是金条的意思,他们所谓的汽车大变脸,无非就是从一些废旧汽车上,卸一些这辆别克车能用得上外部零件,更改汽车的外观。 一根金条的价钱虽然是很贵,但是在上海,敢接这种活儿的汽车修理厂,也只有林疯子的这家修理厂。 高非没怎么犹豫:“好!成交!” 从林疯子的修理厂出来,尹平有些不放心:“队长,他们连一张字据也没给咱们,到时候来取车,他们不认账怎么办?” 高非:“这辆车本来就是‘借’来的,你要什么字据?他们做这一行,要是靠着黑吃黑经营,也不可能干到现在!” ………… 王元济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他本身职务低微,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的死被警察当成普通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处理。 影响最大的当然是要数吴云甫的案子,特工总部行动处处长,被毒死在自己家中,而且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茶叶不知道是怎么到的他家里,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吴云甫既然亲自用这包茶叶给自己沏茶,可见他对这包茶叶毫无戒心。 吴云甫的案子成了一桩悬案。 沈俊辰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方面是工作没有进展,另一方面是他在自己遭遇一次截杀之后,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天会再次遇到这样惊险的事情。 他对夏菊的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仅凭着夏菊和张茂森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救护室,就断定夏菊是内奸,无疑太过荒唐。 现在夏菊和萧家认了干亲,这样证据不足的指控,连萧家这一关都过不了。 萧万廷虽然和夏菊只是名义上一个称谓,但是毕竟还有萧宁宁妈妈在里面穿针引线,不看僧面看佛面,到时候真不好说萧万廷会站在自己一方,还是会站在夏菊一方。 “组长,龙飞关押到日子了,是继续关押还是放了?” 要是没人提起,沈俊辰都要把这个人忘记了,从张茂森逃脱当天到现在,龙飞已经在特工总部的地下水牢里关了快一个月。 沈俊辰不耐烦的挥挥手:“放了吧,关着他也是浪费粮食。” 龙飞被特务从水牢里提出来,以为还要提审他,连声的哀求着:“长官,我真的和那些人没关系,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会相信我……” 特务也不搭理他,带着他来到特工总部大门口:“走吧,你自由了。” 龙飞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释放了,他赶紧一瘸一拐佝偻着身子离开76号。 夏菊站在资料室的窗户前,端着热茶,看着龙飞走出76号大门。心想着这个人被释放出去,自己有机会可要提醒一下韩三才行,提防着被龙飞伺机报复。 “夏菊,春节准备去哪里过节?”蒋美玉闲着发闷,和夏菊搭着闲话。 夏菊:“在家里过。” 每逢佳节倍思亲,夏菊现在最不想别人和她提起春节。 往年的春节,家里都有爸爸陪伴,爸爸会烧几个平时不舍得吃的好菜,还会给夏菊钱让她去置办一些新衣服。 虽然每次夏菊都和爸爸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买什么新衣服。” 听夏菊这样说,夏菊爸爸就会笑着说:“你就是八十岁了,在我眼里也还是一个孩子。” 当时夏菊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再回想起这句话,每每都会让夏菊潸然泪下,她终于懂得爸爸这句话里包含着多少的疼爱。 如今爸爸走了,夏菊不再喜欢这种象征着阖家团圆的节日。 坐在另一边的萧宁宁立刻接过话头:“一个人过节,孤零零的有什么好,你干妈都不会同意,一定会让我接你到家里来。” 夏菊摇摇头:“这是我爸爸去世的第一年,我不想让他太孤单,我要在家陪伴他。” 萧宁宁激灵打了一个冷颤:“夏菊,你说的太瘆人……那好吧,我去和我妈妈说,让她成全你的孝心。” 夏菊不想再继续这个让她伤感的话题,站起身拎着暖瓶,准备去茶水间打热水。 蒋美玉叹了一口气:“嗳,有的人呀,来了几个月了,都没见她去打过一次水,倒过一次垃圾,收拾一次卫生。” 萧宁宁:“美玉,你别又阴阳怪气的,难道我干活的时候,还要现去通知你一声?” 蒋美玉:“你萧大小姐干活的时候,最好去借一部照相机来,拍上照片,好做为纪念!” 萧宁宁毫不示弱:“好呀,照相机很稀罕吗?我家里就有,哪天我拿来,我还真就拍一张照片,摆在这儿让你瞧瞧!” 蒋美玉:“好呀,最好挂在门上,春节我们都省得贴门神了。” 在她们的争吵声中,夏菊拎着暖水瓶走下楼,来到一楼的茶水间。 茶水间的张胖子见夏菊来打水,说道:“夏小姐,热水都送去李主任的办公室,你还等多等一会儿,刚续上的凉水,水还没烧开。” 夏菊笑道:“怎么李主任要用这么多的热水?洗澡吗?” 张胖子看看四下无人,悄声说:“夏小姐,你还真就猜对了!李主任还真就是洗澡用!” 夏菊惊讶着:“啊?” 在特工总部这些勤杂人员中,夏菊给他们的印象很好,性格乖巧行事又低调,很招人亲近。 加上张胖子本身也不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对夏菊说道:“我开始也不知道,后来还是听他的秘书无意中说起,李主任晚上从不走出房间一步,担心被人……所以就只能在白天洗澡。” 正说着话,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从茶水间门口一晃经过,张胖子:“夏小姐,这个人是你们情报处的?” 夏菊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张胖子:“昨天我在楼后还看见他,鬼影一样,转眼就看那不见。” 特工总部的楼后,除了一道拉着电网的高墙,再就是墙底下堆放着破桌椅之类的废旧物品。 也就是张胖子的茶水间需要木头生火,才偶尔会去楼后翻找破木头,平常都很少有人去。 正文卷 第80章 百花皇后 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零星响起的鞭炮声,让百业萧条的上海,多少有了一些过年的气氛。 火药是日本人严控的管制品,大一点的烟花爆竹工厂,早已经因此停业倒闭。日本人为了粉饰太平,展示他们治下的上海繁荣依旧,在春节期间,有限度的允许一些小作坊适量生产爆竹。 ………… 夏菊刚到家没多久,萧宁宁坐着她家的轿车,给夏菊送来一个食盒。 萧宁宁:“你干妈亲手烧的年夜饭,特意让我给你送来。我爸爸说你是,孝心可嘉感天动地什么的。总之,你不来吃饭,他们还都夸奖你,真是搞不懂。” 夏菊有些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并不是因为处在敌对关系中,就连起码的人之常情都能抹去,萧家对她的关心让她感受到温暖。 萧宁宁走后,夏菊打开食盒,食盒上下两层,八个热气腾腾的菜,她连忙又把食盒盖好,等待着高非的到来。 夏菊虽然没有和高非约定好,但是她笃定高非一定会来陪她过年,这既是默契,也是没有理由的理所当然。 高非确实是打算好了来陪夏菊过年。下午的时候,他开着那辆经过大变脸的别克轿车,送张茂森和尹平到仙乐夜总会。 仙乐夜总会全称叫做仙乐万国实业公司,经营饭店、旅馆、夜总会,甚至参股跑马厅。众多子公司中,仙乐夜总会是仙乐万国公司最大的经济收入来源。 经过数年的浮浮沉沉,如今的仙乐夜总会和百乐门、大都会、夜巴黎,并称为上海最顶尖的四家娱乐场所。 今天从午后开始,仙乐夜总会举办的百花皇后评选,进入到了最后阶段。 为了争取更多客源,各家娱乐场所也是各出奇招,百乐门从最初的只接待会员,变成现在只要有钱就可以随意进出。 那边大都会刚搞完一个上海小姐大奖赛,这边仙乐的百花皇后评选就开始粉墨登场,其实千变万化都是噱头,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招揽客人而已。 今天仙乐夜总会的百花皇后评选,吸引了众多的顾客光临,夜总会内人满为患。仙乐的百花皇后评选之所以这么引人关注,其中有两个最关键的地方。 一是今天百花皇后评选出来的冠军,也就是所谓的百花皇后,将会获得高达万元的巨额奖金。二是会有外国人参加评选,巨额奖金加上外国人参选,这都是无先例的创举。 尹平和张茂森早就想来仙乐见识一番,以前口袋拮据不敢到这种地方来,现在的经费可是富裕的很,即使上面不给拨款都足够用。 在车里,尹平就怂恿着高非:“队长,一起进去坐一会儿吧,你现在去夏小姐那,时间还早,弄不好夏小姐还没到家,你还得在外面干等着。” 高非看看手表,距离夏菊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于是说道:“走,我就跟你们去见识见识什么百花皇后!” 停好了车,他们走进了仙乐夜总会。 夜总会的舞台上,霓虹灯闪烁,映射着全玻璃打造的舞台,远远望过去,流光溢彩,璀璨生辉。 台下的桌位安排,是有着不同的级别,花一块大洋只能坐在距离舞台最后面的小桌位上,一壶茶,一碟瓜子,仅此而已。 想要距离舞台更近,看的更清楚,价钱也就各不相同。最贵的就是第一排,需要十块大洋,一圈沙发座,各式点心酒水应有尽有,还有女招待专门伺候着。 尹平想要坐到前面去,高非拦住他:“虽然是在租界,但是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咱们坐后面去。” 尹平:“坐后面就是一壶茶水洗刷肠胃,什么也没有。” 张茂森:“你想要什么,花钱点就是了。” 尹平:“看不清舞台啊。” 张茂森:“你是六十岁了,还是八十岁,怎么会看不清楚?” 张茂森和尹平说笑着,跟着高非坐到最后面的桌位上,茶水瓜子摆上来,尹平又要了一些酒水和点心。 一个女歌手唱完了一曲,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明亮起来,鼓点声急促的响起。 司仪小姐:“下面有请我们的海棠皇后隆重登场!” 追光灯中,一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妖艳女子,扭腰摆胯的走上舞台。台下的狂蜂浪蝶们立刻喝彩声不断,其中一个声音尤其刺耳:“海棠小姐好漂亮!” 高非听着这声音很耳熟,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竟然是日本浪人高桥泽!难得今天他没穿他的日本武士服,两把武士刀自然也没带来。 尹平也看见了高桥泽:“这老鬼子怎么跑这来了?” 高非:“这家伙可能跟咱们一样,就是来这儿找乐子来了。他不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没必要招惹他。” 高桥泽坐在最前排的桌位上,手舞足蹈连说再比划着,他身边的几个人,看举止都不像是中国人。 高非仔细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南造云子,心中略感失望,要是在这里能遇到南造云子,找机会除掉她,会省去好多麻烦。 咚咚咚咚咚咚!舞台上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声。 司仪小姐:“下面有请我们的玫瑰皇后隆重登场!” 追光灯中,一个穿着西式服饰,金发碧眼的女子走上舞台,立刻又是一片喝彩声,几个外国人站起身鼓掌,嘴里不断的叫嚷着:“古德!古德!” 尹平看得兴致勃勃:“妈的,不知道这个海棠皇后陪一晚要多少钱。” 张茂森:“我刚刚问过了,陪着坐一会儿,要五块大洋,你要想今天晚上就办花酒,最少也要一百块大洋。” “一百块大洋?老张,你看怎么样?值不值?”因为手头宽裕,尹平有些动了心。 张茂森:“一百块大洋一百发子弹,你说值不值?” 一拿这个算账,尹平立刻就知道划不划算:“不值!老子还不如去新乐会里,找家花烟间,花两块大洋乐一宿!” 司仪小姐:“下面有请我们最后一位皇后出场,也就是我们的樱花皇后隆重登场!” 咚咚咚咚咚咚! 舞台上鼓点声再次响起,一个身穿日本和服的女子踏着小碎步走上舞台。 这次高桥泽已经接近癫狂,他站上茶几上,大声喊着日语,也不知道表达着什么意思,身边的几个日本人也在跟着高桥泽喊着。 正文卷 第81章 噱头 高非注意打量着站在舞台上的樱花小姐,樱花小姐脸上画着日本艺伎独特的妆容,像是戴着一个假脸,基本已经掩盖住她本来的面目。 高非沉思着,这个樱花小姐眼波流转之间,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桥泽和几个日本人拍着手,在齐声的反复喊着一句日语,如果有人听得懂日语的话,那是一句:樱花!胜利!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急促的鼓点声过后,司仪小姐引领着一个架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上舞台:“下面有请我们仙乐万国公司的伊藤总经理宣布今天的百花皇后最终获得者!” 尹平一愣:“仙乐的总经理是日本人?” 张茂森:“听说过仙乐的大股东出售了公司,难道是出售给了日本人?” 伊藤面带着微笑,手上拿着一张纸,站在话筒前用流利的中文宣布着:“首届上海仙乐百花皇后获得者是……” 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再次响起,追光灯在舞台上“皇后”们的脸上反复投映着光柱,刻意渲染营造着紧张的气氛。 在全场的期待中,伊藤揭开了谜底:“首届仙乐上海百花皇后获得者是……樱花皇后!” 高桥泽和几个日本人再次呼喊着:“樱花!胜利!樱花!胜利!” 这是让人意外的获奖者,一个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人最终拿走万元巨奖,看起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一个老外站起身,用蹩脚的中文说着:“伊藤先生,你们的评选标准是什么?为什么让一个完全看不到脸的人获奖?” 伊藤:“评选标准是根据比赛的规则来决定,具体你可以去看赛事规则,我在这里就不重复了。” 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总得让我们看一眼百花皇后的庐山真面目吧!” 伊藤故作幽默的说道:“难道你们是要百花皇后在台上当众洗脸吗?” 百花皇后掩嘴格格笑着,她的笑声让正准备离开的高非吃了一惊,这笑声太熟悉了,台上的百花皇后根本就是南造云子! 尹平还没怎么留意,张茂森对这个笑声也是印象深刻,他差一点就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张茂森看了一眼高非,高非点点头:“是她!” 这个日本女间谍怎么会跑到仙乐来参加什么百花皇后评选? 高非思索了一会儿,再联系这次评选的巨额奖金,脑子里很快就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 ——日本人接手仙乐,为了在上海娱乐场所中,独占鳌头广聚财源,就想出这么一个博眼球的选美活动。想要博眼球就要有大动作,也就有了巨额奖金的噱头,吸引社交名媛和交际花们热衷参与。被这些女人吸引来的各路金主,自然是不惜重金在这些自己支持的“皇后”身上花钱,最终受益的是仙乐。而那笔巨额奖金不可能让外人拿走,所以才有了南造云子扮成樱花皇后参加评选,再拿走百花皇后桂冠的闹剧,所谓巨额奖金自然也就不存在。 高非唯一想不通的是,再怎么说南造云子也是特高课的一名特工人员,怎么会屈尊替仙乐做这种事? 其实高非不知道的是,仙乐的大老板在日本黑龙会里身份地位极高,就连这个总经理伊藤的身份都高于南造云子。所以根本不是南造云子在帮助他们,而是他们直接给南造云子下达的命令! 不过既然想明白了这只是日本人为了在上海敛财,所做的一次虚假宣传,高非已经在考虑如何给他们制造些麻烦。 司仪小姐走到话筒前:“各位先生小姐太太们,马上我们就要进入到‘与皇后共舞’的环节,只要您想请我们的任何一位皇后共舞,请写下她的名字,加上十块银元就可以和皇后共舞一次。” 张茂森大声说道:“我要和百花皇后共舞一次!” 司仪小姐:“这位先生,想要和百花皇后共舞一次,需要支付一百块银元!” 一百块大洋共舞一次,等于是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念头,谁会花一百大洋和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女人共舞一次。 高非跟张茂森耳语着,张茂森点点头,起身走出仙乐夜总会。张茂森的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高非不想冒险让张茂森留在这,让他去发动汽车,做好接应准备。 看着张茂森走出了仙乐,高非招手叫过女招待,拿出一百大洋:“我要请百花皇后共舞一次。” 女招待惊讶的望着高非,像是望着一个超级败家子加深井冰患者,但还是礼貌的接过钱,去后台通报。 高非坐了一会儿,女招待返回来:“先生,请您跟我来。” 高非给尹平递了一个眼色,站起身跟着女招待走向舞池中央,这时候灯光已经暗下来,女歌手在台上唱着一支曲调伤感,歌词不知所云的歌曲。 “……春花秋去,心儿已败,落一地哀,怎么拾捡不来,如朝露瞬间消散。哪里求世间恩爱,都只是幻梦一场,真无奈……” 高非避开吆五喝六的高桥泽那一桌,穿过翩翩起舞的人群,女招待把高非引领到南造云子跟前:“就是这位先生,要和百花皇后共舞一次。” 南造云子微微鞠躬,在凄迷的歌声中,两个人步入舞池。 “先生一掷千金,只为和我共舞,为的是什么呢?”昏暗的灯光下,南造云子声音娇媚,透着入骨的缠绵。 高非:“这样的良辰美景,能与佳人共舞一曲,还需问缘由?” 高非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支曲子中,找机会动手。就算这女人身手不错,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她又没有戒备之心,高非自信自己能够得手。 南造云子软绵绵的身体,似乎都要挂在高非身上。她虽然看不太清楚高非的面孔,但是仅凭声音判断,她还是能感受到和自己跳舞的是一个年青男子。 南造云子春心荡漾,幻想着这是自己的另一场艳遇。 但是她的警惕性仍在,双手顺着高非的肩上滑下去,滑落在腰间,轻轻一带而过,她是在检查高非有没有携带枪支之类的武器。 今天高非他们都没有带枪,除了裤管里的一把匕首。 正文卷 第82章 仙乐夜总会 尹平拎着一瓶酒,假装醉醺醺的晃悠着,趁人不备之际,一抹身溜进了写着“机房重地,禁止入内”字样的配电室内。 舞池里,南造云子:“先生贵姓?在哪里发财?” 高非随口杜撰着:“免贵姓钱,发财谈不上,和朋友做一些小生意。” 南造云子格格低笑着,一只手在高非的肩上划着圆圈,声音似嗔似怨:“你们这些男人,说话都是这么信口开河,小生意都是这样出手阔绰,要是做的大生意,你难不成把仙乐买下来?” 一支曲子行将结束,高非知道自己不能在等了,机会稍纵即逝,错过这一次,很难再有这么好的下手机会。 舞步旋转中,高非故意踩了南造云子的脚:“对不起,踩到你的脚了。” 南造云子娇笑着:“没关系的呀,等一下我再踩还你好了。” 高非接着她打情骂俏的话头笑道:“我看看有没有给你踩伤。” 蹲下身子,作势要去摸她的脚,南造云子腻声说道:“你这人好坏呀,一点都不老实,这么多人,你就……” 高非伸手慢慢从裤管里抽出的匕首,准备突然暴起刺杀南造云子。 霓虹灯闪烁的暗色光一掠而过,暗色光正折射在高非的匕首上,折射出的一点寒光,让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南造云子警觉起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高非见被她察觉,干脆不再遮遮掩掩,蓦然起身挥刀向南造云子刺去。 南造云子急忙后退一步,堪堪避过这一刀,刀尖哧啦一声从南造云子的和服上划过,和服的腰带被锋利的刀尖断开,险些将南造云子开膛破肚。 和服本就笨拙,再没有了腰带的束缚,和服外衣四散凌乱着,更加的缚手缚脚,难以施展。南造云子只顾拽着衣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舞厅里的客人们,被高非突然拔刀砍人的场面惊得乱成一片,本来还在旋转不停的霓虹灯球也骤然熄灭,整个舞厅一下子完全陷入黑暗中。 这是高非交代尹平去做的事情,只要自己这边一动手,不论成败与否,要立刻切断电源,这是为了方便两个人趁乱逃出去。 切断了电闸后,尹平想了想,把酒瓶子里的酒都倒在电闸开关上,这样做可以保证要是有人想要合闸送电,电闸开关就会短路甚至起火。 一旁配件柜子里有一盒灯泡,尹平一手拎着两个灯泡,回到舞厅内,把灯泡扔向舞台中央。 嘭!嘭!嘭!灯泡破碎的声音,撞翻桌椅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互相拥挤踩踏的咒骂声,混乱成一片。 南造云子在黑暗中被人群撞倒,感觉有一个人向自己扑过来,南造云子躺在地上猛踹一脚,一脚正踹在对方脸上,对方一声惨叫大骂着:“谁敢踹老子!” 又一个人飞速跑过来,南造云子躲避不及,一只胳臂被踩在脚下,她被钉着鞋钉的皮鞋踩的呲牙咧嘴。对方也没好哪去,直摔出去,撞翻了另一个女人,引来更大声的尖叫声。 南造云子几次想要站起身,都被往来奔跑的人群撞倒,最后她只好大叫着:“高桥泽!快过来帮我!” 高桥泽起初被这突如其来混乱的场面搞得懵头懵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南造云子凄厉的叫声,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廖小姐,你在哪?”高桥泽循着声音直冲过去,他这个时候还没忘了南造云子的叮嘱,在外面不许叫她的真名,只能称呼她的化名。 高非不甘心这次还是杀不了南造云子,虽然尹平已经断了电闸,按计划是应该撤退的时候。但是高非一直没走,他提着匕首躲在舞台下面不易被人群撞到的地方,在黑暗中寻找着南造云子。 忽听南造云子向高桥泽求救的声音,高非立刻向声音的方向摸过去。 “廖小姐,你在哪?”高桥泽一拳打倒一个撞过来的人。 “我在这!你这个蠢货!”南造云子既宽大又松散和服,又被人踩上一脚,让本来已经坐起身的南造云子再次跌倒。 高非听音辨位,顺着声音猛扑过去,举刀就刺。 南造云子感觉到不对,就地一滚,这一刀刺在大理石地面上。高非伸手拉到南造云子的一只衣袖,用力一拽,借势再跟上一刀。 南造云子被高非拉住衣袖,情急之下顺着高非的拉扯,反倒把累赘的和服顺势脱给高非,高非紧接着的一刀刺在和服上。 惊险避过高非这两刀,南造云子不敢再发出声音,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杀手在黑暗中不太容易找到自己。 高桥泽听到南造云子的惊呼声,哇哇怪叫着冲过来,高非的匕首在那件和服遮挡下,直接迎撞过去,一刀刺入高桥泽的胸腹,高非拔出匕首再刺入,鲜血喷溅在和服上,高桥泽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身子慢慢委顿下去。 嘭!配电室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崩出,这是某人去给电闸合闸送电的后果。 高非找不到南造云子,也不敢再耽搁,跟着混乱的人群向门口跑去,现在唯一的光亮指引就是门口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微光。 尹平正焦急的等候在门外,两个人混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一路冲出仙乐夜总会。这样混乱的场面,大家都在争相恐后的向外跑,根本没人会注意他们。 张茂森早就发动好了汽车,两个人上了汽车,张茂森一给油门,汽车拐上马路,驶离了仙乐夜总会。 尹平:“怎么样?干掉那娘们没有?” 高非:“功亏一篑!” 尹平:“那咱们这是又白忙活一场。” 高非:“也没有白忙活,我们这一闹腾,把日本人想借着花王皇后评选,给仙乐营造声势的计划打乱。这种地方死了人,生意就会一落千丈!巡捕房也会三天两头的去检查,仙乐短期内再想要翻身!那是痴心妄想!” 尹平:“那太好了!只要是让日本人不舒服,咱们就算不白忙活!” 张茂森:“队长,你是跟我们回去纱厂,吃袁先生给准备的年夜饭,还是去夏小姐那里?” 高非:“我去夏菊那,她可能都等着急了,你们送我过去,然后把车开回去。” 汽车疾驰着,奔向静安寺方向。 正文卷 第83章 除夕夜 高非到了夏菊的家里的时候,夏菊正蜷缩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被高非开门的声音惊醒。 夏菊连忙披着衣服坐起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高非反手关上门:“出了点事儿,耽误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刚买的饭菜,算是年夜饭吧,四凉四热。” 高非手里也拎着一个食盒,是他在路边饭馆里买的饭菜,担心时间长菜凉了,索性连食盒也一并买了回来。 夏菊指着桌子上的食盒:“这是萧干妈让宁宁给送的年夜饭,不过这么长时间,是要重新热一下。” 高非:“先别管了,就吃我买的这份儿吧。” 夏菊到厨房哪来筷子和碗碟,看着高非从食盒里把热气腾腾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上桌子,还真是四冷四热,冷热荤素搭配的倒是齐全。 夏菊怔怔说道:“这才像是一个过年的样子。” 高非笑着说:“这就是过年的样子?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 夏菊:“过年就是这个样子,两个人。” 高非:“两个人?” 夏菊望着高非,一脸的认真:“从前是我爸爸和我,以后是你和我。” 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就像夏菊一样,她所期盼生活的样子,简单到只需要两个人。 夏菊忽然停住了筷子,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 高非连忙递过去手绢:“怎么了?” “我爸爸每年除夕夜都给我压岁钱,可是今年……再没这人了,没了……”夏菊呜咽着,越说越泣不成声。 高非站起身,从外套里掏出两封大洋,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夏菊看着桌子上的大洋,哽咽着:“你给的太多了,我爸爸只给我十块大洋的压岁钱。” 高非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嫌压岁钱给多了。” 在高非逗趣开解下,夏菊总算是渐渐从思念亲人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看着桌子上的两封大洋:“这是什么钱?” 高非:“这是你这几个月的薪水。” 夏菊惊讶的说道:“薪水?什么薪水?” 高非:“就是你为军统工作的薪水,难道你不知道工作是要领薪水?” 夏菊:“我以为做这一行都是没有薪水……” 高非:“天底下哪有不发薪水的工作,做哪一行都要吃饭,没有薪水,你怎么生活,你在特工总部工作,不也是一样领薪水吗。” 夏菊:“那不一样。” 高非:“怎么不一样……” 砰!砰!砰! 夏菊吓了一跳:“是鞭炮声?” 高非侧耳听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鞭炮声,是枪声。” 高非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撩起窗帘的一角,向楼下看去。 一个人从不远处的马路上跑过去,几分钟后另一个人出现,从高非的视线里追过去。 “除夕夜还这么不太平。”夏菊也走到高非身边,向楼下看着。 高非回想着奔跑过去的两个人的身影,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 高非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夏菊,我出去看看,你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要去。” 夏菊:“静安寺附近总有地痞流氓打架斗殴,这闲事你也要管?” 高非:“不像是打架斗殴那么简单,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我去去就回来。” 高非开门下楼,顺着那两个人奔跑的方向跟着追下去。 追出很远,也没看见人影,高非心想是自己出来的慢了,一定是把人跟丢了。 这么想着,就慢慢往回走,刚走出几十米远,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高非赶忙紧走几步,影影绰绰看见两个人在树影下,其中一个人好像是受伤倒在地上,另一个站在他跟前,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高非身上没带枪,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躲在暗处远远看着。站着的那个人忽然抬手把枪对着地上的人,瞄了很久,久到高非认为他不会扣动扳机。 砰!砰!那个人终于还是扣动了扳机连开两枪。 远处传来巡捕的哨子声,开枪的人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高非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愣怔了一会,这个背影实在是熟悉的让他困惑,虽然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 高非慢慢走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他的大腿中了一枪,胸口中了两枪,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高非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一会儿,禁不住失声叫道:“江民!” 倒在地上的人是高非在88师特务连的同僚,中士班长江民。 在特务连的时候,江民和高非还有厉先杰最为要好,三个人整天混在一处,吃住都在一个营房。 江民在枪法格斗这方面,虽然不像高非和厉先杰那样的出类拔萃,但是为人处世圆滑,在特务连很有人缘。 淞沪会战之后,高非在上海加入军统,后来偶然得知,江民依旧在88师,跟随着部队去了滇西。 想不到会在上海的除夕夜见到他,而且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高非扶起江民的身体,用手试了试他的脉搏,依稀还有一点跳动。 “江民!江民!醒醒,醒醒,我是高非!”高非大叫着。 也许是高非这两个字唤醒了江民最后的一丝意识,他慢慢睁开眼睛:“高非……” 高非激动的点点头:“对,是我,我是高非!江民,你怎么来上海了?这是怎么回事?” 江民无力回答这些话,慢慢的闭上眼睛,气若游丝,眼见就剩一口气。 高非听着越来越近的巡捕的叫嚷声,忍不住催问道:“是谁干的?杀你的人是谁?” 这句话就像一剂强心针,江民目光陡然有了光亮,他的眼睛里都是愤恨和怨毒:“是……厉先……杰……” 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手臂从高非身上垂下,再无任何生息。 巡捕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租界内要是因为人命案,惹上这些巡捕可是够难缠。 高非不敢在停留,放下江民的尸体,转身闪进暗影中,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是厉先杰杀了江民?难怪刚刚那个背影那么熟悉!那根本就是厉先杰! 厉先杰在上海?那就是说那天截杀自己和尹平的人,也很可能就是厉先杰? 厉先杰为什么要杀江民?江民又为什么从88师出来,从遥远的滇西来到上海? 如果那天截杀自己的也是厉先杰,那么厉先杰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正文卷 第84章 遇刺 仙乐夜总会发生了死人事件,被法租界工部局勒令停业接受调查。 虽然在日军宪兵队驻法租界先遣队队长麻田光夫以“保护日本侨民合法利益”为名力争下,强行重新营业,但是自此以后门庭冷落,生意一落千丈。 仙乐在这之后,又陆续搞了几次类似百花皇后的活动,效果都不理想,与其他几家娱乐场所比较起来,只能说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自从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上海日军宪兵队驻法租界先遣队的驻军规模,是越来越大。 从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名文职军官,发展到现如今近三十名由宪兵组成的武装军队,每天都耀武扬威列队在法租界街头走过。 沈俊辰对宪兵队先遣队进驻法租界很高兴,先遣队的驻地就在贝当路,距离他家只有十几米远的距离,这起码在心理上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法租界各界为了表达反对日军非法进驻租界,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游行人群造成了租界内交通堵塞。 沈俊辰也因此受到影响,今天上班,他迟到了足有一个小时。 等到他赶到特工总部,小跑着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每天早上举行的情报处例会,已经接近尾声。 笃笃! 金占霖:“进来!” 金占霖看着沈俊辰走进来:“以后上班要准时,整个情报处都在等你一个人!” 沈俊辰:“处长,法租界大游行……” 金占霖有些不耐烦:“知道游行,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来!” 沈俊辰:“是。” 沈俊辰不敢再辩解,退到一旁。 金占霖环视众人:“说到租界,你们也都知道了,日本宪兵队在法租界已经派驻军队。这是上层在释放的一个信号,上海早晚都要全部纳入我们的管辖范围!散会!” 情报组的几个组长鱼贯着走出办公室,沈俊辰也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 金占霖觉得自己刚刚对沈俊辰过于严苛了一点,毕竟法租界大游行确实会影响到出行,自己当众斥责他,也让他很下不来台。 金占霖想到这,就招手示意:“俊辰,你留一下。” 沈俊辰返回来,等着金占霖问话。 金占霖面露关心之色:“俊辰,你如果在法租界住着不方便,我可以在华村,给你申请一处公寓,咱们76号的人,大部分都住在华村,有什么事,也都好有一个照应。” 放在几天前,金占霖要是提出这个建议,沈俊辰真的会考虑答应,因为他担心军统的暗杀。 但是现在邻居成了日军宪兵队,沈俊辰已经不太把军统的暗杀放在心上,他不相信就凭军统在上海的几个余党,敢在宪兵队门口撒野。 况且二十多年都是住在贝当路,他早就习惯了那,要是忽然离开,难免会不适应新的地方。 再说华村也不一定安全,前几天就有一个人被打死在华村的巷子里。虽然后来被证实是黑帮寻仇,但是起码说明一点,华村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沈俊辰:“谢谢处长关心,我暂时还不想搬到华村,等我……” 砰!砰!外面传来两声枪响。 特工总部从内到外,戒备森严。在这里响枪,给人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发生什么严重事情。 金占霖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向楼下看了看,外面一切如常:“是谁的枪走火了吗?” 沈俊辰:“枪支走火倒是常有的事,我刚来的时候对枪支不熟悉,就险些发生走火。” 金占霖点点头:“做为一名特工人员……” 李正信连门都没敲,推门就闯进来:“处长,出事了!” 金占霖皱着眉:“正信,怎么连你现在也变得毛毛躁躁,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 李正信:“处长,李主任刚刚遇刺!” “什么?李主任遇刺?”金占霖一脸的不相信,现在是上班时间,特工总部几乎是全员都在,什么人会吃了豹子胆,冲进76号来行刺。 就算是有这样的人,他也不可能轻易进得来76号,只看院子里的机枪巢,那挺勃朗宁重机枪,就算是来个百八十人,轻易也攻不进来。 李正信:“千真万确!就在刚才,李主任在办公室里遇到枪手刺杀!” 金占霖:“李主任现在怎么样?” 李正信:“还不知道。” 金占霖立刻命令:“正信,你马上去布置人手,封锁各个出口,通知大门警卫,不许任何人走出大门!” 金占霖带着沈俊辰,急匆匆赶奔李士群的办公室。 李士群办公室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大批特务,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一般。 金占霖问负责警卫的一名特务:“李主任……现在怎么样?” “李主任左胳膊中枪,没有生命危险。金处长,李主任说,您来了,就让您立刻进去见他。” 金占霖回身对沈俊辰说道:“你在门口等着。” 金占霖走进李士群办公室,李士群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左胳膊裸露缠着纱布,脸色阴沉如水,手枪放在桌子上。 金占霖:“李主任,您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李士群冷冷的说道:“去医院等着让枪手冲进去,把我乱枪打死?” 金占霖:“李主任,我亲自带人保护您的安全,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李士群:“在特工总部尚且不安全,我还能指望你们情报处那几头蒜保证我的安全!” 金占霖:“是是是,李主任,可是您的伤……” 李士群:“不要紧,这些年枪林弹雨我都过来了,这一点小伤,我还挺得住!” 金占霖:“李主任,您放心,现在76号全体出动,搜捕这个枪手,就算他变成鸟,也飞不出去76号!。” 李士群摇摇头:“现在还不能断定,就一定是从外面来的枪手,我怀疑……是咱们内部人干的!” 金占霖吃了一惊:“内部人?您是说,我们内部有军统的杀手!” 李士群:“虽然不确定到底是军统还是共党,但是枪手能够知道我白天洗澡的时间,就凭这一点,我推断是内部人的概率很大!” 正文卷 第85章 鬼影 金占霖:“这么说,枪手是在您洗澡的时候下的手?可是您这屋子铜墙铁壁,枪手怎么可能进来?” 李士群:“枪手要是能进来,我还有命和你在这里说话吗!” 金占霖一时之间有些糊涂,既然枪手没有进来,那他是怎么开枪行刺的李士群? 李士群给出了答案:“枪手是从外墙爬上二楼窗户的位置,向浴室内开的枪!” 金占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浴室外墙的窗户,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已经拆除……” 李士群叹了一口气:“百密总有一疏……你带人去浴室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金占霖:“是。” 金占霖开门叫进来沈俊辰:“俊辰,跟我来勘察现场。” 沈俊辰跟着金占霖走进办公室,对李士群致意:“李主任好。” 李士群挥了挥手,并不说话。 沈俊辰跟着金占霖,穿过李士群的办公室,进入到那间浴室。 浴室内的地上,还有斑斑的血迹,浴室是在最把边的房间,原先本来是有窗户,李士群担心有人会从后窗户翻进来刺杀他,命人把窗户拆掉,用混凝土封死。 但是,既然是浴室,就需要换气通风。所以就在原先窗户的位置上,又安装了一个换气扇。 现在看见的换气扇已经被子弹击碎,残破的扇叶还在慢慢的转动着。枪手从楼外想要向浴室开枪射击,也只能通过这个换气扇才做得到。 这样的射击难度虽然大,但是对正在洗浴的人来说,防范难免会疏忽。也只有像李士群这种戒备心极重的人,才能逃过这一劫。 金占霖抬头看着那个换气扇,想象着枪手在楼外的动作,特工总部的外墙墙面,没有任何可攀登的地方。枪手既要持枪射击,还要攀附在墙壁上,什么人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沈俊辰:“处长,我们应该去楼后面看看。” 金占霖点点头:“走。” 从楼里出来转到楼后,在李士群的浴室相对应的墙壁上,清晰的可以看见,外墙上有几处明显被蹬脱落的水泥屑。 这就是说,枪手攀爬上外墙墙体,从换气扇孔向浴室内开枪射击,但是他也只来得及开两枪,因为墙体没有可以支撑身体的地方。 枪手是全凭一口气,停滞在半空中,瞬间瞄准,瞬间开枪射击。 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是怎么上去的,从地面到浴室换气扇的位置,至少有五米以上的高度。这个高度,如果是有冲刺助跑的空间,一些高手也能够借力冲上去。 可是楼体和围墙墙体距离很近,只有大概一米多宽的距离,这么窄的距离下,不可能做出冲刺助跑动作。 沈俊辰看着墙根处,堆积着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处长,枪手会不会是踩着这些东西上去的?” 金占霖低头看了看这些劈材一样的桌椅:“搬这些东西,再堆出一个高度,最少也需要三五分钟,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枪手不敢耽搁的时间太久。” 虽然这样说,金占霖还是吩咐着:“叫总务处来几个人,把这些破烂都弄走!” 挪走这些废旧的桌子板凳,是防患于未然,别等到哪一天这些东西,真的被敌人利用上,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总务处就在一楼,一分钟不到,就来了两个人,拖着一辆手推车,装运这些废旧桌椅。 一个特务教训着他们:“你们总务处以后干活,都长点眼睛,这是放这些破烂的地方吗!” 总务处的两个人嘟囔着:“这都怨张胖子,他非说把这些东西堆在这,他一冬天就当劈材烧光了。他天天来捡木头,也没看见下去多少,害得我们挨骂。” 沈俊辰心里一动:“你们说的张胖子,是茶水间的张胖子吧?” 总务处的人说:“不是他还有谁,就他的茶水间需要劈材。” 沈俊辰:“张胖子每天都来这捡木头?” 总务处的人说:“茶水间不停,他就要用这些木头。” 金占霖站在一边,已经听明白了沈俊辰问话的意思,回头吩咐人:“去把茶水间的张胖子叫来。” 张胖子被带来的时候,还在不停的说着:“找我问什么话?我那茶水间还忙着呢,一会儿不添柴,炉子可就要灭了。” 金占霖示意沈俊辰问他,沈俊辰走到张胖子跟前:“张胖子,你每天都要来后楼捡木头烧炉子?” 沈俊辰打死虎子的事,张胖子也知道,他对这个整天阴沉着脸、能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那么狠的手的年轻人,没什么好印象,在背地里想起这事,他都没少骂娘。 听沈俊辰问他,张胖子说:“可不是每天都来捡木头吗,不然的话,各位长官哪来的热水喝。” 沈俊辰:“你每天来这捡木头,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也来这里?” 沈俊辰觉得,刺杀李士群这件事,一定是经过事先策划的,反复的踩点是必不可少。枪手可能是不止一次来过这,张胖子既然每天都到这来,非常有可能遇到他。 张胖子:“哪有人像我一样,对这堆破桌子烂椅子感兴趣,除非是脑袋有毛病的人。” 张胖子这么说话,已经是有些无礼,沈俊辰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这等于是骂自己脑袋有毛病,要不是今天不想再添乱,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沈俊辰:“今天你来楼后没有?” 张胖子:“来了。” 沈俊辰:“什么时候来的?” 张胖子:“一早晨的时候。我得把今天的劈材准备足了,要不然早晨用热水的人多,我怕供应不上。” 沈俊辰:“你早晨来这里,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张胖子想了想:“我早晨看见了鬼……” 沈俊辰终于忍不住了,本来这个杂役这么无礼,已经让他隐忍半天,现在又说看见了鬼,这不是明显戏耍自己吗! 沈俊辰抬起手,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把张胖子打得头晕眼花。 张胖子捂着脸:“你,你干嘛打我?” 沈俊辰:“滚!” 张胖子看看四周几个脸色都不愉的长官,不敢在说话,捂着脸走了回去,一边走一边在肚子里咒骂着沈俊辰的祖宗十八代。 张胖子早晨的时候,又看见那个鬼影一样的人,从楼后闪出去。他跟沈俊辰本来是想说的是:我早晨看见了鬼影一样的人。 正文卷 第86章 又见皮箱 从楼后回到情报处,金占霖问刚刚走进来的李正信:“人抓到了没有?” 李正信:“处长,我们整个76号都找遍了,连根毛都没找到,枪手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金占霖心里知道,看来李士群的分析,基本差不多,枪手极有可能就潜伏在特工总部内部! 想到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金占霖的心也不禁怦怦直跳,谁都不知道这个枪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以他这样的身手,又是隐身在暗处,对特工总部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危险隐患。 铃铃铃铃铃! 电话响起,金占霖身手抓起电话:“喂,我是金占霖。是,是,是,我明白……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人找出来!” 放下电话,金占霖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冷汗,对李正信和沈俊辰说:“李主任限期破案,一定要把这个枪手找出来!” 李正信:“处长,李主任给咱们限期多长时间?” 金占霖:“十天。” 李正信咋舌:“毫无头绪,十天……” 金占霖站起身:“胡秘书,去把各组组长都叫来。” 十几分钟后,情报处的其他几位组长,又一次聚集到金占霖的办公室内。 金占霖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扫视着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情报处暂停一切其他工作,全力调查刺杀李主任的这件案子。调查对象:特工总部内部的所有人!厨子、司机、内勤、外勤,所有人都要查!不仅是调查其他部门的人员,就是我们情报处内部人员也要调查!” 李正信:“这么说,李主任断定这个枪手,肯定是我们内部人员?” 金占霖:“如果不是内部人员,我们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就因为是内部人员才可怕,不查出这个人,从上到下,谁都别想安稳。” ………… 高非和尹平去九宫殿黑市,找曲麻子取剩余的一百发子弹。 因为带着这么多的子弹,高非决定还是小心一点,避开闹市区警察巡逻队特别多的路段,绕道渡口路回去大丰纱厂。 渡口路是专门为洋泾浜轮渡口,修建的一条马路,马路尽头就是洋泾浜轮渡口。从洋泾浜轮渡口,可以搭乘轮渡转道黄浦江客轮码头,再换乘客轮离开上海。 选择这样的路线,有一个好处,可以避开街上名目繁琐的检查,轮渡船能够直接开进黄浦江码头。 开着车的尹平忽然惊呼着:“队长,你看,那不是,那不是咱们的那只皮箱吗……” 高非顺着尹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面两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人,正急匆匆的向轮渡方向赶。 其中一个人手上拎着一只皮箱,皮箱的大小形状颜色式样,和他们从王元济手里拿回来的皮箱完全相同。 汽车慢慢靠近这两个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高非,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皮箱上印着的蝴蝶标记。 皮箱的侧面,还留着尹平从暗格里拖拽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破损痕迹,这就更加确定无疑,这就是他们找回来的那只皮箱。 汽车缓缓从这两个人身边经过,高非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人一瘦一胖,三十多岁的年龄,眉宇间都透着精明强干之色。 尹平:“没错!是咱们军统的人。” 高非:“你怎么这么确定?” 尹平:“这两个人我都认识,那个胖一点的叫朱毅,瘦子叫叶金涛,都是军统的老人儿。在重庆的时候,我还接受过他们的培训。” 高非:“哦。” 尹平:“戴局长派他们来取皮箱,可见对这件事确实很重视,他们都是戴局长非常信得过的人。” 正说着话,一辆汽车猛然停在马路中间,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手上都拎着手枪。 高非吃了一惊,以为这些人是冲自己和尹平来的,赶紧伸手把手手枪掏出来,对尹平说:“要是觉得情况不对,就直接撞过去!” 尹平点点头:“明白!” 这些人为首的是李正信,但是他却不是奔着高非他们来的,见高非的汽车停住了,李正信挥着手示意尹平赶紧把车开过去。 然后李正信这些人,围住了朱毅和叶金涛,五六只枪口对着他们俩人。 李正信皮笑肉不笑的打着招呼:“二位哥哥,怎么来上海都不打声招呼,兄弟正信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招待招待二位哥哥。” 叶金涛冷笑着:“李正信,你能有这么好心?” 李正信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远处的轮渡口:“想当年在重庆,我这后生晚辈,多蒙二位哥哥照顾,心里一直记挂着。今天有这样的机会,我怎么也要请二位在上海多住些日子!……来人,请二位上车!” 前车里的尹平和高非都看见了这一幕,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眼见这两个人,被特务们胁迫着上了汽车,然后李正信的汽车从高非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尹平:“怎么办,队长?” 高非把手枪掏出来:“跟上他们!” 高非已经做好准备,找机会用武力把这两个人解救下来,他们不仅是自己人这么简单。他们很有可能知道王凤山的联络点,也或许知道的更多,一旦在76号受不住酷刑招供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尹平:“要干就在这干,等他们进了闹市区,就更不好动手了!” 高非一想也对,洋泾浜渡口路这一带,相比较市中心,还是比较适合做这种事,进入闹市区,会更加不方便动手。 高非把手枪顶上子弹:“好!找机会撞停他们的车!” 尹平吐掉嘴里的烟头,正要加速准备去撞停李正信的汽车,高非余光一扫,连忙说道:“先别动,等一等!” 原来,从后面又有两辆轿车不疾不徐的跟在李正信汽车的后面,俨然一副保驾护航的架势,看来他们已经做了准备,加派人手防止出现意外。 三辆车里最少十几个特务,高非和尹平两个人要对付这么多人,而且他们的目标是要救人,而不是杀人,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眼看着朱毅和叶金涛被带进极斯菲尔路76号,高非对尹平说:“去联络点!” 正文卷 第87章 转移 汽车停在三泰杂货行的弄堂口,高非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让尹平等在车里,自己走进弄堂,迈步走入杂货行。 王凤山正在里间往货架上摆放着货物,小伙计六福生病没来,这些事都要他这个当老板的亲力亲为。 “王老板,我前几天订的货,你准备好了没有?”高非看了一眼杂货行内,只有一个邻居大婶模样的中年妇女在货架前徘徊,也不像是买什么东西,倒是像在打发时间。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来取了,您请里面说话。”王凤山放下货物,把高非让进里间。 高非指了一下外面的大婶,王凤山摆摆手,笑道:“没关系,挑好了她会叫我。” 王凤山也没关里间的屋门,自己倚靠在门框上,低声说:“说吧,她听不见咱们谈话。” 高非:“带上电台,立刻跟我走!” 王凤山虽然很吃惊,但是看着高非严峻的神情,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况且高非是王凤山的上级,他的话王凤山本应该绝对服从。 “抱歉了,今天店里关门盘点,要提前关门,请下次再来吧。”王凤山送走了店里唯一的顾客,立刻把窗板门板上好,关好店门。 再从里间的夹层里,小心翼翼的拿出电台,连同自己的随身物品都装进一个大箱子里。王凤山拖拽着大箱子和高非一前一后,走出杂货行,锁好店门向弄堂外走去。 尹平见高非走出来,立刻发动汽车,等到他们上了汽车,一脚油门汽车急速离去。 在车上,王凤山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非:“重庆来取皮箱的人被76号的人抓了!” 王凤山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你认识他们?” 高非:“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我不认识他们,可我认识那只皮箱。” 尹平在前面说:“我认识他们,这俩人一个叫朱毅,一个叫叶金涛。” 王凤山叹道:“他们才来上海一天,就被76号的人发现,看来特工总部的耳目确实灵通。” 高非:“他们今天才到的上海?” 王凤山:“他们都是老军统,特工总部从军统叛逃过来的人很多,其中不少人都是他们的旧相识,所以他们不敢耽搁,拿到箱子就立刻离开上海,想不到还是被76号的人盯上。” 高非:“既然他们在上海有这么人认识他们,干嘛不派来两个生面孔?” 王凤山想了想:“我觉得这是戴局长不放心新人做这件事。” 高非:“你们是在哪里交接的皮箱?” 王凤山:“在斯蒂芬路的一家茶楼。对上暗号,他们就拿走了皮箱,前后都没有十分钟。” 高非:“这么说,他们被76号的人发现是和你接头之后的事,要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太平无事。” 尹平:“队长,会不会是76号的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我们上钩?” 尹平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后视镜,看有没有被跟踪。 高非笑道:“不错啊,尹平,想的很周到。不过,76号的人既然抓了朱毅他们,就说明联络点还没有暴露。” 尹平:“既然没暴露,这么急着转移干嘛?” 高非:“现在是没暴露,但是朱毅他们被抓紧76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都是未知数。” 高非问王凤山:“你觉得朱毅他们知不知道咱们的联络点的情况?” 王凤山迟疑着:“这可不好说……万一上面怕他们联络不上我,告诉了他们咱们的联络点,也很有可能。” 尹平想了想:“我觉得不是很有可能,是非常有可能,上面这么重视这只皮箱,告诉他们联络点的地址太正常不过了。” 高非:“所以就更应该转移。我担心他们扛不住76号的酷刑,把联络点供出来!” 尹平:“应该不会吧,他们俩都是老资格的军统,这几年立功无数……” 高非淡淡的说道:“不要迷信这些事情,王天木、陈恭澍在没有变节投敌之前,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结果怎么样了?” 尹平闭了嘴,汽车一溜烟奔向大丰纱厂。 ………… 特工总部审讯室。 李正信坐在桌子后面,叶金涛坐在他对面,并没有捆绑,只上了一副手铐。桌子上是那只皮箱,珠宝衣物都在里面。 李正信看了一眼皮箱里的东西:“叶大哥,你们二位这是执行的什么任务?怎么还有女人的衣服?难道是给嫂子买的?” 叶金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说是,那就是吧。” 李正信:“叶大哥,咱们也算共事多年,说什么刀俎鱼肉。我在这掏心窝子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执迷不悟,为他们卖命了。看看眼下的中国,三分之二都在日本人的掌握之中,偏安一隅的重庆政府早晚也得完蛋,你又何必甘心给他们当炮灰?” 叶金涛:“人各有志,我没你那么懂得变通。而且我怕将来我死之后,被千千万万的人戳我的脊梁骨,骂我是汉奸走狗卖国贼!让我的子孙后代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李正信脸色变了,瞪着叶金涛半晌,轻轻的鼓掌:“骂的好,骂得好!我同意你说的第一句话,人各有志!你觉得你不说,别人也不会说?” 叶金涛思索了一会儿:“那好,我就跟你说实话,我们这次来,就是替朋友取这个箱子,没有其他任务。” 李正信冷笑:“千里迢迢,你们戴老板就派你们来取一只皮箱?叶大哥,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叶金涛:“李正信,你让我说实话,我说了你又不相信,难道你想听瞎话?” 李正信:“好,我只当你说的真的,我不问你究竟是来执行什么任务。我只想知道,你们在上海的联络点在哪?上海军统还有什么人,现在都藏在什么地方!” 叶金涛:“皮箱是有人来和我接头,直接交给我的,我不知道联络点在哪。至于上海军统还有什么人,你也在军统待过几年,应该明白,以我的权限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正文卷 第88章 招供 另一间审讯室里,沈俊辰在讯问朱毅:“你们来上海是执行什么任务?” 朱毅:“没有任务,就是来替朋友取这只皮箱。” “在哪里取的皮箱?” “皮箱是有人来和我们接头,然后把皮箱交给我们。” “在上海的军统还有什么人?他们的老巢在哪?” “我不知道。” “这只皮箱的主人是谁?” 朱毅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沈俊辰:“皮箱主人的名字也是机密?” 朱毅继续沉默。 沈俊辰:“那好吧,既然我客客气气的问话,你不愿意配合,我只好用你熟悉的方式来跟你说话!” 沈俊辰一摆手,两个特务上来把朱毅的外衣扒掉,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拎着皮鞭子,已经准备好了动手行刑。 沈俊辰:“先来二十鞭子让他清醒清醒!” 啪!啪!啪!…… 皮鞭子没头没脸的抽下去,因为皮鞭子使用过久,皮质都起了毛刺,抽在人身上立刻就是一道血槽。 朱毅咬着牙忍着火辣辣钻心的疼痛一声不吭,做为一个特工人员,这样的刑罚,他还是能挺得住。 两间审讯室挨着很近,隔壁的皮鞭声,清晰的传进另一间审讯室里。 李正信:“叶大哥,听到了吧?现在是皮鞭子沾凉水,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其他的花样。审讯朱毅的人,虽然资历不深,但是行刑的手段,就算是我也自叹不如!” 李正信可不想让沈俊辰先得到口供,他吩咐手下人:“既然叶大哥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我就不好再这么客气下去!来人!跟隔壁一样的方式伺候伺候叶大哥!我倒要看看,这两位哪一位的骨头更硬!” 金占霖坐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心情非常舒畅。 情报处抓获重庆派来的军统特工,虽然暂时没有抓到他们的联络人,但这已经是大功一件。 铃铃铃铃! 电话响起,胡秘书拿起电话:“喂,是金处长办公室……好,您稍等。” 胡秘书捂着话筒,把电话递给金占霖:“李主任的电话。” 金占霖接过电话:“李主任,我是金占霖。” 电话另一端的李士群:“占霖,审讯这两个军统的人,知道什么是重点吗?” 金占霖:“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说出这次来上海执行什么任务!顺藤摸瓜一举扫清上海军统的余党!” 李士群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问出谁是潜伏在76号里的那个枪手!” 金占霖猛然醒悟,连声说道:“对对对,是占霖疏忽,我这就去亲自审问!” 李士群的电话挂断,金占霖拿着发出忙音的电话机呆立半晌,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能被自己忽略,估计李士群在心里指不定骂自己多少遍蠢货。 金占霖把电话机放下,站起身准备去审讯室看看审讯进展。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金占霖:“进来。” 沈俊辰兴冲冲的走进来:“处长,朱毅招了!” 金占霖有些意外:“哦?这么快就招了?都说这个朱毅的骨头比铁还要硬,看起来传言不可信啊。” 沈俊辰笑道:“铁烙子上去第三次,他就怂了,一五一十都说了。” 金占霖:“供词呢?” 沈俊辰把供词递过去,金占霖看了一遍,随手扔在办公桌上:“难为戴老板情有独钟,为了这个女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不过,这份口供对我们没什么价值。” 沈俊辰:“朱毅不光是招供这件事,他还供出了他们的联络点!” 金占霖:“供词上怎么没有?” 沈俊辰:“我急着来给您报喜,没等记录员记录完毕,就把供词拿过来。” 金占霖看着沈俊辰,心想他这哪是着急给自己报喜,分明是担心李正信那边也审出结果,怕被抢先了功劳。 但是金占霖并不点破,他很喜欢看到自己的部下这种明争暗斗,在他看来这是他做长官的艺术。 金占霖:“派人去抓了吗?” 沈俊辰:“还没有,我想派人把这个联络点监视住,等他们接头时,再一网打尽!” 金占霖:“还什么一网打尽!正信抓了这两人,我估计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现在立刻派人去抓!再晚一会儿,你就只能看见铁将军把门!” 沈俊辰贪功心切,一时没想到这一节,被金占霖一言点醒:“处长,我这就带人去!” 金占霖:“朱毅现在在哪?” 沈俊辰:“他还在审讯室,等一下就把他送去救护室治伤。” 金占霖:“你带着人去查抄联络点,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沈俊辰:“是。” 沈俊辰急三火四的带着人匆匆忙忙下楼,开车赶去四马路,查抄三泰杂货行。 金占霖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去审讯室。 审讯室距离资料室很近,朱毅被拷打折磨的惨嚎声,隐约着都传进了资料室。 萧宁宁捂着耳朵,抱怨着:“审讯室就不能换一个房间吗?隔一段时间就要听他们的鬼哭狼嚎!” 蒋美玉揶揄着:“那就得看你萧大小姐能不能让处长把审讯室挪走,实在不行,把我们资料室换一个房间也行哦。” 夏菊听着审讯室里瘆人的惨嚎,心里在不停的敲鼓。 她虽然知道被抓来的是军统的人,但是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和自己和高非究竟有多大关系,她心里忐忑着一心等着下班,好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高非。 蒋美玉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萧宁宁忽地站起身:“你以为我不敢去吗?我还就去找金叔叔说说去!” 夏菊劝道:“宁宁,你别去闹了,去了也是自找没趣。” 萧宁宁也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凭着自己一句话,金占霖就能把资料室换到别处去? 蒋美玉见萧宁宁慢慢坐下,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萧大小姐,你还是听夏菊的劝,别去碰一鼻子灰,赶上处长心情不好,再训斥你一通,那可是犯不上。” 萧宁宁站起身:“好,我今天就去看看,能不能碰一鼻子灰,能不能被训斥!” 夏菊:“宁宁……” 萧宁宁甩手出了资料室,夏菊对蒋美玉说:“美玉,你说你何苦逗她着急,你俩一天吵来吵去,都不嫌烦吗?” 蒋美玉:“我就是看不惯她张嘴闭嘴金叔叔,好像情报处是她家开的一样!” 正文卷 第89章 蓝蝶儿 萧宁宁来到金占霖办公室门口,照例不敲门,推门就走进去:“金叔叔……” 办公室内并没有人,金占霖去了审讯室,胡秘书常年的肠胃炎,估计这会儿正在和厕所较劲。 萧宁宁转身要离开,一低头看见办公桌前,有两页纸掉落在地上。萧宁宁走过去,把纸捡起来,纸上行文开头写着两个字:供词。 对这种东西,白给萧宁宁看,她都不会去看,她正要把这份供词放回到桌子上,眼睛一瞥中,被供词中一个名字吸引住。 蓝蝶儿! 蓝蝶儿是上海滩红的发紫的大明星,出于对蓝蝶儿的关注,让萧宁宁忍不住快速浏览了一遍供词内容。 看完之后,她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这上面的内容,可比那些娱乐小报的明星花边新闻,来得还要劲爆真实。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萧宁宁赶忙放下供词,转身就往外走,迎面正遇到胡秘书。 胡秘书:“萧小姐,有事吗?” 萧宁宁:“没什么事,过来看看金叔叔。胡秘书,你忙吧,我回去了。” 说着萧宁宁从胡秘书身边门缝溜出去。 见萧宁宁回来,蒋美玉调侃着:“萧大小姐回来了?咱们资料室什么时候搬家?” 萧宁宁没有在意蒋美玉的话里带刺,她现在难掩心里的兴奋,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知道蓝蝶儿吗?” 蒋美玉懒洋洋的说道:“当然知道,大明星嘛,在上海,谁能不知道蓝蝶儿。” 萧宁宁:“那你们知道蓝蝶儿现在在哪吗?” 蒋美玉:“报纸上说,她丈夫在香港做生意,她如果不在上海,那一定是去香港寻夫去了呗。” 萧宁宁摇摇手指:“错!还什么香港,蓝蝶儿人在重庆呢。” 蒋美玉:“瞎说!怎么可能,她男人在香港,她跑去重庆做什么!” 萧宁宁洋洋得意的说道:“这就是本小姐出去这一趟的收获!我告诉你们吧,蓝蝶儿在重庆有一个……” 萧宁宁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蒋美玉:“美玉,麻烦你能出去一下吗?” 蒋美玉瞪着她:“为什么让我出去?” 萧宁宁:“我跟夏菊说几句私房话,不方便外人听见。” 蒋美玉站起身:“我才懒得听!” 蒋美玉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起身走出了资料室。 萧宁宁对着蒋美玉大力关上的屋门:“就不给你听!气死你!” 夏菊摇摇头:“你们俩整天斗嘴,真是不嫌烦。” 萧宁宁:“我是怕她嘴快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就不好。” 夏菊笑道:“我看你的嘴也没比她慢多少,你是在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萧宁宁做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刚刚在金叔叔的办公室,我看到了正在审讯那个犯人的供词!” 夏菊心里一动,表面上不露声色:“宁宁,这种机密文件,你怎么敢私自偷看。让处长知道,一定不会轻饶你!” 萧宁宁一撇嘴:“供词都掉到了地上,要是机密文件的话,金叔叔才不会这么大意。再说了,没有蓝蝶儿这三个字,我才懒得看!” 夏菊给萧宁宁倒了一杯茶水:“说的也是哦。” 萧宁宁呷了一口茶水:“看你这么殷勤的份儿上,我就给你讲讲供词上写的这件大新闻!” 夏菊:“我可不想听这种机密事,让处长知道了,还不得开除我,你还是自己对着空气说吧。” 夏菊作势起身要离开,萧宁宁一把拽住她:“夏菊,你怕什么,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跟你说过这事儿,求你了,坐下听我说。” 她不把这个秘密找一个人分享出去,这一天都会抓肝挠心的不得安宁。 萧宁宁:“供词上说,蓝蝶儿离开上海的时候,在邮船码头遗失了一只皮箱,怀疑是被邮船码头缉私科私扣。皮箱里是蓝蝶儿这几年积攒的全部家当,还有她珍藏的十几件演出服……嗳,我真想看看那些衣服是什么样子……” 夏菊笑道:“你有那么多衣服还嫌不够?” 萧宁宁:“女人的衣服哪有够的时候?听我继续给你讲……这只皮箱一丢,蓝蝶儿等于是倾家荡产一样。军统的那位戴老板听说这件事,就指派他们军统在上海的特工,帮着找回了这只皮箱。” 夏菊很惊讶:“戴……老板为什么要替蓝蝶儿做这件事?” 萧宁宁眨眨眼:“这就是整件事最精彩的部分!原来呀,戴老板一直倾慕暗恋着蓝蝶儿,所以才不惜动用军统的力量来查这件事!这只皮箱被找到之后,戴老板就派这两个笨蛋来上海,想要把皮箱带回重庆,结果他们被人认出来,这才抓到这来!” 夏菊:“这戴老板为了讨好蓝蝶儿,做这么多事,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 萧宁宁:“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这个痴情的种子,最后会不会抱得美人归咯。” ………… 审讯室内,朱毅满身的鞭痕,被打的皮开肉绽,胸口还有两处被铁烙烫的血肉模糊的一片。 金占霖叹了一口气:“朱先生要是早一点开口,何苦受这份罪。” 旁边的特务介绍着:“这是我们情报处的金处长。” 朱毅忍着浑身的痛楚:“您就是金占霖处长?” 金占霖点点头:“我过来就是问你几句话,问完了,就让他们带你去治伤。” 朱毅:“金处长,我该说的可都说了……” 金占霖:“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军统在我们76号安插内奸的情况!” 朱毅:“这我真不知道。” 金占霖:“我听说朱先生在军统内部,是深得戴老板的器重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道?” 朱毅:“安排潜伏人员,都是有专人负责,就是同一个部门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细节。” 金占霖:“朱先生最好还是再仔细想一想,不然的话……” 金占霖冷森森的目光扫过那些刑具,朱毅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寒而栗:“金处长,我是真的不知道……哦,对了,有一件事,我知道一点……” 金占霖:“说。” 朱毅:“有一次,沈醉和戴局长闲谈,我刚好也在场,他们谈起一个‘斩首’计划!” 正文卷 第90章 变节 金占霖:“斩首计划?” 朱毅:“对。听他们的意思,是从各个部队筛选出来的高手精英,来参与这个计划。” 金占霖:“部队选出来的?具体的人员名单你一点都不知道?” 朱毅:“金处长,这个计划的人员名单属于绝密,只有少数高层才知道。以我的级别不可能接触得到,我既然都已经决心投诚,又何必隐瞒着不说。” 金占霖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朱毅满身的伤,吩咐手下人:“先带他去治伤,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朱毅:“谢谢金处长,谢谢。” 金占霖起身离开审讯室。 金占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云雾缭绕中,心里盘算着朱毅说的话。 斩首计划,看起来这又是一个有针对性的刺杀计划,而且刺杀目标很可能就是特工总部高层。 胡秘书走过来:“处长,刚才萧宁宁来找过您。” 金占霖皱着眉:“她找我什么事?” 胡秘书:“她也没说什么事……处长,我觉得她好像看到了这份口供。” 金占霖:“什么叫好像?你当时在哪?” 胡秘书:“我当时肚子疼,去了厕所,您也知道,我这肠胃上来劲儿,都来不及锁门,所以……” 金占霖:“算了,她看到就看到吧,这件事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不过,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 胡秘书:“是,处长。” 笃笃! 金占霖:“进来。” 沈俊辰推开门,风风火火的走进来,金占霖打量着沈俊辰的一脸失望之色:“扑空了?” 沈俊辰:“他们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就跑了。” 金占霖:“意料之中。有时候这种事就是两难之间,不抓朱毅和叶金涛,他们就上船跑了。抓了他们,又等于是通知了他们的同党。” 沈俊辰:“处长,我们要不要留人在那家杂货店……” 金占霖:“你想再来一次守株待兔?军统的人要是能蠢到这个地步,那我们也不用再费心去抓捕他们。” 铃铃铃铃铃!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金占霖拦住想要接电话的胡秘书,自己伸手把电话接过来,他知道来电话的十有八九是李士群。 金占霖:“李主任,我是金占霖……好,好,是。我马上就过去。” 金占霖放下电话,起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身把桌子上的供词拿起来,在手上拍打着:“李主任要看口供,这算是什么口供?投到小报去,多说能赚一百块准备金劵!” 沈俊辰:“处长,李组长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金占霖一拍脑门:“你要是不提,我险些忘了。你去帮着正信审一审,记住,重点是问出潜伏在76号内奸的情况。他们有一个斩首计划,是重中之重!” 沈俊辰:“是,处长。我这就过去。” 审讯室内,李正信无可奈何的坐在桌子后面,叶金涛除了说出皮箱子是帮朋友来取的,其他问题一律是一问三不知。 沈俊辰手里拿着叶金涛的资料走进来:“李组长,处长让我过来帮着您审一审。” 李正信看了沈俊辰一眼:“好啊,那就你来吧,我看看你沈组长是怎么让他开口!” 沈俊辰走到叶金涛跟前,看了看手上的资料:“叶金涛,33岁,任职于军统行动处二科。家住重庆观音岩罗家湾147号,太太是军统内勤人员,育有一子一女,啧啧,儿女双全,真让人羡慕啊……” 叶金涛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嘴上赞叹,面上毫无表情的年轻人:“你什么意思!” 沈俊辰合上资料:“叶先生,你是聪明人,你也应该知道,特工总部和你们军统之间,互相都有派驻潜伏人员。我如果现在给在重庆的潜伏人员发报,让他们去府上拜访一下,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叶金涛脑袋嗡的一下,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他咬着牙怒道:“你好卑鄙!” 沈俊辰叹了一口气:“是啊,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做的事很卑鄙,我也想光明磊落一些,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 叶金涛愤怒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想到自己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可能会因此受到的危险,他的内心防线终于崩溃。 叶金涛:“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沈俊辰满意的点点头:“两件事,一是军统的余党藏在上海什么地方!二是你们的斩首计划的具体情况!最好给我一份他们的名单!” 叶金涛惊讶的看了沈俊辰一眼,对他居然知道斩首计划,多少有些吃惊,他现在还不知道朱毅已经先于他变节。 叶金涛:“陈恭澍之后,上海军统站一直没能建立起来,据我所知,现在上海的军统人员,只有几个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藏身地。” 沈俊辰冷冷的说道:“叶先生,要让我们相信你是真心投诚,你就要拿出一些诚意来。所以,别再告诉我,另一件事情。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叶金涛:“这个斩首计划,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他们从各个部队抽调到重庆,接受培训的时候,我无意中见到过其中两个人。” 沈俊辰:“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叶金涛:“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到时是去给戴局长送一份文件,戴局长签完字我就离开,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沈俊辰:“你再见到这两个人,还能不能认出来他们?” 叶金涛迟疑了一下:“应该差不多。” 沈俊辰:“怎么是应该差不多?你不是见到这两个人的样貌了吗?” 叶金涛:“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刻意背转过身,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侧脸。” 沈俊辰:“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参与斩首计划的人?” 叶金涛:“后来朱毅跟我提起斩首计划,我才联想到那天见到的那两个人,可能就是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戴局长的办公室,如果不是重要事情,很少见到生人。” 沈俊辰点点头:“等需要你认人的时候,你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要认错!” 正文卷 第91章 失踪人员 联络点被查抄,证明被捕的人已经变节,王凤山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他已经不再适合做联络员。必须要上面指派新的联络员。 高非也没有让王凤山立刻回去重庆,他现在太缺行动人员:“老王,你虽然不能再担任联络员,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改做行动人员。” 王凤山:“高队长,我服从命令,只要上面同意就行。” 高非:“这件事我会和上面说,咱们的锄奸队在上海人单势孤,这你也看到了,我必须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才行,我不想留下一个三心二意的队员。” 王凤山:“我个人完全没意见。” 高非:“那好,你现在就给重庆发报,说明我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火速派人来!” 王凤山:“好。” 高非吩咐完了王凤山,立刻赶奔夏菊的家,他急于想了解叶金涛和朱毅的情况。 站在夏菊家楼下,远远的看见窗台上摆放着一个花盆,这是他和夏菊两人之间的暗号,摆放花盆就是说明家里安全没问题。 高非刚要上楼,只见隔壁的王爷爷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盆,敲开了夏菊的房门。 王爷爷:“菊儿,还没吃饭呢吧?刚出锅的热包子,快拿进去趁热乎吃。” 夏菊:“王爷爷,您又给我送吃的,楼下的刘阿婆也总是来送吃的,太麻烦你们了。” 王爷爷:“菊儿,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爸爸没了,我们这些老邻居给你送一口吃的,又有什么麻烦。快拿进去,趁热吃。” 王爷爷催促着夏菊接过包子,把门给夏菊关上,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叹息着:“孤苦伶仃一个女孩子,不易啊,不易啊。” 高非等王爷爷进了屋子,这才悄悄上楼,看看四下无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 他已经配了一把夏菊家里的钥匙,免得总被夏菊取笑自己像贼一样的溜门撬锁。 夏菊刚刚洗过手,正要准备吃包子,听见门响,见是高非进来,笑着说道:“你还是真会赶时候,王爷爷刚送来的热包子,来吧,一起吃。” 高非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白菜萝卜猪肉馅,清香可口:“隔三差五就有邻居给你送吃的,我看你也不用生火做饭。” 夏菊:“是啊,王爷爷送的次数最多了,我爸爸去世,王爷爷没少掉眼泪,总是念叨着好人不得好报。” 高非:“这年月,恶人当道,好人确实难做。” 夏菊看出来高非眼里的忧心忡忡:“你今天来,是问我那两个被抓的人的情况吧?” 高非点点头:“这两个人的变节,直接导致我们的联络点被破坏,还好我们转移的快,要不然后果更加严重。” 夏菊:“放心吧,他们没供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高非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又去主动打探消息了吧?沈俊辰现在对你的疑心还没有解除,在我们没有除掉他之前,你不要再轻举妄动,免得被他抓到把柄。” 夏菊把手里的包子塞进高非的嘴里:“我有那么笨吗?我要是这么笨,你干嘛把我发展进军统。” 高非拿下嘴里的包子:“我不是说你笨,我是想这么重要的机密,你怎么这么快就能知道。” 夏菊就把萧宁宁在金占霖办公室,无意中发现的口供的事说了一遍。高非听夏菊说完事情的始末,心里是既觉得庆幸又觉得失望。 庆幸的是这两个人对上海军统的情况,看起来没有什么了解,他们的变节,对锄奸队造成的破坏力有限。 失望的是自己心中神一样存在的戴局长,居然为了这种事,不惜动用军统的力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去讨好一个女人! 这完全就是公器私用,而且风险已经成了既定事实,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叶金涛和朱毅因此被捕。 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再波及到其他方面,但是谁能保证在接下来的审讯中,还会供出什么来。 在当天拿到皮箱,按照命令处死王元济的时候,高非心里就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 王元济充其量就是为了生存,加入到汪伪政府中的一名小汉奸,可以说除了以权谋私,私占他人财物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大恶行,那些行为虽然可恨,但是罪不至死。 现在知道了王元济是因为得罪蓝蝶儿而被处死,更是让高非觉得整件事都串了味。 夏菊不知道高非心里所想,自顾自说着:“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特工总部下发通知,这三天之内,任何人都不许请假。” 高非:“不让请假,有什么奇怪?” 夏菊:“某一个部门不让请假倒是很正常,整个特工总部都不准请假,你不觉得奇怪吗?” 高非思索着:“也许是刚抓了两个人,他们想要趁热打铁,做做样子也是有的。” 高非的分析看似也很合理,夏菊自己也想不出什么缘由,干脆不再去想。 王爷爷送来的包子,被两个人一扫而光,夏菊站起身去倒水。 高非:“夏菊,你这一段儿,多留意留意,有没有厉先杰的消息。不是让你主动去打探,多留意些就行。” 夏菊端着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高非一杯:“你不是已经让联络员查他的消息了吗?没查到?” 高非:“重庆回电说,厉先杰在滇西参加怒江保卫战中,被列为失踪人员,没有资料可查。” 夏菊对战场的事很好奇:“失踪人员是什么意思?” 高非解释着:“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被称为烈士。那些最后找不到尸体,无法确认是否牺牲的士兵,都被为失踪人员。” 夏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高非:“烈士家属有丰厚的抚恤金,登记造册名垂千古。失踪人员就需要反复查证,究竟是战死了,还是阵前被俘虏。” 夏菊:“你是说厉先杰可能就是在阵前被俘虏,然后叛国投敌?” 高非点点头:“现在厉先杰出现在上海,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怀疑他已经叛国投敌,做了汉奸!” 正文卷 第92章 静安寺 高非离开夏菊家,沿着静安寺路往回走,静安寺门前原来本无路,是最近几年在一些当地富绅的倡议下,才集资修了这么一条路。 高非站在静安寺庙门前良久,莫名的起了一个念头,自己这几年一直都是在砍砍杀杀中度过。按照佛家说法,属于杀孽过重,应该进到寺庙里拜一拜,求一个心安理得。 心血来潮的高非迈步走进寺庙大门,踏着幽远苍凉的钟声,来到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内。 香火缭绕中,一些善男信女跪在佛像前祷告着他们的愿望,祈求着佛祖赐予他们奢望的福报。 高非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高非并非佛教徒,他只是在寻求心理上一种慰藉。 大雄宝殿内梵音低唱,木鱼敲击声不绝于耳,这样的环境里还真是让人心境空灵,那些烦恼事似乎都暂时抛去了脑后。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峭的声音:“想要忏悔你也来错了地方,你应该找慕尔堂安德鲁神父,去祷告个十万八千遍!” 高非吃了一惊,转身回头去看,一个人影已经出了大雄宝殿。高非立刻站起身,紧跟着追出去。 前面的人倒也不刻意甩开高非,三转两转,转到三圣殿的外墙的树林中,停住了脚步。 高非:“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背对着高非,说道:“身为一名军统特工人员,居然跑来寺庙里拜佛烧香。高非,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高非伸手去摸腰里的手枪。 那个人慢慢转过身:“兄弟,别来无恙。” 高非愣住,站在眼前的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厉先杰! “厉先杰!”高非警惕的观察着树林周围的情况,他担心厉先杰是带人来抓捕自己。 厉先杰:“不用紧张,就只有我一个人。来静安寺的人,都在佛祖跟前要这要那,没人到这来。” 高非已经掏出了手枪:“厉先杰,你不要乱动,把手举起来。” 厉先杰举起手:“你是觉得那天我截杀你,就一定是敌非友?” 高非不断的观察着四周,慢慢靠近厉先杰:“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你的行为?” 厉先杰:“我那么做是为了取信李士群,我要是真想要你的命,你觉得你们两个,都能够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忘记了,在88师特务连,我的枪法可不比你差!” 高非不理他的辩解,走到厉先杰身前,一手举着手枪,一手去下厉先杰的手枪。 厉先杰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高非冷冷的说道:“你什么也别做就最好……” 他的手刚一碰到厉先杰的腰上,厉先杰蓦地一掌拍在高非的手上,高非的手枪被拍掉在地上。 高非一肘撞过去,趁着厉先杰闪避,一个前滚翻伸手去抓地上的手枪。 厉先杰一脚踢开手枪,揉身抢攻,一连踢出十几脚,迫得高非连连后退。退到一棵树前面,伸手抓住树枝,身体荡出腾空跃起,滞空中闪电般还击一记连环踢。 厉先杰:“好!这才过瘾!再来!” 高非在特务连经常和厉先杰切磋,基本上是平分秋色,但今天这一动手,他发现厉先杰的格斗功夫,似乎比几年前还有进步。 厉先杰吐气开声,一拳的砸过来,高非侧身闪避,卸了他拳头的力,一手挡开对手攻势,反手一记左勾拳。 厉先杰避让过,嘿嘿一笑:“西洋拳?” 高非喝道:“能打人的拳都行,管什么东洋西洋!” 厉先杰:“有道理!” 一脚侧踢蹬出,力道凌厉快速,直踢向高非头部,高非急退两步,堪堪闪避开:“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功夫倒是见长!” 厉先杰笑道:“这一脚是跟部队里一个朝鲜兵学的他们的国术花郎道!” 两个人说话间,梅花间竹又拆了几十招,厉先杰忽地脚踩树干借力跃起,单拳抡起来以力劈华山之势狠砸向高非,这是厉先杰最厉害的一招,自上而下力道刚猛。 高非正要反击闪身避让,想要展开反击,厉先杰身体倒转,一个漂亮的凌空后空翻,落在地上。 厉先杰双脚刚一站稳,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笑道:“这叫兵不厌诈!” 高非愕然,自己被厉先杰唬住了,以为他使出杀手锏,哪曾想他居然虚晃一招,把地上的手枪捡起来。 厉先杰看了一眼手枪:“柯尔特M1911沙漠勇士!好枪!” 说着话倒转枪柄,把手枪递还给给高非:“枪是不错,但是缺点是开枪的时候声音太大,不太适合特工使用。” 看厉先杰毫无敌意,高非接过枪插进腰里,淡淡的说道:“声音虽然大了点,却能震慑人心!点45的子弹,连马都打的死,最适合杀人!” 厉先杰:“在佛门净地谈杀人,身怀凶器到佛祖跟前跪拜,高非,你还是那么愿意出人意表。” 高非不愿意纠缠这件事,岔开这个话题:“你现在是为谁做事?” 厉先杰:“还能是为谁做事,当然是为国家做事。” 高非:“这么说你也加入了军统?” 厉先杰:“我不是加入军统,我是被征调进军统。” 高非:“你既然加入军统,又来到上海,上面不可能不通知我。” 厉先杰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和你的锄奸队是两码事,我来上海来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高非:“什么任务?” 厉先杰靠着树坐下来:“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对你说。” 高非:“就凭这几句话你就想让我相信你?” 厉先杰:“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向上面查证,或者让戴局长亲自给你打一个电话?” 高非:“你以为我没查过吗,军统根本没有你的资料。” 厉先杰想了想:“哦,对,我这属于绝密任务,个人资料信息封存,当然是查不到。” 高非盯着厉先杰:“就算这些事,你都说的通,有一件事你必须说清楚!” 厉先杰:“什么事?” 高非:“你为什么杀了江民!” 这句话让厉先杰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长长叹息一声:“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高非:“你不要再拿所谓机密来搪塞,江民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所以这件事你必须解释清楚!” 正文卷 第93章 我要她帮我一个忙 厉先杰靠在树干上,眼睛望着远处:“江民是和我一起被抽调出来,执行这次任务,但是他想要出卖我,被我发现。我不杀他,第二天我就会被送进76号的审讯室!” 高非:“江民和你一起执行任务,又是多年的袍泽兄弟,他为什么忽然就要出卖你?” 厉先杰看了高非一眼,缓缓说道:“他说这次执行的是必死的任务,与其把命葬送掉,还不如拿这个任务换取荣华富贵!我当时训斥了他一通,江民也表示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但是我不放心,就暗中监视他。果然,在那之后的一天晚上,他悄悄去76号,想要告发我……高非,你相信我,我是迫不得已才杀他!” 高非盯着厉先杰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这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情。 厉先杰看出了高非的疑虑:“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我明天要做的一件事,可以证明我的话!” 高非:“什么事?” 厉先杰:“我要除掉变节投敌的朱毅和叶金涛!” 高非:“你也知道朱毅和叶金涛的事?” 厉先杰:“我现在是特工总部情报处第一组组长,发生在特工总部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今天下发通知,这三天里不允许任何人请假,我怀疑他们是要这两个叛徒把我指认出来!” 高非这才明白夏菊说的三天之内,不许任何人请假的事,还真是有特殊原因,这确实是像要叛徒指认潜伏者的意思。 高非:“叶金涛和朱毅怎么会认识你?” 厉先杰:“在戴局长办公室,叶金涛见过我和江民,虽然不确定他能不能认出我,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风险,必须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高非心里想,如果厉先杰除掉这两个变节投敌的叛徒,倒是能够证明他的话不假,起码说明他的确是自己人。 想到这,高非说道:“只要你除掉他们两个,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厉先杰:“要除掉他们,单指望我一个人单打独斗肯定不行,我需要你的人配合我!” 高非:“你是开玩笑吧,特工总部戒备森严,光是院子里的那挺勃朗宁重机枪就能挡住一个连,我的人总不能拿着手枪冲进76号和它对轰吧,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厉先杰笑了笑:“那当然不能,我只需要你们潜伏在76号的那个小姑娘帮助我就行!” 听他提到夏菊,高非的心里已经基本相信了厉先杰,他既然连夏菊的事都知道,如果他是敌人的话,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完全可以将自己这支锄奸队一网打尽。 不过,高非对厉先杰要夏菊帮助他,还是持反对意见:“她不是行动人员,连枪都没有摸过,你不能指望着她帮你杀人!” 厉先杰表情古怪的看着高非,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么护着她,看起来,我们的高排长现在真的是堕入情网了?” 高非板着脸:“我不是在和你说笑,如果你需要一个行动人员的话,她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选,这和私人感情没有关系!” 厉先杰点点头:“我观察了这么久,当然知道她不适合做行动人员,我也不是要她帮我开枪杀人,我只要她帮我一个忙,很简单的一个忙。” 高非:“不管是什么忙,前提是不能泄露她的身份!” 厉先杰:“我都说了是一个简单的忙,怎么会泄露她的身份。她只需要明天帮我把……” 厉先杰走近高非,低声对他说了自己的办法,高非听完差一点跳起来:“这叫一个简单的忙?她是一个女孩子,你让她做这种事……” 厉先杰:“不磨砺不成器,她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你总是在温室中培养这朵花朵,那不是在保护她,是在害她!做为一名特工人员,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高非摇摇头:“你不用拿大道理唬我,这件事你自己也可以做到,干嘛一定需要她去做!” 厉先杰:“我是生面孔,在76号都是处在半隐身状态,要是我来做这件事,会有太多双眼睛会注意到我。况且资料室距离审讯室非常近,是最适合的地点,资料室里的女人也多,到时候我估计效果一定非常好。” 高非纠结了许久,才说道:“好吧,我去通知她。但是如果她做不来……” 厉先杰截断高非的话:“她必须做得来,你们的关系特殊,你好好跟她说说,她应该能够听你的。” 高非转身走出树林,身后的厉先杰说道:“东西我就藏在她家楼下的草丛里,到那儿你就能找到。” 高非走出静安寺,回到夏菊家楼下,在楼下的草丛里翻找了一会儿,一个系着口的布袋子堆放在草丛的深处,里面有活物在不断的蠕动着。 高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袋子拎起来,迈步走上楼。 对于高非去而复返,夏菊很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手上拎的什么东西?” 高非把袋子挂在衣帽挂上:“是老鼠!” 夏菊惊得倒退几步,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你疯了?拿老鼠干什么?快点扔出去,我最怕这东西……” 这天底下不怕狮子老虎毒蛇的女人很多,不怕老鼠的女人只怕是少之又少,她们对这种啮齿类动物的恐惧,要远远大于对其他动物的恐惧。 高非把刚刚遇到厉先杰的事情,以及他的办法都说了一遍,然后对夏菊说道:“我现在基本上,能断定他是我们自己人,所以这个忙咱们要帮他,不然他就有暴露的危险。” 夏菊:“帮忙当然是应该,可是他想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不行,我不是不帮忙,我是做不来,我现在都感觉浑身酸软。” 高非:“事出紧急,明天那两个叛徒就要开始认人,再想其他办法,在时间上也来不及。” 夏菊咬着嘴唇:“高非,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上了一条贼船!” 正文卷 第94章 老鼠计 夏菊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是怎么走进特工总部的,她的挎包里,装着那只布口袋,口袋里是四五只让人想想就头皮发麻的老鼠。 夏菊刚刚走进资料室,烫手一样把挎包放进自己身后的文件柜里,她感到浑身冰凉湿冷,四肢酸软的都有些轻微的哆嗦。 萧宁宁哈欠连天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夏菊:“夏菊,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夏菊:“做了一夜的噩梦……” 夏菊并不是敷衍萧宁宁,她是真的做了一夜的噩梦,那只装着老鼠的袋子就挂在衣帽挂上。 梦里都是这些毛茸茸的家伙在屋子里乱窜,昨晚要不是羞于张嘴,她都想让高非不要走,留下来陪她一夜。 萧宁宁:“是被审讯室那些人鬼哭狼嚎吓得吧?我跟你说,在这里上班,早晚都要吓出毛病来。” 蒋美玉叹了口气:“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忍着吧!不是谁都有一个处长爸爸。” 萧宁宁:“美玉,你什么意思!一大早你就找毛病,我惹着你了吗!” 蒋美玉面带诚恳的说道:“萧大小姐,我真不是找你毛病,我没有恶意。我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难道你爸爸不是处长吗?” 一句话噎的萧宁宁半晌无语,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不舒服,但是好像还真就无法反驳她。 因为还未获得完全信任,朱毅和叶金涛依然被关在审讯室内,但是待遇已经好了很多,没有绳索铐子,每天都去楼下的救护室治伤换药。 这一次沈俊辰加倍了小心,他指派四个手下,严令他们要不错眼珠的看着这两个人,禁止任何人接触到他们:“就算是他们去上厕所,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金占霖上午就开始安排叶金涛指认内奸。 因为深知枪手身手了得,为了防止他杀人灭口,金占霖特别下令,在指认内奸这个阶段,不许叶金涛迈出审讯室一步,就连换药都是救护室的医生来到审讯室给他换。 今天接受指认的部门,先是从行动处开始,然后是总务处,电讯处,警卫大队。每个人都要解除武器,依次走进审讯室,在五六个特务的严密监视下,让叶金涛辨认。 叶金涛当天看到厉先杰和江民,只是看到一个侧脸,所以他辨认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都要正脸、侧脸、背影,看足几分钟才能确认。 这样缓慢的进度,在一上午只排查了不足百人。 金占霖看了看时间:“吃过中午饭,下午继续排查!” 楼下大菜间饭菜的香味,已经隐约的飘散到二楼,萧宁宁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到了开饭时间,夏菊,走呀,去晚可什么都没有。” 夏菊:“宁宁,你帮我打一份饭回来,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下去吃了。” 萧宁宁:“好吧,那我去吃饭了。” “吱吱!吱吱!” 蒋美玉疑惑的四处看了看,问萧宁宁:“你有没有听到老鼠的叫声?” 夏菊故意把椅子在地上摩擦,弄出类似的声音,她知道这一定是老鼠闻到饭菜的味道,这些老鼠也饿了。 萧宁宁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报复蒋美玉的机会,她假装煞有介事的听了一会儿:“嗯,听到了,是一只胖老鼠闻到香味,饿的直叫唤。” 说完,萧宁宁掩着嘴,嬉笑着跑下楼。 她身后是蒋美玉的怒斥声:“萧宁宁,你太过分了!” 夏菊等到她们走远,才舒了口气,连忙把文件柜里的挎包拿出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子,几乎是以一种探雷的姿势把挎包打开。 挎包里的布袋子上,已经被饥饿的老鼠磕开了几个洞,估计要是捱到晚上,布袋子会被老鼠们彻底磕开,到那时候再打开挎包,这些老鼠就会突然窜出来。 夏菊颤抖着手,把不断蠕动的布袋子拎出来,直直的举在身前,走到门口透过门玻璃,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审讯室门前站着四个特务,门上挂着锁头,只有特务给送饭的时候,房门才会打开,这就是夏菊放出这些老鼠大军的时间。 二十几分钟后,楼下传来萧宁宁和蒋美玉依旧争辩的声音。 蒋美玉:“你不是说要拿照相机来吗?是家里没有,还是不舍得拿来?” 萧宁宁:“一个照相机我有什么不舍得?哪天我就拿来!” 蒋美玉:“哪天是哪天呀?” 萧宁宁:“就是那天!” 一个特务拎着两份饭,从萧宁宁和蒋美玉身边经过,跑上楼来,走到审讯室门前:“开门吧,饭打来了。” 一个特务提着鼻子闻了闻:“妈的,咱们还饿着肚子,他们倒是先吃上!” 另一特务拿出钥匙,边开门边低声说:“你可别乱说话,今天要是指认出内奸,他们可能就是我们的上司,说话都注意点。” 夏菊知道不能在等了,她快步走到斜对过的垃圾桶旁边,掏出剪子剪断布袋子口,做完这一切,夏菊身体僵硬着,看都不敢看袋子一眼,转身走回资料室。 这个时间段,上楼下楼吃饭的人很多,没人会注意到一个扔垃圾的夏菊。 几个其他部门的内勤人员,从垃圾桶旁走过,其中一个眼尖,看见了几只蠢蠢欲动的老鼠,用高八度的嗓音发出惊声尖叫:“啊!啊!” 身边的几个眼光一瞥,同时吓得抱成一团尖叫着。 萧宁宁和蒋美玉刚刚走上楼:“怎么了?” 第一个发现老鼠的内勤跳着脚,好像老鼠就在她脚下一样:“老鼠!老鼠!” 萧宁宁看着几只被惊吓的四处乱窜的老鼠,和蒋美玉对视一眼,同时尖叫起来,两个刚刚还互相嘲讽挖苦的女人,立刻缩在一处化敌为友。 起初听到女人们的尖叫声,审讯室门口的特务们紧张的掏出手枪,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听说是老鼠,他们放下心收起枪。 萧宁宁叫道:“还不过来帮忙,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其他的女人们也七嘴八舌斥责着这些特务,特务们见距离审讯室也不远,这些女人中还有萧宁宁这样的处长家的大小姐,都不敢怠慢,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帮着打老鼠。 一时之间,女人的尖叫声,特务们的呼喝声,老鼠的吱吱声,走廊里乱成一团。 正文卷 第95章 生意 沈俊辰听见外面乱成一锅粥,从办公室走出来,远远的看见特务们和一群女人在追逐躲避着几只老鼠,忙的不亦乐乎。 沈俊辰:“都不许擅离职守!叫总务处派人来清理这些老鼠!” 特务们纷纷走回来,萧宁宁她们也都各自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房门紧闭,再不敢出来半步。 沈俊辰:“审讯室为什么没锁门?” “小候给里面送饭,马上就出来。” “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小候出来之后,立刻把门锁好!” 沈俊辰训诫完手下人,又返回自己办公室,还没坐下半分钟,手下的特务慌慌张张跑进来:“沈组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叶金涛和朱毅……死了。” “什么!” 沈俊辰站起身,跟着特务急匆匆来到审讯室,李正信也听到禀告,一路小跑着赶过来。 审讯室里,给叶金涛和朱毅送饭的小候趴在在地上,看来是被人从身后袭击打晕。叶金涛和朱毅双双堆委在地上,大滩的血迹在他们身下流淌着。 李正信:“怎么没听到枪响?” 答案很快就有了,特务翻过叶金涛和朱毅的身体,这两人都是胸口中刀,正中心脏要害,准确的绝不需要第二刀。 杀手用的是刀,不是枪。 李正信瞪着沈俊辰:“这就是你寸步不离的保护?” 沈俊辰回手给身边的特务一个嘴巴:“说,怎么回事!” “组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一直都在这,一步都没离开。” “一步也没离开就出鬼了!” “就是打老鼠的时候,离开一小会儿,可是也没走远,就十几米远,而且当时小候还在审讯室里,谁知道……” 金占霖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他走进审讯室看了一眼,又皱着眉看着走廊里两只窜来窜去的老鼠。 金占霖:“怎么会忽然有老鼠?” 沈俊辰:“可能是大菜间不干净……” 金占霖:“胡扯!二楼从来没有过老鼠,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多了这么多老鼠?” 李正信:“处长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给杀手创造机会?” 金占霖根本不接李正信的话:“把楼上的老鼠都收拾干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寻!别再围在这里看两个死人!” 金占霖现在的情绪很坏,杀手刺杀了指认内奸的人,说明内奸确实存在。自己本来已经接近把这个内奸找出来,没想到功亏一篑,都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去和李士群解释这件事。 剩余的老鼠终于死于众人的围追堵截中,那个装老鼠的布袋子也被特务们找到,明显的啃咬痕迹证明这是装老鼠的袋子。 “查!挨个人去问,今天谁见过这只布袋子!负责审讯室安全的这几个人也都要查!”金占霖怒气冲冲的撂下几句话,转身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 一和纱厂在松岛健一郎死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名新的经理。很让人意外的是,新经理是一名中国人,名字叫做董茂。 董茂在接手一和纱厂之后,不知道用什么神奇的手段,在短短一个月之后,一和纱厂的生意明显好转起来,厂内的运输车辆络绎不绝,处处一派繁忙景象。 袁忠武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洋泾浜路上几辆满载货物的大车次序的经过,货物上印着醒目的大字“上海一和纱厂”。 这已经成了一种常态,每隔三两天,一和纱厂的运输车辆就会经过洋泾滨路,浩浩荡荡的把货物运进运出。 袁忠武在心里感叹着,看来经营管理水平的高低真是有区别。松岛健一郎管理纱厂的时候,工厂每况愈下看似都要关门大吉,如今换了管理者,面貌立刻焕然一新。 现如今的生意有多难做,做为从业者,袁忠武是深有体会。 就棉纺行业来说,受到战争影响,今年各地棉花种植大面积减产,减产就意味着原材料涨价。原材料涨了,成品却依然保持原价,甚至低于原价。 一和纱厂在这种大环境下,能够做得这么风生水起,确实是让人对董茂的能力刮目相看。 做为租界商会同仁,袁忠武和董茂也经常会遇见,董茂不同于盛气凌人的松岛健一郎,他对待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尤其对袁忠武更是尊敬有加。 今天商会的会议刚结束,董茂就走到袁忠武身边,抱拳拱手:“袁先生,今天可有空闲,赏个金面,咱们找地方小酌几杯。鄙人初入行,很多不懂之处,想请教请教袁先生。” 袁忠武笑道:“董先生,你太客气,你这后起之秀,都要压倒我们这些老家伙。说到请教,应该是我请教你才对。” 袁忠武也很想接触了解一下董茂的经营之道,做为同行总是有借鉴的地方。 董茂:“我在明珠酒楼备下一桌薄酒,还请袁先生务必光临。” 袁忠武:“既然董先生已有准备,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珠酒楼的包间里。 等到伙计上完了酒菜,董茂给袁忠武敬了一杯酒:“袁先生,您对我给日本人工作,可有什么看法?” 袁忠武谨慎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就说这法租界,中国人给洋人工作的大有人在。都是为了生存,我对这些事,没有任何看法。” 董茂:“袁先生是开明之士,让人佩服。” 袁忠武:“董先生把一和纱厂从泥潭带到岸上,这份本事才是让人佩服。” 董茂:“不瞒袁先生,其实我现在主要是做现货贸易,一和纱厂的主业,其实依然还在泥潭中挣扎。” 董茂这样说,让袁忠武觉得很合理,要说他是做主业做的这么好,反而会让袁忠武觉得他不够坦荡。 “其实我今天请袁先生来,是想和袁先生商量一下,咱们双方合作的可能。” “合作?” “我现在手里有一单生意,需要大批量的布匹,只凭一和纱厂的库存,是远远不够。如果袁先生有兴趣的话,是最好不过,我保证这笔生意稳赚不亏!” 要是在以往,袁忠武对这类投机生意,本不会有什么兴趣。但是最近大丰纱厂确实举步维艰,急需要改善经营状况。 况且,董茂给他的印象非常好,谦逊有礼,看着待人非常真诚。 袁忠武:“董先生不妨先说来听听。” 正文卷 第96章 圈套 董茂:“现在时局动荡,战场上每天都有几十万人杀来杀去,加上今年不少地方瘟疫流行,药品生意如今是最容易赚钱的生意!” 袁忠武:“董先生,药品生意我也知道好赚,只不过现在药品管制这么严苛,稍有不慎就会触碰红线,实在是得不偿失。” 董茂:“您忘了一和纱厂的背景?一和纱厂是日本企业,可以不受这方面的限制。” 袁忠武:“即便如此,你也知道棉纺行业如今面临的困境,我们大丰纱厂的资金周转,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顺畅。” 董茂:“这也是我找您合作的原因之一。我们这次不需要现金交易,而是以货易货,用我们的布匹等价和这批药品交换。这样一来,我们既腾空库存,盘活了资金,又能赚取额外的利润。” 董茂这样的说法打动了袁忠武,真要是无需现金交易,用自己厂里积压的布匹去做交换,那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诚如董茂所说,一和纱厂是日本企业,这也是一个便利的条件。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能不能相信这个代表一和纱厂的董茂。 董茂看出了袁忠武的疑虑:“我知道袁先生第一次和我做合作,难免会不放心,尤其我又是一和纱厂的经理。为了消除您的后顾之忧,一和纱厂会先垫付大丰纱厂提供的货物资金,等到交易结束后,再进行最后结算。” 这就是等于先把袁忠武的货物买下来,然后再合股进行下一步的交易,对大丰纱厂完全是没有任何风险。 按照董茂的说法,要不是一和纱厂没有那么多的库存,不足以完成这笔交易,他们也不会这么求着大丰合作。 袁忠武虽然心动,但是还要把事情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需要这么大批量的布匹?” 董茂:“是谢文达的第10师,军队私下都在做生意,袁先生想必也应该有所耳闻。现在第10师有一批药品,而我们的布匹恰好是他们急需要的物资,这才促成这笔生意。” 袁忠武:“这批药品想要出手,也不是容易的事,一旦被查扣,损失先不说,弄不好还会被扣上倒卖违禁品的罪名……” 董茂:“我们是把药品卖给日本军队,现在前线伤亡惨重,药品对他们来说多多益善。” 董茂看袁忠武还在犹豫,叹道:“袁先生,我是觉得和您特别投缘,加上大丰的信誉和实力,这才冒昧的找您合作,您要是实在为难,我就只好再去找其他纱厂研究合作。” 袁忠武以前也参与过几次小规模的药品生意,虽说利润丰厚,但是风险巨大。稍有不慎就会被查出违禁药物,扣车扣货不说,还要交上巨额罚款才能过关。 不过既然这次的买卖交易都是在日伪军队之间进行,风险其实已经降到最低。 而大丰提供的货物,董茂会先垫付资金,这笔生意的客观条件,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再想想自己库房里积压的大批货物,袁忠武下了决心:“好!既然董先生这么看得起袁某,我就和董先生合作一次!” 回到纱厂,袁忠武从亢奋中冷静下来,这件生意实在是好的让人不敢相信,刚好看到高非从外面回来,袁忠武立刻吩咐人:“请高经理过来一下。” 高非在大丰的公开身份是一名采购经理,他和尹平几个人的房间门上,也被钉上采购部的牌子,不然他们总是出现在大丰,难免会惹人怀疑。 高非走进袁忠武的办公室:“袁先生,有什么事吗?” 袁忠武:“我刚刚谈了一笔生意,虽然很成功,但是因为合作方的原因,让我感觉总是不太踏实,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非笑道:“袁先生,我在您这挂名经理,实际上我对生意的一窍不通,您生意上的事找我商量,可找错人了。” 袁忠武:“这件事你也许会比我那些经理更懂,因为我这次的合作方是一和纱厂。” 高非愕然:“您怎么会和他们合作做生意?” 袁忠武:“生意场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看中日两国打得你死我活,私底下的生意该做还是做。” 高非:“既然您这么想,还有什么不踏实?” 袁忠武就把今天和董茂达成的协议给高非说了一遍:“高先生,你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件生意可不可行?” 高非思考良久,才缓缓说道:“袁先生,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袁忠武吃了一惊:“高先生何以这么肯定?” 高非:“整件事有两处不合理的地方,一是军队采购军需物资,绝不会直接采购布匹,采购布匹都是由军队下属的被服厂负责。二是现如今药品这么紧缺,第10师居然会同意拿药品和布匹做等价交换,你不觉得对方简直是在白给您送钱一样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袁忠武顿足说道:“高先生,幸亏有你提醒,不然还不知道落入到什么圈套中!我现在真是糊涂,怎么会这么就轻易上当!” 高非:“您不必过于懊恼,所谓当局者迷,他的每一步都是说到你心坎里,说到你正需要的节点上!利益驱使之下,让您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圈套里。” 董茂先是以一个成功商人的面貌出现在袁忠武面前,让袁忠武对他的好感和信任自然增加,再抓住袁忠武急需摆脱困境的心理,设下这么一个其实并不复杂的圈套。 若不是高非在军队多年,了解军队的运作模式,这个局还真是很难被识破。 袁忠武:“想不到姓董的这么奸诈!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是一个商人,为何要设计害我?” 高非:“目的无外乎是在交易中,找机会栽赃陷害,逼迫您交出大丰纱厂,我猜得不错的话,他的背后一定是有日本人的授意。” 袁忠武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好可恶的董茂!真是可惜了他的经商头脑,甘心做种无耻勾当。” 高非沉思着:“董茂要真的是一个正当商人,他没理由做这样的事。” 袁忠武:“可他确实是把一和纱厂经营的红红火火,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 高非沉思着:“有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正文卷 第97章 一把火烧个干净 一和纱厂经理办公室内,董茂正毕恭毕敬的向坐在沙发上的南造云子,汇报着他和袁忠武合作投资生意的具体事宜。 南造云子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董茂:“谢谢廖小姐。这个袁忠武,也真是够老奸巨猾,要不是我按照您的意思,提出来先出钱买下他的货物,恐怕他还是很难相信我。” 南造云子:“这很正常,袁忠武和一和纱厂合作,自然是加倍小心。不过,这次给姓袁的下这么大的诱饵,我就不信他不上钩!” 董茂:“廖小姐,我是有点担心先出钱买下袁忠武的货,万一他要是中途醒悟,咱们岂不是损失巨大?” 南造云子冷笑着:“他就算是中途醒悟也已经晚了,只要这批货从他大丰纱厂运出去,他的把柄就已经牢牢抓在咱们手中!到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他,他要想保住他的这条命,就只能乖乖的把大丰纱厂献出来才行!” 董茂:“廖小姐,既然袁忠武已经中计,咱们每天往外运货的车辆是不是也可以停止了?” 南造云子想了想:“不行,不差这最后一天,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你能够博取他的信任,最大的原因就是你的经商能力,迷惑住了他。你如果是一个比松岛健一郎还要废物的笨蛋,你觉得袁忠武会放心自己和一个废物笨蛋合作投资生意吗?” 董茂谄笑着:“是是是,廖小姐神机妙算,这次大丰纱厂必将成为您的囊中之物!以后大丰赚来的钱,都会补充到皇军的军费中去,在这件事情上,您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 南造云子微笑着挥挥手:“去吧,让他们装车运货,这也是最后的两车货,过了今晚,就不需要再演这场戏。” 董茂:“是。我这就出去让他们装车。” 董茂来到院子里,吩咐着手下人:“老规矩,车辆要从大丰纱厂门口经过,半夜的时候,再把货从另一条路运回一和纱厂。” ——同一批货,白天大张旗鼓的运出去,为的就是给袁忠武一个人看,让袁忠武对董茂的经商能力心生敬佩。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货运回一和纱厂,两三天之后循环一次,造成一和纱厂兴旺繁忙的景象。 ………… 袁忠武看着自己库存的布匹被装车运走,董茂的货款也即刻结清,他心里是既高兴又忐忑:“高先生,虽然我清空了库存,但是咱们并不知道一和纱厂到底要使用什么诡计,一旦疏忽大意,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高非:“袁先生,董茂和日本人想要利用这次机会陷害您,无非是在货物中做手脚,或是在那批药品中夹带违禁品,以此来要挟您就范。不过您放心,无论他们耍什么花招,我都保证让他们阴谋绝不会得逞!” 经过前几件事之后,袁忠武无论是对高非的为人还是他的能力,都是非常信任。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明知道眼前是一和纱厂设下的圈套,还依然听从高非的建议,义无反顾的迈进这个圈套。 满载货物的几辆卡车绕着上海市区转了一圈,最后在董茂的指挥下,开进一处僻静荒废的院子。 院子里已经停放着一辆卡车,卡车上装载的都是南造云子从军队借来的药品,就是为了在陷害袁忠武时,证据确凿的让他无可辩驳。 这些普通药品中,不仅夹带着大量违禁的军需药品,在药品的最下层,还藏着一箱子中正步枪,这是日军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被南造云子拿来当做陷害袁忠武的筹码。 私运违禁药品,还藏匿枪械,这样的罪名,会让袁忠武不交出大丰纱厂,就绝无可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董茂又拿出一些违禁药品,分别塞进袁忠武的货物中,保证每辆车的货物中都夹带着违禁品。 几个小时之后,药品的车辆和装着布匹的车辆,就会出现在上海的街头。而用不了多久,宪兵队会同侦缉队临检拦截下车辆,光明正大的搜出这些违禁物品。 虽然一和纱厂的董茂到时也会和袁忠武一起被抓进宪兵队,但是那不过是走走表面过场,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逼迫袁忠武交出大丰纱厂。 董茂:“你们都睁大眼睛看好货物,廖小姐已经说了,过了今天晚上,每人立赏大洋一百块!” 董茂急于要去大烟馆过过烟瘾,嘱咐完手下人,他自己叫上一辆黄包车,直奔大烟馆去了。 这处废弃的院子只有一个大门口进出,三面都是院墙,院墙遮蔽着阳光让院子显得很阴冷,加上北风呼啸,待在院子里会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一和纱厂的这些押车人员耐不住寒冷,都揣着手聚在大门垛子底下,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抽着烟扯着闲话,商量着明天有了赏钱,该去哪儿快活快活。 高非和尹平一路跟踪到这里,他们不知道这些货物里究竟被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在高非的计划里,管他做的什么手脚,总之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两人从墙外跳进院子里,把手中塑料桶里的汽油泼洒在货物上,最后连塑料桶都扔在车上,掏出火柴点燃满是汽油的布匹,再迅速从院墙原路跳出去,绕过这处院子,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什么味道?” “不好!着火了!” “快救火!” “没有水,怎么救火!” 火势借着风势,再加上汽油的助燃,几辆停靠的很近的卡车很快被大火吞并,最后连同汽车都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着,面对这样的大火不要说没有水源,就是水龙队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等到过足了烟瘾的董茂回来的时候,他彻底傻了眼,所有的货物都化为灰烬,就连几辆卡车都烧得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这就是高非敢向袁忠武保证,大丰纱厂不会受到损害的原因。 不管对手用什么阴谋诡计,高非都已经想好了这个对策,只需要一把大火,把这些货物烧个干净,什么阴谋诡计都会成为无用之功! 正文卷 第98章 化繁为简 大丰纱厂袁忠武的办公室里,袁忠武笑容满面:“高先生,这次多亏你这一步妙招,不仅让我们大丰纱厂毫发无损,还清空了库存的积压品,真是一举两得!” 高非:“我哪有什么妙招,我就是不管他们使出什么战术,我应对的办法就是一把火解决,这是笨人的笨主意。” 袁忠武摇摇头:“这可不是笨主意,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大智慧!很多人解决问题都会越想越复杂,复杂到自己都不得其法,相反像这样化繁为简,反而一击即中!” 高非笑道:“让您这么一说,难不成我这笨办法,还成了神来之笔?” 袁忠武:“没错,神来之笔这四个字最贴切,当之无愧!” 高非岔开这个话题:“袁先生,这几天一和纱厂可有什么动静?” 袁忠武:“那个董茂好几天没来商会,一和纱厂的出货进货车辆也全都停止,现在回过头一想,确实如你所说,先前的那些事都是日本人的障眼法,这就是针对我大丰纱厂设的一个局。” 高非:“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日本人处心积虑惦记着大丰纱厂,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袁先生今后还要多当心防范。” 袁忠武:“日本人亡我民族工业之心不死,我是不会绝屈服他们!” 从袁忠武办公室出来,高非已经在考虑南造云子的事,董茂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打大丰纱厂的主意。 要知道袁忠武在法租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是青帮洪门这些黑道帮派,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以此推断,董茂背后一定是有日本人在指使做后盾,松岛和高桥泽相继一命呜呼,现在最可能的就是南造云子在暗中作怪! 回到自己的房间,高非立刻开始分派任务:“这几天,王凤山去盯一和纱厂,你是生面孔,只要小心一些,没人会注意到你。不过,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你只要掌握南造云子的行踪就行。” 张茂森:“队长,我现在的腿伤已经没问题,有什么行动可别忘了我。” 尹平:“老张,你放心吧,咱们这么缺人手,队长还能忘了你?” 高非:“老张和尹平,你们俩负责盯沈俊辰,不光是要盯着他,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只要有机会就下手除掉他!” 张茂森眼中闪着冷森森的光芒:“这兔崽子早该收拾他了!” 高非想了想,嘱咐着:“尽量远离他家附近动手,宪兵队先遣队就在贝当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比那些安南巡捕,一旦被缠住很难脱身。” 尹平:“队长,你就放心吧,我们哥俩配合这么久,不会出什么差错。” 王凤山:“高队长,刺杀朱毅和叶金涛的人,也是咱们军统的人吧?怎么没听上面说起过还有人在上海执行任务?” 因为出于保密原则,高非没有把厉先杰的事透露给他们,所以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可能是有秘密任务吧。” 高非这么说,王凤山就不再多问,任谁都明白,如果是执行秘密任务,就不要去探听,这在军统内部是尽人皆知的忌讳。 分派完任务,高非独自一个人去往铁帽子后街,他是专程来找韩三。 虽然现在张茂森已经康复,王凤山也加入行动人员行列,但是对偌大的上海,对自己这支锄奸队所面临的众多敌人来说,自己的人手还是远远不够。 指望重庆给增派人手,看起来是遥遥无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只能是自己见机行事发展新人,当然也只能是发展一些不涉及核心秘密的线人。 在上海,很多特工组织都有这类不在编制,只是雇佣关系的线人。包括像特工总部、特高课、侦缉队,甚至警察局都有。 只要钱给到位,很多混在下九流的人,都愿意做这一行。 但是高非可不敢肆无忌惮的发展线人,毕竟他们是在敌后,随便什么人都发展,搞不好都会被这些良莠不齐的线人害死。 经过这么久的考察,韩三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线人人选,首先是他的本性善良正直,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这是最关键的因素。 铁帽子后街沿街有很多小吃摊,一张方桌,几个小木凳,就是一个能解决温饱的地方。 高非感觉有些饿了,就坐在一个馄饨摊子的小凳子上:“老板娘,来一碗馄饨。” “先生,您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见来了生意,立刻手脚麻利的起火烧水,准备煮馄饨。刚烧开水,一抬头看见两个人走过来,吓得摊主停住了手。 高非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歪着脖子的龙飞和他的手下,一步三摇的走过来。 这家伙被高非打伤,伤还没好利索,就被沈俊辰在特工总部的水牢里关了一个多月,现在伤势好了,但落下后遗症,脖子永远都是向一个方向歪着。 高非把礼帽压低,衣服领子立起来,背向着他们,虽说龙飞不一定认得出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老板娘对龙飞作揖行礼:“龙爷,我这才开张,是真没卖出钱来……” 龙飞不耐烦的呵斥着:“煮你的馄饨,老子今天是来找韩三的晦气,没工夫搭理你们!” 听说不是来收保护费,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目送着龙飞和他的手下走进弄堂里。 高非搭着话:“就这么怕他们?” 老板娘把馄饨倒进已经沸腾翻滚的浓汤里:“不怕行吗,给钱给慢了,都踹锅砸摊子,唉,惹不起这些人。” 高非:“他说的那个韩三回来了没有?” 老板娘:“还没有呢,这大白天的,韩三怎么也还得跑几趟活儿,多赚一点才能回家。” 高非不再多问,等着馄饨熟了端上来,一边慢慢吃着馄饨,一边考虑着一会儿怎么解决龙飞这个麻烦。 一个人大剌剌坐在他身边的板凳上:“老板娘,给我来一碗馄饨,要多放辣子,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正文卷 第99章 线人 高非抬头一看,厉先杰像是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一样,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眼睛眺望着老板娘往锅里煮馄饨,低声说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我的身份告诉了你那个小姑娘。” 高非低头吃着馄饨:“我不跟她说明白你的身份,你觉得她会同意帮你把老鼠带进去?你放心,除了她之外,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厉先杰:“呦呵,看来还真是和其他人区别对待,你就这么信任她?” 高非:“我信任她胜过信任我自己,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厉先杰嘴角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看来爱情让人盲目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高非:“你怎么看出她知道你的身份?” 厉先杰:“今天我以正式身份在情报处亮相,你的这个小姑娘看我的眼神,我就明白了……老板娘,辣椒多放,再放点。”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高非瞟了一眼馄饨里辣椒:“两年不见,入了川籍了?” 厉先杰从碗里挑出一个干辣椒放到嘴里嚼着:“你是没去过滇西,你都不知道那儿的湿气有多重,多吃辣椒是为了去除体内的湿气。” “所以就习惯了?” “习惯了。人都是一个渐渐习惯的过程。” “借过借过!”韩三拉着黄包车从馄饨摊子经过,高非背对着路,他没看到高非正脸,自顾自的拉着车子往家走。 馄饨摊子的老板娘有心叫住韩三,又不敢大声,急得直搓手:“这个韩三,每次回来都像火上房一样着急,还不知道家里有两个瘟神在等着他。” 高非放下碗:“一会儿帮我一个忙。” 高非把馄饨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尾随着韩三走进弄堂。 厉先杰又吃了几口,也把碗放下:“老板娘,结账。你这辣椒不够辣,下次你要买最辣的那种湖南干辣椒才行。” 老板娘笑道:“先生,你下次来,我一定准备最辣的辣椒。” 厉先杰跟着高非的背影走进弄堂,高非看了看四下无人,指着一户人家:“你替我把那个青帮的龙飞打发了,让他以后不敢再找韩三的麻烦。” 厉先杰:“两个小混混而已,你动动手指就行,还要劳烦我?” 高非:“我能帮他一时,我走了龙飞还是要来。” 厉先杰点点头:“好吧,这拉车的什么人,你这么帮他。” 高非:“是我准备发展的眼线。” 厉先杰:“这算是我还你那个小姑娘的人情,咱们互不相欠。” 高非:“你又想拿次的换好的,那是多大的事,这是多大的事,能混为一谈吗?” 两人像是在回到特务连的时候,互相开起玩笑,忽听韩三家里嘭的一声响。厉先杰不等高非催促,已经紧走几步,推门走进韩三家里。 韩三家里,龙飞坐在椅子上,手里玩着他的两个铁胆,他的手下狐假虎威的站在一边吆五喝六,一个暖瓶被摔在地上。 韩三站在地中间,正哀求着:“龙爷,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上哪给您找那个人去,我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龙飞指着自己的歪脖子:“韩三,看了吧,这就是那小子干的好事!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你是干嘛的?” 他瞪着推门走进来的厉先杰。 厉先杰看了看龙飞:“你就是歪脖子龙飞?” 龙飞气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老子铁胆龙飞,你是什么人,敢这么戏耍你龙爷!” 厉先杰掏出特工总部的证件,在龙飞眼前一晃:“76号情报处的,他是我们的线人,以后你再敢来胡搅蛮缠,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滚出去!” 被沈俊辰关了一个月,现在的龙飞最害怕的就是76号的人,一见76号的特工证件,吓得连连作揖告饶:“长官,不敢,不敢,我保证再不来了。” 厉先杰挥挥手:“滚滚滚!看见你们这些杂碎,我都嫌闹眼睛!” 龙飞点头哈腰的贴边溜出门,一刻不敢停留,仓皇的逃的无影无踪。 韩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成了76号的线人了:“先生,您,您是认错人了吧?” 厉先杰:“认不认错人,我也帮你赶走了这个无赖,跟你直说吧,我们情报处现在正在招募线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韩三:“先生,您看我就是一个拉车的,还做什么线人,我做不来这个,对不起您了。” 厉先杰:“每个月二十块大洋,赏金另算。” 韩三:“真真是对不起您了,你就是找刚才那个歪脖子龙飞都比我强,我就是一个拉车的,做不来,真的做不来。” 厉先杰盯着韩三看了半晌:“我不强求人,不过,咱们就当从没见过面,要是你说出见过我……你懂我意思吗?” 韩三:“我懂,您放心,我今天谁都没见过,我现在这是自己跟自己说话解闷玩呢,以后见到您,我也只当见到是空气……” 厉先杰转身走出去,对靠在门上的高非说道:“你这个线人嘴可真够碎的!” 说着不理高非的窃笑,大步流星离开弄堂。 高非等厉先杰走远,才迈步走进韩三家里,韩三坐在椅子上正在纳闷,这个给自己解围的特务居然这么好打发,说走抬腿就走,好像自己当不当线人也都无所谓一样。 “哎呦,高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坐。”韩三连忙站起身,请高非坐他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高非刚刚在门外多少听到一些韩三和厉先杰的对话,所以说话也没有任何铺垫,直截了当的说道:“韩三哥,我想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瞒你说,我是重庆方面的人,我想雇佣你做我们的眼线……” 韩三一点没犹豫:“高先生,您不用说了,您只要瞧着我合适就行,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同意,钱不钱的,您看着给就成。” 韩三的爽快让高非瞠目结舌:“你都不考虑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韩三:“高先生,这么危险的事,您怕吗?您不怕,我韩三也不是孬种,我也不怕!” 高非本以为这件事要费上一番口舌,结果准备好的一肚子国家民族的大道理全都没用上,自己的话刚说了一半,韩三就立刻答应,就像儿戏一般。 正文卷 第100章 乔纳森巡长 轮渡码头。 高非坐在汽车里,在等着下船的旅客,他今天是来接重庆新派下来的联络员。 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一个穿着一袭浅灰色长衫,拽着竹木箱子的男人走出轮渡口。他的一只手上拿着一本《曾文正公家书》,看面相也就是三十多岁。 按照事先约定,这个人的外部特征就是新来的联络员,高非下了车,快步迎上去:“您是山东来的胡先生吧?我是李先生派来接您的司机。” “李先生还是住在菠萝街7号?” “他刚搬的家,现在住在紫竹路14号。” 对上暗号,高非引领着胡先生上了汽车,汽车驶出轮渡码头。 坐在后座上的胡先生:“请问你是?” 高非:“我叫高非,是上海锄奸队的队长。” 胡国华:“原来你就是高队长!失敬失敬。我叫胡国华,是新的联络员。” 高非开着车,目视前方:“你好,胡大哥。我代表上海锄奸队欢迎你加入我们。” 胡国华:“我也非常荣幸,能和你们一起为当国效力。咱们这是去和锄奸队的其他人见面?” 高非:“不。为了保证联络点的安全,你只和我单线联系,其他人你不需要认识他们,他们也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 胡国华点点头:“高队长,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上面让我到上海来,就是要绝对服从你的命令。” 高非从后视镜里看着胡国华:“胡大哥,你在军统工作多少年了?” 胡国华:“差不多四年半。” 高非:“四年半,那就是说你是军统的老人儿了,上海这些变节投敌的人都不认识你?” 胡国华恍然:“高队长,原来你是担心这件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一直做外勤工作,是去年年底才调回总部电讯处,不要说上海的这些叛徒,就是在重庆军统局内部,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我。” 高非这才放心:“那就好。” 汽车停在威廉路一家牌匾上写着“合顺祥布行”的店铺门前,这是高非事先就已经租好的一处商铺。 胡国华跟随高非进布行,只见柜台台板上堆放着花色各异的布匹绸缎,这些货物大部分都是大丰纱厂的产品。 胡国华:“高队长,你这是要我以这家布行做身份掩护?” 高非:“没错。明天你去工部局办理营业牌照,再雇佣一两个伙计,就可以开张营业。” 胡国华:“这店铺的经费从哪出?咱们的经费,可没有多少富余的钱,来维持这么大的店铺经营。” 高非:“这些货物大多数都是爱国商人捐助,具体情况我以后再和你细说。晚上我会把电台给你送过来。” 虎国华:“高队长办事真是周到,完全不用我费一点心。” 高非:“胡大哥,你只需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就好,你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我和重庆的联系,别的事一律不要去管。另外,这里虽然是公共租界,但是现在日本人已经和美国人开战,租界暂时的太平也不会持续太久,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笃笃!笃笃! “有人吗?”外面传来一个蹩脚中文的声音。 高非掀开一角窗帘看了看,一个穿着巡长服饰的洋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这个洋人让高非觉得有些面熟,想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这是那天和南造云子一同出现在水兵俱乐部的美国人,也就是自己这辆车的真正主人。 高非:“你是这里的老板,你去应付他。” 胡国华站起身从里间走出来:“来了,来了。” 拿下门闩打开门:“长官,有什么事吗?” 巡长:“我是中央巡捕房的乔纳森巡长,我请问你,门口的汽车是谁的?” 胡国华:“是一位顾客的,他忽然内急,着急上厕所,马上就回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乔纳森:“威廉路本来就很狭窄,他的汽车停在这里,阻碍了交通,让他尽快把汽车开走!” 胡国华:“是是,长官,等一下,他从厕所出来,我让他马上把汽车开走。” 乔纳森:“如果我再发现第二次此类事情,我找不到车的主人,我就只好处罚你!” 胡国华:“明白明白,您放心,不会再有第二次。” 乔纳森带着巡捕继续沿街巡视,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着那辆汽车,他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就是抓不住重点。 高非等乔纳森带着巡捕走远了,才从里间走出来,自言自语着:“这家伙原来是一个巡长……” 胡国华:“高队长,没事吧?这洋鬼子会不会找你什么麻烦?” 高非思索着:“暂时不会,我好像还能利用他做点什么。胡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明天记得去办理营业牌照,要是没有牌照,这些洋人一天都不会让你开门经营。” 胡国华:“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从胡国华的店里出来,高非开着车远远的跟在巡捕们的后面,这队巡捕在威廉路巡视一圈,十几分钟后就返回中央巡捕房。 高非把汽车停在巡捕房的街对面,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巡捕们换上便装,陆续的三三两两的走出来,那位乔纳森巡长也在随后走出巡捕房。 乔纳森的住处距离中央巡捕房并不算远,就在巡捕房后面的弄堂里,是一棟青砖碧瓦院子,弄堂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中央巡捕房的巡捕。 乔纳森回到住处没多久,一辆黄包车出现在门口,穿着西式洋装的南造云子从车上下来,给过了车钱,轻轻扣打着门环。 “是哪一位?”乔纳森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 南造云子:“达令,是我呀。” 乔纳森欢快的叫着:“哦,是亲爱的廖小姐吧?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乔纳森:“廖小姐,你忽然消失不见,我一直都在想你,根本无心工作。” 南造云子:“最近有些事缠住了身子,才一得空,这不就来找你来了吗。” 乔纳森:“快请进,我正在发愁,自己又要面对一个人的晚餐。” 南造云子跟着乔纳森走进院子,乔纳森随手插上门闩,两人说笑着走进屋子里。 正文卷 第101章 霰弹枪 按照高非的猜想,这对男女干柴遇到烈火,进到屋子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急不可耐的云雨一番。 这个机会自己不把握,实在是可惜,虽然现在只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帮手,没有掩护。但是乔纳森的家既也不是特高课,也不是特工总部,只是一处民宅,行刺的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高非把汽车开到距离乔纳森家稍远一点的路口,停在马路边,方便自己在撤退的时候,汽车可以有多条路选择。 高非徒步返回乔纳森家门外,刚要有所动作,几个白俄巡捕走过来,高非蹲下身子假装系着鞋带,也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 等到这几个白俄巡捕走远,高非退后两步双手一搭院墙,不过两米高的院墙,对于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一起一落,人已经跳进院子里。 双脚刚一落地,“汪!”突然的一声狗吠,一条壮实的本地土狗,正充满敌意的对高非呲着牙,做出一副恶狠狠要扑咬上来的姿势。 这倒是吓了高非一跳,他没想到乔纳森居然还养了一条狗,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条狗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乔纳森的声音:“凯塔,你看到了什么?又是老鼠?还是邻居的花猫?” 高非在乔纳森开门走出来之前,一跃而上又跳出了院墙,院子里兀自传来那条名字叫凯塔的狗“汪汪”叫声,以及它的主人乔纳森一半中文一半英文方询问。 高非走出弄堂,在路边一个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子,心里说着:今天这可真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拎着包子,重新回到乔纳森家门外,再次飞身上墙,翻进院子里,高非轻声唤着:“汉奸狗?凯塔,凯塔……” 那条起了个外国名的中国狗,从院子里的花坛里钻出来,高非不等它汪汪,立刻扔过去一个肉包子。肉包子的香味吸引凯塔,它叼着包子钻回到花坛里。 想到出来还要对付这条狗,高非把剩余的肉包子顺手揣在兜里。 他拿着一根铁丝,走到房门前,用手试着一拉门把手,房门竟然一拽就开,想必是乔纳森觉得院门已经闩好,就没有再锁房门。 高非从兜里掏出手绢把自己的脸蒙住,伸手从腰里拔出手枪,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的客厅。 南造云子和乔纳森没有在客厅,高非举着枪慢慢走到卧室门口,猛然拽开门,举枪冲进去,只要看到目标,他就会立刻开枪将其击毙。 卧室内空空如也,除了南造云子穿来的西式洋装和乔纳森的衣服胡乱的扔在床上,一个人也没有,这对男女也不在卧室。 高非迅速退出卧室,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再看看卧室床上的衣服,心里就明白了,这对男女正在浴室里洗鸳鸯浴。 循着哗哗的流水声,高非穿过客厅,找到浴室门外。乔纳森的浴室装饰完全是西式风格,半透明的玻璃门,从外面就可以影影绰绰的看见一对男女靠在一起亲热嬉闹的情景。 高非现在有些犹豫,按说他应该立刻开枪,这么近的距离,目标又非常的清楚,自己完全有把握射杀南造云子。 只不过这样一来,难免会伤到乔纳森,甚至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子弹可不长眼睛,它不管你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 乔纳森是公共租界的巡长,要是杀了他,那可是一件大事。更何况中国自满清以来,洋人在中国就有凌驾于本国国民的隐性特权,搞不好都可能会因此闹出外交事件来。 想到这一点,高非决定等着,等着浴室门打开,在他们走出来的一刹那,自己就可以有目标选择的开枪。 高非举着枪对着浴室门,只等毫无防范的南造云子走出来,立刻射杀! 这时候,意外情况出现了,凯塔的狗头忽然出现在高非身后的玻璃窗上,冲着握着枪注视着浴室门的高非“汪汪汪汪汪!”叫个不停。 听见狗的这样连续的叫声,浴室里的嬉闹停止了,流水声依旧哗哗的响着,然后是一声打开柜门的声音。 等到高非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浴室门已经忽然的打开,乔纳森下身围着一条毛巾冲出来,手里居然端着一支双筒霰弹枪。 人要是被这种枪的子弹轰上,浑身上下会被打成马蜂窝,上百颗铅弹砂粒射出来,让人立刻就能变成肉筛子。 高非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在浴室里都放着防身武器,想来是曾经在洗浴的时候,有盗贼光顾过他家。 看到乔纳森端着这样的枪械对着自己,高非想都没想,飞身从玻璃窗户撞了出去。 身体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轰然的一声枪响,暴雨一般的铅子激射出来,把还没有撞碎的玻璃轰的粉碎。 高非顾不上身上扎几块的碎玻璃,飞快的向院墙跑过去,那条遭瘟的凯塔“汪汪汪!”在身后紧追着高非不放。 高非从兜里把剩下的肉包子掏出来,甩手扔出去,趁着凯塔去被肉包子吸引住,加速纵身跃上墙头,跳下墙头的时候刚好遇到两个白俄巡捕经过。 没容这两个白俄巡捕把脸上惊诧的表情做完整,高非冲上去每人一枪托,两个白俄巡捕顿时委顿在地上,高非迅速跑出弄堂。 乔纳森拎着霰弹枪追出院门口,冷的瑟瑟发抖,也就不再追赶,嘴里不停的说着:“上帝呀,快一点让我逃离这个罪恶的地方吧。” 在他心里,他不认为这个蒙着面的枪手是冲着美艳迷人的廖小姐来的,这一定冲着自己来的,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要至于派杀手来对付自己。 高非在跑出弄堂,没见乔纳森追出来,拐进事先看好的一处僻静的角落,把蒙着脸的手绢摘下来,向街边自己的汽车走过去。 几个白俄巡捕已经听见枪声追出来,在高非身后嚷嚷着,估计是让高非站住。高非头也不回打开车门,在白俄巡捕都已经触到车门的时候,一脚油门汽车急速驶上街道,飞速离去。 汽车转过两条街,没见有人追上来,高非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为自己今天差一点成功刺杀南造云子而扼腕叹息。 正文卷 第102章 泄密 特工总部的会议室里,即使是关着房门也能听到啪啪拍桌子的声音,李士群用手枪不停的拍打着桌子,让人很担心他的手枪会随时走火。 李士群像是在给自己说话打着节奏:“泄密!泄密!又是泄密!我请问在座的诸位,我们76号到底是一个特工部门,还是一个婊子的裤腰带?还有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丁默邨虽然是特工总部的主任,实际上的日常工作,一直是副主任李士群在主持。 所以他的责任重大,每一次特工总部出现纰漏,他是最先受到上峰斥责的对象。 几个处长都不知道李士群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李士群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一个阴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像今天这样暴跳如雷的时候真是很少见。 金占霖小心翼翼的问道:“李主任,您息怒,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李士群:“息怒?我怎么息怒?刚刚接到消息,我们派遣到重庆的潜伏人员,一个不剩,尽数被抓!各位大处长,谁能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特工总部是军统的一个分支机构?” 这真是难怪李士群这么震怒,被派遣的潜伏人员,他们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要说一两个人被抓,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本人麻痹大意露了马脚,可是全部都被抓,那就是说一定是有人泄密。 金占霖:“这,这怎么可能?派遣人员名单,只有我们几个处长经手,怎么会泄密?” 李士群目光阴冷的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金处长,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座的处长里,就有那个内奸!我以后给各位开会,只带着这一把手枪是不够了,是不是还要带着一挺机关枪才行!” 所有的处长科长齐刷刷站起身,以示自责。 李士群看着手下这些噤若寒蝉的处长科长,语气稍微缓和一些:“各位的基本忠诚,我还是愿意相信的,一次的疏忽大意,也不能把你们之前的功绩都抹杀。金处长。” 金占霖:“李主任。” 李士群:“这次潜伏人员全体被重庆抓捕,我猜测是派遣人员名单遭到泄密,这件事还是交给你们情报处来侦办,一定要把这个内奸揪出来!” 金占霖:“是,我一定增派人手调查此事。” 李士群想了想:“这件案子和上一次刺杀我的案子合并在一处,我相信这两件事之间,一定存在某种的联系,所有接触过派遣人员名单的人都要查。处长都要去情报处主动说明自己接触派遣人员名单当天的情况!这不是在怀疑你们,而是便于情报处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散会之后,金占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也是觉得奇怪,派遣潜伏人员名单,只有几个处长接触过,难道真像李士群说的,处长之中有内奸? 金占霖在脑子中过了一遍这些处长,实在是感觉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就连死了的吴云甫,金占霖也不认为他会是泄密者。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金占霖:“进来。” 萧万廷推门走进来,看着金占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笑道:“金处长,你这是在闭门思过呢?” 金占霖:“老萧,我真的是在思过,这一段儿时间,情报处连连出错,我这个处长难辞其咎。” 萧万廷:“金处长,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不光是你情报处的问题,哪一个部门不是漏洞百出。行动处连处长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唉,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金占霖:“老萧,别这么悲观。虽然美国人参战,但是日本人在中国还是坚如磐石,稳固的很。” 萧万廷:“我觉得日本人招惹美国人,不是一个明智之举……算了,这也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我是按照李主任的吩咐,来向你金处长汇报,接触派遣人员名单当天我的动向。” 金占霖笑道:“好吧,那就请萧处长说一说,当天你拿到名单之后的情况。” 萧万廷:“我是最后一个拿到派遣人员名单,是吴云甫交给我,我亲自安排的存档。” 金占霖:“吴云甫是在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萧万廷:“是在下班以后,吴云甫在我已经离开76号的几分钟后,开车追上我,把文件交给我。” 金占霖:“吴云甫为什么要在路上交给你这么重要的文件?” 萧万廷:“吴云甫说他大意了,忘记应该在当天把文件给我存档,还稀里糊涂的把文件带出总部,他当天要去和女人幽会,不方便带着这份文件,就急忙的交给我。” 金占霖:“然后你就把文件拿回来存档了?” 萧万廷:“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文件,所以就带回家,不过在家里晚饭都没吃完,我就把文件送回来存档,这件事俊辰可以作证,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下班。” 吴云甫已死,萧万廷的话也无从佐证。 送走了萧万廷,金占霖想了想:“胡秘书,去把沈俊辰叫来。” 金占霖并不是不相信萧万廷,他是怕自己去向李士群汇报的时候,一旦被问到这类细节,自己无法应答,没必要为了这样的疏漏被李士群责骂。 十几分钟后,沈俊辰走进金占霖办公室:“处长,您找我?” 金占霖:“俊辰,坐。” 沈俊辰坐在金占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处长把自己找来是为了什么事。 他是知道今天高层会议上,李士群大发雷霆,但是具体原因他并不知情。 金占霖其实很欣赏沈俊辰,沈俊辰虽然入行晚,但是他思维敏捷又善于思考,学习能力更是出色,有这样的下属会让人很放心。 虽然沈俊辰也出现过重大的疏漏,例如张茂森逃脱的事件。但是那件事说到底,每个人都有错,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沈俊辰身上。 这也是金占霖在李士群面前力保沈俊辰,让他没因此受到处分的原因。 正文卷 第103章 疑心 此刻的资料室里,萧宁宁正忙乱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照相机:“夏菊,快快,趁着美玉不在,帮我照几张相。” 夏菊失笑着:“你还真把照相机带来了?” 萧宁宁:“受不了美玉每天拿这件事挤兑我……就这样照,镜头对着我,拧一下上面那个圆钮就行。” 萧宁宁拎起纸篓摆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夏菊笑着:“宁宁,你真是一个小孩子。” 萧宁宁:“快点呀,一会儿美玉就要回来了。” 夏菊帮着萧宁宁拍了一张拎着纸篓的照片,又拍了一张她拎着暖瓶要去打热水的照片。 拍了几张照片,萧宁宁意犹未尽,拿起抹布在桌子比划着:“再拍一张,我要彻底堵住美玉的嘴,看她还说我不干活儿,哼!”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萧宁宁连忙示意夏菊把照相机收好,然后一本正经的坐好。 蒋美玉走进来,低头看了看差一点被自己踢倒的暖水瓶:“暖水瓶怎么放门口了?差一点踢到。” 萧宁宁很无辜的望着夏菊:“不知道呀,真是奇怪哦,暖瓶怎么会跑到门口了呢。” ………… 萧万廷从金占霖的办公室回到机要处,一路上他也在琢磨,自己当天拿到名单文件之后,哪个环节可能会导致泄密。 首先自己没有接触过任何陌生人,这是肯定的,接触到的只有太太和女儿宁宁,再就是来家里做客的夏菊。 现在回想起来当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自己回到家里,随手把文件放在茶几上,这个期间,自己一直都在客厅里,没有谁会有机会偷看到文件。 这份名单文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分钟,难道在这十几分钟时间里,会有人偷看文件? 萧万廷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妻女,他现在和沈俊辰的想法一样,多少有些怀疑夏菊,尤其是发现自己的钢笔从电话机旁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茶几上…… 思索了一会儿,萧万廷吩咐自己的秘书:“去把宁宁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情问她。” 十几分钟后,萧宁宁蹦跳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爸爸,您老人家传唤女儿有什么贵干?” 萧万廷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巧克力:“这是人事科秦科长从南京带回来洋玩意儿,我都忘了好久,今天才想起来。” 萧宁宁接过巧克力,立刻剥开一粒放到嘴里,一边品尝一边连连称赞:“嗯,好吃,这是地道的法国巧克力。” 萧万廷:“你呀,两大爱好,除了吃,要么就是穿。” 萧宁宁不满意的嘟着嘴:“爸爸,有您这么贬低自己女儿的吗!我现在可不比当初,在资料室每天都干活儿,倒垃圾,打水,擦桌子,样样精通。” 萧万廷做出惊讶的表情:“我的女儿也能干活儿?是我在做梦吗?” 萧宁宁嘻嘻笑着:“有照片为证!我让夏菊把我这些劳动场景都拍下来,您要是不信,等照片洗出来,包您大吃一惊!” 萧万廷:“你哪来的照相机?” 萧宁宁:“就是从您书房拿的呀。” 萧万廷:“我说我的照相机怎么找不到,原来被你用来胡闹,一会儿你把照相机给我送过来。照相机里有不少重要的相片资料,要是被你不小心曝光可就麻烦。” 萧宁宁:“照相机在夏菊抽屉里放着,都没人动,怎么会曝光。” 萧万廷:“宁宁,说到夏菊,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那次你妈妈认她做干女儿的当天,你看没看见她动过我带回去的文件?” 萧宁宁惊讶着:“爸爸,您是怀疑夏菊是……军统内奸?这也太可笑了吧!她一个被老鼠吓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的人,会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军统?” 萧万廷:“倒不是怀疑她是军统内奸,是李主任要求彻查所有接触到那份文件的人,每一个人都查,连你都要接受调查,更何况是夏菊。” 萧宁宁:“您走的时候,我和夏菊一直都在试衣服,她怎么可能有时间偷看您的文件?” 萧万廷:“我就是随便问一问,排除嫌疑不是更好吗?你可不要和夏菊乱说什么怀疑她是内奸的话。” 萧宁宁白了爸爸一眼:“我知道啦!” “把照相机给我送过来,放在你手里,我总是不放心。”萧万廷的声音在萧宁宁身后嘱咐着。 萧宁宁回到资料室,拿过自己的挎包翻找了几下,才想起照相机在夏菊的抽屉里:“夏菊,把照相机给我。” 夏菊忍不住笑道:“你还没拍够?还要继续拍照吗?” 萧宁宁:“拍什么拍呀,我爸爸让我给他送去,一个照相机而已,当个宝贝似的,还非得让我立刻给他送过去,东楼西楼的来回跑,都要累死我了!” 夏菊:“我替你送过去吧。” 萧宁宁立刻把一脸愁苦换上笑脸:“还是夏菊妹妹心疼姐姐,多谢了。” 看着夏菊拿着照相机起身要走,萧宁宁忍不住问夏菊:“夏菊,你有没有动过我爸爸的文件?” 夏菊心里一惊:“什么文件?我怎么会动萧处长的文件?” 萧宁宁:“就是那次在我家里,我爸爸带回家的文件……动了也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乱翻他的东西。” 夏菊:“当时我一直帮你试衣服,你忘了?” 萧宁宁:“没事,没事,我就说他是瞎疑心。” 情报处金占霖办公室。 金占霖:“俊辰,听说昨晚你请厉先杰去新都吃的大餐?” 沈俊辰:“处长,这事儿您都知道了。其实算不得什么大餐,要是没有厉组长出手相救,我已经命丧在军统的枪下。相比较救命之恩,一顿饭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想聊表寸心而已。” 金占霖点点头:“你们能精诚团结和谐共处,这很好。厉组长的行动能力很出色,你的心思缜密,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想让你们组成一队,形成互补优势,你觉得怎样?” 沈俊辰:“这当然好,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在行动能力上确实是弱项,要是有厉组长帮助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金占霖:“好,既然你没问题,回头我再和厉先杰说一下这件事,我估计他也不能反对。” 正文卷 第104章 洗刷嫌疑的机会 说了一些闲话,金占霖转入正题:“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萧处长带着一份文件回到76号,据说你当时还没下班,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俊辰想了一下:“处长,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天我还替萧处长送的夏菊。” 金占霖:“夏菊?” 沈俊辰:“就是咱们资料室的夏菊,她是萧处长太太的干女儿,当天晚上她在萧处长家吃晚饭,我刚好就顺路送她回家。” 金占霖思忖着,这么说萧万廷带文件回家,不光是只有他家人,还有一个夏菊。 沈俊辰:“处长,有什么问题吗?” 金占霖:“咱们派遣到重庆的潜伏人员,被重庆方面一网打尽,全部被抓捕。现在初步是怀疑派遣名单泄密,萧处长当天带回家的文件,就是那份派遣人员名单,所以找你来查问清楚。” 沈俊辰心里一动:“处长,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夏菊身上?” 金占霖:“我听说你和夏菊是同学,又是很好的朋友,你怎么会怀疑到她?” 沈俊辰:“我只是就事论事,在这件事上,夏菊既然有接触到文件的可能,她就存在嫌疑。” 金占霖:“李主任再三强调,查军统内奸是当前首要大事,有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不过,就行刺李主任的枪手能力来看,飞檐走壁,孔武有力,似乎更可能是一个男人。不过,只要有嫌疑,查查总是好的。” 沈俊辰:“您说的是,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另外,处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那个……” 金占霖:“有话就直说,什么这个那个的。” 沈俊辰:“是。现在都风传遴选副处长的事,我想问问,副处长是由上面下派,还是从咱们情报处组长中选出一个?” 金占霖微笑着:“怎么?你也有意要做这个副处长的位置?” 沈俊辰:“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常言说人往高处走,我自然也是有心争一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金占霖:“俊辰,以你的年龄和资历,能当上情报处的组长,我已经是力排众议才做出的任命。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是一个天生的特工人员!但是要说到副处长,这次你就不要想了,资历上你吃亏太多。” 沈俊辰听金占霖这么直言不讳,那就是说副处长的事,自己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他难免有些灰心丧气:“处长,我明白。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金占霖点点头:“去忙吧。” 金占霖之所以迟迟不推荐副处长人选,他是想给手下的组长们留一些悬念,让他们更加努力工作。 但是无论如何,沈俊辰是不可能做这个副处长,以他的资历和年龄还需要锻炼几年,才可能有机会争一争。 沈俊辰走出金占霖的办公室,刚好遇到李正信迎面走过来,沈俊辰客气的打着招呼:“李组长。” 李正信:“沈组长承蒙处长单独召见,是又被委以什么重任?” 沈俊辰笑了笑:“李组长,这个可不方便说,抱歉了。” 看着沈俊辰走远,李正信心里泛起疑惑,最近关于情报处副处长的话题不断,沈俊辰在这个时候和处长谈话这么久,还透着这么神秘,难道和副处长的事情有关? 上一任副处长就是由金占霖推荐被总部任命,只不过上任不到几个月,就死于军统暗杀。 现在情报处都在传言,其实金处长推荐的人选已经拟定好,推荐名单就放在他办公室抽屉里,按照以往经验,上面当然是会优先考虑处长的推荐。 要是论资排辈,李正信是非常有可能坐上副处长的位置,他的竞争力在这些组长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但是自从厉先杰被任命为第一组组长,这件事就变得不那么确定。 给李正信的感觉是,上面好像有意让厉先杰来做这个副处长,这样一来,金占霖的推荐就更显得尤为重要。 李正信胡思乱想着,金占霖从办公室出来,拿着几本文件匆匆下楼。李正信刚想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只见胡秘书捂着肚子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看见李正信还不忘点头示意。 李正信:“胡秘书这是怎么了?” 胡秘书脸孔扭曲着:“肚子疼,老毛病了。” 说着连门都来不及关上,箭打的一般直奔厕所冲过去,现在就算有人拿枪对着他,也阻挡不了他占领厕所蹲位的决心。 李正信笑着摇摇头,胡秘书的胃肠炎在情报处几乎是尽人皆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犯病,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上一次厕所就好。 李正信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看着金占霖办公室虚掩着的房门,心里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金占霖的推荐人选名单。 眼看着四下无人,李正信快步走进金占霖的办公室,直奔办公桌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迅速的翻找着。 夏菊拿着照相机从资料室出来,边走边想着萧宁宁看似很随意的问话,难道萧万廷怀疑自己偷看他的文件?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该怎么去弥补一下才好呢…… 夏菊心里想着事,在路过金占霖办公室时,看见房门虚掩着,下意识的向里面望了一眼。 正好看见李正信在金占霖办公桌里翻看着文件,夏菊心里一动,虽然她不知道李正信在翻看什么,但是这明显是没经过主人同意的行为。 夏菊隐约的觉得这一个洗涮自己嫌疑的好机会。 夏菊举起照相机对着李正信连拍了几张,李正信听见外面有声响,连忙把文件放回抽屉,刚走出办公室,胡秘书已经从厕所回来。 胡秘书很惊讶:“李组长,你这是……” 李正信装着漫不经意:“处长不在吗?” 胡秘书:“处长去向李主任汇报工作。” 李正信:“哦,那没事了,我就是来找处长说说地下印刷厂的案子,既然处长不在,我明天再和他说。” 李正信在胡秘书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金占霖的办公室。 正文卷 第105章 制造出一个内奸 静安寺三圣殿外的树林里,高非和厉先杰席地而坐。 “你让你那个小姑娘通知我见面,有什么事?” “人家有名有姓,什么我那个小姑娘。” “咬文嚼字的有意思吗!要不是我耳朵灵敏,根本听不见她蚊子一样说的‘中午静安寺’这几个字。” “你们是在特工总部的走廊里遇见的吧,难道她还能大喊大叫告诉你,到静安寺来和我接头?” “高非,我以后会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不在你面前说一句夏菊的不好。” “滚蛋吧你!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是实情。” “好好好,赶紧说事。我现在是情报处的组长,忙着呢,下午还要回去研究抓‘内奸’的事。” “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件事。夏菊现在的嫌疑很大,我担心她会因为这件事暴露身份。” “你是说沈俊辰怀疑她吧?早知道这小子这么难缠,那天就该让你们打死他,然后我再出现。” “你怎么知道沈俊辰怀疑夏菊?” “金占霖不知道哪来的灵机一动,把我和沈俊辰组成一队,专门负责查内奸的案子。这家伙昨天跟我说他怀疑夏菊,说是萧万廷携带派遣名单文件回家的时候,夏菊刚好在萧家做客。” 高非点点头:“现在不光是沈俊辰怀疑夏菊,萧万廷也有所怀疑。我担心照这么下去,调查的重点迟早会指向夏菊!”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有一个,但是需要你配合一下。” “高非,我跟你说明白,我的任务里没有帮助锄奸队的义务,我是独立于你们之外,要不是我为了除掉那两个叛徒,我本不该和任何人取得联系。” “先杰,你的意思是连我也不信任?” “不是不信任你,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我的身份不泄露。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然后夏菊也知道,这些事本不在我的计划内。” “所以你更要配合我,夏菊知道你的身份,你只有保护好夏菊的安全,你才能安全。她要是暴露了,对你也形成危险!” “我明白了,我这是惹火上身,我成了你给夏菊找的一个全天候的护卫!” 高非笑道:“你明白就好。” 厉先杰目光中现出一丝捉狭:“高非,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如果有危及我安全的人出现,无论他是不是自己人,我都可以予以灭口!这是戴局长亲口许给我的特权!” 高非淡淡的说道:“这特权你已经在江民身上用过一次,我猜你不会在夏菊身上再用一次。” 提起江民的事情,厉先杰黯然不语,许久才说道:“你赢了。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高非缓缓的说道:“我们需要制造出一个‘内奸’!” ………… 李正信回到家中,脱掉外衣挂在衣帽挂上,顺手想从外衣兜里把香烟掏出来,手触摸到的除了香烟,还有一封信。 李正信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人放进自己衣兜里。 信封上只有两个字“亲启”,他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李组长,我是地下印刷厂的负责人,我想要投诚。投诚的条件面谈,你一个人来,明晚六点钟,悦来茶馆。韩。 李正信现在负责的案子,就是查办长期活动在上海的共党地下印刷厂,屡次抓捕屡次扑空。今天忽然来了这么一封信,让他心里觉得既意外又惊喜。 李正信心想,要是能在遴选副处长之前,把这件困扰高层多年的案子挖出来,估计就算是金占霖没有推荐自己,副处长的位置也是自己的了。 而且对方能够把信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放进自己衣兜里,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没有恶意。他想杀自己的话,一定是比放一封信要简单的多。 这一夜,李正信几乎是彻夜未眠,辗转反侧的想着这件事。 如果地下印刷厂负责人投诚,就等于地下印刷厂被彻底铲除掉,这件大功劳能够带给自己的荣耀,可能都不止一个情报处副处长那么简单。 吴云甫死后,因为没有合适人选,行动处处长一直空缺,行动处的工作都是在副处长的带领下进行。 李正信甚至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就此调任行动处处长,和金占霖平起平坐。 臆想了一整夜,李正信第二天一早就来到特工总部,开早会的时候,他都有些困倦的打盹。 金占霖看在眼里,不得不提醒他:“正信,昨晚上没睡好吗?这么无精打采,我就要说涉及到你的工作,你精神着点!” 李正信连忙把身体坐直。 金占霖:“这些日子,地下印刷厂的反日宣传品问题,依然非常猖獗,特高课已经为此成立一个调查组,专门调查这件案子。正信,你要加把劲儿才行,别让日本人抢到你的前头把案子破了。” 李正信:“处长,我正在加紧侦办,最近已经有了一点眉目,相信在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金占霖:“嗯,如果需要人手,尽管跟我说,我会协调行动处,派人支援你。” 李正信:“是,处长。” 下班之后,厉先杰对沈俊辰说:“沈组长,顺路捎我一段儿,我去一趟药铺。” “没问题。”沈俊辰对厉先杰的救命之恩,一直心怀感激,不要说是顺路,就是不顺路,他也会义不容辞。 厉先杰故意拖延了一会儿,从窗户处看到李正信已经开着车走了,这才下楼坐上沈俊辰的车里。 “厉组长,是哪里不舒服?我认识圣约翰医院的洋医生,要不然我带你去他们那儿看看?” “那到不用,谢谢你沈组长。我这是轻微的胃病,喝几副中药就好。” 汽车在厉先杰的指引下,开到附近的回春堂药铺,回春堂药铺斜对面就是悦来茶馆。 厉先杰进药铺去抓药,沈俊辰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等着,不经意间就看到停在茶馆门口的汽车。 那是李正信的汽车。 正文卷 第106章 设局(一) 李正信今天是一个人前来赴约,他相信对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姓韩的是来谈投诚条件的,想杀自己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在约定的桌位上,李正信要了一壶茶,几碟小点心,喝着茶吃着点心,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出现。 半个小时过去,依然没见姓韩的现身,李正信有些坐不住了。 这时候茶馆的伙计走过来:“先生,有位先生让我转告您,今天的见面取消,因为你身后不干净。” 李正信:“让你传话的人呢?” 伙计:“刚刚下楼,就是穿着灰色风衣的那个人。” 李正信向楼下一看,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背影正慢慢的走向门口。 李正信连忙站起身,蹬蹬蹬跟着下楼,在茶馆门口追上那个灰色风衣的男人:“韩先生,请等一等。” 灰色风衣人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是韩先生,我是他的手下。有人跟踪你,韩先生临时取消这次会面,时间再定。” 李正信:“韩先生是不是太敏感了,哪会有人敢跟踪我。” 灰色风衣人勾勾手指,李正信走到他身边,他看了这个人一眼,灰色风衣人显然是经过刻意的伪装,戴着大墨镜,围脖都快要把半张脸遮住。 灰色风衣人示意他去看斜对过:“回春堂药店门口的汽车,就是一路跟踪你来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绕过悦来茶馆,茶馆后墙停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脚踏车,灰色风衣人骑上车子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坐在汽车里的沈俊辰见李正信和一个男人从茶馆里走出来,站在茶馆门口说话,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灰色风衣人转身离开,沈俊辰看着他的背影猛然警醒,这个人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军统特工其中之一,也曾三番两次的袭击过自己。 他怎么会和李正信走在一起? 沈俊辰愣神的工夫,灰色风衣人已经离开,而李正信铁青着脸走过来,敲敲沈俊辰的车窗:“下来!” 沈俊辰惊疑不定的开门走下车:“李组长,你应该解释一下……” 李正信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姓沈的,我就是想知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跟踪我!” 沈俊辰:“李组长,你怎么出口伤人?我现在请你解释一下,刚刚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你算是什么东西,仗着萧处长的关系,在情报处人五人六的,凭你也配过问老子的事!” 李正信现在是怒火万丈,本来今天就有望把地下印刷厂的事办成,谁曾想居然坏在沈俊辰的手里。 沈俊辰被李正信骂的脸色难看至极,忍不住脱口而出:“李组长,我怀疑你……通敌!” 李正信本来已经转身要离开,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原来沈俊辰对自己的疑心一直未解,他怀疑自己是军统内奸,所以才跟踪自己。 李正信咬着牙,冷不防回身一拳扪在沈俊辰的脸上,瞬时沈俊辰的鼻血就喷涌而出,踉跄着撞在汽车上。。 李正信:“这是警告,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 回春堂药铺里,厉先杰抓好了药,又咨询一些煎药服药的注意事项,他这是在等着外面的这场冲突结束再出去。 站在门口揣着手看热闹的小伙计,转回来眉飞色舞的讲着最新战况:“被打的是个怂包,没还手,打人的走了。” 厉先杰觉得差不多了,拎着药走出药铺,看见沈俊辰正用手绢擦着鼻血,脸上一片乌青。 厉先杰假装着惊讶:“沈组长,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沈俊辰恨恨的望着李正信远去的汽车:“厉组长,我怀疑李正信就是那个军统内奸!” 厉先杰:“上车,上车,别在这说。” 上车之后,厉先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正信刚刚和军统的人在茶馆接头!要不是赶巧,咱们也遇不到他们!” “你确定和李正信在一起的是军统的人?” “确定!他们烧成灰我都认得!” “回总部!” “回总部?” “事关重大,你我是专门调查内奸案子的负责人,出现这么重要的情况,必须向处长报告!” “是不是应该再调查调查……” “沈组长,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不确定,刚刚和李正信在一起的是军统的人?” “这个我确定,不过我不确定李正信是不是内奸。” “李正信是不是内奸,就交给处长判断吧!” 汽车掉头开回特工总部。 在一楼警卫室,厉先杰立刻给金占霖家里挂电话:“处长,我是厉先杰,关于军统内奸的案子,我和沈组长有重大发现……对,事情很紧急,需要您亲自拍板决定,好,好,是。” 沈俊辰把鼻血擦干净,听着厉先杰打电话,心想自己可能真是缺少一点,像厉先杰这样雷厉风行的作风。 自己多少有些优柔寡断,明明看见李正信和军统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一个小时候之后,金占霖的汽车驶入76号楼下。 在金占霖的办公室里,沈俊辰把刚刚无意中看见的一幕又讲述一遍,金占霖面无表情的听完,然后问沈俊辰:“你的意思是怎么办?” 沈俊辰:“我觉得……明天让李组长自己向处长解释,也许他是有特殊的原因。” 金占霖转头又问厉先杰:“厉组长,你觉得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厉先杰:“如果李正信是内奸,就要防备他连夜逃走,我们应该当机立断,立刻抓捕!是忠是奸,审过之后,自然水落石出!” 金占霖点点头:“你们立刻带着人把李正信带回来,如果他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处长!” 厉先杰和沈俊辰匆匆下楼,带着人去李正信家。 金占霖现在被内奸的案子闹得焦头烂额,几乎每天都要被李士群单独叫过去,因为毫无进展的案情被训斥一通。 现在有了突破性的发现,金占霖迫切的心情不是沈俊辰所能够理解。 正文卷 第107章 设局(二) 李正信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慢慢梳理着头绪,想要把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一遍。 笃笃笃笃笃!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李正信站起身:“谁呀?” “李组长,我是沈俊辰,请把门打开。”门外传来的是沈俊辰的声音。 李正信心里的火气又再升腾,心想这王八蛋没完没了,居然跟到家里来,难道他因为自己打他一拳还敢来报复? 李正信打开房门,嘴里说着:“姓沈的,你还……” 门外是沈俊辰和七八个情报处的人,包括站在人群后面的厉先杰。 李正信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厉先杰冷冷的说道:“下他的枪!” “对不起了,李组长。”几个特务上来把李正信的手枪从腰里卸下来拿走。 李正信:“你们要干什么?” 李正信的太太听到门口嘈杂,带着孩子走出来,颤声说道:“正信,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正信:“没事。你带孩子进屋去,只是一点小误会。” 沈俊辰一挥手:“带走!” 在李正信太太惊慌失措的追问声和孩子的哭闹声里,李正信被塞进车后座,头部不小心磕在车门上,疼的他直吸凉气。 他本能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沈俊辰从中作梗,自己和他一直不睦,况且今天又出手打了他。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开奔特工总部。 汽车到了特工总部,沈俊辰先下了车,上楼去向金占霖报告:“处长,人带回来了,是带到您办公室,还是在其他房间审问?” 金占霖:“带什么其他房间!带去审讯室!你和厉先杰一起审!” “是。” 李正信从车里被带出来,抬头看见金占霖办公室亮着灯,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没有重大事情,金占霖是不可能晚上来76号。 他低声对身边的厉先杰说:“厉组长,能不能给兄弟交个底儿,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厉先杰:“李组长,你一会儿据实回答就好,我不方便向你透露任何消息。” 李正信被带进审讯室,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这个位置是他曾经审讯过几十甚至上百个犯人,想不到今天自己坐在这把椅子上。 厉先杰:“李正信,你今天下班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李正信:“去悦来茶馆喝茶。” 厉先杰:“自己一个人去喝茶?” 李正信犹豫了一下,他在想要不要把地下印刷厂的事说出来,又担心说出来,可能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沈俊辰:“李组长,不要试图隐瞒,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我们的掌握中。” 李正信忍着怒气,说道:“我约了一个人谈事情,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有来。” 沈俊辰:“哦,在悦来茶馆门口和你谈话的人,并不是你约的人?” “不是,他只是那个人的手下。” “这么说你今天约的还是一位大人物?” “算是吧。不过让狗惊走了。”李正信忍不住出言讥讽着。 沈俊辰冷笑道:“李组长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指桑骂槐,这份沉稳真是让人佩服。不过,你现在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和军统密谋,做他们的内奸!” 李正信这才吃了一惊:“内奸?姓沈的,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内奸?” 沈俊辰:“今天和你站在一起的灰色风衣人,就是枪杀我爸爸的军统特工,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内奸是什么?” 李正信知道,沈俊辰对枪杀他爸爸的人恨之入骨,应该是不会认错。那也就是说,如果沈俊辰没有说谎的话,那个灰色风衣人,就确实是一名军统特工。 可是根据自己长期侦办地下印刷厂,所掌握的情况来判断,控制地下印刷厂的组织并非是军统,而是共党下属的一个叫新青年联盟的左翼团体。 现在的问题是,共党的组织里,怎么可能有军统特工参与其中?李正信也是军统出身,他深知这双方再怎么合作,也不可能融洽到这种地步。 他现在思绪很纷乱,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只是又很难厘清究竟是哪一方面在算计自己。是共党?是军统?还是眼前的沈俊辰? 但是无论如何,内奸这顶帽子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戴上,一旦被认定是内奸,那必然是绝无宽恕的重罪! 想到这,李正信冷笑着:“就凭你一句话,老子就是军统内奸?吓唬三岁孩子去吧!” 沈俊辰:“李正信,你还嘴硬,今天你和军统的人在一起怎么解释?” 李正信:“你说他是军统他就是了?我看分明是你公报私仇,借机栽赃陷害!” 沈俊辰:“李组长,你是不是要尝一尝咱们76号的刑具,你才肯说实话?” 李正信:“你敢动老子一下试试!” 沈俊辰站起身,走到刑具架子跟前,伸手拿起皮鞭子:“李组长,皮鞭子沾凉水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咱们同僚一场,我其实也下不去手。” 李正信:“厉组长,你就让他这么胡来?就凭他一句话,就要对我动刑?我不服!我要见处长!” 厉先杰思忖了一会儿,拦住沈俊辰:“沈组长,处长说是让审,并没说让动刑。我去请示一下处长。” 两个人共同审讯,沈俊辰不能对厉先杰的意见置之不理,于情于理,他都会给厉先杰一份面子。 “那就麻烦厉组长去请示一下处长。” 厉先杰出了审讯室,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 金占霖:“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厉先杰:“李正信不承认他今天会面的是军统的人,沈组长要动刑,您的意思呢?” 金占霖沉思着,首先他是相信沈俊辰不会认错人。如果李正信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见军统的人是有特殊原因,金占霖会觉得比较容易接受。 但是现在他不承认,这件事就意味着很多可能,他为什么要隐瞒? 以金占霖多年办案的经验分析,李正信非常有可能,就是潜伏在76号内部的军统内奸! 正文卷 第108章 设局(三) “厉组长,你觉得该不该对他动刑?” 因为李正信和李士群的关系很近,他们都是同一批从军统叛逃过来。金占霖有些犹豫不决,索性把问题抛给厉先杰,看看这个新人如何办案。 “处长,假设李正信真是内奸,那他和军统一定是需要不间断的联系,只要有联系,就难免会留下痕迹,我看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你的意思是说……抄家?” “处长,这么重大的案子,如果没有证据,根本定不了罪。” “你也觉得李正信是军统内奸?” “我只是觉得,李正信不承认和他会面的是军统的人,这一点非常可疑。” 这句话正说到金占霖的心里,与他的分析不谋而合,这坚定了金占霖的信心:“那就暂时不要审了,你带人立刻去李正信家里搜查!” “处长,查办内奸的案子,是我和沈组长共同负责,让他和我一起去搜查,会比较好。” 金占霖认为这是厉先杰不贪功的一种表现,说道:“你们一起去也好。不过,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定论,不要搞得动静太大!懂我意思吗?” “明白。搜查的时候不能太过分,留一分面子,日后也好有回旋余地。” 金占霖点点头,在心里对厉先杰能够掌握分寸很满意,这一点上,沈俊辰就显得阅历经验都不够。 厉先杰叫上沈俊辰,带着人再次返回李正信的家里。他以胃不舒服为由,坐在车里没有下去,这么做是避免不必要的嫌疑,因为他知道,高非一定会让“证据”被搜出来。 ——在审讯李正信的时候,高非就会潜入李正信家里,把“证据”事先准备好,只等着他们来搜查。即使金占霖没有同意搜查李正信的家,厉先杰也有把握让“证据”自然的被发现。 “厉组长,沈组长请你进去。”一个特务兴冲冲的跑出来报告。 厉先杰捂着胃口,皱着眉跟着特务进了李正信家里。 沈俊辰站在客厅里,正翻看着一封被烧掉一半的信,见厉先杰进来,把手里的信递过去:“证据确凿!我看他还怎么辩解!” 厉先杰拿过信看了一眼,这封残破的信纸上,很多字迹都已经被被焚毁,但是还可以辨认出十几个字:……做好准备,斩首……不变,里应外……阅后即焚! “斩首”这两个字是厉先杰让高非写上去,他觉得这会增加“证据”的可信度。高非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厉先杰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让自己添加这两个字。 “这封信在哪找到的?” “沙发的缝隙里,应该是我们来抓他的时候,他正在看信,没来得及完全烧毁,就顺手塞进沙发下面。” “撤吧,回去交差。” “这就不搜了?” “处长关照过,适可而止。” 他们带着这封信返回特工总部,上二楼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沈俊辰把信递过去:“处长,搜到一封还没来得及销毁的信。” 金占霖接过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你们等在这里,我去见李主任。” 李士群就住在他办公室里面的套间,普通的暗杀手段,根本是连房门都进不来,更何况这里是特工总部。 外间住的是值班的护卫,见金占霖急匆匆的走来,说道:“金处长,李主任这会儿已经休息,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 金占霖:“特别紧急,我要立刻见李主任。” 护卫拿起电话通知李士群:“李主任,金处长有紧急的事要见您?好,是。” 护卫放下电话:“主任请你进去。” 钢板门缓缓打开,金占霖迈步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李士群穿着睡衣从里间走出来:“占霖,这么晚有什么事?” “主任,军统的内奸我查到了!” “哦?是谁?抓住了吗?” “已经抓了,是李正信。” “李正信?他怎么可能是军统内奸?他是跟着我一起从重庆过来,这些年兢兢业业,从未出现纰漏,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李主任,人随着时间的改变,思想也会发生改变。王天木王厅长前一段时间,还不是因为有嫌疑,被停职接受调查,何况一个李正信。” 李士群沉吟着:“……有证据吗?” “沈俊辰亲眼看见李正信和军统的人接头会面!还有,这是在他家里搜出的信件。” 金占霖把手上残破的信纸递过去,李士群接过来看了两遍,上面斩首二字触到他的神经。 金占霖:“李主任,刺杀您的枪手,从能力上看,和李正信完全符合。李正信的枪法和身手,您是了解的,所以……” “他招供了吗?” “那还没有,他是您一手带出来的人,我还在想,要不要动刑。” “从前是我的人,现在是要杀我的人!动刑!让他开口!” “是!” 审讯室内,李正信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酷刑,如今都被施加在他自己身上。金占霖透过审讯室的小窗户看了一会儿,问身边的厉先杰:“还是不招?” 厉先杰:“他也知道一招供必死无疑,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内奸。” 金占霖看了看手表:“都审了快大半夜,都先休息休息,明天接着审。” “是,处长。” 早上七点多钟,上班的人群陆陆续续走进76号大门,厉先杰从办公室的窗户看见夏菊走进来,立刻出门下楼,刚好在楼梯间遇到夏菊。 夏菊:“厉组长早上好。” 厉先杰点点头,用手摸摸鼻子,和一群上班的同僚擦肩而过。 夏菊看见厉先杰这个动作,知道事情正在按照计划进行中,她快步走进资料室。蒋美玉还没有到,萧宁宁趴在桌子上,正在补觉。 “宁宁,一大早晨,你就来睡觉,昨晚上又和你的朋友出去玩了?” “嗳……好久都没出去了,她们非拉着我去,害得我回家晚被爸爸骂……” “我可提醒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会儿要是被美玉看到,你俩又要唇枪舌剑。” 正文卷 第109章 照片为证 萧宁宁伏在桌子上嘟囔着;“我有照片为证,她还敢说我……” 夏菊掩嘴笑着:“你的照片又没有洗出来,在哪为证?” 萧宁宁忽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呀,我这就去让我爸爸把照片洗出来!” 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跑,险些和刚进来的蒋美玉撞了个满怀。 “萧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蒋美玉一边把挎包放进衣柜一边问夏菊。 夏菊微笑着说道:“她呀,听风就是雨,谁知道呢。” ………… 照相机里本来还有几张没拍完的胶卷,萧万廷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只好坐在办公桌后面,让萧宁宁胡乱的拍了几张工作照,把最后几张胶卷耗费掉。 特工总部有现成的冲洗胶卷的暗房,萧万廷让秘书把胶卷拿去冲洗,处长送来的东西自然是被优先安排。 李正信在审讯室过了一遍刑具后,浑身上下遍体鳞伤,从开始的叫骂连天,到现在反复只说着一句话:“我是被人陷害,我要见李主任!” 这句话很快就传到李士群耳朵里,他是想要找出内奸,可不是要一个在酷刑之下,被屈打成招的内奸。 李士群拿起电话:“占霖吗?我听说李正信在喊冤,这件案子关系到76号的内部安全,你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亲自去审,别弄出什么差错!” 金占霖:“李主任,您放心,我这就去亲自审!” 放下电话,金占霖立刻赶去审讯室。 他心里很明白,李士群对于李正信到底是不是军统内奸,还心存疑虑,毕竟李正信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 要他相信一个人很难,要他否定一个人同样很难。李士群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 金占霖走进审讯室,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李正信:“李主任让我来看看你,想听一听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处长,我跟了李主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去害他?你们千万不要中了小人挑拨离间的诡计!” 李正信咬牙切齿的瞪着沈俊辰,在他心里理所当然的认为,陷害他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沈俊辰。 金占霖:“在茶馆和军统的人接头会面,你怎么解释?” 李正信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恐怕连命都难保。 “……处长,在茶馆和我会面的人,并不是军统的人,是我地下印刷厂的共党分子。他们主动联系我,说要见面谈投诚条件,我这才答应和他们见面。”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是,我是想……” “你是想独揽这件功劳?” “是,处长,我错了,我太不知轻重,以至于作茧自缚。”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这些话?” “有,有他们给我的一封信……” “信在哪?” “在我的外衣衣兜里。” 金占霖转脸去看沈俊辰和厉先杰:“他说的信看到了吗?” 沈俊辰:“处长,他随身衣服我们都翻遍了,没有任何信件。” 李正信挣扎着站起身,戟指着沈俊辰:“姓沈的,一定是你偷拿走!” 沈俊辰冷笑着:“我看你是黔驴技穷,开始四处咬人!” 金占霖皱着眉:“让人再仔细搜一搜,看看是不是掉到什么地方了。” “是,处长。” 几个特务在李正信的外衣兜里又搜了一遍,连押他回来的汽车里都翻找一遍,也没有找到李正信所说的信件。 那封信早在李正信被押上车时,就被厉先杰趁乱摸走销毁掉。 “处长,没有。” 金占霖:“会不会是抓他的时候,掉在他家门前了?派两个人去他家附近再找一找。” 金占霖转回头,看着李正信说道:“你也不用纠结这封信能不能找到,你不觉得有没有这封信,其实并不重要吗?” 李正信:“为什么……” 金占霖缓缓的说道:“一封证明你清白的信件,是完全可以事先伪造出来!你做了这么多年特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吧。” 李正信颓然坐回椅子上:“处长,李主任会怎么……处置我?” 金占霖:“你愿意招供吗?” 李正信从金占霖略显焦急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忽然想明白了,虽然自己弄巧成拙,被人设局陷害。但是只要自己死不松口,李士群不一定就会把自己如何。 想到这,李正信抬起头,说道:“我不是内奸,我没什么可招供的,是有人陷害我!” 金占霖本以为拿走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李正信会很快崩溃招供,没想到适得其反,他的态度依然是这么强硬,一时还真是奈何不了他。 因为李士群有命令,不要酷刑下的屈打成招,所以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再对李正信用刑。 这种变化让李正信更加坚信,只要自己不承认是军统内奸,就凭这些所谓的证据,还不足以让李士群真正放弃自己。 两天以后。 萧万廷的照片已经冲洗完成,在欣赏这些照片的时候,其中几张连拍的照片,没法不让他震惊。 ——照片的背景很熟悉,那是金占霖的办公室,一个人正在办公桌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最后一张照片中,这个人似乎有所察觉,向镜头方向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这个人当然就是李正信。 萧万廷知道情报处正在审讯李正信,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敢耽搁,立刻给李士群送了过去。 李士群拿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立刻抓起电话:“喂,我是李士群,让金占霖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金占霖这两天对李正信的案子一筹莫展,既不能用刑,还要让他招供,这对李正信这种老牌特工来说,实在是太难。 听胡秘书说李士群让他过去,金占霖抱着又要被训斥的心理,硬着头皮来到李士群办公室,很意外在李士群办公室看见萧万廷也在。 李士群把那几张照片扔在桌子上:“看看吧,你情报处处长的办公室是城门洞吗?有人进去都不知道!” 金占霖连忙把照片拿过来一看,惊讶的说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谁拍的这些照片?” 正文卷 第110章 屈打成招 萧万廷说道:“这是在我的照相机里发现的,至于是谁拍的照片,等一下我会去问宁宁。” 李士群:“先不要管是谁拍的这些照片!我就问你,李正信有没有经过你允许,去翻看你的抽屉?” 金占霖:“这个绝对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李士群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在他心里基本已认定内奸就是李正信,这么多的证据摆在这,不容质疑。 “金处长,立刻提审李正信,这次不用太客气,他要是还嘴硬,就动大刑!”李士群的眼中,放射出冷森森的寒光,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这是他最信奉的生存法则。 “是。”金占霖退了出去。 有了这些照片,李正信更加百口难辩,在更种刑具都轮番用过一轮之后,他终于扛不住酷刑折磨,被迫承认自己就是军统内奸。 沈俊辰:“刺杀李主任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李正信,声音微弱的说道。他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哪怕是立刻被枪毙,也好过受这份活罪。 沈俊辰:“具体你是怎么实施的刺杀行动?” “…………”根本没做过的事,让他说出具体细节,李正信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沈俊辰提示着:“你知道李主任洗澡的时间,所以就爬上二楼,从换气扇口向李主任开枪射击,对不对?” “对……” “你有没有其他同伙?” 李正信看了沈俊辰一眼,嘴角露出冷峭的笑意。 沈俊辰看穿了他的意图:“你如果想说我是你的同伙,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没人相信不说,你还得为你的信口开河,再挨一顿鞭子!” 李正信本想把沈俊辰拉进来垫背,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真是这样,算了吧,自己这个跟头是栽定了,没必要再生事端。 李正信:“没有同伙,就是我一个人。” 沈俊辰松了一口气,他也担心被李正信咬定自己是同伙,虽然都知道李正信恨极了自己,这样的口供明显有栽赃的嫌疑。但毕竟也是麻烦事,写到口供里,谁知道那个多疑的李士群会怎么想。 “斩首计划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杀光你们……”李正信眼中现出怨恨之色。这是他的心里话,此刻他已经不去想自己的冤枉,只想着有机会脱困,要对害自己的人加以十倍百倍的报复! “那就是说,斩首计划针对的目标是特工总部?” “没错……” “给张茂森传递消息的人,是不是你?” 李正信冷笑着:“怎么?一条罪名还不够要我命的吗?” “回答问题!” “那就算是我传递的消息吧。” “你是怎么传递的消息?” “就是……趁着看守不注意,把计划告诉他……” “向重庆方面透露潜伏人员名单的是不是你?” 李正信吐了一口血水:“你能问点靠谱的问题吗!我都接触不到名单文件,怎么透露?” “你偷偷进入处长办公室,不是头一次吧?” 李正信点点头:“对,对,这就合理了。那就这么写吧,我潜入处长办公室,偷看了潜伏人员名单!” 李正信现在是破罐子破摔,索性有什么接什么,只求免了这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 因为案情重大,金占霖也通过监听设备,全程监听对李正信的审讯。听到这一段儿,他知道李正信是在胡说八道。 金占霖拿到文件当天,在审阅之后,就立刻派专人送去行动处。李正信不可能有机会,在自己办公室看到这份名单文件。 只是金占霖现在的心情和李正信差不多,想赶快结束这件案子。在他看来,李正信胡说的这段话,只不过是在和沈俊辰斗气,对案件结果的最终认定,不会有太大影响。 李士群皱着眉头,看着金占霖送来的口供,这份口供里有多处情节,交代的都很牵强,明显的不合逻辑。 “金处长,这样的口供,很难服众啊……” “李主任,李正信受过大刑,说话难免颠三倒四,有不通顺的地方在所难免。我觉得,人证物证这么清楚,他的口供也不是十分重要。” “我是担心仓促结案,真的会冤枉了他。” “李主任,这个节骨眼儿上,即使有错案,我们也只能是将错就错!”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是这意思吗?” “我这是为了李主任和76号的安全着想。” 李士群叹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曹操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一个人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是是,李主任您说的对。这个李正信……您看,该怎么处置?” 李士群思索了一会儿:“送到提篮桥监狱关押!半年之后,如无异常变化,就地枪决!” “是!” 李正信被认定是军统内奸,萧万廷对夏菊的怀疑也就烟消云散。 经过询问,萧万廷知道是夏菊在给自己送照相机的时候,无意中拍到的这些照片。夏菊的理由很充分,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处长办公室翻东西,就顺手拍了。这解释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疑点。 夏菊的危险解除,高非开始着手准备针对南造云子的行动。 南造云子几次遭遇暗杀,现在成了惊弓之鸟,想要追踪到她变得很难,就连一和纱厂都没见到她前去,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队长?你说这娘们儿是不是已经离开上海了?”尹平叼着烟躺在床上。 高非摇摇头:“应该不太可能。” “为啥不可能?她几次险些丧命,她还敢待在上海?” “上海是我们军统控制力最薄弱的大城市,南造云子待在这儿,比起其他城市,其实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她还在上海,我们怎么就是找不到她!” “偌大的上海,想要找一个存心隐藏人,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非思考着,假如自己是南造云子,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躲在什么地方? 正文卷 第111章 监视 八一三事变之后,日本在中国每一处大使馆内,都设立了隶属内务省的情报机构,也就是特高课。 特高课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监视日伪高层的言行,二是刺探敌军情报以及破坏地下抗日组织。南造云子本就是特高课的特工,按说她如果担心被刺杀,就应该回到特高课才对。 针对这种可能,高非也布置了人手,轮换着监视特高课门前四周,可是足足盯了一周的时间,依然未见她的行踪。 今天是轮到高非和王凤山在监视,两个人坐在汽车里,远远的用望远镜监视着特高课门口。 王凤山:“高队长,我怎么觉得南造云子根本就不在这,她再怎么防范刺杀,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踏出特高课一步吧?” 高非:“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她明知道我们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时候回特高课的概率确实不大……” 嘀嘀! 一辆挂着太阳旗的军车停在特高课门前,一名日军准尉和十几个戴着白色袖标的宪兵,下了车走进特高课。 十几分钟后,几名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从特高课被押解出来,直接被宪兵塞进车厢里带走。 这些犯人都是特高课抓获的反抗分子,经过身份认定后,交由宪兵队做进一步审讯。进了宪兵队,这些犯人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是变节投敌充当汉奸,要么就是被长期羁押或是秘密处决。 看着宪兵队的汽车远去,高非忽然想到,南造云子会不会是躲在宪兵队里?宪兵队和特高课往来的这么频繁,南造云子和他们必然是十分熟悉,这个非常时期她在宪兵队避避风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一点,高非立刻发动汽车开奔宪兵队方向。 宪兵队门前三十米范围内是警戒区,严禁闲杂车辆靠近,高非把汽车停在距离宪兵队百十米外的路边。此时正值中午,高非和王凤山下了车,来到附近一家名为鲜味来的小饭馆,找了一处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见有客人上门,伙计立刻走过来:“二位先生吃点什么?” 高非:“随便弄两个菜,两碗米饭,另外再给我们来一壶茶水。” 伙计:“好咧,二位先生稍等,马上就给您上来。” 饭馆是最喜欢这种随便来两个菜的顾客,老板可以借机把不好卖的菜,或者是利润高的菜“随便”给你端上来。 高非和王凤山的目的不在吃什么,吃饭只是一个幌子,鲜味来饭馆斜对着宪兵队大门,他们在这监视宪兵队的进出人员最是得眼。 宪兵队大门口,三三两两开始有日本兵走出来,他们有的是在午休时间出来闲逛,有的是找地方吃饭,并不是所有日本兵都那么爱吃他们兵营里的米饭团。 一个日本兵拎着食盒走进鲜味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道:“老板,我又来了。 “太君,你好。”老板忙不迭的从柜台内转出去,看来是和日本兵接触久了,他居然也能说几句简单的日语。 日本兵从兜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老板,老板双手接过,粗略看了一眼,伸手示意着:“太君,您请坐,稍等。(日语)” 然后转身吩咐伙计:“宫爆里几丁、冬菇栗子烧火腿、桂花蜜饯鲜虾羹。” 伙计把菜名告诉了灶上,回身说道:“老板,怎么每次都有甜食?难道是几位女太君吃的饭?” 老板把手里的一个瓜子扔在伙计脸上:“小五子,不多嘴勤干活的人,才能长命百岁!打听那么多干嘛!” 高非心里一动,招手叫道:“伙计,过来一下。” 伙计赶忙走过来:“呦,先生,您是再来点什么菜,还是要结账?” 高非装着漫不经意的说道:“给我们续点茶水……伙计,你们这儿怎么这么严?就连日本人吃饭的事,现在都说不得?” 伙计撇撇嘴,低声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老板胆小怕事,说是字条上写的,不准谈论这件事。有什么呀,日本人放个屁,他都当是机密!” 高非:“这日本人也真是不嫌麻烦,几步远的道儿,非要费这二遍事。” “以前不这样,这就是最近的一个来月……” “小五子,灶上叫你上菜,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老板拍着柜台叫着伙计。 “来了,来了。您是看不得我闲一会儿,人家客人要上茶水,我能不招呼着吗?” “长脾气了是不是?说你两句还犟嘴,赶快干活去!” 高非低声对王凤山说道:“十有八九是在宪兵队里,这些饭菜可能就是给她买的。” 王凤山:“就算是在里面,可她要就是不出来,咱们也没办法。” 高非:“我就不信,她还能一辈子不出来?而且他们出来买饭也是一个机会,实在不行就用毒……” “老板,生意不错啊。”店门一响,歪着脖子的龙飞手里玩着两个铁胆迈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下。 “这不是龙爷吗?怎么走到我这来了?难道您现在负责我们这一片了?”老板看见龙飞比看见日本兵还殷勤,可见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的真谛。 “我是路过你这儿,赶上饭点进来吃口饭。就算我负责这一片,也不敢打扰你的饭馆,进进出出都是皇军,我可惹不起。” “瞧您说的,皇军就是来吃饭,他们也不管这些事……龙爷快请坐。小五子,让灶上烧几个好菜,招待龙爷。” 龙飞坐在高非左侧稍远的一张桌位上,他四下打量着周围就餐的人,目光碰到穿着军服的日本人,立刻满脸堆笑站起身点头致意。 目光扫到高非这一桌,龙飞没认出高非,可他认出了王凤山。在四马路,王凤山开的那个杂货店的时候,龙飞上门收过保护费。 “嗳,这不是三泰杂货行的王老板吗?”龙飞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 被他认出来,王凤山只好站起身抱拳拱手:“原来是龙爷,幸会幸会。” 正文卷 第112章 歪脖子龙飞 龙飞不请自来,坐在王凤山的桌位上:“王老板,我这一段时间在家养病,好久没去你的店了,今天赶巧在这遇见,你看……” 王凤山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五块大洋:“龙爷,这是我欠的两个月的保护费,额外一块算是我请您喝茶。” 龙飞接过大洋,在手里掂了掂:“王老板不愧是混江湖的,一点就透!” 王凤山:“龙爷,您这脖子是怎么了?” 龙飞干笑着:“不小心撞墙上了,提起这事……真他娘的晦气!” 龙飞站起身要走,瞥了一眼高非,说道:“王老板,这位兄弟我看着可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高非哑着嗓子说道:“在下是王老板的朋友,初来上海,龙爷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王凤山:“龙爷在上海,人脉广,朋友多。难免会有长相差不多的,看岔眼也是在所难免。” 龙飞点点头:“嗯,说的也是……不打扰了,哪天我到你店里,咱们再聊。” 王凤山:“龙爷慢走。” 龙飞走回去,对他的手下一摆手:“走。” 他的手下莫名其妙:“大哥,咱们不吃饭了?” 龙飞狠狠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出饭馆,他的手下只好跟着走。 身后是饭馆老板的声音:“龙爷,怎么走了?菜都给您下锅……” 见龙飞头也不回匆匆而去,老板低声骂道:“这王八蛋!不吃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烧好的菜,我卖给谁去!” 伙计嬉笑着:“老板,实在不行,就给我们吃吧,要不然也是浪费。” 老板心想着,这么多菜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看来只能便宜这些伙计厨子:“告诉他们好好干活,不然我宁可倒掉!” 伙计兴高采烈答应着,忙活去了。 看着龙飞走远,王凤山笑骂着:“确实是一个王八蛋,平白无故让我损失五块大洋。” 高非起先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妥,欠债的遇见债主,这算是冤家路窄。仔细再想想,就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龙飞说他一直在养病,所以还没来得及去三泰杂货行,可是明明在一个月前,他还气势汹汹去铁帽子街找韩三的晦气。既然他的伤早就养好,这么久还没去他的地盘收保护费,这有些不合常理。 这家伙难道是在故意装糊涂? 诚如高非所想的一样,龙飞可不是有便宜不占的主儿,他养好伤之后,立刻就去了四马路收保护费,当然也知道了三泰杂货行被76号查封的事。他刚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麻痹王凤山。 一般来说,警察局派人查封店铺,大部分都是因为一般性案件,例如涉及逃税漏税或者经营违禁品这些方面的问题。 如果被76号派人查封,性质就没那么简单了,不是牵扯到军统就是共党,总之一定是大案子。 在鲜味来饭馆他不敢造次,虽说距离宪兵队很近,但是远水难解近渴,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在暗中举着枪对着自己的脑袋。 龙飞的手下抱怨着:“大哥,我都饿了,菜也烧好了,咱们这么急三火四的去哪?” “吃什么饭!你跟我去过四马路还不知道吗?三泰杂货行被76号查封,你说这个王老板会是什么人?” “大哥的意思是说……他是军统?共党?” “都有可能。” “那您还敢过去管他要钱?” “我要是吓的转身就走,我他妈的跟你打赌,不出一个时辰,咱俩这两条小命,就会丢在附近的某一条巷子里!” “对对,大哥,还是您英明。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哼哼,老子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我这就是去告发!” “去告密的话,应该去宪兵队,几步就走到,抓人也利索。” “你他娘的懂个屁!我算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晦气,就是因为整天带着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想不晦气都难!” “大哥,我说的哪不对了?” “宪兵队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咱们刚一走过去,砰砰两颗子弹,就能把咱俩送回老家!再说了,门口站岗的是日本兵,是你懂东洋话,还是我懂!” “那,那去哪?” “去哪?既然这件案子是76号办的,咱们就去76号!” “去那鬼地方,您的苦头还没吃够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子是去邀功领赏!他们这次得对老子客客气气的才行!” 两个人走出鲜味来饭馆的视线范围,立刻叫上一辆黄包车:“快快快!去极斯菲尔路76号!” 特工总部这几天的空气透着轻松,内奸被清除抓捕,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得到缓解。 沈俊辰坐在办公室里,举着《大公报》浏览着。上面的一则广告引起他的注意,广告的内容很简单:12月26日,菊儿生辰快乐!白玉兰。 这则广告所以会吸引他,首先是时间日期,现在已经是三月,12月份的生日祝福怎么还在报纸上出现? 另外一点,沈俊辰当初暗恋夏菊,他多方探听过她的情况,知道夏菊的生日偏巧就是12月26日。再加上有菊儿这样的字眼出现,让他不得不多看了一遍这则广告。 在报纸刊登祝福广告很常见,这是新近流行的一种趋势,只是这则广告实在是太令人奇怪。生日的日期已经过去,却依然在报纸上刊登,而且被祝福的人又是沈俊辰熟悉的夏菊…… “你去大公报报馆查一下,问问这则广告是怎么回事?”沈俊辰叫来一个特务吩咐着。 另一个特务站在窗户前,看着大门口嬉笑着。 沈俊辰问道:“你傻笑什么呢?” “沈组长,龙飞来了,我看见他的歪脖子觉得好笑。” “龙飞?青帮的那个龙飞?” “就是他。” 沈俊辰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只见龙飞正在大门口和岗哨说着什么。岗哨走进岗亭拿起电话,沈俊辰桌上的电话立刻响了,沈俊辰拿起电话:“喂,对。……搜他的身,把他带上来。” 正文卷 第113章 麻烦 门口的警卫把龙飞带上楼,刚好夏菊和萧宁宁在楼下大菜间吃过午饭往回走,萧宁宁看见龙飞的歪脖子忍不住笑出声。 听见笑声,龙飞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夏菊他不禁吓一跳,心想原来这女人是特工总部的人,自己挨的那顿打,看来是并不冤。 萧宁宁悄悄说道:“夏菊,我发现那个歪脖子看你的眼神儿,好像挺怕你?” 夏菊:“他怎么会怕我,他是怕咱们的身份。” 萧宁宁:“特工总部真有这么吓人吗?” 夏菊:“你说呢?” 警卫和龙飞走的很快,夏菊和萧宁宁又是故意走的慢,以方便聊天不被他们听到。等到警卫把龙飞送到沈俊辰的组里,再返回来的时候,夏菊和萧宁宁才走到楼梯间。 “嗳嗳,刚才那个歪脖子是干什么的?”萧宁宁叫住警卫。 警卫见萧大小姐和自己说话,十分的受宠若惊,连忙回答着:“他叫龙飞,是青帮的人。说是在宪兵队附近发现重要情报,要向沈组长报告。” 萧宁宁:“他发现什么情况?” 警卫存心巴结萧宁宁,解释的分外透彻:“萧小姐,你们都是自己人,跟你说了也没什么要紧。龙飞说他发现了三泰杂货行的老板。沈组长在电话里听我说到这句话,就让我给他带上来。” 萧宁宁:“三泰杂货行老板是干什么的?” 夏菊:“宁宁,别打听了。警卫大哥,这种事你可不应该乱讲,违反保密条例吧。” 警卫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讪笑着:“是是是,是我多嘴。” 萧宁宁撇着嘴:“瞧你吓的那样儿,放心吧,我就是随口问问,不会跟别人说的。” 警卫:“谢谢萧小姐,那,那我回去了。” 萧宁宁:“去忙吧。” 警卫匆匆下楼,夏菊假装埋怨着萧宁宁:“宁宁,你也真是的,打听这些干嘛,万一涉及到机密,我都要跟着担嫌疑。” 萧宁宁:“夏菊,你可真行呀,在76号待了几个月,张嘴机密闭嘴嫌疑,还挺像是一个女特工。干脆让金叔叔把你调到情报组吧,留在资料室是大材小用,” 夏菊:“宁宁,你也不赖,现在都会用成语了。” 萧宁宁:“是吗?我都没注意到,我说的哪句话是成语?” 夏菊:“就是‘你也行呀’这句。” 萧宁宁:“这句是成语?你逗我呢吧……” 她俩说笑打闹着走回资料室,夏菊在表面的嬉闹中,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因为她知道,王凤山一旦被捕,包括自己和整个锄奸队,都可有可能陷入到危险境地。 夏菊想要赶在沈俊辰没有行动之前,立刻去通知王凤山,可是她又不知道王凤山在宪兵队附近具体什么地方,这可怎么办? 沈俊辰的办公室里,龙飞把自己发现王凤山的情况,跟沈俊辰详细说了一遍。 这是一个意外的情报,沈俊辰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问道:“他们现在还在你说的什么鲜味来饭馆吗?” 龙飞:“沈长官,您要是动作快的话,我估计他们还不能走。” 沈俊辰看了看手表,刚好是12点钟整,他吩咐手下人:“立刻集合人手,准备出发。通知行动处派人支援我们!” 龙飞看着特务们纷纷检查枪械子弹,乌泱乌泱的跟着沈俊辰下楼,他连忙跟在沈俊辰身边后:“沈长官,我的这个,那个……” 沈俊辰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你负责带路!你放心,只要情况属实,不管抓没抓到人,我都会给你申请赏金!” 龙飞喜不自胜,连连拱手:“谢谢沈长官,谢谢沈长官。” 沈俊辰带着自己组里的人,再加上行动处派来的一组人,分别乘坐两辆轿车前去抓捕王凤山。 龙飞坐在汽车里,驶出76号大门的时候,四下张望着自己带来的那个手下,却没发现他的影子,心里不禁纳闷儿,自己还没出来,他就独自走了? 在龙飞向沈俊辰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夏菊决定冒一次险,她拿上一本文件,敲响了厉先杰的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办公室里只有厉先杰一个人,因为是午餐时间,其他人大部分都在楼下大菜间吃饭。 “夏菊?有事吗?”厉先杰很意外夏菊突然来找他。 “沈俊辰马上就会跟着龙飞去抓王凤山,你要立刻通知王凤山赶快撤离!” “这不是我的任务。另外你不应该来找我,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夏菊把文件放在桌上:“我是来催你还回文件,有人发现就以这个为借口。王凤山若是被捕,就会牵连到高非,牵连到我,也可能会牵连到你,所以你必须去通知他!” 厉先杰烦躁的站起身:“真是甩不掉的麻烦!……具体地点在哪?我去哪儿通知他?” 夏菊走到窗前:“你看门口那个人,是跟着龙飞一起来通风报信的,他应该是知道地点。” 厉先杰向大门口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歪戴帽子的家伙在门口徘徊着。 那是龙飞的手下,他在等龙飞出来。 厉先杰对夏菊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仅遇事不慌,而且观察力敏锐,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情报人员。 厉先杰的手下们吃过饭,陆续的回到组里,厉先杰把桌子上的文件递给夏菊:“你要的是不是这份文件?” 夏菊翻看了一下:“对,就是这份文件。” 厉先杰:“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你们资料室干嘛催的这么急?” 夏菊:“厉组长,您借阅的时间太长,按照规章制度,向您催要也是正常程序。对不起了。” 厉先杰:“好了,好了,你拿走吧。我早就看过了,只是忘记还回去。” 等到夏菊走出去,厉先杰说道:“资料室这些人真是麻烦,鸡毛蒜皮的事儿执行的这么认真!” 他手下的特务笑道:“厉组长,这些人就是拿鸡毛当令箭,生怕因为违反制度丢了饭碗。” 厉先杰一语双关的叹道:“麻烦,麻烦啊!” 正文卷 第114章 合作 厉先杰看了一眼手表,11点50分。 他下楼发动汽车,看见情报处三组的孙健,从自己车旁经过。历先杰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把车窗摇下:“孙健,你去把门口那个人,带到东墙拐角等我。记住,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孙健虽然不是厉先杰的直接下属,但是情报处最有可能升职副处长的厉组长叫自己办事,哪有不照办的道理,他连一句为什么都没多问,立刻走向大门口。 厉先杰没想到这么顺利,本来准备好的理由一句都没用上,眼看着孙健把门口的那个家伙带走,厉先杰又等了两分钟,才开车出了大门,转向东墙拐角。 东墙拐角是一个视线上的死角,从特工总部内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看见这里。 厉先杰把车停在他俩身边:“孙健,带他上车!你也上车,跟我去办一件案子!” 孙健犹豫着:“厉组长,等一下我们组里可能有别的任务……” 厉先杰:“这事儿我回头跟你们组长解释,我现在正好用人。别啰嗦了,快点。” 有厉先杰打保票,孙健不敢在耽搁,跟着也上了汽车。厉先杰问龙飞的手下:“我是情报处一组组长厉先杰,我问你,在哪发现的谍匪目标?立刻带我们过去。” 龙飞手下迟疑着:“龙飞已经去报告沈组长,你们这又是……” 厉先杰打断他的话:“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要抢功劳!你带我去,抓住谍匪,赏金都是你的,我还会吸收你进特工总部。” 龙飞手下的眼睛亮了,真要是这样,就不用混在龙飞手底下低三下四,到时候龙飞该看自己的脸色了:“厉组长,谍匪就在宪兵队对面的鲜味来饭馆里。” “哦,目标有几个人?” “两个人。” “好,非常好!” 汽车飞速的驶向鲜味来饭馆。 半个小时后,厉先杰的汽车停在鲜味来饭馆十几米远的地方,厉先杰:“你们两个待在车里,我先过去看看。” 这个时间吃饭的客人已经不多,稀稀落落的只剩下一两桌,厉先杰走进饭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王凤山或者锄奸队的其他人。 在还没有被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厉先杰立刻退出来,再回到车里,发动汽车迅速离开。厉先杰知道,这一定是王凤山他们已经离开了,自己这次冒险前来报信,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孙健:“厉组长,怎么回事?人不抓了?” 厉先杰答非所问:“孙建,你刚刚在总部大门口,没提起我的名字吧?” 孙健:“您放心,那绝对没有,我这点保密纪律还是知道的。” 厉先杰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 在厉先杰的汽车刚刚离开不久,沈俊辰的抓捕车队已经赶到,两辆车停在鲜味来饭馆门口,沈俊辰拎着手枪下了车,吩咐着:“行动处的弟兄们去堵后门,剩下的人跟我从正门进去!” “快快快!冲进去!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十几个人举着手枪冲进饭馆,吓得还在吃饭的客人惊慌失措,抱着头堆坐在桌位上不敢动弹。 老板和伙计都没见过这阵势,也是吓得不轻,老板战战兢兢的迎上来:“各位老总,请问,这是什么公干?” 沈俊辰举着枪在饭馆内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龙飞沮丧的走过来:“沈组长,人可能是跑了,本来就是坐在靠窗户那一桌。” 沈俊辰收起枪,问道:“谁是老板?” 老板连忙上前一步:“长官,我是这小店的老板。” “我问你,那桌吃饭的人呢?” “那两位客人吃完饭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大概就是龙爷走了不长时间,他们就结账离开了。” 特工总部的人在宪兵队附近大张旗鼓的搜索,惊动了宪兵队。没过多长时间,几个日本兵簇拥着一名日军女军官走进来,女军官一张嘴说的竟然是流利的中国话:“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沈俊辰掏出证件递过去:“我是特工总部情报组的沈俊辰,正在搜捕军统谍匪。” 女军官接过证件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谍匪?” 沈俊辰:“他们在这吃饭,刚巧被我们的人遇见,只可惜我来迟一步,被他们跑了。” “到宪兵队门前来吃饭,谍匪的胆子真够大的!他们是坐在那一桌?” “就是靠窗户这一桌。” 女军官走过去,坐在高非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宪兵队大门口,缓缓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沈俊辰:“请问您是?” “我是特高课的南造云子!” 沈俊辰虽然不认识南造云子,但是久闻她的大名,知道这个日本女间谍多次刺探重庆方面的重要情报,是日本特高课头号王牌女特工。 “原来您就是云子小姐,失敬了。” 南造云子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微笑着:“沈组长不介意的话,我们到车里谈谈?” 沈俊辰:“十分荣幸!” 出了饭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沈俊辰的汽车内,南造云子说道:“这伙谍匪是军统的人,他们已经数次追杀我,想不到我在宪兵队,也能被他们找到。” “恕我冒昧,云子小姐难道是担心军统的刺杀,所以才躲进宪兵队?” “沈组长,你怕不怕死?” “云子小姐说笑,有人不想活,可没人不怕死。” “是呀,就连最英勇的帝国军人,都不敢说自己不怕死,我一个弱女子害怕刺杀,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 沈俊辰不明白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说这些话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南造云子:“我就是要给刺杀我的人一个假象:我害怕了。他们越是这样想,防范之心就会减弱,我反击的手段就会越犀利!” “云子小姐是故意示弱?” “沈组长,我觉得你很有感觉,我想我们是可以进行合作,一网打尽这些军统谍匪!” 正文卷 第115章 卖鱼 第二天早上,孙健和龙飞的手下被发现死在一处废弃的巷子里。两个人的死法各不相同,孙健手上握着手枪,后背被刺了一刀。 龙飞的手下死在距离孙健十几米远的地方,被直接爆头。他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孙健的钱包在他身下压着。 从现场情况来看,似乎是龙飞的手下突然从身后袭击了孙健,抢走他的钱包,没等他跑出几步,还有一息尚存的孙健,在最后关头射杀了龙飞的手下。 警察局勘察现场后,给出的结论也是大致相同:抢劫杀人。 因为牵扯到76号的人,警察局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特工总部。 这件事本应该是三组组长去处理,但是因为牵扯到龙飞的手下,而龙飞在几天前已经成了沈俊辰的外围眼线,再赶上三组组长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沈俊辰被理所当然的派去现场。 “检查孙健的手枪了吗?”沈俊辰问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 “检查过了,手枪确实开过一枪,子弹也核实过,没问题。” 龙飞一个劲儿的摇头:“沈组长,这事儿太蹊跷,我那天带他去76号,找您报告王凤山的事,当时他等在外面,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抢劫杀人?” “附近有人听到枪声吗?”沈俊辰问警察。 警察:“那到没有。” 沈俊辰:“他们是死在昨天夜里,夜深人静,怎么会没有人听见枪声?” 警察:“沈组长,您的意思是说,这是伪造的杀人现场?” 沈俊辰:“总之疑点太多,还需要再调查。” 与此同时,在静安寺的树林里,厉先杰因为这件事正在向高非抱怨:“我冒着风险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等于给敌人增加一条线索!” 高非:“你不是说你已经伪造了一个同归于尽的现场,难道还瞒不过那些警察?” “我仓促间做的假现场,瞒警察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想瞒过特工总部的人,恐怕会很困难!” “那你也不要责怪夏菊鲁莽,根据她当时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她并不知道我察觉到龙飞疑点,已经及时安全的撤离。” 厉先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高非笑道:“先杰,我太了解你,你其实并不太担心这件事,既然做了,就一定有信心不让他们怀疑到你身上。” 厉先杰:“我难道是闲的没事做,专门来找你诉苦?” “你一定是有别的事来找我。” 厉先杰用手点指着高非:“你,你……” 然后忽然笑了,说道:“好吧,又被你猜中,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高非:“我就说你不会因为既成的事实,跑来啰里啰嗦!说吧,找我什么事?” “帮我弄些烈性炸药!” “炸药?” “这个词很难懂吗?就说能把人炸飞的东西,也叫雷管。” “滚蛋!我是说现在军火管制这么严,你让我去哪弄炸药?你要炸药干嘛?” “干嘛……你先不用管,你想想办法,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你在上海多年,到处都熟门熟路,怎么也比我强吧。” “好吧,我尽力。” 厉先杰站起身:“你说尽力我就放心,有了消息,让你那个小姑娘通知我。” “怎么通知你?需要定一下你们的联络方式吗?” “不用,夏菊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还可以……你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我不问你的事,你也别打听我的事。” “好好,算我多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吧。” 等到厉先杰离开静安寺,高非打开自己带来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粗布短褂子、斗笠、镜子、假胡须,黑色的胶水。他对着镜子粘上胡须,黑色胶水往脸上点着…… 十几分钟后,高非已经变成一个麻脸中年人。 出了静安寺,高非来到附近的集市,走到一个鱼贩跟前。鱼贩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装这两桶鲜鱼。 高非:“把你的独轮车和鱼都卖给我,要多少钱?” 鱼贩吃惊的看着这个麻子:“你连车都买?” 高非:“是啊,我要做这一行,当然是要连车一起买。” 鱼贩犹犹豫豫的说:“十……十块大洋,你要是觉得贵,咱们再……” 高非掏出十块大洋递给他:“十块大洋,有车有鱼,不贵。” 鱼贩接过钱,兴高采烈的走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在鲜味来饭馆门前,高非推着独轮车吆喝着:“卖鱼,卖鱼,新鲜的黄浦江大黄鱼。” 鲜味来的老板走出来:“卖鱼的,过来过来,我看看你的鱼。” 高非把独轮车推过去,掀开盖在车上的草席子,草席子下面是两桶活蹦乱跳的鲜鱼。 老板开始挑鱼的毛病,这正和高非的心意,在饭馆门外和老板你一句我一句的计较着鱼的好坏。同时用余光注视着宪兵队大门,不多时那个拎着食盒的日本兵出现了。 高非假意拗不过老板:“好了,好了,就依你的价钱,可不能再少了!” 老板高兴的嘴都合不上:“把鱼送到厨房,别走前门,走后门。” 高非推着独轮车转到饭馆后门,把鱼桶一桶一桶的往厨房拎。这时候,日本兵已经拎着食盒走进饭馆,没过一会儿,伙计的声音就传进厨房:“清蒸大黄鱼,烧四宝,冰糖莲子羹。” 厨子对高非说:“卖鱼的,你这鱼送来的正好,要不然店里都没有大黄鱼卖了。” 高非:“那我岂不是让老板把价格压的太低了?” 厨子和墩上的哈哈大笑:“那你怨得了谁?我们这位老板,黑着呢,一分钱都能掰成八瓣花的主儿,你还能在这卖高价?做梦吧。” 高非假意叹息着:“我就是穷命了……嗳,大师傅,我能不能学学你这蒸大黄鱼是怎么做的?我家那婆娘就爱吃这口儿,我偏偏就不会做,因为这件事,几天都不理我。” 厨子笑道:“行啊,按说这厨房是不允许你进来,谁让你赶上了,就看两眼吧。” 其实厨子也是卖一个人情,没有什么菜是看几眼就能学的会。 大黄鱼收拾好洗净,浇上调好的佐料,上屉猛火蒸几分钟,再洒上葱花香菜,点上香油就算齐活儿。 正文卷 第116章 所见略同 日本兵把食盒拎进宪兵队,高非并没有走远,他在等待着结果。刚刚在厨房里,高非已经把一粒氰化钾悄悄混进清蒸黄鱼的盘子中,这种强效剧毒品,很快就能无色无味的溶于鱼汤。 大约半个小时,宪兵队院子里忽然乱了起来,旋即一辆军车开出来,门口岗哨刚要去对车辆进行例行检查,车上下来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官,对岗哨怒吼着什么。 岗哨连连鞠躬,并且立刻打开大门,放这辆军车出去。 与此同时,一队端着三八步枪的宪兵,从宪兵队跑步出来,直接冲进鲜味来饭馆。吵吵嚷嚷鸡飞狗跳中,将老板伙计厨子打杂的,包括吃饭的客人,统统带进宪兵队。 推推搡搡中,饭馆老板慌乱的对着宪兵中一个中国人喊着:“王翻译,王翻译,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们?” 王翻译冷着脸:“为什么?从你饭馆买的饭菜里有毒,毒死了特高课的太君!你的事儿大了!” “王翻译,这可和我们饭馆没关系,我们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跟我说没用,自己对太君说去!” 高非躲在围观的老百姓中,目睹这一切之后,转身赶奔日军陆军医院。陆军医院距离宪兵队最近,日军的伤患一般都是送到陆军医院医治。 陆军医院门口,韩三和几辆黄包车正围拢在一处闲聊着,高非走过去坐在韩三车上:“铁帽子后街。” 韩三拉起车就走,走到无人注意的地方,说道:“高先生,您要是不说话,我根本就没认出是您。” 高非:“不是没认出,是你没仔细观察。” 韩三笑:“可也是,一般人谁会盯着一个麻子脸不放。” 高非:“怎么样?看见人了吗?” 韩三:“看见了,日本兵从车上抬下来的是一个穿军装的女人。” “死的还是活的?”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十几秒的时间就给抬进去。” 高非思索着,按说氰化钾这种剧毒,只要接触一点,就会立刻毙命。南造云子被送到医院,那就是说她可能还有一口气,或者是中毒较浅。 “韩三哥,你一会儿再返回到医院门口,监视那里的动静。” “好。” 特工总部。 沈俊辰还在想着孙健的案子,他想不明白,要说无论是不是孙健自己开的枪,为甚么会没有人听见枪声? 厉先杰走进来:“沈组长,忙吗?不忙的话,在你这坐一会儿。” “厉组长,快请坐。我不忙,就是有一些案情想不通,自己在跟自己较劲。” “哦?什么事想不通,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也知道,孙健的案子,处长派给我了。” “那不是很好嘛,说明处长信任你,给你立功的机会。怎么样,案情进展如何?” “现场明显是有人伪造过,疑点一大堆。” “有线索吗?” “没有,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孙健的手枪开过一枪,可是我们调查了附近居民,没有任何人听见有枪声,你说奇不奇怪!” “这件事有什么奇怪?” “厉组长……有高见?” “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消音器的吗?” 沈俊辰愕然,他入行也才一年时间都不到,经验终归是有欠缺。虽然听人提起过消音器,但是因为从未见过,慢慢也就淡出记忆。 “厉组长一语惊醒梦中人,俊辰谢谢了。”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过,这种消音器,听说美国战情局的特工才有配备。军统、共党,包括我们,都是极少数人才用这东西。” 对于厉先杰的分析,沈俊辰很感兴趣,这样说起来,孙健案子中的目标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沈俊辰:“如果在我们内部,会有什么人用这种东西?” 厉先杰笑了笑:“沈组长,你如果想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我劝你要当心。” 沈俊辰很奇怪:“为什么?” 厉先杰:“据我所知,情报部门采购消音器,都是派给对敌潜伏人员使用,你说你要是沿着这条线索查,你会查到什么?” 沈俊辰恍然,厉先杰的意思是,再接着查下去,会让自己惹上嫌疑,因为目标会自然指向那些潜伏人员。在这个时期,自己要是被发现在查潜伏人员,可不是一件容易说得清的事。 厉先杰之所以对沈俊辰透露这些事,一是为了取得他对自己更大信任,二是打击他继续查下去的信心。 死一个孙健这类小人物,根本就无足轻重,而且孙健没有任何被暗杀的由头,这么做是让沈俊辰尽快结案。 沈俊辰果然是立刻就失去了兴趣,恼怒的说道:“查这种无头案,受累不讨好,明天我干脆就按照警察局的报告写,抢劫杀人谋财害命!” 一个特务走进来:“沈组长,您让我查的事,我去问过了。” 沈俊辰:“他们怎么说。” 特务看了一眼厉先杰,厉先杰站起身:“你们有公事,那我先走,有时间再聊。” 沈俊辰:“厉组长,你不用走,哪来的公事……你说吧,厉组长是自己人,没什么避讳的。” 特务:“报馆开始不肯说,说什么客户隐私什么的,我掏出证件,他们才告诉我……” 沈俊辰不耐烦的说道:“别说废话,说正题。” 特务:“是是。这则广告在12月份就发布过一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发布广告的人,这个月又来发一次。” 沈俊辰:“发广告的是什么人?” “报馆说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北方口音。” “就这些?” “是。” “下去吧。” 沈俊辰把桌子上的《大公报》报纸递给厉先杰:“厉组长,我是在查这则广告。” 厉先杰拿起来看了一遍,点点头:“嗯,确实有些奇怪,12月份的生日,有什么必要在3月份还要发一遍?” 沈俊辰很兴奋:“厉组长,咱们是所见略同。我听说,共党也好军统也好,他们都喜欢通过报纸发布联络信号。如果我猜的不错话,这则广告很可能就是他们的联络方式!” “看来沈组长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沈俊辰欲言又止,他暂时还不想把这则广告里,关于夏菊的信息透露给厉先杰。 铃铃铃铃! “喂,对,我是特工总部情报处沈俊辰。哦?好,好。” 沈俊辰放下电话:“厉组长,我有些事要去办,就不陪你了。” “沈组长,请便。” 上架了。从下月开始稳定更新,每天最少两更。感谢一直支持本书的书友们,感谢你们每天的投票,打赏以及收藏。再次感谢!!! 正文卷 第117章 陆军医院 没有确定南造云子是否死亡,让高非有些放心不下,对这个女间谍,重庆下达的是必杀令。她对抗战的破坏力非常巨大,据说现在国军内部还有她的情报网在给她传递情报。不尽快除掉她,后患无穷。 陆军医院虽然有卫兵站岗,但是医院终归不是兵营,戒备程度只是一般性质,凭着高非和尹平这样的身手想要混进去,非常容易。 在一楼的入院登记处,高非把准备好的一束鲜花放在桌子上:“请问,美嘉小姐住在哪间病房?” 陆军医院的医生护士并非完全都是日本人,日本没有那么多的医生护士派到中国,更多的医生护士都是中国人,另外还有几个德国医生。 登记处的两名护士,就是一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中国护士拿过一本名册翻看着上面的名字:“您要探望的病人全名是什么?” 高非:“山田美嘉,她是丸生株式会社社长的女儿。” “探望病人需要出示证件。” “有,有。”高非把自己的良民证递过去,护士看了一眼。 一旁的日本护士对鲜花格外感兴趣,不停的嗅着花香,一脸陶醉状。 中国护士查阅了一会,疑惑的抬起头:“先生,山田美嘉并没有在我们这里登记住院,你是不是搞错了医院?” 丸生株式会社,山田美嘉都真实存在,但是山田美嘉生病住院则是高非杜撰出来,所以护士不可能查到她的名字。 高非做出失望的神色:“这样啊,那我这是白跑一趟了。” 日本护士说了几句日语,中国护士翻译着:“她问你在哪里买到这么美的鲜花?” 高非扫了一眼护士放在一旁的入院登记名册,说道:“花店就有的卖,她要是喜欢就送给她,反正我也没人可送了。” 日本护士听过翻译之后,兴奋的连声道谢,中国护士对高非也报以微笑。 慷慨大方的人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别人的好感。 高非:“把鲜花插在花瓶里,放一点水,最少能保持一周的时间不凋谢。” “谢谢,谢谢了。” “没关系。再见,两位漂亮的小姐。” 高非和尹平离开登记处的时候,那本入院登记名册,已经被尹平趁着护士们谈论鲜花的时候,顺手揣进怀里。 两个人来到僻静之处,尹平掏出名册,快速的翻阅着,很快就在最新登记入院记录里,找到了南造云子的名字,名字后面备注显示:中毒,消化内科8号重症病房。 尹平恨恨的说道:“妈的,看来是没死!死人就不用送去病房了。” 高非:“上去看看,有机会就下手,让她再死一次!” “好!”尹平迈步就要上楼。 高非拦住他:“等等,咱们不能就这么上去。” 尹平:“那怎么办?” 高非伸手指了指一间房门上的字:洗衣房。 看看四下无人,高非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在门锁内捅了几下,咔哒一声打开了洗衣房的门,两人快速溜进去。 几分钟后,再从洗衣房走出来的时候,高非和尹平已经变成了两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 循着标牌指引,他们来到二楼的消化内科。 消化内科病房外面的走廊长椅上,稀稀落落坐着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高非和尹平一前一后,慢慢的从病人中间走过去,快要接近8号病房的时候,高非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现在是三月份,虽说上海这个季节的天气已经开始变暖,但是入夜之后还是很冷。这样的温度下,这些病人不待在病房,而是坐在阴冷的走廊里,这是什么道理? 两个护士打着哈欠从走廊经过,其中一个抱怨着:“我最不喜欢上夜班。” 另一个护士笑着说:“你现在新婚燕尔,我看你不是不喜欢上夜班,你是舍不得你家里那位吧?” “去你的吧,一个大姑娘家说这些,你羞不羞?” 两个护士说笑着,她们不怕这些病人听见,因为这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在这里就医的中国人几乎没有。 高非用余光看到,走廊里的病人中,有两个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个发现让高非心里更加吃惊,这说明他们听得懂中国话,就是说这两个人不太可能是日本人,难道他们是敌人设下的埋伏? 高非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8号病房门口。他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盘算着自己面临的处境。 走廊里一共六个病人,现在看来很可能都是特务假扮的,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他们知道下毒的人一定会来查看南造云子是死是活,所以就布下了陷阱等着来人上钩。 目前唯一对高非尹平有利的是,他们现在都是医生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 8号病房房门紧闭,高非能感觉到身后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他笔直的从病房门前走过,准备从另一侧楼梯下楼。 “你们两个站住!”沈俊辰出现在走廊的另一侧,虽然高非和尹平穿着医生的服饰,但是他们的背影还是让沈俊辰看出端倪。 高非低声说道:“别回头,装着听不懂。” 沈俊辰哗啦把手枪上膛:“站住!再走我就开枪了!” 旁边假扮成病人的特务提醒沈俊辰:“组长,他们是日本医生,听不懂中国话。” 沈俊辰有些犹豫,虽说他感觉这两个人有问题,但是也不敢轻易开枪。万一认错了人,伤了日本人可不是小事,毕竟天底下相似身材的人太多了。 他稍微一迟疑,高非和尹平已经转过走廊,下了楼梯。 沈俊辰猛然醒悟,自己这么大声喊,无论对方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应该回头看一眼才对,他们这么充耳不闻一定是有问题! “抓住那两个医生!他们是军统的特工!” 沈俊辰一声令下,走廊里装扮病人的特务们立刻掏出手枪,跟着沈俊辰向楼下追去。 他们一群人追到楼下,不见人影,正茫然间,忽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快速的跑向门外。 “追!” “站住!别跑!” “拦住他!” 他们都追了出去,一分钟后,高非从一侧的暗影中走出来,重新返回楼上。 正文卷 第118章 圈套中的圈套 高非让尹平引走追兵,他自己再一次返回8号病房,这次的任务就是除掉南造云子,现在她生死不明,必须要查清楚,可能的话就在医院干掉她! 高非有一点不太明白,特工总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负责设伏的人为什么不是日本人? 其实他不知道,沈俊辰自诩对上海的几个军统特工非常熟悉,只要他们一出现,自己就能立刻认出来。南造云子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沈俊辰的人取代日本宪兵,进行设伏抓捕。 这时候已经不容高非想的太多,他推开8号病房房门走进去,病床上是一个长发散在被子外面的人,侧身向里躺着。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支针管,针管里混合了剧毒品氰化钾,只要注射入皮肤一丁点,被注射的人就必死无疑。 高非慢慢走过去,拿掉针头上的套管,刚要准备动手,床上的“女人”忽然翻身坐起来,手上拿着一把南部式手枪,狞笑着:“等你很久了!(日语)” 这当然不是南造云子,这是一个日本军人,戴着假头套躲在被子里。如果军统特工能闯过外面的埋伏冲进来,他这里就是最后的埋伏!这是一个圈套中的圈套,躲过第一道,躲不过第二道! 高非临危不乱,指着手里的针管,又指着自己的医生服饰。这个日本人犯了和沈俊辰同样的毛病,他也怕万一真的是医生,造成误伤。 他盯着高非,示意高非把手举起来,然后扭头对外面大喊着:“快来人,有情况!(日语)” 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高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再不动手,只有被生擒活捉的份儿。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只隔着一张床,高非突然一掌切在日本人握枪的手腕上,间不容发之际,猛扑上去,针头代替拳头,直插进他的胸前。 十几秒钟后,这个日本人软在床上浑身抽搐着,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高非捡起那把南部式手枪,转身就往外走,迎面撞见几个闻声赶来的宪兵队便衣。 “快来人,有情况!(日语)”高非大喊着刚刚学的那句日语,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短时间内也只是凭着记忆重复着发音。 但是这已经足够扰乱敌人的心神,宪兵队便衣发懵的几秒内,高非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枪,左手南部式,右手柯尔特,双枪一齐开火。“砰砰砰砰砰!”近距离的射击,又是占得先机,宪兵队便衣们猝不及防,纷纷中枪栽倒。 解决了这几个宪兵队便衣,高非转过楼梯冲下楼,刚一探头,立刻又缩回来。沈俊辰听见枪声,已经带着人跑回来,这时候走出去,一定会被他们堵个正着。 楼梯拐角处有一个低矮的杂物房,是医院清洁工休息的地方,杂物房门上挂着一把小锁头。高非掏出铁丝,伸进锁眼中,几下捅开锁头,在特务们出现之前,闪身躲进去。 外面是沈俊辰的声音:“堵住出口,凶手还没走出二楼!每一处都要仔细搜一遍!” 高非从兜里掏出白天化妆用的假胡须和黑胶水,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塞到角落里,换上杂物间里清洁工的衣服。 沈俊辰的人搜遍了二楼各处房间,纷纷回来报告:“组长,没发现目标。” “组长,没有人!” “组长,没找到!” 沈俊辰拎着手枪,环视着四周:“楼上响枪的时候,咱们就在楼下,然后就开始封锁出口,难道他们还能长翅膀飞了?再搜!” 沈俊辰亲自带队在各处又搜一遍,依然是不见人影,忽然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一处地方,就是楼梯间不起眼的杂物房。 沈俊辰带着人来到杂物房,见锁头挂在门把手上,显然是有人在里面。他一努嘴,一个特务走上前,猛然拽开门,十几把手枪立刻同时对着里面。 十几支枪口下是一个佝偻着腰,瑟瑟发抖的清洁工人。 “抬起头!”沈俊辰低声喝道。 高非蜷缩着身体慢慢抬起头,尽量不去看沈俊辰的眼睛。韩三说的没错,没有谁愿意死盯着一个麻子脸不放,加上高非现在的模样,完全符合一个清洁工的形象。 一个特务说道:“组长,是一个清洁工。” 沈俊辰把枪放下:“你害怕什么?” 高非哑着嗓子颤声说道:“有人打枪……” 特务们都笑了:“快走吧,一会儿小心子弹要了你的命。” 高非颤颤巍巍站起身,跟在一群惊慌的医生护士中,慢慢走下楼。他从夏菊嘴里了解到,沈俊辰对自己的背影非常熟悉,所以他不敢走的太快,佝偻着身子正常行走。 沈俊辰现在很抓狂,军统特工究竟藏在哪?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了? “你,你,还有你,继续守住出口,其余人跟我再搜一遍!”沈俊辰不甘心就这么一无所获,想要上楼再次搜索,转身瞬间,目光无意中扫到杂物房的锁头。 锁头依然挂在门把手上,并未上锁。 沈俊辰:“这麻子连门都不锁就走了?” 一个特务说道:“可能是吓得吧,忘了锁门。” 沈俊辰慢慢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拦住一个正在下楼的女护士:“医院的清洁工人也要上夜班吗?” 女护士:“不需要,他们只是白天来上班。” 沈俊辰快步走进杂物房,翻腾几下,就拽出了被塞进角落里的白大褂,他恨恨的把白大褂摔在地上:“抓住刚才那个麻子!他是军统的特工!” 特务们乌泱泱的追下楼,去找那个“麻子。” 麻子此刻已经堂而皇之的从医院大门走出去,走到街对面,上了一辆汽车,汽车迅速消失在陆军医院的视线范围内。 “尹平没事吧?”高非摘下脸上的伪装,脱掉清洁工的衣服。 开车的是张茂森,他说道:“没事,这小子比兔子跑的都快,现在估计都回到纱厂了。” 高非笑道:“有那么快吗?要是真到纱厂了,那他真的就是一只兔子。” 张茂森忽然把车速降下来:“队长,不好,前面有路检!” 街口被拦上铁马,一队日本兵和几个黑皮警察正在检查过往车辆和行人。退是不能再退回去,陆军医院附近,沈俊辰正在疯狂的搜索着他们,退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正文卷 第119章 逃狱 高非让张茂森把汽车停在路边,掏出香烟示意:“来一支?” 张茂森接过香烟:“队长,实在不行就硬闯!” 高非摇摇头:“硬闯太冒险,日本兵枪法都很好,咱们硬闯过去,就成了他们练枪的靶子。” 张茂森:“那怎么办?” 高非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等。等他们撤除路障。”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只不过这么等下去的风险同样巨大,等到沈俊辰排查完陆军医院附近,搜索范围就该向外围延伸,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腹背受敌。 高非的两把手枪都放在手边,准备随时应变。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天是上了敌人的当,南造云子对饮食也有防范,发现饭菜有毒,索性将计就计,演了这一出戏,静等着自己上钩。 高非摆弄着那支南部式手枪,手枪枪管上刻着四个字:渡边浅野。原来躲在床上装女人,袭击自己的日本人叫渡边浅野。 高非心里一动,再次看了看这把手枪,在88师和日军作战多年,他知道只有够级别的军官,才有资格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专用手枪上,印象中最低级别的好像也是尉官级别。 这么看来今天假扮南造云子的可能是一名尉官?这时侯,身后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从后视镜里影影绰绰看到,好像是特工总部的人正沿街搜索过来。 高非决定冒一次风险,他低声和张茂森说了自己的办法,张茂森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知道只能试一试,实在不行就硬闯! 高非下了车,在路边的酒馆里买了一瓶烧酒,在衣服上胡乱的洒了一些,又喝了一口,剩下半瓶拎在手上探出车窗外。 汽车缓缓驶向街口路检,路检的黑皮警察招手示意停车,黑皮警察捏着鼻子走过来:“这是喝了多少酒?还能开车吗?” 张茂森:“是太君喝的酒,我是送太君回去的司机。” 黑皮警察:“今晚抓捕反抗分子,凡是在陆军医院这一片区域出现的人和车辆,都要接受检查,太君也得出示证件。” 高非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嘴里嘟囔着:“开路!开路快快的!” 黑皮警察连忙陪着笑脸:“太君,请您出示证件。” 高非伸手把那支南部式手枪掏出来,指着黑皮警察怒吼道:“八嘎!” 南部式手枪已经上弹,张茂森的手枪也在手里握着,只要糊弄不过去,立刻开枪硬闯。 站在一旁的日本兵看见高非拿的是日军制式手枪南部枪,就已经很留意,仔细再一看枪管上“渡边浅野”四个字,连忙持枪敬礼,挥手吩咐人搬开铁马,让“渡边浅野”通过。 张茂森一脚油门开着车疾驰而去。 黑皮警察:“这位渡边浅野太君是什么人?” 另一个警察:“听说是特高课特一课副课长。” 张茂森和高非的汽车穿过两条马路,这才松了一口气,张茂森说道:“队长,好险啊。” 高非笑了笑,说道:“确实好险,要是赶上日本兵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楚枪上的字,或者是多问我两句话,咱们立刻露馅!” 汽车开进法租界,又在街上绕了几圈,确信无人跟踪,方才回到大丰纱厂。 沈俊辰本想在日本人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几次三番被军统特工逃脱,死了几名日本军人不说,其中还包括主动要求假扮南造云子的渡边浅野中尉。 渡边浅野是特高课高级情报人员,他的死让南造云子也很被动,连夜前去特高课说明事情原委经过。 特工总部。 沈俊辰刚到办公室,手下的特务就对他说:“沈组长,处长让你来了就马上过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沈俊辰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 “听胡秘书说,好像是和李正信有关。” “李正信?他不是在监狱里关着呢吗?” “那就不清楚了。” 沈俊辰来到金占霖办公室,敲敲门。 金占霖:“进来。” 沈俊辰推门进来,本以为是一屋子各组的组长,没想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处长,您找我?” “嗳,萧宁宁要是有你一半礼貌就好了,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就不会敲门?” “宁宁又没敲门就进您办公室了?” “就在刚才,我正低头找东西,她不声不响站在我桌子前,我一抬头,把我吓一跳!” 沈俊辰忍着笑:“处长,要不我回头跟她说说?让她以后注意点。” 金占霖摆摆手:“不必了,说了她,让老萧脸上挂不住,再说她也是好心……给我送来一包咖啡,说是什么八西七西的,我喝不惯这洋玩意儿,你一会儿拿走吧。” “谢谢处长。” “对了,有件事,我要特别跟你说一下。” “处长,您说。” “李正信逃狱了。” “什么?李正信逃狱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夜里。” “这怎么可能?提篮桥监狱戒备森严,他是重犯,怎么可能逃出去?” “监狱方面也正在调查,给出的初步结论是李正信买通了看守,因为在事发后,看守也一并消失。” “看守难道也是军统的人?” “都有可能。另外,李正信在上海多年,提篮桥监狱他的朋友也不少,很难说只是一个看守被收买的问题。” “李主任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通缉令很快就会签发,等一下我会通知其他组长,这两天都要参与搜捕李正信。” “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你知道去哪里搜捕吗?” “车站码头,另外他的家里也要派人监视。” “你这是常规的抓人方法。我单独把你叫过来通知你这件事,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卑职愚钝……” “李正信如果是军统内奸,他当然会想办法从车站码头离开上海,也可能会回家看望妻儿。但是……如果他不是军统内奸呢?” “处长,您的意思是我们真的冤枉了他?” “我说的是万一,我叫你来,就是要说这个万一!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报复冤枉我的人!” 金占霖看着沈俊辰点点头:“所以,你才要小心。他最恨的人就是你!” 正文卷 第120章 竹内哲也 沈俊辰知道金占霖说的没错,李正信如果选择报复的目标,第一个就会找上自己。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俊辰的心情依然烦闷,现在不光是要警惕军统的暗算,还要提防李正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打自己的黑枪。 “组长,报馆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报馆?” “您……不是让我盯着大公报那则广告的事吗?” “哦,对对对,忙得昏了头。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昨天下班以后,夏菊去了一趟报馆。” “看来她也看见了那份报纸。她去报馆做了什么?” “夏菊走了之后,我去问过报馆接待她的人,她是去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留给报馆,希望发广告的人如果再来的话,能去和她联系,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广告上会有她的名字和生日。” 沈俊辰沉思着,这么看来夏菊并不知道这则广告的真实意思,她要是接头人的话,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再去一趟报馆。 “你别盯报馆了,发广告的人即使出现,你也不认识他。不过,他倒是有可能会去联系夏菊……” ………… 夏菊也是在这几天,再次看到这则对自己来说,迷一样的广告。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则广告跟自己的母亲或许会有一些联系,但是绝不可能是母亲发出来的。 她本想找高非商量一下这件事,可是最近她联系不上高非,刚刚在陆军医院杀死数名日本军人,锄奸队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处于暂时的静默状态,完全中断任何行动,以躲避这段时间的风声。 夏菊最近和萧宁宁逛街的次数比较多,有时候夏菊也会叫上蒋美玉。萧宁宁和蒋美玉这对活宝,似乎是前世的冤家,即使是在一起逛街也是口角不断。 今天下午,刚好是特工总部的党务活动日,其他非党人员放假半天。 萧宁宁:“夏菊,下午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夏菊:“好呀。美玉,一起去吧。” 蒋美玉:“中午都没吃饭,逛街之前是不是吃饱肚子,然后再去逛?” 萧宁宁:“美玉,难怪你这么胖呢,咱们都一样没吃午饭,就你一个人喊饿。” 蒋美玉呛声说道:“吃饭和胖瘦有什么关系?我妈妈都说了,我这是杨贵妃体质。” 萧宁宁做出呕吐状:“你妈妈是哄你开心呢,杨贵妃要是你这样……” 夏菊眼看这俩人又要争吵,就打圆场:“我也饿了,吃一点什么吧,哪有饿肚子逛街的。” 蒋美玉:“看吧,正常人到时间都要吃饭,你嘛,哼哼。” 萧宁宁:“我怎么样?我不正常呗?……” 争争吵吵中,三人出了76号大门,坐电车来到永安百货附近。走进一家面馆,伙计立刻迎上来:“三位小姐,想要吃点什么?” “三碗阳春面,然后再来两个开胃小菜,就这么多。谢谢。” “好嘞,几位小姐稍等,一会儿就好。” 坐下之后,蒋美玉到面馆的厕所去方便。 见蒋美玉出去了,萧宁宁愤愤的说道:“杨贵妃要是长她这样,我估计唐玄宗也不能抢自己儿媳妇当老婆,看一眼就够了!从此再不相见!” 夏菊笑道:“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这怎么就知道了?”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我喜欢这样的故事,你知道吗?杨贵妃其实并没有被勒死,而是被一个什么陈将军救走……” 正说着话,一个男人挑门帘也走进面馆,坐在夏菊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伙计,一碗面。” 他的口音很怪异,听着说不出的别扭,像是洋人初学中国话的感觉。 吃完了面,夏菊掏出包里的小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无意中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的男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 夏菊也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年轻女人在外面被男人多看两眼,并没有什么奇怪,要是没人看你,那才是应该担心的事。 走出面馆,三个人停停走走,永安百货附近的商铺林林总总,鞋帽店,绸缎行,西洋的舶来品店,应有尽有。 她们每一家店铺都会走进去看一看,在这个的期间,夏菊发现面馆里的那个男人,总是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能被夏菊发现这么多次,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一个善于跟踪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被夏菊发现后,做作的假装看着别处,样子就像是一个三流的蹩脚演员。 逛了大半天,三个人各回各家。 因为天气很暖和,夏菊没有坐车,步行着往家走。那个男人依然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 如果三个人的时候,夏菊还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跟踪谁,那现在的指向就非常明确,这个男人就是在跟踪自己。 走到街拐角,夏菊闪身躲在一处货摊后面,后面跟踪她的男人拐过街角,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顿时慌乱起来,他几乎毫无掩饰的四处张望着,寻找夏菊的影子。 夏菊从货摊后面转出来,出现在这男人身后,在他刚一回头的时候,冷冷的说道:“你是在找我吗?” 男人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 “我们认识吗?” 男人摇摇头。 “那你一路跟着我干嘛?” 男人:“我是在大公报上发广告的人。” “你就是……” “夏小姐,在大街上,说话很不方便。” 街边有一家小茶馆,夏菊:“我们到茶馆坐一下?” 男人点点头:“茶馆很好,我喜欢喝中国茶。” 夏菊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个人从里到外,说不出的古怪。 不远处,沈俊辰手下的特务看着这一切,他不敢跟的太近,因为都是在情报处任职,夏菊认识他。 “夏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竹内哲也,请多关照。” 夏菊很吃惊:“你,你是日本人?” “是的。” 关于这则广告,夏菊想到了各种可能,就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日本人发的这则广告。 夏菊稳了稳心神:“竹内先生,想必报馆的人已经跟你说了,你发的广告内容,是我的生日和我的名字。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121章 谜底 竹内哲也目视着夏菊:“请夏小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才能解释这一切。” “什么问题?” “夏小姐认识一位白玉兰女士吗?” 夏菊的心砰砰直跳,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当然。不过,我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定是同一个人,要不然她怎么会用你的名字和生日做……”竹内哲也忽然住了口。 夏菊却已经猜到他后半句话:“你是说这则广告内容,是白玉兰给你用作联络她的方式?” 竹内哲也:“夏小姐,你既然主动联系我,你就应该坦诚相告,不然的话,我不能对你说出实情。” 夏菊急于知道妈妈的下落,犹豫了一下,说道:“白玉兰是我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妈妈,我也在找她。看见这则广告再次出现,我才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发广告的人。” “你是白玉兰的女儿?”竹内哲也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仔细端详着夏菊。 “你见过我妈妈?” 竹内哲也对夏菊的身份再无怀疑,什么都可能会改变,人的遗传基因是不可能改变,面前的女子和白玉兰确实是长的太像了。 “夏小姐,我和你妈妈是在日本通过组织认识的……” “你们是什么组织?” 说起这个,竹内哲也有些含糊其辞:“嗯……就是一个反战团体,因为这个团体的原因,我有幸和白女士有过接触,当时我们希望白女士留给我们一个联络方式,方便我们来上海的时候跟她取得联系。白女士担心随口说的暗号时间太久会忘记,就说把送给亲人的生日祝福做为联络暗语,想要联络她,就在12月份把这段话刊登在大公报上,她看到后,会在报纸上登另一则广告,抱歉,具体内容和你没有直接关系,我就不说了。” “你在12月已经刊登了一遍广告,为什么在3月又刊登一遍?你不知道这样做很招人怀疑吗?” “我是没办法,在12月刊登过广告后,三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得到白女士的回音,因为和她联络不上,所以才着急又刊登一次。” “你找她有什么要紧事,这么紧急的联络她?”夏菊已经隐约的猜到竹内哲也的身份,她知道在日本也有左翼党派。 “我的身份是一名外科医生,我要去阜平,我想那里会需要像我这样的人。但是没有人引荐,他们是不会相信一个日本人的。” 夏菊这才知道,为什么竹内哲也的跟踪水平完全没有一点隐蔽性,他本来就不是受过培训的特工人员,只是一名反对侵略,爱好和平的医生。 夏菊:“阜平?阜平是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是在太行山上,具体在哪里,要怎么走才能到达,我也是毫无头绪。” “……我妈妈难道有办法帮你去到阜平?她也是你们组织的人?” “白女士和我们都是有共同信仰、共同理想的人!” 说完了这些,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互相交流的信息还是没办法找到白玉兰。夏菊虽然解开了心底的谜,但是竹内哲也看起来简直比她还要束手无策。 “你们的组织,只派你一个人来上海吗?” 竹木哲也犹豫了一会,才说道:“是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联系不上白玉兰女士,没有她的安排,我即使到了阜平,也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 法租界贝当路,沈俊辰的家里。 “铃铃铃铃!”电话响起,沈俊辰抓起电话:“喂,我是沈俊辰。什么?发广告的人出现了?” 电话另一端:“沈组长,他们现在静安寺附近的一家茶馆里,我正在监视,要不把他抓起来!” “不!抓了他就会打草惊蛇,要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老巢!既然他出现,你就不要管夏菊了,盯住他最后会在哪落脚!” “是!” 沈俊辰放下电话,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发广告的人主动联系夏菊,说明他还没有和他的联络人接上头,他是试图通过夏菊找到他的联络人。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方面的人,但是在上海的反抗分子中,除了军统中统,再就是共党,查他们正是特工总部分内之事。至于夏菊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等抓了这个发广告的人,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 第二天,沈俊辰刚一到特工总部,特务就兴冲冲的来报告:“沈组长,查到那家伙住的地方了。”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住在哪?” “一共三个人,就住在大公报报馆对面的平安旅店,他们住在5号房。” “马上集合人,抓!” 沈俊辰现在是立功心切,心想既然这些人联系不上他们的接头人,也就失去了继续监视的价值,还不如都抓回来审一审,免得夜长梦多,再让他们跑了,那可就前功尽弃。 沈俊辰带着人来到平安旅店,这是一处二层小楼。 沈俊辰:“去几个人堵住后门后窗,其他人跟我进去抓人!” “是!” 旅店一进门就是旅店的前台,老板正坐在里面抽着香烟。 “几位先生,你们这是要住店,还是找人?” 沈俊辰掏出证件递给老板:“76号办案!二楼5号房住的是什么人?” 老板打开证件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双手奉还:“5号房住的是几位延吉参商。” “他们现在人都在楼上吗?” “都在。他们很少出门,延吉人说话的口音很奇怪,他们也很少和我们交谈……” “带我们上去!” “啊?是是是。” 老板拿着备用钥匙,带着沈俊辰一干人走上二楼,来到5号房门前,轻轻敲敲门:“先生,送热水的,请开一下门。” 里面传出一句:“不需要,谢谢。” “打开门。”沈俊辰低声吩咐着老板,同时把枪掏出来顶上子弹,他的手下也都举着枪对着房门,准备随时开枪射击。 这阵势让老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哆哆嗦嗦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咔哒拧开房门,立刻慌张的闪退在一旁。 一个特务一脚踢开房门,率先冲进去:“都别动!” “不许动!” 沈俊辰举着枪最后一个冲进去,眼前的一幕和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形成鲜明对比,三个男人围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放着几片面包和几杯牛奶。 暗枪书友QQ群:493351545,欢迎加入。 正文卷 第122章 爆破手 特工总部内,金占霖的办公室里。 沈俊辰十分惊讶:“处长,您说我抓回来的是日本人?” “对。刚刚跟日本领事馆核实过,他们的身份都是真实的。你马上把人放了!” “他们既然是日本人,为什么假扮延吉参商,而且还随身携带伪造的证件?” “这一点,他们已经解释过了,因为中国民众反日情绪高涨,他们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才使用假名字假身份。” “可是……” “别可是了!幸亏今天你没有伤到人!要是伤到日本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替你收场!” “是。处长。” 沈俊辰无奈之下只好把人释放,看着他们走出76号门口,沈俊辰心里的诸多疑惑依然难解。 他不明白,这三个日本人来到上海,整天窝在旅店里,既不是游客,也不是生意人,却在报纸上发了这么一则奇怪的广告…… 如果把他们的身份调换成中国人,就冲这几点,是必须要过一过76号的刑具才能罢休。 沈俊辰拿起电话:“我是特工总部情报处,给我接特高课。” 十几秒钟后,电话转接通。 “请给我找特一课南造云子课长。她不在?哦,好的好的,谢谢。” 联系不到南造云子,沈俊辰命令特务继续监视平安旅店,以他的分析判断,这三个日本人一定有问题! 在大丰纱厂躲了一周后,感觉日伪搜捕力度有所减弱,高非决定解除锄奸队的静默状态,但是也叮嘱尹平他们,活动区域暂时不要离开法租界。 高非独自前往九宫殿,他是去帮厉先杰弄炸药。在上海,非军事用途想要搞到这种东西,只能去黑市碰碰运气。 曲麻子并没有待在酒馆里,他正和几个相熟的人在街边闲聊,看见高非出现,曲麻子马上迎上来。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曲麻子说道:“兄弟,这次要什么货?” 高非:“我需要一些烈性炸药。” 曲麻子:“要说是枪支弹药,我都有办法搞到。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就连冲锋枪都有。可是炸药就不太好搞……” “炸药和枪械有什么不同?” “不瞒你说,我们做这种零散军火交易,大多是从当兵的手里收购,当兵的擦掉枪号,他就敢卖给我,出了事也查不到他们。炸药太扎眼,当兵的都不敢带出军营。” 高非看了看四周:“那好吧,我再去别人那问问。” “兄弟,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我这里没有,谁都不可能有。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至于他肯不肯帮你,我可不敢保。” 高非知道,曲麻子既然说的这么肯定,自己想在九宫殿黑市买到炸药,恐怕是不可能。 “你说的这个人,他是做什么的?” “他原先在一个鞭炮作坊干过,日本人禁止鞭炮生产,他现在没事做。” “他手里有炸药?” “他曾经求我帮他找一份工作,他说只要是跟火药有关的,他都会做!所以我猜他会做炸药!” “好,那就麻烦你带我去找他。” 曲麻子抬头望着天空,喃喃着:“今天天气是真不错,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样……” 高非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十块大洋,塞进曲麻子兜里:“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看见大洋,曲麻子喜形于色:“兄弟,真够朋友!这样,咱们这就去,他住的地方离九宫殿也不远,半小时就能走到。” 高非跟着曲麻子沿着九宫殿外墙一直走,越走眼前的景象越是破败。二十几分钟后,曲麻子带着高非来到一处民宅前,啪啪拍着残破斑驳的木门:“胡铁峰老弟,在家吗?” 大约一分钟时间,木门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瘦弱的年轻人站在门里:“你们是谁?” “胡老弟,我是曲麻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曲麻子?哪个曲麻子?” “胡老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在九宫殿,你还卖给我一支……那啥来着。”曲麻子挤眉弄眼的说着他俩才懂的暗语。 胡铁峰恍然:“哦,你是九宫殿的曲大哥。” 曲麻子笑道:“什么大哥,你就叫我曲麻子就行。我今天来,是给你介绍一份生意,这位兄弟是我的老主顾,具体事情你们聊,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曲麻子拱拱手转身离开。 高非伸出手:“你好,胡先生,我姓高。” 胡铁峰并不握他的手,闪身让开:“进来说话吧。” 高非迈步走进杂草丛生的小院子,房间只有一间半,窗户上有两块玻璃已经破碎,破碎的窗口用旧报纸糊上,看得出房子的主人过的很潦倒。 走进屋子,连桌子都没有,在床上铺着一张旧报纸,上面是半瓶烧酒和一包卤黄豆,再加上吃剩一半的馒头。 胡铁峰:“我这儿简陋的很,不嫌脏的话,就坐床上吧。” 高非看都不看,就坐在床上,说道:“胡先生,你和曲麻子其实并不是很熟吧?” 胡铁峰:“就打过一次交道,去年因为生活所迫,我卖了点东西给他,过去这么久,想不到他还记得我。” 曲麻子是做黑市军火生意,能卖给他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枪支弹药。 “高先生,你有事就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需要一些烈性炸药。” 胡铁峰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就是一个做烟花爆竹的,哪会有什么炸药。” 高非从身上掏出一封大洋放在床上:“炸药爆炸之后,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来,就算出了事,也查不到做炸药的人身上。” 他看出胡铁峰的生活陷入窘境,跟他说再多的话,也不如把钱给他拍在面前,银光闪闪的现大洋比什么天花乱坠的语言,来的都要实在。 胡铁峰看着床上的钱,一咬牙:“好!这生意我接了!不过,我的材料不算多,如果你不是拿它去炸碉堡,威力是足够用。” “多长时间可以做好?” “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来取。” “好。” 高非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身问道:“胡先生,你当过兵吧?你应该是军队里的爆破手,要不然就是在兵工厂干过。” 胡铁峰一愣:“你……怎么知道?” 高非笑道:“别介意,我就是瞎猜的。那就这样,我明天来取货,再见。” 胡铁峰把高非送出门,插好门闩,返回屋子里,先把钱收起来。然后找来铁钎,撬开地上的几块青砖,从地下掏出一个油布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都是些硫磺硝石木炭之类,制造火药的材料。 正文卷 第123章 高非的担心 高非从胡铁峰家里出来,在九宫殿路过的时候,在曲麻子手里买了一支勃朗宁M1910手枪。 这把枪是为夏菊买的,这次静默期间,高非无法和夏菊取得联系,心里非常惦记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住在那栋僻静的楼里,实在是不太安全,别的到没什么,他主要是担心会有一些溜门撬锁的蟊贼闯进去。 勃朗宁手枪里自带七发子弹,高非也没再多要子弹,他觉得这已经足够,给夏菊这把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不见得真能用得上。 高非从电车站开始跟着夏菊,一路尾随她到家,确认她身后没有可疑情况,这才上楼开门进去。 夏菊听见门响,回头一看是高非,两个人已经十几天不见,对视片刻之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这几天都是提心吊胆,你又不告诉我联络点在哪……” “你要是知道联络点在哪,是不是又要去?我跟你说过,联络点唯一的功能,就是传递我和重庆之间的联系,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我去了又怎么了?我现在的反跟踪能力可比以前强多了,前几天别人跟踪我,都被我发现。” “被谁跟踪了?沈俊辰又派人跟踪你?” “不是他。是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跟踪你?快跟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夏菊把竹内哲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问高非:“竹内哲也说的阜平在什么地方?”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阜平在太行山的山麓,是共党在晋察冀边区司令部的所在地!” “竹内哲也要去那里,难道他是……共党?” “我不知道。就算他不是,也起码是一个有这方面倾向的日本人。” 夏菊有些黯然:“他这么久都联络不到我妈妈,是不是我妈妈已经不在上海了?” 高非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竹内哲也之所以联系不上白玉兰,那是因为白玉兰早就死在王凤山的枪下。而她在上海公开身份用的是化名,就是通过正常途径查找,也不可能找到“白玉兰”这个人。 夏菊:“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高非摇摇头:“不行,军统家规森严,严禁和赤色沾边,这是大忌!” 夏菊嘟着嘴:“家规,家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的家规!” 高非:“夏菊,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乱说!另外,我估计竹内哲也这么乱发联络暗号,应该已经被人盯上。你最近要小心一些,要是有人因为这件事调查你,你只说是寻母心切才和他接触,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菊:“嗯,我知道了。” “再有特别紧急的事需要联络我,你就去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的通告栏里,张贴一份寻人启事,内容就写:寻母白玉兰,见字后联系我,落款留特工总部的地址。” “为什么留特工总部的地址?” “因为你在那里工作,留那的地址,既自然又坦荡。” “嗯,这个主意好,既能让你知道我有事找你,又顺便寻找我妈妈的下落,万一被她看见,那真是意外之喜。” 高非在心里叹息着,夏菊盼望的意外之喜,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高非把勃朗宁手枪掏出来递给夏菊:“给你防身用的。” 夏菊惊讶的说道:“这怎么能行,特工总部明文规定,临时内勤人员不允许配枪,要是被发现,是要遭到调查的。” “你就说你一个人住很害怕,在黑市买来壮胆用,我想他们都会很理解,这种事只要有借口,没人愿意深究。” “可是我又不会用枪……” “我来教你,很简单。你最近有些廋了,是76号的伙食不好吗?”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热恋中的青年男女,除了工作上的事,还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从夏菊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虽然时间有些晚,高非还是决定去一趟联络点。静默这段期间,他和联络点也中断联系,他现在急于知道重庆有没有新的命令。 趁着朦胧的夜色,高非赶奔位于威廉路的合顺祥布行。 合顺祥布行已经打烊,高非四处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轻轻叩打房门“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这种节奏的敲门方式,是他和胡国华定的最简单的识别暗号。过了一会儿,胡国华打开门,把高非让进屋内。 “高队长,你可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怎么了,上面又有新任务?” “新任务暂时没有,上面给咱们派下来两个新人!明天就到上海,需要派人前去接头,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终于给我们派人下来,真是不容易。” “上面可能是考虑到我们人手确实太少,这才给我们增加人员。” 高非心里明白,锄奸队人手紧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重庆这个时候给自己增加行动人员,明显是对自己迟迟没有除掉南造云子表示不满。 高非:“我要是今天也没来,你没想过你自己去和他们接头?” 胡国华正色说道:“高队长,我只和你单线联络,没有你的命令,不接触其他人,这一点我不会忘。” 高非点点头:“没错,你做的很好,就算这两个人和我联系不上,你都不能暴露身份!” 胡国华:“那明天接头的事……” 高非略一思索:“明天我亲自去接,既然来的是新人,我先把他们放到外围考察一段时间,然后再说。” “那好,这是明天和他们的接头方式。”胡国华把一张字条递给高非。 高非接过来看了一遍,立刻掏出火柴点燃焚烧:“这种事,尽量用脑子记,不要写在纸上。” 胡国华:“是。” “另外,有机会的话,你要不时的督促上面,让他们继续给我们输送新人过来。这么大的上海滩,锄奸队连十个人都不到,做起事来太捉襟见肘。” “好,我会的。” “不要为这件事单独发报,在正常联系中,夹带一句就可以,太频繁使用电台有可能会被敌人侦测到。” “高队长,你放心。我用的是加密电文,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敌人即使侦测到,等到他们破译了电文,我已经更换了新的密码发报方式。” 高非缓缓说道:“我不是担心电文会被破译,我是担心敌人会侦测到发报的地点!” 正文卷 第124章 交换情报 第二天一早晨,高非在铁帽子街租了一处房子。选择铁帽子街,是因为这里大多住的都是平民,街巷密集易于隐藏。 上午十点多钟,他顺利的在车站接到了两名新人,一个叫华新宇,一个叫赵光北,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高非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们都是从什么地方调到军统来的?” 赵光北:“我是去年年底,从93军奉命调到重庆,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秘密训练。” 华新宇:“我也是93军的,只不过和光北不是一个兵种,他是通信连,我是搜索连。” 高非:“很好,都有做特工的潜质,戴局长很会挑选人才。” 华新宇:“高队长,我们这是去哪?” 高非:“去你们住的地方。” 一个多小时后,高非把汽车停在距离铁帽子街稍远一点的路边,带着他们步行穿过两条巷子,来到刚租好的房子内。 这里房屋的格局基本都差不多,两间上房,半间厨房,外面带一处小院子。 高非掏出些钱放在桌上:“本来可以租条件好一点的房子,但是因为时间仓促,只能先凑合着在这住吧。你们休息一会儿,下午自己出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赵光北把行李箱放在地上:“高队长,比起军营来,这条件已经很好了。再说,我们又不是来享福的,有地方住就行。” 高非点点头:“这几天,你们要抓紧时间熟悉周边环境,有任务的时候,我会来通知你们。对了,你们有枪吗?” 华新宇:“没有,在路上要应付各种检查,带枪很不方便。” 高非:“你们习惯用什么枪?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会带给你们。” 赵光北:“匣枪。” 华新宇:“我也是。” 高非:“好,我知道了。” 安排妥当了两个新人,高非驾车离开。 在回去的途中,看到越来越多所谓的日本宪兵先遣队,在法租界荷枪实弹的招摇过市。 高非心里很清楚,这是日本人的一贯手法,先派小队武装进驻法租界,看看法国人的反应,然后再变本加厉的逐渐增兵。 高非开着车,特意在平安旅店门前慢慢驶过,很快他就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旅店周围徘徊着,这越发确定了他的判断,竹内哲也已经处于监视之下。 回到大丰纱厂,刚刚把车停好,管事的匆忙迎出来:“高先生,袁先生请您到他办公室一趟。” “好。”高非下了车,跟着管事的走上楼。 在袁忠武办公室的门外,站着两个穿着短衫的壮汉,高非认识他们,两个人是袁忠武的保镖。 虽然袁忠武是上海知名的实业家,但是他出入各种公共场所,很少带着保镖,今天这是高非第一次看见保镖出现在纱厂。 “您请进,袁先生在里面等您。”管事的并不进去,把高非送到门口就停住脚步。 高非推门走进去,办公室里除了袁忠武,还有一个面皮白净,留着大背头,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高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冯一凡冯先生。”袁忠武见高非走进来,立刻给他们做了引见。 冯一凡站起身,热情的伸出手:“高先生,你好。” 高非隐约的感觉到,今天门口增加的保镖,似乎是和这位冯一凡有些关系。 袁忠武:“冯先生是今天刚刚从阜平过来,他有些事想要请你帮忙。具体的事宜,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 袁忠武说着走出办公室,回避了二人的谈话。 高非心里一动,阜平是共党的大本营,从那里来的人,又被袁忠武这么隆重的介绍给自己,门口还加了岗哨,恐怕是大有文章。 冯一凡:“高先生,咱们当真人不说假话,你是什么人,我十分清楚。我是什么人,想必高先生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高非没想到冯一凡这么直接,不过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高非也就不再掩饰,他淡淡的说道:“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冯先生找我帮忙,似乎不太合适吧。” 冯一凡:“高先生,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连我们的军队都编入各个战区序列。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无论井水还是河水,都是中国的水!” 高非:“久闻贵党一向善于说服教育工作,今天是领教了。冯先生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是这样,有几名日本医生想要前往阜平,但是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们,我知道你们在上海的能量很大,所以想请你们帮忙寻找。” 如果不知道竹内哲也这件事之前,即使有袁忠武做中间人,高非也一定会断然拒绝这个要求,军统怎么可能替共党找人。 现在的情况就变得简单多了,他已经知道竹内哲也的下落,告诉他也无妨,这就是一份顺水人情。 但是高非没有立刻把竹内哲也的消息告诉他,冯一凡直截了当跟自己提出这个要求,说明他很有信心自己会答应他。 高非想知道冯一凡的信心从何而来。 “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你。”高非站起身,作势要离开办公室。 冯一凡在高非身后说道:“高先生,我知道你们正在找南造云子,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这几个日本医生,我可以提供给你,关于南造云子秘密住所的情报!”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高非停下脚步,回转身:“冯先生不是开玩笑吧?” 冯一凡正色说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要不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太薄弱,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情报,我们自己就可以动手除掉她!” 高非假装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好吧,你把南造云子的情报给我,我保证两天之内,给你查到日本医生的下落!” 冯一凡:“我相信高先生一言九鼎,不会食言!……南造云子虽然看似居无定所,实则她在和平大饭店有一间常年租的套房,她不轻易去,只有在她觉得极度危险的时候,她才会躲到那里去暂避。” 高非揣度着冯一凡的话,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很多老牌间谍都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 宾客云集的和平大饭店,其实还真是一个很理想的藏身所,普通人想要进去饭店,要有合适的理由,不然在门口就会被拦下。 接下来就要高非去验证冯一凡的情报是真是假。 正文卷 第125章 和平大饭店 傍晚的时候,高非来到胡铁峰家,他是按约定过来取炸药。 几支炸药用绳子捆在一起,装在纸箱子里。 胡铁峰:“现在是引线装置炸弹,如果想改成定时炸弹,再加装一个定时器就行,高先生看来也不是外行,这个东西应该会装吧?” 高非笑了笑:“我要是有做炸药的材料,虽然不能像你做的这么功能齐备,但是也能马马虎虎用。” 高非拿出一封银元放到床上,胡铁峰惊讶的说道:“高先生,你已经给过了钱,这是……” “我觉得咱们可以长期合作,你不用问我是什么人,我也不打听你的底细。有活儿了,我就来找你,这些钱就算是定金,你觉得怎样?” “那当然好,只是做炸药的原材料,我已经没有了,黑市又买不到。” “原材料可以慢慢想办法。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明白。” 高非看了一眼地下成堆的空酒瓶子:“这都是你喝的?” “整天没事做,烦闷了就喝几口……” “能戒就戒了吧,酗酒不是什么好的嗜好。”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胡铁峰站在屋子里大声问道。 “还能有谁,你宝哥可怜你来了。”外面是一个死气活样的声音。 胡铁峰讪笑着:“是一个邻居,叫吴阿宝,平时对我很照顾。” 高非把帽子墨镜戴上:“那我就不打搅了,我这就走。” 胡铁峰来到院里,把院门打开,倚着门的吴阿宝险些摔进来,踉跄了几步,胡铁峰赶忙扶住他:“小心,宝哥小心。” 吴阿宝甩开胡铁峰的手:“干嘛呢,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饿死过去了……这位是?” 高非拎着纸箱子从胡铁峰身后走出来,对吴阿宝点头示意:“你们聊,再见。” 胡铁峰:“高先生,你慢走。” 看着高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吴阿宝轻踹了胡铁峰一脚:“问你呢,这谁呀?” “哦……他是我的一个,一个朋友。” “狗屁朋友,不管你吃不管你喝,一句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还得是宝哥照顾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吴阿宝把手上拎着的一瓶酒和半只烧鸡,举到胡铁峰眼前,炫耀着晃了晃。 胡铁峰:“宝哥,今天不在家里喝,咱们下馆子去。” “呦呵,铁峰,有钱请宝哥下馆子,这是发财了?” “我能发什么财,是去年卖枪的钱,手里还有一点。” “你小子行啊,卖那支破枪的钱现在还没花完?那你还总跟我哭穷!不过,铁峰,宝哥这嘴够严的吧?你卖枪的事,我可跟谁都没说。” “那是,宝哥的为人我是信得过。” 两个人来到附近的小酒馆,吴阿宝看着胡铁峰眼睛都不眨的点菜要酒,心中不禁生起了疑云。 酒过三巡以后,吴阿宝说道:“铁峰,你跟宝哥说实话,你到底哪来的钱?” “宝哥,这真是卖枪的钱……” “那把没子弹的破枪,你能卖多少?九宫殿那帮黑心贩子,最多给你十块二十块!铁峰,要是有发财的路子,你不跟宝哥说,你小子可不仗义!” ………… 和平大饭店,是上海首屈一指的集餐饮娱乐住宿于一体的高档饭店。能在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绝没有普通老百姓。 韩三的黄包车夹在门口一溜儿黄包车中间,他坐在车把上,盯着出来进去的客人,高非已经给他看过了南造云子的相片。 除了韩三,华新宇和赵光北也被安排在饭店四周,他们和韩三互不认识,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南造云子确实是在和平大饭店,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特高课的特工在一楼暗中负责警戒,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 事实上,正像南造云子自己所说,她并非是害怕军统的暗杀,才四处躲藏。经过十几次暗杀,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在心底下,南造云子甚至已经开始轻视军统的能力。 这次躲进和平大饭店,防备暗杀只是次要原因,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陆军医院事件。那次事件中,死了几个日本宪兵,包括她的副手渡边浅野,因为伤亡重大,南造云子遭到上司训斥,她心里有些不快,索性躲进饭店清净一下。 但是南造云子又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加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两杯清酒,不由得的兴起了欲念。 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几个情人,都不适合在这里见面,她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沈俊辰。 南造云子心想,能够不必担心来人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沈俊辰。或许凭着自己的魅力,能够勾引到这个年轻人…… 南造云子拿起电话:“给我转外线……请接特工总部情报处八组沈俊辰。” 特工总部沈俊辰的八组办公室,一个特务探出头喊着:“谁看见沈组长了,有电话找他。” 萧宁宁从楼下走上来:“沈组长在楼下吃饭呢,谁找他?” “是一个女人。” “女人?叫什么名字?” “是姓廖的一位小姐,声音嗲嗲的。”特务坏笑着,情报处的人都知道,萧宁宁喜欢沈俊辰,而沈俊辰似乎对这位大小姐没什么兴趣。 “哪惹的骚贱货!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萧宁宁气呼呼的转身回去资料室。 沈俊辰正往楼上走,看着萧宁宁的背影,皱着眉问那个特务:“她怎么了?” “不知道。哦,沈组长,有电话找您。” 沈俊辰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喂,我是沈俊辰,你是哪位?” “沈组长,我是廖雅权。”南造云子报出自己的化名。 “云……廖小姐,你在哪里?我正有事找你商量。” “哦,这么巧?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找我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能当面谈吗?”沈俊辰完全没注意到电话里南造云子暧昧的意图。 见面却是这正合南造云子的**之心:“也好,你来和平大饭店203房。上来之前,在饭店大堂先给我打一个电话。” “好,我马上就到!”沈俊辰撂下电话,带着两个特务匆忙开车前往和平大饭店。 沈俊辰出现在和平饭店,华新宇并不认识他,在门前佯装等活儿的韩三可认识他,见他从车里下来,连忙扭过头,避免被他看见。 谢谢阅读,谢谢推荐票,谢谢打赏!祝大家好运! 正文卷 第126章 西厢记 南造云子春情勃发,一心要和沈俊辰演上一出西厢记,她把自己打扮的性感妖娆,甚至换上了平时不常穿的日本和服。 铃铃铃铃! 电话响起,南造云子抓起电话:“喂,沈组长,你直接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南造云子打开房门:“沈组长,请进。” 沈俊辰看着眉眼含春,搔首弄姿的南造云子,心里不禁怦然心动。虽然他此行目的,是和她商量竹内哲也的事情,但是做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这个女人的艳名他也略有耳闻,知道她凭着美色,为日军换来不少珍贵的情报。 尤其是她窃取上海吴淞司令部扩建军事设施的报告,让不久后开战的淞沪会战中,日军轻而易举锁定目标,一举摧毁对他们威胁巨大的国军炮群阵地。 “傻看什么?进来吧。”南造云子对自己制造出的效果很满意,她喜欢看男人这种痴迷的目光,这让她有一种别样的征服感。 沈俊辰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南造云子香气扑鼻的身体紧挨着他坐下,沈俊辰尴尬的稍微坐开一点距离。 南造云子格格笑道:“沈组长,你一个大男人到女人房间来,你紧张什么?应该是我紧张才对吧?” “云子小姐,我今天来是有事情和你商量的……” 南造云子娇声细语的说道:“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沈组长,你想喝点什么?白酒?洋酒?还是我们日本的清酒?” ………… 就在沈俊辰接到南造云子的电话的时候,高非已经把竹内哲也的住处告诉了冯一凡。他觉得这件事即使被重庆查问起来,自己也可以拿互换情报来解释,毕竟南造云子才是重庆的心腹大患。 冯一凡听到竹内哲也就住在平安旅店的消息,激动的握着高非的手,说道:“高先生,太感谢你了,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可能不会了解,外科医生在我们部队里是多大的价值。” 高非:“我也是军队出身,知道医生的重要性。不过,我不是在帮你们,咱们这只是交换情报而已。” 冯一凡明白高非的意思,他是不想和自己牵扯上其他的关系,军统的家法森严,尽人皆知。 冯一凡:“不管怎么样,也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才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我代表晋察冀边区的十几万军民,谢谢你!” 高非:“冯先生,谢就不必了。我提醒你一句,这几个日本医生已经被人监视,你们去接人,要有所准备才行。” “高先生知不知道,是哪方面的敌人在监视他们?”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清楚一点,你们行动的越快,带他们脱险的机会就越大!” 冯一凡点点头,他知道高非说的没错,耽搁的越久,敌人的准备就越充分。只有趁早下手,才有可能成功的把竹内哲也他们带出险地。 和平大饭店203房内。 南造云子媚眼如丝,沈俊辰心慌意乱,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样赤裸裸的诱惑。眼看沈俊辰就要沦陷在南造云子的美色之下。 “铃铃铃铃!”电话适时的响起。南造云子面色酡红,春意正浓,被突然打断好事,有些不满的站起身去接电话:“喂,对,在这里……好,你等一下。” 她回身瞟着面红耳赤的沈俊辰:“沈组长,找你的电话。” 沈俊辰连忙起身接过电话,电话另一端是他在饭店一楼的两个手下:“沈组长,刚才处里来电话说,监视平安旅店的弟兄报告,警察局的人进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沈俊辰:“警察局?告诉他们,无论去的是什么人,只要这几个日本人离开,就跟踪到底!” “是,组长。” 南造云子听个一知半解:“怎么了?怎么还有我们日本人的事?” 沈俊辰焦急的说道:“云子小姐,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现在事情很紧急,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什么岔子。” 南造云子媚笑道:“看把你急的,你说吧,是什么事。” 沈俊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南造云子讲了一遍,南造云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知道沈俊辰的分析很合理,自己的这几个同胞表现的太异常,要说没有问题很难让人相信。 “沈组长,你立刻去平安旅店,把他们带回去再审,有什么问题,我去和领事馆解释!” “太好了,我就等你这句话!那我这就走了。” 南造云子目含深意的看着沈俊辰:“这件事结束之后,咱们再好好喝上一杯。” “云子小姐,再见。”沈俊辰狼狈的逃出了这个女人的房间。 下了楼,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复杂的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要不是这个电话来的及时,自己差一点就成了这女人的裙下之臣。 “组长。”楼下的两个特务一直守在大堂的电话边上,见沈俊辰出现,连忙迎上来。 沈俊辰:“怎么样?有新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沈组长,我们怎么办?” “立刻跟我去把那几个日本人抓回去!另外,给处里打电话,请求增援!我怎么觉得,警察局的人出现的有些奇怪……” “是。”一个特务去打电话,另一个去发动汽车。 金占霖接到沈俊辰请求增援的电话,心里很盘算着,自己明明告诉他不要再管这几个日本人的事。他突然要再次抓人,要么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授意,要么是发现了新的证据。 “胡秘书,现在还有谁在处里?” “处长,处里的弟兄都撒出去了,只有厉组长在。” “他怎么没出去?” “厉组长今天来的晚,还没来得及出去。” 金占霖沉吟了一会,抓起电话:“喂,先杰吗?我是金占霖。是这样,沈俊辰在平安旅店有一个抓捕行动,他担心人手不够,处里又没人可派,你就辛苦一趟吧。” “是,处长。我马上去。” 一分钟后,厉先杰的汽车已经驶出76号大门,金占霖站在窗前看着汽车的影子,满意的点点头:“难怪李主任这么器重他,这个厉先杰办事雷厉风行,是一个行动派。换做别人,没个三五分钟也出不去。” 胡秘书:“这么说,您也有意让厉组长担任副处长一职?” 金占霖:“现在讨论这个,还为时过早,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正文卷 第127章 枪战 “砰!砰!砰!砰!” 平安旅馆方向传来时断时续的枪声,这让沈俊辰紧张起来,他把手枪掏出来,子弹上膛。催促开车的特务:“开快一点!没听见那边出事了吗!” 汽车在街上飞驰着,一不留神,“嗵!”的一声和对面过来的汽车相撞,汽车立刻熄火,再怎么发动,也发动不起来,沈俊辰气得大叫:“你怎么开的车!” “沈组长,你让开快一点,这街上车又多……” “让你开快点,不是让你往别人的车上撞!” 这里距离平安旅店还有两三百米远,沈俊辰顾不上再训斥他,打开车门,拎着枪向旅店方向跑过去。 等他跑到平安旅店对面的街上,八组的两个特务,一个大腿中枪,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另一个躲在墙角,正向旅店内射击,旅店的门窗玻璃都已经被子弹击碎,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 旅店内探出一支中正步枪,“砰!砰!砰!”向特务藏身地不断的开火。 沈俊辰躲在隐蔽处,大声喊着:“怎么回事?旅店里的那几个日本人呢?” “沈组长,他们假扮警察,想要把日本人带走,被我们识破,现在所有人都被堵在旅店里!” 沈俊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特务:“你们俩都在前门,后门谁看着呢?” “后门……沈组长,他们在还击,说明人还在旅店里……” “蠢货!还击的人也许是留下负责掩护的!” 沈俊辰知道骂他也没用,这几天特工总部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搜捕李正信的身上,实在是分不出人手放在这里。 他回身对跟着自己跑过来的两个手下喊道:“快去后门堵他们!” “是!”两个特务匆匆跑向旅店后门,没过一会儿,后门又传来枪声,看来是双方已经接上火。 砰!一颗子射过来,打在沈俊辰的身侧的水泥墙上,子弹迸溅起的水泥碎块落在他肩膀。 沈俊辰吃了一惊,因为向自己射击的方向,并不是来自旅店内,而是来自对面居民楼上。 砰!砰!砰!砰!一连四枪,都是射向他藏身的地方,对方的枪法奇准,沈俊辰不敢再轻易露头。 ………… 半个小时前。 高非远远的喊道:“拉车的,苏州河有去的吗?” 车夫们一听这么远的距离,都打怵不爱去,还不如在这儿等几个短途的活儿,既轻松赚的也不少。 韩三拉起车说道:“我去问问他能给多少车钱,要是给足了钱,跑到闸北都行。” 车夫们嗤之以鼻:“韩三,你小子这是要钱不要命,从这里跑到苏州河,能把你累吐血。”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 韩三拉着车跑到高非面前:“先生,去苏州河,您能出多少车钱?” 高非低声说道:“有什么情况没有?” “别的没什么,就是沈俊辰刚刚进去了。” “他带着几个人?” “两个。” 高非一直都想把沈俊辰解决掉,要不是最近忙于对付南造云子,早就应该针对沈俊辰安排一次锄奸行动。 高非:“你继续盯着这儿。” 韩三大声的说道:“这点钱跑到苏州河,都不够买碗茶解渴,给的太少了,您还是找别人看看有没有去的吧。” 说着他拉着车又返回到黄包车夫队列中,车夫们讥笑着他:“韩三,不划算吧?给多给少不说,跑一趟苏州河,两天都缓不过乏儿来。” 韩三摇摇头:“确实不划算,不划算。” 高非临时起意,要对沈俊辰下手,现在回去找尹平他们,已经来不及。他走到坐在路边茶摊的华新宇和赵光北跟前,一走一过之间低声说道:“跟我来。” 在离开饭店稍远一些的街口,高非的汽车停在路边,他刚上车不久,赵光北和华新宇也跟着上了车。 高非发动汽车缓缓靠近和平饭店,他也不回头,盯着饭店门口说道:“你们座位下面的缝隙里,有两把枪,拿出来,准备行动!” 赵光北伸手在座椅下面摸索一阵,拿出了两把柯尔特手枪,递给华新宇一把。 高非:“你们习惯用的匣枪,枪身太大,不方便携带,所以我自作主张换了这种枪。” 华新宇:“高队长,还是你考虑事情周全,是我们疏忽了。” 赵光北:“高队长,今天的目标是谁?” 高非:“特工总部情报处的沈俊辰,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我告诉你们谁是沈俊辰……嗳,出来了,穿浅色西装的就是他!” 沈俊辰上车开走,高非立刻开车跟上,他不敢跟的太近,沈俊辰现在比兔子的神经还要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他发现。 在快到平安旅店的时候,沈俊辰的汽车肇事,要不是街上行人太多,这其实是非常好的狙杀时机。 高非举枪瞄了几次都放弃,因为平安旅店发生枪战,街上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群。这种情况下,可能会伤及无辜不说,也很难瞄准目标。 挨着平安旅店是一栋居民楼,顺着外楼梯上到二楼平台,借着防护砖墙隐蔽,可以居高临下对街上的目标进行射击。最大的好处是,这栋楼还有后楼梯,完全不必担心被堵住。 高非:“你们都会开车吧?” 华新宇:“会。特工培训科目里都有这一项。” 高非:“赵光北,你开车绕到后面,准备接应,华新宇跟我上!” “是!” 高非和华新宇上到二楼,躲在砖墙后面,对沈俊辰进行射击。第一轮射击没有命中,再想打中沈俊辰,就没那么容易了。 “高队长,他们只有两个人,要不然你掩护我,我冲下去毙了他!” “不行!再有两分钟,警察就会赶到!我们马上撤!” 华新宇只好转身往后楼梯跑,高非刚要跟着走,往街上一看,厉先森从一辆车里走出来。厉先杰也看见了高非,他举着枪,快速的向楼上冲,一边冲一边开枪射击,子弹在高非身侧嗖嗖飞过。 高非明白厉先杰这是在演戏,他是在表现他的英勇杀敌的一面。 沈俊辰感觉没人再向自己开枪,小心翼翼探头往外看,厉先杰神兵天降一般,正持枪冲上那栋二楼。 来了增援,而且来的人是厉先杰,加上由远而近十几个黑皮警察已经赶到,沈俊辰顿时勇气倍增。 他闪出隐蔽,大喊着:“厉组长,快去平安旅店后门,那几个日本人要逃!” 正文卷 第128章 离开 高非跑下楼梯,举枪对着厉先杰头上“砰!”开了一枪,转身拉开车门,汽车一溜烟儿疾驰而去。 厉先杰做着样子追了几步就返身回来,警察们已经一通乱枪把平安旅店的门窗打成粉,那名负责掩护的共党被射中十几枪,倒在血泊之中。 沈俊辰说道:“厉组长,这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旅店后面只有一条路,而且道路狭窄难行。咱们分兵两路,你带人去追,我绕道去截,应该有机会抓住他们!” 厉先杰:“处长让我来配合你,这次行动以你为主,我听从调遣。” 沈俊辰也不再啰嗦:“那好,事不宜迟,咱们立刻行动!” 沈俊辰知道这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他带着他手下的人加上几名警察绕路去堵截。厉先杰留下两名警察处理现场,剩余的人坐他的车,一路追下去。 因为在这里遇见高非,厉先杰有些不确定逃走的人和军统有没有关系,他开着车带着几个警察停停走走,一惊一乍的查看四周情况。 这样的话,无论逃走的是不是军统的人,都有充裕的时间逃离自己的视线。警察们更是希望追的越慢越好,这么拼命的事,他们可不想冲的太靠前。 冯一凡在行动之前,派人侦察过平安旅店四周,发现旅店有后门,而且基本确定只有两名特务监视。所以他们扮成警察,试试看能不能带走这三个日本人。 即使被识破,他也有信心强行把人带走。事实上他也做到了,留下一个人牵制住前门的特务,冯一凡带着其他人护着三个日本医生从后门闯出去。 他们乘坐一辆挂着太阳旗的军用卡车,开往轮渡码头,那里有船在等着接应。开车的司机狂按喇叭,街上的行人车辆见是日本人的军车,纷纷避让。 迎面拦截的沈俊辰已经赶到,看见卡车开过来,沈俊辰猛打方向盘,再来一脚急刹车,把汽车横在马路中央。 “下车,下车!立刻开火,把他们拖住,等厉组长追上来,前后夹击,我看他们往哪跑!”沈俊辰第一个下车,就势伏在车门上,向飞驰而来的卡车开枪。 “砰!砰!砰!砰!”跟着下来的人以汽车做掩体,纷纷拔枪向卡车射击。 冯一凡把日本医生安排在卡车后车厢,派专人保护,他自己坐在驾驶室内,距离很远就看见前方有堵截的车辆。 冯一凡冷笑道:“早就想到他们会有这一手!” 冯一凡从脚底下拿起一把汤普森冲锋枪,用枪管用力一捅,把汽车的挡风玻璃捅碎,枪口对着挡在路中央的汽车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冲锋枪强大的火力,可不是手枪能够比拟的,况且冯一凡坐在卡车驾驶室里,居高临下射击,一匣子弹扫射过去,当场打死了两名警察。 趁着冲锋枪的火力压制住对面的射击,冯一凡命令司机:“加速撞过去!” 司机加大油门,卡车风驰电掣一般向停在路口的轿车猛撞过去,伏在轿车后面的特务和警察们见状,吓得四散奔逃。 卡车“嘭!”的一声撞在轿车的车尾部,将轿车撞的打滑顺在马路上,卡车从撞开的缺口处疾驰而去。 冯一凡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冲锋枪贴着车门,向试图追赶的警察继续开火,“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射在轿车上,迸溅起火花四射。 汤普森冲锋枪的枪声停止,沈俊辰才从街边隐蔽处跑出来,大喊着:“快点上车,追上他们!” 那辆轿车被冲锋枪打的千疮百孔,不知道被打中了什么关键零部件,根本发动不了,沈俊辰正懊恼时,厉先杰开车赶到。 “怎么回事?没拦住他们?”厉先杰惊讶的看着沈俊辰汽车上密集的弹孔,这明显不是来自于手枪的攻击。 沈俊辰恨恨捶着车身:“他们准备充分,带着冲锋枪,咱们的火力根本挡不住!” 厉先杰:“上车,看看能不能再追上。” 副驾驶座位上的警察下车,换沈俊辰上来,厉先杰驾车拐上主街,主街的路口有五六条,根本就无法判断卡车是从哪一条路逃跑的。 ………… 高非回到大丰纱厂,径直来见袁忠武。 “袁先生,我是来和您打一个招呼,这两天我和我的弟兄,就要另外找地方住。” 袁忠武很吃惊:“高先生,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在这住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要走?是不是袁某哪里照顾的不周到?” “袁先生,您多虑了。是这样,冯一凡已经知道我们的落脚点,想必您心里很清楚,他和我们分属不同的组织,行踪被他们掌握,这让我觉得很不安全,所以我们必须离开。” 袁忠武这才明白,高非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要走,当初是因为冯一凡求他给想想办法,寻找那几个日本医生,袁忠武觉得以高非的能力,或许能够帮到他们。 想不到帮助了冯一凡,却逼迫高非他们不得不离开大丰,想到这几个月,高非对自己巨大的帮助,袁忠武后悔不迭。 “早知道这样……唉,这件事怪我考虑不周了。” “袁先生,您不用自责,就算没有冯一凡的事,我们也该更换住处了。总是待在您这里,对您和大丰也是一种危险。”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强留。你们找好住处没有?” “明天我就出去找房子。” “好,希望以后你们还能常回大丰做客。” “当然会。”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袁忠武:“进来。” 管事的开门进来:“外面有位叫陈恩的人要找高先生。” 袁忠武看着高非:“是你的朋友?” 高非略一思索,心中已经对来人猜个八九不离十,苦笑道:“这地方是真不能待了,各路人马都找上门来。袁先生,借我一间屋子,我和他说几句话。” “就在这说吧,我正要去染坊看看去。” “谢谢袁先生。” “唉,这谢什么,不值一谢。” 袁忠武和管事的出去不久,陈靖恩从外面走进来,见面就赞叹道:“高队长,真有你的,我说怎么遍寻你不见,原来是躲在袁大老板的大丰纱厂里。” “陈站长负责调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落脚点?打电话问问重庆,立刻知道我们在哪。” “白芳伏法,调查已经结束,你们戴老板拒绝再向我提供你们的一切信息。” 正文卷 第129章 帮忙 陈靖恩说道:“高队长,抛开军统和中统的家规,其实我总算是帮过你。” 高非:“陈站长,有话请直说,虽然军统中统各司其职,诚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们都是在为国家做事。” 陈靖恩竖起大拇指:“高队长深明大义,陈某佩服……说起这件事,也真是惭愧,我有一批货,在半个月前,落到了成国寿的手里。” “成国寿?就是号称外滩一只虎的成国寿?” “没错,就是他。” “陈站长没去找他交涉过?虽说上海现如今是沦陷区,他成国寿怎么也能给中统站长一个面子吧?” “这帮王八蛋,都是墙头草,见风使舵的货色!我派人给他递话,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一口回绝?” “那倒没有。他说暂时代为保管,等到国军光复上海,他再如数奉还!这他妈的不是混账话吗?摆明了就是存心要吞了我的货!” “您那是一批什么货?让成国寿这么不给面子。” 陈靖恩犹豫了一下,说道:“高队长,我不拿你当外人,那批货是几箱子……烟土。” 高非这下就全明白了,这是陈靖恩私人的生意,按军规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他没办法动用中统的力量去处理。而成国寿显然是吃透了这一点,干脆就来个黑吃黑。 要知道在上海,烟土的行情都快要超过了黄金,面对几箱子烟土,任谁都会眼红。 高非:“这批烟土怎么会落入到成国寿手里?” 陈靖恩:“青帮的几家大烟馆最近一直断货,成国寿怀疑是有人在外围扫货,囤积居奇,再高价卖给他的烟馆,所以见就扣下我的货。” “这么说来,成国寿既然是连您的面子都不给,我一个小小的上尉,他更不能放在眼里。陈站长找我又有什么用?” “高队长,你和我不一样,我们中统主要是负责内务调查和情报搜集工作,行动方面一直都是你们军统负责。尤其最近这一年,你高队长锄奸队的大名,上海滩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听见了不胆寒?” 高非笑道:“所以,陈站长的意思是让我去吓唬成国寿?” “高队长,你要是帮我办成这件事,我拿出一箱烟土做为酬劳!”陈靖恩发着狠说道,难怪他肉疼,这一箱烟土绝对是真金白银,而且价格还在见天儿的往上涨。 “先不说我能不能吓唬住成国寿,我如果去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违反内部纪律,一旦被重庆知道了,恐怕是要受到惩处!” “高队长,你就放心,这种事,重庆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不捞点外快,怎么开展工作?就凭着他们发下来的那点活动经费?打出去十几枪,十几块大洋就没了,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高非犹豫着,要说不帮他,确实说不过去,当初陈靖恩帮忙收留照顾张茂森,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现在人家有事,自己袖手旁观看笑话,可有点不仗义。 况且陈靖恩说的没错,没有钱什么都干不成。枪支弹药租房子等等各种用度,锄奸队最近的开销就如同流水一样,让高非也觉得吃力。 “好吧,陈站长,我只能说我试一试,要是成国寿不吃我这一套,我也只好爱莫能助。” “我相信你,只要高队长肯帮忙,必定是马到功成!”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陈靖恩才告辞离开。 高非没有马上就去办这件事,他还有很多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解决,首先就是转移的问题,这次他不打算再把锄奸队聚拢在一起。 前几天传来消息,天津军统站被日伪突袭,包括站长吴赓恕在内的十几名军统特工在和敌人的交火中,全部壮烈牺牲,整个天津站损失惨重,堪比第二个上海站。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高非在不同地方租了四处房子,把藏身地点都分散开,避免因为一个人暴露,而牵扯全局。 高非自己的住处在静安寺附近,这是他的一点私心,这样的话,他就能够更方便的照顾到夏菊。 ………… 特工总部的例会刚开完,金占霖阴沉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平安旅店发生枪战,造成警察局和情报处一共五人死亡,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双方交火导致了平民的受伤。 这几天的报纸都在连篇累牍的报道这件事,标题大同小异,什么“特工总部不顾民众安危,公然在闹市区开火!”“特工总部在一次抓捕行动中,造成八名民众受伤入院”。 新闻界的抨击,让李士群承受巨大压力,特工总部的名声本来就不佳,加上这件事在舆论中的持续发酵,更是雪上加霜。 上峰训斥李士群,李士群自然把怒火转到自己的手下身上,尤其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情报处,金占霖几乎是站了整个会议时间,听凭李士群的斥责。 金占霖点燃一根烟,只抽了一口,又掐灭在烟灰缸里。 “胡秘书,把沈俊辰给我叫来!” 几分钟后,沈俊辰走进来,金占霖连过渡的话都没有,板着脸问道:“沈组长,说说前几天平安旅店的行动。” 沈俊辰知道这件事造成的轩然大波,所以他小心的说道:“处长,那次行动,并不是我的人先开火,是反抗分子先开的火,这才造成了局面的失控。” “反抗分子先开火?我问你,你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平安旅店?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吗!” “处长,我是觉得那几个日本人行事可疑,所以才派人监视,谁知道……” “日本人行事可疑,自然有特高课宪兵队去侦办,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是……但是因为不光是日本的事,竹内哲也跟夏菊有过接触,所以我才插手这件事。” “资料室的那个夏菊?” “是。” “审了吗?” “那还没有。” “为什么不审?” “没有确实证据,能证明夏菊和这些日本人有瓜葛……” “没有确实证据?你监视那几个日本人有什么确实证据?还不是照样闹得满城风雨!” “处长您的意思是……” “审!有嫌疑就要审,一个临时内勤人员,还用有什么顾虑吗!” “是。” 金占霖把心里的火气发泄了一通,等到沈俊辰退出去,他仔细想了想,也真觉得应该审一审这个夏菊。 她为什么会和日本人有接触?或许还真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突破的缺口。这样一来,自己也好对上面有一个交代。 正文卷 第130章 对夏菊的审讯 两个特务来资料室带走夏菊,萧宁宁很吃惊,她上前拦阻:“你们干什么?凭什么带走夏菊?她犯了什么事?” “萧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具体是因为什么,您去问金处长,您别为难我们。” 萧宁宁:“问就去问!夏菊,你别害怕,没事的。” 看着夏菊被特务带走,萧宁宁立刻去机要处,她也不傻,她知道自己如果去问金占霖,一定会被敷衍着哄出来,还不如直接去求助爸爸。 萧万廷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桌子上的几份报纸,《新青年》、《大美晚报》、《申报》,每一份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平安旅店枪战事件。 萧宁宁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一把将萧万廷手里的报纸夺下。 萧万廷愕然:“宁宁,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 萧宁宁嘟着嘴:“爸爸,你还有心情看报纸?夏菊出事了!” 萧万廷:“夏菊怎么了?” “刚才金叔叔派人把夏菊带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哦,这种事经常会有,正常的内部调查而已,我都遇到过,何况是夏菊。” “什么正常的内部调查!我都看到了,他们把夏菊带到审讯室去,内部调查用去审讯室吗?” 萧万廷听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他思索着:“最近谍匪猖獗,夏菊是不是跟这些事有什么牵扯?” 萧宁宁:“她一个女孩子,看见老鼠三天吃不下饭的人,能和谍匪有什么牵扯?一定是你们捅出篓子,找不到替罪羊,就随便抓人顶罪!” 萧万廷笑道:“什么替罪羊顶罪,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以前不懂,在这里天天熏陶着,不懂也懂了。嗳呀,您到底是管不管?” 萧万廷沉吟着:“情报处审案子,我去插手过问,不太妥当。” 萧宁宁一跺脚:“好!您不管是吧?那我给我妈妈打电话,让她来,看她干女儿受欺负了,都没人管!” 说着萧宁宁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拨号,萧万廷一把按住电话:“宁宁,你胡闹什么!让你妈妈来这,她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那您到底管还是不管?”萧宁宁不屈不挠的抓着电话机。 萧万廷被女儿缠磨的没有办法,举手做着投降状:“好好好,我管,我管还不行吗!” 萧宁宁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爸爸最好了。” 萧万廷叹息着:“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回去吧,我这就去问问金处长是怎么回事,只要不涉及谍匪,我保证夏菊没事!” “我替夏菊谢谢爸爸!” 目送着女儿欢天喜地的走了,萧万廷沉思了一会儿,起身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 “笃笃!” “进来。” “金处长,忙什么呢?” “老萧,你怎么这么清闲?快请坐。胡秘书,给萧处长泡茶。” “机要处不比你们情报处,本来就是一个清闲的部门,只要保证文件不出差错,就天下太平!”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萧万廷步入正题:“金处长,不瞒你说,我是被我那个宝贝女儿逼来的,她说夏菊被抓了,非让我来问一问。你说这孩子,都怪我从小太娇惯,现在想管已经来不及了。” 听萧万廷这么一说,金占霖才想起来,夏菊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临时内勤那么简单,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萧太太的干女儿。 金占霖可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得罪萧万廷。 “这件事是这样,被武装分子劫走的日本人,有一个叫竹内哲也的,他曾经跟夏菊有过接触。所以我才让人问一问夏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哦,原来是这样……” “下面办事的人,听风就是雨,我是让问,他们可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带到审讯室去了。” “夏菊不会被动刑吧?” “老萧,你想多了。负责审讯的是沈俊辰,他和夏菊是同学关系,就是让他动刑,我估计他也下不去手。你放心,司法公正对外是扯淡,对内,尤其还有老萧你这层关系,必须公正!我一会儿亲自去监听,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他们立刻放人。” “那我替宁宁谢谢她金叔叔了!金处长,我这么做,不会妨碍到你们审讯吧?” “夏菊要是有问题,你老萧也不可能袒护她,她要是没问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女犯审讯室内,夏菊坐在椅子上,桌子后面坐的是沈俊辰。 沈俊辰:“夏菊,这是处长要求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夏菊淡淡的说道:“没关系,你问就是了,我没做亏心事,不怕你们审。” 沈俊辰点点头:“那就好,我也希望你没事……你在3月27号,也就是一周前,去了大公报馆,留下了你的名字和住址,为什么?” “因为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广告,广告内容是我的生日和名字,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留下姓名和住址,希望能见一见发广告的人。” “所以你就和竹内哲也见了面?” “对。”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发这则广告是要联系一个人。” “联系什么人?” “他没说。” “那他没解释一下,这则广告内容里为什么会是你的生日和名字?” “他说他不知道原因,也可能他知道原因,只是不想告诉我。我觉得他是不太相信我。” “落款白玉兰又是什么意思?” “白玉兰……是我妈妈的名字。” “你妈妈?你妈妈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她的名字又出现在报纸上,说明她很可能还活着。” “竹内哲也说没说,你妈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他没有说,我本想过两天再找他详细的问一问,没想到他就被人劫走了。” “你怎么知道竹内哲也被人劫走了?” 夏菊沉默了一会,说道:“俊辰,拜托你的问题,能不能让我觉得有些深度?这几天报纸都在报道平安旅店的事件,我又不是不识字,怎么会不知道?” 沈俊辰很尴尬,他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在监听审讯的金占霖听到这里,把监听的耳机扔在桌子上,撂下一句:“头脑简直比一个小姑娘还不如!告诉沈俊辰别审了!放人!” (暗枪)是一本小众的谍战文,希望兄弟姐妹们阅读的同时,多帮忙推荐!谢谢!! 正文卷 第131章 萧大小姐 两天后的傍晚。 高非出现在和平饭店二楼的酒吧内,他现在看上去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大背头抹着发乳,看着油光崭亮。嘴里叼着雪茄,戴着墨镜,留着八字胡,脸上刻意的粘了一颗带毛的黑痣。 这几天,虽然韩三他们轮流在监视,但是依然无法确定,南造云子是否藏身在和平大饭店。 即使南造云子住在里面,想要找到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和平饭店大大小小套房有一百多间,就是任由随便找,也要一间一间的查问,何况也不可能那么张扬的查找。 因为这个原因,高非决定亲自进入饭店内,随机应变,伺机寻找南造云子的踪迹。他坐在酒吧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能让他看见每一个进来的客人。 ………… 特工总部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各科室都在忙碌着准备着收尾手头上的工作。 “铃铃铃铃!” 八组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一个特务接听电话:“情报处八组,你找哪位?” “请问沈俊辰沈组长在吗?”电话另一端是南造云子。 “沈组长出去了,等一下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吧,你贵姓?” “不用回电话,你就告诉他说,廖小姐找他,让他直接过来就好了。” “地点在哪?” “他知道。” “好的。” “谢谢。” 撂下电话,办公室里几个特务嬉笑谈论着:“又是那位廖小姐吧?” 萧宁宁推门走进来:“沈俊辰呢?” “沈组长去处长办公室汇报工作,一会儿就回来,萧小姐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一会儿搭沈俊辰的便车回家。” 几个特务互相看了一眼,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萧小姐,我劝您还是搭别人的车回去吧。” “什么意思?他晚上也要加班?” “那到没有,不过,刚刚有一位廖小姐约沈组长见面,我们猜想,他恐怕是没时间送您了。” 一听又是廖小姐,萧宁宁哼了一声,坐下来:“我偏偏就让他送!什么廖小姐,廖太太的,统统给我靠边站!” 特务们见萧大小姐上来了脾气,都不敢再逗她,一旦给逗急眼了,可是擎等着挨骂。 沈俊辰拿着几份文件推门进来:“宁宁,你怎么在这?有事吗?” “我爸爸今天加班,我要你送我回家。” “哦,对,今天几位处长都加班。送你没问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一个特务说道:“沈组长,刚刚有位廖小姐打电话来,让你马上过去一趟,她说你知道地点。” 沈俊辰:“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一会儿跟我一起去。” “是。” 萧宁宁急了:“你去见什么廖小姐,那我呢?我怎么办?” 沈俊辰想了一下:“宁宁,要不这样吧,你也坐我的车一起去,你在车里等着,我去和廖小姐说几句话,然后就出来送你。你看好不好?” 萧宁宁:“就进去说几句话?” “对,要是没什么事,几分钟我就能出来。”想起南造云子撩人的媚态,沈俊辰也说不好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 十几分钟后,沈俊辰把文件锁在抽屉里,带着萧宁宁和两个手下,驾车向和平饭店驶去。 傍晚的时候,和平饭店的酒吧内宾客逐渐多了起来,红男绿女欢声笑语,让高非感慨“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悲哀,真是哪一朝那一代都不缺少。 “铃铃铃!”吧台上的电话响起,服务生拿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和平大饭店酒吧……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举着电话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高记米行高公子?” 这是高非和负责接应的赵光北华新宇定的联络方式,有情况就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到酒吧吧台,高记米行是随口杜撰的,米行老板身份比较符合高非现在的样子。 高非站起身:“我就是。” 服务生恭敬的把电话递过去:“有找您的电话。” 高非拿起电话:“喂,小赵吗?运粮船到了没有?” 电话另一端的赵光北说道:“沈俊辰一分钟前刚刚进去。” 高非:“好,我知道了。” 高非放下电话,立刻从酒吧出来,他匆匆下楼,再来到酒店大堂,只一分钟的耽搁,就已经和沈俊辰错过。 饭店大堂通向三个地方,一是酒吧,二是餐厅,三就是客房。高非走进餐厅,四处巡视一圈,并没发现目标。 高非心想,沈俊辰没去酒吧,没去餐厅,那他就是去了客房。难道他是去见南造云子? 高非正想着,怎么才能混进客房部,忽然发现大堂角落里,有两道阴森森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视着自己。 那是南造云子的手下,他们并不是察觉到高非的可疑,他们是在监视所有出现在大堂内的人。 这时候,萧宁宁从外面推门走进来。 高非认识她,她也认识高非,在沈家刺杀沈晋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过照面。高非虽然化了妆,还是把身子侧过去,免得被她认出来。 萧宁宁身后跟着两个特务,一边走一劝说道:“萧小姐,沈……先生让我们在外面等,你不能这么就进来……” 萧小姐头也不回:“等什么等,他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我看看这位廖小姐,到底是什么天仙人物,把他迷的神魂颠倒!” 特务咧着嘴:“沈先生才刚进去几分钟……” 听她提起“廖小姐”这三个字,高非已经可以肯定,南造云子确实是住在和平饭店内,接下来就是要查到她具体住在哪一间房! 认识萧宁宁,在沈家刺杀沈晋的时候,他们打过照面。所以高非虽然化了妆,还是把身子侧过去,免得被萧宁宁认出来。 萧宁宁径直走到登记前台:“给我查一下,一个姓廖的女人住几号房间!” 前台服务生:“对不起,小姐,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登记信息。” 萧宁宁伸手掏出一本蓝色的证件,往前台一拍:“76号办案!给我查!” 萧宁宁的证件,虽然外皮和正式编制的特工一样,里面却是明显不同,内页特别标注了临时内勤的字样。 前台的服务生只认识76号证件的外皮,至于里面什么样,他们哪敢仔细看,再说也从来没有过临时内勤敢来查案子的,萧宁宁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正文卷 第132章 笔迹 萧宁宁上来大小姐脾气不管不顾,一定要服务生查找廖姓女人的房间号,服务生见她出示76号的证件,不敢不听,连忙拿出登记簿开始查找,翻找了一会儿,抬头对萧宁宁说道:“没有姓廖的女士入住登记记录。” 萧宁宁不相信,抢过登记簿翻了几页,嘟囔着:“奇怪了……” 高非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假装低头浏览报纸。心里想,查不到南造云子入住登记记录很正常,她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登记。 不过,这样的话,高非面临的问题也更难了,要怎么才能查到南造云子的房间号? 今晚南造云子约来沈俊辰,无非还是想成就她那份淫乐之心。但是沈俊辰有些矛盾,他觉得自己不该和这个风流韵事传闻不断的女人扯上这种关系。 在骨子里,沈俊辰还是喜欢那类清纯女学生,对这样妖冶风骚的女人,虽然有些一时迷乱,但是在心底真实的感受是抗拒的。 南造云子几番挑逗,沈俊辰总是拿公事搪塞,渐渐的南造云子也失去了耐性。 这时候,在楼下大堂暗中监视的手下打来电话,告诉她大堂发生的事情。接到这个的电话后,她收起脸上的媚态,冷淡的说道:“沈组长,你的人在一楼闹事,你去看看吧。” 沈俊辰忙不迭的站起身,说道:“我这就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云子小姐,对不起,我……” “我明白,去吧。”南造云子意兴阑珊的挥挥手,示意沈俊辰出去。 无论是多么放荡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投怀送抱,依然得不到回应,都很难再保持好心情。 沈俊辰来到楼下,看见萧宁宁手里拿着登记薄,啪啪拍打着台子,正在问服务生:“还有没有其他的入住登记簿?” 沈俊辰走到萧宁宁跟前,低声说道:“宁宁,你在胡闹什么!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训斥两个手下:“你们怎么不拦着她?任由她这么胡闹!” 他手下的特务苦着脸,说道:“我们哪拦得住她,萧大小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 身后的萧宁宁紧撵着:“俊辰,你等等我……” 他们一行乱哄哄的离开。 一个客人走到入住登记前台:“我来拜访百英洋行的谢尔曼先生。” 服务生递出一本厚厚的本子:“先生,请您签字登记,标明您要去的房间号。” 客人签完了字,服务生按照客人写的房间号,拿起电话拨过去:“你好,谢尔曼先生你好,有位陈先生来拜访您,可以让他上去吗?……好的。” 放下电话,服务生对客房部门口的警卫点头示意,然后说道:“先生,您请进,谢尔曼先生正在等您。” 那名客人刚刚签完字,高非走过去,问服务生:“房间需要预定吗?” 服务生:“先生你好,如果您有特别要求的房间,最好还是预定一下。” 高非:“你帮我看看贵宾套房都有哪几间?”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服务生伸手要去拿客人拜访的登记的本子,高非胳膊一扫,本子掉在地上。 高非:“真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 “没关系的,先生。”服务生低头去给高非查房间。 高非蹲下身,用身体遮挡住身后的目光,快速的把拜访登记薄的最新一页,齐根撕下来揣在怀里,然后起身把登记薄交还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来顺手放在一边,说道:“先生,贵宾套房还有三套没有预定,都是在四楼,您看您需要预定哪一套?” “随便吧,你帮我定一间安静一点的房间,我三天后用。” “好的。先生,您贵姓?” “姓赵。” 高非应付完服务生,立刻离开和平饭店,走到街对面,回到自己的车里,车里张光北和华新宇正等着他。 华新宇:“怎么样了?高队长?找到目标没有?” 高非把那张从拜访登记薄上撕下来的那页纸掏出来,扔给华新宇:“找到沈俊辰的名字,名字后面注明的号码,就是南造云子居住的房间。” 他从车座下面的暗格里,摸出一个消音器,拧在枪上。这次行动是在饭店内,最好是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动楼下特高课的人。 华新宇和张光北轮流看了一遍那张纸:“高队长,这上面没有沈俊辰的名字。” 高非一愣:“没有他的名字?怎么可能?每一个拜访的客人都要登记签字。” 他拿过那页纸仔细看了两遍,确实是没有沈俊辰的名字,高非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 赵光北:“会不会是沈俊辰向服务生表明他的身份,所以他不需要在拜访登记薄上签字。” 高非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南造云子是秘密入住,沈俊辰要是表明身份,那就是等于泄露了南造云子的行踪。” 华新宇提醒着:“要不就是沈俊辰登记签名,恰巧不在你撕下来的这一页上?” 高非:“沈俊辰进去和平饭店内,加一起都没有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并没有太多的拜访记录,所以他的签字一定是在最新的这页上!” 高非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蓦然睁开眼睛,指着那页纸,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再简单不过,我们都被绕糊涂了,沈俊辰的签字就在这张纸上!” 华新宇:“那纸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高非:“所以没有他的名字,是因为他用的是假名字!服务生打电话一说,南造云子自然知道这个假名字的人是沈俊辰!虽然名字的假的,对应的房间号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前台服务生会向入住客人核实。” 华新宇和赵光北面面相觑,说道:“可是我们怎么能知道,这里面哪一个名字才是沈俊辰的签字?” 他们在军统接受短期培训的科目,大多数是和行动有关,这种动脑子的问题,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事。 高非沉吟半晌,说道:“那只有找一个熟悉他笔迹的人,一切都迎刃而解!” 赵光北:“对呀!可是咱们有这样的人吗?” 高非:“你们两个下车,继续监视,不过不要太靠近。我这就去核对沈俊辰的笔迹。” “是。” 华新宇和赵光北下了车,高非开着车急速赶奔夏菊家里,想要辨认出沈俊辰笔迹,只能去问夏菊。 电脑崩溃,今天第二章发晚了。抱歉。 正文卷 第133章 杀机 高非一路上把车开的飞快,他现在有一种预感,南造云子经过刚才一楼大堂这么一闹,可能会心生警觉,自己需要赶紧行动才行。 夏菊家楼上窗户摆着花盆,这是家里很安全的暗号,高非在楼下四处巡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这才从外楼梯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 夏菊端着饭碗正在吃饭,她看了看高非,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你晚来了一分钟,饭菜都没了。” 高非可不是来吃晚饭的,他掏出那页纸,放在桌子上:“看一看这上面的签名,哪个是沈俊辰的笔迹?” 夏菊放下饭碗,拿起那页纸:“这是什么?” “你不要多问,你先找出哪个名字是沈俊辰写的。” 夏菊见高非神色很焦急,知道这一定是很紧急重要的事情,她仔细的看了两遍,然后指着“张杰”两个字,说道:“应该是这个名字。” “能确定吗?” 夏菊又看了一遍,点点头说道:“沈俊辰在读书的时候,就有一个习惯,每次在作业上签完名字之后,都会在名字后面顿一下,留下一个小点,再加上笔迹,我确定这一定是他写的!” 高非拿起那页纸,“张杰”两个字后面,果然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小点,名字后面的数字是“203”。 高非掏出火柴点燃了这页纸,然后对夏菊说道:“你会日语吗?” “会一点,读书的时候,学生必须要选修日语,所以不想学都不行。” “云子小姐,这句日语怎么说?” “云子小姐。(日语)” 高非重复着:“云子小姐,云子小姐。(日语)” “高非,你们今天是有行动吧?” “是。” “你小心一点……” “放心,没事的。我走了。” 高非走到房门口想了想,又回身说道:“窗台上花盆里的花去哪了?” 夏菊撅着嘴:“还能去哪,这个月份晚上冷,都冻死了呗。” “明天你去买一盆好养的品种,你这样摆着一盆冻死的花在窗台,非常不合常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摆一盆花也有人怀疑?谁能这么多疑?” “怀疑你的人,就连你的呼吸,他都会怀疑!” “……好吧,明天我就去买,多买几盆,省得养死了,还要再去买!” 和平大饭店大堂内。 两个男人“不小心”互相撞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走路都不带眼睛,往哪撞呢!” 另一个说道:“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撞的我!” 两个人从口角变成撕扯,一楼大堂的警卫,都过来相劝拉架。偏偏这两个人力气很大,两个警卫拉扯不开,客房部站岗的警卫,见这时候没有人要拜访客人,他也加入到维持秩序之中。 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高非对尹平一使眼色,两人借机溜进客房部的走廊内。两个制造混乱的客人,一个是华新宇,一个是赵光北。 客房部的走廊很静谧,只是这静谧之中,已经酝酿着重重杀机。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每个房间门上都贴着房间号码,228、227、226、225……按这个顺序往前走,很快就能走到203房。 204是这一趟房间的最后一间房,再往下顺序,就需要转过拐角,才是203、202、201。 “咔哒!”一声轻微的关门声音,虽然关门的人已经很小心,但还是逃不过高非和尹平的耳朵。这声音说明,有人正从房间里出来或是进去,问题是哪间房发出的声音?201?202?还是203? 尹平看了看高非,高非从腰里拔出手枪,把手背在后面,慢慢转过那道拐角。 ………… 南造云子在沈俊辰离开之后,心里很郁闷,穿上外套走出客房,来到饭店里的酒吧。 “一杯白兰地。”南造云子对吧台服务生说道。 品着洋酒,听着悦耳的钢琴演奏,她的心情慢慢舒展开来,眼睛在酒吧内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倒是发现已经有几个男人在色迷迷的打量着自己,跃跃欲试准备前来搭讪。 一个特高课的特务有些慌张的走进酒吧,四处张望着,南造云子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端着酒杯走过去,低声说道:“什么事?(日语)” “课长,情况有些不对。(日语)” 南造云子放下酒杯,把钱压在酒杯下面,转身走出酒吧。特高课的特务紧跟在她身后,南造云子头也不回,轻声斥责着:“跟的这么近干嘛?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谁吗!(日语)” 回到203客房,南造云子回头一看,她的手下依然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南造云子有些愠怒:“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失态!(日语)” “课长,我刚刚才听服务生说,在一楼大堂闹事的女人提到了‘廖小姐’三个字……(日语)” 南造云子心里一惊:“这么重要的话,在电话里为什么不说!(日语)” “课长,我不太懂中国话,当时没有听懂那女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她是76号的人,所以就没太在意。(日语)” “你没太在意,如果有想要杀我的人在当场,就会立刻判断出我在这里!(日语)” 廖雅权这个名字,南造云子在中国已经使用了好多年,前几年她的化名一直没暴露。今年却被上海的军统特工获知,所以在涉及到重要事情,南造云子已经不再使用这个化名。 “课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重新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日语)” “既然有暴露的危险,等到明天已经太迟了,现在立刻走!你去发动汽车,把车开到饭店后门,我马上就下去。(日语)” “是。(日语)”特务匆匆走出去。 南造云子想了想,脱下身上华贵的洋装,用清水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从箱子里翻出一套男士西装穿上,再戴上一顶鸭舌帽,拿出化妆盒对着镜子抹了几下,两撇胡子粘在嘴唇上。 顷刻间,南造云子变成了一个嬉皮士风格的帅气小伙子,虽然伪装的略微粗糙,但是在光线不太好的夜晚,这已经足以骗过大多数人的眼睛。 南造云子做完了这一切,满意的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轻轻的打开房门走出去。 从客房部通向和平饭店的前后门,刚好是两个不同的方向,高非和尹平从前门一侧走进来,南造云子从另一侧的后门准备离开。 正文卷 第134章 凋谢的帝国之花 走廊里没有任何人。 高非和尹平转过拐角,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距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向出口走去。几间房门都紧闭着,所以很难判断,鸭舌帽是从哪间客房走出来。 不过既然是一个男人,是从哪间房出来,关系都不太大。因为今晚锄奸队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南造云子!至于其他人,就算是该杀的汉奸,都可以暂时不予理会。 高非摸着兜里的铁丝,在203号门前停下,他没有立刻撬门锁。他看着鸭舌帽的背影,想等他消失在视线范围里,然后再和尹平冲进203房,刺杀南造云子。 眼看着鸭舌帽——南造云子就要走出门外,高非打量着鸭舌帽走路的姿势,心里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对劲的原因只有一个:鸭舌帽走路的姿势给他的一种很“诱惑”的感觉! 高非第一次见到南造云子是在宝丰茶楼,因为伙计一句“廖小姐”的称呼,高非盯着南造云子的背影足足看了几分钟,因为这个原因,白芳当时误认为他是被廖小姐曼妙的身材所吸引。 眼前这个鸭舌帽男人走路的姿势,恍惚的让高非觉得和在宝丰茶楼里,南造云子给自己的感觉一样。一个男人走路的姿势能吸引另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最大可能就是,鸭舌帽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女人! 在和平饭店里,什么女人有必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男人?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清楚。 “云子小姐。(日语)”高非突然对鸭舌帽的背影喊了这句刚刚学会的日语,这句日语本打算是在冲进203房时,迷惑南造云子用的,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人都有下意识的反应,南造云子第一反应是特高课的人在叫自己,正要回头训斥他们怎么能在此时此地说日语。猛然间警醒,特高课自己的手下,绝不会称呼自己云子小姐,他们都是称呼自己为课长。 从南造云子停住脚步,到想明白这一点,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现在距离出口的那扇门只差几步远,知道身后是危险情况,南造云子猛然加速向门口冲过去。 “砰!”高非扣动了扳机,安装了消音器的柯尔特发出一声暗哑的枪声,南造云子仿佛被重物突然击倒一样,摔倒在门边上。 点45的子弹,撕开了南造云子的皮肉筋骨,在她背上制造出一个巨大的枪口,鲜血喷溅在走廊的白墙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高非和尹平快速的跑过来,他们这次不敢大意,一定要确认南造云子的死亡,不能再给她活命的机会。 南造云子想要叫喊,一张嘴,一口鲜血呛住气管,她剧烈的咳着,喘息着,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已经是弥留之际,只剩下一口气。 高非的枪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射击,射中目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南造云子看着俯视自己的两张脸,喘息着:“你,你们是,咳咳,是……” “军统锄奸队!”高非回答了她。 南造云子目光渐渐变得黯淡:“我,咳咳,咳,我,咳咳,我大意了……” “那是你的问题,我帮不了你!”高非抬手扣动扳机,“砰!砰!砰!”连补三枪。用手试了试南造云子的气息,已经没了任何生命迹象。 “撤!”高非和尹平返身往回走。 倒在血泊中的南造云子,死不瞑目的大瞪着双眼,牢牢的瞪视着走廊天花板上,一个毫无意义的昏黄小灯泡。这个被日本人视为骄傲,所谓的帝国之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凋谢! 十几分钟后,和平大饭店内人声鼎沸,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黑皮警察、侦缉队,包括特工总部的人,都陆续的出现在和平大饭店。 特高课特一课课长、日军的功勋间谍南造云子被暗杀,震动了上海日伪高层,他们随即在全市开展了一次疯狂的大搜捕。 只要是可疑人员,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抓起来讯问,即使讯问结果没有什么疑点,也要有保人作保,才能释放。 这次暗杀南造云子引发了全城大搜捕,所以高非延长了静默期。 一个月后。 合顺祥布行门外,立着“大削价”的牌子,这是有新任务的暗号。 高非走进布行,顾客还真是不少,大多数都是妇女,围在柜台上挑选着称心的花色面料。店里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在招呼着顾客,这是胡国华新雇佣的伙计,一个叫阿正,一个叫水根。 胡国华一眼看见高非,连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高老板,你的货什么时候能到?我这里都要断货了!” 高非笑道:“我这次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 “高老板,里面请,咱们详谈。关于价钱你这次可要给我多让一点……阿正,你和水根看着店面,我和高老板谈些事情。” “老板,您去忙吧,有我们,您就放心,不会出一点差头。” 胡国华和高非互相客气着,走进里面的小客厅,胡国华回身关上门,说道:“高队长,还真不是说笑,你一直没出现,我这大削价已经持续了一周时间,赔本赚吆喝不说,真是快要断货了。” “今天下午,最迟不超过明天,我会给你送一批货来,咱们是生意上的关系,怎么也得真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那最好了。” “上面有什么消息?” “重庆对除掉南造云子一事,非常满意,听闻戴局长拿着我们发过去的电文,连说三个“好”字!所有参与人员,一律平地升一级。高队长,你现在已经是少校军衔,不过程序和以前一样,委任状嘉奖令都要在光复之后补发。” “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一个好消息,上海锄奸队的活动经费被戴局长亲命批准增加三分之一,最近就要汇过来。”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高非的这支锄奸队是集情报、行动、支援、后勤,所有环节于一身的特殊队伍,没有钱想要在大上海开展这么大的工作量,简直是寸步难行。 高非:“汇钱的途径安全吗?” “安全。活动经费是转经过十几个账户周转洗白,最后经由上海中央储备银行,汇到一个空头公司账户上来。” 高非沉思着:“空头公司长期没有任何实际经营,却在账面上出现这么大的一笔钱,不会惹人怀疑?” 正文卷 第135章 再次出现的竹内哲也 胡国华:“中央储备银行的内部规定是,三次以上异常资金流向,他们才会提请监管调查。我们在使用两次之后,就会重新注册一家空头公司。” “还是要小心一点好,永远都不要低估敌人的能力!” “高队长,你说的对。” “上面没有给我们派下来新的任务?” “暂时没有,上面的意思是,在敌后潜伏是一项长期的工作,连续进行暗杀行动,会增加暴露的机会。” “这是让我们休养生息?” “我猜上面也是这个意思。” “我看外面你雇佣了两个伙计,他们都可靠吗?” “我调查过他们的身世背景,都是普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做我们这一行的,凡事小心无大错。” “是。我明白。” ………… 特工总部。 情报处八个组长站成一排,金占霖依次扫视他们一遍,说道:“从发布通缉令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各位能不能告诉我,李正信究竟在哪?变成鸟飞了?抓一把土一扔,借土遁走了?” 一个组长说道:“处长,李正信在76号任职多年,他对内部这套搜捕程序太熟悉。在哪设卡,在哪埋伏,哪里有咱们的眼线,他都一清二楚,这是抓他面临的最大难题。” 金占霖冷冷的说道:“侦缉队、警察局、甚至特高课,在谍匪情报方面,向来都是以特工总部的情报为马首是瞻!你现在说这是一个难题,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永远不可能把李正信抓捕归案!” 那个组长见金占霖变脸,立刻噤若寒蝉的退在一边,不敢再答话。 厉先杰:“处长,李正信会不会是已经离开了上海?” 金占霖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跟李主任提起过。李主任非常了解他,说他是一个顾家的男人,他不会这么扔下妻儿不管,就逃之夭夭!” 厉先杰:“他也可能会选择先脱离险境,等风声平息之后,再接妻儿离开上海。” 金占霖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就算李正信已经离开上海,你们也要拿出他离开上海的证据来!李主任给我的破案期限是十天,我给你们的期限是一周时间,一周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有组长齐声回答道:“是!” 沈俊辰回到八组,立刻集合人:“弟兄们最近都很辛苦,但是没办法,大家再坚持坚持。今天的任务还是和昨天一样,继续搜捕李正信!” “沈组长,今天咱们去哪搜?” “邮船码头!” “邮船码头咱们已经去过了?” “这就叫地毯式搜索,反复梳理,不让他有藏匿的机会!” 像邮船码头这种地方,各个部门都至少搜过一遍,按照常规是不会再去搜索。但是沈俊辰这次想法和别人不同,他是设身处地的假设,如果自己是李正信,最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很快沈俊辰就给自己交出了答案:自己要是李正信,最可能会选择待在被搜查过无数遍的地方!就因为是被搜查过无数遍,所以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在一艘客轮鸣着汽笛声靠港停泊的时候,沈俊辰带着人来到了邮船码头。 负责客运码头警卫的黑皮警察见76号的人又来了,脑瓜仁都疼。因为每次他们来搜捕逃犯,警察就要头前带路。 “头前带路”基本就是起到一个排头兵的作用,遇到危险的时候,拿脑袋挡子弹的人就是他。不仅如此,平时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可能会挨骂,这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差事。 “呦,沈组长,您来了?这次还是抓捕那个李,李什么来着……哦,李正信。”警察忘了逃犯的名字,赶紧瞥一眼岗亭门口张贴着李正信的通缉令。 沈俊辰看了看四周:“不能总是指望我们来搜捕,你们平时也要多巡逻,发现可疑分子,要立刻抓捕!” “是是是,我们每天都巡逻,每天都巡。”警察陪着笑脸。 沈俊辰懒得去拆穿他,看他的样子,要是能做到每天都巡逻,那才叫怪事。 客轮已经开始铺设跳板,从天南地北而来的旅客拖着行李,扯着孩子扶着老人,陆续的走下客轮。 沈俊辰随意的问道:“这是哪来的船?” 警察连忙回答:“这应该是从河北来的客轮……嗳,你们怎么回事!” 两个水手一左一右拖拽着一个男人,走下客轮,来到警察跟前,把那男人往地上一扔:“这个人不仅逃票,还在客轮餐厅偷吃东西,我们没办法处治他,只能交给你们。” 沈俊辰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家伙显然是挨了不少揍,脸上都是血污,衣服也很脏,不知道这几天船上把他关在什么地方。 地上那个人抬头看面前是一个警察,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指着两个水手说道:“警察,他们打人,还非法拘禁我。” 警察笑着踢了那人一脚:“你他娘的逃票再加上吃白食,人家打你还打错了?” “我没有逃票,我的钱包连同船票在轮船上被小偷偷走,我饿的受不了,这才去餐厅吃点东西。” “你是什么地方人,口音怎么怪了吧唧的,舌头不会打弯?把良民证拿出来我看看!” “我的证件都丢了,我是……” 本来已经走到另一边的沈俊辰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这个人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是竹内哲也!” 那个人看着沈俊辰,木然的点点头:“你是特工总部的沈组长。” 在这里居然意外找到竹内哲也,让沈俊辰又惊又喜,他还生怕自己弄错,回身吩咐警察:“端一盆水来,给他洗洗脸。” 黑皮警察指着竹内哲也:“沈组长,他……” “别废话,麻利点!” “是是是。” 黑皮警察赶忙跑进岗亭,端出一盆清水,放在竹内哲也面前。竹内哲也看了看水盆:“沈组长,我现在很饿,我需要食物,不是洗脸。” 沈俊辰:“竹内先生,你先洗脸,洗的干干净净的,我再带你去吃饭。” 听说洗完脸就可以去吃饭,竹内哲也立刻用清水把脸上的血污洗掉,虽然洗的还不是很干净,但是这个人确定是竹内哲也,这一点是无疑的。 沈俊辰回身喊道:“把车开过来,收队!” 他带上竹内哲也,坐着汽车向市区驶去。 正文卷 第136章 一个麻烦 沈俊辰的汽车刚走不久,一个码头工人模样的人,从一堆货物后面转出来,长时间的盯着沈俊辰的汽车背影。 黑皮警察冲着他喊道:“喂,看什么呢!没见过汽车吗!” 训完了人,警察看了看通缉令上李正信模糊不清的头像,又看了看那个工人,自言自语的说道:“要是没有这几颗痣,还真他妈的挺像……不对,一个蜡黄脸,一个黑红脸……” 在一家小饭馆里,沈俊辰特意要了一个包间,命令自己的手下人在四周严加戒备,他自己陪着竹内哲也吃饭。 竹内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 沈俊辰奇怪的问道:“竹内先生,怎么不吃了?饭菜不合口味?” 竹内哲也:“你不懂,饿的太久的人,吃的太饱对脾胃伤害很大。” 沈俊辰这才想起来,竹内哲也是一名医生,他对这类常识性的东西要远比常人更了解。这在侧面也说明了一件事,连这种细节都这么重视人,你很难要求他去过艰苦朴素的生活。 “沈组长,我现在什么身份证件都没有,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能不能送我到日本领事馆?我要回日本。” “当然可以。不过,我送你去领事馆之前,你要把这个期间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竹内哲也沉默着。 沈俊辰:“你应该知道,在平安旅店,因为你们的缘故,死了好多人。你不把事情讲清楚,就算是你去寻求日本领事馆的帮助,难道领事馆会帮助一个背叛自己国家的人?” 竹内哲也:“我没有背叛国家,我只是憎恶战争,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做没做错,就要看是谁去判断这件事!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或多或少,都有偏见在里面。最重要的一点,你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你不跟我合作,你觉得自己还会有别的出路吗?” “你,你要我说什么?” “先说你是属于什么组织?” 竹内哲也犹豫了几秒******产国际东京支部。” 沈俊辰听到这几个字,立刻打断他的话:“停!这里不是说这么重要情况的地方,跟我走,我带你回总部。” 沈俊辰带着竹内哲也,驾车开向特工总部。汽车行驶到途中,他忽然想到,金占霖一向不赞成自己插手日本人的事,说不定见到竹内哲也,都有可能把他直接交给特高课或者是宪兵队,那样的话,自己可就白忙一场。 想到这一点,沈俊辰一打方向盘,汽车拐进法租界贝当路,开往他的家里。他决定自己先把竹内哲也审问清楚,再带回特工总部。 沈俊辰家里没什么人,他是独子,母亲过世的早,父亲被军统刺杀。家里平时只有一个负责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佣人,因为沈俊辰不比他父亲的级别,之前的那几个保镖警卫,都已经被撤走。 没有了警卫保护,又要防备军统的暗杀,沈俊辰仿效李士群的办公室,把家里的门窗都安装上钢筋铁板防护。加上他家对面就是日本宪兵队的先遣队驻地,在安全方面,他觉得这几乎算是万无一失! ………… 大丰纱厂,袁忠武的办公室内。 高非:“袁先生,我是来采购一批布匹,要求和上一次一样,各种花色各种面料都要搭配一些。” 袁忠武:“这种小事,你打一个电话来,我就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何必亲自来一趟。” 高非:“我也好长时间没回来,顺道过来看看大家。” “是啊,是啊。”袁忠武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高非站起身:“袁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就雇车来拉货。” 袁忠武连忙也跟着站起身,从他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说道:“高先生,你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跟你说。” 高非又坐回沙发上。 袁忠武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高先生,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口……我可能给你惹了一个大麻烦!” “您慢慢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冯一凡给我捎来消息说,一个月前被他们送往阜平的那几个日本人,其中有一个叫竹内哲也的,几天前突然失踪了,不知去向。” “竹内哲也跑了?” “他也算不上是跑,那边本来也没拿他当外人,并没有派人看着他们。都以为既然他是主动要求去的阜平,不会有什么差错,没想到他招呼也不打一个,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高非沉思着半晌,说道:“竹内这个姓氏,在日本是贵族大姓,竹内哲也应该是出身很好的家庭环境。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人,忽然到阜平那种地方,肯定会不适应,我猜他是吃不了苦才逃走。” “高先生,竹内逃走……会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麻烦?” 高非在心里盘算着,竹内如果逃回上海,万一落到日伪特务手里,他泄密最多的都是关于共党方面的情况。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去找夏菊再核实一遍,她那天有没有向竹内透露过其他不应该说的信息。 高非:“袁先生,这件事您不用担心,我去处理。另外,我定购的这批货,准备齐了之后,直接送到威廉路合顺祥布行。” 见高非这么淡定从容,袁忠武如释重负,说道:“货物都是现成的,一会我就让工人分类清点,下午就可以送过去。” 高非辞别袁忠武,离开大丰纱厂,因为距离夏菊下班的时间还早,他并没有太着急,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竹内哲也这个麻烦。 忽然他发现马路对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穿着码头工人的衣服,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走进一家衣帽店。 高非觉得奇怪,凭着自己的辨认能力,只看这个人的背影和走路姿势,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是他转过身的时候,又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擦鞋吗?”一个少年向高非招揽这生意。 “好,擦擦吧。”高非坐在少年面前的小凳子上,眼睛瞄着衣帽店,等着那个人出来。 十几分钟后,那个人从衣帽店走出来,不过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新衣服新帽子,甚至还有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这个人回过头对着衣帽店的玻璃照了照,似乎在整理仪表。高非看到他这个举动,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所以认不出他的脸,那是因为他经过乔装改扮! 正文卷 第137章 理想与现实 高非能够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自己每次化妆出门的时候,都会经常性的找镜子或是玻璃,看一看自己的脸上,有没有什么破绽。眼前这个人,显然是和他做着一样的下意识行为。 左右闲着无事,距离夏菊下班时间还早,高非慢慢跟在这个人身后,看看他究竟是谁,要去做什么。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前面这个人的反跟踪能力非常强,为了避免被发现,自己不得不跟的不那么近才行。 前面那个人三转两转,走进一条街道,高非也不疾不徐的跟着走进去,他忽然觉得这条件街道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当看到第一家门上的门牌号码写着贝当路7号的时候,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不知不自觉中,竟然跟到了沈俊辰家。 以前准备刺杀沈俊辰的时候,他曾经来过贝当路7号反复踩点,所以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在沈俊辰家正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斜对面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日本宪兵队先遣队的驻地,门口站着两名执勤的宪兵。 那个人走到这也不走了,他走到那辆黑色轿车跟前,好似在低头系鞋带,但是躲在树后暗中观察的高非,已经注意到了,他伸手拧掉轿车油箱的盖子,并且快速的安装了一个黑色的方块状东西,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开。 他安装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但是很显然他是针对沈俊辰来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高非一时之间有些困惑。 此刻在沈俊辰的书房里,桌上放着一壶刚沏好的茶,旁边还摆放着一些小甜点。 沈俊辰殷勤的给竹内倒上一杯茶:“竹内先生,这是上好的铁观音,需要细品滋味才能品出它的醇厚甘鲜。” 喝着热茶,竹内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他长叹一口气:“我父亲对我说,理想和现实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我还不相信,经过这一次挫折,我算是知道了,并不是谁都能当一名革命者!” 沈俊辰在心里其实很理解他,如果不是父亲死于军统的暗杀,自己现在可能会成为某间洋行的买办,甚至是出国留洋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成为一名特工人员。 “竹内先生,你虽然误入歧途,好在你能够及时醒悟。” “惭愧,惭愧。”竹内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惭愧自己误入歧途,还是惭愧自己没能成为一名革命者。 “你是日本的共党?” “是。” “你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实际上就是暗语,是用来联络上海的共党对不对?” “没错。” “联系上没有?” “不知道什么原因,联络人一直没有回应。” “当天在平安旅店和我们交火的是什么人?” “是共党的人。” “共党把你送到什么地方?” “阜平。” “你既然去了阜平,为什么又回来?” 竹内的脸上现出纠结的神情:“那里的生活条件太糟糕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所以就偷偷跑回来。” “只有你一个人跑回来?其他那两个人呢?” “我劝过他们跟我一起走,但是他们不走,我很,很敬佩他们……” “他们早晚都会后悔没有听从你的劝告。” 竹内叹息着摇摇头,不置可否的低头不语。 “共党送你出上海,一定是经过不少环节,现在就请竹内先生告诉我,上海的共党分子都藏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竹内先生,你不愿意合作,我也没有办法,你是日本人,我不能对你动刑。只好把你交给宪兵队,我相信你的同胞们,不会像我这么客气吧?” 竹内听到宪兵队三个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当然知道,如果沈俊辰把他的情况跟宪兵队一说,那帮家伙绝不会轻饶一个背叛帝国的人。 沈俊辰见竹内的脸色紧张到惨白,继续煽风点火:“竹内先生,你是一名医生,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宪兵队监狱的卫生条件可不太好,大小便都在几米范围里,蟑螂老鼠臭虫到处乱爬,每天都有病死的人被清理出去……” “沈组长,够了,够了!” 沈俊辰给竹内续上一杯茶水:“我听说竹内家族在日本很有声望地位,你何必为了几个共党,把自己置身那种不堪的境地?你只要说出他们的藏身处,这满天的乌云就会立刻都散了。” “……从平安旅店逃跑的途中,我们更换过一次车辆。” “在哪换的车?” “在西浦邮电营业处的后院。” “西浦邮电营业处都有谁是共党的人?” “我不知道名字,但是……我可以认出他们。” “非常好!还有呢?” “轮渡码头的两名警卫也是他们的人。” “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些。” “你和夏菊有过一次接触,她是不是共党?” “夏菊?哦,你说的就是白玉兰的女儿对吧?” “对,就是她。”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共党,她是因为那则广告才联系我,广告的内容是她的生日和名字。” 这些话沈俊辰已经知道,但是他不甘心,为了验证夏菊接受讯问说的都是实话,他对竹内说道:“你把那天你们两个人在茶馆里的对话,复述一遍,要一字不漏!” “我先是给她做了自我介绍,我说我叫竹内哲也,然后她说,你是日本人?我说是的……” 沈俊辰急着去抓捕竹内提供的共党分子,他不知道竹内要说多久,才能说完他和夏菊的对话。沈俊辰想了想,从书桌里拿出一支笔,一本信纸,说道:“竹内先生,你把你们的谈话内容都写下来,包括你暂时还没想起来的事情,如果想起来了,也都一并写下来,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沈组长,是不是我写完了这些,就可以送我去领事馆?” “当然,而且为了让你顺利返回日本,我还会以特工总部的名义,向领事馆感谢你协助我们抓捕谍匪的事情!” “那真是太感谢了。”竹内站起身鞠躬致意。 沈俊辰干笑着:“竹内先生,你慢慢写,咱们回头见。” 沈俊辰带上书房的房门,来到客厅里,他的手下都等在这随时待命。 正文卷 第138章 你叛变了 沈俊辰抄起电话:“喂,处长,我是沈俊辰,我刚刚获得重要情报。轮渡码头的警卫,还有西浦邮电营业处的一些人,据信他们都是共党分子!我现在就带人赶过去,请您协调行动处,派人配合这次抓捕行动!” “情报的来源可靠吗?”金占霖在电话另一端说道。 “处长,我抓到了从共党老巢逃回来的竹内哲也,这些消息都是他提供的,我相信绝对可靠!” “是吗?竹内哲也他人现在在哪?” “他在我家里。” “为什么不带回总部!” “处长,我怕您不同意我掺和日本人的事情,所以就……”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我这就派人把他押解回总部,他从共党老巢逃回来,知道的事情一定远远不止抓几个情报员这么简单!” “您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正在让他写材料,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嗯,做的好!西浦邮电营业处距离总部最近,我让行动处的人去抓捕,你直接去轮渡码头就行了,增援的人也马上就到!” “是!处长!” 撂下电话,沈俊辰叫过来两名特务,嘱咐着:“你们两个在家里留守,哪都不要去,过一会儿,处长会派人来把竹内带回总部,你们俩都跟着押送。另外,竹内正在书房里写材料,没什么事的话,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明白!” 沈俊辰一挥手:“其他人跟我走,去抓捕共党!” 一行人乌泱泱的走出大门,沈俊辰临上车的时候,还不忘回身叮嘱正要关门的两个特务:“门窗一定要关好,小心戒备!” “是!” 黑色轿车驶出贝当路,开往轮渡码头。 那个乔装改扮的人回头看了看,尾随着沈俊辰轿车开走的方向,跟了下去。他回头张望时,正是站在阳光里,视线非常清楚,高非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李正信! 化妆术并不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只能改变大致的容貌,比如说脸上的肤色可以用药水改变,粘贴一些胡须黑痣麻子之类,用来隐藏本来面目。 要是被熟悉的人盯上,认真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李正信的脸型属于高颧骨国字脸,很有特点,高非经过长时间观察,最终还是认出他。 只是高非很奇怪,李正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要对沈俊辰做什么? 本想要继续尾随李正信,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发现沈俊辰把两个特务留在家里,这引起了高非更大的兴趣。 沈俊辰家里的情况,高非一清二楚,知道只有一个佣人在家。那他有什么必要留下两个人在家里?答案不言而喻,在他家里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物品,需要有人保护看守! 等到沈俊辰和李正信一先一后走远,高非来到沈家一侧外墙,看看四下无人,几步冲刺飞身跃上墙头,轻轻跳进院子里。 透过玻璃窗,竹内端着空茶壶出现在客厅:“麻烦你们给我再沏一壶茶。”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特务走过去接过茶壶,喊着佣人沏茶。虽然竹内只出现短短几秒钟,就退回了书房,正在窥视的高非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这才明白,原来留下来的两个特务就是负责看守保护竹内哲也! 高非现在还没有和夏菊碰面,不过从时间上来看,碰面已经来不及。想要知道竹内都和沈俊辰说了什么,有没有关于夏菊的问题,就只有去亲口问问竹内! 两个特务坐在客厅里闲聊,房门与客厅是一体通透无遮挡,高非如果去撬锁,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况且房门上的暗锁,也并不是那种简单的单层锁芯,而是最新的复合锁芯,想要用铁丝拨开锁芯根本不可能。 高非趁人不备,攀爬上二楼阳台,结果发现阳台也被钢筋防护栏封闭。但是为了保留阳台的开放性,沈俊辰特意做的是带锁的防护栏,锁头只有在阳台里面才能触摸到,也就是说想要打开阳台护栏的锁头,只有人在里面才行。 他跳下阳台,围着屋前屋后转了两圈,也找不出能够进去的办法,沈俊辰在安全防御上真是下了功夫,不说是铜墙铁壁,也差不太多。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敲门:“齐老二在里面吧?开门,我们奉处长的命令来接犯人回总部。” 屋里的两个特务喊道:“是陈组长吧?您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两个特务忙不迭的打开屋子的铁门,一前一后跑出去迎接那位陈组长。院门距离屋门大概有十米远,这个距离在平时来看毫不起眼,但是现在对高非来说,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高非在两个特务走出几米远的时候,就顺着敞开的屋门溜进去。他拎着手枪,推开卧室的门,卧室空无一人,随即转身推开紧邻的书房门,正奋笔疾书的竹内听到门响,抬头一脸愕然的望着高非:“你是谁?” 高非并不说话,手枪指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拿起竹内面前的信纸,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正在写关于夏菊的事情,这么说他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和沈俊辰说的更多。 高非把信纸塞进兜里,冷冷的看着竹内:“你叛变了?” 竹内嘴唇抖着:“你,你是共……” 高非猛然挥拳击打竹内的头部,把他打晕在桌上,嘴里喃喃着:“我不是共党,算是替共党义务清理门户吧。” 高非知道必须除掉竹内,不然夏菊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但是不能用枪,枪声一响,自己恐怕难以脱身。 略一思索,高非扯开自己的衣领,把藏在衣领内的氰化钾塞进竹内的嘴里,捏开他的嘴,用桌上的茶水灌进去,让毒药溶解流进他的胃里。本来是军统人员用来自杀成仁的毒药,现在成了最有效的杀人武器。 院子里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高非这时候想要从正门走出去,根本不可能。他迅速出了书房,沿着楼梯上二楼。 特务们已经陆陆续续走进客厅。 “齐老二,你们八组这回露脸了,立了大功。处长说这件事要是成功,八组所有人都有赏金,到时候可别忘了弟兄们。” “怎么会呢,陈组长,您放心,发了奖钱,我第一个请您下馆子听大戏,您看怎么样?” “好兄弟,够义气!” 正文卷 第139章 危险解除 二楼还有几间房,高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向露天阳台。他在临进来之前,就已经选定了这条退路,在封闭严实的沈宅,阳台是他唯一能够安全撤离的地方。 因为阳台防护栏是在里面上锁,不存在被人从外面撬开的可能,所以用的只是两个普通挂锁。高非掏出铁丝在锁眼里捅了几下,“咔哒!”“咔哒!”迅速把锁头打开,他探头向下看了看,院子里并没有人,特务们现在都在客厅里。 高非伸手推开防护栏,他甚至有时间把防护栏再关上,然后从一侧跳下阳台,纵身翻过院墙。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服上灰尘,向街口走去。 高非并不着急,从时间上计算,自己从沈家出来,特务们会很快发现竹内出事了,然后他们会在屋里院里搜索一遍。这么一折腾,少说也要两三分钟时间,但是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高非从容不迫的叫上一辆黄包车离开贝当路。 “去四马路!”高非对车夫说道。 一个小时后,在刚到四马路路口的时候,高非就让黄包车停下,他下了车,穿过一条街,步行来到电车站。在车站等了一会儿,电车开过来,他乘坐电车,前往静安寺方向。 高非这么繁琐的换车,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不给敌人留下追踪的线索。就算他们查到黄包车也不要紧,在四马路就会失去继续追查自己的痕迹。 大约半小时后,高非在静安寺车站下了车,从时间上看,再有十几分钟,下了班的夏菊就会乘坐另一班电车到达这里。 夏菊在电车上就看见了高非,高非轻轻摇摇头。夏菊装着不认识一样,从高非面前走过,等到她走过去十几分钟后,高非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转身跟上夏菊。 到了夏菊家里,高非掏出竹内还没写完的那两张信纸,放到桌子上:“这是竹内哲也写的材料,是关于你们的谈话内容。” 夏菊吓了一跳:“竹内哲也?他不是去阜平了吗?” “去了,又回来了。结果落在了沈俊辰的手里。” “那他现在在哪?” “死了。” “你……” “对!我。他威胁到你的安全,我必须除掉他!” 夏菊不再说话,她专心的看着信纸,竹内的汉字书写的很工整,读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高非:“竹内写的和你跟沈俊辰说的,有没有太大出入?” 夏菊点点头:“有很大出入。比如说这一段,竹内写的我和他的对话,说明我知道他要去阜平。还有这则广告内容,我也是通过他才知道,这是我妈妈留给他的联络方式。但是这些事情,我都没跟沈俊辰说。” 高非心里清楚,只凭着这两项夏菊对沈俊辰隐瞒不说的内容,就足够让她再进一次审讯室。 高非:“好在沈俊辰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 “你怎么判断出他不知道?” “你看信纸上面写的竹内和你的对话,连无意义的语气助词都有,我猜想是沈俊辰听着絮烦,或者是他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才让竹内写在纸上。他要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根本不需要让竹内再写出来。” 夏菊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是说,没事了?” “嗯,暂时是没事了。” “对了,你过来看看我买的花,好看吗?” 知道危险已经解除,夏菊的情绪从紧张一下子跳跃到松弛状态,她拉着高非走到窗前,窗台内侧摆放着最少七八盆白玉兰花。 高非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买这么多?” 夏菊甩开高非的手,撅着嘴说道:“你只看我买这么多花,就没看出我的其他用意吗!”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当然看得出,你是因为你妈妈的名字才买的这种花,对吧?” 夏菊忍不住转身伏在高非的怀里,哽咽着:“高非,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又找不到,我心里很难过,你知道吗……” 她在高非的臂弯里啜泣着,一盆花勾起了她所有的伤心,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爱人的抚慰。高非拍着她柔弱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所有的心事,我都知道。” 夏菊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你骗人,你知道我的心事,还笑话我买这么多的花?” “那是两码事,寄托对妈妈的思念,有一盆花就够了。你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花,本来就是为了图省事图方便,我说的没错吧?”高非低头轻吻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把所有一切的不如意都湮灭在这柔情蜜意中。 夏菊轻轻捶打着高非的肩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渐渐的双手环绕在高非的肩上…… ………… 金占霖现在的心情很好,他派出了两路人马,一路是行动处的人前往西浦邮电营业厅,他们将把营业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带回特工总部,等待竹内前来甄别指认谁是共党分子。 另一路由厉先杰带队,火速前往轮渡码头,去支援沈俊辰的抓捕行动。在金占霖的心里预想,区区两个共党情报员,有八组的几个人足以应付,或许不用等到厉先杰赶到,沈俊辰就已经把人犯尽数抓获。 最让金占霖感兴趣的,还是从阜平跑回来的竹内哲也,他在共党老巢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挖掘,说不定他还能倒出其他更重要的情报。 “处长,行动处的人回来了。”胡秘书进来报告。 “哦?怎么样?” “西浦邮电营业厅一共十三人,除了两名昨天请假的之外,其他人全部到案。” “嗯,好。那两个请假的嫌疑最大,立刻派人到他们家里,把人抓来!” “是,我这就派人去办。”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来。 金占霖拿起电话:“喂,我是。什么?竹内死了?怎么回事?凶手抓到没有?” 电话另一端,那位陈组长沮丧的说道:“处长,我们刚到沈组长家里,就发现竹内已经死了,凶手是从阳台逃走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蠢货!一群蠢货!你们一群人,怎么能让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把人杀死还能逃走!”金占霖气得真想顺着电话线冲过去,给自己的这些部下来几个耳光才解气。 正文卷 第140章 鸡飞蛋打 陈组长:“处长,凶手没有开枪,他要是开枪的话,我们应该是能够抓到他。” “没开枪,他怎么杀的人?用刀?” “不是用刀,他用的是毒药。竹内现在七窍流血,符合中毒的特征。” “又是毒药,又是毒药……连共党的特工也喜欢用毒药杀人了?”金占霖现在还认为,杀死竹内的凶手一定是共党的人,因为竹内能带来的危害,都是和共党有关。 “处长,现场怎么办?我是把尸体带回来,还是怎么样?” “现场不要动,死了日本人,日本领事馆是一定会派人查看现场,你现在就通知日本领事馆,让他们派人过去。” “是!” 刚撂下电话,胡秘书匆匆走进来:“处长,沈组长他们回来了。” 金占霖精神为之一振,尽管竹内意外被杀,如果沈俊辰能够抓回来两个共党,也算没有白忙一场。 金占霖:“他抓到人没有?” 胡秘书脸色古怪的看着门外:“您还是自己问沈组长吧,他们马上就到……” 这时候,沈俊辰和厉先杰一前一后走进来,厉先杰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沈俊辰的样子让金占霖很吃惊。他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烟熏火燎的一般,衣服裤子上有十几处都明显是被火烧出的窟窿。 金占霖预感到事情不好:“怎么回事?人抓到没有?” 沈俊辰垂头丧气的说道:“轮渡码头的两个警卫,三 两天前就已经辞职不干了,想必是因为竹内逃回来,共党有了准备,我们扑了空。” 金占霖打量着沈俊辰周身上下:“那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上了战场了吗!” 沈俊辰低头不语。 厉先杰替他回答:“处长,沈组长遭到敌人的暗算,有人在他车上安装了起爆装置,而且拧开了油箱盖子。估计是敌人弄不到太多的炸药,就利用少量的火药起爆引燃油箱,等到沈组长他们发现时,汽车已经起火,幸亏是沈组长及时跳车。” 金占霖:“有伤亡吗?” 厉先杰:“有一名弟兄被烧成重伤,已经送去了医院,其他人都是轻微烧伤,问题不大。另外,汽车烧报废了。” 金占霖看着沈俊辰,说道:“沈组长,这就是你所谓重要情报带给我的结果?” 沈俊辰:“处长,共党预先做了防范,轮渡码头扑空,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还有竹内这张王牌,他可以……” 金占霖冷冷的说道:“你的王牌死了!” 沈俊辰:“死了?这怎么可能?” 金占霖哼了一声:“没有什么不可能,共党分子向来无孔不入,你擅作主张把他带到你家里,本来就是一着臭棋!现在落得鸡飞蛋打,让所有人看我们情报处的笑话!” 沈俊辰等金占霖发完牢骚,说道:“处长,我要回家去看看现场,我不相信共党土方法训练出来的特工,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去吧,你回去一趟也好,日本领事馆派去的人应该到了,他们会有话要问你。”金占霖神情疲惫的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胡秘书凑过来说道:“处长,竹内死了,那西浦邮电营业厅那些人怎么处理?” 金占霖想了想:“让人审一审,没什么问题都放了吧,我估计那两个请假没来上班的人,就是共党的情报员,他们事先得到消息都已经逃走了。” “是。”胡秘书答应着转身要走。 “还有,立刻发通缉令,通缉轮渡码头那两个警卫,包括西浦邮电营业厅请假没来的那两个人。” “处长,现在发通缉令……是不是有些晚了?” “轮渡码头的警卫已经逃走了两天,估计已经是离开了上海,西浦这两个,是昨天才请的假,就是说他们昨天还在上班,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唉,亡羊补牢,尽人事吧。去吧去吧。” “是。处长,我这就去办。” ………… 沈俊辰回到贝当路7号,门前停着两辆汽车,一辆轿车,一辆印着陆军医院字样的卡车。陈组长带着人已经回去总部,现在只有他的两个手下在,他们看见沈俊辰走进来,双双站起身:“沈组长……” 沈俊辰走过去,左右开弓,狠狠的打了这两个人十几记耳光,怒骂道:“没用的蠢货!坏我的大事!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们!” 两个特务捂着脸,不敢吭气。 这时候,一个二十七八岁,面目阴鸷的日军军官从书房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日本兵。他看着沈俊辰发泄完怒火,说道:“阁下就是沈俊辰沈组长吧?” 他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中国话。 一旁的齐老二捂着红肿的脸介绍着:“沈组长,这位是日本领事馆派来勘察现场的特高课的长官。” 日本军人额首致意:“新任特一课课长木村雅山,请多关照。” 沈俊辰:“木村课长,你客气了。” 木村雅山:“沈组长过来看看现场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可寻。” 沈俊辰来到书房内,竹内伏在桌子上,口鼻中还在淌着血,很明显的中毒迹象。书房没有任何翻动痕迹,说明杀手只为杀人,成功之后立刻离开。 沈俊辰恭谨的说道:“木村课长,您有什么高见?” 木村雅山毫不客气:“杀手是一个身手很厉害的角色,他出手打晕竹内,竹内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一方面说明他是被杀手的枪械威胁,另一方面也说明杀手的出手极快,竹内没有时间躲闪或者反抗。” 沈俊辰点点头:“木村课长分析的很有道理,这就是说,竹内是在晕倒后被灌进的毒药。” 木村雅山:“沈组长觉得杀手用的是什么毒药?” 沈俊辰沉吟着:“能在短时间就让人毙命,氰化钾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当然这还要法医鉴定,才能做最后结论。” 木村雅山目视沈俊辰良久:“竹内哲也背叛帝国,死不足惜。我没必要为了一个叛国者劳心费神,所以我对沈组长的调查,在这一刻就已经结束。” “感谢木村课长对我的信任!”沈俊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竹内的死,没有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木村让人把竹内的尸体抬上卡车,两辆车相继离开贝当路。 沈俊辰送走木村雅山,独自在书房站了一会儿,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他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两遍,直到看着掉在地上的钢笔,这才猛然想起来,竹内写的几张信纸怎么不见了? 正文卷 第141章 捞针行动 “你们俩个过来!”沈俊辰对站在客厅里的两个手下喊道。 “沈组长,什么事?” “你们有没有看见桌子上的几张信纸?” “您吩咐过不让我们打扰他,我们连书房门都没进,等我们发现他死的时候,现场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信纸。” 难道竹内最后反悔了?没有写?沈俊辰在书房四处翻了翻,没有找到那几张信纸。就算他没写,几张信纸他也没必要藏起来或者扔掉,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写的信纸被杀他的人拿走了! 杀手为什么要拿走信纸?信纸内容是关于夏菊的事情,如果按照推断是共党派来的杀手,共党要这几张信纸有什么用?难道夏菊是共党? 沈俊辰以前一直怀疑夏菊和军统有瓜葛,没想到现在又和共党扯上关联,这样看似毫无逻辑性的反转,让沈俊辰陷入更大的困惑。 回到特工总部,沈俊辰径直去见金占霖。 听着沈俊辰的分析报告,最后说到对夏菊的怀疑,金占霖打断他:“你让竹内写他和夏菊在茶馆的谈话内容,也让他写其他内容,对吧?” 沈俊辰:“我是想趁着他记忆清楚,把他在阜平看到的情况都写出来。” 金占霖:“你的初衷很好。可是你怎么知道共党杀手不是看到了涉及阜平的内容,才拿走的那几张信纸?” 沈俊辰张口结舌,一时语塞。金占霖说道:“做为一名特工人员,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是对的,但是凡事一定要经得起推敲才行!” 金占霖现在不愿意在一些猜测的事情上纠缠,上一次因为审讯夏菊,惹得萧万廷亲自前来过问,让他觉得实在是多此一举。 但是金占霖又不能太过打击沈俊辰的积极性:“俊辰,我这么说也不是完全否定你的想法,但是要有证据,尤其是对内部人的调查,一定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开始审讯,闹得人心惶惶,不利于我们的内部团结。” “是,处长。我明白了。” “最近谍匪的活动很频繁,越是频繁,就避免不了要使用电台和他们的上级联络。电讯科已经数次侦测到可疑密码内容,正在抓紧时间破译。” “处长,以前电讯科也破译过一些密码电文,可是他们很快就更换了新的联络密码,不再使用原来的密码,咱们破译的情报都是滞后,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总部从德国购买了最新的电台探测设备,只要有电台是处于工作状态,在一百米范围内,就可以锁定电台的具体方位!” “有效范围只有一百米?那怎么能够确定谍匪电台的大致区域?” “电讯科对最近很活跃的信号源进行了技术分析,基本确定是在公共租界内,至于如何能够找到它,这是件苦差事,我准备把这件差事,交给你去办。” “处长,我个人觉得,搜索这么一大片区域,而设备的有效范围只有一百米,这种搜索方式,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件苦差事。当然,一旦你捞到了这枚‘针’,我们就可以彻底摧毁谍匪的指挥系统!” 沈俊辰犹豫着要不要接下这个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差事,金占霖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说道:“俊辰,情报处副处长人选迟迟没有宣布,你知道为什么吗?这就是上面还在考察各位的能力和忠心!” “可您说过,我的资历尚浅,不可能有机会……” “虽说资历是很重要,但是李主任向来更看重的是能力!” 沈俊辰眼睛一亮,他被金占霖意味深长的话所吸引,思索片刻:“好!处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做好这项工作!” 金占霖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说这是大海捞针,我就把这次行动代号命名为‘捞针行动’!” 对这个有些戏谑的行动代号,沈俊辰只能报以苦笑。 金占霖:“每次电讯科侦测到电台信号,你就带着探测设备,到公共租界进行搜索。敌台发报时间一般只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你可能找到他们的绝佳机会!” “我明白。” “一会儿你到电讯科领设备,我会通知电讯科派人协助你使用这部设备。” “是!处长!我这就去电讯科。” 沈俊辰去电讯科领了设备,连同两名电讯科的技术人员,都跟着他一起回到八组。探测设备看起来像是一部扫雷车,有轮子可以推动,各种零部件一大堆,都堆放在办公室里。 沈俊辰问电讯科的人:“这东西真的好用吗?” “沈组长,在八十米范围内,只要有工作状态下的电台,两分钟内就可以锁定方位!” “八十米?不是说一百米范围有效吗?” “我们实际操作过,一百米范围有时候好用,有时候不好用,但是在进入八十米内,绝对没问题!” “什么都他妈的虚假宣传!”沈俊辰骂了一句。 “沈组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赶早不赶晚,你们把这鬼东西组装上,现在就开始!” “是!” ………… 成国寿,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左脸颊一道刀疤看着异常可怖。五月的天气也不算热,他依然敞着衣襟,刻意的露出胸前一只斑斓猛虎刺青。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年轻人,成国寿坐在太师椅上,嘴上叼着烟斗:“石头,告诉仓库,陈靖恩的那批货暂时不要动,先留着压箱底吧。” “寿哥,不动这批货,有几家烟馆的供应,可能会出现断档……” “让其他的烟馆互相串一串货,应应急。陈靖恩也不是一个善茬,等过一阵子消停了,再使用那批货。” 石头:“寿哥,那咱们要不要做些防备,免得姓陈的狗急跳墙,打您的黑枪。” 成国寿冷笑道:“我借他个胆子!在上海滩,只有我们打别人黑枪的份儿,还轮不到他打我的黑枪!惹急了老子,我一个电话,宪兵队几分钟内,就能把他兔子窝抄了!” “您知道陈靖恩的老窝在哪?” “我和他结下梁子,能不加小心吗?跟踪中统那几个鸟情报员,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这么做,这么做了,落下一个汉奸名声不说,真要和重庆结仇,不是明智之举!” “重庆离咱们这天高皇帝远,他们能拿您有什么办法?” “所以说,石头啊,你还是太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全。知道这两年上海有多少大人物,是死于暗杀吗?不下二十个!我要是今天动了陈靖恩,明天就会有子弹找上我!” 正文卷 第142章 说客 成国寿正和石头说着话,一名青帮弟子走进来禀报:“师父,外面有人求见。” “又是菠萝街的邱大炮吧?这个老小子,扣他几袋子盐,怎么没完没了的上门来要!告诉他,就说我没空,不见!” “师父,不是邱大炮。是一位姓高的先生。” “管他姓高的姓矮的,不见!当我成国寿是什么人,说见就见!” 没过几分钟,那名青帮弟子又返回来:“师父,他说他是为了陈先生那批货来的,说您必须见他。” 成国寿沉思片刻,说道:“看来是陈靖恩派说客来了!请他进来!石头,你去摸摸底,看看这位高先生几斤几两,有没有资格来当这个说客!” “是。”石头答应着走出大厅。 高非跟着青帮弟子刚一走进大门,身后的两扇朱漆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石头站在通向大厅的鹅卵石甬道上,背着双手冷冷的看着高非:“这位高先生,按照规矩,想要见我们师父,你要先过我这一关才行!” 高非:“我怎么没听说青帮还有这种规矩?” 石头:“规矩是刚刚立的,你自然没听说过!” 高非笑道:“这是为我新设立的规矩?那还真是荣幸至极!” 高非闲庭信步走向石头,他看得出这个青年人手底下一定是有两下子,不然成国寿也不会派他出来。 石头眼看高非走近自己身前,突然大吼一声,上抢两步,一拳猛击高非头部,脚下紧跟着一记扫堂腿,动作连贯迅捷,一气呵成。 这样的身手在青帮众弟子中,也算是难得的一把好手,但是在高非的眼里,石头的出手速度还是稍显迟缓,慢了半拍。 他没有躲闪,看准来势,蓦然闪电般的出手,一把抓住石头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掰。石头疼的不由得弯下腰,扫堂腿也没了力量,两条腿一前一后堆坐在地上。 “得罪了。”高非一抱拳,然后迈步向大厅走去。 石头心里不服气,他觉得是自己大意,不小心才被高非制住,大叫道:“你别走,咱们再比一次!” “不用了吧,你没吃亏,我也没占便宜,这样不挺好吗?”高非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 “不行!”石头飞奔着追上来,借着冲刺的之势,腾空跃起,双脚连环踢向高非背部。 高非侧身躲过,吐气开声,大喝道:“中!”飞起一脚踢中石头胸口,“噗通”一声,石头从半空摔倒在地上。 大厅门口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成国寿拍着巴掌走出来:“好身手!” 高非只听说过成国寿的名字,从没有见过本人。负责带路的青帮弟子引见说道:“高先生,这就是我们师父。” 高非抱拳拱手:“早就听闻外滩一只虎成国寿的大名,今天幸会!” 成国寿:“我就是在江湖上闯码头混饭吃,承蒙朋友们给面子,送了这么一个绰号,都是虚名,哪来的大名。” 高非:“当年在外滩,一人勇斗十几人,身中数刀仍毫不退缩,这件事难道也是虚名?” 所谓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不喜欢被人提起当年的荣耀,尤其是被一位看起来很有来头的人提起,更是会让当事者心花怒放。 成国寿大笑着:“没有那么神,当年我是一个人打五个,十几个是没有的事,外面的传言都是夸大其词。高先生,里面请!” 大厅内,布置的很有江湖帮派风格,一把高高的太师椅后面是一个斗大“义”字。左右两侧是两排木椅顺延排开,这是仿效臆想中的水泊梁山聚义厅的模样,只差罗列一些刀枪棍棒斧钺钩叉。 成国寿对跟着走进来的石头说道:“我常常和你说,不要总是目空一切,觉得自己练了几年功夫就天下无敌。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遇到真正的高手,这回该服气了吧?” 石头面带羞愧的说道:“师父教训的是,石头受教了。” 高非摆摆手:“成先生,我今天就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算不得什么。” 成国寿:“石头是我门下最能打的,没想到在高先生面前,连一招都接不下来。不知道高先生是做哪一行?在哪发财?” 高非看了看四周,成国寿明白他的意思,一挥手吩咐他的弟子们:“你们都下去吧。” “成先生,我是军统上海锄奸队,姓高名非!”高非也没打算隐瞒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成国寿惊讶的说道:“军统锄奸队的人?难怪手段这么了得。失敬了!” 高非:“成先生您客气,咱们也不用绕弯子,开门见山说吧,我这次登门拜访,是为了陈站长的那批货而来。” 成国寿:“高先生是军统的人,怎么还和中统的人搅在一起?这要是让你们戴老板知道了,恐怕是不太合适吧?” 高非:“在抗日救国的大环境下,党派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何况是同在政府中的两个部门。” 成国寿干笑着:“那是,那是……只不过这批货,其实我们也是有苦衷,陈站长蓄意低价大量收货,然后等到我们的烟馆断货,他再高价出售。烟馆生意一直是我们青帮的主要收入,我又恰巧负责这一块,陈站长这么干,实在是太不仗义,我是不得已才扣了他的货。” 高非懒得去掺和他们这些烂糟账,只想把自己该说的话说完,至于成国寿听不听,那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当下淡淡的说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希望成先生赏个薄面,把这批货还给陈站长。” 成国寿嘿嘿笑道:“高先生,咱们是初次见面,你就想只凭着三言两语就把这批货要回去,恐怕有些玩笑了吧……” 高非眼神陡然转为冰冷:“这么说成先生是不打算给这个面子了?” 说着话一挥手,寒光一闪,“夺!”的一声,一把匕首钉在三米开外的窗棂上,窗棂只有三指宽,两面都是玻璃,匕首不偏不倚正钉在窗棂上。 “希望成师父再好好考虑考虑,告辞!”高非迈步要往外走。 成国寿腾的站起身,把手上的烟斗重重拍在桌子上:“站住!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你高先生身手好,我不信我百十号弟子留不住你的大驾!来人!” 守在门外的石头听见成国寿招呼,立刻带着十几个青帮弟子闯进来,把高非团团围住。 写的目前为止,作者良心保证绝对没有水一个字。如果您觉得本书还勉强能看的话,请多多支持《暗枪》!多谢啦! 正文卷 第143章 搜索 高非回转身:“成先生,我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不要再执迷不悟!” 成国寿冷笑道:“我认清什么形势?把那批货交给你,就算是认清形势?还来威胁这一套,我告诉你,你这都是我成国寿玩剩下的!” “成先生,你难道认为上海永远都会是日本人的天下?你就不想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有一天国军光复上海,你觉得你这样和当国作对,会是什么下场!” 石头在一旁跃跃欲试:“师父,要我看,先把他收拾趴下再说!” 成国寿铁青着脸:“住嘴!放他走。” 石头:“啊?” 成国寿:“我说话都听不见吗!” 青帮弟子闪开一条路,高非冲成国寿一抱拳:“告辞!”迈大步从众人中间穿过。 等到高非走出了大门,成国寿吩咐人:“去几个人盯着他,找到他的住处!” “是!”几个青帮弟子立刻跟出去。 石头不解的问道:“师父,您既然派人跟踪他,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哼,你懂什么!” “您连陈靖恩都不怕,难道还怕他?” 成国寿走到窗户前,想要拔出那把匕首,本以为轻轻一下就能拔出来,没想到匕首竟然刺入极深,要用力才能拔出来。可见高非的随手一掷,不仅准头分毫不差,而且手劲也极大。 他看着这把锋利的匕首,缓缓说道:“陈靖恩最多算是拳头,打到身上疼一下而已。高非却是一把匕首,惹到他,不见血绝不会罢休!” 石头吐了吐舌头:“他有那么厉害吗?” “76号行动处处长吴云甫怎么样?算是大上海叱咤风云的人物吧,还不是一夜之间,稀里糊涂被锄奸队毒死在家里!”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把那批货还给姓陈的?” “先看看再说,只要找到锄奸队的住处,起码也算抓到他的把柄!我不敢动他,他也不敢动我!” 一个小时后,出去跟踪高非的几个青帮弟子陆续回来:“师父,人……跟丢了。” “跟丢了?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人?” “师父,我们也觉得奇怪,他蹲在报摊上看报纸,我们就没跟的太近,再一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好啦,好啦,你们都下去吧!”成国寿坐在太师椅上,吸着没有点着的烟斗,心绪有些烦乱。 石头掏出火柴,凑过去把成国寿的烟斗点燃:“师父,要不要把咱们的人都撒下去,把他找出来?” 成国寿摇摇头:“我仔细想了想,高非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现在还真是不好说,日本人和国军到底谁能笑到最后,我们确实应该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师父,您的意思是?” “明天派人联系陈靖恩!” 成国寿心里也并不确定,如果不归还这批烟土的话,锄奸队会拿自己怎么样,但是他不想拿命去赌这件事的结果。 这件事放在十年前,他对这种威胁会嗤之以鼻,现在不同了,现在他有了身份地位,有妻儿老小一大家子需要他照顾,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他不想再赌! 公共租界内的一处民宅。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拎着一个食盒走到门前,四处看了看,抬手敲门“笃笃,笃笃。” “谁?”屋内有人问道。 “我是邻居老张,过来找你喝两盅。” 房门打开,中年人拎着食盒闪身进去,屋内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 中年人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都饿了吧?趁热快吃。”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两张路条,连同一些钱放到桌子上:“下午五点钟,你们去中央车站,在三号进站口进站。记住,不要直接坐车出上海,半路上还有检查站,你们过不去。你们在到四行仓库第一个三岔路口下车,那有咱们的同志接应你们!” “可是,中央车站进站口,警察会拿着通缉令进行比对……” “放心,五点钟以后,在三号进站口负责检查的是我们的同志!” ………… 沈俊辰坐在车里,旁边几米远,是一处公用电话亭。 只要电讯科侦测到公共租界有电台信号发出,就会把电话打到这部公用电话上,通知沈俊辰出动探测车搜索电台方位。 这样的搜索行动已经进行了一周时间,丝毫看不出进展的迹象。公共租界总计占地22平方公里,即使在淞沪会战结束后,被日本人分割走一半改为日租界,也依然还有近10平方公里面积。 在这么大片土地上,想要找到电台的确切地点,除了需要耐心,还需要一些运气。无论是由谁来执行这样的行动,都确实是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 “铃铃铃铃铃!” 电话亭的电话响起,一个特务走进去拿起电话:“喂,对。好!” 撂下电话走出电话亭,来到沈俊辰的轿车旁:“沈组长,电讯科来电话,电台信号又开始活跃。” 沈俊辰靠在车座上昏昏欲睡,听到这个消息,揉揉眼睛坐起来:“现在几点了?” “四点钟。” “嗯,通知探测车,继续推进搜索信号源。” “是!” 分派完任务,沈俊辰把脚搭在敞开的车门上,准备继续眯一会儿。十几分钟后,一个特务呼哧气喘的跑过来:“沈组长,找到了,找到了!” 沈俊辰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找到什么了?” “探测车探测到附近有电台讯号!” “上车!带我过去!” 沈俊辰开着车来到探测车跟前,正在探测车边上的齐老二见沈俊辰过来,连忙说道:“沈组长,我们有重大发现……” 沈俊辰打断他的话,对负责探测的电讯科技术人员说道:“你们说,怎么回事?” 电讯科的人摘下耳机:“沈组长,我们在这一带探测到了电台的信号,唯一的问题是信号时强时弱。” “那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探测设备不够稳定,也可能是距离电台还有些距离。” “能够锁定方位吗?” “沈组长,这就算是锁定了!” “这怎么就算是锁定了?难道不是锁定电台具体在什么地方吗?” 电讯科的两名技术人员哑然失笑:“沈组长,这怎么可能,所谓的锁定方位,就是找到电台的大致位置。不过,越是靠近,信号就会越强。” “那就继续搜索!” “是!” 沈俊辰抬头看了一眼街牌,上面中英文各有一行大字:威廉路。 正文卷 第144章 血溅威廉路 威廉路在公共租界,算不上最繁华的路段,这一带更多的是居民区。街面上的一些买卖店铺,生意也远不如商业区那么兴旺。 探测车探测到的电台信号越来越强,这就意味着,距离藏匿电台的地方越来越近。 两个男人低着头从巷子里出来,猛一看见沈俊辰这一队人,立刻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沈俊辰的人都在紧张的四处戒备,自然不会漏过这样的情况。 齐老二喝道:“哎,你们两个,站住!” “说你们呢!站住!” 那两个人充耳不闻,快步向前疾走,没走几步撒腿就跑。这下子都不用沈俊辰吩咐,特务们立刻蜂拥着追上去:“站住!再跑开枪了!” “砰!砰!”奔跑中的那两个人回手就是两枪。 “砰!砰!砰!”特务们一边追一边开枪还击。 街上顷刻间乱成一片,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闹声,惊慌失措四处躲藏的行人。 电讯科的人把耳机摘下来,对沈俊辰说道:“沈组长,电台的信号突然中断!” “发报的人一定是听到枪声,中止了发报!先把这两个人抓住!”沈俊辰借着汽车做掩体,举枪向奔跑的两个人射击。 “砰!砰!”两颗还击的子弹,射中探测车的金属外壳,外壳只是一层薄铁,这种设备本就是提供给情报机构使用,所以没有任何防弹措施。 子弹穿透了薄铁外壳,在机器内部爆裂,探测车随即冒起了白烟,电讯科的人躲在汽车后面,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高非此刻正在威廉路的另一头,他准备去合顺祥布行看看有没有新的任务,听到前方传来枪声,赶忙跟着纷乱的人群躲进墙角。 砰!奔逃的其中一个人被子弹射中后脑,仰面摔倒在地上,当即毙命。另一个返回身看了一眼,确定同伴死亡,立刻半蹲在地上“砰!砰!砰!”连开三枪进行还击。 他现在是和十几把枪对射,想要脱身根本是不可能。他们本是要去中央车站,没想到和特工总部的人意外撞见,这些特务都见过通缉令上他们的相片,所以也只能选择逃走。 “他跑不掉了,我要活口!”沈俊辰见这个人已经被自己的人缠住,无法脱身,大声吩咐着手下。 对面那个人听见沈俊辰的叫喊,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他忽然站起身,面向沈俊辰说道:“龟儿子,你别做梦了!等老子先睡一觉,回来和你们这帮狗汉奸接着斗!” 沈俊辰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把手枪抵在太阳穴上,“砰!”的一声枪响,鲜血脑浆四处崩溅,死尸栽倒在地上。 足有一分钟时间里,街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种结束自己生命的惨烈方式所震撼。都在说杀身成仁,真能有勇气主动做到这一点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 沈俊辰拎着枪走近跟前看了看,又返回到探测车跟前:“怎么样?电台还有信号吗?” 电讯科的人苦着脸说道:“沈组长,设备被打坏了,需要拿回去维修,现在是肯定不能用了。” 沈俊辰环视着周围:“按照之前的信号源判断,你们觉得电台最有可能在哪个位置?” “距离探测车半径八十米范围内,都有可能。不过,信号在这附近越来越强,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五十米之内!” 五十米的范围虽然也不小,但是对于本来需要搜索整个公共租界的沈俊辰来说,这已经是足够让人满意。 “挨家挨户的搜!先从这几家店铺开始!” “是!” 搜查店铺,首当其冲第一家就是合顺祥布行,布行里的顾客都已经跑光,两个小伙计躲在门板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沈俊辰:“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老板,有,有人找您。”小伙计水根哆哆嗦嗦的喊着。 过了一会儿,胡国华从里面走出来,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长官,什么事找我?” 沈俊辰上下打量了胡国华一番:“躲在里面干什么?” 胡国华:“长官,外面开枪开炮的,我这是吓得不敢出来。” “哪他妈的有开炮!信口胡咧咧!”一旁的齐老二骂道。 胡国华陪着笑:“是是是。” 沈俊辰一摆手:“搜!” 胡国华连忙拦住:“哎,长官,这是干什么?” 沈俊辰板着脸:“你都说了开枪开炮的,谍匪这么猖獗,我们这是在例行搜查谍匪!躲开,胆敢拦阻76号办案,即可视为通敌!” 躲在街角的高非看见沈俊辰带着人闯进了胡国华的布行,心里就知道要坏事。虽然不知道沈俊辰是怎么找到威廉路来,但就眼前来说,如果进行彻底搜查,电台一定是藏不住。 “哔哔哔哔哔!” 尖利的哨声中,一队白俄巡捕跑步赶到了威廉路,散开队形,将合顺祥布行团团围住, “都不要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租界开枪杀人?”一个蹩脚的中文发音从队尾传来,乔纳森巡长手上拎着一把勃朗宁手枪,走到沈俊辰面前。 沈俊辰:“我们是特工总部的,奉命缉拿反抗分子。” 乔纳森:“这里是租界,你们在租界抓人办案是非法的!” 沈俊辰:“对不起,我是奉命行事,有什么问题,去找我的上司说吧。” 乔纳森厉声说道:“我会和你们的上司进行交涉,不过我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租界!否则我就将你们全部抓回巡捕房!” 特务们纷纷把手枪举起,对着乔纳森。 乔纳森不为所动,喝道:“准备!(英语)” 身后的白俄巡捕“哗啦”“哗啦”纷纷都把步枪上弹,十几支毛瑟步枪的枪口,对准布行里沈俊辰一伙人。 沈俊辰知道,看今天这情形,是不可能继续搜下去。他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冷静,说道:“今天可以给你们一个面子,我们走!” 沈俊辰带着人走出布行,特务们举着枪和白俄巡捕对峙着走过,看着沈俊辰带着人扬长而去,一个白俄巡捕说道:“乔纳森巡长,他们在租界杀人,我们为什么不抓他们回去?(英语)” 乔纳森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两天工部局已经告诫过我们,现在美日已经开战,属于敌对国家。我们要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直接冲突!(英语)” “把这两具尸体抬回去,收队!(英语)”乔纳森大声的命令着。 “是!长官!(英语)”白俄巡捕齐声应答。 正文卷 第145章 一箱子照相机 特工总部情报处,沈俊辰正在向金占霖汇报在威廉路发生的事情。 “处长,情况基本就是这样。我担心和美国人起冲突,会引发外交事件,所以就暂时撤回来。” “你做的很对!马上派人查清和你们交火的是什么人!” “处长,不用查了。他们就是正在被通缉的两名共党!” “西浦邮电营业厅的那两个?” “就是他们。” “确定吗?” “确定!好几个弟兄都认出了他们,齐老二现从车里拿出通缉令进行了比对,一点都不差。”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难道威廉路的电台是共党的?” “处长,不管电台是共党的还是军统的,他们的突然出现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忙。” “哦?说说看。” “虽然这次行动开了枪,惊动了他们,但是负责敌电台的人,会以为我们只是来抓捕逃犯。他们不会察觉到电台的位置已经暴露,而我们刚好可以借着打死这两个共党的机会,掩盖这次行动的真正意图!” “……可是电讯科的人说,探测设备损坏,恐怕是要修上一段时间,能不能修好也很难说。” “处长,探测设备已经不再是成败的关键,既然我们已经把搜索目标缩小到五十米范围,我想只要加大监视力度,就一定可以把这部电台挖出来!” “俊辰,我明天就给你增派人手,需要什么设备,只要总务处仓库里有,只管来跟我说。从现在起,要对威廉路实施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的监视!” “是!处长!” 通过今天的成果,沈俊辰对这次捞针行动信心大增,他甚至隐约的感觉到,他已经把这根“针”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威廉路上的尸体已经被抬走,现场只剩下一片殷红未干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高非走进合顺祥布行:“胡老板,生意兴隆。” 胡国华:“呦,高先生,快里面请。水根,阿正,你们把外面收拾收拾,收拾完了,就上门板,今天都受了惊吓,早点回家休息吧。” “谢谢老板。”听说可以早回家,两个小伙计立刻欢快的忙活起来。 “刚刚是怎么回事?76号的特务怎么查到这来了?”高非等胡国华关好门,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专门来抓共党的吧?” “死的那两个人是共党?” “嗯,特务们都说是正在通缉中的共党要犯,巡捕抬尸体的时候,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和通缉令上的共党一模一样。”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联络点被敌人察觉。” “应该不会,他们进来搜查,是按照这条街上的店铺顺序搜查,并不是针对布行。” “那就好。” 高非站起身,作势要走,想了想又停下:“老胡,我总是觉得今天不太对劲……你这两天有没有使用电台?” 胡国华脸色微变:“高队长,你难道不相信我?上面没有新任务,你也没有情报要传递回总部,我怎么可能会使用电台?” 高非:“老胡,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76号的人不像是特意来抓这两名共党,我听目击者说,双方是在街上遇到,既然是在街上遇到的,倒更像是一场遭遇战……” “敌人应该是得到了线报,知道共党躲在这一片区域,只是不确定在哪,这才发生这次遭遇战。” “也很有可能……总之,这一段要格外小心,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是76号,还是巡捕房,最近都会特别留意威廉路。” “我明白。” ………… 夏菊和萧宁宁从一楼大菜间刚吃过午饭出来,外面耀眼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吸引了萧宁宁的目光,她拉着夏菊的手说道:“夏菊,咱们去散散步吧,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都浪费了。” 夏菊:“散步?美玉还等着咱们俩换她去吃饭,你忘了?” 萧宁宁一拍脑门:“对对对,把她忘脑后去了。不过没关系,咱们就围着大楼转一圈就回去,耽误不了美玉吃饭的时间。” 夏菊:“算了吧,这要是让美玉看见咱们吃完饭不回去,在楼下闲逛,还不气死了。” 萧宁宁嘟囔着:“你说美玉也是的,那么胖,还一顿不少的吃,真服了她!” 夏菊笑道:“人家吃饭你也能挑出毛病来,我是真服你了!快走吧。” 萧宁宁不情不愿的被夏菊拉扯着,走两步退一步的往楼上走。八组的一个特务从总务处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盒箱子,蹬蹬蹬从她们身边经过。 萧宁宁经常去八组找沈俊辰,八组的人和她很熟悉,看见萧宁宁就停下来打招呼:“萧小姐,你好。” 萧宁宁懒洋洋的回答着:“我挺好,你也好……拿的什么洋玩意呀?怎么一个中国字都没有。” “哦,这是沈组长申请的专用器材。” “做什么用呢?” “这个……” “机密是吧?懒得知道,走吧走吧。” 夏菊瞥了一眼,纸箱包装上写的都是字母,其中最醒目的粗体标识是“Leia”这个单词。Leia是军用照相机中最普遍的牌子,就是说纸箱里装的全都是照相机! 军用照相机的体积本来就小,这么大纸箱子里,估算着最少也能装下十部以上的照相机。问题是,沈俊辰要这么多的照相机用来做什么呢? “宁宁,你和俊辰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唉,我是落花有意,他是流水无情,别提了,伤心。” “别灰心,俊辰就是太专注工作,要不然也不能忽略身边这个大美女。” “你说的大美女是我吗?” “对呀,不是你,还能有谁?” “嗯,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感觉好像好了很多……” 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资料室,蒋美玉早就做好了向大菜间冲刺的准备,见她俩回来,立刻开门就走。 “美玉好像是生气了……” “放心吧,美玉只要端起饭碗,她的气,马上就会烟消云散。” “你是真能取笑人家美玉……”夏菊端着茶杯走到窗户前,向楼下看着风景。 齐老二和两个特务从楼里匆匆走出来,走向停在门口的一辆轿车,他手里拿的正是一部Leia照相机。 另一侧八组的办公室窗户被人推开,沈俊辰探出头喝道:“齐老二!” 齐老二抬头愕然的看着沈俊辰,随即醒悟过来,讪笑着把照相机塞进随身携带的包里。弯腰钻车里,轿车缓缓驶出76号大门。 正文卷 第146章 瘦猴 因为随时准备进行抓捕行动,最近沈俊辰基本上吃住都在办公室,全天候的守在电话机旁,等待着监视威廉路的手下,给他传来好消息。 夏菊早晨上班的时候,经常能看见沈俊辰拿着牙刷牙缸,端着洗脸盆去洗漱间。 “早,夏菊。”蒋美玉神采奕奕的背着挎包走进资料室。 夏菊:“早,美玉。” “没热水了吗?”蒋美玉拿起暖瓶往茶杯里倒水,却发现两个暖瓶都是空的。 夏菊解释着:“我也是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去打热水。” “没关系,我去吧。”蒋美玉放下挎包,脚步轻快的拎起两个空暖瓶走出去。 萧宁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蒋美玉的身影,等到蒋美玉刚一走出资料室,她立刻站起身,坐到夏菊近前:“夏菊,你发没发现,美玉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气色呀,我觉得美玉今天的气色特别好!对了,还有心情,她刚才就差唱着大戏出去打热水了。” “宁宁,你如果晚上早一点睡,气色也会特别好的。” “不对!一定有蹊跷!我出去打探打探!” 萧宁宁站起身出了资料室,也不知道去哪里打探消息,夏菊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擦地,收拾室内卫生。 十几分钟后,萧宁宁兴冲冲的跑回来,进屋先把门关严,背着手站在地中间,假咳了几下:“下面我宣布,资料室本月的特大新闻,蒋美玉恋爱了!” 夏菊很惊讶:“真的假的?那可要恭喜美玉了。” “这还能有假?想知道我们美玉小姐的那位真命天子是谁吗?” “我认识吗?” “当然认识,就是情报处八组的瘦猴!” “哪个瘦猴?” “就是候涛!76号最瘦的那个广东人!我就纳闷了,他俩怎么能互相对上眼了呢?一个那么胖,一个那么瘦……” 门一响,蒋美玉从外面走进来,奇怪的是她居然空着双手。 夏菊:“美玉,暖瓶呢?” 蒋美玉掩饰着谁都看得出的得意神情:“马上就送来。” 萧宁宁:“谁马上给送来?茶水间现在给送水了?” 正说话间,绰号瘦猴的侯涛腋下夹着一个纸袋,一手拎着一个暖瓶走进来:“你们好。” 夏菊和萧宁宁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你……好。” 侯涛:“暖瓶放在什么位置?” 夏菊连忙走过去:“给我吧。” 侯涛把暖瓶递给夏菊,忽略了腋下还夹着的纸袋,“哗啦”纸袋掉在地上,纸袋里面装着的照片散落一地。 萧宁宁惊讶的说道:“这么多照片?”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最少也有四五十张之多,而且从照片的新旧程度来看,很明显都是刚刚冲洗出来没多久。 蒋美玉连忙走过来:“真是的,这么不小心呢?” 侯涛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地上的照片,还不忘给蒋美玉一个宽慰的笑脸:“没关系,没关系。” 夏菊把暖瓶放到桌子上,也蹲下身来帮忙。照片上拍摄的画面都是一些店铺的门前,米店、书店、咖啡馆、饭店……拍摄的很杂乱。 看到这些照片,夏菊就明白了那一箱子Leia照相机的用途,都是被用来偷拍,而且不是偷拍某一处,是很多地方都需要偷拍,所以才需要那么多的照相机。 在帮着捡照片的过程中,其中有一张让夏菊非常震惊,那是一张合顺祥布行门口的照片,照片里高非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被拍摄的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跟踪高非?夏菊的心,瞬时间怦怦直跳。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被拍摄的对象并不是只有高非一个人,每个出入这些店铺的人都被偷拍一次。 ——侯涛奉命去暗房把照片取回来,他在楼梯口遇到打热水的蒋美玉。以两个人现在如胶似漆的关系,侯涛自然是不能看着心上人拎着两个暖瓶,而自己袖手旁观,做为男人这时候必须是要献殷勤,所以他才夹着照片帮着蒋美玉送热水,心想着放下暖瓶就回去,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夏菊不知道高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布行,但是她知道,这张照片一旦被沈俊辰看到,必然是对高非极其不利,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被抓。 她眼睛的余光瞥见桌子边上暖瓶,夏菊心一横,身体向后一靠,撞到了桌子,暖瓶“嘭”的一声掉在地上,顿时滚烫的热水四处迸溅。 热水溅到了夏菊的脚面上,她忍着烫伤的刺痛,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伸手把高非的那张照片拿起来,悄悄揣进口袋里。 萧宁宁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夏菊:“怎么样,没事吧?烫伤了没有?” 夏菊:“蹲的久了,脚麻了,就摔了一跤。” 侯涛不顾地上热水还很烫,紧张的把剩余的照片都捡起来,有几张沾水的,立刻找来抹布擦干,然后小心翼翼的装回纸袋里。 “美玉,你们自己收拾一下吧,我得回去了。”说完,侯涛急忙着往外走。 “嗯,你慢一点……” 萧宁宁:“美玉,夏菊这可是帮瘦猴收拾东西才烫伤的,你可倒好,一点都不关心,枉费夏菊平时对你那么好,真是重色轻友!” 蒋美玉:“我怎么不关心了?我这就去救护室要烫伤膏!” “算你有良心!快去,快去!” 蒋美玉走出门没几步又折返回来:“萧大小姐,请你以后尊重一下别人好不好?人家叫侯涛!不叫瘦猴!” 看着蒋美玉气哼哼的走了,萧宁宁“噗嗤”笑出声:“夏菊,看到没有?我们美玉开始知道护着自家的男人了……” ………… 侯涛回到八组,把纸袋放到桌子上:“沈组长,照片取回来了。” 沈俊辰看了他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侯涛:“刚刚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厕所。” 一旁的齐老二坏笑道:“瘦猴,你说实话,到底是去厕所了,还是去见你那个相好的去了?” 侯涛急了:“齐老二,你胡说什么呢!” “别吵了!要吵出去吵!” 沈俊辰喝止了两个手下的斗嘴,把纸袋里的照片倒在桌子上,一张一张仔细的看着。等到把所有的照片都看了一遍,沈俊辰很失望,因为他在这些照片中,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那几张面孔。 “照片就这么多?” “暗房冲印照片的人说,有两张不小心洗坏了,剩余的就是这些。” 沈俊辰把手里的几张照片摔在桌子上,怒骂道:“这些废物!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如果刚好谍匪的影像就在那两张照片里,我们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正文卷 第147章 急中生智 在这个季节里,女人穿的衣服都很单薄,衣兜也非常浅。夏菊担心兜里的照片被人发现,更不敢放在挎包里,整整一上午,她都在提心吊胆中渡过。 想要把照片烧毁,却又一直找不到机会。况且几个女人办公的地方,根本是连一根火柴都找不到。 萧宁宁:“夏菊,你今天就坐在这儿,哪也不要动,下班之后我送你回家。” 夏菊:“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美玉拿回来的烫伤膏很好用,现在感觉好多了。” 萧宁宁:“什么没事呀,烫出那么大两个水泡,看的我都心疼。中午你也不要下楼吃饭了,饭菜我给你带回来。” “谢谢你,宁宁。” “谢什么,从我妈妈那论起,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哦,对了,她这两天都在念叨你,说你有一个月没去看她了。” “我也正要去看望干妈,下周吧,下周一定去。” 蒋美玉:“萧大小姐,是我先去吃饭,还是你先去?” 萧宁宁:“什么你先去,我先去的,咱俩一起去。” 蒋美玉:“咱俩都去吃饭,万一哪位长官要借阅文件,资料室不留人怎么行?” 萧宁宁:“美玉,我看你是恋爱昏了头,这不是有夏菊呢吗?她是脚烫伤,又不是一步也走不了!” 看着她们俩拌嘴一起下楼,夏菊站起身拎起暖水瓶,把资料室的门虚掩,自己也跟着下楼。只不过她不是去大菜间,她是去茶水间。 因为是午饭时间,茶水间并没有人,张胖子不知道去了哪。夏菊把暖水瓶放在地上,拿起炉钩子把炉膛的挡火板打开,炉膛内的炉火星星点点,已经快要熄灭。 夏菊管不了那么多,炉火再弱,烧一张照片还是没问题的,她掏出那张照片扔进炉膛里。 “夏菊!”背后忽然有人叫她。 夏菊惊得心脏差点蹦出来,她僵硬着回转身,是沈俊辰站在茶水间门口疑惑的看着她。 夏菊:“俊辰,是你叫我?” 照片在炉膛里已经烧了一半多,另一半还在慢慢燃烧着。 沈俊辰迈步走进来,看了看夏菊手里的炉钩子:“你在这干什么?” “哦,我来打热水,可是炉火不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开水,算了,我等一下再来吧。”说着,夏菊想要把炉膛关上。 沈俊辰从煤堆上拿起一把铁铲:“我帮你把炉火弄旺一点。” 他只要走过来,就能看见那半张照片,以他的心智必然会产生怀疑,等到把半张照片钩出来,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情急之下,夏菊猛然横跨一步,挡在沈俊辰面前。 沈俊辰惊讶的看着她:“你拦着我干什么?” 夏菊心念电转,几乎是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俊辰,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宁宁!” 听夏菊问起这件事,沈俊辰立刻失去了兴致,把铁铲放到一边:“夏菊,我知道你和宁宁情同姐妹,但是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 “你既然知道我和宁宁情同姐妹,她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呢?宁宁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你一直不冷不热的对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冷不热,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她那样的性格。” “你不喜欢她,就应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想把宁宁当成一件备用品吗!” 沈俊辰尴尬的说道:“夏菊,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你为什么明知道宁宁喜欢你,就这么拖延着,不跟她表明你的态度?” “我……夏菊,你平时不是愿意掺和这种事的人,今天是怎么了!对不起,我很忙,我回去了!” 转身走了几步,回身说道:“我刚去资料室借阅文件,资料室一个人都没有,要是被别的长官发现你们空岗,是要受处罚!” 夏菊冷淡的说道:“谢谢沈长官提醒。” 沈俊辰走出茶水间,夏菊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炉膛,炉膛里的照片燃烧的只剩一角。 张胖子从他的休息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坏了,坏了……” 他紧忙着往炉膛里填了几块煤,过了一会儿,炉火渐渐燃烧升腾。张胖子拍拍胸口:“还好,没耽误事……夏小姐,要不然你先回去,十分钟后再回来取暖水瓶。” “好的。”夏菊转身离开茶水间。 刚转出茶水间,却见萧宁宁木然的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夏菊惊讶的说道:“宁宁?你来多久了” 萧宁宁默默的走过来,挽着夏菊的胳膊,慢慢向楼上走:“夏菊,我都听到了。” “啊?那刚才俊辰走出去,他看见你了?” “看见了,我没理他,他也没说话。” “你怎么找这来了?” “我回来见你没在资料室,暖水瓶又不在,我猜你一定是来茶水间打热水。” “不错嘛,学会分析事情了。” 解决了心里一个负担,夏菊感觉轻松不少,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通知高非这件事。不然的话,他还有可能出现在那片区域,一旦再被偷怕到,像今天这样的好运气,可不是每天都能发生。 夏菊和萧宁宁走到楼上,装作才想起来一样:“宁宁,你先回去吧,我到一组去一趟,厉组长借阅的文件,都已经超过一个多月没归还。他们这些人,不催要几次,根本就想不起来还。” “他借阅过文件吗?我怎么没印象?” “我经手的,你当然没印象……” “笃笃!”夏菊敲开一组的办公室:“请问,厉组长在吗?” “厉组长不在。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催要厉组长借阅的文件。” “哦,厉组长在外围设卡围捕逃犯,这两天不在总部,他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你等他回来以后再说吧。” “好的,谢谢。” 夏菊本想请厉先杰去通知高非,看来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想办法联络高非。 回到资料室,夏菊找来笔墨和白纸,刷刷点点在白纸上写下:寻母白玉兰,见字后速与我联系。联系地址,极斯菲尔路76号,夏菊。 蒋美玉端着茶杯,站在一边看夏菊写完这张寻人启事,摇了摇头:“夏菊,这么大的上海,你就贴一张寻人启事,那怎么行,要多写,到处张贴才可能会有效果!” 蒋美玉的话提醒了夏菊,多贴几张被人看到的几率就更多一些,寻人启事只贴一张,仔细想一想,其实非常不符合常理。 正文卷 第148章 人是感情动物 下班以后,萧宁宁陪着夏菊四处去张贴寻人启事,她本来是准备让沈俊辰开车送她俩,但是经过中午的事情,她对沈俊辰心里有了芥蒂,也就张不开这个嘴。 夏菊带着几份寻人启事,先在永安百货附近张贴一份,这里是全上海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在这里张贴这类广告最适合不过。 她现在谨遵高非平时的谆谆教导,做事情一定要符合逻辑性,不能让人觉得,你做的这件事非常奇怪。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形,要是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张贴寻人启事,就很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咱们还去哪?”萧宁宁拎着浆糊桶,没精打采的问夏菊。她亲耳听到沈俊辰说不喜欢自己,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夏菊知道她情绪不佳:“宁宁,要不然你回家休息吧,这又不是什么出力的活儿,我一个人就行。” 萧宁宁:“刷子、浆糊、寻人启事,你自己能拿这么多东西?再说了,你的脚伤成那样,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呢。” 夏菊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两个人乘坐黄包车,先来到慕尔堂教会学校,学校外墙有一处专门张贴各类广告的地方。夏菊刷好浆糊,萧宁宁把寻人启事贴好,然后又随机在其他地方,把剩余的张贴完毕。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六点多钟,萧宁宁说道:“夏菊,不能白让我陪你这么久,请我吃顿饭吧。” 夏菊笑道:“干点活儿就要工钱,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走了。说吧,想吃什么?” “……我想喝酒。” “干嘛?为了沈俊辰一句话就借酒浇愁?值得吗?” “我心情不好,就想喝酒,你陪不陪我?” “……不能喝的太晚,你知道我家那太偏僻,太晚的话,我都不敢回家。” 夏菊担心高非看见寻人启事会去找自己,她想尽快和萧宁宁吃完饭好赶紧回去。 “喝酒哪有那么快的……要不然这样吧,我还从来没去过你家,咱们买几个菜去你家吧?借这个机会,我也正好认认门。” “这么简单?是怕我请不起你萧大小姐,故意给我省钱吧?” “省什么钱,我今天要吃满汉全席!吃你一个倾家荡产!怎么样,怕了吧!” “只要你能吃的下,把我吃了都行。” ………… 高非在晚上八点多钟,才看见那则寻人启事。他立刻开着车来到夏菊家楼下,窗台上的花盆没有摆出来,高非把车灯熄灭,坐在车里观察着。 萧宁宁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窗口,虽然不知道萧宁宁为什么会出现在夏菊家里,但是高非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萧宁宁走了之后,自己再上去。 五月的夜晚温度适宜,奔波了一天,高非感觉有些乏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台上已经摆上了花盆。 自己闭着眼睛多说有两分钟,就这两分钟时间里萧宁宁就走了?高非在心里暗暗的提醒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时刻保持警醒才行,任何小疏忽都可能错过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四处巡视一遍,这才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夏菊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杯盘狼藉,最醒目的是一大瓶威士忌已经见了底儿。 高非:“找我什么事?” 夏菊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轻声的示意,然后指了指放着幔帐的床:“萧宁宁在里面。” 高非吓了一跳,低声说道:“她还没走?她没走你怎么就让我上来?” “她喝多了,人事不省。” 高非拿起威士忌的空瓶子看了看:“都是她一个人喝的?” “嗯,她今天心情不好,一杯接一杯的喝,拦都拦不住。” “巾帼不让须眉,好酒量!你没喝吗?” “太难喝了,我喝不惯。再说,我怕我喝醉了,耽误了正事。” “出了什么事?” “你被沈俊辰的人偷拍到,我看见照片了,不过暂时没事,照片已经被我销毁。” “我被偷拍了?在哪里偷拍的?” “是一条街上……对了,拍你的那张照片背景里,是一家叫合顺祥的布行。” 夏菊一提合顺祥布行,高非立刻明白了,威廉路看来已经被76号重点监视起来,自己这一段时间只去过一次,想不到还是被他们发现。 “你把这件事详细说一遍。” 夏菊就把今天上午意外发现照片的事,再到自己销毁照片上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高非越听越心惊,一方面是吃惊夏菊为这件事险些暴露,另一方面他是吃惊76号既然动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那一定是在威廉路察觉到了什么,而不可能因为出现过两个共党那么简单。 “夏菊,你做的很好。从今天这件事来看,你已经具备了一个情报员所该有的胆大心细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你不认为我莽撞吗?” “当然不。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而且还不一定有你做的这么好!” 得到爱人的夸赞,夏菊心里很高兴:“我只想着不能让你陷入危险,所以就这么做了,别的没考虑那么多。” 夏菊当初参加军统,完全是因为高非的缘故,现在也依然还是这个原因。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和口号上喊的相违背,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执念。 高非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伸手揽住夏菊的肩头,轻轻把她拥入怀中:“谢谢你,夏菊,我……” “我认得你……你,干嘛抱着……夏菊……”萧宁宁忽然摇摇晃晃的坐起来,她说完这句话,身子一歪又软倒在床上。 夏菊连忙走过去拍了拍萧宁宁:“宁宁?宁宁?” 萧宁宁沉沉入睡,毫无反应。 夏菊回头对高非笑了笑:“她说梦话呢。” 高非:“今天有人知道她来你家吗?” “没有,我本以为她吃过饭就回去,没想到她喝的这么醉,都还没来得及给她家里打电话……你要干嘛?”夏菊警觉到高非眼中的寒意。 “刺杀沈晋的时候,她见过我,等到她酒醒了,你和我就都面临着暴露的危险!所以,为了我们的安全,我必须除掉她!” “不行!你不能杀她。你看她醉的这么厉害,刚才,刚才就是梦游一样,我猜她那就是无意识的行为。” “这种事不能靠猜,万一她明天酒醒,其实心里什么都记得,你说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高非,你相信我,我见过她喝醉过好多次,每次酒醒后都记不起来发生过的事情。” “夏菊,你不要感情用事。我知道她对你很好,但这是两码事!你懂吗?” “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看着宁宁死在我面前!” 正文卷 第149章 疑兵之计 第二天早上,夏菊和萧宁宁在静安寺站点等电车,萧宁宁还在宿醉中,感到头疼欲裂,扶着电车站站牌,双腿都有些发软。 “夏菊,昨天晚上你给我家里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干妈听说你在我这儿,她很放心。” “嗳,以后可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太难受了……” 夏菊试探着问道:“宁宁,昨晚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萧宁宁摇摇头:“说什么了?一句都想不起来。” “你喝光那瓶威士忌,还吵着要出去买酒,你都忘了?” “真的假的?我有那么疯吗?……” 电车开过来,停下,再开走,站点一片空荡。 高非坐在车里,望着远去的电车,心情很复杂。他经不住夏菊再三保证,加上软语苦求,终于还是放过了萧宁宁。 虽然他也看出萧宁宁确实是酒醉后的梦话,但是这么做,已经违背了做为一名军统特工的基本原则性,凡是可能会危及组织安全的人,都应该毫不留情的除掉! 高非回到住处,在住处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掏出手枪,慢慢插进钥匙,轻轻打开房门走进去。 “别动!”高非猛然闪身冲进屋子里,举枪对着一个躺在沙发上的人。 躺在沙发上的人也吓了一跳,看见是高非,随即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回到自己家里也这么悄无声息?” “你岂不是更奇怪,大白天跑到别人家来睡大觉!”高非收起枪,因为这个人是厉先杰。 “你是怎么知道家里进来人的?” “做我们种工作的人,时刻小心防备,屋里屋外自然是要做了一些暗记。” “唬我呢吧?我四处检查过了,没发现有什么暗记。” “能让人发现,那算是什么暗记。” “高明。” “你更高明,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我的住处。” “我这也是才找到你这个狗窝。知道我是怎么找到的吗?其实很简单,盯住夏菊就能找到你!” “…………” “我只是奇怪,你的门锁为什么不用复合锁,这种单层锁芯就是普通的蟊贼都能进得来。” “复合锁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家里才需要,我这么普通的住宅按上复合锁,太显眼。” “说的有道理……” “先杰,你这么费心思找到我,不是就为了跑到我家里睡大觉的吧?”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特工总部新购进了一套电台探测设备,你要提醒你负责电台的人,要多加小心。” “电台探测设备?” “对!只要电台处在工作状态,探测设备就可以在百米范围内锁定电台的位置,越靠近信号源,锁定的位置越具体!” “他们最近有没有使用过这套探测设备?” “使用过。我听说八组的人在威廉路使用过,好像因为这个,还打死了两名共党。” 高非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思路,按照厉先杰提供的情报,沈俊辰应该是在威廉路侦测到了电台信号,所以才对威廉路实施这么严密的监视。 让高非感到困惑的是,按照这个逻辑推断,胡国华这个期间一定是使用过电台!可是他为什么矢口否认? 高非:“既然探测设备越靠近信号源,锁定的位置越具体,那敌人为什么不继续使用这套设备进行搜索?” 厉先杰:“沈俊辰在威廉路和共党交火的事知道吧?那次交火中,设备就被子弹打坏了,现在还在修理,洋鬼子做的东西复杂的很,电讯科那几块料估计是够呛能修好。” “先杰,谢谢你提供这么重要的情报。” “不用谢,我是担心他们挖出电台,再顺藤摸瓜挖出你,我跟着也受牵连。” “你这么说,我很欣慰,咱们两不相欠。” “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什么两不相欠。” “我纠正你一下,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两种人!我们是小打小闹,您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对了,我给你的炸弹用上没有?”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这就是你执行的特殊任务?” “高非,按内部规定,不要打听与自己无关的行动,你这么问我已经违反了纪律!” “与自己无关的行动?那好,请你先把炸弹还回来,我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搞到这么一点炸药。” “跟你开个玩笑。好了,事情说完,我也得走了,回去76号接受每日一训!” “身为情报处一组组长,谁能天天训你?” “还能有谁,金占霖呗。已经过了最后期限,还是没找到李正信,李士群训他,他回来就训我们这些组长,一级压一级。” 厉先杰离开之后,高非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判断一定是胡国华私自启用电台,被探测设备侦测到信号源,好在探测设备损坏,沈俊辰只能估算出一个大概的方位。 从夏菊和厉先杰带来的情报综合分析,沈俊辰并没有确定哪一家店铺有问题,他们现在还处在筛查阶段。威廉路地处公共租界,76号的人不方便进行大规模搜查,暂时来看联络点还是安全的。 现在不是追究胡国华为什么私自启用电台的事,最紧要的是如何才能把危险解除!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听到约定的敲门声,华新宇把门打开,高非拎着一个行李箱走进屋子。华新宇和赵光北正在吃早饭,桌子上稀饭馒头咸菜,刚刚吃了一半。 高非打开行李箱,拿出一部收音机放到桌子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华新宇:“这是电文密码,这部收音机已经被我改装成了简易电台,你们到威廉路上的天顺旅馆开一间房,要让电台始终处于工作状态。华新宇负责发报,赵光北守在旅馆电话机旁边,等电话响一下就停止,这是让你们立刻撤离的信号,记住临走的时候,要把电台损坏,造成一种来不及带走,仓皇离开的假象。” “发报期间,我们需要等待电台回应吗?” “不需要。也不会有回应。这只是我的一个疑兵之计,按照我的预想,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明白!” “事不宜迟,现在立刻就去!” “是!” ………… 特工总部电讯科。 检测设备的红灯不停的闪烁,这是发现非法电台的信号源的预警。 一个小时之后,电讯科科长拿着破译的电文来到金占霖办公室。 “金处长,这是刚刚截获的电文。” 金占霖接过电文内容:紧急!紧急!麻雀请求立刻转移!请指示! “刚刚截获的电文,这么快就破译了密码?你们电讯科这次效率很高嘛。” “金处长,这个密码曾经出现过一次,所以破译起来很快。” “使用以前的密码?他们一定是有紧急情况要发出去,来不及编写新密码!”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这份电文内容他们重复呼叫多次,现在应该是在等待他们的上级回复。” 金占霖立刻拿起电话:“八组吗?我是金占霖,让沈俊辰接电话!” “喂,处长,我是沈俊辰。” “监视行动取消吧,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而且正要逃走,立刻队那些可疑目标进行搜捕!” “租界的巡捕房要是前来阻止怎么办?” “你去抓人,这件事我去请李主任来协调!” 正文卷 第150章 百密一疏 行动处派出三组人,连同情报处的三组人,一共将近七八十人。金占霖调动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对威廉路所有的店铺进行同时搜查,以免给谍匪逃跑的机会。 街心公园的电话亭里,高非戴着大墨镜,歪戴着帽子,嘴上叼着香烟。这里打电话的人很少,就算有人想用电话,看见高非这种造型,也都敬而远之。 “铃铃铃!”电话骤然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是我,说。” “高先生,76号的车队已经出来了。” “总共多少辆车?” “总共四辆车,三辆轿车,一辆卡车。” “好,我知道了。” 给高非打完电话,韩三走出街边的电话亭,拉起黄包车消失在车流中。 半小时后,“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 “喂,是我,说。” “76号的车队刚过去,一共四辆车,三辆轿车,一辆卡车。”电话的另一端的人是尹平,他守在76号进入公共租界的必经之路上。 “好,我知道了。” 十几分后,“铃铃铃!” “喂,是我,说。” “76号的车队在威廉路路口停下,所有人都下了车,大概有六七十人。” “好,我知道了。” 王凤山放下电话,四处看了看,骑着脚踏车扬长而去。 高非拨通了天顺旅店前台的号码,只要电话一接通,他就会立刻挂断,这是通知华新宇和赵光北,让他们赶在搜查之前撤离。 特工总部电讯科一定在严密注意这部电台的动向,电台信号如果中断的太早,就很可能会引起怀疑。因为这不符合常理,人都可以从容不迫离开,有什么理由不带走电台? 正常来说,胡国华藏电台的地方,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就被搜查出来,而天顺旅馆内的电台是一定会最早被发现。沈俊辰既然找到了电台,胡国华那里暂时也就没有了危险。 此刻在天顺旅馆前台,负责接待登记的女人正在煲电话粥:“阿姐呀,有机会给妹妹找份好一点的工作嘛……这里一坐就是一天,很烦,既枯燥又无趣……对的呀……” 华新宇心急火燎的催促着:“大姐,你能快点吗?” “先生,你要用电话吗?稍等一下,马上就好。”女人捂住话筒,歉意的笑了笑。 “好啦,阿姐,明天再说吧,有客人要用电话,嗯,好的,再见。” 看着女人把电话撂下,华新宇长舒了一口气。 “先生,你用吧。”女人殷勤的把电话机推给华新宇。 “铃!”电话响了一声,戛然而止。 “你继续打吧,我不用了!”华新宇放下手里的报纸,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个人,有毛病吧……”女人白了华新宇的背影一眼,拿起电话继续煲她的电话粥。 “光北,信号来了,撤!” 赵光北拿起准备好的榔头,照着电台猛砸几下,然后和华新宇一前一后走出天顺旅馆。 刚一走出旅馆门口,几个行动处的特务已经向旅馆走过来:“站住!76号办案,你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接受检查!” 赵光北不知道情况,低声问道:“他们来的怎么这么快?” “别提了……”华新宇心里知道,这一定是那个女人打电话的时候,造成电话占线,高非的电话没有及时打进来。 特务见他们还在往外走,喝道:“说你们俩呢!耳朵聋了吗!” 华新宇对赵光北一使眼色,两个人一齐从腰里拔出手枪,“砰!砰!”两名特务应声倒地。华新宇大声对赵光北喊道:“分头跑!” 枪声一响,惊动了正要搜查其他店铺的特务,他们迅速向旅馆这边包围过来。 “砰!砰!砰!砰!” 华新宇跑向旅店后面的居民区,赵光北则沿街奔跑,一边跑一边回身射击。 沈俊辰拎着手枪,带着人赶过来:“怎么回事?” “沈组长,有两个人从旅店里出来,看见我们就跑,还打死了我们两名弟兄。” “通知所有人停止搜查,全力抓捕这两个人!另外,告诉弟兄们把枪都瞄准了再打,打他们的腿脚,务必要抓活的!” “是!” 沈俊辰走进天顺旅馆,前台的女人听见枪响,早吓得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 沈俊辰:“刚出去的那两个人住在哪间房?” 女人颤声说道:“左,左手,第一间就是。” 侯涛:“房间钥匙在哪?拿过来!” “在这……” 齐老二一把抢过钥匙:“磨磨蹭蹭!” 他大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间门。 房间里都是被事先布置好场景,电台被砸的裂开,耳机也掉在桌子下面,地上放着一个铁盆,里面是焚烧过的灰烬。还有一些写过字的纸张,看样子还没有来得及烧毁。 沈俊辰当先走进房间,在四周巡视一圈:“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彻底搜一遍!齐老二,去给电讯科打电话,问问电台是什么时候中断信号的。” 几分钟后,齐老二回来:“沈组长,电讯科说,电台是十分钟前突然中断信号。” 沈俊辰点点头:“那就是说,就是这部电台……外面枪声怎么停了?出去看看,是不是抓到人了。” 侯涛出去不一会就跑回来:“沈组长,两个都死了。” 沈俊辰怒道:“我不说命令不要朝他们的要害开枪吗!” 侯涛:“弟兄们都接到您的命令,没有打到他们的要害,他们都是在负伤后,知道自己逃不掉,咬破衣领子里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沈俊辰:“服毒自尽?那一定是军统的人!他们就爱搞效忠当国杀身成仁这一套!” 齐老二凑过来说道:“沈组长,这家旅店怎么办?” “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带回总部。旅店老板也带走,包括门口那个女人!” “是!” 特工总部的人撤走不久,高非的车就出现在合顺祥后门。 “笃笃!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胡国华连忙把门打开:“高队长,你怎么来了?76号的人刚刚来搜查过,还开了火,死了两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死的是我们的人,我安排他们用假电台吸引敌人……只可惜百密一疏!” “我们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了,把电台和一切相关的东西都交给我,我估计最迟不超过今晚,76号的人还会来再次搜查一遍!” “你不是说安排了假电台……” “先不要说了!” 胡国华看着高非冷峻的脸色,也明白事情很紧急,立刻把电台密码手册之类的相关文件,都搬到高非的汽车后备箱里。 “高队长,那我怎么办?” “你不要走,继续留在这里,你要是走了,明天就会全城通缉你。这里没有电台,你就是一个正当的生意人,不会有危险。过几天风声过了,我会联系你!” 正文卷 第151章 谎言的艺术 高非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自责反省中,他认为是自己考虑问题不严谨,没有预计到这种看似不经意,其实非常致命的偶然因素,所以才造成两名弟兄的牺牲。 高非给天顺旅馆打电话几次占线,就预感到赵光北和华新宇已经陷入危险,几分钟时间的耽搁,让他们很难从敌人的包围中逃脱。 虽然这次行动,基本上算是成功的,转移出了电台,保住了联络点的安全。但是赵光北和华新宇的牺牲,还是让高非感到愧疚,只要自己心思再缜密一些,这样无谓的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说他完全可以将示警时间提前五分钟,中断电台信号十五分钟和十分钟不会有太大差别。 回到住处,高非把电台搬到屋子里,他把电台打开,立刻开始向重庆发报,为了防止被破译,他使用新的电文密码。发报内容是汇报这次行动的始末以及造成的后果,另外他要求重新委派联络员并且调查胡国华! ………… 特工总部。 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情报处的各组办公室依然是灯光明亮,所有人都在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加班。金占霖也没有走,破获军统电台不是小事,他在等待着沈俊辰对结果的最终确认。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金占霖:“进来。” 沈俊辰匆匆走进来,一脸的焦急之色:“处长,我怀疑起获的这部电台是假的!军统用这部电台做掩护,实际上是为了转移另一部真正的电台!” 金占霖皱着眉:“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沈俊辰:“我刚刚审过天顺旅店的老板,他说那两个服毒自尽的军统特工,是今天下午才入住到旅馆内,从他们出现的这么突兀来判断,这和电台信号被侦测到的时间严重不符!” 金占霖:“破译的电文上已经说了,军统察觉到危险,正在请示准备撤离,天顺旅馆只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我们再迟一步,他们已经跑回重庆了!” 沈俊辰:“处长,我还查过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一个叫华玉龙,另一个叫赵大虎,都是一个月前刚来到上海。身份信息应该是伪造的,但是他们居住地伪造不了,证件显示他们住在铁帽子街。铁帽子街和威廉路相隔一个区,他们没有必要把发报地点和自己居住地弄的这么远,而且从时间上看……” 金占霖打断沈俊辰的话:“这正是军统特工狡猾的地方,善于用这种狡兔三窟的伎俩迷惑我们!虽然他们是住在铁帽子街,但是你怎么能断定他们每天是住在哪里?” “这……” 金占霖:“俊辰,如果你觉得有疑点,我给你特别权限,可以让你八组的人不必参与其他案件,继续盯着威廉路。” 沈俊辰:“谢谢处长信任!” 金占霖:“另外,在这一段时间,你的功劳可不算小,先是击毙两名共党逃犯,这次又有两名军统特工伏法,并且起获电台一部,嘉奖令我已经替你在向上面申请。” 沈俊辰脑筋伶俐的很,一点就透:“处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写结案报告!……天顺旅馆的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再审一审,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让他们找保人,然后就可以释放。” “是!处长!” 看着沈俊辰出去,金占霖叹了口气,他何尝看不出这件案子里有疑点,只是金占霖不能去跟李士群汇报说,情报处上当了,起获的是一部假电台。 为了这次行动,李士群通过上峰和公共租界工部局取得沟通谅解,这才能够顺利在租界内搜查抓人。费了这么大的劲,现在告诉李士群行动没有成功,金占霖都能想象出,假如李士群听到这个消息,自己要面对的眼神将是怎样的阴森可怖! 有时候官场上需要一些谎言的艺术,大家都在这些谎言中周旋,时间久了,这些谎言就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只要不涉及到利益冲突,没人会计较你说的话里面,究竟掺了多少水分! 第二天下班时间,蒋美玉还在收拾着桌面上的工作,似乎也看不出着急。 夏菊:“美玉,还没收拾完?我来帮你。” 蒋美玉:“不用不用,你们先走吧,我等一会儿再走。” 夏菊:“等什么?” 萧宁宁:“夏菊,你脑子坏掉了?美玉当然是在等男朋友,这还用问吗?” 夏菊笑了笑:“美玉,那我们就不等你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萧宁宁挽着夏菊的胳膊:“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咱们赶紧走,好给美玉腾地方,美玉还等着鹊桥会呢。美玉,我说的没错吧?” 夏菊和萧宁宁在蒋美玉既羞涩又快乐的表情中,笑闹着走出资料室。走出76号大门口,夏菊对萧宁宁挥挥手:“宁宁,明天见。” 萧宁宁连忙拦住她:“嗳嗳,你是不是忘了?说好了今天要到我家做客,你干妈已经把饭菜都准备齐了,你可倒好,来一个明天见!” 夏菊一抚额头:“还真是!这几天忙的糊涂,真是给忘了。” 萧宁宁:“现在想起来也不晚,跟我走吧。” 夏菊在街边买了一些时令的干鲜水果,以及补品点心之类的礼物,跟随着萧宁宁来到沈果巷萧家的宅子门前。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看得出是用心擦拭过,一尘不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是谁的车?”萧宁宁嘀咕着。 夏菊:“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吗?” 萧宁宁摇摇头:“没听我妈妈说还请了别的什么人……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宁宁伸手按门铃,长久的按住不撒手,门里传来佣人梁妈脚步声以及呼哧气喘的声音:“小姐,来了来了。” 梁妈打开院门,笑着说道:“太太说,这样子淘气按门铃的,一定是小姐回来了。” 萧宁宁:“梁妈,家里有客人吗?” “是的,有一位先生刚刚进来不久,太太正陪着说话。” “是谁?” “那我可不认识,只听太太称呼他叫凯文。” “凯文?来的是一个洋鬼子吗?” 她们走进客厅,正在和萧太太说话的男人立刻站起身。 他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六七岁左右,样貌虽然很普通,但是看着很谦逊随和,穿着洋气的白色西装外套,外套的袖子很随意的挽在手臂中间。 萧太太上前拉住夏菊的手,眉开眼笑的说道:“夏菊呀,你总算是来了,一个月没来看干妈,是不是把我这个干妈都忘在脑后了?” 夏菊:“干妈,我怎么会忘了您呢,宁宁知道,最近事情很多,这才倒出空来看望您。” 萧太太笑道:“干妈逗你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萧宁宁上下打量着凯文:“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凯文走近几步:“宁宁,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宝山,丁宝山!” 正文卷 第152章 丁凯文 萧宁宁惊讶的再次打量着这个自称叫宝山的男人:“你是宝山?真是不敢认了,不过,还是有一点那时候的模样……” 丁宝山是萧宁宁的表哥,自小在一起长大,在丁宝山十五岁那年,全家移民去了美国。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从青涩少年长成一个大男人,萧宁宁根本没法能认出来。 萧太太:“宁宁,宝山现在改了名字,叫丁凯文。以后就不要宝山宝山的叫了。” 丁凯文:“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叫什么都可以……姨妈,这位小姐是?” “哦,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干女儿夏菊。夏菊,凯文是我的外甥,说起来都是一家人。” “你好,夏小姐。” “你好,丁先生。” “嘀嘀!” 这时候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萧宁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爸爸回来了!梁妈,准备开饭了!” 萧太太无奈的摇摇头:“宁宁,你就不能淑女一些吗?” 丁凯文笑道:“宁宁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可爱。” 萧宁宁:“看吧,在国外读书的人都说我是活泼可爱,您偏要我做什么淑女,淑女就让夏菊来做吧,我做我的活泼可爱。” 正说着话,萧万廷迈步走进客厅。 “姨夫,你好。”丁凯文恭敬的深鞠一躬。 萧万廷一头雾水,转脸去看萧太太。 萧太太:“连你都不记得,难怪宁宁想不起来。这是大姐家的宝山,现在叫凯文,刚刚从美国回来。” 萧万廷想了想:“宝山?是不是有一年春节,因为新衣服被宁宁扯破了,哭鼻子的那个宝山?” 萧太太笑道:“对,就是他。” 萧万廷:“嗳呀,这可是稀客,快请坐。” 梁妈从厨房走出来:“太太,现在可以开饭了吗?” 萧太太:“对对,现在就开饭,大家都入席吧。” 萧宁宁:“就是嘛,边吃边聊多好呀,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说话呢。” 萧万廷:“凯文,能喝一点酒吗?姨夫陪你喝一杯。” 萧宁宁苦着脸:“爸爸,您能别提酒吗……” 萧万廷:“饮酒要适量,谁像你一样,每次都要喝到失忆才罢休!凯文,你喝什么酒?白酒还是洋酒?” 丁凯文:“这么多女士在场,我想还是喝一点葡萄酒吧,葡萄酒的酒精度数比较低,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喝一点。” 萧万廷:“好好,今天是主随客便,客人说了算。” 萧太太:“梁妈,去把凯文带给先生的葡萄酒拿一瓶来,我们也都尝尝美国人酿的酒是什么味道。” “是,太太。”梁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 丁凯文亲自把葡萄酒的木塞打开,一股甜腻的果味香,立刻弥漫在空气中:“这是维吉尼亚最好的葡萄酒,虽然没有波尔多葡萄酒那么闻名于世,但是在葡萄酒种类中,也算是上好的佳品。” 丁凯文先给萧万廷倒上酒,然后就近给夏菊的酒杯里倒酒,夏菊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喝酒,谢谢。” 丁凯文:“这是纯正的葡萄酒,气味芬芳口感甘甜,少喝一点,对女士的皮肤和睡眠都很有好处。” 萧宁宁瞪大眼睛:“真的吗?给我也倒一杯,让你这么一说,好像很神奇的样子。” 丁凯文:“姨妈,您也来一点?” 萧太太:“来一点,我最近睡眠就很不好。” 夏菊看着丁凯文笑容满面的依次倒酒,她发现这个人很有所谓的人格魅力,而且善于用语言把对方带进他期望的语境中去。说白了就是很会洗脑! 萧万廷轻抿一口酒,赞道:“好酒!想不到美国人不光是会造飞机大炮,造酒的水平也不错!” 丁凯文:“工业发达的国家,他在各行各业的整体发展水平都是向上,没有哪一行会过于薄弱,就连造酒这样的行业也不例外。” 萧宁宁:“表哥,你在美国哪所学校读书?” 丁凯文:“我现在就读于维吉尼亚军事学校特别科目班!” 丁凯文说到这所学校的名字,满心期待的以为会得到一些赞赏,但是无论是萧宁宁还是夏菊,她们对这所学校的名字表现出的都是一副茫然神态。 萧宁宁:“很好啊。” 夏菊:“嗯,是挺不错。” 这种近乎敷衍的夸赞让气氛有些沉闷,萧太太打着圆场:“凯文,她们是女孩子,对这种学校都很陌生。我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姨夫跟我提起过,说是重庆那边有一个叫孙什么人的,就是在这所学校毕业。” 丁凯文:“姨夫说的应该是孙立人将军,他是远征军第38师师长,现在正在缅甸和日军作战。不过我在临回来前,听说他的38师正在撤往印度。” 萧万廷放下酒杯:“凯文,你刚回来,对国内的一些事情,可能还不是很了解。像孙立人这三个字最好提都不要提,更不要说在名字后面加上将军二字!这很犯忌讳!” 丁凯文:“是。姨夫说的对,我失言了。” 萧太太白了丈夫一眼:“这是家里人在吃饭,又不是你们特工总部!弄得那么严肃干什么?” 萧万廷:“你懂什么!妇人之见!我这是提醒凯文,这是上海,不是重庆!说话稍有不注意,就会惹祸上身!” 萧宁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表哥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丁凯文:“我这次回国,其实就没想要再回去,我准备留在上海,所以还要仰仗姨夫多多关照才行。” 萧万廷:“关照不是问题,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只是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丁凯文:“我想加入特工总部!” 萧万廷停住筷子:“加入特工总部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差事,每天面对的不是军统就是共党,运气不好的话,一颗子弹就丢了性命,你真的确定你要加入特工工总部?” 丁凯文:“是的,我在飞机上就已经想好了,况且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 萧万廷:“不对吧,既然你是出身维吉尼亚军事学校,以你的专业知识,应该去作战部队。” 丁凯文:“姨夫,我是维吉尼亚军事学校特别科目班。” 萧万廷:“有什么不同吗?” 丁凯文:“这是维吉尼亚军事学校出于对战争的整体考虑,专门设立的情报员训练班,所以我觉得我是最适合到特工总部任职!” 身为特工总部的一名处长,往里面送个把人还是非常容易,只要通过身份背景调查,加上萧万廷的面子,进入特工总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同意凯文到我们那去工作?”萧万廷转脸问妻子。 萧太太:“凯文刚来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他的决定。他是一个大男人,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意见。” 丁凯文:“谢谢姨妈。” 萧万廷沉思片刻:“好吧!我已经给特工总部送进去两个,也不差你一个了。你明天把自己的简历和身份证明这些东西给我送来,我先交到人事科,估计快的话,一周左右就会上班!” 正文卷 第153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吃过晚饭,又说了一会闲话,夏菊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钟,站起身说道:“干妈,今天太晚了,我这就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丁凯文也站起身:“姨父,姨妈,我也回去了,晚上还要把自己的简历材料再整理一下。” 萧太太:“凯文,你现在住在哪?” 丁凯文:“我暂时住在和平饭店。” 萧太太:“那太好了,你正好可以顺路送一送夏菊。” 丁凯文:“姨妈,您放心,我一定把夏小姐安全送到家。” 看着丁凯文开车载着夏菊消失在夜色里,萧太太转身问丈夫:“万廷,你觉不觉得凯文和夏菊很般配?” 萧万廷把院门关好,随手把背在身后的手枪塞回枪套:“怎么?你这是要当媒婆,给你的干女儿和你外甥牵线搭桥?” “不好吗?这是亲上加亲的事情……你怎么送客人也带着枪,也不怕吓到别人!” “特殊时期,小心一点的好。” “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一个管理档案文件的处长,军统也会对你下手?” “电讯科截获过军统暗杀名单的电文,我不在名单中。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什么都不好说,提防着点吧。” “万廷,要是感觉形势不对,就赶紧想出路,早做打算。你不是也说美国人这一参战,变数就大了吗?” “出路我已经在做准备,只是还要再观望观望。” “那就好,我们娘俩儿的这两条小命,可都在你的手里摁着。” “小声点,这种事别让宁宁知道。” 夫妻俩走进屋子,萧宁宁正在摆弄丁凯文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十几种高档香水和化妆品,还有一套露背洋装。 “妈妈,你看表哥送我的衣服,这可怎么穿的出去?” 萧万廷看了一眼:“美国那边民风大胆,凯文这是入乡随俗了。” 萧太太:“对了,宁宁,我刚刚还跟你爸爸说夏菊和你表哥的事,你也给点意见,感觉怎么样?” 萧宁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感觉怎么样?哦……你是说他们两个……” 萧太太笑着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夏菊一个人,无依无靠,凯文这次也是一个人回来上海,我觉得这就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萧宁宁眼珠转了转:“这种事您跟我说是什么意思?让我探探夏菊的口风?” “你们天天在一起,找机会婉转一点问问夏菊有没有这个意思。” “夏菊要是同意了,万一表哥不同意,那怎么让夏菊下来台?” “凯文看夏菊的眼神,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你表哥是看上人家夏菊了!” 萧万廷:“要不是因为这个,你本打算撮合宁宁和凯文的对不对?” 萧太太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哼,你的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我记得你以前是希望宁宁和俊辰在一起,怎么说变就变?” “俊辰……” “不要提他!”萧宁宁摔掉手里的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待了一会又绷着脸走出来,把凯文送她的礼物统统抱走。 客厅里萧万廷夫妇苦笑相对。 丁凯文送夏菊回家的路上。 “听口音,夏小姐是上海本地人吧?” “嗯。丁先生是哪里人?” “我也是上海人,只不过离开上海太久,家乡话已经忘得差不多。” “是呀,少小离家老大回,这其实是人生遗憾事。” “所以,我不想让这样的遗憾事再在继续下去!这才决定回来……路口往哪边走?” “往右走。” 因为路况不熟,这一路上,都是夏菊在指引方向,丁凯文的车很快驾驶入静安寺路。 “我小的时候,上海都没有修这么多的马路,像静安寺门前,我记得以前就里是一条羊肠小道。” “那你这么绕来绕去,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正常来说,我只要走过一遍的路,都不会忘记。” 轿车缓缓停在夏菊家楼下,丁凯文下了车,殷勤的打开车门,很绅士的请夏菊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 “夏小姐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要是不嫌我家里简陋,那就请吧。” 丁凯文和夏菊上了楼,一进屋一股花香扑鼻,丁凯文用力嗅着:“白玉兰花的味道。” 夏菊惊讶的看着他:“丁先生对花也有研究?” “我所学的专业,就是要什么都知道一点……夏小姐,你为什么养这么多的白玉兰花?” “我喜欢这种花的味道,气味清新,而且花朵也漂亮。” “望春花确实很适合上海的天气,除了冬季,在其他季节,都能够开花生长。” “望春花……是什么花?” 丁凯文目光一闪:“夏小姐不知道望春花是什么花?” “其实我对花没什么研究。丁先生请坐。” “夏小姐买了这么多的白玉兰,看得出一定是非常喜欢这种花。可是望春花就是白玉兰的别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这个……我还真没有听说过,今天丁先生可是给我上了一课。” 又坐了一会,丁凯文告辞离开,他走到楼下时,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本来空荡荡的窗台上,多了一盆白玉兰。 ………… 冬季已经过去,万物都在生长,静安寺三圣殿外的树林,也变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高非来到林子里,四处看了看,忽然一扬手,手上把玩的车钥匙射向头顶的树上。 树上“哎呦”了一声,厉先杰从树上跳下来,车钥匙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厉先杰捂着胳膊说道:“高非,你明知道我在树上,故意的是吧!” “跟我见面,还藏头藏脑,没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飞刀,已经是客气的了!” “我要是故意藏起来,你能打到我?” “那你躲起来干什么?” “刚才有一对男女在这搂搂抱抱,我躲起来弄点怪动静,把他们吓走。” 高非把地上的钥匙捡起来:“佛门净地,这些人也不怕佛祖怪罪。” “都是和我们一样的饮食男女凡夫俗子,都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你让夏菊传消息约我见面,到底什么事?” “我知道李正信在哪!” “他在哪?” “就在邮船码头。” 厉先杰有些怀疑的看着高非:“特工总部撒出全部人马,一个多月也没找到李正信的影子,凭你锄奸队那几个人能找到?” “先杰,这其中的原因你不明白吗?特工总部找不到他,是因为李正信时刻防范。76号的人有几个是他不认识的?李正信始终跟在找他的人后面藏猫猫,你们找不到他,一点都不奇怪。” 厉先杰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的有些道理……那你找他做什么?” “我发现李正信正在一门心思对付沈俊辰,但是他现在人单势孤,很难取得成功。所以,我决定帮帮他!” “你要利用李正信除掉沈俊辰?” “没错!不过,这件事还要劳你大驾,配合一下才行!” 正文卷 第154章 借刀杀人 李正信靠在货堆上抽着烟,还在惋惜着那天烧毁沈俊辰汽车的事,当时要是能搞到更多的炸药,完全可以把沈俊辰当场炸死。 一个男人手上夹着根香烟向他走过来:“老兄,有火吗?” 李正信警惕的看着他:“没有。” “你手里不是有烟吗?怎么说没有火?” 李正信刚要站起身,忽然感到脑袋上被猛击了一下,头晕目眩软倒在货堆上,他的身后的高非把手里木棒扔在一边。借火的男人是尹平,他只是负责分散李正信的注意力。 李正信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在一间屋子里,他的手被麻绳捆住,脚腕则被铁链子紧紧的锁在一处,眼睛也被黑布蒙住。 “李老兄,醒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有共同的仇人!”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会挣断麻绳,就能看见你面前有一把铁锯,你就可以用它锯开脚上的铁链。我试过,锯断铁链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面前的凳子上还有一把手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大概一个小时后,沈俊辰就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你的射界非常好,而且是近距离射击,至于你是开枪打死他,还是举手投降,随你便!” “你,你这是借刀杀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人再回答他。 ………… 龙飞这段日子,过的很滋润,他不仅在青帮的收入很丰厚,还能在沈俊辰手里领一份薪水,而且有重要情报的话,还有额外的赏金。因为赏金的缘故,龙飞做的分外用心,四处打探对特工总部有用的消息。 龙飞此刻正来到一家钉房收保护费,听见里面嗯嗯哼哼的声音,龙飞往地上啐了一口,喃喃着:“他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这么触霉头的事!” 十几分钟后,房门打开,一个男人心满意足的从里面出来,刚好和龙飞走一个碰头。 龙飞:“嗳,站住!吴阿宝,你小子面子可够大的,还得老子亲自给你站岗把风,你在里面风流快活?” 吴阿宝一看是龙飞,连忙掏出香烟:“龙爷,这不是赶巧了吗,我哪知道您在外边,我要是知道您在外面,我早点完事不久得了。” 龙飞接过香烟,看了一眼:“三炮台?你小子发财了吧,抽得起三炮台,龙爷每天抽的都是哈德门,没你这个高级。” 吴阿宝陪着笑脸:“我能发什么财,就是借兄弟的光,人家吃肉,我跟着喝口汤。” 龙飞:“瞧你这德性,怕老子要你的钱?把心放肚子里,老子现在有都是钱,不稀罕你那两个小钱!” “那是,那是,龙爷是什么人物,我哪能跟您比。” “少拍马屁!我问你,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什么消息?” “上个月就告诉你们多留心通缉犯李正信的消息,老子的话,你他妈的当饭吃了是不是!” “哦,这件事啊。龙爷,您的事我哪敢不留心,我还真有他的消息!” “说,什么消息?” “我听我们家附近那帮拉车的说,他们最近在邮船码头,曾经见过通缉令上的人!” “你听哪个拉车的说的?” “拉车的这帮家伙一聚一堆,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反正是有人见过他!” 龙飞掏出一块大洋拍在吴阿宝手上:“这个消息要是真的,我还有赏!” 吴阿宝:“要是……他们瞎说呢?” 龙飞嘿嘿一笑:“那你就还老子双倍的钱!” 说完,龙飞不理吴阿宝的苦瓜脸,走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报信:“喂,是情报处八组吗?我找沈俊辰沈组长。” “你是哪位?” “我是龙飞。” “沈组长不在,你有什么事?” “沈组长在哪?” “沈组长在哪,是公务机密,能随便告诉你吗!” “我有重要情报要报告,是关于李正信的情报!” 听说是关于李正信的消息,接电话的特务不敢怠慢:“你记一个电话号码,你打过去就能找到沈组长。” 现在监视威廉路的只剩下沈俊辰的八组,沈俊辰坐在车里盯着街上往来的人群。他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从监视的效果来看,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进展。所有的商家店铺,都没有异常,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员往来,就连被查封的天顺旅馆,在几天后也恢复了营业。 沈俊辰的车还是停在公用电话亭旁边,这是为了方便和总部之间互相的联系。 “铃铃铃!”电话响起。 沈俊辰:“瘦猴,去接电话!” 侯涛从车上下来,进去电话亭没一会,就把头探出来:“沈组长,龙飞说有事找你。” 沈俊辰下了车,走进电话亭,拿起电话:“喂,我是沈俊辰,说,怎么回事?……好!我知道了!” 对于这种消息,沈俊辰是绝不会错过,一方面他是立功心切,根据金占霖的暗示,再破几件大案,没准副处长的位置,自己还真有希望。另一方,他也是铁了心要除掉李正信,因为他知道,李正信对自己恨之入骨,抓不到他,始终是心腹大患! 李正信躲在邮船码头的消息,是高非让韩三在车夫们中间散布,车夫们没事儿就爱聚在一处东拉西扯,他们是这类小道消息传播最迅速的群体。 按照高非的预想,汪伪的各个部门都有眼线潜伏在市井之中,这么一个满天飞的消息,很快就能在警察系统中传遍。而这正是高非希望看到的! 中午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没多大一会,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滴落,十几分钟后,雨势开始变得稠密。 邮船码头现在最少聚集了三四十人,警察局、侦缉队、特工总部,都有人员参与搜捕。 “都他妈的想来抢功劳!”齐老二在车里愤愤不平的骂道。 沈俊辰:“那就看谁能先抢到!下车!” 厉先杰穿着雨衣,拎着手枪走过来:“沈组长,我觉得情况不对。” 沈俊辰一向对厉先杰敬重有加,对他的意见很重视,听他这么说,问道:“厉组长,怎么不对?” 厉先杰:“你看这么多人来抓李正信,说明一点,这个情报来源已经烂大街了!这么多人知道,难道李正信他自己就不知道吗?所以,以我的估计,李正信就算是曾经藏在这儿,现在也早跑了!” 沈俊辰:“说的也是……那厉组长有什么高见?” 厉先杰:“我是这么觉得,通往市区的路口都设了卡,李正信就算是得到消息,也不可能走的太远,咱们与其在码头上凑人数,还不如在周边的村子里搜一搜。” 沈俊辰迟疑着:“那码头咱们就不管了?” 厉先杰:“码头有这么多人已经够多的了,码头就留给警察局和侦缉队搜吧,搜出来算他们走运,但是我觉得八成会白忙一场!” 沈俊辰沉思了片刻,觉得厉先杰说的非常有道理:“好!我听厉组长的,咱们就去搜码头周边!” 厉先杰和沈俊辰的两组人把汽车开出邮船码头,向码头附近村子搜索。车队行驶到村口,厉先杰看见墙上高非留下的暗记,喝道:“停车!所有人都下车!” 见厉先杰的汽车停下,沈俊辰也下了车:“厉组长,有什么发现?” 厉先杰指着不远处的邮船码头:“这里是距离码头最近的村子,我觉得李正信很可能就躲在这里!” 数据太难看了,求票求支持!拜谢! 正文卷 第155章 真相浮出水面 这是一个临江的小渔村,村子并不大,大概三四十户人家。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靠着黄浦江生活的渔民,再就是一些码头工人为了方便在邮船码头工作,也把家安在这里。 “两个人一组,挨家挨户的搜!遇到反抗,格杀勿论!”厉先杰吩咐着。 “是!”一组的人率先分组进行搜查。 这样的命令很合理,沈俊辰没有反对,挥手示意自己的人也都下去搜查。厉先杰看了看表,把手枪掏出来,检查了一下弹匣:“沈组长,咱们俩编成一组怎么样?亲手抓到李正信!” 沈俊辰被“亲手抓到李正信”这几个字吸引,心中暗想:厉先杰是自己竞争副处长最具威胁的潜在对手,如果让他亲手抓到李正信,对自己的前程十分不利。 想到这一节,沈俊辰说道:“好!我就给厉组长当一回马前张保!” 有厉先杰这样的高手在身边,沈俊辰的胆气陡然壮了不少,心底对李正信的那一丝畏惧也荡然无存。他拔出手枪,顶上子弹,跟在厉先杰身后向前搜索。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隆的滚雷声音,几分钟后,半空中“咔嚓!”一声巨响,震人心魄的炸雷在天地间炸响,伴随着这声响雷,大雨越下越大。 在那家做了暗记的房子跟前,厉先杰停住脚步,回头示意沈俊辰先进去,他随后掩护。这是赶鸭子上架的办法,虽然简单却很实用,就算是李正信藏在里面,沈俊辰也不好意思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 从门窗的破败程度来看,这是一处废弃很久的房屋。沈俊辰走到门前一脚踹开木门,闪身冲了进去。“砰!砰!”两声枪响从屋子里传出来,在电闪雷鸣中,枪声弱到也只有附近的人才能听到。 按照事情正常的进展,在厉先杰和高非约定的时间里,只要沈俊辰踏进这间屋子里,迎接他的一定是李正信的枪口。 因为李正信的双脚被铁链锁住,短时间内离不开屋子,所以面对持枪冲进来的人,他能够选择的只能是先开枪射杀,然后再想办法突围。 “沈组长,里面什么情况?你没事吧!”厉先杰紧握着手枪,躲在门外大声的问道。 过了一会,屋内传来沈俊辰微弱的声音:“厉组长,李正信被我打死了,我也受伤了,你……你进来帮我。” 在高非的计划里,不需要厉先杰犯险,李正信现在是困兽犹斗,他也许会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而且也没必要和他拼命,厉先杰只管在沈俊辰被打死之后,带人抓捕李正信就行。 但是现在好像和计划的不太一样,难道李正信大意了,反而被沈俊辰干掉了?刚才听到了两声枪响,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厉先杰回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心里有了决定,干脆进去看看,趁着沈俊辰受伤,给他补上一枪,替高非除掉这个祸患! 他推开半掩的木门,迈步走进去。 屋内的情景让他大感意外,李正信坐在地上,捆绑他的麻绳早就被挣断,脚上的铁链却还差一点才能锯断——高非不可能让他没有见到沈俊辰之前锯断铁链, 李正信厉声喝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一枪崩了他!” 沈俊辰堆萎在地上,胳膊和大腿上各中一枪,淋漓的鲜血已经染透了衣服。他的枪现在在李正信手里,李正信一支枪指着沈俊辰,一支枪对着走进来的厉先杰。 看见厉先杰被自己诳进来,沈俊辰面带羞愧的说道:“对不起,厉组长,我是被逼无奈才骗你进来。” 厉先杰没有理他,沈俊辰在他眼里已经形同一个死人,眼前最大的威胁是李正信,这个人已经走投无路,什么都能干出来:“李正信,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逃不掉的!” 李正信冷笑道:“我本来也以为自己逃不掉,拿我当枪使的家伙恐怕也是这么想,按说我本应该一枪毙了这王八蛋!可是我现在改主意了,这样突变的天气是谁也想不到吧?” 他说的没错,外面电闪雷鸣再加上狂风暴雨,足以掩盖手枪的枪声。天气的因素成了李正信可以逃掉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立刻杀掉沈俊辰的原因。 “放下枪!不然大家一起死!”李正信怒吼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一般,他现在是豁出去了,只要厉先杰稍有异动,他是真的会立刻开枪。 厉先杰不想激怒他,毕竟自己也在人家枪口威胁下,他慢慢把枪放在脚下:“李正信,附近的各个路口我们都设有关卡,你觉得你能逃到哪去?” “把枪踢过来!”李正信充耳不闻厉先杰的话。 厉先杰把枪踢了过去,李正信看着脚下的手枪,冷笑道:“厉组长,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姓沈的,把你的通行证给我!” 沈俊辰知道骗不了他,只好把通行证掏出来放在地上:“李正信,你是头号通缉犯,就算逃得了一时,终归还是会落入法网!现在向我们投降,或许还有机会……” “我他妈的莫名其妙成了内奸,成了通缉犯,还不是拜你所赐!”李正信狠狠一枪托砸向沈俊辰的脸上。 沈俊辰忽然大吼着向前猛扑,李正信没想到他竟然敢反抗,他坐在地上避无可避,被扑了一个趔趄。沈俊辰故意激怒李正信,就是等这样的机会,因为他觉得以厉先杰的身手,一定可以趁机制服李正信。 李正信的反应也足够迅速,被沈俊辰出其不意扑了一下,在身体后仰中,手指扣动扳机“砰!砰!”两支枪同时开火,分别射向沈俊辰和厉先杰。 厉先杰在沈俊辰扑向李正信的时候,就预判出李正信出于本能反应,一定会向他们开枪。这么近的距离,连三岁孩子都可以打中目标,何况是枪法精准的李正信。 他不想和子弹比速度,沈俊辰扑过去的刹那,厉先杰双脚凌空交替踩着墙壁,几乎是平行着在墙上滞空足有十几秒钟,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射向自己的子弹。 没等李正信准备再次开枪射击,厉先杰从墙上下落,一记重重的膝顶,撞的李正信龇牙咧嘴,疼的身体躬成了虾米,手枪也掉在地上,厉先杰顺势把枪抄起来,枪管顶在了李正信的头上。 沈俊辰并不傻,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扑有多危险,在李正信扣动扳机之前,他紧紧伏在地上,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同时伸手抓到了地上厉先杰踢过来的那把手枪。 他的目光扫到厉先杰飞身在墙壁上滞空的动作时,沈俊辰脑中灵光一现,猛然把手里的枪对准厉先杰,大吼道:“别动!把枪放下!” 厉先杰惊讶的看着他:“沈组长,你疯了?” 沈俊辰声音颤抖着:“我没疯!你才是那个军统内奸!” 正文卷 第156章 谁对谁错 听到沈俊辰说出这句话,厉先杰心中一凛,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沈组长,你有什么根据说我是军统内奸?” 沈俊辰:“我勘察过刺杀李主任的现场,当时我还奇怪,枪手怎么可能做到,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爬到二楼。现在我懂了,只要有你这种身手的人,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厉先杰笑道:“所以你就认定我是军统内奸?那李正信呢?特工总部里的其他人呢?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这样的功夫?是不是所有会这样功夫的人都有嫌疑?” 沈俊辰不为所动:“你要是认为我冤枉了你,就放下枪,跟我去见金处长,把事情调查清楚!” 厉先杰说这些话,只是在扰乱沈俊辰的心神,他知道这种疑点只要在李士群金占霖这样老奸巨猾的特工面前一说,自己根本就无从辩驳,立刻就会遭到拘押审讯。 沈俊辰对听的目瞪口呆的李正信大吼着:“李正信!你还傻楞着干什么!这是洗刷你罪名的机会!下他的枪!” 李正信这时候也听明白了,既然厉先杰是军统内奸,那自己的罪名自然就不成立。他刚要伸手捡地上的另一把手枪,厉先杰的枪管狠戳了他脑袋一下:“李正信,我要是你,就不会在别人的枪口下乱动!” 李正信把手缩回来,他绝对相信自己要是敢继续乱动,厉先杰会毫不犹豫开枪把自己的脑袋打成烂西瓜。 眼见李正信帮不上忙,沈俊辰说道:“厉先杰,我最后警告你,我数到三,你再不把枪放下,我就立刻毙了你!” 厉先杰冷冷的说道:“沈俊辰,我现在怀疑你是为了副处长的位置,设计陷害我。你开枪杀我,你觉得金处长李主任他们就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 “一!二!……”沈俊辰拖着伤腿慢慢靠近门口,他的枪口在向下移动,因为他确实不能就这么开枪打死厉先杰。没有确凿证据,就说情报处的一位组长是军统内奸,然后不经过审讯,自己就擅自把人打死,这太儿戏了。 沈俊辰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数到三,他就会开枪打伤厉先杰,先把他制住再说。另外他也紧盯着厉先杰持枪的手,因为这是一头瞬间就能把自己撕碎的狮子,而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防备着厉先杰的反击,自己已经退到门口的位置,随时准备逃出这所屋子。只要逃到外面,找一处掩体躲起来,等去搜查的人都回来,不管厉先杰是不是内奸,他都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三!” “砰!” 沈俊辰的枪没有响,举枪的手臂慢慢低垂,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的前胸被一颗子弹从后背穿透,鲜血如涌泉一般喷洒在他的脚下。沈俊辰努力想要回头看看身后开枪的人是谁,头只转过一半,“噗通”一声,尸体扑倒在地上。 高非拎着一支冒着青烟的手枪从门外走进来,厉先杰用力吐了口气:“幸亏你来的及时!” 他刚要扣动扳机射杀李正信,高非拦住他:“等一下!哪一把是沈俊辰的枪?用他枪!” 厉先杰会意,捡起沈俊辰的枪,对着李正信的胸口“砰!”开了一枪,近距离射击,鲜血喷在厉先杰的雨衣上,再滴答答落在地上。 厉先杰弯腰把自己的枪捡起来:“高非,你怎么没走?” 高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雨留人!我担心走大路会遇到你们,就专拣小路走,赶上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汽车陷进泥里。也幸亏没走成,这要是走了,你还麻烦了!” 厉先杰点点头:“没想到沈俊辰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我是内奸。要不然我先结果了李正信,再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高非:“沈俊辰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是被仇恨蒙住了心,走错了路!甘愿做了一名汉奸!如今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厉先杰:“你好像对他挺同情。” 高非:“不是同情,是惋惜,他从一个单纯的学生走到今天……唉,怎么说呢?也不好说到底是谁对谁错,如果一定要说是谁的错,我觉得是战争带来的错!” 厉先杰把沈俊辰的枪捡起来,把指纹擦掉,然后塞在沈俊辰的手里:“好了,先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你没在设关卡之前走,就只能找地方躲一躲,等到我们收队撤了关卡,你们再离开这。” 高非也如法炮制,把李正信手枪上的其他人指纹擦掉,又在李正信手里握了一下枪柄,然后把枪扔在他身前:“只能这样了,等大雨停了,我找几个村民帮我把车推出去……关卡什么时候能撤?” 厉先杰:“设关卡就是为了抓李正信,现在李正信死了,应该很快就能撤。你多等一会吧……就你一个人来的?” 高非:“我让尹平在外面警戒,也是为了不让他知道你的身份。钥匙呢?”高非向厉先杰伸手。 厉先杰掏出一把钥匙,走过去打开锁在李正信脚腕的铁链,高非把铁链锁头连同地上的麻绳都包裹起来:“我把这些带走处理掉,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走了!” 高非拎着包裹转身走出屋子,尹平从一处矮墙后面转出来,跟在高非身后边走边问:“队长,屋里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枪声,要不是你嘱咐我,不让我进去,我早冲进去了!” “没事了,枪声是我除掉了沈俊辰!” “太好了!这小子就是一个祸害,早死早投胎!” “你这都是什么词!对了,我让你警戒,你怎么不找一个制高点,躲到墙后面,你在那能看到谁?” “队长,你饶了我吧,这地方我观察过了,唯一的制高点就是那颗大树,可是这一会儿一个炸雷,我要是上树那还不是等着被雷劈。” 他俩绕过这处房子,往村子后面走,避免遇到正在村子里搜查的特务。 “76号的人,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咱们得找一个地方躲。” “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见村东头有一座土地庙,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被搜查过了,我们正好去那避雨。” “好!” 从窗户看见高非和尹平消失在大雨中,厉先杰在屋子里看了看,把沈俊辰的尸体挪转方向,变成扑倒在门槛上,造成他是准备逃出屋子时,被李正信射杀的假象。 想想还是不对,李正信射杀了沈俊辰,那么必须有人杀李正信才对。而杀李正信的人,只能是自己!想到这里,厉先杰举起枪对着李正信心脏部位“砰!”又补了一枪。 布置完这一切,厉先杰转身走出屋子,射杀李正信时雨衣上沾的血迹,顷刻间就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他走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门狂按车喇叭,一边抬手开枪示警。 正文卷 第157章 重新调查 在约定的时间,高非打开电台,拿出纸笔和密码手册,等着重庆的回复电文。十几分钟后,电台的提示灯闪亮:“青山呼叫猎鹰,请做好记录,76064428391200869,完毕。五分钟后重复一遍。” 高非的代号就是猎鹰,他其实是属于行动人员,代号基本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经常使用代号的都是以潜伏者以及情报员居多,像胡国华的代号是樵夫,重庆基本上都是以樵夫这个代号来和锄奸队来取得联系。 高非记录完电码,对照密码手册开始翻译电文内容。电文内容很简单扼要:猎鹰:正在加紧培训新人,不日将派遣至上海。另,联络员暂无合适人选,对胡可继续信任。 高非沉思了一会,掏出火柴点燃电文内容,看在着电文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他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上面不肯更换胡国华,自己就要把他彻底调查清楚才能安心! ………… 一周后,丁凯文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金占霖的办公室。 金占霖把丁凯文的简历放在桌子上,说道:“在美国,维吉尼亚军校是仅次于西点军校的名校,你能在那里受训,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这样吧,八组组长的位置正好空缺,你就先试试看,能不能挑起这副担子!” “金处长,我是刚来的新人,对一切都还不熟悉,我想先在底层历练历练……” “特工总部向来以能力论高下,有能力的人就要安排在重要位置上!而且这也不只是我的意见,也是李主任的意思,他看了你的简历,认为人才难得,特意嘱咐我要多加重用!” “是!谢金处长栽培!谢李主任栽培!” 离开金占霖的办公室,丁凯文来到八组,八组的人知道新组长上任,都等在办公室迎接。 “丁组长好!”齐老二带头鼓掌,把巴掌拍的通红。 “大家好。” “请丁组长训话!”齐老二鼓噪着。 丁凯文微笑着示意安静:“我呢,就是一个新人,没资历没经验,以后还望各位弟兄们多多帮衬!就这样!大家都散了吧。” “是!”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出去。 齐老二凑过来:“丁组长,您看要不要把这办公室里的桌子椅子都换掉?” “为什么要换掉?” “上一任沈组长刚死不久,用他的东西有些触霉头。而且换这些桌椅,程序很简单,打一个报告,总务处很快就能批下来,以前的组长都这么干。” “我不需要,这都是很新的桌椅,没必要更换,把他的私人物品拿走就可以了。” “是,丁组长。” “对了,上一任的沈组长是怎么死的?” “沈组长是抓捕逃犯李正信的时候,和李正信在一间屋子里发生枪战,不幸被子弹射中要害以身殉职。” “当时只有沈组长一个人在场吗?” “还有一组的厉组长,只不过厉组长赶到的时候,沈组长已经遇害。” “那逃犯李正信呢?” “被厉组长当场击毙!” “哦?有点意思……” “丁组长的意思是认为这件案子有疑点?” “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组长怎么会单独和一名逃犯在一间屋子里相遇?八组的其他人都不在?” “其他人都刚好去别处搜查逃犯踪迹,所以当时现场只有沈组长和厉组长。” “厉组长没有进入那间屋子?” “据厉组长说,他和沈组长是一前一后,沈组长刚一进去,就发生枪战,等到厉组长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是说,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才发生了这件事!” “是。” “有时候巧合太多了,就不再是巧合……这件案子的卷宗在什么地方?我要调阅一下。” “这类完结的案子,都存档在资料室,我这就给您去调阅。” “资料室?这样吧,我自己去,你忙你的去吧。” “是!” 丁凯文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出了办公室,转过两条走廊,来到资料室。 “笃笃!” “请进!”里面传来的是蒋美玉的声音。 资料室内只有蒋美玉一个人,丁凯文很优雅的欠身致意:“蒋美玉小姐,你好。我是情报处八组新任组长,我叫丁凯文,前来调阅一份文件。” “丁组长你好,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丁凯文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姓名标牌:“很明显,照片上漂亮的小姐就是你。” 蒋美玉:“丁组长,您真会说话。您要调阅什么文件?我去给你拿。” “请给我拿一下关于李正信的案件卷宗。” “好的,您稍等。”蒋美玉起身打开文件柜按分类查找。 “怎么资料室只有你一个人吗?”丁凯文假装漫不经意的说着闲话。 “还有两个人。但是她们都请假去参加沈俊辰的头七祭奠,所以就没有来。” “哦,是这样……” 蒋美玉抱着一摞卷宗放到桌子上,然后拿出一本登记薄:“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把文件拿走,借阅时间不能超三天,如果超过三天,要重新签字借阅。” 丁凯文签完了字:“李正信的案件卷宗怎么这么多?” “这里面还有沈俊辰的死亡报告,因为是属于同一件案子,所以就合并在一起。” “好,谢谢。” “不用谢,这都是我的职责。” “那也要谢谢,男人要对女士要有起码的尊重。” “丁组长,您真是一个绅士。” “认识漂亮的小姐,每个男人都会立刻绅士。再见,蒋小姐。” “再见。” 卷宗堆放在丁凯文的桌子上,由于厉先杰是当事人之一,这件案子现场勘查是由随后赶到的五组组长陈奎发完成。结案报告内容很详尽,从接到线人消息,到布置抓人,再到相关人员的询问笔录,无一遗漏,另外还有大量现场照片。 新来的八组组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阅李正信案件的卷宗,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情报处。 金占霖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 陈奎发面带怒色的走进来,一言不发的往沙发上一坐。金占霖对一旁的胡秘书说道:“胡秘书,你先出去一下。”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金占霖扔给陈奎发一根香烟:“奎发,怎么了这是?谁惹到你了?” 陈奎发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处长,有件事我想不通,想来问问您。” “什么事?说来听听。” “新来的丁凯文组长重新调阅我查办过的案子,是您授意允许的吗?” “你是说这件事……沈俊辰是他的前任组长,他关心一下也是无可厚非,你不要想的太多。” “这件案子已经结案,虽然沈组长不幸遇害,但是厉组长也击毙了李正信,上面对情报处的这次抓捕行动也给予了嘉奖,这样的案子还有什么重新调查的必要?” “丁组长是在美国深造回来的专业人士,他对案件的嗅觉或许和我们不一样。而且他刚刚到任,什么都要熟悉熟悉,就让从这件案子熟悉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也是好的嘛。” “处长,丁组长这可不是熟悉办案流程,他昨天亲自去看了现场,今天又讯问了验尸法医。我是这么认为,这是李主任亲自批准办结的案子,他这么折腾只怕是对情报处没什么好处!” “哦?有这样的事……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一会问问丁组长是怎么回事。” “是。” 正文卷 第158章 推理 丁凯文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几本文件。 “处长,您找我?” “凯文,坐。手里拿的什么?” “哦,都是关于李正信的案件卷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这些卷宗。您忽然找我,我觉得可能是和这件事有关。” 金占霖点点头:“凯文,做为我的下属也好,还是冲着萧处长的关系也好,我觉得都有必要嘱咐你几句” “您说。” “在76号工作,工作能力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和同事搞好关系同样重要。你的前任是一个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的人,就我个人来说,我非常欣赏他。可是他有明显的缺点,就是人际关系较差!人际关系差,在无形中成了他开展工作的绊脚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处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其实我重查李正信的案子,并非是要和某个人过不去,纯粹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刚刚来到特工总部,这些同事们的名字,我都还没弄清楚,我怎么会针对谁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动作呢?” “有时候误解就是在这中间产生,别人办结的案子,你再查一遍,这本身就是一种不信任。以后再有类似事情,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查,可以暗地里进行嘛。” “是。多谢处长教诲!” 金占霖呷了一口茶:“你重新查了这么久,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已经查到一些疑点,但是还需要进一步寻找证据,来支持这些疑点。” 金占霖想了想:“这样吧,消除误解的最好办法,就是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你既然是为了公事,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的理由说清楚,省得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 “处长,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也借着这个机会,把你的能力充分展现出来,让那些认为你是靠着萧处长的关系才当上组长的人把嘴闭上!” “是!” 金占霖按了一下呼叫警铃,胡秘书开门走进来:“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胡秘书,你去通知各组组长,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 “是。我这就去。” 十几分钟后,除了二组和七组的组长外出办案,其余的组长都陆陆续续来到小会议室,分成两边入座。 金占霖环视众人一遍:“这位丁凯文丁组长,在座的基本都见过了吧,有几个还没见到,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就正式的认识一下。丁组长。” 丁凯文站起身,微微躬身施礼:“丁凯文,情报处新晋人员,以后还请各位同事多多关照!” 金占霖:“丁组长正在对李正信的案子进行重新调查,可能你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理解,所以我特意叫他过来解释一下这件事。丁组长,你就把你新发现的疑点,都说一说,免得大家对你有什么误会。” 丁凯文:“关于这件案子,我有如下几个疑点。首先一个问题,李正信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陈奎发冷哼道:“当然是因为李正信听到了风声,我们要派人去邮船码头抓捕他,所以他自己跑到渔村躲起来。这很好理解,换成谁都不可能坐以待毙对吧?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分析的吗?” 丁凯文:“现场我去过,这个小渔村距离邮船码头只有不到五百米远,而穿过渔村继续向里面走,纵深五里范围内,还有好几个类似的村子。按照正常思维逻辑,逃犯不应该是逃的越远越觉得安全吗?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距离码头这么近村子躲藏?” 一个组长插话说道:“李正信是经验丰富的特工,他当然会想到这一点。我觉得他或许是在等同伙来接应他,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丁凯文:“我问了八组的人,当时周边的路口都设了关卡,他的同伙在这个时候来接应他的可能性非常小,这是疑点之一。第二点,也是我发现的第一个有证据的疑点!根据法医的描述,他发现李正信的脚腕上有轻微的淤青!” 三组组长说道:“他躲藏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码头扮成苦力工人,是不是他在码头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丁凯文点点头:“你说的也很有可能。但是法医说,出现这种淤青的原因,最大可能是被绳子或者铁链之类的东西紧勒造成的!而这样的淤青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就会自动褪去。如果法医的判断成立的话,说明他在和沈俊辰发生枪战的三个小时内,曾经被人拘禁过!” 陈奎发:“你的意思是有人先把他绑在那间屋子里,在我们的人到达之后又放了他?绑他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凯文:“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现在我说说我的现场勘察,我当时觉得如果李正信有同伙的话,他们一定不敢藏在村民家里,因为我们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所以我查了村子里所有无人居住或是废弃的房屋。” 陈奎发:“我也检查这些地方,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丁凯文:“我有发现。在村东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我发现在神像的后面,有人待过的痕迹!” 另一个组长说道:“那种地方,经常有逃荒的要饭的在那过夜,这好像不奇怪吧?” 丁凯文:“大殿里既宽敞又通风,就是三五十人也住得下,神像后面蜘蛛网灰尘遍布,什么人会想要待在那?只有一种人!怕被人发现的人!他们是什么人?李正信的同伙?还是把李正信绑来的人?”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现在没人反驳,没人质疑,丁凯文用他丝丝入扣的推理分析,震慑住了所有人。 丁凯文把一份文件夹放在桌子中间:“这是法医的验伤报告,想必陈组长已经看过了吧?” 陈奎发:“我办结的案子,我当然看过。李正信两处枪伤,都在前胸部位,其中一枪是沈俊辰打的,另一枪是厉组长打的。李正信在中了第一枪之后,开枪打死了沈俊辰。沈俊辰只有一处背上的枪伤,当时他正要逃出屋子,可惜只差一步。” 丁凯文叹息着:“只差一步,确实很可惜。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我测量过那间屋子的距离,从李正信射击的位置到门口,大约有九米远的距离。李正信使用的是柯尔特M1911,这是特工常用枪,使用点45子弹,优点是杀伤力大,缺点是初速较弱。” 所有人都不明白丁凯文为什么忽然谈起了枪支性能,这款柯尔特M1911,很多特工人员都在使用,这些优缺点基本没人不知道。 听丁凯文忽然说起这支枪的性能,厉先杰在心里极力的思索着,丁凯文说这个究竟是什么意图? 正文卷 第159章 穿透枪伤 丁凯文继续着他的推理:“从李正信的距离上射杀沈俊辰,当然不成问题。问题是根据尸检报告显示,沈俊辰的枪伤是子弹穿透!大家注意,如果李正信使用的是步枪,造成穿透枪伤,当然很容易,但是他使用的是柯尔特手枪!有人专门做过这类实验,对于初速较弱的柯尔特手枪来说,想要造成这样的穿透伤,需要具备一个关键因素,必须是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射击——就是所谓的0米射击,才有可能造成穿透枪伤!” 丁凯文说完之后,转向厉先杰,微笑着说道:“当然,因为事发时,我并不在现场,所以也可能有特殊的情况发生。厉组长当时应该距离沈俊辰很近,或许厉组长可以帮我们解释一下,这种穿透枪伤是怎么造成的?难道是李正信紧贴在沈俊辰身后开了一枪?”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厉先杰身上,金占霖也在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任由手指上的香烟缭绕,快烧到手的时候,才想起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厉先杰缓缓的说道:“丁组长的推理确实精彩,维吉尼亚军事学校出来的高材生果然是不同凡响!不过,丁组长似乎遗漏了一点!” 丁凯文眉梢一挑:“哦?哪一点?” 厉先杰:“你只研究了沈俊辰身上的枪伤,却忽略了李正信身上的枪伤。” 听厉先杰这么说,丁凯文起身从文件袋里挑选出几张照片,依次序列摆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李正信的枪伤照片,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妨看一看。李正信所中的两枪都是致命伤,我甚至认为即使没有厉组长的第二枪,他可能也活不过十分钟!” 厉先杰笑道:“看来我的那一枪纯属多此一举。” 陈奎发:“生死一瞬间,谁能想到这么多!换成我,我也会开枪,我管他中了多少枪,就算他脑袋被打烂了,只要他的枪没放下,我就会开枪!” 丁凯文:“是啊,有时候人就是这么顽强,明明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还能扣动扳机杀人,然后才闭眼死去!这种事属于意志力范畴,无法解释,很玄妙。我拿出这些照片是想告诉厉组长,我并没有忽略李正信的枪伤!” 厉先杰:“丁组长如果没有忽略李正信的枪伤,应该能够看出他的枪伤也是在近距离下被射中。关于这一点,法医应该会有尸检报告。” 丁凯文:“当然,尸检报告我已经看过。不过,这和沈俊辰的穿透枪伤有什么关系?” 厉先杰:“丁组长亲自去过现场,知道那间房子的面积有多大。在座的诸位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你们认为,在9米的距离内被子弹射中和在6米的距离内被子弹射中,造成的创伤会有不同吗?我觉得不会。双方使用的都是同型号手枪,所造成的创伤应该均等才对,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看到了,并没有。为什么?” 陈奎发听到云里雾里,忍不住接口说道:“是不是射中李正信那颗子弹只差一点也就打穿透了?” 厉先杰:“陈组长解释的非常正确!众所周知,手枪的威力有限,对人体造成穿透伤其实是非常偶然的概率,并非是什么0米射击就可以做到!近距离开十枪,可能会有一枪穿透的例子发生。开一百枪,可能同样还是只有一枪穿透的例子!” 陈奎发一语道破问题的“真谛”,心里十分得意,说道:“这么看来光有理论知识还是不够啊,必须要实战经验才行!” 金占霖站起身:“好了,我今天召集大家讨论这件案子的目的,就是避免你们相互之间产生误会隔阂。现在大家也都明白了,丁组长确实是在认真查案!并没有任何一己之私!所以今天的会就到这吧,散会!” ………… 三天后,厉先杰和高非出现在沈俊辰的坟墓前,墓地内外一片寂静。 高非:“怎么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你这是要祭奠一下你的同事?” 厉先杰掏出香烟递给高非一支:“这种地方安全,除了死人,就咱们俩喘气的。而且一旦有人问起我今天的去向,我也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谁会问你的去向?金占霖?” “我这只是防备万一。” “是啊,做我们这一行,要处处小心防范……李正信和沈俊辰的案子,快结案了吧?” “算是结案了吧。” “算是结案了是什么意思?” “情报处新来一个组长,叫丁凯文,刚刚从美国回来,是维吉尼亚军事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现在正在重新调查。” “他查出来什么没有?” 厉先杰:“有一些疑点被他找到了,不过好在他还缺少证据。这个人是一个高智商的奇才,今后可能会是我们的一个劲敌!而且我觉得他对我产生了一些怀疑。” “怀疑你?他有什么根据?” 厉先杰把三天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和你算这笔账,这件麻烦是你给我惹的,你得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高非:“我是行动派,解决麻烦的方式只有一个!我找机会干掉他,免除你的后患!” 厉先杰摇摇头:“不行!金占霖在会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经过丁凯文这么一分析,如果他分析出来的疑点都成立的话,我的嫌疑会非常大,因为事发时,是我始终和沈俊辰在一起。你在这时候对他动手,会让我陷入更大的嫌疑!” 高非沉思良久:“既然对他动手不行,那就只好对你动手!” 厉先杰当胸给了高非一拳,笑道:“高非,你想杀我灭口吗!” 高非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先杰,我是这么想的,趁着他们的怀疑尚在萌芽中,我策划一次对你的暗杀行动,不出意外的话,无论是金占霖还是丁凯文,对你的疑心会因为这次暗杀自然减弱!” 厉先杰眼睛一亮:“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可以一试!” 高非:“这次行动不能是我单独行动,我要带着尹平和张茂森,把声势弄的大一些,这会让他们更加相信军统是要置你于死地!” “不错!这也是让我博得更大信任的机会,有助于我尽快完成我的任务!” “不过这样的话,你的身份我就不得不告诉尹平和张茂森,要不然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别在假戏真做真把你打死了。” “这两个人可靠吗?” “你放心,他们都是跟着我几年的弟兄,绝对可靠!” “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具体的行动步骤,你打算怎么做?” “具体计划,我还要回去和他们再商量商量,到时候我会让夏菊通知你。” “好。” 正文卷 第160章 人走茶凉 萧宁宁最近有些郁郁寡欢,虽然她知道沈俊辰对自己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但是她和沈俊辰相识已久,两个人即使没有爱情,至少还有友情,沈俊辰出了这样的事,让萧宁宁一时之间难以释怀。 夏菊:“宁宁,下去吃饭了。” 萧宁宁:“我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蒋美玉站起身:“你不去吃,我可去了。” 萧宁宁懒洋洋的站起身:“没胃口也得吃一点,要不然下午饿的扛不住。” 蒋美玉只好又坐下:“说话大喘气!” 夏菊和萧宁宁来到一楼的大菜间,盛好了饭菜,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夏菊:“美玉让你气也气饱了,其实美玉人挺好,你看每次中午吃饭,她都让咱俩先下来吃,多有谦让性。” “你算了吧,她那是有谦让性?她是因为知道自己吃饭时间长,所以才让咱俩先下来。你看她哪次不是半个小时以上才回去,哪像我们十几分钟就吃完。” 丁凯文端着饭菜走过来:“两位小姐,能不能允许我和二位一起共进午餐?” 夏菊:“当然。” 萧宁宁:“不能!” 丁凯文笑着坐下来:“宁宁,你的回答,我就当你是和我在开玩笑。” 萧宁宁瞪大眼睛:“什么当我是开玩笑?本来就是玩笑嘛,你的幽默感一点都不好笑。” 丁凯文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我在美国待久了,不同的文化熏陶下,让我们的表达方式出现了细微的偏差。不过,这都不要紧,我很快就会适应你们的方式。” 萧宁宁:“表哥,听说你前几天在情报处的会议上大出风头,就连厉组长都对你佩服的不得了。” 丁凯文:“宁宁,别听他们瞎传,厉组长……厉组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萧宁宁:“他怎么不简单?” 丁凯文:“这个,嗳,夏小姐怎么不说话,光听我们两个说。” 夏菊:“你们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所以也就插不上话。” 萧宁宁:“夏菊喜欢当听众,平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说的时候多,她听的时候多。” 丁凯文:“上帝创造人类,只有一张嘴巴,却有两只耳朵,就是为了让我们少说多听。耳朵是通向心灵的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才是真正具有大智慧的人!” 萧宁宁撅起嘴:“表哥,你什么意思嘛,说我是傻瓜吗?” 丁凯文:“当然不是。人的性格各有不同,这是上帝根据性格赋予每个人的特质。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精彩,很难进行比较。” 萧宁宁:“那你会喜欢哪一种类型呢?” 丁凯文注视着夏菊:“我会比较喜欢倾听者。” 夏菊放下筷子,笑道:“吃着饭,听着丁长官精妙点评,真是一种享受。我听丁长官总是提起上帝,你是基督徒吗?” 丁凯文:“当然,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夏菊:“上海有很多天主教教堂,倒是很方便你去做弥撒。” 丁凯文:“夏小姐好像对天主教很了解?” 夏菊:“谈不上了解,常识而已。宁宁,你吃好了吗?” 萧宁宁:“呃……我吃好了,再坐一会儿嘛,听听表哥的大道理也蛮有趣的。” 夏菊:“那你多坐一会吧,我怕美玉着急,我先上去了。你慢吃,丁长官。” 丁凯文微微欠身:“再见,夏小姐。” 见夏菊起身离开,萧宁宁忙不迭的也站起来:“表哥,你自己吃吧,我也回去了……夏菊,等等我。” 在楼梯间,萧宁宁追上了夏菊,嬉笑着说道:“夏菊,你发没发现,我表哥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 “没发现,我看丁长官对谁都是一样,就连对扫地的阿姨都是彬彬有礼,满是绅士风度。” “你别装傻了!他刚才说了一通赞美倾听者的话,然后又说他喜欢倾听者,这还不够明白吗?” “明白什么呀?” “明白什么,他喜欢你呗。怎么样?你对我表哥有没有感觉,我可以做一回义务红娘。” “宁宁,你不要乱猜别人心思,况且我对你表哥也没那方面的感觉。” 萧宁宁追着夏菊走进资料室:“夏菊,为什么呀?你又没有男朋友,我表哥条件这么好,错过了多可惜呀。” 夏菊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觉得他好,你干脆嫁给他算了,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 萧宁宁:“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表哥喜欢的是你,没事儿就跑来资料室,不是借这就是借那,还不是为了和你多说几句话。” 夏菊:“资料室里三个人,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找我说话?难道就不能是找你或者是找美玉吗?” 萧宁宁:“我心里有数,他不可能是找我,美玉就更不用说……” 话说一半,见蒋美玉正愤怒的瞪着自己,萧宁宁连忙改口:“人家美玉已经名花有主,我表哥当然不可能找的是美玉。” “笃笃” “请进。” 侯涛抱着一个大纸箱子走进来,把纸箱子往桌子上一放:“几位小姐好。” 萧宁宁低声嘀咕着:“说瘦猴瘦猴就到。” 蒋美玉当仁不让起身走过来:“侯涛,你送的什么东西?是文件资料要入库的吗?” “这是上一任组长沈俊辰的私人物品,丁组长说让交给他的家人。可是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只好送这来了。” 蒋美玉嗔怪着:“送这来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他的家人。” 侯涛:“夏小姐和萧小姐,都和沈组长的关系很近,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他的家属吧?” 夏菊:“俊辰父母都没了,他又是独子,这些东西只能送去他的亲属家。宁宁,俊辰还有什么亲戚在上海吗?” 萧宁宁:“好像是有一个叔叔住在虹口,具体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这要去警察局查户籍才行。” 侯涛连忙说道:“查户籍的事情好办,把名字告诉我,我一会儿给警察局打一个电话,让他们给查查。” 萧宁宁淡淡的说道:“打电话我也会打,就不劳烦你了,把箱子留下,你回去吧。” “好好,那这件事情就麻烦萧小姐。你们忙。”说着话,侯涛开门走出去。 萧宁宁对夏菊说道:“看到了吧,没油水的事都嫌麻烦,怎么省事怎么来,直接给我们送来。再怎么说,俊辰当初也是他们的长官,现在人走茶凉,都是一些势利小人!” 蒋美玉冷着脸说道:“萧大小姐,你说话尊重一些,谁是势利小人!” 萧宁宁:“要什么尊重?他们这样子不值得我尊重!” “你!你就是仗势欺人!”蒋美玉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甩手走出资料室。 夏菊:“宁宁,怎么说看在美玉的份上,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侯涛。” 萧宁宁:“我也不是针对瘦猴,我只是为俊辰感到不值,这么卖命工作,最后也真的把命丢了,这才过去几天,你看看,哪还有一个人提起他!我没说他们是狼心狗肺就不错了!” 萧宁宁招呼夏菊把纸箱子抬到一边:“先放在这吧,等联系上俊辰的叔叔,再让他过来取。” 正文卷 第161章 菠萝街 菠萝街最早不叫菠萝街,也没有正式的名字,后来这一条街成了商贩们批发零售水果的地方。在菠萝大量上市的时候,满街都是卖菠萝的商贩,久而久之,这条街就被称为菠萝街。 卖菠萝的阿乔不只是一个水果摊贩,他也是侦缉队三大队黄九德的眼线。每天除了守着他的菠萝摊子,还要留意往来菠萝街的可疑人员。 冯一凡出现在菠萝街的时候,开始并没有引起阿乔的注意,看他斯斯文文穿着长衫戴着眼镜,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冯一凡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特意在街上随机买了一些水果,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拎着水果走在菠萝街上,是最寻常见到的场景。 冯一凡在阿乔的摊子跟前看了看:“给我称一个菠萝。” 阿乔正在照顾别的顾客,随口说道:“先生,你自己挑一个,挑好了,我给你称秤。” 冯一凡蹲下身随便挑了一个菠萝递过去:“就这个吧,我看都差不多,也挑不出好坏。” “这你算说对了,我卖的菠萝是菠萝街上最好的菠萝,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保你甜掉牙。”阿乔得意的说道。 他伸手接过菠萝,很自然看了一眼递过菠萝的手,不由得心里一动,冯一凡的食指上长满老茧。黄九德曾经叮嘱过阿乔,凡是见到食指上有老茧的人,一定要特别留心注意,因为常年用枪的人,这个部位的老茧就会特别明显。 “明天我的牙要是没掉,我可要找你来退钱。”冯一凡开着玩笑,给了钱拎着菠萝离开。 “老梁,帮我看着点摊子,我出去一下。”阿乔揣着手尾随着冯一凡。 冯一凡感觉到身后有人,故意放慢脚步,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样,猛然转身往回走,他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菠萝街到处都是卖水果的,路边也是一溜儿的水果摊位,阿乔的反应很快,顺势蹲在路边水果摊位边上:“大栓子,今年的生意太难做了,我这一天都没收到一块银元,都是准备金劵!” 大栓子叹着气:“可不是嘛,准备金劵都不敢留在手里,害怕贬值。” “到黑市换成银元吧,能保险一点。” “阿乔,黑市你有熟人吗?” “有啊……” 两个水果商贩聊天,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冯一凡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再次看了看四周,这才拐进临街的弄堂,来到一家院门前。 “笃笃。 “谁? “前街口的三表哥。” 院门打开,冯一凡闪身进去。 阿乔远远的看着冯一凡进了弄堂,他已经被察觉一次,不敢再跟下去,急匆匆走进街边公用电话亭,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喂,是侦缉队二大队吗?我找九哥。” 一个小时左右,两辆汽车驶入菠萝街,停在电话亭附近。三十多岁,膀大腰圆,一脸横丝肉的黄九德从车里下来,阿乔迎上去:“九哥。” 黄九德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拍在阿乔手上:“阿乔,干的不错。九哥不能白使唤人,这是你的赏钱。抓到人确实身份之后,还有赏钱!” 车里陆陆续续下来十几个侦缉队的人,阿乔说道:“九哥,万一他们不是……” 黄九德:“特高课的情报显示,菠萝街一带最近有共党活动的迹象,你今天这个发现,以我的经验判断,基本可以断定就是他们!你放心,就是抓错了人,九哥的赏钱也不收回来。” 阿乔:“谢谢九哥。我只看见他进到弄堂里,不知道是进了哪一家。” 黄九德:“这好办,山子,老办法,带两个人先去探探路。” 山子:“是!” 山子带着两个人回到车里,换上卫生检疫字样的衣服,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药物喷雾器背在身上,他们走进弄堂,从第一家开始查起。 “笃笃!” “谁呀?” “卫生署的。” 院门打开:“什么事?” “最近苏北地区有霍乱疫情,为了防止疫情在上海发生,我们要挨家挨户喷洒消毒药水,请你们配合一下。” “这是好事情,请进请进。” ………… 厉先杰开着车从菠萝街经过,这是他回家的毕竟之路,今天高非就要在这里演一出戏,对他进行一次“刺杀行动!” 高非占站在一处水楼的二层缓台,居高临下看见厉先杰的汽车按照预定时间开进菠萝街,他回身向楼下的张茂森做了一个手势。 张茂森点点头,回到停在路口的车里:“队长发信号了,准备动手。” 尹平把枪掏出来:“老张,我这是头一次假打,比真打还紧张。你说我能不能手一抖,真把这个什么厉先杰送回老家去了?” 张茂森笑道:“你最好别抖,队长不是说了嘛,厉先杰是上面派下来执行重要任务的潜伏人员,你把他送回老家,没准戴局长一生气,就能把你送回老家去!” 尹平:“子弹又不长眼睛,敢上他倒霉点,那可怨不着我。” 两个人开着玩笑,把子弹上膛,只等着高非的第一声枪响信号。 厉先杰的汽车穿过了热闹的街中心地段,慢慢驾驶向街尾,街尾的行人比起街中心地段冷清许多,在这里动手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对老百姓造成误伤。 水楼上高非的枪口跟随着厉先杰的轿车慢慢移动,“砰!”一枪洞穿车顶副驾驶位置,厉先杰一脚急刹轿车停在马路中间。 随即尹平和张茂森从车里冲出来,一边一个对着厉先杰的汽车开火。 “砰!砰!砰!砰!!” 厉先杰躲在车里,时不时的还一枪,耳中听到不断有子弹射中他的汽车的声音,车窗玻璃都被打的粉碎,按照子弹密集程度来估计,轿车上至少有十几个弹孔。 正在附近的黄九德惊讶的问道:“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九哥,好像是街尾方向,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黄九德扔掉手里的香烟:“先不用管,枪一响,警察马上就会赶到。咱们把眼前的共党先抓了!” “九哥,不等山子探完路了?” “你猪脑子!还探个屁路!枪一响,里面的人一定有警觉,再不动手抓人,都他妈的跑没影了!留几个人堵住弄堂出口,不许任何人出入,其他的人跟我挨家挨户搜查!” “是!” 黄九德拎着手枪,带着人冲进弄堂:“两个人一组,去敲门!” “笃笃笃笃笃!” “开门开门!” “侦缉队办案,开门!” 十几个侦缉队队员同时在弄堂里呼喝砸门,一时之间引得弄堂里的狗吠声响彻一片,每家每户的院门基本都打开接受检查,只有两家没有人应答。 正文卷 第162章 再施援手 “九哥,怎么办?” 黄九德:“把门给我撞开!” 两名侦缉队队员卯足劲用肩膀冲着木板门撞过去,“哗啦!”院门的门闩被撞开,几个侦缉队队员立刻冲进去。 “九哥,屋里没人。” 黄九德把目光盯着另一户没有人应答的院门:“撞开!十有八九就是在这家!弟兄们,做好准备!” 两个侦缉队员用力撞开院门,“砰!砰!砰!”撞门的其中一个队员的胸口被射中两枪,鲜血瞬时喷涌洒在门板上,尸体“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黄九德连忙躲在门垛后面:“里面几个人?” “大概三个人,都有枪。” “冲进去抓人!” “九哥,他们都有枪。” “有枪怕什么?我们十几支枪怕他们三支枪?冲进去!” 屋子里的冯一凡正在抓紧时间焚烧文件,这里是地下党新建的交通站,冯一凡每周一次来这里接头,收发命令。 “冯同志,我们被堵住了!你快从后窗户走!” “那你们怎么办?” “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撤!快走,再晚一会,他们堵住后窗,咱们谁也走不了!” 冯一凡拎起凳子砸碎后窗,翻身从窗户跳出去,后面是巷子直通向街尾。黄九德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大叫道:“去几个人到后窗户堵截!他们要从后面逃走!” “砰!砰!砰!砰!” 侦缉队的人冲进屋子里,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多处枪伤,身下是一大滩的血迹。黄九德看着被砸碎的后窗户:“跑了两个!快追!” 冯一凡将要跑到街尾的时候,听见街上不断的枪声,心里很迟疑,不知道街上发生什么事。“砰!”身后跟随他跑出来的那名发报员,被紧追而来的侦缉队开枪射中倒地,这让冯一凡不再犹豫,不管街上什么情况,退是不可能退回去。 高非听到巷子里发生枪战,立刻从水楼下来,对尹平和张茂森大喊道:“撤!” 他们跑向停在街口的汽车,高非迅速发动汽车,正要开车,看见冯一凡气喘吁吁的从巷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射击。 高非想都没想,大喊道:“冯先生,上车!” 冯一凡又惊又喜,拉开车门钻进车里,高非一脚油门,汽车绝尘而去。等到侦缉队的人追出巷子,只能看着汽车的影子无可奈何。他们的汽车都在另一条巷子口,想要取车再去追,根本来不及。 黄九德骂道:“死共党,真他妈的狡猾,在这还埋伏着接应的人!” “九哥,这也可以了,咱们打死两名共党分子,刚才搜查的弟兄们说,在屋子里还搜出一部电台。” “是吗?太好了!这件大功劳,木村课长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九哥,木村课长的赏钱能不能多给一点?咱们这次可是顶着子弹卖命的活儿。” “木村课长已经许诺,打死一名谍匪,赏一根金条,抓住一名活的,赏两根金条!至于电台值几根金条,我一会得和木村课长好好算一算。” 大批的黑皮警察已经赶到现场,黄九德“呸!”向地上吐了一口痰:“妈的,拼命的时候,见不到他们,等完事了,都出现了!” ………… 汽车已经驶入法租界。 冯一凡:“谢谢高先生仗义援手!我代表……” 高非打断他的话:“我救你是捎带手的事儿,你不用代表这个代表那个,我不想听见他们的名字。” 冯一凡:“那我就代表我个人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做了侦缉队的枪下鬼!……这两位都是高先生弟兄吧?” 高非点点头:“是。” 冯一凡沉默了一会,说道:“高先生,方不方便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高非:“有这个必要吗?” 冯一凡:“我是想和你谈谈竹内哲也的事情。” 高非把车停在路边,回头对尹平和张茂森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最近要减少外出。” 尹平和张茂森下了车,张茂森使了一个眼色,高非也跟着下了车,走到离车稍远一些的距离,张茂森说道:“队长,这位冯先生是什么人?” 高非:“共党。” 尹平:“我一猜就是!” 张茂森:“队长,你糊涂了?怎么能和共党的人有接触!要是让重庆知道,这可是犯大错误!” 高非:“上一次刺杀南造云子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张茂森:“就算是他帮过我们,我觉得还是少和他们打交道的好。” 高非:“你们放心,我和共党没有任何瓜葛!我只是不忍心看他死在侦缉队的枪下,再怎么说也都是抗日的一份子,因为这个原因,我这才救他一次。” 张茂森看了看尹平,说道:“好吧,队长,你自己要小心,共党最会做思想工作,你别钻进他们的圈套。” 高非笑道:“你们见我进过谁的圈套?没事,放心吧!” 尹平和张茂森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去自己的住处。 等到他们走远,高非回到了车上,说道:“冯先生,今天是什么情况?怎么被侦缉队的人追的满街跑?” 冯一凡:“说来惭愧,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被侦缉队查到我们的交通站!不仅交通站被破坏,还牺牲了两名同志。” 高非:“做特务工作不容易,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稍有疏忽就会造成满盘皆输!最要命的是,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犯的错误在哪,因为敌人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是啊……算了,不说这个。高先生,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菠萝街?” “哦,我们在进行一次刺杀汉奸的行动。” “怎么样?成功了吗?” “没有。我听见你们那面传来枪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好先撤。” “看来倒是我们的事情,影响了你们的行动……” “冯先生不是要和我说说竹内哲也的事吗?” 冯一凡:“说起这件事也还是要感谢高先生,幸亏你把竹内哲也及时除掉,要不然他会是一个大麻烦!他知道我们很多的情况,要是让他活下去的话,对我们后方的安全都会造成威胁。” 高非:“所以你又要代表谁谁谁感谢我,对吧?” 冯一凡笑道:“高先生真是风趣。” “冯先生,说实话,我对贵党并无成见,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很赞赏你们的做法。但是恕我直言,你们的特工在应变能力上,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哦?这话怎么讲?” “竹内哲也从阜平逃走,一路逃回上海,上千里的路途,你们怎么能让他活着到回到上海?在路上就该派人把他干掉!” “高先生,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我们的同志都是从战士直接就转做特务工作,没有多少人是经过系统的培训,经验上确实差一些。况且竹内进入沦陷区,那不是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竹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就是走过去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的事,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在我看来,贵党负责此事的长官,才是造成麻烦的最主要原因!” 冯一凡苦笑道:“谢谢批评,我虚心接受。” 高非惊讶的看着他:“你就是负责这件事的长官?” “是。当时我确实犹豫了,担心在沦陷区动手杀人,会让我们的人被捕。等再想动手的时候,竹内已经上了船。” 高非默然无语,在他心里觉得,这种行为已经不属于批评教育范畴,这根本就是重大失职! 正文卷 第163章 人才 特工总部会议室。 丁默邨难得出席早晨的例会,但是他基本不怎么发表意见,会议还是由李士群主持。 李士群环视众人,语气很沉重:“昨天下午五点半,军统特工在济南,当街刺杀了山东清乡委员会署长谭光耀。夜里9点钟,南京的军统特工在大东亚戏院暗杀了财政次长刘书冕,然后使用催泪瓦斯逃脱。两个小时之后,杭州副市长何靖在回家途中,在汽车里被一颗手雷炸死!他的护卫和司机都受了重伤。几乎在同一时间,特工总部杭州站站长秦怀福也遭到军统枪手的袭击,所幸只是受到了轻伤。” 金占霖站起身:“丁主任,李主任,昨天情报处一组组长厉先杰,在菠萝街也遭到数名军统特工暗杀!” 李士群:“哦,有这样的事?厉先杰人现在怎么样?” 金占霖:“幸亏当时侦缉队正在附近查抄共党的一个交通站,误打误撞惊走了军统杀手,不然话,后果很难预料,厉先杰的汽车都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李士群点点头:“由此可见,军统现在是有多么的猖獗!昨天在各地发生的一系列暗杀事件,经过我们综合分析后认为,这是军统蓄谋已久的连环暗杀计划!针对这样严重的挑衅行为,我们必须展开报复行动!具体行动计划,我稍后会通报给相关部门。” 长期以来,军统和特工总部这种相互报复行动屡见不鲜。 李士群接着说道:“鉴于行动处处长一直空缺,而副处长安国志在这段时间表现的兢兢业业,把行动处运作的井井有条。我和丁主任商量了一下,今天就正式任命安国志为行动处处长!” 掌声中,安国志站起身,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感谢两位主任的栽培,卑职一定尽心尽责领导好行动处,与各位同仁团结一心共进共退!” 李士群:“安处长,行动处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不会太轻松。因为接下来我们对重庆展开的报复行动,行动处将会是主力军!” 安国志:“是!” 李士群:“还有就是安全问题,我再强调一遍,以后但凡是特工总的官员,尽量避免一个人外出,以防备军统疯狂的暗杀行动!……丁主任,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丁默邨冷冷的扫视过所有人,每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心里都不由得打个冷颤:“我只说一点,现在处于关键时期,正是考验各位忠诚的时候!任何摇摆不定的思想,我奉劝你赶紧收敛,一旦被我查实,等待这种行为的将会是最严厉的惩罚!我就说这么多,散会!” 丁默邨说完,当先起身离开会议室。 李士群叫住金占霖:“金处长,你留一下。” 等到众人散去后,李士群:“金处长,关于厉先杰遭到军统暗杀这件事,你是怎么看?他的这种级别按说不应该受到军统的注意。” 金占霖知道李士群一向很器重厉先杰,所以对于这样的问话,他回答的很谨慎:“厉先杰虽然只是一名组长,但是在最近几次行动中,他身先士卒起到了表率的作用。例如在平安旅馆那次行动中,厉组长不畏枪林弹雨,单枪匹马冲上去,击退敌匪。而前不久他又击毙军统内奸李正信,我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军统才对他实施暗杀行动?” 李士群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沉思良久,点点头说道:“嗯,很有可能……那你觉得在你手下这些组长里面,谁最适合担任情报处副处长的职务?” 金占霖:“我本来认为厉先杰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新任八组组长丁凯文的能力让我眼前一亮,诚如您所预期的那样,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现在又有些二心不定,还在犹豫之中。” 李士群知道金占霖迟迟不愿意明确他对副处长人选的意见,是因为他想给自己的下属一个貌似公平竞争的环境,让每一个组长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争一争这个副处长职位。这样一来,他们做起事情来,自然就会格外的用心卖力。 这是做长官的艺术,或者说是老奸巨猾的心机,这种事李士群也干过。所以他并没有揭破金占霖的心思,说道:“好吧,那就再多考验他们一段时间。另外,我留下你,除了副处长的人选问题要和你商议,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李士群对门外喊道:“让他进来吧。” 会议室的门一开,董茂从外面走进来,他摘下礼帽,谦卑的躬身致意:“李主任。” 李士群给他介绍着:“这位是我们情报处的金处长。” 董茂再一次躬身致意:“金处长好,鄙人董茂,还请您多关照。” 金占霖并不认识董茂,随口敷衍着:“好说,好说。” 李士群对董茂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董茂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李士群:“他是特一课课长木村雅山推荐过来的,他说他们特高课没有中国人,只好忍痛割爱把这个人才送给我们,我不好拒绝,就想着看看把他安排在哪才合适” 金占霖:“特高课虽然没有中国人,但是日本人的侦缉队里面,可全都是中国人。木村雅山为什么不把他安排到侦缉队,反而给我们送来?” 李士群冷哼着:“还能是因为什么,说到底日本人还是不放心我们,想要把他们的眼线安插进来,好随时掌握咱们的动向!” “那干脆把董茂安排到总务处之类的后勤部门,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不行!木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反复强调他是一个‘人才’,希望我们加以重用。我们怎么能把‘人才’安排到后勤部门?就安排在你的情报处吧,算是给日本人一个面子。” “是。我明白。” 李士群和金占霖走出会议室,对等在门外的董茂说道:“董茂,你跟金处长走,他会安排你的工作。” 董茂:“谢谢李主任!” 带着董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金占霖想了想:“董茂,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是,处长。”董茂转身走出去。 金占霖拿起电话:“丁组长,我是金占霖。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几分钟后,丁凯文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 金占霖:“凯文,我知道你在调查李正信案子的过程中,对厉组长产生了怀疑。但是通过昨天军统的暗杀事件,我觉得你暂时可以把这件案子先放一放。” 丁凯文见金占霖把话题挑明,索性直说他的观点:“处长,我并不是无端的怀疑厉组长,这里面有几处巧合,实在是有些牵强。” “厉组长是李主任很看重的人,如果没有确实证据,最好不要徒生事端。而且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团结!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丁凯文低下头:“是,处长,我明白。” “另外,你的八组现在人手紧缺,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新人,就是在门外那个人,他叫董茂。你一会直接把他带回去吧。” 正文卷 第164章 老胡的秘密 沈俊辰已死,特工总部对威廉路的监视也随之取消。从厉先杰那里知道这个确切消息之后,高非放弃了更换联络点的想法。因为若是本来经营正常的店铺,忽然转行或者搬迁店面,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遵照上面的指示,十几天前高非就已经把电台和发报机送回了联络点,继续由胡国华接收发送电文。 高非开着车从合顺祥门口经过,看见门口立着大削价的牌子,知道这是有新任务下达。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向布行走去。 布行里,两名小伙计忙的热火朝天,正在往柜台上码放着新的布匹。高非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说道:“你们总是大削价,这么做生意,能赚钱吗?” 水根扭头一看是高非,忙招呼着:“高先生来了。我们老板说,这是薄利多销,只要卖的多,一样还是有利润可赚。” 高非笑道:“胡老板还真是有头脑……他人呢?” 水根:“老板在厨房吃饭呢,要不我给您叫一声去?” 高非:“不用,你们忙吧。我自己进去找他。” 胡国华听见高非的声音,放下碗筷走出来,关好门之后,高非问道:“上面有什么新任务?” 胡国华:“我们在各地发动的代号‘五月风暴’行动,前一阶段已经取得非常好的效果。上面指示,上海锄奸队将参与到第二阶段行动中来!” “目标。” “上海虹口法院院长范长龄!” “就是那个判处《自由上海》杂志编辑常馨芝女士死刑的范屠夫?” “没错,就是他!常馨芝女士其实也是我们的人。另外经他手处死的爱国人士多达十几人!他嘴上说的是以法律的名义,实际上根本没有依照法律条款来量刑,只要是政见不同者,大部分都被从重判处!” “好!我这几天就策划动手。另外,虽然特工总部的人撤了,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在我这次行动结束之前,你要保持静默状态,免得有什么情况,我分身乏术,顾及不到你这边。” “我明白。” 高非站起身:“我用一下厕所。” 胡国华:“出了客厅左手边就是。” 高非迈步走出客厅,在客厅外面点燃一根烟,用余光观察到胡国华并没有注意自己,立即迅速拐向右手边的后门。将插门的门闩抽出大半,只轻轻搭上一点。做完这一切,他走进厕所,“哗!”的一声,冲了一下马桶,然后转身走回到客厅。 “我走了,老胡。” “好,我送送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店铺里,胡国华:“高先生,那批货还请快一点才行,我库房的存货可是不多了。” 高非:“胡老板,你放心吧,下周我就争取把货送到,保证不会耽误你的生意!” 胡国华:“那就好。高先生慢走。” 送走了高非,胡国华看了看时间,刚过中午12点。他对两名伙计说道:“你们俩别到处乱跑,好好看着店,我去眯一会儿,嗳,这年龄大了,就是不抗折腾,困的睁不开眼睛。” “老板,您去睡吧,这大中午的,也没什么人来买货。” “嗯,好。” 胡国华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门窗关好,把窗帘拉上。伸手从墙上摘下一幅字画,再拿掉字画后面的几块青砖,里面是一个掏空的洞,发报机就藏在这里。 他拿出发报机摆在桌子上,把天线架在窗户上,戴上耳机敲着按键开始发报。 高非自从把发报机电台送回来后,一连十几天都在监视着胡国华的动向,很快他就发现,胡国华有一个规律,每隔两三天,他就会在中午的时间进去休息,让两个小伙计守着店铺。 要说在这样的春夏之交,正是人特别爱犯困的季节,做为老板睡一个午觉解解乏,这没什么好奇怪。 如果不是发生过一次险些被沈俊辰查到电台的事,高非也不会留意他睡不睡午觉有何不妥。但是现在不同了,高非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因为胡国华曾经在白天发过电报,所以才招来了敌人。 胡国华打着哈欠回到卧室的时候,高非已经开着车绕过这条街,从布行的前门转到后门。他把车紧贴着停在后门门口,这样一来就能够挡住街上行人的视线。 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自己,高非掏出一把匕首伸进门缝中,轻轻一拨,里面的门闩已经被他做了手脚,稍微碰到就门闩就被拨开。高非轻轻打开门,迈步走进去,回手用门闩重新插好门,掏出手枪,一边走一边在枪管拧上消音器。 从过往的事情判断,胡国华不太可能是日伪的人,他要是奸细,高非早就已经被捕。高非现在怀疑胡国华是一名双料间谍,既替军统做事,同时也替共党做事。 如果是那样的话,高非就可以直接给重庆发报,以戴局长的性格,对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容忍,一定会命令高非执行家法,把胡国华处决。 所以今天高非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连装电台和发报机的箱子都已经准备好,就放在汽车的后备箱中。 胡国华发报的卧室还隔着一间客厅,因为有厚厚的窗帘遮挡,高非看不见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轻微的“嘀嘀嘀”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这就是说,胡国华果然在背着自己在发报! 高非轻轻试了一下卧室的门把手,里面锁住了。只是这一下轻轻的触碰,还是让胡国华有所察觉,嘀嘀嘀的声音立刻停止。 “谁在外面?是水根吗?”胡国华轻声的问道。 他并非是确定外面有人,因为布行通向客厅的门,已经插好门闩,水根他们不可能进来。他只是感觉到有一丁点的声音,做为一名情报员,这种警惕性他还是具备的。 高非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枪口对着卧室的玻璃窗户。他不担心胡国华会先下手,因为他知道胡国华没有枪,即使他有枪,也不太可能在情况不明之下就贸然开枪。 胡国华侧耳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伸手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情况,然后他就看见高非冷冷的目光和黑洞洞的枪口隔着玻璃对着自己。 “高,高队长,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国华有些慌乱的问道。 高非:“你有五秒钟时间把门打开!不然我会立刻开枪!” 胡国华看着高非枪管上安装的消音器,知道他绝对不是在恐吓自己,连忙说道:“高队长,你冷静一点,我马上开门。” 卧室门被打开,桌子的发报机,以及立在窗户上的天线,已经说明了一切,高非转脸问胡国华:“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高队长,你不要误会,我,我确实是在发报这不假,但是我不过是在和商台联系一些生意上的事。我错了,我违反了纪律……” “商台?”高非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个本子翻了几页,“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这是最新的电文密码手册,是我们和上面紧急联系时才使用,你做什么生意需要用这个?老胡,不要再说一些无聊的话!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正文卷 第165章 青云号 胡国华看着高非的枪口:“高队长,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说。” 高非把子弹上膛:“那好,那你就永远也不要说!” “等等,等等!高队长,这样吧,你可以现在就发报询问重庆,用紧急电码呼叫,很快就会有回复。” 高非:“我不会蠢到去发报询问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胡国华,我现在怀疑你通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我只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说,我立刻开枪!一!” “高先生,我真的保证过不能说……” “二!” “停!我说!我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里!” “说!” “……每隔两三天,我都会通过商台收到明码呼叫,收到电文后,我再通过紧急呼叫方式传给总部。” “电文内容是什么?” “成都金马公司每隔一周都会有货船转运到上海,收货方身份不明。他们每次交易的时间地点都不同,我的任务就是把新的交易时间地点发送出去。” 高非心里快速的思考着,接货方虽然身份不明,但是能用电台互相联系,一定是有军方背景!难道是日本人?现在这种局势下,高层和日本人做生意,就等同于通敌。 高非:“收货方为什么不直接发报给金马公司?通过这部电台转发是什么意思?” “上海是沦陷区,从上海直接发报给重庆,如果不是专门的加密电台的话,会被上海重庆两地不同的情报部门拦截破译。通过我们的电台传送,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金马公司是什么背景?能动用情报部门的电台传递商业信息?” “高队长,咱们只能是猜一猜,最好不要说出口。据我所知,金马公司的幕后老板是一位姓宋的先生。”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基本猜到了一个大概:“你因为这种事发送电文,难道就不怕被总部的其他人发现吗?” “我传送过去的电文,都是通过紧急电码传送。这种电文只会直接交到戴局长手里。而那位宋先生据说一直在拉拢戴局长参股他的生意!高队长,我说的这么明白,是不是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高非:“金马公司运到上海的都是什么货物?” 胡国华:“这我不清楚,我只负责通知重庆新的交易时间地点,别的一概不知。高队长,我这是被动在做这件事,而且对我们正常工作并无影响……” 高非冷笑道:“并无影响?你说的真是轻巧!特工总部使用探测设备,探测到你发报的信号源,这才盯上了威廉路!也间接造成了我们牺牲了两名弟兄!” “啊?……” 高非:“这次他们交易的地点在哪?” 胡国华惊讶的说道:“高队长,你可不要乱来!这里面牵涉的都是大人物,哪一个只要动动手指……” “在事情还没有确认之前,我想验证一下,看你有没有说谎。” “高队长,我有没有说谎,你只要发报问一问戴局长,立刻就会得到答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告诉我他们交易的时间地点就行。” 高非看不出胡国华有什么说谎的必要,但是他不可能去直接问重庆,在军队多年,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长官们见不得光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胡国华应该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知道这件事,他要是说出去,很可能会因为没能守住秘密,而受到责罚。 胡国华无奈的说道:“明天晚上7点钟,他们在江家湾码头进行交易,货船名称是青云号。如果你愿意现在去,我估计青云号已经靠港。” 高非收起枪,叹了一口气:“老胡,说心里话,我现在很困惑。我不知道在这国家危难之际,你们这些和我同生共死的战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高非迈步走出屋子,留下张口结舌的胡国华呆立在那。直到听到关门声,才想起去把后门门闩插好。 高非开着车直接去了江家湾码头。 江家湾码头因为距离上海市区较远,它只是一个货运码头,比起邮船码头这类客货码头,这里看起来要冷清许多。靠港停泊的一共有五六艘货船,有两条货船正在卸货,另外几条都静静的停泊在港口里。 高非把车停在码头外面,步行走到这些货船跟前。一条船的船身清晰的印着“青云号”的三个大字。高非从兜里翻找出一本侦缉队的证件,这还是白芳活着的时候给他弄的假证件。 青云号货船搭上跳板,主要是方便和码头办理各种证件,高非踏上跳板向船上走去,刚踏上甲板,一左一右两个船员打扮的人拦住他:“你是干什么的?” 高非看了一眼这两个船员,从他们警惕的眼神中,就知道这绝不是真正的船员,很有可能是金马公司负责押运的人。高非掏出证件:“侦缉队的,例行检查。” 船员接过证件异常仔细的看了看:“侦缉队检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要是人多了,你们的麻烦就大了!躲开!”高非劈手夺回证件,推开这两个船员向货舱走去。 他知道和这些人太客气,反而会令他们生疑,打混耍痞吃拿卡要才符合侦缉队的作风。两个船员互相看了一眼,跟在高非身后说道:“长官,侦缉队方面,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一问你们的总队长。” 高非脚步不停:“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听过没有?天王老子们吃饱喝足了,总得让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喝口汤吧?” 他这样说已经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两个船员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十块银元,塞进高非手里:“长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喝杯茶。” 高非掂了掂手上的银元,打着哈哈:“算你们懂行情。不过货物我还是要看一看,不然长官问起我来,我一问三不知,也太不像话。” 他这么说,两个船员不好拦阻,心想着反正这只是一个出来捞外快的家伙,倒是没什么需要特别防范。 高非走进货舱,看着堆放着的货物,都用苫布盖着:“这都是些什么货物?” “哦,这都是一些棉花布匹之类,还有一些中药材。” “药材里面没有违禁品吧?” “那绝对没有!借我们一个胆子,我们也不敢。” 货舱里有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道,高非循着味道走过去,用脚踹了一下苫布下的货物:“油味这么大,这是什么?” 船员支吾着:“这是……这是几桶货船自用的普通柴油。” 虽然没有回头看,高非还是感觉到身后隐隐的杀机,如果自己伸手去揭开苫布,他相信会立刻遭到攻击。 而且他基本猜得到这块苫布下面究竟是什么,因为这味道他太熟悉,这是美国军援的高标号航空汽油,百分百的军用物资!在88师的时候,他经常接触这些东西。 “好了,就这样吧,我去其他船再去看看。”高非转身离开货舱。 两个船员紧跟着高非,一直看着高非上了跳板走下青云号,他们这才放心回去。 正文卷 第166章 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高非几乎可以确定青云号船舱里的货物,有很大一部分是军用物资,现在他想知道,是什么人前来接这批货。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钟,高非开着车再次来到江家湾货运码头。他把车停在距离码头百十米远的岔路里,等着前来接货的人出现。 十几分钟后,从大路上开过来一辆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悬挂牌照的卡车,从高非的车前经过,驶向江家湾码头,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陆续的又开过去六七辆车型一样的卡车。 卡车车队驶入江家湾码头,按次序停在靠近青云号的岸边,从第一辆卡车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人,他沿着跳板走上青云号。十几分钟后,青云号的船舱亮起了照明灯。 一般来说货船晚间卸货的时候,应该把照明设施都尽量打开,方便装卸工人干活儿。可是在高非的望远镜里,青云号虽然已经开始准备卸货,但是船舱内外现场照明都开的很少,很显然是不想太引人注意。 而且负责装卸的也并非是码头上的苦力,都是他们自己随车带来的人,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全部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从一辆卡车的后车厢里跳下来,动作迅速的从船上开始卸货。 高非数了一下,一共是六辆卡车,其中一辆车负责运人,剩余五辆卡车都是用来装运货物。 带着USA标志的汽油桶,包装严实的木箱子,一件接着一件的货物,从船舱被搬到卡车上。足足搬运了两个半小时,这些货物终于全部装上卡车。 满载的卡车从码头缓缓开出来,再次从高非车头前依次驶过。高非没有开车灯,开着车悄悄跟在这些卡车的后面。十几分钟后,江家湾码头方向,传来货船起锚前的汽笛声,青云号货船缓缓驶离港口。 卡车车队在行驶到荒僻的途中,拖在最后的一辆卡车忽然停下,从驾驶室里下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向车后的路上照过来。 这地方几乎是一马平川,唯一能够隐蔽的地方,就是路边半人高的草丛。在被发现之前,高非猛打方向盘,把轿车开进草丛里,他的车没开大灯,这成了他没有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从卡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没见路上有什么异常,这才又回到驾驶室里,重新发动卡车追上他们的车队。 这一带属于佘山地区,除了星罗散布几个小山村和几家矿山公司,再就是汪伪第10师3团也驻扎在此地,而那六辆卡车都开进了3团的兵营内。 高非目睹着这一切,也基本符合心里的印证。虽然这些车辆经过了伪装,但是能派出这么多辆样式相同的卡车,只有军队才才最有可能做到。那些装卸工人应该都是3团的士兵,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不让外人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些货物,最大程度上做到保密。 在返回市区的一路上,高非都在思索着这件事的种种可能性,按说戴局长和那位宋先生再怎么爱财,也绝不敢在战乱之秋,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敌人做这种生意。 不用说别的货物,就单单是那些高标航空汽油,都属于最紧缺的军用物资。这种事一旦败露,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党内派系纷争,明争暗斗已久,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向上密报,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而且胡国华提到宋先生也有参与,不知道这是胡国华自己的臆想推测,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确有其事,这就更让人难以理解,宋先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有什么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做这样的生意? 再有就是紧急密码电文的问题,虽然紧急密码电文传到总部,是会在第一时间交到戴局长手里,但是那也不可能做到绝对保密,首先翻译电文的人是肯定知道。 根据这些分析,高非觉得这可能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种肮脏交易,事情往往如此,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或许是什么其他自己猜不透的原因。如果是涉及军情方面,那也一定是最高级别的保密,因为就连自己这个锄奸队队长都被蒙在鼓里。 汽车驶入市区,高非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直接来到尹平和张茂森的住处。在他们的住所不远处,一辆车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不一会尹平出来打开门,让高非进去。 张茂森:“队长,你脸色可不太好。” 高非摸着自己的脸颊:“哦,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的原因,有些缺觉吧。外面的车是谁的?” 尹平嘿嘿笑着:“我借来的。” 高非:“那你怎么能把车停在这里,老张,赶紧去把车开走,一旦被警察查到这是辆失窃车,那可是一件麻烦事。” 张茂森答应着,匆匆走出去。 尹平:“没什么事吧?那些黑皮警察哪有这么勤快,况且这辆车才不过是丢失一天而已。” 高非:“做我们这一行,不能心存侥幸,你怎么就知道警察局里就没有几个认真负责的人?万一这辆车被发现,你们这所住处,包括你们两个都会遭到调查!” 听高非这么一说,尹平这才有些懊悔:“老张也说不能停在这,队长,这事怨我,是我大意了,你一会别说老张,我做错事不能让他跟着我背黑锅。” 高非:“这辆车是在哪弄来的?” “维持会门口,不知道是谁的车,反正那里面的都是汉奸,偷他们的不算偷!” “等过一段时间,我把这辆车送到林疯子修理厂改装一下,也方便你们开展工作。” “那太好了。” 正说着话,张茂森回到屋子里:“车让我开到后面巷子里,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到咱们这。” 高非:“今天让你们盯着范长龄,情况怎么样?” 尹平:“这老家伙狡猾大大的,跟我们玩金蝉脱壳,他自己的车不坐,让司机在前面开着空车开路,他和保镖护卫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高非:“哦?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司机开着空车在半路上意外爆胎,我们这才知道上了当。” “范长龄有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他?” “他应该不会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我们开车从爆胎的车旁边经过的时候,看见是辆空车,一秒钟都没停留。” “那就好,范长龄如果没有察觉,那他很可能明天还会使用这招金蝉脱壳,这反而成了我们的机会。明天你们盯着第一辆车,我和王凤山盯着第二辆车,无论他坐哪一辆车,有机会就动手!” “是!” 正文卷 第167章 浑水摸鱼 “笃笃!” 萧宁宁白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丁凯文:“表哥,你真是不嫌麻烦,门又没关,还装模作样的敲门干嘛。” 丁凯文:“进入女士的房间,怎么可以不敲门呢。那样的人可是太没礼貌了。” 萧宁宁撇撇嘴:“懂礼貌的人,又来借阅什么资料?” 丁凯文把李正信的卷宗文件放到桌子上:“这次不是借阅,是送还资料。” 萧宁宁瞟了一眼夏菊:“夏菊,丁组长来还资料,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夏菊低头忙碌着:“我看什么?你检查无误,直接入库不就行了吗。” 萧宁宁压低声音说道:“表哥,看到了吧?我可不是不帮你,只是人家不接招。” 丁凯文迈步走到夏菊跟前:“夏小姐,在忙什么呢?” 夏菊:“刚刚机要处送来一批过了保密期的文件,都需要入库,我在整理这些文件。” 丁凯文:“机要处的文件多长时间算是过保密期?” 夏菊:“这个不一定。一般来说是一年期限,特别重要的还要更久。” 丁凯文:“哦,原来是这样……” 萧宁宁把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嗳呀,表哥,我都替你着急,一个大男人,有话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真是不爽快!” 丁凯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夏小姐,其实我是想问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约你一起吃个饭。” 夏菊:“丁长官,真是抱歉,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改天吧。” 丁凯文略带失望的说道:“那好吧,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丁凯文转身刚要走,一眼看到堆在墙角那个装着沈俊辰私人物品的纸箱子:“这箱东西怎么还没送走?警察局没查到他叔叔的住址?” 夏菊:“宁宁已经给警察局打过电话了,警察局说虹口区叫沈豫的最少有上千人,需要时间慢慢筛查。” 萧宁宁:“对了,表哥,这个箱子你要开一张出门证才行,要不然送出去的时候,大门口的警卫不会放行。” 丁凯文:“我开的出门证就可以?” 萧宁宁:“这属于普通物品,组长就有权限开出门证。” 丁凯文:“好。到时候你们找我就行了。” ………… 虹口法院门外,十几个法警正在维持秩序,门前上百名穿着制服的学生高喊着口号:“李教授无罪!立即释放李教授!”“言论自由!反对文字狱!” 还有几个学生拿着一张标题写着万人请愿书的红纸,沿街请过路行人在请愿书上签名:“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李教授是师大德高望重的教授,就因为在报纸上发表几篇批评政府的文章,就被法院判刑入狱。我们恳请各界人士伸出援手,在上面签一个名字,让我们共同努力把李教授营救出来!” 路人纷纷在请愿书上签名,虹口法院门前的道路本就很狭窄,人群这一滞留,这里很快就形成了拥堵。等到高非他们来到法院门前的时候,不要说想把车开过去,就是人走过去都很困难。 “怎么这么多人?”王凤山边说边把车向后倒,因为维持秩序的法警已经扩大了管制范围,示意过往车辆不要再靠近法院门前。 高非下了车,挤进人群里,身侧走过来的尹平低声说道:“怎么办?” 高非:“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回到车里待命。” 尹平:“知道了。” 一名法警站在台阶上,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李教授的审判还在进行中,并没有做最后宣判,你们这么闹下去,反而对李教授的判决产生不好的影响,大家都散了吧!” “同学们,我们不要上当!范长龄在昨天就已经当庭宣判,李教授被判入狱十年!写几篇文章,就被判十年!这是什么世道?还有天理吗?”一个男学生站出人群,当场戳破这名法警的谎言。 “让范长龄出来和我们对话!”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着。 “对!让他出来!”学生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法警见人群聚集不断增加,连忙回到法院内,来到院长办公室向范长龄报告:“范院长,外面闹事的学生越来越多,咱们的法警才二十多人,我怕万一他们冲进法院,凭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拦得住。” 范长龄想了想:“这样吧,你们都退回法院里,把大门锁好。我这就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派水龙队来!哼!实在不行就抓几个带头的,判他几年!我看以后谁还敢闹事!!” “是!”法警退出去。 学生们见法警都进入法院内,并把大门上锁,虽然群情激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高非走出人群,大声说道:“同学们,范长龄这是做贼心虚,不敢见我们!他不敢见我们,那我们就去见他!问问范长龄凭什么判李教授十年!根据的是哪一条哪一款!!” 人就是这样,在这种时候,总是需要一个起刺儿的带头的人,高非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氛围下,充当了这个角色。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着这一池浑水摸到范长龄这条大鱼! “对!进去问问他!凭什么判李教授十年刑期!” 更多的人被煽动起来:“对!去问问他!” 法院的门虽然很厚重,但是架不住上百人的拥挤撞击,几番冲撞之下,“咣当!”一声,大门的门锁生生的被学生们撞开,人群立刻路潮水一般涌进大厅里。 高非看了一眼标识牌,大喊道:“范长龄的办公室在二楼!大家上去找他!” 法警们奋力的推搡着学生,怎奈人实在太多,推开这个,那个从身边挤过去,他们二十几人根本就无法阻止上百名学生涌向二楼。 看着学生们纷纷冲向二楼,高非返身退出法院大厅,先来到尹平张茂森的车窗旁:“你们守住正门,如果范长龄趁乱出来,你们就跟着他!见机行事!” “明白。” 高非回到自己的车上,对王凤山说道:“咱们绕到法院的后门,范长龄如果无处可躲,我估计他一定会想办法离开法院,正门要是出不去,他就会选择后门!” 二楼的范长龄已经听到楼下的嘈杂声,他的几名保镖走进来:“院长,这帮学生现在都疯了,您还是避一避吧。” 范长龄:“警察局的人还没到吗?” 保镖:“应该是在路上。” 范长龄没办法,只好穿上外套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办公室,从另一侧楼梯下楼,来到大厅内。看到门前还有不少学生在聚集,范长龄吩咐身边的一名保镖:“你马上去开车,到后门等我们。记住,不要开我的车!” “是!”保镖答应着匆匆走出去。 范长龄一行人绕到后门的时候,保镖已经把车停在门口,范长龄坐进车里:“开车!” 汽车快速驶入马路,汇入车流中。 正文卷 第168章 狙杀范屠夫 高非的车跟在在范长龄车的后面,因为主街路上车辆很多,他们的车混在其他车辆里,不用担心被对方察觉。但是范长龄对于跟踪倒是很有应对的办法,他吩咐着司机说道:“走江北路。” “院长,您这是准备去哪?” “送我回家。” “您回家的话,还是走主街快速便捷。” “你懂什么!主街上车辆太多,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走这条路,车辆很少,身后有什么可疑车辆一眼就能看见。” “还是院长您英明!”保镖和司机阿谀奉承着。 跟在后面的高非知道在这样狭窄路段再这么继续跟踪下去,就会被范长龄察觉,于是对王凤山说道:“超过他的车!” 王凤山:“我们不跟了?” 高非把手枪掏出来,检查弹匣:“范长龄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我们在前面截杀他,这条路这么狭窄,他的车想要调头都很费劲!” 王凤山加大油门,从范长龄的车旁超过去。 范长龄看了看手表:“估计警察局的人这会儿也该到了,法院现在乱哄哄的,让他们替我收拾收拾残局也不错。” 一名保镖说道:“院长这招空城计,实在是妙啊,把那些学生耍的团团转。让他们闹,警察局的水龙队来了,正好浇他们一个清醒!” 范长龄冷笑道:“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想跟我斗智斗勇,都还嫩了点……”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汽车挡风玻璃射中司机的左肩头,司机一脚急刹车,轿车斜着停在马路中间。 “怎么回事!”范长龄的头险些撞到车门上,惊慌的问道。 “好像是军统的人!”一名保镖拔出手枪,推开车门,倚着车门做掩体,举枪还击。 “砰!砰!砰!”几声枪响过后,这名保镖中枪倒地,痛苦的捂着腰腹,他的腹部被点45子弹洞穿出一个巨大的创口,鲜血顺着手指流淌出来。 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一边把手枪伸出车窗外还击,一边大声吩咐着司机:“把车转回去!快!” 司机说道:“这条路太窄,转不过去,只能找宽一点的路面才行。” 范长龄:“那就倒回去!” 负伤的司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挂上倒挡,开始向后倒车。 “砰!砰!砰!砰!”子弹不断的射向汽车,挡风玻璃都被打的粉碎,玻璃碴子落在车内到处都是,司机说道:“院长,您把后车门关上!” “好,好。”范长龄把身体伏在后座上,伸手去关后车门,“砰!”一颗子弹射中他的手臂,顿时鲜血就流下来。 保镖听见范长龄惨呼,问道:“院长,您怎么了?” 范长龄咬着牙:“我没事!让他开快一点!” 保镖对司机骂道:“你开快一点!我们这是逃命,不是他妈的逛街景!” 轿车快速的向后倒着,“嗵!”的一声撞到后面的一辆车,司机颤声说道:“院长,这后面都是车,就是转回去,也开不出去。” 保镖:“你下去!” 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保镖怒吼道:“我让你下车!”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伤口的疼痛让他行动有些迟缓,被心急火燎的保镖一脚踹下去。然后他坐到司机位置上,全然不顾身后的其他车辆,猛踩油门,继续逆着车流高速后退。 王凤山见范长龄的车想逃走,立刻狂奔着紧追出数十几米,举枪射击,“砰!砰!砰!砰!砰!”,子弹射在车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弹孔。 高非半蹲在地上,双手握枪,瞄着后退中的轿车。在轿车刚刚调转车头,把车的横向一面暴露在自己枪下的时候,高非扣动了扳机,“砰!砰!砰!”一连三枪。 轿车朝向高非这一面的前后车胎,都被射中爆裂,保镖正在加速中,汽车忽然失去平衡,径直冲上人行道,撞到一棵树方才停下来。 “砰!” 负隅顽抗的保镖被高非一枪爆头,尸体扑在方向盘上的车喇叭按键上,轿车发出单调刺耳的鸣笛声:“嘀——” 高非和王凤山一左一右快速冲到轿车旁边,他们早就看过了范长龄的照片,这个矮胖中年男人的特征十分明显,非常好辨认, 范长龄此时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面色苍白身体微微的栗抖,一只手捂着右臂上的枪伤:“你们,你们只要不杀我,什么条件我都答……” “砰!砰!砰!”高非连开三枪,然后伸手一试范长龄的动脉,回身对王凤山说道:“撤!” ………… 特工总部情报处。 金占霖的办公桌上,放着几份报纸,头版头条无一例外都是报道范长龄被暗杀事件,其中《号角》报的标题最为刺眼:“屠夫”反被屠,冥冥中自有天意! 金占霖对站在面前的丁凯文说道:“李主任刚刚看了这则报道,十分的震怒!说这种言论是对政府的污蔑与羞辱!必须严肃对待这件事!” 丁凯文:“处长,我这就去查一查这家报社的背景。” 金占霖:“我已经让人查过了,报社总编叫丁帆,跟你还是本家。这个丁帆曾经参加过左翼组织,至于是不是共党还有待核实。我看这样吧,你至今还没有执行过正式的任务,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丁凯文:“处长,如果经过调查丁帆并不是共党,我们该怎么处理?” 金占霖:“我们对这种赤色倾向明显的危险分子,只有一种处理方法,那就是让他在人间彻底消失!” 丁凯文:“…………” 金占霖看着丁凯文脸上的犹豫:“去吧!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做的干净利落点,也不枉我和李主任对你的信任!” 丁凯文:“是!我这就去办!” 目送着丁凯文走出自己的办公室,金占霖知道,丁凯文心里一定是多少会有一点抵触情绪。他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没有罪证也要杀人,这是每一个进入特工总部的新人,都必须经历的一关,要习惯把别人的死亡当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来看待。 丁凯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他并非是那种心肠软弱的人。在维吉尼亚军事学校特别科目班两年多时间的特工培训,早已经把他训练成了一名可以看着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不动声色的人。 但是去杀一个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有罪的人,这让丁凯文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他接受的都是以证据说话的美式培训方法,和特工总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方式有本质上的区别。 PS:第167章被屏蔽,正在申请解禁中。 正文卷 第169章 冲动的代价 丁帆回到自己家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听到门响,妻子迎出来:“怎么这么晚才来回来?” “赶稿子,明天还要发一篇新闻评述。孩子呢?” “刚刚睡着,一分钟前还嚷着要等爸爸回来讲故事,一分钟后就就睡着了。” 丁帆:“我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儿。” “别去了,刚刚睡着,别再给惊醒了。” “哦,那好吧。有吃的吗?我饿了。”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好,记得多放一点香菜。” 妻子在厨房给他煮面条,丁帆坐在客厅里把稿子拿出来,还在反复斟酌推敲着。今天的报纸因为标题的尖锐大胆,让《号角》报的销量大增,首次超越了几家大报的销量,这对于才刚刚创刊一年的报纸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十几分钟后,妻子把热气腾腾的一大碗打卤面放到茶几上,见丁帆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稿子,就催促着:“先别看了,面条要趁热乎才好吃。” 丁帆放下稿子,刚夹一筷子面条,回头问妻子:“香菜呢?” 妻子赶紧回到厨房抓来一把香菜末放到面碗里,抿着嘴笑道:“都已经切好了,忘记放了。” “现在记性就这么差,我看你到老了,恐怕是要变成老糊涂。”丁帆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打趣着妻子。 “你才老糊涂呢……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真是险些忘了。” “还说你不是老糊涂,这一会儿就忘记两件事。什么事?” “我今天下午去菜市场,遇到一个人,他说他是你的朋友,让我把这个电话号码交给你。”说着丁帆妻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丈夫。 “我朋友?那他干嘛不往报社打电话?他叫什么名字?” “我也是这么问他,他说他姓冯,说跟你一说你就明白了。丁帆,你交的这是什么朋友?怎么神秘兮兮的。” 丁帆立刻放下筷子,接过字条:“冯先生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你用公用电话打给他。” 丁帆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妻子追出来:“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打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家里有电话,干嘛一定要去公用电话打?……” 说话中,丁帆已经走远。 在距离自己家五六百米的地方,丁帆才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亭,投币之后掏出字条按照号码拨过去:“喂,冯先生,我是丁帆。” 电话另一端,冯一凡的声音非常严厉:“丁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经过请示,就敢用那么大胆的标题,做头版报道范长龄的事件!” “冯先生,我认为这样的文章标题,可以有力的打击敌人的气焰,鼓舞沦陷区人民的旺盛斗志……” “你知道我们安排你潜伏在上海,是做了多少工作,经过多少努力才换来的代价!你这样子不知轻重的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必定已经被敌人注意到!知道我为什么不给报社打电话吗?报社的电话有可能已经被监听!包括你家里的电话!” “……那我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决定把你转移出上海,另行派到其他地方工作。” “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这么急?” “按照敌人的一惯手段,今天他们就应该动手抓你!没有动手,我估计是想再查一查你的身份背景!你家明天一早就有可能受到特务的监视,所以你今晚就要连夜找一处安全的地方。” “那就去我家附近的四海客栈。” “不行。还要远一点!” “四马路的华新旅馆,那里是法租界,而且距离我家也很远。” “好,华新旅馆。记住,不能使用真名,要使用你之前‘王强’那个假身份入住登记。明天早上七点钟,我派人去接你。就这样,你快回去收拾东西,赶紧离开家里,越快越好!” “我明白。” 丁帆放下电话,立刻回到家里,妻子正在收拾屋子。丁帆说道:“别收拾了,马上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这。” “你疯了?孩子都睡了,三更半夜的我们去哪?” “你别问了,去旅馆住!” “到底出了什么事?” “都说你不要问了!赶快收拾东西!” 丁帆心烦意乱,虽然他现在还不太相信自己一时的冲动之举,能够带来多大的灾祸。但是既然上级命令自己撤离,就必须要遵守服从。 ………… 早晨天还没亮,“铃铃铃铃!”金占霖卧室里的电话响起。 金占霖睡眼惺忪的抓起电话:“喂,哪位?” “处长,我是丁凯文。丁帆跑了!” 金占霖立刻精神了,坐起身:“跑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应该是昨天晚上。” “看来这个丁帆还真是有问题……你昨天为什么不动手抓他?” “昨天我安排人监听他的电话,我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同伙,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丁组长,对付谍匪不能总是用常规手段。像丁帆这种情况,他发了一篇那么大胆激进的文章,就算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危险,他的同伙也一定会提醒他。你就应该当机立断,什么监听监视都不用,先把人抓了再说!进了76号审讯室,还怕他不招供吗?” “处长,你批评的对,是我的疏忽。” “你一大早打电话来,不是专门告诉我这件事,为了让我心里添堵的吧?说!有什么补救措施!” “丁帆带着家眷逃走,一家三口的目标非常明显,想要伪装都很困难。当务之急,是立刻签发对丁帆的通缉令!只要守住码头车站,不怕他飞出上海!” “……好!我这就给李主任打电话,请他签发通缉令!” 早上六点钟,,丁帆一家三口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等候冯一凡派人来接他。可是都等到八点钟,也没有人前来和他接头。 旅馆老板过来敲开他的房门:“王先生,前台有你的电话找你。” “哦,好。”丁帆跟着老板来到前台。 丁帆拿起电话:“你好,我是王强,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另一端的冯一凡:“丁帆,现在计划有变,敌人对你的通缉令已经发出来,正常方式离开已经不可能。你住在几号房间?” “8号房。” “好。华新旅馆在租界里,一时半会儿特务们还搜不到你那里,一两天之内还是安全的。你们一家三口都不要出门,等我的通知。” “好的。” 冯一凡挂断电话,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他没想到敌人的通缉令下的这么快,本以为只要再延迟半天时间,自己就可以把丁帆一家安全的送出上海。 通缉令这么早的发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地下党在上海本来是有自己的安全通道,但是因为上一次竹内哲也的事情,已经遭到敌人的破坏。短时间内还没有建立起来新的安全通道,想要把丁帆一家送走看来只能想别的途径了…… 正文卷 第170章 真相 高非独自走在洋泾浜路上,他本是想找袁忠武为合顺祥布行再进一批货,走到大丰纱厂门口,他改了主意,直接越门而过,因为他觉察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走过洋泾滨桥,高非离开主街,专拣小路走。他发现跟踪自己的只有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是日伪特务,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还没有通知同伴之前,找个偏僻的地方把他干掉! 高非转进一条弄堂里,虽然这里也住着十几户人家,但是比起街上是清净了很多。在这里弄死个把人,就算不慎被住户看见,他们也会立刻关上门不敢声张。 高非躲在一处拐角,跟着他的人在弄堂口犹豫了几秒,随即也走进来。他刚一走过高非藏身的地方,高非的手枪已经顶在他的后脑:“别动!把手举高!慢慢转过来。” 那个人把手举过头顶,慢慢转回身,是一个三十多岁粗眉大眼留着络腮胡的汉子。 高非:“你是什么人?跟了我两条街想干什么?” 络腮胡:“高先生,有人要见你。” 高非:“什么人要见我?” 络腮胡:“是一凡先生。” 一听是冯一凡的人,高非把枪收起来,淡淡的说道:“他找我干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告诉他,我很忙,没时间去见他。” 说着,高非转身就走。 络腮胡:“冯先生说他有重要事情告诉你。” 高非继续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替我谢谢冯先生,不论什么重要事情,我都不想知道。” 络腮胡:“冯先生还让我跟你说,是关于青云号的事!” 高非停住脚步,心里暗骂着:这个冯一凡,专门能在别人痒痒的地方,轻轻挠几下,让人不得不凑过去,求他再挠几下。 青云号的谜团确实是压在高非心头的一块石头,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高层,他不能去做更深入的调查,不经授权就去调查自己的上司,这是犯忌讳的事。 “走吧,头前带路!”高非对络腮胡说道。 络腮胡带着高非过了洋泾浜桥,穿过几条街,来到一片密集的平民区,这里到处都是狭窄绵长四通八达的巷子。 络腮胡在巷子里兜了十几个大圈子,最后在一家门前停下。高非四处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道:“明明可以在第三条巷子口,直接走到这,只需要十几分钟。干嘛非要绕来绕去,绕了一个小时才走到这,你不认识路吗?还是怕我发现你们据点?” 络腮胡吃惊的看着高非,半天没说话。高非指了指门,络腮胡这才走到门前,有节奏的敲着门板,“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过了一会,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络腮胡回答着:“是我,苏州河打鱼的张老三。” 房门打开,高非跟着络腮胡走进屋里,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站起身,警惕的打量着高非,转脸问络腮胡:“是他吗?” 络腮胡:“是。” 高非:“冯一凡在哪?” 络腮胡:“对不起,高先生,要见一凡先生,还得委屈你一下。” 高非:“你们要下我的枪?” 络腮胡:“那倒不需要,只是我们得蒙上你的眼睛。” 高非冷冷的说道:“你们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是冯一凡要见我,不是我要见冯一凡!” 没人回答他,络腮胡拿着一块黑布等在一旁,高非无奈的说道:“来吧。” 一块黑布蒙住了高非的眼睛,一根木棍塞在高非手里,络腮胡说道:“高先生,你抓住棍子跟着走就行,路上有什么磕绊他们会提醒你。” 高非像盲人一样被两个年轻人领着,从这间房子向里间走进去,穿过一道长廊,感觉是走出屋外,紧接着又进入到另一间屋子里,接下来是东转西转回廊一样的环境,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才被带进一间屋子里。 “高先生,真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这都是不得已的办法,请你体谅我们的苦衷。” 听见冯一凡的声音,高非伸手把黑布摘下来,眼前是一间看不出任何特点的屋子。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周是几把椅子,冯一凡笑容可掬的站在桌子旁。 引领高非进来的人已经退出去,屋子里只有他和冯一凡两个人,高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冯先生,你们这么小心谨慎,看来这就是贵党在上海的总部了吧?” 冯一凡微笑着不置可否,给高非倒了一杯茶水:“高先生,喝水。” 高非:“好!那咱们就闲言少叙!我到这里也不是来打听贵党的机密,我是来听听关于青云号的事情。” 冯一凡也坐下来:“在说青云号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烦高先生帮忙。” 高非冷笑道:“你们还真是从不吃亏,刚刚我还在想,你们怎么可能会有白送的情报给我,果然还是需要交换条件!” 冯一凡:“这件事高先生先听听也无妨,我事先声明,无论你帮不帮我们,我都会把青云号的情报告诉你!” 高非默然半晌,说道:“你请说。” 冯一凡:“事情很简单,我们有几个人——具体来说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需要转移出上海。问题是我们的安全通道暂时还不完备,所以我想请高先生帮忙将这三个人送出去。” 高非没有说话,掏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冯一凡,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冯一凡:“现在我就说说青云号的事。一个月前,我们根据可靠消息得知,汪伪第10师第3团团长张炳耀主动联系重庆,暗示自己将在合适的时机反水投诚。但是因为第3团军需物资严重不足,他要求重庆给予帮助,为武装反水做准备。” 高非明白他说的“可靠消息”的意思,共党很可能在张炳耀身边安插了潜伏人员,要不然这么机密的事情,他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张炳耀区区一个团想要在日伪腹地反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这个张炳耀分明就是一个想要脚踏两只船,随时准备见风使舵的反复小人!这样漏洞百出的说词重庆就会相信?” 冯一凡:“对这种事,重庆的态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促成这件事,张炳耀派他的亲信携带十万现洋以及一些古玩字画赶赴重庆,拜会了委员长最亲信的两个人,一个是宋子文,另一个就是你们的戴老板!然后在三天后,张炳耀就得到了为期一个月的秘密援助!” 正文卷 第171章 第二次交换情报 高非木然呆坐,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虽然这些军需物资表面上是以支持投诚部队的名义,但是依然少不了幕后的龌蹉交易。至于金马公司的货船问题,就更加好解释,一个月的往返运输是一笔很可观的费用,这种旱涝保收的生意自然是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高非扼腕叹息着:“真是想不通,委员长为什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方案!” 冯一凡:“这个张炳耀最早是方先觉将军的部下,而方将军是黄埔系中最受委员长看重的爱将之一,这种关系也能为张炳耀增加了不少信任。另外,我个人认为,张炳耀的一句话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高非:“什么话?” 冯一凡:“张炳耀说,他的团就是埋在汪伪心脏的一颗定时炸弹!” 这确实是能让人为之一振的表述,整整一团的兵力,这要是在适当的时机一声号令,这些人调转枪口,那会是什么效果!所以,重庆方面是宁可上当受骗,让这些军需物资打水漂,也要赌一赌这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冯一凡叹息着:“唉,我亲自去看了青云号上的物资,除了武器弹药之外,其他的应有尽有。以这样的运输数量,持续一个月的时间,都可以装备一个简编师!” 高非:“我们自己的部队,有多少还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却把这么多的物资去送给汉奸部队,只为了一个空中楼阁一般的承诺……” 冯一凡:“是啊,你也知道我们那面的情况,虽然被划入国府统一调配的战斗序列,但是拨给我们的物资补给是无一不缺,甚至连守备团这样的杂牌军都不如。看着这些物资流入汉奸的部队,而我们……唉……” 两个人相对默然良久,高非说道:“那三个人住在哪?” 冯一凡:“啊?哦,他住在法租界华新旅馆8号房间,名字叫王强。” 高非:“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送他们走,我只能说是试一试。你通知他,最快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一早,让他时刻做好准备。” 冯一凡:“高先生,太感谢了!” 高非站起身:“不用谢,这就算是我们第二次交换情报吧,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冯一凡笑道:“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俗话说,山不转水转。说不定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高非拿起那块黑布:“出去的时候,我还是要蒙上眼睛?” 冯一凡略带歉意的说道:“当然。这次我亲自送你出去。” 用黑布蒙上眼睛,高非跟着冯一凡兜兜转转,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又出现在刚开始来的那间屋子里。冯一凡提醒着高非:“高先生,眼罩可以摘下了。” 高非摘下眼睛上的黑布,看了看四周,络腮胡已经不在屋子里,只有那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边。高非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停下:“冯先生,刚刚我们谈话的房间,距离这里其实并不远,我估计只隔着十几米远对吧?” 冯一凡心里一惊,表面上不露声色:“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高非笑了笑:“很简单。你们要是带我转个十分钟八分钟,或许我还不能发觉这一点。但是半个小时实在是太夸张了。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方向感很好,我感觉你们带着我绕来绕去,只不过是在一个范围内原地打转,这和带我来这里的方法如出一辙。” 说完这些话,高非打开房门,迈步走出去。 等到他的脚步声渐远,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对冯一凡说道:“冯书记,这家伙什么来头?居然这么轻易就能猜透我们给他设的迷魂阵……” 冯一凡缓缓说道:“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才!” ………… 高非回到住处取了车,直奔江家湾码头。 高非知道,答应冯一凡的事,只能靠自己独立去完成。如果通过军统的安全通道送共党的人离开上海,不出一天时间,自己的名字就会被列入军统的内部调查黑名单。 在这种情况答应冯一凡,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第一次夜探江家湾码头,高非就发现这个码头因为地处偏僻,管理码头的黑皮警察能够捞到的油水是少之又少,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中午的时候,高非出现在江家湾码头警卫室:“哪位是卢文彪卢警长?” 警卫室里烟雾缭绕,四个警察正围着桌子打牌,其中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嘴上还叼着一支烟的警察说道:“我就是,什么事?” 高非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卢警长,我是侦缉队的,有点事要和你说。” 卢文彪赶紧站起身,对其他的警察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四处检查检查,这一天到晚整天怂恿我打牌,像什么样子!” 其他的警察在心里暗笑,站起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高非用手挥着屋里的烟气:“你们这是抽了多少烟?我刚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警卫室失了火。” 卢文彪连忙把四面的窗户都推开,然后说道:“长官您贵姓?” “哦?敢情你刚才没看清楚我的证件,要不要再检查一遍?”高非作势要再掏出证件。 卢文彪忙摆手:“不敢不敢。” “我姓李,单名一个虎字。”高非对他说着证件上的名字。 卢文彪:“原来是李长官。不知道您来我这儿,有什么公干?” 高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是有点私事想求你帮忙。” 卢文彪:“李长官您太客气了,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您吩咐就是了,哪还用一个求字。” 高非:“说出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你说这年月谁能没有几个穷亲戚?” 卢文彪:“那是,那是。” 高非:“穷亲戚的事还特别多,你不帮他,他就说你忘恩负义势利眼……是这么回事,我这个亲戚要回河北老家,这千里迢迢的,他想要省下一笔路费,就找到我,要我帮他找一条省钱的途径。” 卢文彪眼珠一转:“您是想让您家亲戚搭货船?” “是啊,我就是侦缉队一个听差跑腿的,也没有什么大能耐帮他们,就想到这个办法,看看卢警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卢文彪:“李长官,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这么做是违反……” 高非把一叠钞票放到桌子上:“卢警长,我知道你难做,我家的亲戚也不能让你白费力,这是一点心意,就当请弟兄们喝杯酒。” 卢文彪看着桌子上的钱:“李长官,您这位亲戚恐怕不是因为买不起船票,为了省那点路费吧?这些钱就是到满洲差不多也是够了……” 感谢斩云剑007的万赏支持!也同时感谢一直支持本书的书友,你们每天的投票打赏,作者都会看到,作者能够回报的只有尽最大能力把这本书写好!谢谢! 正文卷 第172章 营救前 高非假意叹息一声:“没想到还是被卢警长看出来了!实不相瞒,我这个亲戚天性好赌,房子买卖都输进去不说,现在又欠下青帮的巨额高利贷,他不跑路,连命都要保不住!” 卢文彪得意的笑道:“我就说嘛,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有什么必要乘坐又脏又破的货船。” 高非:“我倒不是故意要瞒你,实在是因为青帮的势力庞大,我担心走漏消息,忙没帮上,反而害了他们的性命!” 卢文彪点点头:“李长官,你放心,在江家湾码头,我说了算,什么青帮洪门,想来我的地盘撒野,门都没有!” 说完了,他自己可能也觉得话说的有点大,赶紧补充着:“况且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没人会知道!李长官,今天晚上八点钟,就有一艘货船开往河北,您让您的亲戚八点之前来,我好安排他上船。” “好,那我替他多谢卢警长。” “都是自己人,您就别客气了。这钱……您还是收回去,我怎么能拿您的钱。” “卢警长,你要是嫌少,我就收回来!比起救命的事,这点钱算什么?”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卢文彪眉开眼笑的收起钞票。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卢警长,你看现在正好是中午时间,这样吧,反正我下午也是没什么事,就请卢警长去新都酒店吃个便饭怎么样?” “哎呦,怎么好意思还让您破费,我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没有这件事,我觉得和卢警长也是非常投缘!咱们吃过了饭,再找个地方乐呵乐呵,等到晚上回来送我的亲戚上船,时间刚刚好。” “李警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您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穿着制服出去不太方便。” “好的,我在车里等你。” 卢文彪换上便装,走出警卫室,招手叫过来两个警察:“我出去办点事,你们都精神着点,听到没有!” “警长,这还用嘱咐吗?哪次您出去找女人……” “闭嘴!” 卢文彪上车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高非的汽车牌照,确实是侦缉队的牌照,这让他更加放心。高非载着卢文彪直奔位于法租界的新都酒店,那里距离华新旅馆只有几百米远。 高非之所以带卢文彪去花天酒地,是为了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担心在剩余的七八个小时的时间里,万一他回过味来,打电话给侦缉队核实自己的身份,不仅是前功尽弃,还可能惹来其他的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稳住他,让他的大脑没空冷静下来考虑事情,而酒精和女人是最能麻痹人思维的办法之一。 来到新都酒店,高非要了一间豪华包房,然后对服务生说道:“去给我们找两个陪酒的姑娘来。” “先生。我们新都酒店就有这样的服务,不过价钱会比外面稍高一点,您看……” “来新都吃饭,还差这一点钱吗?找两个漂亮的过来看看!”卢文彪早已经心痒难耐。 “是,先生,您二位稍等。”服务生躬身退出去。 几分钟后,两名花枝招展女人带着浓郁的香水味道走进来包房内,高非笑着问卢文彪:“卢先生,你看怎么样?” 卢文彪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挺好,挺好。” 高非对这两个女人说道:“你们两个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好这位卢先生!他要是满意,我额外还有赏钱!……卢先生,你先和姑娘们聊着,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卢文彪的眼睛现在恨不得长在对他眉来眼去的女人身上,忙不迭的说道:“好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高非来到酒店前台,拿起电话拨通了华新旅馆的号码:“喂,帮我找一下8号房的王先生。”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我是王强,你是哪位?” “你的‘强’字,是强大的强还是墙壁的墙?” “是顽强的强。” “我是冯先生的朋友,我姓高。想必他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他说过了,让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六点钟左右,我会去接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 ………… 丁凯文出师不利,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失手,这对于顶着维吉尼亚军校光环的的高材生来说,略微有些难堪。虽然金占霖并没有太过于责备他,但是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董茂端着一份饭菜走进来:“丁组长,我看你中午没去大菜间吃饭,就特意给你打回来。” 丁凯文打量着他:“我没去吃饭,是因为我不饿。董茂,我的八组可不需要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 董茂:“丁组长,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顺手打一份饭而已。再者说,对您这样的人,阿谀奉承有用吗?如果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我给您造成这种印象,我真是无话可说。” 丁凯文闻着饭菜的香味,倒也来了胃口,伸手拿起筷子:“我只是提醒你,多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是,是,我明白。”董茂转身给丁凯文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丁凯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心想着不管怎么说,有的时候还真是需要像董茂这样的人。 ——一顶高帽送过来的时候,你好像是在表面上拒绝了,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欣然笑纳。 “我让你去监视中央车站,你怎么回来了?” “中央车站有一组的人在那负责,而且还有警察局的人,我看没必要用这么多人,就回来看看您有没有别的吩咐。” “一组的人也派出去了?” “不光是一组,情报处的人几乎都派出去了。上海所有的车站码头,都有咱们的人,看来处长这次是下决心一定要抓到这个丁帆。” “所有的?黄浦江沿岸这么多的码头,就凭情报处这些人能分派过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都面面俱到。但是主要的码头都在严密布控下,只要丁帆一露面,他是插翅难逃!” “主要的……那些次要的呢?……”丁凯文喃喃自语着,他放下碗筷,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上海地图跟前,沿着标注码头的地方缓缓推进着手指。 “江家湾码头派人了吗?”丁凯文的手指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上。 “江家湾是货运码头,没有客轮……丁组长,你是说丁帆有可能从货运码头走?” “这样的货运码头,上海还有多少?” “大概六七个吧。” “这些货运码头都要派人监视!你立刻带人去江家湾码头,要严格检查每一条货船,任何地方都不能忽略掉!” 正文卷 第173章 不许开船 晚上六点钟,新都酒店门前。 卢文彪脚步有些踉跄,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卢先生,您慢着点。” 卢文彪嬉笑着:“没事,没事,我没喝多,我这是看见你们,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着伸手去捏女人的脸蛋。 女人佯嗔:“您就是能欺负人家。” 卢文彪色迷迷的说道:“那你们喜不喜欢让我欺负呢?嗯?” 高非已经坐在车里,他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卢先生,小心脚下台阶。” 卢文彪坐进车里,继续和车外的两个女人调笑着,轿车缓缓驶离新都酒店。高非看着卢文彪意犹未尽的样子,笑道:“卢警长,这两个女人怎么样?” “好!这才叫女人!够劲儿!就是价钱太贵,我刚才问服务生她们的包夜费,竟然要这个数!我一个小警长可是玩不起呦。”卢文彪用手比划着一个八的数字。 高非:“卢警长要是喜欢,那还不容易。等过两天咱们再过来一次,包她们两天,让卢警长尽兴。” 卢文彪惊喜的说道:“李长官,你真是太够朋友!没说的,今天晚上你亲戚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高非:“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觉得和卢警长特别投缘。以后,咱们也别长官警长的称呼,我叫你一声大哥,不嫌弃吧?” 卢文彪:“是我高攀了,李长官,哦,不,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说话间,轿车停在华新旅馆门前,卢文彪有些奇怪:“兄弟,咱们来这做什么?” 高非:“大哥,我那个亲戚害怕青帮的人找他,不敢回家,于是就躲到旅馆来了。咱们正好顺路接上他,一块回江家湾码头。” 卢文彪:“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快去吧,别让他等着急了。” 高非下了车,走进华新旅馆,前台里的老板正伏在柜台上打瞌睡。高非也没去叫醒他,径直走到8号房间门前,伸手敲门,“笃笃。” “谁呀?” “是我,高先生。” 房门打开,丁帆说道:“高先生,你好。我就是王强。” 高非点点头,上下打量丁帆几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丁总编,你就这么出去可不成,我得给你化化妆。” 丁帆:“冯先生跟你说了我的身份?” 高非:“他没说。我见过你的通缉令。” 高非很认真的给丁帆化着妆,十几分钟后,丁帆从一身儒雅气质形象变成了一个面皮黝黑的汉子,在星星点点粘上几个黑痣,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很难辨认出来。 丁帆的小女儿,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梳着板凳头,倚在丁帆的腿边,怯生生的望着高非一点一点把爸爸改变了模样。 高非端详了一会自己的作品,问丁帆的妻子:“你觉得怎么样?” 丁帆妻子:“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真是不敢认他。高先生,我……用不用化妆?” 高非:“你和孩子都不用,通缉令上只有丁总编一个人的照片。” 丁帆的小女儿仰着脸看着爸爸:“爸爸,你怎么变样了?一点都不好看。” 高非:“车里还有一个人,是个警察。一会上了车,你们不要乱说话。尤其要嘱咐好孩子,童言无忌,千万别说漏嘴。” 丁帆妻子虽然不知道丈夫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但是看到这两天的变故,也明白丈夫一定是摊上极度危险的事情。听高非这么说,立刻蹲下身对女儿说:“媛媛,一会上了车,不要乱说话。如果有人问爸爸叫什么名字,你就说爸爸叫王强,记住了吗?” 媛媛:“妈妈,爸爸不是叫丁帆吗?为什么又叫王强了?” 丁帆:“因为有坏人要抓爸爸,所以爸爸就变个样子,不让他们认出来。也不能告诉他们真名字,骗骗这些坏人,让他们抓不到爸爸。懂了吗?” 媛媛用力点点头:“嗯,懂了。我也不告诉坏人,爸爸叫什么名字!要是告诉了他们,坏人就把爸爸抓走了。” 丁帆摸摸女儿的头顶:“媛媛真乖。” 丁帆一家三口跟着高非走出旅馆,上了轿车。高非给卢文彪介绍着:“大哥,这是我表哥王强。表哥,这位是卢警长。” 丁帆:“你好,卢警长。” 卢文彪:“王先生,不用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轿车离开市区,开往江家湾码头方向,在旅馆和路上用去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到了江家湾码头刚好七点半钟。 卢文彪看了看手表:“兄弟,还真是让你说着了,时间刚刚好。走吧,我这就带他们上船。” 丁帆一家三口都下了车,高非也跟着下来。丁帆:“表弟,我们跟着卢警长上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高非:“那怎么行,送佛送到西。我得看着你们安全离开,我才能放心。” 卢文彪啧啧着:“看看,兄弟这人品真是没的说。王先生,你有这样的表弟真是好运气。” 丁帆陪着笑:“那是,那是。” 一行人来到码头边上,卢文彪指着其中一条货船说道:“就是这条船,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开船了。” 说着,他带头走上跳板,引领着一行人走上货船。上了货船,卢文彪耀武扬威的喊道:“老杨呢?出来出来。” 从船长室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见是卢文彪,连忙紧走几步:“卢警长,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上来了,有什么事叫人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吗?” 卢文彪:“这是我兄弟的事,让别人来我不放心。老杨,看见没有,这几位都是我的……亲戚,遇到点麻烦事,要跟你的船去河北。” 老杨:“就这点小事?没问题。我这就让人给他们几位收拾出休息的地方。” 卢文彪:“老杨,你这条船可是要经常来我的码头,要是慢怠了我的亲戚,被我知道,我可不饶你!” 老杨:“卢警长,您就放一百个心,您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我保证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到河北!” 卢文彪转脸对高非说道:“兄弟,这该放心了吧?咱们回去吧,一会他们就该开船了。” 高非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五十分,于是对丁帆说道:“表哥,那我这就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丁帆拉着高非的手用力握了握,目含深意的说道:“谢谢!谢谢表弟!” 高非跟着卢文彪走下船,丁帆一家三口挥着手,老杨站在甲板上大喊着:“撤跳板,准备开船!” “等一等!不许开船!” 正文卷 第174章 童言无忌 董茂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来到岸边,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码头上的警察。他本应该在高非他们之前就能到江家湾码头,但是半路上董茂的大烟瘾犯了,只好又折返回市区,找一家烟馆过足了烟瘾,这才赶过来。 卢文彪:“嗳嗳,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让开船?” 一个警察赶紧走过来,附耳对卢文彪说道:“警长,他是76号的人,姓董。说是来我们这搜查逃犯。” 这要是在平日,卢文彪可不敢得罪76号的人。今天他的状态有点不一样,所谓酒壮怂人胆,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哥”,不能在兄弟面前太丢面子。 卢文彪迈步走到董茂面前:“董长官,我是江家湾码头的警长卢文彪。请问你有什么公干?” 董茂:“奉命搜查共党逃犯。” 卢文彪:“江家湾是货船码头,共党逃犯怎么可能跑这来?” 董茂不耐烦的说道:“共党的狡猾就在于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别废话了,让船长把跳板搭上!” 卢文彪凑近董茂低声说道:“董长官,咱们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实话跟你讲,江家湾码头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是来打算捞油水,可是走错了庙门……” “啪!”董茂听出他说话语气中有不敬的意思,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我是来执行公务!你说什么捞油水的话!灌点猫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卢文彪猝不及防,身体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脸上火辣辣的立刻多了五道巴掌印。 虽然高非帮着袁忠武施计烧了董茂的货车,没有让日本人企图吞并大丰纱厂的阴谋得逞,但是董茂在一和纱厂满打满算,只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从未见过面,互不认识。 高非见董茂要上船检查,就走过来说道:“这位长官,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可不对。” 董茂:“你是什么人?” 高非:“侦缉队的,我姓李。” 因为看见高非和卢文彪在一起,所以董茂对他的身份倒是没有怀疑,而且董茂本就是特高课的密探,对于同属日本人辖制的侦缉队,表现的还算很客气,说道:“李老弟这是什么意思?要替姓卢的出头?” 高非:“董长官,借一步说话。” 董茂回头对卢文彪喝道:“让货船把跳板搭上,听到没有!要是跑了共党逃犯,你担待的起吗!” 一个大嘴巴已经让卢文彪酒醒了一大半,他捂着脸说道:“听到了,听到了……您是只检查这一条船,还是所有货船都要查?” 董茂:“当然是都要查!先从这条开始查!” 卢文彪:“是。” 他对站在甲板上的老杨喊道:“老杨,把跳板再搭上,长官要检查。” 老杨回头一招手:“来几个人,搭跳板!” 看见跳板已经搭好,董茂这才跟着高非走到一边:“李老弟有什么指教?” “是这么回事,这条船上有我几个去外地躲债的亲戚,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会你们上船检查,我担心吓到他们,所以想请董长官多关照一下。”说着话,高非掏出一叠钞票塞进董茂的衣兜里。 如今烟土的价格是一天比一天贵,董茂每天的吸食量都不小,在经济上他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现在忽然多了这么一笔意外收入,心里自然是很高兴。 “这都好说,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只是,你这亲戚欠的什么债?还至于连客船都不敢坐?” “是青帮的高利贷。” 董茂曾经因为欠烟馆的钱,被青帮的人找了好几天,连面都不敢露。他是知道青帮的不好惹。深有感触的说道:“被高利贷缠上身,甩都甩不掉,每天利滚利,欠他们一块钱,要是一年不还,卖房子都来不及。” “说的是。所以我表哥一家要去外地避一避。” “没问题!不过,我也是上支下派,过场还是要走一走。李老弟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那最好不过了。” 董茂率先走上货船:“谁是船长?” 老杨:“我是。” 董茂:“把船上的所有人,无论是烧火的做饭的,还是搭顺风船的人!一个不落的都叫到甲板上来!” 老杨:“是。我这就去。” 十几分钟后,丁帆一家三口,包括所有的船员和杂役,都陆陆续续聚集到甲板上,按照董茂的要求站成一排。 董茂对身边垂手侍立的卢文彪说道:“你!配合我的人下去搜查一遍,如果发现还有人躲在里面,立刻逮捕!” “是!”卢文彪答应着,带着几名警察跟着特工总部的人下去船舱搜查。 董茂从每一个人面前走过,挨个打量着他们的相貌,走到丁帆一家三口跟前,董茂看了看丁帆,然后回头对高非说道:“李老弟,这就是你的亲戚吧?” 高非:“对,这是我表哥和表嫂。” 董茂摇摇头:“还真是巧了,共党逃犯也是一家三口……” 卢文彪带着人从船舱内走出来:“董长官,船舱已经检查过了,没发现有人。” 董茂多少有些疑心,通缉令上虽然写的是通缉丁帆一人,但是丁凯文已经嘱咐过他,逃犯是一家三口。赶巧这里也是一家三口,虽说是相片对不上,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看见玩着手指头的小女孩,董茂心生一计,他走到媛媛跟前,蹲下身,故作慈祥的问道:“小姑娘,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媛媛:“五岁。” 董茂:“哦,五岁。爸爸叫什么名字呀?” 高非的手已经摸到枪柄上,整件事他最担心的环节,就是在孩子身上出纰漏。他慢慢靠近董茂身后,如果一旦孩子说出“丁帆”两个字,他就会立刻出手擒住董茂,以他做人质,逼迫他把丁帆一家连同自己送下船,自己的车就停在岸边,要说逃走还是有很大可能。 媛媛歪着头看着董茂:“你是坏人吗?” 董茂:“叔叔当然是好人。” 媛媛抬头看了看爸爸,又转脸看看妈妈,眼睫毛低垂着:“爸爸叫王强。” 高非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也从枪柄上放下来。 董茂站起身,名字和相貌都对不上,自然就没必要再问下去,自己收了人家表弟的钱,再纠缠不清,可有些不地道。 “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媛媛。” 董茂:“哦,王媛媛,很好听的名字……走了走了,收队。” 媛媛忽然大声说道:“你说的不对!我不叫王媛媛!” ………… PS:被屏蔽的第167章浑水摸鱼,刚刚解禁。还没读过的书友可以阅读了。 正文卷 第175章 新的调查方向 丁帆夫妇僵立着,手心都攥出了汗水,他们都在担心孩子说出自己叫丁媛媛这句话。丁帆妻子刚准备走过去不让媛媛继续说下去,却被高非不着痕迹的轻轻摇头制止。 其实高非心里也很紧张,但是这时候去阻止孩子说话,意图太过明显,等于是告诉董茂这一家三口有问题。还不如静观其变,万一过不了这关,就还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打算行事! 董茂停住脚步,回转身走到媛媛面前,笑吟吟的说道:“你不叫王媛媛?那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媛媛背着小手,用鞋底不停的蹭着甲板,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叫乖宝贝!” 董茂先是愕然,然后哈哈大笑,说道:“好可爱的孩子。” 所有人都因为孩子的天真烂漫放下了各自的戒心,说说笑笑沿着跳板走下货船,高非放慢脚步落在最后,对丁帆说道:“保重!” 丁帆面露感激之色:“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高非点点头,转脸对老杨说道:“你的船检查过了,别耽误了行程,开船吧。” 十几分钟后,船员们再一次撤去跳板,悠远绵长的汽笛声响起,在丁帆一家三口眺望的身影里,货船慢慢驶离江家湾码头。 ………… “笃笃!” “进来。” 丁凯文拿着一本文件夹走进金占霖办公室:“处长。” “嗯……” 金占霖刚刚打了一个盹,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想要抽支烟提提神,拿起桌子上烟盒一看,空空如也,一根烟也没有。丁凯文连忙掏出自己的香烟递过去,就势拿出打火机给点燃。 金占霖看了一眼丁凯文的打火机:“打火机不错,美国货?” 丁凯文:“这是董茂送给我的,他说是日本产的。处长要是喜欢,您就留下用吧。” 金占霖笑道:“不不不,那怎么行,我就是随口一说。况且君子不夺人所爱,董茂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说留下就留下。” 丁凯文:“没关系,我家里还有好几个这类的打火机。” 金占霖:“你留着吧,我受不了煤油味道……你现在是住在华村吧?” 丁凯文:“是。是住在华村。华村距离总部只有几百米远,上下班很方便。” 金占霖点点头:“住在华村好,方便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安全。现在各地所谓的军统铁血锄奸队那帮家伙,是越来越猖獗,他们搞暗杀活动,已经不讲究什么技术含量,根本就是明火执仗掏枪就打!” 丁凯文:“越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反而越是难以防范!” 金占霖:“是啊,简单往往就意味着直接!咱们有一百条妙计,他就一招应对,防不胜防!……对了,光顾着闲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处长,您先看看这个。”丁凯文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金占霖面前。 金占霖拿起文件夹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一些公司名称以及经营情况。金占霖有些不解,抬眼看着丁凯文:“这是什么意思?” “处长,就像您刚才所说的一样,军统在各地频繁的进行暗杀活动,我在研究分析这些暗杀事件的时候,发现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以往的侦破方向都是调查、跟踪、监视可疑人员,但是效果并不太好,如果改一改思路,从其它方面入手,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继续说。” “我综合了所有暗杀事件案例,发现这其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军统在布置这些暗杀行动的时候,都必需要有强大的财力物力支持。为了达到目的,完成任务,他们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 金占霖点点头:“重庆的蒋中、正和汪主席势不两立,为了恐吓阻止更多有识之士站到我们这面来,他们不惜血本投入。根据情报显示,重庆拨给军统的活动经费每年都有大幅度的增加。” 丁凯文:“这就是我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军统这么一大笔活动经费,是怎么从重庆送到这些铁血锄奸队的手里?” 金占霖:“当然是通过汇款转账。凯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通过他们的资金来源,查清楚军统特工的藏身地,对吧?” 丁凯文:“是。” 金占霖:“这种事,我们以前也想到过,不仅想过,也付诸于行动,展开过调查。只不过查了几个月就再无下文。” 丁凯文:“那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金占霖:“原因很简单,我们身处的这个城市实在是太大了,上海现在的人口数量,已经快要接近三百五十万!全市发放的营业牌照超过十几万张,而且每天都在递增,想要在这么庞大的数字中查到可疑账户,我宁可找一架梯子,试试看能不能爬到天上去!” 丁凯文:“处长,事在人为。我觉得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查到那些可疑账户,其实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金占霖饶有兴趣审视着丁凯文:“哦?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丁凯文:“军统的活动经费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按照常规来判断,我猜他们应该是按月汇款。以此为切入点,我们只要通过银行查到那些异常账户,比如说长期沉寂的账户突然有大笔资金进出,就完全有可能在里面发现端倪!” 金占霖沉吟着:“你是说查那些空壳公司的资金往来?可是你说的这种空壳公司在上海也不在少数,我们的人力有限,就是查上一年时间,也不见得能排查完。” 丁凯文:“这就需要有针对性的选择,对那些即使没有实质生意往来,却频繁的有资金往来的账户,我把这类账户排除掉,不予理会!因为我相信军统不会笨到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等着我们上门抓人!我只查那种一个月之内,在某一天突然有大笔资金进出的账户!这样的话,排查的工作量就会大大的缩减!” 金占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停在丁凯文面前:“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负责!” 丁凯文:“是!……不过,处长,查这类银行账户,需要和上面做好沟通。我一个小小的组长,还没有去中央储备银行调取资料权限。” 金占霖在心里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说道:“这件事好办,我一会就去面见李主任,请他出面和银行方面联系。凯文,这件事你要是能办成,就等于在76号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你懂我意思吗?” 丁凯文:“处长,我明白。” 看着丁凯文难掩兴奋的走出自己的办公室,金占霖非常清楚,丁凯文想要打一个翻身仗的心理,其实是最为迫切。他急于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展现那些他确实具备的才华。 作者是新人,如果本书存在不严谨的地方,希望书友们多谅解!能够修改的地方,我会尽量修改。另外,求一下推荐票月票打赏,希望成绩尽快上去,能够得到网站推荐位的机会。成绩好一点,作者写作也会更有动力!再次感谢每一位阅读《暗枪》的书友!祝大家好运!! 正文卷 第176章 报复计划 上海沦陷之后,包括中国银行,中国农民银行等等有着重庆背景的几家大银行纷纷迁入法租界,以躲避日伪人员名目繁多的骚扰。 但是随着战争的持续深入,为了彻底切断重庆在上海的经济利益,76号多次组织针对这些银行高级职员的暗杀行动。所以在最近一两年间,这些银行的很多业务都已经被迫中止,汪伪中央储备银行逐渐成为了上海金融业权威代表。 丁凯文对这一切已经做了事先了解,他觉得如果军统的活动经费通过银行转账的话,最有可能选择的就是中央储备银行,因为这是汪伪的官方银行,被注意的几率相对较小。 上海外滩15号,汪伪中央储备银行。 接待室里,营业股的李股长:“丁组长,我们已经接到周总裁的通知,你随时可以查阅所有二级账户资料,我负责这次接待配合工作。” 丁凯文:“李股长,二级账户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一级账户?” 李股长笑道:“丁组长,二级账户就是中储行的普通类账户。一级账户则是或多或少,都涉及到一些重要机密,我相信你不会有兴趣查看。况且这类账户,是需要周佛海总裁、钱大櫆副总裁和日本顾问室木村博士三人签名,才可以有查阅权限。” 丁凯文:“哦,原来是这样……” 李股长:“丁组长想要检查哪一类的账户?” 丁凯文:“所有短期内资金异常的账户。” “所有?” “对,所有。” “您跟我来。” 李股长带着丁凯文来到隔壁房间,房间内靠墙放着两个大约三米高两米宽的文件柜,他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柜门锁。文件柜都被间隔成一个一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差不多都码放着满当当的文件袋。 李股长:“丁组长,这里都是资金异常等待审核的账户,每一个文件袋里就是一个账户持有者的全部资料。另一个文件柜里也是如此。你需要检查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 丁凯文在临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是一个需要众多人手的工作,所以他将八组的人全部带来检查这些文件。 丁凯文:“你们检查这些文件的重点,主要有注意两点,一是账户资金每个月只有一到两次的转账。二是资金到账后,就会在极短时间内被提现。就这样,工作吧!” “是!” 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工作量锐减,十几个人在两天时间里,筛查出来一百多户有疑点的账户。从这些账户资金流动来看,基本都属于空头公司。 “丁组长,这些都是符合你要求的账户。” “好!现在就按着这些账户提供的信息,每两个人一组,一组负责十个户头,逐个展开调查,发现可疑问题要及时报告!” 接下来的任务就更简单,对每一个账户的持有者,都实施严密监控。虽然这些空头公司账户的实际地址都不太准确,甚至有虚假成分,但是根据这些假的地址假的身份,还是可以找到和账户本身有关联的人。 很快,这些可疑账户都有了结果,无非是一些黑道人士或者是有灰色收入的汪伪政府中下层官员,弄的一种洗白资金的手段。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曾经抱有很大希望的丁凯文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所有满怀希望的嫌疑账户都被一一排除。 ………… 特工总部会议室内十分的肃静。 因为参加会议的只有三个人,李士群,金占霖和安国志。 李士群把两本文件袋放到桌子上,推到两个人面前:“这是我们准备对重庆实施的报复计划!经过我和丁主任的仔细研究,我们决定来一次千里奔袭!” 金占霖:“千里奔袭?李主任您的意思是,我们要从上海派人进行这次报复行动?” 李士群:“没错!这样才能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这次行动主要由行动处负责,情报处辅助配合!另外,我们在重庆的潜伏人员也会在暗中帮助你们!” 安国志:“李主任,听说日本人的飞机这段时间,正在重庆实施无差别轰炸,这时候咱们派人过去,会不会造成误伤……” 李士群:“就是要趁着混乱才能一举成功!如果有谁不幸被友军飞机炸死,只有说命当如此,怨不得别人!” “是!” “安处长,金处长,派谁带队去重庆执行这次任务,你们二位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安国志:“二组组长马超群胆大心细,枪法精准,可以担当这次重任。” 金占霖:“情报处最合适行动任务的就要属厉先杰。但是厉先杰是投诚人员,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认出来……” 李士群:“这次是奔袭战!不会给军统认出他的机会,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去了就可以动手,然后立即撤回!不会有任何问题!” “明白!” 李士群:“另外,为了防止泄密,分派完任务后,所有参与这次行动人员,立即在总部内进行隔离,晚上七点钟统一乘坐客轮赶赴重庆,在此期间,要严禁他们和任何人接触!这两份文件你们看过之后也无须存档,阅后即焚!去布置吧!” 安国志和金占霖双双站起身:“明白!” 回到情报处办公室,金占霖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暗杀名单以及他们的详细住址和其他情况。金占霖对胡秘书说道:“给一组打电话,让厉先杰来一趟。” 胡秘书拿起电话:“喂,让你们厉组长来一趟处长办公室。什么?……哦,那等厉组长回来后,让他立刻过来,处长有事找他。” 胡秘书放下电话,说道:“一组的人说厉先杰胃不舒服,去药铺抓药去了。” 金占霖:“抓药去了?为什么不向我报告?李主任已经再三强调过,官员外出要报告行踪!他不知道吗!” 胡秘书:“一组的人说,厉组长是要找您报告来着,可是那时候您正在会议室开会,他可能是觉得不便打扰吧。” 金占霖:“厉先杰的胃病怎么总犯?我好像隔三差五就听说他去药铺抓药……” ………… 回春堂药铺内,厉先杰对正在抓药的伙计说道:“伙计,附近哪有厕所?我这不知道是胃痛还是肚子疼,上来劲儿就忍不住。” 伙计:“您从我们后门出去,右转十几米远,就有一个公共厕所。” 厉先杰:“好,谢谢。” 厉先杰从药铺后门穿过去,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径直坐进停在路边高非的车里:“什么事?快说。” 高非:“你着什么急?还当真要上厕所?” 厉先杰:“上厕所能用多长时间?时间太长惹人怀疑。所以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正文卷 第177章 隔离 高非:“来的够快的,看来夏菊传递的口信很及时。” 厉先杰点燃一根烟,等着高非继续说。 高非:“我想你也知道了,这次在沦陷区展开的‘五月风暴’行动,除掉日伪重要官员十几人。按照以往惯例,76号一定会实施报复行动,重庆来电,要求我想办法查出敌人的报复计划。” 厉先杰吐出一串烟圈:“你可以要求夏菊在适当时机查一查。” “先杰,你要是觉得十分钟时间,我们可以说一些无意义的废话,那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夏菊只是一个临时内勤人员,刺探这类机密,她可能做到吗?” “所以你就想到我,让我帮你查这件事?” “重庆已经知道了你我取得了联系,电文虽然没有明令要求,但是暗示我可以寻求潜伏人员帮助。” “整个锄奸队都差不多知道我的身份,重庆要是还不知道那才是怪事!不过,76号的报复计划,我恐怕也很难接触到……” “重庆的要求也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可以试着查一查。” 厉先杰看了看表:“正好十分钟,我得走了。一旦要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到时候我们还是用种方式见面。” “可以。这种见面方式起码可以帮你摆脱尾巴。” 厉先杰下了车,从后门回到药铺内:“我的药抓好了吗?” “好了,这就是您的药。”伙计递过来一包药。 厉先杰接过药,付了钱,走出药铺。他的车就停在药铺门口,车里坐着两名一组的特务。这是在执行李士群“总部官员避免单独外出”的命令,名义上是保护,其实也起到了监视的作用。 厉先杰的车刚回到特工总部楼下,一组的人紧忙着跑过来,说道:“厉组长,金处长已经打了两遍电话催问你回来没有,让你回来之后,立刻去见他。” “好。我知道了。” 厉先杰把中药交给手下人:“送我办公室去。” 然后他直接来到金占霖的办公室:“处长,您找我?” 金占霖:“先杰,怎么样,胃病好点了没有?” “老毛病了。谢谢处长关心。” 金占霖挥手示意胡秘书出去,对厉先杰说道:“针对军统的系列暗杀活动,两位主任拟了一份报复计划,这个计划我们情报处也有参与,就由你来带队执行。” “这类任务不应该是行动处来负责吗?” “因为前期有侦察的工作要做,所以两位主任就这样混合安排。” “我明白了,处长。” “这是刺杀名单,你看一下。”金占霖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袋。 厉先杰打开文件袋,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单,上面有十个名字,这十个名字无一不是国府的重要人物。 “处长,据我所知,这些人都远在重庆……难道,我们这次行动是要去重庆?” “没错!这是两位主任的新思路,千里奔袭!杀他们一个措不及防!他们的防范重点已经固定在一些怀疑目标上,你们去了,就是生力军,军统不会有时间专门布置人防范,所以你们的成功性非常大!” “这十个人都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文件上已经注明,伺机而动!李主任的意思是,名单上的十个人,除掉谁都算是完成任务!” 厉先杰心里暗暗吃惊,难怪说需要情报处的人先期侦察,原来是要去重庆执行暗杀任务!这确实是防不胜防的办法,文件袋内这十个暗杀名单的出行路线,日常细节都交代的非常清楚,76号派去的人,只需要在预定地点出现就可以,成功的把握确实很大。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上七点钟!” “这么快?” “兵贵在神速!时间越久变数越大!还有,暗杀名单只有你和行动处的马超群知道,对其他参与行动的人,不到任务结束都不要透露给他们任何细节,以防泄密!” “我明白!” “另外,根据李主任指示,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在离开上海之前,都要集中在会议室隔离,你也不能例外。” “是!” “去吧。” 看着厉先杰走出办公室,金占霖拿出火柴,将暗杀名单点燃,放到烟灰缸内,不一会,这份名单就化为灰烬。 厉先杰跟着两名警卫来到会议室,他是回来最晚的,也是最后一个得到通知,其他参加行动的人员都已经早早聚集在会议室内。 马超群见厉先杰走进来,站起身迎上来:“厉组长,这次要咱们哥俩联手一次了!说是以我们行动处为主,其实弟兄们都知道,以你厉组长的身手,最应该担当这次行动的主力才对。” 厉先杰笑道:“老马,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去了就是给你把风蹚道儿,拔钉子的活儿还得你们行动处来。” 厉先杰粗略看了一眼,情报处派出的十几个人,有一组的三个人,其余的都是从各组选拔出来的精干力量。行动处的人,他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过看架势也都是硬茬子。 “老马,你看,这屋子里都是两个部门的精英。你还姓马,这太吉利了,说明这次行动一定会马到成功!” 马超群苦笑着摇摇头,把厉先杰拽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厉组长,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日军轰炸机正在对重庆昼夜不停的进行大轰炸!咱们这时间过去,等于是头上顶着雷去玩命!这么倒霉的任务交到咱俩手上,真他妈的晦气!” “那有什么办法,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得怎么执行。” “唉,说的也是,咱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身不由己啊。” “服从命令是我们的本分……哎呦……” “怎么了?厉组长?” 厉先杰扶着墙慢慢走到椅子边上坐下,皱着眉:“没事儿。老毛病了,胃病犯了。” 马超群:“我去让人给你到楼下救护室拿点药。” 厉先杰摆摆手:“不用,我刚买回来的中药。这种胃病还得用中药调理,我信不过西药片。” 马超群看了看时间:“现在三点钟,煎药的时间倒是来得及。” 厉先杰:“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把药煎出来,用瓶子装好,这一路上几天正好能喝完。我这就去找人煎药。” “让门口警卫找人给你煎药。再说除了上厕所,你也出不去这个门,上厕所都有人跟着,烦死。” “让别人去我不放心,我得去交代交代,告诉他们怎么煎药。要不然他们给我糊弄糊弄,时间火候都不到,喝了也是于事无补。” “煎药确实不能大意了。只是没有正当理由,门口的警卫不会让你出去,我们现在是76号的犯人。”马超群抱怨着。 “我试试。”厉先杰站起身,轻轻揉着胃部,开门走出去。 正文卷 第178章 煎药 门口站着四名警卫,见厉先杰从会议室出来,立刻上前拦住:“对不起,厉组长,未经允许,你不能离开会议室。” 厉先杰:“我去办公室拿我的药。” “我们可以替你去拿。” “是中药。你们知道怎么煎药吗?我不难为你们,你们去请示一下金处长,就说我要求把药煎出来,带在路上服用,金处长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一说他就明白。” 厉先杰毕竟是一名组长,警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厉组长,你稍等一下。” 一名警卫来到金占霖办公室请示。 “上海到重庆十几天的路程,他的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这样吧,你们去两个人跟着他,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不能让他和任何人单独接触!” “是!” 警卫回到会议室门口,对厉先杰说道:“厉组长,处长同意你的要求,请吧。” 厉先杰迈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两名警卫紧跟在左右。厉先杰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他只是觉得自己出来总是比困在会议室要有机会。 在看到柜子里拿出那包中药的时候,厉先杰心里已经隐约的有了一个办法,说道:“你们二位谁能去帮我买一个药罐?” 警卫:“厉组长,对不起,我们有任务在身。” 厉先杰:“哦,对对,忘了这茬了。李岩!” 一组今天的值班员李岩推门走进来:“厉组长,您有什么吩咐?” 厉先杰掏出几张钞票:“去给我买一个药罐,要大一点的。开我的车去,速度要快,我急用。” “是!”李岩伸手刚要去借钞票。 “等一下。”两名警卫接过厉先杰的钞票反复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把钞票交给李岩。 厉先杰笑道:“你们还真够仔细的。” 警卫:“抱歉,厉组长,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厉先杰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对,76号最缺的就是你们这样负责任的人!等我从重庆回来,问问金处长把你们调到我的一组,你们愿不愿意?” “谢谢厉组长看得起!我们服从上峰任何命令。”两名警卫很高兴,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能被长官赏识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厉先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好两点二十分,他知道每天的两点半钟,清运垃圾的卡车就会准时出现在楼下,把76号各个部门这一天产生的垃圾,全部清运走。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文件夹,说道:“这是需要还回资料室的文件,我这一趟差,往返最少一个月时间,不能因为我迟迟没归还文件,让那三个小姑娘挨上司的骂。” 说着站起身向资料室走去,两名警卫紧跟在厉先杰身后。来到资料室,厉先杰推门走进去,把正在对着镜子化妆的萧宁宁吓了一跳。 厉先杰径直走她跟前,把文件夹放在桌子上:“这是上周三借阅的文件。” 萧宁宁放下小镜子,看了一眼文件上的编码,按着编码翻着登记册:“上周三……哦,这里。可以了,厉组长。” “嘀嘀!”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厉先杰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还以为是李岩把药罐买回来了,原来是清运垃圾的车。” 两名警卫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垃圾车上下来几名工人,戴着口罩手套正在往楼里走,准备挨个部门清理垃圾。 厉先杰经过夏菊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但是他不能和她说任何一句话,匆匆一瞥出了资料室回到一组办公室。 厉先杰现在很忐忑,他不知道夏菊能不能仅凭自己说的几句话,就猜出自己的意思。万一她要是猜不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算是前功尽弃。 夏菊总有一本文件积压在厉先杰手里,就是在需要联系的时候,她有理由去厉先杰那里。但是厉先杰为了避嫌疑,几乎很少来资料室,每次借阅归还都是派手下人来。 像今天亲自来归还文件,让夏菊感觉有些不寻常,再看跟在厉先杰身后但是两个人,更是透着奇怪,还一本普通文件而已,干嘛要带着两个人? 夏菊在心里思索着厉先杰在资料室里说的几句话“上周三借阅的文件。”“我还以为是李岩把药罐买回来了,原来是清运垃圾的车。” 什么意思呢?第一句话没有任何意义,那是必须要说的话。后面这句话,李岩、药罐、清运垃圾…… 厉先杰从资料室出来,来到一楼大菜间,敲敲厨房的玻璃门:“有人吗?” 正在忙活着的厨工们见是厉先杰,有认识他的,知道这是情报处的组长,连忙打开厨房门:“厉长官,您有事吗?” 厉先杰在厨房内巡视一圈:“天气炎热,厨房一定要注意食材的卫生情况,对那些变质的食材坚决处理掉!不能马虎!” “是。厉长官,咱们每天都有检查,绝不会出现问题。” “借我一个煤油炉子,我有用。” “您等一下。” 厨工去取煤油炉子,地上堆放着一筐苹果和一筐菠萝,这是大菜间准备的佐餐水果。厉先杰拿起两个苹果,在水池子里洗了洗,示意那两名警卫:“你们吃吗?” 警卫:“不敢。这违反纪律。” 厉先杰笑着:“吃两个苹果犯什么纪律。” 说着随手揣兜里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赞着:“不错,又脆又甜。” 厨工把煤油炉子拿出来,厉先杰让两名警卫抬着,回到一组办公室。半个小时之后,李岩拎着一个药罐匆匆回来一组办公室:“厉组长,药罐买回来了。” 厉先杰说道:“你把药罐子洗干净,然后倒上水,水要没过药材,先泡上二十分钟,然后用大火煎,开了之后,再用小火慢慢煎。” 李岩惊讶的说道:“厉组长,您要在这煎药?” ;厉先杰:“那怎么办?我要是拿大菜间去煎药,到了晚上,李主任丁主任还有值班的弟兄们吃的饭菜里,都是中药味,大伙儿还不把我骂死!” 厉先杰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电话,忽然想到了一点不妥之处,说道:“把煤油炉子挪到吸烟室,要不然我这屋子里也都是中药味。” 吸烟室就在厉先杰办公室旁边,想要出入吸烟室,必须经过厉先杰的办公室门口。吸烟室就是一间空屋子,一张桌子,六七把椅子,这是平时特务们吸烟的地方,他们可不能像长官一样,在办公室里就随便抽烟。 厉先杰指了指办公室外间的吸烟室:“就放这屋里,影响不到别人。” 正文卷 第179章 一张白纸 按照厉先杰的吩咐,为了不让药味窜的到处都是,李岩把吸烟室的门窗紧闭。毕竟是在特工总部煎药,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李岩在不通风的吸烟室里熬药,没一会就满头大汗,熏的满身都是中药味。偶尔厉先杰会进去看一下,两名警卫亦步亦趋的跟着,严格执行不许厉先杰和任何人单独在一起的命令。 在里面待了十几分钟,这两名警卫也是暗暗叫苦,屋子里闷热不透气,加上浓烈刺鼻的草药味,简直都要让人窒息。 每次进去之后再出来,厉先杰都是神情自若,看不出任何的不适。警卫忍不住问道:“厉组长,您怎么一点都不嫌药味呛人?” 厉先杰:“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宿舍煎药,早就习惯了。” 时间已经来到四点钟,厉先杰再次走进吸烟室,对鼻子上缠着一条湿毛巾的李岩说道:“把火关小,再小一点。你要随时观察药罐里面的汤汁……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出去吧。” 李岩如蒙大赦,擦着脸上的汗水退出吸烟室,厉先杰熟练的翻腾着药罐里的草药。捂着鼻子的警卫说道:“厉组长,您慢慢弄吧,我们在门口等您。” “好。”厉先杰头也不抬的说道。 吸烟室内没有电话,只有厉先杰一个人,这和隔离是完全一样的效果。况且这两名警卫早已经忍受不住屋子里的闷热和刺鼻药味,见李岩已经出去,他们也就没必要陪着厉先杰一起受这份儿罪。 半小时之后,厉先杰端着药罐从屋子里走出来:“李岩,找一个空暖水瓶,把汤药灌进去。” 李岩小心的把汤药灌进暖水瓶,看了看药罐里的药渣子:“厉组长,这里面的药渣子还要不要?” 厉先杰:“药渣子不要了,倒垃圾桶里。” 厉先杰拿起暖瓶,倒了一碗汤药,晾了十几分钟,端起碗慢慢喝下去。喝完之后,看了一眼两名警卫替他苦的表情,笑道:“这就叫良药苦口!行了,药也煎完了,咱们回去。” 厉先杰拎着装着汤药的暖水瓶,走出办公室,临出门的时候,对李岩说道:“值班员的工作,不是说让你接几个电话然后就睡大觉!把办公室的卫生都收拾收拾!纸篓里的垃圾都快满了,你都看不见吗!” 李岩:“是是是。我这就收拾。” 厉先杰没走出几步远,李岩随后就拎着纸篓走到垃圾桶跟前,“哗啦”一声,把里面的办公垃圾倒进去。 ………… 厉先杰和两名警卫快走到会议室的时候,迎面碰见王秘书。他是李士群的秘书,最近厉先杰刻意和他走的很近,经常请他下馆子逛窑子花天酒地。 王秘书:“厉组长,我正要去找你,晚上天香楼,我请客,咱们喝几杯。” 他是知道说这种便宜话也没关系,哪次都是厉先杰事先就把账单结了,根本不用他花一个铜子儿。 厉先杰:“王秘书,今天可不行。我今晚出差。等我回来的吧。” 王秘书:“去哪出差?” 厉先杰摇摇手指:“恕我不能说,这是机密。” 王秘书:“机密我就不敢问了。那就等你回来咱们再聚吧,到时候喝他个一醉方休!” 厉先杰:“好!就这么说定了。” 王秘书拍了拍厉先杰肩头,刚要走,看见厉先杰手里的暖水瓶,随口问道:“出差还带着暖水瓶?这也是机密?” 厉先杰拿掉瓶塞,举到王秘书鼻子跟前,刺鼻的药味让王秘书不由得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厉先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我的老毛病吗?胃病又犯了,这是带在路上喝的中药。” 王秘书:“看来你们情报处真是没人了,让一个病人出差!真是太不像话!” 厉先杰笑了笑:“王秘书,话可不好这么说,我们情报处人才济济,只不过是这次出差轮到我而已。不和你说了,咱们回头见。” 王秘书点点头:“好。回头见。” ………… 厉先杰今天种种反常举动,让夏菊意识到,他是想要传递情报,只不过身边时刻跟着两个警卫,让他没办法跟自己联系。 李岩、药罐、垃圾,这三个词是厉先杰传递出来的信息,夏菊虽然不知道这三个词代表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这一定是厉先杰在提示自己。 蒋美玉:“夏菊,你又去厕所?” 夏菊:“水喝多了。” 萧宁宁:“谁让你这一下午喝那么多的水。” 夏菊:“你们不觉得今天中午的饭菜有些偏咸吗?” 萧宁宁:“不咸呀,你一定是吃那个什么肉炒咸菜丝吃的。” “谁知道呢。”夏菊推门往外走,她是想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到一组办公室外面走一趟,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厉先杰。 经过走廊里的垃圾桶,一股淡淡的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夏菊往里面看了一眼,垃圾桶内是一堆还冒着热气的中药渣子。走廊里不断的有人经过,她没敢停留,直接走进厕所。 夏菊在厕所里侧耳听着走廊里的动静,直到没有说话声和脚步声,这才迈步走出来,从垃圾桶旁边慢慢经过。 垃圾桶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被垃圾车清空一次,现在除了一堆中药渣子之外,再就是李岩刚刚倒进去的办公垃圾。 厉先杰想要传递的消息,一定是在这些垃圾中,而且他会做一点特殊标志,便于让夏菊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不然的话,在垃圾桶里乱翻,不出一分钟就会被人发现。 一张折叠成一个小四方块的纸,引起了夏菊的注意,很少有人会把扔掉的废纸还要折叠的这么整齐。看了看四周无人,夏菊伸手把这张纸拿出来,揣进兜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回资料室。 下班之后,夏菊来到一家书店,买了纸笔浆糊,就在书店的柜台上,写了一份寻人启事。这种事不需要避人,这是一个合理正常的行为。 在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粘贴完寻人启事,夏菊直接回到家中,掏出那张叠的工工整整的纸,打开一看,她立刻傻眼了。这居然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的白纸! 夏菊笃定的认为,厉先杰在这么严密监控下,传递出来的情报一定是非常重要,所以她才立刻给高非发了联络暗号。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文卷 第180章 密写信 夏菊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心里无比懊恼,都怪自己太想当然了,一定是拿错了厉先杰想要传递的情报。 “咔哒!”门锁一响,高非闪身走进来,低声说道:“好险,好险,差一点被给你送包子的老大爷看见!” 夏菊沮丧的说道:“高非,我好像是耽误了一份重要的情报。” 高非:“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 夏菊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在家里等我,我这就回去一趟,厉先杰的情报应该还在那个垃圾桶里!” 高非摇摇头:“绝对不行!你是一个临时内勤人员,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下班之后再返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惹嫌疑吗!” 夏菊急得直搓手:“那可怎么办?我断定他一定是把情报扔在垃圾桶里!” 高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拿起那张白纸看了看:“你也不用太着急,这未必就是一张白纸!家里有蜡烛吗?” 夏菊:“有。” 高非:“拿来。” 夏菊找来蜡烛,高非掏出火柴把蜡烛点燃,再将蜡烛固定在一个空瓶子里,他捏着白纸的两边,在火焰上方小心的来回烘烤着。白纸不能距离烛火太近,太近的话很容易把白纸烤糊甚至烧着。 夏菊奇怪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高非笑了笑:“给你变一个戏法。” 经过蜡烛的烘烤,白纸上竟然慢慢显示出了字迹,目睹这一切,夏菊惊讶的说道:“这太神奇了,怎么弄的呢?” “说穿了一点都不神奇,这是一封密写信,是特工经常用来传递情报的方式。”高非一边回答着夏菊,一边看着密信内容,越看他的神情越凝重。 密信的内容写的很简洁,一共上下两行字,基本就是两份名单。上面一行是10人的名单,大部分都是国府要员,或是经济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遭到暗杀,都会引发巨大波澜。 下面一行是18人的名单,开头就是厉先杰(化名李杰)、马超群(化名张群),剩余的16人没有化名,都是真名字一一罗列。密信的最末尾特别注明:参加行动人员共计30余人,此名单不全。 看到厉先杰的名字,高非松了一口气,开始他听夏菊描述厉先杰被两名警卫寸步不离的跟着,还以为他受到了76号的怀疑。现在看来,那只是因为他属于知情者,所以才受到了保密性质的监视,这种事在军统也是一样,都是必须走的程序。 信上没有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两份名单,夏菊看的是一头雾水,说道:“这些名单是什么意思?” 高非:“下面这些是76号派去重庆的特务名单。上面这10个人的名字,是他们的暗杀目标。” 夏菊:“厉先杰怎么把他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了?” 高非耐心的解释着:“这张纸折叠的这么奇怪,只要是留心垃圾桶的人,很容易就会发现疑点。他是担心万一你没拿到这封密信,而被别人拿到,信上的特务名单里再没有他的名字,他很可能就会因此暴露!” “一张白纸就算被人发现,有什么要紧?” “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务如果起了疑心,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可能是一封密写信。” “这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来,那厉先杰这么做不是很危险吗?” “76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检查自己的垃圾桶,如果你不去查看,最可能发现这张纸的其实应该是清洁工人,但是他们就算打开看了,看到是一张白纸,也绝不会联想到什么密写信,可能还是会随手再扔回垃圾桶里。” “哦……这种隐形字他是用什么写上去的?” 高非把纸张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好像是苹果汁。” “用苹果汁就可以写出这样的字?” “苹果汁、柠檬汁,包括米汤都可以。看来有时间我得教教你这方面的知识。” “对呀,你是得教教我才行。就像刚刚你要是再晚来一会,我气得差一点把这张纸撕烂了。” 夏菊的话让高非着实吃了一惊:“夏菊,你要是真把这张纸撕烂了,可就耽误大事了!” 夏菊掩嘴笑道:“看把你紧张的,我逗你呢。就算我不懂什么密写信,但是我也会等你来了再做决定。” 高非沉思着,他现在考虑如何才能既让重庆做好准备的同时,又不暴露消息的来源。 ………… “铃铃铃铃!”金占霖桌子上的电话响起。 胡秘书拿起电话:“喂,对。您稍等。” 胡秘书把电话递给金占霖,说道:“处长,是李主任电话。” 金占霖赶忙接过电话:“李主任,是我。您有什么吩咐?” 电话另一端,李士群说道:“我听说厉先杰的胃病犯了?正在喝中药。有这回事吗?” 金占霖:“有。他今天下午还自己动手煎药,准备带在路上服用。” 李士群:“他有没有可能是装病逃避这次任务?” 金占霖:“厉先杰是在我有没通知他任务之前,就已经买回来的中药,他不可能未卜先知,逃避任务的嫌疑不太可能。” 李士群说道:“既然是这样,这次任务就不要派他去了。情报处重新换一个带队的人。如果厉先杰在一路上十几天的车马劳顿,病情再加重,岂不是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金占霖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您说的是,这件事是我疏忽了……那就让五组组长陈奎发带队,他的行动经验也很丰富,而且在总部工作多年,非常值得信赖。” 李士群:“好,同意换成陈奎发。” “李主任,厉先杰已经知道了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对他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看管措施……” 李士群沉思了一会,说道:“在重庆这次任务结束之前,安排厉先杰去陆军医院调理他的胃病。在这个期间,要派专人‘照顾!’明白吗?” “我明白。我派四名警卫轮班‘照顾’他!” “嗯。另外,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程序,让他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 “李主任,这一点请您放心。我想厉先杰不会有任何抵触情绪,做为特工人员,他应该能够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那好,就这样。去安排吧。再有两个小时,他们也该出发了。” “是!” 放下电话,金占霖还在纳闷,厉先杰胃病的事,怎么会传到李士群耳朵里去了…… 正文卷 第181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漫无目的在百货公司闲逛,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六七岁左右的样子,年龄相差不会超过一两岁。 男孩:“妈妈,爸爸怎么好几天没回家了?” 女人:“爸爸工作忙,经常出差,所以就好几天不回家呀。” 女孩撅着嘴;“我都想爸爸了。” 女人柔声安慰着:“爸爸也想你们,等他忙完了工作,就会回来看你们了。” 一个男人迎面走过来:“马太太,你好。我是特工总部行动处的,我叫袁明。” 女人:“袁明?好像听超群提起过你……你有什么事吗?” 袁明:“马组长在行动中负了伤,正在医院抢救。他清醒的时候,特意吩咐我接你和孩子过去……” 马太太惊的眼泪差一点落下来:“我早就知道他的工作危险,想不到还是出了事,这可怎么办才好……” 袁明:“马太太,我们的车就在外面,您还是跟我去看看吧,我担心去晚了,马组长他……唉……” 惊闻变故,马太太现在是六神无主,慌乱的拉着两个孩子跟在袁明身后,说道:“好,好,快带我们去。” 女孩一边走一边仰头问道:“妈妈,咱们干什么去?” “你们不是想爸爸了吗?我带你们看看爸爸去。”马太太偷偷试着眼角的泪水。 “噢,去看爸爸咯,去看爸爸咯。”孩子们倒是高兴的很,蹦跳着跟在妈妈的身后。 百货公司门外,停着一辆悬挂着特工总部车牌的轿车,除了开车的司机,副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 袁明打开车门,请马太太一家三口做到后面。随即他也挤进后排,抱起男孩:“叔叔没地方坐了,抱着你一起坐好不好?” 男孩:“好。” 袁明笑着摸摸男孩的头顶:“真乖。” 汽车缓缓驶出闹市区,因为车窗帘都被拉上,外面是什么情况,马太太并没有太在意。她也没心思看风景,只顾着沉浸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担心着丈夫的安危。 直到感觉街上越来越安静,才觉察出有些不对,拉开车窗帘一看,不知不觉中,轿车竟然已经驶出市区,不知道准备开往什么地方。 马太太转头问袁明:“咱们这是要去哪?超群在哪家医院?” 袁明:“哦,马太太,忘了跟你说,马组长是在太仓执行任务负的伤,他现在是在太仓当地的医院治疗。” “太仓?我们要去太仓?”马太太惊疑不定的看着车窗外,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说道:“马太太,您放心,太仓也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 马太太:“把你们的证件给我看一下……” 袁明咧嘴一笑:“马太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证件我们都忘记带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马太太颤声问道。 ………… 三天后,合顺祥布行门口,高非正指挥着卸车,他刚刚给布行送来一批货。 胡国华:“高先生,这些粗活就让水根他们去做。您请到客厅喝杯茶,咱们也好把货款核算一下。” 高非点点头:“好。” 两个人一先一后走进客厅,胡国华回身把门关好,说道:“高队长,刚刚接到上面的电文,后天会有6名新人到达上海。”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 “上面说考虑到上海锄奸队任务繁重,最近一段时间总部培训的新人都派给了我们。” “太好了!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 “另外,因为咱们的工作卓有成效,上面有意重建上海军统站,最近会委派一名特派员参与上海锄奸队的工作。” “特派员?” “是。预计一个月内就会到达上海,我猜……这个特派员很可能就是未来的上海军统站站长!” “这么说,咱们的人手会源源不断的增加!这可是一个真正的好消息!” 胡国华犹豫着说道:“高队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你已经讲了一半。有什么话,直说。” “高队长,虽然我来上海时间不长,可是我对你的人品和工作能力是真心的钦佩!要说筹建上海站,你才应该是上海站站长当仁不让的人选!凭什么来一个什么特派员吃现成的!” “老胡,你也是老资格军统了,怎么还会为这种事纠结?历来军统站站长最小级别也是上校,大部分都是少将衔。我一个区区少校,怎么可能当上站长?况且,我还真不是沽名钓誉,什么站长不站长的,我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热心!” “可是,上海站自从王天木叛变投敌,被76号连锅端之后,一直是你苦苦支撑着锄奸队到现在……” “好了!老胡,这个问题咱们只讨论这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和我、和任何人再议论这种事!毫无意义不说,还影响我们的团结!” “……是。” “这是敌人对重庆实施的报复计划,还有我的应对办法。事不宜迟,电文要尽早发出去。”高非从怀里掏出重新誊写过的名单,以及他的应对计划。 他已经从夏菊那里知道厉先杰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在当天突然被一辆医院的车接走,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动,但是少了一个厉先杰,自己设计的应对办法就变得更加简单。 胡国华接过名单粗略看了一遍,说道:“好!今晚我就发出去。” 高非想了想:“另外,马超群的家人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胡国华:“非常顺利!苏州军统站在太仓接到人之后,已经跟马超群的老婆阐明了利害关系。保证她只要配合,绝不会伤到她们母子丝毫,这女人为了孩子,什么都肯答应。” 高非点点头:“送她去太仓的一路上,我已经跟她说的很明白,这其实也是帮他丈夫洗刷汉奸名声的一个机会,我看她还算是通事理的人。” “就算她有什么异心,这一路上都有各地军统站派人接力押送监视,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 高非站起身打开客厅门,看着外面店铺内已经把货搬运完毕,回头对胡国华说:“从今天起更换联络方式,布行太过频繁的大削价容易引起怀疑。再有任务需要传达,你就把‘高级精细苏州丝绸到货’的牌子挂出去!” “好。对了,高队长,按照日期计算,咱们的活动经费应该已经到账,这段时间我这要时刻盯着电台,没有时间取钱。你看派谁去取一下?”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另外安排人去取钱。” ………… PS:这两天月票翻倍,有票的书友投一张。谢谢 正文卷 第182章 泄密者 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里,李士群阴着脸注视着一个虚无的目标,金占霖和安国志垂手侍立。 办公室里回荡着一个矫揉造作的女播音员声音,她播报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在场的三个人的神经:“……昨日,国府情报部门成功挫败一起汪伪间谍活动,当场逮捕一十三人,另有数名谍匪仍在追捕中……” 李士群走过去关掉广播,回身看着自己的两名属下:“二位处长对此有何看法?” 金占霖掏出手绢擦着汗:“按照时间计算,他们应该是刚刚到重庆,这么快就被发现,而且被抓捕这么多人……李主任,我觉得一定是有人泄密!” 李士群哼了一声,说道:“金处长,这还用说吗?没有人泄密,重庆怎么可能会下手这么准确!我们的人几乎是全军覆没!” 安国志:“知道内情的只有带队的两位队长……” 李士群冷冷的说道:“不只是带队的队长知道内情,你们两位也是知情者!” 安国志和金占霖对视一眼,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个生性多疑的上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金占霖看了一眼安国志,说道:“李主任,如果需要的话,我和安处长都愿意接受调查。” 李士群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点有用的话。” 金占霖:“除了两名队长加上我和安处长,其实还有一个知情者。” 李士群:“哦?是谁?” 金占霖:“就是被临时撤换的厉先杰。” 李士群:“厉先杰的情况,我已经打电话问过陆军医院,他确实患有胃病,并不是装病。再者,你派了四个人轮流看守,难道他还有泄密的机会?” 金占霖心里暗暗吃惊,他没想到李士群竟然暗地调查了厉先杰。看来对于泄密者,他第一时间也是想到了厉先杰,如果厉先杰的胃病是装出来的,现在应该已经在审讯室内接受刑讯。 金占霖:“虽然有人看守,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厉先杰的嫌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下结论,毕竟只有他是留在上海的唯一知情者!” 李士群点点头,说道:“广播里说,我们被抓了十三人,那就是说还有一多半的人逃回来了,等他们回到上海,再做进一步调查!” 王秘书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电文:“主任,这是重庆刚刚传回来的密电!” 李士群接过电文看了一遍,然后往桌子上一扔:“你们看看吧!” 安国志上前一步,拿起电文轻声读着:“马超群在被捕后,当天就已投敌。在他指认下,军统昨夜再次抓捕七名我方派遣人员!其他人员情况不明。山鬼。” ‘山鬼’是李士群安插在重庆潜伏多年的内线,只和李士群单线联系,即使是金占霖和安国志也是只知道这个代号,并不知道‘山鬼’的真实身份。‘山鬼’传回来的情报虽然很少,但都是李士群最愿意相信的消息来源。 李士群:“这个马超群居然连一天的审讯都没挺过去!他只要能挺过去一天,这七个人就有机会逃回来!” 安国志感觉脸上无光,他推荐的带队人选就这么轻易投敌,这让他既愤怒又难堪,说道:“李主任,我亲自带人去查抄马超群的家!” 在得到李士群的同意后,安国志转身走出去。 李士群看了看金占霖:“你对马超群这件事怎么看?” 金占霖沉吟片刻,说道:“马超群最早以前在情报处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对他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这个人属于宁折不弯的性格,以他的这种性格能这么快投敌,我确实有些难以置信。除非有一种可能……” 李士群:“说。” 金占霖:“除非他本来就是军统的卧底!” 李士群沉默良久,恨恨的一拍桌子:“李正信是卧底,现在又出来一个马超群!后面还有谁?我还能相信谁?” 金占霖:“李主任,如果马超群查实是卧底的话,我建议恢复内部监听制度!对所有内部人员的办公以及住宅电话,实施二十四小时秘密监听!” 李士群:“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是该加大力度严查……”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李士群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我是。什么?……屋里屋外一定要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李士群挂断电话,一脸的铁青色。 金占霖小心翼翼的问道:“李主任,发生了什么事?” “安国志刚刚赶到马超群家里,据附近的邻居们说,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看见马超群的老婆孩子了!” “一定是马超群在半路上偷偷给家里打了电话,要不然他老婆不可能逃的这么快!” “这么看来,这个马超群是早有预谋!金处长,我同意你的建议,即日起立刻恢复内部监听制度!” “是!……对了,李主任,既然基本断定泄密者是马超群,那厉先杰是不是可以让他回来工作了?” “可以。你去安排一下,给他办理出院。” ………… 从李士群办公室出来,金占霖回到情报处,立刻召集现有的几名组长开会,通报这次重庆行动失败的经过。 金占霖:“……所以就像我刚刚强调的一样,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要把眼睛瞪大一点,因为我们不仅要对付外面的军统共党,还要警惕藏在我们身边的敌人!明白吗!” “明白!” “散会吧……另外,胡秘书,派人去陆军医院给厉先杰办理出院。” 众人都散去,唯独丁凯文没有走,金占霖点燃一根香烟,说道:“凯文,你有什么事吗?” 丁凯文:“处长,刚才听您说这次行动的经过,我觉得有一处疑点。” “有疑点?什么疑点?” “马超群的老婆已经逃走半个月,就是说从马超群上船的第三天,她就已经离开上海。可是这段时间里,马超群一直在船上,他怎么可能打电话通知他老婆?” 金占霖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老婆并不是从马超群那里得到的消息?……”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那个泄密者也许就不是马超群,他们的人挟持了马超群的老婆孩子,逼迫在重庆被捕的马超群叛变投敌!然后我们就会自然认为马超群是泄密者,而忽略掉真正的泄密者!” 金占霖心里想:如果按照丁凯文的说法,自己在李士群面前煞有介事的分析,现在看来都是可笑至极!丁凯文的这些分析要是听到李士群耳朵里,显然更符合逻辑一些。 正文卷 第183章 身份暴露 金占霖:“你分析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还缺少证据支持,明天在会上把你的疑点拿出来讨论讨论,大家集思广益,总是强过一两个人智慧!” “……是!” “说说你的事吧,你手头上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丁凯文:“我查过了中央储备银行所有可疑账户,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扩大检查范围。” “扩大范围?” “比如说像日本的住友银行……” 金占霖打断他的话头:“丁组长,你觉得日本人的银行是我们有权限去检查的吗?” 丁凯文:“是。我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法租界的银行更加不会让我去查,所以现在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金占霖:“丁组长,我可得提醒你一句,你在丁帆那件案子上已经栽了跟头,如果这件事情上依然毫无头绪,我都很难在李主任面前替你说话。俗话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丁凯文有些羞愧:“是,处长,您说的对。我确实让您失望了,我……” 丁凯文脑中忽然闪现一丝灵光,他在心里重复着金占霖的话: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丁凯文霍然站起身:“多谢处长提醒!我要出去一趟,回头再和您细说!” 看着丁凯文匆匆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金占霖一时之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提醒了他什么。 丁凯文回到八组办公室,吩咐今天轮值的值班员侯涛:“通知八组的所有人,立刻跟我去中储行!” 侯涛:“丁组长,咱们还去啊?去这么多趟,都没有任何线索,再去麻烦人的话,那个李股长都要拿白眼仁看我们了。” 丁凯文:“我们是奉命查案,你管他什么白眼仁黑眼仁!快去通知!” “是!” ………… 李股长虽然没有拿白眼仁看丁凯文这一群人,但是已经明显流露出不耐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丁组长,我虽然奉命配合你们,但是这一段时间因为帮你们查案,我已经积压了不少工作……” 丁凯文毫不理会他的态度:“李股长,我发现我检查的账户,都最少有三次以上的交易,这是为什么?” 李股长:“这是银行内部规定,只有交易异常超过三次,才会被纳入到异常账户分类。” 丁凯文:“那就是说一次两次的异常交易记录,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分类中?” 李股长:“原则上是的。丁组长要想检查一两次的异常交易账户,那个工作量会更大,你的这些人手还远远不够。” 丁凯文:“我只检查两次以下的异常交易,然后再无交易记录的账户!” 这是非常小的范围,符合这样条件的账户只有三百个左右。 “丁组长,你看看这个。”侯涛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丁凯文。 丁凯文接过来看了一眼,账户持有人的名字叫唐延庆,公司名称是一家橡胶公司。 丁凯文:“这个账户有什么特别?” 侯涛:“唐延庆是四方书店的老板,他的书店曾经是军统的联络点,被我们发觉后,潜逃至今。” “哦?”丁凯文心里涌出一丝激动,看来起码自己的思路是对的。他翻开唐延庆账户上的交易记录,上面只有两笔转入转出交易,然后再无任何交易记录。 丁凯文沉思半晌,心里杂乱无章的线索豁然开朗:这很能就是军统活动经费转账的惯用手段!他们随便注册一家空头公司,每个账户只使用两次,然后再重新注册新的空头公司。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规避因为账户异常而被调查的风险! 丁凯文放下手里的文件袋,拍了拍手:“大家注意了!这些账户中,有过两次交易的先不要查了,只查有一次交易记录的账户!” 这样细分的筛查,很快就锁定了十几个账户,但是因为这些账户持有人的地址很可能都是假的,想要找到他们也并不容易。 丁凯文:“齐老二,你去工商局调取这十几个人登记照片,尽量找一些可靠的人辨认,看看有没有人认识他们!” 当天下午,齐老二兴冲冲的回到八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推门就走进来:“丁组长,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 “这些照片我找人辨认了,其中一个叫李良的人,确定是军统的情报员!” “是吗?属实吗?” “属实!辨认照片的人是前任沈组长的线人,他能够证明。” “他人呢?” “就在门外。” “让他进来!” 齐老二站在门口对外面招招手,歪着脖子的龙飞脸上挂着谄笑,毕恭毕敬的走进来,见到丁凯文都不用齐老二引见,九十度的鞠躬礼:“丁组长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龙飞。” “龙飞?哦,我想起来了,我在沈俊辰的卷宗里,看到过你的名字。李正信藏在邮船码头的消息,是你提供给沈组长的,对吧?” “是是。可是我没想到沈组长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那怨不得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李良是军统情报员?” “丁组长,这个李良可能是个假名字,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王山,以前在四马路开了一家杂货行,那是军统的联络点,沈组长带人去抓他的时候,被他提前得到消息逃了。” 齐老二:“丁组长,我这就带人去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揪出来!” 丁凯文摇摇头,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把照片拿给弟兄们去看,然后把中储行所有的营业点都派人监视起来!记住,发现他之后,千万不要惊动他,找到他的落脚点!” “是!”齐老二拿着照片走出去分派任务。 丁凯文看了看龙飞:“你以前是给沈组长做线人,今后做我的线人,你愿不愿意?” 龙飞点头哈腰连声说道:“我愿意给丁组长效劳!” 两天后。 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拎着一个黑色皮包的王凤山出现在中储行的柜台,从怀里掏出存折递进柜台:“取款。” 银行职员接过存折看了一眼:“李先生,您取多少?” “都取出来。” “好的,您稍等。” 王凤山把取出来的钱装进皮包里,站起身走出中储行,在门口叫上一辆黄包车:“去菠萝街。” 躲在暗处的侯涛一摆手,一个特务骑着脚踏车悄无声息的跟在王凤山身后,在快要到菠萝街的时候,再由另外一名特务替换,继续跟踪。 正文卷 第184章 被监视 特工总部情报处,八组办公室。 “铃铃铃!”桌子上的电话响起。 丁凯文拿起电话:“喂,我是丁凯文。” 侯涛:“丁组长,目标取了钱之后,现在正在菠萝街闲逛。” “他一个人吗?” “对。就他一个人。” “身上带着那么大一笔钱,在卖水果的地方闲逛?他这是在放烟雾弹,你们要小心,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警惕性很高。” “丁组长,是不是我们的跟踪,被他发现了?” “那到不一定,这只是一个特工最基本的反跟踪方法……我猜他的落脚点可能根本就不在菠萝街!” “我们该怎么做?” “留一个人盯着他,不要跟的太近,其余的人监视住四周所有出口,千万不能让他脱离你们的视线!” “明白。” 一个小时之后,电话再次响起,丁凯文立刻抓起电话:“喂,我是丁凯文。情况怎么样了?” 侯涛:“丁组长,我们找到目标的落脚点,他住在铁帽子街164号。” “好!一定要严密监视,防止他玩一个金蝉脱壳的把戏!” “您放心,我们的人在巷子的出口,以及他家的前后门,都有人监视,他跑不了!” “那也不能疏忽大意!我这就赶过去!” “是!” 放下电话,丁凯文匆匆下楼,开着车来到铁帽子街,车还没有停稳,侯涛拉开车门坐进来。 丁凯文:“他出去过没有?” 侯涛:“没有。回来后,他一直待在家里。” “他是怎么从菠萝街回到这的?有人接应他?还是他自己坐车回来的?” “这家伙鬼的很,假装上厕所,从厕所里翻墙跳出去,他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脚踏车,他是自己骑着脚踏车回到这。幸亏我按照您的吩咐,所有出口都派人监视,要不然还真差一点让他跑了。” “做的好!继续监视,我马上给你们增派人手,24小时轮番监视,一定要把他盯死!” “丁组长,我觉得现在就把他抓了,带进总部审讯室,各种刑具一上,他还不有什么招什么,多省事。” “这世上从来不缺硬骨头,我可不想拿这件事去试他是不是一个硬骨头!他身上带着军统的活动经费,迟早是要和他的同党联系,到那时候我们再动手,必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咱们要不要通知金处长?” “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丁凯文的心里,对马超群是泄密者这件事,始终保持着怀疑态度。如果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真正的泄密者依然潜伏在76号内部。万一金占霖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很有可能被军统卧底知道,到时候自己的所有努力,恐怕都将会付之东流。 ………… 傍晚的时候,韩三拉着车回到铁帽子街。进入六月后的上海,天气很炎热,街坊邻居很多人都坐在外面纳凉。 一个邻居打着招呼:“韩三,回来了?” 韩三:“回来了,您几位凉快呢?” “是啊,屋子里太热,待不住人。你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勉强能吃饱饭,凑合活着。” 另一个邻居说道:“这年月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了,我听我外甥说佘山那一带,拖家带口的难民从街头排到街尾,孩子哭大人叫,唉,看着都让人心酸。” “是吗?那咱们这面怎么看不见?” “宪兵队已经将那一带封锁,严禁这些难民进入上海市区,说是有碍观瞻,影响大东亚共荣的脸面。” “这些黑心的小日本……”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韩三在邻居们的闲聊中,拉着车从人群中走过,他忽然瞥见有两个生面孔从另一条巷子里匆匆走出来,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里。 铁帽子街是纯粹贫民区,街坊邻居出来进去,都像是自家人一样熟悉。就算是不认识,时间久了也能混一个脸熟儿。而这两个人却是韩三从没有见过的。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韩三压根连想都不去想,爱谁是谁,反正他就是一个拉车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对他的影响也没什么不同。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是军统的线人,对一些奇怪的事情很自然的就会多看几眼。 韩三把黄包车拉进院子里,坐在屋子里想了一会,顺手抓起一把蒲扇,晃晃荡荡走出家门,来到巷子口。他摇着蒲扇,坐在邻居们中间,扯着家长里短,实际上在时不时的观察着那辆黑色轿车。 一个烟贩从轿车旁走过,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来两包三炮台。” 烟贩把烟递进去,车里的人拿出钱夹准备掏钱,一不小心钱夹掉在地上。买烟的侯涛推开车门捡起钱夹,四处看了看,见一群附近居民在巷子口消暑闲聊,他也没有在意,付了烟钱,又坐回车里。 韩三认识侯涛,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这个麻杆一样的特务很有印象,在特工总部被沈俊辰传唤那次,就是侯涛把他带进76号大门。 特工总部的人出现在这做什么?路过?还是有什么任务? 夜幕降临后,韩三拉着车去街上干活儿,那辆轿车依然停在路边,如果不是白天看见侯涛坐在车里,他会以为这是一辆空车。 等到九点多钟,韩三回来的时候,隐约的看见那辆轿车里,红红的一点光亮在闪动,显然这是车里有人在抽烟。这时候,韩三已经明白了,76号的人不是路过,他们是在执行任务! 韩三知道王凤山也住在铁帽子街,两个人偶尔会在巷子口遇见,但是从未说过话,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现在76号的人出现在这里,让人难免产生不好的联想。 第二天一大早,韩三从家里出来,把黄包车停在慕尔堂教会学校的路口。半个小时之后,高非走过来坐上车:“大鸿运酒楼。” 黄包车跑了一段,高非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有什么情况?” 韩三拉着车,并不回头:“76号的人在监视铁帽子街,不知道要干什么。” “确定是76号的人?” “确定。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沈俊辰的手下,我认识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昨天?” 高非直觉这很有可能和王凤山有关,昨天王凤山去银行取钱,然后76号的人就开始监视铁帽子街,这很难说是一个巧合! 正文卷 第185章 调包 熬了一宿,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侯涛实在坚持不住,嘱咐其他人:“你们盯紧一点,我迷糊一会儿。” 眼睛还没闭上十分钟,车门一响,丁凯文和董茂先后坐进车里。 “丁组长,我就是打了个盹,不信你问他们……”侯涛慌乱的解释着。 丁凯文看了一眼他满眼的红血丝,说道:“这件案子要是成功了,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让你睡个够!但是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指望他们,他们还指望着你,万一都是这样互相指望,让目标跑了怎么办!” “丁组长,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再有下次,你就去总务处混日子去吧!” “是!” “目标出来没有?” “还没有。” “从昨天到现在,有人和他接触过吗?” “没有。” “只要没人和他接触就不怕……” “丁组长,目标出来了!”一个特务说道。 丁凯文连忙示意车里人放低身体,掀开车窗帘向巷子口望去,王凤山拎着皮包从巷子里走出来,步行走到电车站,站在等车的人群中。 丁凯文:“去两个人跟上他!一定要盯住他在车上和什么人接触!” “是!” 两名特务也混在等车的人群中,十几分钟后,电车缓缓驶过来停在站点,候车的人一个接一个上了车。电车刚要启动,王凤山又急忙着挤下车,电车随即驶离。 已经上车的特务干着急没办法,王凤山招手叫过一辆黄包车:“去宁波路。” 黄包车拉着王凤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自以为摆脱了所有潜在的危险,殊不知在他身前身后最少已经有五六双眼睛在盯着他! 侯涛:“丁组长,他拎的皮包就是昨天在银行取钱的那只。” “看起来他这是要去和他的同党接头!”丁凯文开着车远远的跟在王凤山身后。 黄包车到了宁波路,车夫问道:“先生,在哪里下车?” 王凤山:“远香茶楼。” 黄包车停在茶楼门口,王凤山付了车钱,回身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迈步走进茶楼。按照约定,他要在这里把活动经费交给高非。 “先生,您几位?” “两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来。” “您二位是坐包间还是坐散台?” “我们坐包间,有生意谈,包间说话方便……” “铃铃铃铃!”柜台上的电话响起,老板拿起电话:“喂,这里是远香茶楼……哦,请稍等一下。哪位是李良先生?” 王凤山:“我就是。” 老板把电话递过去:“找您的电话。” 王凤山接过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高非说道:“你听我说,不要回头看。你已经暴露了,刚进去的两个客人,是76号的人。” 王凤山心里暗暗吃惊,表面上不露声色:“你什么时间到?这笔生意不当面谈,那怎么能行。” 高非:“你要求坐四号包间,靠右侧地板下面……” “好,我知道了。那我再等你一会,你要是还不来,我可就走了。” 王凤山放下电话:“伙计,我就坐四号包间吧。” 伙计:“好的,先生,您跟我来。” 高非顺手拿起柜台上的一叠报纸:“老板,报纸借一下,打发打发时间,等人太无聊。” 老板十分理解的笑笑:“当然。您随意。这些报纸就是给客人解闷的。” 王凤山跟着伙计走进包间,把皮包放在桌子上:“先给我上一壶毛尖,一碟瓜子,一碟拼盘点心。” “好的,您稍等。” 等到伙计把茶点上齐,带上门出去之后。王凤山立刻蹲下身子,在地板右侧的边缘摸索了一会,掏出钥匙小心翼翼把一块已经锯开的地板块撬下来。他快速的把皮包打开,拿出钞票一叠一叠塞进地板下面,然后把那块地板重新嵌进去。 皮包没了钱,形状立刻瘪下去。王凤山把几张报纸揉了揉,都塞进包里,让皮包看起来和自己拎进来的时候一样。 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短褂的男人走进茶楼,敲开四号包间:“你是李良先生吗?” “对,我是。” “有人让我来取一只皮包。” 王凤山把皮包交给你,那个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坐在散台假装喝茶的董茂立刻跟着出来,走到丁凯文车窗旁,低声说道:“前面穿白短褂的男人取走了皮包。” “李良呢?” “他还在包间里面。” “让齐老二带几个人跟着取钱的人!继续监视李良!” “是!” 王凤山等那个人取走了皮包,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说道:“伙计,结账。” “目标出来了!” “跟上他。” 王凤山叫上一辆黄包车:“三马路。” 丁凯文的人陆续都跟在后面。 大约几分钟后,茶楼电话响起:“远香茶楼吗?我要定一个包间,十分后就到。四号包间。” ………… 王凤山到了三马路,下车付钱,迈步走进一家面馆:“伙计,来一碗肉丝面,多放葱花。” 吃完了饭,在附近的水果摊买了一些水果,然后走进一家衣帽店,买了一身新衣服,信马由缰的四处闲逛,一直逛到傍晚,这才乘坐电车回到家中。 丁凯文思索着:“这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他回身问刚刚和齐老二联系过的特务:“那个拿走皮包的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和他联系?” “他拿到皮包后,就去了元宝街的兴旺酒馆吃饭,一个半小时之后,他进了饭馆对面的一家钉房,刚才打电话问过,他刚刚出来,齐老二他们正跟着他。” 丁凯文回上海的时间不长,对‘钉房’这个词还比较陌生:“什么是钉房?” “就是窑子。” “哦?带着那么多的钱去嫖女人?这可透着奇怪……走!带我去看看。侯涛,你带人继续守在这,千万不能再疏忽大意,一定要看住目标!” “是!” 丁凯文开着车在特务的指引下,很快就在一条小马路上看见了那个拎着皮包的人。他手里拎着皮包,悠哉悠哉的走着,对身前身后毫无防范,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情报员该有的样子。 他难道是故意做出的这副样子? 丁凯文盯着他手里的皮包,凝神想了一会,忽然说道:“不对!立刻动手抓他!” 齐老二和几名特务下了车冲上去,一脚踹翻那个欢乐的像是捡了钱的家伙,枪管顶在他头上:“别动!老实点!” “不动,我指定不动!几位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丁凯文下了车,走过去拿起掉在地上的皮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报纸,什么都没有。 正文卷 第186章 被捕 丁凯文看了看地上被齐老二踩的呲牙咧嘴的家伙:“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哎呦,轻点,轻点。您问什么我说什么还不行吗?” “你是什么人?说的详细一点!” “我叫张阿成,家住在望花街。平时,平时蒙蒙外地人混点吃喝,没干过什么坏事……” 上海有很多这样二流子,也叫街混子,没有正当职业。在车站码头趁着初到上海的旅客人生地不熟,偷人包裹找茬讹诈,打闷棍套白狼什么都干。 丁凯文:“这个皮包是怎么回事?” 张阿成:“有一个人给了我五块大洋,让我去远香茶楼四号包间,找一个叫李良的人取这个皮包。他告诉我拿到皮包不要回家,坐车到元宝街四处转悠就行,到时候他会再给我另外五块大洋。” 丁凯文;“那你怎么没听他的话,反而又是喝酒又是找女人?” 张阿成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知道……” 齐老二脚上用劲:“别废话,快说!” 张阿成:“我说,我说……我转悠了一会,觉得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元宝街干什么,加上兜里有钱,就忍不住……” 丁凯文一摆手:“先把他押回总部!” 齐老二:“丁组长,这小子油腔滑调,像个流氓无赖,他能是军统的人?” 丁凯文:“他是不是军统的人,要审一审才能确定!另外,马上通知侯涛抓人!李良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被监视!” 上了车,齐老二问道:“丁组长,你是怎么看出来张阿成不对劲?” 丁凯文:“他的皮包。” 齐老二:“皮包有什么特别?” 丁凯文:“军统活动经费那么大的一笔钱,起码应该有些重量才对。可是他轻飘飘的就像是拎着一个空包。当然,事实上也就是一个空包!” 董茂:“丁组长火眼金睛,这些军统谍匪就算再怎么狡猾,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丁凯文叹道:“到头来,我还是棋差一招,那笔钱估计就藏在远香茶楼四号包间里,我们走了之后,他们的人就会取走。” 齐老二:“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到远香茶楼看一看?一旦军统的人去晚了,咱们还能找到那笔钱!” 丁凯文摇摇头:“不用派人去了,没用。他们放出两枚烟雾弹,一个是李良,一个是张阿成。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两人吸引,被牵着鼻子在城里转了一下午!军统的人有充裕的时间把钱取走。” “我们手里还攥着一个李良!他的住处已经被我们层层包围,谅他也逃不掉!” “希望如此!” 丁凯文的车停在铁帽子街,他下了车把手枪掏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指挥实战抓捕行动,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 铁帽子164号门前,侯涛带着几个特务已经守在这,就等丁凯文一声令下,就破门而入进去抓人。丁凯文走过去:“李良还在里面吗?” “在。我们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他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好,冲进去!一定要抓活的!” 齐老二一脚踹开房门,带着人率先冲进去,十几个人在屋子里四处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李良的踪迹。 齐老二:“丁组长,这小子跑了!应该不会跑的太远,杯子里的茶水还是温的,我们现在追还来得及!” 侯涛:“跑了?绝不可能!我连眼睛都没眨过,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丁凯文从后窗户向外看了看,几名拎着枪的特务正在外面巡视着。前后门都堵住了,人逃出去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如果他没有逃出去,那就是还躲在这间房子里。 铁帽子街的房屋格局几乎都是差不多大小,一般都是两间正房,一间仓房。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不可能藏人,要说藏人只能是在屋子里。 丁凯文:“再仔细搜一遍!” 水缸里、柜子里、仓房的杂物堆里,彻底翻了一个遍,还是没找到人。 齐老二埋怨侯涛:“瘦猴,你说你带着这么多人,竟然还看不住一个人!还瞪着眼睛非说没逃走!这一下反而耽误了我们最佳的追捕时机!” 侯涛:“要说我一个人没看住他,还说的过去,这么多弟兄,难道都疏忽大意了?他除非是神仙,不然的话,不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走出这间房子!” 董茂:“按照你说的就是白天见鬼了?事实在这摆着,你还狡辩!丁组长的大事都让你给搅和了!” 侯涛让他俩这一说,也有些不太确定,挠着头:“这真是见鬼了……” 丁凯文从屋子里出来,四下打量着,从东走到西,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然后再回到屋子里,同样沿着东西方向走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要吵了!你们错怪了侯涛,李良还在这间屋子里!” 他这句话一出口,特务们立刻都把手枪举起来,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董茂:“丁组长,你说李良还在屋子里,可是这房子就这么大,四处都找遍了,连个影子也没有……” 丁凯文:“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间房子有些奇怪吗?” “屋子奇怪?”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刚刚在房子的外面简单测量一下,这两间屋子去除墙壁占的面积,最少也有十米。可是在屋子里我又测量一遍,却绝没有十米,大概只有九米半的样子,我想问问你们,那半米去哪里了?” 丁凯文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这间房子里有夹层!齐老二举着枪对着墙壁喝道:“出来!再不出来,老子找来大锤砸墙,砸你一个满脸开花可不太好看!” 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东面的山墙发出沉闷的移动声音,墙体被推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王凤山从里面走出来。他知道藏不住了,本想是只要敌人追出去,他就可以趁机逃走,想不到被丁凯文识破了机关。 “还真是现形了!”齐老二走过去,拿出手铐,反拷住王凤山双手,再简单搜了一下他的身上,看看有没有携带武器。 丁凯文走过去看了看夹层,里面大约只能容下一个人坐下的空间,这是一处临时的避难所,只要让搜查的人以为目标已经不在房子里,他就可以找机会从容不迫的逃走。 丁凯文:“你的同党都在哪里?” 王凤山:“长官,我就是一个小本生意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丁凯文:“生意人?生意人的家里弄这样一个夹层干什么用?” 王凤山:“防贼防强盗。” 丁凯文冷笑道:“好,你不说,会有地方让你开口!带走!” 书友们新年快乐!!! 正文卷 第187章 营救 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 金占霖:“李主任,丁组长经过连日调查追踪,于昨夜抓获一名军统情报员。另外,还有一人是否为军统人员,还在审讯中。” 李士群听完汇报,并没有如金占霖预期的那样喜形于色,只是微微点点头:“很好,丁组长果然很能干。” 金占霖察言观色:“李主任,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士群沉默良久,叹息道:“唉,最近我们频频失利,重庆的暗杀行动更是损失惨重,我身为领导者,难辞其咎。” 金占霖:“李主任,虽然我们损失了近二十人,但是被抓的大部分都是行动人员,十几名情报处的骨干,于昨日都已经陆续回到总部。特工部门一向以情报为王,所以实际上我们并未伤筋动骨,折损的行动人员随时可以在军队中抽调招募。” 李士群摇摇头:“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我不是为了损失二十个行动人员伤脑筋,他们此一去千里奔袭,即使成功,恐怕也是难以全身而退!” 金占霖:“那您是为什么事忧虑?……” 李士群:“昨天夜里收到消息,山鬼被抓!” 金占霖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李士群听到抓获军统情报员,没表现出太高兴的原因。山鬼是李士群安插在重庆多年的潜伏人员,可以说是李士群的耳朵眼睛都不为过,他的突然被捕无异于是一个巨大损失。 金占霖:“山鬼一向谨慎,怎么会突然被抓?” 李士群:“他在一名朋友家中吃晚饭,因为重庆突降暴雨,他就留宿在那个朋友的家里。半夜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梦话,就此暴露了身份,第二天就被揭发遭到逮捕。” 金占霖忍不住问道:“山鬼说了一句什么梦话?” 李士群:“他说‘赶快发给士群主任’——这是他平时对发报员说的一句话。” 金占霖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潜伏多年的山鬼竟然是因为一句梦话暴露,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么多年来,李士群带领特工总部在上海大展拳脚,连续两次连窝端掉军统上海站,数次突袭中统上海站,让重庆在上海的特工组织元气大伤。 一些暗中为重庆做事的爱国人士,不间断的遭到76号的暗杀,所有这一切,没有山鬼提供精确的情报,李士群不可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 金占霖:“那您……打算怎么办?” 李士群:“我用总部电台和重庆军统局直接联系,看看能不能用钱把山鬼赎回来。” 金占霖:“赎回来?戴笠会答应吗?他应该知道山鬼的价值。” 李士群:“戴雨农总算给了我几分面子,没有立即驳回,回电说正在考虑研究。” 金占霖:“戴笠见我们这么急迫赎回山鬼,恐怕很难答应这件事。” 李士群:“试试吧,凡事无绝对,万一……算了,先不说这个!那些从重庆逃回来的人,你要逐一甄别,确定可靠的才能继续留在情报处工作。那些拿不准有嫌疑的,一律暂时调离情报处,安排到后勤部门再做观察!” “是!” ………… 王凤山被捕,让高非很不安。因为这不是损失一个王凤山的问题,一旦他抗不过76号那些刑具,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在没有分散居住之前,王凤山和高非尹平张茂森都是藏在袁忠武的大丰纱厂,也就是说,一旦王凤山招供,他最少可以有四个人可以供出去。 高非和尹平张茂森还好说,马上就可以离开上海,暂避风头。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袁忠武!窝藏军统特工,这是通敌大罪,这顶大帽子一扣,不死也会被扒层皮。 袁忠武在上海交际广泛,认识他的人众多,想要无声无息的安全撤出上海,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而且他要是逃走,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大丰纱厂也就会落入日本人手里。 黄浦江边。 厉先杰抱怨着:“高非,我怎么觉得我都快要成了你锄奸队的一员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高非:“我听夏菊说,昨天王凤山并没有被用刑?这是为什么?” “这件案子是丁凯文一手侦办,审讯也是由他负责。他玩的是美国人那套技术讯问和心理学什么的,他说他有把握不使用酷刑就能让王凤山开口。” “他是在吹牛吗?” “通过这一段时间了解,我不认为他是在吹牛,我觉得你最好早做准备才行。” “能让你这把刺刀服气的人可不多见,丁凯文有这么厉害?” 厉先杰:“你设计让76号以为马超群是泄密者的计划,我开始也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计划,几乎找不出什么疑点。” “废话,有疑点你还能站在这和我说话吗?” “你错了!你这个让马超群顶缸的计划,还是有疏漏。” “什么疏漏?” “你们在第三天接走了马超群的老婆孩子,可是马超群那个时间还在船上,他不可能打电话通知他老婆逃走!” “……这是丁凯文发现的疑点?” “没错。我觉得丁凯文在处理完王凤山的案子,就会把调查重点转向这件事上!” “嗯,确实是有疏漏……”高非沉思着。 “还有,如果王凤山变节,你千万别有让我除掉他的念头!难度太大,我不会去冒险。” “丁凯文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自从出了叶金涛朱毅的事情之后,凡是这类案子,审讯室加双岗不说,还有机动巡逻队,我除非是能一个打一百个,要不然不可能成功!” 高非:“你放心,我没想让你除掉王凤山,我是要营救他!” “营救?你开什么玩笑!在他没有招供之前,绝不可能离开76号严密的看管!我劝你趁着他还没招供,赶快安排你的人该撤的撤,该躲的躲,不要有别的幻想!” “不是幻想,办法已经有了。”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还是李士群提出来的。” “什么意思?你在给我打哑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找你主要是担心丁凯文对王凤山用刑,我怕他受不住酷刑,没等我营救他,他先招供了。” 厉先杰:“丁凯文大话说出去了,在三五天之内,他应该不会对王凤山用刑。” 厉先杰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再不回去会惹人怀疑。” “跟着你的特务去哪了?” “我随便指给他们两个人,让他们去跟踪。” 高非笑道:“这可是一个好办法。” “这办法用一次两次还行,他们是受过训练的特工,都有自己的判断力,一旦发现他们跟踪的总是普通人,也会产生怀疑。” “那好,再联络吧。对了,先杰,丁凯文对马超群那件事的疑点,或许可以补救一下……” 正文卷 第188章 同意交换 尹平在屋子里龙行虎步的来回转圈,张茂森倚靠在床头,说道:“你能不能别转了?头都要被你转迷糊。” 尹平:“我憋闷啊。” 张茂森:“这两年多的时间,最少有大半年是在静默蛰伏中度过,你还没习惯?” 尹平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水:“那是完成任务之后,我们才需要静默蛰伏。这一段时间也没有任务,为什么要闷在屋子里?” 张茂森:“老王被捕,队长担心他把咱们供出去。” 尹平:“老王不至于那么孬种吧?” 张茂森:“你是没进过76号的审讯室,那里面根本就是十八层地狱,不是一般人能够扛过来的。” 尹平嘿嘿笑道:“老张,不带这么绕着弯子夸自己的!你扛过了76号的刑具,你不是一般人呗?” 张茂森轻轻摇了摇头:“尹平,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在受那些酷刑的时候,好几次都差一点没忍住,心想招了算了!” 尹平夸张的蹦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张茂森:“这么说你老张差一点就当了叛徒?” 张茂森很认真的点点头:“是。” 尹平:“可是你终归是没当叛徒。” 张茂森:“每次我想要招供的时候,一想以后哪有脸见你和队长,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尹平开玩笑的说道:“不行,这些情况我得记下来,向高队长汇报。” 张茂森:“这些话,我早就跟高队长说过。” 尹平:“高队长怎么说?” 张茂森:“高队长很理解。” 尹平:“老张,你就幸运去吧,你遇到了高队长。你这些话要是跟别的长官说,说不定立刻就会对你展开调查。” 张茂森:“你当我缺心眼,换成别的长官,我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会说。” “笃笃,笃,笃笃笃。” 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呀?” “我。” 尹平打开门让高非进来,急不可耐的问道:“队长,老王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非:“他还好。丁凯文想要来一次高级的审讯,所以老王暂时还没受到皮肉之苦。” 尹平:“队长,咱们现在行动人员也不少了,干脆来一次武装抢人算了!” 张茂森:“武装抢人?亏你想的出来!你没看见76号大门里,架着的那挺勃朗宁重机枪?不要说是咱们这十来个人,就是上百人拿着手枪也不可能冲进去大门一步!” 尹平:“队长不是说新来的六个人中,有一个是机枪手吗?去黑市买一挺机枪,跟他们对着轰,咱们是出其不意突袭,占了先机,没准就能一鼓作气冲进去把老王救出来!” 张茂森:“然后在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最少有一个连的火力,把我们团团包围?” 尹平:“老张,你怎么总是跟我抬杠?我们快进快出,他们的兵力根本来不及调动。” 张茂森:“警备队上个月刚迁到距离76号不足两公里远,一刻钟就能赶到!一刻钟咱们可能连大门都没冲进去!” 尹平张口结舌:“得了,我不跟你犟,还是听队长的吧。” 高非点上一支香烟,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收到重庆电文,鉴于王凤山对锄奸队的重要性,上面决定,用刚抓获的内奸‘山鬼’交换王凤山!” 尹平:“交换?还有这样的营救方式?” 高非:“最初不是交换,是李士群提出来要拿钱赎人。我估计赎金的数额很大,上面显然是有点动心,就来电征询我们的意见。我这才想到双方互相交换犯人的办法。” 张茂森:“既然是李士群主动提出来赎人,说明山鬼对他们很重要,戴局长怎么会同意交换?老王有这么重要?” 高非:“我告诉戴局长,如果不能及时把王凤山救出来,万一他受不住酷刑招供,锄奸队就要全部撤离上海。而且不单单是锄奸队蒙受损失,袁先生一旦被抓,往小了说,每年对国军的十几万援助款就此化为泡影。往大了说,对民族工业发展都会造成影响!” 尹平:“队长,你这话一说,戴局长想不同意都难。” 高非:“戴局长很清楚,这些年‘山鬼’掌握的情报都已经悉数汇报给李士群。而且他长期在重庆,对于上海的情况并不了解,对于我们来说,‘山鬼’已经没有太大价值。如果没有这次交换计划,等待他的结局,就是一颗中正步枪的子弹!” 张茂森:“上海重庆相隔千里,交换怎么进行?李士群会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高非:“这次交换是李士群主动提出来的,他也为此做了妥协让步。同意先释放王凤山,等到王凤山安全到达重庆之后,我们才会释放山鬼。” 尹平:“李士群不怕我们反悔?” 高非:“戴局长以人格担保,只要见到王凤山毫发无损回到重庆,就立刻释放山鬼。李士群很清楚,堂堂国军中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失信于人。” 尹平:“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不必整天闷在屋子里。” 高非:“我今天就是特意来嘱咐你们,要等到王凤山安全到达重庆之后,你们才能解除静默状态!” 尹平一咧嘴:“白高兴一场!” ………… “笃笃!” “进来。” 丁凯文推门走进来:“处长,你找我?” 金占霖:“凯文,坐。” 金占霖:“今天的例会上,李主任当着所有处长科长的面,对于你通过推理分析,抓获军统情报员这件事赞不绝口,他说特工总部需要更多的丁凯文这样的青年才俊,才能发展壮大!” 丁凯文:“李主任过誉了,我也有失手的时候,比如说丁帆的案子就没办好。” “做为新人你缺少一些实战经验,有一些失误也在所难免,都是可以理解的。随着接触的案子越多,这样的失误就会越少。” “谢谢处长的宽容!” “是这样,经过李主任的仔细考虑,决定用李良和重庆交换我方被俘人员‘山鬼’!要是没有李良这个筹码,重庆也许还不会答应这次交换,所以说无论如何你这次都是立了大功!” “交换?山鬼是什么人?” “山鬼是李主任在重庆的潜伏人员,对我们很重要。” “可是李良还没有招供,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呢?” “凯文,你的审讯太过于斯文,心理学的审问方法,可能会有作用,但是效率太慢。在76号,审讯就应该从皮鞭、老虎凳、铁烙、电椅子等等这方面下手!既简单又实用!” “处长,您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这就去给李良用刑!不,也许都用不了一天,只需要几个小时,他就会招供!” 正文卷 第189章 居功自傲 对于丁凯文的请求,金占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重庆方面要求李良必须是毫发无损,李主任已经同意了这个要求,所以现在已经不能对他用刑。” 丁凯文:“…………” 金占霖:“凯文,你不必太失落,通过这件案子,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李良不过是区区一名情报员,一个小卒子而已,估计掌握的情况也有限,就算他供出其他同党,这时候早就逃离了上海。” “处长,我服从命令。” “这就对了嘛,在76号,李主任一言九鼎,他发话了,咱们做属下的就只能照办。” “我明白。” “嗯,我已经派人去审讯室把李良提走,按照李主任的意思,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就派人护送他去重庆。” “处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去吧,这些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另外,八组的所有人都有嘉奖,李主任已经跟财务打好招呼,你去财务把赏金领了,犒赏犒赏大家。” “是。” 丁凯文回到八组办公室,董茂急匆匆走进来:“丁组长,刚刚金处长派人提走了犯人,这是怎么回事?李良不是由咱们负责审讯吗?” 丁凯文靠在椅子上,心情有些郁闷:“放了。” “放了……是什么意思?” “李主任用李良和重庆做了一个交易,换回一个被逮捕的潜伏人员,就是这么回事。你先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 “……是。” 一个小时之后。 “铃铃铃铃!” 李士群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秘书拿起电话:“喂。” “我是门岗警卫,特高课木村雅山课长求见李主任。” “你等一下。” 王秘书捂住话筒:“李主任,木村雅山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李士群沉吟片刻:“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请他进来,让金处长出去迎接一下。” 十几分钟后,金占霖陪着木村雅山走进李士群的办公室,木村雅山敬了一个军礼:“李主任,特一课课长木村雅山前来拜见。” 李士群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木村课长,这我可不敢当。请坐。” 木村雅山:“按照官职级别,我本该给阁下敬礼,李主任不必客气。” “木村课长今天突然造访特工总部,是有什么公务吗?” 木村雅山毫不客气,说道:“我听说你们情报处抓了一名军统情报员,但是还没有审问出结果就被释放,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士群转脸问金占霖:“有这回事吗?” 金占霖:“情报处十几个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一下回去问问,然后再给木村课长答复。” 木村雅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李主任,帝国和汪主席的南京政府是盟友,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们双方应该互相信任才对!” 李士群:“当然。不然的话,你我怎么可能坐在一间办公室里,这么亲切友好的交谈?” 木村雅山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可是很遗憾,特工总部没有让我感觉到信任!你们用刚抓到的军统情报员和重庆交换一名已经暴露的潜伏人员,一个已经暴露的潜伏者还有什么价值?而且还故意对我隐瞒,请问李主任,有这样的互相信任吗!” 木村雅山越说声音越大,脸上的怒色也越来越重。 李士群本来是陪着木村坐在沙发上,听完木村雅山的话,他面色阴沉的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仰头望着屋顶。 金占霖陪着笑脸,说道:“木村课长,这是没有的事,你千万不要听信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木村雅山瞪着金占霖几秒钟,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拉开办公室门,对门外说道:“你进来!” 董茂低眉顺眼的跟着木村走进办公室,对着李士群和金占霖连连鞠躬:“李主任,金处长。” 木村雅山指着他说道:“董茂,你把电话里跟我说的话,当着李主任和金处长再重复一遍!” 董茂很尴尬,他没想到自己给木村偷偷报信,这家伙居然让自己当面和两位上司对质。他嘴里嚅嚅着:“这件事,我,那个……” 李士群:“我允许你进来吗?” 董茂抬头看着李士群冷森森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啊?” 李士群:“我问你,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董茂:“李主任,是木村课长……” “砰!砰!” 接下来这一幕,谁也没想到。李士群突然从抽屉内拿起那把勃朗宁手枪,站起身对着董茂连开两枪。两个人只隔着不到三米远,两枪都准确无误洞穿了董茂的前胸,几滴鲜血迸溅在木村雅山的军装上。 木村雅山大吃一惊,虽然他听闻过李士群手段凶残的事例,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举枪就杀人。 木村雅山:“李士群,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士群看着枪口冒起的青烟,冷冷的说道:“未经允许,就敢进入我的办公室,我怀疑他居心叵测想要谋害我!” 木村雅山:“是我叫他进来的!” 李士群把枪放回抽屉:“对不起,这是我的办公室。董茂是特工总部的人,我杀他不必征得别人的同意!另外,我提醒木村课长一件事,根据两国政府协定,特工总部有独立处置犯人的权力,不需要事事请示特高课!” 木村雅山:“你,你太过无礼!” 李士群面无表情:“金处长,送客!” 木村雅山怒气冲冲走出去,下了楼坐进自己的车里。 在车里等候的两名特高课特工见他身上沾着血迹,吃惊的问道:“木村课长,发生了什么事?(日语)” 木村雅山愤怒的说道:“李士群居功自傲,骄横跋扈!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越来越难以控制!我要立即向土肥原将军发报!(日语)” 站在窗户前看着木村雅山的汽车驾驶出76号大门,李士群回转身说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扔到黄浦江里喂鱼!” 王秘书叫进来两名警卫将董茂的尸体抬出去。 金占霖:“李主任,您这样惹恼了日本人,我觉得不是明智之举……” 李士群冷笑道:“这些年上海要是没有我李士群,他们日本人能过的这么安稳?军统的手雷早就扔进特高课办公桌上!” “那是那是。这个木村雅山确实是管的太宽。” “别说是他,就是土肥原贤二也不能对我这样大呼小叫!” 李士群兀自忿忿不平,他在盛怒之下,拔枪打死董茂,一方面是因为董茂做为76号的人,擅自给外人通风报信,这让他无法容忍。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木村雅山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了他。 正文卷 第190章 你站错了队 特工总部小会议室。 情报处十几个组长全员到位,金占霖环视众人,说道:“即使我不说,想必大家也都听到了枪声。我再次强调一遍,在76号内部,我们必须要做到铁板一块,不能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如果再有未经允许就向外传递情报者,董茂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金占霖看了看沉默的丁凯文,说道:“还有一件事,丁组长对于马超群是否就是泄密者这个问题上,有他的一些不同见解。丁组长,你说说吧。” 丁凯文打起精神,站起身说道:“对这件事,我只有一个疑问,马超群的老婆孩子在逃走当天,他本人正在船上,他怎么可能打电话通知到他老婆?” 各位组长低声议论着,这确实是一个难以说通的疑点。 厉先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丁凯文:“厉组长,请说。” 厉先杰:“我认为马超群的老婆很可能也是军统情报员,他们夫妻之间,可以不必通过电话就能取得联系。大家不要忘了,长途客轮上一般情况下都有商台,以马超群的能力,避开耳目通过短波定向呼叫传递消息,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丁凯文沉思了一会,点点头:“厉组长一句话就解开了我心中的疑团,多谢。” 厉先杰:“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识,不一定就说的都对。” “厉组长说的很合理,不然就没法解释得通……” “现在很多这种情况,夫妻都是间谍,要不然怎么可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 金占霖很乐于听到这样的讨论结果,因为这可以避免他被心情不好的李士群指着鼻子骂蠢货。 金占霖举手示意众人停止讨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浪费时间讨论了。还有就是,因为山鬼被捕,李主任最近心情不太好,大家说话做事都注意点,不要去触霉头!散会吧,丁组长,你留一下。” 等到众人散去,金占霖说道:“凯文,我看你今天的情绪不是很高,是不是因为李良被释放的事情还想不开?你要相信李主任的判断力,山鬼的价值绝不是一个李良所能比拟。” 丁凯文:“处长,这件事我起初是有些不理解,毕竟是我辛苦抓来的人,还没审问明白就被释放。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纠结,李主任运筹帷幄,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金占霖:“你能这么想是最好。另外,厉先杰在会上说的也很有道理。你受过系统的特工培训,应该比我们更明白,普通的无线电广播就可以收到短波频率呼叫,这很简单。我只是一时忘了轮船上有电台的这件事。” 丁凯文:“厉组长精明强干,三言两语就驳倒了我的疑点,论起办案能力,我自愧不如。” 金占霖:“你和厉先杰都是我情报处的骨干力量,希望你们都能再接再厉,争取为政府做出更大的贡献!” 丁凯文:“是。处长,我会努力的!” 金占霖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丁凯文独坐会议室里,他今天的落落寡欢,确实不是因为金占霖特意又解释一遍的那两件事。他是震惊一个政府部门首脑,贵为一省之长,怎么能不经过任何讯问就开枪射杀自己的属下?这是什么长官?这难道不是一个疯子? “丁组长,下班了,还不走吗?”一个特务从会议室门口经过,提醒着丁凯文。 丁凯文看了一眼手表,自己竟然一个人在会议室呆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站起身,连办公室都没回,下楼开车离开76号。 丁凯文没有回华村自己的宿舍,开着车来到大都会夜总会,把车停好。迈步上了二楼的酒吧,四处巡视一圈,没看见有什么熟人。 服务生:“先生,您喝点什么?” 丁凯文:“一杯白兰地。” 喝着酒,倾听着酒吧内带些忧伤的萨克斯独奏。 “嗨,凯文,怎么一个人来喝闷酒?(英语)”乔纳森拍了一下丁凯文的肩膀,顺势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丁凯文的生活方式很西化,他不喜欢每天待在宿舍,他喜欢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加上他流利的英文,让他在短时间内结识了很多外国朋友,其中就包括这位乔纳森警长。 丁凯文:“嗨,乔纳森,你也是一个人?(英文)” 乔纳森:“哦,我的同胞们要么是已经回国,要么是在回国的途中,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英文)服务生,给我一杯和他一样的白兰地,谢谢。(中文)” 丁凯文:“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乔纳森:“我是一名巡长,还有我的职责,我在等候工部局最后的撤退命令。估计也就是这两三天之内。” 丁凯文:“难怪这段时间,乔治、柯林斯他们都不见踪影……” 乔纳森耸耸肩:“这是没办法的事,美军轰炸机刚刚空袭了东京,日本人随时会展开报复,他们的报复不光是在战场上,也包括这里。” 丁凯文:“你担心日本人的报复会攻击平民?” 乔纳森喝了一口酒:“难道不会吗?你没听说过南京屠城事件吗?租界已经沦为真正的孤岛,美国人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我们再不走,都会被以各种理由投进集中营。凯文,你很快就会在上海再也找不到一个说英文的美国佬!” 丁凯文迟疑着:“……乔纳森,你觉得,这场仗谁会赢?” 乔纳森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把空杯子放在吧台上,对服务生说道:“再来一杯双份的!(中文)” 他掏出一根雪茄示意丁凯文:“抽一支吗?” 丁凯文:“不,谢谢。” 乔纳森点燃雪茄,狠狠的吸了一口,说道:“凯文,我们是朋友,我也知道你是在为南京政府做事。但是,我还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真诚的对你说一句心里话,你想听吗?” 丁凯文:“当然。朋友就应该有话直说。” 乔纳森:“你们的国家现在有两个政府,一个在南京,另一个在重庆。如果我说你站错了队,你会不会立刻把我送进日本宪兵队?” 丁凯文:“你认为日本人会败?” 乔纳森沉思了一会:“我不知道,只是我的一种直觉……算了,算了,这些伤脑筋的事情,还是交给大人物们去考虑吧!来,我们干杯!” 正文卷 第191章 偷运发报机 胡国华的发报机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正常工作,高非闻讯赶过去,跟胡国华修了半天也没有修好。这成了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这种东西黑市买不到,只能是从重庆分拆零件运送过来。 但是最近沦陷区查盘查很严,发报机零部件如果一次性运送太惹眼,只能分批夹带在货物里。这样算起来,即使是运送到上海,山高水远的也至少要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期间,锄奸队和重庆之间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厉先杰:“所以,你找我来是帮你修发报机还是要干什么?” 高非:“我听说76号这些年查获的电台发报机最少有四五十部,是真的吗?” 厉先杰:“当然是真的,王天木投敌,出卖了整个华北军统站,那一次就起获发报机十几部。加上查获其他方面的,中统的、共党的,加一起四五十部是有了。” 高非:“你看见过这些东西?” “76号有一个证物库房,专门放置这些物品……高非,你什么意思?”厉先杰警觉的瞪着高非,做为多年吃住在一起的同袍,他已经隐约猜到高非想要干什么。 高非:“这些东西在证物库房放置这么久,即使少了一部,应该也不会引人注意。负责库房的人发现丢失发报机,他可能都不敢声张,说不定还会做一份假账糊弄过去。” 厉先杰:“声张也不要紧,查也查不到我身上。直说吧,你是要我去证物库房偷发报机?” 高非:“在戒备森严的审讯室杀人,你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去无人注意的库房偷一部发报机还困难吗?” 厉先杰:“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证物库房好进,但是大门怎么出?最近接连发生内奸泄密事件,76号门口出入车辆检查都比往常严格!” 高非:“一部发报机只有普通皮箱大小,难道大门警卫还会检查情报处组长的皮箱?” 厉先杰:“检查是随机的,也许会检查,也许不会检查。但是身为特工人员,我们不能靠撞大运生存!一旦被发现,我会立即遭到逮捕,立即被审讯,立即被关押!” 高非笑道:“先杰,你别激动。出大门不用你,你帮我从证物库房偷出来就行,这总可以吧?” 厉先杰:“偷出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你有办法把发报机弄出大门?” 高非:“前一段时间,我听夏菊提起过,沈俊辰有一个箱子暂时存放在资料室。” 厉先杰:“你想用这个箱子把发报机夹带出去?问题是沈俊辰的叔叔沈豫,警察局至今还没联系上。” 高非:“也许最近就会联系上!” ………… 一组的李岩走进资料室:“厉组长要借阅张刚贪污案的卷宗。” 蒋美玉检索了一下编码,起身从文件柜里翻找着,不一会就找到了厚厚一本卷宗,交给李岩的时候,说道:“到时间想着归还,你们一组还回文件是最慢的。” 李岩笑道:“这我不能保证,你得去问我们厉组长。” ——厉先杰借阅张刚贪污案卷宗是和夏菊定好的暗号,意思就是说他已经把发报机装进了沈俊辰遗物纸箱里。 如果发报机被大门警卫检查出来,背黑锅的只能是侯涛。因为纸箱是他亲手封箱打上铁扣子,别人都没有经手。资料室的人可以互相作证没有打开过纸箱。 夏菊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个纸箱,丝毫看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封箱的铁扣子完好无损,不知道厉先杰是什么时间进入的资料室,又是怎么把发报机塞进纸箱里。 临近下班的时候。 “铃铃铃!”资料室的电话响起。 萧宁宁拿起电话:“喂,情报处资料室。你找哪位?” “我找一下萧宁宁小姐。” “我就是。” “我是虹口警察局户政科,我姓王。你查找的一个叫沈豫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总算是找到了。他住什么地方?我们有东西要给他送去。” “沈豫的住址,你记一下,虹口畅心园19号。” “畅心园19号……谢谢啦。” “不客气,再见。” 萧宁宁放下电话,回身对夏菊说道:“一会下班了,你跟我去把箱子给俊辰叔叔送去吧。” 夏菊:“好的呀。不过,你得去找丁组长开一张出门证。” 萧宁宁:“哦,对对对,我这就去。” 萧宁宁快步来到八组办公室,推门而入。丁凯文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萧宁宁:“表哥,先别忙着走,给我签发一张出门证。” 丁凯文:“什么出门证?” 萧宁宁:“刚刚警察局来电话,找到了沈俊辰的叔叔沈豫。我一会把俊辰的那箱子东西给他送过去。” “警察局的办事效率是真够慢的,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人,指望这些人维持上海治安,真是难为他们了!”沈俊辰发着牢骚,开了一张普通物品出门证递给萧宁宁。 “走了。”萧宁宁转身要走。 丁凯文叫住她:“那箱子东西,你自己去送?” “夏菊陪我一起去。” “哦……这个沈豫住的地方远不远?要不要我开车帮你们送一趟?” “沈豫住在畅心园19号……表哥,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一听说夏菊也去,就张罗着帮我们送箱子。” 丁凯文笑道:“我不帮你们送,这么重的箱子,你俩能搬得动?” 萧宁宁想了想:“嗯,说的也是。那就麻烦丁大组长了!” 丁凯文跟着萧宁宁来到资料室,走到墙角试了试纸箱子,说道:“真的很重。” 然后他走到资料室门口,向走廊里看了看:“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两个正要下班的特务应声跑过来:“丁组长,有什么吩咐?” 丁凯文:“把那个箱子搬到我车上去。” “是!” 夏菊没想到丁凯文亲自帮着送,心里有些不安,低声问萧宁宁:“让丁组长送,这不太好吧?” 萧宁宁:“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借你光,丁大组长还不一定给送呢。” 箱子太高,后备箱放不进去,只能放在车后座。萧宁宁主动坐到车后座,笑嘻嘻的说道:“我可不想当那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 夏菊坐到副驾驶位置上,丁凯文开着车在门口停下。萧宁宁把出门证递过去,警卫看了一眼,说道:“丁组长,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丁凯文:“一些私人物品。” 警卫:“按规定要打开检查。” 萧宁宁:“普通物品以前都不用这么麻烦,今天怎么忽然要打开检查?谁规定的?” 警卫:“这是李主任刚刚签发的命令,总部从即日起进入一级监控状态,普通物品出门除了必须的出门证件,也要打开检查。” 萧宁宁撇着嘴:“真倒霉,第一天就赶上了!” 丁凯文挥挥手:“查吧。” 一个警卫伸手打开纸箱子上的一个铁扣子。 正文卷 第192章 畅心园的一场戏 警卫还要打开另一个铁扣子,萧宁宁不耐烦的说道:“这是遗物,你还要一件一件都拿出来检查吗!真是拿鸡毛当令箭!” 警卫们都认识萧宁宁,知道这位萧大小姐不好惹,况且一听说是遗物,那一定又是哪位同事死在行动任务中,这类东西翻来翻去确实是对死者缺乏起码的尊重。 警卫没有再去解开另一个铁扣子,掀开箱子一角粗略的看了看,随手把车门关上,对门口岗哨说道:“一切正常,放行!” 轿车驶出76号大门几百米远,夏菊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真是好险。不过她也很疑惑,按说警卫也打开箱子查看了,为什么没有发现发报机? 汽车驶入虹口区,转过两条街来到畅心园路。这一带是上海中产阶级聚集的地区,大部分居民都是以中上收入的人士为主。由于日本人的到来,很多人害怕会出现南京屠城那样的事件,都争先恐后的移居香港,躲避可能光顾的灾祸。 但是人走了房子搬不走,于是这一带就出现大量张贴着出租出售房屋的个人广告。 每经过一处贴着出租出售的房子跟前,萧宁宁都会品评一番:“这所房子其实还蛮不错的,夏菊,你可以考虑买下来,比你现在住的地方可强多了。” “这个可以,正适合你这样单身女性居住。” 夏菊笑道:“宁宁,你歇歇吧,我哪有钱买房子。而且我住的地方住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萧宁宁:“还没觉得不好?一栋楼的一半被炸没了,好像随时要倒塌一样,看着都吓人。” 汽车缓缓停在路边,丁凯文说道:“两位小姐,咱们到地方了。” 正前方的一家院门上方,醒目的贴着标牌:畅心园19号。 三个人下了车,丁凯文走到院门前,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谁呀?”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丁凯文:“请问这是沈豫沈先生的家吗?” 院门打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出现在门里:“你们几位是……” 萧宁宁:“我们是沈俊辰的同事,把他的一些东私人物品送过来。” 年青人恍然:“哦,警察局已经打过电话了。东西在哪?我去搬进来。” 夏菊:“就在车里。” 年青人打开车门,搬出纸箱。丁凯文说道:“对不起,我能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年青人从怀里掏出身份证件递给丁凯文,萧宁宁也凑过来看:“沈俊彦……你就是俊辰的堂弟吧?” 年青人:“是。” 萧宁宁得意的对夏菊说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不会记错吧,俊辰跟我提起过一次,他有一个堂弟叫俊彦,还说他们沈家都是一脉单传。” 夏菊赞叹着:“宁宁,你的记忆力确实很好!” 三个人跟着沈俊彦走进屋子里,屋子收拾的很整洁,家居陈设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丁凯文四处看了看:“令尊不在家吗?” 沈俊彦把纸箱轻轻放到角落里,回转身说道:“家父身体一直不太好,自从听说我哥出事之后,就一病不起。很抱歉,他现在不方便见客,我替他谢谢几位。您几位稍坐,我去给你们沏茶。” 夏菊:“不用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萧宁宁:“是呀,别麻烦了。” 丁凯文:“沈先生病了,我们做为沈俊辰的同事,也同样是沈先生的晚辈,更应该探视一下。” 沈俊彦似乎很为难,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几位这么关心家父的健康,就请跟我来吧。” 说着他转身走向里间卧室,萧宁宁轻拽着丁凯文衣襟,低声说道:“表哥,看什么呀,咱们和人家又不熟,走吧。” 丁凯文微笑着说道:“这是对长辈起码的礼貌。” 卧室的地上煎着药罐,刺鼻的草药味充斥整间屋子,床上的幔帐放下一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倚靠在床头。 丁凯文上前一步:“沈先生,你好,我们是沈俊辰的同事。” 沈豫呃呃着指着嗓子却是说不出话来,沈俊彦在一旁解释着:“家父因为堂哥的事上火,嗓子发炎,暂时不能讲话。” 丁凯文:“哦……那您好好养病,等有时间我们再来探望。” 从沈豫家里出来,萧宁宁埋怨着丁凯文:“表哥,都怨你,探望什么病人,看看弄得我一身的药味。” 丁凯文:“你替人送东西,总得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吧?我是怕你们送错了地方。” 萧宁宁:“丁大组长,你神经过敏了吧!你已经看了沈俊彦的证件,再说了,谁会冒领死人的东西!” 丁凯文苦笑着:“好吧,这次就算是我神经过敏!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送夏小姐。” 萧宁宁撇着嘴:“哼!司马昭之心!” 夏菊从畅心园19号出来,心里还一直七上八下,她当然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高非设的一个局。但是因为实在是太过逼真,她甚至怀疑刚刚去过的地方就是沈豫家。 丁凯文送萧宁宁回家,然后再送夏菊,在路上看到一辆日本宪兵队的卡车上,十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蹲在车厢里,几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在四周看押着。 看来乔纳森说的没错,日军确实对滞留在上海的敌对国家普通居民下了手,好在丁凯文没看到乔纳森的身影。 到了夏菊家楼下,夏菊说道:“丁组长,我就不请你上去了,我今天很累,想早一点休息。抱歉。” 丁凯文:“那好吧,明天见,夏小姐。” “明天见。”夏菊下了车,迈步上楼。 丁凯文把车开的稍远一些,远远的看着夏菊家的窗户。几分钟后,夏菊把一盆白玉兰花摆上窗台。 出于对夏菊的爱慕,让丁凯文对她倾注了更多关注,关注多了,一些问号也就随之越来越多。 就像这种花盆的摆放方法,让丁凯文很容易就联想到,这其实就是一种最普通的接头暗号!再加上夏菊其实对白玉兰花并不熟悉,却买了那么多的白玉兰花,本身就非常不符合正常的逻辑。 丁凯文在几秒钟内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监视夏菊,他想知道夏菊究竟是无意中摆放的这些花盆,还是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她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 正文卷 第193章 贼 晚上将近十点钟,夏菊家里的灯光依然亮着,偶尔夏菊的身影会出现在窗户前,没有什么异常。 丁凯文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他掏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正要发动汽车准备离开,忽然发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窗前一闪即逝。 丁凯文吃了一惊,自己这么大瞪着双眼竟然没发觉他是怎么上的楼,怎么进入到的夏菊家里!他会是什么人?夏菊的男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人! 高非喝了一口夏菊给他沏好的茶水,说道:“刚刚路过烂泥塘,看见你的邻居阿齐在那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菊:“他一定是在那摸鱼。” 高非惊讶的说道:“半夜三更在烂泥塘摸鱼,这是什么爱好?” 夏菊叹了口气:“阿齐没工作,吃饭都成了问题。人呢,又内向又好面子,白天不好意思去,这几天经常半夜出去摸鱼。” 高非:“哦,烂泥塘里有鱼吗?” 夏菊:“他经常去应该是有吧……快说正事,发报机收到了吗?” 高非:“收到了。先杰做事很用心,他把发报机拆成零件,分散着放在箱子里,这样可以避免一眼就被人发现。” 夏菊:“怪不得门口警卫打开箱子检查,都没看出什么问题。” 高非:“先杰是预防有例行公事的检查,只要不是太细致的检查,都可以应付过去。” “那畅心园19号都是些什么人?” “按照你提供的消息,我找了一个和沈俊辰外貌有几分相似的人冒充沈俊彦。他是重庆派来的新人。” “那个‘沈豫’呢?也是咱们的人?” “不。他不是,锄奸队没有符合沈豫那个年龄的人,他是我从街边雇来的,是一个哑巴。” 夏菊掩嘴笑道:“我说他怎么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丁凯文没看出破绽吧?” “那倒没有,回去的路上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户政科要是找到了真正的沈豫,再打电话通知我们该怎么办?” “户政科不会再打电话。因为真正的沈豫在不久前就移居香港。户政科找不到人,特工总部也不再催问,这件事会很快被人遗忘。” “你是怎么知道沈豫已经移居香港了?” “锄奸队想要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没有那么难。户政科那帮家伙要是肯用心查找的话,也不可能拖这么久。” ………… 丁凯文打量着夏菊的二楼,凭着自己的身手应该能够攀爬上去,这个时间楼内的住户也没有人出入,被发现的几率很小,是正合适的时机。 想到这里,丁凯文下了车,围着这栋楼转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这才悄悄走上外楼梯。从外楼梯翻过去,沿着狭窄窗沿慢慢靠近夏菊家的窗户。 想要知道事情真相,偷听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有贼!抓贼啊!”突然一个声音叫嚷着。 丁凯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站在楼梯上,一手里拎着滴着水的网兜,一手拿着手电正对着自己乱晃。 丁凯文手脚并用快速退回外楼梯上,那名男子见他上了楼梯,举着手电筒朝丁凯文一通乱打。丁凯文避开对方的手电筒,飞起一脚把他踹下楼梯。 这么一闹腾,楼里的住户大部分都被惊醒,王爷爷手上拿着一根擀面杖第一个冲出来。丁凯文头也不回,飞奔回自己的车上,发动汽车加大油门疾驰而去。 几个手持锅铲、笤帚、木棒、铁锹的楼里住户追出来时,丁凯文早就已经无影无踪。 夏菊也开门走出来,站在二楼问道:“王爷爷,怎么了?” 王爷爷:“菊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出来了。阿齐刚才看见一个贼爬到你家窗台上。” 阿齐躺在地上哎哟哎呦的呻吟着,被丁凯文踹一脚还没什么,主要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着实伤的不轻。脸上、胳膊上、腿上,好几处擦伤。 一个邻居说道:“阿齐,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我……我出来看看有没有坏人……”阿齐支吾着,他脚下网兜里活蹦乱跳的一条黑鱼出卖了他的行踪。 王爷爷:“阿齐,你是不是又去烂泥塘摸鱼去了?” 另一个邻居:“阿齐,你天天这么过日子怎么行?出去找份工作吧。” 阿齐低头不语。夏菊拿来跌打药酒递给阿齐:“拿回去擦一擦。” “谢谢。”阿齐挣扎着站起身,别人把手电给他捡起来,连同网兜都递给他。 看着阿齐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家。王爷爷叹了口气:“这孩子没有一技之长,如今父母都不在了,生活都成了问题……各位邻居,谁要是有合适的工作想着点阿齐。我替他父母谢谢大家了。” 众人在叹息中纷纷散去,这种地方偶尔有贼光顾,不是什么新鲜事,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夏菊返回家里,高非从厨房转出来:“外面出了什么事?” “有一个贼想要爬上二楼,被阿齐惊走了。” “这地方确实是不太安全,你自己平时也要多加小心。” “我有这个怕什么!”夏菊枕头底下拿出那把勃朗宁M1910。 ………… 隔天中午,趁着夏菊和蒋美玉不在,丁凯文来到资料室。 看见丁凯文进来,萧宁宁懒洋洋的说道:“表哥,你来的不是时候,夏菊不在。你向后转吧。” 丁凯文:“我不找她。我是来找你聊聊天。” “找我聊天?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宁宁,姨妈还好吗?我很久没去看她了。” “她好着呢,每天都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你去不去看她,她对你的事情也全都知道。” “过几天,我一定抽空去看望姨妈。” 萧宁宁打着哈欠:“表哥,别绕弯子了,是不是有关于夏菊的事情要问我?” 丁凯文讪笑着:“是有一点。夏小姐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那怎么可能!她要是有男朋友,怎么会不告诉我?” “或许是不方便告诉你。” “有什么不方便的……表哥,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没有,我只是猜测。夏小姐人长的这么漂亮,难道就没人追求她?没人给介绍?” “有啊。可是都被夏菊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 “夏菊说她父亲去世未满一年,她没有这个心情。” “那也许是她的托词,说不定夏小姐早就名花有主,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表哥,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因为夏菊没有同意和你交往,你就怀疑她有男人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 门外传来脚步声,丁凯文闭了嘴。 正文卷 第194章 山鬼 两个月后,山鬼回到上海。 山鬼,原名李东哲。32岁,浙江人,与李士群不仅是同乡,就连出身都非常相似,都是先共后国,最后成了汪伪汉奸。唯一不同的是,李士群现在是上海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李东哲奉命在重庆警察部门潜伏至今。 因为在重庆被捕后受过严刑拷打,李东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在陆军医院足足养了一个半月的伤,才正式来到76号报到。 在李士群的办公室内,李东哲和刚刚被电话叫来的金占霖肃然而立。 李士群:“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情报处处长金占霖。他,就是代号‘山鬼’的李东哲!” 李东哲:“金处长,你好。” 金占霖:“‘山鬼’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两人握了握手。 李士群:“金处长,我特意单独叫你过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东哲这些年在敌后潜伏,可谓劳苦功高。所以我和丁主任一致决定,任命李东哲为特工总部情报处副处长!” 金占霖:“能和大名鼎鼎的‘山鬼’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 李东哲:“大名鼎鼎这四个字,东哲愧不敢当,因为我的不慎失误,打乱了李主任的计划,我本是有罪之人。以后还请金处长多多关照!” 金占霖嘴里说着恭维话,心里却是直犯嘀咕,本来李士群许诺从情报处组长中提拔一位副处长,自己也不止一次在情报处内部会议上暗示过这件事。现在李东哲忽然成了副处长,不知道情报处的那些组长心里会怎么骂娘! 李士群:“金处长,今天东哲就正式上任,你一会带着他去情报处和你那些组长都认识认识。” 金占霖:“是。” 金占霖和李东哲回到情报处,在小会议室召集所有组长开一个简短的见面会。给李东哲介绍完毕,金占霖说道:“李副处长,你现在住在哪?是华村吗?” 李东哲:“刚刚打电话问过总务处,华村暂时没有符合我的住处。他们建议我在外面找房子,。” 金占霖:“嗯,在外面找房子也挺好,费用都是总部承担……你们谁知道哪里有合适的房子?” 丁凯文犹豫了一下,说道:“虹口畅心园有很多房子出租,我个人觉得无论是地段还是房子的档次,都很符合李副处长的身份。” 金占霖点点头,对李东哲说道:“丁组长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要是说不错,那一定是非常好。这样吧,丁组长,明天你就辛苦一趟,帮着李副处长选一处房子。” 丁凯文:“我选的不一定合适,李副处长到时候还是要自己去看一眼才行。” 李东哲:“我相信丁组长的眼光,况且这几天我有好多工作要熟悉,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房子的事情就拜托丁组长了。” 丁凯文多了一句嘴,给自己找了一个差事。 第二天,丁凯文开车带着侯涛和另一名特务来到畅心园。这里很多房子出租,有的是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也有的只是一处空房子。 情报处副处长自然不能用旧的家具,丁凯文看了几家房子,最终租下一处空房子。室内装修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年之内的事,而且收拾的格外干净整洁。 丁凯文:“侯涛,现在就去给总务处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丈量房间,添置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侯涛跑出去找公用电话通知总务处,丁凯文走出房子,看了一眼门垛上的门牌号:畅心园15号。 15号,那就是说距离19号只隔着四家,这还真是巧。丁凯文四处看了看,这地方确实是两个月前自己来过的那条路,前面百十米远就是沈豫的家。他信步向前走,数着门牌号码:“16号,17号……” 走到19号院门前,院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红纸:此房出租,有意者联系28号陈先生。 丁凯文觉得很奇怪,沈豫父子搬家了? 侯涛跑回来:“丁组长,总务处的人马上就到。” 丁凯文沉思了一会,说道:“侯涛,你去28号找陈先生,就说我们要租房子。” “是。” 十几分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跟着侯涛来到19号门口,老远的冲着丁凯文一抱拳:“是这位先生想要租房子吗?” 丁凯文:“这所房子是你的?” “房子不是我的,是我妹妹的房子,她全家搬到香港,委托我帮她处理这所房子。先生,您是想租还是想买都可以,价钱好商量。” “你妹妹的房子?你妹夫是叫沈豫吗?” “沈豫是谁?我不认识。我妹夫姓黄。” “沈俊彦你认识吗?” “沈俊彦……认识认识,他租过我的房子,你是沈俊彦的朋友?” “沈俊彦租了多久?” “他说是租一年,可是只住了几天就走了。” “他不交房租你就租房子给他?” “他交了十块大洋的定金,说是等当月生意周转开,就交齐一年的租金……你们,到底是来租房子的还是找人的?” “把门打开。” “我看你们不像是租房子的,对不起,房子我不租了!” 丁凯文掏出证件:“我是76号情报处的,把门打开,我要检查!” 陈先生狐疑的打量着丁凯文,接过证件仔细瞧看,嘴里嘟囔着:“现在的骗子可多,都拿76号吓唬人……” 侯涛见他看的没完没了,伸手一把抢回证件,伸手把手枪掏出来,顶在陈先生胸口:“跟你好好说话就是不明白是吧?把门打开!” “我开,我开。”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陈先生吓得脸色煞白,抖抖索索的掏出钥匙把院门打开,紧走几步把屋门也一并打开。 丁凯文迈步走进屋子,屋子里的家具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在厨房的水槽下面还看见了那个药罐子。 丁凯文转身走出房子:“你们留在这等总务处的人!我去一趟警察局!” 侯涛:“丁组长,按照规定,我们得跟你去……” 丁凯文的车已经一溜烟开走,留下侯涛和那名特务面面相觑,两人无可奈何的对着摊摊手。 来到虹口警察局户政科,丁凯文把证件一亮,说明来意,所有的事情就都真相大白,户政科根本就没有找到沈豫,也就不可能打电话通知萧宁宁。 回到特工总部,丁凯文倒查整件事,却发现毫无线索可查,纸箱子是在八组装的箱,侯涛打的铁扣子封箱,然后就送去资料室,再没有人动过。 问题是纸箱子里都是沈俊辰的一些私人物品,什么人会费尽心机要得到这些东西?这成了阻碍事情继续查下去的主要原因。 正文卷 第195章 围捕元隆当铺 特工总部会议室。 李士群:“这段时间情报处的工作卓有成效,一连破获了五起谍匪案件,抓捕共党分子一名,军统情报员两名!另外,处决了十三名暗中支持重庆的异己分子!所以,我还是要说,只要我们肯用心,上山伏虎,下海擒龙,也并非不可能!下面就请情报处李副处长通报最新的情况!” 李东哲站起身:“我在青帮的眼线,最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众所周知,烟土生意一直是青帮的主要收入来源,青帮负责烟馆生意的成国寿,却对一家屡屡和他抢生意的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成国寿的行事风格来说,一定是要扣货抓人才符合他的脾气,所以这件事在我看来很不寻常。” 安国志:“那家公司会不会是跟洪门有关?自古青帮洪门是一家,他们之间手下留情也是有的。” 李东哲:“安处长的说法很有道理,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经过我们暗中调查发现,并不是这样。这家公司实际上是中统上海站站长陈靖恩的私人生意,成国寿大概是担心将来蒋逆军队还能打回上海,所以才对他一再忍让!” 安国志:“陈靖恩可是一条大鱼!李副处长找到线索没有?” 李东哲:“根据我一个月的秘密侦查,洋泾浜路的元隆当铺,就是中统在上海的老巢!陈靖恩长期躲在那里!我们情报处的人,已经把当铺四周都监视起来!” 众人低声议论着:“陈靖恩可是中统老牌特工,想不到居然藏在上海……” “李副处长果然是厉害,回来才几个月,竟然查到了这么大的案子……” 金占霖心里很不舒服,因为整件事情他竟然是毫不知情。李东哲自从来到情报处,全然没把他这个正处长放在眼里,任意对下面的组长发号施令,情报处俨然已经是这位副处长说了算,他这个处长有被架空的趋势。 李士群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大家静一静,现在还不是讨论的时候。中统在两年前被我们端掉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动静,最近一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我们今晚展开的行动,就是针对中统在上海的据点展开一次突袭!为了保密原则,今天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总部,而且你们要协调好本部门的人,听从李副处长的调遣!明白没有!” “明白!”十几名处长科长齐声回答着。 李东哲回到情报处小会议室,所有组长都在等待命令:“今晚的目标大家已经很清楚,就是抓捕陈靖恩,端掉中统上海站!抓捕任务主要由行动处负责,咱们情报处负责外围监视,三组、五组、九组继续监视当铺附近所有出入口,八组负责电话监听。其他各组在总部待命!” “是!” 厉先杰上个月奉命去苏州出差,对这件案子毫不知情,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夏菊已经下班回家,自己不被允许离开76号,消息无法传递出去。中统和军统虽然在内部斗的很厉害,但是厉先杰还是不忍心看着中统上海站被一网打尽,只是以目前来看,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八组负责监听元隆当铺的电话。 “元隆当铺吗?你们要的货到了,就在元宝街3号。” “元隆当铺吗?我家里有一件乾隆年间的花瓶,太大了,不方便拿过去,你们来家里看一下吧……” 丁凯文看着监听人员用笔记录这些通话内容,觉得很有意思,伸手要过监听耳机:“我来听一下,我还是第一次监听别人的电话。” ………… 元隆当铺内,十几个人围坐在桌前。 陈靖恩:“最近76号接连暗杀了十几名爱国人士,其中就有我们的人。叶局长已经电令上海站,要进行报复行动!” “站长,行动任务一向都是军统的活儿,咱们这次也要参与?” “军统在上海的影响力日益扩大,有压过我们的趋势,听说他们还要把锄奸队升格为站。叶局长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坐在这里……” “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陈靖恩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一个哑着嗓子的声音说道:“陈站长,我是黄雀。当铺已经被包围,八点钟就会进行抓捕行动。立刻走!” 电话随即挂断。 ‘黄雀’是一名汪伪主动投诚人员的代号,按照重庆的命令,他依然潜伏在汪伪政府中,伺机窃取重要情报来证明他是真心投诚,这是一个考验的过程。 现在‘黄雀’能够把电话打到当铺来,说明这里确实暴露了,要不然尚在考验期的投诚人员,是不可能知道中统上海站的具体地址。 与此同时,正在监听的丁凯文,也听到了这个电话,他霍然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即使‘黄雀’故意哑着嗓音说话,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那是自己的姨夫萧万廷的声音! 怎么办?按说应该通知李东哲立即进行抓捕,但是那样一来,自己势必要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提前行动。然后就会进行彻底调查,是谁在这个时间点上给元隆当铺打的电话,如果萧万廷用的是自己办公室电话,那必然就会遭到逮捕! “怎么了?丁组长?”齐老二正叼着烟瞪着天花板发呆,被丁凯文忽然站起身吓了一跳。 丁凯文的天人交战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哦,没什么。你们继续监听,我出去一趟。” 齐老二接过耳机戴上,嘴里嘟囔着:“情报处辛辛苦苦查了一个多月,今天晚上的头功,恐怕是要落在行动处那帮孙子身上!” “铃铃铃铃!”情报处副处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坐镇指挥的李东哲拿起电话:“喂,我是李东哲。” “李副处长,有点不太对劲,元隆当铺的灯忽然都熄灭了……” 李东哲看了一眼手表差十分钟八点,他当机立断,说道:“他们可能是有所察觉,这是要突围的信号!你们立刻行动!” “是!” 放下电话,李东哲想了一下,迈步来到负责监听的八组:“有什么异常吗?” 齐老二赶忙站起身,把监听耳机交给别人,拿起桌上的记录本递过去:“李副处长,您看,这是元隆当铺的通话记录。” 李东哲看了几眼:“所有和元隆当铺联系过的人,都要派人监视,必要时立刻抓捕!” “是!” 李东哲放下记录本:“丁组长呢?” “刚刚出去,可能是上厕所了吧。” 正文卷 第196章 通风报信 “笃笃!”金占霖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金占霖:“进来。” 萧万廷推门走进金占霖的办公室,笑道:“金处长,情报处上上下下都忙成一锅粥,你倒是在这里躲清闲。” 金占霖起身亲自给萧万廷倒茶:“老萧,你就别来取笑我了。” 萧万廷:“我取笑你?这话从何说起。” 金占霖:“我还用躲清闲吗?我已经够清闲的了!现在情报处都是李东哲在指手画脚,我这个情报处处长都快成光杆司令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萧万廷:“要说这位李副处长也确实能干,回来才几个月,居然查到了中统上海站的老巢!今天晚上要是抓到陈靖恩,这可是大功一件!” 金占霖冷哼着说道:“今天李东哲要是能抓住陈靖恩,我就把这个处长位置让给他坐!” 萧万廷看出金占霖带着火气,劝道:“金处长,你何必拿这种事赌气。李副处长这一段时间确实是风生水起,但是我想,李主任心里应该有数,他的这一点成绩和情报处这几年的成绩相比较,无异于沧海一粟!” 金占霖叹道:“老萧啊,现在的局面你还看不明白吗?从来只闻新人笑,谁人管你旧人哭!不过,我倒并非是说赌气的话,我就是认为李东哲抓不到陈靖恩!” 萧万廷:“哦?金处长为什么这么笃定?” 金占霖:“陈靖恩是中统在励进社时期的老牌特工,他能够做到站长这个位置,绝不可能是一个等闲之辈,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我想他都有机会逃脱。这么说吧,换成你是他,你在自己的老巢难道不会准备一些逃生的手段?” 萧万廷思索了一会,说道:“李副处长的保密工作很到位,应该不会走漏风声吧?” 金占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说道:“行动处、情报处、电讯科、司机班,大大小小好几个部门,差不多五六十人参与的行动,怎么可能做到绝对保密?简直是笑话!” 萧万廷本来没打算通知陈靖恩,在他看来这次陈靖恩死定了,自己一旦通知他,他要么死于抓捕行动的枪下,要么就是被俘虏,对自己毫无益处不说,还很可能因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听金占霖这么一说,萧万廷觉得也确实如此。再反过来一分析,如果给陈靖恩通风报信,帮助一名站长级别的官员脱逃,这足可以证明自己向重庆投诚的决心。 萧万廷看了一眼挂钟,刚好七点二十分,距离行动还有四十分钟。他试探着说道:“金处长,这些话你要是对李副处长说了,我估计他现在就会采取行动!” 金占霖冷笑道:“老萧,咱们不是外人。如果这次是你主持这个抓捕行动……” 萧万廷:“我是机要处,怎么可能主持抓捕行动。” 金占霖:“我就是打比方。假如你主持这次行动,我是必须要告诉你老萧,这里面的利弊关系。咱们是什么关系?对吧?我跟他说?我贱呀!” 萧万廷:“那是自然。在76号,我最知己的人,也是非你金处长莫属!”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萧万廷站起身:“金处长,我该回去了,让李主任发现我总是擅离职守,也不太好。对了,上次咱们去的天府饭店,你觉得怎么样?” 金占霖伸出大拇指:“特别棒!我这个四川人很久没吃过那么地道的川菜了!” 萧万廷:“那这样,改天咱哥俩再去品尝品尝,如何?” 金占霖大笑:“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一定要喝个痛快才行!” 从金占霖办公室出来,萧万廷决定通知陈靖恩,但是不能用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到时候一旦追查起来,很容易就查出是在哪打出的电话。 情报处三组办公室的门没有锁,室内空无一人,三组的人今天负责外围监视,最后走的人显然是忘记了锁门。 萧万廷在三组办公室打电话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就说临时有事借用电话,没有人会怀疑。但是担心电话可能会有监听,萧万廷哑着嗓子短短说一句话就挂断。 他走出三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刚想要回去机要处。身后有一个声音说道:“萧处长,您在这干嘛?” 萧万廷心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原来是丁凯文:“凯文啊,还萧处长,连姨夫也不叫一句?” 丁凯文:“您不是嘱咐过我,在总部里要称呼职务……” 萧万廷:“对对对,应该这么称呼。呃,你今晚没有任务吗?” 丁凯文目视萧万廷:“我奉命监听元隆当铺电话。不过,监听内容没有录音,都是手写笔录。” 萧万廷听到后面这句话,心里才算安稳了一些,就算是谁听出自己的声音,只要矢口否认就没有太大问题 萧万廷:“那你忙去吧。我也得回机要处,手头上还有些文件需要处理。” 丁凯文:“姨夫,请转告姨妈,明天晚上我要回去看望她。” 萧万廷:“好,我回家告诉她。” ………… “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哒!” 元隆当铺枪声四起,安国志远远的坐在轿车里,悠然自得的抽着烟。他觉得今晚是胜券在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行动处特意带了几支卡宾枪,在火力上可以完全压制住中统特工的反击。 听到元隆当铺内全都是手枪在反击,安国志自言自语的笑道:“陈靖恩今天晚上是插翅难逃了……” “嘭!”一个火球从当铺里飞出来,落在地上玻璃瓶碎裂,里面的液体引燃了更大面积的火势。 “嘭!”“嘭!”“嘭!”“嘭!”不断的有自制的燃烧瓶被扔出,几分钟时间里,当铺门前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一个特务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禀告:“安处长,火太大了,咱们的人冲不过去!” 安国志把烟扔在地上:“这他妈的陈靖恩,把这当战场了!燃烧瓶都用上了!立刻通知李副处长,请他派人支援!” 几分钟后,一颗烟雾弹从当铺里扔出来,火势加上浓重的烟雾,基本上已经看不清元隆当铺内的目标。一辆轿车突然在烟雾中出现,车里伸出几支枪管,“砰!砰!砰!”对着行动处的人猛烈开火。 猝不及防之下,有几名行动处的人员已经中枪倒地,轿车趁势冲过火堆,在卡宾枪的追射枪声中,撞开设置的路障,疾驰而去。 “三组、四组的人上车去追!其余人给我守住出口,不能再让他们跑出任何一个人!”安国志大声命令着。 三组和四组的人上了车,紧跟着那辆逃走的车一路追下去。 正文卷 第197章 墙头草 等到李士群紧急调派城防警备队前来增援,元隆当铺已经被大火吞没,连带紧邻的几家店铺也被引燃。赶紧又打电话叫水龙队前来灭火,这一通忙乱之下,天色已经大亮。 这次围捕行动,一共击毙中统特工十四名,三名负伤被俘。虽然陈靖恩逃走,但是中统上海站被一举摧毁,李东哲在特工总部的声望与日俱增。 ………… 丁凯文来到萧万廷家,萧宁宁妈妈对外甥的到来很高兴,亲手包的饺子,又烧了几个菜,热情款待。 吃过了饭,丁凯文对萧万廷说道:“姨夫,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萧万廷刚刚喝了两杯白酒,红光满面,心情十分的好,笑道:“在这聊天还用背着人吗?这屋子里除了你姨妈,就是你表妹,没有外人。” 丁凯文:“我想跟您聊聊我昨天监听电话的事。” 听到这句话,萧万廷酒意立刻醒了一半:“哦……那到我书房吧。” 萧宁宁用白眼翻着丁凯文:“神神秘秘的,就像谁喜欢听一样!” 来到书房内,丁凯文单刀直入:“姨夫,我知道昨天晚上给陈靖恩打电话的人是你!但是您放心,我没有向上面报告,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萧万廷假意不解:“凯文,你在说什么?什么给陈靖恩打电话,我听不明白。” 丁凯文正色说道:“姨夫,您不必有顾虑。我既然当时没有揭发,以后也不会揭发。为了我姨妈,为了宁宁,我也不能那么做。” 萧万廷在心里松了口气,沉思片刻说道:“凯文,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确实是那个给陈靖恩打电话的人!”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凯文,难道你还看不清楚目前的局势吗?太平洋战场上,日军节节败退。刚刚结束的中途岛之战,日军用自杀式的疯狂攻击,依然是一败涂地,被美国人打的落花流水!日军在中国战场上,被拖住了三分之二的主力部队,他们现在是强弩之末,偏偏又去招惹美国人,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美军可能都会打到他们的本土!” “就算是日本人完了,南京政府还有百万军队可用,难道就能束手就擒?” “我的傻外甥,南京政府有百万军队是不假,可你知道吗?这些军队中的将领,哪一个不是瞻前顾后,站在墙头上随时准备顺风倒戈!说到底都是中国人,没人喜欢被人戳脊梁骨骂做汉奸,现在都是形势所迫。一旦局势逆转,我敢断言,南京政府的部队,通电反水的不会在少数!” “所以您也做了墙头上的那根草!” “没错,我是做了墙头草!可是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姨妈,为了宁宁,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 “当然,将来有一天国军光复上海,你会感激你这个墙头草姨夫的!” “国军现在偏安一隅,躲在重庆,他们会有实力反攻?” “凯文,你知道装满美军军援物资的飞机,一天多少趟从美国本土经由驼峰航线飞抵重庆?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国军的武器装备就会升级换代,全面超越日本人的装备!” “那,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找机会替重庆做一两件事,给自己将来留条后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将你的情况通知重庆方面。” 丁凯文沉默半晌:“好!我听姨夫的!你怎么向重庆汇报?用电台的话,我那有。” 萧万廷摇摇头:“我不用电台,我有专门的渠道!” ………… 天香楼饭店。 厉先杰正在和王秘书推杯换盏:“来来,王秘书,我再敬你一杯!” 王秘书脸色酡红,目光游离恍惚,大着舌头:“厉组长,我知道副处长的事,你心里不高兴!换做我,我也不高兴!” 厉先杰假意叹了口气:“我的城府不深,都被你看出来了!” 王秘书拍了拍厉先杰肩头:“其实李主任对你还是很赏识,要是没有李东哲突然回来,副处长的位置一定是你!” “那这杯酒就谢谢李主任的厚爱!来,干杯!” “干……杯!” 喝下这杯酒,王秘书伏在桌子上沉沉入睡。 “王秘书,王秘书?” 见王秘书已经人事不省,厉先杰伸手在他腰间摘下一把钥匙。王秘书并没有办公室的钥匙,以李士群多疑的性格,他谁都信不过,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才有。 但是王秘书有外间警卫室的钥匙,不通过警卫室,就没办法进入李士群的办公室! 厉先杰拿出一块剖开两片的肥皂,把钥匙放入两片肥皂中,稍微用力一合,钥匙的模型清晰出现在肥皂上。再把钥匙擦拭干净,重新放回王秘书腰间。 一周后的夜里。高非的住处。 “笃笃!”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谁?” “是我。” 高非拎着枪把房门打开,厉先杰拎着一袋子东西站在门口。 高非:“大半夜的你干嘛来了?” 厉先杰:“白天身边总有尾巴,不方便。找你喝酒只能半夜来。” 说着话,他走进屋子里,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是一些熏酱的卤味和一瓶威士忌。 高非看着桌子上这些东西,吃惊的说道:“半夜三更的找我来喝酒?你疯了!” 厉先杰微笑着说道:“记不记得我们在88师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喝酒,被关了三天禁闭,还吃了十记军棍的事?” 高非:“我是陪你受过,我本来也不喝酒,吃了几个干丝烧麦,就受到那样的处罚,我比窦娥还冤枉!” 厉先杰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找来两个杯子,把酒倒上举起酒杯,说道:“来吧,兄弟,人生能有几回醉!今晚你就陪我醉一回吧!” 说着也不管高非喝不喝,自己先干了一杯。 高非打量着厉先杰,说道:“先杰,我看你这是地震前兆,有些反常……” 厉先杰笑骂道:“滚蛋!你才是老鼠!” 高非:“几年的兄弟,我还不了解你?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你大半夜找我来喝酒,不反常吗?” 厉先杰不接他的话,伸手打开油纸包:“上海最有名的枫泾丁蹄!快尝尝。” 高非:“你打岔的水平可不怎么高级!” 厉先杰笑道:“高非,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一个缺点,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你这个习惯很烦人你知道吗?” 高非沉吟着:“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的特殊任务最近要行动了吧?” 厉先杰没言语,拿起一块枫泾丁蹄吃的十分专注。 正文卷 第198章 新暗杀计划 高非坐到厉先杰对面,说道:“先杰,我不想打听你的任务是什么,但是你这种举动,我很熟悉。淞沪会战的时候,特务连奉命突袭日军前锋指挥部,你做过这样的举动,你当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厉先杰想了想,说道:“突袭我记得,很成功。你还打死了一命日军少佐,战刀上有他的名字,叫什么宫本一郎还是二郎,反正是有一个郎!就是因为那一战,你升的少尉。我说的话……那我记不得了。” 高非说道:“你不记得,我记得。执行任务前一夜,你不知道在哪偷来两瓶酒,全连每人一口,你说这一仗之后,可能很多弟兄就再也见不到了,这是诀别酒!” 厉先杰笑道:“我说过这句话?我现在怎么听着这么肉麻!” 高非不理他的调侃,继续说道:“你刚到76号一个多月,李士群就遇到了暗杀,你虽然没跟我提起过,但是我猜杀手十有八九就是你!别人没有那样的身手!” 厉先杰喝了一口酒,嘴里嚼着枫泾丁蹄:“不错,不错!” 不知道他是夸赞枫泾丁蹄不错,还是说高非猜的不错。 高非盯着厉先杰的眼睛:“所以,你所谓的特殊任务就是刺杀李士群!而且是这两天就要动手,我说的对吧!” 厉先杰停住咀嚼,喃喃着:“人有时候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高非夺下厉先杰的酒杯,说道:“先杰,你这是送死的行为!你也知道自己这一去不管成功与否,必定是有去无回,所以大半夜来找我喝诀别酒!对吗?” 厉先杰淡淡的说道:“你怎么就断定我不能全身而退?我有我的计划!” 高非:“李士群是恨不得给自己全身都穿上铠甲的人,他的安全防范措施,不可能只是你在表面看到的那些!” 厉先杰沉默半晌,说道:“除掉李士群是我来上海的唯一任务!李士群是汪伪的首脑人物,杀了他,对全国抗日军民会是极大的鼓舞!” 高非:“所以你就接受了这个任务,做一回荆轲?” 厉先杰笑道:“风萧萧兮易水寒!能做一回今日的荆轲,我很有成就感!” 高非:“风萧萧兮易水寒,可是你忘了还有下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厉先杰:“荆轲刺秦没有成功,是因为身边带了一个遇事惊慌的秦舞阳!我身边没有废物累赘,怎么能说就一定不复还?” 高非:“先说说你的计划!” 厉先杰夺回酒杯,喝了一大口,说道:“高非,我跟你说的已经够多的了,按说我一个字都不应该对你讲!” 高非:“你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你也知道,现在锄奸队的规模在壮大,我有很多人手可用。” 厉先杰:“你的人连特工总部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帮我?” 高非:“你要在特工总部动手?” 厉先杰:“没错!……算了!告诉你我的计划也没关系,你也不可能泄露出去。我的计划很简单,我弄到了李士群警卫室的钥匙,晚上警卫室只有一名值班警卫,我偷偷溜进去制服他,然后把炸弹按在办公室的门上,炸开它!冲进去解决李士群!” 高非沉思良久,说道:“李士群办公室的门是钢板做成的,那卧室的门是什么材质的,你见过吗?” 厉先杰闻言一愣,放下酒杯:“这还真没见过……不过,我猜应该是普通木门,难道他的卧室门也是用钢板?” 高非:“难道不会吗?如果你冲进去,发现卧室门还是进不去,怎么办?” 厉先杰迟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还需要一个炸弹?” 高非:“不!跟炸弹没关系!我的意思是你这个计划不可行!” 厉先杰大瞪着双眼,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高非:“炸开第一道门,你自己首先需要退出去一定的距离,不然爆炸会波及到你。炸开门之后,你再冲进去,最少也需要一分钟时间。假如还有第二道钢板门,还需要炸开,你再安装炸弹,再退到安全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里,就算李士群没有防备,那些警卫也应该赶到了,你这个荆轲可能连秦王的面都没看见,就慷慨就义!” 厉先杰目瞪口呆,自己精心策划的一个暗杀计划,被高非几句话说的漏洞百出。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李士群轻易不走出76号半步,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他的住处十分有信心。先杰,我不是打击你的信心,哪怕他的卧室只是普通木门,一脚就能踹开。当你冲进去的时候,面对的很可能会是一支冲锋枪!” 厉先杰知道,高非说的完全有可能,当自己炸开第一道门的时候,一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李士群做充分的准备。自己拿着手枪,对方是一支冲锋枪,武器上的绝对劣势会让这次刺杀变得无比糟糕。 高非看着有些沮丧的厉先杰,说道:“就算是没有你这个斩首行动,刺杀李士群也在我的计划之中,为此我做了大量的工作。” 厉先杰:“你有计划?” 高非:“我以前不确定你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不知道该不该用你,现在知道咱们的目标一致,这件事就好办了。目前最有利的因素,就是你还没有暴露!内外联手总是强过单兵强攻!,” 厉先杰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急切的说道:“别卖关子!说说你的计划!” 高非:“下周五,也就是八月初三。是李士群妻子叶吉卿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不管有多忙,李士群都会走出76号的铜墙铁壁,为他妻子办一场生日酒会。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机会!” 厉先杰:“你要在生日酒会上动手?” 高非:“按照往年的安排,在叶吉卿生日当天,特工总部几乎是全员出动,布置会场的安全。你现在是76号的红人,李士群对你很信任,你那天也一定会获准出现在酒会上。负责搜查都是情报处的人,你的炸弹应该很容易带进会场!” 厉先杰眼睛中精光一闪,拳头轻捶在桌子上,说道:“没错!在酒会上炸死李士群,比起在76号杀他,要容易的多。” 高非:“能把他炸死最好,如果炸不死,就趁着混乱用枪击毙他!我会带着锄奸队的人接应你!” 厉先杰把酒杯推到一边,他已经没有心思喝酒:“具体方案呢?” 高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叶吉卿的生日酒会一般都是安排在和平大饭店,或者是帝国饭店。到时候他们会包下整个酒吧以及宴会厅,我的方案是这样的……” 正文卷 第199章 特派员的到来 宝丰茶楼二楼一号桌,高非喝着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平摊着一份《申报》。 楼梯一响,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很有儒雅风度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上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浓眉大眼的青年,手上拎着一只皮箱。 中年男人看了看茶楼的四周环境,然后走到高非桌位前,说道:“先生,这是今天的《申报》吗?” 高非:“不是。是昨天的,而且是增刊。” 中年男人:“方便借我看一下吗?” 高非:“增刊只有时事评论版和诗歌版,你要看哪一版?” 中年男人:“我要看一下汇市版梁子余先生写的评述。” 高非抽出两张报纸推过去:“先生,请坐下慢慢看。” 中年男人坐下,低声说道:“高队长,你好。我叫左枫,是上面委派的特派员,前来协助你的工作。” 高非:“你好,左特派员。你以前就认识我?” 左枫:“临来的时候,我在总部看过你的照片。” 跟着左枫一起来的青年,站在左枫身后,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高非皱了皱眉,说道:“你身后的这位是?……” 左枫:“他叫周明,是我的警卫人员。” 高非:“你让他坐下,放松一些。他这样太惹人注意。” 左枫回身低声对周明说道:“周明,坐下!路上怎么跟你说的?这是上海,不是重庆!要注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周明默默的坐在一旁。 高非:“左特派员,我以为你上个月就能到上海,住处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左枫:“是啊,本来预计是上个月就能到,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家里的事情太多,耽搁了一些时日。” 高非:“你再看一会报纸,我先走。我的车就停在街对面,黑色别克,牌照0583。我送你们去住的地方。” 左枫看着报纸,说道:“好。” 高非结了账,走出宝丰茶楼,回到车里等候着。几分钟后,左枫和周明拎着皮箱走出来,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轿车疾驰而去。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一处院门前。这是高非给左枫租的房子,两间卧室加上一间客厅。如果从后门出去,这里距离高非的住处只隔着一条街,这么安排的好处是,出现紧急情况,高非十几分钟内就能赶到。 走进客厅,左枫说道:“高队长,这次上面派我来,除了协助你开展锄奸工作,还有就是要把军统上海站逐渐建立起来!” 高非:“这么大的上海,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的锄奸队,确实是远远不够。左特派员,上面对于重建上海站,有什么具体计划没有?” 左枫:“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不过,戴局长已经下了命令,今年总部的人员和资金支持,优先考虑我们!” 周明在房间各处都看了一遍,回到客厅说道:“特派员,房子还可以,但是没有单独的浴室……” 左枫摆摆手,制止他的话头,说道:“浴室的事以后再说,先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最主要的!” 周明低声嘟囔着:“上海天气这么热,没有浴室洗澡,您怎么受得了?” 高非歉然说道:“左特派员,浴室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我主要是看这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光是出口就有五处,遇到危险情况,可以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左枫笑道:“高队长,你不用理他。周明以前做过我的马弁,他习惯了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所以才会注意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高非略有些惊讶:“周明不是军统的人?” 左枫:“不是。但是带他来上海,是经过上面同意的。” 高非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一个非军统人员长期和特派员住在一起,这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情。而且周明没有经过专门的特工训练,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他很难应付得来。 左枫看出了高非的疑虑,说道:“高队长,对于周明,你不必太担心。有关任何机密,我不会对他吐露半个字!” “那就好。”对于这样的承诺,高非只能选择相信左枫能够严格遵守保密纪律。 左枫:“高队长,锄奸队最近有什么行动没有?” 左枫是特派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瞒谁不能对他有隐瞒。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有。” 左枫转脸对正在收拾床铺的周明说道:“周明,你把卧室门关上,我要和高队长谈些事情。” 周明答应着走过来把卧室门关上。 高非起身把客厅的门也关上,确保就算周明贴着卧室门板,也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音。 左枫:“高队长的防范意识很令人称道。不过,周明终归是自己人,他跟着我五六年,我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高非:“左特派员,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 左枫:“哦?是什么行动?” 高非:“我们在最近会有一次刺杀李士群的行动!” 左枫:“刺杀李士群是大事,向上面汇报了没有?” 高非:“这次行动有些特殊,并不是由锄奸队来主导,我们只是做配合接应工作。” 左枫:“不是锄奸队来主导?那是什么人?中统?据我所知,中统上海站刚刚被76号端掉,他们会有什么行动?” 高非:“不是中统。也是我们军统的人。” 左枫惊讶的说道:“那会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这个特派员竟然毫不知情?” 高非:“左特派员,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这是上面的密派任务,跟锄奸队是两回事。” 左枫轻拍了一下茶几,说道:“我不管什么密派任务,只要是有锄奸队参与,就应该向上面汇报!更何况是刺杀李士群这样的魁首人物,锄奸队没权利擅自行动!” 左枫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联络点,通过紧急电码呼叫总部,戴局长应该会给你解释。” 左枫:“联络点的地址我知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 八月初三。 帝国饭店酒吧已经被布置的焕然一新,芬芳的鲜花布满酒吧的各个角落,舞台上用玫瑰花堆出一座‘花山’,花山中间是一个金灿灿的‘寿’字。 再过半个小时,李士群夫妇就会站在‘花山’前,向到场的宾客致答谢词,而某一束玫瑰花中,就藏着那颗定时炸弹,厉先杰已经把爆炸启动时间调校完毕。 正文卷 第200章 酒会上的炸弹 叶吉卿热情的招呼着每一个宾客:“欧阳太太,好久不见了。” 欧阳太太:“吉卿,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呀?李主任还没到吗?” 叶吉卿:“他呀,刚刚来电话,说是稍晚几分钟。公务繁忙的很,哪年都是踩着时间进来,我都习惯了。” 欧阳太太:“吉卿,你真是贤良淑德样样占全。不过,也不枉你当年的付出,如今终于有了回报。” 叶吉卿笑道:“欧阳太太,你真是会说话,嫁人过日子罢了,哪有奢求他给我什么回报。” 欧阳太太:“吉卿,你现在贵为高官夫人,这是多大的荣耀呀。” 叶吉卿:“什么高官夫人呀,天天窝在76号,他哪像一个高官,哦,对不起,我失陪一下……哎呦,齐次长,齐太太,你们好……” 站在角落里的厉先杰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五点钟,七点钟是酒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正常来说李士群的专车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按照预定计划,如果炸弹没有炸死李士群,厉先杰可以趁着混乱找机会开枪射杀他。只要枪声一响,锄奸队的人就会剪断帝国饭店的电线,让酒吧陷入黑暗,掩护厉先杰撤退,高非也会带着人在指定的地点接应他。 ………… 为了妻子的生日酒会,李士群也特意换上新衣服,他穿着一双褐色的皮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王秘书,你觉得是这双好一点,还是刚才那双黑色的好?” 王秘书:“褐色的透着贵族气质,黑色则显得高贵典雅。总之是各有千秋。” 李士群想了想:“那就穿黑色的!” “铃铃铃铃!”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秘书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对。李主任马上就要去帝国饭店……” 李士群换好新鞋子,回身问道:“什么事?” 王秘书:“是电讯科秦科长,他说有要事找您。” 李士群站起身接过电话:“喂,我是。哦?那你过来吧。” 几分钟后,秦科长拿着一份电文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李主任,这就是刚刚破译的那份电文,您看看。” 李士群接过电文,上面就是两句话:最近将对李士群采取的行动,总部是否知情。另,上海是否还有我方密派人员。羚羊角。 李士群:“电文是什么时间截获的?羚羊角这个代号好像很陌生……” 秦科长:“三天前截获的电文。这应该是一部新设立的电台,以前从未侦测到过它的信号源。羚羊角这个代号也是第一次发现。” 李士群:“新电台?新的代号?这会不会是军统在故弄玄虚?” 秦科长:“李主任,从技术角度上分析,启用一部新电台,就是为了恐吓而发出这样一份电文,这个可能性其实非常小……” 李士群沉吟着:“所以你认为军统确实是有针对我的行动?……王秘书,李东哲在帝国饭店吗?” 王秘书:“李副处长一个小时之前去了宪兵队,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到帝国饭店了吧。” “他去宪兵队做什么?” “这不太清楚。” “现场负责安全的是谁?” “是金处长。” “立刻给他打电话,让他把酒会现场再彻底搜查一遍!不管这份电文是真是假,都不能掉以轻心!” 王秘书拨通了帝国饭店酒吧的电话:“给我找一下金占霖处长。” 金占霖正坐在距离吧台不远的地方,听见服务生说有电话找他,连忙走过来拿起电话:“喂,我是金占霖……好,好,我明白。” 金占霖刚刚放下电话,一回头正看见李东哲走进来,立刻迎上去对他说道:“李副处长,李主任要求重新检查一遍酒吧,这件事就由你来执行!” 李东哲眉毛一挑,说道:“李主任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没有他的命令,我也要再检查一遍!” 金占霖叮嘱着:“但是不要惊扰到宾客!” 李东哲:“惊扰总是难免……我尽力而为吧。” 金占霖把责任推给李东哲,坐到一边找相熟的宾客说话聊天。 李东哲走到酒吧舞台中间,拍了拍话筒:“各位先静一静……大家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按照政府命令,对集会场所要仔细排查安全隐患。所以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受检查,抱歉了。” “76号这些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 “这还不明白吗?整天算计别人的人,总是要防备被别人算计……” 一些对特工总部心怀不满的宾客小声议论着。 情报处的人开始从外到里,逐一检查,身份不明人员要核实身份,每处可能藏危险物品的地方都要重新检视。搜查了所有地方,最后搜到舞台上摆放的那座‘花山’。 厉先杰知道,这么检查炸弹难保不被发现。他故意大声的问道:“李副处长,鲜花还要搜吗?这是花店的人摆出来的样式,弄乱了的话,咱们可恢复不了原样。” 叶吉卿一听,忙叫过李东哲,说道:“李副处长,花就不要搜了吧?摆放之前都已经搜过了。” ‘花山’要处处搜查,再想重新恢复原状,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从时间上看也来不及。 李东哲对叶吉卿微微一笑,说道:“您放心,我保证不破坏这么漂亮的花山。” 他回身吩咐人:“把狗牵进来!” 十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白色袖标的日本宪兵牵着一条黑色狼狗走进来。看见让狗进来,宾客们一阵骚动,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李东哲大声说道:“各位不要慌,这是军犬,它是来搜索危险物品,不会伤到任何人!” 日本宪兵牵着狗在在酒吧内转了几圈,最后来到舞台上,这条狗四处嗅着,忽然对着鲜花“汪!汪!”狂吠着。 日本兵回身对跟随的翻译说道:“这里有问题!(日语)” 李东哲命令手下人把日本兵指点的几簇鲜花拿起来,在其中一束花丛间,赫然藏着一颗炸弹,上面的定时器还在走着秒数。宾客这下子都坐不住了,惊慌的走出酒吧,没用上十分钟,酒吧内除了特工总部的人,再无其他人。 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自然是看得出这是一颗定时炸弹,没到时间它不会爆炸。 金占霖也很震惊,想不到还真查出了炸弹,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把这件立功的机会交给李东哲。 李东哲看着炸弹设置的时间,正是李士群夫妇讲话的时间,这颗炸弹的目标不言而喻。 金占霖:“赶快联系工兵,把炸弹找一个安全地方引爆!” 李东哲摇摇头:“不能引爆。引爆了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拆除引线,看看从炸弹上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 正文卷 第201章 顺藤摸瓜 高非从厉先杰那里已经知道了行动失败的原因。 合顺祥布行内。 高非:“老胡,特派员给重庆发报,怎么才短短三天时间就被76号破译?你没有使用加密的紧急电码?” 胡国华:“高队长,特派员没有来我这里发报。总部虽然发来了他和我的接头暗号,但是迄今为止,他根本就没来过联络点!” 高非:“……那就是说他带来了一部电台?” 胡国华:“高队长,出什么事了吗?” 高非扼腕叹息着:“暗杀李士群的计划失败了!主要原因就是一封发给总部的电文被敌人截获破译!电文里提到了这次行动!” 胡国华:“是特派员发的电文?” 高非点点头:“从电文内容上来看,发报的人就是他。” 胡国华:“特派员难道没有预先和你沟通过,他就给总部发报?” 高非:“沟通过。他说要询问总部一些事,我也同意了。我让他到联络点来发报,咱们的电台是加密电码,短时间内敌人不可能破译。当时他说还要考虑考虑,谁曾想他竟然用自己带来的电台发报!” 胡国华:“特派员的电台一定是使用普通密码电文,三天被破译也在情理之中……那这次暗杀计划失败,对锄奸队有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高非思索着:“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现在担心那颗没有爆炸的炸弹恐怕会是一个问题……” ………… 特工总部会议室的桌子上,正放在那颗已经被拆掉引线的定时炸弹。 秦科长:“李副处长的智谋真是让人佩服!提前预判到酒会现场有危险情况,还带来一条军犬进行搜索,让军统的阴谋没能得逞!” 李东哲淡淡的说道:“秦科长过誉了,这其实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我只是换位思考而已。” 李士群:“李副处长,给大家介绍介绍你的经验,以后再遇到类似事情,都有案例可供参考。” 李东哲:“我是这样想的,假如我是军统特工,一定会在生日酒会上做些文章,因为这是谋害李主任的绝好机会!但是那种场合,安全警戒工作一定是极其严密,依靠枪手行刺的成功率微乎其微。最好的办法就是安置炸弹!我担心人力可能无法找出炸弹的准确位置,所以提前去宪兵队借来一条军犬,想不到还真是发挥了关键作用!” 安国志:“放置炸弹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搜过一遍,怎么会没有发现这颗炸弹?” 李东哲:“那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花店的人里有军统特工。他趁着摆放鲜花的机会,把炸弹藏在‘花山’中间!” 金占霖:“李主任,关于花店的人,我当时就已经派人把他们都带回总部,等待接受讯问!” 李东哲摇摇头:“这应该没什么用,如果花店有军统特工的话,估计当时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金占霖冷冷的说道:“那也不见得吧!当时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一段时间,放置炸弹的人,可能还在等待消息。我是在这个时间差抓人,应该不会太晚!” 李士群微微额首,说道:“金处长说的很有道理,花店的那些人一定要严加审讯!” 金占霖站起身:“是!” 李士群:“李副处长再说说第二种情况。” 李东哲环视众人,缓缓说道:“第二种情况再简单不过,我怀疑放置炸弹的人当时就在现场,而且很可能是我们的内部人员。他借着安全检查之名,避开众多的耳目,堂而皇之的把炸弹藏在花丛里面!” 金占霖反驳道:“李副处长,当天出现在酒会现场的人,都是经过无数次忠诚考验的弟兄!你这样无凭无据的说法,会寒了大家的心,不利于精诚团结!” 李东哲:“金处长,我并非是完全没有根据。现场负责搜查都是我们的人,军统一定是有把握我们搜不到这颗炸弹,搜不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搜查的人中间,有他们的内奸!” 李士群沉思了一会,说道:“好了,都不要争了。我相信,只要认真调查,这些真相迟早都会水落石出!李副处长,这颗炸弹,你摆在这里做什么?” 李东哲:“哦,我看过炸弹的内部结构,制造的很精巧,做这种炸弹的人一定是个火药方面的高手!拆开炸弹内部之后,我发现里面雷管包装上有几个‘囍’字,这应该是烟花爆竹厂出来的配件,我觉得可以着手从这方面调查,先找出制造炸弹的人,再顺藤摸瓜,挖出军统的其他人!” 李士群:“金处长,命令情报处各组,撒下人马,让你们的那些眼线密探,都动起来,找出一个做火药的高手!这个人可能和烟花爆竹厂有些关系!明白吗?” 金占霖:“明白!” ………… 胡铁峰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滋润,高非给了他两封银元,这笔钱让他逍遥快活了大半年。吴阿宝这一段时间,就差住在他家里,两个人几乎整天的花天酒地形影不离。 “铁峰老弟!开门!”门外传来吴阿宝的叫门声。 胡铁峰光着膀子睡眼惺忪的出来开门,回转身又躺在床上。吴阿宝叼着烟跟着进来,坐在床边:“铁峰,起来起来,昨天不是说好了带宝哥去大舞台听戏吗?去晚了就没有好座位了。” 胡铁峰抱着被子,眼睛也不睁开:“什么戏?” 吴阿宝:“你最爱看的京戏《苏三起解》!听说是名角儿海棠红亲自演出……” 胡铁峰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海棠红来上海了?” 吴阿宝:“那还能有假!我刚刚去戏院门口转了一圈,海报都贴出来了。要说海棠红那扮相儿,啧啧,真是没得说,那眼神儿就像是一汪水……” 胡铁峰下了床,胡乱的洗了一把脸,用洗脸水把头发弄湿,让昨晚拱成鸡窝的发型看着顺眼一点。 吴阿宝:“铁峰,多带点钱,大舞台可不便宜。” 胡铁峰:“五块大洋够了吧?” 吴阿宝:“那哪够,听完戏,咱哥俩不得喝两盅,再找两个娘们儿乐呵乐呵。” 胡铁峰犹豫着:“十块大洋够了吧?” 吴阿宝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脸的不高兴:“铁峰,宝哥当初是怎么帮你的?隔三差五的接济你,没有我,你早饿死了吧!现在你小子有钱了,就这么报答我?” 胡铁峰只剩下五十多块大洋,这半年多基本挥霍的差不多了。他一咬牙,把五十块大洋全都揣进怀里:“宝哥,走吧!我带的钱,就是听一个月的大戏也够了!” 吴阿宝:“这才是够意思的好兄弟!走着!” 两个人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大舞台戏院。 正文卷 第202章 大舞台戏园子 大舞台戏园里,龙飞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歪着脖子四处张望,一眼看见吴阿宝和胡铁峰走进来,他招招手:“吴阿宝,过来过来。” 吴阿宝:“呦,这么不是龙爷吗?真是巧,在这能遇见您。” 龙飞:“吴阿宝,不是在这能遇见我,是我在哪都能遇见你。你小子现在可以啊,听说你最近风光的很,跟哪位老板混上了?给龙爷也介绍介绍,交个朋友嘛。” 龙飞对吴阿宝说着话,眼睛却打量着胡铁峰。因为他知道,凭着吴阿宝那两下子,除了坑蒙拐骗,再没有其他赚钱道儿,他身边这个人倒有可能是那个冤大头。 吴阿宝看出龙飞的心思,连忙拉过胡铁峰,说道:“铁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铁胆龙飞龙爷。龙爷在青帮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龙爷,这是我的兄弟胡铁峰。” 胡铁峰躬身施礼:“龙爷。” 龙飞嗯了一声:“都是自家的弟兄,就在这坐吧。” 落座以后,吴阿宝说道:“龙爷,您怎么一个人来看戏?” 龙飞:“本来约了一个把兄弟,他临时有事不来了,我这不就落单了吗?” 吴阿宝:“龙爷是上海本地人,您也喜欢京戏?” 龙飞:“喜欢个屁!我就是凑凑热闹。听说海棠红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大美人,既然到咱们地头上了,不得来开开眼吗?” 吴阿宝:“那是,那是。海棠红那脸蛋儿,那身段儿,看着真是,啧啧,让人直流口水!” 龙飞淫邪的笑着:“是他妈的眼馋……不过,这京戏嘛,北方人喜欢,咱们南方人能听懂的很少,都是奔着海棠红的名气来捧场的!” 吴阿宝:“龙爷,您说的太对了!铁峰一听是海棠红来演出,高兴的踩着风火轮来的,生怕赶不上开场的第一句唱!” 龙飞:“铁峰兄弟是北平人?” 胡铁峰:“我是河北人。” “河北什么地方?” “怀柔。” “怀柔……怀柔好像是离北平也不太远。难怪你喜欢京戏。铁峰兄弟,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以前在一家烟花爆竹作坊干了一段时间。” 龙飞心里一动:“爆竹?” 吴阿宝显摆着:“龙爷,我兄弟做爆竹的手艺那可是一绝!想让它多大声音,它就多大声音!要是没有这门手艺,哪来的……” 胡铁峰打断吴阿宝的话,说道:“龙爷,您别听宝哥说的那么神,多少年都不碰了,现在让我做一个爆竹,没准都炸不响。” 龙飞嗯嗯着,站起身说道:“你们哥俩先坐着,我出去买包烟。” 吴阿宝:“龙爷,马上开场了,别耽误了看戏。要不我给您去买吧?” 龙飞头也不回的挥着手:“不用不用,你不知道我抽什么牌子,你们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吴阿宝低声笑道:“这王八蛋今天发善心了,不用我给他跑腿,老子乐得消停儿的看戏。” 胡铁峰:“宝哥,你跟我发过誓,不把我的事跟别人说……” 吴阿宝抢白着:“我说了吗?” 胡铁峰:“刚才我要是不拦着你,你差一点就说了!” 吴阿宝不耐烦的说道:“行行行,差一点就说了,不也是没说吗?铁峰,你放心,这种事我知道里外轻重,不会到处给你乱说的。你卖枪的事,这么多年了,我跟谁说过?” 胡铁峰:“我就是相信宝哥的为人,我才把那件事告诉你……高……” 吴阿宝盯着舞台上开始布景道具,嘴上却没闲着,说道:“相信宝哥就对了!嗳,姓高的一直没再找你吗?那玩意儿要是再做一回,咱哥俩儿能过一个好年……嗳?人呢?” 吴阿宝自顾自的说着话,一扭头发现胡铁峰不见了,他喃喃自语着:“这小子,去厕所也不跟我说一声……” 胡铁峰跟吴阿宝说话的时候,高非在他身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着来。胡铁峰看了一眼吴阿宝,悄悄起身跟在高非身后,从侧门出了戏园子。 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高非回转身看着胡铁峰,说道:“你不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胡铁峰:“对不起,高先生。不过,宝哥发誓绝不会说出去!” 高非:“发誓这种事以后最好不要太相信,很对例子都证明,有时候‘誓言’是最廉价的两个字。” “高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要再做一个炸弹吗?” “不。我是来通知你离开上海。” “离开上海?为什么?” “你做的那颗炸弹出了问题,你可能会有麻烦。知道那个龙飞是什么人吗?” “宝哥说他是青帮的人。” “龙飞是青帮的人不假,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76号的密探。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现在正在找一个会制造炸弹的人——也就是你!” “76号的人……找我?”胡铁峰吓出一身冷汗。他虽然知道做这件事很危险,但是也没想到能惹到这么大的麻烦。 高非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胡铁峰,说道:“趁着还没有对你发通缉令,立刻拿着钱去苏州!到了苏州之后,找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了,我会再联系你。” 胡铁峰想了想,说道:“好!高先生,我听你的,这就走!” 高非:“大舞台戏园斜对面就是中央车站,我就不送你了。记住,不要回家,直接走。” “我明白!” ………… 大舞台戏园子内,弦子锣鼓响起,掌声雷动。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好!”看着海棠红顾盼生春的眼波流动,吴阿宝拼命的拍着巴掌。 身后有人一拍他:“吴阿宝,胡铁峰哪去了?” 吴阿宝回头一看是龙飞,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去厕所了吧?您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小子半天没回来了。” 龙飞:“去厕所?不是跑了吧?” 吴阿宝惊讶的说道:“跑?他干嘛要跑?” 站在龙飞身边的是侯涛和另一名特务。 “胡铁峰到底去哪了?说!”侯涛坐到吴阿宝身边,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他腰上。 吴阿宝吓得战战兢兢:“我说,我说龙爷,这是干嘛呀?有话好说,怎么还动刀子……” 龙飞:“这两位是76号的长官,找胡铁峰有些话要问他,你老老实实回答,他们不会难为你。” 吴阿宝哭丧着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嗳,他在那!” 正文卷 第203章 猫捉老鼠的游戏 胡铁峰本来在中央车站买了车票,正要准备上车,忽然想起来吴阿宝身上没有钱,一会戏园子的账单他怎么结? 他望着戏园子方向,心想车站距离戏园子也不算远,自己悄悄回去把账单结清,然后再返回来上车,时间也还来得及。 抱着这样的心态,胡铁峰回到大舞台戏园子,正看见龙飞带着两个人在询问吴阿宝。心里感觉不妙,不敢再耽搁,转身就要走,被漫无目的四处寻找他的吴阿宝一眼看个正着。 龙飞顺着吴阿宝手指方向一看,急匆匆向门口走的可不就是胡铁峰,立刻叫道:“抓住他,他就是胡铁峰!” 听见龙飞一喊,胡铁峰撒腿就跑,侯涛放开吴阿宝跟着追出去,另一名特务和龙飞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侯涛咋咋呼呼的叫喊着。 他其实不可能真开枪,一是李东哲已经下了命令,对这个做炸弹的人务必要活口。二是这里是中央车站,属于人群密集的地方,乱开枪打不中不说,还会造成恐慌,反而会给胡铁峰增加逃跑的机会。 胡铁峰并没有想这么多,听追自己的人说要开枪,他不敢再沿着大路跑,更不敢跑回中央车站,车站里有巡逻的黑皮警察,自己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 附近有一片巷子,胡铁峰情急之下一头冲进去,在巷子里狼奔豕突四处乱窜,期望能甩掉身后的追兵。 侯涛追到跟前,看了看这一片四通八达的巷子,招手呼喊着附近巡逻的黑皮警察,问道:“这片巷子有几个出口?” 警察:“你是干什么的?” 侯涛掏出证件:“76号情报处!快说,巷子有几个出口!” 警察看了一眼证件,连忙毕恭毕敬把证件还回去,说道:“一共六个出口。” “这一带你们最熟悉,每人堵住一个出口,不要让犯人跑了!我这就去请求增援!” “是!” 分派完这几个警察,侯涛跑到街边的公用电话,拨通了情报处八组的电话:“喂,丁组长,我们好像是找到了那个做炸药的人!” 电话另一端的丁凯文:“哦?人现在在哪?” 侯涛:“就在中央车站附近的巷子里,问题是巷子四通八达,我现在急需要人手!” 丁凯文:“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他刚放下电话不久,李东哲的电话就打进来:“丁组长,去中央车站抓人的事,你亲自去!务必抓到那个人!” 丁凯文:“是!” 齐老二在一旁惊讶的说道:“丁组长,李副处长怎么知道中央车站的事?” 丁凯文淡淡的说道:“内部电话监听。可能是李副处长刚好监听到我和侯涛的通话。” 齐老二挠挠头:“这以后打电话还真得注意,要是因为哪句话说错了受处分,那可划不来……” 丁凯文带着八组的人,分乘两辆汽车赶奔中央车站。 ………… 巷子里的住户听见外面警察喊话,说是缉拿犯人,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都怕沾惹上麻烦。 侯涛满头大汗从巷子里出来,看到丁凯文的车开过来,他连忙迎过去:“丁组长。” 丁凯文下了车:“人还在巷子里吗?” 侯涛:“在。我让警察堵住出口,这家伙应该还巷子里找新的出口。” 丁凯文:“既然已经堵住了出口,你为什么不进去抓人?” 侯涛抹了一把汗水给丁凯文看,说道:“丁组长,人手都派去堵截出口,我自己根本撵不上他,这家伙比兔子跑的还要快,巷子里弯弯曲曲岔路口也多,稍不留神反而被他绕迷糊了。” 听侯涛这么说,丁凯文很感兴趣:“岔路多,跑的快……他能跑多快?” 侯涛:“我进去抓他两次,两次都被他甩掉,要不是出口有人守着,这小子早跑没影了。” 丁凯文思索了一会,说道:“他身上带着枪没有?” 侯涛:“好像是没有。” 丁凯文:“你们继续加强警戒,守住巷子的每一个出口。谁都不要跟我进去,我自己来抓这只‘兔子’!” 维吉尼亚军校有专门训练在迷宫中追捕和逃脱的方法,但是在实战中很少能遇到这种复杂的地形,而且还要配备一个合适的对手。这次实在是难得的一次演练机会,丁凯文跃跃欲试,他想要试一试自己在这方面的身手如何。 从巷子口走进去,丁凯文蹲在地上看着纷乱的脚印,凝神倾听着四周的的动静。他忽然站起身在其中一条巷子里奔跑着,脚步故意踏的很重,来引起胡铁峰的注意。 胡铁峰此刻正靠在墙上休息,刚刚被侯涛一通狂追,虽然甩掉了他,但是自己也累的够呛。他现在是后悔万分,不应该再回到大舞台戏园。 胡铁峰已经试过几次想要突围,很快就发现根本不可能,每个出口都有两三名警察和特务在持枪看守,自己手无寸铁,想要冲出去难度实在太大。 耳中听到奔跑的脚步声,胡铁峰赶忙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逃,转过两条巷子,跑出差不多百十米远,前方的丁凯文抱着肩膀看着他微笑。 胡铁峰吓了一跳,立刻转身朝着另一条巷子奔跑,没跑出多远,丁凯文再次出现在他前方拦住去路。 胡铁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这家伙怎么可能每次都堵在自己前面。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副猫捉老鼠的嬉闹,并没有真要抓自己的意思。 胡铁峰一咬牙,转身再跑,一来二去,反复四五次,每次都是丁凯文堵在他面前。胡铁峰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你,你要抓就抓,要杀就杀!干嘛戏弄我!” 丁凯文见他确实是跑不动了,伸手从腰里掏出手枪指着胡铁峰:“谢谢你给我加一堂训练课!来人,抓了!” 几名特务跑进来,给胡铁峰戴上手铐。 侯涛押着吴阿宝走过来,说道:“丁组长,他叫吴阿宝,是胡铁峰的朋友。您看怎么处置他好?” 丁凯文:“都带回去!” 两辆车相继驶离中央车站,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高非就躲在这些人中间,目睹了抓捕胡铁峰的全过程。 他和胡铁峰分开后,并没有走远,感觉有些饿了,就来到车站附近一家面馆吃饭。想不到一碗面的工夫,胡铁峰就被困在巷子里,直至被逮捕押走。 正文卷 第204章 酒精依赖症患者 特工总部审讯室的桌子上,放着胡铁峰做的那颗炸弹。丁凯文坐在桌子后面,胡铁峰被反铐着坐在一把椅子上。 “姓名。” “胡铁峰。” “年龄。” “28岁。” “职业。” “……我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每天大手大脚的花钱,钱从哪来的?” “以前有些积蓄。” “这个东西看着眼熟吗?”丁凯文指着桌子上的炸弹。 “不。没见过。” “这难道不是你的作品?……” 一个特务走进来把一本文件夹递给丁凯文。 丁凯文打开文件夹看了一遍,说道:“胡铁峰,你不愿意说实话,我就来替你说!胡铁峰,28岁。原籍河北省怀柔,蒋军第63师187旅的一名爆破手……187旅战后已经撤出上海,你为什么没有走?当了逃兵?” 胡铁峰默然不语。 丁凯文笑道:“当逃兵也没什么,这个年月保命才是最主要的。” 胡铁峰低着头:“我不是逃兵。我和部队打散了,所以就留在了上海。” 丁凯文对他是不是逃兵并不关心,继续说道:“你在邮船码头干了两年苦力,后来在爆竹作坊负责火药技术工作。嗯,其实这份工作很不错,没那么辛苦,很适合你。只可惜一年后,上海实施了火药管制临时法案,爆竹作坊因此倒闭。你不愿意再去码头受苦受累,走投无路之下,你把私藏的枪械拿到黑市上变卖!” 胡铁峰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丁凯文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八一三战役后,蒋军士兵留在上海的不在少数,卖枪活命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胡铁峰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承认我是卖过枪,但是没有做过炸弹。” “那你今天见到我们的人,为什么要逃跑?” “我以为是卖枪的事来抓我……” “如果不是你有一个好朋友,我差一点都信了你说的话!来人,把吴阿宝带进来!” 几分钟后,吴阿宝被推搡进来,他的身上挨了两鞭子,再没有其他伤痕。可见这家伙连半分钟都没捱过去,就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供了,朋友在他心里也就值这两鞭子。 丁凯文:“吴阿宝,劝劝你的兄弟,再这么抗拒审讯,对他没有好处!” 吴阿宝走近胡铁峰,哭丧着脸说道:“铁峰,你就都招了吧,反正我是都说了。” 胡铁峰心里很清楚,能够惊动76号的案子,案情一定很严重。自己要是承认炸弹是自己做的,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他说道:“宝哥,你让我说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卖枪的事我也承认了。” 吴阿宝:“你对我说过,你替那位高先生做炸弹,他给了你两百大洋……” 胡铁峰:“那是我喝多了,跟你编的瞎话。” 丁凯文:“胡铁峰,你还真有演戏的天分!那你再解释一下,你身上带的这么多钱还有车票,你是要去哪……” 在监听审讯的李东哲把耳机摘下来,问身边的人:“丁凯文就是这么审讯犯人?” 身边的特务说道:“丁组长不喜欢酷刑,他说屈打成招的口供不可信。” 李东哲把耳机往桌子上一扔:“简直是迂腐!这么审下去,审到天亮胡铁峰也不可能承认!我亲自去审!” 丁凯文被换下来正合心意,他知道这件案子和军统有关,他本身已经准备倒向重庆,自然不想自己手上有太多污点。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向手下人抱怨着:“案子是我破获的,人是我抓的,最后审讯阶段一脚把我踢开!这太不合理了吧!” “丁组长,你何必生气,反正功劳是少不了咱们八组的……” ………… 李东哲的审讯手段,是76号典型的审讯手段。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用刑具问。 胡铁峰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酷刑折磨,一顿皮鞭子沾凉水,他已经在崩溃边缘。看见烧的通红的铁烙摆在面前时,立刻大叫着:“我说,我说!……” 李东哲冷笑道:“胡铁峰,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丁组长好言相劝,你百般抵赖。非要吃点苦头,才肯招供!” 胡铁峰体似筛糠,抖的不成样子,鼻涕眼泪顺着脸淌。 李东哲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吩咐人:“给他擦一擦。” 一个特务走过去用抹布在胡铁峰脸上胡乱的抹了几下。 李东哲:“说吧。” 胡铁峰抖索着:“大概是半,半年前,有一位高,高先生来找我,要我替他,替他……” 李东哲皱着眉:“亏你还是当过兵的人,还没上身的铁烙就把你吓成这样?” 胡铁峰:“不,不是。长,长官,有酒吗?给我来,来一杯酒,就,就好……” 一旁的特务低声说道:“李副处长,他的酒瘾很大。我们去搜过他的家,他家里的酒瓶子能堆满半间屋子。” 李东哲这才恍然,胡铁峰这种症状应该就是酒精依赖症,惊吓之余,让这种症状变得更加严重。 李东哲:“给他拿一瓶酒来!” 几分钟后,有人拿回来一瓶白酒递给胡铁峰。胡铁峰连看都不看,拧开盖子,咕咚咚喝下去小半斤。白酒下了肚,他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李东哲:“现在能说了吗?” 胡铁峰点点头:“那位,那位高先生让我给他做一颗炸弹,我几个月没工作,手头很拮据,所以就同意了。” “高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也没告诉我。我和他就是雇佣关系,他需要做炸弹的时候就会来找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通过曲麻子介绍认识。” “曲麻子是什么人?” “是九宫殿黑市倒卖枪械的商人。” 李东哲回到上海的时间不长,虽然对黑市有些了解,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倒卖枪械的商人,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无法无天!来人!让五组的黄钢立刻带人去九宫殿,秘密抓捕曲麻子!” “是!” 分派完任务,李东哲继续审问胡铁峰:“高先生总共找过你几次?” “就这一次。” 李东哲摆弄着从胡铁峰身上搜出来的车票:“你今天是怎么想起来要逃走的?” “是高先生来通知的我。他给了我一笔钱,告诉我这几天有危险,让我去苏州躲一躲。”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买了车票……” “我问的是,然后那位高先生去哪了?” “那我不清楚。” 李东哲思索着,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胡铁峰不可能是军统的人,就像胡铁峰自己说的那样,他和高先生只是雇佣关系,军统不可能要一个酒精依赖症的患者! 胡铁峰只是一个工具,虽然抓到他,有价值的信息却十分有限。基本等于是抓来一个废物!可是怎么才能把这个废物利用上呢? 特别感谢:斩云剑007、小鑫鑫、昵称已存在、回梦黄梁、河洛一舟、半碗毒药、长弓Zaire、马田u、碧海弄潮、随便写写123、手指迷恋一烟、嘚瑟不了几年了、aaaaaaaass、东山小钻风、深海蛎子味、龙龙中尉、花旗绅士、小白的弟弟、0838220136等等各位书友的打赏支持!!投票人数太多,统一感谢!因为有你们每天的投票支持,作者才有动力继续写下去!!! 正文卷 第205章 阴谋诡计 审讯间歇期,李东哲回到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下。 “笃笃!” “进来。” 一个特务走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李副处长,九组杨组长送来关于元隆当铺的搜查报告,需要您签字。” 李东哲拿起笔,翻了几页报告:“案子过去这么久,九组才把报告送来,这个杨凌整天都在忙什么!” “杨组长还让我问问您,写了自首书的中统俘虏怎么处理?” “留在九组做外勤,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是。” 李东哲想了一下,问道:“另外两个俘虏,是送进监狱了还是送宪兵队去了?” “他们都在警备队监狱临时羁押。” “嗯,好,我知道了。” 给文件签完了字,李东哲沉思良久,起身从文件柜里找被俘的两名中统特工资料,然后又拿出胡铁峰的资料对比着,脑子里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是警备队监狱吗?请给我找一下王典狱长,我是特工总部李东哲……哎,王典狱长,你好。我想问一下,前一段时间,我们送过去的两名中统谍匪,还没有被处决吧?哦,还在关押……我有一件事,需要劳烦你一下……” 打完了电话,李东哲回到审讯室:“胡铁峰,你现在涉及三项罪名,一、私自制造炸弹。二、勾结蒋逆谍匪。三、意图谋害政府官员。这里随便拿出一条都是死罪!知道吗!” “长官,我真不知道他是军统的人,我要是知道,他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答应他。” 李东哲:“不知道他是军统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长官……” “想活命吗?” “当然想……” “想活命的话,你就要听我的吩咐!” ………… 警备队监狱是一座很小的监狱,羁押在这里都是即将被处决的犯人,几乎每隔十天半月,就有一批犯人被带出去秘密处决,这所监狱可以说就是一处阴阳界中转站。 晚上七点多钟,胡铁峰拖着手铐脚镣跟着两名看守走进其中一间牢房。 “这家伙什么罪名?”一名看守问道。 “私藏枪械,谋杀友邦官员。” “瞪什么眼?进去!”看守推了一把胡铁峰。 胡铁峰反手推了一把看守:“呸,狗汉奸!” 看守怒骂道:“你他妈的找死!” 另一个看守劝道:“算了算了,跟一个早晚吃枪子的货惹什么气。我带来一只烧鸡,咱哥俩去喝两盅。” “好啊,这次喝酒你可不许偷奸耍滑……” 两名看守边一说着话,一边走回隔壁的看守人员房间。 这间牢房里只有两名犯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个黑红脸,一个留着八字胡。看身上的伤痕,明显是受过刑讯伤。 胡铁峰坐过去:“两位弟兄是什么罪名进来的?” 那两个人瞪着他没搭茬。 胡铁峰枕着胳膊躺在草铺上,自言自语的叹息着:“唉,可惜呀,我的枪法要是能再准一点,就要了坂田老鬼子的命!!” 黑红脸忍不住说道:“刺杀日本公使坂田浩二的人是你?” “要不然能关在这地方吗!” “你是军统的人?” “不是。” “共党?” “也不是。” “那你是?……” “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一名专杀倭寇的中国军人!” 两名犯人互相看了一眼,黑红脸问道:“你是军人?你是那支部队的?” “63师187旅。” “李伯蛟长官的187?” 胡铁峰故做沉痛状:“只可惜李长官在增援金丝娘桥战役中壮烈殉国……” 黑红脸激动的上前拉着胡铁峰的手,说道:“兄弟,我,我们也是187旅出来的!” 八字胡轻轻拉了他一把,黑红脸扭头说道:“新哥,他是187的人,是咱们的同袍……” 胡铁峰假装惊喜的说道:“你俩也是187的?这真是太巧了!我叫胡铁峰,是三营一连的爆破手。二位兄弟贵姓?” 八字胡打量着胡铁峰身上的鞭伤:“淞沪会战结束后,187旅已经奉命撤退,你怎么没走?” 胡铁峰:“我当时被炮弹气浪震晕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阵地上已经没有人了,眼看着日本兵就上来了,我就跟着难民躲进租界藏起来。” 八字胡:“哦,是这样……三营营长叫什么名字?” 胡铁峰:“营长是许仲远,营副方懋。连长王连升。兄弟,还要问什么?” 八字胡的警惕心放松了一些,这些下级军官的名字不是谁都能知道。 黑红脸:“我叫孙大宏。187旅搜索连中士班长。” 八字胡:“苗新。跟他一样,也是187旅搜索连。” 胡铁峰:“苗新……我记得搜索连的连副好像姓苗。当年因为物资分配的事,还和我们连长王连升打了一架,难道你就是那位苗连副?” 这下子更加确定无疑,眼前这个胡铁峰一定是187旅的人,不然没有可能这种细节他都知道。 “没错。我就是苗连副。” “你们这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淞沪会战结束后,我们俩被中统上海站征调,留下做潜伏任务。法租界的元隆当铺知道吧?那是我们的据点,前不久遭到76号的突然袭击,为了掩护陈站长撤退,我们哥俩负伤被俘。” “哦,原来你们加入了中统。你们的那位陈站长真是幸运,有你们这样意志坚强的部下。” “胡兄弟,你被判了多少年?” “三十年。你们呢?” 苗新:“都一样。不过,所谓三十年还是二十年的刑期,只是幌子,真要是服刑就会送去提篮桥监狱。凡是来到这个小监狱的犯人,用不了多久,都会被秘密处决!” “那我们不能坐在这等死,得想办法逃出去!” “胡兄弟,别妄想了,咱们戴着手铐脚镣,每走一步都哗啦哗啦响,牢房门都是大锁,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看这是什么!”胡铁峰诡秘的笑了笑,一串钥匙拎在他手里。 孙大宏惊讶的说道:“这是看守身上的钥匙?你是从哪弄来的?” 胡铁峰低声说道:“刚才我趁着推那个看守的时候,从他腰上解下来的!” 这一串钥匙里有几把是打开手铐脚镣的钥匙,几分钟之后,三个人的手铐脚镣都被打开。 胡铁峰拿着其中最大的一把钥匙,伸进牢房锁头眼轻轻一扭,咔哒一声,牢房门也被打开。 隔壁看守的房间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正文卷 第206章 我替你走一趟 “走哇,留在这就是等死!”胡铁峰蹑手蹑脚的率先向看守的房间摸过去。 墙角堆放着十几根木头,胡铁峰抄起一根,示意苗新和孙大宏每人拿一根。他轻轻拽开房门,三个人猛然冲进去,搂头盖脸几棒子下去,两个看守被打晕在地上。 胡铁峰看见桌子上的少半瓶白酒,忍不住拿过来,一口气喝光。苗新和孙大宏惊讶的看着他。 胡铁峰舔了舔嘴唇:“平时就好喝两口,二位兄弟见笑了。” 孙大宏伸手拿起看守的步枪:“妈的,出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胡铁峰拦住要冲出去的孙大宏:“拼命先不忙。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混出去!” 孙大宏对这个‘同袍兄弟’十分的折服,忙问道:“有什么好办法?” 胡铁峰:“你俩换上他们的衣服!假装押解我出去处决,黑灯瞎火的没人会注意。” 苗新和孙大宏对视一眼,觉得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混不过去再拼命也不迟。想到这,他们立刻扒下看守的衣服换上,按照胡铁峰的主意,两个人拿着枪押着胡铁峰向牢房外走。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盘查,走到大门口时,岗楼上的探照灯照射过来,执勤的岗哨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孙大宏:“奉命去处决犯人。” 岗哨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对下面挥着手:“开门,放行!” 一切都是出奇的顺利。 三个人走出监狱大门,胡铁峰说道:“两位兄弟,咱们得找地方躲一躲,用不多长时间,监狱就会发现咱们逃了。” 孙大宏:“胡兄弟,你有地方吗?” 胡铁峰:“去我朋友家,他全家迁到四川,房子是空的。” 苗新点点头:“好。” 胡铁峰带着他们走出十几里地,七拐八拐来到法华路附近的一处房子前,翻墙跳进院里,撬开房门走进屋子。房间不大,还真是许久没住人的样子,到处都落满灰尘。 这其实是情报处五组组长黄钢的一处老房子,被李东哲借来暂用。 孙大宏四处摸索着电灯拉绳,胡铁峰说道:“不能开灯,这里很久没人住,忽然亮灯会惹人怀疑。” 苗新:“胡兄弟,你真是很适合做特工,比我们想的都周到。” 胡铁峰:“衣柜里有我朋友的衣服,你们一会换上。我出去弄点吃的东西。” 苗新:“胡兄弟,你小心点。” 胡铁峰:“放心,这一带我很熟,一会就回来。” 他换上一套干净衣服,把自己那套血迹斑斑的衣服丢在角落里。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摸出一块大洋,然后从院子的角门溜出去。 孙大宏从衣柜找出两套衣服,丢给苗新一套,说道:“新哥,今天真是幸运,要是没有胡兄弟,咱俩说不定过几天就该为国捐躯了!” 苗新沉吟着:“大宏,你不觉得我们逃出来的太顺利了吗?” “是挺顺利。新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胡兄弟他……有问题?” “我没说他一定有问题,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新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能什么都和他说。明天我找机会出去联络站长。” 角门吱呀一响,胡铁峰拎着一瓶酒和一些馒头包子走进来:“都饿坏了吧?快趁热乎吃。” 苗新:“胡兄弟,你这酒瘾真是不小,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买酒。” 胡铁峰嘿嘿笑着:“就这么一点小嗜好,没办法。” ………… 第二天中午。豆市街。 弯弯曲曲的巷子尽头,一间不起眼低矮的房子,这是中统上海站的紧急备用据点。昏暗的房间里,高非和陈靖恩相对而坐。 “陈站长,虽然这段时间对你搜捕的风声已过,但是你已经暴露,继续留在上海非常危险。重庆来电,命令我掩护你立刻撤离!” “戴老板怎么忽然的善心大发,管起中统的闲事来了?” 高非掏出一纸电文递过去:“这不是戴局长的命令,这是国.防部的命令。” 陈靖恩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在蜡烛上焚毁:“高队长,说起来真是惭愧,中统上海站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没想到一遭毁在我的手里,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见叶局长!” “陈站长,不必为一时的得失纠结。后天我安排人送你出城,从太仓走,直接到苏州,你们中统苏州站的人,到时候会接应你转道回重庆。” “陈某先谢谢……” “笃笃!笃!” 陈靖恩抽出手枪,走到门口一侧:“谁?” 门外是一个粗犷的声音:“街东黄二哥来收豆子。” 陈靖恩把门闩拿下来,从外面闪身走进来一个肩上搭着褡裢的汉子。 “陈亮,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外围警戒吗!” 陈亮看了看高非,欲言又止。 陈靖恩说道:“是自己人,说吧。” 陈亮:“站长,我在法华路一带,看到苗队长留下的联络暗号,拿不准要不要去和他接头。” 陈靖恩惊讶的说道:“苗队长和孙大宏不是被投进监狱了吗?难道他逃出来了?” 陈亮:“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敢去和他接头,回来请您拿个主意。” 陈靖恩沉思着,在地上来回的踱步,颇有些犹豫不决。 高非:“陈站长,出了什么事?” 陈靖恩:“他说的苗队长,叫苗新,是我的行动队队长。在几个月前受伤被俘,关进了警备队监狱,本以为这几天就能听到他殉国的消息,谁曾想他竟然出来了?真是奇怪……” 高非:“确实很奇怪。据我所知,警备队监狱虽然不大,但是因为羁押的都是重犯,防范十分严密。如果没有外力的配合,犯人逃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高队长的意思是,苗新变节投敌了?” “那到不一定。但是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和他联络,不管怎么样,你先离开上海再说!” 陈靖恩叹了口气,说道:“苗新跟着我出生入死近四年,亲如兄弟一般,就这么把他扔在上海,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高非对这种感情深有体会。几个人、乃至几十个人的队伍,藏身在敌后,整天的朝夕相处,时间久了,真的很难厘清究竟是上下级的关系多一点,还是朋友的关系多一点。 高非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我最近反正没什么任务,今天就替你走一趟,看看苗新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队长,这件事不会给你带来危险吧?” “我不是你们中统的人,苗新并不认识我,我只在暗中观察。就算是有什么纰漏,我也有把握脱身!” 正文卷 第207章 接头 高非:“你们和苗新准备在哪接头?” 陈靖恩:“他留下联络暗号后,会在当天下午五点钟,在虹口公园进门右手第五把椅子,等待我派人接头。” 高非:“这是预先就定好接头方式吧。” 陈靖恩:“没错,这一点上和你们军统都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只有我和他们本人知道。” 高非:“你这有苗新的照片吗?” 陈靖恩:“没有。他很好认,八字胡,右耳朵下面有块胎记。” “好,我知道了。”高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钟。 他离开豆市街,按照陈亮的指引,循着苗新一路上留下的暗号标记,来到了法华路。 法华路是因法华禅寺而得名,自古都有‘先有法华,后辟上海’一说,每天来法华寺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寺庙的香火十分旺盛,很多香客都是慕名从外地特意赶过来。 高非混在众多香客中,先进入法华寺烧香礼佛,然后才随着人流走出来,如果这一带有特务监视的话,这样就能比较合理的出现在法华路。 苗新留下的暗号显示,他就住在这附近。高非正准备一探究竟,去苗新的住处探探底细。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是拎着一瓶烧酒佝偻着腰身的胡铁峰! 高非从厉先杰那里已经知道胡铁峰被送进警备队监狱的消息,本来心里还感到有些愧疚。可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从监狱里出来了? 高非躲在人群里,目送着胡铁峰走进一处宅院,而宅院的墙上留着苗新最后的暗号标记。 ………… 苗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对胡铁峰说道:“胡兄弟,我要出去买些东西。你手上有钱没有?借一点。” 胡铁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苗新,说道:“苗大哥,白天最好不要出门。估计现在已经对咱们发布了通缉令,你要是想去联系你们陈站长,晚上会比较安全一点。” 苗新:“我就在附近买些化妆的东西,给咱们三改变一下外貌,省得总是担心被人认出来。” 胡铁峰:“哦,那好。苗大哥,千万要小心。” 下午五点钟,苗新出现在虹口公园。 他坐着第五把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人工湖碧波荡漾,等待着接头的人出现。几分钟后,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孩子走过来,看了看苗新的八字胡和耳朵下的胎记:“有人让我告诉你,椅子下面有东西让你看。” 说完这句话,不等苗新再问什么,这孩子转身就跑开。他跑出几十米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被后面上来的两个男人,捂住嘴拖进树林中。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在这孩子脸上比划着,阴森森的问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要饭的。” “你刚才和那个人说的什么?” “我说‘有人让我告诉你,椅子下面有东西让你看’……” “谁让你去说的这句话?” “有一位先生给了我一块钱,让我去说的。” “给你钱的人呢?” “刚才还在这,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黄组长,这小子经常在这一带的要饭,看来是被人利用了。” 黄组长踹了那孩子一脚:“滚!” 苗新手伸到椅子下面摸索着,一张字条被塞在缝隙里,他小心的抽出来展开:坐电车到三马路下车,电车站东走一百米,有一部公用电话,在那等。陈。 苗新立刻站起身走出公园,乘坐电车到三马路下车,他刚走进公用电话亭,“铃铃铃铃铃!”电话响了。 电话响的这么及时,说明打电话的人就在附近,他一定是暗中观察自己。苗新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苗新,你不要回头,你身后至少有七八条尾巴。” “你是谁?”苗新感觉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 “我是陈站长派来的。电话亭上面有一把锁头,对面邮电营业所后面有一条巷子,从巷子进去走到尽头,有一个小铁门。你从小铁门出去,用这把锁头把铁门锁上,然后坐车到大华戏院买第十排的座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可是……” 电话随即挂断。 苗新伸手从电话亭上面摸到一把锁头,出了电话亭急匆匆穿过马路,依照指示转到邮电营业所后面的巷子里,果然有一道敞开的铁门,他走出去,回身用锁头把门锁上。 转过一道拐角,走出十几米远,隐约听见有人用力拽铁门的声音,伴随着呵斥的声音:“别费劲了,快快,找梯子!” 苗新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奔大华戏院。到了戏院,他连今天上映的是什么电影都没顾上看,掏出钱递进售票口:“买一张十排的座位。” “先生,前排的还有很多空座位……” “前排距离屏幕太近,我怕刺眼睛。十排的刚刚好。” “好的。这是您的票,拿好。” 苗新走进戏院,电影已经开演了一会。他借着银幕的光亮,找到十排座位坐下来。 十几分钟后,高非悄无声息的坐到他身后,低声说道:“你不要回头,我是受陈站长委派,来和你接头。” “陈站长怎么样了?” “他很好。说说你是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苗新很清楚,陈站长再怎么信任自己,这也是最基本的调查程序。于是他就把监狱里当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非:“你说的孙大宏现在在哪?” “他和胡铁峰在法华路的房子里。你可以让陈站长再派人去问问孙大宏,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 “对胡铁峰,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我开始也不信任他,但是住在他朋友家这两天,他主动要求自己住一间房,让我和孙大宏住另外一间,他说他喜欢静。要说他是奸细的话,他应该时刻监视我们才对。”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胡铁峰拿到看守的钥匙的过程,听着太神奇,我怀疑那串钥匙本来就在他手里。而且你们在监狱里居然没有遇到任何盘查,警备队监狱的防范会松懈到这种程度?” “最重要的一点,处决犯人绝不可能只凭着两名看守一句话,岗哨就会相信,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监狱!监狱处决犯人难道不需要手令之类的文件?” 苗新冷汗都下来了,如果胡铁峰是奸细,那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诱使自己和陈站长联系,他们是要通过自己抓陈靖恩! 正文卷 第20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虽然胡铁峰帮助你们逃出监狱,但是你们对他不可能做到完全信任,这是必然的。李东哲当然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要求胡铁峰贴身监视,甚至刻意给你们制造单独谈话的机会……他一定是有其他办法掌握你们的秘密!” “其他办法?会是什么办法?”苗新想不到答案,只好老老实实问高非。 高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是从他们任由你和孙大宏单独谈话的事情来看,你和孙大宏的房间里被安装了窃听器的可能性最大!” 苗新既恍然又懊恼:“窃听器?难怪胡铁峰主动要求自己在一个房间,他们是希望我和孙大宏说的机密越多越好!” “你和孙大宏说过涉及到陈站长的事了吗?” “……说过。我跟孙大宏说,站长的备用据点可能是在豆市街一带。” “你怎么知道备用据点在豆市街?” “站长曾经对我提起过一次,但是他没说具体位置。” “陈站长还真是信任的他的行动队长……” 这句话让苗新有些疑惑:“你不是我们中统的人?” 高非说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76号的人一定会根据你和孙大宏的谈话,在豆市街安排下眼线……” “陈站长真的在豆市街?” 高非没有回答他,心想着如果豆市街被监视,陈靖恩后天想要安全离开,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苗新等了一会,身后没有动静,忍不住说道:“我既然甩掉了跟踪,是不是可以归队了?” 高非:“你说的话是不是属实还需要查证。而且你只是暂时甩掉跟踪,我估计76号的人正在附近到处找你,你出去之后不出10分钟,就会被再次盯上!” 苗新有些不服气,说道:“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可以甩掉他们!” 高非笑道:“这我相信,中统上海站行动队队长这个能力还是具备的。但是即使你能够彻底甩掉跟踪,为了你们陈站长的安全,你还是应该回到胡铁峰那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才行!” 听高非这么说,苗新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可能是泄露了站长的行踪,这个错误是必须要自己来弥补才行。于是说道:“当然。为了当国,为了陈站长,我随时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高非:“这也是陈站长对你的考验。毕竟你是从警备队监狱逃出来的人,你是特工人员,应该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明白。你就说我应该怎么做吧!” “那个胡铁峰每天都喝酒吗?” “每天都喝。就是不吃饭,他也能喝半斤白酒。” 高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东西递给苗新:“幸亏身上带着一点。” “这是什么?” “强效安眠药!” ………… 苗新等高非走了十几分钟后,站起身从戏院走出来,乘坐电车返回法华路。 情报处五组的人果然在附近搜寻,看见苗新再次出现,黄钢一面命人继续跟踪,一面立刻走进路边的公用电话亭。 黄钢:“喂,李副处长,我是黄钢。苗新接到过一个电话,然后就甩掉了我们的跟踪,我觉得他好像是有所察觉了,要我看干脆抓了他算了!” 电话另一端的李东哲说道:“他不一定就是察觉有人跟踪,也许只是正常的反跟踪方法。苗新和孙大宏只是小喽啰,单纯为了抓他们,我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黄钢:“我们既然已经知道陈靖恩藏身在豆市街一带,只要多派人守住那条街,我不相信他陈靖恩还能一直躲着不出门?” 李东哲:“上万人的豆市街,藏一个人,哪有那么好找!苗新今天既然和中统的人接上了头,他回去后一定会和孙大宏商量办法。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要有耐心,探听到陈靖恩的确切住处才行,” “是!我明白!” ——李东哲偶然发现胡铁峰和苗新、孙大宏竟然同属一支部队,这让他觉得是一个可乘之机,利用同袍战友之间的信任,设计这么一个局。整件事的最终目的,就是以苗新和孙大宏为诱饵,钓到陈靖恩这条大鱼! 苗新回到法华路的住处。 胡铁峰:“苗大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苗新:“没有。去了两家没买到化妆用的东西,不敢再走太远,在附近转了一圈就赶紧回来。” 胡铁峰:“苗大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两个馒头。” 苗新:“我在外面吃过了。那个……胡兄弟,我要和大宏说几句话,你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既然知道胡铁峰是什么人,苗新索性不再和他遮遮掩掩。 胡铁峰:“没问题,你们哥俩聊着,我出去看看再弄点吃的东西。” 孙大宏知道苗新是出去找人接头,见胡铁峰走出去,立刻问道:“新哥,怎么样?接上头了吗?” 为了让一切逼真自然,苗新现在不能跟孙大宏说实话,他走到窗户跟前,说道:“等一下,我看看胡铁峰走了没有。” 孙大宏很不以为然:“通过这两天观察,我觉得胡铁峰没什么问题,不用像防贼一样防备他。”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今天和咱们的人接上头了。” “太好了!陈站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元宝街。明天我们就去找他会合!” “你昨天不是说是在豆市街吗?” “被俘的王富贵叛变,陈站长担心豆市街不安全,所以临时更换了备用据点。” “我都不知道备用据点在哪,王富贵不可能知道吧?陈站长是不是太过于谨慎了?”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元隆当铺咱们险些全军覆没,陈站长能不谨慎吗!” “说的也是。那陈站长在元宝街什么地方?” “你和我都是还需要接受调查的人,接头的人不可能说出具体地点。他只是告诉我,明天去元宝街,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所房子斜对过一家整天拉着厚厚窗帘的住户,其实就是监听他们谈话的房间。负责监听的黄钢立刻打电话,把这些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李东哲。 听完黄钢的报告,李东哲沉思片刻:“胡铁峰现在在哪?” 黄钢:“他被苗新支出去,好像在附近闲逛。” 李东哲:“苗新他们若是离开这所房子,监听就用不上了。告诉胡铁峰,明天务必要想办法跟住苗新他们!” 黄钢:“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 李东哲放下电话:“来人!” “李副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让监视豆市街的人立刻撤下来,都撒到元宝街,等待明天收网!” “是!” 差一点忘了,还以为两章已经发完。。。。 正文卷 第209章 硬拼 第二天一大早,陈亮开着车在路边接上高非,按照高非的指引,驾驶汽车来到小沙渡附近的一处房子门口。 高非问道:“钱带来了吗?” 陈亮把车停稳,从座位下面拿出一个皮包递过去:“两千大洋,都在这。” 高非笑道:“陈站长一下拿出这么多钱,一定很心疼吧?” 陈亮:“高先生,我们站长说了,只要是能救出苗队长和孙大宏,拿多少钱都行。” 高非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陈靖恩之所以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救他的两个手下,兄弟情分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就这样孤家寡人灰头土脸的回到重庆。 中统上海站被人家连窝端掉,连行动队队长都被抓,而站长独自逃生,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高非拎着皮包下了车,来到房门前前,伸手敲门,“笃笃!” 门内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谁呀?” “是我。高兄弟。” 房门开了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一双警惕的小眼睛,然后是曲麻子欣喜的一张脸:“兄弟,我一听声音就是你。快请进。” 高非走进屋内,房屋面积不大,室内也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生活用品,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加两个凳子。 高非:“我的货拿来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高兄弟,你在我曲麻子眼里是这个,你的事我必须办的妥妥当当!”曲麻子伸出大拇指比划着。 他爬到床底下,用匕首撬开两块青砖,从里面拽出一个长条形状的包袱,一直拖拽到高非脚下。 曲麻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踢了一脚包袱:“汤普森冲锋枪一支,五个弹匣。一支毛瑟步枪,三十发子弹。” 高非把皮包放在桌子上:“按照你说的价,这是两千块。” 曲麻子搓着手:“高兄弟,说实话我都不好意思收你的钱。要是没有你传消息,我现在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高非:“那都不算什么事,我多走几里地,你就避免被76号的人抓去。对了,九宫殿那面怎么样了?我听说最近76号行动处的人去扫荡了好几次。” 曲麻子:“行动处去扫荡抓人,都是李东哲的主意,他现在是李士群面前的大红人,说一不二。兄弟,九宫殿你最近就不要去了,所有枪械交易都停止了。” 高非:“那可影响不少人吧?枪械交易可是一块肥肉。” 曲麻子恨恨的说道:“等着瞧吧,李东哲以为自己现在很威风。他是不知道九宫殿黑市生意的水有多深,他断别人的财路,别人就能断他生路!” 高非笑道:“你难道还能拿着枪杀了李东哲?” 曲麻子:“我是没那个胆子,但是一定有人有这个胆子!我就举一个例子,前两天行动处抓的一个叫王东的人,是7师刘副师长的亲小舅子!这几年,7师的枪支弹药可没少流到黑市上来,刘副师长是管军需的,这里面的猫腻你还不明白吗?” “那王东最后怎么样了?” “在76号关了三天,最后刘副师长托宪兵队涩谷少佐的关系,76号才把人给放了,听说王东被折磨的都没人形了!” 高非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站起身拎起那个长条包袱,说道:“咱们改日再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曲麻子:“好好,兄弟,你慢走,我就不送了。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高非出了屋子,回到车上把包袱放到后座上,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对陈亮说道:“你一会到街边雇一个苦力,把包袱送到香百里饭馆,交给苗新。你的车停在馨雅咖啡馆门口,等待接应他们!” “这包袱里是什么?” “枪!” “枪?你是让苗队长他们硬拼?” “李东哲的人已经把这里围住,别的办法根本行不通,唯一方办法就是硬拼!好在元宝街多是弯路,不利于追捕,却非常适合逃跑。” “他们只有两个人,硬拼能行吗?” “包袱里是一支冲锋枪一支步枪,火力上苗队长占据优势!现在陈站长已经安全,他们俩只能是救出一个算一个。但是我觉得胜算很大,李东哲能想出一万种对策,但是绝对想不到我们会选择硬拼,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 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苗新和孙大宏、胡铁峰出现在元宝街。 胡铁峰跟着的理由很充分,害怕被通缉,想要借中统的力量离开上海。孙大宏对他的要求有些为难,中统是一个特工组织,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掺和进来。但是苗新一口应承,因为他知道想要甩掉胡铁峰,没有那么容易。 一辆黑色轿车里,李东哲亲自坐镇指挥抓捕。 “李副处长,他们进了香百里饭馆,要了一个雅间。” “派两个人进去吃饭,不要惊动他们,远远的监视就行。另外,把饭馆后门后窗都派人围起来!” “是!” 半个小时之后,一名苦力扛着一个长条包袱走进香百里饭馆,伙计迎上来:“阿华,这是给谁送的东西?” “给一位苗新先生。” 苗新撩开雅间门帘走出来:“我就是苗新。” 苦力看了看苗新的外貌特征,把包袱递过去:“这是给你的货。” 苗新抱着包袱回到雅间,负责监视的一名特务立刻走出饭馆,来到李东哲车旁:“有一个苦力给苗新送了一个长条包袱。” “长条包袱?”李东哲思索了一下,这会是什么呢?新的联络暗号? 黄钢:“要不要派人扮成伙计,进去雅间看一下?” 李东哲:“不用。别忘了,苗新身边还有一个胡铁峰!他不是瞎子!另外,派两个人把那个苦力抓了,问问怎么回事!” “是!” 此刻的胡铁峰正伏在桌子上酣然入睡,孙大宏拍着他:“醒醒,兄弟,醒醒!” 苗新迅速的打开包袱拿出冲锋枪,说道:“别叫了,他是敌人派来的!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拿上枪!” 孙大宏接过苗新递给他的毛瑟步枪,惊讶的说道:“新哥,咱们这是要干嘛?” 苗新:“外面都是76号的特务,咱们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敢干吗?” 孙大宏乐了:“那有什么不敢!面对成百上千的鬼子兵我都不怵,还怕几个狗汉奸!” “那就干他娘的!走!” 苗新拎着枪走出雅间,直奔饭馆后门。负责监视的特务先是愣住,尔后急忙掏出手枪:“你……” “砰!”紧随其后的孙大宏举枪就射,一枪轰倒这名特务。大步流星跟着苗新向后门走。 饭馆里的人都吓得躲到桌子底下,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凶神恶煞冲向后门。 正文卷 第210章 混战 短短几分钟内,元宝街上枪声大作子弹乱飞,人群四散奔逃,惊慌失措的寻找地方躲避。被撞翻的商贩摊子,滚落满地的瓜果梨桃,孩子哭女人叫乱成一锅粥,临街的买卖店铺纷纷关窗关门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手枪和冲锋枪步枪真正交起手来,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火力不在一个级别上。而且在射程上也吃亏太多,手枪只有五十米的射程,汤普森冲锋枪射程两百米,毛瑟步枪有效射程达到六百米。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新哥,你先走!我掩护你!” “一起走!他们没有长程枪,不敢追的太近。” “附近巡逻的警备队都是步枪!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能赶到,到时候咱俩谁也走不了!你快走,我的枪射程远,能压制住这群王八蛋!” 苗新的冲锋枪在刚开始从饭馆里冲出来的时候,像一个不可阻挡的开路悍将,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现在处于反击压制,确实是孙大宏的步枪威力更大。 苗新:“大宏,记住,馨雅咖啡馆门口,陈站长的那辆轿车!” “知道了!快走!”孙大宏头也不回,扣动扳机“砰!砰!砰!”连续向躲在街角的特务们射击。 苗新猫着腰,拎着冲锋枪向街口奔跑,跑出两百多米远,迎面撞上两名闻声赶来的巡街警察:“干什么的!站……” “哒哒哒哒哒!”苗新毫不停顿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两名警察刚把手枪抬起来,身上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毙命。 陈亮从后视镜看到苗新狂奔而来,他打开车门大喊道:“苗队长,这边!” 苗新气喘吁吁的跑到车跟前:“等一会,大宏还没有上来!” 说话间,孙大宏已经拎着步枪向这边奔跑着,偶尔回身还几枪,他的身后现在不光是76号的特务,六七个巡逻的警备队士兵也加入追捕中,他们都是步枪,在火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大宏,快点!”苗新一边大喊着,一边端起冲锋枪对着追兵扫射,“哒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追兵的几颗子弹射过来,轿车的后车窗玻璃被打的粉碎,车身留下几个弹孔。 “砰!”一颗子弹擦着陈亮的头皮飞过去,吓得他赶紧把身体缩回车里,大叫道:“苗队长,上车!我们得走了!” 三十几米外的孙大宏蹲在地上,对着追兵“砰!砰!砰!”不间断的开枪射击。 苗新爬进后车座,大喊道:“大宏,别打了,上车走了!” 孙大宏何尝不想撤退,他是被追兵的火力咬住,已经胶着到一个不可能撤下来的地步。 苗新换了一个弹匣,把冲锋枪架在后车窗,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枪口吐着火舌,子弹雨点一般向追兵的方向倾泻。 孙大宏知道苗新这是在掩护自己,他一咬牙,哈着腰返身向轿车奔跑过来。“砰!”一颗子弹射中他的后背,孙大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背衣服立刻被喷涌的鲜血洇透。 他勉力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终于是没有成功,只能一点一点向前匍匐前进,子弹不断射在他身边的地上弹起。 陈亮探头看了一眼,他知道已经不可能救得了孙大宏。即使孙大宏没负伤,这样等下去,会连同追兵一起等来。 他一脚油门,汽车疾驰着冲出元宝街。 苗新回头大吼着:“陈亮,你他妈的给我停车!大宏没有死,我们得救他!” 陈亮没有停车的意思:“苗队长,能救你出来已经很幸运了,孙大宏我们救不了他。你看看咱们身后!” “砰!砰!砰!” 追兵的汽车已经追到距离只有百十米远,几支步枪探出车窗不断的射击着他们的汽车。现在不要说救孙大宏,能不能摆脱追兵都在两说。 苗新从狂怒中冷静下来,伏在后车座上,把枪管探出去“哒哒哒哒哒哒哒!”向外扫射,让追兵的汽车不敢追的太近。 高非站在街旁的二楼楼顶,在楼顶边缘,堆放着两个木头箱子,被一根绳子固定在护栏上,几乎是凌空悬挂在半空中。 等到陈亮的车开过去,追赶的汽车行将开到的时候,高非掏出匕首,割断绳子,两个木箱子失去牵引从高处坠落,“嘭!”“嘭!”同时摔在马路中间,形成一堆不大不小的障碍物。 追赶的汽车急刹车停住,黄钢从车上下来:“快快快,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开!派人上楼,上面有他们的同伙!” 清除这些障碍只需要三两分钟,但是三两分钟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陈亮和苗新安全撤退。 高非割断绳子立刻下楼,从容不迫的穿过马路,再拐进一条巷子,韩三的黄包车等在这,他上了车:“静安寺。” “得咧,咱走着!”韩三拉起黄包车穿街过巷扬长而去。 ………… 第二天,巡逻队在小沙渡河沿发现了那辆遍布子弹弹孔,但是已被大火烧毁的轿车,轿车的后座上扔着一支损毁严重的汤普森冲锋枪。 特工总部李士群办公室。 李东哲垂手肃立着:“李主任,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我。我没想到陈靖恩能想出这么一招,而且他们居然准备了重武器,对这种突发状况准备不足。我请求处分!” 李士群叹了口气:“东哲,你的问题是太自傲,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这种行动为什么不通知行动处?情报处以收集情报为擅长,抓捕任务应该尽量交给行动处来负责!” “我以为陈靖恩区区几个中统残余,我调动情报处两组人已经足够用。谁知道他们竟然有这么强的火力,我马上派人去查这些枪的来源……” “这些枪一定是来自黑市,没有枪号没有出处,什么都查不到。给我感觉这件案子的行事风格不像是陈靖恩所为,倒是很像军统的一贯作风!” “您认为军统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非常有可能。”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李士群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我是。嗯嗯嗯,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放下电话,李士群说道:“金处长建议立刻处决孙大宏和胡铁峰,我已经同意了。” 李东哲:“孙大宏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是可以再审一审。胡铁峰是我安排的内线,怎么能一并处决?” 李士群:“孙大宏你已经审过一次,还有什么再审的必要?况且他只是一个小喽啰,没有任何价值。那个烂酒鬼胡铁峰,你留着干什么用?贪杯误事的废物!” “是!” 正文卷 第211章 夏菊搬家了 夏菊搬家了,新家距离老房子只隔着一座静安寺,新房子在静安寺南邻,老房子在北邻。虽然只是一南一北,居住环境却是差异巨大。南邻住户更多,治安情况也更好一些,不像北邻不仅地处偏僻,还经常发生入室盗窃,拦路抢劫的恶性案件。 新房子是萧太太朋友的房子,她朋友为了躲避战乱,全家移民去了国外。这所房子就空下来,担心长期无人居住会对房子造成损坏,就委托萧太太给找一个家里人少讲究卫生的租户。 于是萧太太就想到了她的干女儿,夏菊起初并不想搬家,北邻虽然不太平,但是住习惯了,她没有觉得有太多不便。 经不住萧家母女的谆谆劝导,她勉强答应来看看房子,本以为是走走过场,然后就说自己没看好。哪曾想,一看到房子,她就觉得非常对心思。 房子主人看来是一个思想西化的人,室内装修风格也偏重欧美风格,看着非常的洋气。最新样式的沙发、软床、梳妆台,尤其是浴室里那个漂亮的浴缸,看着就有让人想立刻泡上一个热水澡的欲望。 哪个女孩子能不喜欢干净舒适的居住环境,夏菊也不例外,她挨个屋子参观着:“干妈,这房子很贵吧?” 萧太太笑道:“你不用管贵不贵,我就问你喜不喜欢?” “这么漂亮的房子,谁能不喜欢呢?可是我一定付不起房租。” 萧太太:“房东其实就是想找一个经常开窗换气,打扫房子的人。租金她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 让夏菊下定决心搬家的原因,除了这所漂亮房子的吸引力之外,还有就是这里距离高非的住处只隔着两条街,步行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走到。 等到高非知道夏菊搬家的事,夏菊已经在新房子住了半个多月。 “看看吧,漂亮吗?” “漂亮。” 夏菊在高非的凝视下羞红了脸,撒娇一样推着他满屋子走:“谁让你看我了,我是让你看看这所房子!” 高非回身环抱住她,忍不住在她脸上亲吻着:“房子漂亮,你也漂亮。” 夏菊被高非亲吻的心情激荡,轻打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出于保密纪律的考虑,高非并没有告诉夏菊。她的新家距离特派员左枫的住处相隔只有一百多米远,如果不是有一栋三层建筑在中间挡住视线,都能够互相看到对方的房子。 高非趴在床上,夏菊用双手给他敲打着后背:“怎么样?舒服吧?小的时候,我经常给爸爸这样子敲背,每次他都说特别舒服。” “嗯,是很舒服……你知道李东哲住在哪吗?” “不知道。你们要对他动手?” “他回到上海才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造成的破坏力却是非常巨大。上面已经把他列入暗杀名单,命令我们找机会除掉他。” “是啊,他最近几个月破获的案子特别多,昨天还查抄了一个共党的联络点。76号的人都在说,李东哲早晚会取代金占霖,成为情报处处长。” “这个人极度危险,比金占霖的危害性更大,必须早一点除掉!” “你们还没找到他的住处?” “我也是刚刚接到命令没有几天,正在安排行动计划。按说76号的人大部分都住在华村,可是我派人监视了几天,都没看见他出现过。” “李东哲好像确实是不住在华村。” “你怎么知道?那他住在哪?” “蒋美玉和八组的侯涛在恋爱。以前听美玉说,侯涛跟她提过一句,说是帮新来的处长租房子。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萧宁宁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件事?你可以从她嘴里套套口风。” “她应该不知道。就算是她有机会知道,她也不关心。” “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 “派人盯他几天,还会找不到他住在哪里?” “李东哲的警觉性非常高,最近我几次派人跟踪他,要么是被甩掉,要么是跟到最后发现车里只有一个司机!” 夏菊心不在焉的给高非敲打着后背,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或许有办法查到他的住处……” 高非翻身坐起来。叮嘱着:“夏菊,你可千万不能主动的去打探这类情况!” 夏菊娇嗔着:“我都快工作两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 蒋美玉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资料室:“夏菊,今天这么早?” 夏菊把打满热水的暖水瓶放到桌上:“起来的早,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就早来一会。美玉,我刚才看见你和侯涛是一起来的,你们……” “你可别乱想,我们就是在门口碰巧遇到了。” “我没乱想。其实你们相处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谈婚论嫁了?” “唉,我倒是想啊,可是他现在和八组的两个人住在华村宿舍,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在哪结婚呀!” “你们可以租房子,等过几年攒够了钱,再买新房也不迟。要不然指望你俩这点薪水买房子,你能等得起吗?” 蒋美玉端着水杯沉吟着:“对呀,真是当局者迷。我压根没往租房的事情上想,一门心思就是买房子。” 萧宁宁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谁要买房子?美玉要买房子吗?” 蒋美玉白了她一眼:“听三不听四,我们是在说租房子的事,不是买房子。对了,你们知道在哪租房子比较理想一点?” 夏菊:“我们女人哪懂房子的事,这种事你应该找侯涛商量,他总在外面跑,应该知道哪里的房子又好又便宜。” “对!我这就去找他!”蒋美玉放下手里的水杯转身走出去。 萧宁宁一脸懵懂:“夏菊,美玉租房子要干嘛?” 夏菊微笑着说道:“你猜。” 十几分钟后,蒋美玉兴冲冲的返回来,一屁股坐到夏菊身边,说道:“我刚才跟他说想要租房子的事,他说畅心园那一带出租房子的特别多,房子也都很好,就连李副处长都是在那租的房子。” 夏菊心里暗暗高兴,表面上不动声色,随口问道:“侯涛同意你们租房子结婚?” “哼,他有什么不同意的,他乐得不行。他说他早有这个想法,怕我不答应才没敢跟我提。” 萧宁宁大瞪着眼睛:“美玉,你和瘦猴要结婚了?” 一句‘瘦猴’,让蒋美玉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一半:“瘦猴,瘦猴,你就不能称呼他的大名?” 萧宁宁:“能啊。” 蒋美玉:“那就请你称呼他的大名,这是对人的起码尊重!” 萧宁宁:“好好好,尊重,怎么会不尊重。美玉,你还没回答我,你真的要和瘦猴侯涛结婚了?” 蒋美玉:“…………” 书友们帮忙给《暗枪》一个评分吧。电脑版上就可以打分。谢谢。 正文卷 第212章 束缚 左枫公开身份是大美洋行的一名职员,化名周达。周明也以他堂弟的身份,在洋行内谋得一份杂役的差事。 高非今天来到他家里,是向他汇报近期的行动计划。因为上面明确要求锄奸队在每次行动之前,队长和特派员要做好互相沟通。特派员虽然不参与具体行动,但是却有决定权。 高非:“左特派员,上面要求我们尽快除掉76号情报处副处长李东哲!中统上海站被破坏,对重庆震动很大。而且很显然,李东哲的下一步动作一定是针对我们军统!” 左枫恨恨的说道:“早知道这个人这么难缠,当初就不该拿他跟王凤山做交换!” 高非:“左特派员,当时你是不在上海,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即使预料到他将来是一个麻烦,那时候也必须要做交换,不把王凤山救出去,不仅是锄奸队有危险,还会对一些爱国商人构成巨大威胁。” 左枫:“要是仔细谋划谋划,一定会找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我在重庆的时候,听说这个交换计划,就曾经对戴局长说过,这是一个下下策!只可惜戴局长并没有采纳我的谏言!” 高非默然不语,他没法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那个交换计划是他一手促成,被左枫说成是下下策,除了无言以对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左枫叹了口气,说道:“戴局长做了一次亏本的生意,拿一个情报处副处长换回来一个普通的特工,结果我们现在不得不做一些亡羊补牢的事情来收拾残局!算了,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懒得再发牢骚!高队长,你就说打算怎么动手吧!” 听他总算是把话题告一段落,高非在心里松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他的住处,正在安排人在附近监视,等到掌握了李东哲的作息规律。争取在一周内,安排一次对他的刺杀行动!” 左枫:“你是准备来一次入室刺杀?” 高非:“对!李东哲在回家的路上防范非常严密,每次都有数名随行警卫,很难有机会下手。我思来想去,进入他家里动手反而会相对更容易一些。” 左枫沉思了片刻,说道:“好!我同意这次行动!” 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左特派员,李东哲比狐狸还要狡猾,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有所警觉。如果第一次刺杀不成,第二次第三次刺杀会更加艰难!所以,我们要务必严守机密!在行动之前,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出一点要对他动手的消息!” 左枫:“上一次刺杀李士群行动,的确是我太莽撞,间接导致了行动失败。因为这件事,戴局长亲发电文严厉斥责了我。高队长,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低级错误!” 高非:“左特派员,你千万不要多心,我在提醒你的同时也是在提醒我自己。何况一时的疏忽大意谁都有过,我也经常会有犯错的时候。委座都不敢称自己为完人,何况我们这些下属。” 左枫:“当然,当然。” 见左枫面色有些尴尬,高非也不好再和他深谈下去,他向四周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周明?” 左枫:“杂役的下班时间比我们还要晚一些,估计他再有一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到家。” 高非站起身:“左特派员,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左枫:“高队长慢走,怒不远送。” 从左枫家里出来,高非恍惚的觉得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他不明白每次行动之前,必须向这位特派员汇报一下,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监督?审查?还是别的什么? ………… 特工总部情报处九组办公室内。 王富贵:“杨组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杨凌看了看他脸上诚惶诚恐的神情,说道:“王富贵,你虽然是投诚人员,但是也不用这么畏手畏脚。我对你和九组其他人都是一视同仁,有什么就说什么!” 王富贵:“我今天在街上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进下去,我怕自己判断不准确,所以想请示一下您的意见。” 杨凌点燃手里的香烟,深吸了一口:“我们做情报工作,有一丝一毫可疑就要查!说说他怎么可疑?” “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可疑。” “眼神怎么了?” “他的眼神透着明显的警惕,是那种防备人的警惕,普通老百姓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杨凌笑了笑:“防备人的眼神?会不会是个小偷蟊贼?或者是侦缉队的人,要不就是警察局的便衣队。” 王富贵:“我也怕搞错了,闹出笑话。就跟了他一段路,最后发现他进了大美洋行,侧面一打听,他就是洋行的一名普通杂役。” 杨凌:“哦?杂役?要是一名杂役的话,到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王富贵:“那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把他带回来问一问?” 杨凌想了想:“这样吧,你先不要惊动他,再跟他两天,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算了,如果再发现有可疑之处,就直接抓了!” “是!” 王富贵心里很高兴,他知道要想在76号混出点样子,就必须在一些案子中有突出的表现才行。要不然凭他一个投诚人员,没靠山再没能力,永远都不会获得上司的信任和赏识。 周明下了班,先在菜市场买了一些水果蔬菜,他以前是左枫的马弁,现在成了勤务兵兼警卫。家里平时做饭烧菜,收拾卫生这些琐事,是他这次来上海的主要工作。 他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回头看了看,身后除了几个蹲在地上玩闹的孩子,没有什么异常。他迈步走进院子,回手关上门。 刚要准备进屋子,门外忽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常年做警卫工作周明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因为听声音这明显是一个成年人,而刚刚他身后几米内除了那几个孩子,根本没有任何人。 周明站在门板内猛然伸手打开院门,探身向外看。 王富贵刚从拐角转过来,想看看周明住处的门牌号码,没想到这个莽汉来这么一手,两个人差一点撞了个对脸。 想起左枫的叮嘱,要对附近出现的陌生人格外留神,周明对王富贵产生了怀疑。但是他和特工们的方法不同,他就这么瞪着王富贵,一直瞪到王富贵有些慌乱的从他门前走过。 正文卷 第213章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左枫刚刚从联络点回来,进门看见周明神色有些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周明,怎么了?” 周明吞吞吐吐的说道:“特派员,我,我好像是被人盯上了。” 左枫吃了一惊:“被什么人盯上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被人盯上?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我没有。每天上班下班,我连话都很少说。” “你平时是不是还像在重庆的时候那样,瞪着眼审视别人?” “是有那么几次……” 左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用手点指着周明:“我再三嘱咐过你,要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样来掩饰身份,你怎么就是听不懂!” 周明一脸的委屈:“特派员,您嘱咐我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可有时候就忘了。我这几年跟着您做警卫,都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哪改得过来。” 左枫叹了口气:“唉,看来我带你来上海真是一个错误!”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搬家离开这?” “我得出去一趟,找高队长商量商量。” “那我呢?” “你在家里老实待着,哪都不要去!盯上你的特务只是觉得你可疑,在没有抓到确实的把柄之前,应该不会对你动手!” “是。” 左枫急匆匆走出家门,去高非的住处。他们的住处距离很近,在街边叫了一辆黄包车,半个小时就跑到了。 到了地方,左枫下了车,来到高非的门前,四处看了看无人注意,伸手敲门“笃笃!” “谁呀?” “是我,周达。” 高非打开门让他进来:“左特派员,你怎么来了?” 左枫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高队长,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是给锄奸队惹来麻烦!” “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周明好像是暴露了!” 对于周明这个非特工人员,高非一直很放心不下,不过既然是上面同意左枫带着这么一个警卫,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高非:“他是怎么暴露的?” “刚才他告诉我说,他被特务跟踪了。” “确定是特务吗?” “基本确定。周明虽然不是特工人员,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高非略一思索,说道:“左特派员,你们得马上转移!” 左枫:“马上转移?需要这么急吗?” “左特派员,我这是假设跟踪周明的人是警察局的便衣队,如果是侦缉队和76号的人,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动手抓人!” “他们不用先查出证据?” “有的人用,有的人就不用,这个因人而异。据我所知,像76号和侦缉队的的办案方式,大多数都是先抓后审,他们信奉酷刑之下出口供!” “那好,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左特派员,你不要回去了。我另外派人去通知周明。” “周明不是咱们军统的人,他没有联络暗号,你派别人去,他不会相信,他只相信我。” “……可是,我担心如果敌人动作足够快的话,也许派来抓捕的人已经在路上!” “我回去只需要半个小时时间,应该没什么事。我和周明先找一家旅馆住下,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下联络暗号。” “那好吧,左特派员,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我这就回去。” ………… 萧宁宁来到八组办公室,丁凯文正百无聊赖的喝着咖啡翻阅着报纸。 “宁宁,有事吗?” “你借阅的文件都超过两个月了,都不知道归还,害得夏菊被科长批评。” “是吗?我都忘记了。” 丁凯文从抽屉里找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是这份文件吧?” 萧宁宁接过来,看了一眼:“没错,就是这份。” 丁凯文:“宁宁,替我跟夏小姐说一句抱歉。” 萧宁宁饶有兴趣的坐下来:“表哥,最近半年多,你可是一次都没往资料室跑了?像这种借着道歉的理由,请夏菊吃饭看电影的机会都不利用上吗?” 丁凯文拿起报纸继续看着:“夏小姐心有所属,我这叫知难而退。” 萧宁宁撇撇嘴:“我看你是没有恒心还差不多!我都问过夏菊了,她根本就没有男朋友,都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 丁凯文有心辩解,转念一想觉得没什么必要,笑道:“行,那就算是我凭空想象行了吧。” 萧宁宁:“什么就算,就是!坐了半天,咖啡也不说给我倒一杯!丁大组长,你的绅士风度去哪了?” 丁凯文苦笑道:“绅士风度在这里已经快磨没了!再说了,哪次来我这,你不是自己动手,还用我让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走了,不跟你浪费口水!”说着话,萧宁宁拿着文件回去资料室。 自从那晚发现夏菊家里的男人,在丁凯文心里只有两个判断,那个男人要么是夏菊的情人,要么是前去接头的情报员。如果是前一种情况的话,自己就是应该知难而退。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就是说明夏菊也是一名情报员!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丁凯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是现在他不想再费力气,查到又怎么样?夏菊是共党的话还好说,是抓是杀煎炒烹炸都可以。万一是重庆方面的人,在这个表忠心的节点上,那可就是自找麻烦。 办公室的屋门一响,杨凌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推门走进来:“丁组长,这玩意儿我是享受不了,你是国外回来的人,应该能喜欢。” “什么东西?”丁凯文打开纸包一看,原来是几包雪茄烟,木制的烟盒上写着产地品牌:西安利华。 丁凯文:“西安利华生产的雪茄烟在国内也算是顶级品,谢谢了,杨组长。” 杨凌看见桌上的咖啡,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几包烟而已,哪用谢谢,放在我那也是浪费。” 丁凯文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品品滋味,点点头说道:“嗯,不错,味道很醇厚。”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丁凯文:“进来。” 王富贵推门走进来。 杨凌:“什么事这么急?还追到八组来了。” 王富贵:“杨组长,大美洋行的那个杂役发现我了,我担心他逃跑。所以来请示您一下,抓不抓?” 杨凌想了想:“你去找赵华和二德子,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俩跟你去抓人!” “是!”王富贵转身走出去。 丁凯文:“有案子?” 杨凌:“我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前两天王富贵说他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我就让他跟了两天。” 丁凯文:“王富贵是受过训练的中统特工,他既然觉得可疑,那一定是有些问题。” 杨凌笑道:“管他呢,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咱们76号抓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抓回来审一审,没问题就放了,有问题就是意外收获!” 谢谢每天投票的书友!真心感谢你们的支持! 正文卷 第214章 误打误撞 “笃笃!” “谁?” “房东。” “有什么事吗?” “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房门打开一道缝,门外站着两个人,周明一眼看到王富贵,立刻把门关上,迅速将门闩插上,转身跑进屋子里。 二德子狠踹了一脚门,骂道:“这王八蛋手可够快的!” 王富贵打量一眼院门,说道:“咱俩把门撞开!” 两个人后退几步,用肩膀猛然撞向门板,这种包着铁皮的木板门经不起两个人合力的撞击,“蓬!”“咔嚓!”门闩被生生撞脱,当啷一声门闩掉在地上。 周明已经把后窗户打开,爬上窗台刚想要跳下去,早就预先堵在这的赵华从一侧闪身出来,举枪对着他:“别动!” 这时候王富贵和二德子也冲进屋子,两把手枪对着周明喝道:“下来!” 周明腹背受敌,无奈之下从窗台上慢吞吞爬下来,赵华也紧跟着顺着后窗户跳进屋子里,顺手给周明戴上手铐:“老实蹲下!” 王富贵走进卧室看了看,出来问周明:“还有一个人呢?他去哪了?” 周明蹲在地上低着头闷声不语。 二德子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你他妈的哑巴了?问你话呢!” 王富贵:“二德子,先别理他,搜一搜再说。” 三个人在房子里开始分头搜查,他们都是干这种事的行家里手,很快就在壁橱的暗格里发现了发报机。赵华惊喜的说道:“富贵,合该着我们哥俩跟着你沾光露脸,真捞着干货了!” 王富贵心里的也是兴奋异常,先不说抓的这个人到底是军统还是共党,就冲着缴获的发报机,杨凌也会替他请功领赏,钱还是次要的,关键这是他在情报处崭露头角的机会。 正准备去院子里仓房搜查的二德子,快速跑回来,拿起一块抹布堵在周明的嘴里,然后伸出食指:“嘘!有人来了!” 王富贵和赵华都停止搜查,各自掏出枪躲在窗帘后面,掀起一角向门外观看。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里,门口来的是一辆黄包车,车夫看了一眼门牌,刚要放下车把。坐在车上的左枫目光一瞥,发现院门敞开以及掉在地上的门闩,知道情况不对,低声对车夫说道:“别停,继续走。” 黄包车没有停顿越过院门口继续向前走。 王富贵吐了一口气,把枪收起来,不经意间看了周明一眼,却发觉周明的神色无比紧张,脑门子上都急出汗珠子。王富贵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周明,忽然意识到了黄包车里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他几步跑出院子,对着渐行渐远的黄包车大喝道:“拉车的,站住!” 车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有人喊,莫名其妙的想要回头看。左枫说道:“不是喊你,快走!” 王富贵见车夫加速,越发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回头对屋子里喊道:“赵华看着犯人,二德子跟我去追那辆黄包车!车上的人是他的同党!” 二德子拎着枪和王富贵一前一后,飞跑着追过去。 “站住!再跑开枪了!” “83067黄包车,把车停下!” 王富贵喊着黄包车车尾挂着的车牌号,拉车的车夫这下子知道是在喊自己,回头一看追赶的人手上拿着枪,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跑了,车把一放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左枫跳下车,横穿马路向对街跑去,这个时间正是下班高峰,街上行人车辆穿梭不断。他险些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撞到,一脚急刹车的司机把头探出车窗,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急着投胎吗!” 左枫左躲右闪跑到街对面,本指望着车流能够挡一挡追赶自己的特务。哪曾想王富贵和二德子举着手枪,过往车辆纷纷停下,他俩几乎是一点都没耽搁追了过来。 虽然来上海也有一个半月时间,但是左枫也只对经常走的几条路还算比较熟悉。像这种从没有来过的地方,让他有些慌不择路,三绕两绕竟然绕进一条死胡同,再想要往回走,身后奔跑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左枫猛然纵身攀上身边的院墙,人在危急关头能爆发出超强的能量,平时他根本不可能攀爬上去的高度,居然一跃而上,他已经没有退路,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院子里,夏菊拿着喷壶正在给一排白玉兰花浇水,看到墙上忽然跳下来一个人,不由得连退了几步,吃惊的看着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左枫:“小姐,你别害怕,我是好人。外面有坏人追我,让我躲一下就好。” 说完这番话,他也顾不得夏菊同不同意,拉开门冲进屋子里,在厨房找到一把菜刀,握着菜刀躲在厨房门的后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夏菊的思绪还在混乱中,外面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谁呀?” “76号办案,缉拿谍匪。把门打开接受搜查!” “等一下。” 夏菊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和左枫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他们从未见过面互相并不认识。 “快点开门!磨蹭什么呢!”院门被踹的“咣咣”直响。 院门是铸铁门,要不然外面这两位早就故技重施破门而入。夏菊把院门打开,佯怒道:“干什么呀,门都要被你们踹坏了。” 王富贵和二德子都认识夏菊,知道她是情报处资料室的内勤人员,也是萧处长太太的干女儿。 二德子惊讶的问道:“夏小姐?你怎么在这?” 夏菊:“原来是你们俩呀。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 二德子:“哦,真是巧了……夏小姐,你看没看到有人从院墙跳进来?” 夏菊:“没有呀,我在院子里浇花,没看见有人进来。” 王富贵疑惑的看了看夏菊,指着院墙上左枫蹬踩的痕迹,说道:“夏小姐,不对吧?明明有人从这里跳进来,你怎么可能看不到?” 虽然左枫身份不明,但是夏菊本来还是有心救他,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自己需要明哲保身才行。 夏菊假装思索着:“会不会是我在仓房收拾东西的时候进来人了?” 对这样的说法,王富贵比较认同,点点头说道:“一定是!” 他冲二德子一使眼色,两个人慢慢靠近屋子,伸手拉开房门,卧室客厅通透的一览无遗,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屋子里被夏菊收拾的很干净,红木地板擦的光亮可鉴,王富贵看了看地板上的脚印,一直延伸进厨房。 王富贵举枪对着厨房里喝道:“出来吧!知道你在里面!” 左枫躲在着厨房门后,手里握着菜刀一言不发,他听到外面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心想自己也许能够博出一个逃生的机会。 感谢东山小钻风、飞舞的蛋白质两位书友的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215章 第一次开枪杀人 二德子伸手把厨房门推开,寒光一闪,左枫猛然举刀就要劈过来。王富贵举着枪厉声喝道:“别动!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左枫的举着菜刀的手凝滞在半空中,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知道自己幻想搏命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二德子夺下菜刀放到一边,拿出手铐给左枫铐上:“你他妈的疯了吧!都什么年月了,飞机满天飞坦克遍地走,还玩义和拳红枪会那套!” 左枫的衣领子里藏着剧毒品氰化钾,只要他咬破衣领子,就会在几秒钟内毙命。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咬下去就是死,就要和所有的一切告别!他在犹豫,亲手杀死自己的决心并不好下。 王富贵本身也是这个系统中培训出来的特工,见左枫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触及衣领子,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他快步上前,双手用力一扯,“哧啦!”一声,衣领子被撕扯下来。 他用手在衣领内捏了捏,冷笑道:“果然是军统的人!” 夏菊已经走进屋子里,听王富贵这么说,心里也很吃惊,不知道这个人和高非的锄奸队有没有瓜葛。 王富贵把衣领子随手揣在兜里,揶揄着说道:“意志不坚定啊,犹豫什么?一口咬下去,不就一了百了吗!” 左枫羞愧的低下头,他也在问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当机立断服毒自杀! 二德子走过来在左枫身上简单搜了一遍,除了几张钞票,再就是大美洋行的证件,他拿着证件读着:“大美洋行业务经理周达!” 王富贵:“周达?假名字吧?军统这帮家伙很怕暴露,谨慎的过了头,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名字!” 二德子问道:“夏小姐,附近哪有电话?我去给总部打电话,让杨组长派车过来。” 夏菊:“出了巷子口往左走,差不多一百米吧,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二德子往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返回来:“夏小姐,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夏菊:“静安寺南路仁爱街。” 二德子:“富贵,你看住了他,别让他给跑了。” 王富贵:“放心,我拿着枪要是让一个戴着手铐的人给跑了,我也就不用在76号混饭吃了!何况还有夏小姐帮忙,怎么说,夏小姐也是咱们自己人。” “那行。我去给杨组长打电话!你和夏小姐看着他吧!”二德子迈步走出院子。 左枫知道军统有一个叫夏菊的女情报员潜伏在76号内部,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听王富贵和二德子一口一个夏小姐,还说夏小姐是他们自己人,心里不免产生联想,这个“夏小姐”会不会就是那个女情报员夏菊? 左枫:“这位夏小姐,你也是一个中国人,怎么能黑白不分帮助汉奸祸害自己的同胞?” 王富贵:“那要看怎么说,要是以后日本人占了中国,就没有汉奸这个词了。” 左枫:“心安理得接受外族侵略奴御的人,不是汉奸是什么!” 王富贵:“那照你的说法,满人侵略中国二百多年,这二百多年里,全中国的人都是汉奸?” 左枫摇摇头叹了口气:“诡辩!” 然后他对着窗户自言自语的说道:“郁金香花虽美,但是还不够娇艳。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左枫做为锄奸队领导者,他和每一名队员都有联络暗号,夏菊也不例外。这句话就是他和夏菊之间的接头暗语。 正常情况下,本应该是夏菊拿着一朵郁金香花,然后左枫说‘郁金香花虽美,但是还不够娇艳。’夏菊问‘先生觉得什么花才够娇艳?是红玫瑰?还是紫丁香?’左枫再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但是现在身边有王富贵,左枫不敢和夏菊对暗语,只好把自己说的部分全都说出来,如果面前的‘夏小姐’是自己人,她就会听得懂。 王富贵:“夏小姐,别搭理他,我看这人脑子有病!” “嗯嗯。”夏菊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是无比的震惊。因为她知道,能够说出这句暗号的人,只有新来的特派员左枫! 她很清楚左枫的重要性,他和高非一样,知道锄奸队每一个人的联络方法和住处。如果他被抓进76号,后果将极其严重。 这是突发情况,自己该怎么办? 夏菊脑海中的思绪激烈的斗争着,她回身走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把勃朗宁M1910手枪。这把枪自从高非送给她之后,还一直没使用过,里面的七颗子弹一颗都不少。 她还不确定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特派员被抓走。 王富贵回头见夏菊背着手从卧室里走出来:“夏小姐,你手里拿的什么?” 夏菊心里一紧张,忽然把手枪举起来,对着王富贵喝道:“别动!把枪放下!” 说完这句话,夏菊心里已经不再混乱,她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带走左枫! 王富贵很惊讶:“夏小姐,你干什么?你疯了?” 夏菊走近两步:“把枪放下!” 王富贵看着她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真怕自己刺激到她,这么近的距离下,夏菊要是开了枪,他根本不可能幸免。 他把手枪慢慢放到地上:“夏小姐,你冷静点……” 夏菊:“把他的手铐打开!” 王富贵这一下就全明白了:“哦……你,你们是一伙的!” 夏菊:“快点!” 王富贵掏出手铐钥匙,慢慢走向左枫,一边走一边说道:“夏小姐,你们逃不掉的,二德子已经去打电话。我们的人马上就会过来,识相的立刻认罪伏法,总部看在萧处长的面子上,也许会饶了你。” 夏菊:“别啰嗦……” 左枫看到王富贵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大叫道:“小心!” 王富贵蓦然反手把钥匙朝夏菊扔过去,然后猛扑向地上的手枪。他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如果被一个拿枪都拿不稳的小姑娘制服,说出去太贻笑大方。而且他也有信心在夏菊慌乱中,先拿到自己的枪。 可是他忽略了还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左枫,左枫见他返身扑向手枪,伸出脚一勾,“噗通!”一声,把王富贵绊了一个趔趄,但是这一下已经足够让夏菊做出反应。 “砰!砰!” 夏菊几乎是闭着眼对着王富贵连开两枪。 勃朗宁的枪口还冒着青烟,王富贵已经倒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夏菊的两枪,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另一枪打中了他的头部,大滩的鲜血和脑浆瞬时涌出,流淌在地板上。 感谢“飞舞的蛋白质”书友的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216章 关心则乱 高非在左枫走了之后,立刻去联系尹平和张茂森,他们住的地方都在静安寺附近。 听高非说完情况,尹平说道:“在敌后工作还摆什么谱儿,带这么一个愣头愣脑的狗屁警卫整天伺候着,这要是不出事都奇了怪了!” 张茂森:“尹平,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听队长的吩咐!” 高非:“我担心抓捕周明的人已经过去了,事不宜迟,咱们得去接应特派员一下。” “好!” “我去开车!” 三人开着车来到静安寺南路,轿车刚要进入通往左枫住处的路口。忽然间“砰!砰!”传来两声枪响。 高非凝神侧耳辨别了一下,说道:“是仁爱街方向!好像是出事了,咱们过去看看!” 张茂森猛打方向盘,汽车调转方向驶入仁爱街,在他们车的侧前方,二德子狂奔着向夏菊家的巷子里跑,高非注意到他在奔跑中,衣服迎风掀起,露出腰上别着的手枪。 二德子刚打完电话,本想在街口等杨凌派来接应的车辆,忽然听到枪声,他怎么也想不到夏菊是军统的人,还以为是左枫逃走了,王富贵在追捕过程中开的枪。 “跟着这个人!”高非说道。 夏菊住在巷子的最后一家,看着二德子一直跑进巷子深处,高非的心在向下沉:“停车!老张等在车里,尹平跟我下去!” ………… 夏菊兀自举着手枪,因为过度惊吓,脸色煞白,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着被自己打死的王富贵伏在血泊中,她感到心慌气短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的恶心,弯下腰不停的干呕着。 左枫逢凶化吉,非常高兴,叫道:“夏菊,你做的很好!快把钥匙拿来,给我手铐打开!” 夏菊这才想起来去把钥匙捡起来,颤抖着双手给左枫把手铐打开。 左枫捡起地上的手枪别在腰上,说道:“他们的人就快要来了,咱们得马上走!” 夏菊还处在杀人后的不适中,茫然的问道:“走?我也走吗?” 左枫:“当然。你已经暴露了,我们马上去找高队长,让他安排我们离开上海!” “对对对,去找高非!他一定有办法!”夏菊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急忙走回卧室,把手枪塞回枕头底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拿出来装进挎包里。 夏菊和左枫走出屋子,二德子拎着手枪急匆匆跑进来,刚好堵在院子门口:“站住!夏菊,这是怎么回事?王富贵呢?……” 夏菊支吾着:“王富贵……在屋子里。” “你别动!把手举过头顶!”二德子眼睛很尖,发现左枫伸手摸向腰里。 二德子举着手枪慢慢靠近左枫,从他腰里拿出王富贵那把手枪,他一手一支枪,对着两个人,说道:“夏菊,王富贵死了,对吗?” 夏菊没言语。 二德子打量着左枫,嘿嘿冷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高手,戴着手铐还能杀人!手举高,再乱动,老子一枪毙了你!” 即使到现在,二德子也认为是左枫杀了王富贵,胁迫夏菊当他的人质。不过,这些事他并没有太费心思去想,王富贵死了更好,功劳都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砰!砰!砰!” 二德子冲天开了三枪,他这是在示警通知附近的警察巡逻队,只要他们赶过来,这件事就不会再有变数。 夏菊忽然说道:“二德子,你拿枪对着我是什么意思?” 二德子:“对不起,夏小姐,你的嫌疑是协助犯人逃跑,我……” “嘭!!”一根木棒狠狠的打在他后脑,二德子吭都没吭一声,“噗通”扑倒在地上。 高非出现在二德子身后,随手扔掉捡来的木棍,说道:“左特派员,巷子口有辆车,开车的是张茂森,他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左枫:“可是……这里怎么办?” 高非:“这里我来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离开!动作快一点!敌人很快就到了!” 左枫知道事情紧急,当下不再犹豫,快步走出夏菊家,向街口跑去。 高非走进屋子里,看了看地上王富贵的尸体,回身问站在门口的夏菊:“总共就这两个人?” “嗯,自始至终就是他们两个。” “这个人是左枫开枪打死的?” “是我。” 高非深深的看了夏菊一眼,心中的怜惜不言而喻,从一个文弱单纯的姑娘发展到如今开枪杀人,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或者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更贴切。 “枪呢?” 夏菊打开挎包把那把勃朗宁手枪递给高非。 高非:“是不是从来没人知道你有这把枪?” 夏菊:“没有。一直放在家里,也没有使用过。” 高非思索了片刻,拎着勃朗宁手枪走到晕倒的二德子跟前,把二德子的身体掉过方向,变成头朝院门方向趴着,回头对夏菊说道:“闭眼!” 抬手举枪,扣动扳机,“砰!砰!”两枪结束了二德子的生命。 “哪一把是王富贵的枪?” “右边那把。” 高非伸手把地上右边的手枪捡起来,擦干净指纹放在王富贵的手边。再将扔在地上的手铐重新挂在二德子的腰上,手铐腰上塞进他兜里。 做完这一切,高非走到夏菊跟前,说道:“夏菊,时间紧迫,我说你听。左枫可以逃走,但是你不能。因为认识你的特务太多,这种情况下,你不可能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就当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联!你就说是这两个人追凶手追到家里,被凶手在屋子里打死一个,另一个想要跑,被打死在院子里。他们问你凶手的样子,你可以尽可能的把特派员的样子描述给他们,以争取信任!” 听到这里,夏菊还是忍不住打断:“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特派员安全转移出上海?” 高非摇摇头:“那已经不重要。特务跟踪周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跟踪周明的同时,连带着也会注意特派员,对他的长相必然已经十分清楚,你如果说谎反而会引起怀疑!其他的经过,你就按照正常发生的说就可以……” 尹平走进来:“队长,撤吧。警察的哨子声越来越近,离这里不会超过一百米远。” 高非盯着夏菊:“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夏菊点点头:“记住了。你快走吧,放心,我没事。” 看着夏菊有些依恋的眼神,高非心里阵阵的疼痛,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当初就不应该让夏菊加入进军统。 让一个没有受过特工培训女孩子,去做纷乱复杂的情报工作,本身就是一种风险。而风险的背后还有高非牵肠挂肚的担心,所谓关心则乱,这几乎成了他最大的弱点,在涉及夏菊的问题上,他的逻辑思维会因为情感的牵扯而变得不那么清晰。 高非和尹平离开十几分钟后,巡逻的警察率先赶到现场。 书友们,给作者一点动力,投投票吧!谢谢!! 正文卷 第217章 蒙混过关 仁爱街发生的事情,李东哲已经得到报告。他拿起电话拨通八组的号码:“丁组长,你去一趟仁爱街,我担心杨凌太毛躁,办不好这件事。你立刻赶过去,发挥你的长项,务必勘察好现场,不要有一丝遗漏!” 丁凯文:“是!” 丁凯文带着几个人,开着车赶奔仁爱街。等到了地方,丁凯文才知道,案发现场竟然是在夏菊的家里。 杨凌正在院子里询问最先赶到的警察。 丁凯文走过去:“杨组长,李副处长派我来协助你调查这件案子。” 杨凌喜形于色:“求之不得,有你这个顶级特工帮忙,我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丁凯文围着二德子的尸体转了一圈,杨凌在旁边介绍着:“二德子是被人从背后开枪射杀!两枪都命中要害!” 丁凯文:“另一个呢?” 杨凌:“在客厅里。” 夏菊抱着胳膊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面无表情。 丁凯文从她身边经过,停顿了一下:“夏小姐,你还好吧?” 夏菊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此刻在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能够说的滴水不漏,高非在仓促间只是教给她一份大致的“草稿”,她需要把这份“草稿”尽量完善才行。 丁凯文走进客厅里,蹲在王富贵尸体旁边,仔细验看着他身上的枪伤创口。 不经意间,忽然发现王富贵衣兜边缘露出一块布头,他伸手轻轻拽出来,原来是一块被扯断的衣领子。丁凯文略一思索,见四周没人注意他,顺手把这块衣领子放进自己衣兜里。 杨凌迈步走进来:“丁组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丁凯文站起身:“从枪伤创口上来看,他们俩都是被765口径手枪射杀。这种口径手枪,要数勃朗宁制造的型号最多,按照目前在上海最常见的勃朗宁枪型,谍匪用的是M1910可能性比较大。” 杨凌赞叹不已:“丁组长不愧是洋军校毕业的高材生,看一眼枪伤,就能判断出使用的是什么枪型。佩服佩服!” 丁凯文笑了笑:“雕虫小技而已。杨组长,这件案子,怎么会发生在夏菊家里?” “这件事还得从源头说起,你等一下……” 杨凌四处张望着,招手喊道:“赵华,你过来一下!” 赵华从院门口跑过来:“杨组长,有什么吩咐?” “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丁组长介绍一下。” “是!” 赵华就把他们三人去抓周明的事情,原原本本对丁凯文说了一遍。 丁凯文听完他的讲述,思索片刻,说道:“就是说王富贵和二德子去追谍匪的同党,这个谍匪同党在被追的走投无路情况下,被迫逃进夏菊家里,是这样吗?” “是。刚才询问夏菊,她也是这么说的。另外,院墙上的蹬踩痕迹很清楚,确实是有人翻墙而入。” “周围邻居有目击者吗?” “我们已经挨家挨户问了一遍,没有目击者。” “现场开了好几枪,会没有目击者?” “夏菊家里的院墙很高,从外面看不见院子里发生的情况。再者说,没人会愿意看这种热闹。” 如今这样的战乱年代,尤其是子弹乱飞的场面,老百姓对这种事是避之唯恐不及,枪声一响,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你们抓的人犯呢?” “李副处长已经派人连同发报机都带回了总部。” ………… 特工总部。 女犯审讯室。 夏菊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没有给她上铐子。这一方面是萧万廷的面子在起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所有证据都显示她在这件事情中,是一个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者。 杨凌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现场勘查报告:“夏菊,你说你当时在仓房收拾东西,所以没有听见有人进入你家里?” 夏菊:“是的。直到王富贵他们来敲门,我才知道家里进来了人。” “然后呢?” “然后王富贵守在门口,二德子去给杨组长打电话。” “说一说他们俩被谍匪打死的全过程,要一字不落!” 夏菊想了想:“当时二德子打完电话回来,他们俩嘀嘀咕咕的,怎么商量的我不知道,然后他们就一前一后走进屋子里。大概半分钟左右,传来两声枪响,紧接着二德子跑出来,后面一个男人追出来,对着他后背开了两枪。” “什么样的男人?” “四十多岁,四方脸,没留胡子,戴着金丝眼镜,看着……看着像是一个学校老师的样子。” “打死二德子之后,这个男人朝哪个方向逃走了?” “他从我身边跑过去,我当时坐在地上,吓得脚软走不了路,一直坐到警察来。” 正在监听审讯的李东哲摘下耳机,问站在身边的丁凯文:“你在现场勘察的情况怎么样?这个夏菊有没有嫌疑?” 丁凯文:“从现场情况来看,确实就像夏菊供述的一样。王富贵他们一路追捕谍匪,谍匪应该是对仁爱街地理不太熟悉,慌乱中跑进夏菊住的巷子,那是一个死胡同,他无路可走才跳进她家里,基本上看,夏菊进入这件事中纯属偶然。” 李东哲:“现场再没有其他疑点?” “暂时没有。” “那个叫周明的谍匪招了没有?” “厉组长正在审。” “走,跟我过去看看!” “李副处长,夏菊怎么处理?是关还是放?” “夏菊……既然没有嫌疑,就放了吧!” “是!” 丁凯文派人去通知杨凌放人,自己跟着李东哲来到另一间审讯室,在这里,厉先杰正在审讯周明。 “李副处长。”见李东哲进来,厉先杰忙站起身。 李东哲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周明:“招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不动刑?情报处的组长们都是心慈手软的活菩萨吗!” “刚刚按照程序问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动刑。” “对这些死硬分子,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老实招供!立刻动刑!” 厉先杰不能再不动刑,虽然他知道周明一定是和军统有瓜葛,但是没办法,李东哲虎视眈眈的现场监督,自己要是有一点犹豫,都会被他怀疑。 他吩咐手下人:“把他的衣服扒了!动刑!” 两名特务上前把周明的衣服扒光,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双手大张着被捆在木桩上。 行刑手把泡在辣椒水中的皮鞭拎在手里,抡圆了胳膊,对着周明劈头盖脸打下去,“啪!啪!啪!啪!啪!啪!”每一鞭子下去,立刻带起一条深深的血痕,辣椒刺痛着伤处,让人痛不欲生。 夏菊已经被释放,在萧宁宁陪伴下经过审讯室,听到里面传出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心里一阵阵的颤栗。今天自己说的那些话,如果不能蒙混过关,哪怕只要有一点点的疏漏,下场就会和正在受刑的人一样。 正文卷 第218章 第二道关卡 厉先杰从审讯室走出来,来到走廊掏出一支烟点燃。杨凌老远的走过来:“厉组长,那家伙招了没有?” 厉先杰笑道:“进了76号审讯室,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何况这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孬种!” 杨凌眼睛一亮:“招了?” “招了。” “太好了。李副处长让我来问问招供了没有,如果招了,让我把口供拿给他。” “口供让金处长派人拿走了。” “金处长拿走了?可是李副处长这怎么交代?” “那我就不知道了。两位都是我的顶头上司,谁来拿口供,我都得给。” “说的也是……那我去告诉李副处长一声。” 十几分钟后,李东哲匆匆来到金占霖办公室,推门而入:“金处长,厉先杰审讯犯人的那份口供是不是在你这?” 金占霖面沉似水,冷冷的说道:“李副处长,我的办公室不是城门!我请你尊重一下你的上司!” “金处长,这份口供十分重要,我一时心急就忘了敲门。抱歉。”李东哲嘴里说着抱歉,脸上丝毫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金占霖默然半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周明的口供,“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桌子上,说道:“口供我看过了,已经在申请通缉令,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李东哲拿起供词反复看了两遍,说道:“金处长,周明的口供说这个左枫是军统特派员,既然他已经暴露,那他一定是要逃离上海,我们应该立刻派人到码头车站交通要道设卡拦截!” 金占霖:“上海这么大,如果不调动警察局、警备队、侦缉队、宪兵队这些部门兵种的力量协查,就凭我们76号这些人,怎么去拦截?去哪里拦截?一个关卡派一个人?” 李东哲没有理会金占霖的话里带刺,说道:“通缉令签发了没有?” 金占霖:“李主任刚刚签发,我正准备派人送往各个部门通报协查。” 李东哲用力一捶办公桌:“这怎么来得及!” 金占霖:“这是程序问题,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李东哲站在原地想了想,招呼也没打一个,转身走出金占霖的办公室,刚好和走进来的萧万廷走了一个面对面。 “李副处长,你这是……” “萧处长,我有急事,恕不奉陪!” “哦哦,李副处长请便。” 萧万廷反手关上门,见金占霖脸色铁青,正在那对着办公桌咬牙运气。 “金处长,怎么了这是?你们口角了?” 金占霖站起身:“老萧,你请坐。唉,小人得志,难怪说小人得志便猖狂,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萧万廷劝道:“金处长,你消消气。李东哲既是李主任的亲信又是同乡,关系非比寻常,你就忍忍吧。” 金占霖用手点指着门口方向,说道:“亲信怎么了?同乡怎么了?就算他是十足的亲信,也是一个副处长,我是情报处处长,他对我全无敬意,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萧万廷:“金处长,今日不比往日,人家春风得意马蹄疾,咱们就低低头吧。” 金占霖冷笑道:“他李东哲才回来几天?我在76号多少年了?我要是向他低头,我真是白在人世间混一回……”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金占霖拿起电话:“喂。” “我是李士群。” “哦,李主任,您有什么吩咐?” “我刚刚用电话口头通知了警察局警备队这些部门,他们现在就会出动警力展开搜捕。咱们的人也不能闲着,情报处九个组,抽调一半人马,配合行动处到各处设卡搜查!全力缉拿军统特派员左枫!” “是!” 金占霖放下电话:“老萧,看到没有?李东哲现在还真是在76号说一不二的人物!” 萧万廷:“怎么了?” “李主任让我派人到各个关卡检查,不用问,这都是李东哲的主意!” 萧万廷想了想:“金处长,把凯文派出去吧,他现在最缺少实战经验,多经历这样的场面对他成长会有帮助。” 金占霖拿起电话,一边拨着号码一边说道:“难怪说,是亲三分向。老萧,你这个姨夫当的是真合格……喂,丁组长,一会你去找安处长,听从他的分派。” ………… 一辆疾驰的轿车上,开车的是张茂森,副驾驶坐着尹平。后面是高非和简单化了妆的左枫。在他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里面也是锄奸队的队员。 前方路口设置了路障铁马,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和守备队的士兵,正在设卡盘查过往行人车辆。 张茂森说道:“队长,情况有些不对头。” 高非:“调头。走另一条路!” 尹平:“奇怪啊,敌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高非:“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很有可能是周明经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了特派员的身份。” 左枫:“周明招供了?应该不会吧?他跟着我好多年,我对他的忠诚度还是非常相信的。” 高非淡淡的说道:“76号的酷刑下最考验忠诚。如果不是周明招供,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左枫沉思着:“会不会是那个夏菊变节投敌,把我供出去了?” 对于这样的质疑,高非只回答了两个字:“不会!” 左枫:“为什么不会?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一吓唬还不什么都招了?” 车里没人再回答他。 不远处的路口也有关卡,十几个持枪的黑皮警察逐个验看证件检查车辆。 左枫扒开车窗帘向外看着,紧张的说道:“高队长,会有危险吗?” 高非:“不要慌,稳住!” 想要把左枫送往太仓,刚才那条路和现在这条路,二选一必须要选一条。高非从车窗探出头,招手示意后车先过去,后车从他们车旁超过,停在路障前面,过来两个警察验看证件,然后看了看车里,挥手放行。 高非:“咱们也过去。” 张茂森开着车缓缓靠近关卡,一个警察走过来:“证件。” 张茂森把四个人的假证件递出去。 警察挨个翻看一遍,探身看了看车里的几个人,说道:“过去吧。证件就别收起来了,前面还有关卡,到时候还得拿出来验看。” 张茂森:“还有关卡?” 警察:“我们这是第一道关卡,前面是特工总部和侦缉队的关卡……快过,快过,你们堵住后边的车了!” 现在如果调转车头,会立刻被警察拦下,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向前走。 正文卷 第219章 投名状 轿车缓缓驶离关卡,尹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左特派员,看来敌人对您还真是重视,居然设了两道关卡!” 张茂森用手捅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高非:“老张,前面如果是特工总部设的关卡,你现在就得下车。” 张茂森点点头:“我明白。”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从相反方向的人行道原路返回。 左枫疑惑不解:“张茂森为什么下车?” 高非解释着:“老张曾经被捕过,有不少特务都认识他,我担心前面如果是特工总部设的关卡,他会被人认出来。” 左枫:“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带着他?” 高非:“左特派员,你的身份很重要,我原以为带两个可靠的人,对你的安全能更有保障一些。但是我没想到敌人的动作这么快,这件事上确实是我的疏忽。” 左枫正色说道:“高队长,我们做特务工作,每一处细微的环节,都有可能会是成败的关键因素。必须要事事考虑周全,千万马虎不得……” 尹平已经坐到驾驶位置上,听着身后的说教,越听越生气,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他这是提醒高非。然后毫无预兆的一脚油门,轿车猛然窜出去,左枫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了车顶。 高非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是呵斥道:“尹平,你怎么开的车!” 尹平:“对不起,对不起,踩错油门了。左特派员,您没事吧?” 左枫揉着脑袋,摆摆手:“没事。开车小心点!” 尹平:“是是。刚才听您说话听得太专注,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轿车疾驰开出五公里左右,前面道路两侧堆着几个沙袋,一根长长的圆木横在沙袋上,充当临时的关卡。路边停着三辆轿车,车周围站着四五个人在那抽烟聊天。 尹平精神为之一振:“队长,就这么几个人,咱们完全可以硬闯过去!” 高非看了一眼左枫:“左特派员,你的眼镜还得摘下来。” 左枫的眼镜是近视镜,遇到检查就摘下来,过了关卡再戴上。他摘下眼镜揣在怀里,说道:“高队长,我同意尹平的建议!实在不行,咱们就冲卡!” 高非:“三辆车,不可能就这几个人……” 正说着话,其中一辆车,车门打开,又下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丁凯文,跟在他身后的是齐老二和侯涛,齐老二的手上赫然拎着一支冲锋枪! 左枫急忙低声说道:“尹平,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有重武器!” 尹平微微点点头:“我明白。” 他们的车停在关卡前,一个特务走过来:“证件看一下。” 尹平把证件递出去,嘴里搭着话:“兄弟,发生什么事了?一路上到处都是检查站。” 特务没搭理他,俯下身看了看车里的人:“你们出城干什么去?” 尹平:“山里的朋友弄了点野味儿,请我们去打打牙祭。都是山鸡野兔子狍子什么的,用大铁锅一焖,就着小酒,味道别提有多美。” 这名特务被尹平形容的直咽口水,神情也放松下来,说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会享受,过去吧!直行大概三四里地,看见丁字路口左转,就是通往佘山的路。” 尹平:“谢谢,谢谢。我们知道路。” 特务回身挥着手,喊道:“没问题,放行!” 另外两名特务抬起圆木,让出一条车道。 “等一下。”丁凯文走过来,接过特务手里的证件,目光依次扫过车里的三个人,最后停在左枫脸上,仔细的打量着他。 因为走的匆忙,左枫的容貌只是略加改变,粘上八字胡,用药水改变肤色,仅此而已。但是由于特务们没有左枫的照片,只是凭着周明和夏菊的描述,所以这样的化妆术,再加上证件,应付一般的检查基本没问题。 高非把手伸进座位缝隙中,握住了枪把。他直觉里感到丁凯文已经发现了什么。丁凯文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对这样简单的化妆术,恐怕很难瞒得过他。 出乎意料,丁凯文看了左枫一会,就把证件还给尹平,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的风很大,还是戴上眼镜会好一些……” 说着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对尹平挥挥手:“走吧!” 尹平驾车驶出关卡,立刻加速疾驰,一口气开出十几里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那家伙看了半天,我还以为他察觉到什么,好在是有惊无险。” 左枫已经把眼镜重新戴上,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说道:“这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故弄玄虚。如果咱们沉不住气,主动露出马脚,他就赢了!” 尹平虽然对左枫不太待见,但是对这句话还是很赞同:“没错,特派员你说的对!队长,你说呢?” 高非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说道:“他或许已经看出了咱们的破绽!” 左枫:“什么破绽?” 高非:“你的鼻梁两侧长期戴眼镜,有两处印痕,我虽然在给你化妆的时候已经尽力遮盖,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他刚刚盯着你,就是在研究这两处印痕!” 左枫:“不会吧?他要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破?难道他是咱们军统的人?” 高非缓缓摇摇头:“我肯定他不是军统的人。至于为什么不点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还很难判断,如果他是敌人的话,将会是一个棘手的劲敌!” ………… 诚如高非分析的一样,丁凯文确实是看出了左枫鼻梁处浅浅的印痕,再从年龄脸型上判断,他几乎肯定这个人就是军统特派员左枫! 但是他不想揭穿,萧万廷的话他记得很清楚:要找机会替重庆做一两件事。要不然手无寸功,将来怎么证明自己有反水投诚的心。搭救军统特派员,这就是他向重庆表忠心递交的投名状! 现在太平洋战场上,日军从最初的攻势已经全面转向防御阶段,美国人的军工业底蕴,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了强大的威力,他们的武器物资源源不断补给前线的作战部队,而日军最缺少的恰恰就是资源上的匮乏。 侵华日军如今也在收缩兵力,主力部队都驻防在大城市中,一些中小城市只有零星的小股部队,看似忙忙碌碌的军营里,其实都是在唱着空城计。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丁凯文和萧万廷讨论最多的事情。今天萧万廷向金占霖推荐他出来参与搜捕,就是希望有机会的话,丁凯文能够帮助左枫脱困! 感谢“我还要遇见几个你”和“飞舞的蛋白质”两位书友的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220章 故人 深夜。 街头突然响起接连不断的枪声,“砰!砰!砰!” “站住!(日语)” “混蛋,不要开枪,木村课长要求务必抓活的!(日语)” “是!(日语)”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快的在街上奔跑着。在他们身后两百多米外,紧追着六七个特高课特工。 中年男人名叫余向青,是中统新委派的上海地区负责人,年轻人是他的手下,名叫肖阳。 中统上海站被76号连窝端式的摧毁,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难以建立。但是中统又不想在上海没有自己的耳目和力量存在,于是局长叶秀峰就想效仿军统的铁血锄奸队,成立一个类似的队伍,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扩充实力。 余向青就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但是出师不利,他才到上海半个月,就被特高课的密探盯上。 今天晚上,特高课派出特工小组对他实施秘密抓捕,幸亏被起夜的肖阳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叫起来余向青,在众人舍命的掩护下,他这才算暂时逃出来。 “余队长,没子弹了,怎么办?”肖阳靠在一面墙壁上,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检查着弹夹里的子弹。 余向青自己枪里的子弹也早已经打光,他看了看四周漆黑的环境,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来上海满打满算没超过半个月,在黑夜里亡命奔逃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完全跑晕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肖阳指着前方几百米处的灯光,说道:“这就是极司菲尔路。前面不远再转过一道弯路,就是特工总部的老巢极司菲尔路76号。” 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隐约夹杂着几句日语的叫嚷声,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向前跑就是76号大门,往后退走就要面临被生擒活捉的命运。 余向青牙一咬:“走!咱们去76号!” 肖阳愣住:“去76号?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留在这也是被日本人抓住!去76号也许还有一条生路!想活命,就跟我来!快!” 余向青率先朝着76号大门口方向跑去,肖阳踌躇了几秒钟,也跟着跑过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76号门前依旧戒备森严,大门上的两只探照灯交叉照射,把门前三十米区域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 大门警卫看见跑过来两个人,立刻端起步枪上弹瞄准,喝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余向青:“我要见李士群。我是他的朋友!” 警卫:“李主任的朋友也不能大半夜来见面,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余向青:“你们给李士群打电话,就说南京的故人余向青求见!事情很紧急,你们要是给耽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几名警卫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你等一下。” 一名警卫班长拨通了李士群办公室的电话:“李主任,我是门口警卫。有一个叫余向青的人,说是有紧急事要见您。说是南京的故人,对,对。是!是!” 警卫班长放下电话走出岗亭,毕恭毕敬的说道:“余先生,李主任请您进去。” 余向青:“谢谢。” 余向青和肖阳跟着警卫班长走进76号大门,穿过层层守卫门岗,来到二楼副主任办公室,外间警卫室有值班警卫:“余先生,请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 肖阳:“两把没子弹的枪也算武器吗?” 警卫:“我们只是暂时替二位保管,等你们走后,自当奉还。” 余向青和肖阳把手枪交给警卫,并接受彻底的搜身,搜过身之后,警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可以了。余先生,您请进,李主任正在里面等您。” 肖阳要跟着进去,被警卫拦下:“你不能进去,李主任只说见余先生。” 肖阳只好等在外面,余向青推门走进这座碉堡一样的办公室。 李士群穿着睡衣正在地上来回踱步,一扭头看见余向青,立刻伸手双手,快步迎上来:“余老兄,我这不是做梦吧?哪阵香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他握着余向青的手使劲的摇着,并且给了余向青一个大大的拥抱。 余向青也有些激动,虽然是各为其主政见不同,但是一晃儿近十年没见面,确实有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我这夤夜登门,希望士群老弟不要见怪。” “哪里会见怪,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古时有蔡邕倒履迎王粲,我今天是穿着睡衣就出来迎接你,也会给后人留下一段佳话才好。” 李士群的热情让余向青打消了几分顾虑。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余老兄,你稍坐,我接一下电话。” 李士群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我是李士群。” “李主任,我是大门警卫,现在门口来了几个特高课的人,他们说有两名谍匪进入76号院子里,要求在咱们把人交出去。” 李士群拿着电话看了余向青一眼,对着电话说道:“哪来的谍匪?就说没看见!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去” “是!” 李士群放下电话,笑吟吟的端起茶壶,亲手给余向青倒满:“余老兄,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中统的人。今天晚上,是被日本人追到我这来的吧?” 余向青站起身:“不瞒士群老弟说,确实如此。我是逼不得已才来见你,如果你把我献出去,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李士群哈哈大笑:“余老兄,你把我李士群看成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在上海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余向青:“这么说来,我多谢了!” 李士群示意余向青落座:“余老兄,你在中统是什么职位?” “上尉。” “以你这样的才能,才是一个区区尉官?叶秀峰的眼睛应该去看医生了!余老兄,你要是来我的特工总部,我保你的官职待遇都有大幅度提高!” 余向青沉思片刻,说道:“士群老弟,如今的时局,已经不同于37年卢沟桥响枪那会儿,日本人的颓势已经显现,你何必还为他们卖命,只要你……” 李士群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笑道:“我劝你,你反过来劝我。打住吧,人各有志,咱们就不说了吧?” 余向青:“既然这样,我就冒昧求士群老弟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现在已经被特高课的人盯死,我想请你把我送出上海。” 李士群没有丝毫犹豫:“没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上海!” 求推荐票,求月票。。。希望数据能好看一些。谢谢各位! 正文卷 第221章 身份暴露 第二天一早。 李东哲接到李士群的电话,来到他的办公室。 “东哲,你秘密把余向青送走,一定要确保他安全返回重庆!” 李东哲十分不解:“李主任,余向青是中统在上海的头子,您为什么要救他?” 李士群:“当年在南京,我身陷囹圄,余向青那时候是监狱长,要是没有他的照顾,我早已经死在狱中!我出狱后曾经跟他说过,他的大恩,我日后必报!如今他落难,我若是见死不救,传扬出去,世人都会说我李士群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李东哲:“可是余向青是特高课的头号通缉犯,您这么做,恐怕木村课长那面不会答应。” 李士群冷哼着说道:“这个自大狂刚刚已经来过电话了,让我把余向青交出去。真是笑话,凭他木村雅山有什么权力对我发号施令!” “可是他终归是代表日本人的态度,我们总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解释什么?我没有看到什么余向青,是他的手下没抓到人,就任意的胡乱猜测!” “这样的说法,木村课长很难相信……” “他不信又能怎样?特高课人只看见余向青朝76号方向跑过来,他凭什么就一口咬定人是进了76号的大门?我已经告诉木村,这件事我会亲自向晴气将军解释!” 李东哲:“李主任,虽然晴气庆胤将军一定会支持您,但我还是觉得就这么放走余向青,实在是太可惜。” 李士群叹道:“东哲,我一向觉得你很聪明,不过在这件事上,看来你也不懂我的心思啊。” 李东哲看着李士群意味深长的目光,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派人在半路上干掉余向青,既成全了您知恩图报的美名,又铲除了心腹之患!” 李士群摇摇头:“余向青半路上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定会有人把罪名按在我头上,说我是沽名钓誉假充好人。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交给特高课。” 李东哲:“那您的意思是?” 李士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余向青在特工总部待了一天一夜,而且毫发无损的回到重庆,你觉得叶秀峰还会信任他吗?” 李东哲眼睛一亮:“按照中统的行事作风,一定会就此事展开没完没了的调查,即使没查出什么问题,余向青也不可能再受到重用!” 李士群:“在这种前提下,某一天余向青忽然横死街头,大部分人都会认定是中统自己在清理门户,你说对吧?” 李东哲恍然大悟:“余向青如果是死在千里之外的重庆,那就和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李士群微笑道:“到时候我还会给遗属送去一笔抚慰金,已告慰余老兄的在天之灵!” 李东哲赞道:“李主任,您的这一招离间计果然高明!我这就去安排人把余向青送回重庆!” 李士群:“去吧。” 一个月后,大力支持李士群的汪伪军事顾问晴气庆胤奉调回国,柴山兼四郎中将成为继任者。 ………… 王秘书拿着几份请柬走进办公室:“李主任,这是这几天邀请您参加的宴请活动,您看……” 李士群半躺在沙发里,摆摆手:“我早就说过,这些无意义的宴请一律不参加。” 王秘书:“那些不重要的宴请,我已经替您挡了,这几份需要您自己权衡一下。” 李士群坐起身,接过请柬,一份一份的翻看着:“周佛海的宴请就算了,我一会给他打电话推掉。这家伙现在和重庆眉来眼去的,当我不知道,等我抓到证据,有他好看!……张炳耀是谁?” “他是10师3团团长,谢文达的部下。” “谢文达的宴请我都没参加,何况是他的部下!” “听说他是想把3团驻地从佘山移防到市区,想请您和谢文达提一下这件事。” 李士群把张炳耀的请柬扔在一边:“军事部署我不懂,也不会去参与。推掉!” 他拿起另一张金色请柬,看了看:“宪兵队涩谷少佐宴请我?我跟他很少有来往,他为什么要宴请我?” “送请柬的人说,涩谷少佐听闻您和木村课长有一点误会,特意邀请了齐次长作陪,为你们做调解。” “区区一个木村雅山,疥癣之疾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还用得着他们做什么调解!” 李士群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犹豫,他的最大靠山晴气庆胤已经被调走,继任者柴山兼四郎的脾气秉性如何,自己还不是十分清楚。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想跟特高课的关系搞的太僵,毕竟上海实际上是在日本人的掌控中。 思虑良久,李士群问道:“涩谷少佐的宴请安排在哪一天?” “明天晚上六点钟,百老汇日式餐厅。” “给涩谷少佐回话,明晚我准时赴约!另外,让情报处现在就派人把百老汇四周监视起来,有任何可疑人员,先不问缘由,抓了再说!” “是。”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李士群在十几名警卫的护卫下去参加涩谷的宴请。他刚走没有十分钟,电讯科秦科长拿着一份电文来到他的办公室,迎面遇见王秘书。 “王秘书,李主任在吗?” “刚走。去参见涩谷少佐的宴请。” “这可怎么办……”秦科长在原地打转。 “李主任临走交代过了,有什么重要情况,可以先交给金处长处理。” “好,我这就去见金处长。” 金占霖正和萧万廷在办公室喝着茶,说着闲话消磨时间。 “笃笃!” “进来。” 秦科长迈步走进来。 金占霖:“老秦,你来的正好,萧处长拿来的好茶,顶级的君山毛尖,坐下来一起品尝品尝。” 秦科长:“金处长,公务在身,茶就先免了吧。” 金占霖看他神色凝重,说道:“让你老秦亲自跑一趟的公务,一定是重要情况。” 秦科长把手里电文递过去:“这是重庆潜伏人员刚刚传回来的密电,我觉得事关重大,就赶紧送过来。” 金占霖接过电文:“哦?是关于什么的?” 秦科长:“是关于军统在我们内部安插的间谍!” 金占霖精神为之一振,展开电文看了两眼,转脸对萧万廷说道:“老萧,想不想知道谁是这个间谍?” 萧万廷心里直打鼓,勉强笑道:“不会是我吧?” 金占霖:“说起来跟你也有一点关系,这个间谍就是萧太太的干女儿,资料室的内勤夏菊!” 正文卷 第222章 关于夏菊(一) 合顺祥门口立着‘苏州丝绸到货’牌子。 高非远远看见胡国华面色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着,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穿过马路迈步走过去:“胡老板,不在店里忙生意,还有心情看街景?” 胡国华:“高先生,你可来了,我有一批货已经断档好些天,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高非笑道:“卖断货是好事,这说明你胡老板生意兴隆。走吧,咱们进去详细说。” “高先生,请。” 走进客厅,胡国华回身把客厅门关上。 高非:“老胡,你今天可有点沉不住气,怎么慌里慌张。是有什么棘手的新任务派下来了?” 胡国华面色严峻:“高队长,没有新任务。是重庆那边出事了!” “重庆?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左枫参见几个朋友宴请,酒后失言,提到了他在上海脱险的事情。” 高非心里一惊:“他说什么了?” “他说幸亏自己机智,关键时刻说出了暗号,才得以逃过一劫。他提到了潜伏人员夏菊的名字!” “什么!” 高非一拍桌子站起来:“老胡,马上给重庆发报,立刻隔离审查参加宴请的所有人!他们之中要是有汪伪的特务,夏菊就彻底暴露了!” 胡国华:“已经晚了。其中一个人确实是76号埋在重庆的情报员,当天晚上他给上海发报,被总部电讯处截获电文并且破译。人已经抓了,可是他的电文也已经发到了上海!” 这是一直以来,高非最怕听到的消息,电文已经传到上海,这就意味着,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菊已经被敌人逮捕! 特工总部。女犯审讯室内。 夏菊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四周各种刑具依次摆放,带刺的皮鞭、老虎凳、辣椒水、炭火中烧的通红的铁烙、还有能让人大小便失禁的电椅。 金占霖亲自旁听审讯。 黄钢坐在桌子后面啧啧着:“夏小姐,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军统间谍!你隐藏的真是够深,瞒过了这么多人的眼睛,佩服!” 夏菊:“黄组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金占霖:“夏菊,别再演了,属于你的戏已经落幕。说,你的同党都在什么地方!” 夏菊:“金处长,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同党?” 金占霖冷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我就来让你明白明白你是怎么暴露的!‘郁金香花虽美,但是还不够娇艳。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句话,其实是你和左枫之间的联络暗号,对吧?还用我说的更多吗?” 夏菊听到这,心里全明白了,她知道一定是左枫泄露了机密,因为别人不可能知道这句暗语! 李东哲推门走进来,看了看夏菊,又看了看一屋子的刑具,说道:“好一派祥和气氛!我是不是走错了屋子?这是76号的审讯室?” 金占霖:“李副处长,你什么意思?” 李东哲:“金处长,我早就说过,对这些死硬分子,这种说教式审讯毫无用处!这么审下去,就算是问出结果,她的同党也有足够的时间散着步回重庆了!” 金占霖冷冷的说道:“我有我审讯的方法,不劳李副处长指点!” 李东哲:“金处长,你别动怒,我这是好意。你难道不想在李主任赴宴回来之前,把她的嘴撬开?” 金占霖默然片刻,身子向后一靠,吩咐道:“动刑!” 两名特务如狼似虎的冲上来,把夏菊拖拽到木桩跟前,去掉手铐,五花大绑捆缚在木桩上。 黄钢走到夏菊身前:“夏小姐,看在往日同事的情分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这细皮嫩肉的娇贵身子,一顿鞭子下去,可就没有好模样了!说吧,只要你告诉我几个名字,你立刻就会获得自由!” 夏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黄钢对行刑手一挥手。 “啪!啪!啪!……” ………… 机要处处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响,丁凯文闪身走进来。 萧万廷皱着眉:“凯文,你怎么也和宁宁一样,连门都不敲!” “姨夫,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到你这来。” “怕什么?咱们是亲戚关系,你到我这来,在正常不过,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我知道,可还是不想被人看见。可能这就叫做贼心虚吧。” 萧万廷深有体会的点点头,说道:“是啊,刚刚金占霖问我想不想知道谁是间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的事败露,惊出我一身冷汗。不过,我万万没想到,夏菊竟然是军统埋在76号的间谍!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丁凯文:“姨夫,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军统的人,但是我替她隐瞒下来。” “你早就知道?” “对。以前的种种迹象,我对她就产生过怀疑。而在一个月前,在她家里发生的案子,让我笃定夏菊就是军统的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疑点?” “王富贵的衣兜里,有一个扯断的衣领子,里面藏有剧毒,是军统特工标志性的东西。双方没有近身搏斗的痕迹,这东西怎么会到了王富贵手里?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们当时已经抓获了左枫,担心他服毒自尽,这才扯断他的衣领。既然他们已经抓到了左枫,那么夏菊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我可以替你转告重庆,让他们给你记上一功!” “我……” “嘭!”房门被大力推开,萧宁宁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表哥,你也在这……爸爸,怎么办?怎么办?” 萧万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什么怎么办!” 萧宁宁:“我是说夏菊呀?夏菊怎么办?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是间谍,她胆子小的很……” 萧万廷示意丁凯文把房门关上:“宁宁,这件事是真的。我和你表哥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军统间谍。” 萧宁宁愣怔了一会,转向丁凯文,哀求道:“表哥,你鬼点子多,你想想办法救救夏菊。” 丁凯文:“宁宁,你冷静一点,夏菊是军统间谍,谁也救不了她!” “她,她会死吗?” “恐怕是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愿意供出她的同党!”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爸爸,你去跟金叔叔说说,让我去劝劝夏菊,她最听我话了。” “胡闹!你以为这是儿戏吗!这是谍匪大案!你去凑什么热闹,赶紧回资料室工作去!” “你不去说,我自己去说!”说着话,萧宁宁转身就往外走。 萧万廷厉声喝道:“你给我回来!” 萧宁宁固执的抓着门把手:“你就说你去不去嘛!” 萧万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什么!” 正文卷 第223章 关于夏菊(二) “金处长,萧处长请您出去一下,他有事找您。”一名特务进来禀报。 行刑手拎着皮鞭走过来:“金处长,犯人晕过去了。” 金占霖:“用水浇醒!然后让她试试老虎凳的滋味!” “是!” 金占霖起身来到审讯室门外,萧万廷搓着手在走廊里来回的走着,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惶惶不安的萧宁宁。 “老萧,什么事?” “金处长,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宁宁和夏菊的关系很好,宁宁不忍心看着她受罪,想要进去劝劝她,你看这……” 金占霖犹豫着:“这个……” “金处长,你要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萧宁宁侧耳听着审讯里的动静:“金叔叔,里面……怎么没声音了?” 金占霖:“哦,她晕过去了。” 萧宁宁急的直跺脚:“金叔叔,求求您,让我去劝劝她,您相信我,她会听我劝的。” 金占霖沉思着,心想或许这也是一个突破口,让萧宁宁试试也好,万一夏菊肯听她的劝解开口交代,自己也会省下不少力气。 想到这,金占霖说道:“好吧,那你就进去劝劝她吧。不过,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夏菊依然冥顽不灵,那我就只好继续用刑具跟她说话!” 萧万廷有些担心的说道:“金处长,宁宁这么做,会不会惹上什么嫌疑?” 金占霖不解:“惹嫌疑?什么嫌疑?” 萧万廷:“会不会有人会因此怀疑宁宁也是……军统的间谍。” 金占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萧万廷肩膀,说道:“老萧,你多虑了。不管是什么时候,我这个当叔叔的都敢打包票,特工总部任何人是间谍,宁宁也不可能是!” 萧万廷拱拱手:“金处长,我在这先谢谢了。” “老萧,咱们这关系,一个谢字可就太见外了!你们先等一下。”金占霖转身回到审讯室内。 审讯室内,特务们正在给夏菊上老虎凳,这种刑具通过不断增加脚下的高度,能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要断裂一样的疼痛。 夏菊浑身颤栗着,痛苦的呻吟着。 金占霖:“先停一下,十分钟之后再审。” 坐在一旁听审的李东哲很惊讶:“为什么停?才审了一会就要休息?让她缓过这口气,接下来的审讯会更加困难!” “萧宁宁要劝她自首,我觉得可以一试。” “这是在浪费时间!严刑拷打都不管用,就凭着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她?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我已经决定了,给她一刻钟时间,事情再怎么紧急,也不差这一刻钟。” “万一萧宁宁和她是同党,两个人借这个机会互通消息,怎么办?” “萧宁宁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她会是间谍?你开什么玩笑!” “金处长,我们是特工部门,什么都要考虑的万一!万一她就是呢?当初谁能想到夏菊会是间谍?” 金占霖:“你要是不放心,审讯室有监听设备,我们可以进行全程监听!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所有人都出去!” “是!”特务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去。 李东哲没办法,只好跟着众人走出审讯室,他终归只是一个副处长,不可能否决上司的决定。 金占霖最后一个走出来,对等在门外的萧宁宁说道:“进去吧。好好劝劝她,一个女孩子大好的青春年华,何必为这种事受罪,只要她说出同党的名字,我会立刻释放她!” “好的,好的,金叔叔,那我进去了。”萧宁宁迫不及待的推门走进去。 审讯室里灯光昏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加上罗列四周的各式刑具,让整间屋子里充满着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 夏菊躺在地上,浑身已经被冷水淋透,身上遍布的鞭伤,看着触目惊心。有些行刑手下手特别重的地方,连皮肉都被鞭子带起来,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槽。 萧宁宁紧走几步,来到夏菊身边,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惨状,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夏菊,夏菊,你醒醒,你怎么样了?” 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夏菊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宁宁,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你不该来,会做噩梦的……” 萧宁宁瞬时泪崩,抱着夏菊大哭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我做不做噩梦。他们,他们怎么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这些该下地狱的魔鬼!……” 监听室里的萧万廷微微皱了皱眉,偷眼看着身边的李东哲和金占霖,这二位倒是沉得住气,对这样的谩骂没有任何反应,凝神倾听着。 夏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宁宁,别哭。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萧宁宁哽咽着:“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怎么……” 夏菊刚要说话,心口阵阵的难受,忍不住剧烈的咳着,“噗!”的一声,咳出一口鲜血。吓得萧宁宁连哭泣都停止:“夏菊,你吐血了……” 夏菊轻轻摇摇头:“不碍事,吐出来了就没关系。” “你真的是……军统间谍?” “既然他们认为我是,我就是想否认,也没人会相信。” “夏菊,你听我一句劝,你如果真的是间谍,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吧!干嘛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受这样的罪。” “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样,他们会把你打死的……”萧宁宁低声啜泣着。 夏菊目视着萧宁宁:“宁宁,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萧宁宁用力的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都找不到妈妈,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人到底在哪里,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和爸爸,为什么不和我相见……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她,真的,好多话。可是,可是我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你是要我帮你继续找你妈妈?” “对。等你找到她的时候,我或许已经死了,那你就告诉她,我每天每夜……都在想念她……” 萧宁宁拼命的点头,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我会的,我会的……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去求求金叔叔放了你……” 监听室里的萧万廷:“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李东哲冷笑道:“全部对话只劝了一句!然后就是一出生离死别姐妹情深的感人场面!白白耽误一刻钟!” 金占霖对站在身边的黄钢说道:“让萧宁宁出来,你继续审!” 黄钢:“是!” 正文卷 第224章 关于夏菊(三) 静安寺内的树林子里,高非焦躁的一脚一脚踹着树干,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厉先杰急匆匆的走进来。 高非迎上去:“给你留暗号这么久,你怎么才来?我已经等了你足足一个小时!” 厉先杰掏出一支香烟点燃,顺手递给高非一支,说道:“能出来就不错了!要不是76号上上下下都在关注夏菊的事,我今天有可能脱不开身。” “夏菊……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光是昨天晚上,就昏死过去四次!” 听到这样的回答,高非忍不住一拳打在树干上,树皮磕破了手指,鲜血立时滴落下来,但是此刻他不觉得是手在滴血,而是他的心在滴血。 厉先杰:“一个女孩子能承受得住76号审讯室里非人的折磨,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吐露,我不得不说,夏菊是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女人!她是好样的!” 高非:“她本来就是好样的!” 两个人一时无话,相对无言。 过了几分钟,厉先杰忍不住说道:“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什么办法?” “当然是营救她的办法!” “没有。” 又是一阵煎熬的沉默。 高非:“夏菊如果一直不招供,结局会是怎样?” “两条路。一是送到提篮桥监狱,长期关押,三十年、五十年,甚至终身监禁。二是送到警备队监狱,那地方你是知道的,去了就是等待被处决。” 高非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我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 “在半路上劫囚车!” “劫囚车?你是开玩笑的吧?” “这种时候,我还会有心情开玩笑吗?这是营救夏菊的唯一机会!” “高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夏菊被捕,我也很难过。说实话,她以前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情报员。不怕你生气,昨天我担心她扛不住酷刑把我供出来,我甚至都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高非似乎没听见厉先杰说什么,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计划周密一些,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厉先杰审视着高非的眼神:“高非,你是认真的?” “当然。” 厉先杰:“转押犯人,特工总部会派出十几名武装人员押送,你的锄奸队总共就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吃掉对手?双方交火相持太久,就会招来敌人的援军,到时候腹背受敌,救人不成,连自己怎么脱身都成问题!” “夏菊只是一名普通情报员,对她的押解应该不会太严。我再想办法弄来一些重武器,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会有七八成的把握!” 厉先杰摇摇头,说道:“这个营救行动风险太大,我担心上面不会同意,就像你说的一样,毕竟夏菊只是一名普通情报员。” “你是在提醒我要先斩后奏吗?” “我有吗?我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相视而笑,这是自从夏菊被捕以后,高非第一次露出笑容。 ………… 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 王秘书走进来:“李主任,金处长和李副处长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 金占霖和李东哲一先一后迈步走进来:“李主任。” 李士群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的说道:“坐吧。” 十几分钟后,李士群看完手里的文件,方才说道:“夏菊招了吗?” 金占霖:“还没有。” 李士群:“一夜的时间都过去了,她还没招供?” 金占霖:“李主任,我刚刚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得到的是一份假情报,夏菊根本就是被冤枉的……” 李东哲打断金占霖的话头:“不可能!那个左枫有什么理由,胡乱说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是军统间谍?况且我们的情报员当天晚上就遭到逮捕,现在很可能已经遇害!这样的情报怎么会假?” 金占霖:“在审讯室,你也都看到了,所有的刑具都过了一遍,夏菊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间谍。我开始也认为她一定是军统间谍无疑,但是现在我的信心有些动摇。” 李东哲冷冷的说道:“那是你金处长动摇了,我并没有!我坚信她就是军统间谍,只不过是还没有撬开她的嘴罢了!” 李士群:“好了,不要吵了!我让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研究办法,不是听你们来吵架的!” 金占霖和李东哲双双站起身,说道:“是。” 李士群思索了一会,说道:“这样吧,如果今天还审不出结果,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军统间谍,都把她送到警备队监狱处理掉!我们的原则永远都是宁杀错,勿放过!明白吗!” “明白!” 李士群端起茶碗想要喝一口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的恶心,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转瞬间,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金占霖察言观色,关切的问道:“李主任,您这是怎么了?” 李士群:“好像是胃口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是刚才喝了一杯凉茶引起的不适。” “那要不要叫救护室医生上来给您检查一下?” “不用,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去忙吧。” “是。” 出了李士群办公室,金占霖说道:“对夏菊的审讯,我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就劳烦李副处长接着去审吧!” 李东哲:“好啊,金处长请去休息,烂摊子就由我来善后。” 金占霖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李东哲回到审讯室,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菊,回头问黄钢:“为什么不动刑?” 黄钢:“刚才她又晕过去,怎么弄也不醒,我叫救护室的医生来看过,医生说要是再动大刑,她就会死在审讯室里。” 李东哲围着夏菊转了一圈,说道:“那就不用审了,李主任有令,明天把她移送到警备队监狱!” “是!” ………… 合顺祥布行内。 胡国华把一纸电文交给高非:“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文。” 高非疑惑的看了胡国华一眼,接过电文,上面只有十几个字: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立刻停止营救夏菊行动! 高非看着胡国华躲闪的目光:“营救夏菊的事,是你给重庆发的报?” 胡国华低下头,说道:“高队长,对不起,这次行动涉及整个锄奸队的安全,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向上面请示。” 高非呆立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老胡,你做的没错。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理智。” 高非站起身要走,胡国华在他身后说道:“高队长,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 “什么事?” “左枫因为泄露机密,违反内部条例,已经受到总部的处分。” “他受到的是什么处分?” “……军统内部通报批评,党内记大过一次。” “完了?” “完了。” “这么严重的泄密事件,就这么完了?内部通报批评、党内记大过,不痛不痒,这是什么狗屁处分!” 正文卷 第225章 借兵 傍晚,天空乌云密布,偶尔的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长达一个多月的闷热天气,预示着这场雨不会太小。 “笃笃!” “谁呀?” “一凡先生的朋友。” 屋门打开一道缝隙,露出络腮胡惊讶的一张脸:“高先生?快请进。” 高非迈步走进屋子,看着另外两个站起身的年轻人,说道:“冯先生在吗?我要立刻见他。”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 其中一个人转身走进后面,十几分钟后,门帘一挑,冯一凡走出来:“高先生,真是想不到你会来,请跟我进来吧。” 高非:“不用蒙上眼睛?” 冯一凡笑道:“不用了。蒙上你的眼睛,蒙不上你的心。” 高非跟着冯一凡走进帘子后面,穿过两间屋子,进入到一个院子里。出了院子,从一扇侧门走进另一处房子,房子内有一条堆满杂物的回廊。 冯一凡挪开一个杂物箱子,伸手用力一推,看似墙壁的地方露出一道暗门,走进去就是上一次高非来过的房间。 “请坐,高队长。”冯一凡拿起暖水瓶沏茶水。 “冯先生,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 “我想跟你借兵。” 冯一凡把茶碗放到高非面前:“借兵?” “我们的一名情报员被76号逮捕,明天就要转押到警备队监狱。我做了一个半路劫囚车的计划,可惜人手不够,所以想请你们帮忙。” “你是想让我们派人参与劫囚车?”冯一凡这才明白高非说的‘借兵’的意思。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唐突,但是我保证,我的计划很周密,如果行动一致,不出现大的差错,伤亡的概率可以降到最低。” 冯一凡沉吟片刻,说道:“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 高非:“我已经看好了地形,在通向警备队监狱的路上,有一个弧度很大的转弯,敌人的押解车辆行驶到这,一定是要降速才能通过。我们在转弯处假扮修路工人,趁着车辆降速,突然发动攻击。另外,我安排了狙击手掩护,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十几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冯一凡端着茶碗思索良久,说道:“高队长,虽然我们双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这样吧,你稍坐一会,我出去一趟。” 高非站起身,对冯一凡深深鞠一躬:“拜托。” 冯一凡向门口走了几步,回身问道:“高队长,我很想知道,这名情报员是什么人,让你如此的兴师动众?” 高非:“她叫夏菊,是我们潜伏在76号的一名情报员。” “哦……”冯一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冯一凡来到另一间密室,回身插好房门,从夹壁墙内拿出电台和发报机,搭好天线,戴上耳机,他要亲自向上级汇报这个情况,并且力争促成这件事! 一直以来,冯一凡都有一个想法,就是把高非发展成为自己人。因为从这几次的事情来看,高非对共.产党并不排斥,而且他的能力又是有目共睹,是做特务工作奇缺的人才。如果这样的人能够加入自己的队伍,对上海地下党的实力,将是一个极大的补充! 一个半小时之后,在高非焦急的等待中,冯一凡终于回到屋子里:“高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上级已经同意派人参与你的营救计划。” “是吗?真是太感谢了!” “高队长不必太客气,在抗日民族统一阵线的旗帜下,国共两党本就是一家人,互相支持,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况且高队长三番两次对我们施以援手,这就算是对你的一点回报吧。” “冯先生,替我谢谢贵党的上级领导,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这次来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谢谢!” “高队长,你们军统方面有多少人参与这次营救行动?” 对于这个问题,高非有些尴尬:“实不相瞒,因我的上级不同意这次营救计划,能够参与行动的人只有三个人。” 冯一凡微笑道:“看来你们戴老板是注重大局的人,他是担心你的行动失败,把锄奸队彻底断送掉。” “那……贵党就不怕行动失败,对你们造成损失?” “首先是我愿意相信你的能力,其次是我的上级领导希望通过这次行动,能够让高队长更加深入了解我们共.产党是一支什么样的政党!我们对待每一名自己的同志,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外围联络员,都是一视同仁。在他们处于危难之际,绝不会置之不理,任由他们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下!” 高非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冯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加入贵党,对吗?” 冯一凡目光热切的说道:“难道高队长不觉得我们的党才是最有前途,最有可能带领中国走向独立富强的政党吗?” 高非:“这么跟您说吧,我是在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口号感召下,弃笔从戎,成为了一名军人。如果这个时候,我选择加入你们,我会觉得是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对孙先生,我们共.产党人也是十分的敬重佩服。但是你看看如今的国.民党,还是当初的那个没有个人私欲、一心救国救民的政党吗?党内派系争斗不断,裙带关系、贪污腐败的风气已经根深蒂固,根本就是无可救药!在我看来,这和当年的北洋政府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高非默然,他知道冯一凡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让他现在立刻成为一个背叛者,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冯一凡看出他的心思,说道:“这件事咱们先不讨论,还是谈一谈眼前的问题。这次营救行动,你需要多少人?” “大概二十人左右。” “我们的人大部分都是情报员,行动人员很少。不过,在佘山附近新成立一支游击队,大约有三十几个人,我可以把这部分人派给你。” “那是最好不过了,游击队远离市区,做完这件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省去了行动人员事后转移躲藏的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武器都很老旧,除了几支中正步枪,大部分都是汉阳造,辽十三这样的老爷枪。” “武器的问题,我来解决。” “那好,我这就派人通知他们下山!” 正文卷 第226章 游击队长吕洞宾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高非、张茂森和尹平已经来到预定地点等候冯一凡的游击队。 尹平:“队长,咱们这两年积攒的家本,今天可算是花的一分不剩。” 张茂森取笑着:“怎么?你心疼钱了?” 尹平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心疼狗屁!只要能救出夏小姐,把咱们的活动经费都花了也值!” 高非:“你们放心,我已经选好了目标,过一段时间,我会把今天的损失全都补回来!” 尹平:“目标是谁?” 高非:“市政厅参议员林冠宇。” 尹平:“这老小子把持交通部门,这几年的油水可没少捞。” 高非笑道:“所以我才打算要去敲他一笔!” 张茂森:“我赞成!这种汉奸的竹杠必须得敲!” 尹平:“那个曲麻子也太他妈的黑了,一挺半新不旧的捷克式要咱们六千!他收上来最多三千!” 高非:“现在不同以往,李东哲连续扫荡黑市军火交易,没人敢做这一行,价钱自然是要高一些。” 张茂森沉思着:“队长,咱们和共党联手行动,这件事万一被重庆知道了,只怕对你很不利。” 高非:“我已经给戴局长发了密电,请他同意我雇佣佘山的土匪营救夏菊,这样的话,无论成败,对锄奸队都没有任何影响。” 张茂森:“戴局长同意了?” 高非:“默许。这是戴局长的一贯风格,对这类事,他不支持也不反对。” 张茂森:“那要是戴局长以后知道了佘山的土匪,已经成了共党的游击队……” 高非:“这伙土匪是几天前才被共党收编,除了共党的领导层,没人知道。就算将来戴局长知道了,在时间上,他会认为此时土匪还没有成为共党的人!” 尹平:“老张,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队长做事,什么时候没考虑周全过?在锄奸队,就咱们哥俩知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高非:“还有一个人知道。” 张茂森想了一下:“厉先杰也参与这次营救?” 高非:“对!” 张茂森:“那他怎么没来?” 高非向林子里看了看:“他或许已经来了,但是他不想让共党的人看见他。” 尹平忽然一指林子外面,说道:“队长,姓冯的来了!” 冯一凡带着二十几个人走进林子里,在他们中间还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放着铁锹镐头之类的工具,这些工具下面藏着几支中正步枪,这是游击队全部的精良武器。 高非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冯先生,你们来了。” 冯一凡和一个黑红脸壮汉走过来:“高队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游击队长吕宾,大家都习惯叫他吕洞宾。” 高非连忙伸出手:“你好,吕队长。” 吕宾握住高非的手,暗中一用劲:“早就听说过铁血锄奸队的大名,一凡同志说你很有本领,神的都要上天……嗳嗳……” 他本想给眼前的‘军统特务’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高非的手劲惊人,反握让他的手骨节疼痛难忍。 冯一凡说道:“吕洞宾,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争强好胜!这一下吃亏了吧?” 高非:“吕队长,抱歉了,我这是本能反应。” 吕宾甩着手,上下打量着高非,啧啧赞叹着:“真是有两下子,难怪,难怪。” 高非:“今天就要仰仗吕队长的弟兄们,一会你们假装成修路工人……” 吕宾:“高队长,我打断你一下,咱们大老远从山上下来,帮你们军统拼命,你高队长总得有点表示吧?” 冯一凡呵斥道:“吕洞宾,你怎么回事?这不服管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这是上级的命令,谁允许你管高队长要东西的!” 吕宾不服气:“我们穷的每人五发子弹,他们富得流油,国共合作嘛,要点怎么了……” 冯一凡狠狠瞪了吕宾一眼,才让他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冯一凡:“高队长,他在佘山占山为王,散漫惯了,说话没把门的,你千万别见怪。” 其实高非听吕宾这么说,他心里反而很高兴,能够给他们一些补偿,也省得自己背上人情债。于是说道:“吕队长快人快语,我喜欢这样豪爽的性格,你们想要多少钱,只管开口就是了!” 吕宾:“我们住在山里,靠山吃山,渴不死饿不死,要钱没什么用。我就是缺枪,缺子弹!” “枪、子弹?那好办,现成就有!”高非冲着身后一挥手,尹平和张茂森抬着一个长条木箱子走过来,把木箱子往地上一放。张茂森从裤管里拔出匕首,寒光一闪,迅捷的撬开两点,用手猛力一掀,箱子盖被甩出数米远。 吕宾伸出大拇指:“这一手耍的漂亮!” 几名游击队员从远处围拢过来:“哇,队长,队长,快过来看!” 吕宾迈步走过来,嘴里嚷嚷着:“瞧瞧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惊小怪,真是让人笑话……这,这么多子弹?” 吕宾目瞪口呆的望着木箱子里,散装着足有两三百发子弹,黄灿灿堆在箱子的一角。在子弹下面用布包裹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外加五把毛瑟手枪。 一个游击队员拿起一把毛瑟手枪,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队长,你看人家这驳壳枪,还带着枪托,你那支连枪把都少一块。” 吕宾看了看高非,指着箱子里的武器:“这……都是给我们的?” 高非点点头:“办完这件事之后,这些武器都是你们的!” 冯一凡把吕宾拉到一边,小声嘱咐着:“吕洞宾,你要管好你的嘴,千万不能把高队长的身份泄露出去!包括你手下的这些队员,明白吗!” 吕宾:“一凡同志,你都说过多少遍了?这是秘密任务,我懂!” ………… 特工总部院子里。 身体极度虚弱的夏菊被两名特务架着,上了一辆半封闭的卡车,在她身边坐着四名手持卡宾枪的警卫。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护卫着卡车,驶出76号大门。 负责押送的黄钢坐在第一辆轿车里,手里摇着折扇:“天气真是奇怪,每天都是电闪雷鸣,然后掉几个雨点,再就没动静了,这老天爷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身边一个特务从车窗探出脑袋向外看了看,说道:“今天看这样子,像是要下大雨!” 黄钢用折扇打了他脑袋一下:“你是诸葛亮啊?假模假式的看天气。” 那名特务缩回头:“黄组长,您说夏菊能是军统间谍吗?” “李副处长说一定是。” “这么拷打都没承认,怎么还说一定是?” “你懂个屁!李副处长说了,严刑拷打下,承认了是正常,不承认才是不正常,越不承认越说明她有问题!所以,夏菊必须得死!” “那她要是承认了,就不用死了?” “承认了更得死!” 特务喃喃着:“还真讲理……” 黄钢冷笑着:“在我们76号,只要涉及谍匪案子,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还别说,你小子嘴挺灵,真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车窗上,虽然雨势依旧稀稀落落,但是已经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正文卷 第227章 伏击战 弯道处,十几个拿着镐头铁锹的游击队员假扮成修路工人,为了不让76号的特务看出破绽,高非让他们弄来大堆的砂石,认真修补坑坑洼洼的路面。 黄钢的轿车第一个缓缓开过来,这种U字型的弯道,司机担心翻车,不敢行驶的太快,临近时就开始减慢车速。 眼看着轿车就要从这些游击队员中间穿过,几个队员已经暗暗握住了腰间的毛瑟手枪,只等黄钢的车开过来,就会立刻发起突然袭击。 雨点噼里啪啦的逐渐加大,黄钢看着这些一丝不苟干活的修路工人,忽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他们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找地方避雨的意思,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 “后退!后退!”黄钢命令着司机。 司机挂上倒挡,轿车快速倒车。后面的卡车不知道怎么回事,依然在向前行驶着。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车从某棵树上射下来,击碎卡车挡风玻璃,正命中司机的胸口,鲜血瞬时喷涌而出,司机堆萎在座位上,只剩下不断的抽搐。 失去控制的卡车冲向路边的树木,“咔嚓,咔嚓”不断的撞断树木,在撞到第三棵树时,卡车终于熄火,斜停在路中间。前方正在全速倒退的轿车躲避不及,“嘭!”车尾撞在卡车车身上。 黄钢迅速推开车门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大声命令着:“都下车!都下车!还击!” “砰!砰!砰!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大作,扮成修路工人的游击队员纷纷拔出手枪追射着逃跑的车辆。 后车的几名特务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黄钢怒道:“你们来干什么!回去叫增援!” 一个特务哭丧着脸说道:“黄组长,车胎被打爆了,走不了!” 黄钢咬牙切齿的说道:“走不了,那老子就不走了!跟他们打到底!警备队距离这并不远,咱们只要坚持住半小时,他们听到枪声就会赶过来!” “砰!砰!砰!砰!” “突突突突突突!” 雨势越来越大,几名特务中弹倒地,鲜血混合着雨水让地上看着殷红一大片。 “黄组长,他们有机关枪!咱们挡不住!” “突突突突突突突!” 仿佛是在回应,捷克式轻机枪的枪口喷着火舌,打的特务们根本打不起头来,手枪对机关枪,加上林子里的步枪不断的射击,让这种伏击战的胜负毫无悬念。 密集的子弹雨点一般倾泻过来,又有几名特务中弹倒地,黄钢举着手枪“砰!砰!砰!砰!”一边还击,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这个夏菊还真是军统间谍,有可能还是一个重要人物!” “砰!”一颗子弹射中黄钢左臂,他嗳呦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连滚带爬躲到车底下,惊疑不定的望着林子里,嘶哑着嗓子喊道:“大家小心,树上有狙击手!” “砰!”又一颗子弹从林子里射出来,一名刚要探身还击的特务被掀掉天灵盖,脑浆鲜血喷溅一地,顺着雨水流淌着,死尸栽倒在泥水里。 伏在林子里吕宾说道:“高队长,剩下这几个王八蛋已经没有还手能力!我带着弟兄们来一波冲锋,三两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高非点点头:“让弟兄们把队形散开,身体放低!加速冲刺!这样可以避免伤亡!” 吕宾惊讶的看了高非一眼,心里对这个‘军统特务’越发多了几分佩服。他站起身,举着毛瑟手枪,大喊道:“弟兄们,跟我冲!” 十几个游击队员加上尹平张茂森一边开枪射击,一边从林子里冲向马路,扮成修路工人的十几个人也从另一侧也夹击过来,转眼间已经对黄钢这几个人形成合围。 在车底下负隅顽抗的两名特务看见这阵势,慌乱的说道:黄组长,咱们撤吧!再不撤就没机会了! 黄钢发了狠,从车底下爬出来,喝道:“把夏菊给我带下来!” 两名特务爬上卡车把夏菊拉扯下来,这样一来,他们俩的身体就免不了暴露出来,“砰!砰!”两声枪响,这两特务双双中枪,仰面摔倒在大雨中。 因为担心林子里的狙击手,黄钢一把拽过夏菊挡在自己身前,大声叫道:“你们听好了,夏菊在我手上!立刻放我走,不然我就一枪崩了她!” 二十几个人举着枪围住黄钢,纷纷呵斥道:“把枪放下!” “放下枪,饶你一条狗命!” 黄钢狞笑道:“放下枪?你们当我白痴吗?我要是放下枪,你们要是不把我打成漏勺,我他妈的跟你们姓!” 他很有经验,躲在夏菊身后,还不时的移动身体,绝不给狙击手命中自己的机会。 高非拎着手枪走过来:“你放了她,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没人会伤你一根汗毛!” 黄钢冷笑着:“人格?这个混蛋遍地的世界,你跟我谈人格?你觉得我会信吗?” 冯一凡小声提醒着高非:“时间不多了,再拖延一会,警备队的人就要到了!” 高非举着双手,把手枪放到地上,对黄钢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我相信你这么做也只是想保命。我去给你发动汽车,我们的人全部放下武器,但是你上车之后,要立刻把人质放了。” 黄钢眼珠乱转,思索着这个提议的利弊,心想自己带着夏菊上了车,如果他们放下武器让开路,自己可以一脚油门冲出去,估计十分钟后就能遇到警备队的增援。 想到这,他说道:“好!你去发动汽车,只要你们的人放下武器让我离开,我保证会放了她。” 高非迈步走过去,把那辆熄火的轿车发动好,然后下了车,说道:“你要说话算话!” 黄钢:“当然。” 高非回身说道:“都放下枪!” 吕宾大喊道:“这种王八蛋的话你也信?他上了车,要是不放人,跑了怎么办?” 高非:“他只是想活命,不会那么做。” 冯一凡走过去对吕宾说道:“服从命令!” 吕宾悻悻的说道:“什么铁血锄奸队队长,我看就是一个书呆子!” 但是他不敢违抗冯一凡的命令,大声吩咐着手下人:“都没听到吗?放下枪!” 围着黄钢的游击队员纷纷把枪放在地上。 高非转脸对黄钢说道:“可样以了吧?” 黄钢:“让你们的狙击手也把枪扔下来!” 高非:“狙击手?我们哪有什么狙击手?” 黄钢:“糊弄孩子话,还是省省吧!他的枪口现在正对着我,我一转身,身上就会立刻多一个窟窿!” 高非无奈的转身对着林子里大声喊道:“听到了吗?把你的枪扔下来吧!” 十几秒钟后,“啪嗒!”一声,从一棵树上扔出一支带着瞄准镜的步枪。 正文卷 第228章 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夏菊站在雨里,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淌着,白色套装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布满了伤痕。 她的视线追随着高非每一个举动,依恋的目光泫然欲涕。高非狠着心从夏菊面前笔直的走过,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她的眼神,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黄钢拉拽着夏菊慢慢向汽车后退着,他警惕的巡视着所有人,在退到车门边的时候,略微回了一下头,身体不可避免的露出半个身位。 高非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不需太长时间,只要三五秒钟即可。他向前半步,蓦然手一扬,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大力飞掷过去,“嗖!”“噗!”血花溅起,一刀贯穿黄钢咽喉。 黄钢踉跄着后退两步,伸手扶住汽车车身,大瞪着双眼看着高非,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半截音,身体顺着轿车车身慢慢滑倒在地上。 吕宾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看高非,又去看看黄钢脖子上的匕首,他抹着脸上的雨水,疑心是自己眼花了,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哪位大侠附体了……” 躲在树上的厉先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他以前并不服气高非的飞刀功夫。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在这项技能上,确实差了那么一点。 高非飞刀出手,人立刻跟着冲过去,一把抱住险些跌倒的夏菊,伸手拭去她脸上喜极而泣的泪水,紧紧的拥抱住她:“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夏菊伏在高非的怀里,无声的哭泣着,泪水混着雨水恣意流淌着。她这几天所遭受的折磨,所承受的苦痛,在这一刻全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冯一凡走过来,说道:“高队长,我们得立刻离开这!敌人的增援说话间就要到了!” 高非:“好!” 冯一凡对远处的吕宾喊道:“吕洞宾,带着你的人,立刻撤退!” 吕宾:“一凡同志,撤退着什么急,我怎么也得让弟兄们打扫打扫战场吧,这些枪还能不要了?” 冯一凡催促着:“你让他们动作快一点!” 吕宾分派着游击队的人:“你们几个去后面那辆车,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拿走的都带上!你们俩上卡车看看……傻楞着干什么?把地上的枪都捡走!” 冯一凡摇摇头,心想这个吕洞宾身上的匪气太重,看来以后要给他们派一个政委,多加强革命思想教育才行。 众人忙乱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堆靠在轿车车门上的黄钢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脖子上兀自插着那把匕首,鲜血顺着刀口流淌着,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重生的恶魔一般! 夏菊在高非的搀扶下,走起路来依然很艰难,稍没留神,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高非帮她擦着脸上的雨水,伸手架起她的胳膊,说道:“我来背你吧。” 夏菊喘息着:“我没事,自己可以走……” 黄钢慢慢的抬起手臂,举起一直攥在掌中的手枪,枪口对准了高非的后背,他要趁着一息尚存,亲手结果杀死自己的人! 夏菊余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黄钢狰狞扭曲的面孔,这个本来身体已经无比虚弱的夏菊,猛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飞扑过去推开身边的高非,大喊着:“小心!” “砰!”黄钢扣动了扳机,子弹没有射中被推开的高非,却射中扑过去的夏菊。 “夏菊!”高非震惊了几秒钟,立刻伸手抱起夏菊的身体,手上触到热乎乎的鲜血。 尹平在第一时间里快速出枪,抬手“砰!砰!”两颗子弹,彻底结束了黄钢的性命。 “队长,背上夏小姐快走!敌人马上就来了!”张茂森帮着高非把夏菊背在身上。 高非在树林里奔跑着,虽然身上背着一个人,他并没有落后别人多少。在特务连长期的负重训练,让他感觉不到太吃力。 “夏菊,你觉得怎么样?跟我说说话,别睡着了,我这就去找医生给你治伤!” 夏菊伏在高非的肩头:“……高非,我……会死吗?” “不会的!我带去你去教会医院,那里的洋医生水平很高。” “不能……去医院,很……危险,会被敌人找到……” “放心吧,我认识一个犹太医生,在他家里就可以做手术。” “那最好了……高非……” “啊?” “你知道吗?我其实挺喜欢……现在的家,漂亮的……家具,软软的床……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当然不是,爱美是人的天性。” “哦……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笑话我……几天前,我还在想……我们,结婚的时候,也要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买一模一样的房子,家具,比现在的还要漂亮!” “嗯……高非,你爱我吗?……” “当然爱!” 夏菊虚弱的笑着:“你一定没有我……爱你……多……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一直到头发……花白……” “我知道,我知道。”高 “你哭了?……”夏菊伸手摸着高非脸颊。 “没有,是雨水。” “不要哭……我没事……男儿有泪……不轻弹……” 夏菊柔若无骨的手,在高非的鼻子、耳朵、嘴唇,逐一抚摸着,半分钟后,手臂一松,垂在高非的胸前。 高非蓦然站住身形,他不敢回头,轻声说道:“夏菊,你别吓我……” 身后无人回答他。 吕宾在队伍里喊道:“都别跑了,休息一会,咱们应该是安全了。” 这种大雨天,冲刷走了现场遗留下的痕迹,警备队就是想要追踪目标都无从下手。 冯一凡回头看见高非的脸色不对,他走过来撩起夏菊的头发看了一眼,用手试了试她鼻息,叹了口气:“高队长,你要节哀。” 听到这句话,高非身体一震,但是他没有说话,迈步继续向前走着。没走出几步,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夏菊也从他的背上滑下来。 高非颤抖着双手,回身想要把夏菊再抱起来,看着面目安详,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的夏菊,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噗!”喷出一口鲜血。 PS:推荐一下我的第一本作品《反攻日》,抗战题材,已经完本。有兴趣的书友们可以看看。 正文卷 第229章 虚惊一场 “让开!”蒙着面的厉先杰拎着一支步枪从人群后面走进来。 吕宾看着步枪上的瞄准镜,上下打量着厉先杰,问道:“你……就是那个狙击手?” 厉先杰没理他,蹲下身检视了一下夏菊的枪伤,又去翻看她的眼睑。然后回转身对高非说道:“你先等会再吐血!谁跟你说她死了?” 高非愕然:“是冯先生……你什么意思?” 厉先杰:“不管什么冯先生还是马先生,你自己都不检查一下?看你这意思,这就要挖坑埋活人了吧!” 高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埋活人?你是说……夏菊没死?” 厉先杰拿起夏菊的手,在她虎口处用力捏着:“枪伤在肋部,距离心脏还有十万八千里,她怎么可能会死?” 亲眼看到夏菊被子弹击中,自己又摸到一手的血,以及她所呈现出来的精神状态,让高非先入为主,想当然的认为她的生命已经陷入垂危。 等到冯一凡说出‘节哀’两个字,在那一刻,高非的大脑已经陷入极度混乱,整个人都在行将崩溃的边缘,根本没意识自己应该去确认一下,心里只是反复的一个声音:夏菊死了,夏菊死了…… 这是自从他加入军统以来,从没有过的失措,从没有过的慌乱。就像他给自己下的定义一样,夏菊是他最大的弱点! 厉先杰:“别愣着了?给她按压心脏!再耽误一会,活人也要变成死人!” 高非赶忙用双手按压着夏菊心脏部位,给她做最基本的心肺复苏方法。大约半分钟后,夏菊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高非……” 高非激动的语不成句:“我在这……别怕……你感觉怎么样?” 夏菊慢慢睁开眼睛:“别按……我……疼……” 高非:“你放心,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尹平,急救包!” 因为担心在今天营救行动中可能会有人负伤,他特意嘱咐尹平和张茂森身上带着急救包。这时候的高非已经恢复了冷静,手脚迅速的拿出止血药,把夏菊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站在一旁的冯一凡有些尴尬,他解释着:“我试探她没有鼻息,就以为人已经不行了……没想到,唉,这真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厉先杰淡淡的说道:“夏小姐是伤势太重,加上惊吓过度,疼背过气而已!很多时候,一个人是否有鼻息,不能够做为判断死亡的依据!”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高非跟前:“出了这么大的事,76号现在肯定是乱成一锅粥,我必须得马上赶回去,及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才不会惹人怀疑。” 高非:“你自己小心点。” 厉先杰把步枪拍在高非手里,看了看远处的冯一凡,说道:“你小心点吧!跟共党不要走的太近,就算他们帮了咱们这一次,也要时刻提防他们!” 高非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目送着厉先杰走远,高非立刻吩咐尹平:“快去把车开过来。” 他们的车用树木杂草伪装覆盖,藏在林子边缘,从路上经过的车辆看不到这里停着一辆车。高非把夏菊送到车里安顿好,回转身走到冯一凡近前:“冯先生,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谢谢!” 冯一凡:“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高队长不用太客气。” 高非:“还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恐怕还是要麻烦你。” “什么事?” “我估计虹口这一带很快就会戒严,趁着敌人还没行动之前,我想把夏菊送到你那里,你那个密室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送到我那里倒是没问题,可是,她受这么重的伤……” “我去请医生到你那去做手术。” 冯一凡想了想,说道:“好!这样可以避免戒严之后,街上的盘查。” 高非:“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冯一凡:“高队长,你刚刚吐了血,一会也要看看医生才行。” 高非:“没关系,我这是积郁的病血,吐出来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吕宾凑过来:“高队长,看病抓药,这些郎中的本事你也会?” 高非一抱拳:“今天多谢吕队长的鼎力相助,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将来能够有机会报答你!” 吕宾咧着嘴笑道:“你给了我们这么多的枪支弹药,已经是最好的报答,我这人不贪心,见好就收。另外,高队长,你要是瞧得起我,就别一口一个吕队长,听着太生分。” 高非笑道:“那我该称呼你什么?” 吕宾:“你就叫我吕洞宾最好,我们自己的兄弟都这么叫我。” 高非:“那好,吕洞宾,咱们有缘再会!” 吕宾:“我看着你这人特别对脾气,咱俩一定还有缘!” 高非转身走了几步,回手把手里的步枪扔给吕宾,大踏步走向路边的汽车。 冯一凡:“吕洞宾,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撤回山上,等候我的命令!” 吕宾故作正经,敬了一个歪七劣八的军礼:“是!佘山游击队随时听候一凡同志的命令!” 冯一凡皱着眉挥挥手:“走吧,走吧。” 冯一凡上了高非的车,汽车在雨中疾驰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在虹口三益街附近停下。 高非:“老张,你们俩帮着冯先生把夏菊送过去。我去请医生。” 尹平:“队长,我们在这等你一会多好?” 高非:“不行!你们先走。我请的这位医生是一个慢性子,他收拾东西都要一两个小时。我担心时间太久,街上戒严,夏菊会有麻烦。” 夏菊挣扎着坐直身体,轻咳着:“高非……你自己要当心……” 高非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 滂沱的大雨中,高非下了车,目送着轿车开远,他才沿着一条巷子向深处走去。 这片街区的房屋是本地典型的石库门建筑风格,但是住在这里的居民却并非都是中国人,这里住着上万名从万里之遥的欧洲,前来上海避难的犹太人。 在一栋民宅门口,高非按响了门铃。 几分钟后,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院门打开,一个举着雨伞六十多岁犹太人出现在门里,他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高先生?这么恶劣的天气,你怎么来了?” “卡尔先生,有一个伤者,急需要手术。” “可是你应该去医院……” “如果能去医院的话,我就不会来麻烦您。” 卡尔看了看四周:“进来吧。” 感谢书友“承诺6”打赏支持!感谢投票支持作者的每一位书友!说实话,作者能够有信心把这本书写到百万字以上,全都是因为有你们的一路支持。话不多说,书里见! 正文卷 第230章 卡尔医生 卡尔的家里干净整洁,铺着花格布的餐桌旁,坐在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他们正准备吃午饭。 “高先生,你等一下,我去准备药箱。” “好的” 高非对老妇人微微鞠躬致意:“你好,卡尔太太。” 卡尔太太的中国话水平有限,只能说几个简单的词汇,但是她看见来的人是高非,还是面露喜色:“高先生,你好。” 小女孩一头金发,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像是一个可爱的瓷娃娃,她望着高非说道:“叔叔,你的衣服都淋湿了,这样会感冒的。” 高非摸了摸她的头发:“哦,会吗?” “会。我有一次淋了雨,咳嗽了好几天才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亚。” 卡尔走出来,递给高非一套衣服:“这是莉亚爸爸的衣服,你的身材和他差不多,应该会很合身。” 高非浑身湿漉漉的难受,立刻走进卧室换上衣服:“卡尔先生,莉亚的中国话,比你说的还要流利。” 另一间屋子传来卡尔的声音:“她整天和巷子里的中国孩子在一起玩耍,说的自然是要比我好。” “她的父母还滞留在维也纳?” “是啊,可能最近就会和莉亚的妈妈一起来上海。” 一个小时之后,卡尔拎着一只皮箱子走出来:“高先生,咱们走吧。” 出了门,两个人叫上一辆黄包车,赶奔地下党的总部。在途中,高非换了两次车,卡尔并没有多一句嘴,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背景。 在巷子口,络腮胡正等着这,看见高非和卡尔下了车,连忙迎上来说道:“高先生,你们跟我来。” 高非和卡尔跟着络腮胡绕过几条巷子,最后来到那道门前。很显然,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对卡尔不太放心,不想让他知道具体的路径。 走进屋子里,并没有看见尹平和张茂森。其实在来的时候,他们就没有被允许进入这条巷子,都是冯一凡的人把夏菊接进来。 卡尔照例被蒙上黑布,被人引领着走进密室。冯一凡已经把密室内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只留下一张床。 卡尔摘下眼睛上黑布,走到夏菊身前粗略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然后看了看头顶上的灯泡:“高先生,手术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助手。你就充当我的助手吧。” “当然可以。” “那就请助手先生把照明弄的再亮一点。” 高非回身问冯一凡:“冯先生,麻烦你派人去买一个最大瓦数的灯泡。” 冯一凡:“好。还需要什么,我让人一齐都买回来。” 卡尔:“我带来的纱布不是很多,手术之后的康复阶段,会需要很多纱布,你要多买一些回来才行。” 高非叮嘱着冯一凡:“纱布不要在一家药店买,多走几家,免得买的太多,惹来怀疑。” 等到高非帮着夏菊换好衣服,灯泡和纱布都买了回来,按上新的灯泡,屋子里顿时一片雪亮。卡尔把皮箱打开,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麻醉剂、手术刀、止血钳、镊子、剪刀、刮匙,器械托盘,几乎应有尽有。 冯一凡忍不住赞叹着:“卡尔医生的这些器具,比我们边区医院还要专业。” 卡尔摇摇头:“这只是我在维也纳诊所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只可惜没办法都带过来……该死的德国鬼子!” 他看着夏菊打趣的说道:“美丽的小姐,你不要紧张,其实我比你还要紧张,因为我已经有四百多天没做过任何一例手术,怎么样?你愿意相信这样的医生吗?” 夏菊紧握着高非的手,微笑着说道:“他相信你,我相信他。” 卡尔大笑:“哦,我明白了,这是爱情的力量!高先生,咱们开始吧!” ………… 厉先杰回到特工总部的时候,这里确实已经乱成一锅粥,囚车被劫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李士群突发疾病,而且病情十分严重。 “厉组长,你好。”救护室的韩医生背着药箱从楼上走下来。 厉先杰叫住她:“韩医生,李主任得的是什么病?” “上吐下泻,伴有痉挛抽搐,从症状上来看,初步诊断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李主任的食物都是经过层层严格检查,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伯特利医院和红十字会总医院的医生已经到了,他们会做出进一步诊断。”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李主任自己不同意,他说有人要害他。” “哦……” “厉组长,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厉先杰点点头,慢慢向楼上走了几步,回过身问道:“韩医生,没有请陆军医院的日本医生来吗?” 韩医生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是李主任不同意请日本医生!” 说完这句话,她匆匆下楼。 厉先杰很不解,按说以陆军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水平,在上海这几家大医院中相比较,都属于佼佼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请他们的医生过来诊治。 刚回到一组办公室,“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适时的响起。 厉先杰拿起电话:“喂?” “是厉组长吗?我是胡秘书,处长让你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 “好的,我马上到。” 厉先杰来到小会议室,金占霖、李东哲,包括情报处的其他几个组长几乎都在。 金占霖:“人齐了没有?” 胡秘书数了一遍:“六组的章组长还没有到,其他人都到了。” 金占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算了,不等了!现在就开会!相信你们在座的很多人已经知道了,黄钢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死于武装分子的袭击中,包括负责押运的警卫,一共十三人全部遇难!犯人夏菊不知去向!根据警备队提供的情况来分析,武装分子最少有三十人,而且配有重武器,现场有大量的捷克式轻机枪的弹壳。” 杨凌说道:“处长,警备队没有追踪到武装分子的逃跑路线吗?” 金占霖:“案发时正在下雨,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雨掩盖,几乎是无迹可寻……” 李东哲站起身,说道:“金处长,因为时间紧迫,我不得不打断你一下。” 金占霖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 李东哲:“虽然这场大雨给我们查案增加了难度,但是并非毫无线索!三十人参与的交火,我不相信对方没有一个负伤的伤员!中了枪伤就要去就医,就要去药铺抓药,就要去请医生,这就是线索!” 正文卷 第231章 阿米巴菌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都走了,李东哲还坐在座位上沉思着。因为他不明白,根据情报显示,军统在上海只有区区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调来这么多的行动人员。 王秘书推开门探进头来:“李副处长,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 对于李士群的秘书,李东哲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王秘书,什么事?” “李主任请你过去。” 李东哲赶忙跟着王秘书走出会议室,边走边问:“李主任的病情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王秘书面色凝重,摇摇头:“不仅没有好转,好像越来越严重。” “伯特利医院和红十字会总医院不是来医生了吗?他们怎么说?” “他们怀疑是……霍乱!” “霍乱?这怎么可能!” “具体还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有结论。” “化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副主任办公室门外,穿过警卫区,王秘书和李东哲一前一后推门走进去。 办公室空无一人,李士群躺在他堡垒一样的卧室里,床边放着一个水桶。他现在每隔十几分钟短就会呕吐排泄,因为胃里已经没食物可吐,桶里都是清水一样的液体。 两名护士站在一边服侍着,她们都戴着口罩,而且离李士群很远,显然是害怕传染。叶吉卿坐在床边不停的抹着眼泪低声啜泣。 王秘书走到门口:“李主任,李副处长来了。” 挂着幔帐的床上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让他进来。” 李东哲迈步走进卧室,幔帐后面传来李士群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跟东哲说几句话。” 叶吉卿和王秘书连同两名护士都离开了卧室,只留下下李东哲一个人。 李东哲撩开幔帐,吃惊的倒退了一步,短短半天时间没见面,躺在床上的李士群已经完全脱了像。 原先的李士群是圆脸,身材微胖。现在则变成另外一个人,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因为严重脱水消瘦的太迅速,皮肤都起了皱纹,看着就像一下子苍老了二三十岁的样子。 李士群喘息着强笑道:“我刚才让吉卿拿镜子照了一下,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老猴子!” “李主任,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怀疑是有人给我下毒!” “按说您的一日三餐都有专人负责,还要经过层层检查……” “不。不是在我们内部。你还记得两天前,宪兵队涉谷少佐请我赴宴的事吗?” “当然记得。” “我感觉就是那天,木村在食物中下毒害我!” 李东哲犹疑着:“木村雅山虽然和您发生过几次冲突,但是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他一个小小的特一课课长,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猜测这是柴山兼四郎的授意!” “柴山中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可是一心为他们做事,这些年要是没有您的辛苦操劳,上海哪来的和平安宁。”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这道理我早就懂,只是没想到居然应验到我的身上!” 正说着话,王秘书带着一名医生匆匆走进来,神色紧张的说道:“李主任,化验结果出来了。” 李士群剧烈的喘息着:“说。” 那名医生从口袋里拿出化验单,说道:“经过化验分析,李主任得的确实是霍乱!” 李东哲站起身说道:“李主任,我亲自带人护卫您,立刻去医院治疗。霍乱也不是绝症,只要精心治疗完全可以康复痊愈!” 医生说道:“李主任感染的不是一般的霍乱病菌,而是一种名叫阿米巴菌的病菌,准确的说就是一种慢性毒药!” 李东哲惊讶的说道:“毒药?” 医生:“对!这种毒药是用患霍乱的老鼠屎液培育出来,人要是感染了这种病菌,开始没有任何症状,它会有一个潜伏周期,等到36小时之后,会突然爆发,上吐下泻,症状跟霍乱完全一样……” 李东哲打断他:“你直说怎么治疗!” 医生:“阿米巴菌会破坏人体内的白血球,在极短时间内,人体内的水分会通过呕吐排泄消失殆尽!所以很遗憾,这种病无人能治,而且,而且……” 李东哲:“而且什么?” 医生:“而且因为失去水分太多太快,病人死后会变得像干尸一样。” 李东哲:“既然病菌是人工培育,难道就没有解药?”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阿米巴病菌是日本军方研制出来,本来是做为细菌武器用于战场上,但是因为近年来,日本侨民大量移居中国,他们担心会祸及自己人,所以就没有推行。哦,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伯特利医院的德国医生说的。我只是鹦鹉学舌,鹦鹉学舌。” 李士群嘿嘿冷笑着:“果然是日本人……医生,我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理论上只有……几个小时!” 李东哲瞪大眼睛:“几个小时?怎么会这么快?” 医生解释着:“这种病毒是呈几何式在人体内繁殖,在达到一个饱和点后,病情是十倍百倍的速度发展……” 李士群轻咳着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 “是。” 李东哲走在最后,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他心说不好,猛然返身跑回去,只见李士群拿着那把勃朗宁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正要扣动扳机。 李东哲飞扑过去劈手夺下手枪:“您这是干什么!” 李士群喘息着:“东哲,你没听见医生是怎么说的吗?我不想死的时候,变成一个妖怪!” 李东哲掉下了眼泪:“李主任,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心看您这样……” 李士群剧烈的咳着,叹息着说道:“外面都骂我李士群是大汉奸,是今世的吴三桂。没想到也会有人为我掉眼泪……咳咳,咳咳……” 李东哲:“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您,我什么都不是。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只效忠于您!” 李士群点点头:“好,咳咳,好。东哲,我死之后,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杀什么人?涩谷还是木村?” 李士群摇摇头:“杀他们没有用,这两个人只是拿刀的手,幕后另有指使者。况且,你要是真的杀了他们,麻烦也就来了。” “那您要我杀谁?” 李士群眼中现出怨毒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你杀的是那天作陪的齐次长!他当时极力劝我进食,我猜他是知道内情。想不到我十几年所谓的至交,竟然在背后给我下刀子!不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死不瞑目!” 正文卷 第232章 癞子刘 “当啷!”一颗子弹被镊子夹出来扔在托盘中。 高非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都是提心吊胆,虽然他知道卡尔是一名水平极高的外科医生,但是也真被他的玩笑话吓到,不知道他这么久没摸过手术刀会不会有生疏一说。 直到卡尔开始清创缝合伤口,他的心才算落地。 卡尔缝合完毕,摘下口罩说道:“她很幸运,子弹上没有做手脚。我在维也纳曾经做过一例手术,本以为是很普通的枪伤,没想到弹头上涂抹了毒药,虽然把子弹从体内取出来,那个伤者几天后还是去世了。” 高非:“她要多久能够彻底康复?” 卡尔:“这个很难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更久一点。枪伤是直接因素,她的身体非常虚弱,有很严重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对了,日常的换药你会吧?” 高非:“会。我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卡尔一边收拾他的东西一边说道:“那最好了,要不然我每隔两天就来给她换药,会让人注意到,毕竟我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 高非:“卡尔,虹口区肯定已经戒严了,你要不要晚一点再回去?” 卡尔细心的擦洗着每一件手术器具:“不用担心我,你可能不知道,很多日本人相信‘日犹同祖论’,也许看在一个并不存在的祖先份儿上,他们不会难为一个犹太人。” 高非:“即使是这样,这个皮箱你不能现在就带走,被搜查出这些手术器具,一定会引来怀疑。等到风声平息,在合适的时间,我会给你送过去。” 卡尔耸耸肩,无奈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好吧,希望你能像爱护这位小姐一样爱护我的箱子。” 高非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是你的宝贝,我会精心保管。” 卡尔走到床边看了看夏菊的脸色,说道:“美丽的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夏菊虚弱的微笑着:“感觉很好,谢谢您,卡尔医生。” 卡尔:“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高先生吧。” 夏菊:“为什么要谢他?” 卡尔:“为什么?这说起来就话长。两年前,我乘坐着轮船刚到上海,我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两个恶棍趁我不备,偷走了我和我太太的两只皮箱,里面装的是我全部财产。要不是路过的高先生仗义出手,帮着夺回皮箱,我们一家人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夏菊轻轻点点头,闭上眼睛,过去的时光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浮现,从最初的相识,到风雨同舟的走到今天,就像是一场喜忧参半的梦。好在有一点令她很欣慰,这个叫高非的男人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卡尔把两小瓶药片放到床头,嘱咐着:“磺胺每天都要服用,这是用来消炎的。另一瓶是止痛药,刀口特别疼的时候就吃一片,但是每天不要超过三片。” 手术做了三个小时,卡尔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六点钟,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歇,他站在街边等了一会,拦下一辆黄包车:“去电车站。” 换乘电车进入虹口,这里确实已经在部分街区实施了戒严令,全副武装的军警特宪,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对过往行人车辆严加盘查。 三益街街口,宪兵队和警察局正在设卡联合检查,带队的是一个日军准尉。 卡尔的欧洲人形象非常醒目,那名准尉叫住他:“站住,你是干什么的?哪国人?” 卡尔掏出证件递过去,对日军准尉说着他最熟练的一句日语:“我是犹太人,不是美国人,也不是英国人。” 准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证件,挥挥手示意放行。 卡尔疾步往家里走,一个肩头搭着衣服,光着膀子的家伙和他走了一个碰头:“卡尔,我还以为你出远门,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人姓刘,外号癞子刘,是三益街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混混,经常给一些黑道小头目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靠着通风报信混点吃喝,也就是所谓的眼线。 卡尔:“我没有出远门,就是出去转了一圈。” 癞子刘疑惑的说道:“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你拎着一个皮箱出门……嗳,你的皮箱哪去了?” “皮箱是朋友的……再见,我还有事。”卡尔不打算跟这个流里流气的中国人继续攀谈下去,客气的点点头,从癞子刘身边走过。 癞子刘悻悻的自言自语着:“妈的,这老家伙,古里古怪!” 当天晚上,在叶吉卿的哭嚎声中,在76号特务们心情复杂的哀痛中,大汉奸李士群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终年38岁。 ………… 一周以后,四马路。 龙飞趾高气扬的歪着脖子,手里把玩着两个铁胆,带着一个手下挨家挨户的收保护费。癞子刘蹲在街边一眼看见他,赶忙颠颠跑过来:“龙爷。” 龙飞斜了他一眼:“癞子刘,你小子这是又输光了,跑来找我骗钱来是吗?” 癞子刘点头哈腰,连连作揖:“龙爷,看您说的,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的钱。” 龙飞一把拽住一个试图从他身边溜走的烟贩:“小子,还躲?几天没交钱了?” 烟贩一脸的愁苦:“龙爷,这几天生意不好做,香烟上货价涨,卖货价涨不上去,您说缺德不缺德?您再容我两天,就两天,我保证把欠的钱都补齐……” 龙飞:“两天?” 烟贩:“两天。” 龙飞:“好,你说的两天啊,到时候再交不出钱,别怪龙爷我翻脸不认人!” 烟贩:“我明白,我明白。” 龙飞伸手从烟盒子里拿出两包三炮台揣进兜里:“这就算是利息了,走吧!” 烟贩陪着笑脸,嘴上千恩万谢,肚子里问候着龙飞的祖宗十八代,赶忙着快步离开,再晚几分钟,指不定这家伙要拿多少包香烟。 癞子刘羡慕的直砸吧嘴,伸出大拇指:“龙爷,您这威风,在四马路这一片儿就是头一号!” 龙飞也不看他,继续着沿街敲诈勒索。癞子刘也不介意,他本就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小混混,早就习惯了这种无视。 癞子刘亦步亦趋的跟着龙飞:“龙爷,前两天,您让我留意的那件事,我有线索了。” 龙飞:“你他妈的总是弄一些玄玄乎乎的小道消息,来糊弄老子的钱!” 癞子刘:“不不不,这回真不是!这回是我亲眼发现的一件事,绝对不是传言!” 感谢“161218141415996”和“160406215500482”两位书友的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233章 勾心斗角 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穿着便装的钱副官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金占霖的办公桌上。 金占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是五根金条,他随手把报纸扔在信封上面:“钱副官,这是什么意思?” 钱副官:“这是九宫殿那些生意人凑的,委托我们刘副师长给您捎来,希望特工总部的弟兄们以后能高抬贵手,给大家一条活路。” 金占霖:“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可是你们好像拜错了庙门,取缔扫荡九宫殿黑市并不是我负责,这是情报处李副处长一手督办的事。” 钱副官:“如今李主任驾鹤西游,这76号以后还不是你金处长说了算?” 金占霖笑着摇摇头:“还很难说啊,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先不说上面会不会重新委派新的人选,就是在我们76号内部,比我资历高能力强的也大有人在。至于说九宫殿的事……我不好去干涉李副处长的工作,因为他做这些事,明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对。” 钱副官叹道:“早就听闻李东哲仗着李主任的关系,在76号处处凌驾金处长之上,看来还真是如此。” 金占霖面色冷然:“那是以前,现在……哼!” 钱副官:“金处长可以通融一下……” “请钱副官把东西拿回去,替我谢谢刘副师长的美意,但是我确实帮不了你们。” “不不,金处长,你误会我的意思。其实我来之前,刘副师长已经嘱咐过,这两根黄鱼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哦?什么意思?” “九宫殿那些生意人,现在是群情激奋,有传闻他们中的一些人要对李副处长不利……” 金占霖心里一动,表面上声色俱厉:“真是胆大包天,他们还敢谋害政府官员?没王法了吗!” 钱副官:“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真发生这样的事,凭着76号的办案能力,谁能逃脱干系?这些人就算再喜欢钱,可还得有命花才行。” 金占霖目视钱副官,低声说道:“李主任西去,现在总部上下人心惶惶,谁还有心管这些事。真要是李副处长有什么不测,唉,也只能说他是时运不济……” ………… 因为有李士群的死亡病例影响,76号的人现在提起‘霍乱’二字,都为之胆寒色变。平时谁有肠胃方面的疾病,都会赶到医院诊治,绝不敢有片刻耽误。 丁凯文这几天拉肚子,虽然被伯特利医院确诊只是普通腹泻,但他还是决定住院观察以防不测。反正现在76号乱哄哄的也没什么事,就算是有什么事,他也无心参与。 李士群的意外身死,最受影响的就要属李东哲,他等于是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本来在76号的前途一片光明,转瞬间就变得不确定。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东哲:“进来。” 杨凌推门走进来:“李副处长,您找我?” 李东哲:“囚车被劫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杨凌支吾着:“这个,我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查……” “八天过去了!你说还没来得及?这像话吗?” “李主任这一出事,不光是我的这组人,其他组的弟兄们都没心思工作……” “杨凌,你跟他们比?你是我来到76号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里面的意思不明白?” “我明白,所以我才跟您说实话,现在大家都在想前途,哪有心思抓谍匪。再说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天,那个夏菊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 李东哲走到窗户前,无奈的叹息着:“李主任一死,76号群龙无首,要是这么下去,恐怕……那个人是谁?” “哪个?”杨凌凑到窗户前,顺着李东哲手指方向一看,一个歪着脖子的家伙站在门口正在和警卫说着什么。 “哦,他是青帮的一个小头目,也是丁组长的线人。” “线人?那他这是来找丁凯文的,大门警卫怎么不让他进来?” 杨凌拿起电话,拨通岗亭电话:“我问一下……喂,我是情报处杨凌,门口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接电话的警卫:“他说找丁组长有重要情报报告,我们告诉他丁组长不在,他不相信,说他自己是密探什么的。” 杨凌笑骂道:“这王八蛋,密探这两个字还好挂在嘴上?你告诉他,有什么重要情报去伯特利医院汇报吧,他的主子在那养病呢。” 站在一旁的李东哲心里一动,说道:“重要情报?你问问是关于哪方面的?” 杨凌拿着电话:“哦……对了,你问他是关于哪方面的情报……囚车被劫案?” 李东哲略一沉思,说道:“让警卫把龙飞带到我这来。” 十几分钟后,龙飞走进李东哲办公室。 杨凌:“龙飞,这是我们情报处李副处长,有几句话要问你。” 龙飞脸上极尽谄媚之色:“李副处长好。” 李东哲:“听说你有关于囚车被劫案的情报?” 龙飞:“是。丁组长早就让人传下话,让我留意这方面的动静,我一直都在用心四处打探,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我严密的侦察,细心的……” 杨凌不耐烦的说道:“少说没用的,说正事!” 龙飞:“是是是……我有一个兄弟叫癞子刘,他家住在三益街。” 李东哲:“三益街是犹太人的聚集区吧?” “没错,没错,李副处长真是料事如神,一下子就猜到那是犹太人聚集区……” “马屁等会再拍,接着说。” “……癞子刘在案发当天,也就是9号那天中午,他看见卡尔拎着一只皮箱,跟着一个中国人坐车出门。奇怪的是傍晚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了那只皮箱。” 李东哲:“卡尔是做什么的?” 龙飞诡秘的凑到跟前:“李副处长,问题就在这。癞子刘说,卡尔平时经常给他的犹太同胞看病,他在他的国家是一名医生,那只箱子就是他的药箱!” 李东哲沉吟着点点头:“这还真有点意思……癞子刘认识那个中国人吗?” “不认识。那天下着大雨,他也瞧不清楚。” 杨凌:“下着大雨,癞子刘出去干什么?” 龙飞:“这家伙在赌场输个精光,他想趁着大雨天出去捞点外快。” 杨凌冷笑道:“捞外快?是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龙飞嘿嘿陪着笑:“没错,他还能干什么好事。” 李东哲想了想,说道:“走,带我去拜会拜会这位卡尔医生!” 龙飞:“李副处长,我这算是重要情报吗?” “现在来看,算。” “那就好。我还担心癞子刘跟我胡说八道,骗我的十块大洋……” 听龙飞这么说,李东哲明白他这是管自己要赏钱:“杨凌,你去财务支一笔钱,签我的名字。” “是。”杨凌转身出去。 李东哲:“龙飞,如果根据这个线索抓到谍匪,我另有重赏!” 龙飞眉开眼笑:“谢谢李副处长,谢谢。” 正文卷 第234章 守株待兔 在三益街,龙飞把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领到李东哲车窗旁:“李副处长,他就是癞子刘。” 李东哲:“认识卡尔的家吗?” 癞子刘:“认识,认识。” “带我们去。” “是。” 癞子刘和龙飞头前带路,边走边说:“龙爷,刚才跟我说话的是一个处长?” 龙飞:“那错不了,76号情报处的副处长!” “副处长是多大官?” “多大的官……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就是管着好多个丁组长,这懂了吧?” “龙爷,既然副处长都出动了,是不是说明我那个情报非常重要?” “不重要的话,老子早就大嘴巴抽你了!” “那您才给我一块钱,太少了吧……” “嘘!小点声!钱钱钱,你小子就他妈认识钱!你把这件事办好,事成之后,还有赏!” 说话间,来到了卡尔家门外,癞子刘伸手按门铃。不一会,卡尔打开门,看了看门前站着的这两个人类:“你们有什么事?” “卡尔,不是我有事,是别人找你有事。”癞子刘说完,闪退一旁。 李东哲从车上下来,迈步走到门前,掏出证件递过去:“卡尔先生,我是特工总部情报处的,我姓李。” 卡尔接过证件看了两眼:“李长官,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李东哲:“能让我们进去吗?” 卡尔无奈的说道:“看样子我是没得选择,请进吧,希望你们不要吓到孩子。” 一行人跟着卡尔走进屋子里,莉亚看到这么多的陌生人,有些胆怯的缩到卡尔太太的怀里。 李东哲在四处看了一圈:“卡尔先生,我听说你是一名医生?” 卡尔:“以前是。现在年龄大了,老眼昏花,只能给邻居们治一治感冒发烧的小病。” 李东哲:“只要会治病就是医生,医生就要有药箱,卡尔先生,你的药箱呢?” 卡尔心里一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知道了这些特务的来意:“药箱被我弄丢了。” 癞子刘:“你说谎!9号那天你还拎着药箱去给人看病,这几天就弄丢了?” 卡尔耸耸肩:“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癞子刘张口结舌,嘟囔着:“矛盾!太他妈矛盾了!” 李东哲吩咐人:“大家帮着找一找,看看卡尔先生的药箱在不在家里!” “是!”龙飞、癞子刘,加上跟来的特务们开始在各间屋子四处翻找。 卡尔:“我抗议!你们没有权利搜查我的家!” 根本没人理他的抗议,特务们很快就把各个房间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了个遍,但是并没有找到药箱。 杨凌:“李副处长,找遍了,确实没有。” 李东哲点点头,思索了一会,说道:“卡尔先生,我可以试着替你还原一下9号那天发生的事情……你冒着大雨去了某一个地方,给一名受枪伤的伤员做手术!在回来的时候,因为街上已经戒严,你担心药箱里的东西暴露行踪,所以你没有把它拿回来,我说的对吗?” 卡尔淡淡的说道:“李长官,你们做特工的,都有讲故事的才能。” 莉亚在一旁轻声说道:“我奶奶最会讲故事了,每天晚上都给我讲一个故事。” 李东哲眼睛一亮:“小姑娘会说中国话?这太好了!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亚。” “莉亚?非常好听的名字。叔叔问你一件事,记不记得下大雨那天,家里来了什么人?” “来了一个叔叔。” 卡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莉亚,不要跟他说话,他是坏人。(希伯来语)” 李东哲回头看了卡尔一眼,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能猜到一定是在教莉亚不要告诉自己事情真相。 他继续问道:“那个叔叔来了之后呢?” 莉亚摇摇头:“我不跟你说话。” 李东哲假装很神秘的样子,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那个叔叔是来找你爷爷去给人治病,对不对?” 莉亚终归只是一个孩子,她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李东哲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卡尔医生,恭喜你有一个诚实的孙女!” 卡尔:“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李东哲:“好,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就在这里等!药箱里应该都是你的谋生工具,虽然当时你没有拿回来,我猜最近一定会有人把它给你送回来!”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在9号当天,卡尔一定是去给军统的伤员做手术。至于他为什么和军统扯上关系,李东哲并不太关心。他关心的是,如果能破获这起大案,对自己在76号的前景一定非常有帮助! “杨凌,带几个弟兄守在街口,只要看到一个拎着皮箱的人出现,立刻通知我!” “咱们要不要通知行动处的人?” “不必!送一只皮箱而已,难道还会来三十人?” 李东哲把杨凌叫到一边,低声说道:“李主任不在了,咱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捞资本,以后还怎么在76号立足!你难道永远都只想当一名组长?” 杨凌:“您的意思是……” “把这件案子办漂亮了,我以后提拔你也好有理有据!” “多谢李副处长栽培!” “戒严令已经取消,我估计送箱子的人很快就会来!告诉弟兄们,这两天辛苦一些,抓到这名谍匪,我重重有赏!” “是!”杨凌带着龙飞和癞子刘,再加上几名特务到街口监视。 李东哲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掏出香烟点燃,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他的心情现在很舒畅,谍匪也许在下一分钟就会敲响这扇门,到时候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这种守株待兔的机会,并不是总能遇到。 “卡尔医生,自从‘水晶之夜’事件爆发之后,犹太人在欧洲就没有了立足之地,甚至就连一向自诩民主自由的美国都拒绝你们入境,反而是上海接纳了两万名你的同胞,难道你们不应该心存感激吗?” “对于贵国的帮助,我们所有犹太人都会铭记于心……” “‘贵国’两个字,不要含糊其辞,是汪主席领导下的南京政府帮助了你们!” 卡尔:“当然。” “既然这样,你暗中帮助和南京政府作对的军统谍匪,是什么道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抓到那个送箱子的人,你全家——甚至包括可爱的莉亚,都将会被关进监狱!” 正文卷 第235章 禁忌 夏菊经过一周时间的恢复,脸上的气色已经明显好转,高非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翻阅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在枕头边还码放着几本书。 高非把买来的一些水果和零食放到床头,随口问道:“看什么书呢?” 夏菊调皮的把小册子盖在脸上,封面亮给高非看,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共.产党宣言》! 高非吓了一跳,伸手拿过小册子,随手翻了几下:“你怎么能看这种书?从哪弄的?” 夏菊撅着嘴:“我天天躺在床上,实在是太闷了,就问冯先生有没有书给我找两本,他说他们只有这类书。” “你向共党借书,他们可不只有这个吗!”高非翻了翻床头的另外几本,都是该拿去烧毁的禁书。 夏菊:“我觉得书上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说他们提出来,政党之间应该团结和协调……” 高非打断她的话:“夏菊,等你的身体再恢复一点,我会把你送出上海。还有这些书,不要再看了,以后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读过这种书!这是国府明令禁止的东西!” “读一些不同见解的书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这也禁止那也禁止,这和封建王朝的文字狱有什么分别?” “总之,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那我在这里养伤的事,是不是也不能说?” “当然不能说!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就说被救之后,一直在我的住处养伤,卡尔医生给你做的手术!” “那卡尔医生……” “如果有人去问他,他会和你说的一样。” “你在营救我之前,就设计好了这些事?” “没有。你负伤不在我的计划中,来到这也是迫不得已……先不说这些,该换药了。” 换过了药,高非扶着夏菊慢慢躺下,欣慰的说道:“我刚才看了,伤口恢复的很好,估计用不上一个月,你就可以完全康复。” 夏菊:“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可以下地行走。” “还不行,牵扯到伤口很麻烦。” “高非。” “嗯?” “你准备把我送到哪去?” “重庆。” “我去重庆?” “对。你已经彻底暴露,76号的特务大部分人都认识你,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继续留在上海,只能返回总部。” “返回总部之后呢?” “在你康复之后,他们会对你进行系统的特工培训,短时间内应该是留在总部任职,至于以后就是看情况了。” “可是那样一来,我不就见不到你了吗?” “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把日本人彻底赶出中国,到那时候,不就可以见面了吗?” “那时候……我们,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当然。不仅是永远在一起,我会捧着玫瑰花正式的向你求婚,然后你假装矜持一下,就答应嫁给我。我们也买一处像仁爱街那样的房子,舒适的弹簧沙发,漂亮的浴缸,橘色的落地窗帘……” “我不矜持,我立刻就答应你……”夏菊心情激荡着,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眼眶里却有些湿润。她沉醉在高非描绘的景象中,仿佛这一切转瞬间就会实现。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夏菊赶忙拭去眼角上幸福的泪花,说道:“请进。” 冯一凡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夏小姐,饿了吧?今天饭馆的人特别多,耽搁了一会。” 夏菊很歉然:“真是麻烦了冯先生,每天都特意出去给我买饭,其实我跟你们吃的一样就行。我没有那么娇贵,平时在家里,一个馒头我都可以当成是一顿饭。” 冯一凡:“那怎么行,卡尔医生特意嘱咐过,你是在恢复身体阶段,营养一定要跟上。就是在我们部队,伤病员也是另开小灶。” 高非:“谢谢冯先生。” 冯一凡摆摆手:“不要总是谢来谢去,真的没有必要!高队长,你也吃吧,我知道你今天会来,给你带份儿了。” 食盒里摆放着两份白米饭,温热的牛骨汤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一盘清炒鸡肉丁。闻着饭菜的香味,高非的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他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吃。 “冯先生,你也一起吃吧?” “不用客气,我吃过了。” “冯先生,这几天这里没什么事吧?” “本来预计敌人会有大的搜捕动作,没想到偏偏赶上李士群死了,76号的特务们这一段时间消停的很,连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是啊,李士群这一死,倒是无意中帮了我们一把。” 冯一凡笑道:“这也许是他一生当中,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吃过了饭,高非从床底下拽出那只皮箱:“我去把箱子给卡尔送过去,这是他最要紧的东西,送去晚了,准要唠叨我。” 从房间里出来,冯一凡说道:“高队长,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我们要搬家了,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放弃。” “为什么搬家?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你不要误会,我对你还是很信任,但是你的弟兄,包括那位卡尔医生,都来过这里。原则上来说,我不能把安全交到几个陌生人手上,所以……希望你能理解,这不是怀疑谁,而是必要的自保。” “我理解。你们什么时候搬走?” “大概就这三五天。” “那好,这两天我会尽快把夏菊接走。” “好!” ………… 因为知道必须把夏菊转移走,高非并没有急着去给卡尔送箱子。他先去了一家木器家具店,买了一张床,雇了两个小工用板车把床运送到家里。 忙活完了这件事,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暗。高非拎着箱子走出家门,他没有开车,三益街出现轿车是很引人注意的事,那地方本就是日本人划出来的犹太人难民区。 一个小时之后,电车停在三益街附近的车站,高非下了车,迈步向卡尔家走去。 癞子刘奉命回来报信:“李副处长,来了,送箱子的人来了!” 正在椅子上打盹的李东哲一跃而起:“确定吗?” “确定!那箱子我认得,就是卡尔的药箱!” “太好了!总算是没有白等一天……来了几个人?” “一个人。” “杨凌呢?” “杨组长带人堵在他的退路。” 李东哲掏出手枪,回头看了看,他身边只有一名特务,另外两个跟着杨凌埋伏在街上。 李东哲:“你听好了,不许开枪,他只有一个人,务必要抓活的!” “是!” 听见他们的对话,卡尔的心在往下沉,他知道来的人一定是高非,他不可能让别人来送箱子,虽然明知道他即将踏进陷阱,但是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没办法帮到他。 正文卷 第236章 寻仇 高非拎着皮箱走进街边的一家糕点铺子:“老板!” 帘子一挑,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里间走出来:“先生,您要买点什么?” 高非:“帮我挑几样小孩子喜欢吃的点心,适合老人口味的也给我来几种。” 老板:“先生,我这铺子里的点心,男女老少皆宜,你随便挑选,我保你绝不会买错。” “那好,你就随便给我挑几样,给我包起来。” “您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老板手脚麻利的挑选了两大包点心,高非付了钱,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点心走出糕点铺子。 他刚走出门口也就半分钟,从里间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样子倒是普普通通,但是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块三角形状的伤疤,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刑讯留下的铁烙伤。 他目送着高非的背影走远,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老板:“你认识?他是什么人?” “别紧张,他不是76号的人。以前他经常去九宫殿交易,是曲麻子的买主。” 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先生,要我说,你今天就不应该来。” “为什么?” “你脸上的伤疤太惹眼,如果76号事后追查起来,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线索。” 王先生摸着脸上的疤痕:“你放心,我姐夫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这件事很快就会不了了之!况且,我若是不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怎么对得起我受的那些折磨!” “那你最好也不要出去,钱副官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他出来就可以动手!” 王先生有些不耐烦:“我这么大人,还用你教我怎么做事?” “这是刘副师长特意叮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高非来到卡尔家门前,四处看了看,伸手按响门铃。院门打开,迎接他的是两支黑洞洞的枪口。 “终于把你等来了!”李东哲和那名特务一左一右举枪对着高非。 李东哲示意身边的癞子刘:“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 癞子刘一咧嘴,用手指着自己:“让我去?” 那名特务推了他一把:“不是你还有谁!快去!” 癞子刘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走过来,伸手向高非的腰上摸索着。 高非在他的身体堪堪挡住两只枪口一瞬间,猛然将手上的糕点向李东哲他们扔过去,同时出手如电一把抓住癞子刘伸过来的手腕子,用力一扭。 “咔嚓!”“哎呦!” 伴着一声惨叫,在门里的卡尔都能听到骨折的声音,高非就势卡住癞子刘的脖子,把他挡在自己身前,伸手拔枪上弹一气呵成,“砰!” 那名特务躲避不及,胸口被子弹击中,身体扑倒在门前,几秒钟内鲜血从他身下缓缓流淌出来。 李东哲这时候已经没空考虑抓活的问题,抬起手“砰!砰!”连开两枪,高非一矮身,“噗!”挡在他身前的癞子刘不幸成了肉盾,天灵盖被子弹掀飞,迸溅起的鲜血四处洒落。 因为不知道敌人有多少,高非只想尽快脱身,他扣动扳机连续射击,“砰!砰!砰!砰!”打的李东哲躲在墙角不敢探头。 借着这个间隙,高非转身发足狂奔,他已经看好了退路,街对面的一条巷子四通八达,加上天色已晚,他完全有信心趁着黑夜逃走。 “砰!砰!”李东哲在他身后紧追不舍,高非反手还击,“咔哒!”手枪发出空枪的声音。对面巷子里,杨凌举着手枪冲出来,埋伏在街道另一侧的两名特务也包抄上来。 李东哲大叫道:“不要开枪,他没子弹了!” 其实高非的身上还揣在一个弹夹,只是在这种局面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此紧张气氛之下,自己只要稍有动作,敌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开火。 “砰!”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李东哲“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砰!砰!砰!砰!砰!”更加密集的子弹向这边射过来。 这就是短短十几秒钟内发生的变故,枪手的袭击目标很明确,子弹全部都是射向李东哲!杨凌和两名特务慌乱中举枪还击,“砰!砰!砰!” 无人顾及的高非,趁机迅速换好弹夹,举枪就射,“砰!砰!砰!砰!”一连数枪,杨凌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身体慢慢萎顿在地上。另外两名特务也被暗处的枪手击中,早就一命呜呼。 李东哲的身上现在最少有四五处创口,整个人像是血染的一样,仰面朝天躺在街上。 枪声停止,一个蒙着面的人拎着手枪从暗影里走出来,来到李东哲面前,蹲下身子:“李东哲,你这个杂种也有今天!知道爷爷我是谁吗?” 李东哲喘息着:“你们是军统……还是共党……” 蒙面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是来寻仇的,我是差一点被你折磨死的王东!” 李东哲:“原来是你!……唔……唔……” 王东猛然把枪管伸进他嘴里,扣动扳机“砰!”一枪贯穿,鲜血如涌泉一般在李东哲脑后四处蔓延。 两个同样蒙着面的人推搡着龙飞走过来:“王先生,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想溜,他也是跟着李东哲一起来的。” 王东踹了龙飞一脚,对高非说道:“这个人送给你了,要杀要剐你随意!走,我们撤!” 高非叫住他:“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王东回过头嘿嘿笑着:“我们和你不一样,不是什么军统共党,我们是生意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而去,三三两两的蒙面人不断从暗影中跟出来,分散着离去,目测之下最少也有二十几个。 高非看了看龙飞:“龙飞,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龙飞眼见死了这么多人,连李东哲都被打死,他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这位爷,我就是一个跑腿的,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您就当我是一个屁,把我放了吧。” “你们来了几个人?” “就这几个,都撂这了……” “特工总部没人知道吗?” “没有。李副处长没告诉别人。” 高非点点头:“好!” 龙飞:“那我……” “砰!” 毫无预兆,高非抬手就是一枪,击毙了这个祸害。他不能留下他的命,他活着,卡尔一家就有危险。 远处传来尖利的哨子声,警察应该很快就能赶到。高非快步跑到卡尔家门外说道:“卡尔,把箱子拿进去,门关好,没事了!” 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把门口的药箱拽进去,“咣当!”一声,院门紧闭。 正文卷 第237章 裁撤 特工总部主任办公室。 金占霖坐在沙发上,身体保持着一个向前的倾听状。 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一摞文件,丁默邨看似很疲惫,闭着眼睛,用手轻揉着太阳穴:“李主任意外身故,76号这些烂糟事都推给了我,想想就头疼……占霖,我已经向上面举荐你担任总部副主任。” 金占霖连忙站起身,躬身致意:“占霖多谢丁主任栽培!” 丁默邨:“先不用谢我,举荐是举荐了,批不批还在两说。” “……上面难道是要委派新的人选?” “上面?哼!上面还不是听日本人的……” 丁默邨坐直了身体:“不说这些了!……李东哲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金占霖:“三益街是难民区,地处偏僻,平时治安巡逻队很少过去。所以事发后,警察赶过去的时候,凶手早已经逃之夭夭。” “李东哲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他的汽车就停在街边,估计应该是查案或者是路过。丁主任,根据我的调查,有一件事,可能会和此案有些关联。” “什么事?” “您等一下。” 金占霖站起身走到门口:“你们几个进来!” 几名特务排成一溜,在警卫的监视下走进办公室。 金占霖:“丁主任,他们都是李东哲的人,最近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丁默邨:“秘密任务?” 金占霖对几个特务说道:“你们自己跟丁主任说一说,这几天李副处长派给你们的是什么任务。” 其中一个特务耷拉着脑袋回答道:“报告丁主任,李副处长让我们监视齐次长的行踪,说是,说是最近要对他采取行动!” 丁默邨很惊讶:“老齐?李东哲为什么要动他?” 金占霖:“李主任认为自己被人谋害,齐次长也有份参与,所以临终前交代李副处长……” 丁默邨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士群这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那件事和老齐能有什么关系,简直是胡闹!” 金占霖一摆手:“你们下去吧。” 几名特务躬身退出去。 丁默邨:“占霖,你为什么说这件事和李东哲的死有关联?” 金占霖:“丁主任,我是这么想的,齐次长那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要是被他发现李东哲想要对他不利……” 丁默邨沉思着:“你的意思是齐次长会先下手为强?” 金占霖:“我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丁主任,恕我冒昧,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您身上,您的第一选择会怎样?坐以待毙?还是反戈一击?” 丁默邨缓缓点了点头:“不是猜测,我觉得非常有可能!不过,老齐是周佛海那条线上的人,最近跟特高课走动很频繁,没有什么凭据,咱们也不好动手抓人……”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丁默邨拿起电话:“喂?我是。什么?……好,请他们到会议室,我马上就过去。” 丁默邨按掉电话,略一思索,随即又拨了一个号码:“马上通知各部门处长科长到会议室开会!” 金占霖:“丁主任,出了什么事?” 丁默邨放下电话:“说曹操曹操就到!特高课的木村雅山,拿着柴山中将的手令,说他们有事情要当众宣布。” “会是什么事?电话里还不能说?” “鬼才知道!走吧,去了就知道。” 会议室内,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基本到齐,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突然召集开会是出了什么事。 走廊里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最少一个小分队的日本宪兵荷枪实弹分列两边,随后木村雅山和涩谷少佐迈步走进会议室。 木村雅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丁主任,你好。” 丁默邨看了看走廊里的宪兵:“木村课长,涩谷少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让士兵进入到楼里?你可以让他们在楼下等候,这里毕竟是办公区,需要的是安静!” 木村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丁主任,这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安静!” 他打开手上的文件夹,环视众人:“我今天来是代表柴山中将宣布一项命令!” 在座的处长科长包括丁默邨,全都齐刷刷站起身,对他们实际上的主子表达着敬意。 木村雅山:“鉴于上海谍匪问题日趋严重,而特工总部做为直接责任部门,难辞其咎!据此,大本营认为该机构已经没有存在之必要!经特高课提议,柴山将军核准,从即日起对特工总部进行裁撤!” “裁撤?” “怎么会这样?” “我们拼命这么多年,说裁撤就裁撤了?” “这分明就是卸磨杀驴!” “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我不同意!” “对,不同意!” 木村雅山此言一出,犹如投下一枚炸弹,让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嘈杂纷乱。 “安静!安静!”木村雅山“啪啪!”的拍着桌子,也制止不了下面的议论纷纷。 涩谷少佐厉声喝道:“来人!(日语)” 会议室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走廊内的日本宪兵举着三八式步枪,杀气腾腾的冲进来。“哗啦!”“哗啦!”不断的传来步枪拉栓上弹的声音。 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声音。 木村雅山冷笑道:“这是最终的决定!再有妄议者,就跟我们去宪兵队讲讲道理!” 丁默邨:“木村课长,这,这也太突然了吧?土肥原将军知道这件事吗?” 木村雅山:“丁主任,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土肥原将军早就有意裁撤特工总部!” 丁默邨:“那特工总部这么多人都怎么安排?” 木村雅山语气缓和了一些:“裁撤也并不是一刀切。这也算是精简机构,剔除没有用的废物,把真正的精英留下来,继续为大东亚共荣圈服务!” 他拿出另一份文件:“初步裁撤三分之二的人员,特工总部从即日取消,成立政治保卫局,下设第一局和第二局。第一局仍在原址办公,第二局的办公地址未定,等待通知。金占霖任第一局局长,萧万廷任副局长。苏成杰任第二局局长,安国志任副局长,其他详细人员名单,我就不一一念了。” 秦科长低声叹息着:“完了,像我这样的一定是被裁撤了!” 木村雅山耳朵很灵,听见了秦科长的抱怨:“其实裁撤人员的去处也不错,警察局,警卫大队,清乡委员会稽查处,都是不错的政府部门。” 这些部门比起特工总部,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官阶级别,根本没有可比性。而且76号的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早就让人看不过眼,他们去了必定是要受到排挤刁难。 正文卷 第238章 转移路线 会议室陷入一片沉寂,每个人的脸色都挂着焦虑和不安,木村雅山很满意看到这种场面,这让他有一种主宰别人命运的快感。 “还有一件事,我要在这里说一下。李士群先生做为帝国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他的去世让我们深感惋惜和哀痛!但是最近却有人不断的散布谣言,说是我们日本人毒死了李先生!这纯属是无中生有!是对日华关系的破坏,是对皇军别有用心的污蔑,更是对天皇陛下的大不敬!对此种行为,我们决不能姑息!” 木村雅山向门口的宪兵一挥手:“把人带进来!(日语)” 两个日本兵推搡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走进会议室。 安国志站起身:“这不是……鲍组长吗?” 木村雅山点点头:“没错,他就是你们行动处六组组长鲍建生!也是我们抓到的造谣者之一!” 鲍建生哀求着:“安处长,救救我……” 木村雅山不容安国志开口,对身边的涩谷说道:“涩谷少佐,执行吧!(日语)” 涩谷从枪套里拔出南部式手枪,打开保险,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三枪全部射在鲍建生头部,鲜血脑浆四处迸溅,几个坐在邻近的人,纷纷起身躲避。 木村雅山指着地上鲍建生的尸体,说道:“如果以后谁胆敢再拿这件事胡说八道,一经查实,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处决犯人哪有在会议室里就开枪杀人,而且枪枪都是打在脑袋上,鲍建生的脸部血肉模糊,像一个血葫芦,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模样,这是摆明了杀鸡给猴看! 木村雅山和涩谷对丁默邨额首致意,昂头挺胸阔步走出会议室,在宪兵的前呼后拥下,耀武扬威的离开特工总部。 ………… 一个月后,高非的住处。 夏菊的伤势基本痊愈,每天足不出户,在家里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她喜欢这样繁琐的家务事,如果可以的话,她才不想当什么特工,成为高太太,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房门一响,高非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夏菊,今天不用做饭了,我在饭馆买了现成的回来。” 夏菊接过食盒,掀开盖子一看,除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居然有四个菜,清蒸鲳鱼、红烧虾、凉拌竹笋,外加半只烧鸡。 “你怎么买这么多菜?我们两个怎么吃的完?” “你先把饭菜摆上,然后我再跟你说。” “神神秘秘的。”夏菊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摆到桌子上。 高非拉着夏菊坐下来,说道:“我刚刚去了一趟联络点……”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高非和夏菊对视了一眼,站起身从腰里掏出手枪,顶上子弹,走到门的一侧:“谁呀?” “是我。开门!”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高非的神经松弛下来,把手枪重新别在腰上,伸手打开房门。厉先杰四处张望着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一瓶威士忌。 “你怎么来了?”高非让他进来,探身向外看了看。 厉先杰走进屋子里:“放心吧,后面干净着呢。” 夏菊站起身:“厉组长。” 厉先杰:“在家里还叫什么厉组长,这又不是特工总部,叫我厉大哥就好了……呦,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么丰盛?高非,为了节省开支,委座的早餐都已经简单到一杯清水,两片面包,你这生活是不是太奢侈了?” 高非指了指厉先杰手里的洋酒:“咱们彼此彼此,你的一瓶洋酒,比这桌子菜可值钱多了。” 厉先杰:“我这是手底下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高非:“你到我这来就不怕被人盯上?” 厉先杰:“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的76号?这次日本人搞的裁撤,总共裁掉一多半人,剩余的人还被一分为二,变成两个局,实力和当初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高非:“所以你大白天就敢肆无忌惮的来我这?” 厉先杰:“我现在是政治保卫局第一局行动队队长,多少还是有一些自由空间!剩余没被裁撤的这些人,查外人都人手不够,哪有精力盯着自己人。” 高非对夏菊说道:“你刚才不是担心这些菜吃不完吗?现在好了,生力军来了。” 夏菊:“厉大哥来了最好,三个人吃饭还热闹。” 高非:“你最好把‘热’字去掉。” 三个人说说笑笑围坐在桌子旁,开始吃饭。 高非:“先杰,日本人为什么要裁撤76号?” 厉先杰:“四个字,尾大不掉!” 高非点点头:“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了。” 厉先杰:“高非,跟你说一件事,我昨天接到命令,因为李士群已死,‘斩首计划’也就宣告结束。上面让我加入你的锄奸队,我今天是特意来拍你高队长的马屁来了!” 高非:“哦,那就是说,以后你得听从我的命令了?” 厉先杰:“没错。” 高非:“那好。我现在就交给你一项任务,限你两天内完成!” 厉先杰:“什么任务?” 高非忍不住笑:“刺杀汪精卫!” 厉先杰:“滚蛋!两天时间我都还没到南京,去哪刺杀汪精卫!” 两个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笑闹着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高非:“其实今天的饭菜这么丰盛是有原因。我刚刚从联络点回来,明天夏菊就要离开上海,赶赴重庆,这顿饭就算是给她饯行。” 夏菊:“明天就送我走?” 高非:“对,明天。” 厉先杰举起酒杯:“夏小姐,我敬你一杯,预祝你一路顺风!” 夏菊:“谢谢厉大哥。” 厉先杰干了杯子里的酒:“高非,你们准备走哪条路线?还是走太仓?” 高非:“不。这次是上面提供的路线,走水路。从十八铺码头上船,直接到宁波,宁波的军统站会接应夏菊,再转道去重庆。” 厉先杰放下酒杯,沉吟着:“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昨天夜里,共党在十八铺码头刺杀了他们的叛徒郑荣轩,宪兵队和侦缉队正在那一带大肆搜捕。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这条路线,会不会有危险?” 高非:“郑荣轩?清乡委员会那个郑荣轩?” 厉先杰:“如果不是他,日本人也不能这么大动干戈。不过,共党是真能沉得住气,郑荣轩都叛变一年了,他们居然才动手锄奸!” 高非:“共党在上海的实力有限,他们只能这样先让郑荣轩放松警惕,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再突下杀手,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 正文卷 第239章 十六铺 厉先杰:“高非,你是怎么考虑的?还走十六铺这条路线?” 高非:“其实走哪条路线都是一样有风险,她的通缉令贴遍了码头车站,想要顺利通过关卡,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让我再想想……” 厉先杰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夏菊:“明天走的人是你,你一点都不担心?” 夏菊笑了笑:“他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我相信他能够把我安全送走。” 厉先杰喝了一口酒,喃喃着:“盲从真可怕!” 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证件,递给高非:“本来还想让你多着急一会,看在夏菊这么单纯的份儿上,算了吧。” 高非接过证件打开一看:“特别通行证?” 厉先杰:“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来了?不过,这张通行证对付一般的检查是没问题,如果遇到日本人,你最好还是想一个万全之策。” “这张证件能查到源头吗?” “放心,我们每天签发十几张通行证,都是统一格式,上面只有保卫局大印和金占霖的签名,查不到具体经办人。” “你这么及时送来通行证,难道是知道夏菊明天要离开上海?”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是给你送通行证,二是提醒你,要尽快把她转移。李东哲、郑荣轩先后被杀,日本人最近要来一次全城大搜捕,认识夏菊的人太多,她多待在上海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要不然早就安排她走了。” “明天需要我帮忙吗?” “明天还真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你帮我全是大忙,到我这就是小忙?” 高非没有理会他抱怨式的调侃,沉思了一会,说道:“十六铺码头的小偷是不是特别多?” “那种地方,小偷比警察还多。” “那你明天这样……” ………… 十六铺码头是上海比较有名的客货码头之一,因为地理优势明显,客流往来非常繁忙,辖区范围也大。为此,警察局专门在这设立了分局,由此可见对这一带的重视程度。 夏菊拎着一只小皮箱,排队等待着检票上船。她现在是一个蜡黄脸男人模样,剪短了头发,嘴唇上粘上胡须,戴着鸭舌帽。这样的形象加上特别通行证,通过例行检查没什么问题。 一队日本宪兵背着三八式步枪,从远处跑步过来,为首的是涩谷少佐。这两天他亲自带队搜查,短短十几个小时里,已经胡乱抓了二十多人,只要觉得形迹可疑,立刻就带进宪兵队,是不是谍匪,先拷打一顿再说。 涩谷吩咐几名宪兵:“你们去监督那些中国警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目标!(日语)” “是!(日语)” 有了日本兵的监督,本来漫不经心得过且过的黑皮警察们,立刻打起精神认真检查。很快就轮到了夏菊,她递过去特别通行证,警察仔细验看过真伪,说道:“过去吧。” “慢着!(日语)”站在人群外虎视眈眈的涩谷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夏菊。 警察:“太君,他的身份证件没问题,而且持有特别通行证,是去外埠出差的公务人员。” 翻译把警察的话翻译给涩谷。 涩谷盯着夏菊:“把帽子摘掉!(日语)” 翻译:“少佐让你把帽子摘了。” 夏菊刚把鸭舌帽摘掉,十几米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干什么!” 人群里的两个男子撒腿就跑,另外一个人——厉先杰紧跟在后面追下去,一边追一边大喊道:“站住!” 现在为了抓谍匪,涩谷几乎是看着不顺眼都抓,何况是这种情况,他当先跟着追了过去,那十几个宪兵自然是跟在长官屁股后面跑。 见涩谷走了,夏菊暗暗松了一口气,拎着皮箱穿过检票口,沿着跳板登上客轮。 被追的两名男子听见后面脚步声越来越纷乱,两个人一递眼色:“分头跑!” 刚跑出几十米远,几名警察已经堵住了去路,再想回头,才发现身后追上来的竟然是十几个日本宪兵。 涩谷一手拎着手枪,飞奔而来:“举起手来!(日语)” 用不着听不听得懂,看见枪口对着自己,这俩人立刻怂了,抱头蹲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一名警察走近一看:“黄老二,怎么又是你?是不是得关你十年八年的才老实?” 涩谷:“他们是什么人?(日语)” 翻译呼哧带喘的总算跑到了,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少佐……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警察替这俩人回答:“报告少佐,这两人是十六铺的惯偷,被我们都抓了好几次。” 黄老二低声嘀咕着:“掏个包被宪兵追,真他妈的晦气……” 涩谷皱着眉:“小偷?” 这时候厉先杰也已经赶到,他今天以查案为名,故意将钱包露出一截,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目的就是吸引小偷‘光顾’。 这样的机会,黄老二遇见了怎么会放过,他偷了包刚刚转移给同伙,就被厉先杰出声喝破。 黄老二他们做贼心虚这一跑,厉先杰咋咋呼呼的一追,目的就是把宪兵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掩护夏菊通过检查。 涩谷认识厉先杰,知道他是保卫局行动队队长:“厉队长,这是怎么回事?(日语)” 厉先杰走过去,在两个小偷身上翻了几下,从其中一个身上找回了自己的钱包,在手上拍了拍:“这家伙偷了我的钱包,幸亏少佐阁下相助,多谢!” 涩谷很丧气,闹了半天自己一通狂追,竟然是在追两名小偷。他把手枪插回枪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日语)” 翻译:“少佐问你十来六铺干嘛?” 厉先杰:“当然是查案,我们保卫局也接到了宪兵队的协查通报,做为行动队队长,我当仁不让要给下面的人做出表率!” 涩谷:“很好,厉队长是真心为帝国效力的人,我会向金占霖局长建议,对你进行嘉奖。(日语)” 听到了翻译的转述,厉先杰立正敬礼:“多谢少佐阁下。” 涩谷一挥手:“收队!” 见宪兵队走远,警察问道:“厉队长,这两小子怎么处理?” 厉先杰:“既然是惯偷,多关一段时日!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一行,真给你们爹妈丢人现眼!” 警察给两个小偷上了铐子,推搡着带走,黄老二低声咒骂着:“妈的,老子再丢人现眼,也没去当汉奸……” 后背狠狠挨了警察一脚:“黄老二,嘴上还不老实,今天没把你俩带去宪兵队,就偷着乐吧!” 远处传来汽笛长鸣声,客轮烟囱冒着浓重的黑烟,缓缓驶离十六铺码头。 正文卷 第240章 凶多吉少 一周后,合顺祥布行。 高非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老胡,上面有什么新任务?” 胡国华:“总部来电,要我们除掉金占霖!” 高非点点头:“这个铁杆汉奸,轮也该轮到他了。不过,他现在学习李士群,几乎从不迈出76号半步,家又是住在华村,咱们很难找到动手的机会。” “电文上说,已经通知了我方潜伏人员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高非心想,让厉先杰引出金占霖,虽然也不是那么太容易,起码可以试一试。他只是有些奇怪,昨天还见到了厉先杰,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件事? “也好,那我就等待潜伏人员通知我。”胡国华不知道厉先杰的身份,高非也没打算告诉他。 胡国华:“潜伏人员如果成功引出金占霖,他会通过总部联络我,你最近一段时间要勤从我门口路过才行,以确保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听他这么一说,高非恍然大悟,原来胡国华说的潜伏人员并不是厉先杰,而是另有其人! 胡国华:“高队长,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夏菊的。” “夏菊?她怎么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去重庆的路上。” 看着胡国华凝重的表情,高非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妙。 “总部的电文上说,浙江军统站派了两个人接到夏菊之后,在三江口附近遇到临时检查关卡,三言两语就露出破绽,情急之下,他们就开车闯关。” 高非腾的站起身:“然后呢?” “然后……他们在逃到江边的时候,被追上来的军警乱枪打爆了车胎,轿车在高速中失去控制,冲进了江里!当天晚上已经打捞出来两具尸体,是浙江军统站那两人。” “那夏菊呢?” “暂时还没有找到夏小姐,但是恐怕是……凶多吉少。” 高非沉默了一会,突然爆发:“遇到临检就能露出破绽?他们到底是他妈的特工还是大头兵?” “据说这两人都是新人,经验上肯定是有欠缺。” “派两个新人去做这种工作,浙江站没人了吗?” “他们走的那条路,平时很少有临检,去到时候还是畅通无阻,没想到……” 高非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又要陷入混乱:“总部怎么说?没有让浙江站派人沿江找一找吗?” “浙江站毛万里站长不同意继续寻找夏菊,他担心敌人会留下眼线在三江口附近监视,而且夏菊十有八九已经牺牲。浙江站因为这件事已经损失了两个人,为了一个低级别情报员不值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总部同意了?” “……是,原则上同意了。” 高非颓然坐在椅子上,把脸深深埋在双手里,徒劳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千算万算,每一步都算到,就是没有算到会在宁波出了问题! 他之所以同意总部安排走水路,是因为十六铺码头只有一个检查关卡,通过之后再无阻碍。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走太仓,虽然公路的关卡多,但是只要小心一点,还是有希望混过去。 现在再想这些事,只能是徒增悔恨,说什么都晚了,大错已经铸成,自己身在上海更是无力回天! 从联络点出来,高非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虽然还没有夏菊遇难的确切消息,但是三江口水流湍急,两个大男人都丢了性命,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高先生,一凡先生在福源茶馆等您。”络腮胡在高非身侧低声说道。 高非心里吃了一惊,居然被人走近身侧都没察觉,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一刀就要了自己的命。络腮胡并没有走远,头上戴着大草帽,装扮成一个苦力模样,蹲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福源茶馆就在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高非迈步走进去,冯一凡独自坐在靠窗户的桌位,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街上过往的行人。 高非走过去坐下,看了一眼冯一凡,说道:“冯先生也是刚进来吧?” “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冯一凡有些好奇,因为他确实是才坐下没有两分钟。 “身为一名特工,除了要勤于思考,还要具备观察能力。虽然你的面前已经沏好了一壶茶,但是你的嘴唇现在还是干的,这说明茶是刚刚沏好,水温太烫,还需要晾一会才能喝。” “高队长这样的特工,真是难得一见。只可惜……” “可惜没有加入贵党?冯先生今天还是对我进行策反?哦,对,你们称为做思想工作。” “说实话,我已经派人找了你好几天,就是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我对高队长一直非常仰慕,古话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你真的就从没考虑过加入我党……” 高非望着窗外有些走神,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从窗前经过,从身材和侧脸上看,她和夏菊竟然有几分相似。 “高队长,你在听我说话吗?” “哦?对不起……我可能是有些累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刚刚看见你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我们就算不能成为一党同志,也还是朋友关系,有什么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夏菊在宁波遇到军警临检,连人带车掉进三江口,现在生死不明!” 冯一凡吃惊的说道:“怎么几天时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夏小姐才经历了九死一生,这又……宁波军统的人,没去江边找一找吗?” “没有。” “为什么?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就这么不管了?” 高非默然无语,他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自己总不能跟一个共党在这里异口同声痛斥军统。 冯一凡略一思索:“这样吧,我立刻回去发报,请我们在宁波的同志帮忙寻找夏小姐!” “这真是太感谢了!” 嘴里说着感谢,高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的是,事到临头,自己人袖手旁观,愿意提供帮助的竟然是共党。 冯一凡:“如果有了夏小姐的消息,我怎么通知你?找你实在太不好找。” “……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有一个告示栏,你到那张贴一份寻物启事。” “写什么内容?” “就写,丢失短尾橘色小猫一只。有捡到者速与陈记米行联系。我看到这则广告,就会在周一下午两点,还来这家茶馆和你碰面。”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 正文卷 第241章 敲竹杠 法租界艾棠路,一幢漂亮的二层洋楼更外醒目,高高的院墙上扯着铁丝网,这是上海交通管理处处长林冠宇的家。 一辆黑色别克轿车停在洋楼百米外的路边,车里坐着高非和尹平。不多时,一个身材有些发胖,皮肤却异常白皙的年青人拉开车门坐进来。 尹平:“大白熊,怎么样了?” 被称为大白熊的青年说道:“林冠宇刚刚洗过澡,现在正和他老婆坐在客厅里聊天。” 高非:“他家里总共有几个人?” 大白熊:“门房里有两个保镖,林冠宇的一子一女都在家里,外加一个佣人,就这些。平哥,你能不能别总是叫我大白熊,我叫杨志雄。” 尹平戏谑着说道:“看你白白胖胖,名字里又有一个‘雄’字,不叫你大白熊叫你什么?队长,你说是不是?” 高非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半,天黑了咱们就可以动手!” 尹平探头向后张望着:“老张他们还没到……来了。” 说话间,另一辆轿车停在他们车后面,张茂森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坐进高非的车里。 尹平:“老张,你怎么才到?马上就要动手了。” 张茂森:“四马路路口有临检,我怕撞上熟人,绕路过来的,我没耽误事吧?” 高非:“没有。你车上几个人?” 张茂森:“三个。” 高非:“好。你一会带他们负责接应,我和尹平大白熊进去。” “明白。”张茂森下了车,回到他的车里。 尹平笑得弯下腰:“大白熊,听到了吧?你这个外号已经深入人心,别想改过来了。” 杨志雄无奈的嘟囔着:“我就是胖了一点,但是我不笨。” 尹平:“那是。你要是笨的话,能派你爬林冠宇家墙外那棵大树吗?说起来也真是啊,你这么胖,怎么爬树跟猴子一样?” 杨志雄略有些得意的说道:“以前总有人说我笨,越说我笨,我就越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比那些瘦子还要敏捷灵巧!所以就天天练,一来二去,就练出来这么一手。” 高非始终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他最近这段时间,只要静下心来,脑海里全是夏菊的影子。若不找点事情做,他怕自己崩溃掉。刚好这几天听说九宫殿黑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他这才想到林冠宇,打算敲他一笔竹杠,改善一下锄奸队的资金周转。 夜幕已经降临,时间很快来到七点钟。 “走!”高非推开车门走下车。 尹平打开后备箱,拿出绳子和铁钳。他们三人悄悄来到林冠宇家西侧墙外,院墙足有两米高,还有近半米的铁丝网。 高非拿过绳子,把一头系在预先钉在墙下的铁钎扣环上,用手试了试,确定牢固后,说道:“你们两个叠罗汉,送我上去把铁丝网弄断。” 杨志雄:“铁丝网会不会通着电?” 高非:“不会,我看过了,铁丝网连着他们家的大铁门,不可能通电。快一点!” 他踩在尹平肩头,最下面的杨志雄慢慢站起身,把最上面的人托举到墙头的位置。高非掏出铁钳,三下五除二把铁丝网剪开一处缺口,然后顺着绳子滑进院墙内。 尹平有样学样,如法炮制,也跳进院子里。墙外的杨志雄手脚并用,如同一只壁虎一般,只十几秒钟就攀爬上墙头,顺着绳子跳进来。 尹平伸出大拇指,低声说道:“大白熊,平哥服你这手绝活!” 高非一摆手,三个人潜足蹑踪来到门房外面,试了一下房门并未上锁,直接拉开门走进去,三支枪对着屋子里正在吃饭的两个保镖:“别动!” 两个保镖哪敢动弹半分,给人看家护院可犯不着把命搭进去,乖乖的坐在那高举双手。尹平和白志雄走过去,下了他们的枪,找来绳子把两个人捆了个结实,再用抹布堵住他们的嘴。 尹平:“老实待着,就能保住你们的小命!懂吗?” 两个保镖嘴里塞着破抹布连连点头。 客厅里,林冠宇端着茶碗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非推门走进来,尹平和白志雄迅速冲进各间屋子,把其他人都集中到一起。 “谁都不许大声喊叫!都坐下!”尹平举着枪威胁着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林冠宇毕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物,心里虽然害怕,表面上还要装出很镇定的样子。 尹平:“铁血锄奸队听说过吧?” 林冠宇手里的茶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他这一下确实吓得够呛,脸色变得惨白:“当然,当然。锄奸队的大名,林某早有耳闻,不知道今天,今天……” 他说了几个‘今天’,口吃的说不下去,他自己本身就是实打实的汉奸,汉奸被锄奸队盯上,还能有什么好事? 高非拿起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仔细的品着滋味,赞叹着:“好茶!这是上等的龙井吧?林处长,你喝的这一壶茶,怕是要顶普通人家一日三餐都不止。” 林冠宇的老婆颤声说道:“你喜欢茶,只管拿去就好了,只是不要伤害我们家人……” 高非:“林处长,你虽然替汪伪做事,但是还不算大奸大恶之徒。你放心,我们这次登门拜访,只求财,不想杀人。” 林冠宇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好说,你们需要多少钱?只要我有,双手奉上。” 高非:“五万块!拿到钱,我们立刻走人!” “好!您等一会。”林冠宇没有半分犹豫,站起身在尹平的看押下,来到卧室里,从衣柜的底层拽出一只皮箱,拎到客厅里。 林冠宇指着皮箱:“这里最少有五万块现金,你们全都拿走。” 打开皮箱,里面码放着满满一箱子崭新的准备金劵,高非冷冷的说道:“我要的是硬通货,你拿这个出来对付?” “硬通货……那我哪有,实不相瞒,这几年我是捞了点外快,可都是这种钱。” 高非站起身,抬手举枪对着林冠宇的一对儿女:“林处长,你不想要哪一个,指给我!” 林冠宇老婆吓得把她的儿女揽在身下,哭泣着:“老林,给他们吧,这个时候了,你是要孩子还是要钱!” 林冠宇早就听闻军统特工杀人不眨眼,亲眼看见高非枪口上安装着消音器,知道他绝不是在恫吓自己,说不好真的会开枪杀人。他连声说道:“慢着,慢着,你要硬通货,我有,我有……” 正文卷 第242章 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十几分钟后,林冠宇拎着一只小箱子垂头丧气的从卧室走出来。 尹平拿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根黄澄澄的金条,以及包裹严实的银元,一百一封,堆码的像是一座小山。最上面铺着十几捆大面额的美元,这几乎是囊括了所有硬通货的种类。 白志雄咋舌着:“这么多的钱……” 高非轻轻摇着头,说道:“林处长,难怪你说,交通管理处处长的位置,就是给你市长你都不换,这还真是一个肥缺!” 林冠宇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酒后胡言乱语的话,怎么会传到军统的耳朵里。 高非合上箱子:“我说话算话,只拿走这些硬通货。那箱子钞票你自己留着吧,你这一大家子,过日子总还是需要钱。” 林冠宇拱拱手,哭丧着脸说道:“多谢了……” 高非:“林处长,你不用觉得心疼,你这些钱,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替你转交给国府,算是为抗日救国出一份力。将来国军光复上海,这件事也能减轻你的罪责!” 林冠宇:“是是是,我懂,我懂。” “走了!”高非转身往外走,尹平拎着箱子和杨志雄跟在后面。 林冠宇的女儿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忽然站起身,大声说道:“打着抗日救国的幌子,使用暴力巧取豪夺,你们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林冠宇老婆急忙去拉女儿:“佳慧,胡说什么呢你,快坐下!” 杨志雄举起手枪,喝道:“小丫头片子,你是活腻歪了吗!” 林冠宇惶然说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请你们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高非回转身,打量着林佳慧,模样普普通通。女儿长相一般都随父亲,她跟林冠宇的脸型很相似,长方脸,有些偏瘦,不像她母亲那么富态,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应该是还在读书的年纪。 高非冷笑道:“小姑娘,你或许应该去问问你的父亲,他的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林佳慧好像完全忘记了害怕,说道:“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从来也不赞成。可是你们这样的行径,并没有比他高尚多少!” 高非:“哦?那怎么做才算高尚?好言好语的劝解?让你父亲心甘情愿的把钱捐给国家捐给百姓?” 林佳慧:“我只是一名学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是共.产党,他们绝不会这么做!起码不会如此野蛮无礼,明火执仗闯进别人的家里来!” 高非看了看林冠宇,又看了看林佳慧,大笑道:“林处长,想不到你种身份的人,家里居然出了一个共.产党?难不成你是共党卧底?我们误伤了友军?” 林冠宇陪着笑脸:“您说笑了,她年少气盛,无知无畏,共.产党怎么会要她这样的人。佳慧,你还不闭嘴!” 高非看了一眼缩在沙发里林冠宇的儿子,说道:“你的儿子是一只绵羊,女儿却是一头小狼。两个人的性格要是对调一下,其实正相当。” 林冠宇连声说道:“林某疏于管教,见笑了。” 高非迈步向外走,林佳慧在身后说道:“嗳,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高非头也不回的说道:“沉疴用猛药,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一味说教,无异于空谈误国!” 林佳慧追问着:“你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高非:“对不起,我没时间!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说着话,带着尹平和杨志雄,三个人大摇大摆走出林家。 听到外面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林冠宇赶忙吩咐佣人:“徐妈,快去把大门锁好。另外,去门房看看那两个护院怎么样了!” 佣人答应着,走了出去。林冠宇掏出手绢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林冠宇老婆:“老林,还不快给警察局打电话报警?” 林冠宇:“你脑子坏掉了?报警我怎么说?” “就说家里的钱被匪徒抢走了呀?” “警察局一定会问,被抢走了多少钱?咱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怎么回答?”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 “唉,想保命就得舍财,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你没看他们连电话线都没剪断吗?就是算准了我不敢报警!不过,只要我还是管理处的处长,来日方长……” 林佳慧打断他的话:“爸爸,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再做这种亏心的事,这下好了,被人勒索,连报警都不敢!” 林冠宇板着脸呵斥道:“你还说!刚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顶嘴,万一惹他不高兴,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林佳慧哼了一声:“我看他们也没那么可怕,那个领头的倒是像一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 林冠宇老婆:“佳慧,你这傻孩子,文质彬彬的人会拿着枪对着你们姐弟俩,还让你爸爸选一个,这话你没听见吗?” 林佳慧撇着嘴:“他是吓唬人呢,手枪连保险都没打开……” 林冠宇心里一动:“佳慧,你怎么这个都懂?谁教你的?” 林佳慧掩饰着:“没人教,我看过你的手枪,自己学会的。” 林冠宇转脸问儿子:“你姐姐平时在学校都和什么人来往?” 林佳慧喝道:“子睿,你敢说!” 林子睿吓得不敢出声,对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姐姐,他是从心里往外怕。 林冠宇瞪了女儿一眼:“你要造反啊?子睿,你说!” 林子睿低着头,嚅嚅着:“姐姐……加入了一个叫什么苏维埃青年团……二十多个人,有时候还在外面开会……” 林冠宇大吃一惊,厉声对女儿说道:“子睿说的是真的吗?” 林佳慧见瞒不过,索性大大方方承认:“爸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现在哪所学校都有这种团体,这是潮流,是人心所向。” “胡闹!你一女孩子家,怎么能参加这种性质的组织?这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是要进监狱是要杀头的!” “我不怕!” “你必须退出这个组织!” “我不!我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思想!不用你们管我!” “你……你要气死我了!咳咳!咳咳咳!” 林冠宇举起巴掌想打又舍不得,气得剧烈的咳着。 他老婆连忙过来帮着捶打后背,嘴里埋怨着女儿:“佳慧,你就听你爸爸的话,别参加那个苏维埃团了,听名字都晦气,又是输又是哀。过两年给你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安分守己过日子多好。” “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林佳慧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佣人徐妈从外面走进来:“老爷,那俩护院来了。” 林冠宇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让他们进来。” 两名保镖低着头走进来:“林处长,是我们无能,不小心被匪徒制住……” 林冠宇摆摆手:“这件事不怨你们。” 他从皮箱里拿出两叠钞票,放到茶几上:“今晚都受了惊吓,这点钱就当是给你们压压惊。家里虽然来了匪徒,好在没有太大损失,只是被抢去了一些不值钱的物件。我也不想张扬,以免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懂我意思吗?” “我们懂。”两名保镖没想到这么大的失职,不仅没有受到训斥,还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出去。 林冠宇对那佣人说道:“徐妈,你,我就不多说了,你在我林家四五年了,我也从没当你是外人。你上次说,你乡下的儿子要来上海做工,明天你就稍信让他来吧,我在管理处给他找份差事,不仅安逸而且赚的也不少。”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徐妈千恩万谢,她心里很清楚,林冠宇这是拿好处封住她的嘴。 正文卷 第243章 偶遇萧大小姐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隔三两天,高非就要从慕尔堂教会学校门口走一遍,为的就是看看有没有冯一凡留下的暗号,可是日复一日,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音信皆无。 他试图找冯一凡了解了解情况,可是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两个人在福源茶馆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上海进入了十一月份,天气已经有些寒意。 高非戴着黑色礼帽,身上穿着深灰色风衣,再次信步从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走过。他没报什么希望,太多次数的失望,心里的希望已经渐渐湮灭。 但是这一次,虽然没有冯一凡的暗号,他却看见了另一份广告:寻母白玉兰,见字后联系我,联系地址,极斯菲尔路76号。 看到这则熟悉的广告,高非的思维一时有些困惑,因为这是夏菊联系他的暗号,这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死?回来上海了?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这根本不可能,夏菊如果回来上海,一定会去家里找自己,怎么可能跑这来张贴这份广告。 高非站在告示栏前沉思着,不知道这份浆糊还未干透的广告是谁张贴的,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让一让。” 高非下意识的让开一个身位,他以为也是来看广告的人,没想到这个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走上前在这则广告末尾填上“萧宁宁”三个字。广告的内容就变成了:寻母白玉兰,见字后联系我,联系地址,极斯菲尔路76号。萧宁宁。 这个女人——萧宁宁填写完她认为遗漏的部分,回转身刚好和高非来了一个面对面。 “……是你?”萧宁宁惊讶的看着高非,倒退了两步。 高非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说道:“萧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萧宁宁警惕的瞪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高非:“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夏菊的好朋友,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萧宁宁这时候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想了想,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军统的人,那夏菊和你就是一伙的了?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离慕尔堂教会学校不远,有一处街心花园,高非和萧宁宁并排坐在条木长椅上。 沉默了半分钟,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想问你……” 高非做了一个手势:“你先说。” 萧宁宁:“我想问你……夏菊怎么样了?她在哪?” 高非:“她……上个月在宁波出了点事,现在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人丢了?” “算是吧,她乘坐的汽车掉进江里,现在还没找到人……” “怎么会这样?我听说她被人救走,还替她高兴……没想到……”萧宁宁忍不住低声抽泣着。 “萧小姐,你怎么会来这贴这份广告?” “在特工总部审讯室的时候,夏菊跟我说,假如她死了,就让我帮她继续找她妈妈。” 高非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说道:“以后别再粘贴这则广告了。” “为什么?” “因为她妈妈白玉兰早就去世了。” “你怎么知道?” “白玉兰临死时,我就在她身边。那时候,夏菊刚刚失去父亲,我怕她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所以一直瞒着她。”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早就认识夏菊?” “嗯,比你认识的还要早。就这样吧,萧小姐,希望你不会把见到我的事说出去,对你没有好处。” “你威胁我?” 高非站起身:“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夏菊朋友的份上,我就不只是威胁!” 萧宁宁吓了一跳:“青天白日的,你敢怎样……” 高非冷冷的看着她:“你见过我杀人。你觉得我做这种事,还会分白天黑夜吗?” 萧宁宁摇摇头:“不会。哦,不是,我意思说,你是大男人,不会对一个没有威胁的女人下手。” “你错了,我会。”高非迈步就走。 萧宁宁在他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哼哼,谅你也不敢告诉我!” 高非停住脚步,转身直奔她走过来,吓得萧宁宁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你不是问我名字吗?身为特工,我的名字也是机密,不能让别人听到,自然是要走近些,才能告诉你。” “你说吧,没人听得见……” “我叫高非,高尚的高,非凡的非。” “这是你的真名?” “你愿意相信,这就是真名,不愿意相信,就只是一代号。” “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你去告发,他们也找不到我,因为我平时用的都是化名。我之所以告诉你真名字,并不是因为你拙劣的激将法!” 萧宁宁忍不住问道:“那是为什么?” 高非目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是因为夏菊,我想,她不会喜欢我欺骗她的朋友。” 在高非的眼睛里,萧宁宁看到了稍纵即逝的伤痛,她隐约的已经猜到了一点,这个男人和夏菊之间绝不简单。 “高非……你和夏菊是什么关系?” 高非没有回答她,双手揣着风衣口袋里,在凋零飞舞的片片落叶中,留给萧宁宁一个落寞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 两天后,夜巴黎酒吧。 高非经过一番精心的化妆,坐在离吧台不远的角落里,要了一杯啤酒,桌子上放着一本圣经。他来这里是和代号‘黄雀’的潜伏人员接头。 八点钟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酒吧,他四处看了看,径直走到高非桌位旁:“先生,来酒吧还带着圣经?” “我希望上帝能随时提醒我,不要喝的太醉。” “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 暗号对上,男人坐下来。 高非看着他:“我认识你,你叫丁凯文。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黄雀’。” 丁凯文微笑道:“我看你也很面熟,似曾相识。不过,我并不是‘黄雀’,我只是替他传话的人。” “这暗号是谁设计的?” “是我。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语句不通顺,如果被人听到,可能会产生怀疑。” “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你是指这一句不通顺吧?这是约伯回答上帝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信仰来自真理的检验。” “你是基督徒?” “是啊,我信仰上帝。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三民主义。” “这不矛盾吗?” “我听闻委员长夫妇都信奉基督,但是并不妨碍他领导中国民众和侵略者浴血奋战。” “……你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多谢你没说我是一个善于狡辩的人。” “说正事吧。” “明天晚上六点钟,金占霖会出现在霞飞路醉仙楼的四号包间,醉仙楼对面是佐藤株式会社,你可以在那安排一个狙击手。四号包间靠窗,视线很好,一枪就可以毙命!但是要记住,不要伤到和他一起吃饭的人。” “为什么?” “因为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就是‘黄雀’!” “‘黄雀’究竟是什么人?”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答案明天就会揭晓,到时候你可以印证一下自己猜的是否准确。” “金占霖被刺杀,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安然无恙,难道不会引人怀疑吗?” “可以假装射几枪。自从李士群死后,这种暗杀多半会让人和日本人联系起来。另外,‘黄雀’在上层根基牢固,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请便,我还要多待一会,好久没来酒吧消遣了,这种地方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高非起身离开酒吧。 这次行动考虑的面面俱到,几乎不用高非再多费心思,只需要按照预定计划安排人手就行,这让他不得不重视丁凯文的能力。 正文卷 第244章 血溅醉仙楼 醉仙楼是一家川菜馆子,掌勺厨子是从成都请来的名厨,加上食材新鲜用料讲究,味道自然是特别正宗。金占霖是地道的四川人,对这里的偏好不是普通解馋那么简单,更有一种浓浓的乡情思念在里面。 虽然是狙杀,高非依然在酒楼附近布置了人手,韩三的黄包车停在门口,看似在等活儿,实则在暗中监视着四周情况。停在街边的轿车里,张茂森带着另外三名锄奸队队员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因为目标较远,这次使用的枪械是中正步枪,而高非长期在部队,对这种国军最常见武器,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所以他决定亲自担任狙击手。在不超过三十米距离下,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一枪解决问题。 佐藤商社是日本人的生意,先期到达的警卫人员不敢太过细致检查,只在店铺附近转了转,粗略巡视一圈。 晚上六点钟,一辆轿车停在酒楼门口,车门打开,金占霖在几名警卫护佑下,走进醉仙楼。几分钟后,萧万廷从另一辆轿车走下来。 看到‘黄雀’居然是他,高非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并不太意外。连周佛海这种大汉奸都开始主动给重庆传递情报,没有太多劣迹的萧万廷摇身一变,成为潜伏人员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金占霖迈步走进四号包间,在屋子里四处巡视,时不时的弯下腰往桌子椅子下面看一看。高非知道,他是在检查有没有炸弹之类的东西。 随后萧万廷走进包间里:“金局长,你放心吧,我事先已经让人仔细检查过了。而且我请你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上海这么大,军统那帮人也想不到咱们会来在这里吃饭。” 金占霖坐下来:“老萧,我们现在不仅是要防备军统,对日本人也要小心一点。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李主任的前车之鉴,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楼下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是杯盘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大吵大嚷的声音:“你们这些支那人,统统都该死!(日语)” 金占霖皱起眉:“来人!去看看楼下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名警卫匆匆走进来:“局长,外面来了两个喝醉了的日本浪人,非要坐包间,酒楼告诉他们只有散台,这俩人就开始乱打乱砸。” 楼梯一响,两名身穿武士服的日本浪人踉跄着脚步走上来,推开阻拦他们的伙计,口齿不清的说着生硬中国话:“让支那人滚出去,我们要坐包间!” 金占霖腾然站起身:“这些日本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惹不起宪兵队特高课,几个日本浪人他可没放在眼里。 金占霖板着脸迈步走出包间,呵斥道:“你们干什么?没王法了吗?给我滚出去!” 日本浪人:“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一旁的警卫说道:“这位是政治保卫局的金局长,识相的赶紧走!” 这两个家伙虽然喝多了酒,倒也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互相搀扶着转身往楼下走。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不服不忿的说道:“什么局长,还不是我们日本人养的一条狗!(日语)” 金占霖的日语虽然不好,但是和日本人接触久了,简单的口语还是会一点。‘一条狗’这个词,听到清清楚楚。他气得面色铁青,吩咐几名警卫:“跟着他们俩,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教训一顿!” “是!” 十几分钟后,警卫回来禀报:“局长,遵照您的吩咐,我们把这两家伙收拾的服服帖帖!” “没闹出人命吧?” “没有。伤的最重那个,也不过是被打断了一条腿。” “嗯,做的很好,你们先出去吧。” 金占霖出了气,心情也变得舒畅,顺势坐在身边的椅子上:“老萧,对付这些日本人,咱们也不能一味忍让,要不然下次他们该骑在脖子上拉屎了!” 萧万廷附和着:“金局长你做的没错,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他见金占霖坐在宾位,这个位置不利于对面狙击手的射击,于是说道:“金局长,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你得上座才行。” “老萧,咱们俩还用来这一套?什么上座下座的,就这么坐吧。” “那怎么能行?就是亲兄弟也要分长幼有序。你不坐,我这顿饭都吃不好。” “好好好,我上座。你呀,老萧,最大的毛病就是礼数太周到。” 佐藤商社屋顶上,高非的手指已经搭在扳机上。 包间门一开,进来上菜的伙计刚好和金占霖站在同一条线上,如果这时候开枪,子弹形成穿透,有可能连这名伙计也跟着丢了性命。高非犹豫着,松开了扳机,他不想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伤及无辜。 酒菜陆续的摆上,金占霖感慨着:“每次到这里吃饭,都让我倍感亲切,只可惜也只能吃几口家乡菜,家乡是回不去了!” “那也不见得吧,重庆政府偏安一隅,无非是苟延残喘,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也许用不了几个月,日本人的军队就能攻进巴蜀!” 金占霖苦笑道:“老萧,这里又没外人,你就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日军在太平洋和东南亚接连失利,在中国战场能维持住现状就不错了。” “这都是暂时的……”萧万廷心不在焉的应和着。 伏在屋顶的高非居高临下,看见了几名警卫在街边暴打日本浪人的一幕。大约半小时之后,来了十几个拎着武士刀的日本人,因为没找到打人者,他们在街上对过往路人不断的叫嚣挑衅。 有了这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如果金占霖一旦被刺杀,还真就名正言顺的跟日本人扯上了关系。 伙计上完菜带上房门退了出去,萧万廷举起酒杯:“金局长,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 金占霖端着酒杯笑道:“还怎么升?我上面是丁默邨,难道我还能……” “砰!”高非扣动扳机,伴着一声清脆的枪声,子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白线,击碎玻璃正中金占霖的眉心,鲜血从创口处喷涌而出,滴落在酒杯里。 金占霖低头看了一眼被染成血红色的酒,两三秒钟后,“噗通!”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砰!砰!砰!砰!”高非继续扣动着扳机,子弹在萧万廷头顶乱飞,“噗!噗!噗!”弹头纷纷嵌进墙壁里。 萧万廷虽然知道狙击手不是真的要杀自己,但是这样差之毫厘的射击也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慌乱的钻进桌子底下,包间里不断传来震耳的枪声。 正文卷 第245章 防患于未然 街道上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枪手在屋顶!” “快!快!” “守住四角,他跑不掉!” 金占霖的几名警卫提着枪,从酒楼里冲出来。他们只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就能把佐藤商社围住,然后等待附近巡逻队前来增援。 高非放下步枪,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走到屋顶后面,这里有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绳索一端系在烟囱上。 他双手抓紧绳索纵身一跳,身体急速滑下去,短短十几秒钟,双脚已然落地,随手把手套摘下来扔掉,戴着它是为了避免手被磨伤,不然这么快速下坠,手指必然皮开肉绽。 靠墙停放着一辆脚踏车,高非骑上车迅速离开这片区域。 围住佐藤商社的警卫,在巡逻队赶到后,立刻展开搜索。本以为必然是瓮中捉鳖,爬到屋顶才发现,除了一支磨掉枪号的步枪,再就是一根垂在地上的绳索。 ………… 半年后。 合顺祥布行。 胡国华:“高队长,这是总部颁发给夏菊的追授嘉奖令。” 电文内容:……勇敢无畏,壮烈殉国,符合各级党部奖励晋升之通则,特追授为中国国.民党党员,颁发六等宝鼎勋章…… 高非手捧着这份电文,心里既失落又难过,人没了,规格再高的荣誉有什么用? 见他神情黯然,胡国华劝道:“高队长,已经过去半年了,夏小姐已经没有生还可能,总部也是经过再三确认,才进行追授嘉奖。” “我总是感觉她并没有死……” “人不能总是活在幻想中,该放下就得放下,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一蹶不振?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新任务?” “总部要我们密切监视丁默邨的一举一动!” “只是监视?不动手除掉他?” “不。丁默邨通过中间人和第三战区顾祝同顾长官取得联系,以此向委座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说在时机成熟时,愿意配合国军接收上海浙江两地,条件是国府不仅要赦免他的叛国罪,还要许给他一定的职位!” “时机成熟时?真到了那一天,还由得他吗?” “这两地还驻扎数万汪伪军队,国府高层有一部分人担心,真要是遇到死硬派不肯投降,也是一桩麻烦事。” “树倒猢狲散,从战意上来说,这些伪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觉得这种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高队长,委座高瞻远瞩,他老人家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最担心的是,苏北地区的新四军到时候会抢先进入这一地区!” “所以……” “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委座已经答应了丁默邨的条件,任命他为浙江省军事专员,总领浙江上海两地军务,不给共党以可乘之机!” 事情再清楚不过,眼看日本人大势已去,丁默邨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而在高非看来,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军阀割据的年代,先不管是非黑白,排除异己,争抢地盘才是头等大事。 胡国华嘱咐着:“对丁默邨的监视,主要是防备他和共党取得联系,这个人脑后长反骨,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他没少做。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和萧万廷、丁凯文取得联系,他们会给你提供帮助。”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布置人手,对丁默邨实行24小时布控!” 高非心里知道,想要监视深居简出的丁默邨,还真是要仰仗萧万廷、丁凯文,包括厉先杰,毕竟他们是在同一所楼里办公,总比自己跟踪盯梢要来得便利。 第二天。 极斯菲尔路76号。 丁凯文的车驶出大门,高非立刻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虽然裁撤了一大批人,但是有萧万廷在,他的女儿自然是安然无恙。萧宁宁现在是第一局少数几名临时内勤人员之一,依旧负责资料室文件整理,只是工作量比起以前少了七八成。 萧宁宁:“表哥,后面有辆车好像在跟着咱们。” 丁凯文笑道:“宁宁,你真是没白在特工部门工作这么多年,居然也能看出被人跟踪?”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很多时候,我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我把你放到路边,你自己坐车回家吧。” “为什么?” “你都说有人跟踪,你不怕有危险?” “哦,好吧。那你怎么办?” “我绕一圈把车开回76号,我看他有没有耐心再跟回去!” 能被萧宁宁发现跟踪,是因为高非根本也没打算掩饰,从他悬挂的车牌号,丁凯文就知道他是谁,所以不用担心造成误会。 看见萧宁宁从车上下来,高非连忙把礼帽向下拽了拽,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这个女人一惊一乍,跟她接触多了,很容易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萧宁宁却是刻意盯着‘跟踪’的车,虽然汽车疾驰而过,她还是认出了车上的人。连忙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快快,帮我追上前面那辆汽车!” 车夫:“小姐,你在开玩笑吧?它是四个轮子烧汽油,我全靠两条腿跑,你让我追它?” “嗳呀,你就尽量追嘛,我记住他的车牌号,看见了我会告诉你。” “那行。小姐,你坐稳了。” 黄包车跑出五里地左右,萧宁宁拍着车把:“停停停!” 高非的车停在路边,萧宁宁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透过车窗往里看了看,车内空无一人。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人哪去了……” “萧大小姐,你是在找我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萧宁宁一大跳,她连忙转过身。身后不远处,高非掏出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站在路边眺望着远方。 “高非,我表哥呢?” “谁是你表哥?” “就是丁凯文呀?” “丁凯文?没见过。跟他也不熟。” “你说谎,刚刚我都看见了你在跟踪他,难道……难道你杀了他?” 高非迈步走过来,打开车门坐进去,掏出钥匙发动了汽车:“萧大小姐,你的想象力太丰富,我建议你可以去报纸开一个专栏,专门给人讲灵异故事!我还有事,再见。” “你不能走!”萧宁宁急忙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座位。 高非皱着眉:“我为什么不能走?” “你还没告诉我,丁凯文去哪了!” “真是笑话,他去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真以为我是杀人狂魔?见谁杀谁?” “难道你不是吗?” “我要是的话,你觉得你还有命坐在这和我说话?” “你真没杀他?” 高非无奈的说道:“你那个表哥,我刚刚恰好看见了,他开着车去了夜巴黎酒吧,如果你现在去找他,他应该就在那里。我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这么耐心的回答你,已经是仁至义尽!要不是看在……” “我知道,要不是看在夏菊的份上,你早就一脚把我踹下车了,对不对?” 高非索性来了一个默认,坐等这位萧大小姐自己知趣下车。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萧宁宁荣辱不惊的心态:“既然是看在夏菊的份上,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PS:今天是2017年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祝大家新年快乐!加油努力、加倍顺利!!! 正文卷 第246章 匪夷所思 对这位萧大小姐,高非很有一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没有道理可讲。她只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至于别人的感受如何,考虑的着实不多。 萧家住在沈果巷,这里距离日本陆军宪兵队不足百米远,可以说只有一步之遥。轿车行驶到宪兵队门口的时候,萧宁宁的眼睛瞟着高非,语气略带挑衅的说道:“你不怕吗?” 高非手把方向盘,目视着前方:“怕什么?” 萧宁宁:“我现在向车外大喊一声,立刻就会有日本兵把你抓走!” 高非:“哦,你是说这个。怕。” 萧宁宁本以为他会表现出蔑视、不屑一顾的态度,自己就可以借机嘲讽挖苦一番,反正不管怎么说,在口舌上总要占些上风才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的承认害怕。 “高非,你可是军统特工呀?这么轻易说出一个‘怕’字,不感到脸红吗?” “我确实是怕。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脸红?不应该是说谎才脸红吗?” “你……”萧宁宁被噎的哑口无言,气得转脸去看车窗外。 萧万廷也是刚刚到家,从车上走下来,两名警卫警惕的巡视着四周,看见远处开过来的轿车,说道:“萧局长,那辆车里好像是宁宁小姐。” 萧万廷顺着警卫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没看见女儿是不是坐在车里,他看见了车头悬挂的车牌,不由得心里一动。丁凯文已经告诉过他,挂这个车牌的车主,十有八九是军统的人。 等到轿车停稳,萧宁宁走下车:“爸爸,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看什么呢?” 萧万廷打量着车里的高非,说道:“送你回来的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朋友。” “哦,既然是朋友,人家送你回来,怎么也得请进来喝杯茶再走。” 萧宁宁迟疑着:“不用了吧?我跟他不是很熟……” 高非听见了他们父女的对话,心想既然早晚都是要和萧万廷见面,借今天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您就是萧局长吧?久仰大名,早就想登门拜访您。” 萧万廷:“外面说话很不方便,请进吧。” 高非也不客气,迈步就往里走。 萧万廷回身对警卫说道:“你们回去吧,明天七点钟准时来接我。” “是!” 萧宁宁拖在最后,拉住萧万廷衣襟,低声说道:“爸爸,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连名字都不问,就往家里请?” 萧万廷:“他是什么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萧宁宁:“不是,他是,嗳,怎么说……算了,算了,不管了!” 听见外面门响,萧太太迎了出来,她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高非,又看了看丈夫:“这位先生是?……” 萧宁宁抢着回答:“他叫高非,是一个坏人。” 萧太太:“宁宁,怎么说话呢?……高先生快请进。” 听到‘高非’这个名字,萧万廷心里一片雪亮,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军统上海铁血锄奸队的队长!虽然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宁宁能够知道他的真名。 “高先生,快请坐。梁妈,泡茶,要最好的碧螺春。”萧太太热情的招呼着。 凭着一个母亲的直觉,她感觉到了女儿对这个高非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男女之间的朋友,不怕女人说你是坏人,就怕她一直夸你是一个好人。 落座之后,萧万廷说道:“听口音,高先生不像是上海人?” 高非:“我是北方人,老家天津。” 萧万廷:“天津卫可是一个好地方,拱卫京师,皇城的门户,住在那的人都带有天生贵气。” 萧宁宁:“离皇帝近就有贵气?爸爸,你这种思想真是很腐朽。” 萧太太歉然的说道:“高先生,宁宁都让我们给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让你见笑了。”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说我?”萧宁宁跺着脚,气鼓鼓的做坐在沙发上。 萧万廷:“高先生去过夜巴黎吗?” 高非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身份:“半年前去过一次,和一位丁先生谈了谈黄雀的事情。” 萧太太张罗着往上端瓜果点心,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萧宁宁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夜巴黎黄雀?高非,你喜欢养鸟吗?” 萧万廷站起身:“哦,我最近也正想养几只鸟,想请教一下高先生这方面的知识,咱们到书房详谈如何?” “好。”高非站起身,跟着萧万廷走进他的书房。 萧宁宁讶然的说道:“妈,我爸爸要养鸟?” 萧太太从厨房端来一个果盘放在茶几上:“养鸟?我才不会让他养那东西,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吵死人了!” 书房里。 高非:“戴局长特意来电嘱咐我,让我有机会转达他对‘黄雀’的敬意!” 萧万廷:“这可不敢当,我对戴局长一直心存仰慕,只盼着有机会能当面聆听教诲。” “只要把日本人赶走了,这种机会多的很。萧局长,其实我今天来,纯属巧合,并非是特意来见你。” “哦,那也不要紧。我正有一个情况想要向上面汇报,从你这传达也是一样。” “什么情况?”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是最近两天才探听到一点风声。大概是半年前,丁默邨抓了一个共党的大干部,奇怪的是,他既没有把人交给日本宪兵队,也没有在我们内部张扬,而是一直秘密关押!” 高非沉思着:“共党的大干部,行踪都十分隐秘,这么轻易被捕的还真是很少听说……难道是他们内部有叛徒出卖?” “据说是诱捕,丁默邨通过中间人联系共党,假意说要谈一谈投诚的问题。指名要见上海共党的地高官,结果那名地高官一露面,即刻遭到逮捕!” “抓了人,总是要审讯的吧?那必然会惊动很多人,这种情况下,对内对外能把消息封锁的这么严密,丁默邨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这件案子根本没有经过审讯的程序,直接以政治犯名义关进监狱,没有他的手令不许放人。此外,他严令参与抓捕的几个人守口如瓶,只要消息泄露,就连坐处罚!” 高非点点头,丁默邨这一招果然厉害,‘连坐’这种古老野蛮的刑罚,等于是把这几个人变成串在一根线上的蚂蚱。 不过这件事也确实透着奇怪,他抓了这么重要的人物,既不审,也不杀,反而秘密关押起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上一章末尾复制错了。。。 正文卷 第247章 七嘴八舌 虽然萧太太一再挽留,希望女儿的‘朋友’能留下一起吃晚饭,但是高非还是客气的拒绝了。他不想和萧家扯上其他联系,尤其是那个刁蛮任性的萧大小姐,只想躲的越远越好。 对于萧万廷提供的情报,因为跟丁默邨有很大关系,高非还是先到合顺祥布行,让胡国华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等待总部进一步指令。 临走时,胡国华又追出来,趴在他的车门低声说道:“险些忘了,总部已经同意你推荐的外勤人选,按照程序办理就可以了。” 高非点点头:“嗯,知道了。” 从联络点离开,他开车前往铁帽子街。高非向总部推荐的外勤人选,其中就有韩三。这几年来,韩三经过了时间的考验,眼看着胜利在望,不能亏了这些奋战在敌后的无名英雄们! 铁帽子街街边,一个腰上别着旱烟袋,四十岁左右,面皮黝黑的鞋匠正在收拾摊子,看样子是准备收工回家。 高非将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四处观察着并无异常,这才来到韩三家的门外,那个鞋匠挑着担子从他身侧经过,看来也是这里的住户。 “笃笃!” “谁呀?” “是我。” 屋门打开,露出韩三惊喜的一张脸:“高先生,您怎么来了?” 高非走进屋子,桌子上摆着两个馒头,加上一碟酱菜,就是韩三的晚餐。 “你平时就吃这个?每月给你的钱也不少,你自己拉车还赚钱,这么节省干嘛?” 韩三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高先生,都说小鬼子要完蛋了,我心想真有那一天,我回到北平,怎么也得攒点钱不是?要不然街坊邻居一问,三儿,在上海混这些年,一个大子也没赚着?我还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你要回北平?” “小鬼子要是打跑了,您还要我这线人有什么用?留在上海我也是拉一辈子的黄包车,还不如回到北平做点小生意,家乡总是能容易一点。” “我要是说,即使打跑了小鬼子,还让你继续跟着我干,你还走不走?” “瞧您这话儿说的,您只要能用得着我,我当然继续跟您干。” 高非从怀里掏出一张表格,放在桌子上:“你把这个填写一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军统正式的外勤人员。” “正式?……是不是说,我以后就是政府的人了?” “没错!” “这,这,我这怎么感谢您才好,高先生,我……”韩三激动的连连作揖。 “韩三,你不必谢我。这份差事,不是我赏给你的,是你自己赚来的!” “不不不,我心里透明白,我一个臭拉车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要是没有高先生您的提携,谁会多看我一眼?” 高非把钢笔递给他:“行了,赶紧把表格填好,我要马上拿走。” 韩三:“高先生,要不然您替我写得了,我这狗爬字,我写完了自己都不认识。” 高非坐在凳子上:“好吧,你说我写。” “成。” “姓名韩三……你大名就叫韩三?” “我其实是大山的山,大家叫顺嘴了,三儿,三儿的叫着,我自己也习惯了,随他们怎么叫都成。” “哦……” 高非填写完表格,折叠好揣进怀里,说道:“韩三,成为正式外勤,你还需要进行培训。” “去哪培训?” “总部会统一安排,估计不在重庆就在湖南。你要记住一点,在军统做事,多听,少问。” “高先生,我懂了。您放心,您指哪儿,我打哪,绝不多嘴多舌。” 高非迈步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住脚步:“这条巷子里十几家住户的身份背景,我都暗中调查过……什么时候搬来一个鞋匠?” “鞋匠?没有啊……哦,您是说街口修鞋的小江西吧?他住在后面的巷子,不住这里。” “住在后面的巷子?为什么要从这经过?” “您……怀疑他有问题?” 高非沉思着:“我只是有些奇怪,一个人回家需要绕路回去,这是什么习惯……” ………… 鞋匠小江西挑着担子回到自己家里,闩上屋门,在床上坐了一会,迈步来到厨房,挪开一捆靠墙角堆放的劈柴,后面是贴着旧报纸的墙壁。 “笃笃,笃笃笃,笃。” 随着小江西有节奏的敲击声,几分钟后,伴着“轱辘辘”一声沉闷的声响,墙壁从里面被推开,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暗门。络腮胡从里面探出脑袋,低声说道:“今天怎么样?” 小江西:“进去说。” 他低头弯腰从暗门钻过去,络腮胡带着他穿过一间厨房,来到里间屋。屋子里围坐着七八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都是冯一凡的下属。 “怎么样?今天接上头了吗?”其中一个焦急的问道。 小江西摇摇头:“没有。还是没人来找我接头。” 靠在床头的一个汉子用力拍着大腿:“大半年都过去了,上面怎么还不派下来新领导?这让咱们怎么开展工作嘛!” 络腮胡:“要不然……用电台再催问一下上级?” 另一个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上级已经答复的很明确了,静默潜伏,等待命令!” 一个声音喃喃着:“潜伏潜伏,咱们这可真是潜伏,每天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 络腮胡:“问题是还要等多久?再拖下去,一凡书记可怎么办?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小江西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不看着还能怎么样?咱们连一凡书记关在哪都不知道……” “就是知道关在哪,又有什么用?丁默邨一定是派人重点看守,凭咱们这十几个人,难道还能去监狱抢人?” “佘山不是还有吕洞宾的游击队吗?听说现在都发展到五六十人……” “你们指望他?这家伙的脑袋就是一根筋,只听一凡书记的命令,咱们去传话,他根本不信,理都不理你。” 屋子里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七嘴八舌争论着,每一句提议都会被另一个声音否决,然后不断有人提出新的建议。 络腮胡沉默了一会,说道:“要不然……请高先生帮忙找一找一凡书记的下落?” “高先生?哪个高先生?” 另一个声音说道:“他说的是军统锄奸队那位高先生。” “找军统的人帮忙?组织上能同意吗?” “一凡书记被捕前也帮过他,组织上也没反对,国共合作嘛,都是一家人……” “屁!谁跟他们国民.党是一家人!” “姓高的据说神通广大,找他没准还真行……” “问题是,上海这么大,找他不比找一凡书记容易多少。”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正文卷 第248章 棋子 一周后。 高非驾车从大丰纱厂出来,刚刚行驶到洋泾浜桥,从马路边忽然冲过来一个人,一边跟着车跑,一边拍打着车窗:“高先生!高先生!停一停!” 高非一脚刹车,仔细一看,原来是冯一凡手下那个络腮胡。他拉开车门坐进来:“高先生,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非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说道:“如果附近有敌人,你这样当街拦车,我们两个都有可能被监视、被跟踪,甚至暴露身份!” 络腮胡连声道歉:“对不起,高先生,是我太激动……我已经在这等了你十几天。” “等我十几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这出现?” “您忘了?我第一次跟踪你,就是在洋泾浜桥。所以,我觉得你或许还会在这出现。” “你们共党找人的办法,还真是特别。” “这也是逼出来的办法……” “找我什么事?” “一凡先生被捕了!” “被捕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七个月前。” 高非在心里一计算,七个月前,刚好是自己和冯一凡在福源茶馆分开的时间。怪不得他这么久毫无音讯,按说不管找没找到夏菊,怎么也该给自己一个答复。 “冯先生是被什么人抓的?是日本人?” “不。是丁默邨。” “落入丁默邨的手上,这么长时间,估计冯先生遇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凡先生并没有遇害,根据我们的情报,他是被秘密关押。” 听到‘秘密关押’四个字,高非心里一动:“你们找我,是想让我打探出冯先生关押在什么地方,对吗?” “高先生,一凡先生怎么说也帮过你,所以……”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大虎。” 高非:“李大虎,三天后晚上七点,你还在这洋泾浜桥等我,有没有消息,我都会来通知你。” “好。谢谢高先生,那我先走了。” 高非迟疑了一下:“等一下……你知不知道夏小姐的消息?” 李大虎摇摇头:“不清楚。” “冯先生被捕前……有没有说要和什么人碰面之类的话?哦,这对营救他很有帮助。” “……那到没有。但是他说过要去一趟什么教会学校,也不知道去没去成,就被敌人抓了。” “他说的是不是慕尔堂教会学校?” “对对,是慕尔堂。名字太拗口,我总是记不住。” “好,我知道了。记住,三天后,等我消息!” 高非心里已经很清楚,冯一凡已经得到了夏菊的消息,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和他见面,就被丁默邨诱捕。所以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私心,自己都要找到他。 现在的问题是,上海大大小小的监狱有二十几座。而丁默邨目前在汪伪政府中身兼数职,国防会议秘书长、政治保卫局局长、绥靖公署主任、浙江保安司令,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他有权力把犯人关进任何一所监狱,如果暗中再做点手脚,比如说给冯一凡按个假名字,这种条件下想要找到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来想去,想要找到冯一凡,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丁默邨! 高非之所以决定这么做,是因为他结合丁默邨的性格,已经大概猜到了他将冯一凡秘密关押的用意, ——如果日本人战败,冯一凡就是他向重庆赢得信任的砝码。反之,这种局面继续相持下去,或者日本人缓过劲来,冯一凡又会成为他向日本主子表忠心的礼物! 冯一凡在他手里成了一个万能的棋子! ………… 丁默邨的办公室里。 高非:“丁主任,戴局长托我给你带好。” 丁默邨打量着高非:“你就是铁血锄奸队的队长?” “是。” “想不到这些年让我寝食难安的人,现在居然就坐在我对面,可见世事难料这句话的真谛。” “丁主任既然选择了弃暗投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都已经成为过去。” “说的对,说的对……高队长今天来有什么指教?” “听说丁主任抓了共党上海地高官,虽然没有交给日本人,却也没有告诉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队长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军统的情报能力,想必丁主任也十分清楚。日军偷袭珍珠港计划都能被我们提前获知,何况是这点小事。” 丁默邨干笑着:“那是那是。美国人要是相信戴局长的情报,也不会损失那么惨重……共党这名地高官,我本是想把他送给重庆,可是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担心这时候送过去,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就暂时关押一段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丁主任,我有一个要求,还请您配合一下。” “当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要见一见这名共党,有些情报方面的问题,我想要当面核实询问一下。” 丁默邨沉思良久,他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理由拒绝,于是说道:“你需要多长时间询问他?” “一个小时左右。” “那好吧!你拿着我的手令去小沙渡监狱,直接去见监狱长,就可以就地提审这名共党!” “多谢!” 丁默邨写了一道手令交给高非:“高队长,关押这名犯人的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你千万要守口如瓶,不要被共党得到消息。据我所知,他们现在疯了一样在找这个人的下落!” “当然,请丁主任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高非刚刚离开76号的视线范围,一辆轿车从他身后开过来,厉先杰放缓车速,伸手推开副驾驶车门:“上来!” 高非上了车,厉先杰加大油门,轿车疾驰出十几里地,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高非,你疯了吗?” “怎么了?” “我看见你走进76号大门,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我问你,你干什么来了?” “丁默邨抓了冯一凡,我来问问他把人关在什么地方。” 厉先杰瞪着他:“你说的真轻松!你知道丁默邨是什么人?别看他现在和重庆搭上关系,这家伙说变就变,今天就是把你送进宪兵队都不奇怪,你信吗?” “我当然信。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必须来。” “高非,你还真和那个共党处出感情来了?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他帮过我,这次就算是我还他的人情债吧。况且,他知道夏菊的消息,我必须要见到他,问个清楚。” “夏菊没死?” “现在还不知道,只有见到冯一凡才知道!正好,你送我去一趟小沙渡监狱!” 正文卷 第249章 小沙渡监狱 日伪这几年疯狂逮捕异己人士,号称远东第一监狱的提篮桥监狱,现在是人满为患,每间牢房里都关押着五六十人以上。 在这个大背景下,汪伪政府在小沙渡新建了一座备用监狱,专门关押一些罪名不算太严重的政治犯,冯一凡就是被关押于此。 监狱长姓郭,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绝没有半句废话,看了丁默邨的手令,立刻叫来一名狱警:“六子,带这位长官去提审1号牢房犯人。” 分派完工作,他举起报纸挡住脸,似乎连客套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 高非对着报纸说道:“郭监狱长,再见。” 报纸后面传来一声:“嗯……” 从监狱长办公室出来,六子引领着高非穿过有警卫持枪站岗的铁门,走进关押犯人的牢房区。 牢房区中间是一条曲折的通道,两侧是一间间阴冷潮湿的牢房,透过铁窗能看见里面或躺或坐一些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犯人。这些人并不吵闹,愤怒而安静的看着六子和高非从他们面前走过。 高非很不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六子嘿嘿笑着:“长官,这里面关押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他们管这叫什么‘无声的抗议’!您说可笑吧,都无声了,还怎么可抗?” “确实很可笑。” “都是一群书呆子……”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通道尽头的一间牢房,铁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是一个‘1’字。 六子喊道:“老齐!把牢房门打开!” 一名看守背着步枪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串钥匙,一边走一边说道:“六子,你没弄错吧?1号牢房的犯人,自从来到咱们小沙渡,好吃好喝不说,生病了还给请郎中,我他妈的从没见过这样坐牢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要送他上路,还是要释放?” “上面来人提审,就这么回事!动作快着点,别磨磨蹭蹭!” 老齐这才注意到六子身后的高非,不敢再多说话,找出一把钥匙插进锁眼,嘟囔着:“但愿别锈死了……” “咔哒!”锁头被打开。 其他牢房都至少被塞进去二三十个人,这里面空空荡荡,只在墙角的草铺上靠着一个人。 六子走到牢门口:“马二,今天长官提审你,出来!” “我不叫什么马二,我姓冯!”冯一凡坐在那纹丝不动。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在小沙渡监狱,你只能叫马二!快点出来!” 冯一凡冷冷的看着六子,毫不理会。 六子回头冲着高非笑道:“长官,看见了吧?又一个无声抗议的蠢货!” 高非迈步走进牢房,站在冯一凡身前。 半年多的不见天日,冯一凡现在的肤色呈现出病态苍白。因为没经过审讯,身上倒是没有半点伤痕,只是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几乎认不出本来模样。 “马二,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如果你好好配合,有可能会得到减刑,早一点被释放。” 看见进来的人是高非,冯一凡的眼里掠过一丝惊喜,随即低下眼睛,慢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镣手铐走出牢房门:“你不是骗我吧?” 六子推了他一把:“快点走!以你这个速度走到审讯室,明天早上也走不到!” 高非:“审讯室离这有多远?” 六子:“大概两三百米。” 高非:“要不然这样吧,我借用一下这位兄弟的房间,就在这问他几句话,免得大家都跟着受累。” 六子和老齐对视一眼,心想监狱长也没说在哪审问,这位又是上面派下来的,索性做一个顺水人情。 “长官,你请便。不过,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要不然我们不好交差。” “好。” 看守的房间只有两把椅子,一张小木桌。高非选择这里和冯一凡说话,他是担心审讯室会有监听,虽然可能性比较小,总是要防备着万一。 “高队长,你怎么会找到这?”房门刚一关上,冯一凡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的人准备要营救你,托我打听你的下落,所以我就来了。” “高队长,我拜托你,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莽撞!小沙渡的守卫不比提篮桥差多少,不要说救我出去,大门他们都冲不进来!”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听我的。” “这可怎么办……” 高非掏出纸笔递给他:“你可以写一道命令,我帮你带出去交给他们。” “对对对,我急糊涂了,关了大半年,脑袋都要生锈。” 冯一凡略一思索,拿起笔,快速写好了一封暗语密信,在信的末尾做了暗记,然后交给高非。 他看着高非把信折叠好装进怀里,说道:“高队长,你难道不想知道夏小姐的情况吗?” “我不是不想知道,我是害怕听到我不想知道的结果。” “我那天本来打算去联系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没想到中了丁默邨这个老狐狸的奸计!” 听到‘好消息’三个字,高非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夏菊她……还活着?” 冯一凡微笑着点点头:“她很幸运,抱住一根漂在江里的木板,被江水顺流冲刷到下游。宁波的同志找到她的时候,因为她当时昏迷不醒,而且还伴着高烧,所以他们当机立断,连夜把她送到长兴去养伤。” “长兴?新四军的驻地?” “对!那有野战医院,而且相对来说也更安全一些。” “那后来呢?” 冯一凡:“后来……夏小姐请求我们的同志帮她联系浙江军统站,她要按原计划赶赴重庆。” 高非一捶桌子:“她真是太糊涂了!这种事怎么能经过共党……” 冯一凡叹息着:“是啊。当时我们的同志见她很急迫,就替她联系了浙江军统站。第二天,毛万里派来两个人接走了夏小姐。” 高非的心都在发冷,他知道这里必然是出了变故,因为按照冯一凡的说法,自己早就应该得知夏菊的消息才对,浙江军统站既然找到了人,怎么可能不通知总部? 冯一凡继续说着:“谁能想到,在温塘村附近一片树林里,两名特务试图用绳子勒死夏小姐。幸亏新四军特科的一位同志,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觉察出苗头不对,派出几名同志暗中尾随监视。要是我们的人晚到一分钟,夏小姐就真的遇害了!” 高非喃喃着:“他们要杀夏菊?为什么?” 他好像是在问冯一凡,实际上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毛万里给总部的电文里,早就笃定夏菊已经牺牲。现在人又忽然活生生的出现,而且和共党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无法甄别夏菊是否背叛组织的情况下,他索性也懒得去调查,直接动手除掉是最省事的办法!而且温塘村是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他们选择在那动手杀人,事后还可以栽赃是新四军派人干的,这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沉默半晌,高非问道:“夏菊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同志惊走了那两个军统特工,这一下更加难以说清楚,以你们军统的手段,对待叛徒是一定要斩草除根。所以为了夏小姐的安全起见,新四军派专人把她送到了冀中边区。” “去了冀中?你们这是……” “高队长,我们这是在救她!依你之见,你觉得夏小姐还有别的出路吗?” 高非现在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中,因为他的信仰,在这一刻似乎正在渐渐崩塌!热血仍在身体里奔流,只是那颗战斗的心,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正文卷 第250章 崩塌的信仰 小沙渡监狱的大铁门缓缓推开,高非拖着沉重的脚步从里面走出来。 转过一个路口,厉先杰的车正在路边等着他,高非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有烟吗?” 厉先杰掏出烟递给他一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夏菊……她怎么样了?” 高非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她还活着。” “是吗?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半年过去了……不对吧,夏菊要是还活着,总部怎么能没有她的消息?” 高非把冯一凡的话复述了一遍。 厉先杰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怒骂道:“这个老王八蛋!我当年在重庆见过他一次,都说相由心生,看他的面相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高非:“先杰,你说我该怎么做?” 厉先杰:“你想怎么做?” 高非:“我想给戴局长发一封电报,告他毛万里一状!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的做派,他还配当军统站站长吗!” 厉先杰沉思着:“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总部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还发来了夏菊的追授嘉奖令?” “你的意思是说……浙江站根本就没把这件事上报?” “我觉得很有可能。姓毛的因为这件事,也是有苦难言。夏菊在他给总部的报告里死而复生,他属于失察在先,又未经正常程序调查甄别,就意图杀害自己人在后!两项罪名加一块,够他喝一壶的,我估计这老小子是把事情压下了,你去戴局长那告他,他索性来一个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戴局长明察秋毫,他不承认难道就行了?派人一查就全清楚!” 厉先杰:“即便是查了,他是堂堂少将站长,你只是一个小少校,你能扳倒他?就算这件事查实,总部最多给他一个内部纪律处分,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对你呢?浙江帮在军统的势力有多大,你不会不会知道吧?得罪了姓毛的,你等于得罪了半个军统局!” 高非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这口气我是真咽不下去!我都想去浙江找到这个王八蛋,一枪崩了他!” 厉先杰:“还有最要命的一条!” 高非:“哪条?” “你要是把这件事挑明,事后总部一定会追查,夏菊既然没死,她去哪了?按照冯一凡所说,她去了冀中。你做为她的上司,必然要受到牵连,而且你们俩的关系,军统内部不少人都知道,一旦被小人借题发挥,我看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高非默然许久,长长叹了口气:“唉,我不负党国,党国却有负于我!” 他知道厉先杰说的都对,想要总部因为夏菊的事情严惩毛万里,根本就不现实。而且很可能会因此带给夏菊新的危险,要知道冀中边区也不一定就没有军统的势力渗透。 厉先杰安慰着他:“算了吧,哪一朝那一代,都不缺奸贼佞臣!我们为国为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高非:“可是夏菊怎么办?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一想我都觉得对不起她,是我害得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厉先杰也很无奈:“夏菊的事情……确实很难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三天后,洋泾浜桥。 高非把冯一凡的密信交给李大虎:“这是冯先生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信件,他不同意你们去营救他。具体怎么做,他在信里应该有交待。” 李大虎打开信纸粗略看了一下,这是一封暗语密信,需要对照他们的密码本才能译出来,这就是说高非并不清楚信上写的什么内容。 李大虎把信重新折叠好,揣进怀里:“谢谢您,高先生……您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营救出一凡先生?” 高非:“要是能救他,我不会袖手旁观,这件事需要机会。” “我担心丁默邨会对一凡先生下毒手。” “暂时不会。丁默邨抓冯先生的目的,不是要杀他,要杀早杀了,没必要关押这么久。” 李大虎推门下车:“那好吧,我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唉,没有一个主事的人,真是糟糕……” 目送着李大虎走远,高非开车来到合顺祥布行,按照正常程序,他要把冯一凡的情况向上面汇报。 等胡国华关好房门,高非说道:“立刻给总部发报!” 胡国华:“立刻就发报?” 高非:“是关于丁默邨的情况。” 听说是和丁默邨有关,胡国华不敢再多问,立刻将电台发报机搬出来,接通电源搭好天线,做好了发报的准备。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经查,丁默邨确实抓捕共党一名,目前关押在小沙渡监狱,如何处置,盼指示。老胡,电文加急!” “明白!” 滴答滴答键盘敲击声中,电文发送出去。 高非靠在床头:“我就在这里等回电。” 这种情报内容,正常来说并非什么紧急情况,根本不需要加急等待回电,但是他想知道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上面对这件事不太重视,将来搭救冯一凡也会容易一些。 高非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着和夏菊在一起的过往,脑海中如同电影片段一样,一幕一幕的纷乱呈现。 连日来的身心疲惫,迷迷糊糊中竟然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他一翻身坐起来:“老胡?” 胡国华从客厅里走进来:“高队长,你醒了?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叫醒你。” 高非用手搓着脸颊:“可能是心里的事情有了着落,一下子放松过头了……对了,总部回电了吗?” “回了。总部说这件事就让丁默邨自己去处理,咱们不用去管。” “哦……” 高非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起码能暂时保证冯一凡的安全。其实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在慢慢倾斜。 夏菊的遭遇只能算是一根导火索,这些年发生太多太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将他多年堆积起来的忠诚、坚持,以及理想,渐渐摧毁,直至崩塌。 ………… 1945年,8月6日,一架B-29轰炸机飞抵日本广岛上空,驾驶飞机的是美国空军509混合团保罗.蒂贝茨上校,在近万米高空中,他按下了投弹按钮,投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 这颗代号‘小男孩’的超级大杀器所产生的爆炸冲击波,以音速的速度燃烧吞噬着整座城市。 三天后,长崎再次遭到原子弹的轰炸。 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 正文卷 第251章 论功行赏 “为表彰高非在敌后坚忍五年,孤军奋战,忠勇卫国之卓越功绩,经戴局长提议,国防部批准,特授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同时颁发高非的上校晋升令!” “为表彰厉先杰忍辱负重,潜伏于敌人虎穴中,多次击毙顽敌之卓越功绩,特授予五等宝鼎勋章一枚!同时颁发厉先杰的少校晋升令!” “为表彰胡国华……” 新挂牌的上海军统站会议室内,一道道授勋嘉奖令在严肃喜庆的气氛中进行。抗战结束了,论功行赏是必须的程序,奖励有功人员,让他们更有动力为军统为政府效力! 嘉奖结束后,新任上海军统站站长王芳雄特意将高非留下来。 王芳雄四十多岁的年纪,不笑不说话,给人一种很谦逊平易近人的感觉。他也是浙江江山人,在军统局的‘浙江帮’中,深得戴笠器重,不然也不能把上海站站长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我临上任之前,戴局长就跟我说,高上校在上海工作多年,根基牢固,值得信赖!” “卑职感谢戴局长的信任!” “所以,我当时就提出来,让高上校继续留在上海军统站,帮助我更好的开展工作,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一身戎装的高非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卑职一切听从站长的安排!” 王芳雄笑道:“好好好,高上校不必太拘谨。你我虽然并不熟悉,但是我对你还是很了解的。总部档案室里,你的个人档案是最厚的一本,我是足足看了一天一夜才看完!” 高非站的笔直,等待王芳雄下文。 王芳雄站起身:“本着人尽其才的用人理念,经过戴局长首肯,特任命你为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 “谢站长栽培!” “锄奸队那些人,你对他们的能力比较熟悉,有你需要的人员,你尽可以挑选。哦,厉先杰和胡国华已经另有安排,这两个人你就不要考虑了。” “是!……站长,丁默邨现在怎么样了?” 王芳雄笑道:“哦?你还挺关心他?看来斗了五年,你们都斗出感情来了。” 高非:“站长说笑了。我只是奇怪,像他和周佛海这样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国府的上宾。听说他们已经飞赴重庆,等待委座召见……卑职真是有些无法理解!” 王芳雄:“不要说你无法理解,很多人都反对这件事。但是要是没有他的一力维持,上海是谁的还很难说。” 高非:“丁默邨虽然保证了国府顺利接收上海浙江两地,作用也没有那么夸大吧,很多伪军部队在没有接到他的命令之前,就已经主动易帜。” 王芳雄摇摇头:“根据我们在共党内部的潜伏人员密报,日本人宣布投降之后,新四军甚至组织了一支七千人的地下团,准备接收上海,连市长他们都拟定好了!幸亏丁默邨下令军队严密布防,才阻止了共党的意图!” 高非心里一动,王芳雄提到了潜伏人员,既然是跟上海有关,那一定是在上海浙江两地共党中间有军统的人。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并不太关心。无论是抗战时期,还是现在,双方互相渗透派遣潜伏人员,这并不稀奇。 高非:“可是如果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一个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变成有功之臣,恐怕全国民众很难接受。您也看到了,这几天上海的各大报纸,都在连篇累牍的批评质疑这件事,这对国府的形象很不利!” 王芳雄思索了一会,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一会就给戴局长打电话,表明我们上海站的态度!” ………… 夜巴黎酒吧内。 厉先杰敞开军装扣子,拍着桌子大叫道:“服务生,上酒!” 高非劝道:“先杰,你还喝?一瓶威士忌,你都喝了三分之二,再喝可就要醉了!” 厉先杰:“什么三分之二,四分之三的……小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我们难道不应该疯狂庆祝一下吗?” 这是如今喝酒的最好理由,无法驳斥。高非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应该!” 厉先杰一饮而尽,笑道:“这就对了嘛!是兄弟就应该这样!别升了官,就忘了兄弟!我记得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苟富贵莫相忘!” 高非笑骂道:“滚蛋!臭词滥用!我要是那种人,你还能搭理我?再说了,你不也是处长了吗?” 厉先杰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对,是处长!总务处处长!专管后勤杂务,你们行动处以后要是缺什么桌椅板凳,只管来找我!” 高非:“王站长对你的任命,确实是欠考虑。把你安排在总务处,浪费人才……” 厉先杰晃荡着站起身,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高非,这你还不明白吗?各个重要部门,都被王芳雄的亲信把持。我呢?怎么算也有一些功劳,不能规格太低,怎么办?塞到总务处最合适,名义上看,也是处长,冠冕堂皇,实际上呢?屁也不是!” 高非笑道:“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成了他的亲信?” “你不一样,你是戴局长钦点的行动处处长,王芳雄再怎么任人唯亲,他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先杰,我看我应该建议站长,把你调到内部调查科,你对军统内部这些弯弯绕,很在行啊。” “滚!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平生最恨窝里反,自己人查自己人?我看见他们都想啐几口!” “胡国华是调查科科长,办公室就在你楼上,你去啐他吧。” “老胡这个人……还不错!他也是上支下派没办法……” “高处长,你好。”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酒吧的灯光很昏暗,高非回头看了看他,恍惚有些面熟:“你是?” “高处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郭仁义,在小沙渡监狱咱们见过面。” 高非这才恍然:“哦……你是郭监狱长?” 郭仁义陪着笑脸:“对对,正是在下。国府对我们这些盲从者,既往不咎,我也依然是小沙渡监狱长。高处长,上一次……卑职真是很失礼,我以为您只是……” 高非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没关系,不知者不怪。小沙渡……嗳,先杰,小沙渡监狱是不是划归我们军统了?” 厉先杰醉眼朦胧,摇着手:“这种事,别问我,我就知道桌椅板凳归谁管……” 郭仁义:“高处长,您说的没错。小沙渡监狱因为关押的都是政治犯,所以现在是军统站的直属监狱,以后还请您多多提携。” 郭仁义因为身份上的转变,对高非的态度上前恭后倨,几乎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高非对这种势利眼没什么好印象,淡淡的说道:“郭监狱长,公事咱们以后再谈,我现在和朋友喝酒,你看……” 郭仁义连声说道:“那就不打扰了,两位长官,再见。” 夜巴黎酒吧内,霓虹灯闪烁,欢声笑语,在高非耳朵里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胜利!’两个字,所有人都在为这两个字干杯欢呼。 “高非?你怎么也在这?”萧宁宁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正文卷 第252章 这是一个误会 看见这位大小姐,高非皱了皱眉:“你喝多了吧?” 萧宁宁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没有!谁敢说我喝多了,我就罚他酒,你也不能例外,罚酒!” 高非看了看四周:“所以,你的朋友都被你罚酒罚跑了。” 萧宁宁回身虚指了一下:“她们都在那呢……” 她指的地方,只有两名服务生不断的忙前忙后。 厉先杰拿起酒瓶子,往自己杯子里倒酒:“萧小姐……高非的酒量不行,你就别罚他了,罚我吧!” 萧宁宁虽然自己喝的不少,可是也能看出厉先杰比她喝的还多,一把夺过酒瓶子:“厉先杰,我不跟你喝酒,骗我们好几年,想不到你才是藏在76号里的间谍!你这个大骗子!……” 厉先杰哈哈大笑:“那你一定也没想到,你爸爸和你表哥都是间谍吧?他们都是大骗子?” 高非看着两个醉鬼在酒吧讲这些事,站起身说道:“先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庆祝也该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庆祝结束了?……行,那就走吧……”厉先杰站起身,四处找着自己的帽子。 萧宁宁抓起他的礼帽扣在自己头上,抱住高非的胳膊摇晃着:“我的朋友都找不到了……你们得送我回家!” 高非很无奈:“好好,你先撒手,我送你回家。” 萧宁宁靠在他身上:“我不撒手,一撒手,你们就扔下我不管了。” 高非只好搀扶着她向外走,从酒吧到他的轿车跟前,三十多米的路程,足足走了十几分钟。萧宁宁走一步退三步,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厉先杰看在眼里,嘿嘿笑着:“高非,我发现一个问题,你好像很有女人缘嘛。” 高非费力的把萧宁宁塞进后车座,对厉先杰说道:“这个‘女人缘’给你,你要不要?” 厉先杰:“这是个活祖宗,你自己留着吧……你不用送我,我还要回去喝几杯,明天见!” 高非知道,尹平他们还在酒吧里,厉先杰今晚不喝的酩酊大醉,他是不能罢休。 一个小时之后,汽车开到了沈果巷,停在萧宁宁家门口。 “萧大小姐,你到家了,下车吧。” 高非连说两遍,身后除了嗯嗯两声,再没有任何动静。他回头一看,萧宁宁蜷缩在后座上,连高跟鞋都掉在车座下面。 高非摇摇头,遇见这位,只能怪自己倒霉。他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把萧宁宁连拖带抱弄出来,捡起高跟鞋试着给她穿上。 萧宁宁蹬踹着:“我不穿鞋,我不穿鞋……我要睡觉!” 高非喃喃着:“真是个活祖宗!” 没办法,他只能是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手搀扶着她,走到她家门前,伸手按响门铃。不多时,门里传来萧太太的声音:“是宁宁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不回来,你爸爸都要派人去找你了!” 高非对萧宁宁说道:“萧大小姐,我劝你一句,一个女人,以后不要在外面喝这么多酒,连累的父母都为你担心不说,还……” 萧宁宁仰着脸,靠在他的臂弯里,忽然毫无征兆的吻在他的嘴上,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高非一时忘了反应,大脑里一片空白,这算是什么事? “宁宁,你就等着你爸爸教训你吧!你……”院门打开,萧太太惊讶的看着她的宝贝女儿整个人挂在高非身上,两个人姿势看起来更像是互相拥吻一样。 高非在失去判断力几秒钟后,一把推开萧宁宁,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萧太太,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个误会……” 萧太太的面部表情由惊讶变成惊喜:“嗳呀,原来是高处长送我们宁宁回来了,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快请屋里坐。” 被萧太太撞见这一幕,高非有些难堪,这种事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萧太太,我明天还有公务,就不打扰了,再见!” 萧太太扶住摇摇晃晃的女儿:“嗳,高处长……” 见高非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去,她低声问道:“宁宁,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和高处长这是……” 萧宁宁胡乱的挥着手:“我就是想让他闭嘴!唠唠叨叨,比我爸爸还烦……我鞋呢?我鞋哪去了?” 萧万廷背着手出现在门口:“是宁宁回来吗?吵吵嚷嚷,简直是太不像话了!这都几点钟了?一个女孩子家喝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萧太太:“你就别在那扮严父了!快过来,帮她找鞋……梁妈,扶一下小姐……” ………… 杜美路70号,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环视四周:“狂欢已经成为过去,我要求诸位从今天起,全身心的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来!打败了日本人,只是阶段性胜利,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马放南山无所作为了!未来还有更严峻的挑战,在等待着我们!” 各部门处长科长齐刷刷站起身:“是!” 王芳雄的专职秘书走进来:“站长,左处长他们到了。” 王芳雄:“哦?那正好,让他们都过来吧。” “是。”秘书转身走出去。 王芳雄继续说道:“我自认为能力不足以胜任一站之长,所以就恳请总部多指派几名精干力量辅助于我,再加上在座各位共同努力,争取把上海站打造成全系统的模范站!” 几分钟后,在陈秘书的引领下,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站长好!” 王芳雄:“刚下飞机吧?辛苦辛苦。来来来,这里都是你们日后一起工作的同僚,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一个高非熟悉的面孔上前一步:“新任情报处处长左枫!请各位多指教!” 左枫的目光触及到高非,脸色略有些尴尬:“高处长,我在重庆就听说,又要跟你一起工作,心里十分的激动。” 高非站起身:“左处长,欢迎。” 王芳雄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左枫解释着:“两年前,我曾经有幸和高处长共同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点特殊情况,我奉命调回总部。” 王芳雄:“哦,我想起来了。两年前你是总部派往上海的特派员!” 左枫:“惭愧,因为卑职用人不当,暴露了身份,险些酿成大错。” 厉先杰冷冷的说道:“左处长,大错已经酿成。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损失了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 王芳雄听出气氛不对,打着圆场:“好了,叙旧有的是时间,下一个轮到谁了?” 一个圆脸的中年人站出来:“新任机要室主任许怀鸣,初到上海,还希望各位同仁多多帮衬!” 厉先杰低声对身边的高非说道:“听到了吧?都是一个口音!拉帮结伙,以后上海站可有热闹瞧了!” ………… PS:上一章高非从少校直接升到上校,作者笔误!应该是中校。 正文卷 第253章 抓贪 “号外,号外,国府接收大员钱世钧刮地三尺,上海民众水深火热!” “卖报了,卖报了,《大公报》今日头条‘一片胜利的灾难’!” “看《大美晚报》,美国记者罗伯特专栏评论,‘收复了土地,失却了民心’……” 上海这几天的报纸销量,甚至比日本宣布投降那几天还要好。报道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各地肆无忌惮的敛财手段,花样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 王芳雄关上窗户,把街上的嘈杂喧闹也一并关在外面。 “对于上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委座十分恼火。戴局长命令我们,要严惩那些趁接收之际,大发国难财的不法之徒!抓几个典型,杀一儆百!左处长,情报处有什么这方面的消息吗?” 左枫趋前一步:“67师1团团长田立允,私自将法华寺附近7处住宅据为己有,并且巧立名目,逼迫驻军附近的商户承认帮助过日本人,每家每户必须缴纳‘汉奸悔过费’,引得怨声载道!” 王芳雄一拍桌子:“听听,‘汉奸悔过费’?亏他想得出来!高处长,行动处就是负责抓人办案,你亲自带队,去把人给我抓了!快抓快审,迅速定案,不能让戴局长在委座面前失去信任!” 高非:“是!” 高非回到办公室,立刻吩咐人:“让张组长带上他的人,跟我去67师抓贪!” 张茂森带着手下人分乘五辆轿车,跟随高非赶到法华寺路,这里是67师第1团驻地。 一溜轿车停在第1团团部门口,行动处的人下了车,气势汹汹的往里闯。岗哨一见,连忙举起枪,“哗啦!”“哗啦!”拉栓上弹,大声喝道:“站住!退后!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茂森走上前,伸手压下岗哨步枪的枪口,掏出证件对他们晃了晃:“军统站行动处办案!让开!” 几名哨兵对军统的名字很忌惮,互相看了看,纷纷闪退在一旁。众人簇拥着高非走进团部,直奔田立允的房间。 早有腿快的士兵抄近道前去禀报,田立允正在跟他老婆通电话:“……放心吧,这么多人都在捞,咱们凭什么闲着?再说了,法不责众,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嘭!”的一声,那名报信的士兵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团座,不好了!” 田立允把电话放下,脸色一沉:“真他妈的没规矩!团部是你媳妇的被窝吗!说进来就进来!” “军,军统的人来了!” “什么?军统的人……谁带队?” “说是行动处的高处长。” 田立允心里一颤,连忙再次拿起电话刚要拨号。 高非带着人已经走进来:“田团长,把你的手从电话上拿下来,坐在那里,对,不要动。来人!给我搜!” 张茂森分派着人手,在团部里里外外开始搜查一切有用的资料文件。 田立允强做镇定:“高处长,我这里有很多涉及军事方面的机密,你们这么搜查……我要向师座请示……” 高非随手翻着一大叠‘汉奸悔过费’的缴费名册,淡淡的说道:“田团长,你就不用虚张声势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军统专管军人违法乱纪。至于你说的机密……在我们眼里,除了委座的办公室,再没有任何机密!” 张茂森从一份火漆封口的密函中找出了几份房契,递给高非:“处长,这应该就是那些房契。” 高非一份一份的检视着,然后走到田立允身边,把房契和买卖文书都摊在桌上:“田立诺、田立华……辛小雅……田团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太太好像就是姓辛,对吗?你不用奇怪,你们的档案军统都有。这些房契的持有人,要么是你的哥哥弟弟,要么是你老婆,剩下这些估计也是你的三亲六故,我说的没错吧?” 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田立允额头上冷汗却止不住的淌,低声说道:“高处长,如果能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日后田某必有重谢!” 高非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喷出一口烟雾,冷冷的打量着他,说道:“身为军官,利用职务之便强占他人财产,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现在又试图贿赂军统执法人员!田立允,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田立允连连拱手:“高处长,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这些都是汉奸的房产,我,我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看你可不糊涂。这些房契买卖文书上,手续齐全,完全没有一点破绽,这些人就算想喊冤都找不出理由申诉!” “高处长,我这……会被定成什么罪?”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最好的结果,是去南京老虎桥监狱蹲上二三十年!如果赶上委座笔尖一打滑,就是死罪!” 田立允颓然的堆坐在椅子里:“……我是看别人都这么干,脑子一热,就……高处长,我,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高非叹了口气:“田团长,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在战场上,也是一名杀敌无数的抗日英雄,从一名连长积功升到团长,为什么就不能保持晚节,非要做这些违法乱纪的勾当?” 田立允从高非的话里听出了一线生机,连忙说道:“对对对,高处长,看在我这些年冒着枪林弹雨和鬼子作战的份上,求您救救我。” “没人能救得了你,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不太明白……还请高处长明示。” 高非熄灭烟头:“你刚刚也说了,看见别人都这么干,你也跟着干了。‘别人’都是谁?把他们一一指出来!争取戴罪立功,这对于减轻你的罪名有很大帮助!” 田立允思索半晌,一咬牙:“好!我说!” 团部成了临时审讯室,田立允为求自保,把他知道的案件全部招供出来。张茂森负责记录,足足写了十几张信纸,才算交代完毕。 “签上你的大名,按手印!”张茂森把供词递给田立允,让他在每一页上签字画押。 听到那些大大小小官员贪赃枉法的内幕,高非心里一片黯然,因为他很清楚,田立允只是一个团长,他所知道的情况有限,供出来这些人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甚至比例会更大。 这是集体腐败模式!所有人都在大捞特捞,似乎他们赶走日本人,并不是为了解救老百姓,而就是因为日本人抢走了本来属于他们的利益! 正文卷 第254章 人心所向 ‘笃笃’ “进来。” 高非匆匆走进办公室:“站长,我听说您把田立允放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芳雄:“你先坐下。” 高非坐在沙发上,王芳雄挥手示意陈秘书出去。 “高处长,做为站长,有你这样的部下,我是深感欣慰啊!军队的案子向来难办,你连抓人再审讯,一个多小时,就解决了全部问题!铁血锄奸队队长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站长,您太过奖了,这都是我应尽之责。” “国府的人办事要都像你这样尽心尽力,打日本人还用得着八年吗?……不过,田立允这一交代,这份口供反而成了他的护身符!” “这话怎么讲?” “口供里涉及上海驻军二十多人,这要是按名单抓人,无异于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你知道抓来的那些人,还能供出什么人?不出意外的话,就会越抓越多,级别也会越来越大!” “那,上面是什么意见?” “上面的意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责成田立允退回所有违法所得,他本人军衔降一级,交由67师严加管束,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可是报纸天天都在报道……” “警备司令部的一名参谋,在本地收购汪伪准备金劵,然后运到兑换法币比例高的地区抛售,以牟取暴利!这种行为严重扰乱了上海的金融秩序,必须严惩!我已经派人抓了他,并且找记者采访登报,应该可以暂时平息舆论的指责。” 高非明白了,这是找了一个小鱼小虾当替罪羊!倒卖准备金劵,这算什么罪名?这难道不是九宫殿曲麻子他们每天都在干的事吗? 王芳雄:“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正要问你。我听说小沙渡监狱关押着一批政治犯?” “是。确有其事。” “都是些什么人?左派还是右派?有共党分子吗?” “这批犯人是汪伪时期的遗留问题,左派右派都有。共党……也有,但是需要审讯甄别。” “最近几天,这些犯人家属在警察局门口集会抗议,要求释放这些因言获罪的政治犯,还请了记者又是拍照又是喊口号,搞的毛森局长很被动。” “毛局长调来上海时间不长,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监狱的存在。” “是啊,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嘛,刚刚打电话来询问我是怎么回事。” “那您的意思是……” “我和毛森一样,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你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处理吧!虽然是汪伪时期抓的人,但是也都要审一审,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放人,省得他们家属天天去闹!我现在才体会到委座每天头疼的事——舆论有时候比枪炮还可怕!” “是!”高非转身要走。 “等等。我记得,你曾经给总部发过一封电文,说小沙渡关押着一名共党头目,叫什么……哦,对,马二。” “是有这么个人。” “既然他是共党头目,就不能留下后患!” 王芳雄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目光也骤然变得阴冷,看着高非的眼睛,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高非:“是!我这就去办!” 王芳雄:“记住一点,要办得干净利落,千万不要授人以口实,毕竟我们和共党还没有闹到公开决裂的地步!” “明白!” 回到行动处办公室,高非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杨志雄,准备车,你跟我出去一下。” 一个小时之后,高非的轿车停在小沙渡监狱门口。 高非特意换上了军服,门口警卫见来的是一位两杠双星中校军官,立刻持枪敬礼:“长官好!” 杨志雄:“你们监狱长在不在?” 警卫:“请问您二位是哪个部门的长官?我们好进去通报。” 杨志雄掏出证件:“军统站行动处。” 警卫接过来看了一眼,双手奉还:“二位长官稍等,我马上去通报。” 几分钟后,郭仁义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迎出来:“高处长大驾光临,郭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非:“郭监狱长,不必这么客套,现在是民国,又不是满清,哪用得着这么多的礼数。” 郭仁义陪着笑脸:“不管哪朝哪代,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会坏了规矩。” 高非:“我今天来是有一些公干。郭监狱长,我们进去说话?” “是是,您请。这位长官您也请。” 郭仁义客气的把高非和杨志雄让进监狱长办公室。 “你这里关押的所有犯人,我要逐一审讯,并且会释放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杨志雄,给他看看站长的手令。” “不用看,不用看,您我还能信不过吗?” “还是看一看的好,这是例行公事。不然的话,我什么文件也没有,你郭监狱长就放人,是要担责任的。” “是是是。” 郭仁义接过手令看了一眼:“没错,手续没问题。” “把犯人名册拿过来。” 郭仁义亲自从文件柜里找出名册,双手递过去:“高处长,在押犯人一共113名,这两年病死的一共9人,剩余104人。” 高非翻着名册:“曹烈云?他是《新青年报》的编辑吧?写文章痛骂汪伪政府祸国殃民,这明明是爱国人士,怎么能还继续关押?无须审讯,立刻释放!” 郭仁义:“是!” 高非翻到名册最后一页,看见了‘马二’的名字:“把马二带出来!” 冯一凡被带进办公室,一年多没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胡子更长了,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倒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高非都不敢相认。 高非:“这个人我要审一审,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 冯一凡微笑道:“高队长,看来你升官了。” “对不起,冯先生。我本以为抗战胜利了,你会被释放,没想到……” “没想到上面给你的命令是要处决我,对吗?” “……对。” “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国民.党当局热衷独裁统治,害怕民主监督,担心他们的丑恶嘴脸会暴露在世人面前!因此,对我们共.产党人的迫害从未停止过!这是彻头彻尾的法西.斯暴政!” 高非苦笑道:“冯先生,你这么痛骂国民.党,可是你忘了,在你面前的也是一名国.民党。”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埋没在砂砾中的珍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是能够辩明是非的有为青年!” “您这番话真让我羞愧难当……” “高队长,这样腐朽的政党,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你替他们卖命的理由吗?我们未来的国家,能够带给劳苦大众真正民主富强的国家,会是这样的政府吗?” “……冯先生,我现还有的选择吗?” “当然有!你的眼睛能够看得到,你的心也应该能够感受得到,只有共.产党人的军队,才是真正属于人民的军队!国民.党有的,是美国的军援物资,而共.产党有的,是几万万民众的心!只要人心所向,最终赢得胜利的一定是我们!高非,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从黑暗中走出来吧,你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 正文卷 第255章 狸猫换太子 监狱长办公室里,静谧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在冯一凡热切的目光里,高非缓缓的抬起头,异常艰难的说出五个字:“我加入你们!” “高非同志,我代表组织欢迎你!” “谢谢……” “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 “非常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埋在敌人心脏里的一颗钉子!” 高非在极短时间里,做出了他人生的重要抉择,一时之间还没有转换好身份,望着冯一凡的喜形于色,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就这样加入了共.产党? 冯一凡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他看出了高非的神情有些恍惚:“你在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我就是在想……怎么才能把你救出来。” “不用管我,从参加革命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既然是斗争,就要有人流血,就要有人牺牲,这算不了什么。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要隐藏好你的身份!在情报战线上,你比我重要十倍、百倍,你明白吗?” 高非心里很感动,他听到、看到太多明争暗斗,你抢我夺的丑恶行径,像这样具有纯粹信仰,一心为了团体利益着想的斗士,在国民.党内部真是少之又少。 “可是,如果你牺牲了,我不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谁能知道我的身份?我怎么和组织取得联系?” “我会把联络暗号告诉你,到时候你找机会和上级接头,就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高非摇了摇头:“上级或许会认为我对你严刑逼供,逼迫你说出联络暗号,那样的话,我不仅没办法证明自己,而且还会让组织误解你已经变节投敌!” 冯一凡也随即想到这一点:“这,这可怎么办……” 高非打量着冯一凡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忽然笑道:“冯先生,你现在的模样想要认出你,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冯一凡:“是啊,一年多没理发,没刮胡子,我都快认不出我自己,何况是别人。” 高非的目光若有所思:“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也许是一件好事……” 冯一凡:“你有什么想法?” 高非:“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 冯一凡眼睛一亮:“你是要找人替换我?” “关了一两年,监狱里你这样造型的犯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办法虽然不错,可是,我们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一百多名犯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该杀的人?” ………… 高非让人把冯一凡带下去,按照名册继续一个接一个审问。 关押在小沙渡的犯人,其实早就应该被释放,他们是被日伪逮捕,本身就是站在国.民政府这一边。只不过各位长官们都在想着如何捞油水,加上官僚作风的拖沓,这种无利可图的地方,自然是被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忽略。 审问的进度很快,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释放一名犯人,临近三点多钟的时候,已经释放了七十多人。 高非:“叫下一个进来。” 杨志雄拿着名册喊道:“把黄大新带进来!” 一名犯人走进办公室。 “黄大新,崇德女中老师……你是哪一年入狱?” 高非翻阅着手边的资料,可是半天没有等到回答,他抬头一看,黄大新身体颤抖着,眼睛里噙着泪水,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 这种场面,在今天已经发生过十几例,很多犯人听说被无罪释放,都激动的放声痛哭。 “黄大新,你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我,我在这熬了三年,终于把你们等来了!长官,我真名叫黄友达,是中统的情报员!” 高非心里一动:“你是陈靖恩的部下?” 黄友达:“是。陈站长撤离上海,我没有了上线,心想着安心潜伏等待时机,没想到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游行中,被宪兵队逮捕一直关押到现在。” 单从外形来看,蓬头垢面的黄友达和冯一凡几乎没有太大区别,用他当那只‘狸猫’,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他或许也不该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有人要成为牺牲品! “黄友达,你跟别人说过你的真实身份吗?” “没有!保密纪律我很清楚。” “日本人已经投降了,你为什么不告诉郭监狱长,你是中统的人?” “他原来是汪伪的监狱长,说实话,我信不过他。” “你做的很对!……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出了监狱大门,沿着左手边的小路一直向南,就是你们中统上海站的方向。” “多谢长官。” 高非:“来人!” 杨志雄推门走进来。 高非:“这个黄大新没问题,立刻释放!” 杨志雄:“是!……黄大新,走吧,你自由了!” 高非看着黄友达一步三回头的走出监狱大门,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郭仁义说道:“你派几个人拿着铁锹,跟我去处决一名犯人!” 郭仁义很惊讶:“处决犯人?处决哪一个?” 高非:“马二!” 郭仁义:“高处长,马二难道是……共党?” 高非看了他一眼:“想要坐稳监狱长的位置,就要学会把嘴闭严!我是在执行秘密公务,这种事你也想知道?” 郭仁义连声说道:“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高非:“大白熊,我去办正事,剩余的这些犯人,你随便问一问得了……这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差事!” 杨志雄:“是!” 六子和老齐推搡着把冯一凡带出来,高非吩咐道:“犯人戴着手铐就行了,把他的脚镣去掉!别一会上我的车,把车漆都刮掉了!” 老齐掏出钥匙打开冯一凡的脚镣。 高非亲自押着冯一凡上了车,回身对几名扛着铁锹的看守说道:“跟着我的车,前面三百米远的桦树林,我在那等你们!跑步前进,听到没有!” “是!长官!” 高非开着车一溜烟儿的工夫,就驶出了看守们的视线。 老齐抱怨着:“妈的,犯人坐轿车,咱们跟着车屁股跑!” 六子:“你脑袋坏掉了?咱们拿着铁锹怎么坐车?” 另一名看守说道:“犯人马上就要吃枪子,就让他舒服一会吧!” 正在路上疾步走着的黄友达,听见后面车喇叭声,回头一看。高非从车窗里探出头:“上车吧,我捎你一段路。” “谢谢长官。” 监狱的伙食本就吃不饱肚子,这会黄友达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有车坐自然是乐不得的,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到坐在里面的冯一凡,他愣了一下:“长官,这位是?” 高非开着车目视前方:“他跟你差不多。” 黄友达不再多问,他以为‘跟你差不多’是指身份和自己一样,也是某个部门的潜伏人员,其实高非指的是两个人外形差不多。 到了桦树林边上,高非停下车:“我还有别的公务,就不送你们了。穿过这片林子,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就能进入市区,” “多谢长官。”冯一凡打开车门下了车,大步向林子里走去。 黄友达没有任何怀疑,也跟在冯一凡身后。 高非等他们走出几十米远,伸手掏出手枪,拧上消音器,瞄着黄友达的脑袋,叫了一声:“黄友达。” 黄友达闻声一回头,“砰!”一声沉闷暗哑的枪声,点四五子弹准确无误射中他的脸部,“噗通!”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高非快步跑过去:“冯先生,你先到林子里藏起来!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好!”冯一凡钻进林子深处,找了一处隐蔽地方躲起来。 几分钟后,扛着铁锹的看守们气喘吁吁跑过来。 高非拎着手枪:“挖一个坑,把马二埋了!” 几名看守在林子里挖了一个土坑,正要去抬尸体往里扔。高非走过来看了看,说道:“不行,太浅了,下场雨都能冲出来,接着挖!” 一边继续挖坑,老齐一边说道:“六子,这家伙杀人可够狠的,马二的脸都被打成烂西瓜一样。” “哼!军统的人,能不狠吗?你没听说吗?他是行动处的处长,杀人都杀习惯了……” 站在远处的高非呵斥道:“瞎嘀咕什么呢!快干活!” 十几分钟后,六子拖着铁锹跑过来:“高处长,您看这回行吗?” 高非走过去,看了一眼:“可以。” 他从怀里掏出两叠钞票,都是崭新的法币:“今天辛苦几位弟兄,这些钱你们哥几个分了它,买包烟抽。” 六子眉开眼笑的接过钞票:“高处长,您太客气,这哪是几包烟钱,这给的也太多了……” 高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今天的事情谁要是胆敢说出去,下场就像他一样!” “砰!”高非抬手给黄友达的脸上补了一枪,因为他刚刚发现,若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和冯一凡的不同之处,干脆来个彻底毁容。 几名看守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七手八脚把黄友达的尸体扔进坑里,再把挖出来的土重新回填。 本章有伏笔,非常不好找的那种。。。。 正文卷 第256章 凤凰涅磐 一个月后。 按照事先约定,高非来到福源茶馆,冯一凡早早等在这里,他理了发刮了胡子,看上去神清气爽。 高非:“冯先生,我以为你已经被转移出上海。” 冯一凡:“丁默邨处心积虑给我制造一个假名字,他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反而帮我隐藏了身份。所以组织上决定让我继续留在上海工作。不过,因为我被捕时间太长,两个半月前,新领导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两个半月的时间,人还没到?” “现在国民.党在各地已经开始暗中抓捕我们的人,我猜他是因为敌人盘查太严,所以在路上耽搁了。” “我……需要具体做些什么吗?” “不。你在军统的职务较高,为了避免暴露,一般的任务不会交给你。你和我是单线联系,在上海,除我之外,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上面也仅有一两个首长知道你的情况。另外,你的代号是‘凤凰’。” 高非喃喃着:“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没错!给你这个代号,就是希望你能像重生的凤凰一样,不畏痛苦、义无反顾、不断追求真理的方向!” “谢谢你们的用心良苦。” “不是‘你们’,是‘我们’。” “哦,对不起。是‘我们’。” “不要紧,换做是谁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对了,半个月前,我看见你跟一个女人在四马路,你们……” 提起这件事,高非感觉特别尴尬。自从那天晚上,他和萧宁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后,这位大小姐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躲都躲不开。 “冯先生,你不要误会,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她是什么人?也是军统的人吗?” “不是。她叫萧宁宁,是萧万廷的女儿。” “萧万廷……就是汪伪特工总部的机要处处长?” “对,就是他。” “哦……” “冯先生,我想知道,夏菊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在冀中边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快,我想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和你一样,成长为一名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暂时你们还不能见面,她回上海的条件还不成熟。” “可是……” “高非同志,我们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儿女私情的牵绊,影响了正常的工作!你是身经百战的特工,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高非点点头:“我明白。我们以后怎么联络?” “还是沿用你的方法,在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张贴广告,这种联络方式既便捷又不易被人察觉。” “可以。” “今天就这样吧,你先走。我坐一会再出去。” “好,再见。” 高非站起身走出福源茶馆,他的车停在几百米外的一家衣帽店门口,既然是出来买衣服,就要真的做足样子才行。 走进衣帽店,随便选了一件风衣:“老板,给我包起来,结账。” 一阵香风扑鼻,萧宁宁忽然从他身后蹦出来,从他手里抢过那件风衣,举在手里看了两眼:“什么眼光呀,不好看,不好看!算了,我受累帮你选一件吧!” 高非不露痕迹的观察了一会,没见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萧宁宁故作神秘,伸出手指竖在唇间:“嘘!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高非想了想,说道:“你的天机无非是看见我的车停在这门口,就在这里等,对不对?” 衣帽店老板在萧宁宁身后,微笑着对高非伸出大拇指。 萧宁宁的‘天机’被拆穿,也不当回事,在店里转了几圈,选了一套白色西装,递给高非:“试试这套!” “这套不适合我,还是深色一点比较好。” “没穿呢,怎么就知道不适合?快去试试!”萧宁宁推着高非往试衣间走。 高非妥协着:“好好好,就买这套,不用试了。” “不行!你不试,我不让你走!”萧宁宁张开双手拦在门口。 高非:“我去试,你别挡着人家做生意!” 几分钟后,换好衣服的高非从试衣间走出来。 萧宁宁围着他转了一圈:“嗯,好看!很洋气,跟你的气质很配!就买这套!” 从衣帽店出来,高非上了车,萧宁宁立刻来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高非:“萧大小姐,你要去哪?” 萧宁宁不接他的话,气鼓鼓的说道:“你为什么把衣服换下来?衣帽店的老板都说好看。” “衣服的颜色太扎眼,不适合我的身份。” “军统特工就应该和你们的戴老板一样,穿的老气横秋,像个老头子吗!” 高非好气又好笑:“你见过戴局长?” “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戴局长是一个老头子?” 萧宁宁理直气壮的说道:“猜的呗。” 高非无奈的说道:“好吧,你说他什么样就什么样吧。我先送你回家。” 萧宁宁:“我不。我要去你家!” “去我家?” “是呀,听我爸爸说,你们军统分到的房子非常气派,我想去见识一下不行吗?” 国府各级部门趁着接收之际,各显神通大捞好处。在这种事上,军统自然是不甘人后,吴淞路日侨居住区,被他们以‘没收非法财产’为名按在手里。最好的房子当然是留给了站长、处长、科长这些高级长官们,剩余的依次按级别发放。 高非:“我家里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 萧宁宁摇着他的胳膊:“求你了,让我去看看呗,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你不让我去,我一晚上都睡不好……” “行行行,我带你去!”高非实在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在耳边反复不停的嘟囔着同一件事。 “这还差不多!”萧宁宁得意的笑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轿车驶入吴淞路,拐进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马路,这里有十几幢二层小洋楼,其中一家就是高非的住所。 红木地板、橘色的窗帘,松软的双人床、高级弹簧沙发、最新样式的梳妆台,浴室里还有漂亮的浴缸。这里一切的装饰布置,几乎和夏菊在仁爱街住过的房子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房间面积更大更豪华。 萧宁宁木然呆立屋子中间,心里全明白了:“高非,你果然是夏菊的……男人?” 高非:“是。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事件,我们现在都已经结婚了。” 萧宁宁禁不住潸然泪下:“可是……夏菊已经去世了,你每天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这是在变着法的折磨自己!” “她虽然不在了,不过,我想她会喜欢这样的房子,我感觉她还在我身边。” 夏菊还活着的消息,永远也不能从高非嘴里最先说出来,他应该对此装作一无所知才符合逻辑。 正文卷 第257章 言必信,行必果 军统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尹平坐在沙发上,抱怨着:“处长,你说咱们在上海这五年里,就差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天刀光剑影枪林弹雨,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见风使舵的汉奸混得好!” 高非心不在焉的在手指间转动着一支钢笔:“丁默邨、周佛海一到重庆就被软禁,这些人到底是荣华富贵,还是万劫不复,还很难说。” “我不说千里之外的事,就说眼前的。” “眼前的?谁?”, “萧万廷啊?这才几天工夫,摇身一变成了行政院驻上海办事处副主任,专门监督查验各部门的接收工作!权力大的很!” “汪伪时期,他给重庆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再加上陈靖恩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也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咱们也帮过陈靖恩。也没看他怎么感谢。” “日本人在的时候,军统中统都势不两立,更何况是现在。陈靖恩不跟我们接触,是为了避嫌……” “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我是高非。” 电话另一端:“高处长,我是值班警卫,门口来一位小姐要见您。” 高非的第一反应,来的人一定是萧宁宁,这位大小姐别看几天前在他家里深受刺激,但是最近两天已然恢复了情绪,说不准什么时间,就会“我偶然路过,顺便上来坐坐。” 高非:“要是姓萧的,就说我不在。” “她说她叫林佳慧,是为她父亲的事情找您。” “林佳慧?哦……带她进来吧。”高非放下电话。 尹平笑道:“处长,你怕萧宁宁都到了这种程度了?” 高非:“我不是怕她,我是看见她头疼!” 说话间,警卫走进来:“高处长,林佳慧带到。” 高非:“好。让她进来。” “是。” 一年多的时间,林佳慧并无太大变化,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怯懦的神情,也不用让座,直接坐到高非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高处长,还记得我吗?” 高非:“当然记得,你是林冠宇的女儿。” “高处长好记性。” “记性不好,做不了我们这一行。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父亲被定成卖国罪,下个月就要移送南京,等待开庭审判,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你。” 高非:“这件事虽然是由军统负责,但是并不归我管,而且我也不可能替一个汉奸去求情。林小姐,你可能找错了人。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你请回吧。” 林佳慧:“高处长是要做一个自食其言的小人吗!” 尹平呵斥道:“小姑娘,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林佳慧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当年高处长带着人不请自来,到我家里‘筹款’的时候,曾经跟我父亲说,这笔钱就当是为抗日救国出一份力,将来能够减轻罪责!” 高非点点头:“不错,我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过,你好像是在偷换概念!” 林佳慧:“我不懂什么叫偷换概念,我只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学生都明白‘言必信,行必果’的道理,更何况是堂堂中校处长!” 高非冷冷的说道:“伶牙俐齿在我这并不管用!” 林佳慧:“并非伶牙俐齿,是据理力争!希望高处长能兑现当初的承诺!写一份我父亲资助过国军的证明!” 高非沉思着,心想林冠宇除了贪污腐败并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的勾当,写这份证明也无非是让他少坐几年监狱而已。 “好吧,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我就替你写这份证明。” “谢谢高处长。” “你可以回去了,证明信我会通过公函的方式发给南京特别法庭。” 林佳慧站起身,对高非深深的鞠了一躬,再不发一言,转身开门离开。 ………… 杭州郊外。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两个身影在村道上奔跑着,“砰!”随着一声枪响,其中一个人摔倒在地上。 “张书记,你怎么了?”另一个人急忙搀扶起他。 张书记:“小陈,我中枪了……” “在什么地方?” “腿上。” 小陈二话不说,用力撕下一条衬衣,借着黯淡的夜色,替张书记包扎着腿上的枪伤。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的追上来十几个人。 “张书记,你先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咱们一起走!” “张书记,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全!来不及了,快走!” 张书记想了一下,迅速把自己枪里的子弹都退出来:“小陈,子弹都给你,我只留一颗!” 小陈的眼眶有些湿润,因为他明白,张书记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小心点!”张书记拍了拍他的肩头,拖着伤腿转身往村子里跑。 “砰!砰!砰!”小陈抹了一把眼泪,举起枪一边向追兵射击,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他要把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这样才有可能帮助张书记脱险。 追兵果然是循着枪声,嘈杂呼喝着向他追过来。 “砰!砰!砰!砰!” 一颗子弹射中他的后背,小陈“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手枪也摔出去一米多远。他咬着牙,勉力的向前爬行,他不能放弃,他要拿起枪继续和敌人战斗。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陈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他握着手枪伏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 一道手电光柱招射过来:“队长,这小子……” 光柱照射过来的一瞬间,他猛然翻转身,举起手枪“砰!开了一枪,对方惨叫一声,立即举枪还击,“砰!砰!砰!”震耳的枪响过后,小陈终于伏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妈的!让一条冻僵的蛇咬了一口!辛亏老子闪的快!”拿着手电的人肩膀被射中一枪,走过来狠狠踢了小陈尸体两脚。 队长走过来,夺过手电在小陈的脸上照了照,向四处看了看,说道:“不是这个人!还有一个,接着搜!” “是!” 张书记一瘸一拐快步疾走,鲜血顺着裤脚滴滴答答流淌,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包扎伤口,要不然敌人循着血迹也能一路找到自己。 听到另一个方向枪声骤然停止,他知道小陈恐怕是已经牺牲,而自己拖着一条伤腿想要逃出去,只能先藏进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骗过敌人的眼睛。 “队长,血迹到这没有了,这家伙应该就躲在附近!” “挨家挨户搜查!” “开门开门!” “老总,什么事啊?” “没听见响枪吗?追捕土匪,他就躲在村子里。” “这从来没有土匪……” “别废话,快点开门!” 一时之间,十几个特务把村子里搅得是鸡飞狗跳。 “队长,没有。” “队长,搜过了,没有。” 队长举着手电照了照不远处的荒山:“他负了伤,不可能走的太远!既然没有藏在老百姓家里,就是躲在山上!” 张书记靠在一块巨石后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已经筋疲力尽。手电的光柱在他身侧乱晃,这么搜下去,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把枪管顶在自己的头上,闭上眼睛,手在微微颤抖着。 , 正文卷 第258章 绝密 杜美路70号,上海军统站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左枫一边翻阅手边的档案资料,一边打量着站在面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丁凯文,你以前在汪伪特工总部任职?” 丁凯文:“卑职当年误入歧途,好在是悬崖勒马。” 左枫:“戴局长爱才,特批你进入军统部门,这也是你的福分,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吧!” “是!” 丁凯文成了情报处六组组长,能够顺利进入军统部门,而且受到重用,这里面除了萧万廷的上下打点之外,美国维吉尼亚军校高材生这个光环,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来情报处没到一个月时间,丁凯文就展现了他的办案才能,在其他组长毫无进展之际,六组干净利落的接连查处了几起走私大案,这让那些本来对他心存质疑的人,彻底闭上了嘴。 “笃笃!” “进来。” 丁凯文迈步走进站长办公室:“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热情的起身让座:“丁组长,快坐。昨天在警备司令部联席会议上,遇见了萧副主任,我们还聊起了你,他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 丁凯文:“站长,您可能还不知道,萧副主任……其实是我的姨夫,他对我的夸奖,您不必太当真。” 王芳雄笑着点点头:“这没什么,举贤不避亲。只要是有真才实学,该夸就得夸,不必有什么顾虑。” “谢谢站长理解。” “最近情报处破获的几件案子,都是出自你的手笔,这不正是验证了萧副主任的话了吗?看来维吉尼亚军校培训出的特工,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站长,您过奖了。” “我对部下一向都是如此,当奖则奖,当罚则罚,没有第三种选项。我知道现在的职位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屈才。不过,你放心,只要一心为党国办事,党国是不会亏待于你!” 丁凯文站起身双腿一并:“丁凯文愿誓死效忠党国,绝无二心!” 王芳雄笑着示意他坐下:“其实我今天叫你来,一是要表彰你最近的工作,二是有件事想要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事情,站长您只管吩咐。” 王芳雄略一沉吟,说道:“对一个变节投降的人,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我对他还不太放心,怎么才能更稳妥的把他控制在手心里?” 丁凯文思索了一会:“依我之见,可以用药物试一试。” “用药物?” “对!就是那些有强烈依赖性的麻醉品,比如,吗啡、可卡因,都可以。这种东西一旦上瘾,很难凭着意志力摆脱掉,而长时间的吸食,就会逐渐成为药物的奴隶!” 王芳雄缓缓点点头:“嗯……” 这件事他问过左枫,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所以才想到这个受过不同方式训练的丁凯文,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手段,想不到一下子就说出了最符合他心思的方法。 ………… 一个月后,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左枫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六组吗?我是左枫,让丁凯文到我这来一趟。” “左处长,丁组长被站长叫走了。” “又被站长叫走了?是什么事知道吗?” “不清楚。” 左枫放下电话,心里很不解,最近丁凯文频频出入站长办公室,没人知道是在忙什么事情。王芳雄没有向下面人通报的意思,他也不好贸然去打听上司的秘密。 左枫思索了一会,拿起桌上的文件,来到王芳雄的办公室门外。刚要伸手敲门,丁凯文从里面推门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处长好。” 左枫:“嗯,站长在吗?” 办公室内传来王芳雄的声音:“是左枫吗?进来吧。” 左枫看了丁凯文一眼,迈步走进去。王芳雄看起来情绪非常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节拍,似乎在心里哼唱着什么戏文。 “左处长,你有什么事吗?” “站长,有件案子我本来是想派丁凯文跟进,可是他最近好像在替您办什么事情。站长,恕我冒昧,是有什么特别的案子,需要对我保密吗?” 王芳雄笑道:“这是总部督办的绝密案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暂时不宜对外宣布。为了防止泄密,上海站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内情。” “那丁凯文他……” “我需要一个跑腿送信的人,因为很巧合的原因,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整件案子的真相,他最多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多问了,也不要对外张扬,明白吗?” “明白。”左枫站在原地没动。 “还有什么事?” 左枫犹豫了一下,说道:“站长,在元宝街新开了一家百草堂药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分析,这是共党新设立的交通联络站!” 王芳雄脸色慢慢由晴转阴:“你从哪得来的情报?” “是我们情报处的线人在无意中发现……” “胡扯!上海军统站才成立多久?你们情报处哪来这么管用的线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私自联系了‘少爷’?” 左枫低下头:“是。” 王芳雄腾的站起身,用手点指着左枫,气得恨不能扇他几个嘴巴:“我再三嘱咐你,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联系‘少爷’,你为什么抗命?” “站长,我是看咱们军统站这么长时间没有共党的情报,我心里着急……您放心,我是亲自和‘少爷’接的头,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王芳雄很郁闷,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即便惩处左枫也是无济于事,好在就像他自己说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少爷’的存在,他应该还不至于因此就暴露。 “左处长,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上海军统站是纪律森严的情报部门,你再胆敢无视命令任意胡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站长。” 王芳雄对着窗外沉默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派遣‘少爷’打入共党内部,是我费了两年多的心血才做到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戴局长派我来上海站的原因之一。我之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因为‘少爷’最终是要和情报处互相联络,就连高处长他们都毫不知情……没想到你身为情报处处长,居然这么鲁莽!” “站长,我知道错了。可是那家药铺怎么办?要不要通知行动处抓人?” 王芳雄思索了一会,说道:“不行,国共双方还在谈判阶段,这个时候就算是查到对方的间谍,也不能公开抓人!况且那都是一些虾兵蟹将,过早动手会打草惊蛇,你派人监视一下就行了!出去吧!” “是。”左枫转身退了出去。 正文卷 第259章 一批没主儿的药品 夜幕下的黄浦江边,一条小船悄悄靠岸,黄九德冻的哆哆嗦嗦从船舱里爬出来,猫着腰钻到附近渔民搭建的窝棚里。 十几分钟后,一个声音呼唤着:“九哥?九哥?” 黄九德立刻从腰里掏出手枪,躲到门板后面警惕的向外窥视着,远处一道手电光晃了两下,然后熄灭。 黄九德松了口气,低声说道:“阿乔,我在这。” 阿乔循着声音,一路小跑着钻进窝棚里。 他一进来,黄九德就立刻问道:“阿乔,带吃的来了吗?” “带了。”阿乔把手里的布袋子递过去。 黄九德把枪放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将布袋子打开,里面是十几个热包子,他一手一个狼吞虎咽,只用了一分多钟时间,就吃的一干二净,噎的直打饱嗝。 阿乔:“九哥,你慢着点。” 黄九德抚着胸口:“阿乔,好兄弟,呃,想不到我黄九德落魄到最后,呃,像一条丧家犬,呃,被人四处撵的时候,只有你还没忘了九哥!” “九哥,这些年你没少照顾我,我这都是应该做的。” “哼,我照顾的人,呃,何止你一个……那些白眼狼,呃,都他妈的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被我连累!” “九哥,你也别怪他们,前一阵子,军统在城里到处搜捕漏网的汉奸,就连菠萝街都来了好几趟,还向我询问过你的下落。” “军统的人找过你?” “……九哥,我觉得风声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这么东躲西藏了。” 黄九德摇摇头:“还不行,我不同于别人,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罪大恶极……” “嘭!”窝棚门被一脚踹开,尹平拎着手枪当先冲进来,冷笑道:“你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黄九德慌乱中伸手去摸枪,“砰!”一颗子弹射在地上,吓得他一缩手。 一个声音说道:“黄九德,我劝你最好不要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黄九德身子僵住,慢慢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形,知道这个人所说不假。在他面前最少有四五支枪口对着他,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就会被立刻打成筛子。 说话的人——高非从窝棚外走进来:“白天躲在船上,晚上再回到岸上,忍饥挨饿,担惊受怕。黄九德,真是难为你了。” 黄九德颤声说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尹平伸手捡起地上的枪:“什么人?抓汉奸还能有什么人?军统行动处!……幸亏有这位兄弟带路,要不然还找不到你。” 黄九德转头瞪着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阿乔:“阿乔,你他妈的敢出卖我!” 阿乔哭丧着脸:“我没有,九哥,我没有。” 高非:“黄九德,行了,别耍威风了!而且你也冤枉他了,他要是想出卖你,何必等到今天。” 黄九德:“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尹平:“你当我们军统都是吃干饭的?” 高非一摆手:“给他上铐子,带走!” 一名特务抓着阿乔的衣领子,拖拽过来:“处长,这小子怎么处理?” 高非:“窝藏重犯,知情不报,罪名也不小,一起带走!” 距离窝棚两百米远的地方,停着两辆轿车。阿乔被塞进了第一辆车里,黄九德被塞进第二辆车里。 高非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开车,先回站里。” 尹平:“处长,今天你根本不用来,我带几个弟兄就把事办了。” 高非点燃一根香烟:“反正也没什么事,出来透透气也挺好。” 坐在后车座的黄九德问道:“请问这位长官,您是……处长?” 尹平开着车拐上马路:“黄九德,你知足吧,军统站行动处处长亲自出马抓捕你,已经很给你脸了!” 黄九德惊讶的说道:“您就是当年铁血锄奸队的高队长?” 高非笑道:“对,你说的这个人还真就是我。” 黄九德:“高处长,我虽然担任过侦缉队的分队长,但是并没做什么坏事,您也知道,我们是归宪兵队管辖,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高非淡淡的说道:“我只负责抓人审讯,你这些喊冤的话,留到南京法庭上去说吧。不过,以你们侦缉队的名声,我估计着,就算不判你死刑,也要判三十年二十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黄九德被高非的话吓到,呆坐半晌,忽然说道:“……高处长,我听说只要有立功的表现,就可以获得特赦,不用去南京受审,有这回事吗?” 高非:“那要看是什么事,汪伪维持会长张金生献出了两家工厂,以及外滩的一栋三层大楼,因此获得政府特赦。说简单点,就是拿钱保命。难不成你家地底下,藏着几坛子金元宝?” 黄九德:“那倒没有……高处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机密事要跟您说。” 高非:“有什么话就在车里说吧。” 黄九德:“这事关重大,您还是……” 尹平一脚刹车,把车停住:“处长,我正好要去方便一下。他不是有机密吗?就让他说,如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哼,等回到站里,有他好果子吃!” 等到尹平下了车,高非回过头说道:“如你所愿,车里就咱们俩了,有什么机密说吧。” 黄九德压低声音说道:“高处长,在邮船码头13号仓库,存放着一批没主儿的药品!” 高非心里一动:“没主儿的药品?说详细点!” “这批药品本来是属于特一课课长木村雅山,但是日本人战败投降,他也跟着回了国,这批药品就成了没主儿的货……” “政府接收上海之后,但凡跟日本人沾边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查抄,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不不,这个不一样,13号仓库是以私人身份租赁,没有登记在日本人或者汪伪政府的名下,所以不可能被查抄。” “私人身份?” “对,是用我父亲的名字登记。” “仓库里有多少药品?” “差不多有一百箱。” “有这么多?” “这都是最近这两年,特高课和侦缉队查扣的违禁药品其中一部分……日本人也是人,他们也有贪官,别看木村雅山表面一本正经,其实肚子里比谁都贪。他本想靠这批药发一笔横财,没想到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们这么快就战败投降了。” “木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他不怕你告发他?” 黄九德嘿嘿笑着:“这个主意是我给他出的,而且他也需要我替他办一些具体的事,特一课课长的身份毕竟不太方便。” “哦……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木村知道,我父亲只是挂一个名,他本身并不知情。” “你连你亲爹都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他老糊涂了,我担心他跟别人说漏了嘴。” 高非在心里迅速的盘算着,他是军人出身,太知道药品对军队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最为有利的是,知情者很少,就算还有其他人知道,等到药品被运出上海,也就无从查找。 正文卷 第260章 奇怪的男人 高非打量着黄九德,说道:“你支开我的部下,单独和我说这件事,你不只是要拿这批药品立功赎罪那么简单吧?” 黄九德:“高处长,您是聪明人,我是要送您一个发财的机会!” 高非揶揄着:“送我发财的机会?不是你脱身的机会?” 黄九德讪笑着:“两者都有一些……” 高非:“那就说说吧,要是真有发财的机会,谁能眼看着不要呢?你说是不是?” 黄九德眼睛一亮,他从高非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线希望,说道:“高处长,这批药品没有数目记载,如果在没有上缴之前,抽出其中一部分,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高非做出一副被话题吸引住的样子,对正要上车的尹平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黄九德看到他这个举动,心里更加得意,他自认为已经找到了脱困的方法。 为了加深他的这种想法,高非故作犹豫的说道:“这是贪赃枉法!事情要是败露,我的前程可就毁于一旦……” 黄九德劝道:“高处长,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两个不说出去,谁会知道这批药到底有多少?况且,这是日本人的东西,您不拿白不拿!” 高非思索良久,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样,说道:“好吧!我为了党国出生入死,拿点好处也算不得什么!” 黄九德:“您这么想就对了!现如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黄金白银才是真的!跟您说实话吧,我其实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之所以没走,就是为了这批药品!” 高非冷笑道:“可是就算你没有被我抓到,你觉得以你如今的处境,能够拿得走这批药品吗?” 黄九德面对这样的质疑倒是很坦诚:“当然不能,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落在高处长的手里,也算是机缘巧合,我有财路,您有手段,咱们一合作,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高非想了想:“那就初步这么定,这批药品我们抽出一半,这一半之中分你一成!你觉得合理吗?” 他故意把分成比例压到最低,这么做是为了降低黄九德的警惕性,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爱钱的贪官,要是给他太多,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如果他要是嫌少,就再假意勉强给他加一成。 没想到黄九德激动的连声说道:“合理合理,木村那老鬼子,当初是连半成都不给,只赏给我一些小钱。” 看见他这种反应,高非心里暗暗吃惊,因为这侧面说明药品的价值,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巨大,不然他不会如此的欣喜若狂。 “我会尽快把药品抽出来,在没有抽出那一半之前,你跟谁都不能吐露半个字!” “只是这两天的提审,我如果不主动交待这件事,就失去了立功赎罪的机会。所以,高处长,您得快着点才行!” “我会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黄九德支吾着,似乎不太好开口。 高非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担心我过后不认账?” 黄九德赔着笑脸:“我不太清楚高处长的为人,所以心里还真是有点放心不下。” 高非:“这一段时间,你都会在军统站关押,我要是不认账,你闹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黄九德在心里盘算着,高非的话没错,十成他拿走九成,难道他还会连一成也舍不得?世界上真有这么贪心的人?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信你高处长一回!” “你信不信我,还要看在你交待之前,我能不能顺利的把药品转移出来。” “您放心,我会尽量拖延。如果实在拖不下去,只能说咱们没有这份财运。不过,我相信凭高处长的手段,这点事应该是轻而易举。” 高非没再理他,摇下车窗喊道:“尹平,上车吧!” 尹平扔掉手里的烟头,拉开车门上了车,两辆车一先一后回到杜美路70号。 车子停在军统站院子里,高非打着哈欠:“把他们先暂时收押。” 尹平:“处长,不先审一审吗?” “折腾半宿了,弟兄们也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审。” “是。” …………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从军统站出来,高非开车直接来到邮船码头。他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最后一班客轮到港。他将轿车停在门口,混在前来接亲友的客流中,然后趁人不备,溜到仓库方向。 仓库值班警卫在例行巡逻之后,回到值班室酣然入睡。 高非找到13号仓库,仓库大门上挂着锁头,他掏出准备好的粗铁丝,伸进锁眼中,连捅了十几下,“咔哒!”一声,铁丝触到锁芯卡簧,锁头被打开。 他小心的摘下锁头挂在一边,用力把大铁门推开一道缝隙,闪身钻进去。黄九德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他总是要验证一下是不是确有其事。 仓库堆放着小山一样的货物,上面盖着苫布,因为太久没有人来过,地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高非掀开苫布一角,搬下来一个木箱,用匕首撬开箱盖,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是品种齐全的西药和医用品。再随机撬开几个,内容都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些货物的确都是军队最急需的药品,而且数目非常庞大。 他把箱子重新封好,再小心的码放回去,转身走出仓库,锁上大门。趁着客轮到岸的纷乱,悄悄离开邮船码头。 高非回到家里,找出纸笔写了一份寻物启事,然后再返身出去,开车来到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他在车上坐了一会,确定附近没有人,下了车迅速把这份广告粘贴好。 他希望冯一凡能早一点和自己见面,商量怎么把这批药运走。这件事不能拖得太迟,黄九德为了自身考虑,在这三两天内,一定会把药品的事供出去,以求得立功赎罪。无论是对任何人来说,与钱财比较起来,自由显然更为重要。 第二天一早,高非来到福源茶馆,选了靠窗边的桌位,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几碟拼盘点心,等待着冯一凡前来接头。 在将近八点半钟的时候,冯一凡出现在街对面,他漫不经意的四处看了看,迈步穿过马路,朝着茶馆方向走过来。 高非开始还很欣慰,他本来还担心冯一凡没有及时看到暗号,不会来的这么快。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一个奇怪的男人出现在街头。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的行为以及装束。这个人戴着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围着宽围脖,这样明显怕冷的人,居然闲庭信步一样在街上闲逛,而他的目光则是有意无意望向茶馆方向。 正文卷 第261章 欲言又止 他是哪方面的人,军统?中统?还是警察局?是那种无目标的监视?还是刻意跟踪? 高非的心里迅速思索着对策,这时候冯一凡已经迈步走进茶馆,向自己的桌位走过来。 “伙计,结账。”高非把两张钞票压在茶杯下,站起身和冯一凡擦肩而过,就像不认识一样,迈步走出茶馆。 冯一凡反应也很机敏,就近坐在另一张桌位,要了一壶茶,几样点心,观察着四周情况。他知道高非一定是发现了危险,不然不会忽然取消接头。 半个小时之后,冯一凡结账走出茶馆,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去美华戏院。” 到了美华戏院,冯一凡借着银幕上的光,找到最后一排靠外侧第二张座椅,这是视线最不好的位置,很少会有人坐到这来。 冯一凡伸手在座位下面摸索了一会,从座椅下面拿出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上面是一句话:发现有可疑的人,接头地点改在晚上七点钟,夜巴黎酒吧。 冯一凡起身走进厕所,把字条撕碎扔进马桶,伸手一拽拉绳“哗!”一声,碎纸片顺水冲走。 从美华戏院出来,他乘坐电车来到铁帽子街,这里也是地下党一个交通联络站。 下了车,他走到小江西的鞋匠摊子跟前:“换鞋底多少钱?” 小江西看了他一眼,继续修补着手上的鞋子,说道:“五块钱。” 冯一凡:“这么贵?五块钱都能买一双新鞋子了。” 小江西慢吞吞的说道:“不一样的,你要换就把鞋子拿来……” 冯一凡低声说道:“注意我身后,如果发现可疑的人,立刻示警。” 小江西头也不抬:“晓得。” 冯一凡走进巷子里,他和小江西的方法一样,没有直接到联络点,而是特意多绕了几条巷子。这样的方法,就算是身后有尾巴跟踪,这么狭窄的地方也会让跟踪者无所遁形。 “笃笃,笃笃笃,笃。”来到交通站联络点门口,冯一凡伸手敲门。 李大虎打开门,冯一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无异常情况,闪身走进去。屋子里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常斌,一个叫曾少峰。 常斌是这个联络点的小组长:“一凡同志,您有什么指示?” 冯一凡四处看了看:“张安荥书记去哪了?” 常斌:“他出去了,说要熟悉熟悉上海的环境。” 冯一凡:“有没有派人保护?” 常斌:“有。我派王双暗中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 冯一凡点点头:“千万不能大意,张书记的警卫员在杭州牺牲就是一个例子,说明敌人已经开始有针对性的对我们展开行动!” “笃笃,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大虎走出去,不一会又返回来:“张书记回来了。” 张安荥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笑呵呵的走进来:“一凡同志,你真是有口头福,我刚在街上买的老徐头烧鸡,还热乎着,快快,大家一起吃。” 冯一凡伸手撕下一块鸡肉,一边吃着一边打趣着:“我提醒各位同志,你们的伙食已经严重超标了,咱们的经费有限,可不能把钱都花在这上面。” 张安荥笑道:“看到没有?一凡同志上来就给我扣上一顶腐化作风的帽子!我事先声明,这是我个人的钱,和组织上的经费无关,所以大家不要有负担,只管放心大胆的吃。” 几乎是和张安荥脚前脚后,王双在几分钟后也跟着回来。 “王双,你去哪了?快点吃烧鸡,一会就被他们抢光了。”张安荥看起来和每个人相处的都很融洽。 常斌嘴里啃着鸡翅膀,声音含糊着说道:“张书记,你不知道吧?王双是保护你去了。” 张安荥愣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我也是十几年的老地下了,还需要什么保护?” 王双门口站了一会,说道:“一凡同志,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曾少峰在一旁吃吃的笑着。 冯一凡拿过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说道:“少峰,王双要跟我说事,你傻笑什么?” 曾少峰:“他能有什么事,一定又是要求调回冀中,想老婆孩子了。” 冯一凡皱着眉:“王双,是这回事吗?” 王双:“一凡同志,我不是……” 张安荥:“一凡同志,你进来一下。” 冯一凡跟着张安荥走进里间屋。 张安荥:“一凡同志,依我看,像这种意志不坚定的同志,就不适合继续留下做地下工作,应该立刻给他调走!而且还要给冀中特科部门专门发报,说明他的思想问题!” 冯一凡:“王双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母亲去年就因病瘫痪在床,半个月前,他妻子在山上干农活的时候,不慎摔伤了腰椎,唉,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 张安荥:“那我问你,到底是干革命重要,还是个人的家庭重要?” 冯一凡:“革命工作当然要放在重要位置上,但是家庭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也确实让人牵肠挂肚。” 张安荥:“好了,那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就不参与了!……另外,我什么时候能去总部工作?我是上级派下来的书记,不能总是窝在交通站吧?” 冯一凡:“经过这些年我们不断总结工作的经验教训,组织上决定,以后各地的情报网,不再设立总部,所有人员都分散居住,以交通站为枢纽,尽量不做横向联系,免得一人发生意外,影响到全局。” 张安荥:“这好像是军统的方法吧?” 冯一凡笑道:“我们共产.党是最虚心、最善于学习的党,不管是谁的方法,只要是行之有效,都可以拿来用嘛。” 张安荥:“那……我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具体工作?” 冯一凡:“很快。等你再熟悉熟悉这边的情况,我会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你负责。” 张安荥点点头:“快点吧,再待下去我就要闲出病来了。” 现在距离和高非接头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冯一凡说道:“张书记,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会让人通知你。” 张安荥:“好。” 冯一凡刚走到门口,王双快步跟了出来:“一凡同志,我有事跟你说。” 冯一凡:“王双,你的调动工作请求,我原则上同意。但是你也要有大局意识,现在咱们人手不够,怎么也要上面派下来新人,才能把你调回去。” 王双:“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今天我觉得很奇怪……” 张安荥从里间屋走出来:“王双,一凡同志有重要事去做,你的事就不能放一放吗?” 王双低下头:“……是。” 看书的书友们,投几张票吧,给作者一点动力。。。。 正文卷 第262章 午饭时间 冯一凡从黄包车上下来,付过了车费,刚要迈步往里走,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他身侧,高非摇下一点车窗:“上车!” 冯一凡拉开车门坐进去,轿车加大油门疾驰而去。 高非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几圈,反复确定没有被人跟踪,这才将车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马路靠边停下。在他的车前方一百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军用卡车。 “冯先生,我长话短说,邮船码头13号仓库有一批药品,是日本人留下来的,不必担心会被追查到。” “是些什么药?数量有多少?” “我亲自去看过了,是军队最急需的药品,磺胺、盘尼西林都有,大概有一百箱左右。” “太好了!咱们部队最缺的就是药品,这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冯先生,你必须马上安排人把药品运走!我担心过了今晚,会有变故。” “……这么仓促,我哪来得及准备?” 高非:“看到前面那辆卡车没有?车里有几套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制服,车也是警备司令部的,你们开着这辆车,假扮成缉私处的人,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药品拉走。” “码头警卫要是给缉私处打电话核实怎么办?” “按说那些警卫不敢,郑重的缉私处横行霸道出了名,没人愿意招惹。如果有不开眼的一定要打电话,就把他们干掉!晚上仓库警卫只有两个人,收拾他们应该不难。” “好!我这就走。” “等一下!……我今天在茶馆附近看到一个故意遮着脸的人,好像是在跟踪你,但是我不敢肯定。如果他确实是在跟踪你,他为什么要遮住脸?” 冯一凡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担心被我看到?是我认识的人??” 高非:“什么都有可能,也可能他是没有特定目标的那种监视。不过小心无大错,你今天晚上挑选行动人员,不要用新人。” “你怀疑我们的人里面有内奸?” “嗯,王芳雄曾经也说过,在沪浙两地的地下党里,有军统的潜伏人员。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在上海还是在浙江。” 冯一凡在脑子里过滤着一张张面孔,嘴里喃喃着:“会是谁呢……”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内奸的事,先不用管了,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排查。这是那辆卡车的车钥匙,油箱已经加满,就是跑到太仓也没问题。事情办妥之后,明天上午七点半,你给我办公室打两遍电话,第一遍响一声挂断,第二遍响三声挂断。” 就连给油箱加油这种事,都想的这么周到,冯一凡的心里对高非更加折服,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几乎不用费脑子,他能考虑到所有细节。 ………… 第二天早上,高非早早来到办公室。 七点半钟,“铃!”电话响了一声被挂断,几秒钟后,“铃铃铃!”响了三声,被再次挂断。 高非知道,这就意味着事情办成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黄九德闭嘴! “笃笃!” “进来。” 左枫推门走了进来:“高处长,站长让咱们俩再审一次那几个汉奸,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准备押送南京。” 高非站起身:“好,那咱们走吧。” 左枫:“高处长,先不忙。说起来,你我也算是老朋友,我来上海这么长时间,咱们都没单独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高非放下手里的文件夹,重新坐下:“上海军统站刚刚挂牌,万事开头难,这两个月大家都忙,要不然我早就张罗着找你喝几杯,叙叙旧。” 左枫:“高处长,你这么说,让我更加羞愧……我是最近才知道你和夏小姐的关系……唉,就因为我这嘴上没把门的,把事情弄的一团糟,说真的,我是追悔莫及。总部督查室为此调查了我一个多月,戴局长也狠狠斥责了我……” 高非拦住他的话头:“左处长,你不必这么自责,人各有命,她可能就是命该如此吧。” 左枫:“虽然夏小姐命丧三江口,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终归是因我而起,我这心里一直很不安。高处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为了表达我的愧疚之情,周六晚上我们找地方喝几杯怎么样?” 高非笑道:“真的不用,而且我酒量有限,恐怕也陪不了你。” 左枫:“高处长,你要是这么说,就是在心里不肯原谅我!” 高非略一思索:“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左枫高兴的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高非站起身:“咱们酒局定完了,该干正事了吧?” 左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正事?” “站长让你找我干嘛来了?” “哦,对对对,审问那几个汉奸…这也算是正事?都是走过场。”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审讯室,高非拿起桌子上的犯人资料,漫不经意的翻检着,不着痕迹的把黄九德那份资料挪到最后,嘴里念叨着:“1、2、3、4……总共11个人,咱们加快一点速度,下班之前差不多都能审完。” 11名汉奸按顺序被依次带进审讯室,接受两位处长的问讯。11点半的时候,还剩四名犯人没有审问完。 都不用高非提出来,左枫先站起身,抻着懒腰说道:“高处长,上午就这样吧,咱们先去吃午饭,下午接着审。” 高非:“行,走吧。” 一行人路过关押犯人的临时牢房时,黄九德扒着窗户喊道:“长官,长官,请等一下。” 高非和左枫对视一眼,迈步走过去:“什么事?” 黄九德:“高处长,今天……是不是最后一次审讯了?” 左枫在一旁说道:“对,是最后一次。你们四个都听好了,有什么检举揭发的事情一会赶紧交代,到时候在法庭上都能成为你们减罪的依据!” 黄九德:“我们明天就要移送南京了?” 高非点点头。 黄九德立刻大声说道:“两位长官,我请求政府特赦!我……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高非看了看手表:“午饭过后接着审讯,有什么话下午说吧。如果符合特赦条件,我们会替你向上面递交特赦申请报告。” 左枫催促着:“高处长,快走吧,一会饭菜都凉了。” 到了餐厅,高非端着餐盘随意的在四处走动着,似乎在选择吃什么菜,其实他的眼睛在时刻注意着厨房门。 几分钟后,两个厨工从厨房里抬出一个汤桶,一屉馒头放在门口的空桌子上。再过十几分钟,负责看押犯人的警卫就会把汤桶和馒头拿走。这是给黄九德他们准备的午饭。 正文卷 第263章 一网打尽 高非身上藏着剧毒氰化钾,这个时间里餐厅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些犯人的食物,他只需要几秒钟时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药倒进汤里,四名汉奸会在喝下这些汤之后,几分钟内毒发身亡。 虽然是明显被人投毒,但是这种案子最多会被认定为仇杀。汉奸在汪伪统治时期作威作福,坑害过很多人,欲置他们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前一段时间警察局拘押的几名汉奸,不明不白的死在监狱里,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死几个汉奸和共党扯不到一块去,最主要的是,如果按照谋杀案来查,必然会影响到上海军统站的声誉。以高非的判断,这类无头案最后一定会以畏罪自杀来结案。 汤桶冒着热气,高非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把装着氰化钾的药瓶握在手里,正要往里倾倒。忽然餐厅里有人大声喊道:“谁看见高处长了?” 高非不敢再做下一步动作,这个人的声音很大,四周的目光一定会被惯性吸引到他这边,只要有一双眼睛发现他往汤桶里倒东西,过一会再传来犯人死亡的消息,他就是最大嫌疑人。 高非回转身,顺势把药瓶放回兜里:“谁叫我?” 陈秘书匆匆的走过来:“高处长,您先等一会再用餐,站长让你马上去一趟!” 高非放下餐盘:“哦,什么事这么急?” 陈秘书:“听说是跟一批药品有关。” 听到“药品”两个字,高非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会不会这么巧?难道是冯一凡那一车药品出事了? 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丁凯文,看见高非走过来,他侧身致意:“高处长好。” 高非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两个人擦肩而过。 站长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来王芳雄荒腔走板的西皮流水(京戏唱腔):“……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威鼎足三分……” 高非伸手敲了敲门,迈步走进去:“站长,兴致这么好?” 王芳雄笑道:“一时高兴,就乱唱了几句……对了,下午审讯那几个汉奸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另有任务安排。” 高非:“是。” 王芳雄:“因为事情很紧急,我担心一时半会找不到你,就替你通知了尹平和张茂森,命令他们两组人监视兴达商行。你不会介意吧?” 高非:“我们都是您的部下,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只是奇怪,什么事这么急?” 王芳雄坐下来:“刚刚得到情报,昨天晚上,共党在邮船码头冒充缉私处拉走了一批药品!” 高非虽然在心里很震惊,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说道:“是吗?左处长还真是沉得住气,跟我在审讯室待了一上午,一个字都没透露,不愧是搞情报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王芳雄冷哼了一声:“他这个人,好大喜功。要是得到这样的情报,早就跑来邀功请赏,还能安心和你在那审犯人?” 听他这么说,高非更加确定无疑,既然消息来源不是情报处,那一定是冯一凡身边出了内奸! 高非:“那……这批药品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洋泾浜路兴达贸易商行,如果猜的不错,那里十有八九也是共党的一处交通联络点!” “站长,我这就带人去抓捕!” 王芳雄摇摇头:“不!美国人正在扮演救世主,说是要搞一个什么军调部。如果我们在这个期间公开抓人,共党一定会指责国府破坏和谈!” 高非嘴上嗯啊应付着,心里其实焦急万分,他本想带人去抓捕的时候,把声势搞得大一些,最好吸引来一些记者,借着舆论的力量,迫使军统释放被捕的同志,想不到这一点,已经被王芳雄提前想到了。 王芳雄:“……所以我们不能急功近利,要力争把共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一网打尽,彻底铲除!你明白我意思吗?” 高非想了想:“您的意思是先监视?等到查清了所有联络点和共党分子,再统一时间收网抓捕,这样就能最大程度打击他们的实力!”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那些药品都在商行里,共党一定会精心存放,不用咱们操心。从今天起,这件事情由你负责,密切监视兴达商行,以及所有和商行往来的相关人员!” 高非迟疑着:“按说这是情报处的工作,我负责这件事,左处长他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王芳雄:“左枫这个人……唉,不堪大用……你不用理他,他有什么意见让他直接来找我!” “是!” ………… 从站长室出来,高非知道自己必须要赶快和冯一凡取得联系,好好商量一下对策。他快步走下楼,手伸到兜里触摸到那瓶氰化钾,这才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黄九德没处理掉。 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经招供完毕,不过因为药品的事情已经败露,他的口供已经不重要。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黄九德指望着这批药品为他赢得特赦,目前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了。这种情况下,要小心他破罐子破摔,反咬自己一口! ——高非早就知道13号仓库的来龙去脉,但是知情不报。偏巧当天晚上共党就运走了那批药品,要说这是一种巧合,任何一名特工人员都不会相信! 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必须除掉黄九德,让他永远闭嘴! 高非想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差五分钟两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那些犯人上厕所的时间。但是厕所的蹲位很少,所以每次只能允许一名犯人进去方便。 几分钟后,警卫带着黄九德走进厕所,把他的手铐解开一个,铐在旁边的铁管子上,吩咐道:“完事了,就喊一声报告。” 黄九德:“是。” 警卫走出门外,等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抽着烟等着黄九德。 黄九德刚要伸手去解裤腰带,忽听见窗户一响,高非从外面跳了进来:“高处长,你这是……” 他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突如其来一记闷棍打晕在地。高非扶起他,迅速把那瓶氰化钾灌入他的嘴里,十几秒钟后,黄九德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着,从鼻子、口腔、耳朵都在往外呛血。 正文卷 第264章 查内奸 黄浦江边。 冯一凡听完高非的讲述,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得如此糟糕,几乎是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高非:“冯先生,那天晚上,都有谁知道13号仓库的事情?” 冯一凡:“……李大虎、常斌、曾少峰,再加上从兴达商行调来的两名同志。我已经很小心了,王双最近闹着要调回冀中,我担心他会出问题,都没敢叫他。” 高非沉吟着:“按照正常逻辑分析,内奸应该就在这几个人中间!” 冯一凡有些不解:“敌人为什么还不动手抓人?” 高非:“王芳雄要找到咱们所有的交通站联络点,他想来一个一网打尽!” 冯一凡冷笑道:“他是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高非摇摇头:“我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抱着一种希望,而是很有信心!他的信心从哪来?应该就是在那名内奸的身上!” 冯一凡沉默半晌,说道:“要不然这样,既然敌人迟迟不动手,我趁着这个空档,暗中下令让所有人员分头撤出上海!能撤出去多少算多少!” 高非:“先不说能撤出去多少人,就算你们能全部撤离上海,势必会把那名内奸也带回组织,那可是一个巨大的祸胎!” 冯一凡用力捶着自己的额头:“……这可怎么办才好!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使命交给我,没想到,我竟然要搞得全军覆没……” 高非:“冯先生,你先别急,咱们现在捋顺一下整件事。内奸虽然知道13好仓库的事,但是我感觉,他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包括你的行踪住所。要是他都清楚的话,抓捕早就已经开始!” 冯一凡想了想:“我从小沙渡监狱回来之后,几乎没怎么和外界接触,内奸应该是没机会知道我的住处。” 高非:“你没暴露行踪就是最有利的机会,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接触任何人。前几天在福源茶馆那个遮住脸的人,现在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内奸!但是他担心被你看到,所以也不敢跟你跟的太紧。” 冯一凡恍然:“我明白了,他跟踪我,并不是知道我要和什么人接头,而是要查到我的住处!” 高非:“没错!所以我们必须要先找出内奸,要不然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工作……” 冯一凡回想了半天,叹了口气:“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查……” 高非微闭着眼睛,喃喃着:“刚刚得到情报……刚刚……” 冯一凡见他反复叨咕这句话,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说什么呢?” 高非蓦然睁开眼睛,说道:“冯先生,我或许可以把那个内奸找出来!” 冯一凡惊喜的说道:“你有什么发现?” 高非:“我去见王芳雄的时候,他对我说‘刚刚得到情报’。而我在一分钟前,在走廊里遇到了丁凯文。所以,我判断,丁凯文很可能就是那个内奸的接头人,是他带回来的情报!” 冯一凡:“他们为什么不用电话联络?” 高非:“原因很多,比如可能是内奸住的地方,没有公用电话,或者是打电话很不方便。” 冯一凡:“铁帽子街是贫民区,那附近就很少有电话。” 高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也担心被窃听。而用人来传递情报,如果距离不算太远,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 冯一凡:“你想怎么查出内奸?” 高非:“如果我们分析的没错,他们迟早是要接头。我只要盯住丁凯文,就有机会找出那个内奸!” 冯一凡:“只要找出内奸,不需要请示,立刻除掉他!” 高非:“我这就回去。冯先生,你最近要格外小心,传递命令尽量用电话。” 冯一凡:“我知道。” ………… 高非回到军统站,直接来到总务处。 厉先杰歪坐在椅子上,在他的办公桌上,一支手枪被拆的七零八落:“呦,高处长,你怎么大驾光临到我这小庙来了?” 高非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一个怨妇!……崭新的一把枪,你拆它干嘛?” 厉先杰:“还能干嘛?闲的呗……嗳,你听说了吗?” “你说话怎么天一脚地一脚的,我听说什么了?” “汉奸黄九德七窍流血,被人毒死在厕所!警卫就在门外守着,愣是没听到一点声音,更别说看见凶手了。” “这么厉害?” 厉先杰似笑非笑的看着高非,说道:“我刚刚还在想,上海军统站除了你我,谁还有这样的身手?” 高非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莫非,凶手就是你!” 厉先杰笑骂道:“滚蛋吧你!我还想说是你呢!” 高非:“这家伙是我抓回来的,也是我审的,以他的罪名送到南京,绝对是死路一条。” 厉先杰:“问题就在这,什么人会动手杀掉一个马上就要被枪毙的人?” “看来你在总务处也没忘了查案。” “我才懒得管这破事!是丁凯文来找过我,跟我分析了半天。” “哦?他怎么说?” “他说黄九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人的秘密!凶手担心他说出去,这才被灭口!” 高非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道:“维吉尼亚培训出来的特工确实不同凡响,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厉先杰:“这小子是有点门道……对了,你干嘛来了?” “哦,给我拿一部照相机。” “怎么?有案子查了?” “是啊,哪像你们总务处这么清闲。我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刻不得休息。” 厉先杰拿起电话:“喂,我是厉先杰,送一部照相机到我办公室来。另外,再拿一个‘手雷’。” 高非吓了一跳:“手雷?” 厉先杰笑道:“做我的手下,必须要明白一件事,白兰地、威士忌这些洋酒在总务处统称做‘手雷’!” “上班时间喝酒,你不怕让人看见?” “放心吧,我没那么疯,我是拿回家喝。高非,不是我说你,查案这种事,你永远也查不完,查完这个,还有下一个。你得学学人家丁凯文,受过美国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们累的跟三孙子似的,人家的生活可是一点不受影响,就连去教堂做弥撒都一次不拉。”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丁凯文是天主教徒,去做弥撒很正常。” “笃笃!” “进来!” 一个年青人走进来:“处长,照相机和‘手雷’给您送来了。” “放桌上吧。‘手雷’的事情要严格保密,听到没有!” “是。”年青人忍着笑退了出去。 高非拿起照相机看了一下,里面已经装好了胶卷,他站起身:“先杰,我回去了。” 厉先杰把那支拆零散的枪快速装好:“……你跟萧宁宁怎么样了?” 高非:“你最好别跟我提她的名字,头疼。” 厉先杰哈哈大笑:“高非,以我的经验,你恐怕是难逃萧大小姐的‘魔掌’!” 高非嗤之以鼻:“光棍汉一个,你有屁经验!走了!” 正文卷 第265章 叛徒 站长室里,丁凯文垂手侍立。 王芳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行动处拍的照片,拿去让他辨认一下,看看照片上都是些什么人。” 丁凯文犹豫了一下,说道:“站长,我觉得……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应该是找到冯一凡,并且立刻逮捕他。” 王芳雄:“抓一个冯一凡,共党还会派来冯二凡,冯三凡,无穷无尽啊。我这次是要打一个歼灭战,连根挖断他们所有交通联络点!” 丁凯文:“站长,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抓了冯一凡,张安荥就会顺理成章接替他的工作,领导上海地下党。到时候你的歼灭战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对啊,张安荥如果真正控制了上海地下党,共党的所有交通站联络点和人员,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丁组长,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丁凯文:“站长,您忘了?我也是才知道整件事的内幕,要不是13号仓库的事情,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王芳雄轻轻抚着额头:“对对,险些忘了,你最开始并不知情……那这样吧,你拿着这些照片让张安荥辨认,找出冯一凡!虽然没有找到他的住处,只要有照片,不愁抓不到他!” 丁凯文:“是!”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回头见冯一凡没走:“还有事吗?” 丁凯文:“站长,黄九德的死,我觉得疑点很多……” 王芳雄放下茶碗:“黄九德自知难免一死,所以畏罪自杀,左处长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还有什么疑点?” “可是黄九德刚刚递交一份请求特赦的供词,怎么会忽然想到自杀?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牵强了?” “13号仓库的药品已经被共党拉走,那份供词形同废纸,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黄九德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应该很有信心获得特赦才对。另外,那瓶氰化钾从何而来?这都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就能说他是畏罪自杀?” 王芳雄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两圈,说道:“八年抗战,我们死在汉奸手里的仁人烈士不计其数!国人恨汉奸甚至超过恨日本人。黄九德是侦缉队分队长,他害过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说无论是在军统内部,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有太多潜在想要他命的人!这种情况下,你让我去查谁?我也知道这件事有疑点,那又能怎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汉奸,死就死了吧!” “不过,从黄九德的口供来看,13号仓库的秘密,知情者仅限他和木村雅山,为什么共党会知道?” “他为了保命,夸大其词!那么多箱药品,起码需要雇佣苦力搬运吧?谁能保证那些人里面,就没有共党的眼线?” “但是在时间上也太巧了,他刚刚被捕,共党就把药品拉走……” “丁组长,我对你十分的信任,所以才把这种重要的事,放心交给你去做,我希望你能心无旁骛,专心做好这件事。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等到共党全部落网之后,就会真相大白!” “是!”丁凯文看出王芳雄有些不高兴,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 上海的教堂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少,这是所有国际自由贸易港的特性,尤其是在法租界、公共租界形成之后,成千上万金发碧眼的洋人纷沓而来,让大大小小的教堂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出来。即便是在铁帽子街这样的贫民区,也有一座天主教堂。 丁凯文的轿车现在就停在这座教堂门口,他和两个相识的教友,互相打着招呼,迈步走进教堂。 教堂内一片肃穆,信徒们目光虔诚的倾听着神父朗读着圣经。 在幽暗的走廊里,丁凯文低着头,微闭双眼,右手在胸前划着十字架,他是在祈求上帝原谅他,在这里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过来一会,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灰布长衫的中年男人——张安荥从教堂侧门走出来。他看着丁凯文的举动:“你真的是基督徒?” 丁凯文对这个共党叛徒没什么好感,不想和他谈论工作以外的事,他淡淡的说道:“这和你无关。” 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拿出那个信封:“这是我们在兴达商行拍到的,你看一下,哪一个是冯一凡。” 这些照片虽然明显是偷拍,但是每个人的面部特征都很清晰,张安荥仔细的看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他。” 丁凯文很惊讶:“没有?你确定吗?” 张安荥又看了一遍:“确定。” 丁凯文思索着:“那么重要的货物存放在兴达商行,他居然一次也不去?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张安荥:“应该不会,这两天我并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冯一凡这个人很谨慎,我来上海这么久,才总共见过他三次。” 丁凯文收起照片:“好吧,看来我们还需要耐心才行。” 张安荥沉默了一会,低声问道:“那东西……带来了吗?” 丁凯文:“带了。” 他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针管递过张安荥,问道:“你还是在这里扎?” 张安荥:“在这有你把风,是最合适的地方。” 丁凯文低声祷告着:“愿上帝原谅我们的罪孽。” 张安荥冷笑道:“假慈悲!” 他匆匆走进几米外的厕所,关上隔板门,撕开针头包装,熟练的在手臂上系上皮筋,找到血管,慢慢把针管里的液体推进身体里。 半小时后,张安荥精神抖擞的重新出现在丁凯文面前,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异样光彩:“我现在有一个麻烦,需要你们把他解决掉!” “什么麻烦?” “前几天我跟踪冯一凡,回去的时候才知道,我也被他们派人跟踪。” “他们怀疑你了?” “没有。他们担心我的安全,派一个人暗中保护我。” 丁凯文想了一下:“结果这个暗中保护你的人,发现你在跟踪冯一凡!” “没错。好在他现在不明白我的用意,但是只要他跟冯一凡说了,我担心会引起他们对我的怀疑!” 丁凯文从皮包里掏出另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指出来,是哪个人?” 这几张照片里是铁帽子街交通联络点的那些人,张安荥指着王双:“就是他。” 丁凯文:“好!这个麻烦我们来解决!老办法,我先走,你等一会再走。” 张安荥:“嗯。” 丁凯文驾车离开火炉不久,张安荥迈步走出教堂。 藏在暗处的高非没有见过他,所以无法判断他是不是那个内奸,他放下手枪,拿起照相机‘咔嚓,咔嚓’连续拍了两张正面照。 正文卷 第266章 救人 漆黑清冷的街道上,王双捂着肋部快步疾走,他被刺了一刀,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滴落在地上。在他身后有两名黑衣人紧追不舍,每人手上拎着一把雪亮的匕首。逃的人不言不语,追的人同样一声不吭。 王双因为失血太多,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噗通!”摔倒在路边。 两名黑衣人转瞬间就已经追到跟前,他们也累的够呛,扶着膝盖直喘粗气,低声咒骂着:“妈的,捅你一刀,腿脚还这么利索,这回看你还往哪跑!” 突然,一辆轿车疾驰而至,车灯晃了一下,猛然加大油门直撞过来,两名黑衣人回头看时,已经躲闪不及,被撞的腾空而起,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未等他们挣扎着爬起来,车上冲下来两个蒙面人,手上拎着碗口粗的木棒,“嘭!嘭!”每人头上补了一棒,两名黑衣人当即晕死过去。 蒙面人扔掉手里的木棒,迅速把王双抬上车后座,轿车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一个小时之后,这辆轿车停在一家门前,两人将王双搀扶进屋子里,把他平放到床上。 “你们是谁?”王双试图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痛的又躺下。 其中一个蒙面人摘掉头罩,说道:“是我。” 王双略感惊讶:“一凡书记?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 冯一凡:“张安荥是藏在我们队伍里的内奸!他在杭州被捕过,然后背叛了革命。确定他是内奸之后,联想到那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他,而你在暗中保护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件事。” 王双:“是的,我那天见到你,其实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冯一凡叹息着:“唉,都怪我太粗心,理会错了你的意思。我们的这位……同志说你今天会有危险,所以我们才赶过来救你。” 王双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道:“这位同志……是怎么猜到敌人今天会对我动手?” 冯一凡:“原因很简单,张安荥昨天刚和特务接过头,以他的精明,知道你发现他在暗地里跟踪我,当然会趁机指使特务对你下毒手!” 王双看着手法熟练给他上止血药包扎伤口的蒙面人:“一凡书记,这位同志是谁?” 冯一凡:“他的身份很特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抱歉了王双同志,我们不能让你看见他的真面目。” 王双:“……既然这位同志这么重要,你们不应该冒险救我……” 蒙面人——高非哑着嗓子说道:“不救你,你家里人怎么办?你死了,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还有活路吗?” 冯一凡咳嗽了一声:“即使是我们的同志牺牲了,他们的家属都有组织来照顾,发放优厚的抚恤金,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况且,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会全力施救,只不过,今天要是没有你的帮忙,可能会去的晚一点,因为我要到别的地方调集人手。” 高非很不以为然,说道:“今天主要还是因为特殊情况,要不然……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 当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听冯一凡说起王双家里的情况,立刻毫不犹豫决定去救他。当然,另一方面,高非也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知道什么地方有军统的人在埋伏,什么地方相对安全。 高非:“王双同志,你还能坚持吗?” 王双咬着牙点点头:“没问题,我还挺得住。” 高非:“那好,趁着敌人还没有设卡拦截,一凡同志会连夜把你送走。” 王双:“送我去什么地方?” 高非:“你家不是在冀中吗?就送你回冀中吧,反正你已经暴露,不可能再继续做地下工作。” 高非和冯一凡搀扶着他,把他扶到车里,看着冯一凡也上了车,说道:“我就不跟着去了,你们快走吧。” 冯一凡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其实,我感觉你比我更适合做领导工作。” 高非有些歉然:“对不起,我刚才应该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冯一凡面带诚恳的说道:“不,你安排的都很正确,找不出更适合的办法了。回头见。” 说完这句话,冯一凡加大油门,轿车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 ………… 高非步行穿过一条街,他的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 他开车沿着洋泾浜路慢慢行驶,在路过大丰纱厂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袁忠武当年也资助过共.产党,而他的工厂和兴达商行又是在同一条街上,能不能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兴达商行的店门已经关闭,远远停着一辆轿车,尹平和他的手下在彻夜监视。高非把轿车停在路边,迈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处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这两天有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 “张茂森那组人呢?” “他的人在东,我的人在西,两下夹击,这些共党插翅难逃。” 高非:“嗯,共党诡计多端,要小心一些。给我一个手电,我四处转转,别到时候站长问起我这里的情况,我一问三不知。” 尹平把手电递给高非,说道:“处长,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好了……要不要我派人跟你去?” 高非:“不用。” 下了车,他拎着手电转到兴达商行的后面,他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开始还觉得奇怪,尹平他们为什么没有在后面派人看守。到了后面一看,心里就明白了。 兴达商行后面就是最早的洋泾浜沟,多年也无人疏通河道,现在成了一片烂泥塘,不要说行人,就是猫狗都无法在上面立足。 高非举着手电照向烂泥塘远处,依稀是一道长长的黑影,按照距离测算,应该是大丰纱厂的院墙。 回到尹平的车旁,把手电顺车窗塞进去,转身走到自己的车跟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开车缓缓驶离洋泾浜路。 第二天,高非径直来到站长室。 “站长,警察局刚刚来电话,在铁帽子街发现两名伤者,说是咱们军统的人?” “嗯,丁组长已经跟我说了,这两个是他的手下,昨晚在铁帽子街执行任务,被人打伤。” “原来是这样……害得我跟警察局啰嗦半天,还以为他们搞错了。” “本来丁组长是派他们两个除掉一名共党的情报员,没想到会失手。那名共党被人救走。” “被什么人救走的?” “当时天很黑,他们被车撞的七荤八素,跟本连对方来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就被打晕,现在还有一个昏迷不醒。” “既然对方是开车撞人,车头一定会有掉漆之类的痕迹。站长,我建议立刻搜索各大修车厂,排查这辆车。” 正文卷 第267章 见缝插针 王芳雄点点头:“高处长的建议很有必要!陈秘书,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对全市修车厂进行排查,发现可疑车辆要立刻向我们报告!” 陈秘书:“是。” 高非:“站长,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抓人?” 王芳雄微笑道:“先不着急,军调马上要开始了,为了不落人口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高非犹豫着:“那万一军调要是调解成功,国共成了一家人,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王芳雄愕然半晌,倏然哈哈大笑:“高处长,想不到你这么精明的人,对这种小孩子把戏,还抱有幻想?” 高非:“可是我听说,参与军调人员的规格都很高,国军是以张将军为代表,共军代表是*****,这起码说明双方对待军调的态度吧?……” 王芳雄冷笑道:“国府高层一部分人鬼迷心窍,大谈组建什么联合政府,依我的意思,这些人都应该革职查办,都有通共的嫌疑!我们浴血奋战八年,凭什么让共党坐享其成?但是委座不愿意被外面说他独断专行,只好让他们去谈,只不过……” 王芳雄压低声音说道:“只不过打还是要打的!国军的军事部署已经开始,不说远的,只说咱们眼前,71军的88师、91师正在向江苏调防,准备对长兴的新四军形成合围!” 高非心里跳了一下,说道:“站长,这是军事机密,您跟我说了,一旦从别的地方泄露,我恐怕是要担嫌疑。” 王芳雄哼了一声:“军事机密?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你认为能做到绝对保密?71军的几万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共党?” 高非:“说的也是……那也应该严令他们自审自查,在军官一级上做到严守机密!” 王芳雄:“尽人事,听天命吧……对了,听说你是71军88师出身,这次71军做为上海受降部队,你没回去看一看?” 高非眼神中掠过一丝黯然:“……我和厉处长都是88师特务连的人,虽然番号建制没有改变,但是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些人了。先杰回去了一趟,很伤感,他跟我说,当年那些弟兄们……大部分都不在了。” 王芳雄:“唉,八年抗战,我族军人从未经历过这样巨大的牺牲,这必然会是中华民族一部永远的血泪史……” 提到这些伤感话题,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沉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几分钟后,王芳雄说道:“我们好像扯的太远了。高处长,有件事我要特别提醒你一下,如果兴达商行想要运出药品,你立即连人带货全部扣押!” 高非:“站长,您不是说要等待军调结束再动手吗?” 王芳雄:“能等到军调结束当然最好,如果共党要运走药品,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只能提前动手!到时候可以向新闻界说明,是共党走私违禁药品,人赃并获,破坏和谈的人是他们!” 高非赞叹道:“站长,您这两手准备,会让共党无所适从!怎么做都是落入我们圈套!” 王芳雄颇为得意的说道:“就凭上海这几个共党情报员想和我斗,他们起码还需要修炼百八十年才行!道行太浅,道行太浅!” ………… 两天后,冯一凡正在收拾着被王双染上血的床单,准备找机会扔掉,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冯一凡掏出手枪问道。 “是我。”外面传来高非的声音。 冯一凡打开门把他让进来:“你怎么来了?你应该按照正常方式跟我联络!” 高非:“事情很紧急,我又不知道你回来没有,只好过来了。再说,你的住处也该换了,前天晚上带王双回来,有可能被邻居听到。” “我正在找房子,忙完这一段就搬家。” “王双怎么样了?” “按你说的,我安排他在太仓养伤,有我们的同志照顾他,等伤势痊愈之后,他自己就可以回去冀中。你来是什么事?” “两件事。第一件事,71军的两个王牌师正在秘密调防江苏,意图对新四军进行合围。” 冯一凡:“怪不得上级刚刚给我发报,让我密切注意上海驻军的动向,看来他们果然要动手了!” “另外一件事,就是我们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冯一凡直皱眉:“这是我最头疼的问题,两个联络点都被军统看死,还不知道有没有更多的同志暴露。你有什么好办法?” 高非:“王芳雄的如意算盘是想拖到军调结束再抓人,我们绝不能让他钻这个空子!我的意见是,已经暴露的同志,马上买船票准备离开上海!” “他们都在敌人的监视下,那样的话,军统会不会立刻抓人?” “会!而且因为兴达商行藏有违禁药品,他们会找来新闻界指责我们破坏和谈!” 冯一凡吃了一惊:“这一招还真是用心险恶!……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敌人的把柄是药品,如果没有这批药品,他们不敢在和谈期间抓人,即使抓了,也会因为舆论压力,被迫放人!我们就利用军调的微妙关系,见缝插针!” 冯一凡眼睛一亮:“这么说,你已经有了应对办法?” “办法是有一个,但是需要袁忠武的配合。” “他?他现在还肯帮我们?” “他是商人,抗战时期既帮国军又帮共……咱们,这种左右逢源的态度,你说他为什么?他的爱国之心当然不能否定,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并不完全看好国.民党,两边都押注,将来无论谁胜谁负,都会感念他的好处!” 冯一凡思索着,点点头:“有道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高非把他的计划详细跟冯一凡讲了一遍,中间有一些小的纰漏,两个人又反复推演细节,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才决定最终方案。 冯一凡长出了一口气:“高非同志,幸亏有你,总算是有机会做到全身而退!现在就看袁忠武肯不肯帮忙了。” 高非:“袁忠武那方面,我估计问题不大……冯先生,军调,真的不可能成功吗?” 冯一凡有些惊讶:“你难道相信军调会成功?” 高非:“我可能是太希望和平了,手足相残的战争,让我……很难接受。” 冯一凡:“国.民党要搞独裁,想要一党专政,这会把中国的民主进程推向另一个方向!这不是四万万五千万同胞想要的政府,所以军调虽然还没开始,结果其实已经注定!” 高非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当天下午,冯一凡来到大丰纱厂。 袁忠武热情的接待了他:“冯先生,两年没见,你是风采依旧啊。” 冯一凡笑道:“风采就没有,风尘仆仆的有的。” 寒暄了一会,冯一凡说道:“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麻烦袁先生。” 袁忠武:“请说。” 冯一凡:“我有一批货物,想要通过袁先生的货船运往河北。” 袁忠武立刻明白,冯一凡说的货物一定是违禁品,但是他只略一思索,很干脆的说道:“可以。最近两天我会向河北发一船货,你的货可以夹在其中。” “袁先生再次鼎力相助,我代表边区军民谢谢你!” “冯先生不必客气……你的货在什么地方?” “明天后半夜,我会把货先运到大丰,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装船运走!” 正文卷 第268章 人才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是我。” 电话另一端尹平:“处长,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了?” “刚刚我们跟踪兴达商行的一个会计,他直接去十六铺码头,买了七张明天中午的船票,我怀疑他们是要逃跑!” “继续监视,我去请示站长。” “是!” 高非放下电话,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按照他和冯一凡的约定,兴达商行这个举动,就是说明事情已经办妥。现在他只能期盼他们的后续工作,能做的更加圆满一点,不要被敌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笃笃!” “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站长室:“站长,刚刚尹平打来电话,说兴达商行派人买了七张明天中午的船票。我觉得事情很蹊跷,特地找您来拿个主意。” 王芳雄很纳闷:“买船票?难道他们是想逃走?那些药品他们不要了?” 高非:“我觉得非常有可能。” 王芳雄沉思着:“买了七张船票,兴达商行四个人,加上铁帽子街四个人,他们总共是八个人,为什么会少了一张票?” 高非:“会不会是有人需要留下来,执行其他任务?” 王芳雄蹙眉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回转身问道:“高处长,这件事你怎么看?” 高非:“我认为,如果共党察觉到了危险,必然是明白这么多的药品不可能带走,只能是先选择把人撤离!按照他们现在的行为来看,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处于监视之下!我的意见是立刻予以抓捕!免得节外生枝!” 王芳雄有些犹豫不决:“可是还没找到其他联络点和人员,尤其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冯一凡!他是共党在上海的最大头目,不抓到他,只抓这些虾兵蟹将,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高非没再说话,他现在等于是把皮球踢给王芳雄,不管他下达任何命令,自己照办就是了,而且还可以把责任降到最低。 “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指着电话机,说道:“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电话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丁凯文沮丧的声音:“站长,出事了!” “怎么了?” “张安荥死了!” “什么?张安荥死了?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王双说出了他跟踪冯一凡的事,共党以此为依据,判断他是内奸,所以派人杀了他!” “共党都不调查清楚就杀自己人?他们疯了吗?” “站长,这只是我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他死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们接头的天主教教堂外面树林子里。” “你在现场吗?” “在,今天本来就是和他接头的日子,没想到……” “你保护好现场,我马上派人过去!” 王芳雄放下电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坐在椅子上。 高非:“站长,出了什么事?” 一分多钟后,王芳雄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在共党里的内线被杀了。” 高非假装很吃惊:“内线?站长,军统在共党里有内线,我这个行动处处长居然不知道?这太滑稽了吧?” 王芳雄这时候已经从极度失落中缓过神来,见高非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劝解道:“高处长,你不要有什么情绪。这件事,左枫他们也不知道,只有负责联络接头的丁凯文知道内情。我这么做,并非是不信任你们,而是为了把机密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以避免消息外泄!” 高非:“站长,我并不是有情绪,我只是觉得惋惜,要是早一点告诉我,我起码可以让行动处的弟兄暗中保护他。” 王芳雄也很懊恼,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左处长吗?你马上带人去一趟铁帽子街天主教堂,丁凯文在那等着你……别问了!你去了就知道是什么案子!” 高非站在一旁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我明白了,您查到共党运药品的事,都是这个内线提供的情报?” 王芳雄:“是啊,本指望他能用上更大派场,谁曾想这才短短两个月,他居然就暴露了身份!” 高非:“共党就是因为知道他叛变了,所以才急着买船票撤离上海!您刚才奇怪他们为什么少买一张票,那是没算上张安荥!” 王芳雄点点头:“死人当然是不需要船票……不过,也好,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简单了!高处长,你立刻去兴达商行,把他们堵在屋子里,现场暂时不要动,免得共党又狡辩说咱们栽赃陷害。我马上通知新闻界,让他们去看一看,这些满口主义的人都在背后干些什么勾当!” 高非:“是!……铁帽子街那些共党,是不是也要一起抓?” “都抓!你只管负责兴达商行,铁帽子街,我另外派人去!” “是!” 高非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王芳雄已经在吩咐着陈秘书:“马上给各家报社打电话,就说有重大新闻,共党间谍走私违禁药品,被我们当场擒获……” ………… 现如今只要是涉及到共党的事件,是最能吸引公众关注的目光,兴达商行门前俨然成了上海最热闹的地方,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社都已经接到通知,十几名记者正焦急的等待着采访,警戒线外还有大批的老百姓在驻足围观。 高非的轿车刚在门前停稳,记者们立刻蜂拥而上。 “我是《申报》记者,请问为什么不允许记者拍照?” 高非笑道:“拍照当然可以,但是不是在这里。等一会,进到商行里随便拍,就怕到时候你们的胶卷不够用。” “我是《中央日报》记者,请问这家商行里的人都是共.产党吗?”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都是!” “我是《上海新报》记者,请问您是军统站的哪一位长官?” “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机会揭露丑恶,批判黑暗!” “我是《大美晚报》记者……” “我是《大公报》……” 高非举着双手:“好了,好了,记者朋友们,大家静一静,先听我说!我们都知道,国共两党马上就要在北平设立军调部,这本是一个让国家重归和平的好机会,可是共党在做什么呢?他们在上海的间谍,走私贩运军需药品!这是一种什么行为?这是在公然破坏和谈!” 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陈秘书笑道:“站长,想不到高处长还有外交才能。” 王芳雄面露欣慰之色:“这就是人才!是党国最缺少的人才!” 正文卷 第269章 不翼而飞 兴达商行的库房门被打开,里面除了堆积着少量陶瓷制品,再无其他货物。 一名记者拿着采访本走到高非面前:“这位长官,我想知道你说的违禁品在哪里?经营陶瓷也不允许吗?” 高非板着脸没理他,吩咐人:“四处搜一搜,看看不是藏在别的地方!注意墙壁有没有夹层!” “是!” 尹平带着人在各间屋子仔细搜了一遍,仍然是一无所获。 这段时间是尹平在负责监视兴达商行,如今药品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他自感失职,恼羞成怒之下,一把揪住经理的衣领子:“你他妈的告诉我,那些药品藏在什么地方!” 经理面不改色,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兴达商行是合法生意,从来没有经营过任何违禁品。另外,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尹平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猛然一拳扪在经理的脸上:“这就是对你的尊重!” 经理被打的踉跄着倒退好几步,眼镜掉在地上,镜片摔成了两半,再一摸鼻子,沾了满手的血,他愤怒的吼道:“你凭什么打人!你们究竟是执法人员,还是土匪强盗!” 记者们一窝蜂挤过来,举起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拍着经理鼻血长流的造型。 经理情绪激动的冲出门,站在台阶上,大声说道:“各位记者朋友,街坊邻居们,大家都看到了,兴达商行一直以来都是奉公守法诚信经营,今天突然遭到诬陷,说我们私藏违禁品!军统找不到证据,就动手伤人……” 本以为是一出人赃俱获的好戏,却不想演变成了难以收场的闹剧。 王芳雄铁青着脸坐在车里,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商行里藏着上百箱药品,怎么就能不翼而飞了呢? ………… 军统站站长室。 左枫和高非站在一旁。 王芳雄正在毕恭毕敬的接听电话:“……是,是,我明白,戴局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 高非:“站长,戴局长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王芳雄:“看来共党是早有预谋,事情刚一发生,他们立刻通过高层进行交涉,要求我们放人。” 高非:“那咱们怎么办?”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戴局长担心共党借题发挥,大造舆论,说我们破坏和谈,为了几个情报员,不能因小失大。而且咱们无凭无据,只能把人都放了!” 左枫在一旁说道:“站长,张安荥的案子我已经处理完了,善后的工作交给了警察局。” 王芳雄坐在椅子上,用手轻揉着太阳穴,说道:“知道了。左处长,你是情报处长,你对兴达商行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左枫:“我只是觉得奇怪,一百箱药品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高非:“尹平和张茂森都说活见鬼了,他们两组人轮班盯着兴达商行,连眼睛都没眨过,就是飞出一只苍蝇都看得见。” 左枫:“高处长,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的人不得力。尹平和张茂森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王芳雄有些不耐烦:“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左枫:“是。我是想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批药根本就没在兴达商行!” 高非:“不会吧?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王芳雄:“绝不可能!情报的来源是张安荥,他背叛了共党,只能死心塌地的依附我们,他有什么必要传出一份假情报?” 左枫:“整件事里,恰恰是张安荥有问题。” 王芳雄:“他有什么问题?” 左枫:“站长,我昨天处理他的案子,经过法医尸检,您猜他有什么嗜好?” 王芳雄假装不知情,说道:“什么嗜好?” 左枫:“这家伙居然是一个瘾君子!” 高非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故意反驳说道:“上海遍地都是大烟馆,这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吧?” 左枫笑着摇摇头:“张安荥可不是抽两口大烟那么简单,他注射的是可卡因!法医说这种东西,最容易令人产生致幻!” 高非:“哦?左处长的意思是,张安荥那时候毒瘾发作,产生了幻视幻听,误把冯一凡说的另一个地方,听成了兴达商行?” 左枫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高处长的领悟力很敏锐,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那些药品去哪了?总不能长着翅膀飞走了吧?” 他这一分析,把王芳雄也说的半信半疑:“会吗?可是兴达商行这些人确实是共党,这一点是无疑的,难道这是巧合吗?” 左枫:“我猜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冯一凡告诉张安荥药品存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一定是也提到了兴达商行的名字,但是也一定有一个真正存放药品的地方。恰好那时候张安荥毒瘾发作,把这两个地方搞混了,所以才提供了错误的情报!” 王芳雄思索良久,缓缓点了点头:“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左枫:“站长,我觉得不是可能,几乎可以断定……” 王芳雄:“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仔细再想一想。” 从站长室出来,左枫说道:“高处长,共党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咱们的酒局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 高非笑道:“你还没忘了这件事?” “这怎么会忘了呢?我是真心实意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那好,明天就是周六,咱们去哪?” “我知道你是北方人,咱们就去四马路的华泰饭店,据说厨子的手艺来自皇城大内,咱们也去尝尝皇帝老儿平时都吃什么菜!” “客随主便,地方你定就可以。” “那咱们就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丁凯文匆匆来到站长室。 “站长,留守监视兴达商行的弟兄来电话说,那些共党拎着行李出了门,奔十六铺码头去了,咱们怎么办?” 王芳雄沉默了一会:“随他们去吧。另外,通知河北军统站,留意他们的动向。” “是!……站长,请您签发一张搜查令。我想去兴达商行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查。” “左处长说,有可能是张安荥毒瘾发作,产生了幻觉,所以弄错了药品存放的地点。” “左处长刚刚给情报处开会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我是按时给张安荥提供可卡因,从未间断过,他怎么可能会毒瘾发作?” “所以你认为那批药品当时确实是存放在兴达商行?” “是。” 王芳雄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去查查也好……” 正文卷 第270章 索道 兴达商行门上贴着‘暂时歇业’的红纸。 丁凯文命令手下人:“郑勇,把门打开。” 郑勇用铁钎撬开门锁,把随身携带的搜查令,向附近围观的商户们展示一遍:“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不是闯空门的坏人,是来奉命搜查违禁品!” 丁凯文迈步走进商行,他先是在各个房间查看一番,发现几乎每间屋子的地上,都扔着几个烟头,地上的污迹也很多,伸手在窗台摸了一把,弄了一手的灰尘。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自言自语的说道:“四个光棍汉住的地方,看来是干净不了。” 仓房的门依然上着锁,丁凯文随手找来一根铁丝,伸进锁眼里,倾听着锁芯卡簧的声音,捅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被打开。 他在仓房内转了两圈,望着地面出神。 郑勇跟着走进来,问道:“组长,这仓房一眼通透,还有什么好看的?” 丁凯文:“你不觉得这间仓房很奇怪吗?” 郑勇看了看四周:“哪里奇怪?我就是觉得收拾的倒是挺干净……” 丁凯文:“郑勇,你想一想,为什么住人的地方都很少打扫,放置货物的仓房反而会这么干净?” 郑勇挠挠头:“……难道是他们怕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才把仓房打扫这么干净?” 丁凯文笑道:“孺子可教。” 郑勇:“一定是行动处那帮家伙玩忽职守,没看住人,让共党把药品偷运出去!” 丁凯文摇摇头:“行动处派出两名能力最出色的组长,而且是站长亲自点的将,两组人监视这么一间商行,出现纰漏的可能性不大。” 郑勇:“要不然就是像左处长说的,是张安荥毒瘾发作胡说八道?” 丁凯文从商行走出来,绕到房子的后面,那片烂泥塘足有二十几米,偶尔有不知名的飞鸟在泥塘里啄食。 郑勇明白丁凯文的意思,他找来一根竹竿,在烂泥塘里试着捅了几下,说道:“组长,这底下最少有两米深,要是水塘的话,还好说,会游泳的还能游过去,这烂泥塘,没法过去。” 他们转身往回走,附近一家院子里的晾衣绳,引起了丁凯文的注意。因为绳子高低不同,衣服会经常会从高处滑向低处。 丁凯文思索良久,快步走回商行里,来到最后面的屋子,地面铺的都是青石板,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吩咐道:“把青石板撬开!” 郑勇拿过一把锤子敲了几下:“组长,这下面应该是没有地下室,声音正常。” 丁凯文:“我不是要找地下室,我是要找一条地道!去找几个人来,把这里挖开!” 郑勇到街边雇来几名苦力,众人合力把青石板揭开,下面是正常的沙土。 丁凯文:“用锹试一试,看看哪个地方特别松软。” 苦力们几锹下去,就试出了其中一处地方的沙土和其他地方不同,很明显是回填的新土才可能这么松软。苦力们都是干活的好手,两个多小时就按照沙土的松软程度,挖通了回填时间不长的地道。 地道有半米见方,直接通向屋后。丁凯文亲自从地道钻出去,站在烂泥塘边上,眺望着对面,心里全明白了。 ——共党的四个人,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挖通这条地道。人从地道里钻出去,把绳索固定在稍高一点的位置上,用事先买来的弓弩之类器具,将绳索射向烂泥塘对岸。对岸接应的人把绳索绷直后,固定在低处,这样就形成了一条自上而下的索道。每一个药箱最多不超过十公斤,完全可以系在索道上,趁着黑夜掩护,悄无声息的滑向对岸,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 华泰饭店在上海算得上是一家很有档次的饭店。从厨子到伙计,一律都是北平人,为的就是要给客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京味儿特色。 高非早早来到饭店,伙计穿着统一的制服,殷勤的迎上来:“这位爷,您几位?” 高非:“有一位左先生预定了房间。” 伙计:“您稍等,我给您查一下……左先生定的是3号包间,您里面请。” 半小时之后,左枫虎着脸和一个女人走进来。 女人三十多岁的年龄,矫揉造作的拿腔作调,也不用左枫介绍,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呦,这位就是高处长吧?” 高非站起身:“左处长,这位是?” 左枫:“这是我太太,非要跟着我一起来。” 高非连忙拽出来一把椅子:“哦,是嫂子啊,快请坐。” 左枫有些歉然:“高处长,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想和你来一次单独畅饮,没想到多了一个听众。” 高非笑道:“这不挺好嘛,要不然两个人喝酒还闷的慌。” 左太太白了丈夫一眼:“看人高处长多会说话,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中校处长。哪像你,都四十岁的人了,才勉强混上一个中校。” 左枫尴尬的说道:“让高处长见笑了,女人家说话嘴上没秩序。” 高非:“没关系,挺好,挺好。” 左太太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服架上:“高处长,要不然,你也把你太太叫来,人多吃饭也热闹一些。” 左枫:“把嘴闭上吧,高处长还没结婚,哪来的太太。” 左太太:“高处长还没结婚?那红颜知己之类的总是有几个吧?不妨叫来大家认识认识嘛。只看你们两个大男人喝酒,我也是无趣的很。” 左枫凑近高非低声说道:“高处长,你就受累找来一个吧,不给她找一个说话解闷的伴儿,她能把人烦死!” 高非为难的说道:“可是我真没有……” 左枫:“我听说你和萧副主任的女儿,不是关系很好吗?” 高非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你们二位稍坐,我去打一个电话,她能不能来就不知道了。” 他起身来到柜台:“老板,我用一下电话。” “您随便用。” 高非拿起电话,先拨通军统总机:“给我接萧万廷家。” 半分钟后,电话接通:“喂?找哪位?” “哦,我找萧小姐。” “您是哪位?” “你就告诉她,我姓高。” 电话另一端,梁妈对正在翻看着《周刊画报》的萧宁宁说道:“小姐,有位高先生找你。” 萧宁宁愣了两秒钟,一把抢过电话,然后换上一副慢斯条理的语气:“喂,谁找我?” “是我。” “你是谁?” 高非无奈的说道:“你明明听出了我是谁,就别浪费口水了,好吗?我在华泰饭店吃饭,你要不要来?” “请女士吃饭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我温柔的对你说,你要不要来?” “你这是敷衍!……本小姐没时间!” 萧宁宁气呼呼的挂断电话。 正文卷 第271章 酒 回到包间,高非说道:“她有事来不了,咱们点菜吧?” 左枫:“菜我已经自作主张点完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高处长的口味。另外,我要一瓶竹叶青酒,可以吗?” 高非:“左处长,什么酒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少喝一点,你能者多劳。” 左太太:“高处长,你今年多少岁?” 高非:“29岁。” 左太太:“29,就是快到了那个什么立年……老左,什么立年来着?” 左枫皱着眉:“而立之年。” 左太太:“对对对……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是不是也该娶妻生子,成一个家了?” 左枫闷声说道:“你就不要到处推销你那个表妹了!” 左太太满脸不高兴:“我表妹怎么了?虽然模样……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怎么说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高处长,哪天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左枫:“高处长,你不用太当回事,她表妹那副尊容,镇宅倒是可以用得上。” 左太太怒道:“有你当姐夫这么说话的吗?” 左枫连忙转移话题,息事宁人:“算我说错话……高处长,你确实是应该成个家了。” 高非:“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左枫:“在我们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校官军衔以上,如果迟迟没有妻室,很难得到上峰的重用和信任!用不了多久,就会以各种理由,给你调离重要岗位!” 高非也听说过这种说法:“难道不结婚的军官,对党国就不忠诚了吗?” 左枫:“当然不是绝对。但是到了年龄不结婚,会让上面认为你对党国三心二意!有了家庭,等于是有了束缚,就是有其他想法,到时候瞻前顾后,做起事来也是不得施展!” 高非:“可是现如今的校官,单身的也不在少数,咱们军统站就好几位,比如……厉先杰。” 左枫很不以为然:“他是总务处,一个后勤部门,和你的职务有着天壤之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还没等高非开口,虚掩的包间门被推开,带着一股浓郁的香风,萧宁宁迈步走进来,直直的站在高非面前:“我来的不算晚吧?” 高非惊讶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萧宁宁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随手把挎包放到一旁:“谁说的?你听错了吧!” 左太太:“高处长,你倒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呀?” 高非:“哦,这两位是左处长、左太太。她叫萧宁宁,是我的一个朋友。” 左太太夸赞道:“啧啧,这大城市的小姐,就是生的水灵,难怪把高处长迷得神魂颠倒。” 高非尴尬的坐在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忽然发现,这位左太太在某些方面和萧宁宁真是有的一比。 左枫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用词,什么神魂颠倒?你才认识高处长几分钟,这句话是从哪来的?” 左太太掩嘴笑着:“好像是说的不对……萧小姐,你能喝一点酒吗?” 萧宁宁:“我喝不惯白酒,洋酒还可以。” 左枫立刻招呼伙计:“去拿一瓶洋酒来。” 伙计:“小店没有洋酒,几位可不可以换一种?” 高非:“没有就算了吧。” 左枫:“怎么能就算了呢?离这里不太远,有一家洋酒行,让饭店派人去买一瓶不就行了吗。” 在门口伺候的伙计听他们一口一个处长,知道这都是大人物,不敢怠慢:“您需要什么洋酒?” 左太太:“来一瓶红葡萄酒吧。” 萧宁宁:“葡萄酒不够劲,来一瓶威士忌!” 左枫笑道:“那就来一瓶红葡萄酒,一瓶威士忌。” 高非低声对萧宁宁说道:“你今天能少喝点吗?” 左太太在一旁说道:“高处长,我和萧小姐初次见面,喝上几杯酒,有什么问题吗?” 高非:“我担心她喝多酒说错话,得罪了左太太。” 左太太笑道:“怎么会呢?再说了,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酒话是没人当真的。” 两瓶洋酒买回的时候,菜已经流水一样的端上来。 高非端着杯子,说道:“左处长,左太太,承蒙盛情款待,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先干为敬!” 左枫:“一顿饭而已,大家都不要见外,来,干杯!” 酒过三巡,左枫示意伙计出去把门带好,然后说道:“高处长,你帮我分析分析,为什么站长对我的信任,还不如我手下的一个组长?” 高非:“你想多了吧,站长要是对你不信任,能千里迢迢把你从重庆调来上海?” 左枫摆摆手,说道:“我能当上这个情报处长,是总部下派,跟站长没有太大关系。张安荥的事,我压根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兴达商行的事,监视工作本是情报处最擅长,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派给你行动处了!你说,这是我想多了吗?” 高非:“张安荥的案子,你不是也参与了嘛。” 左枫冷笑道:“那是让我收拾烂摊子!人都死了,我去有什么用?对了,你知道张安荥是被什么武器杀死的吗?” 高非想了一下:“不是用枪就是用刀,还能用什么?” 左枫:“错!是被一个铁十字架刺透心脏,整个人钉在树干上,身上还挂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叛徒就该永远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两个人虽然说话声音并不大,左太太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她把酒杯一顿:“吃饭呢,讲什么死人!” 左枫看起来多少有些惧内,立刻住了嘴:“好好好,喝酒,喝酒。” 竹叶青酒因为加入了中药材,属于保健酒范畴,口感没有那么辛辣,最能让一些不经常喝酒的人喝多,高非在不知不觉中,也喝了三四两酒。 高非瞥见那瓶威士忌,已经下去了多半瓶,他想劝萧宁宁不要再喝了,刚一站起身,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这才猛然警觉,别人喝多少都没问题,自己的身份不同,一旦酒后失言,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对左枫说道:“左处长,时间太晚了,咱们散了吧,大家早一点回去休息。” 左枫:“好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改日再聚!” 萧宁宁摇晃着站起身:“酒还没喝完,就散了?” 高非:“都喝的不少,今天到此为止。” 左太太笑道:“萧小姐真是好酒量,我是不行了,头晕迷糊。老左,快扶我一把……” 一行人走出饭店,喝酒的人一见风,酒意更浓。 左枫说道:“高处长,其实我心里也多少明白一点,站长为什么对我不信任?不就是因为我私自和‘少爷’接头了吗?” “少爷”?高非心里一惊。 正文卷 第272章 打铁要趁热 高非假装喝多的样子,拍了拍左枫的肩头,大笑道:“管他什么少爷小姐的……我先回去了,左处长,左太太,再见。” 左枫也觉得自己有些酒后失言,见高非好像是没听明白,这正和他的心意,干笑着说道:“好好,两位慢走,再见。” 高非搀扶着萧宁宁走到街边,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去沈果巷。” 车夫:“先生,沈果巷实在是太远了,您还是搭乘电车吧。” 对于人力车来说,华泰饭店距离沈果巷确实有些远,高非想了一下,说道:“那你拉我们去吴淞路总可以吧?” 车夫放下车把:“吴淞路当然没问题,二位请上车。” 高非的轿车停在家里,他准备先回家,再开车送萧宁宁回沈果巷。 一个小时之后,黄包车来到了吴淞路高非家门前。 给过了车钱,高非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门,另一只手扶着脚步踉跄的萧宁宁走进屋子里,让她坐在沙发上:“你要不要喝点水?” 萧宁宁歪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下意识的答应着:“不要……” 高非今天喝的酒有些过量,他怕一会开车不稳,见萧宁宁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也走进卧室,半躺半卧靠在床上,他想小憇一下,为了不睡过头,他把闹钟调到半小时之后响铃。 这一段时间,高非白天应付军统站的事情,晚上还要计划着地下党那些麻烦事,根本不得休息。他太累了,不仅仅是在身体上,心理上的疲劳更加熬人心力。 今天左枫说出那句‘叛徒就该永远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的时候,他在一瞬间有些羞愧。因为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一个叛徒,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性质其实都是一样。想着这些糟心事,几分钟后,高非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似乎是夏菊走进卧室里,上了床依偎在他的身边。 这是在做梦吧?高非在睡梦中叹息着,长久的思念,让他连梦境都留恋不已,在这样的美梦中,他宁愿就这样睡着,永远不要醒来。 可能是因为寒冷,夏菊柔软的身体拱进他的怀里,久违的女人体香刺激着感官神经,高非忍不住亲吻着她,而对方也在热情的回应着,这感觉真实的让他突然猛醒,睁大眼睛看着同样刚刚惊醒的萧宁宁! 两个人的嘴唇还黏在一起,高非的手已经探进她的内衣里,萧宁宁愕然几秒钟,发出一声尖叫,猛然推开高非,身体向后退缩着,“噗通!”一声掉在床下。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高非,你,你欺负我!” 高非手足无措的坐起来,看了看两个人的衣服,还好都穿的很严实,他解释着:“我以为你是……不对吧?你怎么跑到床上来了?你不是在沙发上吗?” 萧宁宁背过身,手忙脚乱整理着被高非弄乱的衣服,嘟囔着:“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略一思索,高非有些明白了,萧宁宁一定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睡懵了,以为是在自己家里,稀里糊涂中爬上了床。 他心里有些懊恼,嘴上还得道歉:“萧小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冒犯你。我以为是在做梦……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我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我父母一定急死了。” 高非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禁吓了一跳,现在竟然已经是半夜零点。他拿起闹钟一看,虽然定了半小时之后响铃,但是鬼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有响,自己这一‘小憩’,竟然过去了三个小时! 萧宁宁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妈,是我。” 电话另一端传来萧太太焦急的声音:“宁宁,你可算是来电话了,在过一会,你爸爸都要给警察局打电话报警了!你在哪呢?” “我在高非家里。” “啊?……” “我喝多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你们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去。” “……宁宁,等一下,你先别挂,你让高处长接一下电话。” 萧宁宁回头看着高非,说道:“我妈妈要你接电话。” 高非无比郁闷的走过来,伸手接过电话:“喂,萧太太,我是高非。您放心,我这就把萧小姐送回去。” 萧太太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和声细语的说道:“不不,高处长,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天都这么晚了,你开车来回折腾太过麻烦。而且宁宁是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回家,难免被邻居说三道四,对她的名声不太好。你看这样行不行,就让宁宁在你家住一宿,你家里不会只有一间卧室吧?” 面对这样的理由,高非无法拒绝,只好说道:“当然可以。” 萧太太:“那就给你添麻烦了,再见。” 高非:“再见。” 萧太太放下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萧万廷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你的宝贝女儿没丢,在高非家里。” 萧万廷瞪着妻子:“你让宁宁留宿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我怎么放心?” 萧太太白了丈夫一眼:“你这个当父亲的真是粗心,你难道看不出宁宁喜欢高非?” 萧万廷:“那又怎样?喜欢就可以留宿在人家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成何体统!” 萧太太:“体统体统,你就知道体统!就没考虑过女儿的终身大事?宁宁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这个年龄的女子,孩子都四五岁了,你想让你女儿一辈子守着你当老姑娘?” “你这是旧的思想观念!没看报纸上说吗?委员长夫妇正在倡导新生活,今日不同于往日,女孩子十几岁就嫁人已经划归到封建陋习之列!” “我不知道什么是封建陋习!我就知道一件事,宁宁既然和高非到了这种程度,就不能再拖下去了,俗话说打铁就要趁热!” “你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在情报部门工作过的处长!还不明白吗?赶紧托人向高非提亲!” “提亲?托谁提亲?” “嗳呦,怎么一涉及到宁宁的问题,你的脑袋就变得这么迟钝?当然最好是找他的顶头上司!” “找王芳雄倒是可以……我就怕高非没看上宁宁,到时候被一口回绝,那有多丢人!” “高非不过是一个中校而已,凭咱们家的门第,配不上他?再说了,就冲今天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好意思把‘不行’两个字说出口!” 感谢一路支持《暗枪》走到现在的书友们,你们每天的投票,包括打赏,作者都记在心里!本书一千收藏上架,经过两个月的裸奔,现在达到了两千收藏,收订比也还可以,虽然这点成绩微不足道,但是相比较作者的第一本书《反攻日》,已经进步了不少,这一切都离不开你们的支持!啰嗦这么多,其实是要做一个承诺,本书绝不烂尾,更不会太监,初步目标是在150万字左右完本。马上过年了,提前祝福大家春节快乐! 正文卷 第273章 提亲 对于萧宁宁来说,这注定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她从最开始的惊吓、慌张、迟疑,到现在抱着枕头甜蜜的回味,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 高非会喜欢我吗?会有一点吧?要不然他今天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我出来吃饭?他还有其他女人吗?…… 胡思乱想中,萧宁宁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顺着木楼梯走下楼,探头看了一眼高非的卧室,房门虚掩着,也不知道人在没在屋内。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外面的房门一响,高非拎着两个饭盒走进来,随手放到茶几上。 萧宁宁走过去,摸了一摸,饭盒还热乎着:“这是什么?” “润饼蚵仔煎。我听夏菊说过,你也喜欢吃这个。” “她什么都跟你说……” 高非没接她的话:“趁热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萧宁宁坐在沙发里,懒洋洋的说道:“没刷牙没洗脸,我什么也不想吃。” 高非:“浴室里有新的牙刷,毛巾你就将就用一下吧。” 吃过了早餐,高非送萧宁宁回家,途中经过慕尔堂教会学校的时候,他放缓了车速,匆匆一瞥之下,看到了告示栏上冯一凡留下的暗号。 轿车到了萧家门口,萧宁宁:“你……不进去坐一下吗?” 高非:“我还要去站里,改天吧。” 萧宁宁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开门下了车,刚想和高非说点什么,轿车已经调转车头,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高非先回到军统站,继续扮演着行动处处长的身份。在他的办公桌上,堆积着厚厚一摞需要处理的文件,这些日常工作,他还不能太过随意,因为有些文件是王芳雄最后审阅,所以要认真一些才行。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陈秘书:“高处长,站长让你来一下。” “好,我知道了。” 高非一刻没耽误,迈步来到站长室,刚好陈秘书开门走出来,笑道:“高处长,站长正在等你,请进吧。” 见他笑的意味深长,高非连忙拦住他:“嗳,陈秘书,站长找我什么事?” “喜事。” “喜事?” “高处长,你进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高非狐疑的看着他走远,推开门走进去:“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笑容可掬的站起身,走到沙发跟前:“来来来,先坐下说话。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好事要跟你说!” 高非:“是上面传来什么好消息?” 王芳雄笑着摆摆手:“与公事无关,是跟你有切身利益的事情。” “我?” “都说你跟萧副主任女儿的关系很好,有这回事吗?” “我跟她……还可以吧。” “你觉得只是还可以,人家却把你当成了宝!萧副主任刚走没多大一会,他托我当一个媒人,为他女儿萧宁宁向你提亲!” “提亲?” 最近几次和萧宁宁接触,高非虽然想到了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但是没想到麻烦居然这么大。 “是啊,萧万廷夫妇对你的印象十分良好,最主要的是萧宁宁对你情有独钟!” 高非略有些尴尬的说道:“站长,这里面可能是有一点误会,我和萧宁宁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没有到那种谈及嫁娶的地步。” 王芳雄笑道:“普通朋友关系?如果是普通朋友关系,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你家里住了一宿?” 高非辩解着:“那是她妈妈非要她……” “你难道有别的心仪对象?” “……没有。” “既然没有,这不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吗?高处长,军统人员结婚,尤其是高级长官,审查一向极其严格!你的结婚对象如果是萧家这种身份,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而且,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最近站里可能会有人事变动,遵照总部指示,凡是科长以上未婚者,原则上都不适合再担任重要职务!” “……我还以为只是传闻,还真有这样的事?” “戴局长曾经说过,‘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可见‘家庭’在戴局长看来,是稳定一切的基石!高处长,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这件事我劝你三思。” 高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是低头不语,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王芳雄:“我也见过萧家的女儿,跟你也算般配,我真是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可犹豫?” “站长,我会好好考虑。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去吧。” 王芳雄之所以这么热心说合这桩婚事,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之外,最主要原因是在他上了锁的抽屉里,放着一根足金足两的大黄鱼!这是萧万廷以媒人礼金名义送给他的,并且声明,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这种毫无风险的好处,王芳雄自然是坦然笑纳。但是他没想到高非对这门婚事竟然如此抗拒,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只差自己这个媒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哪知道这里面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 因为福源茶馆已经不安全,新的接头地点改在了远香茶楼。喝茶是这座城市里最寻常的事情,任何人在任何时间,出现在这种场所,都不会引人注意。 冯一凡呷了一口热茶,说道:“刚刚接到上级电文,那批药品已经安全抵达了冀中边区,很快就会分发到各个部队!首长对情报员‘凤凰’特别提出了表扬和嘉奖!当然,因为你身份的保密性,这些都只能是由我来传达给你。” “代我谢谢首长们的鼓励!……李大虎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应该还在船上,放心吧,现在是军调期间,敌人虽然明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并不敢轻易抓人。” “冯先生,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名军统的潜伏人员,恐怕也混在这些人中间!” “你确定他是在上海这些同志里?” “基本确定。他的代号是‘少爷’!我建议把上海所有我们的情报员全部撤走!重新换一批新人!” “有这个必要吗?换来新人还要重新熟悉环境,熟悉工作,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不知道‘少爷’掌握了多少咱们的情况,一旦军调谈判破裂,敌人就会按照他提供的情报,无所顾忌的大肆抓捕!” “……好吧,我回去就和上级联系!” “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高非把今天王芳雄保媒的事说了一遍。 冯一凡想了想:“据我所知,单身者不宜重用,军统内部确实有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是不是真的实施过,这个无从考证……你觉得王芳雄说的,有可能把你调离重要职务这句话,有多大可信度?” “长春站电讯科科长廖新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隐瞒了曾经加入过共产党的事实,前几天被内部调查科查出来,现在正在接受问讯甄别。巧合的是,他就是单身!我感觉这件事,一定程度上触动了敌人那根敏感的神经!” 冯一凡点点头:“这件事看来还真不能忽视!” 正文卷 第274章 缉私 冯一凡说道:“高非同志,为了实现革命事业,有时候我们需要放弃一些个人利益!” 高非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说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放弃,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别人不知道原因,你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冯一凡:“可是,真要是因为这件事,你更换了职务,对我们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高非:“即使更换了职务,我一样可以为革命做出贡献!” 冯一凡:“那不一样,你现在是上海站三号人物,接触到的情报,以及发挥的作用,不是普通职务能够做到的。而且,如果你一再坚持自己没有结婚打算,敌人对你只怕真是要起疑心!” 高非知道冯一凡说的非常有可能,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妥协。 见高非沉默不语,冯一凡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马上回去和上级联系,研究一下这件事,明天的这个时候,咱们还在这接头。” 从远香茶楼出来,高非开着车心烦意乱的沿街慢慢行驶,一辆灰色轿车从他车旁飞驰而过。 紧接着对面街道里,斜刺冲出一辆轿车,猛然加大油门直撞过去,“嗵!”的一声,灰色轿车被撞的立刻熄了火。 从车上下来四五个穿便衣的男子,举着手枪将灰色轿车团团围住。一名身材不高,浑身透着干练的年青人,迈步走过来,喝道:“下车!” 一分钟之后,灰色轿车的车门打开,成国寿和石头高举双手从车里走出来。 成国寿看上去很镇定,对那个年青人说道:“是齐队长吧?都是自己人,误会,误会。” “既然是自己人,你跑什么?”齐队长走上前,从腰里掏出手铐要给他戴上。 成国寿不干了,说道:“哎,我说齐队长,你这是干嘛?不认识我吗?我是新鸿发的副总经理成国寿!” 齐队长显然是认识他,并没有坚持给他戴手铐,说道:“把你的后备箱打开!” 成国寿:“张处长呢?他没来吗?” 齐队长:“我再重复一遍,把后备箱打开!” 成国寿并不接他的话,眼珠乱转,四处张望着:“张处长别是躲着不见我吧?张重,你出来!咱们好歹也是换过帖子的磕头弟兄,这么不仗义可不太好吧?” 因为他们车辆相撞,导致车道变窄,只能勉强通过一辆车,形成了短时间的拥堵,高非的车也被堵在这里。 成国寿寻找那位张处长,却一眼看到了高非,他惊喜的走过来,敲了敲车窗:“高处长,高处长,是我,我是成国寿。” 高非摇下车窗,微笑道:“好久不见,成先生。” 成国寿:“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高处长,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这一晃都三四年过去了……” 齐队长跟着走过来:“成国寿,你不要拖延时间!再磨蹭,我就替你打开后备箱了!” 成国寿对高非拱拱手,说道:“高处长,先失陪一下!” 他拉着齐队长走到一边,低声说道:“齐队长,你是上支下派,这我理解。可是,你知道新鸿发是谁的生意吗?” 齐队长冷笑道:“你不用拿杜先生的名头来压我,他是你的老板,不是缉私处的老板!” 成国寿轻轻摇摇头:“要不说你还是年轻,什么都不懂。新鸿发公司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你以为就没有其他背景?” 齐队长:“你想唬我?我奉命行事,秉公办案,你抬出谁也不管用!再啰嗦,我就再给你加一条妨碍公务罪!” 成国寿:“看到那辆车没有?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吗?” 齐队长被他咋呼的,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成国寿:“军统上海站行动处高处长!” 齐队长有些怀疑:“军统也参与进来了?” 成国寿:“你可以去问一问,看看车里是不是高处长!” 成国寿耍了一个小聪明,他既没说高非和他的事有关联,也不说没有关联,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误导了对方的思路。 齐队长略一思索,迈步走到高非的车窗旁:“先生,例行检查,请给我看一下你的证件。” 高非从倒车镜里,看见成国寿跟齐队长说着什么,对自己的车指指点点。他知道,十有八九是这家伙遇到了麻烦,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脱身。 但是他并不说破,掏出证件从车窗递出去:“怎么,缉私处什么时候也开始兼职查谍查匪了?” 齐队长看了一眼证件,连忙双手递回,双脚一并:“对不起,高处长,卑职正在奉命执行公务。” 高非:“我不管你的公务,郑重来了吗?” 齐队长:“郑处长没来。” 成国寿说道:“齐队长,我可以走了吧?” 齐队长看了看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等一下,我去打一个电话。” 他走进不远处的电话亭,几分钟后折返回来,对成国寿说道:“你可以走了!” 然后再次来到高非的车前:“高处长,打扰了!郑重处长要我替他向您问好。” 高非:“以后执法的时候,多注意一下公共安全,你们开车在大街上这么横冲直撞,伤到无辜民众怎么办?” 齐队长:“是!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他转身招呼着缉私处的人:“弟兄们,收队!” 见缉私处的人开着车走远,成国寿招手叫过来石头,说道:“石头,还记得高队长吗?” 石头有些发懵,挠着头:“哪个高队长?” 成国寿踢了他屁股一脚,说道:“行礼,行大礼!今天要不是高处长解围,你小子第一个得去吃几天牢饭!” 高非摆摆手:“成先生,行什么大礼,你难道还要他跪下给我磕头?再说,我没帮你解什么围,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成国寿伸出大拇指:“高处长大智慧!……” 高非:“成先生这是做的什么生意?怎么让缉私处撵的到处跑?” 成国寿:“高处长,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高非略一思索,说道:“上车吧。” 成国寿回头吩咐着石头:“你不用等我了,把车开回去,我和高处长说几句话。”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高非开车沿着马路向前行驶了几百米,停在相对安静一点的路边,说道:“成先生,有什么事,请说吧。” 成国寿从兜里掏出一盒木制包装的雪茄烟,抽出一支递过去:“纯正的美国货。” 正文卷 第275章 去石门 手工卷制的雪茄烟无论是包装还是做工,都堪称上品。 高非点燃手里的雪茄,抽了一口,细品着滋味,点点头:“确实不错。” 成国寿:“高处长若是喜欢,明天我就让人给你送去一箱。” 高非看了看他,说道:“一箱?成先生难不成是在做烟草生意?” 成国寿:“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实不相瞒,我现在的确是做这方面的生意,也不光是烟草,洋酒、咖啡、化妆品,所有和洋人有关的生意都做。” “哦……” “说起来,我真要感谢高处长,当年要是没有你的良言劝告,继续扣着陈站长那些货不放,我跟中统的仇可就彻底结下了!弄不好,现在都有可能被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 “谢就不必了,说到底还是成先生有远见。” “高处长听说过新鸿发公司吧?” 高非:“新鸿发实业公司,虽然名义上是杜先生的生意,但是真正的后台老板,其实是孔大公子!” 成国寿讶然:“高处长,这……你也知道?” 高非:“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成国寿试探着问道:“这么说,军统在调查新鸿发?” 高非淡淡的说道:“成先生,你不该问。但是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我们并没有调查新鸿发,只不过是因为孔大公子的原因,捎带着了解一下。” 成国寿:“…………” 高非:“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新鸿发?” 成国寿:“新鸿发缺一个既熟悉上海地面,又能跑腿办事的人,于是就找到了我。” 高非:“大树底下好乘凉,孔家的势力现在如日中天,成先生找了一个好靠山。” 成国寿压低声音说道:“高处长有没有兴趣……从中分一杯羹?” 高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位孔大公子创办的扬子公司,其主要业务是远洋贸易,说穿了就是走私,如果能把军统的人拉进来,无疑是多了一种保障。 高非淡淡的说道:“我是执法者,不方便参与这种生意。” 成国寿低声说道:“只要高处长点点头,不需要任何书面上的东西,红利就会按月送到你手里。” 高非有些心动,新鸿发公司无非是希望遭到调查的时候,他能帮着从中通融。这种钱自己不拿,军统上海站也会有其他人拿。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稍纵即逝,因为考虑到自己真实的身份,不适合牵扯进更复杂的关系中去,所以高非最终没有答应他。 高非:“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虽然职位低微,管不了别人怎么做,但是起码能做到洁身自好。” 成国寿自己也清楚,他和高非只是一面之缘,突然提起这种事,纯属交浅言深,对方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高处长不妨再考虑考虑,这件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高非:“成先生,要是没别的事,就这样吧。” 成国寿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在上海总算有几个朋友,还能办一点小事。以后高处长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打上面的电话即可。” “多谢!”高非接过名片。 第二天,远香茶楼。 冯一凡:“经过上级研究,同意你的建议,在月底之前,撤出在上海的全部情报员。” 高非:“藏在他们中间的那名特务怎么办?” “上级的意思是,等他们回到冀中边区,在逐一甄别。” “好。” 冯一凡目视高非:“至于王芳雄提亲的问题,组织上理解你的心情,并且也尊重你的决定。” 高非默然半晌,说道:“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我被调任到其他普通职务,对以后的工作,可能确实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不能怪你。” “冯先生,后天站里安排我去河北石门出差,能不能安排我和夏菊见一面?” 冯一凡想了一下,说道:“可以。你去石门做什么?” “军统在石门开设一期新人特训班,我是奉命前去给行动班的学员讲课,为期一个月。” “哦……你到了石门,住在什么地方?” “万华大饭店。” “好,你和夏菊见面的事,我来安排!但是你的随行人员,千万不要带着认识夏菊的人!” “我明白。” ………… 一周后。 高非带着两名随从,先坐轮船,在由正定转乘火车,来到石门。 在火车站,高非随着客流刚刚走出站,一名四十岁左右,佩戴中尉军衔的军官,快步迎上来,敬了一个军礼:“高处长你好,卑职石门军统组组长宋凯。” 高非对宋凯有一些了解,他是土生土长的河北人,因为在上层没有根基,所以他虽然是从力行社时期就加入军统,也只能熬着年头做到尉官级别。 “你好,宋组长。高某初到石门,人地两生,还需要你多多帮助。” “那是当然,这是我应尽之责!高处长,车就在路边,我送您去旅馆。” “好,有劳!” “您请!” 宋凯亲自开车将高非一行三人送到万华。 万华大饭店地处市中心,一共三层楼,是石门最大的旅店。一层二层是普通房间,三层是高级客房,高非的房间被安排在308号,两名随从住在一楼。 宋凯:“高处长,您舟车劳顿,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来接您去特训营。” “可以。” “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宋凯带上房门退出去,等他一走,高非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按照事先约定,电话另一端就应该是夏菊,但是为了防备监听,她不会接电话,这只是他们联络的方式。 第二天一早,宋凯开车来接高非,前往军统特训班。 特训班的基地设在郊外振东村,这里是石门驻军营地,在营地内,特意留出几间房做为培训场所。 宋凯头前带路:“高处长,我先带您去见见另一位教官。” “好。” 走进一间屋子,屋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翻着手里的报纸。 宋凯:“高处长,这位是总部情报处二科薛临粤少校。” 高非听说过他的名字,在军统内部,余乐醒被称为化学博士,薛临粤则是炸弹专家!在数次暗杀行动中,他将爆炸袭击运用到了极致。 薛临粤站起身:“听说令汪伪汉奸闻风丧胆的高非高处长要来授课,我甚至比那些学员还要激动!” PS:春节家里实在太忙,更新会有些慢,希望大家体谅。节后就会恢复正常更新,争取把欠的都补上! 正文卷 第276章 接连遇到熟人 两个人互致军礼。 高非微笑着说道:“薛少校太客气了,我才是久闻你的大名。” 薛临粤:“高处长,薛临粤无名小卒一个,哪有什么大名。” 高非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民国32年,在济南举行的所谓日华亲善大会,汉奸们乘坐装甲车前去给他们的主子站脚助威,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没想到,被薛少校用一颗肥皂大小的定时炸弹,当街炸毁装甲车,车里一共九名汉奸,三死六伤!这件事震惊泉城!” 这是薛临粤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次暗杀行动,因为这件大功,他从一名中尉被破格提拔为少校。这次在石门新增的这一期特训班,他不仅仅是负责讲课,还身兼培训处主任一职,由此可见上面对他的重视。 宋凯提醒道:“二位长官,可以开始讲课了。” 薛临粤:“高处长,你是长官,你先请。” 高非:“我只是临时讲几天课,在石门特训班,薛主任才是主官,还是你先请!” 两个人和大部分官僚一样,虚假的客气谦让着,并肩走进行动班教室。 行动班的学员有近百人,这些人在这次特训结束后,就会分赴全国各地军统部门。 高非本可以先休息一会,等薛临粤讲完课之后,再接着讲自己所擅长的部分。但是因为在炸弹制造使用方面,是他的弱项,抱着学习的态度,他也坐在学员中间,听这位炸弹专家由浅入深的讲授这方面专业知识。 薛临粤:“……特工人员不是作战部队,在使用一切武器的时候,伪装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下面我就先讲一下,如何制造出一颗体积小威力大的炸弹,以及它们的伪装方法!……” 两个小时之后,课间休息。 听了一节课,所有学员都觉得受益匪浅,薛临粤这方面的知识和心得,真不是吹出来的,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 高非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刚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先生。” 他回头一看,一脸激动喜悦的韩三,正快步的从后排挤到前面来。 遇见熟人,高非也很高兴,问道:“韩三,你怎么也在这?” 韩三:“高先生,我本来是被安排参加临澧特训班,但是我听说石门特训班教官里有您的名字,就特意求长官给我调换过来。” 高非摇摇头:“韩三,你这次损失大了。临澧特训班一直都是军统最重要的特工基地,而且要论起培训水平,谢力公和余乐醒两位长官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尤其是谢力公,素有‘培训之王’的美誉,你应该选择去临澧才对。” 韩三笑道:“高先生,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没上过几天学,他们讲的再好,我要是听不懂也是白搭。我两下一比较,还是投奔您比较靠谱。” 高非:“我只是临时教官,待不了多久。” 十几米外,一块场地上,肃然站立着清一色的女人,人数最少有五六十人,年龄从十七八岁到三十岁之间,她们正在接受最基本的射击训练。 虽然高非手上有石门特训班的资料,但是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只粗略翻了几页,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他掏出香烟递给韩三一支,问道:“这些女人是属于什么班?” 韩三:“她们是混合班,情报、电讯、会计、档案,什么都有,说是要到培训结束后,才能确定她们适合什么部门。” “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一个特务跑过去看了看,喊道:“情报班孙静,一枪3环,两枪脱靶!” 教官看了孙静一眼,训斥道:“孙静,一个星期了,给你固定标靶,你还打成这样?将来要是遇到敌人,你怎么办?敌人是不会站着不动,等你开枪射中他!” 孙静低着头看着脚面,说道:“教官,对不起,我会努力训练!” 教官没再搭理她,喝道:“下一个!” 一名女子走出队列,站到放着手枪的桌子前。 教官看了一眼手表:“准备——开始!” 这名女子快速拿起枪,打开保险,举枪,瞄准,扣动扳机,撞针击发底火,弹壳脱落,子弹出膛,“砰!砰!砰!”三声枪响。 “林佳慧,三环,三环,六环!” 教官点点头:“林佳慧不错!一天比一天有进步!” 高非听见这个名字,再仔细去看那名穿着军服的女人,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林佳慧!没想到她居然加入了军统,这是怎么回事? 军统是情报部门,招人都是以内部人介绍,或者是在军内选拔,不存在报名应征一说。所以林佳慧能够参加新人特训班,一定是经由熟人介绍的可能性最大。 高非抽了一口烟,喃喃着:“来一趟石门,遇到的熟人可不少。” 他穿着校官军服站在场边,非常引人注目。准备回到队列的林佳慧也看见了高非,她返回身说道:“报告!” 教官:“说。” “我遇见一个熟人,想过去说几句话……” 教官冷冷的打断她:“你当这是菜市场吗?遇见个熟人就要打一个招呼?” 教官顺着林佳慧的目光看到了高非,语气缓和了一点:“你认识高处长?” “是。您忘了,我是上海人。” 教官:“去吧,不要超过十分钟!” 林佳慧敬了一个礼,迈步朝着高非走过去:“高处长,你好。” 高非:“你好。” 林佳慧对韩三说道:“我和高处长说几句话,你方便回避一下吗?” 高非:“韩三,你先进去吧,我也马上去讲课。” “是。”韩三转身走进教室。 高非:“林小姐,在这里遇见你,说实话,我非常吃惊。” 林佳慧:“能说说吃惊的理由吗?” 高非审视了她一会,说道:“我记得你有赤化言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 林佳慧面不改色:“学校就是那种风气,我年少无知,被人蒙蔽。” “说起来不过是两年的事情,你那时候年幼无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思想?” “有的人一夜之间,思想就会发生转变,我不觉得两年的时间很短。” “这个情况你汇报过吗?” “什么情况?” “你自己有赤化言论的情况!” “……没有。” “这种事竟然隐瞒不报?你是什么居心?凭着这一条,我现在就应该让你卷铺盖走人!” 林佳慧身子一颤,目光中露出哀求之色:“高处长,我不敢汇报,就是怕被撵走,你千万不要……” 高非:“想不被撵走,就把你为什么加入军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文卷 第277章 女为悦己者容 高非冷冷的看着林佳慧,等待她的回答。 他必须要做出这种反应,如果他明知道林佳慧有赤色倾向,依然不闻不问,那才是引人怀疑的行为。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知情者太多,将来有人问起,他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才行。 林佳慧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父亲被判三年徒刑,我想……只有进入到政府部门任职,才有机会托人疏通关系,让他早一点回家。” 高非:“政府部门有很多,为什么单单选择军统?” 林佳慧:“我打听过,军统的权力很大,对我父亲这类案子来说,是最有帮助的……” 高非语气中略带揶揄:“两年前那个慷慨激昂的小姑娘,这么快就向现实低头了?” 林佳慧目光看着地面,说道:“为了我的家人,做一些违背自己意志的决定,并没有那么难。” 高非冷笑道:“所以,在你心里其实已经很理解你父亲当年做的那些事,对吧?” 林佳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高非打量着这个异乎寻常冷静的女子,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吧,念在你一片孝心,你的这些问题,我可以暂且不予追究。况且,这些事应该是政治处的职责,我就不多嘴了。” 林佳慧微微一额首,低声说道:“多谢高处长。” 高非:“你父亲资助过国军的证明信,我已经发给了南京特别法庭,难道对审判没起作用?” “起作用了。本来是要判五年,因为那封信,从轻改判两年。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今天碰巧遇见,高处长,谢谢。”林佳慧深施一礼。 宋凯走过来,低声提醒着:“高处长,上课时间要到了。” 高非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说道:“你不用谢我。你父亲在汪伪政府任职,无非是贪污受贿。如果他真的是十恶不赦之徒,无论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出那封证明信!”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进行动班教室。 下午四点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讲课,宋凯开着车送高非回到万华大饭店。 到了饭店门口,高非说道:“宋组长,你把车给我留下,明天我自己开就可以,省得每天麻烦你接送。” 宋凯:“这里距离共党的地盘很近,我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高非:“现在是和谈时期,不会有危险。” 宋凯:“会不会有危险……这个很难讲,国共部队在各地的小规模冲突不断,什么事情都要做好预防。” 虽然嘴上这么说,长官的命令不敢违背,宋凯将车钥匙递给高非,说道:“高处长,你每天往来石门和振东村,一定要小心防范,最好带上那两个护卫。” 高非接过钥匙,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问道:“听说薛主任也住在万华,他在哪一间房?” 宋凯:“薛主任住在319,就在您对面的房间,只不过因为他是培训处主任,事情比较多,所以回来的次数很少,住在培训基地的时候更多一些。” 高非:“哦……我还想晚饭过后,去拜访一下薛主任,看来这个愿望是要落空了。” 回到308房间,高非摘下军帽挂在墙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房间内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他解开枪套,把手枪拽出来,轻轻打开厕所门,里面并没有人。 卧室的房门虚掩,高非侧着身子,举着手枪,慢慢靠近,猛然推门而入,然后他整个人静止下来。 夏菊从落地窗帘后面走出来,看得出她想努力说几句话,可是因为过于激动,哽咽着一个字都讲不出。 “夏菊!”高非把枪随手放到桌子上,紧走几步,抱住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冲动的亲吻着她。 夏菊紧紧环抱住高非的腰,太久的委屈与想念让她泪如雨下,呜咽的哭泣声音听着让人心碎。高非捧着她的脸庞,仔细端详着。她没有太大变化,肤色依然白皙,虽然身体看上去有些消瘦,却显得很健康。 两个人足足抱了十几分钟,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彼此。 高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用了香水?” 夏菊已经渐渐平复了心情,红着脸说道:“临来的时候买的。” 冀中边区的风气和国统区有很大区别,那里的女人大多数都是素面朝天。但是革命也无法改变人性,‘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一点都不错,没有哪个女人不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心上人。 高非:“你在……那边怎么样?” 夏菊:“边区的人民很朴实,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只是……我很想你……”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高非示意夏菊不要出声,走到门口问道。 “高处长,是我。薛临粤。” 高非指了指窗帘后面,让夏菊再躲进去,然后关上卧室门,打开房门。 “薛主任,快请进。我回来的时候还问过宋凯,他说你不经常回来,要不然我一定会先去拜访你。” “我就不进去了。我是特意来请你去我房间,我那有两瓶上好的汾酒,再让餐厅送几个菜来,咱们今晚来一个一醉方休如何?” 高非微笑道:“薛主任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是不擅长饮酒,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薛临粤:“要不然咱们去‘金如意’赌上几把?” 高非低声说道:“薛主任,委座严令禁止军内赌博,一旦被内部调查科知道,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临粤回头四处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这才说道:“禁止的事情多了去了,就说军官不许纳妾这件事,39师参谋长杨文鼎已经有三个如夫人,上个月还不是照样娶了一个戏子?这些清规戒律,咱们要是一一遵守,不都成了苦修的和尚?” 高非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道:“杨参谋长是少将,俗话说树大招风,他纳妾的事,就没人检举揭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军部例行公事问过他,不知道被他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最后不了了之。” “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军统这一段时间查贪查腐,得罪的人可不少。万一有人利用这种事大做文章,影响自己前途是小,给军统抹黑才是大问题!” 薛临粤点点头:“说的也是……” 他向屋内看了看,笑道:“高处长不喝不赌,难道是另有喜好?这屋子里好像是有女人的香水味……”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进度。。。 正文卷 第278章 转变 高非笑道:“薛主任,不要浮想联翩,也许是收拾房间的服务员身上洒了一些香水。” 薛临粤:“既然高处长有委座风范,滴酒不沾,我也不能扰人清净。” “薛主任,实在是抱歉了。” “改天一起喝茶怎么样?我是真心想结交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喝茶当然可以,只要薛主任有时间,我随时奉陪。” 听他这么一说,薛临粤笑容满面的拱手道别。他心里很释然,高非答应的这么爽快,起码说明他不是在敷衍自己。 高非关上房门回到卧室,夏菊问道:“他会不会起疑心?” “你是说香水的味道?” “对呀。” “没关系,就算是他怀疑屋子里有女人,也会认为是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 “这个……他会认为是我从外面找回来的那种女人。” 夏菊眼中闪过一抹捉黠之色:“你会吗?” 高非正色的说道:“当然不会!” 夏菊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当然不会。在上海呢?我不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找别的女人?” 高非举手发誓:“没有!” 夏菊微笑道:“那萧宁宁算什么?” 高非:“我和她认识纯属偶然,有一次在慕尔堂教会学校外墙,我去看告示栏……” 夏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高非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冯一凡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上级当然没问题,有什么必要告诉夏菊? 夏菊坐在床沿,眼望着窗外:“宁宁是一个好女孩,就是性子急了一点,你要是娶了她,我觉得……也很好。” 高非扳过她的身体,说道:“夏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特科的首长让你来说服我?” 夏菊摇摇头,伸出手抚摸着高非的脸庞,柔声说道:“首长没有让我来说服你,他们尊重你的决定。他只是把这里面的一些利害关系说给我听,让我自己判断。” “什么利害关系?” “以你这样的年龄,哪怕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也早该成婚。像萧宁宁这么好的条件主动上门,你居然不答应,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军统内部单身的男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他们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而你不同。萧家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半点瑕疵。你是行动处处长,你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里都会被放大十几倍!他们会分析,你为什么会不同意这门婚事?” “…………” “我在76号的时候,你总跟我说,做任何事都要尽量符合逻辑,永远不要让自己的言行看起来很奇怪。敌人只要有了一点点的怀疑,就会从这一点点怀疑上,联想到其他问题,疑点多了,暴露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高非默然,他知道夏菊说的都对,这些话是他成为特工以来,最为信奉的基本法则。 “可是,我总不能真娶了萧宁宁吧?” “为什么不能?你娶了她,你周围的眼睛自然就会放松警惕,那样的话,你才能真正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 “夏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菊很平静:“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你也知道,整件事和萧宁宁没有太大关系,即使没有她出现。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很快就有各式各样提亲的媒人上门,而且必定都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你难道都一一拒绝?拒绝一个两个行,超过三个以上,你就会被列入内部调查的重点对象!” “……这些话都是首长说的?” “有一部是,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 高非颓然坐在床上,语气艰涩的说道:“无论如何,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夏菊温言说道:“做为一个潜伏人员,自身安全是首要前提,所有的旁枝末节都要围绕这个前提服务!——这句话是首长说的,但是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高非抬起头,看着夏菊的眼睛:“那你想过没有,我们以后怎么办?” 夏菊强忍着心底的刺痛,缓缓说道:“以后……慢慢来吧,总会找到解决办法。另外,高非,你一个人在上海,我也不放心,宁宁是个好女孩,有她照顾你的日常生活,我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非看着既熟悉又陌生夏菊,不明白她的思想为何会转变的如此巨大。 在冀中边区一年时间里,夏菊接触到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着坚定信念的革命战士,他们的自我牺牲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心态。为了心中的信仰,生命都可以放弃,自己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 半个月后。 特训班难得放假一天,很多学员都乘坐驻军提供的卡车去石门,逛街买东西消遣娱乐甚至是找女人,做什么的都有。 韩三正要爬上卡车,高非从教室里出来,说道:“韩三,你要去石门吗?坐我的车吧,能暖和一点。” 韩三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说道:“高先生,您怎么才走?” 高非:“刚才和几位教官多聊了一会,互相学习学习。” 卡车当先驶出营地,高非的车也紧随其后,向石门方向开去。 石门和特训班营地之间,因为地处市郊,很多路段都是颠簸的土道,沿途经过的村子人烟也很稀少。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轿车开的并不快,很快就看不见前面卡车的影子。 轿车行驶到一个转弯处,高非忽然感觉车轮有些失控,拐向路边的水沟,车胎传来‘噗啦噗啦’的声音,他赶紧踩住刹车。 韩三下车看了一眼:“高先生,车胎扎了。” 两块木板上固定着几根钉子,并排埋在土里,扎漏了车胎,这很明显是人为制造的事故。 高非放低身体,警惕的四处观察着,解开枪套,把特尔特手枪握在手里。村道上一片寂静,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韩三:“高先生,怎么了?” 高非:“前面那辆卡车刚刚过去没多久,并没有扎到车胎。如果不是恶作剧,这好像是针对我来的……” “这里距离驻军这么近,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在这……” 韩三的话音未落,被高非一把推开:“小心!” “夺!”的一声,一支弩箭疾射而至,箭尖深深贯进旁边的大树上,看这个来势,要不是高非反应快,韩三怕是要被射中。 韩三看了一眼那支弩箭,立刻躲在车门后面,说道:“高先生,小心,是抱犊寨的土匪,他们的弓箭很准!” “土匪?”高非赶忙也躲起来。 “砰!砰!”高非举枪向藏在暗处的土匪开枪射击,他也是在向驻军示警。这一下招来了更多的弩箭,叮叮当当射在车门上。 高非问道:“这伙土匪有多少人?” “听说有上百人,大头领的匪号叫‘小李广’……”韩三一缩头,“噗!”一声,一支弩箭贴着他的头皮刺入轿车座位上。 高非看了看地势,这路段两面是山坡树林,对手藏在林子里,居高临下,自己和韩三躲避的余地很小。 土匪在袭击地点的选择上,很有目的性。而且驻军即使听到枪声,他们赶到这里最少需要半小时,而用不了半小时,自己和韩三恐怕都要被射成刺猬! 又要出去聚会,晚一点第二更。。。 正文卷 第279章 擒贼先擒王 躲在车门后面,挡得了左边挡不了右边,土匪可以在林子里机动迂回,不断寻找他们俩的破绽。 “韩三,车底下!”高非大叫着,自己先一骨碌身钻进车下,为了节约子弹,他不敢再开枪,柯尔特枪膛里只剩下五颗子弹。 韩三也钻到车底下,向外大声喊道:“抱犊寨的弟兄们,咱们无冤无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子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道:“误会是一定没有,你们俩谁是高非?” 韩三低声说道:“高先生,还真是冲你来的。” 高非没言语,他盯着从山坡林子里,陆续的走出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除了背着弓箭,手上还拎着各种枪械,汉阳造、火铳、各种样式古老的猎枪。为首的是一个小个子,黑黢黢的面皮,留着八字胡,手上拎着弓箭,腰里挎着一支毛瑟二十响。 高非瞥见一个土匪举起火铳正在瞄准,连忙伸手一拉韩三:“闭眼!” “嗵!”火铳发出沉闷的一声枪响,填充着铁砂火药把地面轰的灰尘四起,要是不注意真能伤了眼睛。 韩三吐了一嘴土沫子,骂道:“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土匪,好大的狗胆,大白天的就敢袭击国军军官!” 小个子冷笑道:“拿姓高的人头当一个见面礼,老子以后就不是土匪了!” 小个子就是小李广,他本名叫李狗剩,是抱犊寨一名猎户,因为练得一手好箭法,所以得了这么一个绰号。 土匪向轿车围拢上来,高非伏在车底,扣动扳机“砰!砰!砰!”随着三声枪响,三名土匪惨叫着摔倒在地上,他们都无一例外被射中脚踝处。 李狗剩把弓箭背在肩上,从腰里掏出枪,“砰!砰!砰!砰!”向车底下开枪还击,嘴里还大呼小叫:“弟兄们,都留点神,这小子枪管子挺准!” “大当家的,他们一个有枪,一个没枪。” “对付那个有枪的就行,抓住他,活剥了他的皮!” 土匪不停向车底下射击,虽然暂时没有伤到两人,但是这么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看着越来越近的土匪,高非把手枪交给韩三,吩咐道:“你到车头去,一会他们走进五米之内,你就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出去!” 韩三对高非的命令从没有半点质疑,接过枪匍匐着爬到车头下面。高非则退到车尾,从裤脚内拔出匕首,这是一种习惯,他哪怕是不带枪,也不会忘记带刀。 “砰!砰!砰!” “嗵!嗵!” “嗖!嗖!嗖!” 从弓箭到毛瑟二十响,土匪的武器横跨了几个世纪。武器虽然陈旧,但是对付两个只有一把手枪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土匪越来越近,韩三侧着身,双手握枪,“砰!砰!砰!砰!”连续射击,把枪膛里的子弹都射出去。 土匪们四处散开,纷纷卧倒还击,韩三开过几枪后,再一扣扳机,“咔哒!”传来空枪的声音。 李狗剩在心里计算着对方的射击次数,此刻听到这样的声音,大笑道:“弟兄们,不用躲了,他们没子弹了!给我上!” 土匪们蜂拥着冲向车头位置,刚才的火力点就是在这,说明唯一拿枪的敌人就在下面。李狗剩慢悠悠的拖在最后,他把枪插进腰里,重新取下弓箭,他要显摆一下箭法,准备给这两人来个一箭穿心。 趁着韩三吸引了土匪的注意力,高非悄悄从车尾钻出来,蓦然跃上车顶,间不容发之际,大喝一声,居高临下纵身扑下来。 几名土匪的肩膀成了踏脚石,这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高非借力凌空跃起,猛扑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李狗剩。 李狗剩就算是想到了对手会搏命,也想不到自己距离轿车还有四五米远,对方竟然能一路腾空而来。他慌乱中挥舞手上的弓箭搂头盖脸乱打,寒光一闪,弓弦被匕首割断,冷气森森的刀刃随即架在他脖子上。 高非一手掐住李狗剩的脖子,喝道:“都住手!” 土匪们都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鼓噪起来:“狗特务,放了大当家的!” “敢伤到大当家一根汗毛,就把你碎尸万段!” “给他点天灯!” “对,点天灯!” “狗特务,赶快放人!” 高非笑道:“他们叫你大当家的?你就是小李广?” 李狗剩色厉内荏的说道:“你就是高非吧?我告诉你,我这帮兄弟可不是说着玩的!识相的把我放了,我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 高非:“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么吗?” 李狗剩顺口问道:“什么?” “我最不喜欢被人威胁!” “噗!”“啊——” 高非一刀扎进李狗剩大腿,匕首血槽上还滴着血,迅速又抵住他的脖子:“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这把匕首绝对锋利,只需要几秒钟,就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你应该不会感到太痛苦!” 这一刀扎到腿骨上,疼的李狗剩站立不稳,冷汗都淌下来:“先生,不不,长官,长官,这是误会,是误会。” 高非冷笑道:“误会?刚才我的兄弟问过你是不是误会,你可是一口咬定没有。” 李狗剩:“长官,我是一时糊涂,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高非:“你先让他们把武器放下!” 李狗剩稍微一犹豫,感觉脖子上一凉,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肤,吓得他连忙喊道:“都把武器放下!” 土匪们互相看了看,不情不愿的把枪械和弓箭放在脚下。 高非另一只手从李狗剩腰里拽出毛瑟二十响,“砰!砰!砰!砰!”打了一个连发,子弹都射在土匪们脚下,土匪们跳着脚后退着。 高非喝道:“你们都退后十米,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李狗剩呲牙咧嘴的吼道:“都他妈的快点!你们想让我死吗?” 看着土匪都按照吩咐蹲在空地上,韩三也从车底下钻出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支中正步枪,“哗啦!”一声,拉栓上弹,站到高非身边。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估计再有二十分钟,附近驻军就会赶到。 “小李广,虽然你是土匪,我是官兵。可是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杀我?” 李狗剩已经完全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低头耷拉脑袋说道:“高长官,是这么回事,月初八路军刚刚把我的人收编,这两天我听说,国共军调失败,就想杀一个国军大官,当做给八路军的见面礼……” 高非越听越吃惊:“你是说……你的人现在是八路军?” 李狗剩:“他们给我番号是十八集团军二十一团独立营,我是营长……” 正文卷 第280章 证据 几天前,军统暗中策划,上千人以难民请愿团的名义,高喊反共口号,在北平东四牌楼一带举行示威游行。 对这样的事,当局自然是喜闻乐见,不仅没有增派警力维持秩序,还声称这是民众自发的和平集会,政府不便出面干预。当天下午事态升级,这伙人冲进军调执行部,追打辱骂中共代表,造成极其恶劣影响。 抱犊寨土匪接受整编后,李狗剩不知道在哪听说了这件事,立刻简单的认为军调已经失败,国共双方很快就会刀兵相见。于是他想杀掉一名落单的国军高级军官,做为“入伙”的见面礼,而每天独自在石门和振东村往返的高非成了最合适目标。 说到底,这是一个乌龙事件,在身份无法言明的情况下,高非亲手抓捕了八路军石门支队的队长! 几分钟后,两辆军车疾驰而至,车上跳下来五六十名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 “都不许动!” “哗啦!哗啦!哗啦!” 一片拉枪栓的声音,在班排长指挥下,士兵举着步枪把所有人团团围住。军车驾驶室里下来一名中尉,迈步走到近前,打量了高非和韩三几眼,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高非今天没穿军装,掏出证件递过去。中尉接过证件看了一眼,连忙双手奉还,双脚一并,敬了一个军礼:“长官好!您受惊了!” “你是哪部分的?” “卑职是32师197团3营1连连副关庆。” “关连副,把这些土匪暂且收押。另外,我的车要找人来修理。” “是,长官!” 关庆派一辆军车把高非送回石门,他带着人押解抱犊寨的土匪返回军营。这是突发事件,高非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应对。 晚饭过后,“铃铃铃!”床头电话响起。 “喂?” “高处长吗?我是宋凯。” “什么事?” “明天早上八点钟,驻军会派车去接您。” “是因为小李广的事情吗?” “是。需要例行公事录一份证词。” “……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辆威利斯吉普车早早等候在饭店门外。 连副关庆见高非从饭店走出来,立刻下车敬礼:“高处长,卑职奉命前来接您去师部。” 高非点点头,迈步上了车。威利斯吉普车拖着一溜黑烟,向着振东村方向疾驰而去。 高非漫不经心的问道:“关连副,那些土匪怎么处理的?” 关庆:“长官,土匪都在军营看押,只有匪首小李广被军统石门组带走了。” 高非心里一跳:“哦?为什么?” 关庆:“昨天到了军营,他跟我说他是共军石门支队队长,我觉得事关重大,就向营长报告。没多久,宋组长就来军营把他带走。” 高非:“然后呢?” 关庆:“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宋组长已经拿到了他的口供,小李广承认伏击你,是受共党指使。” 高非明白了,这份杜撰出来的口供,一定是在宋凯授意下写的,军统最擅长的就是制造这种事。 石门的国军驻军是32师,师部就是临时征用的一家四合院,副师长兼石门警备司令李如镛此刻正坐在师部内等候。因为军统是执法部门,在军内的权力很大,所以即使高非不过是一名中校,李如镛也不敢怠慢。 李如镛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略有些发福,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有一副儒帅的气度。 而实质上,此人在抗战期间一直混迹在杂牌军中,并未参加过几次真刀真枪的大战,领兵能力马马虎虎。能够被委以重任,成为接受日军投降的军事主官,是因为当初他的暂六师是距离石门最近国军部队。 进屋落座之后,李如镛:“高处长,昨天单枪匹马勇擒二十多名土匪的壮举,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堪称军人之楷模!” 高非:“李司令过奖,我只是侥幸而已,一击不中,就会被土匪乱枪打死。” 李如镛:“高处长不必过谦,侥幸也要有能力匹配才行!驻军也曾多次派兵去抱犊寨剿匪,还不是连人影都找不到半个。” 两个人寒暄一阵,高非问道:“李司令,那些土匪准备怎么处理?” 李如镛:“军部的意思是,下午就让我们派人把小李广连同他的口供送往北平,交给军调部三方小组。由我方军调代表出面,召集新闻记者,揭露共党在军调期间制造摩擦,暗下黑手意图谋害国军军官的卑劣行径!” 高非:“有口供当然好……不过,只怕还是有些不妥。” 李如镛:“有何不妥?” 高非:“小李广还没有正式接受共军收编,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他这种身份说出来的话缺乏可信度。” 李如镛长笑道:“咱们当然不是只有一份口供那么简单。除了你一会要写一份证词之外,在抱犊寨还有一份八路军575团团部颁给小李广的委任状!这证据足够了吧?” “哦,太好了。铁证如山……这绝对是不容抵赖!” “自从军调部成立以来,共党总是指责国军积极备战制造摩擦,虽然都是空口无凭,但是舆论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这次是人证物证俱全,看共党怎么解释!” “好好,派去取委任状的人一定要可靠,千万别在这个环节出了纰漏。” “高处长放心,委任状已经找到了,现在由你们石门军统组宋凯亲自保管!”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我现在就把证词写了,免得耽误正事。” “好。那我就先失陪了。”李如镛起身走出师部。 高非写着证词,大脑在快速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件事。最棘手的就是那份委任状,白纸黑字加上小李广的供词,想要反驳几乎是不可能。 “嘀嘀!”外面传来轿车鸣笛声音。 高非站起身走到窗边,一辆黑色轿车从开进院子里,停在师部门口。宋凯拎着一个黑色公事包下了车,车门一开一关的瞬间,能够清楚的看见小李广坐在车里。 另一间屋子里,李如镛迈步走出来,宋凯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师部,高非连忙坐回座位上,做出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 ——小李广没有下车,说明宋凯很有可能是要开车去北平,那份委任状也必然是由他随时携带。至于说他们会不会中途换车,这不是高非所能决定的,他能做的就是赌一次,彻底毁灭证据! 正文卷 第281章 身不由己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用炸弹将所谓人证物证彻底毁灭,不给敌人混淆视听的机会。而在此时此地,高非唯一能够接触到炸药的地方,就是同在振东村的军统特训班! 特训班有一个小型仓库,除了一些训练器材,再就是各式枪械,还有两三个用于教学的微型炸弹。 负责警卫的班长看见高非走过来,连忙迎上去:“高教官,今天特训班放假,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抱犊寨土匪的事,来师部写证词,顺路过来看看。” “听说昨天高教官一个人就抓了二十多个土匪,您真是太厉害了!” 高非点燃一支烟,说道:“你们这两天要加强警戒,小心那些漏网的土匪伺机报复!这里只有一个班的兵力,最容易成为攻击目标!” “是!” 让高非一吓唬,班长立刻把正在巡逻的警卫都调到外围,紧盯门外村道,严防可疑人员接近。 高非迈步走向远处紧邻仓库的厕所,厕所内的隔板门都敞开着,因为放假的缘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打开窗户跳出去。 其实仓库和厕所几乎是平行,只不过为了不引起警卫注意,他只能先进厕所再绕出去。 仓库大门上还有一个小门,是为了便于人员出入。高非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铁丝,捅开小门的锁头,把锁头放在地上。如果被人发现,他可以辩解发现仓库被撬,自己是进来抓贼。 高非来过仓库,物品摆放在哪,他十分清楚。直接来到放置炸弹的货架上,拿了一颗没安装引信的微型炸弹,这都是薛临粤的杰作。 在旁边的货架上,找到定时器和引信揣进怀里。这些东西都有记录,少一件都会被发现。高非的解决办法简单至极,把剩余的两颗炸弹安装上引信,定时器调到十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夜里十一点钟左右。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出仓库,顺着厕所窗户跳进去。经过特训班大门口的时候,说道:“这一段时间,夜里要加双岗,明白我意思吗?” 班长:“明白!” ………… 为了保障一路上人证物证的安全,李如镛特意从警卫连抽调出两个排的精锐,分乘两辆军车随同护卫。 宋凯拎着公事包已经准备上车,高非快步走进院子,假装很惊讶的说道:“宋组长,你们这是要开车去北平?” “是。顺利的话,大概半天时间就能到北平。” “路上也不太平,万一遇到共军游击队会很麻烦。” 一旁的李如镛笑道:“高处长放宽心,你看看我这两个排的火力配备,强过一个加强连,就凭游击队那几条破枪,谅他们也不敢妄动!” 每辆军车车顶上,都架着一挺勃朗宁重机枪,外加四挺捷克式轻机枪,甚至还携带了掷弹筒,步枪是清一色的中正步枪。 高非连连点头:“李副师座安排的很周到,这确实是万无一失。” 宋凯低头看了一眼:“高处长,你的鞋带开了。” 高非哦了一声,在轿车边上蹲下身子系鞋带,他的身体一放低,过膝的风衣自然下垂,遮挡住了周围视线,再起身的时候,那颗微型炸弹已经粘在车底。 几分钟之后,两辆军车一前一后,轿车夹在中间,缓缓驶出师部大门。 石门南大街,一幢普通的民宅。 高非四下看了看,伸手敲门,“笃笃!” “谁呀?” “是我。”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夏菊一身火炭红出现在门后:“快进来。” 高非迈步走进客厅,讶然的打量着她,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呀?” “你这副打扮像是一个新娘子。” 夏菊嫣然一笑:“算你说对了,我今天就是新娘子。” “新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嗳呀,你先别问了,一会你就知道。对了,我早上就留了暗号,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知不知道抱犊寨土匪的事?” 夏菊歪头想了想:“知道一点。听说正准备收编他们。” “对这种良莠不齐的土匪队伍,上面都不派一个政委教育教育?” “正式收编之后,都会派政委。怎么?你和他们发生冲突了?” “岂止是冲突。昨天晚上,那个叫‘小李广’的土匪头子,带着人在半路设伏击想要杀我,说是想拿我当什么见面礼!” “啊?你没受伤吧?”夏菊紧张的问道。 “没有。但是我抓了他。小李广被捕后立刻叛变投降,于是敌人想通过这件事,栽赃八路军制造摩擦,破坏和谈!” 夏菊:“那怎么办?” “这个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你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跟首长解释清楚就好,免得引起误会。” “嗯,我会的。” 夏菊就是这样,既然知道了问题已经解决,她就不再多问一句,她相信高非会把事情处理好。 “你跟我进来。”夏菊捂着高非的眼睛,推着他慢慢走进卧室。 高非笑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夏菊松开手:“好了,睁开眼睛吧!” 卧室窗帘严严实实的拉上,四周是红绸子挽成的花团,崭新的床单被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香水味道。最惹眼的是桌子上燃点着两根添丁红蜡烛,以及墙上贴着斗大一个‘囍’字! 夏菊美滋滋的说道:“怎么样?我弄了整整一天,好看吗?” “夏菊,你这是要干嘛?”高非隐约的猜到了一点,又不敢确定的问道。 夏菊走过来解开高非的衣服扣子:“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你也换上。今天就是我们俩大喜的日子。” “大喜的日子?” “是啊,你不愿意吗?我都没让你求婚,你还这么多话。” “…………” 高非被动的把风衣脱下来,换上新衣服。夏菊细心替他整理的袖口衣领,目光里柔情似水,满满都是深深的爱恋。 “夏菊,你……” “别说话。” 夏菊又拿过裤子和鞋子让他换上,高非只好像木偶一样任她摆布。 夏菊低着头替高非穿鞋子:“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世事无常,各安天命。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中,我们都是无根的浮萍,很多时候,只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高非抚摸着夏菊光滑的脸庞,却摸了一手的泪水:“你哭了?” 夏菊仰起脸,泪眼婆娑的说道:“高非,今天我们在这里成亲,不管怎么说,我都做成了你的太太。宁宁也好,还是别人也好,最多算是二房……” 高非拉起夏菊,轻轻把她揽入怀中,叹息着:“难为你了。” 夏菊依偎在他怀里:“不难为。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高非轻吻着她额头:“那些各安天命身不由己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 “你现在是有信仰的革命战士,这些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颓废消极。” “哦……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军统人员结婚都是要经过审查批准,共产党这方面我不是太了解,难道就不需要一些程序?” “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高非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看着满屋子的喜气洋洋,他说不出煞风景的话。一个女孩子这样委屈自己,还要她怎样? 春节期间更新不稳定的情况下,还有书友投票支持,作者在这里表示万分感谢!!!同时,对追书的朋友说一声抱歉,争取在节后能加快进度! 正文卷 第282章 后会无期 下午两点钟左右,宋凯的车在行驶中发生爆炸后燃起大火,护卫的两辆军车幸亏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然的话都有可能被殃及。 炸弹安装在油箱下面,满箱的汽油成了助燃剂,轿车被烧的只剩下一副框架。宋凯、小李广、加上另外两名军统特工当场身亡,车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装有那份委任状的公事包,都化为灰烬。 夜里十一点钟,特训班仓库再次发生爆炸。 仓库构造很简单,就是用单层水泥板搭建而成,薛临粤制造的炸弹威力惊人,整座仓库被炸的坍塌,里面的枪械器材损毁严重,有一多半不能再使用。 高非和其他教官赶到的时候,薛临粤正指挥人清理着废墟。 高非问道:“薛主任,情况怎么样?” 薛临粤:“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是基本可以判断,这一定是共党搞得鬼!” 一名教官说道:“会不会是意外事故?” 薛临粤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制造的炸弹,不可能发生意外事故!” 高非:“薛主任的意思是,共党派人潜入仓库引爆了炸弹?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薛临粤:“因为你抓了小李广,等于变相消灭了共军的一个支队!他们吃了这个暗亏,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所以趁这里守卫薄弱,采取了报复行动!你们以后要注意个人安全问题,我担心还会有后续的袭击!” 另一名教官说道:“几个小时之前,宋凯和小李广被炸死,应该也是共党所为。他们的车离开石门之前,只在32师停留过。以此推断,军内可能藏有共党间谍!” 薛临粤叹了口气:“我已经向总部汇报了这件事,至于怎么处理,戴局长自有安排。不过,想要从几千人的部队里查出一两名间谍,谈何容易!” 因为仓库内许多器材被毁,很多培训科目都不能进行,所以今天只有半天课。 高非在行动班讲完课,迈步走出教室,准备开车回石门,一回头发现韩三跟在他身后,他转身问道:“有事吗?” 韩三:“高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 高非:“什么事?” “我听说培训结束后,我们这些人主要是按照籍贯分配到各地,那样的话我很可能会分到北平。” “正常来说,是这样。” “您能不能跟薛主任说一声,到时候把我分到上海站,我想跟着您继续干,我不想回北平。” 高非想了想,说道:“可以。这些年你本来就一直在上海,对那的情况也比较熟悉。” “多谢高先生。” “其实你回北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听说北平站乔家才站长很善待下面的人,跟着他也不会吃亏。” “高先生,跟您明说了吧,我不太相信别的长官,我只信您。” 高非点点头,拍了拍韩三的肩头,转身上了车,开车驶出特训班大门。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高非的工作已经结束。 一大清早,他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石门火车站,临进站的时候,他回头四处张望着。虽然看不见夏菊的身影,但是他知道,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目送着自己离开。 这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想到这一点,高非的鼻子有些发酸,站在原地木然良久,直到随从催促才转身走进车站。 ………… 杜美路70号,上海军统站。 高非回来之后第一天上班,首先就是去向王芳雄报道。 “笃笃!” “进来。” “站长,我回来了。” “高处长,快请坐。” 王芳雄热情的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陪着高非一起坐在沙发,说道:“你这一趟石门之行,不仅完成了本职工作,而且还给上海站增光添彩!一个人力擒二十几名共军,真是令人赞叹!” 高非:“我只是侥幸而已,要是没有韩三的配合,我一个人恐怕也是孤掌难鸣!” “韩三?就是你提过的那个线人?” “是。他现在属于正式的外勤人员,正在石门特训班受训,我已经向薛临粤要了这个人。” “嗯,好!只要是人才,我们上海站多多益善!另外,你走的这一段时间,萧副主任来过几次电话,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考虑一个多月了,也该给人家一个答复。” 高非:“站长,我同意这门亲事。” 王芳雄笑道:“我就说嘛,这么好的亲事还有什么可犹豫。将来你会感谢我这个媒人的!” “站长,让您费心了。” “另外,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昨天张茂森扣押了新鸿发公司的一辆货车,你回去问一问,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他放人吧。军统不是缉私处,何苦管那些烂糟事!” “是!” 高非明白,这一定是王芳雄拿了新鸿发的好处,要不然他何必替他们说话。 从站长室出来,高非直接去了总务处。他推门走进去,厉先杰两只脚搭在桌子上,靠在椅子里正在打盹。 高非走过去,猛一拍桌子:“醒醒,醒醒!一大早就在办公室睡觉,哪像个处长的样子!” 厉先杰吓了一跳,睁眼一看是高非,立刻精神了,坐直了身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十点半,在十六铺码头下的船。” “你小子行啊,在石门居然还能大出风头,抓了二十几个共军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高非坐在椅子上,伸手在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能不能不问这件事,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再说了,明明是二十几个拿着弓箭土枪的土匪,到你们嘴里怎么就成了共军了?” 厉先杰:“我说嘛,如果是二十几个正规军怎么可能让你唬住。” 高非叹了口气:“先杰,我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我要结婚了。” 厉先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结婚对象是萧宁宁吧?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她的‘魔掌’!不过,这是喜事,怎么能说是麻烦。” “你要是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你就会认为自己陷入了麻烦。” “行了吧,别得便宜还卖乖。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了?” “跟你说不清楚。”高非在心里叹息着。 “晚上给你接风洗尘,你选个地方吧,别太贵啊。我也要攒钱娶老婆!” 正文卷 第282章 顺水推舟 回到行动处,高非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我是高非。让张组长来我这一趟。” 几分钟后,张茂森推门走进来:“处长,你找我?” 高非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说道:“新鸿发公司的货车是怎么回事?” 张茂森:“我昨天带人在邮船码头执行公务,新鸿发的货车看到我们,突然调头向码头门口闯,我觉得很蹊跷,所以就连人带货抓回来。这是他们的随车货单。” 张茂森把一张货单放到桌上,高非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标明货物是大米,运送目的地是察哈尔。 高非:“贩运粮食,他们跑什么?车上还夹带了其他违禁品?” 张茂森:“大米是掩人耳目,只有极少部分,大部分都是私盐。” 高非点点头:“这就难怪了,贩运私盐是重罪,新鸿发押车人员做贼心虚,以为你是去查他们的车,所以才仓皇逃走。” 张茂森:“我也是这么认为,我这就去提审……” 高非把货单放在桌上:“老张,别审了,把人和货车都放了吧。” 张茂森愕然:“处长,都放了?新鸿发公司鬼鬼祟祟,我怀疑这批盐的去向有问题。” 高非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什么问题?无非是异地交易,赚取差价牟取暴利而已。这类问题就让缉私处去处理吧,咱们的精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 张茂森:“处长,我听说察哈尔地区现在是‘斗米斤盐’,盐比大米还要贵。而共军控制下的张家口尤其严重,最近正在闹盐荒,我怀疑这批盐会不会是……” 高非打断他的话:“老张,放人放车,不是我的主意,这是站长的意思,里面有很多事,我们不便过问,服从命令吧。” 张茂森:“……是。” 高非站在窗前,目送着新鸿发的货车缓缓驶离军统站。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诚如张茂森所判断的那样,这批盐十有八九是运往张家口。新鸿发公司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们才不管货物究竟是卖到国统区还是共区。 如今还是国共合作时期,新鸿发公司敢这么做也是在打擦边球,即使被缉私处查到了,他们也有辩解的余地,最多就是落一个贩卖私盐的罪名。高非则是借着王芳雄的命令,顺水推舟把这件生意促成。 下班之后,高非开车回家,一路上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灰色轿车毫无顾忌的紧跟着自己,从这种跟踪方式来看,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行驶出一段路后,高非把车停在路边,他想看看身后是何方神圣,究竟想要干什么。灰色轿车也随即停在他车后,车门一开,曾国寿的徒弟石头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过来。 高非摇下车窗:“石头,有什么事?” 石头毕恭毕敬的说道:“高处长,我师父说他跟您说好了,要送您一箱雪茄烟,还请您务必笑纳。” 高非:“成先生消息真是灵通,我才回到上海,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石头并不接他的话,背书一样的说道:“我师父怕这件事给您带来不便,特别嘱咐我在外面给您。高处长,麻烦您把后备箱打开,我把东西放进去。” 高非在上海多年,他知道青帮的势力有多大,即使自己不想参与到新鸿发的生意中,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让成国寿太难堪。况且他今天释放了新鸿发的货车,这也是算帮了他们一个忙,收一箱烟也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高非把后备箱钥匙递给石头:“替我转告成先生,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石头:“您放心,我师父有分寸。” 他从灰色轿车上搬下一个纸箱,放进高非的车后备箱,然后把钥匙还回来,说道:“高处长,我师父说,这箱烟是正宗美国货,请您亲自品尝,不要送给别人。” 高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车向吴淞路驶去。 到家之后,他把纸箱从后备箱拿出来,搬到客厅里,随手放在地上。 坐在沙发上思索片刻,想起石头嘱咐自己的那句话,站起身把纸箱拆开,“啪嗒!”一声,从香烟中间,掉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码放着三根金条。 掂量着三根金条,高非心里很清楚,这是新鸿发对自己今天释放他们的货车表示感谢。 “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是厉先杰:“你怎么还没出来?德容西餐厅,我已经到了!你快一点!” 高非:“好,我马上就到。” 他将金条放到抽屉里,锁好房门,走到轿车跟前,刚要准备上车去赴厉先杰的约。 正在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至,车刚一停稳,萧宁宁急急忙忙从车上跑过来:“等一下。” 高非:“你怎么来了?” 萧宁宁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怎么不能来?你回上海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想到两个人的关系,高非把那句‘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咽了回去,说道:“回来第一天,都在忙站里的工作,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现在呢?还是去忙工作?” “……厉先杰给我接风洗尘,我这是要去见他。” “我也要去。” “你?” “对呀,我刚好没吃饭。厉先杰我也认识,带我去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萧宁宁自顾自的拉开车门坐进去,总算没忘了对送她来的司机说道:“你回去吧,告诉我爸爸,我跟高非出去了。” 司机:“好的,小姐。” 高非上了车,闷声不语的开车驶向德容西餐厅。 萧宁宁瞟着面无表情的高非,说道:“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高非:“什么事?” “我父母请你去家里做客,商量一下、商量一下……我们的事。” 萧宁宁就算是再泼辣,她终归是一个未婚女子,涉及到自己的婚姻大事,表达起来还是很羞涩。 高非:“你打一个电话来告诉我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萧宁宁冲口而出:“我主要是想……见你。”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你父母哪天要我去做客?” “这个周日。” “好,到时候我准时到。” 正文卷 第284章 接风洗尘 ‘德容’是上海最早的一家西餐厅,经过二十几年的中西融合,厨师已经把异国餐饮进行了改良,添加了本地菜肴口味,以便于吸引更多的中国人前来就餐。 厉先杰远远的看见高非和萧宁宁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招手示意,待二人走近,他打趣着笑道:“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 萧宁宁难得露出小女人的一面,红着脸羞答答的坐到餐桌旁。 高非无奈的笑了笑:“先杰,你今天要破费了,本来是请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 厉先杰:“萧小姐来了正好,要不然没人陪我喝酒,多没意思。” 萧宁宁扭脸对高非说道:“怎么样?我跟你来就对了吧?” 高非:“先杰,我发现你自从当了总务处处长,是越来越会说话!” 厉先杰:“所以说,‘阅历改变人’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一名服务生走过来:“先生,可以点餐了吗?” 厉先杰:“女士优先,请这位小姐先点餐。” 萧宁宁:“我要一份菲力牛排,八分熟。其他的随意。” 高非很少吃西餐,也不知道该点什么,随口说道:“我跟她一样。” 厉先杰戏谑着语气说道:“还真是夫妻同心,口味都一致。” 高非低声对他说道:“冲你这么会说话,我今天非吃你一个倾家荡产不可!” 厉先杰笑道:“没问题!” 他吩咐服务生:“来三份菲力牛排、双份炸鸡翅、双份煎鹅肝,一份生菜沙拉、一份甜点、一份罗宋汤。先这些吧。” 高非:“先杰,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点菜都这么熟练。” 厉先杰:“我跟丁凯文来过两次,每次都是点这几样,想不熟练都不行。” 服务生:“先生,需要酒水吗??” 厉先杰:“一瓶威士忌!” 高非:“给我一杯啤酒。” 厉先杰:“一个大男人,在这么高档的餐厅喝啤酒,丢不丢人?今天幸亏是萧小姐来了,要不然我还真得自斟自饮。” 高非:“喝啤酒丢什么人?啤酒不是酒吗?” 厉先杰压低嗓音说道:“马尿!” 冷盘生菜沙拉、菲力牛排和酒水上来的很快。 厉先杰举起杯:“这一餐,本来是给高非接风洗尘,现在可以改一下,算是我对你们提前送上的新婚祝福,来,干杯!” 高非有些尴尬,说道:“你是不是太提前了?” 萧宁宁难掩心中喜悦,举杯一饮而尽,轻声细语的说道:“谢谢厉处长。” 服务生走过来要给他们倒酒,厉先杰摆摆手,说道:“不用你,我们自己来。” 这是客人不希望打搅的意思,服务生知趣的退到一边。 高非:“先杰,今天在站里,我怎么没见到左处长?” 厉先杰:“左枫最近独来独往,好几天没来站里,站长在会上也没提起他,我估计应该是有什么任务吧。” 高非:“哦……” 萧宁宁轻拍着桌子:“喝酒喝酒,说什么工作的事!” 厉先杰随声附和:“萧小姐说的对!今晚不谈公事,干杯!” 高非拿起刀叉切割着牛排,说道:“你们干杯,我先干掉这块牛排!” 大约半小时之后,四名军人走进餐厅,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中等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面相差不多三十多岁的少校,其他三个人都挂着中尉衔。 门口迎宾的服务生迎上去:“长官,你们几位?” 少校说道:“四位。” “几位长官这边请。”服务生殷勤的引领着四名军人来到一张桌子前,与高非他们相隔距离很近。 服务生:“几位长官现在点餐吗?” 少校问其他人:“你们都想吃什么?随便点,错过今天,以后就吃不到上海的西餐了。” 一名中尉说道:“周营长,我们三个都没吃过西餐,还是你点吧。” 另一名中尉笑道:“对,反正是营长请客,你点什么我们吃什么。” 背对着他们的厉先杰听到‘周营长’三个字,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嗳”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走了过去:“老周?还真的是你。前一段时间,我去88师第一个遇见你,在这也能遇见,咱们这缘分不浅啊。” 那个少校也很惊喜,握住厉先杰的手:“厉处长,你怎么在这?” 厉先杰:“我和高非在这吃饭。” 周营长说道:“高排长……高处长也在这?” 厉先杰回身一指:“就在那。说起来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弟兄,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周营长:“那是当然。” 他跟着厉先杰一先一后走过去。 厉先杰:“高非,还认识他吗?” 高非站起身打量着周营长,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通讯连的准尉周云龙!” 周云龙很正式的敬了一个军礼:“高处长,你好!” 高非和周云龙虽然并不十分熟悉,但是那时候通讯连和特务连一样都是直属师部,营房紧挨着,平时经常能够遇见。时隔多年在这相逢,感觉也是分外亲切。 他拉着周营长坐下,说道:“八一三战役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一晃都七八年时间。你现在在哪支部队?” 周云龙:“我在527团愧领二营营长一职。” 高非想了一下:“哦,527团那时候是廖龄奇担任团长,廖长官现在应该是高升了吧?” 周云龙苦笑着摇摇头:“第二次湘北会战之前,廖团长请假回家成亲,被误传是临战脱逃,委座听闻这件事十分震怒,电令战区军法处无需审判就地正法!虽然事后证实这是一场冤案,但是大错已经铸成。国府为了弥补过失,将廖团长厚葬在南岳忠烈祠,还颁发了‘荣哀状’。” 高非:“人命关天,战区长官部都不去核实情况吗?” 周云龙叹道:“长官们都忙着为败仗找替罪羊,谁会认真查实。” 厉先杰:“那廖团长就白死了?” 周云龙:“要不然还能怎样?命令是委座亲自下的……”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萧宁宁用脚踢了一下高非,说道:“我是不存在的吗?” 高非:“哦,对了,周营长,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是萧宁宁小姐。” 周云龙伸出手:“你好,萧小姐。” 萧宁宁纹丝未动,咬着嘴唇目视高非,说道:“你说我是谁?” 高非:“你改名字了吗?” 萧宁宁:“没有。” 高非:“既然没改名字,周营长在等你握手,你是不是该有点礼貌?” 厉先杰旁观者清,打着圆场:“周营长,这位萧小姐还有一个身份,高非刚才忘了说。她是高非的女朋友,谈婚论嫁的那种。” 听厉先杰这么一补充,萧宁宁脸上立刻多云转晴,笑吟吟的伸出手:“你好,周营长。” 对萧宁宁借酒盖脸无理取闹,高非心里无比郁闷,这就是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 周营长不知内情,说道:“恭喜高处长有这样的如花美眷。” 高非岔开话题,问道:“周营长今天这是和同僚聚餐?” 周云龙:“部队马上就要调防,我手下这几个连长说,来一趟大上海,连西餐都没吃过,非让我请他们吃一顿,没想到能遇见你们二位。” 厉先杰惊讶的说道:“88师要调防?” 周云龙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不只是88师,71军整建制都要调防到东北!” 正文卷 第285章 大对调 厉先杰:“咱们早就应该派兵过去!苏联人赖着不走,明显是在给共军进驻东北提供缓冲时间!” 周云龙:“是啊,苏俄一向狼子野心,把蒙古从我国剥离出去不算,现在又想让东北彻底赤化。不过,我听说国府正在加紧和他们谈判,争取要回……” 萧宁宁把酒杯一顿,冷着脸说道:“你们把这里当成国防部会议室了吗!” 高非:“萧宁宁,你干什么!” 萧宁宁不服气,气呼呼的说道:“我说的哪里不对?你们操心这些事有用吗?” 高非:“跟有用没用无关!萧宁宁,你应该学着尊重别人,懂吗!” 周云龙连忙站起身:“抱歉,是我的错,越说话题越远。我那边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了。” 高非也站起身:“周营长,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要不这样吧,在你离开上海之前,由我做东,咱们再约一次,好好叙叙旧,你看怎么样?” 周云龙:“那当然好。在二月中旬之前,我都有时间。” 高非:“好!到时候我派人去527团请你!” 周云龙:“一言为定!” 等到周云龙回到自己的桌位,萧宁宁‘哼’了一声:“扫兴的人总算走了!” 高非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礼貌’二字! 萧宁宁性格开朗外向,刚刚被高非斥责,坐在那委屈的似乎要掉眼泪,转眼间就像没事人一样,一边张罗着倒酒,一边对服务生催菜。 吃过了饭,三人走出餐厅,萧宁宁先上了车,高非对厉先杰说道:“傻站着干嘛?上车。” 厉先杰笑道:“算了吧,我才不当讨厌鬼。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去。” 高非:“你喜欢喝西北风,随你吧!” 轿车驶入马路,萧宁宁说道:“先别送我回家。” “那你要去哪?” “去哪都可以,等一会再回家。” “为什么?” “嗳呀,笨死了,醒醒酒再回去,省得家里唠叨我!”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不少喝一点!” 萧宁宁嘟着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喝酒了,今天是第一次,你也来说我!” 高非没再说话,开车驶入吴淞路。这么冷的天气,他不可能拉着萧宁宁满街跑,只能先把她带回自己家里,待上一两个小时,再送她回去。以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倒是不必再顾忌名声之类的东西。 回到了家里,高非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喝些茶水,解酒能快一点。” 萧宁宁:“嗯。” “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萧宁宁提醒着高非:“来电话了,接呀?” 高非慢吞吞走过去,作势伸手要去拿电话,电话却突然停了。没过一分钟,再次响了两下,再停止。 萧宁宁一脸的莫名其妙:“打电话的人有毛病吗?” 高非解释着:“可能是谁家的小孩子乱拨电话,凑巧打到我这里。” 萧宁宁:“真是没有家教!” 其实高非心里很清楚,这是冯一凡有急事和自己联络的暗号,因为担心会被窃听,所以不能让电话接通。 他坐到萧宁宁身旁,说道:“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出去买点宵夜,一会就回来。” 萧宁宁捧着茶杯,惊讶的说道:“刚吃过饭,这么快你就饿了?” 高非从厨房拎出一个食盒:“回来路上闻到街边馄饨的香味,感觉特别有食欲,你要不要来一碗?” 萧宁宁连连摇手:“不要,你自己吃吧……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好。”说话间,高非已经走出门。 他准备去远香茶楼接头,轿车刚驶出街口,车灯一晃,冯一凡从路边电话亭里走出来。 高非连忙踩住刹车,冯一凡迅速坐到副驾驶座位,轿车在附近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小路上。 “冯先生,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一直在等你,看见你家里灯亮了,这才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这么急?” 冯一凡面色凝重:“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浙江军统站这两天突然采取统一行动,在全省各地抓捕了我们十几名同志!” 高非很奇怪,说道:“浙江发生的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之前你提出把上海地下党全部更换新人,但是上级很难一下子抽调那么多合格情报员补充进来,所以就安排了一次异地大对调。” 高非:“浙江和上海地下党对调?” “没错!这主要是考虑到两地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人员比较容易调动。没想到的是,就像你所说的,藏在我们中间的军统间谍‘少爷’依然混在其中,我估计敌人就是根据他提供的情报秘密抓人!” 高非:“国共两党代表刚刚签署停战协定,他们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抓人?” 冯一凡:“抓捕行动是在暗中进行,即使上级出面交涉,他们也可以矢口否认。” “需要我做什么?” “利用你在军统的职权,看看能不能把‘少爷’找出来!这个人的危害太大,必须尽快铲除!”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我想知道,那些被捕同志在上海的时候,具体是负责哪片区域?” 冯一凡想了想:“铁帽子街、元宝街、菠萝街,大部分是虹口一带。” “虹口?就是李大虎他们负责的区域?” “是的!” “既然‘少爷’明显是在浙江活动,远在冀中的李大虎那些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我已经把这个情况通知了特科的同志,对李大虎他们的甄别工作已经停止。” 高非点点头,缓缓说道:“想要找出‘少爷’,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就以危险已经解除、将两地情报员换回各自熟悉的工作环境为由,再来一次人员大对调!” “为什么要这么做?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再次进行大对调,上级首长也会询问原因。” 高非:“首先是我不可能去浙江进行调查,其次是根据被捕同志的情况分析,我判断‘少爷’就潜伏在虹口这些情报员中间!这样的话,我们的调查范围大大缩小,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能单独召回这部分人,只能再来一次全体大对调!” 冯一凡沉思良久,说道:“这件事你有多大把握?” “我说过只能试一试,所以……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 高非:“像‘少爷’这么重要的间谍,他不会和太多人进行接触。上海站情报处长左枫最近忽然消失,我猜他应该是去了浙江。这五成把握,我只能押注在他的身上!” 冯一凡略一思索:“好!对调的事情,我今晚就向上级请求批准。” 高非:“我这还有一个情报,大概在二月中下旬,71军会以调防的名义奔赴东北!” 冯一凡:“难怪他们坚持把东北地区排除在停战协定之外!原来是早有预谋,背地里调兵遣将积极备战!” 高非:“这是一个营长透露出来的消息,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冯一凡点点头:“不管真假,起码让我们早做准备!对了,石门‘小李广’被炸弹炸死,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诛杀叛徒,没有任何问题,我猜测下手的人就是你,但是首长让我向你确认一下。” 高非犹豫了一会,说道:“冯先生,我事后打听过,抱犊寨这群土匪在当地声名狼藉,他们打家劫舍欺压百姓几乎是无恶不作!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像‘小李广’这种人都要收编?” 冯一凡:“大家都是为了扩充兵源,就像汪伪政府遗留下的伪军部队一样,我们不去收编,国军也会派人收编。这种事情多了,难念泥沙俱下良莠不齐。” 高非默然良久,说道:“今天就这样吧!以后你尽量不要到家里来找我,军统内部监控很严,很难说我周围就没有特务监视。” 冯一凡:“我明白。另外,我听说……你同意了萧家的婚事?” 高非看了他一眼:“我有其他选择吗?” 冯一凡:“高非同志,你和夏菊都是党的优秀儿女!相信我,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为了革命事业做出的巨大牺牲!” 高非目光看着前方,说道:“我知道。” 冯一凡在心里叹了口气,推开车门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春节过完了,从本月开始,更新恢复正常,十五过后,争取日更三章。 正文卷 第286章 温柔的风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高非拎着食盒回到家中,端出热气腾腾的馄饨,看了萧宁宁一眼:“你真的不吃?” 在他没回来的时候,萧宁宁窝在沙发上已经睡了一会,此刻她身上裹着毛巾毯,睡眼惺忪的摇摇头。 高非也没什么食欲,脑子里还想着刚刚和冯一凡的谈话内容。 萧宁宁被馄饨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凑过来:“好吃吗?” 高非:“我去给你拿筷子,你尝尝。” 萧宁宁夺过高非的筷子和碗,白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又不嫌你脏。” 馄饨虽然是在街边摊买的,味道却是十分鲜美,萧宁宁吃了一个,立刻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 “铛铛……” 自鸣钟响了九下,高非站起身走到衣柜跟前,从里面拿出一件军呢大衣,回头对萧宁宁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萧宁宁看着面前的空碗,多少有些难为情:“高非,我把你的宵夜都吃光了……” 高非:“我回来的路上再买。” 两个人走出屋子,高非把军呢大衣递给她:“披上吧,这个时间外面很冷。” 萧宁宁接过衣服穿在身上,被自己喜欢的人呵护关心,心中感觉无比温馨甜蜜。她裹紧大衣刚走了几步,忘了门口还有台阶,高跟鞋一脚踏空,“嗳呦!”一声踉跄着向前扑倒。 跟在身侧的高非连忙伸手一把接住她,场景犹如电影胶片定格一样,两个人一上一下对视着。天空中月光如水,映照在萧宁宁娇艳欲滴的脸上,看上去也有万种风情千般妩媚。 萧宁宁闭上眼睛,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期待着高非能主动亲吻自己。 远处的手电光柱晃来晃去,几名巡警朝这边走过来。 高非就势扶稳萧宁宁,说道:“小心一点。” 萧宁宁瞪着他半晌,径直走到轿车旁,拉开车门坐到后座,气鼓鼓的一言不发。高非刚要开车,她又急匆匆走下车,换到副驾驶座位。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轿车行驶了十几分钟后,萧宁宁忍耐不住打破了沉默。 高非:“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我胡思乱想吗?你在餐厅对我的态度,还有刚刚你、你都不肯亲我……”说到最后一句,萧宁宁的声音细微如蚊蚁。 “当时确实是你的不对,那种情况下,我再不说你几句,周营长有多难堪,你想过没有?” “你可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再说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人家,多让人下不来台!” “……好,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会注意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萧宁宁扭脸望向侧前方:“你明知故问!” 高非想了想,说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牵强的借口:“哦,那个……你不觉得天气很冷吗?” 萧宁宁:“你就是不喜欢我!如果换成是夏菊,你就不会那样了!” 高非默然开着车,不知不觉中,轿车已经到了沈果巷,缓缓停在萧家院门外。 高非:“你到家了。” 萧宁宁转过脸说道:“高非,认真的讲,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高非:“不知道。” 萧宁宁:“是你对夏菊的那种感情,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值得信赖的男人。” 高非:“对于我来说,夏菊无可替代!” 萧宁宁:“夏菊是个好女孩,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喜欢她。可是她再好,人已经不在了,你不能每天沉湎在回忆中,你应该走出来试着去爱别人。” 高非:“所以我准备要娶你,就是在试着去爱别人。” 萧宁宁撇撇嘴:“算了吧,刚才那种情形下,你都能克制住,说明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高非看着她:“亲了你就是心里有你?” 萧宁宁:“起码说明你对我有感觉……” 高非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像夏菊说的那样,即使没有萧宁宁,还会有其他女人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如果他一味拒绝,必然是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而性格外向、城府不深的萧宁宁,显然是最适合成为掩护他真实身份的人选。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高非都没有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一点,高非忽然伸手揽过萧宁宁,在她惊呼错愕中吻上了她的嘴唇。这是一个悠远绵长的亲吻,从最初的蜻蜓点水,到随后的入骨缠绵,前后只过渡了几分钟的时间。 开始的时候,萧宁宁还有些抗拒,她要的不是这种逼迫出来的情爱表示,但是在高非热烈的亲吻中,她的身体显然更诚实一些,慢慢的,她迷失在这个男人制造出的温柔风暴中……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高非的嘴里还残留着萧宁宁脂粉芳香,这样的感受让他既觉得恍惚又有些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很喜欢萧宁宁,然后立刻被这个想法吓住,有这样的念头,那不成了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了吗? ………… 第二天中午,军统上海站。 这个时间,站里的人大部分都在餐厅吃饭。 高非从厕所出来,刚刚洗过手,机要室主任许怀鸣拿着一本文件袋急匆匆走进来,两个人险些撞了一个满怀。 许怀鸣连连道歉:“对不起,高处长。” 高非笑道:“许主任,怎么了这是?” 许怀鸣皱着眉,一手捂着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拧着劲的疼……” 高非指着他手里文件:“文件是要存档的吧?你拿着也不方便,我替你送去吧。” 许怀鸣想了一下,把文件袋递给高非,说道:“那就麻烦高处长了。” 高非接过文件袋看了一眼,上面盖着‘绝密’两个大字,他说道:“呦,许主任,这可是红柜文件,我拿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军统机要室存档文件主要分为两种,一般性机密文件存蓝色保险柜,简称蓝柜文件。文件袋上盖着‘绝密’封印章的文件存放红色保险柜,简称红柜文件。 许怀鸣人已经在厕所里,说道:“不要紧,文件有火漆封口,再说了,高处长是自己人,就是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非拍了一下文件袋:“那行了,我给你送机要室去了。” 许怀鸣:“谢谢……” 日本人已经投降,这个时候的绝密文件,一定都是和共产党有关。 高非快步上楼,在即将走到机要室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闪身躲进拐角处。从裤腿内拔出匕首,小心的划开文件袋底部,从里面抽出几张信笺。 他迅速浏览着信笺内容,信笺抬头依然是‘绝密’两个字:……电令71军第87师、第88师务必于二月底之前在四平集结,等候命令夺取四平…… 正文卷 第287章 情报 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高非将信笺装回去,用胶水将文件袋底部重新封好,掏出打火机烘烤了一会,让人看不出是刚粘上的痕迹,最后仔细抚平褶皱。 做完这一切,他拿着文件袋走进机要室,顺着窗口递进去:“许主任存档,红柜文件。” 负责红柜存档的杨科长说道:“高处长,按照规定,谁存档,就要签谁的名字,将来调阅的时候,能够知道文件是谁经手。你拿来的文件,只能你签字。” 高非:“我是帮许主任一忙,没必要签我名字吧?” 杨科长:“那我问一下许主任,要他同意才行。” 高非:“问吧。” 杨科长给许怀鸣办公室打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听:“喂,我是许怀鸣。” 杨科长:“许主任,高处长送来一份红柜文件,以您的名字存档,我想跟您核实一下。” “对对,就以我名字存档。老杨,你真是死脑筋!耽误高处长这么长时间?就不能先存档,然后再问我吗?” “可是按照规定……” “规定是死的,你是活的!” “是!” 平白无故挨了长官一顿训斥,杨科长脸上挂着讪笑,客气的说道:“高处长,您签许主任的名字就可以了。” 高非接过存档记录本,签上许怀鸣的名字,放下笔说道:“杨科长,其实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机要室是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必须要严格执行规章制度,有你这样认真负责的人坐镇,很让人放心!” 杨科长:“这是卑职应尽职责。” 高非:“好好干,有机会我跟许主任说一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训人!” 杨科长:“谢谢高处长理解!” 高非:“好了,你忙吧。” 看到杨科长把文件袋锁进红柜,高非转身离开机要室。 两天后,远香茶楼二楼。 冯一凡:“上级已经同意再次进行人员对调,差不多半个月之内,所有情报员都会从浙江返回上海。” 高非点点头:“冯先生,这两天我仔细想了一下,感觉咱们的计划还是有不足之处。” “什么不足?” “如果换成你是‘少爷’,忽然被再次被调回上海,你会怎么想?” 冯一凡思考了一会:“最低限度也会有所顾忌……” 高非:“没错!他心里有了顾忌,按照一名特工的自我保护步骤,‘少爷’很有可能就此进入休眠状态,短期内不再与外界联络!当初在锄奸队的时候,每次行动之后,我就会主动进入休眠期,停止一切活动。” 冯一凡:“那我们所有涉及到虹口的地下工作,是不是也应该暂时停止,免得暴露的更多。” 高非:“不!你要是这么做了,会让‘少爷’更加疑心!” “那怎么办?‘少爷休眠期越长,掌握的情报就越多,我们不停止虹口区的工作,在他恢复给敌人通风报信的时候,咱们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假如‘少爷’回到上海后,真如我们猜测的这样,进入休眠状态,那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唤醒’!……”高非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跟冯一凡说了一遍。 冯一凡听的频频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高非:“另外,71军调防的事情,我已经证实了,确有其事!” 冯一凡急切的问道:“知道他们具体的兵力部署情况吗?” 高非:“71军的87师、91师在二月中下旬,就会抵达沈阳北部地区,52军、94军随后会在沈阳南部地区集结,在我看来,敌人这是要进行合围的意图!美军飞机会将71军的88师空运至十家堡一带,新1军、新6军在同时间抵达,目标就是军事重镇,四平!” 冯一凡心里暗暗吃惊,东北大部分城市都控制在东北民主联军手里,国民党政府集结五个军的兵力,这是明显要开战的迹象。 高非把一个蜡丸从桌子下面递给冯一凡:“这是涉及71军的详细方案,其他军队不在上海,我没有关于他们更具体的情报。” 冯一凡:“这份情报太重要了!能够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应对。” 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东北民主联军新兵较多,而国军这五个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是71军战斗力极强,我觉得咱们应该做好撤退的准备。” 冯一凡摇摇头:“从首长们的态度来看,这次不想再退缩,决心在东北和敌人大干一场!” 高非摇摇头,叹息道:“‘赣南突围’记忆犹新,这次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 冯一凡提醒道:“‘赣南突围’是敌人叫法,我们称之为胜利的‘长征’!” 高非歉然说道:“对不起,我习惯了这么说。” 冯一凡站起身:“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回去,把这份情报发出去!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可以直接到小东门10号来找我。” 高非:“小东门?吴淞路的小东门?” “是。为了方便和你联络,我特意搬到离你近一点的地方。” “好,小东门10号,我记住了。” 冯一凡离开十几分钟后,高非招手叫过伙计结账,然后起身走下茶楼。因为今天是星期日,所以他还有一件事,就是去萧家做客。 高非开着车来到沈果巷萧家院门外,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他看了一眼车牌,知道这是情报处丁凯文的车。 高非站到门前,伸手按响门铃,没过一会,院子里传来萧宁宁欢快的声音:“来了来了!” 精心梳妆打扮的萧宁宁看上去容光焕发:“你怎么才来?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高非迈步走进去:“刚才去买了些礼物……哦,对了,在后备箱里,我去拿。” 萧宁宁拉住他的手:“不要你去,让梁妈去拿就行了。” 高非只好把后备箱钥匙递给梁妈,让萧宁宁拉拉扯扯的拽进客厅。萧万廷、萧太太加上丁凯文,正坐在沙发上闲聊说话。 高非:“萧主任,萧太太,你们好。” 萧万廷起身迎上来:“欢迎欢迎,高处长,快请坐。” 丁凯文站起身:“你好,高处长。” 萧万廷笑道:“我怕你跟我这老家伙待的太闷,特意让凯文过来陪陪你,好在大家都不是外人。” 萧太太眉开眼笑的吩咐着:“梁妈,催一催厨房,准备开饭。” 高非:“听说丁组长最近一个月,接连破获了几起军内贪腐案,真是了不起。我手下的人都说,只要是六组提供的情报,一抓一个准,绝没有半点疏漏!” 丁凯文谦虚的说道:“情报还在其次,主要是是行动处的弟兄们得力。” 高非:“站长在这几天会议上,都对你提出了表扬,丁组长在上海站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萧宁宁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这些事,早就不耐烦了,回身嚷嚷着:“都五点钟了,还不开饭吗?” 萧太太从厨房走出来,微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饿吗?” 萧宁宁辩解着:“我是担心表哥饿了。” 丁凯文:“宁宁,你别拿我当挡箭牌,我可一点都不饿,再晚一会开饭也没关系。” 萧宁宁被他说破心思,嗔怪道:“你不饿,你不吃。我们都饿了!” 正文卷 第288章 谈婚论嫁 饭菜很快就上来,六个凉菜,十二个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萧太太殷勤的问道:“高处长喝什么酒?” 萧宁宁皱着眉:“妈,你们不要高处长高处长的叫他,多别扭呀,直接叫名字不好吗?” 萧太太笑道:“说的也是,都快成一家人了,再这么称呼,确实太生分。高非,我听宁宁说你很少喝烈酒,那就来一点葡萄酒?” 高非:“是,我的酒量很浅,喝一点葡萄酒还勉强。” 萧宁宁蝴蝶一样,跑到酒柜处拿出一瓶红酒,放到桌子上:“就喝这一瓶吧。” 丁凯文拿起酒瓶,看到上面的‘Margaux’标识,惊讶的说道:“这是波尔多一级酒庄生产的顶级葡萄酒,我在美国都没有买到,姨夫家里居然会有?” 萧太太:“这是李……别人送给你姨夫的,这些年他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看来是留不住了。” 萧万廷:“都是家里人,没什么可隐瞒的,这瓶酒也是有点来历。有一年我过生日,李士群知道我喜欢喝两杯,就送了我这瓶酒当生日礼物,据说是价值不菲,今天贵客登门,咱们今天就喝它了!” 丁凯文启开木塞,提鼻子一闻,忍不住赞道:“好酒!” 萧宁宁夺过酒瓶:“我来倒酒。” 从萧万廷开始,挨个给倒酒,轮到她自己了,却放下了酒瓶。 丁凯文:“宁宁,这么好的葡萄酒,你不来一点?” 萧宁宁:“不喝。” 萧万廷:“宁宁,你是怕我说你吧?我是反对你在外面喝酒,这里都没有外人,少喝一点没关系。” 萧宁宁:“不喝。” 萧太太笑道:“宁宁,你爸爸都开口了,那就喝一点吧。” 说着,萧太太示意梁妈给萧宁宁的酒杯倒酒。 萧宁宁捂着酒杯嘟囔着:“都说了不喝,别给我倒酒。” 众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哪根筋不对,是不高兴了,还是怎样。平时不用劝,都能把自己喝的烂醉,今天这么好的酒摆在面前,却说什么也不肯喝。 高非:“凯文久居国外,是洋酒的行家,他都说是难得一遇的好酒,你干嘛不尝一尝?” 萧宁宁:“你让我喝酒吗?”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着自己,高非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当然,你喜欢喝酒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权利干涉。” 萧宁宁盯着他不依不饶:“你让我喝酒吗?” 高非无奈的回答:“让。” 萧宁宁满意的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酒,然后搞怪的鼓着两腮,看了看父母一脸的惊讶,说道:“怎么了?不认我了吗?” 丁凯文笑道:“宁宁,终于有个人能管住你了,恭喜!” 萧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女儿对高非的一片痴心。 萧太太一边给高非布菜,一边说道:“高非,你父母今年多大年岁?” “家父65岁,家母58岁。” “他们一直住在天津?” 高非:“是。” “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本来还有一个姐姐,但是在她九岁那年,不幸夭折。” “哦……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家中独子,那为什么不把父母接到上海享享清福?你也好尽尽孝心。” “写信问过两次,可他们都习惯了天津的生活,不愿意到上海来,我能做的就是往家里多汇一点钱。” “是啊,上了年纪的人都是故土难离,这个可以理解。” 萧太太插话道:“那你和宁宁的婚事,家里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 高非一时很难回答,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跟家里说,更不用说有什么打算。 萧宁宁:“高非,你是不是还没跟你父母提起我?” 萧万廷:“宁宁,女孩子家,稳重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大吵大嚷!” 高非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的编着瞎话:“我父母身体一直不太好,很难经得起这么远长途颠簸劳顿,加上匪患猖獗,路上也不太平。所以我打算,不让他们来上海!” 萧万廷皱着眉:“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父母不参加,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高非:“……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风俗的原因,家里希望我能回去成亲。” 萧宁宁:“去天津成婚?那怎么行?难道我们一家人都要跟着去天津?” 萧万廷点点头:“这还真是一个难解决的问题。” 高非灵机一动,说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虽然我父母来不了,但是在上海依然举办婚礼。将来有机会,我带着宁宁回去天津再举办一次,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萧万廷夫妇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也不是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让人家父母千山万水的冒着生命危险来上海吧。 萧宁宁现在美滋滋的品着葡萄酒,她听到高非说‘我再带着宁宁回去天津再举办一次’这句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至于说谁来不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在她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萧宁宁脱口而出:“那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呀?”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这句话无论如何不应该由自己来问,按照这个时代民风开化程度,女孩子都不应该参与讨论自己婚事,更不要说这么性急的新娘子。 丁凯文笑道:“宁宁,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萧太太:“唉,幸亏今天没有外人,要不然可被人笑话死了!” 萧宁宁红着脸说道:“都说没有外人,我问问又怎么了?我要是不问,你们不是也得问吗?” 丁凯文打趣道:“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萧宁宁认真的想了一想,说道:“我觉得下个月就可以。” 这一次,连一旁伺候的梁妈都捂着嘴偷笑,萧太太一半斥责一半宠溺的语气说道:“宁宁,你羞不羞?还不闭嘴!” 萧万廷:“宁宁口无遮拦,小孩子心性。不过,我倒是觉得下个月也很好。” 日子就这么定下来,至于怎么个很好,没人去追问,萧万廷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萧家急于让女儿出嫁,高非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早一天结婚还是晚一天结婚,对他来说都是必须要走的程序。 晚上有事,今天恐怕没有三更,抱歉。。。保证两更,争取三更。 正文卷 第289章 累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厉先杰正和高非坐在屋子里闲聊。 “高非,我的职务可能要有变动。” “变动?什么变动?” “昨天站长找我谈话,他说情报处要增设一科和二科,听他那意思是想把我调过去。” 高非点点头:“上海这么大,情报处的工作繁重,确实应该增加人手。站长把你调过去,这也算是人尽其才。” 厉先杰冷哼道:“什么人尽其才,他是无人可用了,才把我想起来!” “笃笃!”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左枫手上拿着两盒茶叶推门走进来,笑吟吟的说道:“高处长,好久不见。厉处长也在。” 高非连忙起身让座:“左处长,快请坐。你这是去哪公干了?走了有半个多月了吧?” 左枫:“我去杭州出了趟差,顺便给大家捎点当地特产西湖龙井。厉处长,你的那份,我已经让人给你送总务处去了。” 厉先杰:“让左处长破费。” 左枫笑道:“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两盒茶叶而已。对了,我还要去站长那汇报工作,咱们有时间再聊。” “左处长,慢走。” 高非心里很清楚,既然左枫回来了,那就是说和他单线联系的‘少爷’要么是已经回到上海,要么就是在回来的路上。 想要找出‘少爷’是谁,唯一的线索就是左枫! “笃笃!” “进来。” 左枫迈步走进站长室:“站长,我回来了。” 王芳雄:“左处长辛苦了。” “为党国效劳,不辛苦。” “浙江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共党损失了十几个人,却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们的高层迄今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被抓的共党都关在什么地方?” “为了防止泄密,抓捕的所有共党分子,都不在浙江审讯,一律秘密押解往*****!” “嗯,这样最好,免得给共党查找到证据留下口实,毕竟现在还是双方的停战期间。” “是。毛站长也是这么认为。” “‘少爷’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他应该比我早一天到的上海。” 王芳雄走到窗前,沉思了半晌,说道:“共党把人员调来调去,你认为他们是在玩什么把戏?会不会是‘少爷’露出了马脚?” “应该不是。而且就算是共党察觉到自己内部有问题,他们也无法确定目标,我觉得不必过于担心。” “嗯……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这个阶段,暂时不要和‘少爷’联系。” “站长,我刚刚听手下人说,根据这两天的情报显示,共党华东局好像有大人物要来上海和冯一帆接头,如果属实的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抓捕良机!” 王芳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管真假,这一段时间,情报处要加派人手严密监视所有码头车站!” “可是情报处人手有限,咱们也不可能每天都去查这一件事。” “你有什么好办法?” “……要不然就让‘少爷’查实一下,冯一凡接头的具体时间地点,哪怕是有一个大概范围也行。” 王芳雄略一思索:“也好。不过,告诉‘少爷’千万要小心,查到当然最好,查不到也不要强求,以自保为主!” “是!” “另外,左枫,你要学会识人善用,六组的丁凯文最近接连破获几起案子,能力是毋庸置疑。有这样的人才帮衬,你自己做起事来也会事半功倍,明白吗?” “站长,我明白。” 左枫回到情报处,心想着听王芳雄的口气,是有要提拔重用丁凯文的意思。上司既然有这样的心思,自己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他拿起电话:“丁凯文吗?我是左枫。” “处长,你有什么吩咐?” “最近共党有大人物要来上海,六组负责中央车站附近的监视,那里是进出上海的门户,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你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是!” 半个月后。 左枫出现在中央车站,他将车远远停在马路边,步行来到车站对面那片巷子。 这片巷子有十几个出入口,左枫慢慢的走着,在第三个巷子路口的墙壁上,看到一个三角形的标记,这是‘少爷’和他约定的暗号。 从巷子口走进去,顺着暗记指引,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矮墙跟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在向上数到第三块砖,伸手拽出砖头,从里面拿出折叠好的信纸。 左枫把信纸揣进兜里,迈步从巷子里走出去。为了防止暴露,他和‘少爷’的接头方式,就是通过这样的情报传递来完成。 中央车站钟楼上,高非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 ………… “笃笃!” “进来。” 左枫兴冲冲的推门走进站长室,说道:“站长,‘少爷’传来消息,最近一周内,共党华东局首长会从十六铺码头下船,到时候冯一凡会亲自去接他!” “具体时间没有查到吗?” “没有。‘少爷’猜测是冯一凡担心泄密,不想把消息透露的过早。” “冯一凡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到底会不会连在十六铺下船的消息也是烟雾弹呢?” “站长,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 “你有什么应对方法?” “我已经想好了,今天我就给‘少爷’送一部照相机去,让他找机会暗中拍下冯一凡的照片,到时候,无论他们是在哪下船,只要跟住姓冯的,就一定是错不了!” 王芳雄沉吟着:“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万一被共党发现照相机,‘少爷’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 冯一凡:“您忘了?站里新来了一批徕卡相机,间谍专用那种,只有两个火柴盒大小,非常利于藏匿。这么小的东西,他可以藏的地方太多了,绝不会出问题!” 王芳雄还在犹豫,左枫劝道:“站长,这次来的是华东局的首长,是共党的核心人物,要是抓了他,再加上冯一凡,咱们就算是因此损失了一个‘少爷’又算得了什么?” 王芳雄沉思半晌,说道:“好!这件事千万要谨慎,你们接头的地方要保证绝对安全!” “您放心,退一万步说,即使共党有所察觉,那地方有十几个出入口,他们不可能在每个出入口都安排人监视。” “那好吧,你自己谨慎一点,去办吧。” “是!” 正文卷 第290章 少爷 所有关于华东局首长的情报都是冯一凡散布出来,完全没有这回事。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少爷’进入休眠状态,他只有不停止活动,才能有机会把他找出来。 左枫将照相机连同一张纸条,塞进那块砖头里面,做好了暗记,再小心伪装好,检查一遍全无破绽,这才放心的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高非走进来。他之所以敢进来查看,也是发现巷子内四通八达,不用担心被人堵在这里,况且即使被人发现,他也有合理的解释,自己是发现可疑情况进来搜查。 循着暗记标识,高非很快发现了那块做了手脚的砖头,拽出砖头,拿出里面的照相机和纸条。 纸条内容很简单,只有十几个字:拍下冯的照片。不必强求,自保为主! 这么重要的情报,接头人随时都会来取,如果高非这时候选择去通知冯一凡,有可能会错过见到‘少爷’真面目的机会。所以,他略一思索,迅速把照相机里面的胶卷拿出来,充分曝光后再装回相机,连同那张纸条都放回去原处。 高非沿着巷子挨家挨户走过去,其中一户人家木门上挂着锁头,显然是家里还没回来人。他纵身一跃,翻上墙头轻轻跳进院子里。 他趴着窗户向屋子里看了看,桌子凳子上到处都是蒸屉,这是一家卖馒头的作坊,主人应该是还在外面沿街叫卖没有回来。 高非躲在院门后面,任何人走进这条巷子,他都能够听得到。 天空中飘飘洒洒下起了小雪,零零碎碎的雪花在寒风中飞舞,半个小时之后,到处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偶尔有人走进巷子里,高非透过门缝向外窥视,基本都是此地居民,并没有人在那处矮墙前停留,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 难道‘少爷’今天不来取情报了?高非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他不能再躲在这里。 这个时间卖馒头的也该收摊回来了,很容易被堵在院子里,况且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自己冻得手脚都有些麻木。 高非再次翻过院墙,迈步走到街上。他心想着只能用笨办法,让冯一凡明天搜查虹口区域所有地下党情报员的住处,只要在谁的住处找到照相机,谁就是那个内奸‘少爷’! 今天是跟踪左枫,为了掩人耳目,高非今天并没有开车。他走到街边电车站,站在等车的人群里,准备乘车到小东门去找冯一凡。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面皮黢黑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腰从电车站经过。漫天的飞雪落了他一头一身,头发眉毛全是雪,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 这副打扮在上海街头有很多,苦力、街边的商贩,差不多都是这种形象。他从电车站走过去的时候,高非并未在意,但是看到他腰间别的一支旱烟袋,不由得让心里一动,因为他上一次见过这支旱烟袋还是两年前的铁帽子街! ——这个人叫小江西!是铁帽子街的那个修鞋匠!同时也是虹口区地下党的一名联络员! 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高非不动声色,远远的看着他要去哪。 小江西在附近转了一圈,回头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迈步走进巷子。 高非随即跟了上去,如果小江西拿走照相机,那他铁定无疑就是内奸‘少爷’! 高非走进巷子里,四周空无一人,他走到矮墙下,抽出砖头一看,里面的照相机和字条已经被人拿走。还没等他把砖头塞回原位,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别动!你是什么人!” 小江西——也就是军统安插在上海地下党中的特工‘少爷’,从矮墙后面跳出来,手里举着一支精巧的勃朗宁手枪,这把枪是左枫给他的,平时就藏在他的修鞋摊里。 他拿到照相机之后,听到巷子口有脚步声,虽然这里四通八达,但是这样的下雪天,短时间内会留下脚印,所以他选择了等待,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高非举着手:“你不要乱来,我是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你是谁?” 小江西:“行动处长?你来这干什么?” 高非:“你就是‘少爷’吧?你刚拿走的照相机里,胶卷是曝光的废品,但是左处长并不知情,站长担心耽误了大事,特意让我来换上一个新的胶卷。” 高非说出了小江西的代号,也说中了他拿到的东西,提到的人物都跟他有直接关系。这让小江西多少放松了警惕:“新胶卷在什么地方?” “在我上衣口袋里。” “你慢慢把它掏出来,放在墙上。” 只要见到新胶卷,小江西基本就会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因为不太可能会那么凑巧,高非的身上刚好带着一个微型胶卷。 高非先掏出自己证件,放在矮墙上:“看到了吧?这是我的证件。” 小江西走近一点,伸手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军统站行动处处长证件:“你把胶卷给我,你就可以走了。这件事我要向左处长证实一下……” 高非从白雪映照的影子上,看到了他的动作,蓦然抽出那块留在墙外一半的砖头,反手劈过去,“嘭!”正拍在小江西的脸上。 小江西惨叫一声,手里的枪也响了,只不过身体受到了击打,枪口不可避免的偏离了准星,“砰!”子弹射在矮墙上。 高非顺势一记勾拳,猛击在对方的头部。小江西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噗通!”摔倒地上,手上的勃朗宁枪也脱手。 高非从裤腿内拔出匕首,纵身上前,手起刀落。“哧啦!”一声,小江西捂着脖子,鲜血顺着手指不断喷涌。 ………… 情报处六组的人被左枫安排在中央车站。 丁凯文漫无目的的四处巡视,这一带他很熟悉,两年前他独自一人亲手抓到了胡铁峰。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枪响,他吃了一惊,立刻掏出手枪,向这边跑过来。 高非把证件装回口袋里,匕首在小江西身上擦拭干净,顺手捡起那把勃朗宁手枪,车站巡警马上就会到,弄不好要是遭遇难免要开枪。 丁凯文赶到现场时,小江西已经绝气身亡,鲜血流淌在白色的雪地上,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他并不认识小江西,但是既然开了枪,这件事就小不了,而且从凶手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来看,绝不像是普通蟊贼犯下的案子。 雪地上一串脚印通向巷子深处,丁凯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对于在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抓人,因为受过专业训练,他有着非常强烈的自信! 正文卷 第291章 匪夷所思 按照本来的计划,高非只需要查到谁是‘少爷’就行,动手锄奸的事情,冯一凡自会组织人手去做。 但是眼下情势所迫,从他说出自己身上带着新胶卷那句话开始,高非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亲手除掉这个家伙! 不然的话,只要‘少爷’明天和左枫提起这件事,高非就算是能够解释过关,也必然不会再得到信任。 他裹紧风衣匆匆向外走,忽然听到四周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忽东忽西扰人心神,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堵在哪条出口。 高非很冷静,因为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的行动速度,还不至于拖沓到被人包围了,还没走出巷子。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身后雪地上一串长长的脚印,静静听着四周奔跑的声音。 丁凯文在巷子里东奔西跑,制造着恐慌气氛,他并不是胡乱奔跑,奔跑的方向以及时间长短,都是按照人的本能反应而特别设定。 他蓦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倾听着巷子深处的动静。 此时如果没有这些建筑物,漫天飞雪的天地间,只有两个男人静静的凝神伫立。 十几分钟后,六组的郑勇和几名警察跑过来,他们冲进巷子里,首先看到了小江西的尸体。顺着地上的脚印向前追,追到百十米远,只见一男人站在那,背对着他们,手上拎着一把手枪。 一名警察慌忙举起枪,喝道:“把枪放下!” 郑勇压下他的胳膊:“乱叫什么,这是我们组长!” 他迈步走过去,看着一脸迷惘之色的丁凯文,问道:“组长,你怎么了?” 丁凯文喃喃着:“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 郑勇:“让凶手跑了?看来也是一个腿快的家伙,居然能在您的追踪下逃走。” 丁凯文摇摇头:“我的迷宫抓人术被破解,还没那么太奇怪,毕竟这世上高手很多。我现在奇怪的是,他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郑勇不以为然的说道:“组长,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凶手可能就是误打误撞跑出去了。” 丁凯文指着地上,说道:“不!这绝不是误打误撞,你看看凶手留下的脚印。” 郑勇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脚印,虽然不断飘落的雪花已经渐渐把脚印填满,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凶手的脚步走到这里,就再没有向前延伸,四周也没有任何痕迹。 换句话说,凶手的脚印到此为止,他也没有进入到两旁的人家,却在这里凭空消失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郑勇目瞪口呆:“这确实是匪夷所思……” 丁凯文转身回到小江西尸体旁,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一名警察走过来:“报告长官,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所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我们搜到了这个。” 他把那部微型照相机和字条递给丁凯文。 丁凯文看了一眼照相机,立刻就判断出这种间谍专用器材,最大可能的出处就是军统站! 这个人是军统的人? 因为死者身份特殊,让丁凯文更加认真起来,他在周围巡视着,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雪地上的脚印重叠混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他捡起那块沾着血迹的砖头,塞进矮墙的洞里,大小正合适。这基本可以判断,死者是来这取情报,或是存放情报,然后被人突下杀手死于非命。 郑勇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小江西,说道:“组长,这是咱们的人吗?没见过啊。” 丁凯文:“没见过也正常,可能是密探线人之类……” 他的目光从矮墙上掠过,墙头上有一处痕迹没有受到破坏,呈现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状。 郑勇见丁凯文看着矮墙,也走过来瞧了一眼,说道:“这会不会是那个照相机留下的痕迹?” 丁凯文摇摇头:“照相机凸出一块,痕迹不会这么平整。” 他思索了一会,伸手从怀里掏出证件,轻轻的放进去,证件和印痕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点误差。 丁凯文自言自语的说道:“既然现场没找到证件,那就是说,证件可能是在凶手身上!” 郑勇惊讶的说道:“组长,你是说凶手是……军统的人?” 丁凯文:“这还不足以证明凶手是什么人,很多部门的证件形状都差不多,中统、警察局、缉私处,都有可能。”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在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凶手十有八九是军统的人。能够破解自己迷宫抓人术,要不是受过类似训练,只凭着运气乱闯,很难让人相信。 ………… 军统站会议室。 会议室内十几个人鸦雀无声,王芳雄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热茶早就没了温度。 几分钟后,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安插在共党内部多年的潜伏人员,代号‘少爷’的张凯,被人杀死在中央车站附近的巷子里!” 胡国华:“站长,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个人?” 王芳雄:“‘少爷’的保密级别很高,不和他发生联系的部门,都没有权限知道他的情况。这件事是左处长一手经办,左枫,说说张凯的最新情况。” 左枫站起身:“是,站长。法医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张凯没有其他致命伤,他是被砖头击中头部,然后被一刀割喉……” 王芳雄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这些我都看到了,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左枫:“其他情况……我给他拿去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我已经让警察局登记了枪号,到时候也能够算作一条线索……” 王芳雄再次打断他说话,对坐在座位最末的丁凯文说道:“丁组长,说说你的分析。” 左枫面色尴尬的默默坐下。 丁凯文站起身:“当晚我正在中央车站执行公务,听到枪声后,基本是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是很惭愧,凶手逃脱了我的追踪。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很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人!” 胡国华:“你是说上海站有共党内奸?” 丁凯文:“胡科长,我只是根据案情推断,并没有百分百确认。” 王芳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只是怀疑,但是也不能放松。胡科长,内部调查归你管,你要负起责任来,对我们内部来一次全面的调查!” 胡国华:“是!” 王芳雄:“另外,再宣布一件事,情报处从即日起增设一科和二科。厉先杰任情报处副处长兼一科科长,二科科长暂时没有人选,就由丁凯文暂时任代科长。” 正文卷 第292章 障眼法 情报处增加了两个科,实力上得到了很大提高。左枫刚开始也很高兴,认为这样一来,自己在上海站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但是时间长了,他发现了不利于自己的弊端。 以前情报处有任何问题,必须经过左枫批准,现在不同了,很多事情在科长、副处长那一级就可以处理,这无形中削弱了处长的权力。 新钉上‘情报处一科’牌子的办公室门前,厉先杰刚要推门进屋。 “厉副处长,忙吗?”丁凯文走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两个人平时都爱喝几杯,是不折不扣的酒友,在众多同僚中,关系算是比较融洽。 厉先杰:“不忙。丁科长,屋里请。” 丁凯文:“科长可不敢当,我只是暂时代职。” 厉先杰:“你就是军衔级别不够,站长才让你代职,将来你积累一定的资历,站长给你往上提一提,那时候就可以正式任命你做这个二科科长了。” 丁凯文:“不会吧?也许过一段时间,总部就能派下来一个科长。” 厉先杰回手关上房门,说道:“行了,当着真人别说假话,你心里其实透明白,就是不愿意承认。” 丁凯文笑了笑,打量着办公室内崭新的桌椅以及房间布置,说道:“厉副处长办公室虽然看着不大,这些物品可都是站里最好的了。” 厉先杰:“这就是当过总务处长的好处,下面的人不用我说,什么好就送来什么。” 丁凯文:“这说明厉副处长是好人缘,在哪都吃得开。” 厉先杰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想不想学怎么做好人缘?” 丁凯文笑道:“愿听指教。” 厉先杰:“对部下别太严苛,得过且过,就能混一个好人缘!” 丁凯文:“厉副处长开玩笑,我也权当笑话听。” 厉先杰掏出香烟,扔给丁凯文一支:“二科也是刚成立,事情一大堆,你找我不是来闲聊的吧?” 丁凯文:“有一件事,困扰了我好几天,始终是想不明白,要不是这几天大家都忙,我早就想向你请教请教。” “什么事?” “前一段时间,在中央车站,杀死‘少爷’的凶手明明被我困在巷子里,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丁科长,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别介意。” “当然。咱们讨论问题,没什么可介意的。” 厉先杰:“首先我们承认一点,美国人在军事方面,确实很先进。但并不是说,他们所有的东西都高出我们一筹。就譬如说,你那个神乎其神的什么迷宫抓人术,军统也有类似的培训,一般的特工在当时情况下都有机会逃脱。” “我没受过军统培训,很好奇你们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正常人听到周围纷乱的脚步声,都会本能上选择安静的出口突围,但是这样一来,正落入追踪者圈套中。其实最可能逃出去的是他身后那条巷子出口,因为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回头路!” 丁凯文点点头:“没错,事后我也想到了一点,我们追踪者自己最容易忽略的正是那条回头路。” 厉先杰:“所以吧,你用这种方法抓普通人,成功的概率确实很大。但是想要在那么多出口的巷子里,抓到一名受过训练的特工人员,难!” 丁凯文:“这件事是我太大意。不过另一件事,我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此,我昨天又去了一趟现场,仔细勘察了一遍,还是找不出原因。” 厉先杰也来了兴趣,揶揄着说道:“什么事能把美国特工难为成这样?” 丁凯文目光游离,似乎重新陷入当时的场景中:“当时我找遍了巷子,没有凶手踪迹。知道他逃走的可能性很大,就沿着他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向前走,心想自己怎么也该查出他是从哪逃走的吧。” 厉先杰沉吟着:“继续说。” 丁凯文:“厉副处长,你一定猜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沿着他的脚印走出百米远,然后就没了他的足迹!这个人好像是平地消失了一样!” 厉先杰:“你搜查了四周的房子没有?” 丁凯文:“搜查过了。其实根本不用搜查,雪地里的足迹很清楚,他除非是神仙,要不然绝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飞进旁边的院子里。” 厉先杰沉思良久,眼睛忽然一亮,笑道:“我好像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看着很神奇,其实就是一个障眼法。” 丁凯文:“障眼法?” 厉先杰:“你在进行迷宫抓人术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踩着他自己的脚印,一步一步退出巷子出口,退到那片凌乱的案发现场,他再从容离开!” 丁凯文惊讶的半晌无语,过了许久才说道:“……你说他是退回来的?” 厉先杰:“要不然他难道会长翅膀飞了?” 丁凯文慢慢理顺了思路:“他那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迷惑我。下雪天的道路上,总是会留下痕迹,他担心我会一路追踪下去!” 厉先杰:“没错!” 丁凯文伸出大拇指,由衷的称赞:“厉副处长心思缜密,真是令人佩服。” 厉先杰大笑道:“这不是什么心思缜密,你猜不到,只是因为你不是从小生活在北方的原因。” 丁凯文很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厉先杰解释着:“北方的冬天经常下雪,久而久之,小孩子们差不多都玩过一种游戏,就是找一片厚厚的雪地,自己一步步踩过去,然后再顺着自己的足迹退回来。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孩子们的游戏。” 丁凯文苦笑道:“要是厉副处长在,当时就解开谜团了。” 厉先杰摇摇头,说道:“以当时的情况,我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谜底。估计也是要搜查完周围住户,才有可能想明白整件事,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丁凯文:“现在明白了也不算晚,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 厉先杰:“什么?” 丁凯文缓缓说道:“凶手是一个北方人!” ………… 内部调查科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将上海站所有科室办公电话都进行了监听,并对个别有疑点的人进行了调查。但是调查对象都是科长以下级别,并没有涉及到站里高层。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是我。”电话另一端是萧宁宁的声音。 “哦,什么事?” “我要见你。” “……最近站里很忙。” “我不管。” “那就五点钟吧,我去找你。” “好。” 两个人的对话既简单又直接,倒像是结婚了几年的夫妻那样随意自然。高非拿着发出盲音的电话,愣了半晌,在心里叹息一声,把电话放下。 正文卷 第293章 逛街 高非刚启动车,厉先杰从楼里跑出来:“等一下,等一下。” 他跑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送我去百乐门。” 高非开着车驶出军统大门,笑道:“先杰,你这小日子过的可以啊,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不打算攒钱娶老婆了?” “一个人多好,想干嘛干嘛,娶老婆就等于是失去了自由!这么傻的事,我才不干!” “以前你在总务处,这么想当然没问题,现在你是军统重要部门的副处长,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什么意思?” “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用不了多久,各路身份显赫的媒人们,能把一科的门槛给你踩平!” 厉先杰想了想:“那也无所谓,对这种事,我没你那么矫情,顺其自然。” 高非:“你倒是想得开……我公事包里有一个信封,你把它拿出来。” 厉先杰从公事包里翻出信封,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高非手把着方向盘,说道:“钱。你揣起来。” 厉先杰:“给我钱干嘛?” 高非看了他一眼,说道:“百乐门可不便宜,你身上的钱带够了吗?别总是半夜三更让我去赎人!” 厉先杰:“哪有总是,就那一回让你来结账……” “一回?” “啊……两回,哦,不,三回,三回。” “堂堂国军少校处长,因为这种事被人扣下,传扬出去可不太好听。” 厉先杰把信封塞回公事包里,说道:“他们又不知道我的身份,怕什么。今天晚上不用我花钱,丁凯文请客。” “跟我就不用虚张声势的了,这钱你拿着吧,万一丁凯文忘记带钱,你难道就站在一边干瞪眼?” 厉先杰笑了笑,把信封揣进怀里:“那行,等我发薪水还你。对了,你知道丁凯文为什么请我喝酒?” “为什么?” “因为我帮他解开了心里一个疑团!” “什么疑团?” “就是中央车站那件事,他一直想不通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巷子,我帮他揭开了谜底!” “谜底是什么?我也很好奇,说来听听。” 厉先杰把他的判断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觉得我分析的怎么样?” 高非点点头:“很精妙!可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出了答案,就不怕丁凯文怀疑你有可能就是那个内奸?” 厉先杰愣了一会,随即说道:“不会!我如果是内奸,何必告诉他谜底?这个道理他应该明白。” “嗯,说的也是。”高非嘴里敷衍着,将车缓缓停在百乐门门前。 厉先杰:“一起进去吧!” 高非笑道:“丁凯文请的是你这位大神探,我去凑什么热闹。” “哪这么些废话!走吧,进去喝一杯。” “不了,我得去接宁宁,她找我有事。” 厉先杰坏笑道:“呦,宁宁?叫的这么亲热了?行,那你去会你的俏佳人,我去喝我的威士忌!” ………… 萧宁宁在家里早就梳妆打扮完毕,听到门铃响,立刻起身小跑出去,打开院门一看,果然是高非。 “怎么来的这么慢?” “送先杰来着……找我什么事?” “你等我一下。” 她返身回到屋子里,带上挎包,穿上一件毛呢外套,门都忘了关就往外走。 梁妈追在她身后问道:“小姐,你去哪?太太回来一定要问的。” 萧宁宁头也不回的说道:“梁妈,你就告诉我妈妈,我和高非出去了!” 她风风火火的拉开车门坐进去:“开车!” 高非:“去哪?” “永安百货。” “去那干嘛?” 萧宁宁娇嗔着白了他一眼:“笨,去百货公司当然是逛街呀。” “你让我去陪你逛街?” “怎么?不行吗?” 高非吐了一口气:“行。”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来到了位于四马路上的永安百货。 日伪时期这里就是上海最繁华地段之一,现在也没什么不同,街道两旁商号林立,尤其是售卖洋货的店铺增多,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宁宁专门喜欢往洋货商铺里进,就算是什么都不买,每一样商品也要把玩半天。要不是因为两个人衣着得体,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早就被老板轰出来了。 街边一个卖报纸书刊的摊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棉衣棉裤,大腹便便的女人,她显然是看见了萧宁宁,立刻把脸转过去。 偏偏萧宁宁被书报摊上摆放的‘美国画报’吸引,快步走了过去,拿起一本翻阅几页,回头说道:“高非,我要买这本书。” 高非:“这都是外国字母,你看得懂?” 萧宁宁:“我看图不看字。” 高非掏出钱包,问道:“老板,这本画册多少钱?” 侧身对着他们的女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一块钱。”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宁宁愣住了,仔细端详着女人,吃惊的说道:“你是……美玉?” 高非也认出了她,这女人的确就是当年和夏菊、萧宁宁一起在资料室工作的蒋美玉。因为天气寒冷,她又整天坐在街边,穿的很臃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 蒋美玉抬起头,勉强笑道:“宁宁,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萧宁宁:“美玉,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蒋美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结婚了,孩子都一岁半了。” 萧宁宁指着她的肚子:“那你这是……” 蒋美玉:“这是第二个孩子,再有两个月也要生了。” 萧宁宁看着面容憔悴的蒋美玉,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当年两个人关系并不好,经常拌嘴吵架,但是看到她如今落魄的样子,还是很替她难过。 萧宁宁:“美玉,你嫁给什么人了?” “我嫁的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是猴子……哦,不不,是侯涛吗?” 蒋美玉苦笑着:“不是他还有谁。” 萧宁宁:“可是,我听我爸爸说,76号那些人不是都被判刑了吗?” “侯涛是小人物,只关了七个月,就释放了。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他一出狱,我们就结婚了。” “哦,那他现在做什么?” 蒋美玉眼泪含眼圈:“他……整天就知道赌钱!书报摊也不管。宁宁,我、我的命好苦呀……” 正说着话,侯涛嘴上叼着一支烟晃晃荡荡从远处走过来:“美玉,今天生意怎么样?” 蒋美玉擦了擦眼泪:“你又输了?” 侯涛:“我感觉手气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再给我拿点,我保证翻本!” 蒋美玉:“孩子呢?” 侯涛挠挠头:“孩子……他没事,我回去翻本了,就把他给你带回来。” 蒋美玉吃惊的瞪着他:“你把孩子押上了?” 正文卷 第294章 猴子 萧宁宁忍不住怒斥道:“猴子,你太过分了吧!” 侯涛这才注意到她,尴尬的说道:“萧、萧大小姐,这么巧……” 一想到孩子这会一定是吓得哇哇大哭,蒋美玉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把身上的钞票都掏出来,塞给侯涛:“你先去把孩子给我赎回来!” 侯涛拿着手里十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说道:“这根本不够……” 蒋美玉:“你输了多少?” 侯涛:“两万多一点。” 蒋美玉在身上翻找着,再也没有找出一张钞票,她颓然坐在凳子上。 萧宁宁打开挎包,拿出一叠大面额法币递过去:“我这里有,你们先拿去用吧。” 侯涛惊喜的接过钱,转身就要走,萧宁宁拦住他:“猴子,你不会是再去赌吧?” 侯涛指天发誓:“萧大小姐,你放心,我保证不赌,到那就把孩子赎回来。” 蒋美玉:“你还能让人相信吗?宁宁,耽误你们一会,帮我照看一下摊子,我跟他去!” 看着蒋美玉拖着怀孕后笨拙的身体,萧宁宁于心不忍:“高非,你跟侯涛去一趟吧?” 高非答应的很爽快:“好。” 高非和侯涛一前一后的走远。 蒋美玉慢慢坐下:“宁宁,刚刚那位高先生是你什么人?” 萧宁宁;“是我的一个朋友。” “高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他在……政府部门工作。” “宁宁,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感觉高先生一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你看看能不能求他帮侯涛找一份工作,省得他整天游手好闲到处去烂赌。” “没问题,我一会就和他说。”萧宁宁一口应承下来,她才不管高非愿不愿意管这种闲事。 蒋美玉:“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都是小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侯涛抱着一个小男孩,垂头丧气的跟着高非走回来。萧宁宁立刻拉着高非走到一边,把蒋美玉的意思说了一遍。 高非皱着眉,低声说道:“他以前是一个汉奸,我能给他找什么工作?” 萧宁宁央求着:“你想想办法嘛,我都答应美玉了。” 没办法,高非走到侯涛跟前,问道:“侯先生,你会什么手艺吗?” 侯涛:“高先生,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除了特工那点事,我什么也不会。” 听他提到了‘特工’两个字,高非心里一动,他现在除了冯一凡,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消息来源。侯涛曾经是76号的特工,做一名线人的能力应该是绰绰有余。在某些自己不方便出现的时候,这种人可以用上派场。 想到这,他低声说道:“你愿意做线人吗?” 侯涛眼睛一亮,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高先生是属于哪一个部门?军统、中统还是警察局?” 高非淡淡的说道:“这你就不用多打听,想干就干,钱的方面我不会亏待你。” 以侯涛曾经的汉奸身份,除非是有特殊机遇,要不然基本上是不可能重操旧业做回特工,这个线人差事可以说是最适合他的职业。 侯涛只考虑了几分钟,说道:“我愿意干!高先生,我想问问薪水方面的问题。” 高非:“除了重要情报的特别赏金,还会有月薪,就是说你每个月都会有固定收入。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在赌,这个差事你也就不能再做了。” 侯涛:“我保证绝不再赌!” 高非点点头:“做线人和特工一样,身份尽量要保密,你这个书报摊是一个很好掩护。” 侯涛:“这我都明白。” 高非掏出纸笔写了一个号码,说道:“有任何情况,晚上六点钟以后,你就打这个电话。如果打不通,就在半夜再打一次。” 看着他们两个人在角落里嘀咕了半天,萧宁宁得意的说道:“美玉,我就说吧,一定是没问题的。” 蒋美玉也很高兴,看情形事情是说成了,她不无担心的说道:“高先生给找的工作,也不知道侯涛能不能干好。” 世事难预料,在蒋美玉心里,她是万万没想到帮自己一把的人,是当年最讨厌的萧宁宁。 ………… 回去的路上,萧宁宁问道:“你给猴子找了一份什么工作?” 高非:“让他做军统的线人。” 萧宁宁:“嗯,猴子办事很机灵,还真是这块料。” “要不是他曾经做过汉奸,吸收进军统都没问题。” “那他的薪水谁来付?” “当然是站里。不过,这个需要写书面报告申请……你打听这个干吗?” 萧宁宁:“我刚刚有点后悔,万一要是你给他发薪水,我是不是办了一件傻事?” “我给他发薪水,怎么是你办了一件傻事?” “笨,这还不明白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用自己的钱替政府发薪水,我不傻吗?” 高非苦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萧宁宁:“现在不是满清,是民国,报纸上都在倡导新生活新观念。你的思想还这么封建?难道我们下个月结婚这件事,不是事实?不能说?” 高非:“好吧,你的话我反驳不了……” 萧宁宁娇嗔着说道:“我说的对,你当然反驳不了。” 高非手握方向盘,目视前前方,专注的开着车,没去接她的话。 萧宁宁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未婚夫,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高非的手臂被她身体碰到,方向盘把不稳,轿车自然跟着一晃。 这条路本来就狭窄,后面一辆军车刚好正要超车,没想到前车忽然一晃,卡车为了避让,一头撞到路灯的水泥杆上,“嗵!”卡车当即撞的熄了火。 在萧宁宁惊叫中,高非一脚刹车也停下车。 “没事吧?”高非看了一眼萧宁宁,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在急刹车的时候,头撞在车门内侧。 萧宁宁揉着头:“疼……” 卡车驾驶室里跳下来两个军官,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使劲敲着车窗:“下来,下来!” 高非推开车门走下车,看了看这两名军官领章,一名上尉,一名少尉。 上尉:“你怎么开的车?” 高非:“这么窄的路,超车干嘛这么快?要是慢一点,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故。” 上尉:“你开车乱晃,还有理了?” 卡车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来:“长官,车撞坏了,走不了了。” 上尉略一思索,吩咐少尉:“还有几百米远,让他们全体下车,列队步行走过去!” 少尉瞪了高非一眼,向上尉敬了一个军礼:“是!” 上尉随即又叫住他,叮嘱着:“命令他们严禁喧哗,不许说话!” 高非的耳朵很灵,虽然那名少尉去车厢后面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听见一句半句。 少尉的发音很奇怪,似乎更像是日语…… 正文卷 第295章 运兵车 军车后车厢里陆续跳下来三十多名军人,看样子不是新兵,年龄都在二十六七岁之间。下了车之后,他们迅速排成两列纵队。 高非觉得奇怪,这些兵虽然军容整齐,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这是很少见的事。 “嘀嘀!嘀嘀!”又一辆同样的军车开过来,行驶到跟前停下。驾驶室里一名军官探出头:“李参谋,怎么了?” 上尉——李参谋回过头说道:“没什么事,车坏了。” “那这些……士兵怎么办?” “我让他们步行过去,反正也没有多远。” “李参谋,这里是闹市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样吧,每辆车厢里塞几个,就都带过去了。” 李参谋想了一下,说道:“也好。” 在那名少尉指挥下,几名士兵爬上了这辆军车的后车厢。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钟,外面有路灯光线还好一些,全封闭的车厢里却是漆黑一片,刚上车的人不小心踩到别人脚上,立刻引来对方的咒骂:“混蛋!(日语)” 不论是在淞沪会战的战场上,还是在日伪敌后做特工的时期,对这句日语,高非并不陌生。即使骂人的家伙也在极力克制,尽量压低嗓音,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车厢里都是日本人?高非曾经听过一个传闻,由于国军在抗战期间主力精锐损失惨重,为了应对日益强大的共产党军队,他们将一些作战经验丰富的日军战俘秘密送往东北,准备充当攻坚战的雇佣兵。 萧宁宁走下车,绕过轿车车头:“等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李参谋把眼睛一瞪:“走?事情没处理完,你们想往哪走!” 高非微笑着说道:“我不着急,你忙你的军务,忙完了再说我们的事。” 李参谋点点头:“这个态度还差不多!” 他走到车厢后面,对少尉说道:“每辆车帮咱们装五个人就行,方便到了营地清点人数。” 少尉:“是。” 萧宁宁抱着肩膀:“高非,我冷死了,咱们走吧?” 高非:“没听那位李参谋说吗?事没完,怎么走?” 萧宁宁撇撇嘴:“一个小小的尉官,神气什么!你给他看一下证件,他立刻就会让咱们走。” 高非:“军统是情报部门,不能动不动就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萧宁宁:“可是我冷。” 高非:“你去车里等。” 萧宁宁:“我不。” 说话间,又一辆军车开过来,少尉招手拦下车,让路边队列里的五名士兵爬进车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隔几分钟就会开过来一辆封闭的军车。高非在心里数了一下,一共过去十六辆车,按照每车三十人计算,差不多有五百人左右。 看见运兵车并不奇怪,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有整建制的军队从上海开拔。美军军舰和运输机往来穿梭不断,不停的把军队运到山海关,然后进入东北。 等到所有士兵都被运走,李参谋这才走过来:“你是干什么的?” 高非:“做棉纱生意的商人。” 李参谋也不细问:“这件事你看怎么办?” 萧宁宁:“你的车自己撞到路灯上,关我们什么事?” 李参谋冷笑道:“这位小姐,你说话最好客气点!你们这件事,轻则是交通肇事,重则就是妨碍军务!” 萧宁宁不服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 高非拦住她的话头,说道:“李参谋,要不然这样吧,你的损失我照价赔偿。” 李参谋招手叫军车司机下来:“修车大概要多少钱?这位先生要赔偿咱们的损失。” 司机立刻领悟了长官的意思,假模假式计算了一会,说道:“运输营的这批车都是新车,刚才我看了一下,怎么也得……二十万。” 萧宁宁大瞪着眼睛:“二十万?你们干脆去抢钱算了!” 高非:“二十万法币都能买一只羊,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李参谋,我如果去军法处告你一状,你说结果会怎样?” 李参谋强装镇定:“是你主动要赔偿损失,又没人强迫你。” 高非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递过去,说道:“这是七万块,再多我也没有,你看行不行?” 李参谋使了一个眼色,少尉伸手接过钞票,说道:“这件事就算了,你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上了一辆等他们的军车,司机加大油门疾驰而去。 高非立刻也上了车,远远的跟在军车后面。 萧宁宁抱怨着:“知道是敲诈勒索还给他们,七万块还不如给猴子赌一把!……嗳,你走的方向不对呀,这是要去哪?” 高非:“我看一看他们是那支部队,军纪如此散漫,竟然敢明目张胆勒索鱼肉百姓!” 萧宁宁眼中露出兴奋神色:“你是要跟踪前面那辆军车?” 高非微笑道:“对,跟踪。” “我要不要坐低一点?免得被他们发现。” “不用。大大方方坐着就可以,你要是鬼鬼祟祟的才让人怀疑。” 前方数百米外是一处临时军营,李参谋乘坐的军车开进军营里,距离军营十几米远的一幢民宅门口,挂着527团团部的牌子。 ………… 第二天午饭过后。 高非拿起电话:“给我接527团二营营部。” 一分钟后,电话接通:“喂?” 高非:“是527团二营吗?” “对。” “我找一下周营长。” 过了一会,周云龙接过电话:“我是周云龙,你是哪位?” “周营长,我是上海站高非。” “噢,是高处长,你好你好。” “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再聚一次。” 周云龙为难的说道:“很抱歉,高处长,部队这两天就要开拔,事情特别多,恐怕是没时间聚了。” “哦,是这样,真是太遗憾了。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团从哪走?我和先杰去送送你。” “……后天凌晨三点钟,我们团在中央车站集结,乘坐军列出发。” “好,到时候,我和先杰去送你!” “那好,高处长,后天见!” “后天见。” 转过天,王芳雄把高非叫到办公室。 王芳雄似乎是漫不经意的问道:“高非,听说你和527团的周云龙营长关系不错?” 高非心里清楚,一定是昨天的电话被监听到了,他回答说道:“当年我在88师特务连的时候,他在通讯连,算是共过生死的袍泽弟兄。最近通过厉先杰,我们见过两次面。” 王芳雄点点头:“本来这个差事原打算派左枫去,既然你有朋友要远行,就你和厉先杰去吧!” “站长,什么差事?” 王芳雄:“中央车站运兵,需要戒严一天。警备司令部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说是不能独自承担责任,非要我们军统和警察局都派人前去!” 正文卷 第296章 哑巴营 还能是因为什么?如果就像高非猜测的那样,有一个营的日军战俘藏在其中,这样丑闻如果泄露出去,必然引得全国舆论哗然。 警备司令部担心事情败露,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干脆把军统警察局都绑在一起,出了事大家一起扛。 王芳雄一定是知道内情,但是他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怪他滑头,这种吃苍蝇的恶心事,没人愿意沾边。 快下班的时候,“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进来。” 一名肩宽体壮,年龄在三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而入:“处长,马超群前来报到!” 高非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哦,你就是马超群,坐吧。站长已经通知我了,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马超群毕恭毕敬的说道:“卑职归心似箭,一捱到总部秘书处下达调职命令,就立刻昼夜兼程回到上海!” 高非:“嗯,听说你为了来上海站,写了三次调职申请报告?” 马超群:“是,卑职是苏北人,在上海居住多年,家人都习惯了这里。而且听说行动处长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铁血锄奸队高队长,我更加盼望着能在您手下效力!” 高非:“你见过站长了没有?” 马超群:“已经见过了。” 高非:“既然总部批准你的调职申请,还是希望你能在熟悉的工作环境中发挥作用。这样吧,新成立的十组缺一个组长,就由你来担任。” 马超群惊喜的站起身,敬了一个军礼:“多谢处长栽培!” 高非:“你先不用高兴的太早,你这个组长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不过一个月后,会有一批新人分过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安排人手。” 马超群:“是!” 高非:“好,你先出去吧。” 马超群满心欢喜的退出去,他这两年一直在总务科庶务股任职,本以为获得调职机会,能在上海站立足就行,根本没敢奢望能被委以重任,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第二天凌晨三点钟,高非开着车来到中央车站。整条街已经戒严,荷枪实弹的士兵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外围还有警察局的巡逻队。 对于普通的部队调防来说,这样的警戒级别已经是超规格了,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就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营的鬼子雇佣军! 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依靠着站台上的照明灯,灰蒙蒙的人群在各自长官带领下列队进入车站。 传令兵嘶哑的声音由远而近:“527团全体官兵原地待命!不准喧哗!原地待命!……不准喧哗!……” 高非和厉先杰今天都穿着军装,军装外面是过膝的军呢大衣,戴着白手套向车站里走。一名宪兵走过来,双腿一并立正敬礼:“二位长官,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厉先杰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检查还真是严格啊,有这个必要吗?” 宪兵看过了两个人的证件,说道:“二位长官,请跟我来。” 站台值班室里,几个军官正在互相寒暄着,宪兵推开门:“报告!上海站高处长、厉副处长到!” 一名中校军官笑容可掬的迎上来:“两位辛苦,鄙人警备司令部副官处杨学忠。” “杨长官,你好。” “杨长官辛苦。” 高非又和其他人打过招呼,然后问道:“哪位长官知道二营营长周云龙在哪?” 杨学忠:“527团具体的行军部署情况,你得问王团副。王团副,周云龙在哪呢?” 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王团副想了一会,说道:“团长让他照看着点独立营,他现在应该是在那边。” 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矮胖子说道:“一团三营的建制,527团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独立营?” 杨学忠笑道:“李科长,你不在军队不知道,现在的建制乱着呢,一个团五个营我都见过。听说八路军那边都有一个师十几个团的建制。” 李科长惊讶的说道:“十几个团?那上面拨下去的军需补给怎么分配?” 杨学忠叹息道:“所以说共产党神奇之处就在这,这么无限制扩编,人家依然能生存下去,搁在国军的部队,早就跑的七七八八了!” 另一名军官低声说道:“杨长官,最后一句话收回吧,小心传出来,被军法处问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 杨学忠脸色微变,说道:“失言,失言,各位,我不是说国军军纪不严明。我是在说共军暗中扩军的事……” 高非:“王团副,独立营在哪个位置?” 王团副半真半假的作势要起身:“要不、我带你们去?” 高非连忙拦住:“外面天寒地冻,你告诉我独立营在哪就行,我们自己去找。” 王团副好不容易暖和一会,他也不想出去。听高非这么说,正和他的心意,于是说道:“独立营紧挨着二营,按照预先安排,说就站台靠西侧一点的位置。” 高非抱拳拱手:“好,各位,我们失陪一会。” 他和厉先杰走出值班室,彻骨寒风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凌晨三点钟是冬季最冷的时间段,那些等待上车的士兵都抱着枪揣着手,紧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厉先杰埋怨着:“干嘛不让王团副带咱们去,这到处都是人,去哪找周云龙?” 高非:“你信不信那家伙一出门,就能派一个兵把咱们打发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去找。” 厉先杰:“我上一次去他们团,他可是忙前忙后的巴结,不至于这样吧?” 高非冷笑道:“那是以前,现在527团马上离开上海,咱们以后管不着人家,他还用巴结你吗?” 厉先杰想了想,笑道:“他妈的,难怪进屋的时候,这家伙都没理我。” 高非看了看四周,招手叫过来传令兵,问道:“在哪能找到周云龙营长?” 传令兵:“报告长官,你们去独立营那片就能看见周营长。” 厉先杰:“我们知道去独立营,问题是独立营在哪?” 传令兵:“长官,你们一直往西走,有一个最安静的方队,就是独立营。” 厉先杰不太明白,说道:“最安静?有多安静?” 传令兵嘿嘿笑着:“长官,其实我们私底下都叫他们哑巴营,你们到了那,就知道有多安静。” 高非当先迈步向西走,厉先杰半信半疑的跟在他身后。虽然明令禁止喧哗,但是在黑夜寒风中,成百上千的人想要没有声音,几乎是不可能。 不断有士兵低声埋怨咒骂着,互相聊天说话的就更多了,只有长官过来的时候才把嘴闭上。 高非和厉先杰穿过这些咒骂和抱怨,忽然就进入另一个环境中,黑压压坐在行李包上四五百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和其他部队不同的是,这些士兵周围有一队宪兵在负责警戒。 厉先杰大声问道:“这是独立营吗?” 一名宪兵立刻走过来:“长官,你们有什么事?” 厉先杰:“我找周云龙营长。” 宪兵:“长官,请你等一下。” 没过一会,周云龙跟着那名宪兵走过来,他热情的伸出手:“二位长官,这么冷的天气还来送我,兄弟谢过了!” 正文卷 第297章 故技重施 所谓‘独立营’的士兵依然没有携带武器,他们似乎也不完全是因为长官的命令而保持安静,那种沉默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看到眼前的景象,厉先杰喃喃着:“还真他妈像一群哑巴……嗳,周营长,这些兵怎么都不发武器?” 周云龙含糊其辞的说道:“应该是装备还没到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呜——” 十几分钟后,一列长长的闷罐车缓缓进站,白色的水蒸气在寒风中弥漫飘散。 这是沪宁铁路线新增的特别军列,从上海北站始发,终点是北平车站。 站台上再次响起传令兵的嘶吼声:“527团全体官兵,准备上车!不准喧哗!527团全体官兵,准备上车!不准喧哗!……” “哗啦!咣当!”随着闷罐车厢门被拉开刺耳声响,站台上的士兵在连排长带领下,相互簇拥着挤进车厢里,车厢里虽然也是冰冷一片,但是起码可以遮挡风寒。 所有部队都在排队上车,唯有‘独立营’纹丝不动,他们对传令兵的号令置若罔闻,静静的坐在原地,对眼前发生的纷乱就像没看见一样。 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黑夜已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哗啦!咣当!”车厢门被挨个关上,站台上已经没有成群结队的士兵,除了‘独立营’之外。 “准备上车!(日语)”一名军官站在‘独立营’方队前面大声命令。 高非一直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听到这句日语,他更加确定无疑,这支所谓的‘独立营’全部由日军战俘组成,他们的出现是源于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协定。 厉先杰左顾右盼,开始的时候并没太留意这边,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愣了一瞬,转脸问道:“高非,那家伙喊了句什么?” 高非:“我也没听太清楚,好像是什么方言吧?” 厉先杰疑惑的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日语?” 高非:“不会吧?一定是你听错了……” “哗啦!咣当!”17号——27号的车厢被拉开,‘独立营’排着队走进去,每节车厢差不多装五十人左右。 周云龙:“二位长官,我得走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 厉先杰:“再见!” 高非:“多保重!” “呜——” 列车拖着长长的汽笛声,缓缓驶出中央车站。 回去的路上,厉先杰说道:“高非,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鬼子兵?” 高非:“谁们?” “装什么糊涂!我说的是独立营!哑巴营!” “哦,你说他们。你听着像是日语,我听着像是朝鲜语。” “朝鲜语?” “是啊,韩国流亡政府已经回国了,他们那个什么光复军一分队,不是还滞留在上海没走吗?我猜应该就是这部分人,这次趁着71军北上,顺道跟着回去了。” 厉先杰半信半疑:“能是吗?……不过,朝鲜语和日语的发音也差不多,就喊那么一句,还真说不准……” 回到军统上海站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高非先回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微型照相机揣在怀里,然后来到楼下值班室,迈步走进去,顺手拿起桌上的值班记录,问道:“晚上没什么事吧?” 两名值班员连忙站起身:“高处长,一切正常。” 高非随意的翻着值班记录:“晚上值班的时候,轮换着打个盹,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千万不能都睡着了,别耽误了正事!” 值班员:“是!” 值班记录前一页清楚的记录着:六点四十分,警备司令部送来绝密文件一份。七点整,文件已取走,签字的是陈秘书。 高非合上记录本,放在桌子上:“红柜文件非常重要,无论是谁取走的,一定要他本人签字,而且事后要向主管部门电话核实!” 值班员:“是!我们一直严格遵守规章制度!”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分,他迈步向秘书室走去。他心里很清楚,警备司令部的这份文件很可能和那支‘独立营’有关,如果是军队调防文件,根本没有必要在军统存档。 高非虽然确定了那一个营的人是日军战俘,但是还需要拿到直接的证据。 秘书室就在站长室旁边,高非敲了两下门,推门走进去。陈秘书正拿着毛巾擦脸:“陈秘书,你这是……一宿没回家?” 陈秘书把毛巾搭在脸盆上:“是啊,昨晚站长说有重要文件送来,让我签收了之后再走,谁曾想一等就是一宿!” 高非:“咱们一样,你总算是在屋子里等,我是在外面冻了半宿,现在困的都睁不开眼睛。” 陈秘书:“哦,你是去中央车站运兵的事。怎么现在连这种事,军统都要管?” 高非笑道:“鬼才知道,我是服从命令,站长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陈秘书:“可不是嘛……高处长,你有什么事吗?” 高非:“我看见站长室还锁着门,就到你这屋坐一会。” 陈秘书:“站长现在应该是在路上……你等一下,我去开门。” 陈秘书拿着站长室的钥匙走出去,趁着这个机会,高非赶紧把堆在办公桌上几份刚签收的文件翻了几下,其中一份赫然正是警备司令部的那份绝密文件。 高非把这份文件抽出来,正面朝下放在一旁,这样就看不到封皮上盖着醒目的‘绝密’印章,与那几份刚收到的文件稍微分开一些距离,乍一看还以为不是一起拿回来的。 然后他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陈秘书拎着钥匙走回来,他见高非昏昏欲睡,就没惊动他,轻手轻脚拿起桌上的文件,关好门再返回站长室。 他刚一离开,高非迅速坐起来,因为他知道,每天的这个时候,陈秘书都要整理归置站长办公室,最少也会给自己留五分钟时间。 他故技重施,拿起文件袋从底部打开,将文件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匆匆一瞥:……双方已经签署《保密协定》,本着自愿之原则,雇佣如下人员赴东北参战,名单如下,伊藤阿须夫、桥本光夫、山下贺、山本次郎…… 文件最末尾盖着国防部大印,以及何长官亲笔签名。高非来不及细看,掏出照相机‘咔嚓,咔嚓!’逐页拍摄。 王芳雄下了车走进楼里,想了想又返回值班室窗口:“警备司令部的文件送来了吗?” 值班员:“陈秘书已经拿上去了。” 王芳雄:“文件是昨晚上送来的吗?” 值班员:“是今天一早。” 王芳芳雄嘟囔着:“官僚作风!能拖则拖!……” 他迈步走上二楼,经过秘书室,他停下了脚步。 那个啥,各位书友受累在电脑上登录,点一下右上角那个“我要评价”,评价一下本书。谢谢啦。。。 正文卷 第298章 让感觉飞一会 王芳雄刚要进去问一下那份文件的事,旁边的站长室门一响,陈秘书推门走出来:“站长,您来了。” “今天的文件都签收了吗?”王芳雄迈步走进站长室。 陈秘书跟在王芳雄身后,说道:“签收了,办公桌上那几份就是,茶也给您泡好了。” “嗯,好。”王芳雄把手里的公事包放在一边,坐在办公桌后面,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逐一翻找。 陈秘书把王芳雄脱下的大衣挂起来。 王芳雄:“陈秘书,警备司令部的文件不是说送来吗?在哪呢?” 陈秘书连忙走过来,翻找了几下:“哦,对不起站长,一定是忘在秘书室了,我这就去拿。” 王芳雄喝着茶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去取。 陈秘书回到秘书室,心急火燎的推门而入,房门发出“咣当!”一声响,靠在沙发里的高非如梦中惊醒一般,一下子坐起身。 陈秘书连声道歉:“高处长,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取一份文件,忘了你在这。” 他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警备司令部的那份文件,仔细核对了一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刚他还担心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哪了。 高非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我也是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过去了……陈秘书,站长来了没有?” 陈秘书:“刚来。” 高非起身走出秘书室,来到站长室门前,房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走进去:“站长,早。” 王芳雄:“嗯,你也早。” 陈秘书拿着文件紧跟着也走进来,他把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说道:“站长,就是这份文件。” 王芳雄拿起来看了一眼封皮,吩咐道:“陈秘书,给机要室打电话,让许怀鸣把文件拿走存档。” 陈秘书:“是。” 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机要室吗?许主任来了没有?哦,还没来……等他来了,让他到站长室来一趟。” 陈秘书打完了电话,王芳雄说道:“我和高处长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是。”陈秘书转身退出去,反手带好了房门。 高非:“站长,我是来向您汇报今天早上527团运兵的事。” 王芳雄微笑着说道:“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高非心里一动,自己要是说没发现异常,未免太假了一些。差不多一个营的士兵,那么的与众不同,身为一名特工人员,感觉到蹊跷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他假装迟疑了一会,说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独立营似乎有些奇怪。” 王芳雄:“哦?哪里奇怪?” 高非:“说不出什么原因,可能就是太安静了吧,而且他们整整一营人,竟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站长,这些人是不是韩国光复军一分队的士兵?” 王芳雄伸手拍了拍桌上的文件袋,说道:“秘密都在这里!但是咱们不要去过问,知道太多没有好处。你也看见了,这份文件我连看都不想看,就是走个程序直接存档!”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许怀鸣推门走进来:“站长,您找我?呦,高处长也在。” 王芳雄指着桌上的文件:“红柜文件,立刻存档。” “是!”许怀鸣一刻没耽误,拿起文件就走。 这种情况,高非很乐于见到,文件刚刚送来就被拿去存档,而自己恰好此时出现在王芳雄的视线里,将来若是发生泄密事件,任何人有嫌疑他都不会有,因为王芳雄就是他最好的证人! ………… 小东门10号。 高非伸手敲门,“笃笃!” 过来一会,门内传来冯一凡的声音:“谁呀?” “是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高非迈步走进去,冯一凡探身向外看了看,这才关好房门。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再就是厨房和厕所,连客厅都没有,所以冯一凡只能请高非到卧室里说话。 床头摊着一本书,高非拿起来看了一眼封皮:“《名山游访记》,高鹤年著……冯先生,你还真是博览群书,这么偏门杂类的也读?” 冯一凡把桌上的烟灰缸拿出去倒掉,边走边说:“我只要有空闲时间,无论是什么书,都能看进去。” 高非翻着书的扉页,惊讶的说道:“印光大师、虚云大师都为他写序?这位高鹤年先生是佛教徒?” 冯一凡点点头:“高先生不问红尘俗事多年,参禅访道,闲云野鹤,走遍大江南北。人要是活到这种境界,也算是不枉此生啊!” 高非放下书,说道:“他是佛教徒,你是无神论者,你读这样的书,不矛盾吗?” 冯一凡:“咱们共产党人海纳百川,虽然有自己的信仰,但是对其他总角信仰,也能包容接纳。” 高非从腰里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说道:“这是小江西的枪,上面有枪号,而且已经被警察局登记在案。放在我手里不太方便,你先收起来。” 冯一凡接过枪看了看,说道:“还是把新枪,既然觉得不方便,你为什么不擦掉枪号?” 高非:“我有一种感觉,这把枪将来也许会有别的用途。” 冯一凡笑道:“好像每个特工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好吧,既然你有感觉,这把枪我就收起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送这把枪?” 高非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国军雇佣日本战俘打内战的证据,战俘名单太多,我来不及全部拍下来,大约只有一半名单。” 冯一凡打开信封,抽出照片仔细看了一遍,说道:“高非同志,这真是太好了!东北抗联的同志,经常在战场上发现敌军作战风格非常奇怪,原来玄机在这里!” 高非:“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些照片?” 冯一凡:“当然是要想办法转交给北平军调部我军代表,他们可以拿着这个,向国军代表和美军代表提出抗议!” 高非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以如今的局面,口头上的抗议根本无济于事。况且这些照片要想顺利送到北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军调部四周都布满了军统便衣,一旦送照片的人被抓,那就前功尽弃!” 冯一凡想了想:“那你说该怎么办?” 高非:“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万众瞩目的焦点!我们如果把照片交给报社,刊登在报纸上,效果是不是会更好?军调部我军代表只需要拿着报纸,就可以去质问国军代表!何苦千里迢迢把照片送过去?” 冯一凡轻轻一拍大腿,说道:“这个办法好!一举多得,既能把敌人的卑劣丑恶行径公布于众,又能不担任何风险!就这么办!” 正文卷 第299章 趁虚而入 冯一凡:“其实你今天就是不来找我,我也准备联络你。” 高非:“有什么事吗?” “鉴于你的重要性,组织上决定,专门为你设立一个交通联络站!这个交通站不和上海其他任何情报员发生横向联系,以确保你的绝对安全!” “何必这么麻烦,我们现在的联络方式不是很好吗?” “就像你说的一样,军统内部监视会越来越严。你是行动处处长,经常去慕尔堂教会外墙贴广告这件事,一旦被敌人发现,势必会引起怀疑,因为这种行为与你的身份不相匹配。” 高非思索了一会,也觉得冯一凡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去贴广告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或者是对广告内容不能自圆其说,恐怕还真是麻烦事。 想到这一点,高非点头表示同意,说道:“交通站准备设在什么地方?” 冯一凡点燃手上的香烟,深吸了一口,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当年也是负责做情报工作,这方面熟门熟路,你觉得我们的交通站以何种面目出现最为合适?” 高非拿起床头上那本书,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我经常会出入书店,这个爱好军统站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我建议你开一家书店,最好就在吴淞路,不要离我的住处太远,但是也不要太近。” 冯一凡微笑着说道:“可以!书店本来也是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我这个爱读书的人,算是借你的光,可以真正做到博览群书。” 高非:“开书店就要有伙计,你是准备用自己人,还是雇人?” 冯一凡:“当然是用自己人。因为要架设新电台,需要一个发报员。不过,你放心,发报员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高非微微点点头,说道:“好。弄好了之后,通知我一声。” 冯一凡说道:“开业的时候,我会在附近张贴广告,你到时候一定会看到。”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冯一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说道:“高非同志,我们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的未来!所以,你要坚信一点,我们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 高非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明白……有夏菊的情况吗?” 冯一凡:“知道一点,她正在参加特科组织的培训班。” “培训班?是要把她派往敌后吗?” “应该是有这个意图。” “她会被派去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太清楚,上面也没有最后定。” 高非站起身:“就这样吧,我走了。对了,书店里尽量多摆放一些历史类书籍,我偏爱这方面的书。这样我去的频繁也更有理由。” 冯一凡:“好!” ………… 从冯一凡住处出来,高非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寂静的夜晚,偶尔会传来几声爆竹的声响,高非在心里感叹着,不知不觉中转眼又是一年。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看见一辆轿车停在自己家门口,看车牌是站里的车。 等他走近了,车上下来两名特务:“高处长,站长有请。” 高非:“发生什么事了?” 特务:“不知道。” “哦,那你们等一下,我回家换件衣服。” “站长说,事情紧急,让你立刻跟我们回去。” 高非只好坐进车里,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自己偷拍那份文件,在哪个环节露出了破绽?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笃笃!” 高非推门走进去,会议室里除了王芳雄,还有左枫、厉先杰,以及一名陌生的少校军官。 王芳雄:“高非,这个会就等你了,给你家里打了好多遍电话,都没人接听,我只好派人去找你。” 高非:“我去书店逛了一圈。没耽误正事吧?” 王芳雄笑着说道:“我一猜你不是去泡茶馆,就是去书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佟营长。这位是我们上海站行动处处长高非。” 佟营长站起身,立正敬礼:“高处长,久闻大名!” 高非:“你好,佟营长。” 众人落座之后,王芳雄说道:“左枫,你先说说情况。” 左枫站起身:“昨天夜里,在新乐会里的百花楼,老鸨子报警说,有人醉酒闹事。警察赶到后,抓捕了那名闹事者,意外的在他身上搜出毛瑟手枪一把。经过审讯后发现,这个人是佘山的土匪。于是,警察局就给我们情报处打电话,让我派人共同参与审讯。” 高非拦住他的话头,说道:“既然是涉及到土匪,他们应该通知驻军才对,这种事跟我们军统有什么关系?” 左枫笑道:“高处长有所不知,据这名土匪供认,他们的匪首叫吕宾,已经暗中投靠了共产党,这股土匪现在成了共军的游击队!最为关键的是,山上还有一名共党委派的政委,名字叫丁帆!” 高非心里一惊,丁帆居然又回到了上海。 王芳雄:“厉副处长应该对这个丁帆很熟悉吧?” 厉先杰:“我知道这个人,在76号潜伏时期,丁凯文曾经负责抓捕过他,但是后来被他逃走了。” 王芳雄示意左枫:“你接着说。” 左枫:“据那名土匪交待,每年春节前,吕宾都会聚集游击队的人,大吃大喝一顿以示庆祝,这是他们最疏于防范的时候!” 高非已经多少明白了王芳雄的意图,这是要趁虚而入,一举歼灭佘山游击队! 王芳雄:“这伙武装有上百人之多,如今被共党利用,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如果任其发展,就会像滚雪球一样,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控制。所以必须要尽早铲除!佟营长,你的军队已经集结好了吗?” 佟营长站起身:“已经集结完毕,就等您的命令。” 王芳雄:“好!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共党政委丁帆,这个人对上海地下党的情况很了解,所以高处长你要配合一下佟营长的这次突袭。” 高非:“是。” 王芳雄:“佟营长,你带着军队从正面趁着夜色摸上去。高非,你带着行动队的人埋伏在外围,抓捕那些漏网之鱼,最重要的就是抓到丁帆!” 厉先杰:“站长,我和丁凯文都认识丁帆,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 正文卷 第300章 剿匪 陈秘书走进来:“站长,佟营长的人已经到了。” 王芳雄:“知道了,你去把丁凯文他们都叫进来。” 佟营长站起身,说道:“王站长,我出去看一下。” 王芳雄:“嗯,去吧。十五分钟后,准时出发!” 等到佟营长走出会议室,王芳雄说道:“军统终归只是情报部门,冲锋陷阵不是我们的特长。所以这次行动,你们不要距离交火地点太近,守住下山的小路就可以。记住,我们的目标是丁帆!” “明白!” 王芳雄:“高处长,你和厉先杰就等在这,十五分钟后跟佟营长的部队一起出发!” “是!” “左处长,你跟我来一下。”王芳雄起身离开会议室,顺便把左枫也叫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高非和厉先杰两个人。 厉先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去佘山吗?” 高非看了他一眼:“你是怕我会徇私枉法?” 厉先杰笑道:“那个吕洞宾曾经帮过你,你要是碰巧遇见他,保不齐会不忍心动手!我是怕你犯错误,这才准备冒着枪林弹雨陪你走一趟。” 高非:“先杰,你想多了。你忘了吗?他的情分我已经用枪支弹药补偿过了,况且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基本属于互不相欠。” 厉先杰:“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不过还真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张茂森和尹平对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泄露,你有这样的兄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高非揶揄着说道:“你是变相夸你自己吗?” 厉先杰哈哈大笑道:“我这么完美,还用夸吗?……” 会议室门一响,丁凯文迈步走进来。 高非略感惊讶:“丁科长,你的住处最远,怎么来的这么快?” 丁凯文:“厉副处长提前给我打了电话。” 厉先杰:“我就知道,跟你说去会会在你手上逃脱的家伙,你一定是最快速度到达!” 丁凯文:“没错,我想弄清楚当年丁帆究竟是怎么逃走的!” 没过一分钟,尹平也推门走进来,他身后跟着杨志雄,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处长,今晚什么行动?”。 高非:“剿匪!” 尹平惊讶的说道:“剿匪?”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说道:“不要问了,路上再跟你们说。时间已经到了,出发!”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而且时间很紧迫,高非没办法把情报送出去,只能是见机行事。 军统上海站院子外的马路上,停着一溜军用卡车,按照每辆车荷载人数来判断,最少有两个连的军队。 佟营长坐在第一辆军车的驾驶室里,看见高非他们都上了车,他一挥手说道:“开车!” 军车一辆跟着一辆,行动处的轿车紧跟在后面,长长的车队向佘山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车队来到了佘山脚下。 佟营长下了车,经过第二辆车的时候,拍了拍车门,说道:“吴连长,跟我过来!”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尉军官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他肩上挎着一个帆布的圆筒,紧跟在佟营长身后。 看见他们走过来,高非也下了车,环目四顾打量着黑漆漆的远山和丛林。 佟营长一伸手,说道:“地图!” 吴连长连忙从那个帆布筒里抽出一卷地图递过去,佟营长接过来直接展开,铺在轿车的机盖上,随手掏出配枪压在地图的边缘,防止被山风刮走,打开手电充当照明。 佟营长:“高处长,这就是佘山地形图。警察局抓的那名土匪已经标注好了路径,我带着人从正面上去。在东侧,就是这个位置,有一条猎道,真要是像王站长说的那样,有什么漏网之鱼,最有可能就是从这条猎道逃下来,这部分人就交给你们了。” 高非点点头:“当然,我们来就是干这种活儿的。” 佟营长回身吩咐道:“吴连长,你带着一连打头阵。记住,不摸到他们的老巢,都不要开枪,避免打草惊蛇,明白吗?” 吴连长:“明白!” 佟营长:“去吧!” 吴连长转身往回走,边走边低声喝道:“所有人都下车!不许大声喧哗!一排长,选几个排头兵上去探路!” “你,你,你,还有你!”一排长随机挑选了几名士兵,率先开始登山, 看得出这位佟营长很会带兵,即使知道面对的不是正规军,依然把进攻布置的井井有条。他手下的兵也都训练有素,他们在沉默中纷纷跳下车,跟着吴连长沿着山路向上前进。 佘山并不高,海拔最高处不超过一百米,但是漫山遍野的丛林里藏着一百多人,如果没有详细的地图指引,真是很难找到他们。 厉先杰掏出香烟扔给高非一支,说道:“你就等在车里吧,让尹平他们带队上去。” 高非点燃香烟:“那怎么行,你和丁凯文在车里等着认人,我带他们上去!” 厉先杰还想要说什么,高非已经当先向那条猎道走去。 所谓猎道,顾名思义,就是猎人们在寻找猎物的时候,无意中开辟出来的一条山路。 猎道非常崎岖难走,没有特殊原因,没人愿意走这样的路,但是对于吕宾他们来说,这就是在危急时刻的逃生通道。 尹平打开手电照着路,说道:“处长,要我说,你就别上去了,我和大白熊带人上去就行。” 高非没吭声,继续向山上走着。他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吕宾报信。 见高非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尹平只好带着人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嘱咐着大家:“都小心点脚下,别摔下去!” 爬到半山腰,地势趋缓,四周有几块天然巨石,高非拿过手电照了照,说道:“就在这吧,这地方视野开阔,打伏击最好。” 行动队的人都在巨石后面藏好,高非身边的一名队员把枪放在巨石上,起身到林子里去撒尿。 因为随时准备交火,那把枪的保险已经打开,高非心里一动,轻声吩咐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说话的空当,借着黯淡的月光,他轻轻一捅那把枪,“啪嗒!”一声,手枪掉到石头下面,高非的手劲恰到好处,扳机正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砰!” 子弹射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佘山。 ………… 山脚下的车里,厉先杰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估计马上就要开打了,丁科长,咱们俩难道就坐在车里等着认人?” 丁凯文笑道:“厉副处长是手痒了吧?” 厉先杰:“我不是手痒,我是担心……高非他们没堵住山上逃下来的残匪。” 丁凯文:“不会吧?高处长带着两个组的人,抓几个土匪还不简单?” 厉先杰:“谁都有失手的时候……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丁凯文侧耳倾听着:“好像是猎道方向。难道是谁的枪走了火?”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几分钟后,寂静的佘山突然间枪声大作,这一定是游击队的暗哨听到枪声,警觉中发现了佟营长的军队,现在应该是双方交上了火。 厉先杰掏出手枪,推开车门走下车:“丁科长,我去补漏!你去不去?” 正文卷 第301章 交火 佘山游击队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全是仗着‘游击’二字。正常的情况下,山上山下遍布暗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全员转移,机动性非常灵活。 但是像今晚这样被敌人摸到眼皮子底下,即使有高非暗中帮助鸣枪示警,再想要从容撤退,已经是不可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砰!” 丁帆爬到吕宾身边,大喊道:“吕队长,赶快下令撤退!敌人火力太猛,咱们挡不住!” “砰!砰!砰!” 吕宾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咬着牙说道:“丁政委,我他妈的不想撤吗?咱们让兔崽子们咬住了,撤不下去!” 丁帆:“那就趁着敌人还没冲上来,留一部分人掩护,主力撤退!” 吕宾阴沉着脸说道:“让我撇下弟兄们,自己逃命?不可能!” 话音未落,“嗵!嗵!”掷弹筒射出的榴弹在他们身侧不远处爆炸,浓烟里火光崩现,当场炸死三名游击队员。 丁帆:“吕队长,你这是个人英雄主义!别忘了你是游击队队长,不是土匪头子!” 吕宾充耳不闻,把手枪别在腰上,从地上捡起一支步枪,瞄着一个个不断移动的黑影,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射出枪膛,一个黑影应声倒地。 “哗啦!” 吕宾拉栓上弹,正要再次瞄准。 “哒哒哒哒哒!”汤普森冲锋枪一梭子子弹扫射过来,子弹在射在吕宾身前,压的他头都抬不起来,紧紧伏在地上,弄了一头一脸的灰土。 丁帆喊道:“吕洞宾,你再逞英雄,会把大家都害死!你回头看看,我们还剩多少人了!” “呸!”吕宾吐了一口嘴里的土沫子,回头看了一眼,一百多游击队队员,在不到十几分钟时间里,已经折损三分之一。 这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战斗,进攻的国军有备而来,不仅武器装备精良,而且是突袭。而游击队最好的武器就是中正步枪,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持有,剩余都是各式老旧的猎枪、汉阳造,甚至是需要两个人配合使用的抬枪。 再这么打下去真是有可能全军覆没,吕宾脸色铁青,沉默了一会,说道:“丁政委,你带着弟兄们撤,我留下掩护!” 一名黑红脸汉子说道:“那不行!队长,你和丁政委带着弟兄们撤,我来掩护!” 见吕宾执意不肯,丁帆叫过来几名队员,低声耳语一番,这些人一拥而上,连拖带拽架着吕宾撤下去。 佟营长在阵亡了几名士兵后,立刻命令道:“集中重火力打烂他们的防御!” “嗵!嗵!嗵!” “突突突突突突!” 掷弹筒、机关枪响彻山谷,这么激烈的枪声,就算是在市区都能听得见。留下掩护的十几名游击队员,人单势孤更加不堪一击,几分钟后,全部牺牲。 “吴连长!” “有!” “立刻带人追击残匪!务必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吴连长一挥手:“一连,都跟我来!” 二连连长走过来:“营长,要不是猎道那边响了一枪,惊动了游击队,咱们这一仗就能收拾干净!” 佟营长冷哼道:“军统那些人,除了会查办自己人,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二连长:“那咱们何必带着他们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佟营长:“有一个共党政委藏在游击队里,他对上海地下党情况非常了解,军统是冲他来的。对了,对下面人不能说这是共军的游击队,就说我们是来剿匪!被打死的都是土匪,明白吗?” 二连长:“是!” ………… 黑夜的竹林里,子弹划出一道道白线,不断的有游击队员被白线击中,倒下。 “妈的,跟他们拼了!”吕宾回转身,“砰!砰!”还了两枪。 丁帆气喘吁吁的喊道:“吕队长,咱们这么跑目标太大,必须分散开!再被敌人咬住,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吕宾也不是一味莽干,心里也知道丁帆说的有道理,他吩咐道:“弟兄们,三两个人一组,能下山就下山,下不了山,就找地方藏起来!” 剩余的四十多名游击队员,借着夜幕掩护,四散而逃。追兵因为目标一下子变成若干,不得不分兵追击。 吕宾和丁帆始终是在一起,他们带着两个队员,穿过这片竹林,顺着陡峭的山崖向上攀爬。 丁帆刚来佘山没多长时间,对地形还不太熟悉,只能跟在后面:“吕队长,咱们这是要去哪?” 吕宾拽住一根老藤条,用力跃上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咱们沿着这条猎道往下走,就能走到山脚。” 丁帆勉力的爬上来,把气喘匀了,说道:“敌人能消无声息的摸到山上,说明队伍里一定是出了内奸。我看这条道也不见得安全,最好还是躲进山里吧。” 吕宾摇摇头:“来了这么多军队,天亮以后,他们一定会搜山,躲起来也不是好办法。” 那两名队员说道:“政委,我们哥俩在前面探路,没事!”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见丁帆还有些犹豫,吕宾说道:“丁政委,你放心,就算是敌人知道这条猎道,我也有办法。走吧!”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丁帆只好站起身跟着走,两名队员端着步枪走在前面,沿着这条猎道向山下走。 一路上吕宾长吁短叹,丁帆劝道:“吕队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受挫没什么关系。等逃脱眼下的困境,咱们还能东山再起!” 吕宾:“丁政委,我是后悔没听你的建议,不该把山下的暗哨撤回来,唉,太大意了……” 丁帆:“我是政委,这次失利我也有责任,要是坚持住自己的意见,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大。下山以后,我会向一凡书记请求处分……” 尹平悄悄凑到高非跟前:“处长,还真来鱼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多钟,天色已将蒙蒙亮,两名游击队员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看到来人不是丁帆,也不是吕宾,高非暗暗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准备动手抓人!” 尹平低声传达着命令:“需要开枪的时候,尽量避开他们的要害,咱们是来抓活的!” “是!” 等到这俩人走到跟前,尹平霍然站起身,举枪对着他们,喝道:“不许动,把枪放下!” “放下枪!” “放下枪!” 看着巨石后面,草丛里探出的二十几个枪口,俩名游击队员互相对视一眼,猛然发了一声喊,举枪就射,“砰!砰!” “砰!砰!砰!砰!” 乱枪齐发,顷刻间,两名游击队员腿上被打中十几枪,其中一颗子弹失去了准头,一名游击队员胸口中弹,当即毙命! 尹平怒喝道:“谁他妈乱开枪!要活口,听不懂吗!” 这边枪声一响,走在后面的吕宾和丁帆停下了脚步,吕宾喃喃着:“还真他妈的有埋伏!” 丁凯:“咱们往回撤!” 吕宾拦住他:“别慌,我带你走另一条秘道,绕过去!” 丁帆惊讶的问道:“还有秘道?” 吕宾一矮身,钻进旁边的荆棘里,回身招手:“丁政委,进来!” 正文卷 第302章 灌木林 厉先杰沿着猎道往上走,山上的枪声已经渐渐趋于零星,这说明正面的战斗基本差不多结束了。 “厉副处长,等一下。”身后的丁凯文叫住他。 厉先杰回转身,丁凯文在自己身后五六米处,蹲在那审视着一片灌木林。 等到厉先杰走过去,丁凯文伸手从灌木林边缘的荆棘中间扯下一块东西:“厉副处长,你看这是什么?” 厉先杰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块质地粗糙的布条:“有什么问题吗?” 丁凯文:“你不觉得奇怪?” 厉先杰:“你是说这块布条很奇怪?山里有普通村民、还有上百名土匪,出现这种东西很正常。很可能是从什么地方随风吹过来,然后被灌木挂住。” 丁凯文摇摇头:“如果是随风吹过来,它只可能落在灌木上面。这么软塌塌的东西挂在中间,就有些不合理,” 厉先杰并不是笨人,他略一思索,说道:“不用猜了,我进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灌木林另一侧是十几米深的山沟,如果是方向感不好的人,很容易转晕了头,失足掉下去。 丁凯文作势要脱外衣,说道:“厉副处长,还是我进去吧。” 厉先杰摆摆手,扒开荆棘遍布的灌木林钻进去。 几分钟后,灌木林哗啦一响,厉先杰又折返回来,就这短的时间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灌木刮开了好几道口子。 但是他手上多了两块布条,质地颜色和刚才那块完全一样。 丁凯文目光一闪:“这说明确实有人从里面钻出来过,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这个人在一路上,他的衣服才会被灌木刮扯掉这些布条!” 厉先杰扔掉布条,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我刚才如果一直走到头,估计也会在灌木上留下一些布条!丁科长,你分析的没错,这里面很像是一条秘道,虽然不知道通向哪,但是显然是有人走过。” 丁凯文掏出手枪,说道:“有现成的路不走,偏偏要钻这么难走的灌木林,普通村民是不会干这种事!” 这么说是再明白不过,只有害怕被抓的人,才会到处寻找隐秘的山路,希望将来一旦遇到危险,给自己多留一次逃生机会。 厉先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如果有人从这片灌木林内钻出来,他们可以有很多选择,完全能够避开猎道上的埋伏。 丁凯文:“厉副处长,咱们就守在这吧,猎道上有高处长堵截,他们那么多人,也不缺咱们两把枪。” 厉先杰点点头:“好!” 两个人找了一处低矮的草丛中隐蔽,这里正对着那片灌木林。 丁凯文把枪放到一边,双手揣在兜里:“早知道这么冷,应该多穿一点。” 厉先杰:“这还算冷?你是没去过东北,东北在这个月份,要是像咱俩这样在外面待一宿,还别说抓人,自己都能冻僵。” 丁凯文虽然听说过东北的极寒天气,却没有亲身体验,听厉先杰这么一说,很好奇的问道:“冻僵?太夸张了吧?” 厉先杰:“还真不是夸张,我16岁那年在东北军入伍,每到冬天街上都有冻死的流浪汉。” 丁凯文:“厉副处长是东北人?” 厉先杰摇摇头,掏出香烟递给丁凯文一支,说道:“我是孤儿,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人,反正哪给饭吃,我就去哪,后来就稀里糊涂的当了兵。” 丁凯文盯着灌木林,随口问道:“哦,是什么兵种?” 厉先杰:“骑兵,马占山的第六骑兵旅。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投降了日本人,我不想给鬼子卖命,趁乱逃出来,再后来加入了88师。” 丁凯文:“这么说厉副处长的骑术也很精湛?” 厉先杰笑道:“精湛谈不上,反正是会骑……” 他们在这低声闲聊,在灌木林里,吕宾和丁帆小心躲避着带刺的荆棘,即便如此,手上和脸上,已经被灌木划出十几道血痕,衣服上更是到处都是口子。 丁帆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问道:“吕队长,穿过灌木林是什么地方?” 吕宾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不断拨开或是砍断挡在眼前的荆棘,嘴里说道:“山脚。” 丁帆很不解:“既然有这样的秘道,为什么不带着大伙从这逃出去?” 吕宾叹了口气:“丁政委,没办法啊,目标要是太大,咱们就甩不掉追兵!” 丁帆仔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如果真的在猎道上被敌人追上,那么狭窄的路上,想找掩体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挨打当活靶子。 他们已经来到了灌木林边缘,只差几米远就能钻出林子。 丁帆不会抽烟,他的鼻子对烟味特别敏感,他忽然停下脚步,做出噤声的手势:“嘘!” 吕宾掏出手枪,警惕的瞪着前方,低声问道:“怎么了?” 丁帆:“附近好像有人。” 吕宾:“不会吧?这条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又一根灌木枝杈挡在眼前,吕宾轻轻一刀下去,“啪嗒!”一声,这根枝杈掉在地上。 他的动作很轻,灌木林外面不会察觉到。 但是枝杈落地的声音,却惊到了在附近觅食的麻雀,十几只麻雀“扑棱!扑棱!”展翅飞上天空。 丁凯文和厉先杰同时拿起枪,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灌木林。 林子里,丁帆和吕宾低声争论着。 “丁政委,我看过了,外面没人。” “一定有人,而且不会太远,就在附近!我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我怎么没闻到?” “应该是掐灭了……” “哪有那么巧,这会就掐灭了,你是太紧张吧?” “…………” “这时候不走,等到他们搜山,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丁帆被他说的信心也有些动摇:“难道是我搞错了?” “一定是你搞错了!这条道这么隐秘,别人不可能发现!” “好吧!走!” 两个人从灌木林中钻出来,刚站直身子。厉先杰和丁凯文一左一右,各举一把手枪,喝道:“别动!” 看到果然被丁帆说中,吕宾心里无比懊恼,自己一再犯错,害人害己不说,简直是没脸见人了。他猛然抬起手,还没等做出射击动作。 “砰!”厉先杰开枪。 “砰!”丁凯文开枪。 吕宾左腿上几乎被射中两枪,“噗通!”一声,他单膝跪在地上,大吼道:“丁政委,快跑!” “砰!砰!” 吕宾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举枪就射,他想拼着性命也要保护丁帆的安全。他想拼命,对方却不想要他的命。军统这次来佘山,目的就是要抓活口,尤其是重要人物。 “砰!”厉先杰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吕宾身体一个趔趄,手上吃痛,枪也掉在地上。想要伸手捡枪,厉先杰接连扣动扳机,子弹在他脚下打的尘土飞扬,迫得他连连后退。 吕宾手上没了枪,心里本来就慌乱,再加上他拖着伤腿立足不稳,蓦然一脚踩空,顺着山崖滚了下去。 厉先杰心里暗叫了一声可惜,紧走几步往下看了一眼,十米深的山沟,吕宾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丁帆眼睁睁看着吕宾坠入山谷,却是无能为力,因为丁凯文的枪口正对着他,微笑着说道:“丁政委,你好。” 正文卷 第303章 光华书店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陈秘书拿着一张信笺读着:“……国军阵亡七人,受伤十九人。击毙敌匪五十三人,俘虏十一人,缴获枪支物资若干。站长,佟营长提供的情况就是这些。” 王芳雄哼了一声:“死多少人,抓多少人,写的一清二楚,唯独缴获多少东西,表述的含含糊糊!还若干?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高非站起身:“站长,我请求处分。” 王芳雄闻言一愣,说道:“哦?怎么回事?” 高非:“如果不是我的手下枪支走火,让游击队有了提防,这次本来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我身为处长,难辞其咎!” 王芳雄微笑着:“咱们的人不是没有伤亡吗?” 高非:“没有。” 王芳雄:“枪支走火,这是偶然事件,跟谁都没关系,以后多注意就是了。最重要的是,这次行动的目的已经达到,逮捕了共党首犯丁帆!虽然跑了几个小喽啰,那也算不得什么!” 高非:“能够抓到丁帆,多亏了厉副处长和丁科长。” 王芳雄点点头:“这件事,先杰已经跟我说过了,首功要记在丁凯文头上,稍后我会向重庆打报告,给你们请功。”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站长,匪首吕宾坠入山谷下落不明,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 王芳雄沉吟了一会,说道:“佘山地处偏僻,山里还有二十多名残匪藏于暗处,咱们的人没有驻军配合,不宜再去那个地方。再说,吕宾掉进十几米的深沟,估计是活不成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一个莽汉而已,掀不起多大风浪。” 厉先杰:“这家伙能在两年多时间,拉起来上百人的队伍,我觉得也不能太过轻视他。我建议还是应该除恶务尽,永绝后患!” 王芳雄想了想,说道:“陈秘书,去给警备司令部打电话,就说是重庆的意思,这几天让军队在佘山彻底搜查,争取把残匪扫荡干净!” 陈秘书:“是。” 厉先杰:“站长,那个丁帆怎么处理?” 王芳雄笑道:“他已经成了阶下囚,咱们有都是时间,先不着急。还有,通知昨晚参加行动的人员,休假一天,另加双倍补贴,告诉他们,月底还有额外赏金!” 高非说道:“我替他们谢谢站长!” 王芳雄微笑着摆摆手:“这既是一种鞭策,也是一种激励。就是要大家明白,只要用心做事,党国绝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人!” 回家的一路上,高非大脑里还是一片混乱,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游击队的政委被俘,队长生死不明,上百人的武装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而做为情报员,自己居然毫无作为,这是最让他纠结的部分。 轿车驶入吴淞路,大红纸书写着‘光华书店开业大吉!欢迎光顾!’广告贴在他家附近的告示栏里。 书店没有开在主街上,位置多少有些偏僻,门面也不大,看上去很不起眼,旁边是几家米铺油坊之类的店铺。 高非迈步走进书店,店里除了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再没有任何人。见有顾客上门,伙计放下手里的抹布,热情的招呼着:“先生,您要买什么书?” 高非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下:“新开的店?” 伙计:“是。今天第一天营业。” “哦。” “先生,今天买任何一本书,小店都赠送当天的《申报》一份。” 高非笑了笑,问道:“历史题材类的书在哪??” 伙计:“您身后那一排都是。” 听到高非的声音,冯一凡从里间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皮包,说道:“阿文,趁着客人不多,你去三联书局把那批货取回来。” 阿文:“老板,书局的人说法币贬值太快,他们坚持当天结账。” 冯一凡把皮包递给他:“去吧。” 等到伙计走远,高非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眼睛看着书,说道:“出事了。” 冯一凡站在柜台里面,手边放着算盘和账本,说道:“昨晚我听见佘山方向打了半宿的枪,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击队有人叛变,提供了佘山的详细情况,昨晚上敌人派军队发动了一次突袭战。” “啊?游击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亡很大。据我所知,只逃出去二十多人。丁帆被捕,吕宾掉进山沟里,至今生死不明。” “丁帆被捕了?……” “嗯,明天就会对他进行审讯。冯先生,你觉得……他能挺得住吗?” 冯一凡想了想,笃定的说道:“丁帆同志这几年经受住了各种各样的考验,我觉得他不会背叛革命!” 高非淡淡的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都是好同志,但是在酷刑之下,最好先不要轻易下结论。” 冯一凡皱着眉:“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要是叛变,事情就麻烦了,我可能都要被迫转移。” 高非:“不止是你麻烦,我现在也很麻烦。” 冯一凡愣了一瞬,马上想起一件事,当年丁帆被76号通缉,最后是在高非的帮助下,才得以逃出上海。没想到两年前的旧事,如今成了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雷。 丁帆如果变节投降,高非会立刻受到军统的内部调查。虽然他能用国共合作当挡箭牌,但是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当时不向上面汇报这件事。 冯一凡:“我这里倒是好办,丁帆虽然认识我,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交通站,就算他叛变,敌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 高非向窗外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翻着书:“也不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冯一凡:“你有什么办法?” 高非:“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审讯都是由行动处负责,也就是说,明天丁帆面对的人是我。” 冯一凡心里一惊:“你是想找机会……除掉他?” 高非:“我知道有一种西药,双倍的剂量就能让人发生心脏骤停导致猝死!” 冯一凡摇摇头,说道:“问题是丁帆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即使说出认识你,我们也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的同志,因为他还没有叛变!” 高非:“冯先生,你放心,如果他没有叛变的迹象,我不会下手。” 冯一凡不放心的问道:“那……丁帆要是说出你们认识的话,军统会怎么对你?” 高非:“调回总部接受进一步调查,或者是直接解除职务,不会有更大的危险。” 虽然高非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冯一凡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这颗潜伏在军统高层的棋子就基本失去了作用。 正文卷 第304章 不要以貌取人 回到家里,高非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个热水澡。 在山里奔波了一夜,身体十分疲累,他闭着眼睛靠在浴缸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纷乱的思绪中,竟然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直到洗澡水变凉,才蓦然惊醒,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个半小时。 洗了澡,又睡了一觉,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人也精神了很多。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过中午12点钟,高非坐在沙发里想了一会,起身穿好衣服,开着车回到军统站。 在二楼走廊里,迎面正碰见拎着公事包的王芳雄,他身后跟着陈秘书。 高非停下脚步:“站长,您出去?” 王芳雄将公事包交给陈秘书,一边整理着中山装的衣领扣子,一边回答道:“哦,我去参加警备司令部的联席会议……不是给你休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高非:“这两天站里事情多,我放心不下。再说了,大白天的我也睡不着觉,就过来看看。” “你呀,有福不会享!休假就一定是在家睡大觉?”王芳雄笑着拍了拍高非的肩,迈步走下楼去。 高非回到自己办公室,掏出钥匙打开抽屉锁头,从里面拿出一小瓶没有任何标记的药水,装进口袋里。 在丁帆这件事上,高非觉得冯一凡有些优柔寡断。一定要等到确实变节投敌,才可以动手锄奸,但是那时候就已经晚了,说不定自己都自身难保。 ………… 审讯室门口,丁凯文对看守说道:“把门打开,我要问犯人几句话。” 看守有些为难的说道:“丁科长,站长吩咐过,今天不对他进行审讯。你要是想提前审,是不是跟站长打一个电话?” 丁凯文:“我不是要审讯他,就是随便问他几句话,这都不行吗?” 看守微微一额首:“只要不是正式审讯,当然没问题。” 他掏出钥匙,打开审讯室的铁门,开门让丁凯文进去。他自己也随即跟了进来。一旦站长事后问起来,他也好有一个交待。 丁帆被捆绑在十字木桩上,双臂平行张开,分别绑在横杆上,双腿被绑在木桩上。这样的姿势,即使站到双腿酸麻疼痛,也没办法蹲下或者是坐下。 丁凯文迈步走过去,打量了几眼:“丁政委,知道我是谁吗?” 丁帆抬起头:“我听他喊你丁科长。” 丁凯文微笑道:“没错,我叫丁凯文。你姓丁,我也姓丁,是不是很巧?更巧的是,两年前我在76号任职,奉命缉拿你,被你给跑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我亲手抓了你!” 丁帆平静的说道:“你想说什么?” 丁凯文掏出香烟,问道:“抽吗?” 丁帆:“谢谢,我不会抽烟。” 丁凯文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说道:“我是想说,有时候我们很难摆脱命运,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上帝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丁帆冷笑道:“我连中国的神都不信,更不用说洋人的神。” 丁凯文笑了笑,说道:“信仰自由,你有不信的权利。我今天是想向你打听一些陈年旧事。” 丁帆略带嘲讽的说道:“你应该去教堂问问你的神,因为那些事本来就是他安排好。” 丁凯文涵养性极好,心平气和的问道:“两年前,你是怎么逃离的上海?” 丁帆:“当然是用我们的办法离开,这个有什么好奇?” 丁凯文:“能给我讲讲详细情形吗?” 丁帆:“……我们一家三口乔装改扮混过了检查,乘坐渡轮离开的上海。” 丁凯文:“这么简单?没有借助外力?比如当时的军统或者中统,他们有没有帮过你?” “咣当!”一声响,高非推门走进来:“丁科长,休假还回来工作?” 丁凯文站起身,笑道:“高处长还不是一样。” 高非看了一眼看守,问道:“审讯提前了吗?为什么不通知行动处?” 看守连忙解释道:“高处长,丁科长说这不是审讯,就是随便问几句话。” 丁凯文自认为和高非相处融洽,而且因为萧宁宁的缘故,两个人的关系将来还会更近一层。 所以,他说起话来也很随便,笑道:“高处长,我知道,明天审讯是你们行动处的活儿,我不会乱插手。我就是来和他聊聊以前的事,保证和审讯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非慢慢转回身,目视着丁帆,说道:“那你们聊吧,我反正也没什么事,顺便听听,不妨碍吧?” 丁帆看了高非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丁凯文:“当然,高处长你随意。丁帆,你还没有回答我,当初你逃走的时候,有没有借助外力?” 丁帆淡然的说道:“你太小看我们共产党,送几个人走,还需要外力?” 丁凯文看着丁帆的眼睛,那眼睛里坦坦荡荡,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丁凯文索然无味的待了一会,站起身说道:“高处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他走远了,高非捂着胃口,慢慢在椅子上。 看守连忙问道:“高处长,您这是怎么了?” 高非皱着眉,说道:“可能是走路走急了,胃口有点疼,你去帮我倒一杯热水来。” “是!”看守快步走出去, 高非依旧捂着胃坐在没动,嘴里说道:“谢谢,你要是说我们认识,我会很麻烦。” 丁帆:“抛开两党的关系,我们只是两个单独的个体,你曾经救过我一家人的命,我不能恩将仇报,坏了你的前程。而且那件事和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关系。” 高非:“谢谢。” 丁帆缓缓的说道:“最重要的是,我听别人提起过你,知道你杀了很多罪大恶极的汉奸!在我眼里,你是好样的!” 高非看着他,说道:“可是明天审讯你的人就是我,我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丁帆笑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换成别人,没人会手下留情!” 高非重新打量着这个戴着眼镜,书卷气十足的男人,他发现自己多少有些以貌取人。在丁帆孱弱的外表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些完全不同的东西! “咣当!”铁门一响,看守端着一个杯子走进来,殷勤的说道:“高处长,水。” 高非站起身,接过水杯:“现在好点了,我拿回去喝吧。” 看守:“就是,这种地方到处是血腥味,我都不爱进来。” 回到了办公室,高非把药水重新放回抽屉里,他现在有些相信冯一凡对丁帆的评价了。从刚刚他泰然自若的神情来看,这个人的精神力非同一般,或者可以说他有着无比坚定的信仰! 正文卷 第305章 追查 第二天,情报处二科。 丁凯文手指间转着一支钢笔,螺旋桨一样转的飞快,昨天他只顾着询问丁帆,忽略了一个问题,高非到审讯室做什么?是恰巧路过?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厉先杰推门走进来:“丁科长?忙什么呢?” 丁凯文连忙起身让座:“厉副处长,快请坐。今天是行动处在忙,我这里很清闲。” 厉先杰从兜里掏出一包木盒雪茄,抽出一支递给丁凯文,说道:“纯正美国货,尝尝。” 丁凯文接过来,闻了闻:“厉副处长天天抽这个?” 厉先杰笑道:“我哪有这么奢侈,这是高非拿给我的。” 丁凯文点燃雪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做陶醉状,赞道:“不错!” 厉先杰:“我刚刚在厕所遇见尹平。” 尹平也参加了今天对丁帆的审讯。 丁凯文坐直身体:“怎么样?丁帆招了吗?” “尹平说,那家伙很强硬,已经准备用刑了。” 丁凯文吐出一口烟圈:“酷刑之下得来的口供,真实性有待商榷,我是不太赞成……”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丁凯文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对,是我。什么?……好,我知道了。” 丁凯文放下电话,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回身问道:“厉副处长,你听说过国军部队中有日本人的事吗?” 厉先杰:“听到过一些风传,都是民间捕风捉影,咱们是讲究证据的情报部门,不要去轻信那些谣传。” 丁凯文:“可是我的线人告诉我,《曙光报》正在加印增刊,增刊上明白无误的有照片为证,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什么照片?” “国防部和日方代表的签字文件!” 厉先杰站起身:“这个线人提供的情报可信吗?” 丁凯文:“他老婆就在印刷厂上班,应该不会假!” 厉先杰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不太寻常……走!跟我去见站长!” 两个人一先一后来到站长室,把事情说了一遍。王芳雄顿时脸色大变,抄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许怀鸣吗?我是王芳雄,立刻把警备司令部那份红柜文件拿过来,动作快一点!” 看着王芳雄的脸色阴晴不定,厉先杰问道:“站长,这就是说,《曙光报》的消息是真的?” 王芳雄在心里已经迅速做出了决定,说道:“不管真假,这种抹黑国府的行为,绝不能姑息!丁凯文,你立刻带人去《曙光报》,查封这批增刊!找到照片原件,追查照片来源!我怀疑这里面有共党在暗中操纵!” “明白!”丁凯文转身刚要走。 王芳雄:“等等!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出一点纰漏,我再调派一组行动处的人配合你。” 王芳雄拿起电话:“行动处一组吗?我是王芳雄。” 电话另一端是张茂森:“站长,您有什么吩咐?” 王芳雄:“马上集合你的人,跟丁凯文科长去办一件案子。这件事不用请示你们处长,他正在审讯室,就别去打扰了。” 张茂森:“是。” 丁凯文刚出去不久,许怀鸣拿着文件袋匆忙忙走进来:“站长,出了什么事?” 王芳雄拿过文件袋看了看,封口印章一丝不差,看不出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松了一口气,只要泄密事件不是发生在军统站,他就没那么太担心,这是责任问题。 “厉副处长,高处长已经审了一上午,下午让他歇一歇,你接替他继续审!” “是。” ………… 《曙光报》报馆内。 地上堆放着扎成一捆一捆的新报纸,整间屋子里散发浓烈的油墨味道。 “梁总编,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要见您。” “来的是什么人?” “他们说是上海军统站的人。” 梁总编心里一惊,说道:“就跟他们说我不在。” “嘭!”房门被重重的推开,张茂森推门走进来:“梁总编,对不起了,我们就怕你不在,所以只好自己进来!” 梁总编强做镇定:“我这里是报馆,请你们尊重一些!” 丁凯文从门外走进来:“梁总编,你好。我是上海军统站丁凯文。” 梁总编:“丁先生,请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丁凯文把那份增刊放到桌子上:“就是这件事!” 梁总编瞥了一眼:“我不明白。” 郑勇走过来,说道:“科长,清点过了,他们这次增刊总计印刷了十万份,都在这了。” 丁凯文点点头:“张组长,你亲自带两个人去一趟印刷厂,看看有没有底版,或者是残次品,一张都不要留下,全部拿回来。” “明白!”张茂森转身走出来,叫上两个人,开着车赶奔印刷厂。 丁凯文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梁总编,这下应该明白了吧?照片呢?” 梁总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这就是。丁先生,你们查扣这些报纸,我们的损失也很大,报馆就是靠着新闻吃饭,有人愿意提供消息,我当然不能拒绝。” 丁凯文没理他,低头翻看着照片:“梁总编,你不老实。” 梁总编:“我怎么不老实?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意思是查扣这么多报纸,政府总得给我们一些补偿吧?” 丁凯文把照片扔在桌上,说道:“这些照片都是翻拍的,我要的是原版!” 梁总编苦笑道:“丁先生,原版不在我手里,在卖照片的人手里。” “卖照片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就知道他姓卫,他不肯透露真实姓名。” “这些照片他卖给你多少钱?” “五十万。” “法币?” “当然。” “他住在哪?” “那我更不知道了,这种卖消息的人,都是匿名,就算是留下姓名地址,大部分都是假的。他们也怕事后惹麻烦,一手钱一手货,银货两讫之后转身就走。” 丁凯文似笑非笑望着梁总编,看的梁总编直发毛:“丁先生,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报馆其他人。” 丁凯文摇了摇头:“那到不必。唉,报馆盈利艰难,这我很理解。这一份增刊只有薄薄两开,卖多少钱一份?” 梁总编:“五块钱一份。” 丁凯文叹息着:“五块钱?给乞丐都嫌少。两开的纸张,加上印刷成本、人工费……真不知道你们赚什么。” 梁总编:“是啊,是啊,丁先生能理解最好。还希望丁先生跟上面说一说,适当给我们一些补偿……” 丁凯文:“那都好说。这份增刊下午就要拿到街上卖的,对吧?” “是的。” “我现在很好奇,如果今天下午街上没有出现这份增刊,卖消息的人会怎么做?” 正文卷 第306章 细节决定成败 丁凯文吩咐道:“郑勇,派人回站里,拿一套监听设备过来。另外,告诉报馆里的所有人,待在原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报馆!” 郑勇:“是。” 梁总编:“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吧?” 丁凯文笑道:“你不用太紧张。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是那个卖消息的人,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内看到增刊,一定会很奇怪,说不定就会上门来问问。梁总编,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梁总编思索着:“不会吧?他们那种人就是为了钱,至于说自己卖的消息有没有刊登在报纸上,我想,他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丁凯文微笑着说道:“能接触到这种绝密消息的人,好像并不是单纯为了钱吧……” “铃铃铃铃!” 临近五点钟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梁总编刚要伸手接电话,被丁凯文一把按住:“如果是那个卖消息的人,你知道怎么说吗?” 梁总编:“怎么说?” 丁凯文:“我猜他一定会问你增刊的事,你就说照片被印刷厂的工人弄丢了,让他再送来一份。” 梁总编:“你们要抓他?” 丁凯文笑道:“梁总编,这种人非奸即盗,抓了他,于国于民都有好处,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梁总编:“……好吧。” 丁凯文戴上耳机,监听电话里双方的对话。 梁总编:“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沙哑的声音:“是我。” 梁总编:“哦,卫先生,有什么事吗?” 卫先生:“增刊为什么还没发?” 梁总编:“照片被印刷厂工人弄丢了,你能不能把照片再送来一次?”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义务。你的钱我也不会退还,再见!” 梁总编:“喂,喂,卫先生,卫先……” 电话被挂断。 梁总编放下电话,无奈的一摊手,说道:“丁先生,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我完全按照你教的说,但是他不肯来,我也没办法。” 丁凯文:“嗯,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既然不肯来,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询问增刊的事?……” 梁总编:“他也许只是随口问一问,或者是起了疑心,不敢再来了。” 丁凯文踱步到窗前,望着天边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在心里快速的把整件事倒推了一遍。 ——从自己带人到《曙光报》开始,在这一段时间里,报馆里没有任何人和外界取得联系,也就是说,‘卫先生’不可能知道军统的人在报馆。 ——刚刚‘卫先生’主动打来电话询问增刊也印证了这一点,对于报馆里发生的变故,他并不知情。但是在和梁总编通过电话后,他却断然拒绝过来送照片,这是为什么?他怀疑了吗?从哪开始怀疑的呢? ——梁总编和‘卫先生’的对话中,回答的唯一一句话就是:‘照片被印刷厂工人弄丢了,你能不能把照片再送来一次?’…… 十几分钟后,丁凯文回转身命令道:“来人!搜查整个报馆!找到那几张照片的原版!” “是!”特务们分头到各间屋子进行搜查。 梁总编惊讶的站起身,愤怒的说道:“丁先生,我抗议!你没有权利随便搜查我的报馆!” 丁凯文掏出香烟点燃,袅袅升腾的烟雾中,他说道:“梁总编,别再演戏了。从头到尾,你的破绽太多,我想要假装视而不见都做不到。” 梁总编:“丁先生,你们特工喜欢怀疑一切,这我能够理解,可是你不能怀疑到我头上吧?我一直在配合你,怎么还说我在什么?演戏?真是岂有此理!” 丁凯文信手翻着手边的一些书本,说道:“文人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傲气,可惜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这是我最初怀疑你的理由!你在增刊这件事上,始终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趋利的商人嘴脸,一直在跟我要求政府补偿。这种事说一次,还有情可原,说第二次的时候,就有些夸张了。试问,你是报馆总编,难道会不清楚这份增刊的内容,怎么可能会得到政府补偿?” 梁总编冷哼道:“文人的傲气我自然也有,可是在子弹面前,我选择低头,这有什么不妥吗?至于说增刊内容,《曙光报》虽然不是什么大报,可也养着十几口人,我身为总编为他们求一些补偿也能成为你的疑点?太可笑了吧!” 丁凯文笑道:“好,就算你解释的通。其实你要是不继续犯错,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你随机应变的能力是有,但是细节欠考虑。” 梁总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丁凯文拿起那几张翻拍的照片,说道:“这些照片质地很柔软,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刚刚冲印出来不久!以我的经验判断,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而你说‘卫先生’是在早上跟你做的交易,就算是他刚冲印出来,立刻就拿过来给你,也绝不会是这么柔软的质地……如果你不相信,咱们可以当场做一个实验!” 虽然是深冬腊月的季节,梁总编额头已经冒出细微的汗珠,他辩解道:“不同牌子的相纸软硬程度是不一样的,而且存放的环境也有很大关系……” 丁凯文:“我刚才说了,你的破绽太多。一份四开八版的报纸最少售价二十块钱,这份增刊售价五块钱,成本都不够。这实在很令人费解,你为什么不把这么重磅的消息,放在明天的报纸上,带动销售量?偏偏要印发一期亏钱的增刊?你不必解释,我替你回答,这是因为你急需要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这份增刊就是起到传单的作用!” 梁总编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冷汗:“你这都是没有凭据的推理猜测!” 丁凯文冷笑道:“还嘴硬?那我索性就给你说穿了吧。所谓‘卫先生’卖给你照片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真实情况是,照片的原版就在你手里,但是你也想到了我们早晚会来检查,所以就翻拍了几张,到时候用来推脱嫌疑。只是没想到我们来的这么快,对吧?” 从印刷厂回来的张茂森听到目瞪口呆,这时候忍不住提醒道:“丁科长,可是姓卫的家伙,确实给他打电话询问增刊的事,这怎么解释?” 丁凯文:“那位‘卫先生’可能是他的上级,也可能就是一个普通情报员。增刊没有按时在街上售卖,自然是要打电话询问原因。梁总编说让他把照片送来,他立刻知道事情不对,因为照片根本就不在他手里!” 正文卷 第307章 一个好办法 梁总编:“你这是凭空捏造,血口喷人!” 郑勇走进来:“科长,其他地方都搜过了,没找到照片。” 丁凯文:“梁总编,你是主动交出来,还是我给你搜出来?” 梁总编梗着脖子:“我没看到你说的照片!” 丁凯文:“好吧,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我就不客气了。郑勇,你们仔细搜查梁总编的办公室,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些人都是搜查的行家,几张原版照片很快就在一本康熙字典里被找到。 张茂森拿着照片在梁总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有什么可说的?” 梁总编昂然而立,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凯文:“会有地方让你知道!带走!” 张茂森:“丁科长,报馆里的其他人怎么处理?” 丁凯文:“总编是共党,这些人都有嫌疑,全部带回去!另外,通知警察局,查封这家报馆!” 晚上八点多钟,军统上海站依然灯火通明。 会议室内,丁凯文正在汇报这次行动的过程和结果。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通过舆论煽风点火获得民众同情,这是共党的一贯伎俩!丁科长这次做的很好,不仅没有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还顺带端掉了地下党的交通站。《曙光报》一案,就由你全权处理!” 丁凯文:“是!站长,因为抓回来的人数比较多,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审讯。” 王芳雄:“去吧。” 丁凯文站起身匆匆离开。 左枫犹豫了一下,说道:“站长,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 王芳雄:“怎么了?” 左枫:“丁凯文一下子抓回来这么多人,而且还查封了报馆,会不会带来不良的影响?您也说了,共党擅长利用舆论制造话题,要是他们借机煽动民众说国府打压自由言论,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王芳雄沉思着:“嗯,你考虑的很周到……” 左枫:“唉,丁凯文办案能力确实很强,就是政治悟性还有欠缺。” 王芳雄思索了一会,说道:“陈秘书。” 站在他身后的陈秘书趋前一步:“站长,您有什么吩咐?” 王芳雄:“去告诉丁凯文,除了姓梁的之外。从报馆抓回来的其他人,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就尽快释放。” “是!” “高处长去哪了?” “听说是就约了萧小姐,去博雅西餐厅喝咖啡。” 王芳雄微笑道:“年青人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侬我侬蜜里调油,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左枫也笑道:“可以理解。” “笃笃!”会议室门一响,厉先杰迈步走进来。 王芳雄:“怎么样?丁帆招了没有?” 厉先杰:“这家伙还真是一个硬骨头,所有大刑过了一遍,什么都不肯说!” 王芳雄冷笑道:“我做特工这么多年,就不相信什么硬骨头!也许他能扛过去第一遍,今晚让他恢复恢复,明天再过一遍!我倒要看看他能扛得住几遍!” ………… 光华书店。 书架之间,几名顾客在挑选书籍,冯一凡坐在柜台后面,端着茶杯心不在焉的品茶。 高非迈步走进来:“马老板,我要的《资政通鉴》到货了吗?” 冯一凡连忙站起身:“高先生,你得多等一会,刚到的书还没来得及整理。《资政通鉴》有好几个版本,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还有江东书局,你要哪一版?” 高非:“这么多版本?我先看一下行吗?” 冯一凡:“当然可以,您跟我进来。” 他回身嘱咐着伙计:“阿文,勤招呼着客人,我带这位先生进仓库选一套书。” 阿文:“好的,老板。” 里间屋用木板隔成两小间,外间放着一张木床,这也是冯一凡平时休息的地方。里间就算是仓库,门上并没有上锁,推门走进去,铁制的货架上堆放着各类书籍,大部分都没有打开包装。 冯一凡难掩脸上的喜悦,说道:“看到你来,我就放心了!我是真担心丁帆把你救他的事情说出去!” 高非:“丁帆……很不错!” “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用刑了,他的革命意志很坚定,没有出卖组织!” “……” “对了,《曙光报》是怎么回事?” 冯一凡:“我原打算照片只要见报了,第二天上海其他报纸就会争相转载。没想到敌人动作这么快,还没等把照片拿回来,他们就抓了人,查封了报馆。” “《曙光报》的总编是我们的人?” “算是吧,梁总编属于还在考验期的同志,并没有正式加入组织,要不是缺乏斗争经验,他也不至于暴露。那些照片,你还有没有底版?” “这种东西我怎么敢留下底版?那不是在自己身上揣着一颗定时炸弹吗!” “我猜想你也不会留底版,真是可惜了。” 高非默然无语,自己冒着风险拍到的罪证,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化作尘烟——在他来之前,在军统站内,经过拍照留档密件上报总部之后,那些照片以及十万份增刊已经一把火烧掉。 冯一凡:“你不用太气馁,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或许可以营救被捕的同志!” 高非精神为之一振:“什么办法?” 冯一凡低声说道:“我准备组织一次游行示威活动,抗议当局抓捕政见不同的政治犯,到时候我会把丁帆和老梁的名字都写在标语上,用舆论当枪,逼迫敌人释放我们被捕的同志!” 高非:“游行的主体是谁?” 冯一凡:“学生!” 高非:“学生?” “对!我们在各所学校都有自己的青年先锋队,这些人都是一呼百应的学生领袖,由他们组织人数,标语旗帜这些东西,我正在制作中,预计后天就可以实行这个计划!” 高非沉思半晌,说道:“冯先生,我觉得学生就应该在学校里读书,他们大部分才十六七岁,最多不超过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思想上也都还不成熟,就这么把他们聚集在大街上,喊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这很容易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都在这些青年身上,现在不让他们认清什么是黑白对错,将来我们就有可能会失去这股力量!” 高非语气艰涩的解释道:“我说的出问题,不是指政治立场。我是说学生的年龄决定了他们克制能力,万一和维持秩序的军警发生冲突,可能会把事态升级,殃及到他们的人身安全!” 冯一凡目光中带着兴奋:“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只有这样,当局才会迫于舆论压力释放我们的人!” 正文卷 第308章 感觉 冯一凡是上级领导,他提出来的计划,高非只能提出建议补充,没有否决的权力。 从仓库里出来,高非捧着十册装的《资政通鉴》,放到柜台上,笑道:“每一版的印刷都很精美,挑选了半天,还是难以取舍。” 冯一凡在他身后说道:“高先生,我推荐的这个版本,就非常不错,非常有收藏价值。” 高非:“谢谢马老板的建议!结账吧。” 付过了书钱,高非又在路边买了两碗馄饨,一碟香豆干,一碟麻油笋片,装进食盒带回家。 他今天主动约了萧宁宁,就是为了找个借口,从军统站早一点出来。要不然王芳雄听完丁凯文汇报之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找他,耽搁太晚的话,怕是没时间跟冯一凡接头。 萧宁宁听到门外汽车的声音,立刻打开门迎出来:“你怎么才回来?买两碗馄饨用这么长时间吗?” 高非捧着厚厚的《资政通鉴》从车上下来,解释道:“路过书店,顺便买了几本书,耽误了一会。”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说道:“也不知道你是顺路买的书,还是顺路买的馄饨!” 进到屋子里,高非把食盒打开,馄饨和两碟小菜都一一摆在桌上,回头招呼着:“萧宁宁,过来吃饭吧。” 萧宁宁气哼哼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高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笋片,放进嘴里嚼着:“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挑这些小字眼?” “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你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我觉得生分!” “就是一个称谓而已,习惯就好了。生分的话,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吗?” “我不管!你重说刚才那句话!要不然我、我绝食!” “为了这么一句话,你就绝食?” “嗯!” “一顿饭不吃,倒也没什么……” “高非,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 又来了!高非虽然很无奈,但是他不想弄的太僵,他停住筷子,酝酿了半晌,然后做出一脸温柔状:“宁宁,别闹了,吃饭吧。” 萧宁宁展颜一笑:“哼,这还差不多!” 高非在心里腹诽着:这个女人的刁蛮任性真是到了一定程度! 萧宁宁吃了两个馄饨,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你打电话约我去德雅喝咖啡,结果又说饿了,要先吃饭。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自己出去大半天,买了两碗馄饨回来,我怎么还是有那种感觉,你是在敷衍我呢?” 高非头也不抬的吃着馄饨:“吃完了饭,我带你去喝咖啡。” “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不想去了?” “嗯,不去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并不是我不带你去。” “是,我自己不想去,行了吧!……高非?” “嗯?” “你整天在站里忙,家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个月19号,我们就要结婚了,家里总是要布置的喜庆一点吧?” “站里最近事情特别多,我没有时间……不然这样吧,过几天,我让尹平他们帮着弄一弄。” “他们都是大男人,哪会布置新房!” “我是情报部门官员,任何事都不宜太过张扬,窗户门上贴几个囍字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呀?” “你以为戏园子唱戏吗?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反正跟我想的不一样!”萧宁宁撅着嘴,用筷子捅着碗里的馄饨。 高非喃喃着:“跟我想的也不一样……”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吃饭。” 吃过了晚饭,高非穿上外套:“走吧。” “去哪?” “送你回家,已经九点了。” 萧宁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高非,我越来越觉得你今天约我出来,好像是有别的目的!” “有别的目的?跟你吃一顿饭的目的?”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从接我出来,你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我身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高非心里一动,连思想单纯的萧宁宁都能看出来这一点,今后自己在她面前可不能无所顾忌。 高非替她打开了车门,自己转过车头坐进车里,说道:“是人就有心事,你没心事吗?” 萧宁宁妩媚的一笑:“有呀,我的心事就是你。” 高非看了她一眼,开着车向沈果巷方向驶去。 今晚两个人的对话,让高非莫名的有些烦躁。因为那就像恋爱多年的男女一样,自然、随性、不拘小节。 随着接触的越加频繁,两个人的亲密行为也在逐渐增多,甚至时间长不见面,高非会不自觉中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每当有这样的感觉,他都立刻提醒自己,这是任务需要,这不是一场正常的婚姻关系。 ………… 军统上海站审讯室内。 丁帆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近视眼镜已经不知去向,满身的血污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咣当!”一声,高非推开审讯室铁门走进去。 “处长。”坐在椅子后面的马超群站起身。 高非看了看他,问道:“厉副处长呢?” 马超群:“厉副处长说,76号的审讯手段也许会管用,所以站长让我过来试一试。” 高非:“他自己在76号待了两年多,这种事还用推荐别人?” 马超群陪着笑脸:“厉副处长可能是想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高非走到记录员桌子前,拿起审讯记录本翻了翻,上面一个字都没有:“76号的手段管用吗?” 马超群毕恭毕敬的回答:“卑职无能!” 高非皱着眉,打量着昏死过去的丁帆,说道:“先停止对他用刑,再这么折磨下去,我们什么情报也得不到,只能得到一个死人!” 马超群:“是!站长也是这个意思。” 高非:“哦?站长怎么说?” 马超群:“站长吩咐,每用过一次刑,就让医生给他治疗恢复,然后再接着审,一直审到让他崩溃为止!” 高非相信,这种审讯方式,就算是铁打的硬汉也难以承受。最后让人屈服或许已经不是皮鞭铁烙,而是心理上摧残。因为每当自己感觉身体恢复一点的时候,就是再次遭受折磨的开始。 高非点点头赞叹道:“站长这一招确实高明!” 马超群一招手:“来人,把犯人抬上担架,送去医务室!” 高非嘱咐道:“给他治伤期间,要派专人看守,明白吗?” 马超群:“处长,您放心,我亲自带人看守!” 从审讯室出来,高非犹豫了一会,转身来到情报处一科办公室。 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走进去。厉先杰两腿搭在办公桌上,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 见来人是高非,他打着哈欠,说道:“萧宁宁就不喜欢敲门,看来你是被她传染了!” 高非拉开椅子坐下:“我是来猜猜你为什么不继续审了!” “哦?说说看。” “你下不去手了!” 厉先杰坐直了身子:“你是真了解我!要是遇到那种几鞭子下去就招供的孬种,我一点都不会手软。我最怕遇到丁帆这样的,让我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是一个反派的刽子手,而他是一个宁死不屈的大英雄!妈的,这种感觉太不舒服了!” 累。。。。 正文卷 第309章 面试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厉先杰:“进来。” 一名特务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摞文件资料,说道:“厉副处长,总部给上海站派下来一批新人,需要长官面试一下,这是分到情报处的人员资料。” 厉先杰皱着眉,说道:“这种事不一直是左处长亲自负责吗?” “左处长去驻军查案,站长说由你来面试。” “哦,他们人呢?” “都在走廊里候命。” “让他们按顺序一个一个进来。” “是。”特务转身走出去。 高非站起身,说道:“你面试新人,我就不打扰了。再说,行动处应该也会有新人去报到,我得回去看一下……” 厉先杰连忙拦住他,说道:“你着什么急?让新人多等一会,借这个机会,正好磨炼磨炼他们的耐性。你帮我把把关,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厉先杰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清了清喉咙:“进来!”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推门走进来,领章上挂着少尉军衔,身体绷的笔直,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长官好!石门特训班第五期学员姜玉坤前来报到!” 厉先杰找出姜玉坤的资料,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在看到特长一项时,眼睛不禁一亮,问道:“资料上说,你擅长使用飞刀?” 姜玉坤:“是。” 厉先杰:“很准吗?” 姜玉坤:“很准。” 厉先杰笑道:“你还真是不谦虚!” 姜玉坤:“在上司面前不得隐瞒任何真实情况,这是我们在特训班第一天就学会背的基本条例!” 厉先杰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说道:“高非,把你的匕首借用一下。” 高非假装糊涂:“我在站里带什么匕首。” 厉先杰:“就藏在你右边裤腿里,要不要我过去找出来?” 高非笑着将匕首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厉先杰要干嘛。 厉先杰示意姜玉坤,说道:“演示一下。” 姜玉坤愣住了,没明白这位长官的意思,问道:“您是让我在这演示……飞刀?” 厉先杰:“对!外面那么多人等着面试,你速度快一点!” 姜玉坤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把匕首,在手上掂量掂量轻重,说道:“长官,目标在哪?” 厉先杰身后挂着一幅字:亲率三千子弟兵,鸱鸮未靖此东征。艰难革命成孤愤,挥剑长空涕泪横! 厉先杰:“你站的位置距离这幅字,不超过三米远。看到这个‘东’字没有?这就是你的目标!准备开始!” 他站起身,退到一边,看着这个身材略显单薄的青年。 姜玉坤凝神目视前方,深呼一口气,猛然一扬手,“嗖!”一道寒光激射而出,刀尖不偏不倚正钉在‘东’字正中间,匕首刀尾不停的颤动着。 厉先杰轻轻拍着手,赞道:“好刀法!姜玉坤,你的面试通过了,以后就在二科任职!” 姜玉坤躬身施礼:“多谢厉副处长关照!” 厉先杰:“你先出去吧,叫下一个人进来!” “是!”姜玉坤转身退出去。 高非走到那幅字跟前,伸手将匕首拔下来。 厉先杰:“感觉如何?姜玉坤的刀法不比你差多少吧?” 高非点点头:“先杰,恭喜你得到一个人才,不过以他露的这一手来看,我怎么觉得他应该来行动处才对?” 他从墙上拔下匕首的时候,判断出姜玉坤虽然刀法准头可以,但是力量稍显不足。幸亏是墙不硬,不然的话,飞刀很可能扎不进去,直接掉在地上。 厉先杰坏笑道:“你是嫉妒了吧?想挖我的墙角可不成!要不要哪天我安排一下,你俩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哦,不行,万一高处长输给一个小兵,那多没面子!” 高非掏出烟,点燃一支:“你知道你身后那幅字是谁的大作吗?” 厉先杰回头看了一眼:“你少拿这个考我,我不是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高非:“这是民国14年,委员长率军东征陈炯明的时候,在常平车站写的一首诗!” 厉先杰瞪大眼睛:“你刚才怎么不说?” 高非不接他的话,笑道:“身为情报处副处长,公然毁坏领袖作品,这属于大不敬!如果在封建王朝,这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厉先杰凑到跟前看了看‘东’字上面的破损,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于是说道:“你少吓唬我,这又不是委座的亲笔字画,有什么大不敬!” “笃笃!” “进来!” 房门一响,紧接着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石门特训班第五期学员林佳慧前来报到!” 高非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一身军装的林佳慧目不斜视,站在屋子中间。 厉先杰见来的是一个女人,蹙着眉头说道:“你受训是在哪一班?” “是混合班。” “混合班?” “其实就是女子班。在经过第一阶段培训后,教官会根据学员特点,再进行二次分班。” “混合班,薛临粤真是会搞新花样……林佳慧,我看了你的资料,我觉得以你的条件,更适合到电讯处、人事科、机要室这类部门,情报处不太适合你。” “长官,能给一个理由吗?” 厉先杰有些不耐烦:“我是面试官,我觉得你不适合就是理由!你出去吧,叫下一个进来!” 林佳慧:“长官,我在特训班考核综合得分是甲等,射击可以达到6环,格斗术也是优良,爆破术……” 厉先杰打断她的话:“参加特训班的新人,如果成绩不达标,不可能分到这里来!你觉得自己很优秀,别人也不比你差!” 林佳慧似乎是下了决心一样,半转身向高非敬了一个礼:“高处长,你好。” 高非微笑道:“你好。” 林佳慧这个意思很明确,是希望高非出面帮她说几句话。 高非心里很奇怪,按说一个女特工,分到机要室、电讯处这类部门确实是非常适合。厉先杰之所以不想要她,倒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不够,而是考虑到情报处是清一色的男人,她一个姑娘家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厉先杰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还没等高非开口,林佳慧抢着回答道:“我跟高处长是多年的旧相识。” 她这么一说,高非只好替她说几句话:“先杰,一科不是还缺人吗?林小姐这么优秀,可以考虑考虑。” 厉先杰想了一下,说道:“高处长开了金口,我也不好驳你的面子。林佳慧,你既然这么想来情报处,那就到二科吧。” 林佳慧:“谢谢长官关照!谢谢高处长!” 正文卷 第310章 乱 新人一共六十名,主要是石门特训班的学员,少数是从临澧特训班过来。他们大部分人都被分到情报处和行动处,只有十几个人分到了其他部门。 韩三也在这批人之中,如愿以偿被回到了上海,成了行动处十组马超群的手下。 会议室内,军统上海站的高层正在开会。 王芳雄对上海站最近的工作很满意,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抑扬顿挫:“……人员得到了补充,希望各位能够尽职尽责,继续为上海的稳定做出更大贡献!过一段时间,临澧特训班还会有一批新人分过来,到时候……” 陈秘书匆匆走进来,俯身低声说道:“站长,杜美路的情况有些异常。” 王芳雄:“出了什么事?” 陈秘书:“街上出现了很多学生,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王芳雄:“哪所学校的?” 陈秘书:“从服饰上来看,东吴大学的居多,其他学校的也有。” 王芳雄沉吟片刻,说道:“东吴大学在昆山路,他们的学生出现在杜美路,确实很不同寻常……立刻通知警察局,让他们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陈秘书:“是!” 因为国府正在提倡新生活运动,这个阶段对言论的监管相对宽松。只要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普通集会都是以劝导说服教育为主,加上最近几次参加集会的人员数量不多,并没有引起外界关注。 但是这次和以往不同,临近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杜美路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学生,他们高举着横幅,喊着口号要求释放政见不同者,停止迫害其他党派人士。 站长室内,左枫、厉先杰、丁凯文垂手侍立,听凭王芳雄的训斥。因为这件事发生之前,情报处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 王芳雄倒背着手,黑着脸说道:“全国各省站都只有一个情报处,唯独上海站仿效总部,设立了一科、二科,这是为什么?就是怕你们人手不够,应付不来上海的复杂局面!结果呢?还是出纰漏!” 左枫解释着:“站长,情报处在各个学校都安排了线人,这次一点消息没得到,我觉得必然是有共党分子参与其中!” 王芳雄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去看看学生的横幅,写了十几个要求释放的名单,丁帆和梁总编都在里面,这还用猜吗!根本就是共党在暗中捣鬼!” 陈秘书推门进来:“站长,警察局李副局长到了。” 王芳雄余怒未消,重重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说道:“让他进来!”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四十左右岁,一脸庸人相的李副局长快步走进来,来到办公桌跟前,躬身施礼:“王站长,毛森局长托我向您问好。” 王芳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别人他可以不理,毛森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当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们毛局长太客气了,都在一座城市里工作,还经常在各种会议中碰见,哪用得着这么多的礼数。” 李副局长陪着笑脸,说道:“应该的,这是表示对您的尊敬。” 王芳雄:“警力都布置好了吗?” 李副局长:“您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应对措施,这次一共出动了上百名警察前来维持秩序。水龙队马上就到,只要学生胆敢冲击军统站,我就下令驱散他们!”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光是军统站,附近的美国政府新闻处、水兵俱乐部、以及所有涉及外国人的场所,都要增派警力严加保护!” 李副局长:“是!卑职明白。” 站在一旁的左枫说道:“李副局长,要密切注意一个叫窦延斌的人,他是一个亲共的左派分子,在学生中间很有影响力。” 王芳雄:“左处长,你说的窦延斌,是不是东吴大学那个什么‘民权促进会’会长?” 左枫:“就是他,我上次跟你您汇报过他的情况。窦延斌不仅是在东吴大学,在其他学校,他也有不少支持者!这个人受苏俄赤化影响很深,是一个很麻烦的人物!” 王芳雄冷冷的说道:“既然是一个麻烦,你们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麻烦!” 左枫:“是!我正在研究对策……” 王芳雄:“厉副处长,丁科长,你们二位有何高见?” 厉先杰:“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动他,现在学生群情激奋,窦延斌这个时候出现了意外,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丁凯文摇摇头,说道:“站长,我跟厉副处长意见正好相反,我们反而可以利用这次事件,来解决掉这个麻烦!” 王芳雄:“怎么解决?” 丁凯文:“外面现在很乱,各个学校的人都有。年青人嘛,聚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王芳雄缓缓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 窦延斌站在学生中间,大声说道:“同学们,国人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终于把日本人赶走。没想到,当局全然不顾整个国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独揽大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四处挑起事端,抓捕进步人士,非法关押政治犯!这样的政府,我们要不要?” 四周的学生振臂高呼:“不要!不要!” 窦延斌继续说道:“就在前几天,上海军统站的特务人员,秘密逮捕了《曙光报》的梁总编,以及丁帆、潘志刚、孙震等等十几名政治犯,将本来已经缓和的两党关系再次推上风口浪尖!我们都期望和平,我们受够了炮火连天的战争!所以,我们强烈要求当局释放这些人,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不过分!” “释放梁总编!” “释放丁帆!” “释放潘志刚!” 窦延斌挥舞着拳头,大声喊道:“当局不放人,我们坚决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 “放人!放人!” 十几名穿着学生制服的人抬着两大筐馒头挤进人群,其中一个人热情的招呼着:“同学们,已经中午了,大家都饿了吧?我们特意送来热馒头,还有蛋花汤,都来吃吧!吃饱了,才好继续和他们斗争!” 学生们纷纷过来,抓起馒头就吃,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胃口本来就好,加上闹腾了大半天早就饿了。 因为并没有组织送餐这个环节,这些人出现的有些奇怪,窦延斌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哪所学校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我们是国立上海商学院的,听说你们在这集会,就过来声援一下!” 窦延斌放下了戒心:“哦,那多谢同学们了!” 正文卷 第311章 信仰的力量 看到大家都在吃饭,窦延斌也走过去,拿了一个馒头,盛了一碗汤,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一名学生从旁边挤过来,‘不小心’和窦延斌撞了一个满怀,一碗冒着热气的蛋花汤都洒在他身上。 窦延斌连声道歉:“对不起,这位同学。” 那名学生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污渍,骂道:“对不起就完了?你眼睛瞎了吗!” 窦延斌:“同学,你怎么能出口伤人呢?我已经道歉了,再说你……”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窦延斌脸上,当即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窦延斌捂着脸愣在当场,他没想到对方会毫无预兆的动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围大部分都是东吴大学的学生,看见窦延斌挨打,他们可不干了,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指责打人者。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太野蛮了!” “就是!哪有这样的学生!” “道歉!” “道歉!” 打人的学生大吵大嚷着:“怎么?东吴大学仗着人多,欺负人吗!” 双方争吵推搡着,几名穿着商学院制服的学生冲过来,为首的人不容分说,一拳扪在窦延斌的脸上。这一下算是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更多的学生蜂拥而上,加入了群殴。 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维持秩序的警察并不出面制止,他们只是远远的观望着。窦延斌此刻已经觉察到一些不对劲,他大声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这是有人别有用心……” “噗!” 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腹部,窦延斌不敢相信的瞪着行凶者——是那名刚刚还热情招呼自己吃饭的商学院学生,如今他的眼中闪着凶光,大力的把匕首刺入更深。 窦延斌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匕首还插在他的腹部,只剩一个刀柄,殷红鲜血染透了他的衣服。人群只安静了一秒,立刻炸了营一般乱起来。 几名女学生目睹这种情景,惊叫着向后退着。一个声音大叫道:“杀人了!快跑啊!” 人群更加混乱了起来,四下奔跑着,横幅标语被扔了一地。 “别让凶手跑了!” “谁是凶手?” “……” “来几个人搭把手,把窦延斌送医院!” 几名‘民权促进会’的学生,跑过来抬着窦延斌急忙着赶去医院。 乱了几分钟后,李副局长带着几名警察走过来,煞有介事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警察回答道:“局长,是学生之间发生口角,有人动了刀子……” 李副局长:“凶手呢?” 警察:“打架的人太多,凶手无法确定……” 李副局长点点头,转身大声说道:“同学们,由于发生了命案,这次游行集会立刻解散!你们都回到各自学校,等待接受警方调查!” 组织者忽然遇害,学生们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互相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名警察大声喝道:“都听明白了没有?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来人,让水龙队准备!” 三三两两的学生开始陆续散去,有带头就有盲从,越来越多的学生离开了现场,谁也不想在寒冷的冬天被水龙浇一个透心凉。 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集会就此烟消云散。一个小时之后,杜美路恢复了正常交通。‘民权促进会’的几名骨干分子,被警察局以调查凶杀案为名带走。 ………… “啪!” “啪!” “啪!” “啪!” 伴着丁帆的一声一声闷哼,行刑手的皮鞭如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马超群坐在桌子后面,嘴上叼着香烟,吩咐道:“辣椒水!” 一名行刑手用刷子蘸满辣椒水,涂抹在丁帆鲜血淋漓的身体上,这疼痛让丁帆脸孔都扭曲变形,他紧咬着牙关,终于在几分钟后,忍不住大声惨嚎着,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就像是被火烧一样。 马超群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说道:“用清水冲洗!” “哗!哗!”两盆凉水兜头浇下,冲洗着丁帆身上的辣椒水。 冰冷的刺激让人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丁帆浑身颤抖着,不知道这样非人的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马超群说道:“丁先生,你说你何必这么执迷不悟?你面对的又不是日本人,就是招供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被绑在木桩上的丁帆痛苦呻吟着,冷的直打冷颤,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马超群一挥手:“继续!” 行刑手从炭火盆中,拿起冒着丝丝黑烟的铁烙,迈步来到丁帆身前,狞笑着说道:“上次是左边,这次就右边吧,对称才好看嘛。” 丁帆还在不停的哆嗦着,冷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他语句含糊的说道:“我招,我招……” 马超群的耳朵很灵,喝道:“停!他说什么?” 行刑手听了一会,回头说道:“他说他招。” 马超群惊喜的站起身,快步走过来,说道:“丁先生,你说你早这么配合,何苦受这份罪!来人,把丁先生放下来。” 行刑手连忙将丁帆身上的绳索解开,扶着他慢慢走向椅子。 马超群兴奋的直搓手,要知道两位处长都没问出口供,如今被他撬开了嘴,这对他今后在上海站的前程有很大帮助。 在经过炭火盆的时候,丁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行刑手,抄起铁烙反手烫在对方的脸上。 行刑手惨叫一声,捂着脸倒退几步,痛苦的呻吟着。丁帆狂吼着,挥舞铁烙疯了一样扑向马超群。 马超群一边后退,一边抽出手枪,厉声喝道:“丁帆,快把铁烙放下,你再过来,我开枪了!” 丁帆绝没有退缩的意思,他现在只求一死,早点结束这炼狱一样的折磨。 “砰!”马超群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好扣动扳机,开枪打在丁帆的腿上。 “噗通!”一声,丁帆摔在地上,在倒下一刹那,手上的铁烙用力掷出去。然后他就再没有半分力气,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听到枪声,高非和厉先杰都来到审讯室。 看着审讯内的一切,高非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对丁帆越发的敬重。因为他知道,只有那些心存坚定信仰的人,才能做出这样自我牺牲的举动。 感谢书友“半碗毒药”打赏支持!感谢书友“飞舞的蛋白质”打赏支持!感谢书友“夜上寒宫、梦”红包支持! 正文卷 第312章 结婚(上) 丁帆的伤口有些感染,引起了并发症,一连数天高烧不退,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 在听取了医生的意见之后,王芳雄决定暂时停止审讯。因为通过对这次审讯室事件分析,他认为丁帆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只要再来几次拉锯式审讯,他很有可能会开口招供! 只要丁帆肯开口,不但会获得更多的情报,甚至能够通过他,找出上海地下党头号人物冯一凡。 那位梁总编没有丁帆那么的坚贞不屈,在第二轮刑讯中,他就交待了实情。但是他并非正式地下党成员,所知道的情况有限,从他身上没有获得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春节过后,高非和萧宁宁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军统属于情报部门,不论内勤外勤,都有对外的假身份,就连住处也在保密范畴内。即使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太过张扬。 所以高非只在新都酒店二楼,摆了两桌酒席,招待宴请站里的同事。 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的王芳雄看了看手表,说道:“高非,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站长,您慢走。”高非一直送到酒店门口,看着王芳雄的车开走,这才转身准备上楼。 “高处长,请等一下。”停在门口的一辆银灰色轿车车门打开,成国寿从车上走下来。 高非惊讶的说道:“成先生?真是太巧了,你也来这吃饭?” 成国寿笑道:“不不不,这不是碰巧,我是特意来恭贺高处长的新婚大喜!” 高非:“多谢,多谢。成先生,你也知道,今天都是站里的同僚,跟外人不太方便见面,我就不请你上去了。” “这我当然明白,我一直等在楼下,就是这个意思!……高处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笑纳。”陈国寿把一包东西,塞进高非衣兜里。 即使没拿出来看,那种沉甸甸的感觉,高非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里面包的不是银元就是金条。 高非刚要推辞,被成国寿一把按住手,说道:“这就是一点正常的礼金,纯粹的私人感情,你如果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成国寿!” 高非:“那好吧,成先生,多谢了。” 成国寿一拱手:“高处长,你忙。再见。” “再见。” 等到成国寿的轿车走远,高非又站了一会,这才返身回到楼上。 王芳雄是众人的顶头上司,他坐在这,很多人都感觉拘谨放不开。他这一走,酒宴上立刻热闹起来。 本来是处长、主任、科长坐一桌,组长、股长坐另一桌。酒过三巡之后,干脆打乱了秩序,厉先杰去找尹平拼酒,没过一会,丁凯文也端着酒杯来到这桌。 “高处长,以后咱们的关系就更近一层,希望能多多关照!”丁凯文举着酒杯,绕到高非近前说道。 高非举杯一口喝干,对着丁凯文一亮杯底,说道:“相互关照,相互关照。” 胡国华:“高处长,我也敬你一杯,祝福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张茂森:“处长,我就不说啥了,都在酒里!” 尹平嚷嚷着:“那就不能差我这一杯了吧?……” 今天喝的是白酒,七钱的酒盅一杯接一杯,高非已经连续干了四五杯酒。 厉先杰笑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酒量忽然一下子就上来了!” 借着酒意,丁凯文大声说道:“这是爱情的力量!” 酒宴持续到夜里八点多钟才结束,厉先杰见高非身体有些晃,说道:“我送你回去!” 高非摆摆手:“我自己可以。” 厉先杰:“以我的经验,喝酒的人要是觉得自己可以,就是说明他已经喝多了!” ………… 因为预料到今天会有很多人醉酒,王芳雄特意命令司机班抽调出几名司机等在酒店,到时候送各位长官回家,免得因为一场酒,再出点交通意外。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了高非家门口。 厉先杰:“高非,你今天真应该把新娘子带来,她能替你把酒都挡了!” 高非:“先杰,你也以为我是因为高兴,才喝这么多酒的吗?” 厉先杰对司机说道:“你下车等我一会,我和高处长说几句话。” “是!”司机推门走下车。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高非,夏菊如今远在冀中,就算她没有加入共党,她跟你已经不可能是一路人,忘了她吧!”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明白……” 厉先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兄弟,开始你新的生活吧!相信我,时间是做好的止疼药!” 高非苦笑道:“新的生活?我要是跟你说,我现在都想转身就跑,你信不信?” 厉先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你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又不是娶了一个母老虎,至于吗?” 高非推开车门下了车,嘴里喃喃着:“也许是一个娇滴滴的母老虎!” 厉先杰把身子探出车窗,说道:“你的车我让司机明天送回来!我走了,丁凯文和尹平还在夜巴黎等我!” 高非:“你们少喝一点!” 厉先杰笑道:“别管我们了,你先想好怎么对付屋里那头‘母老虎’吧!” 听到院外嘈杂声,萧宁宁从屋子里走出来,隔着院门问道:“谁呀?” 高非抽着烟,望着天空发呆,隔了几秒后才回答:“我。” 院门打开,萧宁宁横眉冷对的站在门里,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以为你忘了自己今天结婚!” “我总不能把客人扔在酒店,自己回来吧?你的娘家人都回去了?” “不回去怎么办?你的同事不方便和他们认识,只好回家自己做饭吃呀。” “我不是在华泰饭店订了酒席吗?他们都没去?” 萧宁宁忽然嘻嘻一笑:“逗你呢,你安排的地方,他们当然去了。” 高非愕然的看着自己新娘子,说道:“你的情绪一向都是这么多变吗?” 萧宁宁撅着嘴:“我刚刚确实很生气,可是转念一想,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应该高兴才对。” “所以,你忽然就高兴了?” “是呀。” “……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吧。”高非转身向卧室走去。 萧宁宁有些慌乱的拦住他,说道:“嗳嗳,你身上都是烟味酒味,你去洗洗澡。” “这么晚了,洗什么澡,明天再说。” “洗澡水都给你放好了,你就去嘛!” 无奈之下,高非只好去浴室洗澡。 他今天是真的累,忙活了一整天,加上喝了很多酒,现在他只想赶快挨到枕头上,美美的睡上一大觉。 正文卷 第313章 结婚(下) 洗了澡,睡意也被驱散了不少。 从浴室里出来,高非走到衣挂跟前,从外套衣兜里掏出成国寿送的礼金,打开一看,是一根足金足两的大黄鱼。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会经常出入高级场所,需要花销的地方很多。所以对这种钱,只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牵扯到自己真实身份,高非都会欣然接受。 他走上二楼卧室,萧宁宁用被子蒙着头脸躲在里面,几缕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高非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本来码放着三根金条,如今都不见了。他想了想,回身问道:“宁宁,抽屉里的东西哪去了?” 萧宁宁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什么东西?” 高非:“金条。” 萧宁宁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道:“我收起来了。” “你收起来了?” “是啊,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在抽屉里呢。” 看见高非手里拿着一根金条,萧宁宁立刻赤脚跳下床,伸手拿过来:“哪来的?” “别人送的礼金。” “这么贵重的礼金?谁送的?” “一个朋友。其他那几根金条,你放在哪了?” 萧宁宁走到墙角,那里摆放着一个四方的物件,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帘,居然是一个崭新的密码锁保险柜。 高非惊讶的说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跟随嫁妆一起运来的,你没看见吗?” “嫁妆?” “我妈妈说,你是处长,将来收的贵重物品一定不会少。所以我就提前买了一个保险柜。” 这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高非头一回听说嫁妆里带着保险柜。 萧宁宁给高非做着示范,告诉他保险柜的密码。打开柜门,里面除了三根金条,还有一些银元以及金银首饰。 把金条放进去,萧宁宁说道:“好了!放在这里最安全,你说对不对?” “哦?对吧……”高非的目光看着萧宁宁薄薄睡衣下面,凹凸有致的身体,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 “看什么呢?”萧宁宁娇嗔着,快速钻进被子里。 高非深呼一口气,随手关了灯,摸索着上了床。 几分钟后。 萧宁宁轻声问道:“高非?” “嗯?” “你睡了吗?” “快了。”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 萧宁宁慢慢依偎过来,女人的体香刺激着感官神经。高非心里很清楚,不论自己心里有多抗拒,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 好在人的生理反应总是最诚实的,究竟是被动还是主动,在这个香艳迷离的夜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嗳,等一下……你……嗳……” 呻吟声混合着喘息声,一室皆春。 凌晨一点多钟,一个黑影从院墙翻进来,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前,掏出一根铁丝伸进锁眼里,捅了几分钟也没打开。门锁是新式复合锁芯,不可能轻易就被撬开。 黑影低声咒骂着,扔掉手里的铁丝。从腰上解下来一条绳索,绳索的一头是一个铁制飞爪,拎在手上摇了几下,顺势扔出去。 “啪嗒!”一声,飞爪搭在二楼屋顶,黑影用力拽了拽,确保不会脱落。他双手抓住绳索,踩着外墙慢慢攀爬上去。 听到屋顶有动静,高非立刻从梦中惊醒,他挪开萧宁宁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坐起身穿上睡衣,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手枪,轻轻走出卧室。 看来是早就踩好了点,黑影趴在屋顶,将飞爪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排风口垂放进去,凭着感觉在碰到了窗划,微微用力一提绳索,“咔哒!”窗划被飞爪在里面打开。 黑影双手抓着屋檐,身体晃荡着往下落,一只脚踩上了窗台沿,这才伸手拉开那扇窗户,一闪身跳了进去。 他进来的地方是浴室,浴室一般都设计一个排风口,用来排放潮气。 黑影从腰里拔出手枪,推开浴室门,刚要寻找哪一间是卧室。一个硬邦邦的铁家伙顶在他后脑,身后是高非低声喝道:“别动!动一动,我就让你脑袋开花!” 刚一进来就被擒住,黑影心里十分窝火,但是又不敢乱动。高非下了他的枪,在他身上摸索一遍,没发现其他武器。 “下楼!”高非押着黑影沿着楼梯走下去。 来到了楼下,高非一边用枪指着黑影,一边打开客厅电灯,说道:“转过身来!” 灯光亮起的刹那,黑影抄起手边一个花瓶,向高非猛砸过去,他自己飞身鱼跃撞向距离最近的窗户,“咔嚓!”“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 高非单手接住花瓶,顺势放在旁边的博古架上。短短几秒钟内,黑影已经跑到院门口,迅速拉开门闩,顶着一身碎玻璃碴子狂奔而去。 高非打开房门,紧跟着追了出去,追到院门口,只见那个黑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奔跑在马路上。 目标还在射程之内,高非举枪瞄准,手指搭在扳机上,枪口移动着,盯着那个奔跑的背影,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 高非犹豫了一会,终于放下了手枪。 高非只穿着睡衣,这时候才感觉到冷,赶紧返身回到屋子里。先去浴室查看一番,把窗划划好,然后回到卧室,将手枪放回抽屉里。 萧宁宁睡眼惺忪坐起来,问道:“高非,你去哪了?……好像玻璃碎了的声音?” “哦,风太大,刮碎了一扇窗户,我刚刚下楼去看看。” “啊?那怎么办?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明天我找人修好它,没事,睡吧。” “你不睡吗?” “嗯,睡。” 高非掀开被子钻进去,手指触碰到的皮肤温热光滑,萧宁宁嘤咛一声,拱进他的怀里…… ………… 上海军统站,情报处二科。 郑勇推门走进来,说道:“科长,线人传回来消息,辛家旅店新住进一个客人,形迹十分可疑!” 丁凯文翻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可疑?” 郑勇:“这个人昼伏夜出,经常半夜出去,凌晨回来。白天从来不出门,就在房间待着。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好像是有枪!” 丁凯文放下报纸,说道:“有枪?派人盯两天,看看是什么来头,不是自己人的话,就通知行动处抓人!” “是!”郑勇转身刚要出去。 丁凯文想了一下,又叫住了他,说道:“那些新人也该多参加实战,这次就让黄光骏和……林佳慧盯这件案子!” 郑勇:“科长,林佳慧是一个女人……” 丁凯文淡淡的说道:“你瞧不起女人吗?能进到情报处,就不分性别,一视同仁!” 正文卷 第314章 血 夜幕已经降临,辛家旅馆附近一处路边馄饨摊前,一张斑驳破旧的小方桌,两个小板凳,冯一凡和吕宾相对而坐。 吕宾唏哩呼噜吃着馄饨,碗里飘着十几个红辣椒,他不时夹一个放进嘴里嚼着,吃的满头大汗。 冯一凡面前那碗馄饨,几乎是一口未动。 吕宾百忙中问道:“冯先生,你不饿吗?” 冯一凡没好气的回答道:“不饿。” 吕宾嘿嘿笑着:“你要是不饿,你那碗也给我吧。” 冯一凡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你不能擅自行动!” 吕宾摇摇头,说道:“冯先生,我一定要报仇,不杀了姓高的,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冯一凡:“高非又不是罪魁祸首?偷袭佘山的是一个姓佟的营长,你就算是想报仇,也找错目标了吧?” 吕宾:“我不认识什么佟营长,我只认识高非!偷袭佘山,他也有份。而且他是军统行动处处长,他不是罪魁谁是?” 冯一凡不能告诉他高非的真实身份,只好说道:“报仇的事先缓一缓,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吕宾很奇怪:“冯先生,你为什么不让我杀高非?”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拿着枪险些被人活捉,现在手里没枪了,你还要去?这不是等于去送死吗?” “对啊,冯先生,给我一支枪吧,干掉姓高的,你让我怎样都行!” “你……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吕洞宾,立刻停止你的刺杀行动!组织对这件事另有安排!你要顾全大局!” “……嗯,好吧,我服从命令,暂时先不动手。冯先生,你要是没啥事,我回旅馆了。” “你还回什么旅馆,立刻跟我走!” “跟你走?” “我派人送你离开上海。” “去哪?” “冀中、延安,你想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再留在上海。” 吕宾考虑了一会,说道:“行。你等我几分钟,我回旅馆取点东西。” “别回去了,直接跟我走。” “没几步远,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等我!很快!” 吕宾很怕冯一凡拦着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冯一凡一把没拉住,也只好由他去了,心想这里距离辛家旅馆不过几百米,吕宾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那天高非看着黑影一瘸一拐的奔跑姿势,立刻联想到吕宾腿上有枪伤,最主要的是他的身材体型非常相似,这才手下留情,没有开那一枪。 ——找冯一凡商量之后,两人一致决定,必须让吕宾离开上海。一是他在暗中盯着高非,不一定什么时候还得动手。二是当年救夏菊那次行动,吕宾也是知情者,万一他被捕,又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其实吕宾回旅馆,倒不是取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十几颗子弹包裹在衣服里,他什么都能舍得,枪和子弹他舍不得。 黄光骏正和旅馆老板说话,吕宾大踏步走进来,也没留意对方是什么人,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旅馆老板低声说道:“长官,他回来了。” “我看见了。他住几号房间?” “4号。” 黄光骏点点头,转身走出旅馆。 马路上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黄光骏拉开车门坐进去,说道:“杨组长,他回来了,抓吧。” 坐在车里的是杨志雄和林佳慧。 杨志雄对这两个新人的办事能力还不太放心,问道:“你们确定他不是自己人?别像上次尹组长那次,把中统的线人抓回去,审讯了大半天!” 林佳慧说道:“杨组长,警察局和中统,我们都问过,这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线人!最多就是帮派的人。” 如果是帮派的人就不要紧,抓错了也没关系,万一要是共党方面的人,可算是捞着大鱼了。 杨志雄推开车门走下车,冲着四处一招手,暗影里走出六七个人,全部都是行动处五组的队员。 杨志雄吩咐道:“去两个人,堵住后门后窗,其余的跟我进去抓人!” 还没等他们走过马路,吕宾拎着一个包裹从旅馆里走了出来,双方几乎走了一个面对面。 看到这几个人的神态,吕宾觉察出情况不对,脚步迟滞了一下,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他不能再去馄饨摊,这么晚的时间,那里没有其他客人,他只要走过去,就会给冯一凡带来危险。 “站住!” “说你呢,站住!” 吕宾充耳不闻,走了几步忽然发足狂奔,因为腿伤留下了后遗症,他跑起来的姿势像是撇着一条腿,但是并不妨碍速度。 从暗处冲出一名特务,一把扑倒吕宾,两个人互相扭打在一起。 吕宾伸手拔出短刀,“噗!”一刀扎在特务的大腿上。顺手从对方腰里抽出手枪,回头“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然后顺着马路向前跑。 “砰!”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腰部,“扑通”一声,吕宾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创口喷涌着。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坐起来,从包裹里把那十几颗子弹拿出来,塞进枪匣内。 远处传来杨志雄的呼喝声:“我知道你受伤了,只要你放下枪,我立刻带你去看医生!” 吕宾冷笑道:“你他妈的省省吧!我这有上百发子弹,够老子打一场阻击战了!” “砰!砰!砰!” “砰!砰!” 一把枪对六七把枪,双方不断的对射着。 十几分钟后,吕宾不再还击,他靠在墙上不停的咳着。他身上又中了两枪,一颗子弹击穿肺部,另一枪射中腹部,鲜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服。 听到枪声,附近巡逻的警察也赶来增援,吕宾身负重伤,他已经无路可走。 杨志雄继续大喊道:“你被包围了,投降吧!” 吕宾喘息着笑道:“咳咳,老子还有上百发子弹,够打一次阻击!咳咳,凭什么投降?咳咳……” 几支手电照射过来,借着光亮指引,枪声再起,“砰!砰!砰!砰!” 几分钟后,杨志雄一摆手,大喊道:“停!停止射击!” 他一手举着枪,一手举着手电,带着众人慢慢围拢过去。 吕宾堆坐在血泊中,手枪掉在地上,持续不断的咳着。那种咳嗽的剧烈程度,能让人忽略他的枪伤,转而担心他会死于下一声的咳嗽。 吕宾看着周围的敌人,咧嘴笑道:“你们,咳,又要劝我投降?咳咳咳,老子还有,咳咳,还有上百发子弹,咳咳,咳咳。够打一次阻击,凭什么投降……” 说话间,吕宾的气息渐弱,终于软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是一片殷红的鲜血。 正文卷 第315章 女人心细 由于发生了枪战,丁凯文在一个小时之后,也驱车赶到现场。 辛家旅馆附近已经被警戒,所有人待在原地,等待接受调查询问。 “科长。”见丁凯文来了,林佳慧和黄光骏连忙迎上去。 丁凯文:“人抓住了吗?” 黄光骏:“他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丁凯文:“死了?查清楚身份了吗?” 黄光骏:“他在旅馆登记的名字叫吕大川,但是根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他很有可能是从佘山逃出来的残匪!” 丁凯文来了兴趣,看来这不是一般性的案件,他迈步来到吕宾尸体旁,借着手电光仔细辨认了一会,说道:“没错,这个人叫吕宾,是佘山游击队的匪首!” 黄光骏:“您认识他?” 丁凯文:“当然认识,我和厉副处长差一点就抓到他!我以为他掉进山沟摔死了,想不到居然还活着!” 黄光骏:“这家伙很顽强,至死不降。” 丁凯文:“这种人的脑袋里,被洗的什么也没有,全是那些疯狂的赤色思想!” 黄光骏:“是,您说的对。” 丁凯文:“咱们的人有伤亡吗?” 黄光骏:“有两个枪伤,一个刀伤,已经送医院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丁凯文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手枪,问道:“他开了多少枪?” 黄光骏:“这个、这个没有细数,差不多十几枪吧……” 林佳慧接口说道:“他一共开了十七枪。” 黄光骏有些不相信:“林佳慧,这么多人同时开枪,你数得清楚吗?” 林佳慧:“我们是受过培训的特工,吕宾用的只是普通手枪,很容易数的清楚。” 丁凯文没去理会两个手下的争执,具体开多少枪,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想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 丁凯文:“开了十几枪,只打中两个人,这家伙的枪法可够烂的!” 站在一旁的杨志雄说道:“倒也不完全是他的枪法烂,可能是枪不合手,也可能是天黑光线不好。” 丁凯文:“枪不合手?这把枪不是他自己的吗?” 杨志雄:“不是,这是吕宾抢了我们五组一个兄弟的枪。” 丁凯文:“吕宾自己的枪呢?” 杨志雄:“我们搜过了,他身上没枪,包裹里除了几件破衣裳,什么都没有。” 丁凯文:“可是根据线人的情报说,他身上带着一把枪……杨组长,你辛苦一下,让弟兄们去他住的房间仔细搜一遍!” 杨志雄回身吩咐五组的人:“你们去旅馆里仔细搜一遍!” 黄光骏犹豫了一下,说道:“科长,我觉得吕宾就算是有枪,应该也不会藏在房间里。” 丁凯文:“为什么?” 黄光骏:“杨组长带人抓他的时候,吕宾拿着包裹正往外走,很显然是不打算回来了。按照正常的逻辑,他既然是想逃走,就不可能把枪留在房间里。” 丁凯文:“那他的枪哪去了?丢了?给别人了?” 黄光骏:“这个我不敢胡乱推测,理论上说,都有可能。” 丁凯文沉思着:“吕宾既然是要逃走,共党应该会派人接应他……” 他四处张望着,一眼看到了百米外的馄饨摊,他吩咐道:“把卖馄饨的叫过来。” 卖馄饨的是一个阿婆,六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脸惊恐的跟着特务走过来。 丁凯文和颜悦色的问道:“阿婆,认识那个人吗?” 在特务的威逼下,阿婆战战兢兢走到吕宾尸体近前,只看了一眼,立刻吓得闭上了眼睛,连连摇手:“不认识,不认识。” 丁凯文沉下脸,冷冷的说道:“阿婆,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说谎!据我所知,这个人每天晚上出门之前,都会去你的馄饨摊,你说你不认识他?” 阿婆急的直拍大腿,说道:“长官,我是卖馄饨的,他是来买馄饨的,这怎么能算是认识?他是经常来我的摊子,可是我和他没说过多余的话呀。” 丁凯文盯着阿婆审视了一会,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他今天有没有去买你的馄饨?” “买过……” “什么时候?” “就是……打枪之前,他过来吃了一碗馄饨就走了。” 丁凯文快步来到馄饨摊跟前,四处看了看,炉火上的汤锅还在沸腾翻滚,支起的横杆上吊着一盏煤油灯,在风中不断的飘摇着。 低矮的方桌上,摆着一碗已经冰冷的馄饨,对面放在一个空碗。 因为被命令不准乱动,阿婆当真就是一动都没敢动。 丁凯文:“他们是两个人?” 阿婆点点头:“是两个人。” 丁凯文:“另外一个人呢?” 阿婆:“打枪的时候,我吓得蹲在地上,只顾着害怕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没看见……” 丁凯文估算了一下距离方位,心里基本得出一个判断:吕宾回去旅馆取包裹,另外一个人本来是等在这里,在枪战发生之后,他趁着混乱逃走。 让丁凯文觉得遗憾的是,馄饨摊距离旅馆不足百米远,也就是说,如果杨志雄晚几分钟动手,或许就能抓到吕宾的同伙! 勘察现场结束后,军统的人陆续撤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局处理。 返回军统站的路上,坐在后座的黄光骏伸出大拇指比划着,林佳慧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问道:“你这是干嘛?” 黄光骏:“我是佩服你在那么乱的情况下,还能分辨出吕宾开了多少枪!” 林佳慧微笑道:“你刚才不是不相信吗?” 黄光骏:“我是不相信,所以我当场数了吕宾身边的弹壳,不多不少,还真是十七个!女人啊,就是比男人心细。” 坐在前面的丁凯文听着他们说话,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听黄光骏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不由得一动,隐约的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问道:“双方交火的时候,当时你们在哪?” 黄光骏:“我们在车里。” 丁凯文:“你们距离交火的地方有多远?” 黄光骏:“一百米左右。” 丁凯文:“距离馄饨摊多远?” 黄光骏想了一下,说道:“稍微能近一些,六七十米吧。” 丁凯文:“哦……” 说话间,轿车驶入军统站大门。 众人下了车,目送着丁凯文走进楼里,黄光骏不解的说道:“林佳慧,你说科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佳慧:“科长可能是觉得,咱们距离馄饨摊也不算远,为什么没发觉溜走的那个人。” 黄光骏愣了一瞬,随即抱怨道:“当时子弹乱飞,谁会注意一个馄饨摊子!” 林佳慧:“是啊,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吓得我腿都软了……” 正文卷 第316章 怀疑 第二天,情报处二科办公室。 厉先杰推门走进来,说道:“丁科长,击毙吕宾,这可是大功一件!恭喜!” “厉副处长,你都知道了?” “我刚才去行动处遇见大白熊,他跟我说了一些情况。” 丁凯文扔下手里的钢笔,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是吕宾,我就多派些人手,布置的再周密一点,抓一个活口!” “这家伙的命也真大,我都以为他掉进山沟里摔死……你画的这是什么?” 厉先杰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简单的画着一些符号,还有文字标注,什么‘旅馆’、‘馄饨摊’、‘汽车’、‘吕宾’。 丁凯文:“这是昨天晚上击毙吕宾的现场图,我画的有些潦草。” 厉先杰笑道:“这张图有什么玄机?” 丁凯文:“根据昨晚勘查情况判断,昨晚现场还有一个吕宾的同党,当时他就坐在馄饨摊里。发生枪战之后,他趁着混乱逃走了。”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上次佘山剿匪还有二十多人没有落网,你说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吕宾的手下,可能不止这一个,也许外围还有他的人。” 丁凯文:“不,重点不在于他是谁,而是我们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厉先杰:“大白熊跟我说,他带着人追捕吕宾,没有顾及到其他人。” 丁凯文:“行动处根据情报抓人,这是他们的本分,我也怪不到杨志雄。但是我派去的黄光骏和林佳慧并没有参与抓捕,而且他们距离馄饨摊只有六十多米远!” 厉先杰有些愕然,说道:“你怀疑他们?” 丁凯文走到窗前,拿起喷壶给窗台上的花盆浇水,说道:“馄饨摊上有马灯照明,在黑夜里十分醒目。正常逻辑上来说,坐在暗处的人,最先看到应该是有光亮的地方!” 厉先杰沉思了一会,说道:“林佳慧和黄光骏都是新人,缺乏实战经验,枪声一响,有些慌乱也是在所难免。” 丁凯文放下手里喷壶,说道:“如果是因为慌乱,疏忽了观察周围情况,我也能够理解。可是我觉得他们并不慌乱,起码林佳慧并不慌乱。” 厉先杰听出他话里有话,说道:“你有什么发现?” 丁凯文:“那种情况下,林佳慧能够冷静的记住吕宾开了多少枪!厉副处长,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疏忽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厉先杰:“所以你怀疑林佳慧看到了那个人,但是故意视而不见,放走了他?” 丁凯文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厉先杰:“理论上有这种可能,但是缺少证据。你不能凭着推测,就说自己的部下有嫌疑,那样的话,太难以服众!”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厉副处长,我刚才去了档案股,他们说这批新人的档案资料还没有送过去。” 厉先杰:“暂时还在我那,你想看谁的档案,可以随时去调取。” “多谢。” “对了,你晚上有时间吗?” 丁凯文笑道:“我一个单身汉,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 “晚上咱们去高非家,给他来一个突然袭击,你觉得怎么样?” “没和高处长打个招呼吗?” “没有。” “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是他的大舅子,去看看自己妹妹,还用打什么招呼!你听我的,晚上我买些卤菜,再带上酒,咱们直接去。” 丁凯文知道厉先杰和高非的交情,他们之间可以说是百无禁忌,况且他自己是萧宁宁表哥,仔细一想,也确实没什么可顾虑的,当下表示同意。 光华书店内,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没有几个顾客。 阿文:“哟,高先生,您来了?” 高非:“上次听你们掌柜说,有一个藏书家卖给你们店一批线装书,我特意过来挑几本。” 阿文:“这我可不知道,您还是去问我们马掌柜吧。” 高非:“他在吗?” 阿文:“在里间休息呢。” 高非走进里间,冯一凡坐在床沿,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 冯一凡黯然轻叹一声,说道:“吕宾可能早就被敌人盯上了,他不是特工人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唉,是我的责任,应该早一点送他离开上海!” 高非:“你昨晚不应该去见吕宾,既然想到他有可能被监视,你亲身去犯险,实在是不太不明智。” 冯一凡苦笑道:“这家伙犟的很,别人的话,他根本不听。我要是不亲自去跟他说,他还是要找你拼命。”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想要拼命的那个人,已经把命拼没了。 高非:“先不说这个。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有一个营救丁帆的办法。” 冯一凡精神为之一振:“什么办法?” “丁帆的伤口感染,军统站医务室水平有限,需要把他转到医院去。我仔细想过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想在半路动手?” “不!丁帆是重犯,一路上的押送十分森严。我们的机会,是在医院里!” “你有什么具体方案吗?” “这还要感谢吕宾在我家里留下的飞爪,带给我一些灵感。这件事我不方便参与,你需要找几个身手好的人……” 十几分钟后,高非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本线装书离开了书店。 ………… “笃笃!” “谁呀?” “是我,丁凯文。” “还有我,厉先杰!” 院门打开,容光焕发的萧宁宁站在门内,说道:“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丁凯文:“宁宁,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我们可以进去吗?” 萧宁宁让开身子,说道:“进来吧。” 走进客厅,厉先杰把手里的东西和酒放在茶几上,问道:“高非怎么不出来?在屋里摆谱呢?” 萧宁宁:“他出去了,说是一会就回来。你们找他有事吗?” 厉先杰笑道:“要是没事,你是不是就准备送客了?我们俩来找高非喝两杯,高太太,介意吗?” 一句‘高太太’,说的萧宁宁心花怒放,抿嘴笑道:“嗳呀,你和高非是好兄弟,我怎么会介意呢?” 丁凯文:“宁宁,既然做了人家的太太,就要学着招呼客人。” 萧宁宁:“你什么意思?” 丁凯文:“就让我们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沏一杯茶总可以吧?” 萧宁宁:“表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哪会沏茶?” 对这位萧大小姐,厉先杰早就折服,站起身说道:“高太太,你把茶叶找出来就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萧宁宁在家里各处抽屉柜子一通翻找,一边找一边嘟囔着:“茶叶在哪呢……这是什么?” 抽屉底层油纸包内,打开一看,是一把毛瑟手枪。 正文卷 第317章 永远不能忘却的过去 丁凯文迈步走进来,说道:“宁宁,你不会是连自己家里的茶叶都找不到吧?” “我才嫁给他几天,找不到有什么稀奇。”萧宁宁白了他一眼,用油纸把枪包起来。 看到萧宁宁拿的居然是一把毛瑟二十响,丁凯文觉得有些奇怪。 毛瑟手枪外型太大,不方便随身携带,国军校官以上级别配枪,基本都换成了柯尔特或者勃朗宁。像军统这类情报部门不论职务高低,早就没人再使用毛瑟手枪。 丁凯文装作漫不经意的问道:“谁的枪?” 萧宁宁把枪塞回抽屉,说道:“高非的呗,要不然是你的呀?” 丁凯文:“我记得高处长用的是柯尔特M1911,家里怎么还有这种枪?” 萧宁宁继续翻找着茶叶,她对枪械没什么兴趣,只是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枪?” 丁凯文:“毛瑟C96。中国人喜欢叫它匣枪、快慢机、驳壳枪。” 萧宁宁撇撇嘴:“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自己不是中国人一样……” 坐在客厅里的厉先杰大声说道:“高太太,茶叶就别找了,有这个时间,买都买回来。” 几分钟后,萧宁宁拿着一罐茶叶走出来,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气哼哼的说道:“茶叶放在酒柜里,能怪我找不到吗?”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 “高非回来了!”萧宁宁满脸的不高兴立刻烟消云散,站起身欢快的迎了出去。 厉先杰仰靠在沙发上,说道:“夫妻恩爱,真让人羡慕啊。” 丁凯文笑道:“厉副处长,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厉先杰哈哈一笑,说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去结网?” 丁凯文:“我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结了网,自由就被束缚住,我才不会干这种傻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院门外。 高非刚下车,萧宁宁推门走出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高非:“饭馆吃饭的人很多,多等了一会。” 看见他手上拿着两本书,萧宁宁拿过来翻了几页:“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去书店了……这么旧的书你也买?” “你不懂,这种古籍很难遇到,有收藏价值。” “什么古籍古怪的……对了,家里来客人了。” “谁来了?” “我表哥和厉先杰。” “他们有什么事吗?” “好像也没什么事,说是来找你喝酒。” “哦。”高非探身从车后座拎出食盒。 萧宁宁挽着高非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以后你的枪不要到处乱放,走了火怎么办?” 高非心里一惊,自己的手枪带在身上,家里只有吕宾的那把枪。因为知道萧宁宁娇生惯养的性格,不会去翻那些杂物,他才没急于把枪拿去给冯一凡。 高非:“放心吧,那把枪没子弹。” 新婚夫妻总是有说不够的话,哪怕是各自不喜欢的话题。 萧宁宁:“我表哥说那叫匣枪,快慢机,还叫什么驳壳枪。你说一把枪怎么有什么多名字?” 高非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喜欢,就会取很多名字。” 萧宁宁:“喜欢,就会取很多名字?我觉得我的名字有点少……” 高非:“……” 两个人走进客厅,厉先杰坐在沙发里喝着茶,丁凯文站在窗前凝神思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非:“二位今天光临寒舍,怎么也不提前打一个电话,我也好准备酒菜招待你们。” 厉先杰指着茶几上的卤味,说道:“看到了吧?怕给你添麻烦,酒菜我们都带来了。丁科长,研究什么呢?主人都回来了,咱们开始吧!” 除了厉先杰带来的烧鸡酱肉几个卤味冷菜,高非从饭馆买回来四个热菜,加在一起也有七八个菜。酒是一瓶竹叶青,一瓶白兰地。 厉先杰:“高非,今天你是东道主,总得喝一点吧?” 高非:“我要是不喝,你就会说我慢怠你们,对吧?” 厉先杰笑道:“算你识相!” 喝过了几巡酒,厉先杰说道:“高非,昨天晚上行动处五组,在辛家旅馆附近,击毙了佘山游击队队长吕宾,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高非夹了一口菜:“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今天一早,大白熊就打电话跟我说了。” 萧宁宁忍不住问道:“大白熊是什么?” 高非解释着:“是我手下一个组长,大白熊是尹平给他起的绰号。” 萧宁宁扑哧一笑:“大白熊,瘦猴,为什么情报部门总是有动物?” 丁凯文放下酒杯,说道:“那天晚上,我也在场,有一件事很奇怪。” 高非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事?” 丁凯文:“根据情报说,吕宾身上携带有枪支。可是抓捕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枪。厉副处长,我记得那家伙用的是匣枪吧?” 厉先杰点点头:“没错。” 萧宁宁:“匣枪?是不是和高非那把枪一样?” 厉先杰很纳闷,问道:“高非,你换枪了?” “等一下。”高非站起身走进屋子里。 不一会,他拿着那把毛瑟手枪走出来,说道:“先杰,试试看。” 厉先杰握着手枪,在客厅里摆着各种姿势,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激动,说道:“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枪,还是它趁手!” 他用指甲刮了几下枪身缝隙的部位,看着指甲里的油泥,把枪放到桌子上,皱着眉说道:“高非,好好一把枪,怎么弄的这么脏?” 高非笑道:“黑市买的枪,还没来得及拆卸擦拭,能不脏吗?” 丁凯文忍不住说道:“这把枪是在黑市买的?” 高非:“只要有钱,黑市什么枪都能买得到。” 丁凯文:“高处长买它用来做什么呢?” 高非用油纸把枪包裹好,小心的放在一边,说道:“丁科长,这种心情,你不会懂。我不是买一把枪那么简单,我是在买一种……情怀!” “是啊,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情怀!”厉先杰深有感触的叹息着,想起从前的种种过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们在88师特务连摸爬滚打四五年,不论是对那段经历,还是对这把常年随身携带的枪械,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感情。 高非本来只是想演一出戏,把枪的事蒙混过去。因为他知道,以丁凯文的头脑,他一定是对这把枪产生了某种联想,甚至可能会认为这就是吕宾的枪! 厉先杰难过的表情,勾起了他的回忆,淞沪会战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九二步炮、七五山炮、九零迫击炮、一零五榴弹炮,日军的炮弹源源不断,对国军防御进行彻夜不停的狂轰滥炸。 ——炮弹砸在阵地上,发出轰然巨响,火光崩现中,黑色的浓烟升腾,泥土碎石被炸得四处迸溅。 ——高非清楚的记得,特务连连副就是被一颗榴弹炮击中壮烈殉国。他被炸的四分五裂,收敛尸体的时候,甚至无法拼凑成一具完整的尸体。 想起那些生死与共的同袍,在枪林弹雨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的情景。高非的眼泪落下来,他把脸埋在双手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看着自己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哭泣,萧宁宁慌了手脚,连声问道:“高非,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嘛?” 丁凯文有些尴尬,他提起的话头,让两个大男人伤心落泪,这是他没想到的场景。 正文卷 第318章 夫妻 迷迷糊糊中,高非感觉口干舌燥,坐起身将床头柜上的一杯凉茶喝光。开灯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刚好是清晨六点钟。 虽然感觉到灯光刺眼,萧宁宁依然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醒了?” 高非把被子帮她拽了拽,盖住裸露的肌肤,说道:“早晨吃什么?” 萧宁宁依偎过来,窝在高非的怀里,喃喃着:“什么都行……” “宁宁。” “嗯……” “我准备请一个佣人。” 萧宁宁一下子清醒,默然几秒钟后,倏忽睁开眼睛:“为什么要请佣人?现在不是很好吗?” “房间总是要有人收拾……” “我收拾!” “你行吗?” “……慢慢学呗,我让梁妈来教我。” “你不仅要收拾房间,还要学着做饭烧菜,我们不能每天都在外面买着吃。” 萧宁宁之所以不同意请佣人,是因为她觉得那等于在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感觉很不方便。但是真要让她自己收拾房间做饭烧菜,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她嘟囔着:“我……试试吧,但是你要给我一段过渡期。” 高非:“过渡期要就多久?” “一年……” “啊?” “一……两个月吧。” “可以。” “高非,我真是想不到你还有另一面。” “什么?” “你竟然会哭?” “……是人都会哭。” “可是你不一样呀,你是大男人,是军统特工。” “嗯,我昨天确实有些失态。”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 “看到你那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就是你把厉先杰和你表哥赶走的理由?”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我不管!我就是不想看你那样。” 高非在心里叹息着,随着感情的日益加深,萧宁宁对自己越来越依恋,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感情动物,不是说拿‘任务’为借口,就能当这一切不存在。 ………… 今天是婚后第一天上班,高非早早的就来到军统站,在走廊里恰巧遇到丁凯文。 丁凯文微笑致意:“高处长,早。” 高非:“早,丁科长。那个、昨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宁宁太没礼貌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丁凯文摆摆手,说道:“高处长,咱们都是自家人,我怎么会介意。” “那就好,咱们有时间再聚。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回到办公室,高非拨通了站长室的电话:“喂,陈秘书,我是高非。站长来了吗?” 陈秘书:“哦,站长刚进来,你等一下。” 一分钟后,王芳雄的声音:“高处长,我不是给你一周的婚假吗?这才第三天就来上班。” 高非:“站长,现在站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这个行动处处长缺席太久,总归是不太好。” 王芳雄:“嗯,来了也好,今天刚好有个会,九点钟整,到会议室。” 高非:“是。” 放下电话不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笃!” 高非:“进来。” 门一开,韩三从外面走进来:“处长。” 高非拿出几包糖块,说道:“韩三,你来的正好,一会把这些喜糖带回去,给弟兄们分一分。” “处长,这是十组弟兄们的一点心意,表示一下对您的新婚祝贺。他们知道我跟您的年头长,就让我送过来。” 说着话,韩三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到办公桌上,信封上面写着十几个人的名字。 高非把信封推回去,说道:“韩三,你回去告诉弟兄们,他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礼金我不能收。” 见高非一脸坚决,韩三从信封里拽出几张钞票,说道:“处长,别人的礼金您可以不收,我的这份,您可一定得收下!” 高非:“韩三,你想说的话,我心里都知道。但是你的钱,我更不能收!” 韩三愕然:“这,这是为啥?” 高非半开玩笑的说道:“你想啊,我比你年轻都结婚了,你还打着光棍,不赶快攒钱娶妻生子,还等什么呢?” 韩三:“处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高非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挺能说,现在怎么好像话少了?” 韩三:“以前我是一个拉车的车夫,说话都不用走脑子,现在进了军统,可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别人我不信,我就信您!” 高非点点头:“好好干吧!” 韩三:“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高非想了想,说道:“那个丁帆现在怎么样了?” 韩三:“昨天下午就送到联勤二院去了,医生说他的病情很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高非:“警卫人员由谁负责。” 韩三:“行动处各组轮换,这两天是我们十组负责,马组长带队。” 高非:“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韩三:“是!” 九点钟,高非来到会议室,刚一坐下,厉先杰就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高非,你家里那只‘老虎’,我算是领教了!太生猛了,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一块撵!” 高非笑道:“谁让你们惹她了。” 厉先杰:“谁惹她了?我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一句……” 会议室门一响,王芳雄迈步走进来,众人齐刷刷站起身。 王芳雄看了看,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说道:“今天各部门都在,我通知一下,明天把下个月的采购清单都交到总务处。齐处长,你要尽快做出统计报表,我好提请总部核准。” 新任总务处齐处长抱怨着说道:“站长,如今的上海,物价波动太大,我们的统计报表今天做好了,没过几天就发现还需要重新修订……” 左枫冷笑道:“还不是那些奸商搞得鬼,他们发现哪种商品紧俏,立刻大量买入,囤积居奇。等到涨价的时候,再拿出来销售以牟取暴利!” 另一名科长说道:“可不是嘛,大米上周每斤70快,今天我路过米行,已经突破100块!再这么涨下去,我看咱们的这点薪水,吃饭都要成问题……” 王芳雄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总务处的统计报表照常做,有什么问题直接打报告让上面补。” 顿了一顿,王芳雄继续说道:“高处长,这几天丁帆在联勤二院治疗,命令负责看押的警卫人员,要实施二十四小时戒备!” 高非:“明白。” 感谢书友“夜上寒宫、梦”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319章 楼顶施救 晚上九点钟,联勤第二总医院。 四楼7号病房门外,三三两两的特务聚在一起,看似在闲聊说话,实则都在警惕巡视着走廊内来往的人员。 坐在长椅上的马超群打着哈欠,站起身说道:“你们都精神着点,我去休息一会。” “组长,您放心吧,咱们十几个人,守着一个病人,不会有问题。” “那也不能大意!记住一点,病房里要始终有咱们的人对丁帆进行监视!” “组长,医生说不让我们的人在病房里,说是影响病人休息。” “他纯属放屁!不留人的话,要是丁帆能下床了,打开窗户跳楼自杀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负?听我的,最少留一个人!” “是。”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对面的病房空无一人,马超群推门走进去,和衣而卧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半个小时之后。 一名拎着白色药箱的医生向7号病房走过来,两个特务立刻迎上去,问道:“什么事?” 医生:“给病人换药。” 特务:“这么晚还换药?” 医生:“病人的伤口感染很严重,以后换药次数还会增加。” 特务看了看医生胸前的吊牌证件,说道:“把药箱打开。” 医生将药箱平放在椅子上,伸手打开箱盖,向特务们展示着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正常的医疗器械以及药水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装了满满一箱子。 特务挥挥手,说道:“进去吧。” 医生收拾好药箱,推门走进去。病房里那名负责贴身监视的特务,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寂寞无聊,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丁帆倒是刚刚睡了一会,经过两天的治疗,他的高烧已经退了,除了身体比较虚弱,其他伤势没有大碍。 医生打开药箱,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回头对那名特务说道:“长官,帮我拿一下那个杯子好吗?” 杯子就放在特务身后的桌子上,虽然不明白医生要杯子做什么,不过这举手之劳的事,他也没理由拒绝。站起身走过去,问道:“是这个吗?……” 他刚要回身,医生已经悄悄走到他身后,举起一把铁锤猛击在他后脑上,这名特务吭都没吭一声,身体像面口袋一样软倒在地上。 解决了这个麻烦,医生快步来到门口,把房门轻轻插上。回身从药箱夹层里拿出几根绳子和一个手电筒。 躺在床上的丁帆目睹这一切,惊喜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医生:“丁帆同志,我是冯书记派来营救你的,你什么也不要问,听我安排,先逃出去再说。” 丁帆:“好!” “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可以。” “你走到窗户跟前来。” 在‘医生’的搀扶下,丁帆走到窗户跟前。 ‘医生’快速扯过床单,把丁帆缠裹的像一个粽子,再用绳子在他胸口捆一道,在腿部捆一道。然后推开窗户,拿着手电筒向楼顶晃了三下。 十几秒钟后,从楼顶垂下两个铁钩。 ‘医生’把铁钩挂在丁帆身上的绳子上,说道:“丁帆同志,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等一下我把你推出窗外的时候,千万不要发出声音,避免惊动到敌人,咱们的人会把你拽到楼顶!” 丁帆点点头:“我明白。” ‘医生’扶着他坐到窗台上,冲他点点头,然后双手用力一推,丁帆的身体被凌空送出窗外。 那两根绳子立刻绷直,随即有人开始拉拽,丁帆的身体慢慢被平行向上拉升。 与此同时,另一根绳子从屋顶落下来,‘医生’伸手接住绳子,立刻往自己腰上绑。 病房门被推了一下,随即又被推了一下,门外传来特务的声音:“怎么回事?锁门干嘛?阿伟,里面在干什么?开门!” 阿伟就是被打晕的那个家伙,‘医生’根本不理会外面,抓紧时间系紧腰上的绳索。 门外传来更猛烈的撞击声,“咔嚓!”一声,木门被几个人合力撞开,韩三和一名特务当先冲进来,刚好看到‘医生’纵身跃出窗外的刹那。 “嗳——”韩三猛扑上前,伸手抓了一把没抓住,他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转身跑出去,推开对门的病房:“组长,醒醒,出事了!丁帆跑了!” 听到这句话,睡梦中的马超群‘扑棱’从床上坐起来,说道:“跑了?他连路都走不了,怎么跑的?” 韩三焦急的说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秒钟后,马超群才算彻底清醒,连忙来到7号病房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冷风不断的灌进来,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阿伟。 “快快快!立刻下楼去追!通知警卫室,拦截可疑人员!”马超群心急火燎的向楼下跑去。 联勤二院隶属淞沪警备司令部,是军队性质的后勤医院。在楼下设立的警卫室,有三十多名警卫人员,都是正规军的士兵。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马超群对安全问题有些松懈。 韩三跟在他身边,说道:“组长,他们不是下楼,是上楼了,楼顶也要派人!” 马超群:“上楼?” 韩三:“我刚刚亲眼看见,楼顶上有人用绳子把那个医生拽上去!” 马超群停住脚步,略一思索,说道:“韩三,你带几个人去楼顶,我到楼下去围堵,他们就算是上了楼顶,迟早是要下来!” “是!” 韩三带着人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走,走到最顶层,看见一扇半人多高的铁门,这是通向楼顶的唯一路径。 一名特务上前伸手试了一下,铁门没有被推开,看起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住。这不比普通木门,一时半会还真是打不开。 韩三急的团团转,说道:“这可怎么办!弟兄们,快想想办法,怎么能打开这道门?” 他本就是一个能力一般的特工,因为高非的原因,才被马超群另眼相看,其实论起真实能力,十组这些人大部分都要比他强。 旁边一个特务说道:“三哥,共党在里面把门锁上,那就是说他们也没打算从这道门出来,是不是另外有逃跑的办法?” 正文卷 第320章 观察力 “铃铃铃铃铃铃!”床头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马超群急促的声音:“处长,我是马超群,医院这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丁帆被人救走了……” “救走了?你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病人?” “不不不,处长,虽然暂时被救走了,但是丁帆和救他的人,现在都还在医院楼顶。一会咱们的增援赶到,我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拿下!” “警察局的人到了吗?” “他们刚到。” “以军统站的名义,命令他们立刻在医院附近实施戒严!我马上就到!” “是!” 放下电话,高非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钟。他知道按照预先的计划,这个时间丁帆他们应该已经安全撤退了。 萧宁宁:“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一趟联勤二院,那边出了点事。” “那我怎么办?” “你在家看看书。”高非随手把一本书递给她。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萧宁宁嘟着嘴,把书扔在一边。 “那你就收拾收拾房间。” “我还没学会呢。” “白天的时候,梁妈不是教你怎么做了吗?” “我明天再收拾!” “随便你吧,我走了!”说话间,高非已经换好了衣服,蹬蹬蹬走下楼。 ………… 一个小时之后,他的车驶入联勤二院。 马超群垂头丧气的迎过来:“处长,是我的失职,请您处分!” “怎么回事?不是说丁帆被困在楼顶吗?” “……被他们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 “卑职愚钝,还没有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附近都搜过了吗?” “都搜过了,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嘀嘀!嘀嘀!” 车灯一晃,一辆轿车在他们身边停下,丁凯文从车上走下来:“高处长,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医院出事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高非佯装着一脸怒色,说道:“丁帆已经跑了!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 丁凯文转脸去看马超群,问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马超群就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当时不知道共党来了多少人,就没敢轻举妄动,心想守住楼下,他们不可能始终待在楼顶。没想到,等增援来了以后,我带人冲上楼顶,上面却是空无一人……” 丁凯文打断他的话,说道:“走,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马超群头前带路,高非和丁凯文跟在后面,先来到四楼7号病房。 马超群:“共党的人假扮医生,以给丁帆换药为名混进病房。” 丁凯文:“你们不检查医生的证件吗?” 跟在一旁的韩三说道:“检查了,证件是真的。持有证件的医生被塞住嘴绑在厕所里,刚刚才被发现。” 高非看了一眼地上的铁锤,说道:“韩三,阿伟怎么样了?” 韩三低下头,说道:“头骨都被砸碎了,还在抢救,但是医生说基本是活不成了……” 高非认识那个叫阿伟的人,性格外向开朗,对任何事都不斤斤计较,抛开军统特工的身份,他是一个让人很愿意亲近的人。只是生错年代,恰巧又赶上了厄运当头。 丁凯文在病房内转了一圈,说道:“看来共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知道丁帆身体虚弱,所以干脆就地取材,拿床单裹住他的身体,这样可以像吊货物一样把人拽上去。” 马超群:“丁科长,我有些不明白,共党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放到地面,反而要拽到楼顶?” 丁凯文走到窗前,向下看了看,说道:“楼下就是警卫室,他们要是下到地面,以丁帆的身体状况,根本跑不多远,很快就会被擒获!” 高非叹道:“本来还指望从丁帆嘴里问出共党的重要情报,抓到冯一凡!想不到又是白费一场!” 丁凯文笑道:“高处长不必太泄气,说不定咱们可以依据他们逃走的路线,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高非点点头,说道:“韩三,带我们去楼顶看看!” 韩三:“是!” 马超群:“处长,我……” 高非:“你带着其他人继续在附近搜索!” 马超群:“是。” 在韩三的引领下,高非和丁凯文沿着楼梯走到最高层,那扇铁门已经被打开,从铁门钻出去就是联勤二院的楼顶。 现在正值半夜,北风吹过,只在楼顶站几分钟,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丁凯文裹紧风衣,说道:“正常人都受不了楼顶的气温,像丁帆那样虚弱的病人,不可能在这上面待的太久。” 高非:“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上来不长时间,就离开了楼顶?” 丁凯文:“没错。” 一旁的韩三忍不住说道:“可是楼下警戒布置的很及时,并没有看到楼顶有人下去。” 丁凯文拿着手电在四处照着,在烟囱旁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说道:“秘密原来在这!”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他的观察力,迈步走过去,说道:“丁科长有什么新发现?” 丁凯文用手电照着烟囱的边缘,说道:“看到这几道白印了吧?这很像是飞爪留下来的痕迹。” 韩三:“飞爪是什么?” 丁凯文:“一种古老的暗器。” 高非也不能一味装傻,那样的话,很容易让这个精明的家伙看出问题来。 他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你是说救丁帆的人,利用飞爪固定在烟囱边缘,然后顺着烟道下到了最底层?”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们的人全部去楼外警戒,反而忽视了楼内。而且厨房又是最不被人留意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晚上,这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共党可以从容的把脸擦洗干净,在设卡盘查之前混出医院!” 他们从楼顶下来,直接来到医院厨房。 厨房内漆黑一片,门上挂着锁头。丁凯文捡起一根铁丝,在锁眼内捅了几下,“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 韩三找到电灯拉绳轻轻一拽,屋内顿时一片明亮。高非仔细的在四处查看着,他也担心参加行动的人留下什么线索,如果被自己先发现,能够遮掩就尽量遮掩。 厨房面积很大,所有排风排烟都走这一条烟道,如果是在白天,这个营救计划根本不可行,因为烟道内温度会很高,很容易让人窒息。 烟道最底层也有一个铁门,这应该是维修用的通道。丁凯文打开铁门,拿起手电向里面照了一会,忽然一矮身钻了进去。 爬出来的时候,他笑道:“我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会一点线索也没有?” 正文卷 第321章 线索 三个人从厨房出来,韩三将大门重新锁好。 高非:“丁科长,找到什么线索了?” 丁凯文看了看四周,说道:“高处长,俗话说隔墙有耳,容我先卖一个关子。今天也太晚了,都早一点回去休息。” 高非没再追问,他知道丁凯文或许是对自己有了戒心,也或许是不相信韩三。他现在不想说,有一百个不能说的理由。 高非:“那好吧,我先回去了。韩三,去告诉马超群,暂时搜索停止,让他明天写一份详实的报告交上来!” 韩三:“是!” 丁凯文微笑着说道:“高处长,明天见。” 看着高非的车驶出医院大门,直至消失在夜幕中,丁凯文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就是他在烟道里发现的‘线索’。 名片上面油墨打印着几行字:上海兴盛邵记五金商行,邵谦。地址,上海苏州北路143号。 这张名片出现在烟道里,而且只是略微沾上一些黑灰,说明是刚刚被人遗失不久。因为丁帆身上没有任何东西,所以一定是从营救他的共党特工身上掉下来。 事情本身有两种可能,一是邵谦本人就是共党,他参加了今天晚上的营救行动。二是共党特工里面有一个人,去过邵谦的商行,所以才会有这张名片。 第二天,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高非将昨晚发生的事,包括他和丁凯文去医院厨房查案的经过也都据实讲述一遍。 王芳雄面沉似水,说道:“在我看来,丁帆已经行将处在崩溃边缘,距离招供只差那么两三次审讯,没想到居然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对这件事,各位有什么高见?” 左枫说道:“我询问过十组的人,据他们说,事发时,组长马超群擅离职守,躲到别的房间睡大觉。我觉得,这也是造成丁帆顺利逃脱的一个重要因素!” 王芳雄冷冷的说道:“对这种行为,我绝不会姑息!不过,眼前先说点有用的!” 左枫:“站长,您是指哪方面……” 王芳雄:“共党这次营救行动,最少需要六七个人,难道他们这些人都能做到滴水不漏?情报处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消息吗?” 左枫本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说道:“那就要问问厉副处长和丁科长,具体的情报工作一向由他们负责,我这个处长……批批文件而已!” 王芳雄听出了他话里带着情绪,但是并没有点破,也是懒得理会,说道:“厉副处长,你先说说吧。” 厉先杰:“前天我们截获了一份电文,因为技术原因,今天早上才破译。” 王芳雄:“是友台还是敌台?” 厉先杰:“经过反复确认核实,是敌台。临开会之前,我特意看了一下,我觉得或许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王芳雄:“电文呢?” “在这。” 厉先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纸电文递过去,王芳雄接过来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是:猎鹰,请务必于三日内到达上海,到达当天午时在广和楼戏院会面,接头暗号照旧。青锋剑。 厉先杰解释着:“‘青锋剑’这个代号经常出现在敌台电文中,而且能够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发号施令的角色。综合以往的情报分析,我认为他很可能就是冯一凡本人!” 王芳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人为的……那这个‘猎鹰’呢?” 厉先杰:“‘猎鹰’是一个陌生的代号,但是经过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再对比这份电文,我认为他只是被借调到上海,来参与营救丁帆的行动!!” 王芳雄沉思半晌,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上海的共党缺少一名行动人员,所以从别处调来‘猎鹰’来执行这次任务!” 厉先杰:“只可惜这份电文破译的太晚,要不然我们或许可以抓到‘猎鹰’以及他的接头人!” 王芳雄沉吟着,说道:“高处长,你怎么看这件事?” 高非心里知道,他们的猜测基本正确,‘青锋剑’的确就是冯一凡。因为营救行动需要一个身手出众的高手,上海地下党没有合适人选。所以才从浙江调来具有这方面能力的‘猎鹰’,那名医生就是由他假扮。 高非:“我同意厉副处长的观点。另外,我建议立刻派人去广和楼戏院调查这件事!” 王芳雄:“嗯,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是也或许会有一点收获!……丁凯文怎么没来参加会议?” 高非:“今天上午就没看见他,或许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王芳雄:“家里有事,也要打一个电话来!军统站是情报部门,任何人都不能无视纪律,自由散漫……” “笃笃!”会议室门一响,丁凯文从外面走进来。 左枫:“丁科长,我们正在讨论昨晚的案子,你是情报处二科科长,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无故缺席?” 丁凯文:“处长,我是去调查一些案件线索,一时忙昏了头……” 王芳雄:“因为公务来晚了,有情可原。丁科长,说说你的调查结果。” 丁凯文:“昨晚我和高处长去了联勤二院,事情的经过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昨晚在烟道里发现的,确信是共党不小心遗落的物品!” 王芳雄拿过名片看了看:“高处长,立刻派人去苏州北路143号,秘密逮捕邵记五金商行老板邵谦!” 丁凯文:“站长,不必了。我上午已经去过了这家五金店,邵谦本人我也见过,他绝不可能是共党。” 左枫:“丁科长,你凭哪一条就断定他不是共党?不经过审讯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丁凯文:“邵谦今年七十岁,而且身体肥胖,不符合特工人员的标准!尤其是行动人员!” 左枫讪讪的说道:“那就是说这条线索又断了……” 丁凯文:“所谓的五金商行,其实就是一家杂货店,只是规模略大一些而已,商品种类也比较齐全,店里没有雇佣伙计,只有邵谦夫妇独立经营。” 高非没言语,他知道丁凯文说这些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左枫有些不耐烦,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着说道:“丁科长,会议时间很紧,不要说和案子无关的事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凯文笑了笑,说道:“左处长,稍安勿躁。我开始也认为线索断了,但是我没想到,这位邵老先生居然记得昨天在店里买绳子的那位顾客!” 高非心里一惊,问道:“邵谦认识他?” 丁凯文:“是的。” 正文卷 第322章 24小时(上) 左枫质疑道:“共党不是傻瓜白痴,他们去购买作案工具,难道会笨到去熟人的店里?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们留下线索吗?” 丁凯文:“处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们并非熟人,邵谦认识他,他却不认识邵谦!” 听他这么一说,王芳雄一扫颓丧的心情,连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丁凯文:“他叫姚阿大,是四马路‘姚记铁匠铺’的掌柜。” 厉先杰:“四马路上的杂货店怕是有上百家,姚阿大舍近求远,而且还专门挑一对老夫妻开的店,他的用意再明白不过,就是怕人认出他来!” 丁凯文笑道:“是啊,不过,世上就是有凑巧的事。几个月前,邵谦去四马路会朋友,顺路在姚记铁匠铺买了几件铁器,姚阿大应该是早就忘记了,但是这位邵老先生却记得他!” 左枫:“几个月前的事,邵谦还记得?会不会是他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丁凯文:“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邵老先生说,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过目不忘,记忆力特别好。况且,各位想一想,那么大一家店铺,还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如果老眼昏花,怎么可能经营得下去?” 王芳雄心里很赞同,说道:“这个姚阿大现在在哪?” 丁凯文:“还在铁匠铺,我已经派人进行监视。” 王芳雄心里十分高兴,跑了一个宁死不屈的丁帆,现在看来也不用太过沮丧。如果姚阿大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他早晚都是要和上级接头,到时候或许可以得到更多! 丁凯文说道:“站长,我有一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些不合适,希望各位不要太介意。” 王芳雄兴致很高,说道:“军统上海站是一个大家庭,各位可比手足兄弟!有什么问题不怕提出来,就怕窝在心里不说!开诚布公,精诚团结,这才是戴局长对我们所有特工人员的期许!” 丁凯文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昨晚联勤二院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共党对医院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烟道的出入口在哪?我们的人会检查什么?哪位医生负责给丁帆换药?增援警力什么时间到?甚至连病房里有一名警卫这种事,他们都知道!”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过了十几秒钟,王芳雄说道:“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共党的内奸?” 丁凯文耸了耸肩,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不出共党为什么对现场环境,竟然比我们还要熟悉!” 王芳雄站起身,环视手下这些处长科长,说道:“你们认为丁科长说的这个情况,会是真的吗?” 左枫思索了一会,说道:“站长,我是这么认为的,上海站是重建的站,人员构成要么是像高处长、厉副处长这样身经百战,经受住党国考验的战士。要么是跟随戴局长多年的老部下,例如我和许主任这样,要说这些人里面有共产党,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对左枫的话不置可否,说道:“高处长,你觉得呢?” 高非:“站长,任何一个特工组织在行动之前,都会进行详细的情报搜集工作,我们是这么做的,共党当然也会这么做。所以,我觉得他们了解联勤二院的情况,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吧?当然,丁科长说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是这间屋子里的人。” 王芳雄松了一口气,他是最不愿意看到上海站高层之中有一个共党分子,因为那将会是他的重大失职。 丁凯文沉默半晌,说道:“站长,本来我今天说这件事,是想请您给我一个权限。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王芳雄微笑着说道:“丁科长,左处长和高处长的话,都是就事论事,你不要太介意。说吧,你想要什么权限?” 丁凯文:“我想请站长给我24小时,对在座各位进行隔离,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百分百保证消息不外泄。那样的话,我就有把握抓到共党的大鱼!” 左枫说道:“你能保证24小时之内,姚阿大就会和他的上级联络?” 丁凯文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正常逻辑,他们救了人,一定会抢在通缉令发出之前,把丁帆送出上海。所以我认为在24小时之内,他们会有行动,有行动就需要联络!”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好,我就给你24小时的权限!所有人都听从你的安排!” 丁凯文站起身,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请各位在24小时之内,留在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电话通知我,我会进行协调。” 王芳雄一摊手,笑道:“你们都不要有意见,我也一样,也不能回家。” 既然王芳雄同意了,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家里,说今天加班回不去了。 当然,所有人的电话,都在丁凯文的监听之中。 高非回到行动处,心里焦急万分。因为他很清楚,按照预定计划,今天晚上冯一凡就会送丁帆离开上海。而姚阿大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他是负责护卫警戒工作。 而且不仅仅是丁帆要撤离,临时调来的‘猎鹰’也会一同离开! 虽然想到过万一被敌人发现的突发情况,高非为此也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在事先约定的地方留暗记,或者自己去光华书店传递消息。 但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丁凯文突然来这一手。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厉先杰推门走进来:“今晚不能回家,没给太太打一个电话?” 高非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甩给厉先杰一支,说道:“不着急,离下班时间还早。” 厉先杰点燃香烟,说道:“丁凯文这家伙,哪一点都好,就是疑心太重。” 高非想着心事,随口敷衍着:“做特工的疑心重,是正常现象。” “可他疑心的都是自己人,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内部监督是我们的传统……” 厉先杰狠狠吸了一口香烟,说道:“传统,也不能见谁怀疑谁!我以前觉得丁凯文还不错,现在仔细想想,这个人其实很可怕!” “你说他可怕,指的是什么?” “如果一个人谁都不信,怀疑一切,这样的人还不可怕吗?我以后可不能再跟他走的太近,说不定什么把柄落他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至于,他对身边人还是不错的……” “你错了!我告诉你吧,他连自己的手下都不信任,说那个林佳慧有共党嫌疑!” 正文卷 第323章 24小时(中) 林佳慧在读书期间,一直深受苏俄赤色思想影响,并且积极参加学校内左翼组织的各种集会。 虽然按照她的说法,为了父亲早日出狱,她选择向现实低头,但是如果真的坐实了她是共产党,高非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也是在石门的时候,他没有向特训班揭发林佳慧过往经历的原因。 高非做出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说道:“通共的罪名非同小可,丁凯文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特工,他应该不会毫无根据就怀疑自己的手下。” 厉先杰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笑道:“我差点忘了‘是亲三分向’这句话!跟你没法聊这事,再见!” 高非笑道:“不聊了?” “聊不到一块去!反正也走不了,回去睡一觉!”厉先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萧宁宁的声音:“高非,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非:“站里加班,今晚不回去了。” 萧宁宁:“啊?那怎么办呀……” 高非:“怎么了?” 萧宁宁:“厕所里的电灯不亮了,晚上黑漆漆的我害怕。” 高非:“……你别担心,我派人过去修一下。” 放下电话,高非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然后起身走出办公室,信步来到楼下停车场。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不着痕迹的在自己车身上画了一个倒三角暗记。这是通知冯一凡有突发情况,停止一切行动的意思。 回到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二科吗?我是高非。丁科长在不在?” 电话另一端:“哦,高处长,您稍等一下。” 十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丁凯的声音:“高处长,有什么事吗?” 高非:“哦,家里厕所电灯坏了,我想派人回去看一下,你看可以吗?” 丁凯文已经监听到了高非和萧宁宁的通话,说道:“当然没有问题,让总务处派两个人,他们那什么都有,灯泡钱都省了。” “我可不敢占公家的便宜,能派人帮着去看看就很好。” “没关系,一个灯泡能值几个钱……要不要我帮你给总务处打电话?” “丁科长今天有大事要忙,我这点家务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跟总务处联系吧!” “那好吧,再见。” “再见。” 总务处办公室。 “笃笃!” “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去,齐处长靠在沙发里,翻阅着手里的报纸。 “老齐,这么清闲?” 齐处长抬头一看是高非,赶紧站起身,说道:“呦,是高处长,快请坐。” 高非:“我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齐处长:“有事你只管吩咐一声就行,” 高非:“是这么回事,我家里有一个电灯泡不亮了,找外面的人修理我也不放心,所以就麻烦你老齐派两个人去看一下。” 齐处长:“就这事?小事一桩!只是……你跟丁科长打过招呼没有?24小时之内,任何人员调派,都要经过他同意。” “已经说过了。” “那就没问题了,我这就派人过去。” “好好,多谢,多谢。” “您客气,稍等一下。” 齐处长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道:“维修组吗?来两个人到我办公室。” 几分钟后,走进来两名维修组的人员。 齐处长:“高处长家里有一个电灯出了点问题,你们去给看一下。记住,对高太太千万要有礼貌!” “您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两个人转身要出去,高非叫住他们,说道:“你们外出都是骑脚踏车吧?” “是的。” 高非:“骑脚踏车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再说外面也挺冷的……这样吧,刚好我带着车钥匙,你们开我的车去,快去快回。” 他回头对齐处长说道:“老齐,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太太是一个急性子,要是人去晚了,她能没完没了的给我打电话。” 齐处长笑道:“高太太的性格,我也略有耳闻,这样的人是最好,没有心机,一心对你。高处长,你有福气啊。” 开车去又暖和又方便,维修组这两个人高高兴兴接过钥匙走出去。 晚上九点钟,二科办公室。 “铃铃铃铃铃!” “喂,我是丁凯文。” “科长,姚阿大出门了。” “盯紧他,要经常轮换着跟踪!明白吗?” “明白!” 十几分钟后,电话再响,“铃铃铃铃铃!” “喂?” “姚阿大进了一家面馆。” “面馆前后门都要有人监视,他可能只是正常的反跟踪。” “是!” 九点半钟,“铃铃铃铃铃!”电话再响。 “喂?” “科长,他往回走了。” “往回走?在面馆他和什么人接触了?” “没有人和他接触,要了一碗阳春面,吃完面给钱就走了。” “他可能只是故弄玄虚,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明白!” 十点钟,“铃铃铃铃铃!” “喂?” “姚阿大回到铁匠铺,店里现在已经熄灯。” “……继续盯着。” “是!” 丁凯文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的分析推断,共党今晚一定会有行动,难道是姚阿大没有参与这次行动?或者是他察觉到了危险? 一夜无话,早晨七点钟,“铃铃铃铃铃!”电话又一次响起。 在沙发上和衣而卧的丁凯文坐起身,伸手抄起电话:“喂?” “科长,姚阿大的铁匠铺开门营业了,我们怎么办?是继续盯着,还是抓?” “再等一等,还没到24小时,也许还有变数!” “是。” 到下午三点钟,就是24小时期限。到时候如果姚阿大依然没有任何行动,自己不仅在站长面前失去信任,更会被同僚们在暗地里嘲笑。 丁凯文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目光落在一本文件夹上,那是分到二科的新人档案资料。他心里忽然兴起一个念头,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试一试林佳慧到底是不是共党! ………… 丁凯文亲自开车,车里坐着包括林佳慧和其他几名手下。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姚记铁匠铺街对面,丁凯文说道:“铁匠铺里的掌柜是共党情报员,他正在等待他的上级,也就是代号‘青锋剑’的冯一凡前来接头!你们要密切注意他的动向,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是。” 丁凯文:“林佳慧,车座后面有一套衣服,你换上之后,扮成顾客去他的店里,假装挑选铁器,暗中观察他都和什么人接触!” “是!” 丁凯文和其他人下了车,名义上是方便林佳慧在车里换衣服,但是如果她真的是共党,这实际上是给她通风报信提供便利条件! 股市大跌,一片绿油油。心碎。。。 正文卷 第324章(下) 林佳慧换好了衣服,从车里出来,迈步向铁匠铺走去。 姚阿大店里出售的铁器,都是他自己制造的。铁锹、铁叉、铁锤、菜刀、斧头、剪子、铁链子,包括一些日常的铁制器具。 铁匠炉在店铺最里面,两个十五六岁的学徒正在叮叮当当锻造着铁器。 姚阿大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黑红色的脸膛,身材虽然不高,却显得精壮结实。他坐在柜台后面抽着烟,跟顾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林佳慧在店里四处逛了一圈,蹲下身子拿起一把剪子,问道:“这个多少钱?” 姚阿大看了一眼,说道:“一千块。” 林佳慧指着一把锅铲:“那个呢?” 姚阿大眼睛望着门外,有些心神不宁。 他昨晚本来是去面馆等待指令,护送丁帆离开上海,可是迟迟没见到接头人,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吃完面之后,不敢再耽搁,立刻回到铁匠铺。 林佳慧:“问你话呢?” 姚阿大:“啊?哦,锅铲、锅铲八百块。” 一名顾客买了几件铁器,走到柜台前:“姚掌柜,结账。” 姚阿大算了算,说道:“八千一百块,零头给您抹了,给八千块就可行。” 顾客:“谢谢了,姚掌柜。” 姚阿大:“您客气,用什么再来。” 林佳慧拿着剪刀和锅铲走过来,往柜台上一放,说道:“结账。” 姚阿大:“一千八百块。” 林佳慧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钞票递过去,姚阿大接过钱愣了一瞬,抬头看了她一眼,从木盒子里拿出两百块,说道:“小姐,找你的零钱。” 等到林佳慧走出铁匠铺,姚阿大展开她给的钞票,其中一张钞票上面,用口红写了一个‘逃’字! 姚阿大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路数,但是将昨晚的事一联想,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 林佳慧回到车里,丁凯文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林佳慧:“科长,铺子里没几个顾客,我如果待的时间太长,反而会引起他怀疑,所以就出来了。” 丁凯文点点头:“嗯,你做的很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站里吧。” 林佳慧:“是。” 等到她下车走远,另一名扮成顾客的特务拉开车门坐进来。 丁凯文把手里的烟头扔出车窗外,问道:“林佳慧跟姚阿大都说了什么?” “就是买了两件铁器,交钱就走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丁凯文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姚阿大从铁匠铺里走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沿着马路向前走。 一直在附近监视的黄光骏快走到车窗旁,说道:“科长,姚阿大出来了。” 丁凯文:“这次我亲自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姚阿大在街边烟摊买了一包烟,慢悠悠四处闲逛着。 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声,五六十人围成一个圈子,里面有两个打把势卖艺的人正在当街表演,一支红缨枪,一把朴刀,舞的虎虎生风,你来我往,看上去眼花缭乱。 姚阿大也挤了过去,揣着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不时的跟着人群喝一声彩:“好!” 丁凯文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绝不相信这个时候,姚阿大还有心情跑来瞧热闹! 一套对打下来,两个卖艺的汉子收了招式,其中一个抱拳拱手,大声说道:“各位先生太太小姐,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宝地,寻亲不着访友不到,如今一时落魄,只能靠着手上这点功夫,向大家讨些彩头!” 讨彩头的意思就是要收钱了,两个人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挨个鞠躬致谢:“谢谢先生,谢谢太太,谢谢,谢谢。” 走到了姚阿大面前,卖艺人说道:“这位先生,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也谢谢您捧我们这个人场!” 姚阿大一瞪眼,说道:“我刚看了一会,你们就要收钱?” 卖艺人赔着笑脸,说道:“那您一会就接着看,给不给钱都没关系。” 他没当回事,每天都能碰见这种人,明明不想给钱,还要在嘴上占一个理。 姚阿大却是不依不饶,说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是穷光蛋?我告诉你,老子有都是钱!” 说着话,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用力往空中一扔,说道:“赏你们的!” 花花绿绿的钞票在半空中纷纷洒落,围观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去捡地上的钞票。 姚阿大一扔钱,丁凯文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是想制造混乱甩掉跟踪!他要逃跑! “拦住他!”丁凯文大声叫道。 他可不想让‘猎物’再一次从自己手中逃脱,既然抓不到其他的共党,那就先抓了姚阿大再说,带回去审讯总能有所收获。 黄光骏站在人群另一边,他听到丁凯文的喊声,立刻推开挡在身前纷乱的人群,跌跌跌撞撞的上前拦截姚阿大。 姚阿大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人向自己冲过来,他猛然停住脚步,飞起一脚侧踢,黄光骏匆忙中躲避不及,被踹出两米多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姚阿大趁机一猫腰钻进街边的巷子,仗着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他七拐八拐左冲右突,一口气跑出五六百米。 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姚阿大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刚要站起身。丁凯文从墙上飞身跳下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笑道:“姚阿大,还跑吗?” 等到黄光骏他们追到的时候,姚阿大已经戴上了手铐,蹲在墙根低头不语。 丁凯文一挥手:“带他回铁匠铺!” 两个学徒看见师父被人戴着手铐押回来,吓得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丁凯文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说道:“来人,搜查姚阿大住处!” 除了姚阿大住的房间,其他地方也真是没什么好搜查。这是开放式的铁匠铺,地上摆放着一堆堆各式各样的铁器,再就是烈火熊熊的铁匠炉,藏不住任何秘密。 丁凯文翻着柜台里的东西,最后把装钱的木盒子拿出来,里面十几张钞票都是今天卖的货款。其中一张千元面额钞票上面有一片模糊的红色。 正文卷 第325章 心理学 其实丁凯文早就在思索这个问题,假如林佳慧是共党,她想传递消息给姚阿大,唯一能够利用的机会,就是在钞票上做手脚! 他走到姚阿大面前,把那张钞票举给他看,说道:“我可以断定,向你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就是这张钞票的主人。所以请你告诉我,他是谁?” ——在接到林佳慧示警后,姚阿大不敢有太明显的举动,因为他知道一定有特务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只能在衣袖遮挡下,用手指抹乱上面的字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姚阿大闷声说道。 丁凯文:“这张钞票是谁给你的?” “我记不得了。” “丁帆在哪?” “我不知道。” “不记得,不知道。好,你现在不开口,会有地方让你开口!来人,把他带回去!” 押着姚阿大回到军统站,丁凯文直接去见王芳雄。 王芳雄已经得到了消息,共党在昨天夜里没有任何行动。也就是说,他给丁凯文的24小时权限,基本属于无用功。 丁凯文:“站长,我已经抓捕了姚阿大。” 王芳雄:“你还怀疑上海站高层有共党吗?他们昨天可都被隔离在站里,应该是可以自证清白。共党没有按照你预想的展开行动,你能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吗?” 丁凯文:“站长,虽然高层没有问题,但是下面的人也许就不会那么干净!” 王芳雄:“对自己人的调查,一定要谨慎。我们不能把上海站搞得人人自危,成为一个互相猜忌的团体,让其他省站看笑话!” 丁凯文:“是,我明白。不过,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证据,接下来只要审一审姚阿大,也许就会查出真相!” 王芳雄:“姚阿大就由你来审,我希望你这次能拿出令人信服的东西!” “是!”丁凯文转身走出站长室。 高非听说了姚阿大被捕的消息,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从他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处于敌人全方位的监控中。 “笃笃!” 房门一响,左枫探进半个身子,说道:“高处长,不想去听听美国特工是怎么审讯犯人?” 高非:“这合适吗?” 左枫:“有什么不合适?你我是他的上司,咱们有这个权力!” 高非:“那好吧。” 即使左枫不来找他,高非也准备听一下丁凯文的审讯过程,因为他想知道姚阿大到底知道多少,会不会扛不住刑讯变节投敌。 两个人来到监听室,让人连接上监听设备。 几分钟后,耳机里传来丁凯文的声音:“把林佳慧叫来。” 又过了一会,传来林佳慧的声音:“科长,你找我?” 丁凯文:“你做记录员。” 林佳慧:“是。” 审讯内沉寂了一会,丁凯文的声音:“姚阿大,你难道不认识这位小姐?” 几秒钟后,姚阿大说道:“认识。上午的时候,她去过我店里。” 椅子桌子的声音。 丁凯文:“犯人姓名。” 姚阿大:“姚阿大。”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不是你的化名!” “长官,我就叫姚阿大。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调查,我祖辈三代都是铁匠,一些老邻居都知道。” “我会派人去查。年龄?” “35岁。” “籍贯?” “山东济南。” 监听室里的左枫皱了皱眉,说道:“要是按照这么拖沓的审讯速度,光是这些例行公事的废话,就要问上半个小时!” 高非:“我觉得丁科长是在打心理战,一点一点施加压力,让犯人以一种放松的状态,跟着他的问话节奏走。若是上来就直奔主题,会让犯人在精神上立刻进入抵触对立情绪中。” 左枫惊讶的说道:“高处长还懂心理学?” 高非笑道:“左处长,都是唬人的!美国战情局的特工人手一本小册子,上面就有这个方法介绍。” 左枫:“要我说,还是军统的审讯方法直接高效,美国人的手段在我们这不一定好用!” 审讯室内的询问在继续。 丁凯文:“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共党?” 姚阿大:“长官,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共党。我有正当的营生,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要冒那种风险?” 丁凯文:“那你今天在街上跑什么?” 姚阿大:“这两天因为保护费的事,我得罪了青帮的人,我以为是他们来找我麻烦。” 丁凯文笑了笑,说道:“对答如流,巧舌如簧。从你这种表现来看,你加入共党的时间不会太短,受过一些专门的培训。” 姚阿大:“我说我不是,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丁凯文:“前天下午,你去苏州北路的兴盛五金行,买了很多绳子,绳子的用途你可以随意编一个理由,我也不想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买铁锤是为什么?你是铁匠,需要去别人的店里买一把铁锤吗?” “铁锤,我是用来……” 姚阿大住了嘴,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一个问话的陷阱。 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去过兴盛五金行,但是丁凯文跳过了他去没去过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他买铁锤做什么,他无论怎么辩解,都等于间接承认了去买绳子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不使用酷刑就能让犯人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丁凯人很享受这种感觉,这让他有一种随意操纵别人思想的成就感。 丁凯文拿着一支香烟,走到姚阿大跟前,说道:“抽烟吗?” 姚阿大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香烟,说道:“谢谢。”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让头脑清醒清醒,不能再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丁凯文:“其实你不承认也没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你参与了营救丁帆的行动!” 姚阿大欲言又止,因为他觉得确实就像丁凯文说的一样,自己承不承认结果都是一样。 丁凯文拿出那张钞票,用手指弹了弹,说道:“今天上午,有人用这张写了字的钞票给你传递消息,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林佳慧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四周都是特务,丁凯文就在身边,任何一点异常,都会被人瞧在眼里。 正文卷 第326章 自古忠孝难两全 让林佳慧去铁匠铺监视,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她而设的一个局。再加上钞票上面的字虽然被姚阿大抹去,但是口红的痕迹还在,这很容易让丁凯文做出判断。 丁凯文现在不着急揭穿,林佳慧的慌乱其实已经落入他的眼里,这是心理素质差的表现,这也让他觉得整件事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休息一会,午饭过后接着审。林佳慧,你跟我来一下。”丁凯文毫无预兆的停止了审讯,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监听室里的左枫摘下耳机,说道:“这就是美国特工的审讯方法?犯人一个手指头都没动,然后在关键时刻不审了?高处长,这也是心理战术?”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或许是丁科长找到了别的突破口……” 左枫冷笑道:“我就不相信,对待这些共党分子不动大刑,他能问出什么子午卯酉!”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监听室。 二科办公室内,丁凯文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林佳慧肃然而立,站在屋子中间。 丁凯文手里拿着林佳慧的档案资料,一边翻阅着,一边说道:“你的资料我多看了一遍,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佳慧:“不知道。” 丁凯文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应该知道。” 他把资料放在一边,上下打量着林佳慧,说道:“我派人去你就读的学校调查过,你曾经参加过‘苏维埃青年团’,那是一个什么性质的组织,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佳慧:“这件事我跟高处长解释过,那时候我年少无知,经受不住旁人教唆,以为参加那样的社团是一件光荣的事……” 丁凯文心里一动,说道:“你跟高处长说过?在什么时候?” “就在高处长去石门给我们授课的时候。” “高处长当时怎么说?” “他本来是要把这件事上报特训班政治处,后来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没有再追究。” “哦……” “科长,我恳求你不要声张这件事,你要是说了,我可能会立刻接受调查,甚至会被开除。” 丁凯文:“既然高处长扮好人,我也不能做恶人,这件事我也不会再追究。” “谢谢科长。” 丁凯文:“你先不用忙着谢我,我的问题还没有完。” 他把那张钞票放在桌子上,说道:“林佳慧,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解释一下这张钞票的事!” 林佳慧:“科长,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凯文叹了口气,说道:“林佳慧,我是一片苦心,你不要不识时务!我没有在审讯室揭穿这件事,就是想给你留一条后路!明说吧,这张钞票就你给姚阿大的,你也是共产党!” 林佳慧的心怦怦直跳,说道:“科长,这种罪名我可担不起,你不能凭着一张钞票就说我是共产党!” 丁凯文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口红,说道:“眼熟吗?这是你的口红,在看到姚阿大被抓回来之后,你一定也在找它,想要毁掉这个证据,我说的对吧?” 林佳慧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因为她知道,自己基本上就是暴露了! 她的确是在看到姚阿大被抓后,立刻去包里找这支口红,想要扔掉它,却说什么也找不到,原来是被丁凯文派人提前拿走了! 丁凯文:“我只要把这支口红和钞票上的痕迹拿去化验比对,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你觉得还有抵赖的必要吗?” 既然被彻底揭穿,林佳慧的神经反而放松,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共产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丁凯文沉思了一会,说道:“林小姐,你请坐,我们聊聊。” 林佳慧:“到了这种地步,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丁凯文:“你是害怕吗?” 林佳慧冷笑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说着话,她大刺刺的坐在沙发上,横眉冷对,保持着一种昂然不惧的气势。 丁凯文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令尊被判入狱三年,现在已经服刑快一年了吧?” 话题忽然转到这方面,让林佳慧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警惕的瞪着丁凯文,没有回到他的话。 对林佳慧这种明显抗拒的反应,丁凯文不以为意,说道:“林小姐,你还年轻,对政治恐怕真的只是一知半解。你知道在国府高层看来,共党和汉奸,这两者谁的危害更大吗?毫无疑问是共党的危害性更大!” 林佳慧:“所以老百姓才反对这种黑白不分的腐朽政权!” 丁凯文:“你听我说完。令尊虽然背着汉奸的罪名,但是绝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你在军统干好了,升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再找找关系,令尊就会获得减刑,甚至可以立即释放!” 对这样的问题,林佳慧没法不关心,毕竟那是她的生身父亲。 丁凯文:“反过来说,现在查出你竟然是共党安插在军统内部的坐探,令尊难道就没有嫌疑?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会因此增加刑期!” 林佳慧腾的站起身,怒道:“我是共产党,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要搞株连吗!” 丁凯文:“你要明白一点,在别的事情上,政府不会搞株连。但是涉及到共产党,不查清楚是绝不会罢休!” 林佳慧木立半晌,颓然的坐在沙发里,久久无语。 丁凯文从办公桌后面绕出去,走到她的近前,说道:“林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做你英勇无畏的革命战士,然后让你父亲在监狱里多待上十年八年。二是跟我合作,我保证令尊很快就会获释!” 林佳慧:“你是在唬三岁的孩子吗?你不过是一个代科长,你用什么保证我父亲会被释放?” 丁凯文笑道:“我当然没那个本事,可是王站长有啊。他是少将,只要他说一句话,以令尊那点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让林佳慧怦然心动,她父亲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重犯,如果王芳雄肯出面说话,真是有可能会获得特赦。 林佳慧语气艰涩的说道:“我要王站长亲口给我一个保证……” “没问题。只要你肯合作,我立刻请王站长过来。” “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找到‘青锋剑’!” 林佳慧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青锋剑’就是上海地下党最高首长的代号。要不是以为‘青锋剑’会去和姚阿大接头,她也不会冒险去传递消息。 正文卷 第327章 客气的审讯 站长室内。 听完了丁凯文的汇报,王芳雄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他没想到自己的治下,还真的藏着一名共党坐探。 好在不是发生在高层人员身上,就算是上报到总部,对上海站的声誉,影响也不会太大。况且林佳慧已经有投诚的意图,坏事反而变成了一件好事! 王芳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丁凯文趋前一步,说道:“我问过她了,她的任务就是长期潜伏,什么也不需要做,她当初极力要求进入情报处,也是她上级的意思。” “长期潜伏?难道共党不准备启用她?” “林佳慧加入共党是去年的事情,他们不会冒险让一名新人立刻就开展工作。” “所以共党的本意是想让她在军统内部慢慢积累经验,以达到自我完善的目的!” “没错!这次之所以暴露身份,是因为她以为‘青锋剑’”真的会去姚记铁匠铺接头。” “嗯,很好!跑了一个丁帆,抓到了姚阿大,又挖出埋在我们内部的奸细!丁科长,这件事你办的很出色,等案件办结,我就为你打晋升报告!” “谢谢站长栽培!那林佳慧父亲的事,您看……” 王芳雄略一思索,说道:“从监狱里捞一个不入流的汉奸,算不得什么难事!……这样吧,你一会儿让她过来,我可以当面给她这个保证!” 丁凯文:“站长,咱们内部出了一个林佳慧,很难说站里就没有第二个共产党。所以我建议,为了防止泄密,这件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芳雄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很有道理……” 午饭过后,审讯重新开始。 姚阿大坐在犯人椅子上,默然不语。 丁凯文:“姚阿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给你指出来!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有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人,在你那里买了一把铁锹,就是他给你的这张钞票!现在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不认识他。”姚阿大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回忆了一下,还真是有这么一个人去过自己店里。 丁凯文:“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把他找出来!” 监听室里的高非很疑惑,在上午的时候,丁凯文的语气几乎笃定那个人是谁,现在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一个灰色长衫的人给姚阿大传递消息? 接下来的审讯,几乎变成了朋友之间的闲聊,虽然丁凯文也一直在劝说姚阿大招供,但是话语中已经不是那么的迫切。 起初高非以为丁凯文还要继续他的心理战术,在谈话中设置陷阱,诱导姚阿大说出他想要的内容。 但是听了十几分钟之后,高非已经感觉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丁凯文的询问方法只是单纯的恐吓威胁,绝没有套姚阿大口供的意思。 ——丁凯文这么做是有他的顾虑,审讯室里这么多人,而且他也知道监听室一定有人在监听。他是担心自己审讯力度过大,姚阿大一旦扛不住或是说漏了嘴,真的把林佳慧供出来,如果上海站还有共党的人,他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两个半小时之后,丁凯文站起身,说道:“姚阿大,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 一天的审讯就这样结束,姚阿大毫发无损被继续羁押。 监听室里,左枫气得把耳机摔在桌子上,说道:“高处长,你见过这样审讯犯人的吗?这简直比对待自己老子还要客气!再耽搁下去,丁帆怕是已经逃到延安了!” 高非:“是啊,丁科长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左枫略一思索:“不行,不能任他这么胡来!走,咱们去见站长。” 高非也觉得下午的审讯有些不对劲,丁凯文似乎就没打算审问出一个结果,倒像是在演戏给什么人看。 两个人来到站长室门口,隐约的听到里面传来王芳雄哼唱戏文的声音:“……舍不得太爷的恩情有,舍不得衙役们众班头。实难舍,街坊四邻与我的好朋友,舍不得老娘白了头。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 左枫和高非对视了一眼,说道:“站长倒是好心情!” 伸手敲门,“笃笃!” “进来!” 两个人迈步走进去,王芳雄示意他们坐下,嘴里依旧把剩下几句唱完:“……眼见得红日坠落在西山口,叫一声解差把店投!” 高非轻轻的鼓着掌,赞道:“站长,您这出《三家店》字正腔圆,别具风格!” 王芳雄笑着摆摆手,说道:“我是马连良的戏迷,荒腔走板的学了这么几句,让你们见笑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左枫:“站长,我建议把姚阿大的案子另派别人来审。” 王芳雄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道:“这件案子是丁凯文破获,由他审讯合情合理,有什么不妥吗?” 左枫:“站长,您要是有时间也去听一听,丁凯文是怎么审的案子!” 王芳雄放下茶碗,轻描淡写的说道:“丁凯文在美国受训,他审讯犯人的方式方法,肯定和国内不太一样,你们都是同僚,要互相给予信任!” 左枫:“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但是这件案子如果继续由丁凯文审理,我觉得会误大事!我建议改由行动处或者一科来审!”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高处长,你的意思呢?”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左处长说的很有道理,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接手。” 两个处长都反对,王芳雄总得给一个说法,他考虑了一会,说道:“这件案子另有缘由,你们就不要过问了。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左枫还要说点什么,王芳雄摆了摆手,说道:“都在站里窝了一夜,都早一点回家休息吧。” 从站长室出来,左枫依旧气愤难消,狠狠踹了墙壁一脚,说道:“十天半月!十天半月止之后,丁帆早跑没影了!就算姚阿大招供了又有什么用?你说站长到底被丁凯文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对他这么言听计从?” 高非轻轻摇摇头,说道:“有时候信任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很难解释。” 左枫冷哼了一声:“对两个处长的信任竟然不如一个半路加入军统的汉奸!简直是荒唐!” 高非笑了笑:“算了,既然站长发话了,我们也就不要多事。” 左枫叹息一声,转身回去情报处。 高非回到办公室,戴上帽子穿好外套,锁上门下楼。走到楼梯拐角,看见丁凯文和林佳慧走在前面,正低声的说着什么。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丁凯文回头一看,说道:“高处长,下班了。” 林佳慧冲着高非微微一额首,匆匆走下楼。 高非:“五点半了,你还不走吗?” 丁凯文:“我还有点事,等一会再走。” 高非从他身边经过:“那好,明天见。” 丁凯文:“明天见。” 在回去的路上,高非还在想着刚才的一幕。要说丁凯文和林佳慧是一个部门的上下级关系,在一起说几句话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听厉先杰提起过,丁凯文怀疑林佳慧有通共嫌疑,心里存了这样的芥蒂,还会有这么私密的交谈?似乎有些违反常理…… 正文卷 第328章 巧遇陈站长 一周后,光华书店内。 高非:“丁帆现在怎么样了?” 冯一凡:“昨天下午,他就已经到达冀中根据地,他这一走,算是去了咱们的一块心病。” “是啊……冯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很反常。” “怎么了?” “姚阿大自从被审讯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审过他,这很不合常理。似乎丁帆的逃走,已经不再重要,我怀疑王芳雄和丁凯文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你是行动处处长,军统站有什么行动,难道还会瞒着你?” “丁凯文很鬼,他现在对我或多或少起了一点疑心,只是碍于我是上司,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调查。” 冯一凡沉思着,说道:“丁凯文的手下会不会知道一些内幕?” 高非:“按理说,应该会,可是我不方便去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冯一凡:“这件事不用你去做,我来想办法。” 高非也没太深问,毕竟冯一凡是他的上级,既然他不想说他的办法是什么,自己也不能去刨根问底。 冯一凡:“对了,有件事你一定会很想知道,就是关于夏……” “高非,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冯一凡住了口,高非侧耳听了一下,示意没事。他随手拿起两本书,推门走出去。 萧宁宁正在四处张望着,看见他从里间出来,说道:“我一猜你就是在书店!” 高非皱着眉,说道:“你怎么找这来了?” 萧宁宁娇嗔道:“你还不夸夸我,我找了三家书店就找到你,我厉害吧?” 高非:“你不是在家收拾屋子吗?出来找我干嘛?” 萧宁宁:“在家里闷得慌,你陪我去散散步!” 高非一边付书钱,一边说道:“你是又看好了哪家的衣服鞋子了吧?” 萧宁宁嘻嘻一笑:“你怎么知道?” 高非:“哪次‘散步’的最终结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又不说破,滑头!”萧宁宁亲热的挽着高非的胳膊走出了书店。 “高先生,慢走啊。”冯一凡在身后说道。 如今已经是进入了三月份,气温也在回升,即使是在傍晚,街上的人也很多,各家店铺打烊的时间也在延长。 在购物方面的‘天赋’,萧宁宁并没有因为结婚嫁人有什么改变,反而是随着年龄增长,对以前买的东西,越发的看不上眼,常常会感叹:“嗳,我怎么会买这个……”“穿件衣服怎么出去见人嘛……”诸如此类。 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衣服鞋子被锁进衣柜,永不见天日。 萧宁宁拉着高非走进一家衣帽店,指着一套粉色洋装,说道:“高非,你看这件衣服漂亮吗?” 高非:“还行……” 一个正在挑选礼帽的男人听到‘高非’两个字,转过身走过来,惊喜的说道:“高……先生,还真的是你!” “……陈先生,真是太巧了!您什么时候来的上海?”高非也很惊讶,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陈靖恩。 陈靖恩:“我是春节过后回来的,这位女士是……” 高非连忙叫过来萧宁宁,说道:“这是我太太。” 陈靖恩:“你好,高太太。” 萧宁宁:“你好。” 陈靖恩看了看周围,说道:“高先生,在这说话不太方便,我的车就在门口,咱们上车聊聊?” 高非:“当然好。宁宁,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和陈先生说几句话。” 萧宁宁:“知道了。” 陈靖恩回头吩咐他的两个手下,说道:“高太太要买什么,你们把账单结了。” 高非:“陈先生,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陈靖恩:“你我是兄弟,就不要为几个小钱客气了,你的婚礼我没赶上,这就算我的贺礼吧。” 说着话,两个人走出衣帽店,来到一辆轿车跟前,拉开车门坐到后座。 陈靖恩笑道:“高处长现在贵为军统站三号人物,如今又拥有这样的如花美眷,步步春风得意,真是让人羡慕!” 高非:“陈长官,您说笑了……我听说您被调去云南,怎么又来了上海?” 陈靖恩:“那个充军发配的地方,哪里比得上大上海的繁华热闹,我这也是再三托人陈情,叶局长才把我调回上海。” 高非明白,他说的‘托人陈情’,那一定是用了钱才办得成事。陈靖恩在上海混迹多年,各个方面都轻车熟路,这里捞钱的机会,不是云南能够比得了的,这是他一门心思回到上海最主要原因。 高非:“这么说,您还是上海站站长?” “是啊,还是回到上海感觉惬意。这里老朋友也多,尤其是你高处长,汪伪时期,可是帮了我不少忙,我这心里一直心怀感激,只是军统中统水火不容,我不能公开和你走的太近,还希望兄弟体谅。” “陈站长您客气,咱们虽然是不同部门,终归都是为党国效力,是自家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那是当然。对了,高处长,我还有件事要找你打听一下。” “您请说。” “当年我撤离的时候,因为走的太匆忙,很多部下都来不及联络,迫于无奈就把他们都留在了上海。抗战胜利后,这些人陆陆续续回到总部报到,只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消息。” 高非心里一跳,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陈靖恩说的这个人是谁。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会不会是遇害了?你撤离上海之后,特高课、宪兵队、还有76号那帮家伙,大肆搜捕咱们的人,稍微刮上一点关系,轻则逮捕入狱,重则直接秘密处死,那段时间很多人失踪,就是这个原因。” “是啊,我的这个手下因为参加游行,被宪兵队逮捕,关进了提篮桥监狱,后来辗转又被送到小沙渡监狱。” “小沙渡监狱?那是我们军统管辖的监狱。” “所以我才向你打听这件事。”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黄友达,化名黄大新,公开身份是崇德女中的一名老师。” “黄大新?你等等,我想一下,这个名字很熟悉。”高非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状态。 一分多钟后,高非以拳击掌,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 “高处长见过他?” “不仅仅是见过,关押在小沙渡那批犯人,大部分都是经由我手获得释放。” “那黄友达呢?” “他也被释放了,不过他没有向我公开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对军统还是不太信任。” 陈靖恩:“哦,释放了……那他去哪了呢?” “会不会是回家了?” “没有,我派人去他家问过,他一直没有回家。唉,算了,不管他了,这件事以后再查吧。” 正文卷 第329章 围捕 军统上海站,情报处二科。 丁凯文正在嘱咐着郑勇,说道:“……一定要把姚阿大看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提审他!” 郑勇犹豫着:“如果左处长要提审,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就跟他说是站长的命令。” “科长,我有些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不继续审姚阿大?” “按照时间推算,丁帆早就离开了上海,审他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是丁帆已经逃走了,从姚阿大嘴里也能问出点别的什么来,只羁押不审讯,这太让人难以理解。” “你也觉得这件事难以理解?” “科长,站里的人虽然明着不说什么,其实暗地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都在议论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您根本不会审讯,还有说我们二科白白浪费了立功受奖的机会!” “所以他们都觉得我的做法很奇怪是吧?” “是。” 丁凯文微笑着说道:“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就会有人会忍不住想要打探。” “打探什么?” “当然是打探为什么不再审讯姚阿大!” “笃笃!”外面传开敲门声。 丁凯文:“进来。” 林佳慧推门走进来。 丁凯文挥了挥手,说道:“郑勇,你先出去吧。” “是。”郑勇走出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丁凯文看了看林佳慧,说道:“有什么事吗?” 林佳慧沉默几秒钟,说道:“他们联络我了!” 丁凯文霍然起身,问道:“谁联络你了?是‘青锋剑’吗?” 林佳慧点点头,说道:“是。只有他才知道我的存在。” 丁凯文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说道:“太好了!他是怎么联络的你?” “短波明码呼叫。我每天都会在固定时段收听广播。” “哦,很普通的联络方法……他联络你的目的是什么?” “交给我一项任务,探听上海站停止审讯姚阿大的真正原因。” “你要是有消息了,怎么通知他?” “每周六下午三点,到远香茶楼一楼,他会和我接头。” “今天周一,还有五天就是周六!非常好!”丁凯文满意的点点头。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共党果然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按照这个步骤继续发展下去,抓到‘青锋剑’只是时间问题! 五天后,周六下午两点半,远香茶楼。 林佳慧独自走进茶楼,伙计迎上前,热情的招呼着:“小姐,您几位?” “两位。” “楼上有包间,您要不要上楼?” “不用了,我就坐楼下。” “那您请随便坐。” 林佳慧就近找了一张桌坐下,她四处看了看,这个时间喝茶的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倒是显得清净。 “小姐,您喝什么茶?” “我不懂茶,你推荐一下吧。” “现在太太小姐们都在喝‘滇红’,要不您也来一壶尝尝?” “好的,就来一壶滇红,另外给我上几碟甜点。” “您稍等,马上就来。” 林佳慧把挎包放在手边,里面放着一支手枪。 尹平和张茂森两组人,已经把茶楼四周团团包围,只要目标走进茶楼,基本上不会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为了以防万一,丁凯文甚至从驻军借调来一名狙击手,如果‘青锋剑’侥幸冲出包围,藏在屋顶的狙击手就会立刻开枪射伤他! 林佳慧喝着滇红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接近三点整。 ………… 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内,高非抽着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闲景。 目光转到楼前右侧,他忽然发现平时满满当当的停车场内,多出了很多空的车位。今天没有任何行动,怎么会少了这么多车? 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司机班吗?我是行动处高非,一会儿行动处可能要用车,你们做好准备,车况都检查检查,别再发生车辆半路抛锚的事故!” “高处长,您要用几辆车?” “还没定准,也可能今天不用车。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只有五辆轿车可以供您使用,其他车辆都派出去了。” “都派出去了?哪个部门用这么多车?” “就是行动处的尹组长和张组长,还有二科的人,也用了几辆车。怎么?这件事您不知道吗?” “哦,他们可能是忘了跟我说……那算了,今天就不用车了,改天再说吧。” “好的,高处长。” 放下电话,高非心里快速的思索着,尹平和张茂森出任务竟然没有通知自己,他们不会这么做,这一定是王芳雄直接下的命令! 二科的人也参与其中,难道这就是丁凯文一直在酝酿的阴谋? 有行动处参加的任务,不用做过多分析,那一定是抓捕行动。但是动用了两组人,再加上二科的人,这样的阵势会是抓捕什么人?什么人值得用这样大的阵仗? 高非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名字就是冯一凡!只有他才能让丁凯文这样兴师动众! 高非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结果。 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门口想了一下,又返回去拉开抽屉里把手枪带在身上。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刚好是午后两点钟。他快步来到楼下,开车驶出军统站大门。 四十分钟后,高非的车停在光华书店对面,他穿过马路迈步走进店里。 书店里没有任何异常,这让他放心不少,起码说明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如果冯一凡出了事,这里应该早就被查封。 伙计阿文:“呦,高先生,您来了。正好,咱们店里新进了一批书,你要不要看一看?” “过两天有时间的吧,今天是路过,给我一份今天的《申报》。” “您的报纸。”阿文回身拿一份报纸递给高非。 高非一边掏钱,一边随意的问道:“怎么没见你们掌柜?” “马掌柜刚出去,说是约了朋友喝茶。” “哦,好。过两天,我过来选书!” “高先生,您慢走。” 高非出了书店,上了车沿街继续向前开。他是自东向西而来,没有遇到冯一凡,说明他去的地方,应该是和自己相反方向。 在远香茶楼路口,高非看见了军统上海站的车,他没敢再靠近。 而此刻,冯一凡从电车上下来,迈步向茶楼方向走过去。 正文卷 第330章 蜂刺 在远香茶楼路口,高非看见了军统上海站的车,他没敢再靠近,远远的停在路边。 而此刻,冯一凡从电车上下来,迈步向茶楼方向走过去。 因为经营光华书店,需要经常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冯一凡在外貌上做足了伪装。不仅蓄起了胡须,背头换成短发,出门也尽量戴着帽子,听从高非的建议,在鼻梁上架上一副黑框平镜。 如果不是特别熟悉,又是不经常见面的人,真是不太容易认出他的本来身份。况且,上海这么大,茫茫人海中,哪有那么凑巧就碰到有数的几个熟人。 当然,要是仔细端详打量,还是能够认出来。毕竟一个中年人的样貌基本就定型了,不可能有太大变化。而参加今天围捕的张茂森和尹平,最少见过冯一凡两三次。 高非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冯一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自己必须要为此冒一点险。 好在附近没有巡警,军统设伏人员都盯着远香茶楼方向。他略一思索,掏出手枪探出车窗外,枪口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砰!砰!砰!”连开了三枪! 枪响过后,高非一秒钟都没耽搁,猛踩油门,轿车一溜烟儿朝着另一条路疾驰而去。 突如其来的枪声引起了一阵骚动,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枪声也惊动了冯一凡,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情况,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冯一凡跟随纷乱的人群快步跑到街边,招手拦住一辆同样慌慌张张的黄包车,匆忙坐上去:“吴淞路!” 车夫拉着车健步如飞,边跑边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到有人打枪?” 冯一凡心神不宁的回头张望着:“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枪支走火吧……” 远香茶楼附近。 丁凯文从车里出来,看着乱哄哄的场面,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青锋剑’已经来了,也会被枪声惊走。 张茂森和尹平也下了车,走到他跟前。 张茂森说道:“丁科长,我们应该立刻布置人手搜寻开枪的人!他应该不会逃的太远!” 尹平补充着:“对!还要在附近设卡盘查!” 丁凯文轻轻摇摇头,说道:“警察马上就来了,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吧!收队!” 尹平大瞪着眼睛,说道:“收队?丁科长,共党的人明显就在附近,咱们就这么撤了?” 张茂森拽了他一下,说道:“尹平,临来的时候,站长就嘱咐过了,这次行动要绝对服从丁科长指挥,这么快你就忘了吗?” 尹平:“可是,我们……” “别说了,走吧,走吧!收队!”张茂森把他推进车里。 在丁凯文的命令下,所有参加行动人员,悄无声息的分批陆续返回站里。 丁凯文自有他的想法,他觉得开枪的人,或许是‘青锋剑’在进行的一种试探。故意派人在附近打几枪,看看有没有危险。如果军统的人这时候纷纷现身,等于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企图。 ………… “嘀嘀!嘀嘀!” 高非的车停在路边,远远的看见冯一凡乘坐黄包车过来,伸手按响车喇叭,吸引他的注意。 冯一凡连忙拍着车把,说道:“停车,停车!” 车夫放下车把,说道:“先生,吴淞路还没到。” “我知道。”冯一凡下了车,付了车钱。 他走到高非车窗跟前,低声说道:“什么事?” 高非:“上车说。” 冯一凡拉开车门,坐进车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高非开着车慢慢行驶着,说道:“冯先生,你今天是去见什么人?” “去见一位我们的同志,不过刚刚有人开了几枪,我觉得情况不对,就临时取消了接头。” “是我开的枪。” “你开的枪?为什么?” “远香茶楼附近有大批的军统特工,丁凯文带着二科的人也在现场,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才鸣枪示警!” “奇怪……丁凯文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 “不,他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直接去书店抓人多简单!” “………” “我的意思是说,丁凯文或许是知道那名跟你接头同志的行踪!” “啊?那样的话,她岂不是有危险?” 高非没有正面回答他,说道:“跟你接头的同志是什么人?” 冯一凡犹豫了一下,说道:“她的代号叫‘蜂刺’,她跟你一样,都是和我保持单线联系的潜伏人员,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的真实姓名。” “‘蜂刺’?他也潜伏在上海站内部?” “是。” “……冯先生,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吗?” “是啊,我也感觉很不好,只是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我觉得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蜂刺’并不知道自己暴露,被敌人跟踪的事。二是‘蜂刺’其实已经叛变,他是在诱捕你!而且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从军统今天派出的人员来看,他们似乎是知道来接头的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知道是谁来接头?抓捕一个普通情报员,需要动用这么多人手吗?” “所以你认为‘蜂刺’已经叛变?是她向敌人提供的情报?” “没错!冯先生,我必须知道‘蜂刺’的名字!才好对整件事做出更合理的判断!” 通过高非的分析,现在回想起来,冯一凡也越来越觉得林佳慧的确是有问题。 短短几天时间里,她就通知自己搞到了情报,一个工作经验不足的情报员,办事效率怎么会这么高?要知道这件事,就连身为行动处处长的高非都毫无办法。 想到这一点,冯一凡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我告诉你!‘蜂刺’就是林佳慧!” “还真是她!”高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没有感觉太惊讶,刚刚冯一凡说到‘蜂刺’也潜伏在军统站的时候,他就猜想可能是林佳慧! 从林佳慧过往经历判断,没有人比她更符合这个身份的特质。只不过高非需要进一步确实,这样才能避免出现判断失误。 脑海里关于林佳慧的场景,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幕幕的串联起来。 在审讯室内,丁凯文笃定的说,他已经知道是谁给姚阿大传递的消息,接下来就停止了审讯,单独把林佳慧叫去办公室,然后在楼梯拐角两个人低声交谈…… 所有发生过的这一切,让高非几乎可以肯定,林佳慧极有可能已经叛变!停止审讯姚阿大,就是为了继续保护她的‘身份’! 高非:“冯先生,这个林佳慧刚刚才进入军统,你怎么会想到要联络她?” 冯一凡:“我觉得她在丁凯文的二科,可能会知道一些情况,一时心急才决定启用她一次……” 正文卷 第331章 我是青锋剑派来的 林佳慧独自回到住处,她的心情并不好,没有谁天生喜欢当叛徒,尤其是她这种自视清高的女子。一想到自己将永远被贴上这样令人鄙视唾弃的标签,她就陷入莫名的烦躁中。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八点钟。林佳慧打开广播,每天晚上八点和十点这两个时间段,她都会通过短波收听指令。 自从上一次收到‘青锋剑’的指令之后,她一直没有再收到任何讯息。 丁凯文嘱咐她不要心急,第一次接头发生那种情况,‘青锋剑’避几天风头是很正常的行为。 “青锋剑呼叫蜂刺,青锋剑呼叫蜂刺……”一阵沙沙声响过后,广播里传来对林佳慧的呼叫。 林佳慧连忙拿出纸笔,端坐在桌子前,凝神倾听着:“……请做好记录,465,481,978,366.240,351,52,完毕。本呼叫十分钟后重复一遍。” 林佳慧翻出密码手册,按照特定标注,逐一对照,十几分钟后,译出了电码内容:蜂刺,明日午时,在元宝街馨雅咖啡馆3号包厢会面,接头暗号不变。青锋剑。 林佳慧思索了一会,起身穿上外套,急匆匆出了门。明天中午接头,她必须今晚就把情况通知丁凯文,好让他早做安排布置。 因为担心自己的电话被同僚们监听,所以丁凯文特别嘱咐林佳慧,关于这类情况,都要当面汇报,这是最能确保机密的方式。 林佳慧站在街边,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上了车赶奔丁凯文的住处。 十几秒钟之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暗影里走出来,骑着脚踏车不远不近的跟在林佳慧后面。 丁凯文虽然是代科长,但是因为加入军统时间比较晚,他没有分到淞沪路的房子,暂时居住在距离上军统海站不远的一处民宅。 一半个小时之后,林佳慧拍着车把,说道:“好了,停下吧。多少钱?” 车夫放下车把:“五百块,谢谢。” 林佳慧付了车钱,推开虚掩的院门,迈步走进去。 鸭舌帽男人也随后赶到,他看了一眼门牌号,骑着脚踏车转身离去。 “笃笃!” “谁呀?” “是我,林佳慧。” 房门打开,丁凯文一手拿着牙刷,嘴上满是牙膏沫子,说道:“快进来。” 他知道,天色这么晚了,林佳慧到家里来找他,一定是有重要情况。 “稍微等我一下。”丁凯文走进盥洗间,简单漱了漱口,把嘴擦干净,然后回到客厅。 “科长,这是‘青锋剑’刚刚发给我的指令,我担心误事,所以就急着来见你。”林佳慧把电码译文递过去。 丁凯文接过来,反复看了两遍,说道:“你做的很对!他提出的这次接头地点,是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我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郑勇,你马上去站里领一套监听设备,带两个人去元宝街的馨雅咖啡馆3号包间,把东西按上!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明白吗?” 电话另一端的郑勇说道:“放心吧,科长。我这就去。” 丁凯文放下电话,沉思了半晌,说道:“‘青锋剑’是上海地下党的首脑人物,按说应该会很谨慎。所以,我不能在咖啡馆内布置太多人手,免得被他察觉到。这就需要你尽量拖住他,等我们的人冲进去实施抓捕!” 林佳慧:“是,我明白。科长,我父亲的事……” 丁凯文:“令尊的事,站长既然答应帮忙,就不会食言!你就安心把眼前的任务完成,这是你给自己前程增加砝码的最好机会!” 林佳慧点点头:“……没别的事,那我回去了。” 丁凯文再次拿起电话,说道:“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安全,你等一下,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喂,祥生租车公司吗?” ………… 第二天,午时。 馨雅咖啡馆门前,一辆黑色轿车里。 尹平:“老张,‘青锋剑’就是冯一凡,这他妈的可有点不妙!” 张茂森打趣道:“怎么了?你下不去手?” 尹平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他一丁点交情也没有,有什么下不去手!我是担心在审讯的时候,他满嘴胡说八道,会对处长有不利的影响!” 张茂森心里明白,尹平指的是当年救夏菊的那件事。那个时候,枪口一致对外,国共双方正处于合作时期。 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友军就变成了敌军。而对于高非来说,当年求助于共党,虽然有情可原,但是必然会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 尹平低声说道:“老张,要不然这样,等一会抓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反抗,咱们枪口稍微抬那么一点点,干脆就结果了他!省得给处长找麻烦!” 张茂森沉吟着,说道:“不行!丁凯文要求抓活口,我们打死了他,事后一定会追查。” 尹平:“怕什么?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混乱,谁能保证打的那么准?就说是失手了!” 张茂森没再言语,他嘴上虽然不同意。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他准备按照尹平的主意,只要冯一凡反抗,他就有借口开枪射杀! 这件事,他准备自己干,尹平太鲁莽,别再过后把事情说漏了嘴。 另一辆车里,车后座放着监听设备,丁凯文头上戴着监听器,听着咖啡馆3号包厢里的声音。 “笃笃!”耳机里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进。”林佳慧的声音。 “你好,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一名画家,想问你需要画一幅肖像吗?” “收费吗?” “如果觉得画的还可以,你可以看着给。” 暗号对上了,林佳慧略微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情,说道:“你就是‘青锋剑’?” 这句话一出口,丁凯文把手臂抬起来,只要对方说出‘是’这个字,他就会立刻下命令,让行动人员冲进去抓人。车里的郑勇已经掏出手枪,准备要下车。 “等等!”丁凯文拦住郑勇。 耳机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我是‘青锋剑’派来的。” 林佳慧:“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办,你跟我说也一样,我可以代为转达。” “两件事,一、敌人下个月月初,要来一次秘密大搜捕。二、不审讯姚阿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叛变!” “好,这些情况我会转达。这是‘青锋剑’让我交给你的信,你照着上面去做就行了。我走了,再见。” “再见。” 几分钟后,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穿着铁灰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礼帽,看上去派头十足。 正文卷 第332章 新鲜热乎的豆腐花 情报处二科。 丁凯文的办公桌上,摊着那封冯一凡转给林佳慧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蜂刺,组织将设法营救姚阿大,如有可能,可在暗中协助。具体计划,等待进一步指令。阅后即焚。青锋剑。 丁凯文皱着眉,说道:“营救姚阿大?上海地下党难道还要武装抢人?” 林佳慧:“可是,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告诉他们姚阿大叛变了,如果他们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一定会受到怀疑!” ‘姚阿大叛变’只是丁凯文随口杜撰出来的一份所谓情报,就是为了拖住‘青锋剑’,给行动处的人冲进去抓捕赢得时间。 但是丁凯文没想到,今天来的不是正主儿。这样一来,反而弄巧成拙,这边说姚阿大已经叛变,而共党那边要进行营救,这肯定是两拧的事。 姚阿大叛变的消息,是从林佳慧口中传给共党,他们的营救计划自然就会取消。 但是反过来说,既然姚阿大已经‘叛变’,那就不应该继续在军统内羁押,他应该以一种恢复自由身的状态,出现在共党的视线里才对。 丁凯文沉思良久,喃喃着说道:“看起来,只好放了姚阿大才行……” “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丁凯文拿起电话:“喂?” “科长,他住在四马路的青年旅店9号房间,登记的名字叫秦少宏。” 电话另一端,是负责监视那名西装男的特务。 丁凯文:“秦少宏?他跟什么人接触过吗? “他打过一个电话。” “打给什么人?” “号码我们查过了,是一个公用电话亭。” “……好了,我知道了。继续监视秦少宏,但是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明白吗?” “科长,我感觉……” “怎么了?有话直说。” “我感觉这个秦少宏,似乎没有什么反跟踪能力。” “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他也许是故意那么做。” “是!” 丁凯文放下电话,把整件事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之处,这才起身来到站长室。 刚要伸手敲门,房门打开,高非从里面走出来。 “高处长,站长在吗?” “在。” 门内传来王芳雄的声音:“是丁科长吗?进来吧。” 丁凯文微笑着对高非额首致意,迈步走进站长室,回手把门关上。 王芳雄的心情很好,一根足金足两的金条,此刻正躺在他的抽屉里。这是高非感谢他撮合自己和萧宁宁的婚事,以谢媒的名义,送给他的酬金。 现如今印在钞票上的数字越来越大,能够买到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明白,这个年头,什么都是靠不住,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硬通货! 丁凯文躬身说道:“站长,我是来向您汇报,今天抓捕冯一凡的情况。” 王芳雄:“哦?情况怎么样了?” “今天冯一凡没有出现,但是他派来一个人,交给林佳慧一封信。” “信呢?” “在这。”丁凯文把那封信递过去。 王芳雄接过来看了一遍,问道:“你的意思呢?” “站长,我打算把姚阿大放了……” “放了?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一名共党,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审讯,就把人放了?” “站长,您听我说完。姚阿大充其量就是一个普通的情报员,就算他开口招供,能够交待有价值的情报,必然是非常有限。” “那也不能白白的就把人放了,毫发无损的还给共党!” “他毫发无损的从军统站走出去,更加坐实了他变节的证据!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林佳慧向共党提供的情报,都是真实可信!”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林佳慧免受共党的怀疑?” “当然。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抓到‘青锋剑’这条大鱼吗?而且,姚阿大即使释放,他依然在咱们的监视之下!” 王芳雄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不过,凡事要谨慎,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共党专门喜欢在细微处寻找破绽!” “是,站长。那我这就去释放姚阿大。” “去吧。”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内,高非背着手站在窗前,目送姚阿大走出军统站大门。他还不知道馨雅咖啡馆发生的情况,所以一时间也是莫名其妙。 那份指令的内容是他拟定的,本意是想转移敌人的视线,让他们以为共党会组织武装抢人。那样一来,军统或许有可能会出于安全考虑,将姚阿大转押到小沙渡监狱。 如果能够送到监狱,在高非看来,营救的机会和把握,要远比在军统站容易的多。 姚阿大回到铁匠铺,更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获得了自由,索性干脆不去想,正常开门做生意,等待上级联系自己。 两天后。 一辆手推车在铁匠铺门前经过,推车的是一个肤色黢黑,身材精瘦的汉子,嘴里吆喝着:“豆腐花,新鲜热乎的豆腐花,五十块一碗,快来买吧!” 姚阿大放下手里的铁锤,喊道:“给我来一碗豆腐花。” “铁匠掌柜,要葱花吗?” “不要,多放辣子。” 一碗豆腐花刚刚盛好,立刻有两名特务凑过来,说道:“这么香的豆腐花,看着就馋,给我们也来两碗。” 这样近距离下,想要传递消息,或者像林佳慧那样在钞票上做手脚,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姚阿大掏出一张五十面额的法币,用手指在钞票上弹了几下,说道:“一年前,五十块钱能买半只烧鸡,现在只能买一碗豆腐花,唉……” 卖豆腐花的嘿嘿笑着:“咱们老百姓吃饱穿暖就行了,管那些闲事。” 一名特务唏哩呼噜吃着豆腐花,说道:“都像你这么想,天下早就太平了。” 卖豆腐花的汉子扯着脖子喊着:“豆腐花,新鲜热乎的豆腐花,五十块一碗,快来买吧。” 姚阿大捧着碗坐在椅子上,汤勺在碗底一捞,一张字条露出来,上面有一行字:到青年旅馆找秦少宏。 姚阿大不动声色的把字条放进嘴里,就着几口豆腐花,囫囵吞枣咽到肚子里。 正文卷 第333章 斗智斗勇 “笃笃!” 丁凯文正靠在沙发里打瞌睡,听到敲门声,坐了起来:“进来。” 黄光骏推门走进来:“科长,您让我去查秦少宏,我查过了。” 丁凯文揉着太阳穴,说道:“说吧。” 黄光骏:“他今年30岁,单身,是联合电影公司一个不入流的演员,因为经常没戏拍,生活过的很窘迫,四处借债,然后再四处躲债。” 这家伙是一个戏子?丁凯文沉思了一会,说道:“他家在哪?” “在闸北周家嘴一带,我去看过了,家里没人。” “看他的衣着也算光鲜体面,不像是生活窘迫的样子……” “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丁凯文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的郑勇说道:“科长,姚阿大去了青年旅馆。” “他是去见秦少宏吗?” “是的,他们现在正在房间里。” “等到秦少宏不在房间的时候,派人进去安装监听器。” “是。” 电话挂断还没超过两分钟,“铃铃铃铃!”电话再一次响起。 丁凯文:“喂?” 郑勇:“科长,刚刚旅店门口来了一辆出租车,秦少宏和姚阿大坐车走了。” “咱们的人跟上没有?” “已经跟上了。” “哪家出租车公司?” “祥生。” “旅馆房间里有电话吗?” “没有。旅馆的客人接打电话,都是用前台的电话。” “看见秦少宏打电话叫车了吗?” “他两个多小时没有走出房间,不可能打电话叫车。” 秦少宏没有打电话叫车,那就是说有人替他叫的出租车!难道共党准备安排他们逃走? 丁凯文:“你盯紧点,我这就过去!” 郑勇:“您放心,出租车非常醒目,咱们有两组人,不可能跟丢。” 丁凯文放下电话,从衣帽架上摘下礼帽戴在头上,说道:“黄光骏,叫上两个人,跟我去一趟祥生公司!” 黄光骏亦步亦趋跟在丁凯文身后,说道:“科长,二科的人都派出去监视姚阿大和秦少宏,剩下的都是文职人员。” “………” 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一科的姜玉坤,他见丁凯文走过来,连忙侧身让路。 丁凯文知道他是一个行动能力极强的情报员,于是说道:“姜玉坤,跟我出去一趟。” 姜玉坤一愣,说道:“可是,厉副处长……” 丁凯文:“厉副处长那,我回头跟他说,事出紧急,跟我走!” 姜玉坤只是一个新人,对科长的话不敢不听。 黄光骏不解的问道:“科长,咱们去祥生公司做什么?” 丁凯文:“查一下那辆出租车的行车路线!” 黄光骏恍然,说道:“哦,对对,这样就可以抄近路去终点拦截他们!” 丁凯文不置可否,快步走下楼,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们开车来到祥生公司在附近的一家营业点。 祥生在上海开了二十几家分号,这只是其中的一家。前台接待员见有顾客登门,连忙站起身,说道:“几位先生,你们好,是需要租车服务还是维修服务?” 黄光骏把证件递过去:“军统上海站情报处。” 接待员打开证件看了一眼,连忙递还回去,说道:“长官,有什么事吗?” 丁凯文:“帮我查一下刚刚秦先生叫的那辆出租车,他们的行车路线以及最终目的地。” “您稍等一下。”接待员拿起电话拨通了祥生的总公司。 一分多钟后,接待员放下电话,说道:“那辆车的行车路线是从青年旅馆,途经三马路,然后走威廉路,沿着洋泾浜路,最后到达静安寺。” 丁凯文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时段,三马路和威廉路是必经之路……可是为什么要走洋泾浜路?你们是出租车公司,难道不知道那里经常堵车吗?” “这是客人要求走的路线。” “哦……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长官。” 出了门,丁凯文上了车,调转车头向洋泾浜路方向驶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洋泾浜路上行人如织,车马云集。脚踏车、骡马车、黄包车、公共汽车、各式小轿车,塞满了整条马路。 这种情形下跟踪监视,倒是不必刻意掩饰,前后左右都是车,再高明的特工也无法判断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出租车尾部用白漆喷涂的一行大字:祥生出租车公司为您服务,叫车电话,40000。 开车的特务说道:“听说周祥生成立一家新的出租车公司,叫车号码是60000。老祥生公司其实跟他本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另一个特务说道:“周祥生成立新公司,是因为军方有人支持他,要不然他被老祥生公司踢出董事局,哪有能力东山再起!” 司机:“军方为什么支持他?” 郑勇:“一二八那年,周祥生将五十多辆汽车半卖半送支援国军,对抗战做出过贡献,算是爱国商人。现在上海驻军的车辆需要维修,都会到他的新公司……嗳,怎么回事?” 十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人,正嬉闹着穿过马路,刚好挡住了出租车。时间只有十几秒钟,学生们就在车流中跑了过去。 郑勇感觉不太放心,吩咐司机:“超车过去看看!咱们别跟来跟去,到最后跟着一辆空车!” 他们的车加速从出租车左侧开过去,郑勇向出租车里看了一眼,车后座上坐着秦少宏,姚阿大却不知去向。 郑勇懊恼的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觉得刚才那群学生有问题!” ………… ——在看到那群学生出现的时候,姚阿大就嘱咐司机减速,然后他趁着学生们遮挡住身后的视线,迅速跳下车,上了路边一辆黄包车。 车夫二话不说,拉起车向旁边的巷子里跑去。 黄包车跑出了几百米远,车夫看了看四下无人,大口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他放下车把,从怀里掏出一张蓝色卡片,回身说道:“出了这条巷子口,就是静安汽车站,你立刻坐车出城。这是通行证,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护送你……” 车夫发现姚阿大的眼神不对,他回头一看,丁凯文拎着手枪从巷子口走出来。 车夫猛然掀开衣襟,还没等把枪掏出来,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激射而至,“噗!”的一声,正中他的前心。 几乎以此同时,姚阿大飞扑过去,从车夫腰里拔出手枪,举枪就射“砰!砰!砰!” 姜玉坤出来的匆忙,只有随身的一把飞刀,杀死了车夫,他就等于是赤手空拳。眼见姚阿大举枪,他一个侧身翻,躲墙角, 黄光骏却是躲避不及,被一颗子弹射中头部,鲜血脑浆迸溅了一地,当场毙命。 正文卷 第334章 视死如归 匆匆一瞥之下,姚阿大知道车夫已经牺牲。 “砰!砰!砰!”他势若疯虎一般,不管自己暴露在对手枪口下,扣动扳机连续射击。 面对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丁凯文闪身退到角落里,他一心想要抓活口,所以他在等待姚阿大的子弹耗尽。 姚阿大逼退丁凯文,立刻转身发足狂奔,他心想巷子里弯道多,不利于射击,或许可以因此逃过丁凯文的追捕。 姜玉坤大叫道:“丁科长,他跑了!” 丁凯文冷笑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他后退几步,加速冲刺飞身跃上墙头。这样居高临下,射界全无障碍,即使有几处弯道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举起手枪,准星移动,追逐着奔跑的目标。 “砰!砰!”两身枪响过后,其中一颗子弹正射中姚阿大的脚踝。 “扑通!”一声,姚阿大在奔跑中,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脸部也被碎石戗破。他忍着脚踝的剧痛,奋力一骨碌身,顺势躲进一处凹角里。 丁凯文从墙上跳下来,平端着手枪慢慢逼近。 他也不敢太大意。带来两个人,被打死了一个,而且姚阿大手里还有枪。毕竟从古至今,阴沟翻船的事并不鲜见,他可不想成为最近的例子! “姚阿大,把枪放下!你受了伤,能跑得了吗?”丁凯文厉声喝道。 姜玉坤拿着黄光骏的手枪,也追了上来,他和丁凯文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 丁凯文嘱咐着:“开枪别打要害,我要活的!” 姜玉坤:“丁科长,您留神,我刚才数过了,他开了六枪,枪膛里最少还有一颗子弹!” 这句话提醒了姚阿大,他赶紧检查了一下手枪,枪膛里果然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他的脚踝被子弹击碎,这种伤比其他部位中枪还要麻烦,因为没办法着力,想要逃走,根本是痴心妄想。 束手就擒吗?既然自己有机会让这一切结束,干嘛还要再做一次俘虏! 姚阿大慢慢举起手枪,枪管抵在自己的头上。 在接受特科培训的时候,他听教官讲过很多例子,说某某位同志在就义前,高呼共产党万岁。 那个时候,姚阿大觉得若是换成自己,可能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这是一件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事情。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热血沸腾,完全就是自然而然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共产党万岁!共产党万岁!共产党万岁!” 嘶哑的声音响彻四周,仿佛带着山谷一般的回响。 丁凯文停住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精神上的震撼。因为他始终相信,只有传统意义上的殉道者,才能具备如此狂热的壮怀激烈! “砰!”一声枪响从凹角处传来。 姜玉坤举着枪,小心翼翼靠近凹角,猛然冲出去,把枪口对准姚阿大,几秒钟后,他垂下了手臂。 ——姚阿大依然保持着坐立的姿势,手枪掉在一边,头部右侧太阳穴有一处血肉模糊的创口,鲜血正不断的向外喷涌,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汩汩流淌的血河。 “丁科长,这家伙死了。”姜玉坤回头说道。 丁凯文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在心里感叹着,以这种惨烈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你要么说他脑袋被驴踢了,要么说他是真正有信仰的战士! 如果是属于前者,就需要去佩服那头能够控制别人思想的‘驴子’。 如果是后者,就没办法不对这样视死如归的战士肃然起敬! 丁凯文把手枪别在腰上,说道:“姜玉坤,你开我的车去静安寺,就说是我的命令,让郑勇立刻逮捕秦少宏!” “是!”姜玉坤转身跑出巷子。 丁凯文心里很清楚,发生的这一切表明,诱捕冯一凡的事情已经被识破。共党是索性将计就计,想要趁机救出姚阿大。 他在姚阿大身上翻了翻,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回到车夫的尸体旁,地上的那张蓝色卡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卡片的一多半压在车夫的手臂下,丁凯文蹲下身子,伸手把卡片抽出来。 ………… 军统上海站,站长室。 听丁凯文汇报完事情经过,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嘱咐过你,共党就善于在细节处寻找破绽!林佳慧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怎么可能骗得了冯一凡这样的老狐狸!” 丁凯文:“站长,林佳慧虽然经验不足,但是这两次和冯一凡接头,她表现的还可以。我觉得似乎有一个人,在暗中掌控着所有的事情!” 王芳雄多少有些不耐烦,说道:“你还是认为我们内部有共党的探子?” 丁凯文从兜里掏出那张通行证,放到办公桌上,说道:“站长,您看看这个。” 王芳雄看了一眼,心头不由得一沉,通行证上盖着军统上海站的大印,并且有他的亲笔签名,这毫无疑问的确是军统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这种级别的证件,职务低微的普通特工根本没有持有权限,只有中尉以上级别的官员,才有机会拿到这样的通行证。 王芳雄:“这是哪来的?” 丁凯文:“是从那名扮成车夫的共党身上找到。站长,您还觉得我是无中生有,凭空猜测吗?” 王芳雄阴沉着脸,走到窗户跟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感到了一丝压力。自己身边居然藏着一名共党?如果不把他找出来,上海站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想到这,他回转身说道:“关于这件事,说说你的见解。” 丁凯文思索了一会,说道:“从当初黄九德的死,到张安荥和‘少爷’相继暴露被杀,再到日军战俘泄密事件,包括最近的丁帆被救走。我感觉这一系列案子中,这个人都有参与其中,甚至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王芳雄:“接着说。” 丁凯文:“如果我的判断正确,那起码可以证明一点,这个人是上海地下党非常重要的环节,可能是仅次于冯一凡的人物!” 王芳雄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在脑海里把上海站大大小小官员的名字都过滤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 丁凯文察言观色,看出他的焦躁情绪,劝道:“站长,这件事不能急,要慢慢来。既然这个人的作用这么大,共党一定还会频繁的使用他,只要他们有行动,早晚会露出狐狸的尾巴!” 王芳雄:“事关上海站声誉,这件事没有证实之前,先不要声张,明白我意思吗?” 这样还没有证实?分明是王芳雄怕受到总部的问责!丁凯文心里这样想,嘴上还得附和着:“是!我明白!” 王芳雄:“抓回来的那个秦少宏审了吗?” 丁凯文:“我这就去审。” 王芳雄:“这次不要太客气,他要是不说实话,直接大刑伺候!” ………… PS:不加更,没脸求票。手残党正在练习码字速度。。。 正文卷 第335章 来龙去脉 审讯室里,秦少宏满脸的慌乱,惊疑不定看着四周的刑具,全然没了和林佳慧接头时的沉着从容。 丁凯文走进来,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真害怕,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姿态。 丁凯文:“叫什么名字?” 秦少宏:“秦、秦少宏。” 丁凯文:“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秦少宏:“不知道……知道,知道!” 丁凯文:“知道?那就说说吧。” 秦少宏想要站起身,被一旁的行刑手伸手按住肩膀,喝道:“坐下!” 丁凯文:“你要干什么?” 秦少宏嚅嚅着:“我、我……长官,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共产党!我被他们骗了!” 丁凯文:“你说你不是共产党?那为什么会出现在馨雅咖啡馆?” 秦少宏苦着脸,说道:“长官,您可能不知道,我在外面欠了一些债。前几天,有几个债主到处找我,搞得我也不敢回家。正没有办法的时候,有一个人姓马的人找到我,他说他是国华电影公司的导演,要我去试试戏,只要合格了,就会让我在一部电影里当主角。” “然后呢?”丁凯文打量着他,心里揣摩着他说的是真是假。 秦少宏:“然后、然后我就答应了,按照他的要求,去馨雅咖啡馆见一个姓林的女人,交给她一封信。” 丁凯文:“你不只是去转交一封信,你还和林小姐有过一段对话!” 秦少宏:“那都是姓马教的,他给了我一张纸,说是试戏的台词儿,让我背熟。还教我如果对方加词儿,我该怎么应对。” 丁凯文冷笑道:“秦少宏,你讲的故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少宏急忙的辩解道:“长官,我发誓,我没说半句假话……” 丁凯文:“你今年三十岁,不是三岁!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用脑子想一想,不觉得这件事很离奇吗?” 秦少宏低下头,说道:“是,我也怀疑过。可是他当场就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定金,还替我在旅店订了房间……” 丁凯文:“所以你就同意了?” 秦少宏:“长官,我实在是太缺钱了……我也是一时糊涂,帮着共产党欺骗了你们,我有罪,但是我真的不是共产党……” 啪!丁凯文重重一拍桌子,说道:“秦少宏,你还真不愧是一个演员!说的天花乱坠,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会一直跟我编故事是不是?来人!替他松松筋骨!” 两名如狼似虎的行刑手走过来,把秦少宏的手铐解开,拖拽着五花大绑的捆在木桩上。 秦少宏惊恐的看着一名行刑手拎着皮鞭走过来,挣扎着叫道:“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冤枉的……” “行刑!”丁凯文不为所动。 “啪!”行刑手抡起皮鞭狠狠抽打下去。 “啊——” “啪!” “啊——” “啪!” “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才几鞭子下去,秦少宏就如同杀猪一样的惨嚎着,一声比一声高,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抗劲儿。 丁凯文看得直皱眉,实际上在他心里,已经倾向于相信秦少宏的口供。 如果诱捕冯一凡的计划开始就被识破,共党弄出这么一个对策,显然也是合情合理。既然明知道去馨雅咖啡馆接头是陷阱,他们没有必要再暴露一个自己人。 秦少宏哀求着:“长官,长官,让我打一个电话……啊——” 这一鞭子的鞭梢抽在他的脸上,立刻带起一道血痕,整个脸都肿了起来。 丁凯文:“停手!把他带过来!” 秦少宏被行刑手从木桩上解下来,推搡着他走到丁凯文近前。 丁凯文点燃一支香烟,说道:“你要给谁打电话?” “我要给……江莺打电话,请她来保释我!”秦少宏伸手摸了一把脸,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江莺是上海电影界一名介乎于二流和三流之间的女明星,主演过两部不温不火的片子,大多数的时候是在一些大明星戏里当配角。 站在一旁的郑勇呵斥道:“保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以为这是警察局吗?” 秦少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长官,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不是共产党,我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对这样的人,丁凯文也觉得丧气,不要说他是一名共党特工,就连‘男人’二字,他都担不起。 丁凯文想了想,说道:“你和江莺是什么关系?” 秦少宏擦着眼泪,低声说道:“就是、比较好的朋友关系。” 丁凯文一摆手,吩咐道:“带他去打电话。” “是。”两名特务上来把秦少宏架了出去。 郑勇:“科长,这就不审了?” 丁凯文意兴阑珊站起身,说道:“共党要是都像他这样,也就不用我们费心费力的抓了!” 郑勇:“这么说,秦少宏肯定不是共党?” 丁凯文迈步走出审讯室,边走边说道:“他就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戏子!” 郑勇点点头,说道:“没错,科长,您说的对。怂成这个样子,共党怎么会要他这种人!” 其实事情的真相,就如丁凯文判断的一样,这的确是冯一凡想出来的对策! ——在初步怀疑林佳慧有问题之后,冯一凡在第二次给她传达指令的当晚,派人在她住处附近秘密监视。因为定的接头时间很紧迫,如果林佳慧确实是叛徒,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去通知丁凯文! ——在进一步证实林佳慧已经叛变后,冯一凡再无顾虑,他找到了四处躲债的秦少宏,以试戏为名,让他代替自己去和林佳慧见面,这种事找一个会演戏的人去做,是为了免得露出马脚。 ——秦少宏被钞票冲昏了头脑,他就像是一个行将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想抓在手里,至于能不能救命,他考虑不了那么多。 ——因为要为谎言圆谎,丁凯文被迫在形式上释放姚阿大。冯一凡则当机立断,想再一次借秦少宏的掩护,把姚阿大送出城去。如果不是被丁凯文察觉到行车路线上的疑点,这件事几乎可以圆满的收场! 江莺,超级打酱油。。。。 正文卷 第336章 心机 两个小时之后,在门岗警卫的引领下,一名穿着水蓝色对襟套装,留着一头干净利落齐刘海短发的女人,脚步轻盈的走进二科办公室。 “丁科长,你好,我叫江莺。”站在丁凯文办公桌前,女人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丁凯文眼前一亮,江莺的容貌谈不上有多漂亮,只能算是一般女子。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别有韵味,完全不同于印象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明星,反而是像是一个清纯女学生。 “你好,江小姐。”丁凯文站起身,目光灼灼看着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 江莺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大胆,她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和他握手。 “江小姐请喝茶。”丁凯文亲自沏了一碗茶水放在她手边。 “谢谢。” “江小姐是来保释秦少宏?” “他给我打了电话,恳求我来保释他,我的心肠很软,不忍心拒绝。” “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 “在拍戏的时候认识,算是有过数面之缘吧。” “哦……保释人犯是要交纳一定数额的保释金,你带来了吗?” 江莺似乎很惊讶,说道:“还有这样的规定?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以为只要有人愿意担保,你们就能够放人。如果需要保释金,那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这个准备,打扰你了丁科长。” 说完这句话,江莺站起身作势要走。 丁凯文笑道:“江小姐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别人来当然是要交纳保释金,不过,看在江小姐的面子上,我可以无条件放人!” “丁科长为什么会对我另眼相看?” 丁凯文目视着江莺,说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江小姐,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过冒昧。” “你请说。”江莺不着痕迹的把‘丁科长’三个字换成了‘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或者吃一个便饭?不知道江小姐肯不肯赏脸。” “我很荣幸。不过,最近我在排练《孤岛英雄》,在时间上要提前通知我才行。” “《孤岛英雄》是一部电影的名字吗?” “不,是一台话剧。” “哦,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丁凯文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剧本是根据四行仓库战役改编而成。” “四行仓库一役,谢晋元将军率领八百壮士孤军奋战四昼夜,抗击数万日军,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尊严!这么有意义的话剧,公演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 “谢谢你的支持。” “江小姐,你在排练的时候,我方不方便去现场观摩一下?” “如果你不嫌排练枯燥乏味的话,我个人非常欢迎。”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的时候,还希望江小姐能对我的身份加以掩饰。” “没问题。” 丁凯文心情愉悦的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把秦少宏带我办公室来。” 十几分钟后,秦少宏被人带进二科办公室。 看见江莺,秦少宏惊喜的说道:“莺莺,你可来了……” 江莺淡淡的说道:“秦先生,我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才答应做你的保人,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 丁凯文:“秦少宏,按说你的罪名很严重,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加上江小姐愿意给你做保,就饶了你一次!” 秦少宏连连鞠躬:“谢谢丁长官,谢谢丁长官,谢谢。” 江莺微笑着说道:“丁科长,再见。” 丁凯文微微一额首:“再见,江小姐。” 江莺转身走出办公室,秦少宏紧忙着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军统站办公楼。 秦少宏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去拉江莺的胳膊,说道:“莺莺,谢谢你来救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江莺轻轻甩开他的手,冷淡的说道:“秦少宏,我也不用你报答,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秦少宏有些愕然,说道:“莺莺,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你忘了我们曾经……” 江莺脸上生起一抹红晕,说道:“不要再提了!都过去了!” 因为担心被人看到两个人拉拉扯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二科办公室的窗户。 秦少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再仔细打量着江莺眉目含春的样子,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勾搭上那个姓丁了吧?觉得我绊脚了?碍事了?” 江莺停住脚步,脸上清纯可爱的神情瞬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冷森然。 她盯着秦少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秦少宏,你信不信我随时能把你送回去?想要过太平日子,就把嘴闭上!” 回想起刚刚在审讯室受到的拷打,秦少宏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也知道江莺不是吓唬自己,以她的性格,要是惹恼了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其实在江莺的挎包里,装着几叠大额钞票,这本来是准备用来交纳保释金的钱。现如今的年代,只要不是白痴傻瓜,都知道去衙门口捞人,可不是空口白牙就能办得成事儿! 因为秦少宏在电话里再三保证,把他家的房子抵押给江莺,所以她并不担心这笔钱会打了水漂。 但是在感觉到丁凯文对自己有意之后,江莺立刻做出决定,她不能说自己带着钱来保释秦少宏!那会很明显让人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一个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演员,一个是军统上海站的科长!让江莺在这两者之间取舍,实在是简单至极的选择题! 两个人走出军统站大门,秦少宏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据,说道:“房子是你的了。” 江莺接过欠据,随手揣进挎包里,想了一下,说道:“你也没有地方住,暂时还是住在那吧。” 秦少宏惊讶的望着她,说道:“莺莺,你……” 江莺叹了口气,说道:“谁让我心软呢?就是看到陌生人落了难,我也会帮一把,何况是你。” 她打开挎包,掏出一叠钞票塞进秦少宏的手里,柔声说道:“一个大男人,整天东躲西藏的躲债,成什么样子。这些钱,你拿去把债还了。” 秦少宏看着手里的钞票,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什么叫雪中送炭,这不就是吗? 他语不成句的说道:“莺莺,难怪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对我真好,刚刚是我错怪你了,我这个人,唉……” 江莺皱了皱眉,说道:“我刚才说过了,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了!” 秦少宏虽然是一个软骨头,但是他脑子没毛病,江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懂,我懂。那……我回去了。”秦少宏垂头丧气的走向电车站。 江莺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不要说是一个大活人。 就比如秦少宏现在的情况,适当的时候让他喘一口气,让他觉得还有希望。不然的话,真把他逼急眼了,胡言乱语的一通乱说,或者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对江莺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正文卷 第337章 夏菊回来了? 进入四月中旬,春回大地,气温回升迅速,天气好的时候,几乎和夏天没有什么分别。 高非推门走进院子,萧宁宁歪靠在藤椅上昏昏欲睡,她旁边摆着一个竹木编制的茶几,上面放着一杯咖啡和一碟甜点。 听见门响,萧宁宁睡眼惺忪的坐直了身子,说道:“回来了。” 高非:“你怎么睡这儿了?小心着凉。” 萧宁宁:“没睡着,就是打了一个瞌睡。” 高非伸手摸了一下咖啡杯:“咖啡都凉了,你这个瞌睡的时间可不短。” 萧宁宁:“啊?现在几点了?” 高非:“五点半。” 萧宁宁吃惊的说道:“天啊,我竟然睡了一个小时?” 高非迈步走进屋子,萧宁宁端着咖啡杯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都说咖啡提神,骗人!” 走进客厅,高非把公事包放在一边,说道:“咖啡确实能提神,但是对一心想睡觉的人,没什么用。” 萧宁宁娇嗔的捶了他一下,说道:“我才没想睡觉,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犯困,以前都没有这样。” 高非看了看整洁干净的房间,说道:“屋子是你收拾的?” 萧宁宁:“对呀——梁妈也帮着收拾来着,她刚走没一会。” 高非拿起茶几上的报纸,随意的翻阅着,说道:“收拾房间,梁妈一定是主力,你最多就是递递抹布,站在一边捣乱,我猜的对不对?” 萧宁宁撅着嘴,不服气的说道:“我还煮咖啡来着。” 高非想了一下,说道:“要不然这样吧,梁妈三天两头来收拾屋子,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下次她再来,你把工钱都补齐,以后也要给。” 萧宁宁:“我妈妈已经给她加了双倍的工钱,你就别管了……吃饭吧,一会都凉了。” 高非放下报纸,说道:“好,吃饭。” 饭菜都在锅里热着,一盘香气四溢的清蒸鱼,一盘溜豆腐,配上白米饭,看着很有食欲。 萧宁宁献宝一样的问道:“猜猜哪一个是我做的?” 高非:“米饭。” 萧宁宁:“讨厌,我说的是菜。” 高非笑道:“这两个菜有你做的?我得先尝尝。” 他夹了一块豆腐放嘴里,点点头说道:“火候味道都不错。” 萧宁宁目光热切的催促着:“再尝尝鱼。” 高非又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细品着滋味,赞道:“嗯……好吃!清蒸鱼是你做的?” “正是本小姐的手艺!”萧宁宁的神情,像是一个刚刚被大人表扬过的小孩子。 高非却仿佛看到这样的场景:梁妈把鱼收拾干净,装进盘子,弄好了佐料配菜。萧宁宁按照梁妈的嘱咐,把佐料配菜一样一样按顺序倒进鱼盘中…… “铃铃铃铃铃!”客厅里的电话响起。 “你吃吧,我去接。”萧宁宁站起身去接电话。 “喂?” “是萧大小姐吧?” “你是谁?” “我是猴子。” “哦,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我找一下高先生。” “等一下。” 萧宁宁坐回饭桌,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说道:“猴子找你。” 高非假装没听懂,问道:“猴子?没有八戒吗?”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佯嗔道:“就是侯涛,美玉她男人。” 高非笑着走过去接电话,他当然知道猴子是谁。只不过就像是所有夫妻一样,他越来越习惯和萧宁宁开开玩笑,那是男女之间关系亲密的另一种表现。 高非拿起电话:“喂,什么事?” 侯涛:“高先生,我今天看见一个人。” “谁?” “夏菊。” 高非拿着电话,愣了几秒钟。 “高先生,你在听吗?” “哦……你说你看见了谁?” “夏菊。就是最早在76号资料室的夏菊,后来查实她是军统情报员……” “这些事我都知道。你是在哪看见她?” “就在我书报摊附近,她当时匆匆走过,要不是我跟她同事多年,也不可能认出来。” “你确定是她?” “……十有八九是。她变样了,皮肤比以前黑,穿着打扮像是一个乡下人。” “这件事你和谁说过?” “高先生,我是您的线人,我知道里外,跟谁也没说。” “好,晚上八点钟,在书报摊对面那家酒馆等我。” “明白。” 高非放下电话,心里思索着侯涛说的这件事,他看见的会是夏菊吗?虽然知道夏菊正接受特科培训,准备派到敌后工作,但是她怎么可能来到上海? 萧宁宁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猴子找你什么事?” 高非:“线人的工作就是打探各类消息,他说了一堆情况。宁宁,我出去一趟,也许能回来的晚一些。” 萧宁宁看着桌上高非吃剩下的半碗饭,说道:“你的饭还没吃完呢?” “饱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高非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因为通行证被发现,高非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上海站内部监控一定会更加严密,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来书店。 但是今天事出紧急,他必须向冯一凡证实一下,夏菊是不是真的回到了上海。 书店里一如既往的冷清,三两个顾客在书架之间徘徊,挑选着书籍。 伙计阿文:“高先生来了。” 高非:“我来结清上次的书钱。” 阿文:“什么书钱?” 高非解释着:“有一次我忘了带钱……哦,对对,上次你没在店里,马掌柜在吗?” 阿文:“在里间陪客人选书,您请进去吧。” 高非推门走进里间,听见仓库里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叫了一声:“马掌柜?” 冯一凡对正在选书的顾客说道:“刘先生,您慢慢选,选好了叫我一声就行,我招呼一下别的客人。” 刘先生:“好好,你忙。” 冯一凡从仓库出来,说道:“高先生,可有日子没来了。” 高非:“最近工作很忙,要不是来还书钱,今天还是过不来。” “还钱?……哦,那几个书钱不着急。你请坐。”冯一凡稍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高非看了一眼仓库里面,冯一凡摆摆手,低声说道:“没事,他听不见。” 高非:“那张通行证惹了麻烦,丁凯文现在怀疑站里高层有内奸,以后我不能来的太频繁。” 冯一凡:“我知道。唉,姚阿大的事情,咱们是棋差一招!没想到丁凯文这么鬼!” 高非点点头,说道:“以后有任务,你就在门口立一个‘收古籍’的牌子。” 冯一凡:“好。既然丁凯文……” 仓库里传来刘先生的声音:“马掌柜,我选好了,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冯一凡示意高非等一下,他迈步走进仓库,接过顾客选的书看了看,笑道:“刘先生,你选走了我店里最好的古籍藏书。” 刘先生颇为得意的说道:“家父当年是前朝的举人,我自幼饱读诗书,对古籍倒是有一些研究。” 冯一凡:“刘先生,请到外面让阿文结账就可以了。” “好好,马掌柜你忙,我先出去了。”刘先生捧着几本书走出里间。 冯一凡低声说道:“既然丁凯文这么棘手,我们干脆除掉他算了!” 高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同于汪伪时期,暗杀军统高官,必然会引来军统总部的注意,对我们的潜伏工作不利!” 正文卷 第338章 春和茶馆 高非:“除掉一个丁凯文,还有王凯文,张凯文,无穷无尽。也许顶替他的人,会更加棘手难缠!” 冯一凡想了想,说道:“那好吧,这件事就暂时放一放。” 高非:“冯先生,夏菊在什么地方?” “上一次,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被萧宁宁打断了。一周前,夏菊已经回到了上海!” “她真的回来了?上海这么多认识她的人,怎么能让她回到这来?这不是把她置于险地吗!” “你不要激动,她只是短暂停留,等到事情办完了,她就会回去。” “什么事情一定需要她来办?”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在里面待的太久,会让人怀疑……街尾有一家春和茶馆,你到那去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好。”高非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吴淞路走到尽头,南街第三家就是春和茶馆。 因为都是在同一条路上,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到了,高非将车停靠在路边,迈步走进茶馆。 “先生,您里边请。”见有客人上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热情的迎上来。 高非打量了一下茶馆内部环境,从室内装饰和桌椅板凳的新旧程度来看,这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店。十几张桌子,略显稀疏的随意摆放着。 上海大大小小的茶馆,高非也算是没少去,他还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店。看起来就完全像是一个外行在经营,而且还是一个不用心的外行。 他选了一处靠窗的桌位坐下。 小伙计:“先生,您喝什么茶?” 高非想了想,说道:“茉莉花茶吧。” “甜点、瓜子、干果、蜜饯,您需要哪一种?” “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吗?” “先生,您算问着了,我们掌柜刚刚自制了一种特色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可以。瓜子松仁之类的干果,随便来几碟。” “您稍等,马上就来。” 几分钟后,小伙计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摆着茶水和干果,以及那碟特色点心。 特色点心是糖块大小的四方形状,上面沾着芝麻和红色的粉末,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感觉像是糯米,最特别的是开始很香甜,吃到最后却是又麻又辣。 对高非这样的北方人来说,吃辣不是问题,而且这种麻辣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伙计:“先生,您还吃的惯吗?” 高非赞道:“味道很不错,在上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吃到麻辣味的点心,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就叫辣子糕。” 高非点点头:“名字很贴切。” 小伙计:“先生,您慢用,需要什么只管叫我。” 高非:“好。” 他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又去吃了一块辣子糕,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能把点心做的这么特别的人,怎么就不能用心一点经营好自己的茶馆?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抬头去看哪一个是掌柜。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八字胡,眉眼还算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似乎对店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在意,坐在那看着手里的报纸,偶尔从柜台下面拿起一块辣子糕放进嘴里。 高非打量着他,掌柜的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猛然一抬头,和高非的目光正好对上。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高非笑了笑,举着手里的辣子糕,对着掌柜的竖起大拇指。掌柜的也额首致意,继续低头看报纸。 “先生,您里边请。”伙计走到门口迎客,冯一凡迈步走进来。 高非假装刚巧看到他,站起身说道:“马先生,这么巧?你也来喝茶?” 冯一凡:“是啊,高先生一个人?” “相请不如偶遇,马先生,请过来坐。伙计,再拿一套茶具。” 高非:“马先生,尝尝这种点心,非常美味。” 冯一凡顺手拿起一块,没吃几口,辣的直咳嗽,连连摆手:“太辣了,这种美味我可消受不起。” 高非笑道:“没口福。” 冯一凡看了看四周,说道:“去年,丁默邨刚到重庆,就被军统软禁。他的一名随从名叫于淼,感觉到情况不对,趁着黑夜偷偷逃了出来。负责看守的警卫发现后,立刻展开追捕,于淼慌不择路,想要躲进草丛里,哪曾想草丛下面是一处断崖,他一脚踩空摔成重伤。我们的两名同志刚好路过,当时也不知道他是谁,以为只是普通老百姓,就把他救下来。但是因为伤势太重,两天后他还是死了。” 高非拿起茶壶给冯一凡的茶碗斟满,说道:“然后呢?” 冯一凡喝了一口茶,说道:“于淼感念我们的同志悉心照顾他,他在临死前,吐露了一个秘密!” 高非知道,这个秘密一定是和夏菊这次回来有关系,他没再说话,静静等着冯一凡继续说下去。 冯一凡:“丁默邨在汪伪任职这些年,捞足了油水,他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的这些钱财,除了带去重庆一少部分之外,大部分被他留在了上海!” “在什么地方?” “被丁默邨以匿名的方式,存进了江苏银行14号保险柜里。按照于淼的说法,这笔钱最少可以装备一个师的兵力!我们要是拿到这笔不义之财,对我军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那这件事和夏菊有什么关系?” “保险柜需要密码才能提取,据于淼说,在去重庆之前,他亲眼看见丁默邨对照着一本文件,写下了保险柜的密码!” “是什么文件?” “沈俊辰的案件卷宗!这属于汪伪政府遗留的一般性文件,管理相对松懈。我们通过潜伏人员,已经把文件拿到了!” “你们认为在76号资料室工作过的人,最有可能破解出丁默邨设的密码?” “没错!这就是我们让夏菊火速赶来上海的原因!” “哦……密码现在破解了没有?” “初步有些眉目了,但是还需要反复印证才行。” “夏菊她……住在什么地方?” “你要去见她?” 高非点点头。 “暂时还不行,她现在需要集中精力研究破解密码,等到这件事成功之后,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好吧。但是,要尽量减少她外出,上海虽大,什么意外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我已经嘱咐过她,不让她外出,需要什么我会派人送过去。这个夏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要太苛责她,可能是太久没回上海,她有些想家了,忍不住出来转转,这也是人之常情。” 冯一凡点点头,把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我先走了。” 高非:“好。” 正文卷 第339章 下不去手 结过了茶资,高非起身向外走,走到柜台近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支。 小伙计:“崔掌柜,好多客人吃好您做的辣子糕,可是已经卖没了,您看是不是再做一些?” 崔掌柜坐在柜台里面,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报纸,说道:“我做辣子糕的时候,你就在边上,你去搞一哈。” 小伙计是本地人,没听懂崔掌柜在说什么,问道:“啊?崔掌柜,您说什么搞一哈?” 崔掌柜略有些不耐烦,说道:“就是让你试一下!” 小伙计挠挠头:“我笨手笨脚,哪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还是您去做吧。” 崔掌柜将报纸顺手扔在柜台上,站起身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瓜兮兮的……” 高非听他不经意间冒出来的两句方言,知道这位崔掌柜应该是重庆人,这就难怪他能做出麻辣口味的点心。 他瞥了一眼柜台上的报纸,是当天《中央日报》的个人广告类版面,做生意的人关心这类版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高非推门走出春和茶馆。 夜幕降临的时候,高非开着车来到四马路。侯涛书报摊的斜对面有一家小酒馆,他将车停在酒馆门口,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七点四十分。 侯涛早早就等在酒馆,他要了一个雅间,透过玻璃窗看见高非下了车,连忙起身迎出来:“高先生,您来了。” 高非点点头,跟着他走进雅间内。 侯涛吩咐伙计,说道:“小三子,让厨房烧菜吧。” 十几分钟后,三个热菜一个凉菜,外加一壶老白干酒,陆续的端进来。 伙计小三子说道:“候大哥,你的菜齐了,你们两位慢吃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行。” 侯涛摆摆手,说道:“好好,你忙去吧,把门帮我关上。” 等到小三子出去,侯涛殷勤的起身倒酒。 高非:“我刚吃过饭,你自己喝吧。” 侯涛:“高先生,这些菜都是特意为您点的……” 高非:“没关系,你吃你的,说事。” 侯涛:“……今天一大早,我刚支好书报摊,夏菊由东至西从我的摊子前走过。当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眼花,因为我听说她几年前就不在了。于是我就跟着她,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高非:“你找到她的住处没有?” “没有。她很警觉,我跟了她几十米远,她进了一家卖女人衣服的店铺,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跟进去,就在外面等。” “结果发现店里有后门,人家早就从后门走了。” “是是,我太大意了。但是,从跟着她这一段路,我可以肯定的说,她就是夏菊!” “能确定吗?” “能!我跟她同事好几年,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不要说是她的长相,就是她走路的姿势,都再熟悉不过了。” 高非思忖着,为了保证夏菊的安全,自己必须让他永远的闭嘴! 想到这里,他打开公事包,拿出一叠准备好的钞票,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你上个月的薪水,你先收好。如果今天这件事属实,你还会得到额外的赏金。” 侯涛看着钞票,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道:“谢谢高先生,谢谢您。” 高非:“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侯涛揣起钞票,端着酒杯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高先生,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在我落魄的时候,给了我这份差事!” 说着话,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非漫不经意的问道:“你家住在哪?” “就在书报摊后面那条巷子,从这走回去,最多四五百米远,左手第一个门就是我家。” “我本来想劝你少喝一点,既然离家这么近,你就随意吧。” “高先生,这种酒,我最多的时候喝过两壶,照样走着回家!” 高非微笑着道:“是吗?真是海量!” 侯涛今天心情格外好,见高非又是这么平易近人,他的豪气也上来了,冲着门外喊道:“小三子,再上一壶老白干!” 一边喝着酒,侯涛又汇报了一些其他情报,两个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 侯涛身体有些摇晃着走出酒馆,说道:“高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高非:“好。” “高先生,回见。”侯涛挥着手,脚步踉跄着向家里走去。 高非把车开到一处僻静的暗影里,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根短铁棒,顺在衣袖里。 他打算伪造一起抢劫杀人的现场,就算是在事后被人查出,侯涛死之前和他见过面,那也不要紧。 从动机上来说,高非没有任何嫌疑,倒是侯涛兜里的钞票,将会成为他被杀的主因。到时候警察们会很容易将这起命案和谋财害命联系起来! 除掉侯涛,高非并没有太大的负罪感。 当年在76号的时候,侯涛也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他不是主谋,但是死有余辜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毫无问题。 昏黄路灯下,除了侯涛长长的身影,再没有任何人出现。这里距离他家住的那条巷子,只有不到十几米远。 高非握紧铁棒,正要冲过去袭击侯涛,忽然从巷子里跑出一个小男孩,扎着两只小手,摇摇晃晃的欢叫着向侯涛跑过去。 高非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小男孩身后传来蒋美玉的声音:“阿宝,慢一点,慢一点……侯涛,你接孩子一下呀!” 侯涛紧跑几步,一把抱起阿宝,在他脸上胡乱的亲了几下,笑道:“阿宝,怎么还不睡觉?” 阿宝小手抚摸着侯涛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不睡觉,等爸爸。” 挺着大肚子的蒋美玉扶着腰身,从巷子里走出来,说道:“怎么哄他也不睡,非要等你回来。” 侯涛抱着阿宝走过去,说道:“美玉,你马上要生了,还出来干什么?” 蒋美玉:“我不跟出来,孩子跑丢了怎么办!……这么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酒?” 侯涛从兜里掏出那叠钞票,炫耀着说道:“看,这是什么?” 蒋美玉惊喜的接过钱,说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高先生给的薪水,我刚刚就是跟他见面,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哎,多亏高先生了,要不然咱们带着两个孩子,可怎么活呀……” 他们夫妻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最后是咣当关门的声音,然后再无任何声息。 高非从大树后面走出来,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杀了一个侯涛,就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一个家庭从此分崩离析。 正文卷 第340章 有机会我去看看他 一大清早,高非开着车来到侯涛的书报摊,摇下车窗,说道:“给我一份《申报》……《中央日报》也来一份。” 侯涛连忙拿着两份报纸从车窗递进去,说道:“高先生,给您的报纸。” 高非一边从钱包里拿钱,一边低声说道:“前两天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派人查证过了,那个人不是夏菊。不过,她们长的确实非常相似,难怪你会认错。” “啊?不是?……”侯涛既惊讶又尴尬,因为他向高非拍着胸脯保证过,他绝不会认错人。 “……高先生,是我疏于观察,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线人的工作就是这样,不可能每次都正确。但是你的这种认真态度,还是很值得表扬,继续保持下去!” “是,我会的。” 看着高非的轿车渐渐远去,侯涛的心里还在纳闷,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人了吗? “侯涛,你傻了?书摊都不管了!”蒋美玉牵着蹦蹦跳跳的阿宝向这边走过来,老远的就大声喊道。 侯涛皱着眉说道:“你怎么来了?” 蒋美玉小心翼翼坐在书报摊后面的凳子上,用手轻捶着腰,说道:“天气这么暖和,我带阿宝出来透透气,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侯涛心想,反正这件事也算不上是情报了,跟老婆说一说也没什么要紧。于是说道:“前两天,我在这附近看见了夏菊……” 蒋美玉:“哪个夏菊?” “还有哪个,就是当年特工总部资料室那个夏菊!” “侯涛,大白天的你就吓唬我!夏菊早就死了,你是见了鬼吗?” “是啊,我也纳闷呢……”侯涛喃喃着。 ………… 自从联勤二院事件发生后,马超群被暂停职务,当月的薪水奖金一律扣发,还要随时接受内部调查科的讯问,算是对他玩忽职守的惩戒。 高非已经向他转达了王芳雄的警告,再犯一次类似错误,就不会这么轻松过关,最次也是开除出军统,严重的都有进监狱的可能。 马超群本身就是后加入的军统,没背景没靠山,经过这次教训之后,更加的小心谨慎,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军统上海站内,真正从76号转过来的人员,实际上只有他和丁凯文,从这一点上来说,两个人很有些亲近感。 自从丁凯文对军统内部的疑心越来越重,让厉先杰对他的印象也越加的反感。他采取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丁凯文几次找他喝酒,都被厉先杰以各种借口推脱。 久而久之,丁凯文也感觉到了厉先杰是有意在疏远自己,虽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是也就不再去自讨没趣。 人都是这样,一些人走远,就有另外一些人走近。 马超群的不得志,丁凯文的不如意,这两种近似的情绪,让他们慢慢的接近。在一次酒吧偶遇后,两个人接触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就像今晚这样,在酒吧里喝酒聊天,是最近经常发生的事情。 抗战胜利后,外国人在上海的人数达到了一个峰值,尤其以英美两国的人数最多。而像丁凯文这种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中国人,在这种场合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看着丁凯文和一个身材丰满的美国妞眉来眼去,马超群揶揄着说道:“凯文,这就是你今晚的猎物了吗?” 丁凯文:“对她来说,我也可能是她的猎物。” 马超群:“都说你和一个电影明星好上了,怎么从没见你带她出来?” 丁凯文:“那个女人现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碰她手一下,都一惊一乍。我准备晾她一段时间,比一比谁更有耐心!” 马超群大笑着,说道:“她跟维吉尼亚毕业的特工耍手段,那一定是自找苦吃。” 丁凯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女人心啊,似海深!不过,我也懒得去猜她心里怎么想,没那份精力!” 马超群喝了一大口酒,叹息道:“凯文,你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人了。当年76号那些大大小小的特工,如今要么是在监狱里服刑,要么是混迹街头穷困潦倒。” 丁凯文点点头,思索了一会,问道:“安国志现在怎么样了?” 马超群:“国府接管上海后不久,他就被关进提篮桥监狱。一个月后,以‘首恶汉奸,无需审判’为名,在监狱内被就地正法!” 丁凯文:“安国志被就地正法,丁默邨反而没事,这是什么道理?” 马超群:“有钱能使鬼推磨!丁默邨这几年攒的家底派上了用场,他现在是用钱保命,就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保得住……” 丁凯文颇有些打抱不平的语气,说道:“要是没有丁默邨,上海说不定就落入新四军的手里,这么大功劳难道还抵不过汉奸的罪名?” 马超群:“主要还是民怨太大,《大公报》甚至专门开辟专栏,搞了一个‘每日一问’,每天都刊登文章,批评国府包庇丁默邨周佛海这样的人。” 丁凯文冷哼着,说道:“这些记者就是一天吃饱没事干,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我觉得上面就是太心慈手软,除掉几个带头的,杀一儆百,我就不信,还有谁敢批评质疑国府!” 马超群很赞同,说道:“其实特工总部的有些做法,还是非常适用这种情况,最起码应该查封这些报馆,哪能任由他们整天胡说八道!” 丁凯文叹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马超群:“对了,说起从前这些事,我想起一个人来。” 丁凯文:“谁?” 马超群:“你还记不记得侯涛?就是绰号瘦猴、猴子的那个侯涛。” 丁凯文点燃一支烟,笑道:“当然记的。我的记性没那么差,他那时候在我的组里,办事很得力。怎么忽然提起他?” “前一段时间,我在四马路一带执行任务的时候,看见过他一次。” “是吗?他在那做什么?” “他弄了一处书报摊,我看也是勉强养家糊口。” “难得还有一个故人,过两天有机会我去看看他……来,老马,干杯!” “干杯!” 感冒,状态不佳。。。 正文卷 第341章 派系纷争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开完了例会,其他人都起身陆续散去。 王芳雄:“高处长,左处长,你们两位留一下。”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左枫试探着说道:“站长,我看您今天开会的时候,反复强调‘团结’二字,是不是有什么与此相关的事?” 王芳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说道:“情报处处长果然是心思缜密,能在这样的细节里,猜出我的心思,非常难得。” 受到上司的夸奖,左枫心里很是得意,见王芳雄从烟盒里拿出香烟,连忙掏出打火机趋身上前点燃。 烟雾缭绕中,王芳雄看了看自己这两个左膀右臂,说道:“国府秘书处新公布的官员任免名单,你们都看了吗?” 高非:“我还没来得及看。” 左枫:“开会之前,我就已经看过了。” 王芳雄:“那你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左枫略一思索,说道:“好像是增加了很多陌生的名字,一些不知名的青年军官忽然就受到了提拔重用,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 王芳雄:“你说的没错,这些青年军官就是名单里的重点!你们恐怕是不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有三青团的背景。” 左枫和高非对视了一眼,惊讶的说道:“三青团?是太子的人?” 王芳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历朝历代的权力更迭交替,都会在初期就开始培养扶植自己的力量。现在是如此,将来还会是这样,永远也不可能有本质上的改变!” 高非:“站长,我们该怎么做?” 王芳雄:“戴局长亲自给各地省站打了电话,要求我们要避其锋芒,不要与三青团的人发生摩擦!” 左枫:“可是,据我所知,CC在暗中和小蒋较劲,他们的势力庞大,谁能笑道最后,也还不一定吧……” 王芳雄:“CC依靠根深蒂固的影响力,确实暂时占据了上风。但是依我看,最后赢得这场‘暗战’的一方,一定是小蒋!” 左枫不太服气,说道:“站长,您久居重庆,难道还不知道CC的势力有大吗?委座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尝试削弱他们的权力,又是党团合并,又是自查自清,折腾到现在,还不是一切如故。老子都不行,何况是小子……” 王芳雄目光一闪,冷冷的说道:“左处长,说话注意点分寸!小心祸从口出!” 左枫心头一凛,低下头说道:“是。我失言了。” 王芳雄踱步走到窗前,沉思了片刻,说道:“小蒋羽翼未丰,就敢和CC对着干,能说只是他个人的意思吗?” 高非沉吟着,说道:“站长,您的意思是说,这其实是委座……”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所以戴局长英明就在于此!不论是CC,还是小蒋,我们两不想帮,保持中立!况且,我们军统的职责,只有一条,就是永远只忠于领秀!” 高非和左枫立刻站起身,双脚一并:“凝聚意志,保卫领秀!” 王芳雄示意他们坐下,叹息道:“从我进入军统的第一天起,就无时无刻都在为这八个字努力奋斗!但是纵观国府上下,‘意志’都有,‘凝聚’谈何容易……共党还未根除,我们内部的争斗却从未停止!” 沉默了一分多钟,王芳雄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话题扯的有些远!对了,我还要嘱咐你们一件事,三青团也有自己的特务机构,如果今后在工作中,涉及到他们的人,我还是那句话,尽量忍让,避免摩擦!” “是!” ………… 下班回家的路上,高非特意从光华书店经过。 书店门口立着一块牌子:收古籍。 这是新设的联络暗号。 高非将车停在路边,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坐在车里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根烟抽完,他推开车门下车,迈步走进书店。 “高先生来了。”冯一凡从柜台后面站起身,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 高非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翻阅了几下,又随手放回去,说道:“马掌柜,收上来多少本古籍了?有好书可别忘了给我留着。” 冯一凡:“高先生,你来的还真巧,上午收了一本明崇祯版的《山海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是吗?当然有兴趣,快带我去看看。”高非这种惊喜的表现,倒不是假装出来,他本就是一个喜欢古书籍的人。 冯一凡嘱咐着伙计:“阿文,照看着点外面!” 阿文:“知道了。” 冯一凡和高非走进里间,他从仓库里抱着一摞子旧书出来,堆放在桌子上,说道:“高先生,这两天收上来的古籍都在这了,《山海经》也在里面。” “好,我看一看。” 高非低声说道:“什么事?” 冯一凡:“那个见过夏菊的人,你处理了没有?” 高非:“……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还不处理掉?我跟你说过,你要是不方便动手,我可以派人去做!” “当天晚上,我准备动手除掉他的时候,恰巧看见他的妻子儿子来接他……” “所以你就同情心泛滥,没有忍心下手?” “他妻子怀着身孕,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我实在是,唉……” 冯一凡瞪着他看了半晌,说道:“高非同志,我请问你,谁没有兄弟姐妹妻儿老小?按照你这样的逻辑,战场上都不要开枪好了!大家坐在一起唠唠家常,就能把事情解决?” 这是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冯一凡第一次对高非发这么大的火。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身经百战的特工人员,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冯先生,你批评的对,这件事确实是我错。” “你的妇人之仁,险些害了夏菊!” 高非心里吃了一惊,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两天,一些自称是警察局户政科的人,在四马路一带挨家挨户登记户口。他们特别留意年轻女人,而且在暗中用照片进行比对,我得到消息后,就怀疑他们是在查找夏菊!” “她住在四马路?” “嗯。” “你认为是那个见过夏菊的人,向外透露了消息?” “她只出去过十几分钟,除了你说的那个人,不太可能还有人见过夏菊。” 一个被宣布死亡的军统人员,忽然再次出现在上海,对这种事感兴趣的绝不会是警察局。最有可能的就是中统、军统这类情报部门,尤其是军统! 高非:“立刻安排她离开四马路一带,不管查她的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排查全上海的住户!” 冯一凡:“你放心吧,我已经给她找好了新的住处。今天找你来,其实主要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有些错别字必须这么写,没办法,没办法。。。 正文卷 第342章 只有两种可能 “嘭嘭嘭!”巷子里传来敲门声。 “谁呀?” “松江警察局户政科。” “有什么事吗?” “户籍登记例行审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家里几口人?” “三口人。” “都在家吗?” “都在。” 几名情报处二科的特工伪装成户政科警察,走进住户家里,手里捧着厚厚的户籍登记表,以登记审查户口为名,在屋子里搜查了一遍。 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丁凯文坐在驾驶位置上,手上拿着一根香烟,却又不点燃,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坐在车后座的侯涛,抻着脖子远远望着几名假警察从一户走出来,转而去敲另一户的房门,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丁科长,查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找到人,会不会是我真的看错了?” 丁凯文:“一个特工人员,能认错和自己共事过几年的人?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我只相信大概率的事情。” 侯涛沉默了一会,说道:“可是,高先生说他已经核实过了,他说是我认错了人,那个人根本不是夏菊,只是长得很像。”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查一查。”丁凯文手上的香烟停止了转动,微微一用力,香烟断成两截。 侯涛现在多少有些后悔,因为按照线人这一行不成文的规矩,他不应该再和其他人有情报方面的接触,这等于是破坏了行规,背叛了原来的雇主。 几天前丁凯文找到他,热情的邀请他喝酒叙旧。 在酒桌上,看着昔日同事如今混得风生水起,而自己沦落到替人跑腿打探消息的线人身份,心里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酒入愁肠愁更愁,几杯酒喝下肚之后,侯涛借着酒意是想到哪就说到哪。因为他知道丁凯文和高非一样,都是军统的人,对他全无戒心,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 丁凯文听他酒话连篇也没有太在意,起初侯涛也无非就是发发牢骚,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如今落得这步田地。 再后来就开始讲他是怎么成为高非的线人,这在丁凯文看来也很正常。换做是他先见到侯涛,可能也会把他发展成自己的线人,毕竟侯涛以前是特工出身,做这一行太适合了。 直到听侯涛说起,他最近见过夏菊的时候,丁凯文才有些警觉。 难道夏菊还活着?抗战已经胜利了,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和军统部门联系?这种情况几乎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夏菊很有可能是加入了共党! 侯涛笃定自己不会认错人,而高非在经过核实后,说那个人不是夏菊。 这让丁凯文产生了某种联想,因为这样一来,这件事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侯涛的确是认错了人。二、高非在说谎! 而丁凯文更倾向于相信侯涛没有认错人,他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夏菊! 因为按照侯涛的说法,当时夏菊就是从他的书摊前走过,相隔不过两三米远,这么近的距离下,做过几年同事的人会认错? 换句话来说,如果侯涛没有认错人,而高非又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那整件事就有趣的多了。 最有趣的部分就是:高非为什么要隐瞒真相?他在掩盖什么? 答案或许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高非和夏菊本就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共党! 丁凯文对高非的疑心,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从‘少爷’死在中央车站的巷子里那次开始,他就隐约的感觉到,杀死‘少爷’的人,是来自军统内部! 而厉先杰帮他揭开了那串脚印形成的谜底,说明那个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北方人。 在军统上海站,北方人屈指可数,比较符合目标的几个人里面,高非算是头一号嫌疑人! 但是高非身为上海站行动处处长,是站里第三号人物。丁凯文当时不过是一名新晋人员,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是万万不敢对此展开调查。 况且,当年威名赫赫的铁血锄奸队队长,立下功劳无数,深受戴局长器重。这种近乎英雄一般的人物,说他是共党卧底,那是一定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行! 好在现在不同了,丁凯文不仅升了职,而且王芳雄对他也很看重。 最为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次侯涛没有认错人,而丁凯文又能够幸运的找到夏菊,那么所有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穿着一身警服的郑勇走到车窗旁,低声说道:“科长,这一带已经查过了,没有要找的目标。” 丁凯文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就这样吧,告诉弟兄们,收队!” 郑勇:“是。” 侯涛:“丁科长,那我也回去了。” 丁凯文:“我正好顺路送你一段。” 这里都属于四马路,距离其实并不太远,不到十几分钟时间,丁凯文的轿车停在了侯涛家巷子口。 在临下车之前,侯涛说道:“丁科长,明天我就不用去了吧?” 丁凯文:“为什么?” 侯涛:“这几天书报摊没人管,美玉天天晚上跟我吵架……” 丁凯文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向身后一递,说道:“女人嘛,都是这样,她是担心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把钱拿回去,她就不会和你吵了。” 侯涛:“吵架是一方面,你也看见了,美玉最近几天就要生了,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再说,夏菊你也认识,何必还非要让我去?” 丁凯文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等美玉生完小孩,你再来帮我。” 侯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丁科长,我是高先生的线人,现在又替你做事……我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丁凯文把钞票拍在他手里,笑道:“你还怕钱咬手吗?你放心,你帮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而且我绝不会跟高处长说。” 侯涛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钞票揣进怀里,推门走下了车。 丁凯文一心拉拢侯涛,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不可或缺,完全就是为了多了解一些高非的事情。 看着侯涛走远,丁凯文猛踩油门,轿车快速驶向杜美路军统上海站方向。 一分多钟后,高非从墙角处走了出来,望着丁凯文的轿车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正文卷 第343章 一举两得 丁默邨设置的保险柜密码,其实很简单,他是从沈俊辰资料卷宗编码获得灵感。打乱正常排列排序,按照隔三跳五设定,只要记住这个规律,将来不至于因为时间久远而忘记。 因为是匿名存放,所以只要提供的密码正确,任何人都可以拿到这笔钱。 夏菊凭着对文件资料的熟悉,用了差不多十天时间,终于破解了密码。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破解的密码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万一错了一个数字,那么前去开保险柜那个人,很有可能会受到怀疑。所以他最好不是地下党的人,以免事后追查起来,露出了马脚。 冯一凡想让高非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是那种办完这件事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可以永远‘消失’的人!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的了。” 冯一凡不放心的问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进入银行千万不能表现的惊慌失措,要是让警卫起了疑心,盘问起来也很麻烦。” 高非:“他以前是汪伪76号的一名特工,应付这种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侯涛,就是他看见了夏菊。” 冯一凡点点头,这个人确实是太适合了,利用他做完这件事,再找机会除掉他,一举两得。 两天以后,四马路。 侯涛从家里出来,正准备去街边摆摊。远远看见高非的轿车停在路边,他连忙一路小跑来到车跟前。 车窗露出一条缝隙。 侯涛:“高先生。” 高非:“上车说。” 侯涛打开车后门坐进车里,他发现车座上堆放着一套西装,一双皮鞋,还有一顶礼帽,甚至领带衬衣都有。 高非开着车,一路疾驰驶离四马路。 轿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侯涛忍不住问道:“高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高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侯涛;“跟我您还这么客气,有事您只管吩咐。” 高非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说道:“在汪伪时期,我在银行存了一笔钱,你明白的,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钱。” 侯涛连连点点头:“我懂,我懂。” 在76号混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他的世界观里,当官的权力不去用来捞钱捞好处,那岂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高非继续说道:“现在风平浪静,我想把这笔钱取出来。但是因为我的身份太敏感,不方便出面。所以就劳烦你,替我走一趟,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 一个人能够让另一个人去做这种涉及隐私的事,说明这是格外的信任。 侯涛拍着胸脯说道:“高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高非:“你把车座上的那些衣服鞋子都换上,穿的太随便,银行警卫会注意到你。” 侯涛把自己穿来的短褂子,布鞋都脱下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高先生,您想的太周到了,那帮家伙都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势利小人!” 轿车来到江苏银行门外,高非叮嘱着说道:“记住,进去之后,你就说是14号保险柜取件。警卫会引领你过去。” 侯涛:“密码是多少?” 高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说道:“这是保险柜密码,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如果密码错误,你也不要慌乱,就说记错了密码,明天再来。” “我明白。”穿戴焕然一新的侯涛接过字条,推开车门下了车,迈步向银行走去。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侯涛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从银行里走出来,穿过马路径直来到高非的轿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高先生,东西拿到了。”侯涛把手提箱递给高非。 皮箱也是密码锁,不过这种锁不是大问题,即使打不开,使用斧子锤子甚至是枪械,总可以把它打开。 高非把手提箱放在一边,说道:“做的好!” 他驾驶着轿车,加大油门向郊外开去。 为了不让侯涛起疑心,高非一边开车,一边和他闲聊着说道:“知道箱子里有多少钱吗?” 侯涛咧着嘴笑道:“那我哪知道。不过,您这么多年的积蓄,应该不会少吧?” 高非假装感叹着:“这些年来,我在敌后出生入死,还不都是为了这些金条银元。” 侯涛陪着笑脸,说道:“都一样,都一样……” 看到街上的车辆行人越来越稀少,侯涛疑惑的说道:“高先生,我们这是要出城吗?” 高非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军统有内部调查科?” “知道一点。” “军统查办军人军纪贪污腐败,内部调查科就是监督军统的部门。这箱子钱的事,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我的前程也就毁了!” 侯涛恍然:“哦……您是怕身后有人跟踪?”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是做过特工的人,这个道理还不懂吗?” “是是,您说的对……”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驶入一条很窄的小马路,在一处弯道处,一辆挂着私人牌照的银灰色轿车停在路中央。 高非把车停下,皱着眉说道:“前面的车是怎么回事?怎么停在路中间了?” 侯涛都不用吩咐,推开车门下了车,说道:“我去看看。” 在上海的地面上,军统的行动处处长不说是无人敢惹,应该也差不多少。所以狐假虎威之下,侯涛似乎又找到了那种骄横跋扈的感觉。 “谁的车?把路堵住了知道吗?”他走过去,拍了拍灰色轿车车窗。 车窗摇下来一半,冯一凡无奈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车坏了,走不了。” “车坏了,先推到路边去。” “先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不到人帮我推车,我也是没办法。”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侯涛刚想回头去看,只觉得脑袋‘嗡’一了一声,后脑被重物猛击了一下,身体像面口袋一样软倒在地上。 高非把手中的铁棒扔进路边水沟里,冯一凡也立刻下了车,两个人合力把侯涛拖进路边的树林。 树林里有一个已经挖好的深坑,这是冯一凡早就派人给侯涛准备好的葬身之地。 冯一凡蹲下身,试了试侯涛的脉搏,说道:“你这下手够重的,一棒就要了他的命。” “冯先生,咱们动作得快一点!”高非用力将侯涛推进坑里,拿起铁锹开始填土。 冯一凡看了看四周,说道:“放心吧,这地方偏僻的很,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十几分钟后,侯涛的尸体已经被埋在泥土下面。 两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各自上了车,向市区驶去。 正文卷 第344章 拙劣的接头方式 “高非,我今天去看美玉了。”萧宁宁看来是没什么食欲,一碗饭几乎没怎么动,拿着筷子咬在嘴里。 高非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去看她?” “我去永安百货逛街,路过就顺便过去瞧瞧她。以前在76号的时候,天天和她吵架,现在看她那个样子,反而觉得她挺可怜的。” “她怎么样?” “还好,说是月底就差不多要生了……嗳,对了,美玉说,猴子都三天没回家了。他是你的线人,你知不道他去哪了?” “他是我的线人不假,但是也不用事事向我报告,他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唉,美玉怀着孕,还要照顾一个孩子,看着真是可怜。猴子真是太没有责任心了!” “他是不是去赌场了?” “嗯,美玉也这么说。不过,她到猴子经常去的赌场找过,都说没见过他。” 高非岔开这个话题,说道:“你怎么不吃饭?不合口味吗?” 萧宁宁嘟着嘴:“嗯,菜味儿太淡了,不想吃。” 高非:“我以前觉得上海菜味道太淡,就像是没放盐一样,现在我习惯了,你这个本地人反而吃不惯?” 萧宁宁放下筷子,说道:“我想吃口味刺激一点的东西,一时想不起来吃什么……” 口味刺激一点的东西?高非忽然想起春和茶馆的辣子糕,于是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个好地方。你是跟我去,还是等我给你买回来?” “远不远?” “十几分钟就到,就在街口。” “咱们走着去吧,就当是散步了,你说好不好?” “行。” 两个人出了家门,萧宁宁挽着高非的胳膊,一路上说着话,沿着马路向街口走去。 路过光华书店,冯一凡正送一位顾客走出来,抬头看见高非,他不露痕迹的微微点了点头。 高非心里一动,对萧宁宁说道:“宁宁,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一份报纸。” 萧宁宁:“不是买书就是买报,你说你哪像一个特工,我看倒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高非不理她的抱怨,快步穿过马路,走进书店里。 伙计阿文正在往书架上摆放着新书,冯一凡坐在柜台后面。 高非:“马掌柜,给我一份今天的《上海金融报》。” “高先生看来是要在金融界大展拳脚了。”报纸都堆放在柜台一角,冯一凡拿了一份报纸递过去。 高非笑道:“最近股市很红火,我也是手痒痒,想试着学一学。” 冯一凡:“是啊,现在都在说,张敬江买股票赚的钱,才短短十天之内,就让上海多了一个张敬江!的确是让人眼红,最近几天,金融报纸卖的比平时都要好。” 高非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钞票。 冯一凡低声说道:“明天下午五点钟,阳朔街153号,夏菊在那等你。” “那我也不用学了,看张敬江买什么,我就跟着买,人家吃肉我喝汤!”高非说笑着,接过报纸走出书店。 萧宁宁不知道在哪买了一包山楂,正站在街边津津有味的吃着。 高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山楂。 萧宁宁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嘴里吃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解释着:“我擦过了,干净着呢。” “你就不能等到回家再吃,嘴就这么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看到山楂,忍不住流口水……你也尝一个。” “我不要。看你吃,我嘴里都直冒酸水。” “你尝一个嘛……”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了春和茶馆。 小伙计迎上来:“二位里边请。” 高非随便找了一张桌位坐下,先把那包山楂从萧宁宁手里拿过来递给伙计,说道:“麻烦你把这个帮我洗一下。” 伙计:“没问题。二位喝点什么茶?” 高非:“一壶龙井,干果拼盘一份,辣子糕一份。” “您稍等,马上就好。”小伙计转身下去。 几分钟后,一壶龙井茶,一份干果拼盘,外加一份辣子糕陆续端上来。 萧宁宁:“这是什么点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非介绍着:“这个叫辣子糕,特别好吃。” 萧宁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仔细品尝着,连连点头赞道:“嗯,好吃,真的好吃。” 不到几分钟时间,一碟辣子糕被她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伙计,辣子糕再来一份!”萧宁宁意犹未尽。 高非看的直皱眉:“宁宁,你是一个女人,吃东西要文雅一些,注意点自己的形象。”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娇嗔着说道:“知道了。” 茶馆的房门一响,走进来一个穿着浅色西装的男人,小伙计赶忙迎上去:“先生,您里边请。” 西装男没搭理小伙计,他走到柜台近前,说道:“掌柜的,有雅间吗?”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崔掌柜睁眼一看,连忙站起身:“有,有,您跟我来。” 这让高非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崔掌柜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除了做辣子糕,他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 可是他对西装男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不仅笑脸相迎,还亲自引领着走进雅间。 小伙计跟着走了两步,崔掌柜回身说道:“你招呼招呼其他客人。” 茶馆里的客人算上高非和萧宁宁,总共就三桌,分散着坐在四处。哪用得着招呼,谁需要什么,喊一声就行。 高非喝着茶,眼睛盯着雅间。 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崔掌柜才从里面走出来。 小伙计迎上去,问道:“崔掌柜,那位客人要喝什么茶?我去告诉厨房准备。” 崔掌柜愣了一秒,说道:“哦,那个,龙井茶。再拿几碟点心干果。” 看他这样子的反应,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高非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崔掌柜和西装男本来就认识!他们在雅间内的谈话内容,根本和吃喝无关! 两个明显是认识的人,非要做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偏偏他们的接头方式,拙劣到了一个极致。但凡是受过正规培训的特工,都能看出一些疑点来。 他们会是什么人?中共?不太可能,冯一凡上次来过这家茶馆,如果这里是地下党的交通站,他没必要瞒着自己。 难道是民盟的人?却又不太像他们的行事风格。 民盟在李公朴的领导下,一向是擅长通过报纸、集会、演讲等等公开的方式来和当局做斗争。 正文卷 第345章 短暂相聚 阳朔街是纯粹的平民区,远离闹市的嘈杂与纷乱,这片区域最难得之处就是安静祥和。 虽然还没到梅雨季节,在绿树成荫下,青苔还是顽强的从麻石板缝隙中冒出来。 高非走在石板路上,在心里默数着门牌号码:“151、152、153……” 一扇紧闭院门旁,青砖水泥的墙壁上,钉着一块蓝色的铁皮门牌:阳朔街153号。 高非四处看了看,走到近前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非:“是我。” 院门打开,夏菊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普通乡下女子,肤色确实就像侯涛说的,看起来黑了许多。 她脸上难掩激动的神情,强忍着镇定,说道:“进来吧。” 高非迈步走进去,夏菊随即反手关上房门。 两个人对视片刻,立刻紧紧拥抱在一起,热烈的亲吻在一起,房间里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高非……” “嗯?” “我想你想的都要疯了……” “我也是。” “嗳……” 对他们两人来说,地球在这一刻已经停止转动。在浑然忘我的状态下,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他们能够听到的只有彼此心跳声。 高非抚摸着夏菊的脸颊,手上沾了一些油彩一样的东西,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笑道:“难怪侯涛说你变黑了,原来是化了妆。” 夏菊偎在他怀里,胸口还在轻微起伏着,说道:“你没看见嘛,连脖子上都是,油腻腻的好难受。冯先生说,即使是睡觉的时候,都不准洗掉。” “冯先生是为了你好,他担心你会遇到熟人。你忘了,前几天你化了妆,还是被侯涛认出来。” “还说呢,因为那件事,冯先生狠狠批评了我一通,说我是无组织无纪律,违抗上级命令。” “确实是你做的不对,被侯涛发现还算是幸运,起码我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如果是被丁凯文或者马超群撞见,一定会把你立刻带到军统站。” 夏菊很委屈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去吗?我本来是要去找你,我想见你一面……” “那你怎么走了一半又回去了?” “出来后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在哪。” “冯先生没跟你说我的住处?” “没有。” “他是担心你不能集中精力破解密码。” “我知道……所以,他批评我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解释。” 高非在心里叹息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是在沉默中,紧紧拥吻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过来半晌,两个人才喘息着松开一些。 “你什么时候走?”高非轻声的问道。 “冯先生说,三两天内就会安排我撤离。” 夏菊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必须尽快离开上海,每多待一天,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高非都是潜在的危险。 夏菊故作平静的说道:“你和宁宁……还好吧?” “嗯,还行。”高非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及萧宁宁,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夏菊调皮的眨眨眼,说道:“其实宁宁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对吧?” “嗯……” “她对你好吗?” “挺好。” “你呢?” “什么?” “你对她呢?” 高非默然半晌,说道:“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好吗?” 夏菊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高非,你放心,我不会吃醋。我只是想知道你们……” “笃笃!笃笃!”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迅速整理好衣服。夏菊从地上的菜篮子里拿出一把手枪,检查弹匣,打开保险,然后顶上子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俨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谁呀?”夏菊侧身躲在门垛后面,单手举着手枪问道。 “是我,马掌柜。”门外是冯一凡的声音。 夏菊松了一口气,伸手打开房门,让冯一凡进来。 “干嘛这么久才开门?”冯一凡打量着他们两人,皱着眉头说道。 冯一凡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他什么都明白,夏菊不自然的表情,加上床铺上凌乱的被褥,他心里大致也能猜出一二。 “冯先生,你怎么来了?”高非把手枪别在腰里。 冯一凡:“临时决定,安排她立刻离开上海。夏菊,你马上收拾收拾,车就在外面。” 高非很惊讶:“这么急?不是说三两天后才走吗?” “特科派人来取那笔钱,一路上护卫非常安全,我想趁这个机会,让夏菊跟他们一起走。” “哦,这也好……” 夏菊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都是一些随身衣物,一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 冯一凡抬腕看着手表,不断的催促着:“快一点,特科的同志还等在外面。” 夏菊拎起行李箱,看了高非一眼,说道:“我走了。” 高非点点头,没有说话。 冯一凡拍了拍高非的肩头,说道:“你等我一下,我送她出去。” 高非的身份特殊,即使面对的是自己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暴露真实身份。 他站在屋子里,目送着夏菊拎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那种依恋不舍的眼神,让高非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疼痛。 等到夏菊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高非颓然的坐在床沿上。 两分钟后,冯一凡匆匆走进来,随手关好了门。 高非:“她走了?” 冯一凡:“走了。” 高非站起身,从墙上摘下自己的礼帽,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冯一凡知道他情绪不好,说道:“你不想知道丁默邨的箱子里有多少钱?” 高非:“我拎过那箱子的重量,最少有十几斤重,应该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冯一凡感叹着:“这纯属是意外之喜,我亲自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金条和美元,装备一个师的兵力绰绰有余,丁默邨这些年真是没少捞!” 高非:“是啊,确实是意外之喜……冯先生,春和茶馆的掌柜,是咱们的人吗?” 冯一凡愣了一下,说道:“春和茶馆?吴淞路那个春和茶馆?” “对,就是那家,咱们还去过一次。” “绝对不是。上海地下党的人员分布,我都有掌握。” “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那家茶馆有问题?” “好像也是一个什么组织的联络点交通站,只不过我感觉有些不太正规,透着那么奇怪。” “他们会是什么人?” “我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开始担心是咱们的人,我没敢放手调查。现在好了,既然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明天我就会派人把他们查一个底儿掉!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文卷 第346章 突击大检查 萧宁宁光着脚,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茶几的左边摆放着一盘山楂,右边摆放着一盘辣子糕。 房门门锁一响,高非开门走进来,随手把公事包放在一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说道:“又是酸的又是辣的,肠胃能受得了?” “你快过来看看……”萧宁宁招手叫着高非。 高非走过去瞄了一眼,萧宁宁看的是《上海影讯》,这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报纸,主要是以明星的花边新闻,以及最新的电影动态为卖点。 高非坐在沙发上,说道:“我还以为你突然转了性,读书看报陶冶情操,原来是看这些低级趣味的东西!” 萧宁宁:“一天卖出十万份的报纸,那么多人喜欢看,你能说这十几万人都是低级趣味?人家管这叫精神食粮,不懂了吧?” “我不懂,你懂就行了。”高非不再和她争辩。 萧宁宁却是没完没了,说道:“听我给你读这条新闻,明晚六点三十分,在大舞台公映话剧《孤岛英雄》,领衔主演修毓凤,陈香兰,江莺……” 高非拿起一块辣子糕放进嘴里,说道:“你想去看?” 萧宁宁放下报纸,凑过来抱着高非胳膊撒娇:“你就陪我去看看嘛,我天天一个人在家,都要闷死了。” “我正要问你,最近怎么不约你那些朋友去逛街了?” “懒的动,躺着看了一会报纸,糊里糊涂就睡着了,再一睁眼都下午了。” 高非揶揄着说道:“睡了一下午,你晚上还那么能睡?难怪你属猪!” “让你说我是猪!”萧宁宁佯怒着去捶打高非。 高非反手去呵她的痒,他知道萧宁宁最怕这一招,碰她一下就浑身酸软。做了两个月的夫妻,彼此之间越来越了解对方的秉性习惯,包括身体上的秘密。 “别、别、嗳呀……”萧宁宁娇笑着在沙发上直打滚,手脚并用,胡乱抵挡着高非的‘进攻’。 “服不服?”高非作势还要伸手。 萧宁宁举着双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笑道:“服了,服了,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嘛。” 这一番折腾,弄得萧宁宁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也在疯闹中扯开了两个扣子,她窝在沙发一角喘着气。稍微缓过劲儿来,偷眼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猛扑上去,抱住高非伸手去呵他的痒。 高非微笑着纹丝不动,任由她在自己腋下乱挠。 萧宁宁挠了半天毫无效果,嗔恼道:“你怎么不怕痒?” 高非:“不是不怕痒,是我能忍住。” “我不信,你骗人……你身上什么味道?”萧宁宁拱在高非身上,鼻子用力的嗅着。 高非故意打着岔,笑道:“刚刚还是一头猪,这会儿就变成一只猎狗?” “好像是女人的味道!”萧宁宁皱起眉头,一脸的怀疑打量着高非。 高非假装回忆着:“哦,我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我去查文件资料,档案室的孙静就坐在我对面,这一定是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身上的味道怎么会跑到你身上来了?” “档案室密不透风,就一张桌子,她坐在我对面,我们俩几个小时待在一起,能不熏上味儿吗!” 萧宁宁还是不放心,问道:“哪个孙静?我见过吗?” 高非:“你没见过,她是从石门特训班分来的新人。” “她漂亮吗?”问这句话的时候,萧宁宁故意做出一副漫不经意。 高非:“孙静要是穿上军装,我都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这一下,萧宁宁是彻底放心了,她最担心丈夫被别的女人勾搭走了,既然对方性别这么的不明显,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的那点小九九,自然是早就落在高非的眼里,他之所以这么贬损孙静,就是为了让萧宁宁不再纠缠这件事不放。 “饭好了吗?”高非感觉有些饿了,起身走进厨房。 “早就好了,都在锅里。” “梁妈今天又来了?” “没有,她一周只来两次。今天是我做的菜……” “所以你就不想吃?”高非从锅里端出饭菜。 “才不是呢,我是没有胃口。” 饭菜摆在桌上,一盘番茄炒鸡蛋,一碟梁妈腌制的咸菜。 高非夹了一口鸡蛋,放进嘴里尝了尝,说道:“宁宁,我真得夸你两句,厨艺有进步!” 萧宁宁惊喜的说道:“真的吗?” “嗯,这次做的起码能吃了,不像前几次,最后都倒掉。” 萧宁宁嘟囔着:“听着不像是夸我……对了,你到底陪不陪我去看话剧?” “那也得看我有没有时间。” “是晚上六点半开演,你那时候都下班了,一定有时间。” “看情况吧……” “你一定陪我去看,我最喜欢看修毓凤的电影了,就是从来没看过她演话剧。” “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萧宁宁窝在沙发里,专心致志的翻阅报纸,像没听见一样。 高非只好放下碗筷,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哪位?” “是高非吗?我是王芳雄。” “哦,站长。您有什么事?” “警备司令部今夜安排突击大检查,军警宪特都派员参与,咱们军统也要做做样子。我派两组人去,情报处是厉先杰带队,你看看行动处让谁去?就是跟着应付一下差事。” “站长,您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手。” “嗯,好。”王芳雄挂断了电话。 高非思索了一下,心里想着是派张茂森去,还是让尹平去。他正准备拨通电话,忽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重点,没有问今晚突击大检查是在什么地方! 高非立刻挂断已经接通的电话,重新拨号:“喂,先杰,还没走呢?” 听筒里是厉先杰懒洋洋的声音:“没有,等姜玉坤开车来接我。你们行动处准备派谁去?” “这次临检在什么地方?” “全上海所有的客货码头!怎么?站长没跟你说吗?” “是我忘了问。这样吧,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就陪你去黄浦江吹吹风吧!” “这么好?不在家陪太太,舍得出来陪我?” “哪那么多话!别人送了我一瓶西凤酒,一会顺便给你带过去。” “真的假的?咱们可说准了,说话不算数可不是你高处长的风格!” 高非笑道:“看我心情吧,也没准就不想去了……” 这种临检性质的检查经常发生,警察局的临检,缉私处的临检,虽然名目繁多,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给上面看,所谓的捞捞政绩。 高非本以为今晚的突击检查像以往一样,是在各个主要街路路口设卡,检查过往车辆行人。 没想到竟然是突击检查码头,今晚夏菊他们就是走水路离开上海! 正文卷 第347章 迟了一步 光华书店里间。 高非低声问道:“特科的同志是从哪个码头走?” 冯一凡:“十六铺码头,怎么了?” “得想办法通知他们,晚一天再走。” “出什么事了?” “今天晚上,淞沪警备司令部在所有客货码头突击大检查,我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敌人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应该不是,这属于例行检查,以前也有过,只是这次规模比较大。” “这可怎么办……” “联系不上他们?”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上船了,咱们的人即使赶过去,也不可能挨个房间去敲门找人。” “……他们乘坐的是哪艘客轮?” “金山号。” “夏菊使用的假名字是什么?” “高红霞。” “这件事只能随机应变了!” “你有什么办法?” “时间快来不及了,回头再跟你解释!我走了!” 高非出了书店,一路上把自己那辆别克轿车开的飞快。因为今晚突击检查是定在八点钟统一行动,所以他想抢在检查之前,想办法找到夏菊,通知他们下船离开码头。 七点半钟,别克轿车疾驰驶入十六铺码头,借着码头的照明,远远看见停泊的客轮船头印着三个大字‘金山号’! 高非一脚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过快的车速带起一片灰尘,轿车打斜停在岸边。 他下了车,四处看了看,参加突击检查的人员还没有到,但是应该会在十几分钟之内就会赶到。 他快步走向搭在岸上的摆渡扶梯,顺着扶梯向船上走去,检票员伸手拦住他,说道:“先生,看一下你的船票。” 高非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军统执行公务!” 工作人员只看了一眼,连忙把证件递还给高非。 军统的名号,如果是在偏远地区,除了军队和政府部门之外,普通老百姓并不太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 但是在大城市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上海,当年铁血锄奸队刺杀汉奸的事迹,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某种意义上说,‘军统’两个字就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高非直接来到甲板部旅客接待室,接待室内只有一名船员打扮的青年。 他站起身:先生,你有什么事?” 高非:“把旅客登记薄给我看一下。” “你是……” “军统!需要看证件吗?”高非掀了一下上衣,露出枪套里的柯尔特手枪。 “不用了,不用了。”这名船员连忙从文件架里找出登记薄放到桌子上。 高非快速的翻阅着,终于在第五页到了‘高红霞’的名字,她的登记房间是二层43号。 “多谢!”高非放下登记薄,迈步走出接待室。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因为正处在季节转换的月份,加上黄浦江湿气很重,一层淡淡的雾气在江面上渐渐形成,弥漫笼罩着金山号。 高非沿着铁制楼梯来到二层,循着号码的顺序,找到了43号房间。 “笃笃!”高非伸手敲门。 “谁呀?”门内传来夏菊的声音。 “请问是高红霞的房间吗?”高非不知道房间还有没有其他旅客,只能这样回答她。 夏菊打开房门,惊讶的看着高非,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高非向她身后的室内看了一眼,虽然是两张床铺,但是只有夏菊自己住在这里。他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走进房间回手关上门。 夏菊:“你……” 高非打断她的话,说道:“今晚八点钟,警备司令部突击检查所有码头,你和科特的同志必须立即离开码头!” “好,我这就去跟他们说!”见高非面色凝重,夏菊知道事情紧急,开门准备去通知其他人。 “嘀嘀!嘀嘀!” 岸上忽然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一辆军用卡车风驰电掣一般驶入十六铺码头,卡车停稳后,荷枪实弹的士兵从车厢里一个接一个跳下来。 “列队!”一名少尉军官喊着口令。 没过一会儿,几辆轿车也陆续开进码头,从轿车走下来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穿着便装的军统特工。 高非伸手拦住夏菊,说道:“来不及了,我还是迟了一步!” 夏菊焦急的说道:“那怎么办?” 高非:“他们如果上船搜查的话,一定会检查行李!那只手提箱在哪呢?” 夏菊:“在他们的房间。” 高非心里很清楚,如果那个手提箱被打开,那么多的金条和美元,想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蒙混过关,几乎是没有可能。 望着江面上越来越浓的雾气,高非慢慢想出一个办法,他低声说道:“你去找特科的同志,告诉他们这么办……” 夏菊听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嗯,嗯……” 高非叮嘱她说道:“他们上来检查的时候,你就待在房间里,哪都不要去!” “有认识我的人?”夏菊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厉先杰来了,如果他也上船,我会尽量把他引开你的房间。” “嗯,我知道了。”夏菊急匆匆去通知特科的人。 高非返身下楼,顺着摆渡扶梯回到岸上。 厉先杰嘴上叼着香烟,靠在轿车车门上,正和姜玉坤说着话。 “高处长来了。”姜玉坤先看到了高非。 厉先杰回转身,说道:“光看见你的车,没看见你的人,你去哪了?” 高非回身虚指了一下,说道:“去厕所了。” 厉先杰:“一个大男人,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解决了,去那么远就为撒泡尿,你真是不嫌麻烦。” 高非:“一船的旅客,男女老少都有,要是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厉先杰:“天这么黑,还下着雾,谁能看见……酒呢?拿来了吗?” 高非:“你着什么急,等办完正事,我再给你。” 两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名领章上挂着两杠一星的少校走过来,立正敬礼:“卑职徐韬奉命负责这次十六铺码头的突击检查,还请两位长官多关照!” 厉先杰回敬军礼,笑道:“咱俩军衔级别一样,就别长官长官的叫了。” 徐韬:“厉副处长客气。” 高非看了看他领章上交叉的竹子图案,这是参谋人员的标志,说道:“徐少校在司令部当参谋,经常接触师长军长,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韬一脸严肃,说道:“卑职职务低微,前途就不敢多想,只求一心能为党国效力就好。” 厉先杰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徐少校,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徐韬:“我就是过来征求二位的意见。” 厉先杰:“警备司令部主导这次突击检查,军统只是督察,你不用征求我们的意。” 徐韬回转身,对那名少尉喊道:“张排长,立刻带人登船检查!” 正文卷 第348章 损公肥私 高非:“徐少校,请等一下!” 徐韬客气的问道:“高处长有什么吩咐?” 高非:“这些旅客不是犯人,让弟兄们搜查的时候,尽量客气一点。” 徐韬:“高处长请放心,我会让张排长约束他们。” 高非点点头,说道:“那最好了。” 徐韬敬转身走到张排长近前,低声的嘱咐着。 几分钟后,张排长面向自己的兵,大声说道:“全体听我口令,向右转!开步走!左右左,左右左!……” 士兵们在张排长带领下,排着队走上金山号。 厉先杰扔掉烟头,说道:“高非,咱们也别傻站了,跟着一块上船吧。” 高非:“咱们也上去?” 厉先杰:“督察督察,监督审察。你没看警察局和宪兵队的人都上船了吗?” 高非:“那行,走吧。” 他们登上金山号,在甲板上四处转了几圈。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过来,说道:“两位长官,我是金山号大副,我姓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同二位到处巡视巡视。” 厉先杰打量了他几眼,说道:“好,我们正缺一个向导,头前带路吧。” “请跟我来。”陈大副迈步就要往二层走。 高非叫住他,说道:“船舱下面都有什么?” 陈大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下面是锅炉舱、机器舱、货舱、还有就是三等舱。” 高非:“三等舱人多吗?” 陈大副:“整条轮船,旅客最多的地方就是三等舱。” 高非:“先杰,假如你是共党,你会选择躲在什么地方?” 厉先杰沉吟片刻,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人多的地方。” 高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那咱们就去人多的地方!” 厉先杰低声说道:“高非,咱俩做做样子得了,你还真要下去?” 高非:“既来之则安之,也许咱们能在这查出一个共党分子,那不是很好吗?” 听他这么一说,厉先杰也来了精神头,率先顺着楼梯下到船舱底部。 陈大副跟在他们身后说道:“长官,三等舱什么人都有,乌烟瘴气,我们平时都很少下来……” 高非:“就是因为什么人都有,我们才下来看看。” 迎面遇见张排长带着几个士兵从里面出来,见到高非和厉先杰,他立正敬礼:“报告长官,三等舱已经检查完毕,没发现异常情况。” 高非:“好,我知道了。” 张排长带着人沿着楼梯走上甲板。 在经过货舱的时候,高非发现陈大副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而且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加快脚步。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先杰,货舱也要检查一下。” 厉先杰:“货舱里面都是货物,咱们也不是缉私处,管那些闲事干嘛。” 高非:“亏你还是搞情报的,谁说货舱里就一定是货物?” 厉先杰:“你是说货舱里可能会藏人?” 高非:“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高非倒不是一定要查出点什么,他只是为了把厉先杰拖住,免得他上到二层,万一被他看到夏菊,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不同于货船,客轮的货舱其实并不大,装载数量也有限。一般都是存放旅客不方便随身携带的货物。 货舱的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跟在身后的姜玉坤对陈大副说道:“把货舱门打开。” 陈大副:“钥匙没在我手里。” 高非:“那在谁手里?” 陈大副:“在、在船长手里。” 高非:“陈大副,据我所知,客轮上的杂务,都是大副或者二副负责,怎么到了金山号,这些琐事也要船长操心?” 陈大副:“这个、每条船都不太一样……” 厉先杰也看出了他的紧张,说道:“我现在派人去找船长,还是能拿来钥匙打开这扇门,如果到时候船长没有钥匙,你怎么解释?” 陈大副眼珠转了转,用手一拍脑门,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钥匙是在我身上,忙的给忘记了……” 说着话,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走到货舱门口,钥匙插进锁头眼,‘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 货舱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高非:“打开灯。” 陈大副伸手拉了一下灯绳,货舱内顿时一片明亮。 防潮的木排上,堆放着大小不一的货物,种类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每一件货物上面,都有一个专门的标签,标明货物内容以及持有人姓名。 高非在这些货物中间慢慢走着,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要不然这个陈大副不至于这么紧张。 查不查的出什么,其实根本无所谓,高非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厉先杰到上面去。 走到最后堆放着货物跟前,上面没有金山号的专用标签。 “陈大副,这些货物怎么没有标签?”高非用脚踹了几下,感觉像是服装之类的纺织品。 陈大副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些……是忘记登记,我一会就让人补上。” 厉先杰:“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姜玉坤打开货物的一角,翻弄了几下,说道:“处长,都是崭新的服装鞋帽。” 高非开始还以为陈大副走私什么违禁品,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他只是在偷运货物。 ——货物不走客轮的正常登记程序,这部分运费就落入他私人腰包。按照内外协调,他最少还有一个同伙配合才行。 高非:“陈大副,你身为轮船大副,干这种损公肥私的事,不觉得脸红吗?” 陈大副连连作揖,说道:“二位长官,求你们了,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了,我在这行也就没法混了。” 厉先杰很失望,本以为能查出一件意外的案子,没想到是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张排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高处长,厉副处长,整条轮船已经检查完了,所有旅客的身份证件和行李都检查过,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二位长官没有意见,咱们可以撤了。” “那就撤吧。”高非做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看陈大副,说道:“你这种事,我也懒得管,你好自为之吧。” 陈大副低着头,连声说道:“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高非迈步走出货舱,张排长一边回头看着陈大副,一边问道:“高处长,这家伙什么问题?要不要带回去?” 厉先杰冷笑道:“军统要是连这种事都管,那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一行人顺着扶梯走下客轮。 在金山号上,两名男子悄悄来到船尾,看了卡四下无人,伸手合力拽起一根垂落在江里的绳子。水花翻滚处,一只手提箱系在绳子上被提出水面…… 正文卷 第349章 水渍 ——找来防水布包裹好皮箱里的美元,再用绳子系在提手上,将手提箱沉入江水中。黑沉沉的夜幕,加上黄浦江的雾气,没有人会注意到一根不起眼的绳子。 这就是高非的办法。简单至极,却又非常有效。 因为担心手提箱在江水里浸泡时间太久,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在听到张排长吆喝着检查完毕的口令之后,特科的人立刻派肖文虎和张彬去把箱子提上来。 就在手提箱慢慢被拉上来的时候,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哎!干嘛呢?” 肖文虎和张彬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船员歪歪斜斜向这边走过来。 他们不敢再拉拽绳子,靠着船舷面向这个明显是喝醉酒的船员,手提箱停滞在半空中,顺着箱子缝隙向下淌着水。 船员走到近前,问道:“你们干嘛呢?” 肖文虎:“我们……出来透透气,聊天。” 船员疑惑的打量了他们几眼,趴着船舷向下张望,立刻看到了那只凌空的手提箱,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能分辨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那是什么东西?你们、你们到底在干嘛?”船员的酒醒了一半,警惕的瞪着眼前这两个人。 “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见?”肖文虎嘴里对付着,慢慢向船员靠近。 这名船员虽然是喝多了酒,但是也看出了肖文虎的来者不善,他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就跑。 肖文虎三步并作两步,猛扑上去,船员听到身后脚步声,刚一回头,就被一双大手扼住脖子。 肖文虎心想着把他弄昏过去,但是他小看了这些常年在海上奔波的人。 船员的身体素质,普遍要强于一般人。他虽然被扼住脖子,眼看随时都要窒息,危急中拼劲全身力气,抬起膝盖猛然撞向肖文虎下体。 肖文虎没想到这种状态下,对手还能反击,连忙松手身体向后退去,躲过了这一撞。 船员捂着咽喉,蹲在地上不停的咳着,在肖文虎再次冲过来之前,他大喊道:“来人,救——” “嘭!”肖文虎一记勾拳,狠狠扪在船员的面门上,顿时间鼻血长流,生生把一个‘命’字打回肚子里。 船员摸了一手的血,刚要起身还击,一把手枪顶在他的头上,肖文虎低声喝道:“再喊,一枪崩了你!” “不喊,不喊。”船员吓得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再吭声。 下船的一行人中,高非和厉先杰走在最后。 厉先杰:“高非,正事办完了,时间还早,一会儿到我那喝一杯怎么样?” 高非:“还是去我家吧。” 厉先杰:“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被人赶出来!” 高非笑道:“你还真是一回当百回……” 这个时候船尾方向传来一声:“来人,救——” 厉先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谁喊的什么?” 高非不动声色的说道:“可能是哪个喝醉的家伙在发酒疯。” 跟在他们身后的姜玉坤说道:“好像是喊‘来人就’,后面连贯起来会不会是一个‘命’字?” 厉先杰皱了皱眉,说道:“船上有人喊‘来人,救命?’走,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高非:“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再有十分钟,金山号就开船了。” 厉先杰:“见死不救非君子,既然听到了求救,我们怎么也要去瞧一瞧!” 他转身往回走,姜玉坤唯他马首是瞻,自然是也跟着回去。高非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事,会不会和特科的人有关,只好跟着返回船上。 已经下了船的张排长站在岸上喊道:“二位长官,怎么了?” 高非回头说道:“没事,你们撤吧,不用管我们!” 厉先杰一边走,一边问道:“小姜,是不是从船尾传来的声音?” 姜玉坤:“应该是。” 那位陈大副因为自己的事没被揭露,站在甲板上正暗自高兴,一抬头看见高非和厉先杰又回到船上,心里不由得直打鼓,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意思。 厉先杰冲他一招手:“陈大副,正好,带我们去船尾。” 陈大副:“长官,你们要去船尾做什么?” 厉先杰:“你没听见有人喊救命吗?金山号上要是出了人命案,你这个大副责任可不小。” 陈大副虽然一直在甲板上,但是光想着自己那点事,船头船尾距离数十米远,他还真是没注意到有人喊了一嗓子。 因为突击检查已经结束,三三两两的旅客陆续从船舱走出来,有的在甲板上聊天散步,有的倚着船舷欣赏着黄浦江面上波光粼粼。 陈大副引领着厉先杰和高非来到船尾,这里几乎没有观光的旅客,大家都喜欢看乘风破浪,没有谁愿意到后面闻呛人的柴油味道。 船尾甲板上堆放着一些苫布,几盘备用的粗绳子,以及船上拆卸下来的旧机器。 “没人啊?您是不是听错了?”陈大副翻开苫布,仔细检查了一遍。甲板上一览无遗,能够藏人的地方也就是这里面。 厉先杰没有理他,迈步走到船舷边上,看了看黑漆漆的江水,淡淡的说道:“即使有什么人,也可能被凶手扔江里了!” 姜玉坤掏出手电,四处查看着,手电光最后停留在一片水渍上面,说道:“厉副处长,您看这里。” 厉先杰走过去,用脚蹭了蹭水渍,笑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不是扔进江里,倒像是从江里捞上来!” 高非知道,这些水渍一定是从江里拽出手提箱的时候,不可避免留下来的痕迹。 特科的人本来是可以从容掩盖这些痕迹,但是因为突发状况,为了不被更多的人发现,不得已只能匆忙离开。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先杰,开船的时间快到了,咱们别为了一句半截话,耽误了一船人的行程。”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循着淅淅沥沥的水渍,几个人一路来到二层走廊里,就再也没有了追踪的痕迹。 一层、二层都属于二等舱,单人间、双人间、三人间、四人间,房间类型很齐全。比起三等舱大通铺一样的住宿条件,自然是强上百倍,而且还可以随时打开窗户看风景。 船舱的房间隔音效果都不是很好,从门口经过的时候,甚至能听见里面说话声音。厉先杰一间一间的走过,在一间四人间门口停住。 厉先杰:“陈大副,这间房是住着四个人?” 陈大副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房间标识,说道:“没错。” 厉先杰自言自语的说道:“刚刚经过突击检查,不可能马上就睡觉。里面住着四个人……会这么安静?” 姜玉坤立刻就领会了厉先杰的意思,迈步走过去伸手敲门:“开门!” 正文卷 第350章 扮醉鬼 推开了房间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地板上扔着两个空酒瓶子。旅客是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现在都横七竖八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其中一张床铺上,挤着两个人,一个是肖文虎,另一个是那名船员。 高非站在门口笑道:“难怪房间里没有动静,都醉成了一滩泥!” 陈大副走进去,拍了拍那名船员的肩膀,叫道:“阿彪,阿彪,醒醒!” 厉先杰:“这个人你认识?” 陈大副连忙解释着:“他叫阿彪,是船上的司炉工。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 厉先杰:“司炉工不用去工作吗?” 陈大副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道:“哦,他今天轮休。” 厉先杰看了看其他人,说道:“你们这位司炉工倒是自来熟,跟旅客也能喝成这个样子?” 陈大副笑道:“这家伙只要是有酒喝,来者不拒,跟谁喝都行。” 肖文虎装着被吵醒了一样,坐起身子,打量着房间里的几个陌生人,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能随便进别人房间?” 陈大副:“先生,你好。我是金山号大副,我姓陈……” 肖文虎:“大副就了不起吗?大副可以随便进旅客房间?” 陈大副:“先生你别误会,听我给你解释……” 这个场面很好理解,一个贪杯的船员和几个旅客凑到一起喝醉了酒,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高非捂着鼻子走进房间,四处转了一圈,说道:“先杰,就是几个醉鬼,有什么好查的。” 肖文虎摇摇晃晃站起身,继续扮演着他的‘醉鬼’角色,大着舌头说道:“你说谁是、酒鬼?……” 高非看了他一眼,说道:“再废话,就把你带到军统上海站醒醒酒!坐下!” 陈大副在一旁息事宁人的劝道:“先生,这几位是军统上海站的长官,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的好。” 肖文虎慢慢坐下,嘴里不服不忿的嘟囔着:“我一没偷二没抢,军统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高非上前一把揪起肖文虎的衣领子,瞪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我警告你,最好别跟我叫板!” 说完这句话,随手用力一推搡,把肖文虎推倒在地上,回头说道:“走!” 他当先走出房间,厉先杰临出门之际,对肖文虎笑了笑,说道:“下次机灵着点,你要是把他惹急了,我保证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姜玉坤跟在厉先杰身后也走出了房间。 高非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房间里的那几个‘醉鬼’,除了那名司炉工之外,都是特科的同志! 虽然他从肖文虎身上闻到浓烈的酒味,但是在他眼睛里却看不出丝毫酒意! 就是因为看出了他们是自己人,所以高非才假装发火,带着人离开房间。 虽然当时看不出什么疑点,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对于那名叫阿彪的司炉工,高非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这个人一定是无意中撞见特科的人去取手提箱,迫于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挟持到房间里。 如果继续待在房间里,阿彪就不能再装睡下去。像厉先杰这样有经验的特工,随便盘问几句,他就有可能露出马脚! 高非一行人沿着二等舱长廊走向楼梯口,在经过43号房间的时候,高非心里着实很紧张,他很担心夏菊这个时候恰巧推门出来,正好被厉先杰撞见。 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43号房间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陈大副从他们身后小跑着追了上来。 厉先杰说道:“你一会让船上警卫把所有人员都清点一遍,如果发现船上少了人,到岸后要赶紧报警。” 陈大副:“长官,您放心,我一会就安排人清点人数。” 厉先杰:“那个……司炉工醒了没有?” 陈大副:“醒了。他的酒量很好,虽然每次都喝的烂醉,但是睡一觉就没事,每次金山号靠岸,他都会要上岸喝的酩酊大醉才罢休。” 姜玉坤在一旁说道;“这种人还用,不怕耽误事吗?” 陈大副:“他只在自己休息时间喝酒,我们也不好干涉……”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上摆渡扶梯。 “两位长官,我就不送你们了,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陈大副十分的谦卑。 姜玉坤跟在高非和厉先杰身后,回头见陈大副还站在甲板上挥手致意,笑道:“这家伙对咱们还真是客气。” 高非:“他是有短处在咱们手里,要不然哪能这么殷勤,一直陪着到最后。” 厉先杰冷哼了一声,说道:“无利不起早,小人德行!” 陈大副长目送着这几位长官到了岸上,立刻吩咐身边的船工,说道:“撤掉摆渡梯子,去通知船长,随时可以开船!” ………… ——在船尾的时候,肖文虎用手枪制住阿彪,张彬立刻将手提箱拽上船。 两个人胁迫着阿彪跟他们回到房间里,为了应付有人来查问情况。肖文虎让人去轮船餐厅买了两瓶白酒,每人都喝一大口,剩余的洒在房间各处,把每个人都扮成醉酒的样子。如果有人来查问情况,看到一群醉鬼,就会自然忽略他们。 厉先杰他们走后,阿彪紧张的看着面前这四个人,哀求道:“我该配合也配合了,你们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肖文虎略一思索,说道:“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阿彪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敢不听,伸手从怀里掏出身份证件递过去。 肖文虎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说道:“阿彪,你家的住址我记住了。所以,你最好不要跟人胡说八道,懂我的意思吗?” 阿彪:“我懂,我懂,我保证不会乱说。” 肖文虎把证件还给他,说道:“走吧!” “谢谢,谢谢。”阿彪站起身,连连鞠躬致意,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肖文虎对张彬低声说道:“这几天在船上,你要时刻盯住他。他要是敢乱说,我们也只好……” “明白!”张彬转身推门走出去。 “呜——” “呜——” “呜——” 金山号拉响起航的汽笛,轮船烟囱冒着黑烟,缓缓驶离十六铺码头。 正文卷 第351章 话剧公演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内,每周一次的例会刚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往外走。 丁凯文紧走几步追上高非,说道:“高处长,我听说你的线人失踪了?” 高非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有好几个线人,你说的是哪个?” “侯涛。” “丁科长怎么认识我的线人?” “早先在汪伪76号的时候,侯涛曾经是我的手下。” “哦,原来是这样……他确实是失踪了,不过我也找不到他,鬼知道他躲到哪个耗子洞里。” “他是军统的线人,为什么要躲起来?” 高非停下脚步,审视着丁凯文,说道:“丁科长,你好像对侯涛很感兴趣?” 丁凯文:“高处长难道不觉得他失踪的有些离奇?” “有什么离奇?这家伙是一个烂赌鬼,欠了赌债还不上,不敢露面也很正常。”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去赌场了……” “我很忙,没有时间去调查一个线人的事,如果丁科长找到他,还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谢谢!” 说完这番话,高非转身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丁凯文被晾在当场,多少有些尴尬。 左枫从他身边走过,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我真是不明白,你和高处长既是亲戚又是同僚,关系怎么搞得这么僵?” 丁凯文:“我只是问了一下侯涛失踪的事,高处长看起来很不高兴……” 左枫:“你那种语气是问了一下?我看是讯问还差不多!” 丁凯文:“处长,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怎么敢讯问高处长。我是觉得这件事很多地方太巧合了,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左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丁科长,我提醒你一句,高处长在民国26年就加入军统,身经百战,功勋卓著,深得总部信任!你如果有调查他的心思,最好小心一点!” 丁凯文还要辩解,见又有人从身后走过来,他闭了嘴,低声说道:“谢谢处长提醒!我会的!” 傍晚。 高非的轿车缓缓停在家门口,他坐在车里还在想着上午和丁凯文的对话。 他知道因为侯涛的事情,丁凯文一定加深了对自己的疑心,好在他没有切实证据,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展开调查。 通过这么久的接触了解,高非心里很清楚,丁凯文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听从冯一凡的建议,动手除掉他!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梁妈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 看见高非的轿车,梁妈连忙紧走几步,恭敬的说道:“高先生回来了。” 高非打开车门下了车,说道:“梁妈,又麻烦你来帮着收拾房间,谢谢。” 梁妈:“高先生不用跟我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见她拿着包裹挺吃力,高非问道:“拿着这么重的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梁妈连连摆手,说道:“那可使不得,我是一个下人,哪敢劳烦高先生。街边就有电车站,很方便的。” 看着梁妈走远,高非这才回到家里。 走进客厅,没看到萧宁宁,他脱下外衣挂在衣帽挂上,大声说道:“宁宁,我回来了。” “早看见你的车了,饭菜在锅里,你自己先吃吧。”二楼卧室里传来萧宁宁的声音。 高非洗了手,走到厨房把饭菜端出来,盛了一碗饭坐在桌子旁,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你又不吃了?” “我忙呢,你不用管我。”萧宁宁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在楼上到处走动。 吃过了饭,高非迈步上楼,只见萧宁宁穿着一身水蓝色旗袍,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床上扔着十几件已经试过的衣服。 萧宁宁从镜子里看见高非上来,说道:“你来的正好,帮我看一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高非打量了几眼,说道:“挺好。”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我一猜你就会这么说!根本就是敷衍我,还不如我自己看!” “我必须说‘不好看’,才不是敷衍你?” “没有一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萧宁宁赌气的坐在床沿。 “你这是挑花了眼,一柜子的衣服,怎么可能挑不出一件合适的。” “哪有一柜子衣服,就这些了。” “其他的衣服呢?” “都送给梁妈了,她两个女儿跟我年龄差不多,我的衣服她们都能穿。” 高非这才知道,原来梁妈那个包裹里都是萧宁宁的衣服。 高非:“你把自己的旧衣服送人,似乎不太好吧?梁妈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买几件新衣服送她,也是应该的。” 他把床上的衣服挪了挪,依靠在床头,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雪茄烟,抽出一支点燃。 萧宁宁:“有什么不好,那些衣服都是很新的,有的我只穿了一两次……你怎么还躺下了?起来换衣服,快到时间了。” “什么快到时间了?” “你忘了呀?今晚去大舞台看《孤岛英雄》公演。” “把这茬儿忘了……我一个大男人换什么衣服,平时穿的就可以。” “那怎么行,我听说今晚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你是上海站的中校处长,怎么能穿的太随便。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萧宁宁从衣柜里拿出那套白色西装,炫耀着说道:“怎么样?这套衣服用上了吧?” 高非皱着眉:“这套衣服太扎眼了。” 萧宁宁:“你的衣服不是黑就是蓝,今晚又不是让你去执行任务,鲜亮一点怕什么!” 说话间,她不容分说的帮着高非换好了衣服,然后上下端详着,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才像个样子!” 高非看了一眼挂钟,说道:“现在是六点半,开车到大舞台最少需要四十分钟,你还想看一个开头的话,就要抓紧点时间。” 萧宁宁赶忙着随便找了一套洋装穿在身上,在镜子前照了照,嘟囔着说道:“刚才怎么就没发现这件衣服好看呢……” 去大舞台的一路上,萧宁宁都特别兴奋,不停的给高非介绍修毓凤演过的电影,以及她的一些趣闻轶事。 “另外两个就没有名气?”高非对这些电影明星没什么兴趣,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和着萧宁宁。 “陈香兰是歌星,没看过她演过电影,那个江莺听都没听过……” 大约五十分钟左右,轿车停在大舞台戏院门口。 从门口停着的车辆来看,还真是来了不少大人物。市政厅的车,警察局的车,驻军的车,包括很多私家轿车,长长的一溜儿。 最边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虽然挂着私人牌照,但是高非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丁凯文的车。 军统的车辆平时都有民用车牌,用来掩饰身份。 正文卷 第352章 戏中戏 话剧还没开演,高非四下巡视一遍,虽然没有看见丁凯文,但是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警察局的一位副局长,警备司令部的杨学忠,以及大丰纱厂的袁忠武,都在前排就坐。 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曾经假扮地下党的秦少宏。 高非:“宁宁,你看见你表哥了吗?” 萧宁宁:“他来了吗?” “来了,他的车在外面。” “我现在不想理他!” “那你到底是看没看见……” “嘘!别说话,开演了!” 全场的灯光暗下来,扩音器里传来熟悉的歌声:“……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快奋起,莫做老病夫,快团结,莫贻散沙嘲!……” 歌曲开始是男声合唱,最后高潮部分加入了女声独唱。如果说男声的合唱,让人感受到热血沸腾,气壮山河的力量,女声独唱则带着凄楚激昂,更能打动人心! 高非微闭着眼睛,轻声跟着哼唱。这首从军歌仿佛带着他又回到了炮火连天的八一三淞沪会战战场。炮弹的轰然炸响,子弹在耳边呼啸,前仆后继的同袍们在硝烟中搏命…… 歌声在雷鸣般掌声中结束,黑色的大幕徐徐拉开,配合着扩音器里的枪炮声,追光灯的光柱下,一名身披军旗的女人在台上匍匐前进着。 ——当年四行仓库保卫战中,因为战况激烈,谢晋元部失去了军旗。隔河相望的民众看到这个情况后,都想要把新的军旗送过去。十四岁的杨惠敏披着一面军旗,趁着黑夜掩护,成功的把军旗送到了前线。谢晋元和将士们看到送军旗的是一个十几岁女孩子,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豪言绝不退缩半步,誓与日寇血战到底! 现在台上就是从这一段故事开始演,扮演杨惠敏的是修毓凤,在她爬行的过程中,扮演日军的演员拿着枪进行射击。 一个身着军装的女演员拿着话筒出现在背景里,激昂的高唱着:“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民族英雄谢团长!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斗守战场!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宁战死不退让,宁战死不投降!……” 高非听见身后有人议论着:“唱歌的就是陈香兰吧?” “是她。” “我说的嘛,怎么话剧演出,让一个歌星来参演,原来是有这么多唱歌的桥段……” “这首《八百壮士歌》,陈香兰唱的真不错!” “比起周璇还差点意思……” 萧宁宁回身怒斥道:“看演出能不能把嘴闭上!” 身后彻底安静,再无声息。 在观众的叹息声和掌声中,演出不知不觉进行到了一多半,左莺在这个时间段终于出场了。 她扮演的是一名不顾父母反对,主动到最前线救助伤员的女学生,戏份虽然不多,但却是一个很讨喜的角色。 左莺走到台上,刚说了几句台词,忽然在观众席中站起一名男子,大声吼道:“左莺!你这个感情骗子!” 左莺顿时涨红了脸,但是并她没有理睬那名男子,继续说着台词。 那名男子站到座椅上,大声说道:“左莺,你回答我,为什么欺骗我!” 萧宁宁急的直搓手嚷嚷着:“嗳,你有什么事,演出结束再说不好吗?” 旁边也有观众指责那名男子:“就是,不要影响大家看演出嘛。” 坐在前排的警察局副局长站起身,呵斥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再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那名男子说道:“我不是捣乱!如果不在这种场合揭穿她的真面目,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上当受骗!” 秦少宏坐在他不远的地方,走过来拉扯他,说道:“你胡说什么!人家骗你什么了?你跑这来污人清白!” 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硬纸,打开向四周的观众展示着,说道:“这是我和左莺的结婚证书,上面盖着政府大印,你们看一看,没有假吧?” 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始终宣称自己是未婚的江莺,居然冒出来一个丈夫? 秦少宏不相信,夺过结婚证书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女方名字叫‘江招娣’,和江莺有什么关系?” 男子冷笑道:“她原名就叫江招娣!来了上海后改的名字,不相信的话,那位局长大人,你可以让户政科查一查她的档案,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侧面也说明他的话很可信。 有了这样的风波,舞台上的演出早已经停止。 《孤岛英雄》的首次公演,本来反响很好,让他这么一闹,现在成了一出戏中戏。 导演急忙来的台下,对那名男子说道:“这位先生,即使你说的不假,那也是你和江莺之间的私事,你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呢?有什么意义?” 男子恨恨的说道:“我就是要让她声名狼藉!她骗了我的感情不说,还卷走了我所有的钱财,我被她害得倾家荡产,她跑来上海逍遥快活,我请问大家,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导演说道:“我不管你们的烂糟事,今天是《孤岛英雄》公演,你不能因为泄私愤,就破坏演出!我请你立刻离开戏院!否则我叫警察了!” 男子毫无惧色,说道:“我走可以,但是江莺不能继续在台上演出!我看她扮演女学生都想吐!” 导演:“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这部剧没有江莺,就没法往下演?你让我临时找谁替代她?” 男子梗着脖子,说道:“那我不管!她名义还是我的老婆,我有权利带她走!” 导演没办法,只好来到前排求那位副局长:“您看能不能让人把他弄出去……” 副局长皱着眉头,说道:“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况且今天来了不少记者,警察局也不能随便抓人,那个江莺终归是他老婆……” 这位副局长也怕沾惹上麻烦,不想再插手这件事。 台上江莺忽然拿过话筒,说道:“唐明伦,我现在就正式宣布和你离婚!至于你说我欺骗你,咱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不存在谁骗谁,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只管去法庭告我!” 一直没说话的杨学忠站起身,说道:“《孤岛英雄》是爱国教育题材,驻军对这部剧很重视。所以,这位唐先生,请你先离开,有什么事散场后,你和江小姐私下再谈!” 他一挥手,身边的两名警卫立刻起身向唐锦明伦走过去。 唐明伦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你们简直是黑白不分!助纣为虐!” 两名警卫已经走过来,一人架住唐明伦一只胳臂,半拖半拽着向门口走去。 唐明伦挣扎着,大叫道:“江招娣,你这个阴险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 江莺站在台上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事后我会给公众一个解释!” 唐明伦气得脖子的青筋暴起,他突然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她是共产党!江招娣是共产党!”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戏院内鸦雀无声。 正文卷 第353章 曾经 汤明宇和江莺都被警察带走,《孤岛英雄》的首次公演只能草草结束。为了安抚不满的观众,戏院老板当场承诺,凭票根可以免费看一场大舞台的演出。 丁凯文压低帽檐随着人群退场,他现在很郁闷。上海站很多人都知道他最近和江莺打的火热。忽然间江莺成了共党,这让他在震惊之余,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而且他很清楚,虽然是警察局把人带走,但也只是走一个程过场而已。涉及到共党间谍的案子,最终还是要转到军统部门。 如果最后审讯结果表明,江莺的确是共党,对丁凯文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情报处科长的女人是间谍,他想要做到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太可能! 在回去的路上,高非心里也在琢磨着今晚发生的事。从直观判断上,他并不太相信江莺是自己人,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汤明宇为了泄私愤,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真扫兴!一场演出看了开头,没看到结尾!”萧宁宁气哼哼的嘟囔着。 “结尾是赚人眼泪,不看也好,免得伤心。”高非开着车驶入吴淞路。 “谢团长后来是怎么死的?” “被日本人收买的汉奸刺杀!” “这些汉奸真是太可恶了!他们也不怕自己的名字臭上一万年!” 高非叹息着,说道:“司马迁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谢将军的死,就是重于泰山!” 萧宁宁随声附和着:“比泰山还要重!” 高非将车停在光华书店门口,说道:“宁宁,你在车里等我几分钟,我订的书应该到货了,正好顺路取走。” 萧宁宁对书店本就没什么兴趣,说道:“你快一点,我有些饿了。” “很快!”高非下了车,迈步走进书店。 现在是夜里九点钟,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书店里只有冯一凡自己,伙计阿文晚上不住在这里。 冯一凡正准备要上门板,看见高非进来,连忙放下门板,说道:“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高非从书架上随便拿了几本书,站在柜台外侧,眼睛瞄着门外,低声说道:“知道江莺这个人吗?” 冯一凡:“江莺?” 高非:“她原名江招娣,是一个电影明星。今天在大舞台戏院,有人指证她是共产党,已经被警察局的人带走了。” 冯一凡沉思着:“这个还真不好说……” 高非:“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 冯一凡解释着:“有特殊任务的同志,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会有自己和上级的联系方式,不需要通过我来转达。” 高非:“明天江莺就会被转到上海站,按照以往惯例,应该是由行动处来审讯。万一她是自己人,怎么办?” 冯一凡:“我会尽快向上级核实她的身份。” 本以为会从冯一凡这里得到答案,没想到他也不能确定江莺的身份。 高非拿着几本书从书店里出来,开门上了车,把书扔到后车座。 萧宁宁等的不耐烦,说道:“去这么久,还说几分钟就出来。”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是你太着急,这才两分钟不到。你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 “我想吃、潘家桥的润饼蚵仔煎!” “……时间太晚了,开车到潘家桥一个多小时,那边早就打烊。” “那就随便吧……” “馄饨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三鲜馅馄饨,味道特别鲜美。” “好呀,就去吃馄饨!” 高非开着车向前驶去,距离这里不足两百米远,沿街一溜儿二十多家宵夜的摊子。 夜幕中,丁凯文的车从暗处缓缓驶出来。 丁凯文并不是特意跟踪高非,从大舞台戏院出来,他也感觉有些饿了。吴淞路的宵夜摊子远近闻名,所以他才出现在这里。 看见高非进了书店,丁凯文下意识的把车灯熄灭,停在暗处观察着。 …………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一辆警车驶入军统上海站。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高非站在窗边,看着江莺和汤明宇先后从车里下来,被人带进楼里。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高非回身坐到椅子上。 一名警察在尹平陪同下走进来。 尹平:“处长,这位赵警长是来办理犯人移交手续。” 高非:“什么犯人?” 赵警长毕恭毕敬的说道:“是左莺和汤明宇。” 高非假装想了一会,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昨晚在大舞台戏院抓的那对夫妻。” “对,就是他们。” “你们审了吗?” “初步审了一下江莺,这是她的口供。”赵警长把一个文件袋放到办公桌上。 “好。” “高处长,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尹平,送送赵警长。” 等到尹平和赵警长走出办公室,高非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份口供,粗略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 一个小时之后,审讯室内。 高非:“汤明宇,你是山东曲阜人?” 汤明宇:“是。” “孔圣人的故里,好地方……你和江莺是怎么认识的?” “通过朋友介绍认识……” “说具体一点,是什么朋友?他的姓名和职业都要说清楚。” “他叫田达,是一名共党分子……不过,我可不是共党,那时候国共合作,我以为跟他交往也没什么要紧。” “这个田达现在在哪?” “死了。” “怎么死的?” “民国28年,在孟母林战斗中,被手榴弹炸死的。” “孟母林战斗?” “就是共党游击队袭击一个鬼子小队的伏击战,在曲阜当地轰动一时。” “游击队胜了?” “胜了。但是也死了二十多人。” “江莺那时候就是共党?” “是。她跟我结婚第二天,就亲口告诉我,她是共产党。还劝说我也加入,但是我没有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想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开?” 提起这件事,汤明宇怒火万丈,说道:“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出去,跟着一帮大男人东一趟西一趟,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整天看不见她人影,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开始频繁的吵架。” “接着说。” “大概半年左右,我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她的衣服、还有藏在箱底的钱,全都不见了。我这才知道,这个坏女人偷了我的钱,跑了!”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汤明宇,你可以走了。” 汤明宇:“长官,这是啥意思?” 高非淡淡的说道:“对你的讯问已经结束,你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离开上海站,就是这个意思!” “那……江莺呢?” “她需要有人做保,才能被释放。” 汤明宇很惊讶,说道:“释放?怎么能释放呢?她可是共党啊?你们就这么放了她?” 高非站起身,迈步走到汤明宇近前,说道:“你说她是共党,你猜她怎么说?” 汤明宇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女人最善于狡辩,她一定是百般抵赖,死不承认!” 高非笑道:“你错了,江莺在警察局就承认了自己是共党!” 汤明宇更加糊涂,说道:“既然她承认了,怎么还能放她走?” 高非:“她曾经确实是共党,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正文卷 第354章 墙倒众人推 ——高非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江莺确实曾经是自己人,但是在来到上海之后,就被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对上级分派的任务,要么消极怠工,要么干脆不闻不问,因为这个原因,她早就被组织除名。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高非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在看到丁凯文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忽然想到能不能利用这件事,做一些文章,借助敌人的手除掉丁凯文! 汤明宇:“现在不是了……是啥意思?” 高非:“江莺在两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共党!” 汤明宇愕然半晌,连声说道:“长官,长官,你们千万别信她!这一定是她耍的诡计!这女人就是个黑心的骗子!” 高非:“信还是不信,我们自有判断,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出去吧。” 汤明宇站起身,垂头丧气的走出审讯室。 高非吩咐人:“把江莺带来!” 十几分钟后,江莺被两名女特工带进审讯室。 高非:“江莺,对于你已经脱离共党的事,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中。不过,你可以找一个保人,暂时离开这。” 江莺一点都看不出不慌乱,微笑着说道:“长官,你贵姓?” 高非:“我姓高。” 旁边有特务进一步介绍着,说道:“这是我们行动处高处长。” 江莺:“高处长,我不太明白,我提供了人证,为什么还需要保人才能出去?” 高非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说道:“你提供的人证,虽然也算是社会名流,但是他的证言是否属实,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江莺想了想,说道:“请问,保人需要什么条件?” 高非:“富贾绅士、社会名流、政府公职人员,都可以。” 江莺眼睛一亮,脱口说道:“我想请丁凯文丁科长为我做保,可不可以?” 高非就是在等这句话,如果江莺一时之间没想到丁凯文,他还在考虑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把她引到这上来。 高非:“丁科长如果愿意为你担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丁凯文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团团乱转,他还不知道审讯结果怎么样了,自己和江莺关系特殊,又不好太明显的去打探消息。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丁凯文连忙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江莺的声音:“凯文,我现在需要一个保人才能被释放,你愿意做我的保人吗?” 丁凯文惊喜的说道:“你要被释放?这么说,你的事没问题了?” 江莺:“你们军统人员都是火眼金睛,我如果有问题,怎么可能被释放呢?” “太好了!”丁凯文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他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也就是说自己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江莺娇嗔着说道:“别光顾着叫好,你倒是愿不愿意做我的保人呀?” 丁凯文略一思索,说道:“当然没问题,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办理手续!” 他没有太担心做保人的事,在他看来这都是在走过场,而且既然江莺没有共党嫌疑,他要是不做这个保人,以后两个人还怎么交往。 站长室内,高非正在汇报这次案情的经过。 “站长,经过调查,江莺确实在两年前脱离了共党。而且有丁凯文愿意替她做保,您看是不是可以就此结案?” 王芳雄拿起供词和证人证言看了一遍,说道:“脱档这种事,共党那边有,我们这边也不少,倒也不奇怪。丁凯文为什么愿意做保人?他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江莺自己说,她和丁凯文是男女朋友关系。” “丁凯文怎么说?” “他没有否认。” “没否认,就是默认了!” “站长,丁科长是单身,有一两个女性朋友,也算是正常。” “哼,这个丁凯文,在别的事情上精明强干,在女人方面却是太没品!俗话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怎么能找一个戏子?上海没女人了吗?” “站长,那这个江莺我就放了?” “丁凯文要是连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共党都分辨不出来,他这个情报处二科科长也不用再干了!既然他愿意做保,就放了吧!” “是!” 回到行动处,高非立刻命令将江莺释放。 虽然毫发无损的被释放,江莺的心情还是很糟糕。被汤明宇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过往抖落一个底掉儿,将来无论自己怎么解释,恐怕都会遭人诟病。 她乘坐电车回到大舞台戏院,只见台上正在排练《孤岛英雄》,一名女演员站在台上说着自己的台词。 她连忙来到导演跟前,说道:“导演,我回来了。” 导演看了看她,冷淡的说道:“回来就好,今天没有你的戏,回去休息吧。” 江莺:“导演,台上不是在排我的戏吗?我现在状态很好,今晚就可以上台演出。” 导演叹了口气,说道:“江莺,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江莺有些尴尬,说道:“导演,你放心,我现在和他不存在任何关系,我……” 导演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劝你还是休息一年半载,等到这件事风平浪静,再复出也不迟。” 江莺急忙说道:“导演,我不需要休息,我还可以演戏,你们难道就能因为一个陌生人说了几句话,就不用我了吗?” 几个女演员在一旁吃吃的笑着,低声说道:“明明是她丈夫,还说是陌生人……真是不要脸,坑人家,一点羞耻感没有……” 那几个人都是不入流的小演员,江莺从来没把她们瞧在眼里,听见这些人谈论自己,简直是让人不能忍受。 她霍然变了脸色,厉声说道:“你们说谁呢?说谁不要脸?” 起初那几个女演员都闭了嘴,没有继续和她争吵。 江莺大声说道:“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在背后乱嚼舌头,我撕烂她的嘴!” 其中一个女演员不干了,站起身说道:“江莺,别以为别人都怕你!我告诉你,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自己做的事,现在不敢承认了?哼!” 江莺冷着脸,走近那个平时见她恭恭敬敬的女演员面前,说道:“阿彩,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好呀,你就说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说啊!” 阿彩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后退了几步,嚅嚅着说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大家都这么说……” 这么多年来,江莺一个女子能在上海电影界混出一点名气,凭的就是狠辣敢说敢做,她也深知自己的优点,今天要是不把这些人镇住了,以后自己在剧组就没法混了。 她车转身,用手点指着:“大家说的?来,给我站出来!让我看看大家都是谁!让我认识认识!” 导演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江莺,你闹够了没有?你的那点破事,还用谁说吗?你自己看看!” 说着他抓起两份报纸,扔在江莺的脚下。 正文卷 第355章 江莺的麻烦 江莺捡起报纸粗略看了一遍,有两篇文章内容都是在谴责她抛弃丈夫,卷走家财的行为。 “这是对我人格的严重污蔑!这些无良的记者必须向我道歉!”江莺狠狠把报纸撕的粉碎。 导演:“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们正在拍戏,请你先离开一下。” 在众人的窃笑中,江莺无奈的走出大舞台戏院。 刚走出戏院没多远,汤明宇从后面追上来,说道:“江招娣,我现在还真是佩服你,自己是共党分子,还能够脱身!” 江莺转回身怒目而视:“汤明宇,你这样死缠烂打,算什么男人?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去告我,怎么都行,我接着就是了!就是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完这番话,江莺快步向前走。 汤明宇紧跟在她身后,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把偷我的钱还给我!我保证不再来找你!” 江莺打开挎包,从钱夹里拿出一叠钞票,往汤明宇手上一拍,说道:“够了吧?拿着钱,快滚!” 汤明宇看了看手里的钱,说道:“江招娣,你就是打发要饭的,这点钱也不够吧?” 江莺:“我拿了你三百块,现在还你最少有十几万,你还要多少?” 汤明宇冷笑道:“你当年拿的是三百大洋!现在给我十几万法币,你当我不识数吗!” 江莺抢回钞票,说道:“那你要多少才满意?” 汤明宇:“我也不多要,你还给我三百大洋就可以!” 江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道:“没有!” 汤明宇跟在她后面,怒骂道:“你这个黑心女人,一句没有就想把我打发了?跟我耍无赖是吗?” 江莺疾步走着,说道:“对,我就是耍无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现在就可以满街喊,让上海人都知道,随便!” 汤明宇气得浑身栗抖,他一把抓住江莺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狂吼道:“你再说一句没有试试!” 江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汤明宇,轻蔑的说道:“汤明宇,我还不了解你吗?就你那个胆子,杀鸡吓得直哆嗦,还敢杀人吗?” 汤明宇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猛然一挥手,锋利的刀刃划破自己手腕,瞪着江莺恨声说道:“我没胆子杀别人,但是我可以杀了自己!” 鲜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流淌,江莺这才有些慌了,奋力想要挣脱汤明宇的手,大叫道:“你疯了!” 汤明宇死死抓住江莺的手臂,他表现出来的执念让人相信,即使血流干,他也绝不会放手! 如果真要闹出了人命,做为当事者,江莺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围观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在大舞台附近采访的几名记者也闻声赶过来,举起相机不停拍照。 随着血越淌越多,汤明宇脸色也变得越发的苍白,眼见情势危急,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扯开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经过紧急的输血缝合抢救,汤明宇总算是捡回一条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知道那么多人,绝不会见死不救,这么做的的唯一目的就是彻底搞臭江莺! 这件事也确实让江莺的处境更加狼狈不堪,一时之间,她几乎成了上海电影界的话题人物。只不过她这个话题人物是反面典型,公众形象一落千丈,没有哪部电影愿意用这样的人。 最近一个月,为了躲避汤明宇的纠缠,江莺一连几天躲在家里不敢露面。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因为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会不会又是汤明宇前来要钱,江莺索性一声不吭,权当自己家里没有人。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停了一会,敲门声继续。 江莺心里一动,这种敲门声她很熟悉,这是几年前,她和上级接头时常用的方法。 她起身走到门口,轻声问道:“谁?” 门外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青黛’是住在这吗?” ‘青黛’是江莺没脱档时候的代号。 她略一犹豫,伸手拿掉门闩,打开房门。 门外站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留着修饰过的八字胡,穿着倒是很体面,西装笔挺崭亮的皮鞋,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礼帽。 江莺:“你是谁?” “我是老曹的朋友。”八字胡彬彬有礼的说道。 老曹是江莺当年的上级,多年前就已经调离上海。 江莺眼神中带着戒备,她心里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和共党再扯到一起,会有更大的麻烦。 “对不起,我早就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还来找我干什么?”江莺淡淡的说道。 八字胡:“江小姐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听说你最近陷入一些麻烦,我特意前来给你指一条明路!” 江莺目光一闪,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字胡回身看了看,说道:“江小姐,我可以进去吗?” 江莺思索了一下,让开身体说道:“请进吧。” 八字胡走进屋子,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放在桌子上,说道:“江小姐,你可以先看一看这份报纸。” 这是一份在国统区禁止发行的报纸,上面有一则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招贤纳士的消息,大意就是许以丰厚的薪水,面向海内外,邀请一切专业人士前去学院任职。 江莺隐约的明白了对方来意,试探着说道:“你们是要我去延安?” 八字胡微笑着说道:“江小姐,你觉得自己在上海还有未来吗?我坦率的说,没有任何电影公司愿意用你拍戏,延安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天地!” 江莺:“可是我曾经脱档,延安还会欢迎我这样的人?……” 八字胡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们共产党人不计前嫌,欢迎一切有识之士去延安看一看,感受那里不同的民主氛围。那里有不一样的空气,那是真正的自由世界!” 虽然江莺没去过延安,但是经常能在报纸上看到那边的消息,包括一些国际人士去参观的照片,都能够让人感受到那里朴实的风土人情。 江莺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的麻烦只是暂时的,等到事态平息了,我还是会重新回到舞台上。” 八字胡轻轻摇摇头,说道:“这个年头,人人都力求自保。替你作证的人,如果在军统再三调查下反悔,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回到舞台?” 江莺不是傻瓜,她比任何都精明,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弊。如果自己的证人最后反悔,她一定会被再次带回军统审讯室。 八字胡说道:“江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意思!” 还在路上,请假。。。 正文卷 第356章 祸害 一个月后,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左枫:“根据从延安传来回来的消息,黄莺现在是共党创办的鲁迅艺术学院话剧团团长,并且发表署名文章抨击国府的报刊审查制度,称这是新时期的文字狱,还有……” 王芳雄沉着脸说道:“直接说结论!” 左枫:“结论就是,黄莺本就是共党在上海的情报员,虽然凭着证人证言侥幸蒙混过关,但是她还是担心败露,所以才逃回了延安。” 王芳雄:“高处长,派人监视替黄莺作证的证人,我现在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同伙!一经查实,立刻逮捕!” 高非:“是。” 王芳雄目视丁凯文,冷冷的说道:“丁科长,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丁凯文站起身,说道:“站长,是我一时失察,让共党分子钻了空子,我愿意接受纪律处分。” 王芳雄沉默了一会,说道:“从即日起,免去丁凯文情报处二科科长职务,接受内部调查科问讯!就这样,散会!” 王芳雄这样的处理结果,已经是网开一面。因为这件事在严格意义上讲,丁凯文有通共嫌疑,就算是将他移交总部法办也不为过。 高非的本意也是想借着这件事,将丁凯文彻底踢出军统,等于除掉了一个眼中钉。不过,从王芳雄的态度上来看,时机还不成熟。 两天后。 夜巴黎酒吧内,丁凯文坐在吧台一角,独自喝着闷酒。 他现在在上海站没有任何具体任务,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内部调查科报到,接受讯问调查。 “你和黄莺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涉及军统的机密?” “幽会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黄莺经常和什么人往来?” 内部调查科询问的都是类似问题,而且是不同的人轮番盘问,如果回答稍有迟缓,都会被质疑是不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丁凯文感觉无比的失落,好不容易熬上科长职务,因为这么一件事,被一撸到底,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汤明宇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对酒吧内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很新奇,他走到吧台跟前,对服务生说道:“给我一杯洋酒!” 服务生:“先生,您要什么洋酒?” 汤明宇对洋酒并不熟悉,今晚来夜巴黎纯粹是为了开开眼界,曲阜可没有这么洋气的娱乐场所。 他看了一眼身旁丁凯文的酒杯,说道:“就要一杯他喝的那种酒。” 丁凯文喝的是伏特加,一种酒精度数很高的烈酒。 因为在大舞台戏院见过,所以丁凯文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端着酒杯,汤明宇小心翼翼的呷了一口,品了品滋味,皱着眉自言自语的说道:“洋鬼子的酒,劲儿可真够大!” 丁凯文:“汤先生还有兴致来这种地方消遣?” 汤明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认识我?” 丁凯文微笑道:“阁下大闹大舞台戏院,我有幸就在现场。” 汤明宇:“惭愧,惭愧。先生贵姓?” 丁凯文:“免贵姓丁。” 汤明宇:“你好,丁先生。” 丁凯文:“你好。” 两个人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喝了一口酒。 丁凯文有些好奇,说道:“我听说黄莺已经离开了上海,汤先生怎么还不走?” 汤明宇:“她欠我的钱,用一处房子抵押。这段时间,我正在四处寻找买主,等卖了房子,我就会回去。我也着急,家里还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处理……” 丁凯文很惊讶,按照黄莺匆忙逃走的迹象,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还汤明宇的钱? 等到汤明宇一杯伏特加下肚,丁凯文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某天夜里汤明宇发现黄莺拎着皮箱从家里出来,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于是就在街上拦住了她,黄莺应该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要逃走,她急于摆脱汤明宇,把秦少宏的房契给了他,做为那笔钱的补偿。 丁凯文听完汤明宇的讲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女人真是一个祸害!” 他是感慨秦少宏的房子被黄莺骗走。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但是汤明宇对这句话立刻表示赞同,说道:“我早就说过,她就是一个黑心的骗子,可是谁都不相信!我在军统站说她是共党,同样没人相信!” 丁凯文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相信她是共党,我觉得她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汤明宇:“我敢打赌,黄莺绝不是被人利用,她一定是共党!” 丁凯文:“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能说来听听吗?” 汤明宇欲言又止,疑惑了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对黄莺的事这么感兴趣?” 丁凯文敲了敲吧台,叫道:“服务生,再给这位先生来一杯伏特加,算我的账。” 然后笑着说道:“不瞒汤先生说,我是《上海影讯》报的记者,关于她坑害你的那篇报道,就是我写的。” 汤明宇惊喜的说道:“是吗?那我真是要感谢感谢你!” 丁凯文:“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跟我详细说说这件事。你也知道,我们记者就是靠新闻吃饭。” 汤明宇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有同伙,有人帮着她离开上海!不是共党的话,干嘛要弄得神神秘秘!” “她有同伙?你怎么知道?” “这女人以为我被她打发走了,其实我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你已经得到了补偿,为什么还要跟着她?” “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搞什么把戏!” 丁凯文笑道:“她要真是共党的话,能让你追踪到?汤先生,你不是在吹牛吧?” 汤明宇有些发急,说道:“我干嘛要吹牛?我去找黄莺的时候,从街口路过,看见一辆黄包车停在那,当时有人要坐车,车夫说他收工了。” “这……应该很正常吧?” “等到黄莺出来后,那个车夫拉着车跟过去,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话,黄莺立刻上了车。这也正常?” “车夫说了什么话?” “我离的比较远,没听清楚。” “然后呢?” “然后黄包车把她送到新达洋服,我担心被他们发现,就没敢再跟过去。” “就这些?” “十几分钟后,黄莺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上了街边一辆轿车走了。” “你没再继续跟踪下去?” “我骑着脚踏车,哪里能追得上四个轮子的汽车。” “新达洋服在哪?” “三马路慕尔堂教会学校对面就是!” 正文卷 第357章 另有其人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丁凯文开着车来到慕尔堂教会学校门前。 汤明宇说的没错,新达洋服店就在学校的斜对面,店门口还立着一块牌子:三十年专业裁缝,任新达恭候您的光临。 这会是地下党的交通站吗?丁凯文思索着,他不想打草惊蛇,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丁凯文将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暗中监视着洋服店里的人员进出情况。因为他处在被停职的阶段,手底下没有人手可用,只能是自己亲自上阵。 西式洋服是目前比较流行的服装款式,即使是晚上,前来店里的顾客也很多。丁凯文观察了一会儿,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进进出出最少有十几个人。 丁凯文下了车穿过马路,推门走进店里。 店主是一位头发略有些花白,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案板上裁剪着布料。另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人是他太太,负责给顾客测量衣服尺码。 “先生,是要做衣服吗?”见丁凯文走进来,任太太热情的打着招呼。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我想做一套西装。” 任太太:“先生,你今天来的好巧,店里刚进了一批做西装的上等布料,你要不要挑选一下?” 丁凯文:“我不懂布料好坏,就请你帮着选一种吧,主要是颜色最好用黑色或者是深蓝色。” 任太太手脚麻利的拿起一匹黑色布料,在丁凯文身上比量着,说道:“先生,这种布料是从美国进口,熨烫之后,特别的笔挺!”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好,就用这种面料。” 任太太拿过皮尺,说道:“先生,你张开手臂,我给你测量一下尺码。” 在测量衣服尺码的时候,丁凯文装作漫不经意的问道:“任老板做这一行,有多少年了?” 任新达停下手里的剪子,想了一下,颇为感慨的说道:“到下个月,刚好四十年!” 丁凯文:“四十年?那你店门口写的三十年,是谦虚来着?” 任新达:“我十四岁学徒,今年五十四岁,我是按照这个计算的。真正给客人裁剪第一件衣服,那是三十几年。” 任太太纠正着说道:“什么三十几年,到今年刚好是三十二年。” 任新达:“我都记不住,你反而能记得清楚?” 任太太嗔怪道:“我嫁给你那年,正好是你出徒的日子,我怎么会不记得?” 任新达用手拍着额头,连声说道:“对对对,是三十二年,那年我们刚成亲。” 听着这对夫妻谈论往事,看着任新达娴熟的裁剪布料,丁凯文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这样的人会是共党? “任老板,我的衣服做好了吗?”房门一响,一个拎着挎包,三十几岁的女人走进来。 任新达:“我看一下你的收据。”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新达洋服的收据递过去,任新达接过来看了一眼,伸手从案板下面拿出一个本子,对照着收据翻阅着。 半分钟后,任新达说道:“张秀珍,水蓝色对襟洋装一套,对吧?” 张秀珍:“是的。” “你的这套衣服昨天就已经做好了。家主婆,你给那位先生量好尺码之后,带张太太进去试一下衣服合不合身。”任新达嘱咐着任太太。 “张太太,你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任太太说道。 张秀珍:“没关系,不着急。” 丁凯文心里一动,说道:“店里还有试衣服的地方?” 任太太笑道:“先生,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没在裁缝店里做过衣服。” 丁凯文:“是。这是第一次。” 任太太:“那就难怪,裁缝店都有试衣服的地方,如果有哪里不合适,我们好及时给人家修改。” 丁凯文:“那要是试着很合身,是不是也有人穿着走的?” 任太太:“有。前几天就有一位小姐,试了一下,说是急着参加什么宴会,直接就穿走了。” 丁凯文:“是不是一位姓黄的小姐?” 任太太回忆着:“好像还真是姓黄,三个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本子上应该有记录……先生,你和那位黄小姐认识?” 听说是三个字的名字,丁凯文心念电转,说道:“她是叫黄招娣吧?” 任达新翻着本子,查找了一会,说道:“对,是叫黄招娣!” 丁凯文:“黄招娣是我表妹,就是她介绍我来这做衣服。” 任太太:“黄招娣是你表妹呀?那太好了!她换下来的衣服还留在店里,说是第二天来取,这一晃一个多月也没见人影,她是不是忘记了?” 丁凯文笑道:“还真是有可能,我这个表妹一向都是丢三落四,她的衣服在哪?” 任太太:“你等一下。” 她走进帘子后面,不一会儿,拎出一个纸袋子递给丁凯文,说道:“你看是不是你表妹的衣服?” 丁凯文拿出来一看,一点都不错,正是黄莺穿过的衣服。 这么看来,这家洋装店是地下党交通站的概率很小,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汤明宇跟踪到。 黄莺事先来这裁剪了一套衣服,在临走的时候,到店里换上。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掩饰身份,毕竟她是一个电影明星,认识她的人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多一些。 任太太:“当天你表妹走的时候,我感觉她那件衣服的腰身有些肥。你回去后告诉她,如果觉得不合身,可以拿回来,我们免费给修改。” 丁凯文:“好的,我会转告她。” 测量好了丁凯文的尺码,任太太去带张秀珍去里间试衣服。 任达新:“先生,你要先交一下定金。” 丁凯文:“哦,多少钱?” 任达新:“这套西装的工料费总共是八万块,你先交两万就可以。” 丁凯文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 “在这里签你的名字。”任新达递过那个本子,指着标注‘黑色进口面料西装一套’后面的空格。 丁凯文看了一眼,所有顾客都会在本子上签名。 他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了‘丁宝山’三个字,这是他出国之前的名字。 任新达看了一下,在收据上写下:丁宝山,进口面料黑色西装一套,已交定金两万块整。 丁凯文拿起那个登记本子,说道:“不知道我表妹的字有没有进步,是不是还像蚯蚓一样,写的弯弯曲曲。” 任新达笑道:“女孩子嘛,能认识几个字就很好,写的好坏不要紧的,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丁凯文翻到前几页,找到了黄莺的记录:墨绿色西式套装一套,黄招娣。 他和黄莺如胶似漆的日子里,不止一次见过她的笔迹,这个签字绝不是她的亲笔签名! 就是说前来订做衣服的另有其人! 正文卷 第358章 笔迹 丁凯文漫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任老板,这不是我表妹的签名,谁替她来订做的衣服?” 任新达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嗳呀,记不得了,记不得了,毕竟是一个月前的事。” 丁凯文:“本人没来,衣服尺码怎么测量?” 任大新:“顾客自己提供量体尺码也可以,但是如果出现不合身的情况,因为不是在店里测量,所以我们是不会赔偿,只能帮着修改修改。” 任新达将一本挂在钉子上的夹子摘下来,上面夹着十几张大小不一的纸。他翻找了一会,扯下其中一张纸递给丁凯文,说道:这就是黄小姐的量体尺码。 丁凯文接过来一看,纸上写了一些数字,诸如肩宽、臂长、胸围、腰围、臀围等等。 这张纸上没有任何能够查找到来源出处的标识,除了一手歪歪扭扭的钢笔字。 丁凯文:“任老板,这张纸可以给我吗?” 任新达疑惑的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丁凯文微笑道:“我拿着它去逗一逗表妹,一个大姑娘,字写的这么难看,也不嫌丢人。” 任新达大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给小姑娘逗的哭鼻子。拿去吧,留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丁凯文:“谢谢,再见。” 任新达:“丁先生慢走,记得十天后来取衣服。” 丁凯文:“好的。” 几分钟后,任太太从里间走出来,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纸袋,说道:“丁先生怎么没把黄小姐的衣服拿走?” 任新达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要我看啊,这兄妹俩都是粗心大意的人!算了,等他来取西装的时候,记得提醒他就是了。” 从新达洋服店出来,丁凯文基本排除了这里和地下党有任何关系,从店主夫妻的年龄和言谈举止来判断,他们就是普通的手艺人。 ——整件事在丁凯文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共党随机找了一家裁缝店,替黄莺准备了一套衣服,这样做的目的是,既能起到伪装掩饰身份的作用,又可以将潜在的跟踪者引入迷途。因为若是对洋服店展开调查,完全是一个错误调查方向。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钟。丁凯文脱下外衣,躺在床上沉思了半晌,又起身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纸。 他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张纸的最上面应该是有标识,但是被故意撕掉。笔迹倒是很容易辨认,问题是上海有几百万人,想找到写字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他看了一会儿,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发现纸上有一些其他的痕迹,应该是在上一张纸写字的时候,下笔的人手劲略重,留下来的印记。 这个新发现,让丁凯文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将纸平行举在眼前,借着灯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痕迹,虽然很模糊,依稀还是能够看清楚。 上面的痕迹写的是:《开明国语课本》一套、《世界各国成功人传》一本,后面是几个更加不易辨认的数字。 这些隐约的痕迹和新达洋服店的签名、以及这份量体尺码上的笔迹基本相同,这是同一个人所写! 像丁凯文这样的特工,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断,这很像是一家书店的销售结算单据! 上海有上千家大大小小的书店,这其实还是一个没有头绪的线索,因为谁也不可能一家一家的去核对笔迹。 但是因为心里有了怀疑的目标,所以丁凯文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光华书店! ………… 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进来。” 张茂森推门走进来,说道:“处长,你让我调查春和茶馆的崔掌柜,基本查清楚了。” 高非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他是什么人?” “是太子的人!” “确定吗?” “确定。崔掌柜,本名叫崔景福,是地道的重庆人,早以前是小蒋的马弁,算是贴身亲随。” “那个小伙计也是他们的人?” “他不是。” 高非沉吟着,说道:“太子的人搞得像是共党一样,装神弄鬼开了这么一间茶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张茂森压低声音说道:“根据我掌握的线索,他们是在监视王芳雄站长!” 这真是让高非很惊讶,说道:“监视站长?真是好大的胆子!难怪他们把茶馆开在吴淞路……” 张茂森:“处长,我们是不是得把这件事告诉站长?” 高非沉思着,太子的人为什么要监视王芳雄?这是小蒋的意思还是来自更上层的意思?他们既然是针对军统,对上海站的主要官员必然是十分熟悉,会不会也掌握了自己一些情况? 几分钟之内,他做了一个决定,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配枪挂着腰上,说道:“我不管什么太子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胆敢监视站长,就是对军上海站的挑战!走,跟我去会会他们!” “是!”张茂森立刻出去集合自己组里的人。 一个小时之后,几辆轿车停在春和茶馆门口。 张茂森带着人当先走进茶馆,小伙计见这些人气势汹汹,感觉有些不太对头,但还是笑脸相迎:“几位是喝茶吗?” 张茂森巡视了一圈茶馆里的几桌客人,说道:“警察局便衣队办案,所有人都出去!” 崔景福从柜台里走出来,说道:“你们警察局的人?麻烦给我看一下证件。” 张茂森掏出证件递过去,崔景福看到证件封皮上‘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几个字,脸色微微有些变色。 他回头对伙计说道:“请客人们先离开,今天的茶资全免。” 客人们纷纷起身离开了茶馆,崔景福对小伙计说道:“你到后面去,不叫你不要出来。” 等到茶馆里彻底清净,高非这才下了车,迈步走进茶馆。 高非:“你好,崔掌柜。” 崔景福:“你好像来过我的茶馆,想不到居然是一位军统的长官。” 高非笑道:“崔掌柜,当着真人别说假话。我第一次来你的茶馆,你就知道我是谁,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何必再遮遮掩掩?” 听高非这么一说,崔景福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索性也就不再掩饰,说道:“高处长既然知道我在为谁工作,今天这么大的阵势,有什么指教?” 高非就近坐在一把椅子上,说道:“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监视王站长。” 崔景福淡淡的说道:“高处长,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最好不要参与的好!” 正文卷 第359章 螳螂捕蝉 高非审视了他一会,冷冷的说道:“你在威胁我?” 崔景福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怎么敢威胁堂堂军统站中校处长?我只是奉劝高处长,人应该顺势而为……” 不等他说完,高非一挥手,吩咐道:“把他带到后面厨房!” 两名特务上前扭住崔景福胳膊向后面拖拽。 崔景福又惊又怒,说道:“高处长,你要干什么?我是替谁工作,你心里清楚的很,千万不要胡来!” 站在一旁的张茂森冷笑道:“胡来?我告诉你,敢威胁我们处长的人,那才叫胡来!” 厨房内的两名厨工和一名杂役,外加那名小伙计,都被带到外面雅间派人统一看管。 高非:“老张,你们先出去,我和崔掌柜单独聊聊。” 张茂森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崔景福,说道:“崔掌柜,祝你好运。” 崔景福不服不忿的瞪视着高非,他不相信对方敢把自己怎么样,毕竟他是有着特殊背景的人。 高非点燃了一支香烟,连抽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说道:“崔掌柜,我们上海站审讯犯人,一向都是由行动处负责。对付那些不愿意配合的人,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开口,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逞英雄!” 崔景福:“你,你要对我用私刑?” “不。我现在没有那份儿耐心,我只用最直接的办法解决问题!”说着话,高非解开枪套,掏出了柯尔特手枪。 “高处长,我是奉命监视王站长,你们军统如果觉得有任何问题,可以去联系我的长官,甚至可以去问建丰先生。何必来为难我呢?” 高非:“你不用拿建丰先生来压我,在军统内部,除了委座,我们只知道服从戴局长的命令!” 崔景福:“高处长,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有什么必要牵扯进来?” 高非打开手枪保险,说道:“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这是军统的家训,我一直铭刻于心。你监视王站长,等于是惹到了上海站,就算是告到委座那里,我们也有理可讲!”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崔景福多少有些紧张,他早就听人说过,军统杀人就如同杀只鸡那么简单。 高非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知道你监视王站长的目的。” 崔景福迟疑着,说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高非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什么军衔?少尉还是中尉?” 崔景福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说道:“是中尉。” 高非点点头,举起手枪对准崔景福的头部,说道:“崔中尉,我给你十秒钟考虑时间,如果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景福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颤声说道:“高处长,你,你就这么杀了我,怎么向上面交待?” 高非笑道:“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替我考虑。我可以说是枪支走火,也可以在你手里塞一把枪,说你突然袭击我,我是开枪自卫。” “你这样的理由,谁会相信?骗三岁的孩子去吧!” “你觉得我杀一个区区中尉,而且是为了王站长杀人,上面会怎么处分我?军职降一级?还是关十天八天禁闭?” “即使军统护短,建丰先生也一定会追究……”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跨部门调查军统少将站长,这种事最好的结果就是内部消化。如果我是建丰先生,我会选择息事宁人,死了一个小中尉而已,何必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 “崔中尉,我要倒数了,十、九、八、七、六、五、四……”高非的眼神里,戏谑中掺杂着冷酷。 “等等……我说。”崔景福头上冒出细微的冷汗,被一只打开保险的手枪指着脑袋,没有几个人能够保持镇定。 “崔中尉,你这样就对了,这种内部派系间的斗法,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何必把性命搭进去?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任务是监视王站长,找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 “那你们找到证据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是为了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中来,王站长是少将,在国府高层影响力很大,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对建丰先生非常有利。” “你们想找机会要挟王站长?” “……是。” “这是建丰先生要求你们做的吗?” “是……我们自作主张的行为,跟建丰先生无关。” 听着崔景福接下来的解释,高非大致有些明白了。 ——小蒋在苏俄工作生活了十几年,深受共产思想熏陶,行事风格也难免受到影响。回到国内后,他突发奇想,决定在三青团挑选精干力量,组织类似地下党交通站一样的情报部门。 ——三青团的人,大部分都没受过系统的特工培训,所以在工作中就会显得不那么专业。经常在接头的时候,表现就如同不入流的蹩脚演员一样,很容易被有经验的特工察觉。 ——但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即使被人发现形迹可疑,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之后,就没人敢继续调查下去。 高非:“你们既然查不出王站长的把柄,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崔景福:“我的上级说,既然抓不到大鱼,就看看能不能抓一些小鱼。” 高非冷笑道:“所以你们就监视我?或者是监视左处长?” 崔景福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左处长是情报处处长,我们不敢去查他。至于你高处长,接连查处了几起军内贪污大案,要是想贪赃枉法,机会多的是,所以我们知道查你也是白费力气。”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就权当你说的是真的。除了我和左处长之外呢?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目标。” 崔景福:“最近,我们在查丁凯文。”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为什么查他?” 崔景福:“在黄莺逃到延安之后,我们才开始注意到他。虽然他现在暂时失意,但是凭着他的能力,我们认为他早晚还会东山再起。” 高非揶揄着说道:“想不到丁凯文这匹千里马的伯乐,居然是三青团的人!” “我们是根据他之前侦办的案子,得出的结论。就像你高处长,人人都知道你的手段,说实话,我们不想招惹你这样的人。” “所以,你们想借着他失意之际,抓到他的把柄,将他控制在手里,成为三青团埋在军统上海站里的一颗钉子!”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希望他能经常提供一些军统内部消息。” “那你们找到他的把柄没有?”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的人在暗中跟踪他,发现他在监视一家书店……” 正文卷 第360章 放弃 因为光华书店是为高非专门设立的联络点,没有和其地下党情报员发生横向联系,所以丁凯文虽然连续监视了一周时间,但是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每天书店都是正常营业,丁凯文偷偷跟踪过几次他认为可疑的顾客,包括晚上回去住处的伙计阿文,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那位马掌柜更不用说,几乎很少走出书店。有顾客就接待,没有顾客就捧着一本书,靠在柜台里一本接一本的读。 今天傍晚,丁凯文决定亲自到书店内确定一下,这家店到底是不是共党的交通站! 按照任新达所说,替黄莺订做衣服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毫无疑问,阿文更符合那个身份,虽然他不一定是主要人物,但是一定是整件事关键的执行者! 因为丁凯文担心会惊动共党,他要做的是万无一失,所以只有在确实无法判断的情况下,他才会去把任新达夫妻找来当面认人! “先生,您是买书还是买其他的用具?”阿文见有顾客上门,连忙热情的打着招呼。 “哦,我买几本书。”丁凯文四处打量着书店的环境。 “您要买哪一类的书?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挑选。”阿文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也经过特科的培训,对于陌生人还是很警惕。 丁凯文:“谢谢,我自己挑几本。” 阿文:“好的,您随意。” 丁凯文在书架内浏览一圈,按照分门别类标签,挑选出了一套《开明国语课本》和一本《世界各国成功人传》,为了不引起怀疑,顺手拿了另外一本小说。 “伙计,结账。”丁凯文将一摞子书放在柜台上。 阿文拿过核算了一下:“先生,一共是三千五百块。” 丁凯文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五千元面额钞票递过去,趁着阿文回身找零钱的时候,他拿过柜台上的便笺看了一眼,无论是样式还是纸张质地,基本和他手里那张相同。唯一缺少最上面一行打印的字:上海光华书店。 如果阿文的书写的笔迹和印痕相同,就可以确定这家书店是共党交通站! “您等一下,我给你开一张收据。”阿文将零钱找给丁凯文。 他拿起钢笔,拧开笔帽,刚刚在便签上写了一个‘开’字。冯一凡从里间走出来,他看见丁凯文站在柜台前,不由得一愣。 丁凯文不认识冯一凡,冯一凡可认识他。而且不仅仅是认识,因为他派人跟踪过林佳慧,所以连丁凯文住在哪儿他都知道。 丁凯文的住处附近最少有两三家书店,他有什么必要跑到吴淞路来买书? 看到丁凯文紧盯着阿文写字的手,冯一凡心里一动,他快步走过来,不着痕迹的拿过便签,对阿文说道:“阿文,你去把仓库收拾一下。” “好的。”阿文放下笔转身进了里间,仓库里书堆放的整整齐齐,根本不用收拾。 冯一凡写好了收据,回身拿过一个纸袋,把那几本书装起来,递给丁凯文,客气的说道:“先生,您慢走。” 丁凯文点点头,拿着纸袋走出书店。 高非跟了丁凯文一段路,确信他暂时不会回来,立刻调转车头返回书店。 阿文:“高先生来了。” 高非:“马掌柜在吗?” 阿文:“在里间。” 高非推开里间门走进去,冯一凡正坐在床上纳闷,不知道丁凯文今天怎么会忽然来到书店。 见高非走进来,他连忙站起身说道:“丁凯文刚才来店里……” 高非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看见了。冯先生,你们在某些环节上露出了马脚,我相信丁凯文如果一直找不到证据,就会直接动手抓人!” 冯一凡很吃惊:“露出了马脚?你怎么知道?” 高非:“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丁凯文已经监视你们一周时间。” 冯一凡:“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高非随手从桌上拿起两本书,说道:“不管他察觉到什么,这个交通站已经不再安全,必须放弃。” 冯一凡:“我这就收拾东西。” 他心里很清楚,既然被监视了一周,那就说明自己一定是露出了破绽。 高非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说道:“书店里尽量弄得凌乱一点,把这些文件烧毁,不要烧的太彻底,最好让人能够查到源头。” 冯一凡接过文件翻了翻,说道:“这是什么文件?” 高非:“都是和三青团有关的文件,可以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他们看到这些东西,就不敢再继续追查下去!” 冯一凡叹了口气,说道:“高非,做为你的上级,这几个月以来,我三番两次出纰漏,真是愧对组织的信任!” 高非:“冯先生,现在时间紧迫,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天上午我就会带人来查抄书店,你们今晚就要撤离上海!” 冯一凡点点头,说道:“好!我撤离后,你要记得每周六晚上九点钟,收听短波对你的明码呼叫,组织会给你指派新的联络人。”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明白。我得走了,我担心丁凯文再杀一个回马枪!” ………… 第二天一早,站长室内。 听完高非的汇报,王芳雄气得一拍桌子,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我是一心忍让,没想到他们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竟然敢派人监视我!” 高非:“站长,我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我也很生气,所以就擅自做主,去查抄了春和茶馆。” 王芳雄一挥手,说道:“抄的好!只要拿到口供,我就敢去委座面前去评评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站长,我劝您消消气。我现在仔细一分析,觉得咱们不能太冲动。”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上面也不能太偏袒三青团的人!” “站长,您见过哪个亲爹把儿子往死里打的?还不是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戏。” “……那依你的意思呢?”王芳雄恨恨的吐了一口气。 “依我的意思,咱们把三青团的人逐出上海地界,算是给太子帮一点警告,您再密电上报戴局长说明此事原委。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就么算了吧。” 王芳雄余怒难消,大声说道:“我要是真拿着那个崔什么福的口供去重庆,也够他喝一壶的!” 高非提醒着说道:“站长,您还看不出来态势吗?名义上是党团合并,实际上三青团的一半由太子帮控制。再看看最近的人事任免名单,少壮派正在向高层渗透,这说明什么?说明委座早晚都是要把大权移交!您要是闹的太僵,将来可就举步维艰处处荆棘!” 正文卷 第361章 人算不如天算 王芳雄能够做到少将站长的职位,当然不是一个只知道逞强的匹夫,他非常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在高非的提醒下,自然更是犹如醍醐灌顶。 他沉思了一会,说道:“好吧,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 高非:“站长,经过我的调查,我发现并不是只有春和茶馆有问题,同在吴淞路的光华书店也很可疑,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人。” 王芳雄冷笑道:“看来我王芳雄还真是让他们费尽心机,居然弄了两个情报站监视我!” 高非:“光华书店倒并一定是太子的人,也可能是共党,也可能是其他势力。” 王芳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敢在我们军统眼皮子底下设立情报点,绝对不能容忍,必须予以铲除!” 高非:“我明白!”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高处长,幸亏是你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唉,想想都后怕……” 王芳雄不是客套,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也就是三青团特务的能力太差,要不然早就查到了王芳雄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高非正色说道:“您是上海站的掌舵人,维护您的声誉和安全,就是维护我们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非常明白!” 王芳雄不住的点头称赞,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好好,说的好!这件事你办的也好,比抓几个共党情报员还要重要!查抄光华书店的事,要派得力人手,争取人赃俱获,录了口供再把他们撵走!” 高非:“您放心,查抄光华书店,我亲自带人去办!” 王芳雄:“嗯,去吧。” 高非:“是!” 他匆匆离开了站长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吩咐人:“让马超群集合人手,跟我去抓谍匪!” 没几分钟,马超群兴冲冲走进来,说道:“处长,十组的人全部集合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 高非:“马超群,我是尽量给你安排立功受奖的机会,希望你能尽职尽责的好好表现,你懂我意思吗?” 马超群面露感激之色,说道:“处长,我懂。您放心,我绝不会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高非:“好,立刻带着你的人,把吴淞路光华书店围起来,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是!”马超群转身出去,带人赶奔吴淞路。 之所以派他去查抄书店,是因为高非知道,丁凯文和马超群最近来往密切,由马超群嘴里说出的话,丁凯文会更加容易相信。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伸手拿起电话:“喂?我是高非。” 电话里传来王芳雄掩饰不住的兴奋声音:“高处长,查抄书店就派别人去吧,你马上跟我去虹桥机场!要穿的得体一点!” “是。”高非不便多问,放下电话,心想这可能是去迎接什么大人物。 他换上全套军服,刚走出办公室,陈秘书一路小跑着过来,说道:“高处长,站长在车里等你。” 高非连忙快步下楼,王芳雄的车就在门口,前面还停着一辆警卫车。 高非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后座坐着王芳雄,副驾驶位置坐着左枫,他也是一身笔挺的军服。 左枫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高非,笑道:“高处长,咱们俩是想到一块去了。” 高非:“站长说让我穿得得体一点,我一想,还有什么衣服比军服更得体呢?” 左枫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出军统站大门。 高非:“站长,咱们去机场是接什么人?” 王芳雄:“去迎接戴局长!” 高非惊讶的说道:“我听说戴局长正在北平天津两地视察,怎么忽然来到上海?” 王芳雄微笑着说道:“内中缘由,不可说,不可说。” 左枫嘿嘿一笑,说道:“听说蓝蝶小姐的新电影今晚在光明戏院上映,上海的各界名流都会前去捧场。高处长,你不准备带着太太去看看吗?” 高非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恍然,说道:“哦,你是说戴局长专程……” 左枫笑道:“高处长,我们听站长的,不可说。” 王芳雄轻轻摇摇头,说道:“左枫啊,你这个人呀,就是聪明过了头!” 左枫:“站长,您看这也没有外人,而且我也只是胡乱猜测,不用太当真。” 高非赞叹道:“左处长确实是适合做情报工作,连这种事也打听的一清二楚,佩服,佩服。” 左枫:“戴局长这次来上海,这也算我们上海站全体人员的福分,能够有幸受到他老人家的当面教诲。” 高非:“是啊,我只是在培训时期,见过戴局长一次,这一晃六七年再也无缘见到。” 说话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几分钟后,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 这场雨来的很急,似乎是天河决了口一样,伴随着电闪雷鸣,顷刻之间天地一片昏暗。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出来的时候天气还很好,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左枫:“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啊……要不然上海的雨水也很频,这个月都下了六七场雨了吧?” 狂风伴着大雨倾盆,路上的能见度很低,高非一边嘱咐司机慢点开车,一边说道:“下点雨倒没什么关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飞机降落。”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正在担心这件事。” 轿车在十几分钟后来到了机场,虹桥机场虽然名义上是民用机场,但是实际上控制在军方手里。这样做的好处是,只要一开战,机场能以最快速度转变职能,改为军用机场。 王芳雄没有下车,说道:“派人去塔台问一下,有没有戴局长专机的消息。” 高非摇下车窗,招手示意前车的警卫下车。 两名警卫冒着雨跑过来,说道:“高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高非:“去塔台询问一下戴局长专机的情况。” “是。”两名警卫飞跑向机场塔台方向。 半个小时之后,两名警卫返回来,说道:“高处长,塔台值班人员说,因为天气极其恶劣,不适合飞机降落,戴局长的专机已经调头飞去南京。” 左枫:“戴局长的专机要是能在多等一会,天气也许就晴了,这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高非:“可能驾驶员担心燃油不够吧?” 王芳雄低声咒骂着:“遭瘟的天气!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赶今天下雨!” 这是没办法的事,人算不如天算,这种天气下,不要说飞机无法降落,就是在陆地上行驶的汽车都要小心翼翼,避免因为大雨发生交通事故。 正文卷 第362章 电讯中断了 回到上海站,已经是中午时分。 吃过了午饭,王芳雄在办公室坐了一会,觉得还是不太放心,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我是军统上海站王芳雄,局线代码0537……给我接南京站钟站长。” 半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喂?” 王芳雄:“是老钟吗?” “你是哪位?” “老钟,我是王芳雄。” “哦,原来是芳雄兄,你好你好。自从重庆一别,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主持南京工作,我这边也一大摊子事,要不然真该找机会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国府即将还都南京,我现在是一刻也不得闲……咳咳,咳咳……” “老钟,你生病了?” “没事。今天南京下雨,气温骤降,我可能是受了些风寒。” “那你可要保重身体。” “谢谢关心。” “老钟,知道戴局长去南京的事吗?”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因为正在下雨,所以大校场机场方面认为,这种天气飞机起降有些危险,但是戴局长坚持要在南京降落,现在还在沟通中。” “戴局长从天津飞到上海再到南京,如果燃油不充足的话,可能没办法再去其他机场降落。” “我正在和大校场机场协调,实在不行就在附近的土山军用机场降落,刚好都是同一航空区域。” “那好,飞机降落后,请给我来一个电话。” “好的,好的。” “再见。” “再见。” 王芳雄放下电话,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窗外哗啦啦的雨声里,不知不觉中竟然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王芳雄坐直了身体,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高非拎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说道:“站长,查抄光华书店的人已经回来了。” “抓到人没有?” “没有。马超群带人赶到的时候,书店早已经人去屋空,店里翻找的很凌乱,看得出他们是事先听到风声,连夜就跑了。” “查出他们是哪一方面的人了吗?” 高非把文件袋递过去,说道:“这是马超群在灰烬里找到的一些没烧完的文件,您看一下。” 王芳雄打开文件袋,从里面倒出十几页残破的纸片,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冷哼道:“难怪事先得到消息,又是太子的人!” 高非:“我猜他们一定是不想落下口供,所以才连夜逃走。” 王芳雄点点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剩余的事让警察局去做,让他们把春和茶馆和光华书店查封……” “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打断了王芳雄的话。 王芳雄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我是王芳雄……哦,钟站长,怎么样了,戴局长的飞机降落了吗?” 钟站长:“王站长,情况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飞机的电讯忽然中断,迄今仍未联系上,我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电讯中断?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两个小时之前,当时大校场机场已经允许飞机降落,但是现在连飞机的影子都看不到……哦,对不起,机场的负责人和警察局的人都来了,我回头再和你说。” 那边钟站长匆匆挂断电话。 高非看出王芳雄神色不对,问道:“站长,出什么事了?” “戴局长的飞机失踪了。” “失踪了?” 王芳雄喃喃着:“我说怎么在回来以后,就感觉坐卧不宁……” 高非劝解道:“站长,您别太悲观,或许是飞机的电讯故障,可能再等一会就会恢复。” 王芳雄摇摇头,说道:“即使电讯故障,飞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时候窗外的雨势已经逐渐趋缓,昏暗的天际间逐渐露出了一抹亮色。 ………… 晚上八点钟,夜巴黎酒吧。 听着马超群的讲述,丁凯文有些将信将疑,如果光华书店是三青团的情报点,那就等于推翻了他之前全部的怀疑。 马超群喝了一口酒,说道:“丁科长,其实站里谁都不相信,你会和共党有瓜葛,只不过是因为黄莺的事情,受到了牵连。” 提起这件事,丁凯文十分郁闷,他本以为这次抓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挖出共党交通站,为自己洗清嫌疑,重新获得站里重用。没想到忙活了几天,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算是我倒霉吧!……服务生,再来一凭白兰地!”丁凯文对服务生打着响指。 丁凯文最近几天晚上,一直在监视光华书店,习惯了带枪在身上。 喝了几杯酒,感觉有些燥热,他将外衣脱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么一来,腰上手枪就不可避免的露出来。 马超群提醒他,说道:“枪。” 丁凯文连忙把枪摘下来,塞在外衣下面。酒吧内灯光昏暗,他的这一举动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但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个男人在无意中发现了他藏枪过程。 男人想了一下,站起身迈步走过来,说道:“二位先生,给我看一下你们的证件。” 丁凯文今晚本来就气不顺,从来也没有人检查他的证件,何况是在这种娱乐场所,他打量了这个人几眼,说道:“你是干什么的?警察?” 对方说道:“没错,我是警察。” 丁凯文:“你给我看一下你的证件。” 对方把手慢慢按在腰间,说道:“我会给你看,不过你们先出示一下证件!” 马超群看到对方腰里像是一把手枪的形状,为了避免因为误会发生冲突,他连忙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兄弟,你放松一些,我们是军统上海站的。”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证件,说道:“你是高处长的属下?” 马超群:“对。” “抱歉,是我太过敏感,打扰了。”男人还回证件,转身就要走。 丁凯文:“你看了我们的证件,你的呢?不会是一个假警察吧?” 男人从怀里掏出证件,递给丁凯文,说道:“我是中统上海站陈亮,都是自己人,刚才多有冒犯。” 丁凯文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中统有一个叫苗新的……” 陈亮:“你认识我们苗队长?” 丁凯文:“算是老熟人了……” 当年特工总部围捕元隆当铺,抓获了十几名中统的特工,其中就包括苗新。 正文卷 第363章 分析 两天后,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面色沉重的说道:“刚刚从南京传来的消息,戴局长乘坐的飞机残骸在岱山被找到,初步分析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导致飞机失控撞到了山上。” 高非:“那戴局长怎么样了?” 王芳雄沉默了一会,说道:“暂时还不清楚,恐怕是凶多吉少。” 左枫:“那么明显的一座山,就算是下再大的雨,飞行员应该也能看到吧?会不会是人为因素?……” 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有,不过就算要展开调查,也是钟站长他们的事。我要马上去南京,站里的工作暂时由左处长负责。” 左枫连忙站起身,说道:“是。” 王芳雄站起身,匆匆离开会议室。 左枫看了看众人,说道:“都散了吧,大家回去后要各司其职,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自乱了阵脚。有什么事要及时汇报!” 高非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设备科吗?我是高非。站里订购的录音机到货了没有?” 电话另一端:“高处长,刚到了十台。” “美国货还是英国货?” “是最新的美国货。” “那这样吧,你给我送过来一台,我也见识见识。” “是。” 十几分钟后,一名设备科的科员拎着一个小纸箱走进来:“高处长,录音机给您送来了。” 高非:“哦,你放那吧,我过几天还回去。” 科员拿过一个设备进出明细册子:“高处长,请您签一下字。” 高非拿起钢笔在‘领取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科员鞠了一躬转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笃笃!”房门一响,左枫推门走进来。 高非把正在摆弄的录音机放到抽屉里,说道:“左处长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左枫从兜里掏出香烟,扔给高非一支,自己点燃一支,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闲着无聊,找你随便聊聊。” 高非:“那正好,我心里也觉得闷得慌,正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左枫:“是因为戴局长的事吧?” 高非叹道:“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左枫吸了一口烟,说道:“高处长,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去虹桥机场的路上,我说了一句天有不测风云?” 高非回忆了一下,说道:“记得,你是说过。” 左枫:“当时说完那句话,我就觉得有些不吉利,因为下一句是‘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一语成谶,这么快就应验!” 高非也很感慨,说道:“是啊,偏赶上这几天都是雷雨天,唉……不过,说不定戴局长福大命大,能够化险为夷。” 左枫低声说道:“还化什么险!尸体都找到了!” 高非惊讶的说道:“左处长,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你可不好乱说。” 左枫:“这种事我敢乱说吗?我在南京的朋友,警务督察大队大队长杨蔚,今天一大早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在现场发现了几具尸体,都已经烧成了焦炭,根本无法辨认。只能通过衣服残片以及嘴里的六颗金牙,证实其中一具就是戴局长本人!” “是吗?那就是说,戴局长不幸蒙难是既成事实了……”香烟快烧到手指时,高非才惊觉,连忙摁灭在烟灰缸里。 左枫:“高处长,你也不想一想,飞机撞在山上,怎么可能还有人生还?站长他嘴上不说,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高非叹息着:“想不到戴局长一世英雄,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左枫冷笑道:“要是没有自己人暗下黑手,我是不相信一架飞机会无缘无故撞到山上!” 高非:“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左枫:“高处长,你是从军队出来的人,你觉得一架飞机撞到山上,会炸的那么彻底吗?尸体会烧成焦炭?” 高非思索着,说道:“正常来说,飞机发生剧烈撞击,发生爆炸是大概率的事情,机上人员被烧的难以辨认也不是不可能。” 左枫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说道:“飞机撞山发生爆炸,继而引发大火,是非常有可能,但是你忽略了一点!” “哦?哪一点?”其实高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只是故意不点破。 左枫:“南京连续下了三天雨,就算是飞机失事引发大火,应该也很快会被大雨浇灭,怎么可能把人的尸体烧成焦炭?” “你的意思是说,飞机在撞山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爆炸?”高非也不能一味的装糊涂。 左枫:“没错!” 高非:“你认为这件事是人为制造的事故?” 左枫点点头,说道:“想要谋害戴局长的人,只需事先在飞机上安装一颗定时炸弹,炸毁引擎动力,飞机就会失去控制,坠毁撞山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高非沉吟着说道:“想谋害戴局长的人自然是不会少,问题是谁有这样的手段和机会,能把定时炸弹安装到飞机上?” 左枫:“当然是自己人最有可能!” 高非:“你觉得会是谁?” 左枫:“那就要看戴局长触到了谁的利益!” 高非:“抗战结束后,军统一直在大力惩治军内贪污腐败,难道是军方有人做了手脚……” 左枫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高处长,戴局长是从什么地方飞来上海?” 高非:“先是北平,后是天津。” 左枫:“假如我分析的没错,那颗炸弹真实存在的话,就一定是在这两个地方被人做了手脚!”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但是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这只是你的猜测。” 左枫:“我听说戴局长在北平调阅汉奸名册时,没有发现金碧辉的名字,后来经过调查,是北平肃奸委员会主任马汉三收受贿赂,故意漏掉她的名字!” “你认为是马汉三?”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因为戴局长在事后说过,他不会轻饶了马汉三!” 高非没再接话,这种事私下谈论可以,真要拿到台面上说,那可是需要足够的证据!不是依靠推测分析,就能把马汉三那种级别的官员拉下马! 正文卷 第364章 协查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哦,你等一下……左处长,你的电话。” 左枫接过电话,说道:“喂,我是左枫,什么事?中统的人?……哦,好,你带他们到会议室等一下。” 他放下电话,沉思了一会,冷笑道:“军统和中统一向老死不相往来,戴局长刚一出事,他们是不是觉得有机可乘了?” 高非听了一个只言片语,问道:“我听你说什么协查?” 左枫:“中统来了一个叫苗新的人,说是有一些涉及到小沙渡监狱的问题,请我们帮着协调。” 高非心里很清楚,中统这是在调查黄友达的事,于是说道:“左处长,你现在负责站里全面工作,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定不少。我怎么也该帮你分担一些,我去接待中统的人。” 左枫也不客气,说道:“那就辛苦高处长了。对了,丁凯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让他跟你一起去,要是觉得中统的人太难缠,你就找一个借口出来,把丁凯文留下跟他们对付。” 高非:“呃……也好。” 十几分钟后,高非和丁凯文来到了会议室。 苗新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正和陈亮抱怨着:“军统这帮孙子真他妈能摆谱,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没人接待不说,连一杯热茶都欠奉!” 陈亮劝道:“苗队长,你就忍一忍,谁让咱们求到……” 会议室门一响,高非和丁凯文一先一后走进来,说道:“两位,不好意思,公务繁忙的很,来晚了一会。” 陈亮站起身,惊喜的说道:“高处长,你好,我是陈亮!” 高非打量了他两眼,说道:“陈亮?哦,对对,我记得你,两年前咱们在元宝街还合作过一次。” 陈亮:“是的,那次多亏了您的相助。” 苗新也站起身,说道:“你就是高非?” 高非笑道:“那错不了,如假包换。” 苗新快步迎上去,紧紧握住高非的手,说道:“当年若不是高处长仗义出手,世上可能都没有苗新这个人了。” 高非:“那时候,因为我们都在敌后工作,对谁也不敢过于相信,所以才始终没让你看见我本人,希望苗队长不要见怪。” 苗新:“我感激都来不及,哪会见怪。” “这位是我们情报处二科的丁科长。”高非替他引见着丁凯文。 苗新点点头,说道:“我和丁科长见过面,在76号的审讯室。” 丁凯文:“非常抱歉,那时候多有冒犯。” 苗新:“当时是各为其主,我能理解。” 陈亮:“丁科长,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丁凯文微笑道:“你好。” 众人落座之后,苗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提供便利,有一件案子需要小沙渡监狱方面配合调查。” 高非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准备什么时间去小沙渡监狱?” 苗新:“最好是今天。” 高非沉思着,他不能阻止苗新去小沙渡调查,因为那样的话,反而可能会让他起疑心。 丁凯文:“苗队长是调查什么案子?” 苗新:“当年我们的一名情报员黄友达,被日本人关进小沙渡监狱,获释后却离奇失踪。最近他的家属经常到站里询问,所以陈站长派我再查一下。” 丁凯文:“那应该找释放黄友达的经办人了解一下情况。” 高非:“黄友达是经由我手释放,事情经过我也跟陈站长说过一次。苗队长,我派人陪你们去一趟小沙渡,调取资料档案之类的手续,会省去很多麻烦。” 苗新:“那是最好不过了。” 高非思索着:“我让尹……” 丁凯文抢着说道:“高处长,站里最近都很忙,我是最清闲的一个,就让我陪着苗队长去一趟。” “那也好。”高非迟疑了一下,他本心并不想让丁凯文跟着去,但是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 丁凯文之所以主动要求去小沙渡监狱,他是不想待在站里。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内部调查科的人就会叫他过去问话,他主要是为了躲清静。 陈亮开着车,在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小沙渡监狱门口。 丁凯文先下了车,来到门口岗亭警卫,他掏出证件递给去,说道:“我是军统上海站的,郭监狱长在不在?” “长官,请你们等一下。”警卫看了证件,立刻进去向郭仁义通报。 十几分钟后,这名警卫返回来,说道:“长官,监狱长请你们进去。” 郭仁义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听说来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特工人员,他当然不会亲自出来迎接,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名监狱长。 陈亮在车里等候,丁凯文和苗新在警卫的引领下,沿着小门走进监狱内,转过几栋建筑物后,来到了监狱长办公室。 警卫先走进办公室内,立正敬礼:“报告,军统上海站丁长官他们到了。” 郭仁义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说道:“哪位是丁长官?” 丁凯文伸出手:“郭监狱长,你好,我是丁凯文。” 郭仁义挂着一脸的假笑,说道:“丁长官,你好,你好。” 丁凯文:“郭监狱长,我今天来是有一些公务。” 郭仁义:“你请说。” 丁凯文:“日本人曾经在这里关押了一批政治犯,我要调取其中一名犯人的档案。” 郭仁义直皱眉,说道:“这些档案都压在最下面,找起来很麻烦……” 丁凯文:“需要我给站里打一个电话吗?” 郭仁义连忙摆手,说道:“丁长官,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因为都是要销毁的档案,找起来确实很麻烦……你要调取谁的档案?” 苗新在一旁说道:“崇德女中的一名老师,叫黄大新。” 郭仁义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对门外叫了一声:“六子!” 六子推门走进来:“监狱长,您有什么吩咐?” 郭仁义:“带两个人去仓库,把黄大新的档案翻出来。” “是。”六子转身出去。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六子拿着一份摞落满灰尘的文件袋走进来,说道:“监狱长,黄大新的档案找到了。” 苗新接过文件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逐一查阅着明细。 档案记录的很清楚,黄友达是以什么罪名被抓,何时从提篮桥监狱转押过来,关在几号牢房,以及最后在什么时间被释放,上面都有记录。 苗新:“郭监狱长,黄大新被释放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那我可没留意。六子,你发现异常没有?跟两位长官说说。”郭仁义只盼着这两人赶紧走,自己好睡一个午觉。 六子挠挠头,说道:“高处长审问这批犯人的速度很快,每隔十几分钟就释放一个,除了中间毙了一个犯人,再没什么异常……” 正文卷 第365章 没有照片的档案 丁凯文打断六子的话,问道:“枪毙一个犯人有什么异常?” 六子:“枪毙犯人一般都是监狱派人执行,那天是高处长亲自动的手,所以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郭仁义插话道:“六子,不懂别乱说话!有什么奇怪?那是因为犯人的事情涉及机密,所以高处长才亲自动手!” 丁凯文没理他,继续问六子:“犯人叫什么名字?” 六子想了一下,说道:“马二。” 丁凯文思索着,究竟是什么重要犯人,需要行动处长亲自去执行枪决? 想到这里,他说道:“郭监狱长,把马二的档案也给我调出来。” “六子,还傻站着干嘛?去呀!”郭仁义在心里暗骂着六子多事,平白无故提什么枪毙犯人,这一下不知道要陪他们多久才算完。 六子从郭仁义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垂头丧气的去仓库找马二档案资料。 郭仁义干咳了一声,说道:“丁长官,其实您就是看了马二的档案,跟没看也没啥区别。” 丁凯文很不解,说道:“为什么?” 郭仁义嘿嘿笑着,说道:“马二的档案我看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是吗?”丁凯文看着郭仁义一脸坏笑,有些将信将疑。 十几分钟后,六子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袋走进来,说道:“长官,这就是马二的档案。” 丁凯文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两张纸,果然是跟郭仁义说的差不多,档案里只是简单填写着姓名、年龄、籍贯等等基本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别的犯人档案里最少都有五六页纸,而且内容都比较详实,怎么偏偏马二的这么少? 郭仁义叼着一支烟,略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高处长亲自执行枪决的原因!收押马二的时候,就是神神秘秘,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照片呢?”丁凯文拿起文件袋往外倒了几下,里面什么也没有。 郭仁义一愣,说道:“什么照片?” 丁凯文:“犯人档案里都贴着两寸照片,马二的怎么没有?” 郭仁义接过文件袋翻找一下,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我记得所有犯人档案里都粘贴了照片,他的怎么会不见看了……” 六子在一旁说道:“会不会是掉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吐了一下舌头,因为他也知道,那根本不太可能。文件袋虽然很脏很旧,但是并没有破损,照片掉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丁凯文仔细查看着档案上贴照片的地方,很明显是被人撕掉的痕迹,心里不禁疑云顿生。即使是再重要的犯人,至于连照片都不保留? 那么会是谁撕掉了马二的照片? 监狱的人不会这么做,看这位郭监狱长的样子,他也是在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有机会撕掉照片的人,只有当天负责审讯犯人的高非!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撕掉照片?从丁凯文的角度来分析,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高非不希望别人再看到马二的照片! 这个马二到底是什么人?整件事让丁凯文感觉越来越有趣,也越来越可疑! 苗新坐在角落里,对他们的谈话不太关心,他专注查阅着黄友达的档案,希望可以在细节里找出线索。 丁凯文沉思了良久,说道:“枪毙马二是在什么地方?” 六子:“在监狱西南三百米远的桦树林里。” 丁凯文:“枪毙犯人就只有高处长一个人去的?” 六子:“当然不是,需要有人挖坑埋尸体,我、老齐、阿东几个人跟着去的。” 丁凯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苗新那边查阅完毕,站起身将档案往桌子上一放,说道:“郭监狱长,每间牢房里关押几个人?” 郭仁义:“这要看实际情况,少则五六个,多的十几个二十几个都有。” 苗新:“黄大新是关在几号牢房?” 郭仁义看了一下黄友达档案袋上的编码,说道:“13号牢房。” 苗新:“把当时关押在13号牢房所有犯人档案,都给我拿来。” 郭仁义脑子也很快,说道:“苗长官,你是要去挨家挨户去调查?” 苗新:“没错。” 郭仁义:“六子,听到了吧?去吧!” 六子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不敢怠慢军统的长官,再一次返回仓库去查找档案。 十几分钟后,六子捧着十几份文件袋走进监狱长办公室,三番两次的去仓库里折腾,他自己也弄了一头一脸的灰尘。 苗新:“郭监狱长,这些档案可不可以借我一段时间?” 这都属于汪伪时期的档案,加上本身并不属于重要文件范畴,本来就是在销毁计划中。 郭仁义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说道:“要说别人当然是不允许,不过既然苗长官开口了,我就破一个例!” 苗新:“那就多谢了。” 他回身对丁凯文说道:“今天谢谢丁科长,我这就回去,看看能不能在这些档案里,找出一些线索!” 丁凯文:“苗队长不用客气。” 听见苗新称呼丁凯文为‘科长’,郭仁义有些吃惊,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丁,丁科长,您慢走,我送送您。” 丁凯文笑道:“别害怕,我这个科长已经停职了。你也不必送我,让六子送送我就行。” “那好,那好,六子,替我送送丁科长!”郭仁义尴尬的咧着嘴,目送丁凯文和苗新走出办公室。 出了小沙渡监狱大门,丁凯文说道:“苗队长,你上车等我一下,我跟六子说几句话。” “好。”苗新先上了车。 六子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知道这位科长要跟自己说什么。 丁凯文:“六子,想不想赚点外快?” 六子:“长官、不是,丁科长,您这是啥意思?” 丁凯文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说道:“明天下午五点钟,你到那个桦树林等我。帮我找到埋马二的地方,我就给你五万块!” 六子大瞪着眼睛,说道:“丁科长,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丁凯文微笑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科长,怎么会跟你开这种玩笑?” 六子:“您为啥要找埋马二的地方?” 丁凯文:“这涉及机密,你最好不要乱打听,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帮我做这件事?” 六子想了想,说道:“愿意倒是愿意,可是这么久了,我担心自己再找错了地方……丁科长,我能不能叫上老齐,他的记性最好。” “可以,但是你们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郭监狱长在内。” “那我懂。只是这钱……” “你们俩来,每人五万!” “行,明天下午五点钟我和老齐在桦树林等您。” “好!一言为定!” 正文卷 第366章 暗潮涌动 高非下班回到家里,萧宁宁和她的两个朋友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姑娘名叫上官湘儿,她家没有官方背景,就是普通的生意人,在虹口经营着几家米店。 另一个短发圆脸的姑娘名叫庞青桐,性格外向活泼好动,她是上海教育局副局长庞百川的三女儿。 她们俩都是萧宁宁的闺中密友。 “高先生回来了。”上官湘儿站起身打着招呼。 高非把公事包放在一边,说道:“你们好,两位小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家里做客?” 庞青桐:“我们又没嫁人,每天都有时间,只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新婚蜜月罢了。” 萧宁宁笑道:“就属你牙尖嘴利,我倒是真好奇,将来娶你做太太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奇男子!” 庞青桐眉毛一挑,说道:“哼,这你算是说对了,本小姐非奇男子不嫁!” 萧宁宁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抱住庞青桐大笑着,上官湘儿在一旁也掩嘴笑个不停。 “好你个宁宁,嫁人没几天,就学坏哦!”庞青桐边笑边去呵萧宁宁的痒,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高非拿起电话说道:“我叫饭店送几个菜,两位小姐留下吃一顿便饭吧。” 上官湘儿连忙阻止着,说道:“高先生,不必麻烦了,我们这就要走。” 庞青桐也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本来呢,我们刚刚就是要走了,但是湘儿说,她想求高先生帮着介绍男朋友,所以就多坐了一会,她是特意等你回来呢。” 上官湘儿脸色绯红,说道:“青桐,你竟瞎说!我哪有那么说……” 庞青桐鼓掌笑道:“脸都红了,就算没说,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上官湘儿的脸更红了,转身拎起自己的挎包,匆忙忙说了一句:“不理你了,我走了!” 对高非微微额首致意,快步走出客厅。 萧宁宁喊道:“湘儿,你别生气,青桐逗你呢。” 庞青桐站起身,说道:“我也走了,高先生,再见。” 高非:“再见。” 萧宁宁送她到门口,说道:“明天几点钟去新新百货?” 庞青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一会问问湘儿,你在家等电话吧。” 萧宁宁回到客厅,说道:“饭菜都好了,你现在吃饭吗?” 高非拿起一份《中央日报》随意浏览着,说道:“稍等一会,我现在不饿……上官湘儿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萧宁宁:“没关系,她俩经常这样,一会就好。嗳,对了,你觉得湘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感觉湘儿怎么样?” “挺好,我每次见到她,都想起四个字。” “哪四个字?” “贤良淑德。” “那你觉得她和我表哥怎么样?” 高非放下报纸吗,打量着萧宁宁,说道:“你才结婚几天?就学着七姑八姨给人保媒拉纤?” 萧宁宁挤到高非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说道:“是我妈妈看上湘儿,觉得她跟我表哥挺般配。” “他们互相见过面了?” “那还没有。” “这种事要看缘分……” “就像我们一样,是吧?”萧宁宁靠着高非身上,一脸的幸福。 “嗯。”高非含糊的附和着。 “我妈说,等哪天都有时间,安排我表哥和湘儿见上一面。” “为什么是上官湘儿,不是庞青桐?” 萧宁宁很警觉,坐直了身子,说道:“你喜欢庞青桐那样的女子?” “我就是随口一问。”高非已经感觉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妈说,我表哥不会喜欢青桐那样的性格,他喜欢文静一点的淑女。” “哦,是这样……吃饭吧,有点饿了。” “我去端菜。”萧宁宁到厨房去端菜盛饭,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她现在对一些基本的家居事务,还是能够应付。 两个人吃过了晚饭,萧宁宁去浴室洗澡。 今晚九点钟,按照事先约定,高非要准时收听广播,听听有没有对自己的明码呼叫。 现在是七点半,萧宁宁洗澡用时一般两个小时左右,为了预防万一她提前洗完,高非走到浴室门口说道:“宁宁,让你给蒋美玉送钱,你送去没有?” “去了,没见到人,她已经搬家了。”萧宁宁在浴室里说道。 “搬哪去?” “邻居说,侯涛一直没回来,美玉生完孩子后,就被她父母接回去了。”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需要有人照顾……我去书房写一份报告,你洗完澡也别来打扰我。” 萧宁宁在浴室里娇嗔着说道:“我才懒得打扰你!” 高非:“你说话算话就行。” “哪次我说话不算了……那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把工作带回家里来!”萧宁宁想要反驳,想到自己确实是没有一次说话算话,立刻加上了一句。 高非走进书房,把房门关上。拿出一本文件放在桌子上,以防萧宁宁忽然闯入。 九点钟,他打开广播,通过短波接接收明码呼叫。 “……031 呼叫哨兵,031呼叫哨兵,请做好记录,313,845,412,……” “风车呼叫斧头,风车呼叫斧头,请做好记录……” 半小时后,高非伸手关了广播,今天没有对他的呼叫。 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鼻子里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 “进来吧,别躲着了。”高非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萧宁宁躲在门外。 萧宁宁穿着睡衣推门走进来,撅着嘴说道:“我才没躲,我是刚好路过。” “书房是最后一间屋子,你路过要去哪里?”高非揶揄着。 “我就是路过……”萧宁宁被说破心思,笑闹着依偎在高非怀里,赖着不起来。 高非伸手探进她的睡衣里,抚摸着凹凸有致的光滑肌肤,这更加刺激了彼此的欲望。 萧宁宁意乱情迷的喘息着:“别在这呀,回卧室……” “你干嘛抹这么多香水?” “不好吗……” “苦。” “那我以后少抹一点,嗳……”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外面传来电话铃声。 “真讨厌,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你不要去接!”萧宁宁满面酡红,紧紧的搂着高非,她的眼中春意正浓。 高非轻轻推开她,说道:“必须得接,越晚的电话越重要。” 他回到卧室拿起电话:“喂,哪位?” “是高非吗?我是王芳雄。” “站长,您回来了?” “还没有,我是在南京给你打的电话。” “您有什么吩咐?” “我在南京还要待上一段日子,但是不太放心站里。” “站里有左处长主持工作,没有什么问题。” “左枫这个人呢,聪明有余,谨慎不足!所以我特别嘱咐你一下,你们一定要搞好团结,上海站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事!” “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左处长,绝不敢有半点私心。” “那就好,那就好。” “站长,戴局长他……” 王芳雄长叹一声,说道:“戴局长已经确定遇难,目前正在筹办葬礼。” 高非声音低沉着:“想不到戴局长英年早逝,这太让人难以接受。” “这就叫天妒英才吧!委座听闻戴局长遇难的消息,一整天水米未进……” “站长,您也要保重身体。” “我没事。呃,你和丁凯文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可能是在性格上有些合不来……不过,在工作上我和他是正常交往。”高非心里一动,王芳雄忽然提起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 王芳雄斟酌的字眼,缓缓说道:“丁凯文是一个难得的特工人才,我虽然将他暂时停职,那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免得有人说我奖惩不公。” 高非:“我也觉得应该再给丁凯文一次机会,不能因为一件事的失误,就彻底否决他以往做出的成绩。” 高非听出了王芳雄的意思,很可能在他从南京回来以后,就会将丁凯文重新恢复职务。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内耗永远都是一个团体最忌讳的事情!” 高非试探着问道:“站长,您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芳雄沉吟了一会,说道:“跟你说说也没什么,丁凯文刚刚给我打电话,确认一下我是否知道处决马二的事!” 高非心里很吃惊,不知道丁凯文在什么地方发现了疑点,怎么忽然间问起这件事。 幸好王芳雄对自己没有疑心,要不然自己完全的蒙在鼓里。 正文卷 第367章 手铐之谜 第二天,上海军统站。 经过昨晚和王芳雄的通话,高非心里很清楚,丁凯文一定是在某个环节上发现了疑点,要不然他不会忽然问起那件事! 楼下传来铁器摩擦地面的声音,高非走到窗前向下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名总务处的人,拖拽着三把铁锹和一把笤帚,向一辆黑色轿车走过去。 轿车车门打开,丁凯文从车里下来,他打开后备箱,示意总务处的人把铁锹笤帚都放进去。 下班后,丁凯文驾驶着轿车,来到小沙渡监狱西南三百米外的桦树林。 高非开车远远的跟着后面,他不敢靠的太近,以丁凯文的机警,自己要是跟的太近,被发现的几率非常大。 六子和老齐穿着便装,坐在桦树林边的石头上正谈论着这件事。 “六子,你说那位丁科长想要干什么?” “你管他那么多,军统的人各个都疑神疑鬼,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 “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一会咱们告诉他马二埋哪了,然后拿着钱走人……好像是来了。” 两个人站起身,看着飞驰而来的轿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轿车带起一片灰尘停在他们身边。等到灰尘散尽,丁凯文开门走下车。 “丁科长,您来了。”六子凑过去打着招呼。 丁凯文打量了老齐两眼,说道:“找到地方了吗?” 六子:“找到了。标记都做好了,您到那就能看见。” 丁凯文打开后备箱,拿出三把铁锹和一把笤帚,一人扔过去一把铁锹,说道:“走,带我去瞧瞧!” 老齐看了看手里的铁锹,说道:“这是啥意思?” 六子也是一头雾水,说道;“丁科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我告诉您马二埋在什么地方,就算完事。这怎么……还要挖出来?” 丁凯文从怀里掏出两叠钞票,说道:“你们俩帮我把马二的尸体挖出来,每人十万块,干不干?” 十万块可是不少了,六子和老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干!” 这两人把钞票装进兜里,立刻感觉干劲十足,拎着铁锹走进林子。 大约走了五十多米远,老齐停下脚步,指着插着地上的一根半截树枝,说道:“丁科长,就是这里。” 这片空地早已经长起了荒草,而且和其他地方连成了一片,如果没有人指点的话,根本看不出曾经动过土的痕迹。 丁凯文把外衣脱下,搭在旁边的树干上,说道:“你们没记错吗?” 老齐:“绝对没错。” 丁凯文笑道:“好,我最喜欢听到的答案,就是‘绝对’两个字!” 六子:“我记得这坑有一米多深,您要是多找几个人,十几分钟就能把尸体挖出来。” 丁凯文把铁锹用力向下一铲,挖起一块带着杂草的土方甩在一边,说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六子一边挖土,一边说道:“丁科长,您这是要验尸?” 丁凯文:“有什么问题吗?” 六子:“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尸体早就已经腐烂。我说话您别不爱听,一会挖出来的可能就是一具骷髅,什么也看不出来。” 丁凯文:“在一个合格的特工眼里,就算是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可能还是会找到线索! 六子冲老齐扮了一个鬼脸,意思是说这个人在吹牛。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尸体终于被挖出来。虽然没有像六子说的那样,已经变成一具骷髅,但是确实已经高度腐烂。 好在树林里比较阴凉,加上还没进入夏季,尸臭的味道总算还可以忍受。 六子对尸体拜了几拜,嘴里低声嘟囔着:“马二,今天惊扰了你,很对不起。是丁凯文要挖你出来,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你去找他,与我们无关。” 说完这些话,他捂着鼻子退到一边。 丁凯文耳力非常好,他听见了六子说的话,不过他并不在意。戴上口罩和手套,拿起笤帚扫去尸体表面的泥土。 他在维吉尼亚军校受训的时候,什么课程都经历过,包括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的适应能力。像这种普通人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场景,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尸体面部的子弹创口很清晰,要是仔细去翻找,能在头骨里找到那颗点四五子弹。 以高非的枪法,如果想射中马二心脏部位,应该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事,他为什么一定要打他的面部? 站在一边的六子大声说道:“丁科长,您慢慢研究,我们哥俩回去了?” 丁凯文站起身,说道:“等等,帮我把尸体埋上再走!” 老齐拖着铁锹走过来,忍不住向坑里的尸体看了一眼,他‘噫’了一声。 丁凯文的神经很敏感,立刻问道:“怎么了?” 六子拽了老齐一下,打着哈哈说道:“这么长时间,马二还没烂透,他觉得很奇怪。是吧,老齐?” 六子的心思是把这点活儿干完,拿着钱赶紧回去,他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丁凯文盯着老齐的眼睛,说道:“老齐,你说实话!” 老齐嚅嚅着说道:“上次埋的时候,我没怎么注意。刚才看了一眼,觉得很奇怪……他的手铐哪去了?” 尸体的手臂放在两侧,手腕上确实是没有任何刑具!皮肉能够腐烂入泥,铁制的手铐怎么会不翼而飞? 丁凯文:“老齐,你确定马二被押出来的时候,是戴着手铐吗?” 六子:“这么长时间了,谁能记得清楚。” 丁凯文冷冷的说道:“你先闭嘴,我没有问你!” 六子触到丁凯文刀子一样的目光,吓得不敢再说话。 老齐想了想,说道:“我确定!马二被押上车的时候,肯定是戴着手铐!” 丁凯文:“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老齐:“因为他是重刑犯,当时戴着全套刑具。准备上车的时候,高处长担心脚镣会剐蹭掉车漆,所以就命令给他去掉脚镣。” 丁凯文:“谁给马二打开的脚镣?” 老齐:“是我。关押马二的牢房由我负责,所以刑具的钥匙也都在我身上。” 丁凯文:“手铐没有打开?” 老齐:“没有。他是一个犯人,不可能什么刑具都不上。” 丁凯文点点头,脑海里快速整理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其实归纳起来只有两种可能,高非在半路上或是枪决马二之前,给他打开了手铐! 不过这个说法很难成立,首先是高非没有手铐钥匙,就算他有能力打开手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一个死刑犯,他会有那样的耐心? 另一个可能就更加难以理解,那就是坑里的尸体,根本就不是马二!而是另外一个没有戴手铐的人! 正文卷 第368章 缓冲时间 “十万块也不好赚,又是挖又是埋。”六子一边往坑里填土一边抱怨着。 老齐拄着铁锹,说道:“六子,你说马二的手铐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见鬼了呗……”说完这句话,六子自己也打了一个寒颤。 恰在此时,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卷起了落叶灰土漫天飞舞。树林深处发出沙沙的响声,配合着先入为主的臆想,还真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两个人都有些心虚,匆忙掩埋了尸体,虔诚的拜了几拜,这才拖着铁锹走出林子。 丁凯文坐在轿车机盖上,手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在夕阳余晖中沉思着。 “丁科长,埋完了。”六子把铁锹放进轿车后备箱。 丁凯文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黄大新是什么时候被释放?在枪毙马二之前还是之后?” 六子回忆了一会,说道:“好像是之前吧?真是记不清楚了。” 丁凯文审视了他一会,确实他不像是在敷衍自己,说道:“你们回去吧。” 六子和老齐向丁凯文鞠了一躬,转身向监狱方向走去。 树林里,高非从一棵树上悄然滑下来。 看到丁凯文开着车驶入桦树林那条岔路,再联想他车后备箱里的几把铁锹,高非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想要干什么。 于是高非抄小路来到树林的另一侧,他先提前进了林子,爬上一棵树叶茂密的大树,窥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虽说是艺高人胆大,高非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柯尔特手枪已经安装了消音器,只要暴露行藏,他会选择第一时间击毙丁凯文,然后再除掉那两个狱卒。 躲在树上听着他们的对话,高非的心里阵阵发凉,对于手铐这件事,他确实是疏忽大意,压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细节上,被丁凯文发现疑点。 他现在还不知道,丁凯文是从档案上的照片开始起了疑心。不管怎样,这个人对自己已经构成了巨大威胁,按说趁着还没有事发,应该尽早除掉他! 而此时此地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高非略一思量,将手枪保险打开,悄悄向林子边摸过去。 这个时候,六子和老齐已经走远,丁凯文坐在机盖上,背对着树林方向,依然处在冥想中。 目测双方距离只有二十米左右,这样的射程对于高非来说,基本上可以保证百发百中。柯尔特的枪口瞄准了目标,他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丁凯文就会被当场击毙。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几分钟后,高非慢慢垂下枪口,悄然退回树林里。 ——高非忽然想到了一点,昨晚王芳雄特别提到了他和丁凯文之间的矛盾,然后今天丁凯文就死于非命,未免太不合时宜,这是把嫌疑矛头引向自己身上的下下策! 丁凯文只有这么一个证据,还不足以将自己如何。尸体的真实身份已经无从辨认,至于手铐的问题,就说是马二临死前提出的请求,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这种事也算人之常情,并非不可能。 但是如果丁凯文将这件事向上面汇报,王芳雄对自己必将产生疑心。 高非现在也是在赌,他赌丁凯文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太可能会轻举妄动,他会选择继续搜集证据,等到时机成熟时,才会向王芳雄汇报。 丁凯文要是真的这么做,等于是给高非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有机会去解决这件事! ………… 晚上八点多钟,萧宁宁照例去浴室洗澡。 高非走进书房,拿出纸笔,在九点钟的时候,打开广播收听固定频率的短波呼叫。 “……青锋剑呼叫凤凰,青锋剑呼叫凤凰,请做好记录,032、651、447、943、739、256、330、528、49,完毕。本呼叫十五分钟后重复一遍。” 高非从抽屉里找出电码编译手册,按照对应的内容,很快译出电码内容:凤凰,明日午时,在四马路扬州徐记灌汤包店,新的联络人会与你接头,接头暗号照旧!青锋剑。 高非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扔在烟灰缸里,看着升腾的火苗,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点。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帮手,很多事情因为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没办法去处理。 萧宁宁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高非坐在客厅喝茶看报,说道:“今天表现不错,没有把公事带回家里。” 高非放下茶碗,说道:“宁宁,你说要撮合上官湘儿和你表哥的事,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还真行。这两个人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外貌,确实很般配。” 萧宁宁擦干了头发,坐到沙发上,从水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道:“我妈妈看这种事的眼光很准,当初她就跟我说,咱们两个一定能成!” 高非点点头,说道:“但是我觉得吧,你妈妈要是安排他们郑重其事的见面,反而不太好!” 萧宁宁疑惑的说道:“有什么不好?” 高非煞有介事的说道:“你想啊,这要是双方互相看不上,或是有一方没看上对方,那以后见面多尴尬。” 萧宁宁蹙着眉头,说道:“还真是这样……那你说怎么办?” 高非假装思索了一会,说道:“要不然这样吧,这个周六,我在新都叫一桌酒席,然后你把上官湘儿请家里来,只当是请朋友吃一顿便饭。你表哥在稍后‘意外’的出现,这样认识就比较自然,成与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了。” “嗯,这个办法好!你怎么什么都懂?”萧宁宁将两瓣橘子塞进高非的嘴里。 高非站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上班的时候,我跟你表哥说一下。” 萧宁宁想了想,一脸怀疑的说道:“等等!你这么有经验,以前是不是经常和姑娘这样‘意外’认识?” 高非:“我哪有什么经验?这个办法还是从书上现学来的。” “是爱情小说吗?明天我也要买一本。”萧宁宁来了兴致,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看闲书。 “是《水浒传》。” “《水浒传》我知道呀,打打杀杀的一点都不好看,哪有你说的这段故事?” “没有吗?哦,那是我记错了……” 正文卷 第369章 新的联络人 第二天午时,三马路扬州徐记灌汤包店。 高非从站里出来的时候,丁凯文正在接受内部调查科的例行询问,他是不可能有空闲跟踪自己。 即使是这样,高非也是格外的小心,丁凯文虽然处在停职阶段,但是说不准也会有人愿意替他做事,比如二科的郑勇、林佳慧,包括行动处的马超群,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帮手。 因为正是午饭时间,扬州徐记灌汤包店内的顾客很多,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接头,也是一种掩护的方法。 “先生,您里边请,您几位?”伙计见顾客上门,连忙迎上来。 高非巡视了一圈店里的客人,说道:“一位。” 伙计:“您这边请。” 在伙计的引领下,高非来到最里面的桌子,这里没有窗户显得很昏暗。如果不是因为桌位少,没人愿意主动选择这种地方就餐。 因为不被人注意,所以对于接头却是一个理想的位置。 伙计:“您想吃点什么?” 高非看了一眼墙上的招贴广告,说道:“一屉灌汤包,就这些。” 伙计:“您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包三炮台香烟,抽出一支点燃,随手将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一边抽着烟,一边举着一份《中央日报》浏览着。 几分钟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带着黑色礼帽,单从着装上判断,看不出是具体做哪一行的人。 伙计热情的迎上来,说道:“先生,您几位?” 中山装:“一位。” “您这边请。”伙计把他引领到一张空桌。 “您吃点什么?” “到这来当然是吃灌汤包。” “我建议您先来一屉,如果不够,您再接着点。” “行。” “您稍等一会,马上就给您上来。”伙计转身下去。 中山装站起身,走到高非跟前,说道:“先生,借个火可以吗?” 高非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继续翻阅着报纸。 中山装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看了一眼高非正在浏览的版面,说道:“上海的股市最近很红火,先生没买一点吗?” 高非没有抬头,说道:“买了一点大通纺织。” 中山装:“大通纺织处在高位回落阶段,我建议你买进联合火油。” 高非放下报纸,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也懂股票?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坐下聊聊?” 中山装回身说道:“伙计,我坐这桌了。” 伙计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子,他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笑道:“您随意。” 等到伙计走远,中山装低声说道:“你好,高先生,我叫肖文虎,是你新的联络人。” “我见过你,在十六铺码头,金山号。”高非将报纸金融版面铺在桌子上,做出一副谈论股票的样子。 肖文虎微笑道:“我也记得你,在船舱里摔了我一个跟头。” 高非:“你现在公开身份是什么?” 肖文虎:“淞沪警备司令部缉私处的一名队员。” “通过谁的关系进去的?” “老乡介绍,另外给郑重送了一笔钱,这事就成了。” “你的老乡是什么人?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是虹口警察局的一名警长,不知道我的身份。本来是想混进警察局,但是他们的审查很严格。” “警察局录入人员,当然要比缉私处严的多。” “我知道,所以才……”肖文虎闭了嘴。 伙计将两屉灌汤包放到桌子上:“正宗的扬州灌汤包来了,包您吃一口满嘴流油汤鲜味美!” 高非笑道:“不鲜不要钱吗?” 伙计:“别的小店不敢说,你要是觉得徐记灌汤包味道不鲜,我们掌柜说了,尽可以吃完就走。” 肖文虎吃了一口,赞道:“不错,好吃!你小子没吹牛!” “两位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我一声就行。”伙计躬身退去。 高非:“上海地下党组织由谁负责?” “我也不清楚,新的领导人还没有派下来。” “电台架设了没有?” “还是沿用之前留下的电台,另外还有一把勃朗宁手枪,一凡同志特意嘱咐我,说那是你放在他那里。” “太好了,有了这把枪,这件事就有七分数了!” “上面的命令,我们两人之间,由你来做领导。” 高非点点头,让肖文虎领导自己,他还真有些不放心。因为没有共事过,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你手里有人可以用吗?” “有两个。” “好。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去做……” ………… 高非回到军统站,径直来到丁凯文办公室。 “丁科长,忙什么呢?”房门虚掩着,高非推门走进去。 丁凯文放下手里的钢笔,说道:“写一份我和黄莺交往过程的详细说明。” 高非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信笺看了看,说道:“这是好事,说明对你的审查已经接近尾声。” 丁凯文掏出香烟递过去一支,说道:“真正的内奸不去调查,却在我的身上费尽心机,简直是一群蠢货!” 高非笑道:“你这句话等于是把站里人都骂了,我倒无所谓,本来也不聪明。可是你对站长即使有意见,最好也不要乱说。” 丁凯文连忙纠正着自己的话,说道:“高处长,你误会了。我哪敢骂你们,站长就更不敢了。我是说内部调查科那帮家伙,整天盯着我不放,好像我真的是共党一样!” 高非抽了一口烟,说道:“内部调查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也怪不得他们。” 丁凯文:“总部在各个省站设立内部调查科,本来是属于独立的纪律部门,不应该受到外部意见干扰才对。如果只是一味听从上司命令,那这个调查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事就留给总部的长官们去考虑吧……对了,周六晚上有事吗?” 丁凯文:“你还不知道我吗?有事也是和朋友出去喝酒跳舞,没正事。” 高非:“周六到我家去,宁宁给你安排了一次相亲。” “好,我一定到。”对于相亲这件事,丁凯文并不意外,他最近几次到萧万廷家,萧太太已经跟他透露过这方面的事。 正文卷 第370章 周六 丁凯文尽量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说道:“高处长,你觉得我们上海站高层,究竟有没有共党的潜伏分子?” 高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前认为没有,但是现在也不敢确定。” “哦?为什么?”丁凯文有些意外他会这么回答。 高非低声说道:“因为共党曾经通过中间人找过我!” 丁凯文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共党找你做什么?” 高非:“他们想要策反我!” 丁凯文:“那你是怎么回复他们?” 高非一摊手,说道:“还能怎么回复?当然是一口拒绝,断了他们痴心妄想的念头!” 高非说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无论是当年的特高课和76号,还是现在国共双方的特工情报部门,都设有策反组专门负责这做种工作。 丁凯文沉吟着,说道:“高处长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怀疑站里可能有共党?” 高非:“没错。这段日子我举一反三,重新思考这件事,共党能接触我,当然也会接触其他人!谁能保证所有人都会拒绝?” 丁凯文轻叹着,说道:“是啊,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共党分子!” 他紧盯着高非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什么,但是他看到的只有波澜不惊和从容淡定。 高非站起身,说道:“周六别忘了,下班就直接去吧。” 丁凯文:“一定,一定。” 周六,下午五点钟。 按照约定时间,丁凯文从家里出来,开着车向吴淞路驶去。 十几分钟后,肖文虎出现在他家门口,另外两个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警戒。 肖文虎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伸到锁眼里捅了几下,‘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他打开门闪身进去。 按照高非的嘱咐,肖文虎把皮鞋脱掉,小心翼翼的穿过客厅来到卧室。 墙角矗立着大衣柜,他打开柜门看了看,上面挂着一排丁凯文的换洗衣服,最下面一层叠放着冬季衣物。肖文虎从怀里掏出那把勃朗宁手枪,塞到这些衣物中间。 短时间内,丁凯文不太可能发现这把手枪,没有谁会闲着没事搜查自己家。 做完这一切,肖文虎沿着原路退出卧室,他特意仔细察看了一番,确定自己有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丁凯文是一个精似鬼的家伙,在他居住的房子里,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被他发现异常!”这是高非担心肖文虎大意,特别叮嘱他的话。 检查无误后,肖文虎出了房子锁好门,带着人迅速离开。 吴淞路,高非家里。 酒席刚刚送来,六个热菜四个凉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今天不只是请了上官湘儿,还有庞青桐庞三小姐。 按照萧宁宁的说法就是,“这才更显得自然!” 庞青桐拿起餐桌上的一瓶红葡萄酒,夸张的惊呼道:“波尔多葡萄酒?高先生,这瓶酒很贵吧?” 高非微笑着说道:“请两位小姐吃饭,当然要买好一点的酒。” 萧宁宁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一瓶?” 高非:“好像是……七万块,两位小姐快请入坐。” 萧宁宁瞪大眼睛,拿过葡萄酒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说道:“七万块一瓶酒?怎么比酒吧卖的还要贵?” 高非解释着:“老板说这是波尔多酒庄一级藏品,就算是在法国本土,都很难买得到。” 萧宁宁嘟着嘴,说道:“那也太贵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舍得花钱!” 庞青桐啧啧着,说道:“湘儿,看到了没有?做了人家太太的人就是不一样,开始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请我们吃一顿饭,还这么算计?” “等你结婚了,可能比我还会算计!……我哪里算计了?确实是贵嘛……”萧宁宁的思维似乎永远都是慢半拍。 说笑间众人纷纷入座,高非打开葡萄酒依次倒上酒,端起酒杯说道:“今天非常荣幸,能够请到两位漂亮的小姐到家里来做客,我代表宁宁,欢迎你们的到来!” “谢谢款待!” “干杯!” “干杯!” 萧宁宁放下杯子,说道:“其实荣幸的是你们,我家这是第一次请人吃饭。” 高非提醒着说道;“不是第一次,先杰他们那次……” 萧宁宁:“那次不算!”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萧宁宁的表现就如同一个蹩脚演员一样,说话都像是在背台词:“来的人会是谁呢?” 上官湘儿忍不住说道:“宁宁,你怎么了?” 萧宁宁:“啊?我怎么了?” 上官湘儿:“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高非心里暗笑,要是让萧宁宁做特工,怕是一天都撑不下来,就能被人识破。 他起身去开门,隔着门板问道:“谁呀?” 丁凯文:“是我,丁凯文。” 高非打开门,说道:“丁先生?” 庞青桐和上官湘儿都站起身。 丁凯文站在门口,看了看客厅内的情形,说道:“看来是我赶得不巧,高先生家里有客人,那我改日再来吧。” 萧宁宁没有心机,以为丁凯文真的要走,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表哥,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要走?” 丁凯文:“两位小姐在场,我在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高非说道:“现在是民国,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没什么不方便。我也正有事和你说,快请进。” 丁凯文迈步走进来,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宁宁这才放心,说道:“来,我给大家互相介绍一下。他是我表哥丁凯文,是高非的同事。这两个呢,一个是庞青桐,另一个是上官湘儿,都是我的好朋友。” 上官湘儿微微额首,说道:“你好,丁先生。” 丁凯文摘下礼帽,说道:“你好,上官小姐。” 庞青桐察言观色,已经看出来这件事的七七八八,她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丁先生你好。” 丁凯文只听说给他安排相亲,并不知道是哪一个,伸出手和庞青桐握了一下,说道:“你好,庞小姐。” 高非:“两位小姐,我和丁先生有些公事要说,先失陪一会。” 萧宁宁:“你们快一点,一会饭菜要凉了。” 高非:“好,我们尽快。”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来到书房里。高非关好房门,绕到书桌后面坐下,书桌抽屉里藏着那部录音机。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雪茄,递给丁凯文一支,笑道:“第一印象怎么样?” “哪个是?”丁凯文拿起打火机点燃雪茄烟。 “上官湘儿。”高非的手伸进抽屉里面,按下了录音机按键。 正文卷 第371章 失败的相亲 丁凯文想了一下,说道:“瘦一点的那个?还行吧。” 高非:“怎么?不喜欢?” 丁凯文耸耸肩,说道:“也不是喜欢不喜欢,是没什么感觉。” 高非点燃一支雪茄,深吸了一口,说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也不方便再参与……这烟口感怎么样?” 丁凯文在美国多年,对雪茄的好坏很了解,点点头说道:“非常不错!在美国这也是A级品,你哪弄来的?” “成国寿送的。”高非毫不掩饰,他是想将丁凯文引到这个话题上。 “新鸿发的成国寿?” “对。” “新鸿发公司背景确实不一般,成立不到一年时间,几乎吃透了整个大上海!” “太夸张了吧?别的部门我不敢保证,起码上海站没有受到污染。” “高处长,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视而不见?去年张茂森扣押了一辆新鸿发货车,为什么忽然就被释放?” 高非:“那辆车我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是我下令释放。” 丁凯文冷笑道:“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用说的太明了吧?成国寿上午去了一趟站长办公室,下午货车就被释放,这里面的弯弯绕,谁不明白?” 丁凯文以前从来不计较这类事,只要跟他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基本权当没看见。 只是这次被停职这么久,他心里对王芳雄多少也有些怨言,今天只当是和高非闲聊天,发发牢骚,反正是没有旁证的事,就算高非有心打小报告,没有证据也说明不了什么。 高非摇摇头,说道:“做为下属,不应该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上司。” 丁凯文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说道:“上司如果行为端正,哪会有人议论?” 高非:“你是不是因为被停职,心里有些怨气?其实在我看来,站长对你很不错,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官复原职。” 丁凯文似笑非笑的说道:“会吗?” 高非正色的说道:“丁科长,你相信我,只要你好好表现,我觉得一定会。” 丁凯文:“这次也许不用太表现,站长也会主动恢复我的职务!” 高非假装不解的说道:“为什么?” 丁凯文审视着高非,缓缓的说道:“因为我抓到了某个人的把柄,只要我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恐怕都会惊动总部!” 高非:“看来你是查到了大案……”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宁宁推门走进来,说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聊完?再不下去,酒席就要结束了!” 丁凯文站起身,说道:“把女士们丢在楼下,这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事情,高处长,咱们也下去吧?” 高非也:“对对,确实太不礼貌了,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去。” 萧宁宁:“表哥,你觉得湘儿怎么样?” 丁凯文:“宁宁,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好意。” 听他这么说,萧宁宁有些气闷,说道:“湘儿哪里不好?” “她很好,可能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我觉得她太瘦了……” 萧宁宁走了几步,然后又回身说道:“那另一个呢?” 丁凯文哑然失笑,说道:“你安排相亲的到底是哪一个?” 萧宁宁:“嗳呀,你管哪一个呢,你嫌湘儿瘦,青桐可不瘦。” 丁凯文皱着眉,为难的说道:“宁宁,对这件事,我真心感谢你,但是……很抱歉。” 萧宁宁低声嘟囔着:“瘦的有,胖的也有,你都没看上?真不明白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他们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楼下走。 萧宁宁还不忘回头嘱咐高非,说道:“你快一点,饭菜真的要凉了。” “这就来了。”高非伸手关掉录音机,锁好抽屉,然后起身也跟着下楼。 一顿饭零零碎碎吃了两个小时,丁凯文先起身告辞,高非出去送他。 他们出去之后,庞青桐对着萧宁宁勾勾手指,说道:“高太太,这边来。” 今天的相亲毫无成果,萧宁宁的心情多少有些失落,她坐到庞青桐身侧,说道:“干嘛?” 庞青桐戏谑的说道:“你那位表哥今天不是意外来访吧?” 萧宁宁:“啊?” 庞青桐:“啊什么啊,跟我们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宁宁这才明白,自己的戏没演好,被人家看出来了,于是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给你们制造机会呗。” 庞青桐:“湘儿,怎么样?我刚才没说错吧?我一看宁宁神神秘秘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上官湘儿:“青桐,宁宁也是一番好意。” 萧宁宁:“还是湘儿讲理!我可不要落一个受累不讨好的结果!” 庞青桐:“高太太,萧大小姐,你是好心,我不否认。但是我拜托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用这种老掉牙的桥段好吗?” 萧宁宁茫然不解,说道:“什么老掉牙的桥段?”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青桐的意思是说,这场景像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在王婆家认识那段……” 庞青桐叹了口气,说道:“除了人物多了两个之外,剧情都一模一样。” 萧宁宁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这段故事,她还是知道的。心里仔细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难怪高非说是从《水浒传》里学来的。 萧宁宁怒道:“那我成了王婆了?” 庞青桐哈哈大笑:“你还好,湘儿成了潘金莲,你那位表哥就是西门庆!” 上官湘儿伸手去拧庞青桐的脸蛋,笑道:“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潘金莲?怎么就一定是我。” 庞青桐一边反手抵挡,一边说道:“我一看宁宁的眼神儿,就知道潘金莲非你莫属!我和高先生都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湘儿,吃饭呢,别闹别闹。” 萧宁宁站起身要出去找高非算账,被庞青桐叫住:“事情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哪?” 从玻璃窗看到高非插上院门往回走,萧宁宁又坐下,说道:“什么没说完?” 庞青桐:“西门庆到底看没看上潘金莲呢?” 上官湘儿:“青桐,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西门庆潘金莲的,什么话都敢说,我真是服了你!” 看见高非就要进来,庞青桐连忙改口说道:“你表哥看上湘儿没有?” 萧宁宁摇摇头:“没有。” 庞青桐:“他没看上湘儿,湘儿也没看上他,他们俩还真是无缘无分。” 萧宁宁有些惊讶,说道:“湘儿没看上我表哥?” 庞青桐:“你上楼的时候,我问过湘儿,她说她不喜欢丁先生那种类型。” 萧宁宁转脸问上官湘儿,说道:“不喜欢好看的男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上官湘儿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有些男子气概的……” 萧宁宁:“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庞青桐:“就是不需要长的太好看,但是要看着有男人样!是吧,湘儿?” ………… PS:感谢qq书城书友“sun教授”万赏支持! 正文卷 第372章 一封电文 隔日中午,军统上海站餐厅。 厉先杰端着饭菜坐到高非对面,说道:“上午去哪了?找你两次都不在。” 高非夹了一块咸菜,说道:“找我有事吗?”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老胡这两天一直催我跟他妹妹相亲,我被他缠磨的没办法,想去你那躲躲清净。” 高非笑道:“我记得当初你说过,如果有人介绍女朋友,就顺其自然,肯定不矫情,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话忘了?” 厉先杰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你是没见过老胡的妹妹——除了比她哥哥头发长,没长胡子之外,其他方面一模一样,都跟冬瓜成了精一样!” 高非强忍着笑,轻咳着:“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厉先杰:“老胡家人来上海的时候,我那时候是总务处处长,负责安排家属住处,所以‘有幸’看了一眼!” 高非揶揄着说道:“然后人家姑娘对你就一见钟情了?” 厉先杰苦笑道:“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非,这事你得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直接跟老胡说你不同意不就行了吗?” “老胡一直对我不错,拒绝的太生硬,我觉得不太好。你帮着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老胡的面子又能把这件事推掉。” 高非:“先杰,你这才叫真矫情!”。 “是兄弟就别说风凉话!帮不帮忙?”厉先杰脸上的那道刀疤,因为发急变得赤红。 高非思索了一会,眼睛忽然一亮,说道:“我还真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快说说。” “如果你告诉老胡,说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他还会怪你吗?” “什么意思?”厉先杰听的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 “宁宁有一个朋友,名叫上官湘儿,体貌端庄,家世清白。改天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她要是成了你的女朋友,老胡那边不就顺理成章的推掉了吗?” “……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我保证上官湘儿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的意思是说,人家能看上我吗?” “差不多吧,上官湘儿对男人的要求跟普通女子不太一样。” “她什么要求?” “丑俊无所谓,重要的是男子气概!我刚才受累多看了你几眼,还真是觉得你们很般配!” 厉先杰摸着自己脸上的刀疤,说道:“我要是没有这道刀疤,皮肤不这么黑,那也是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子……” 高非做出呕吐状,说道:“我正在吃饭,咱能聊点别的吗?” 厉先杰对尚未谋面的上官湘儿起来兴趣,一边吃饭一边打听着:“那姑娘有多高?名字叫湘儿?她家是湖南人?……” 一名特务站在餐厅门口巡视了一遍,然后迈步走过来,说道:“高处长,左处长请您去一趟。” 高非:“好,我知道了。” 厉先杰:“左枫找你一定是商量共党电文的事。” 高非:“什么共党电文?” “电讯处昨天夜里截获了一份共党电文,应该是还没有破译。” “你慢慢吃。”高非站起身走出餐厅。 几分钟后,他来到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左处长,你找我?”高非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走进去。 “高处长,你先看一下这份电文。”左枫从桌上拿起一笺纸递过去。 高非接过来,看了一遍:斧头,华东地委工作组途径上海,望你利用职务之便,做好接待以及安全事宜。接头地点在和平饭店二楼酒吧,暗号照旧。青锋剑。 左枫:“根据之前的情报来分析,青锋剑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上海。这个代号‘斧头’的人,是第一次出现在电波中,按照电文内容来看,他好像是地下党一个头目。” 高非又仔细看了一遍电文,说道:“‘斧头’既然是负责接待华东地委工作组,确实很像是重要人物。” 左枫很兴奋,说道:“今天早上站长打来电话,后天他就会回来。咱们如果在站长回来之前,抓到‘斧头’或者是华东地委工作组的人,你我的脸上都有光彩!” 高非皱着眉,说道:“电文上没有具体的接头时间,是他们疏忽了,还是故意这么做?” 左枫:“我认为是故意这么做。这也充分说明,这次接头的重要性!共党一向谨慎,他们担心电报被截获破译,所以才不写具体时间。” 高非:“对啊,我还正想问你,电文破译的怎么这么迅速?” 左枫得意的说道:“这都是电讯处张言的功劳!” 高非恍然:“哦,我明白了,张言曾经是共党的发报员,对他们的电码编排很熟悉。” 左枫;“共党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我估计他们早就忘记了张言这个人,所以还用以前的电码发报!” 高非:“太好了!虽然没有掌握具体时间,但只要我们的人严密监控和平饭店,他们早晚都会现身!” 左枫微笑道:“那剩下的事,我就给你们行动处了!” 高非想了想,说道:“左处长,为了严守机密,我建议这件事只限于你我知道即可,免得走漏了消息!” 左枫:“高处长也怀疑上海站有共党坐探?” 高非:“我信奉小心无大错!共党电文里有一句要求斧头‘利用职务之便’这句话,我现在有些怀疑,斧头就潜伏在我们内部!” 听高非这么说,左枫重新拿起电文又看了一遍,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高非:“不是说‘斧头’一定潜伏在上海站,也可能是在驻军、警察局、甚至中统。” 左枫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保证做到绝对保密!” “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人手。” “好!” ………… 下班后,丁凯文回到家里。 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啤酒,启开瓶盖,喝下去大半瓶。拿起带回来的报纸,打开看了一会。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丁凯文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头上打着油光崭亮的发蜡,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像是一名殷实的商人。 丁凯文不认识他,问道:“先生,你找谁?” “你是丁凯文丁先生吧?” 中年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鄙人是七宝斋纸张店的赵明诚。” 丁凯文心里一动,他知道七宝斋的名头,表面上是一家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纸张等等文化用品的公司,实际上在暗地里扮演着政治掮客的角色。 他们不偏向任何一方,只是在敌对双方有需要的时候,收取高额的佣金,起到一个传声筒的作用。 正文卷 第373章 七宝斋 丁凯文将赵明诚让进客厅,说道:“赵先生,我们并不认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明诚:“我这次登门拜访,是受共产党所托,来给丁先生送一封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 丁凯文假装不解的说道:“赵先生,你弄错了吧?我只是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怎么会和共党扯上关系?” 赵明诚微笑道:“那我就不懂了,我只负责送信,另外还有几句话带给你。” 丁凯文:“你请说。” 赵明诚:“共产党认为丁先生是难得的人才,所以邀请你前去冀中。他们保证你会得到比现在更受重用的职位。具体的条件,你们可以当面详谈。” 丁凯文:“去哪里谈?” 赵明诚:“信封里会有时间地址。” 丁凯文:“赵先生,我知道七宝斋的背景很复杂,但是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替共党传递消息,就不怕我举报你通共吗?” 他现在也不再掩饰,因为很显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赵明诚:“丁先生,你既然对七宝斋很了解,就应该知道我们是生意人,对政治没兴趣。” 丁凯文冷笑道:“阁下正在做的事也是生意?” 赵明诚淡淡的说道:“共党如果随便在街上找一个流浪汉来传递这个消息,你会相信一个流浪汉的话吗?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恶作剧。七宝斋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们双方都相信,这是一次有诚意的邀请!仅此而已!” 丁凯文盯着他几秒钟,说道:“如果我有消息让你传递给共党,你也会做吗?” 赵明诚:“当然。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传递类似这种消息,你们收多少钱?” “怎么,丁先生有兴趣?” “我先咨询一下行情,万一哪天我用到你们,是不是也得带上足够的钞票才行?” “如果丁先生愿意和我们做生意,我非常欢迎。至于说这类事情……最少需要一根大黄鱼(金条)。” 丁凯文心里暗暗吃惊,说道:“你们的收费标准,真是让人咋舌!” 赵明诚:“而且我们不收法币,只收黄金银元和美元。” “奸商!”丁凯文在心里腹诽着,伸手拿起那个信封。 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页信笺,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日下午三时,和平饭店酒吧,六号桌。 丁凯文看了看赵明诚,说道:“这就是见面的时间地点?” 赵明诚摇摇头,说道:“信的内容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你也不用告诉我。我的工作已经完成,至于说你去不去跟共党的人面谈,还是说带人去抓他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见,丁先生。” 说完这番话,赵明诚站起身,微微额首致意。丁凯文坐在沙发上没动,目送着他打开门走出去。 丁凯文思索着,看来高非说的事情的确存在,共党居然来策反自己。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性质的会面,共党不可能派出重要人物,除非自己答应了他们,才有可能在更加安全的环境下,派大人物和他见面。 丁凯文反复权衡了这件事,觉得和他们见一面也不要紧,他也很好奇,共党会给自己开出什么条件。 毕竟每个人在怀才不遇的时候,都想知道一下自己到底价值多少! ………… 第二天中午,军统上海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左枫兴冲冲的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文,说道:“高处长,我们破译了共党接头的准确时间!” 高非:“是吗?这是什么时间截获的电文?” 左枫:“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高非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担心消息外泄,所以在最后时刻,才把准确时间发出来,这可以最大程度的做到保密!” 左枫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这份电文。” 电文内容只有几个字:斧头,下午三时,六号桌。青锋剑。 左枫叹道:“难怪共党不好抓,他们实在是太狡猾了!” 高非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尹平吗?共党接头时间是下午三点,在酒吧的六号桌。让弟兄们都精神着点,千万不能出现差错!” 尹平:“处长,咱们行动处出动了一半人马,保证万无一失!” 高非:“另外,记住我的话,共党分子有可能是我们内部人,所以无论你们见到任何人出现,都不要声张,一定要等到他们接上头,再动手抓人!” 尹平:“明白。” 高非:“好!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尹平:“是!” 高非放下电话,说道:“左处长,我的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共党特科的龙潭三杰亲自来,也照样逃不出去!” 左枫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华东地委工作组,听着名头可不小,说不定还真有所谓的龙潭三杰在里面。” “要是网到那样的大鱼,我可是沾了你左处长的光了。” “没有谁沾谁的光,我们都是一家人,本就应该相互守望精诚团结,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党国的栽培!” “对对,左处长说的有道理!是我想的太肤浅了。” 左枫惬意的坐在沙发上,说道:“下午也没什么事,距离三点钟,还有两个小时,我就在这等消息!” 下午三点钟,和平大饭店二楼酒吧。 六号桌是一个偏僻的角落,丁凯文迈步走过去。 一名服务生走过来,说道:“先生,那边有很多位置更好桌位,您要不要换一下?” 丁凯文:“不用。” 服务生:“那您需要点什么?” “我等人,一会再说。” “好的。” 下午酒吧的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十几个人的样子,如果进来什么人,一眼就能看到。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半个小时之后,没有人任何人前来和他会面。 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意外情况耽搁了,还是别的其他原因? 在确定不会有人前来会面后,丁凯文起身走出和平饭店。 他本想打电话问一下七宝斋,想想赵明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知道对方必然是一问三不知! 正文卷 第374章 贼喊捉贼 “铃铃铃铃!”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左枫精神为之一振,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三点半钟。 高非拿起电话:“喂,是我。” 电话另一端尹平:“处长,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来接头。不过,三点钟的时候,丁凯文在六号桌坐了很久,他刚刚离开……” “他是去喝酒?” “他什么都没要,像是在等人。” “有人跟他接触吗?” “没有。” “派两个人跟着他,你们继续在原地监视!” “是!” 见高非面色凝重的放下电话,左枫一脸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抓到人没有?” 高非摇摇头,说道:“共党并没有去,可能是他们察觉了什么……但是有一个熟人刚刚去了酒吧。” 左枫:“是谁?” 高非:“丁凯文。” 左枫沉吟着,说道:“丁凯文在国外生活多年,是一个很洋派的人,在那种场所遇见他,好像也没什么奇怪。” 高非将尹平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左处长,你是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士,你觉得这种情况会是巧合吗?” 左枫皱着眉,沉思了半晌,缓缓说道:“特工人员要是太相信巧合,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 一分钟内,他把自己说过话来一个自我纠正。 高非:“左处长,你现在代责站里工作,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丁凯文现在在哪?” “我让尹平派人跟着他。” “等他回来,我亲自问一问他……”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进来。” 两名行动处的特务走进来,看了左枫一眼,欲言又止。 高非:“有什么话直接说,这件事不用避讳左处长。” “处长,丁凯文回来了。” “回站里了?” “是。刚刚回到他的办公室。” 高非:“中途他有没有和别人接触?” “有。在中法大药房街口等交通信号灯的时候,他摇下车窗买了一份报纸,跟卖报的说了几句话。” “说的什么?” “尹组长嘱咐我们不要跟的太近,所以他和卖报纸说的什么,我们没有听见。” 高非想想,说道:“你们俩立刻去中法药房附近,找到那个卖报纸的人,不要惊动他,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明白!”两名特务匆匆离开办公室。 左枫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说道:“一个整天叫嚷着上海站有内奸的人,如果他是共党的坐探,那可真是巨大的讽刺!” 高非淡淡的说道:“贼喊捉贼的例子并不少见。” 左枫停下脚步,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掩护身份的最好办法!高处长,你怎么看这件事?”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从感情上来讲,我最不希望丁凯文是共党。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太太的表哥,跟我还沾亲……” 左枫:“高处长,我们是特工人员,最忌讳有妇人之仁!我要提醒你一句,法不容情!” 高非连连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任何感情都不能凌驾于党国的利益之上!左处长,我同意你的意见,对丁凯文进行讯问,如果有必要,可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同时,我建议对他的住处实施二十小时监视!” 左枫:“的确很有必要!如果他是共党,他的同伙发现联系不上他,可能会潜入他的住处,销毁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 整件事在左枫主导下进行,最符合高非的心思。他不想被人察觉自己参与过多,只要在关键节点上,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可以了。 高非:“左处长,我有一个请求。” 左枫很诧异,说道:“你请说。” 高非犹豫了一会,说道:“对丁凯文的讯问,我就不去听审了,就当是避嫌也好,怎么也好,我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家里不和。” 左枫微笑道:“理解,理解。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不会让你太为难,只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非:“多谢。” ………… 下午五点钟。 丁凯文锁上办公室的门,刚要准备下楼开车回家。 两名内部调查科特务走过来拦住他,说道:“对不起,丁科长,你暂时不能离开站里。” 丁凯文:“什么意思?你们还有完没完?不是说写了那份自白书,对我的调查就停止了吗?” “现在有新的情况需要你解释一下,请吧。” 丁凯文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再次来到内部调查科讯问室。 到了询问室,丁凯文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以前都是一些科员对他进行问话,今天在屋子里等着他的是科长胡国华和左枫。 丁凯文:“处长,您怎么也来参加讯问?” 左枫面无表情的说道:“站长让我代责站里一切事物,你是情报处的人,我身为处长,理应对属下的问题多关心。今天我只是旁听,你们不用管我。” 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左枫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王芳雄对丁凯文格外的器重。 胡国华客气的说道:“丁科长,请坐。” 丁凯文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胡科长,我想请问一下,对我调查何时才能够结束?” 胡国华笑道:“你不要太心急,凡事总要有一个过程。” 丁凯文摊摊手,表示自己无所谓。 胡国华轻咳了一下,说道:“今天下午三点钟,丁科长在哪里?” 丁凯文:“我在……” 丁凯文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行踪受到了监视。他现在有些庆幸共党的人没有出现,要不然还真是解释不清。 “我在和平饭店。”丁凯文坦荡的回答。 “工作时间,丁科长不在站里,去那种地方合适吗?” “胡科长,我现在是停职期,待在站里也是摆设,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吧?” “你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 “当时酒吧里空桌位很多,你为什么要选择六号桌?” 听胡国华提起六号桌的事,丁凯文隐约的感觉有些不对劲,说道:“我能说是个人喜好吗?我喜欢安静一点的桌位。” 对他的回答,胡国华没有太深究,他是按照左枫提供的问题逐一提问。 “你去酒吧做什么?” “心情烦闷,想去喝一杯。站里同僚们应该都知道我这点爱好。” “可是你坐了半个小时,连一杯水都没要,怎么解释?” 丁凯文沉默半晌,说道:“胡科长,你们跟踪我?” “内部调查科有权跟踪监视任何人,这是正常的内部监控。丁科长,请你解释一下,我刚刚提出的问题!” “我……忽然不想喝了,所以待了一会,就回来了。”丁凯文辩解着。 胡国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的理由,自己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正文卷 第375章 逻辑思维次序 左枫实在是忍无可忍,说道:“丁凯文,你再这么无理狡辩,我就只好当你真的就是共党坐探!” 丁凯文一愣,说道:“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枫:“我们破译了共党电文,他们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在和平饭店酒吧六号桌接头。偏巧你出现在那,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丁凯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他思索再三,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实话,从左枫的态度来看,是要坐实自己就是去接头的共党。 丁凯文:“处长,胡科长,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 胡国华对一旁的记录员说道:“每一个字都不要漏记。” 记录员:“是。” “共党通过七宝斋的人联系过我。”丁凯文从兜里掏出赵明诚的名片递过去。 左枫接过名片看了看,皱着眉,说道:“七宝斋?就是四马路那个神通广大的纸张店?”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就是他们。” 左枫:“共党找你做什么?” “他们想要策反我,约我在今天下午三点钟,在和平饭店二楼酒吧会面。” 左枫:“这么说,你已经被策反了?” “处长,我丁凯文对党国赤胆忠心,怎么可能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赴约?” “我是想……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首脑人物!” “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我……您能给看一下那份电文吗?” 电文就在左枫的公事包里,他从包里拿出来拍在桌子上。 丁凯文走到桌前,拿起电文仔细看了两遍,说道:“处长,电文上写的很清楚,是共党情报员‘斧头’和华东地委工作组接头。而我是因为策反的事情去会面,这根本就是两件事。” 左枫:“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电文里的内容完全不相干?” “是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就是‘斧头’,这件事就合情合理了。” 丁凯文一脸的愕然,说道:“处长,您认为我是共党内奸?” 左枫:“要不然该怎么解释?” 丁凯文:“您怀疑我被共党策反,这我还能理解。但是说我内奸……说句冒犯的话,您没有证据!” 左枫被激起怒火,冷冷的说道:“时间地点都吻合,你还要什么证据?” 丁凯文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他去和平饭店和共党代表会面,偏巧赶上地下党在那接头,而且还都是在三点钟,都是六号桌。 这就难怪左枫不相信他,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我要等站长回来,到时候一定会查明真相!”既然解释不清,丁凯文索性不再解释。 左枫冷笑道:“你拿站长压我?” 丁凯文:“不敢。我只是为求一个清白,这件事太蹊跷,我怀疑是有人设局陷害我!” 左枫审视他良久,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来人!把七宝斋的赵明诚带来,当面和他对质!” 胡国华低声说道:“左处长,抓七宝斋的人,是不是等站长回来之后再……” 左枫:“我只是叫他过来问话,又不是刑讯。难不成七宝斋的人都是天王老子,军统连问话的权力都没有?” 军统上海站现在是左枫主事,胡国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 一名特务进来禀报:“左处长,赵明诚带到。” 左枫:“带他进来。” 房门一响,在特务的引领下,一名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迈步走进来。看年纪差不多有六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上拄着一根时下很流行的龙头手杖,看上去很有绅士风度。 左枫:“你就是赵明诚?” 老绅士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慢斯条理的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是没有站着说话的习惯!” 左枫示意特务搬过去一把椅子,老绅士毫不客气的坐下,说道:“不知道各位长官传唤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丁凯文惊讶的说道:“你是赵明诚?” 老绅士微笑着说道:“七宝斋只有一个赵明诚。” 丁凯文:“跟我见面的不是这个赵明诚!” 一名特务凑到左枫耳边,低声说道:“左处长,他就是赵明诚。老家伙派头大的很,说要不是看在王站长面子上,他不可能跟我们来接受询问。” 左枫:“赵先生,非常抱歉打扰到你。” 赵明诚:“唉,算了算了,有事说事吧。” “您认不认识这个人。”左枫指了一下丁凯文。 赵明诚:“不认识。” 丁凯文的脑子乱成一团麻,他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要看一下你的身份证明!” 赵明诚叹息着摇了摇头,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子,拿出身份证件递给丁凯文,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是我希望能快一点结束,唉,年龄大了,总是想早一点休息。” 丁凯文打开证件,姓名一栏赫然写着‘赵明诚’三个大字,上海警察局户政科的大印清晰可见。 此刻他心里全明白了,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因为知道七宝斋是怎么回事,所以当有人自称是七宝斋的人时候,他压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冒充者。 即使他去核实对方身份,最多是在事后打电话询问一下,而赵明诚本身是真实存在,丁凯文得到的回答当然是有这个人。 除非他亲自上门去印证,但是他没有去。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认为核实中间人身份是整件事的重点,丁凯文的注意力都在和共党代表会面的事情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圈套,利用了人的逻辑思维次序。 送走赵明诚,左枫回到了讯问室。 他站在丁凯文面前,看了他一会,说道:“丁凯文,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凯文涩声说道:“处长,你相信我,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左枫:“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丁凯文:“拖延什么时间?” 左枫:“难道不是吗?你编了一个故事给我听,就是为了让同党去你家里销毁证据!” 丁凯文闭口不言,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怎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左枫大声吩咐道:“立刻对丁凯文的住处进行搜查!” 正文卷 第376章 新证据 第二天,军统上海站。 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缓缓停在楼门口,后车门打开,一脸疲惫之色的王芳雄走下车,陈秘书拎着一只皮箱紧随其后。 得到消息的左枫匆匆出来迎接,在楼梯口和王芳雄遇见。 “站长,您一路辛苦了。” “还好……站里没什么事吧?” “呃,有一件事我正准备向您汇报。” “什么事?” “藏在上海站的共党潜伏人员,被我抓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芳雄略微感到有些意外,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他心里很高兴,说道:“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左处长主持站里工作,还是很卓有成效的嘛。” 左枫谦虚的说道:“您过奖了,都是站长领导有方。” 说话间,已经来到站长室门口,陈秘书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三人鱼贯走进屋内。 王芳雄脱掉外衣,示意陈秘书把窗户都打开,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问道:“内奸是谁?” 左枫:“是丁凯文。” 王芳雄停住了点烟的动作,说道:“丁凯文?他会是共党内奸?” “站长,连您都没想到,可见他隐藏之深啊!您看看这个。”左枫将那份笔录放在桌上。 王芳雄拿起来粗略的看了一遍,沉思了半晌,说道:“共党去和平饭店接头,丁凯文恰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据此你认为他就是共党电文里提到的‘斧头’?” 左枫:“您难道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况且他刚开始并未说实话,在我拿出电文后,他又说是七宝斋的人替共党传话约他见面,所以才去的和平饭店。等到赵明诚来了之后,他再次反口,又说自己上了当,声称有人冒充赵明诚!” 王芳雄沉吟着,说道:“他开始不说实话也可以理解,毕竟担着通共的嫌疑。” 自己费心费力破获的大案,被王芳雄轻描淡写的解释着,这让左枫有些发急,说道:“站长,事实清楚证据确实,您还是护着他?” 王芳雄脸色一沉,说道:“左处长,注意你的言词!于公于私,我不会偏袒任何人!这只是就事论事。你仔细想一想,丁凯文如果存心说谎,为什么要用这么容易就能被戳穿的谎言?” “站长,我认为他当时已经黔驴技穷!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给同党留时间去毁灭证据!” “拖延时间?” “他跟我们胡搅蛮缠了一个小时,我派人带来赵明诚,又用去一个多小时,这不是拖延时间,是在干什么?” “……你派人搜查他的住处,找到什么证据没有?” “在他的衣柜里,搜到一把来历不明的勃朗宁手枪。其他的到没发现什么。” “是黑枪吗?” “不是。枪号还在,物证科正在进行比对,应该可以查到来源。” “一名特工的家里多几把手枪,也是很正常的事……”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陈秘书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好的,你们等一会,我这就转告。” 他挂断电话,说道:“左处长,物证科有重要情况汇报,正在情报处等你。” 左枫:“站长,那我先回去一趟。” 王芳雄:“去吧。” 左枫犹豫了一下,说道:“丁凯文的事,您准备如何处理?” 王芳雄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双手轻柔着太阳穴,说道:“下午我亲自审一审,我们既不能放过内奸,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是。”左枫有些沮丧的退了出去。 从王芳雄的态度来看,仅凭着和平饭店的那些巧合,很难让他相信丁凯文是共党间谍。 陈秘书:“站长,要不要让安医生上来给您按一按?” 王芳雄仰靠在椅子上,轻叹了一声,说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是。”陈秘书打开门正要准备出去,左枫风风火火的又折返回来,他身后还跟着物证科的人。 陈秘书拦住左枫,说道:“左处长,站长舟车劳顿几个小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左枫:“不行!我有了新证据,必须马上向站长汇报!” 屋子里的王芳雄说道:“让他进来吧。” 左枫带着物证科的人走进来,说道:“站长,有重大发现!” 王芳雄点燃一支香烟,说道;“说。” 左枫将手里的一个纸袋放到桌子上。 王芳雄看了一眼,并没有打开,说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从丁凯文家里搜出来的手枪!小胡,你把情况说一下。”后一句话,他是对物证科的人说的。 小胡上前一步,说道:“站长,通过对这把勃朗宁M1910手枪枪号的查验,我们最终确认,这是张凯持有过的那把手枪!” 王芳雄愣了一瞬,说道:“谁?” 左枫解释着:“张凯,也就是打入共党内部的情报员‘少爷’!” 王芳雄立刻倦意全无,站起身从纸袋里倒出那把勃朗宁M1910手枪,拿在手里反复检视了一遍,问道:“确定吗?” 小胡:“确定,我们再三比对过,枪号完全一致!” 左枫摆摆手,示意小胡出去。 王芳雄慢慢坐下,看着桌上的这把手枪,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说,所谓的雪地脚印,根本就是假现场?是丁凯文杜撰出来?他才是杀死‘少爷’的凶手?” 左枫:“基本可以这么认定,我怀疑杀死张安荥的人也是他!” 王芳雄沉思片刻,说道:“把丁凯文带来!” 几分钟后,被戴上手铐的丁凯文在两名特务押解下,走进站长室。 “站长,我是冤枉的!”丁凯文从今早被戴上手铐开始,就预感到情况不妙。 王芳雄:“昨天发生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丁凯文:“站长,您不要中了共党的离间计!这是有针对性的陷害!” 王芳雄指着桌上的手枪,说道:“那这把枪又怎么解释?” 丁凯文:“这是谁的枪?” 左枫冷笑道:“丁凯文,你不光是在维吉尼亚军校学习过,我看你在电影学校也受过培训吧?” 丁凯文;“左处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左枫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提醒你一下,这把枪是从你的衣柜里搜出来!它本来是属于‘少爷’张凯的手枪,这下明白了吗?” 丁凯文看了看王芳雄,又看了看那把手枪,说道:“站长,这是栽赃!我从没见过这把枪!” 左枫打着哈哈,说道:“丁凯文,我现在真的很佩服你,无论我们出示任何证据,你都能以一句栽赃陷害来解释!” 丁凯文:“左处长,我请问一句,如果你是杀死少爷的凶手,会不会把死者的的东西留在家里,等着被人搜查出来?” 正文卷 第377章 恭喜我吧 第二天,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会议刚刚结束,各部门头头脑脑们正陆续往外走,王芳雄特意将高非和左枫留下来。 等到众人散尽,王芳雄方才说道:“南京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二位应该知道了吧?” 左枫:“您指的是哪件事?” 王芳雄:“戴局长不幸罹难,南京站钟站长因为处置突发情况不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他被上峰就地免职!” 左枫:“哦,您说的是这件事?听说了,继任者是警务督察大队大队长杨蔚。”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高非:“我记得左处长和杨蔚站长的关系,一向走的很近吧?” 左枫掩饰着得意,说道:“还好,还好。” 王芳雄:“我刚才在会上已经讲过了,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上海站是一块让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看,只要我们犯错,就会有人坐收渔利!” 高非:“站长,您放心。在您的领导下,上海站上下一心,绝不会给外人可乘之机!” 王芳雄叹息着:“但愿如此吧。” 王芳雄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他凭着多年锤炼出来的政治嗅觉,从钟站长被免职这件事中,领悟出别人体会不到的信息。 从表面上看,上峰是在惩处钟站长办事不利,而实则上更像是权力交替的一个信号。 所以王芳雄现在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被人抓到一丁点的把柄! 王芳雄:“对丁凯文这件案子,你们两位怎么看?” 左枫:“站长,您也说了,这个阶段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所以我认为,既然丁凯文有重大的间谍嫌疑,您要是对他宽进宽出,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密报总部,只怕无论是对您、还是对上海站都非常不利!” 王芳雄不动声色的说道:“高处长,你觉得呢?” 高非:“我原则上赞成左处长的意见。” 王芳雄:“可是,丁凯文这件案子虽然有一些证据,但是疑点也不少……” 听王芳雄这么说,高非基本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如果您觉得这些证据,还不足以定他的罪。您可以据实上报总部,把决定权交给上面,让他们来决定这件事如何处理,到时候无论对错,都跟您没有半点关系!” “好吧,我也是乱了方寸,就这么办吧!”这样的意见,正合王芳雄心思,他只是想借别人的嘴说出来而已。 回到办公室,高非思索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那卷录音带,扯断扔在烟灰缸里点燃。 他本想在王芳雄犹豫不决的时候,用这卷录音带做为置丁凯文于死地的催化剂! 可他看出王芳雄不想在这件事上担责,一心想把案子交给上面,这卷录音带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临近月底,总部的批复下来。将丁凯文开除出情报部门,永不再录用! 高非心里很清楚,这是萧万廷上下打点的结果,加上王芳雄在报告书上,对丁凯文一案的疑点,罗列的很清楚,这些因素都是从轻发落的根本原因! 下班后,高非回到家中。 萧宁宁听见汽车引擎声音,从屋子里迎出来,喜笑颜开的挽着高非的胳膊,说道:“恭喜我吧!” 高非莫名其妙,说道:“恭喜你什么?”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不对不对,好像是我恭喜你。” 对萧宁宁颠三倒四的说话方式,高非早已经习以为常,他走进屋子里,把公事包放在一边,说道:“你表哥怎么样了?” 萧宁宁:“他?半疯状态。” “你去看过他了?” “我跟妈妈去看过他一次,他一直在说有人陷害他,说等他想明白了,一定要反击什么的,竟说些吓人的疯话。” “他忽然被开除,心里难免不平衡,发发牢骚也很正常。” “正常什么呀,官场不都是那样吗?你争我斗的,他一定是惹到了什么人,人家故意整他呢!” “他没有什么打算吗?就这么在上海耗下去?” “我劝他回美国,他说考虑考虑。” “我去看过你表哥一次,可是他已经搬家了。” “不是搬家,是你们军统站把房子收回了,他现在搬到元宝街什么咖啡馆后面,嗳呀,记不清了。” “唉,你表哥是一个人才,可惜了。” 萧宁宁愣了一会,说道:“你都把我绕的糊涂了!明明让你说恭喜我,说着说着怎么说起我表哥来了!” 高非笑道:“恭喜你,终于想起来了。” 萧宁宁夺下高非手里的报纸,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真得恭喜我!” 高非无奈的说道:“那你说吧,我恭喜你什么?学会了一个菜?还是跟庞青桐斗嘴,你又赢了?” 萧宁宁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说道:“都不是!我再让你猜一次,要是还猜不出来,你就说一句‘大笨猪猜不出来’,然后我就告诉你!” 高非:“猜不出来大笨猪。” 萧宁宁没听出来把‘大笨猪’放在后面,这句话有何不同。她现在沉浸在另一种情绪中,她一字一顿的宣布着:“我、怀、孕、了!” 高非愣了半晌,说道:“你说你……怀孕了?”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应该恭喜我吧?当然了,你也有一点功劳!” 此时此刻,高非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高兴、焦虑、幸福、惊吓,喜悦,好像什么都有一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你怎么了?不高兴?”萧宁宁疑惑的看着高非脸上复杂的表情。 “高兴,当然高兴。” “那你怎么不笑?” “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我现在是太高兴了,反而笑不出来。” “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是梁妈先看出来的,她回去告诉了我妈妈。今天妈妈陪我去医院检查,然后就确定了呗。” “哦,怀孕还能看出来?” “笨蛋,我前一段日子喜欢吃酸辣口味,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又没结过婚,我怎么懂……” “你还没恭喜我。”萧宁宁撅着嘴说道。 “恭喜你。” “哪有板着脸对人说恭喜的呀?不行,你重说。”萧宁宁八爪鱼一样挂在高非身上,撒着娇不依不饶的嬉闹。 “恭喜你。” “笑的比哭还难看?你今天怎么了?” “有吗?” “我去给你拿镜子,你自己看一看!”萧宁宁从他身上跳下来,真的上楼去找镜子。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高非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爱夏菊多一些,还是爱这个朝夕相处的萧宁宁多一些? 他和夏菊还有未来吗?或者说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正文卷 第378章 家宴 远香茶楼二楼雅间,高非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 上百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形成一个长长的队列,在十几名警察的监督下,步履蹒跚的从楼下经过。 一名警长举着铁皮卷成的喇叭大声宣传着:“苏北来的乡亲们,我再说一遍,请大家有秩序的前往灾民救济处登记身份!不要大声喧哗,不要随意破坏卫生环境……” 人群里,一个扛着行李的男人大声说道:“我们去登记身份,给吃的吗?” 警察:“只要情况属实,经过身份核实后,都有白面馒头吃!另外,广慈医院的医生还会免费给大家诊病……” 雅间门一响,肖文虎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高先生,久等了吧?” 高非回身坐下,说道:“还好,我也是刚到几分钟。” 落座之后,肖文虎低声说道:“苏北地区正在闹饥荒,咱们部队的口粮也出现了供应困难,上级让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上海筹集一些粮食。” 高非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我听说当地的地主富农遭到了灾民哄抢,有这种事吗?” 肖文虎:“有!” 高非:“那咱们的部队为什么不阻拦?” 肖文虎很诧异,说道:“为什么要阻拦?” 高非:“如果富裕阶层感受到了威胁,这部分人就会想办法逃离苏北。通俗一点来讲,有钱人都跑光了,剩下的都是穷人,对解决饥荒不会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肖文虎正色说道:“高非同志,你这样想是完全错误的!” 高非愕然:“啊?” 肖文虎:“老百姓敢于对剥削阶级进行反抗,这说明是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取得了巨大成果!对这种群众自发性的革命行为,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拦打压,而是鼓励和支持!” 高非:“……你说的对,是我考虑问题太片面。” 肖文虎:“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一直在敌后,对解放区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咱们先不说这个,还是说说粮食的事。” 高非沉吟着说道:“就算是能筹到粮食,运输也是一个难题。淞沪警备司令部早有明文规定,超过一千斤以上的数量,需要到警察局备案,军统上海站核准才能放行。” 肖文虎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如果我们将粮食化整为零,分批运出上海,是不是就可以避过敌人的耳目?……” “化整为零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一路上关卡检查站非常多,想要都顺利通过,不是那么容易。万一露出马脚,连人带车都会被扣下。” “那怎么办?” “容我想想办法。先不说能不能运出去,筹集粮食也需要时间和机会。” “是啊……” “对了,有件事咱们必须要统一说法。” “什么事?” “如果有人发现你我私下有接触,因此产生了疑心,调查起这件事,你就说是为了赚点外快。” “赚外快是什么意思?” “现在很多人都有双重身份,你就说自己是军统的秘密线人!这样的说法,对于我们之间有来往比较合理。但是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用跟任何人解释,包括你们的处长郑重!” “我懂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 肖文虎起身走出雅间。 十几分钟后,高非也离开了茶馆。 ………… 萧宁宁怀孕这件事,对于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的萧万廷夫妻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天大喜事。 周日下午,萧万廷特意将高非和萧宁宁叫回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算是全家为庆祝一下。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萧宁宁蹦跳着走进来。 看着女儿,萧太太是一脸的宠溺,说道:“宁宁,再过十个月,你也是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萧宁宁搂着妈妈的胳膊,撒着娇说道:“我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呀。” 萧万廷心情极佳,张罗着说道:“梁妈,小姐姑爷都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萧太太连忙说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到。”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我表哥?” 萧太太:“是啊,你表哥现在心情不太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萧万廷哼了一声,说道:“心情不好?脚上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大好的前程,这就么说没就没了……” “笃——!”院门外传来门铃声。 萧宁宁嬉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太太吩咐道:“梁妈,表少爷来了,快去开门。” 梁妈手上端着菜刚从厨房走出来,高非站起身说道:“梁妈,你忙吧,我去开门。” 萧太太嘱咐着萧万廷,说道:“老萧,一会你给凯文留点面子,别什么话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还埋怨他有什么用?……” 萧万廷:“你的外甥说不得吗?枉费了我一番心血!这次为了捞他,咱们可是没少花钱!” 萧太太嗔恼道:“什么我的外甥?凯文也是你的外甥……” 高非走到门口,打开院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丁凯文,他手上拎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两瓶威士忌。 高非:“凯文,好久不见。” 丁凯文:“恭喜了,高处长。” 高非:“在家里,就别称呼职务,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一点。” 丁凯文:“我这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说话间,两个人一先一后走进客厅。 萧太太:“凯文,你怎么又乱花钱?家里的酒都喝不完,还买酒做什么?洋酒很贵的吧?” 丁凯文微笑着说道:“我知道高处长能喝一点洋酒,所以特意买了两瓶,准备借着这件喜事,我们来一次一醉方休!” 萧太太:“都是自家人,什么科长处长的,叫他高非就好了嘛。” 丁凯文:“我在军统站的时候,是高处长下属,一直这么称呼。姨妈,你还是让我按自己习惯来吧。” 萧宁宁撇着嘴:“阴阳怪气。” 萧太太轻打了她一下,说道:“没有礼貌!” “没关系,宁宁本来就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丁凯文有意无意看了高非一眼。 “人齐了,大家都入席吧!”萧太太满面春风的说道。 正文卷 第379章 诈 一个小时之后…… 丁凯文给自己倒满酒,举起杯一饮而尽,说道:“高处长,说句心里话,我这次中了人家的圈套,我是心服口服,谁也怨不得,要怪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 高非劝道:“人总有马高镫短的时候,谁也不是常胜将军。以你的能力,就算是美国战情局,也应该能有你的位置。” 丁凯文笑着摇摇手,说道:“美国人或许会需要一个亚洲脸孔替他们在远东搜集情报,但是要说战情局会雇佣一个有共党嫌疑的人?绝不可能!” 萧万廷:“凯文,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丁凯文借着酒意,嬉皮笑脸的说道:“愿听姨夫教诲!” 萧万廷:“你最大的缺点就是锋芒太露,而且不懂收敛,这就会让人觉得你很棘手,是一个不断制造麻烦的人!” 丁凯文喝了一口酒,说道:“高处长,你觉得是这个原因吗?” 高非淡淡的说道:“你自己觉得呢?” 丁凯文笑了笑,说道:“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高处长,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高非:“你请说。” 丁凯文:“如果我真的是共党,你会怎么办?” 高非:“凯文,你最好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你知道军统是什么性质的部门,这个问题还用回答吗?” 丁凯文:“这么说,如果我是共党,你就会抓我?” 高非毫不犹疑,说道:“当然!” 两个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时间。 丁凯文大笑道:“高处长,你这样的眼神,真让我庆幸自己不是共党!” 高非呷了一口酒,说道:“没办法,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年龄大了,不服老都不行。你们喝吧,我不胜酒力,要去休息一会。”萧万廷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 萧宁宁和萧太太坐在沙发上,说着母女间的悄悄话。 酒席间只剩下高非和丁凯文。 丁凯文神色诡秘的说道:“高处长,我有一件石破天惊的秘密,想要跟你分享一下!” 高非:“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为什么?”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想要活的久一些,最好不要知道太多的秘密!” “有道理!不过,这件秘密,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是吗?” “因为这是关于你的秘密!” 高非脸上保持着笑容,说道:“我的秘密确实很多,不知道你要说的是哪一件?” 丁凯文压低嗓音,说道:“其实,你才是上海站里隐藏的那个共党!” 高非平静的看着他,说道:“这就是你石破天惊的秘密?” “有何感想?” “感想就是太滑稽!丁凯文,今天我只当你是喝多了,不跟你计较!” “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我的证据?” “好啊,就当是听一个乐子,说吧!” “前一段时间,因为陪苗队长去小沙渡监狱查案,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犯人的档案。据监狱长讲,这个人是你亲自枪决!有这件事吧?” “我也知道,为了查验我是不是私自处置犯人,你还向站长确认过这件事!” 丁凯文笑道:“是啊,其实我现在也明白了,王站长对你的信任远胜于我,我向他确认那件事,他早晚都会跟你说。” 高非:“你知道就好……” 萧宁宁打着哈欠走过来,说道:“你们俩还没喝完呢?我有些困了。” 丁凯文:“宁宁,我还有些话跟高处长聊聊,你再多等半小时,好不好?”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拖着长音说道:“好……” 萧太太走过来说道:“宁宁,难道他们聊的这么投机,你要是累了,就到房间休息一会。” “好吧。高非,你不要再喝了,一会还要开车呢。”萧宁宁嘱咐着。 高非:“我知道。” 见萧宁宁母女离开了客厅,丁凯文继续说道:“但是我也没有白费力气,起码经过那次确认,我知道了那个叫马二的家伙,其实是一名共党,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名重要人物!” “你怎么判断他是一名重要人物?” “我看了他的档案,上面除了他的姓名和性别,其他资料几乎一概没有。我在76号待了两年,以我对丁默邨的了解,这很像是他的一贯手法!若是他亲手抓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喽啰?” 高非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凯文,真的很晚了,咱们不要再讲故事了吧?回去早一点休息,等明天酒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丁凯文站起身,说道:“好!既然你不喜欢繁琐,我就讲的简单一点!你奉命去处决马二,为了救他出来,你必须要找一个替死鬼,于是黄友达就成了最佳人选——我之所以判断那具尸体是黄友达,是因为他失踪的时间刚好相吻合!本来你的这个计划没有什么漏洞,但是马二手上的手铐成了最大疑点!” 高非喝了一口酒,说道:“接着说。” 丁凯文微笑道:“你都不辩解吗?虽然我已经被军统除名,但是我若是将这些话告诉王芳雄,我不认为他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来听!” 高非:“好吧,为了不让你到处去胡言乱语,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我就解释一下这件事。” “洗耳恭听!” “我押解马二到林子里的时候,他跪下求我给他打开手铐,他说人死的时候戴着刑具,在下一个轮回转世还会是囚犯。我当时心一软,就给他打开了手铐。哦,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打开一副手铐没有那么难吧?” 丁凯文微笑道:“当然,简直比脱一件衣服还要简单!” 高非:“那请问丁大神探,你还有什么疑问?” 丁凯文:“我只是奇怪,你撕掉了马二档案上的照片,又开枪打烂那个替死鬼的脸,这么费尽心机的目的,是不是就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是谁?” 高非心里暗暗此吃惊,丁凯文的破案能力的确是让人佩服,他几乎猜对了所有细节! 丁凯文继续说道:“我能肯定替死鬼是黄友达,但是马二是谁,我开始也是毫无头绪。这两天我仔细梳理了所有相关联的事,发现在光华书店被查抄之后,一直在上海很活跃的共党头目‘青锋剑’忽然销声匿迹,两下一印证,我就在想,书店的那位马掌柜,会不会就是青锋剑本人?” 高非:“你有丰富到极致的想象力!你难道不知道,光华书店已经被证实是三青团的人,怎么又和青锋剑扯上关系?” 丁凯文:“高处长,你其实承认了自己是共党也不要紧,我现在不是军统的人,没心情管那些闲事,我只是为了解开心里的一个疑团!” 高非:“那我让你失望了,虽然故事编的合情合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 丁凯文目视高非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轻轻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站里的东西,我忘了归还,麻烦你带回去吧!” 高非看了一眼里面还在转动的录音带,说道:“你录音了?” 丁凯文耸耸肩,说道:“对不起了,本想录到你的证据,结果还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下周就回美国,就算王芳雄是共党也与我无关!” 正文卷 第380章 贼 今晚丁凯文说的这些话,让高非坚定了除掉他的想法。这个人太危险,他就像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对自己而言,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回去的路上,高非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听说你表哥要回美国了?” 萧宁宁嘴里吃着零食,看着车窗外夜景,漫不经意的说道:“嗯,我妈妈说,他的船票都买好了。” 高非:“哦,哪天走?我去送送他。”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大概是后天……嗳,你们以前来往也不多,怎么忽然想要去送他?” 高非从她的零食袋里,拿出一块柿饼放进嘴里,说道:“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没有你这层关系,我根本都懒得理他。” 萧宁宁:“其实我表哥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待人体贴周到,对谁都很有礼貌……我真是搞不懂,湘儿怎么会喜欢厉先杰呢?” 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到另一个话题,中间完全没有任何过渡,萧宁宁这种聊天方式,一般人都要消化半天。 好在高非已经习惯了,说道:“他们成了?” “算是吧,自从他们见过一次面后,两个人就开始来往了。” “先杰这家伙嘴可真够严,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呢,这种事,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开口告诉男方呢。” 高非微笑着说道:“据我所知,有的姑娘就好意思。” 萧宁宁娇嗔着打了他一下,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总觉得,湘儿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男人。” “先杰怎么说也是少校副处长,难道还配不上上官湘儿?” “无父无母,外貌和湘儿也不是很般配……再说了,少校很了不起吗?给湘儿介绍的男人中,上校都有好几个呢!” “她的相亲对象都是军官?” “湘儿喜欢军人,她说战争时期的军人,是真正的男子汉!” 说话间,轿车驶入吴淞路,十几分钟后,停在了家门口。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短褂子的男人向这边狂奔过来,他身后是几个气喘吁吁的警察。 “站住!别跑!” “拦住他!” 没等高非想好怎么做,萧宁宁猛然推开车门,‘嗵!’的一声,短褂子男人正撞在车门上。他在高速奔跑中,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倒在地上捂着头不停的呻吟着。 过了一会,警察们呼哧带喘的赶到,其中一个警察从腰里拿出手铐,手脚麻利的给这个男人铐上,嘴里还呵斥道:“王八蛋,真他妈的能跑,足足追了你一条街!”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我要是不帮你们,追了一条街还是抓不到!” 其中一个警长说道:“谢谢这位太太,等一会儿还要麻烦你跟我们去警察局录一份口供。” 萧宁宁瞪大眼睛,说道:“我帮你们抓贼,还要去录口供?我不去!” 警长也看出这两夫妻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敢太蛮横,说道:“这位太太,这是例行公事,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高非走过来,说道:“你们是虹口警察局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录口供。” 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名片上是他的公开身份,是一家橡胶公司的经理。 警长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道:“那好吧,明天你可一定要来,不然的话,我们也会再来找你们。” 高非:“我一定去。” 那个男人哼哼着:“王警长,我的头撞破了,求你带我去看医生……” 王警长冷笑道:“张阿彪,你想唬我?你是不是想趁着去看医生,找机会再接着跑?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就等着蹲上几年监狱吧!” 说完这番话,他一挥手,吩咐道:“带他去起赃!” “他是抢劫还是盗窃?”听警长的意思,这个张阿彪的罪名似乎不轻,所以高非随口问了一句。 警长:“这家伙是一个惯犯,见什么偷什么,这次撞枪口上了,竟然敢偷盗军粮仓库!我们蹲守了几个晚上,总算抓到他。” 高非心里一动,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有51师储备粮食的仓库,那里最少有一个连的士兵看守,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戒备森严,张阿彪怎么可能偷盗出军粮? 警察们带着张阿彪去起赃,萧宁宁生气的说道:“这些警察真是不讲理,我帮了他们,反而要我去警察局,录什么口供!” 高非:“不是他们不讲理,这是例行规定。” 萧宁宁:“规定规定,就是乌龟的腚!……你明天还真要去警察局录口供?” 高非:“不用,打一个电话过去就可以了。你就不用管了,回家吧。” 第二天,高非开车来到虹口警察局。 王警长带着高非来到一间屋子,说道:“高先生,桌子上有纸笔,你就把昨晚的事情经过写下来,然后签字画押,你就可以回去了。” 高非点点头,说道:“王警长,昨天晚上我不方便说真实身份,其实我是军统上海站行动处的。” 王警长疑惑的打量了他两眼,说道:“军统的人还能这么客气?给我看一下证件。” “难道我们军统的人都被说成了凶神恶煞?”高非笑着掏出证件递过去。 王警长只看了一眼,连忙合上双手奉还,立正敬礼说道:“卑职眼拙,高处长,您等一下,我这就去请我们陈局长过来。” 高非拦住他,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是来找陈局长叙旧来了,你也不用声张。我写完口供就走。” 王警长连忙拿过纸笔,说道:“这怎么能让您写,我来写,你签字就行。” 高非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除了来录口供,我还有一件事,想劳烦你王警长。” 王警长:“您请说,只要是在我职权范围内,绝没有二话。” “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有件案子和张阿彪有些牵扯,你把他带到这来,我问他几句话。” “哦,这好办。我马上就把他给您带来。” “军统办案,都涉及机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高处长,我明白,我明白。”王警长匆忙走出屋子。 几分钟后,他押着张阿彪走进来,说道:“高处长,人我给您带来了。” 高非:“你先出去吧。” 王警长:“是,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只管叫我一声就行。” 高非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支,说道:“张阿彪,你今年多大年龄?” 张阿彪低着头,说道:“30岁。” “你一共偷了多少军粮?” “……六百多斤。” 高非真是很惊讶,能在戒备森严的军粮仓库偷出这么多粮食,这可不是一般人呢能够做到的! 正文卷 第381章 互相帮助 高非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一副憨厚面相的男人,问道:“你是怎么进入仓库的?” 张阿彪:“月初的时候,仓库缺几个苦力,我正好没什么事做,就去报名了……” 高非:“王警长说,你是惯偷。所以你去仓库报名当苦力,其实是早有预谋!” 张阿彪垂下头,说道:“……现在市面上粮食紧缺,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仓库里弄出点粮食来。” 高非:“说说盗窃的经过!” 张阿彪眼珠转了转,嚅嚅着说道:“我……我就是趁着当兵的不注意,把粮食藏起来,下班的时候,再把粮食分批装进特制的裤子里,然后再混过门口岗哨。” 高非一直在注意观察张阿彪的表情,见他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你专门做了一条那样的裤子?” “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我家找一找,就在柜子里。” “你那条特制的裤子,一次能装多少粮食?” “呃,差不多十斤左右。” “门口岗哨不检查吗?” “时间长了,都混熟了,我经常给他们买包香烟什么的,所以对我的看管比较宽松。” 高非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说道:“我就当你是一天不落,每天都从仓库偷出十斤粮食!是十斤吧?” “是……” “你是月初去仓库上班,就是说你满打满算在仓库里顶多干了三十天。每天偷出十斤,三十天就是三百斤!起赃一共六百斤粮食,你解释一下,多出这两百斤,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张阿彪张口结舌,低下头不敢和高非对视。 高非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要撒谎?” 张阿彪慌急的说道:“我没有撒谎,是我记错了,每天是偷二十斤,不是十斤……” 高非笑道:“二十斤?这个季节里,你在裤腿里藏二十斤粮食,会没有人发现?那些士兵都是瞎子?你可能是确有一条特制的裤子,准备从仓库偷点粮食,可是你很快就发现了另外的办法!” 张阿彪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高非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说道:“你不想说出真相,是因为你准备出去后,再重操旧业故技重施,我说的对吗?” 张阿彪的震惊都写在脸上,兀自强辩着说道:“长官,我真是每天偷出二十斤,不光是裤腿里有,上衣里也有……” 高非冷冷的说道:“张阿彪,你还幻想着出去?我告诉你,偷盗军需物资是重罪!一百斤粮食就够判刑一年,你一共偷了六百斤,加上是惯犯有从重依据,你自己算算会判多少年!” 听高非这么一说,张阿彪才有些慌乱起来,说道:“长官,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高非:“想不想出去?” 张阿彪:“当然想。” “想出去,就跟我说实话!我可保证以把你弄出去!” “您为什么要帮我?” “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我们这算是互相帮助。” 张阿彪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偷了军队的仓库,短时间内确实不可能被释放,除非是有人愿意帮自己。而眼前这个人,看王警长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一定是大人物,自己唯一的机会也只能靠他了。 想到这,张阿彪说道:“长官,我跟你说实话……” 半个小时之后,高非对门外叫了一声:“王警长?” 屋门一响,王警长推门进来,说道:“您有什么吩咐?” “张阿彪是我的线人,我要把他带走!” “张阿彪是您的线人?那盗窃军粮的事……” “刚才我问过他了,那件事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恰巧知道粮食藏在那。” “高处长,这,这样的说法,很难让人相信。” “让人不相信的案子多了去了,王警长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计较?” “卑职不敢。” 高非脸色缓和一点,说道:“丢失的粮食已经找到,就算是没抓到賊,仓库方面也不会太深究。这种案子还有什么为难?难道非让我去见陈局长给你下命令才行?” 王警长心里猜测着,高非趁着警察局还没审问之前,把张阿彪带走,就是为了不落下口供。 就算明知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敢得罪军统行动处的处长,反正赃物已经找到,干脆送高非一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自己将来还要求到高非的时候。 “高处长,既然是这样,您就把他带走吧。” 高非点点头,从钱夹里拿出一叠钞票,说道:“昨晚上的弟兄们都挺辛苦,这些钱给大家买包烟抽,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王警长连连摆手,说道:“我怎么能要您的钱,您快收回去。” 高非脸一沉,说道:“王警长是嫌少吗?” 王警长:“怎么会呢,是太多了……” 高非把钞票硬塞在他手里,说道:“军统的线人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这么做也是应当应分。我可不想给外界留下话柄,说我们军统到处仗势欺人!” 王警长:“既然高处长这么说,那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替弟兄们谢谢您。” 高非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去站里找我。再见。” “高处长,您慢走。” 高非带着张阿彪走出了警察局,他的车就停在门口。 “愣着干什么?上车!”高非打开车门坐进去。 张阿彪小心翼翼的坐在车后座位,说道:“高先生,我听王警长的话头,您是军统站的处长?” 高非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了?” 张阿彪现在有些害怕,他不是白痴傻瓜,当然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他开始以为高非是警察局一个头头,没想到他竟然是军统上海站的处长。 这样级别的长官怎么会对自己这种小人物感兴趣?他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您这是带我去哪?” “送你回家。” “高先生,哦,不,高处长,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坐电车就行。” “然后呢?” “…………” “我救你出来,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完之后,咱们两不相欠。” “您让我做什么事?” “你会什么?” “除了偷,我什么也不会……” 正文卷 第382章 永盛米行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会议已经过半。 王芳雄:“……我希望各位不要受到总部人事变动影响,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无论谁继任军统局局长,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都不会发生改变,就是竭尽全力消灭共党分子!” 左枫:“站长,二科科长的职务一直空缺,潜伏组组长季烈云忠勇可嘉,能力出众,我觉得他可以胜任这一职务。” 王芳雄:“这件事我已经报上去了,总部会有安排。二科的工作,你暂时接手一段时间。” 左枫:“是。” 王芳雄:“厉副处长,你把昨天的情况说一下。”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昨天晚上,警察局在城郊突击设卡检查,拦截了三架骡车,车上满载都是粮食!在盘查过程中,双方发生了交火,警察当场击毙三人,逮捕五人。” 左枫:“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王芳雄:“苏北地区正在闹饥荒,共党四处筹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警察局怀疑这件事和共党有关,第二天一早给我打了电话,当时厉副处长来的比较早,所以就派他去了。”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怪不得一整天没看见厉先杰,原来他是去处理这件事。 厉先杰继续说道:“为了防止泄密,站长没有让消息扩散。我去了警察局后,对那几个赶车的进行了审讯,知道这几车粮食是从苏州路永盛米行运出来的。” 左枫:“永盛米行是苏州路最大的米行,我和老板方建平还有过一面之缘,他会是共产党?” 厉先杰:“我的人监视了一整天,初步断定方建平就是共产党!永昌米行是他们的一个交通联络站!” 王芳雄沉吟片刻,说道:“我估计再过一两天,方建平就会得到粮车被扣的消息!高处长,行动处派出一组人配合厉副处长,必要的时候,立刻对永盛米行的人实施逮捕!” 高非:“是。” 王芳雄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说道:“散会。” 走出会议室,厉先杰说道:“高非,这次你得给我派一组得力的人手,方建平的反跟踪能力很强,我的人昨天跟丢了好几次,幸亏这家伙还不知道情况,要不然早跑了。” 高非:“那是你的人没用,行动处都是得力的人手!” 厉先杰揶揄着,说道:“是吗?那丁帆是怎么跑的?” 高非笑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吧,你想要谁去?” 厉先杰想了想,说道:“一组、二组、五组都行……就二组尹平吧,我和他比较对脾气。” 高非:“你点的将,别到时候抓不到人,还来抱怨我。” 厉先杰:“我什么时候抱怨过?哦,对了,明天晚上六点钟,德容西餐厅,我和湘儿请你们夫妻吃顿饭。” 高非:“呦,湘儿?这才几天就这么亲热了?这算是谢媒酒?” 厉先杰:“是湘儿提出来……” 身后胡国华走上来,酸溜溜的说道:“厉副处长,恭喜呀,这么快都请谢媒酒了,看来喝你的喜酒也用不了太久。” 面对胡国华,厉先杰多少有些尴尬,说道:“胡科长,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电讯科一名副科长插嘴道:“难怪厉副处长这一段时间,透着那么精神,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七嘴八舌的说笑中,众人各自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后,高非开着车来到老北门南路,靠近马路边有一家低矮的简易房,玻璃窗户里码放着各式各样的香烟,用白油漆在玻璃上方写着几个字:售卖各种香烟汽水。 因为不是临街门市,所以只能开了一个小窗户,客人买烟买汽水,把钱递进去告诉店主要买什么,店主会把香烟连同找零,顺着窗口再递出来。 这是为了高非特意设的这么一个烟摊,里面的人看不见买东西的顾客,就算将来出了事,他也无法指认前来传递情报的人。 高非来到窗口,将一张字条夹在钞票中间递进去,说道:“一包三炮台。” 里面伸出一只手接过钱,很快递出香烟和零钱。 高非揣着烟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 第二天。 苏州路永盛米行。 厉先杰走到路边的一辆灰色轿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坐在车里的尹平没有回头,说道:“厉副处长,什么时候动手?” 厉先杰:“再等等,最好能抓到找他来接头的人。” “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可疑的人。”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特别的情况……中午的时候,方建平到菜市场买回来一些菜,还买了一瓶酒,看来是要准备喝几盅。” “轰隆隆!”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传来阵阵的闷雷声。 厉先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喝酒?” 尹平:“他还不知道出了事,喝点酒也很正常吧?” “方建平买了多少菜?” “他买了一条鳜鱼、一斤竹笋、一块豆腐、半斤花生米……哦,还有半只烧鸡。” 厉先杰笑道:“记得这么清楚?” 尹平:“听说你点名叫我过来,我哪敢大意。刚才我亲自跟踪他,就连他跟卖菜的说了几句话,都记得一字不差,你要不要听一听?” 厉先杰沉思了一会,说道:“米行里只有一个小伙计,他们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菜?” 尹平精神一振,回转身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今天要来接头的人?……你怎么把胡子刮了?” 厉先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表情不自然的说道:“这样显得年轻一点。” 尹平上下打量着他,说道:“头发也打了蜡,新衬衫,西装革履……这都不像你了。” 厉先杰:“怎么就不像我了?这样不好看吗?” 尹平咧着嘴笑道:“有点油头粉面的感觉。” 厉先杰:“说正事!” 尹平:“今天米行要是来了外人,我们抓不抓?” 厉先杰:“你也是老特工了,到时候不用问我,觉得可疑就抓!” “不用问你?晚上你不在这?” “晚上我有点事,大约八点多能回来。” 尹平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收拾的像朵花一样,原来是和女人约会。” 正文卷 第383章 雨夜 晚上六点钟,上海的天空被乌云遮蔽,黑夜似乎已经提前到来。 “轰隆隆隆隆!”伴随着滚滚闷雷声,“咔嚓”一声巨响,天边划过一道厉闪,随即大雨哗哗倾泻而下。 尹平坐在车里,眼睛盯着永盛米行门口。 因为下雨,米行早就没了顾客,小伙计正在上门板。方建平背着手站在门口,望着瓢泼大雨有些心绪不宁,他在担心那三车粮食会不会也赶上这样的天气。 一个小乞丐戴着破旧的斗笠,畏畏缩缩的向门口走过来。 小伙计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去去去,我们都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方建平:“阿水,去拿些零钱给他。” 小伙计阿水抱怨着,说道:“老板,一整天来了十几个乞丐,谁能受得了?咱们也不要做生意了,赚点钱都施舍这些乞丐了。” 方建平叹息着,说道:“苏北在闹饥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快去拿钱,别让这孩子淋雨太久。” 阿水不情愿的走进屋子里,小乞丐凑到方建平跟前,怯声说道:“你是……方老板?” 方建平微笑着说道:“我是。你等一会,马上就给你拿钱来了。” 小乞丐摇摇头,说道:“我不要钱,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话,他将攥在手里的一张字条塞给方建平,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方建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传递消息,他向四下看了一眼,返身回到屋子里。 阿水拿着一张钞票走出来,四处张望着,说道:“小乞丐哪去了?不要钱了?” 方建平背对着阿水打开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同志,粮车被扣,你已经暴露,找机会逃! 落款没有署名,虽然不知道传递消息的是什么人,但是他既然知道粮车的事,那么这件事就不会有假。 方建平走进里屋,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钞票,走出来递给阿水,说道:“阿水,我明天要出远门,给你放假一个月,你现在就回家吧。” 阿水惊讶的说道:“放一个月的假?您要去哪?需要这么长时间?” 方建平:“别问了,总之你在家等我消息就好了,快走吧!” 阿水犹疑着揣起钞票,穿戴好雨衣斗笠,迈步走出了米行。 尹平坐在车里,吩咐身边的特务,说道:“你去跟着这个小伙计,不要惊动他,找到他的住处就行。” “是。”这名特务拿着雨伞推门下车。 十几分钟后,另一个特务上了车,说道:“组长,那个小乞丐跟谁也没接触,直接去了难民收容站。” 尹平心里很清楚,跟踪小乞丐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一定是被人雇佣的,那么一个半大孩子,你让他形容一下是谁雇佣的他,都不见得说的上来。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要例行盘问一下。 “明天一早,你把小乞丐带到站里。”尹平嘱咐着。 “组长,我觉得方建平一定是得到了消息,咱们是不是应该动手抓了?” 尹平沉思了一会,说道:“咱们的人堵住了前后门,他还能飞了吗?厉副处长说,今天有可能会来人找方建平接头,如果过了八点钟,还没有人来,就动手抓人!告诉弟兄们,都做好准备!” “是。” 永盛米行里的方建平此刻焦急万分,今天有一名从冀中解放区来的情报员前来和他接头。这个人叫曾润泽,他们曾经是新四军时期的战友,已经有三年多没见面。 方建平买那么多菜,本来是要招待一下老战友,好好叙叙旧,没想到忽然得到这个消息。 “笃笃笃!笃笃!” 七点半钟,后门传来几声敲门声。 方建平走到门口,低声问道:“谁呀?” 外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有一批大米价格很低,老板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建平打开房门,外面是一个举着雨伞,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 “请进来说吧。”方建平把他让进屋里,随手关上门。 “老方,咱们哥俩又见面了!”青布长衫中年人——曾润泽放下雨伞,给方建平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激动的拍着他的后背,想起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岁月,眼眶都有些湿润。 方建平也很激动,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说道:“润泽,你听我说,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 曾润泽:“怎么了?” 方建平:“我刚刚收到消息,我这里已经被军统特务包围了。” 曾润泽吃惊的看了看他,迈步走到门口,从门缝向外张望着,除了黑沉沉的夜色,再就是密集的大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曾润泽:“消息可靠吗?” 方建平:“传递消息的人应该是我们自己人,他只是不方便露面。” 曾润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说道:“有枪吗?” 方建平点点头,说道:“有一把手枪。” 曾润泽:“当年枪林弹雨咱们也冲过去了,难道还怕几个特务吗!” 方建平惊讶的说道:“你要硬拼?” 曾润泽:“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也许借着大雨,咱们有可能逃出去!” 方建平知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死马权当活马医,不管怎样,总比等在这里束手就擒的强! 方建平:“好!你跟我来!” 他们走进卧室,两人合力搬开木床,方建平找来铁钎子,撬开一块地砖,里面是用油布包裹着一把毛瑟手枪,另外还有十几颗子弹。 曾润泽拿起枪,把弹匣装满,说道:“有了这个,就是来他十个二十个特务,咱们也能拼一下!” “笃笃!笃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方建平一使眼色,两个人向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已经打烊了,买米的话,明天再来吧!” “警察,开门!” “快一点!” 尹平穿着雨衣,手里拎着柯尔特手枪,吩咐道:“别跟他废话,把门撞开!” “砰!砰!”米行后门传来两声枪响。 尹平大声喊道:“留几个人守住前门,其他人跟我去后门堵截!” 雨夜中,曾润泽和方建平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着。 “砰!砰!砰!砰!” 借着昏黄的路灯,尹平举枪射击,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逃走。这里有十几把枪,抓两个几乎赤手空拳的共党,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方建平浑身被大雨淋的湿透,大喊道:“润泽,你先走!我引开他们!” 曾润泽咬着牙,说道:“老方,咱哥俩今天是走不了了,跟他们拼了吧!” “砰!”一颗子弹射过来,正中方建平后脑。 ‘扑通!’一声,方建平扑倒在雨水里,瞬时间雨水都染成了血红色。 “老方!”曾润泽狂吼着,双手握紧毛瑟手枪,不管不顾对着身后追击的人群,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尹组长!……” ………… 德容西餐厅。 因为心里有事,厉先杰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节制的喝酒,他只要了一瓶啤酒。 萧宁宁举着一杯可乐,说道:“湘儿,你的魅力是真不小呀。” 上官湘儿:“宁宁,你又乱说什么呢?” 萧宁宁:“我可没乱说,你问问高非,他认识厉先杰快十年了,见过他脸上这么干净的时候吗?” 厉先杰:“高太太,能不提这个了吗?……” 一名服务生问道:“请问,哪位是厉先杰先生?” 厉先杰:“我是。” 服务生:“吧台有您的电话。” 厉先杰预感到一丝不妙,他告诉了姜玉坤自己在哪,就是为了有意外情况时,能找到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吧台,拿起电话说道:“喂,我是厉先杰。” 电话另一端是姜玉坤的声音:“厉副处长,出事了!” “怎么了?” “共党分子一共两个人,他们突围的时候,尹组长带人去堵截,没想到被子弹射中,人已经不行了……” “那两个共党呢?抓到没有?”厉先杰已经顾不得掩饰身份,焦急的问道。 “方建平被我们的人当场击毙,另一个身份不明者被俘虏,现在已经押往站里。” “好!我马上回去!”厉先杰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弄一个鸡飞蛋打。 他回到桌位旁,说道:“今天对不起了,因为有些紧急公事要去处理一下,所以酒宴只能提前结束。” 高非知道,一定是永盛米行那边传来消息了。 他站起身说道:“公事最大,你回去吧,我和宁宁负责送上官小姐回家。” 厉先杰欲言又止,他知道高非和尹平像兄弟一样的感情,心想还是明天再告诉他这个噩耗吧。 正文卷 第384章 被跟踪 第二天清晨,雨势依旧。 蒙蒙烟雨成了防止跟踪的天然屏障,高非的车停在静安寺外墙小马路上,雨水顺着车窗不断向下流淌,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偶尔传来一声炸雷震彻天地。 高非点燃一支香烟,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肖文虎:“还是昨天永盛米行的事。” 高非:“……被二十几个特工包围,在那种情况下,选择硬拼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 肖文虎:“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方建平同志当场牺牲,前去接头的曾润泽被捕。加上前两天运粮车被扣,还伤亡了几个同志,我们这几天损失十分惨重!” “我在上海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永盛米行是咱们的交通站,想不到这一次就被摧毁,实在是太可惜了。” “损失了一个交通站还在其次,我们现在有更棘手的问题……” “你是说被捕的曾润泽?” “对!” “他是什么人?” “他替冯先生打前站,负责清理所有潜在的危险,保证冯先生回到上海后,能够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开展工作!” “冯先生?” “就是冯一凡同志。” “他又回来了?” “上级考虑到冯先生对上海的情况比较熟悉,工作也一直很出色,所以在更改了身份后,还是由他来主持上海地下组织工作!” “哦……清理潜在危险是什么意思?” “凡是知道冯先生真实身份的人,曾润泽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永远闭嘴!比如小沙渡监狱一个姓齐的看守,在两天前的夜里就已经失踪了!” 高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肖文虎:“昨晚的事情,其实是一个意外。” “你是说曾润泽去永盛米行接头,并非是受到上级的指派?” “对!他擅自去找方建平接头,不仅造成自己被捕,还让永盛米行这个重要的交通联络站遭到敌人破坏!” “曾润泽如果不去接头,军统就不会过早动手抓人,方建平本有机会逃走。” “是啊,凭着方建平的能力,他起码有一半机会,能够摆脱敌人的监视跟踪!” “曾润泽为什么去找方建平接头?”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他和方建平是多年的战友,可能出于这个原因,才去的永盛米行。” “这件事冯先生知道吗?” “棘手的问题就在这!出于安全考虑,冯先生来上海的路线十分隐秘,现在他在哪,谁也不知道,就连上面也联系不上他。” “但是曾润泽知道!”高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肖文虎点点头,说道:“没错!如果曾润泽叛变,你应该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高非轻叹了一口气,喃喃着说道:“按倒葫芦瓢又起……” 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在车后一闪而过,这个人似乎想要窥视车里的情况。 高非推开车门,喝道:“嗳,你干什么?” 那个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裹紧雨衣匆匆离去。 “你待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高非嘱咐完肖文虎,伸手掏出手枪,拿着一把雨伞下了车。 这地方本来就僻静,平时都见不到几个行人,今天这样的雨天,更是人迹罕至。所以,高非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一定是针对自己而来。 “说你呢,站住!”高非快步追了上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不敢开枪 前面那个人忽然加速奔跑,虽然大雨滂沱,地上到处是积水,似乎也不影响他的速度。高非扔掉手上的雨伞,一步不落紧追不舍。 几分钟后,追到了静安寺外墙下。在距离围墙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前面那个人猛然终身一跃,双手攀爬到墙头,一翻身跳了进去。 两个人一追一逃,相差不过半分钟,高非紧随其后也跳进墙内。哗哗的大雨里,地上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三圣殿的树林里。 这片树林,高非曾经来过很多次,对里面的情况十分熟悉。 树林内枝繁叶茂,藏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穿过林子,还可以从另一个方向逃走,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厉先杰当年选择在这里接头的原因。 既然明知道是徒劳无功的事,追进去还有可能遭到对方暗算,高非不想做无谓的冒险,返身从院墙跳出去,回到车上后,立刻驾驶轿车疾驰而去。 肖文虎:“追上了吗?” 高非不断的看着后视镜,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跟随,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追上,那家伙是有备而来,早就选好了退路。” 肖文虎沉吟着,说道:“看上去他是在跟踪你,可是为什么又要暴露行迹?” 高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看看谁在车里!” 肖文虎:“你觉得他会是哪方面的人?” 高非面色很凝重,说道:“军统、中统、三青团、甚至是警察局,都有可能!” 肖文虎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高非:“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就不会是只有一个人,一定还有同伴配合才对。” “难道是他?”肖文虎的话提醒了高非,他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面孔。 “谁?” “丁凯文!” 肖文虎疑惑不解的说道:“你不是说亲眼看见他上船的吗?” 高非沉思了半晌,缓缓说道:“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事情,也未必就是真相!” 肖文虎:“这个丁凯文确实很狡猾,他会不会是当着你的面上船离开上海,然后出其不意杀一个回马枪?” 高非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没错,这很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肖文虎:“如果丁凯文真的回到上海,我派人去除掉他,永绝后患!” 高非:“好!这段时间,我会留意他的踪迹。不过,在没找到他之前,我们的见面要减少一些。” 肖文虎:“可以。有什么紧急情况,你还是把情报送到老北门南路那家店。” “我知道。” “曾润泽的事,你要盯紧一点,发现他有变节投敌的迹象,要赶紧通知我。” “上面对他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没信心,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他真的叛变,你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吗?” “不惜代价除掉他!” “可是军统上海站不说是铜墙铁壁,那也差不了多少,你手下就两个行动人员,怎么可能接近到曾润泽?”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论怎么样,你的身份都不能暴露。所以锄奸的任务,你不必参与,具体由我来执行!” “好吧。” 十几分钟后,肖文虎穿着雨衣下了车,换乘黄包车回去缉私处。 正文卷 第385章 狂殴 军统上海站。 高非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房门,刚走进去没有一分钟,“嘭!”的一声,张茂森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高非将枪套从腰上解下来,打开抽屉放进去,说道:“学好不容易,学坏可都一个比一个快。尹平十次倒有八次不敲门,怎么,你也被他传染了?” 高非说完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他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茂森笔直的站在那,双目赤红泛着泪光。 高非很吃惊,问道:“老张,出了什么事了?” 他认识张茂森近十年,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张茂森嘴唇抖动着,酝酿了半晌,语气艰涩的说道:“处长,尹平……没了。” 高非愣了一瞬,他当然知道‘没了’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迟疑着说道:“他去哪了?” 张茂森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哽咽着说道:“尹平死了!” 高非:“死了?怎么回事?” 张茂森:“昨晚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被共党分子开枪击中要害……” 高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腿一软坐在椅子上,过了许久才黯然说道:“尹平……人现在在哪?” 张茂森:“在联勤二院安息间……处长,我求您一件事!” 高非:“你说!” 张茂森眼含热泪,大声说道:“您要是当尹平是兄弟,就允许我亲手毙了那个姓曾的共党!” 高非霍然起身,说道:“他关在哪?” 张茂森:“在医务室治伤。刚才我去过了,被一科的人挡回来,说是没有厉副处长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触……” 不等他把话说完,高非已经打开门,大步流星向楼下走去,张茂森紧跟在他身后。 医务室的走廊内,姜玉坤和一名特务正坐在椅子上聊天,看见高非阴沉着脸走进来,两人连忙站起身,躬身施礼:“高处长。” 高非:“犯人在哪?” 姜玉坤:“在诊疗室包扎伤口,他胳膊中了一枪。” 高非迈步就往里走,姜玉坤连忙拦住,说道:“高处长,厉副处长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 高非瞪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躲开!” 触到高非寒冰一样的目光,姜玉坤不敢再阻拦,冲着那名特务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报告。 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上写着‘诊疗’两个字,曾润泽坐在病床上,一名护士正在替他包扎。 高非推门走进去,护士停下手里的工作,说道:“高处长,你好。” 高非一摆手,说道:“你先出去。” “是。”护士转身退出去。 高非打量着一脸傲然之色的曾润泽,说道:“站起来。” 曾润泽凛然不惧,说道:“怎么?这就要进审讯室?” 高非:“你怕了?” 曾润泽冷哼道:“我怕?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根本不用给我治伤,有种就给我来一个痛快的!” 高非回头吩咐道:“老张,看住门,谁也不许进来!” 张茂森:“是!” 高非双手互捏着手指骨节,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眼睛冷冷的盯着曾润泽。 曾润泽‘呸’了一声,说道:“小子,不用跟我耍狠,我跟小鬼子拼刺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 “嘭!”高非猛然击出一拳,重重打在曾润泽的脸上。 曾润泽眼角被打的裂开,脸上瞬时鲜血淋漓,他用胳膊擦了一下血迹,冷笑道:“出手还挺快!再来!” 话音未落,对方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曾润泽被踹出一米多远,像只虾米一样躬着身体,疼的半天直不起来腰。 高非:“还来吗?” 曾润泽咬着牙:“再来!” 高非伸手从墙角处拿起一把墩布,‘咔嚓!’一声,砸断墩布头,只剩下一截木棒,在手里轻轻拍打着。 张茂森:“处长,打他一个半残!给尹平报仇!” 听张茂森这么一说,曾润泽立刻明白了,说道:“哦,原来你是替昨晚那个倒霉蛋泄私愤?我告诉你们,那家伙就是该死,以为自己赢定了,想不到被我一枪毙命……” “啪!”高非的木棒搂头盖脸打下来,曾润泽想要闪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脸上被打出一条青肿,门牙也掉了两颗。 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二棒挂着风声抽过来,他再次闪身想躲,依然是没躲开。这一棒狠狠打在胳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立刻殷红一片,鲜血顺着纱布洇透出来。 起先曾润泽还在谩骂嘲讽,随着殴打越加的暴虐,他渐渐生出恐惧心,因为高非的下手之重,完全是一副要把他活活打死的劲头。 等到厉先杰和左枫赶到时,只见曾润泽满脸血污,鼻青脸肿的缩在角落里,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住手!住手!”厉先杰推开挡着门的张茂森,冲进屋子里,伸手去夺高非手里的木棒。 高非反手一棒,险些打到厉先杰。 “高非,看清楚再打!敌我不分了吗?”趁着高非一走神儿,厉先杰劈手把沾满血迹木棒夺下。 高非还要往上冲,被左枫奋力拽住。 厉先杰把木棒扔在地上,说道:“高非,你要是把犯人打死了,我向谁问口供去?” 高非对他怒目而视,吼道:“昨天晚上,你就知道尹平遇害了,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厉先杰一边示意手下把曾润泽带出去,一边劝解道:“我以为尹平只是受重伤,谁知道……唉,这纯属意外,咱们的人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偏偏尹组长不幸牺牲……” 诊疗室里一片狼藉,医生护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们没想到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高处长,竟然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左枫吩咐道:“留几个人帮着把医务室收拾一下。王医生,给犯人验验伤,别真的给打死了……” 高非借着尹平这件事,一则是试试曾润泽到底有多少抗力,二则是真的在发泄悲伤情绪。殴打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站长室内,左枫正在向王芳雄汇报刚才发生的事。 “站长,您是没看见,我和厉副处长要是再晚去几分钟,高处长就要把犯人活活打死了!” 王芳雄点点头,叹息着说道:“高非和尹平十几年的兄弟情,突遭这样大的变故,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啊,高处长平时给人的印象,克制能力还是比较强,没想到这一次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一个人的克制力,取决于有没有触到自己的底线!” “您说的对。” “还有,在犯人没有招供之前,要严加看管,这种事一定要杜绝发生!” “是!” 正文卷 第386章 同伙 军统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高非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扶着窗框,望着窗外依旧没有停歇的大雨,久久的沉默着。 厉先杰坐在沙发上,摆弄手里的一支钢笔,说道:“……高非,要我说可以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今天能这么做,也算对得起尹平了,消消气吧。” 高非:“在日伪时期,他跟着我出生入死近十年,刺杀上海维持会秘书长冯劲夫那次,如果没有尹平替我挡子弹,我恐怕都没机会站在这跟你说话!你觉得我这样做就算对得起他?” 厉先杰一摊手,说道:“那你还想怎样?真要毙了曾润泽?” 正在这时候,一辆灰色轿车驶入院子里,缓缓停在楼门口,后车门打开,马超群撑着一把雨伞走下车。 轿车随即驶入停车场,又过了一会,司机班的老余在头上搭着衣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楼里。 高非转过身,说道:“我毙了他不应该吗?” 厉先杰:“应该,没人说不应该!但是你得容我审讯完了再说吧?你给我两天时间,要是曾润泽死不开口,随便你怎么着都行!” 高非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说道:“站长怎么说?” 厉先杰:“站长还能说什么?说你重情重义,反正是夸了你一通。” 高非:“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尹平这件事,他准备怎么办?” 厉先杰:“今天一早,站长就已经向总部申请追授嘉奖,优厚抚恤尹平的家人,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高非仰靠在椅子上,说道:“行了,你去审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还审讯个屁,曾润泽让你打的浑身是血,现在在医务室治伤呢,明天再说吧!”说完,厉先杰推门走出去。 高非沉思了一会,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十组吗?我是高非,让马超群听电话。” 不一会,电话里传来马超群的声音:“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高非:“我刚才看见你才回来,去哪了?” 马超群:“呃,我刚才回家一趟,办了一点……私事。” 高非:“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使用站里的车去办私事?你认为这样合适吗?” 马超群:“处长,对不起。因为孩子生病,外面又下着大雨,我太太她一个人照顾不了。所以,我这才回去把孩子送医院……我保证下次不再发生类似事情。” 高非:“我没那么不近人情,只是不要让外人看见,免得说我们行动处的人公器私用!” 马超群:“我明白。” 高非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下午带人去一趟圣约翰大学,线报说有几个学生成立了一个‘上海青年联盟’,去查一查是什么性质的组织!” 马超群:“是!” 其实高非早已经知道了,所谓‘上海青年联盟’是三青团在学校内组织的右翼社团。 他放下电话,出了门来到一楼,信步走进司机班的休息室。十几个司机正在闲聊,见高非走进来,纷纷站起身。 司机班的刘班长上前一步,说道:“高处长,您是要用车吗?” 高非看了看屋子里的凌乱,说道:“每次站里卫生检查,司机班都是最后一名,这么多人没事干的时候,就不能打扫一下,非要每月在你们薪水里扣几千块才舒服?” 刘班长:“从这个月起,司机班设立了卫生轮值员,每天都会彻底打扫一遍。” 高非皱着眉,说道:“那怎么还弄得这么乱?” 刘班长:“今天的轮值员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打扫……我这就让他收拾。” 那个叫老余的司机赶忙拿起抹布,作势就要擦桌子。 高非:“收拾卫生不差这一时!今天站里没有任务,你去哪了才回来?” 老余恭声回答道:“马组长的孩子生病了,让我帮他太太送孩子去医院。” 高非转身刚要走,忽然觉得不对,问道:“马超群让你帮着送孩子去医院?他自己没去吗?” 老余:“马组长在汇华饭店就下了车,我把马太太和孩子送去医院后,再回来接的他。” 高非:“以后凡是这种私事用车,一定要事先请示!” 老余:“回来的路上,马组长自己掏钱加满了油。” “没事了,干活吧。”高非转身走出去。 等到高非走远,一个司机不解的说道:“高处长怎么连收拾卫生这种琐事都过问?” 老余:“尹组长死了,他的气儿不顺,没看见把那个共党打的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刘班长轻咳了一声,说道:“这几天大家都小心点,尽量别惹到他。” 老余:“班长,你说咱们谁敢惹高处长?是他自己要找事……” 刘班长不耐烦的说道:“干活,干活,这个月要是再因为卫生的事扣我薪水,这份钱就得你出!” 高非心里很清楚,丁凯文如果在暗中调查自己,他终归是人单势孤,一定会想办法拉一个同伙。上海站这些人当中,能够愿意帮他的人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马超群! 而且马超群今天没跟自己说实话,这就很说明问题。他会不会是借着孩子生病的由头,去和丁凯文见面? ………… 夜色下的苏州河北岸,在各色霓虹灯的映衬下,就像是黄埔江畔一颗璀璨的明珠。 这里最早本是渔民晒网的地方,后来一名英国商人建造起了著名的礼查饭店。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里富绅商贾云集,成了大上海达官显贵们争相追捧的高级娱乐场所。 在礼查饭店的影响下,各式各样的高档饭店纷纷拔地而起,汇华饭店就是其中一家。 汇华饭店不像是其他饭店只有前后门,它有东西南北四道门。客人要去的地方不同,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向离开。 夜里八点钟,马超群出现在饭店正门,他四处看了看,迈步走进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再次出现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 高非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丁凯文就在饭店里。只是想要在这栋五层建筑内,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掏出纸笔,写了一行字:丁,可能在汇华饭店内,需确认! 正文卷 第387章 黑妞 夜里九点多钟,汇华饭店大堂内,肖文虎来到吧台住宿登记处。 服务生躬身施礼,说道:“先生,请问您是住宿还是找人?” “找人。”肖文虎从怀里掏出证件递过去。 服务生接过来一看,是警备司令部缉私处的证件,连忙双手奉还,说道:“警官,我能帮到您什么?” 肖文虎:“我们正在调查一个走私嫌疑人,初步怀疑他就藏在你们饭店内,我要查一下所有客人的住宿登记情况。” “可以。”服务生从吧台下面将住宿登记薄拿出来,递给肖文虎。 肖文虎一页一页仔细的查找,所有客人名单都找遍了,并没有发现丁凯文的名字。 肖文虎合上登记薄,说道:“所有的客人名单,都在这上面吗?” 服务生:“是的。” 肖文虎想了想,把登记薄还回去,嘱咐道:“我警告你,这件案情十分重大,为了避免惊动嫌疑人,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一旦消息泄露,唯你是问!明白吗?” 服务生:“警官,你放心,我跟谁都不会提。” 接到高非传递的情报后,肖文虎特意前来做进一步查实,没想到竟然是一无所获。 他走出饭店,上了一辆黄包车,说道:“老北门南路。” 肖文虎住在老北门南路柳条弄,距离那家香烟店也不远,差不多四五百米的距离。他心想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联系高非,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到了柳条弄,下车付了车钱。肖文虎打开门锁,推门走进屋子里。正准备开灯,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伸手摸向腰里的手枪,身体紧贴着墙壁上。 “谁?” “别紧张,是我。”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肖文虎松了一口气,伸手拽亮电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高非穿着一套黑色中山装,戴着一顶礼帽,端坐在椅子上。 “高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一直在暗中跟着你。” “你担心我对付不了丁凯文?” “坦白的说,在今天之前,确实有一点。不过,从刚才你的反应来看,我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今天只是去查实一下,真正要动手的时候,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有其他帮手。”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对付丁凯文这种人,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怎么样?查到他住在几号房间了吗?” “汇华饭店客人登记薄上,没有他的名字。” “啊?不应该啊?” 高非沉思着,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马超群根本就不是去见丁凯文?而是去办其他的什么事情? 肖文虎:“高先生,没有找到他也不要紧,咱们慢慢来。他既然是在监视你,就一定是在你周围,早晚都会露出行藏!” 高非点点头,说道:“只能这样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什么事?” “我需要三四辆军用卡车。” “……好,我来想办法。要卡车做什么用?” “现在有一个机会,或许能弄出几车粮食。只不过,我们的人手太少,你还要通过上级,多调集几个人,一定要会开车。” “没问题,只要能弄出来粮食,需要多少人,咱们就有多少人!” “如果这些事都准备好了,你再通知我。” “好!” ………… 高非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 刚一进院门,‘汪!’的一声狗吠,把他吓了一跳,借着夜色仔细一看,一只两三个月大的小狗扭搭着从暗处出来,它并不怕生,在高非脚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高非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迈步走进去。 上到二楼卧室,萧宁宁已经坐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高非:“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晚上有些公务。” 萧宁宁揉着眼睛,嘟囔着:“公务公务,每天都是公务!” 高非换好睡衣上了床,说道:“院子里来了一条野狗,不知道从哪钻进来。” 萧宁宁往高非怀里拱了拱,微闭着眼睛,喃喃着说道:“什么野狗,那是青桐送给我的礼物……” 高非:“礼物?庞青桐送你一只狗?” “嗯……” “你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养狗?” “怎么不能,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呗。” “你是不是也要学那些贵妇人,整天抱着狗到处转悠。” “我才不呢,我是让黑妞看家护院,要不然我整天自己在家,进来贼怎么办?”说了半天话,萧宁宁也精神了,坐起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狗的名字叫黑妞?” “怎么样,好听吗?” “挺好听……睡觉吧。”高非回手关掉台灯。 “你把我弄醒了,你要睡觉了?不行,陪我说会话!” “别闹,明天还要早起,这几天站里的事特别多……” “就说一会儿,十分钟。” “……好吧,你要说什么?” 萧宁宁想了想,说道:“就说说黑妞。” 高非躺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嘴里应付着:“你说吧,我听着呢。” “黑妞跟我可好了,今天送来的时候,它就围着我转,青桐怎么叫它,黑妞都不理她……你在听吗?” “嗯,听呢……” “对了,你知道黑妞叫什么名字吗?” 高非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黑妞叫什么名字。” “我一猜你就不知道,黑妞是外国狗,名字叫边境牧羊犬。” “你说的不是名字,这是狗的品种。”高非忍不住纠正着。 “都一样。” “嗯,一样。”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柯利犬。你说外国人真是不嫌麻烦,干嘛一定要起两个名字呢?” “谁知道……睡吧,十分钟到了。” 萧宁宁被自己的问题勾起了兴趣,自言自语的说道:“黑妞既然叫边境牧羊犬,应该是在两个国家中间生活,一个国家的人叫它牧羊犬,另一个国家的人呢,就叫它柯利犬!我说的对吧?” “对,对。”高非打着哈欠,心里忽然一动。 两个国家两个名字?萧宁宁无意间的胡言乱语点醒了高非。 他装着漫不经意的说道:“宁宁,我记得你表哥好像也有两个名字?” 萧宁宁:“是呀,‘凯文’是他去美国以后改的。” “那他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宝山。” “哦……丁宝山。” 高非心里明白了,肖文虎所以没有查到丁凯文的名字,是因为他用以前的身份登记住宿,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回到了上海。 “你问我表哥名字干嘛?” “听你说两个名字,就联想到他。” “我说的是狗,你联想到我表哥,这不是骂人呢吗?” “黑妞那么可爱,怎么会被用来骂人?” “说的也是……嗳,明天你就能看见黑妞有多漂亮。” “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纪念一下我的狗…… 正文卷 第388章 粮储仓库 51师粮储仓库独立于军队驻地之外,实际上是一处军粮中转站,每天都有满载粮食的卡车运进来,然后再运往不同的部队。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受到苏北饥荒的影响,即便粮食价格在短时间内上涨了近一倍,仍然是供不应求。 在这种大环境下,驻扎在苏南地区的国军军粮供应也陷入紧张。为此,徐州绥靖公署专门签发命令,要求周边地区紧急调拨粮食运往江苏。 上海是距离江苏最近的地区之一,自然也是最便利的运输地。 一连几天的大雨虽然减弱,但是淅淅沥沥并没有完全停歇,道路上到处是积水,一些没有柏油的路段更是泥泞不堪。 51师粮储仓库内,苦力们站成一排,工头贾三正在分派着今天的工作。 贾三:“大春、李共和、阿全,你们三个去一号库。歪嘴、二奎、阿彪,你们去四号库,孙长友……” 二奎:“三哥,哪还有阿彪,他都两天没来了。” 贾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给这十几个苦力挨个相面,确实没看见张阿彪,嘴里骂道:“阿彪这灰孙子,一到用人的时候,就找不着他!老王,你跟着去四号库!” 二奎:“三哥,这几天都好几个兄弟撂挑子不干了,你跟仓库说一说,好歹一天给涨几百块也好,要不然这么下去,人都跑光了……” 贾三眼睛一瞪,说道:“涨几百块?你说的轻巧!几百块不是钱吗?我告诉你们,谁要是不想干,尽早提出来,我手里的人有都是!” 几名苦力小声嘀咕着:“其实仓库给的钱也不少,都被他扒皮了……” 贾三:“新来的那几个出来!” 几个穿着粗布短褂子,头上戴着斗笠的年轻人向前一步。 贾三看了看他们,说道:“身份证件都带了吗?” 回答的声音参差不齐:“带了。” 贾三回身向后一指,说道:“看见那栋白房子了吗?你们拿着证件,上二楼先去登记……” 正说着话,一名中尉军官举着雨伞向这边走过来,离得老远就大声说道:“贾三,磨蹭什么呢?” 贾三赶忙迎上去,点头哈腰的说道:“卫连长,我这正在派活儿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卫连长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趁着现在雨小了,让他们干活麻利一点,你没看见外面的车队都要排到黄浦江了吗!” 贾三:“我明白,军情紧急,半分耽误不得。” 卫连长:“你知道就好!我听说这两天好多工人都不干了?怎么回事?” 贾三挠挠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平时谁要是不想干了,都会提前打招呼……” 卫连长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管什么原因,你是工头,耽误了事我就找你!” 贾三:“您放心,保证耽误不了事,今天我特意找了几个新人,马上让他们去登记身份……” 卫连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先干活儿,登记身份着什么急!” 贾三:“是,是。” 卫连长转身回去警卫室。 贾三冲那几个新人招招手,说道:“你们先不用去登记身份了,现在就开始干活,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 “跟你们事先说好啊,押十天薪水,谁中途想不干了,提前告诉我。要不然这十天的钱你们拿不到!……二奎,你别去一号库了,带着他们去二号库!” 二奎走过来,打量了几眼这几个新人,说道:“看着体格都还行。” 贾三:“体格不行,能来干这个吗?别废话了,快点!” 二奎带着几个新人来到一排独轮车跟前,说道:“每人推一辆车,到二号库装粮,每车最少装三袋,然后运到门外,等着统一装车!” 独轮车都用油漆喷着号码,能够一眼就识别出这是仓库的专用车。 一天下来,二号库这几个新人干的最快。 贾三很满意,说道:“你们几个干的不错,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上七点之前到!” “三哥,那我们回去了。” “回去吧……嗳,身份登记了没有?” “登记过了。” “好好,走吧。” 等到这几个新人离开了仓库,二奎拿着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水,凑过来说道:“三哥,这几个人你在哪划拉来的?” 贾三:“怎么了?哪不对你心思?” 二奎:“太能干了,都跟活驴一样,一趟一趟的比我还快,我在各个码头干了十几年,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贾三嘿嘿笑道:“你没见过就对了,他们都是苏北来的难民。”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几个人主动找到他报名,给多少钱根本不太计较。贾三几乎省下三分之一的工钱,这笔钱自然就流进他的口袋里。 二奎:“可他们的口音不像是苏北人啊?” 贾三:“要不说你们这些人,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告诉我,现在上海有多少是真正的上海人?还不是天南地北哪的人都有!” 二奎:“是是,三哥你说的对。” 贾三:“二奎,你算捞着了,带这几个能干的,你少干多少活儿!” 二奎憨笑着,说道:“多亏三哥照顾。” 贾三:“跟着我好好干,不会给你亏吃!” ………… 军统上海站审讯室。 曾润泽坐在椅子上,脸上的靑肿淤青还未消退。 厉先杰:“曾润泽,你现在只有一条出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配合,不仅可以重获自由,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金!” 曾润泽:“我已经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你们还要我说什么?” “你是共党还用你承认?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比如,你来上海的任务是什么?” “……我是来找方建平接头。” “接头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任务,我和他曾经是一个部队的战友,这次我到上海来,想找他叙叙旧。” “共党派你到上海,就是让你找人叙旧?曾润泽,胡说八道之前,最好先打好草稿!” 审讯室的铁门一响,高非和张茂森一先一后走进来。曾润泽的脸色为之一变,被一个人疯狂暴揍过,没法不对打自己的人心存忌惮。 高非示意厉先杰继续,他伸手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后面,做出一副听审的样子。 厉先杰:“曾润泽,我没什么耐心,最后一次问你,说不说?” 曾润泽:“我没什么可说的。” 厉先杰一挥手,吩咐道:“动刑!” 两名行刑手走过来,解开曾润泽的手铐,把他拖拽到几米外的木桩上,将他的手脚成大字型用绳子固定住。 行刑手挽起袖子,猛然抡起皮鞭,“啪!啪!啪!啪!啪!”一鞭接着一鞭,十几分钟后,曾润泽身上已经多了十几道血痕。 曾润泽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狠狠的盯着坐在后面的高非。他这是在转移注意力,这样能够让身上的痛楚减轻一点。 正文卷 第389章 搏斗 张茂森上前一步,说道:“厉副处长,我来吧。” 厉先杰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是不嫌累,你就去。” 张茂森脱掉中山装,随手搭在椅子上,将衬衣的袖子挽起,迈步走过去。行刑手将皮鞭交给他,退到一边休息。 张茂森打量着曾润泽,说道:“你看什么?信不信我抽瞎你的狗眼!” 曾润泽冷笑道:“那就来啊!” 张茂森点点头,说道:“有种!” 啪! 他抡起鞭子狠狠抽下去,曾润泽闷哼了一声,这次受刑明显比刚才更加疼痛难忍。 厉先杰不禁有些奇怪,说道:“真是看不出来,老张这小体格子,打人比行刑手力量还大?” 他其实是不知道,张茂森曾经在76号受过类似的酷刑,知道皮鞭打在什么部位最疼。 厉先杰回过头,说道:“高非,有烟吗?”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包三炮台扔过去。 厉先杰拿出一支香烟点燃,说道:“我还以为能混一直美国雪茄尝尝。” 如今的上海,外国人是越来越多,洋酒雪茄这类商品需求量增加,价格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买一盒高级雪茄烟,至少要上万块法币。 高非:“以后你也混不着了!” 厉先杰:“抽没了?”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宁宁趁我不在家,把家里剩下的雪茄都拿去黑市卖了。” 厉先杰哑然失笑:“还有这种事?她怎么知道黑市在哪?” 高非:“萧家的司机带她去的。” 厉先杰叹道:“要不怎么说,世事难预料。谁能想到曾经花钱如流水的萧大小姐,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 高非:“是啊,我也没想到她的变化这么……” 厉先杰忽然站起身,说道:“嗳……” 原来张茂森嫌皮鞭不解恨,他捡起旁边一根碗口粗的四棱木棍,不等曾润泽反应过来,举起木棍狠狠砸在他的右小腿上。 “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曾润泽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行刑手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说道:“厉副处长,犯人腿骨断了,还审吗?” 厉先杰站起身,走到曾润泽跟前,说道:“腿骨断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就会落下永久的残疾,你想变成一个瘸子吗?” 曾润泽疼的额头上冷汗直淌,他咬着牙说道:“死都不怕,还怕变瘸子吗!” 厉先杰摇摇头,回身吩咐道:“今天先这样,明天接着审!” 行刑手要去解开曾润泽,厉先杰制止了他,说道:“就这么绑着,我倒要看看,一条腿能不能站一整夜!” 众人鱼贯走出审讯室,铁门‘咣当’一声被锁上。 ………… 汇华饭店内。 两名服务生推着一辆食品车,来到三楼普通客房区。他们一个叫李斌,另一叫赵亮,都是地下党的行动人员,直接归肖文虎领导。 按照高非提供的新情况,肖文虎再次调取了饭店住宿客人登记薄,经过查找后,基本已经确定,住在39号房的‘丁宝山’,就是丁凯文本人。 39号房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笃笃,笃笃!”赵亮伸手敲门。 一分多钟后,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身体缩在门后,说道:“你们懂不懂礼貌?没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吗?(英语)” 两个人反正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赵亮对着食品车连说带比划,说道:“小姐,您需要用餐吗?” 女人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不要,不要。(英语)” 李斌目光向里面一扫,看见一个男人倏地消失在视线里。 他伸手从食品车里抽出一把短刀,撞开房门冲进去,那个外国女人身上只披着一块浴巾,刚要发出尖叫声,被随后进来的赵亮一拳将她打晕。 汇华饭店的普通客房也是小型套间,最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厕所在门口的位置。 “他在卧室!”李斌提着短刀率先冲进去。 这里是上海知名的高级饭店,在能不开枪的情况下,尽量就不开枪。这次行动的方案是由李斌持刀先攻击,如果用刀制服不了丁凯文,赵亮就会开枪将他击毙。 两个人冲进卧室,却没看见半个人影,窗户敞开着,一床被单系在窗框上。 “他从窗户逃了!”李斌快步走到窗前,向下探身一看,却发现床单只搭出一截,拽着这么短的床单跳下楼,那无异于是自杀。 李斌发现自己上当,已经来不及了,丁凯文从窗帘后面猛扑出来,他用力一扯,将窗帘直接蒙在李斌头上,紧接着一记膝顶,重重的撞在对方小腹上。 李斌忍着窒息的疼痛,挥刀乱劈乱刺,“哧啦!”一声,将窗帘断成两截。丁凯文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向窗台上一磕,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赵亮握着手枪却不敢贸然开枪,因为两个人正处于肉搏中,他怕开枪会误伤李斌。 丁凯文大喝一声,一拳扪在李斌脸上。他则顺势抓住半截窗帘,身体凌空飞起,一脚踢掉赵亮的手枪。 借着这一飞之势,丁凯文已经跳到门口,他捡起赵亮的手枪,拉开房门向外冲去。 他们在房间内搏斗,几乎就是电光火石的一分钟左右时间。 肖因为自己的公开身份比较敏感,肖文虎轻易是不想出手,他戴着口罩躲在走廊拐角,准备随时接应。听到房间乱成一团,担心出现意外,立刻拎着手枪冲进去。 他和丁凯文一个向外冲,一个向里冲,差一点撞了一个满怀。 丁凯文在近距离之下,猛然击出一拳,肖文虎闪身躲开,身体退后两步,举枪瞄准。 “砰!” 丁凯文反应极其迅速,回手先开了一枪,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是逼退了肖文虎一步。因为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丁凯文不敢恋战夺路而逃。 枪声惊动了饭店的警卫,有人拉响了警铃。 赵亮和李斌从房间里冲出来,肖文虎一摆手,说道:“不要追了,撤!” 三人立刻向楼下走去,赵亮和李斌都穿着饭店服饰,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肖文虎直接从另一侧下楼,他知道汇华饭店四面都有门,以他的身手,躲过饭店警卫拦截,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文卷 第390章 密谋 入夜。 九宫殿虽然已近废弃,但是整体框架还在,很多行将倒塌的大殿内,堆放着旧物以及一些残破的泥胎神像。 丁凯文穿着睡衣,靠坐在一根立柱上闭目养神,在他身边放着一把手枪。 不远处亮光一闪,由远而近传来脚步声,丁凯文立刻抓起手枪,躲到立柱后面,警惕的窥视着门外。 “凯文,是我。”马超群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拎着一只黑色皮箱,迈步走进大殿内。 丁凯文把手枪收起来,说道:“马大哥,汇华饭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超群:“饭店方面怕影响生意,再加上也没有人员伤亡,他们跟警察说,是帮会的人酒后打架,造成的枪支走火。” 丁凯文:“警察会相信这种解释?” 马超群:“开这种规模生意的人,都有官字口背景,上面一打招呼,事儿就算过去了!”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要不然恐怕会追查到我的身上。” 马超群有些不解,说道:“你也不是逃犯,还怕他们追查?” 丁凯文:“如果警察要是找到我,想杀我的人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到时候,我就会成为杀手的活靶子!” 马超群把皮箱递过去,说道:“你的东西都在这。” 丁凯文:“谢谢马大哥,幸亏有你帮忙,要不然我自己回去取行李,恐怕是要费些周折。” 马超群笑道:“军统的人办这点小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丁凯文拎着皮箱,四处看了看,随手推倒一尊神像,把脱下来的睡衣铺上去,然后坐在上面,打开箱子准备换衣服。 马超群惊呼道:“凯文,你,你怎么能坐在神像上?这是对神灵的不敬!” 丁凯文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一个泥胎而已,堆在这里早就成了废物。” 他换完了衣服,把睡衣放回皮箱内。 马超群赶忙走过去将神像扶正,恭恭敬敬的作揖施礼,说道:“罪过,罪过,希望丘神仙不要见怪。” 丁凯文笑道:“马大哥,你拜的是哪位毛神?” 马超群正色说道:“凯文,你不信奉道教,也不要乱说话。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口出妄言上天都听得到……这是长春真人丘处机的神像!” “看在马大哥的份上,我也拜一拜……丘神仙,抱歉了。”丁凯文随随便便作了个揖。 拜完了神像,丁凯文问道:“艾米丽小姐没事吧?” 马超群愣了一瞬,随即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洋婆娘?” “对。我走的时候,看见她倒在地上,不知道伤在哪了。” “她没事,只是受到一点惊吓,饭店给了封口费,应该是不会乱说。” “那就好。” “这次要杀你的是什么人?” 丁凯文冷笑道:“还能是谁?一定是高非派来的人!” “不会吧?他就算是想杀你,上海这么大,他怎么知道你住在哪?” “这个我也不知道……” 马超群:“凯文,你要是听我一句劝,还是回美国吧。你说你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做这种没谱儿的事?” 丁凯文皱了皱眉,说道:“马组长,我那天约你去饭店谈了一个小时,都是白费口舌了?你还是不相信高非是共党?” 马超群:“你说的那些事,听起来是有些道理。但是你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就敢说军统行动处处长是共党?” 丁凯文:“他派人杀我,本身就是做贼心虚。以前我只是怀疑他,通过这件事,更加确定他一定是共党间谍!” “刺杀你的人是谁?” “开始是两个年轻人,后来还有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你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 “那你怎么证明他们是高非派来的人?” “这个不重要。我现在掌握了他了另一件事!如果被我查实,不仅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还能将高非送进监狱!” “什么事?” 丁凯文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还只是有一点眉目,不过根据我的推算,他们最近可能就会有所行动。马大哥,到时候我希望还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我?” “当然。没有你的帮助,我自己一个人,就算是当场人赃俱获,也没把握拿下他。你多带几个人,起码能起到证人的作用,到时候我看高非还怎么辩解!” 马超群:“你这件事不会出什么纰漏吧?要是什么证据也没有,被高处长发现我在帮你监视他,我以后也不用在上海站混了。” 丁凯文:“马组长,马大哥,你还不信我吗?再者说,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 “我的处境怎么了?” “你虽然是行动处一名组长,但是在上海站,最不受重视的组长就是你,我说的没错吧?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咱们是从76号转过来的人,没有靠山没有根基!” 马超群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上海站要么是浙江帮的人,要么是老牌军统特工人员,唉……” 丁凯文低声说道:“你管他什么浙江帮,什么江山帮,只要这次抓到高非是共党间谍的证据,你还怕在上海站没有你的位置吗?” 马超群心里一动,心想丁凯文说的没错,自己要是能查出上海站中校处长是共党间谍,这可是一件惊天大案。怎么也能升到少校级别,以后也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行事。 况且自己在暗处,即使没抓到高非的证据,也能够全身而退。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时候丁凯文所说的‘人赃俱获’根本不存在,自己绝不露面! 想到这,他以拳几掌,说道:“好!凯文,我豁出去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跟你干!” 丁凯文赞道:“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辈子要不做几件大事,怎么对得起自己来人世间一回!” 马超群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情绪十分激动,说道:“凯文,你就说怎么做,我全听你的!” 丁凯文:“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 大雨终于停歇。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51师粮储仓库外,一名少尉从第一辆卡车驾驶室里跳下来,大声喊道:“弟兄们,天气放晴了,车队准备出发。一辆跟着一辆,尽量不要掉队。如果有什么问题,鸣长笛!” 嘱咐完了,少尉上了车。 过了一会,满载粮食的第一辆卡车缓缓驶离仓库门口,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差不多近二十辆卡车,浩浩荡荡组成了一个车队,向江苏方向驶去。 在一个岔路口,同样满载粮食的四辆军用卡车正躲在里面,驾驶室里也是穿着国军军服的驾驶员。在车队通过之后,这四辆车跟前车拉开一定的距离,悄悄跟在队尾。 正文卷 第391章 阿彪 四马路新乐会里。 张阿彪穿着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缎衫,心满意足的从一家花烟间出来,身后是一个女人甜腻的声音:“张哥,你可要常来呀,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张阿彪回手在女人的胸上抓了一把,嘿嘿笑道:“宝贝儿,你放心,哥哥明天还来。” 他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新街口。” 新街口距离四马路并不太远,若是在平时,他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兜里有了钱,就一心想着摆摆谱儿。 在新街口下了车,张阿彪到陈记香酥鸡店买了半只烧鸡,顺便买了一瓶米酒,嘴里哼着小曲,回到了家里。 打开门锁走进屋子里,把米酒和烧鸡放在桌子上,刚要准备洗手,然后美美的喝点小酒。 正在这时候,肖文虎迈步从里间屋走了出来,说道:“张阿彪,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啊?”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把张阿彪吓了一跳,喝道:“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肖文虎早在桌前,打开油纸包,扯下鸡腿大口的吃起来。 张阿彪退后几步,在墙边摸到了一把铁锹,心里来了底气,说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肖文虎吃着鸡腿,拧开米酒瓶盖喝了一口,赞道:“米酒配烧鸡,你这个家伙还挺会吃。” 张阿彪是做贼的出身,遇到事也不是善茬儿,他闷声不响的忽然抡起铁锹向肖文虎冲过去,打算把对方打趴下再说。 肖文虎一抬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张阿彪,说道:“坐下!” 张阿彪反应也算不慢,立刻把铁锹扔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 肖文虎:“让你昨晚就离开上海,怎么到现在还不走?” 张阿彪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你是高处……” 肖文虎:“回答我的话!” 张阿彪支吾着,说道:“我……还有些事没办完,所以就晚走两天……” 肖文虎冷冷的说道:“逛窑子、抽大烟,就是你没办完的事?” 张阿彪吓了一跳,自己这一天做的事,都在人家的眼睛里,他赶紧说道:“长官,我明天肯定走!” 肖文虎从怀里掏出一张船票放在桌上,说道:“明天太迟了,今晚你就得走!” 张阿彪:“你们准备让我去哪?” 肖文虎:“河北石门。” 张阿彪苦着脸说道:“长官,您能不能跟高处长好好说说,就别让我走了,我保证绝不会乱讲!” 肖文虎喝了一口米酒,说道:“高处长给你的钱,做些小生意足够用了吧?你还要跟我们讲条件?” 张阿彪:“高处长是没少给我钱,可是我去了石门,人生地不熟的……” 肖文虎:“我们会派人护送你去石门,到时候给你安排好一切,你不用操心任何事,等着当现成掌柜的就行了。” 张阿彪:“长官,不用你们派人护送,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肖文虎淡淡的说道:“我们信了你一次,你自己走了吗?” 张阿彪迟疑了一会,嚅嚅着说道:“长官,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上海……” 肖文虎脸色一变,把手枪往桌上一拍,冷冷地说道:“张阿彪,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对你已经够仁义至尽的了,你再啰里啰嗦,就哪也不用去了!” 张阿彪不敢再说话,他知道军统的人要是想杀他这种小人物,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也没什么区别。 肖文虎站起身,说道:“晚上八点钟,会有一位赵先生来接你,到时候你跟他走……听见没有?” “听见了。”张阿彪垂头耷拉脑袋坐在那,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听见就言语一声!在家里等着,哪也不准去!”肖文虎把枪收好,起身离开张阿彪家里。 张阿彪顺着门缝看着肖文虎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嘴里咒骂道:“王八蛋,吃老子的烧鸡,喝老子的酒,还撵老子走!” 他本以为磨蹭几天,高非就能把他忘了,没想到还派专人押送自己走。 张阿彪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六点钟,再过两个小时,就会来人接自己。 他走进里屋卧室,开始收拾随身物品,从衣柜最底层摸出一个纸包,里面全部都是大额钞票。他找来竹木编制的行李箱,把钱塞进一些换洗衣服下面。 收拾完了行李,张阿彪感觉有些饿,他把剩下的烧鸡吃了,喝了一碗米酒。迷迷糊糊的靠在床上休息,隐隐约约中,听到房门吱呀响了一声。 张阿彪坐直了身子,说道:“谁?谁在外面?” 丁凯文施施然的走进来,笑道:“你好,张先生。” 刚刚经历了肖文虎的事,张阿彪这次倒是不怎么吃惊,他问道:“你来的太早了吧?” 丁凯文知道,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说道:“你在等人?” 张阿彪疑惑的打量着他,说道:“你不是赵先生?” 丁凯文:“我姓丁。” 张阿彪刚要坐起来,看见丁凯文腰里的手枪,就没敢再动,说道:“丁先生,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丁凯文没有回答他,问道:“你在等什么人?” 张阿彪迟疑着,说道“……在等一位赵先生。” 丁凯文沉吟着,说道:“赵先生?他和高处长认识?” 张阿彪惊喜的说道:“你认识高处长?你也是军统的人?丁先生,我是替高处长做事的,咱们是自己人。” 丁凯文不想再耽误时间,伸手把手枪掏出来,枪管顶在张阿彪额头,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不要跟我说一些没用的事情!” “是是是。”张阿彪吓得冷汗直冒。 “你替高处长做什么事?” “教他怎么弄出粮食……” “从哪弄出粮食?” “从51师粮储仓库,高处长说他认识黑市的人,可以将粮食高价卖出去,然后……分给我一些……” “这你也相信?你是猪脑子吗?他是军统的处长,会跟你这个瘪三一起偷军粮倒卖?” “他说他刚结婚,薪水也不多,这是为了捞点外快……” 正文卷 第392章 鱼死网破 丁凯文:“你是怎么从仓库里偷出粮食?” 张阿彪迟疑着,说道:“丁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惹到了高处长吃好果子没有可……” 丁凯文毫无预兆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顺手抄起凳子劈头盖脸的猛砸一通,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张阿彪满脸是血,抱着脑袋连连告饶。 丁凯文扔掉凳子,冷冷的说道:“以前我就是太仁慈,才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再说一次,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张阿彪擦着脸上的血迹,看着这个目光透着杀气的男人,颤声说道:“是是,我说,我说。” ——张阿彪到粮储仓库做苦力,他本心是想每天偷十斤八斤的粮食,就很不错了。但是贼就是这样,观察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漏洞,每次推着独轮车出了大门,门口岗亭就成了现成的掩护,有十几秒左右时间里,任何人也看不到独轮车。 ——只要做一辆样式相同的独轮车,在这十秒钟里动作快一点,能够把装粮食的独轮车推入荒草丛中,然后推着空车出来转一圈,混在苦力中间回到仓库。 丁凯文沉吟着,说道:“仓库应该有进出记录,怎么会丢失这么多粮食,依然没有察觉?” 张阿彪:“……每天的粮食进出数量很大,他们一般情况下,一周时间左右统计一次。” 丁凯文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即使发现粮食丢失,可也晚了……” “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丁凯文把手枪保险打开,躲在门口的一侧,示意张阿彪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赵亮。 张阿彪:“你找谁?” 赵亮:“你是张阿彪吧?我姓赵,是……你的脸怎么了?” 张阿彪支吾着,说道:“不小心撞的。” 赵亮:“你这不像是撞的,是被人打的吧?” 张阿彪唯唯诺诺的不敢再接话。 赵亮也没有深究,毕竟张阿彪是一个小偷,挨打应该是常有的事。他迈步走进屋子里,说道:“你的行李收拾……” “别动!”丁凯文的手枪顶在他后脑。 赵亮站在原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丁凯文:“专抓共党的人!” 赵亮:“你搞错了吧?我只是受人之托送张阿彪上船,跟共党可扯不上关系。” 丁凯文冷笑道:“是吗?慢慢转过来。” 赵亮慢慢转回身,看见身后是丁凯文,立刻知道情况不妙。 丁凯文:“昨天还拿着手枪要杀我的人,你说你不是共党?” 赵亮:“杀你的人就一定是共党?你这是什么逻辑?” 丁凯文:“到这种时候还狡辩?张阿彪,搜他身!” 赵亮这次不是执行任务,身上并没有带枪,只带了一把匕首,藏在裤腿里。在枪口的威逼下,按照丁凯文的吩咐,坐在墙角。 丁凯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张阿彪,你也坐过去!” 张阿彪:“丁先生,你到底要想干什么?” 丁凯文冷笑道:“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 按照肖文虎的计划,先安排张阿彪到石门,然后直接送去冀中解放区,让他永远不能回到上海。 九点钟,高非开着车来到邮船码头,他要亲眼看见张阿彪上船才能放心。很多事都是败于细节,这个道理他在黄友达事件上,已经受到了一次深刻教训。 旅客检票口,旅客们拎着行李扛着包裹,依次登上客轮。 半个小时之后,客轮撤掉登船扶梯,拉响长长的汽笛声,缓缓驶离码头。 张阿彪没有来? 高非感觉到有些不安,因为肖文虎亲口告诉他,会派专人全程押送,即使张阿彪自己不想去,也由不得他。 他开车来到新街口,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了车,迈步向张阿彪家走去。 透过窗户能看到屋内亮着灯,他走到门前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门内传来张阿彪的声音:“谁呀?” 高非:“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张阿彪站在门口,说道:“高处长,是你啊。” 高非看了看他,说道:“就你自己在家吗?” “是……” “没有人来接你?” “有啊!就是我!”丁凯文举着手枪从门后转出来。 高非故作惊讶的说道:“凯文?你怎么在这?你没有走?” 丁凯文笑道:“高处长,你的戏已经落幕,不要再演了!进来!” 高非深色不变,迈步走进屋子里,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丁凯文随手关上门,说道:“你不先解释一下,你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高非:“张阿彪是我的线人,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 丁凯文:“线人?我知道他是一个贼!” 高非:“军统的线人做什么的都有,就连窑子里也有我们的线人,你在军统的时间也不短,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个人你认识吗?”丁凯文指着坐在地上的赵亮。 “不认识。” “51师粮储仓库的事是怎么回事?” “丁凯文,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丁凯文哈哈一笑,说道:“高非,你在军统浸淫这么多年,果然是没有白混。这种情形下还能反击,佩服!张阿彪,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对高处长再说一遍!” 张阿彪战战兢兢的事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高非面色平静,说道:“他说的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丁凯文:“没关系吗?从仓库出发的车队是二十一辆卡车,在快出城的时候,忽然变成了二四五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后面四辆车是你安排的吧?” 高非的手慢慢摸向腰间,说道:“我安排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把你的手拿下来!不然我真的会开枪!”丁凯文冷冷的说道。 他继续说道:“你从张阿彪那学来偷粮的办法,为了一路上保持通行无阻,你弄来了军车跟在车队后面,这样的话,通过关卡检查就会顺利很多,哦,对了,我猜他们车上一定有军统的特别通行证!” 高非:“你又来跟我讲故事?” 丁凯文冷笑道:“这次绝不是讲故事!明天只要到粮储仓库核对一下数目,再打电话让江苏方面派人拦截车队,到时候就会一清二楚!” 赵亮虽然不认识高非,但是听丁凯文这么一番讲解,知道面前这个人一定是自己的同志,而且很可能就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情报员‘凤凰’! 高非蓦然飞起一脚将桌子踢向丁凯文,同时向地下一滚,顺势拔出手枪。 “砰!” “砰!” 两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各开一枪,高非的一枪打在墙上,丁凯文的一枪击中了惊慌失措的张阿彪。 “咣当!”一声,门板被撞开,马超群当先冲了进来! ………… PS:很抱歉,喝多了,写的有点乱,明天会稍微改一下! 正文卷 第393章 反转 马超群略微有些紧张,毕竟是拿着枪对着自己的上司,在他身后是韩三和另一名特务。 看见来了援兵,丁凯文的神经松弛下来,说道:“马大哥,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可能就要命丧高处长的枪下了!” 马超群:“这种事总得确实了才行……高处长,真想不到,你竟然是共党间谍!” 高非:“马超群,亏我这么信任你,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糊涂!” 马超群一愣,说道:“我,我怎么糊涂了?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在外面可是全听见了!” 高非冷笑道:“听见了又能怎么样?他除了胡乱分析一通,哪句话能证明我是共党?” 马超群仔细一回想,丁凯文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是高非一直都在否认,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共党。 丁凯文大声喝道:“马大哥,别听他蛊惑你,他这是在扰乱你的心神!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先下他的枪,有什么事,回到站里说!” 马超群一想,就算自己反悔也来不及了,他吩咐道:“阿龙,把高处长的枪下了。” 阿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说道:“高处长,对不起了……” 赵亮心里很清楚,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自己必须给高非制造反击的机会。他悄悄从裤管内拔出匕首,蓦然暴起扑向阿龙。 阿龙的注意力都在高非身上,没想到赵亮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扑倒在地。 近身肉搏战,短刀是最好用的武器,赵亮扑倒了对手,“噗!”顺势一刀捅进阿龙的心口。 “砰!” 马超群的枪也响了,子弹穿透了赵亮的后背,鲜血瞬间将衣服染红。 “砰!” 几乎是与此同时,高非抬手扣动扳机,射中了马超群前心。 马超群踉跄着连退几步,后背撞在门板上,慢慢堆坐在地上。 “砰!”一声枪响过后,高非右手中枪,子弹穿透皮肉射在地上,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丁凯文迅速冲上来,一脚踢走掉在地上的手枪,厉声喝道:“高非,这次你还怎么抵赖?” 高非:“马超群勾结外人,意图谋害官长,我毙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丁凯文怒极反笑,说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要不是留着你有用,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高非的手向下移动,他的飞刀永远都是随身携带,只要给他几秒钟的机会,他就有把握杀死对手! 丁凯文:“别动!我知道你有一手飞刀的绝技!不过,今天就不要表演了!韩三,拿铐子来!” “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韩三举着手枪对着丁凯文,枪口还冒着青烟。 丁凯文慢慢回转身,看着韩三手里的枪,语气艰涩的说道:“想不到……你也是……共党!” 韩三拿枪的手有些发抖,说道:“我不是共党,但是,你们想害高处长,在我这一关就过不去!” 丁凯文:“你,你……” 扑通一声,丁凯文扑倒在地上,他的后背的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洇透。 这样意外的反转,让高非又惊又喜,他捡起自己的手枪,挨个试了试脉搏,确定这几个人全部死透了。这才对韩三说道:“韩三,谢谢你。”先 韩三:“处长,您什么都不用说,我虽然是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但是也知道好歹。我不管你是什么党,我知道要是没有您,我韩三哪有今天。” 高非点点头,说道:“好,有些话,咱们回头咱聊。我得马上离开这,再过一会,警察就该来了,我告诉你怎么说……” 高非嘱咐完了韩三,他快步走出屋子,趁着夜色的掩护,开着车迅速离开新街口。 十几分钟后,巡街的警察赶到了现场。韩三掏出证件,说道:“我是上海站行动处的,你们立刻封锁现场!” 一名警长见是军统的人,死者中还有军统的一名组长,知道案情重大,恐怕都不需要警察局插手。 “拉警戒线,谁都不要破坏现场!”警长大声的吩咐着。 “是!” “是!” 高非将车停在离家门口稍远一点的地方,因为他怕惊动了萧宁宁。 他现在必须赶快处理一下手臂上的枪伤,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再有半个小时左右,电话就会打到家里来,到时候他身为行动处处长,必须要去现场勘查情况。 黑妞摇着尾巴从暗处走出来,在他脚边蹭着。高非蹲下身,摸了摸了它的头,低声说道:“黑妞,乖乖的,千万不要叫。” 他拿出钥匙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找出医用急救包,躲进走浴室里,把染上血的衣服脱下来,快速上了止血药和消炎药,然后用纱布包好。 做完了这一切,找出衣服穿上。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连忙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杨志雄的声音:“处长,出事了!” “怎么了?” “新街口发生一起命案,死者中有马超群和他手下的一名兄弟,另外还有丁凯文!” “啊?这些人怎么搅到一块去了?不对吧,丁凯文已经回美国了,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错,十组的韩三在现场,他说死者就是丁凯文。” “你在哪呢?” “我在站里值班。” “还值什么班,马上带人去现场,我这就过去!” “是!” 萧宁宁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哈欠连天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非放下电话,说道:“回来一会了。” “那你怎么不上楼?” “刚接到电话,站里有公务,我还得出去,你睡吧。” 萧宁宁转身走了两步,回身说道:“你小心一点。” 高非:“我知道。” 等到萧宁宁回了卧室,高非拎起那两件染上血的衣服,快步走出家门。 从汽车油箱里,用木棍缠着衬衣探进去,弄出一些汽油来,洒在那两件血衣上面。找到一处僻静的垃圾桶,掏出打火机将衣服点燃,彻底烧毁。 两次因为细节上的失误,让高非越发的谨慎起来,他其实完全可以把衣服藏在家里,等到明天再做处理,但是他担心被萧宁宁不小心翻出来,到时候要费口舌解释。 PS:很抱歉,喝多了,写的有点乱,明天会稍微改一下! 正文卷 第394章 避重就轻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 只有王芳雄、高非、左枫和陈秘书四人。 左枫正在介绍相关情况:“……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死者之一赵亮,化名李路,一个月前从河北来到上海,是共党特科骨干人员。另一死者张阿彪,无业,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惯偷。” 王芳雄:“共党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贼的家里?” 高非:“站长,这个张阿彪我也认识,考虑到他在新街口一带很吃的开,我曾经让马超群多留意他,准备考察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把他发展成我们的线人。” 高非这是在为自己接触过张阿彪做铺垫,若是因为这个查问起来,他也能有一番合理的解释。 王芳雄:“马超群有没有汇报过这件事的进展?” 高非摇摇头,说道:“没有。马超群这个人,做事也很沉稳,事情没有落实之前,他一般不会上报。” 左枫:“站长,我们在丁凯文和赵亮身上,发现了两张昨晚九点钟开往河北的船票。以此推断,丁凯文确系共党分子,这次应该是准备和赵亮一起返回冀中!而张阿彪很可能是共党的线人!”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现场不是还有一个我们的人吗?把他叫进来!” 几分钟后,韩三来到会议室内。 王芳雄看了看,说道:“说说事情的经过。” 韩三:“昨天马组长、我、还有阿龙,去监视丁凯文……” 王芳雄打断他的话,说道:“马超群为什么要监视丁凯文?” 韩三:“丁凯文表面上离开上海,实际上并没有走,马组长认为这件事很可疑,所以才对他进行监视。” 左枫在一旁说道:“站长,这的确很可疑。大张旗鼓的走,偷偷摸摸再溜回来,丁凯文如果不是共党,为什么要搞这种把戏?” 王芳雄默然片刻,对韩三说道:“你继续说。” 韩三:“昨天晚上跟踪到新街口,马组长在偷听了他们谈话时,被丁凯文察觉,所以才发生了交火。” 左枫叹息着摇摇头,说道:“丁凯文粘上毛比猴还精,马超群太不小心了。” 高非:“双方谁先开的枪?说一说交火的过程。” 韩三:“……马组长开枪击毙了张阿彪,藏在门后的赵亮用匕首刺死了阿龙,马组长开枪打死赵亮,他自己也被丁凯文打死,我趁机开枪打中了丁凯文。” 左枫听的直皱眉,说道:“韩三,你这说的像是绕口令一样!” 韩三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左处长,我没什么文化,不会说话。” 王芳雄并不在意,说道:“不会说话不要紧,能把事情说明白就行。” 高非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韩三躬身退了出去。 王芳雄凝神思索了一会,说道:“陈秘书,记录。” 陈秘书连忙掏出钢笔,打开随身携带的便笺。 王芳雄:“我站行动处十组组长马超群,在抓捕共党间谍案中,击毙谍匪两人,不幸以身殉职!其行为符合优厚抚恤之规定,特别提请追授嘉奖!军统上海站王芳雄。” 高非站起身,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我替马超群的家人向站长表示感谢!” 王芳雄叹息着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另外,马超群是行动处的人,剩余善后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处理吧。” 高非:“是!” 等到王芳雄走出会议室,左枫笑道:“高处长,知道站长这叫什么吗?” 高非:“什么?” “这就叫避重就轻!” “什么意思?” “当初站长要是把报告写重一点,哪还有丁凯文的活路?也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说起来,这件事他是有责任的!” “左处长,这种话,你可不要乱讲。” 左枫一摊手,说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高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迈步走出会议室,对站在门口的韩三说道:“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韩三一时冲动毙了丁凯文,现在想想也很后怕,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错是对。 高非:“韩三,马超群死了,十组现在缺一个组长,你来当这个组长。” 韩三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处长,我知道自己半斤八两,跟着您跑跑腿还行,当组长我可没那两下子。” 高非:“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官,你缺少的就是历练和经验。” 韩三:“可是论起资格,十组的任何人都比我强。” 高非:“我让你当,你就放心大胆的当!通过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够资格了!” 韩三忍不住低声说道:“处长,您……真的是共产党?” 高非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先不跟他说实话的好,毕竟自己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高非叹道:“韩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是共党吗?” 韩三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昨晚的事情……” 高非:“丁凯文为了重回上海站,联手马超群设局坑我,说我替共党偷运粮食,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罪名!你说我能轻饶了他们吗?” 韩三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也不敢刨根问底的追问,在军统受训这么久,他当然明白有些不该打听的事情最好不要多问。 打发走了韩三,高非起身来到一楼审讯室。 行刑手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审讯室再没有其他人,这让高非很吃惊,难道曾润泽招了? 行刑手看见高非走进来,连忙站起来躬身致意,说道:“高处长。” 高非点点头,问道:“犯人呢?” “送到医务室上药去了。” “招了吗?” “还没有。” “没招供怎么就送去治伤?” “犯人的伤口有些化脓,厉副处长担心会感染,所以先给他治疗一下。” “厉副处长呢?” “刚刚才走。” 高非转身走出审讯室,上楼来到情报处一科办公室,厉先杰只穿着一件衬衫,半躺在沙发里休息。 看见高非进来,厉先杰坐起身,说道:“我刚刚听说,你们行动处的马超群死了?” 高非点点头,说道:“对,还有丁凯文。” 厉先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凯文不是去美国了吗?” 高非:“回头你调阅卷宗,就什么都明白了,说说你的案子吧。” 提起自己的案子,厉先杰往沙发上一靠,叹道:“我现在挺佩服共产党,真是不缺硬骨头的汉子,以前有一个丁帆,现在是曾润泽,都是一样的宁死不屈!” 高非:“那你打算怎么办?关进监狱?” 厉先杰摇摇头,说道:“我是准备将他送进监狱算了,可是站长刚刚说,明天有一种新式刑具运过来,正好拿曾润泽做一次实验。” 高非:“什么新的刑具?” 厉先杰:“电椅!” ………… PS:这几天月票翻倍,书友们有票的话投一下呗 正文卷 第395章 大生意 “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传来萧宁宁抽泣的声音:“高非,我表哥死了是吗?” 高非轻叹了一声,说道:“是。昨晚上没告诉你,是怕惊吓到你。” “刚刚妈妈打电话说,她去医院安息间看过了……高非,我也想去看一看……” “你还是不要去了,等到下葬的时候再去吧。” 萧宁宁:“可是我想去……” 高非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你现在怀孕,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萧宁宁抽泣着,说道:“嗯,我妈妈也是这么说……” “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没胃口。” “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的路上买给你。” “……什么都不想吃,吃不下。” “菠萝街新开了一家很地道的干丝烧麦,想吃吗?” “嗯,行。你快一点回来,我心里难过……” “好,下了班我就回去。” 放下电话,高非呆坐了一会,回想起刚才自己和萧宁宁的对话,完全就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真心的疼爱。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能分得清? 下班之后,高非开着车来到菠萝街。 老远就看见迎风飘摇的蓝色幌子,牌匾上写着‘南京马祥兴清真菜馆’! ‘马祥兴’是南京非常有名的老字号,这家店也是想借着人家的名头,给自己壮壮门面,不过味道还真是不错。 前几天高非和厉先杰来过一次,两个人品尝过之后,都一致认为这是上海最最正宗的干丝烧麦馆子。 高非把车停在路边,迈步走进去。 “先生,您里边请!”伙计见有顾客上门,连忙殷勤的迎上去。 高非就近坐在一张桌子前,说道:“一屉干丝烧麦,一碗桂花芋艿苗,就这些,我要带走。” 伙计吆喝着:“一屉干丝烧麦,一碗桂花芋艿苗,打包拿走!” 高非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干丝烧麦都是现包,所以要多等一会。 门帘一挑,成国寿从外面走进来,对着高非一抱拳,说道:“高先生,久违了。” 高非站起身,说道:“成先生,不会是这么巧吧?” 成国寿笑道:“我是特意跟你过来。” 高非:“有事吗?” “还真是有点事情……高先生,咱们里面聊一会?”成国寿向雅间一指。 高非:“请吧。” 两个人走进雅间,成国寿随手关好门,说道:“高处长,听说下个月,国府就要还都南京了。” 高非掏出香烟,递给成国寿一支,说道:“是啊,抗战结束了,陪都的使命也已经完成。” “整个政府迁移,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成先生,我还着急回家,你要是有事,就请直说吧。” 成国寿笑了笑,说道:“高处长爽快人,那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是这么一件事,我听闻军统总部的八处六室,这次还都之前要采购一批车辆。” 高非对这些事从来都不太关心,但是他也听说很多部门借口汽车老旧,打报告要求购置新车。今天听成国寿提起这件事,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高非:“是有这样的传闻。” 成国寿:“高处长,现在有一桩生意,想要请你从中帮忙。” “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你找我可算找错了人。” “这件事找你正对!” “哦?” “88师的周云龙和你是旧相识吧?” “关系还算不错,不过他正在东北和共军作战,你怎么忽然提起他?” 成国寿神色诡秘的说道:“高处长看来是还不知道,周云龙早就回重庆了!” “是吗?” “周云龙在四平作战时负伤,炸断了一支胳膊,在北平养好伤后,因为不适合再带兵打仗,就回到了重庆。现在是财政司李司长的机要秘书,改做了文职!” 高非打量着成国寿,由衷的赞叹道:“成先生,你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消息都能弄到!连这种事也能了解的一清二楚,佩服!” 成国寿:“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都是公司提供的消息。” 高非:“早就听闻贵公司手眼通天,今天是领教了!不过,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成国寿:“高处长,现在有一件大生意,只要你从中斡旋,把这件事促成……最少二十根金条!”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说道:“成先生,你说的是什么大生意?” “各部门的大宗采购,都是需要财政司核准,而这位周秘书是最能在李司长跟前说上话的人,只要他肯帮忙说几句好话,采购我们新鸿发公司的汽车……” 高非打断他的话,惊讶的说道:“你们公司连汽车也卖?” 成国寿:“要不然,我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做什么呢?” 高非想了想,说道:“现在国府内部采购也很透明,你们既然经销汽车,完全可以向财政司去提交书面申请,说不定就能选中你们公司。” 成国寿摇了摇头,说道:“首先,即使我们去申请,这么多的公司竞争,新鸿发没什么名气,想要被财政司选中,基本不可能。其次,这批车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售!” 看着高非一脸的疑惑,成国寿低声说道:“这是一批走私车!” 高非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成国寿要自己走周云龙的门路,新鸿发的汽车既然是走私车,正常来说根本连牌照都上不了。但是如果卖给政府,那就简单多了,不要说是走私车,就算是卖的是坦克,也能够把黑的洗成白的! 成国寿:“高处长,怎么样?这件生意要是做成了,你就是下辈子吃喝也不用愁了!” 高非沉思着,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的利弊。 二十根金条,按照现在黄金飞涨的趋势,这可是一笔巨款。自己如果能够在这些黑色交易中获利,把这些钱交给上面,同样是对组织巨大的支持! 想到这,高非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道:“成先生,你这是挖坑让我往里跳啊!万一事情败露,我这是要受处分的!” 成国寿见高非有些动心,心里很高兴,加紧劝道:“高处长,为了打消你的后顾之忧,整件事全程不需要你参与,你只要把周云龙那关打通就行,其余的交给我们来做!” 高非:“这样吧,这件事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你给我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我给你答复!” 成国寿:“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高非点点头,说道:“我会认真考虑。” 成国寿抱拳拱手,站起身走出饭馆。 高非也走出雅间,问道:“伙计,我的干丝烧麦好了没有?……” 伙计:“已经好了,我看您和朋友谈事,就没去打扰您。” “结账吧!” 正文卷 第396章 电刑 第二天,军统上海站。 审讯室里放着一把金属制造的椅子,四角都用螺栓固定在水泥地面上,椅子上连接着十几根电线,由一个按钮开关控制着电流强弱。 军统这次从美国引进的属于改良型低压电椅,主要特点是将人体做为电流回路,电极接在受刑人的敏感部位,对于任何人来说,经过这种酷刑折磨,都将会是炼狱一般的体验过程。 王芳雄背着手围着电椅转了一圈,笑道:“这种东西原本是美国人用来处决死刑犯,现在被改造成了刑具。” 厉先杰一招手,说道:“把犯人带过来!” 曾润泽被两名行刑手拖拽着,艰难的行走着。他现在只能靠一条腿支撑,经受了一夜的‘金鸡独立’,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的意志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王芳雄打量遍体鳞伤的曾润泽,叹道:“曾先生,你这是何苦?你只要开口,立刻就会获得自由,而且还能得到及时的医治!” 曾润泽仰着头,咬着牙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厉先杰一挥手,说道:“准备!” 行刑手将曾润泽按在电椅上,脖子、手腕、脚腕都用铁箍扣紧,身体也用绳索紧紧捆缚住,两根电线铁圈夹在他的下身。 曾润泽知道这种刑具,早年间日本宪兵队利用手摇电话机,再加上一个可调电阻,就能进行电刑逼供,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 左枫在一旁说道:“站长,我听说受刑的人大小便都会失禁,您要是想听审,最好还是去监听室。” “嗯。”王芳雄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厉先杰命令道:“准备动刑!” 审讯室的铁门一响,高非推门走进来。 厉先杰:“你怎么没去监听室?我可提醒你,一会这里的味道可不太好闻!” 高非笑了笑,说道:“美国盟友的先进设备,我还没见识过,过来开开眼界。” 厉先杰:“这种眼界还是少开的好!” 行刑手:“厉副处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厉先杰:“开始!” 行刑手按下电钮开关。 “啊——” 电椅上的曾润泽发出凄厉的惨嚎声,脸部的肌肉扭曲变形,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厉先杰走过去,问道:“曾润泽,你只要喊一句停!这一切立刻就会结束,要不然,我只能告诉你,这只是刚刚开始!” 曾润泽喘息着:“你们可以砍下……我的头颅……但是……动摇不了我的……信仰!” 监听室内。 左枫:“这是当年方志敏说过的话,看来已经被共党当做了座右铭!” 王芳雄冷笑道:“我对他的头颅没兴趣,我只想看看能不能动摇得了他所谓的信仰!” 审讯室内,高非坐在桌子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曾润泽。 厉先杰皱了皱眉,吩咐道:“继续!” 行刑手再次按动电钮。 曾润泽蓦地绷紧了身体,面色在瞬间变得青紫,眼白上翻,身体抽搐痉挛,裤子下面明显的有液体流出来,嘴里发出‘荷荷’的声音。 电刑无论电流大小,都有时间限制,太久会让受刑者心脏无法承受这样的非人折磨,产生猝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行刑手停止了电钮。 曾润泽大口的喘息着,只有短短十几秒钟,他的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额头上满是黄豆粒大的汗珠。 厉先杰靠坐在桌子上,点燃一支香烟,说道:“加大电流,继续!” 行刑手的手刚要按动电钮,曾润泽浑身栗抖着,忽然颤声说道:“停!停!……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厉先杰向行刑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迈步走了过去,说道:“曾先生,你要是早这么配合,何苦受这样的罪?说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去就医。” 曾润泽喘息着,说道:“我这次来上海,主要是除掉几个认识冯一凡的人……” “谁?冯一凡?” “是。” “他不是已经离开上海了吗?” “这次上面又派他回来,继续主持上海地下工作。” “他现在在哪?” “应该在来上海的路上,按计划这一两天就会到。” “你知道他来上海的路线吗?” “……知道。” “太好了!……你刚才说的除掉认识冯一凡的人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上级给了我几个人的名单,我先期到达上海……呕、呕……” 受过这种挑战生理极限的酷刑,让曾润泽终于抑制不住,不断的呕吐起来。 厉先杰退了两步,说道:“来人,把曾先生放下来,换身干净的衣服,先送去医务室。” 曾润泽身上到处都是呕吐物,加上大小便失禁,味道刺鼻难闻。两名特务捂着鼻子,扶着他去换衣服。 厉先杰看着曾润泽步履蹒跚的走出审讯室,说道:“这件事充分说明,信仰也抵不过酷刑。” 高非站起身,说道:“那只能说明他的意志还不够坚定!” 厉先杰玩味着这句话,笑道:“高非,要是受刑的人换成你,你确信自己能够挺过这种酷刑?” 高非:“我能,你也能。” 厉先杰站想了想,说道:“这还真不是自夸,我的确能。你能不能,我就不敢保证!” 高非虚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吹捧都是相互的,你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们把地面冲洗干净,都快赶上厕所了!” 说着,他迈步走出审讯室。 身后是厉先杰吩咐手下人的声音:“你们几个接上水管,把地面收拾干净一点!看来电椅真是不能总用,太恶心了……” 高非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这种电刑的副作用巨大,让厉先杰中断了审讯,要不然如果曾润泽全盘招供,自己只能眼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他也知道,医务室简单给曾润泽的伤情处理一下,厉先杰就会立刻继续审讯。按照时间估算,曾润泽连换衣服,再去医务室治伤,大概最多有一小时的时间。 高非回到自己办公室,迅速写了一个纸条,握在手心里。出了办公楼,信步走出院门,门口警卫殷勤的说道:“高处长,您出去?” 高非:“到门口买包烟。” 警卫:“这点小事您还自己去,让下面人跑一趟就行。” 高非:“就几步远,就当散步了。” 在十几米外就有一个烟摊,上海站的人经常出来买烟,加上附近方居民,在这里卖烟生意一直不错。 高非:“一包三炮台。” 烟贩拿出一包三炮台递给他,说道:“先生,您的烟。” 高非付了钱,撕掉香烟一侧的纸包装,团了几下连同手心里的字条,顺手扔在一边。然后抽出一支点燃,转身回去站里。 肖文虎早就等在这,因为今天要使用电刑,可以说是曾润泽的最后一关,也是非常关键的一天。他和高非约定好,就在附近等着,一旦有消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肖文虎是缉私处的人,他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引起怀疑,加上他今天特意扮成一个苦力模样的人,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发现。 他看见高非出来,就已经慢慢靠近。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偷偷捡起那张纸条,然后迅速离开现场。 ………… PS:谢谢一直投票支持作者的书友们!同时也感谢“飞舞的蛋白质”“夜上寒宫、梦”“嘚瑟不了几了”“朱门酒肉丑”“2017尾号019”几位书友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397章 垃圾车 “笃笃!” “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站长室。 王芳雄放下手里的电话,说道:“是高非啊,快坐。” 高非坐在沙发上,说道:“站长,这次冯一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咱们站要是抓到这么一个大人物,在总部也更有说话的力度!” 王芳雄:“是啊,我一直以为再也抓不到他,想不到峰回路转,事情忽然就有了转机,这就是天意!我刚才已经嘱咐过厉先杰,今天务必完成对曾润泽的审讯!” 高非笑道:“您难道还担心曾润泽再变卦?” 王芳雄轻轻摇摇头,说道:“不好说啊,共党一向诡计多端,保不准他就是缓兵之计!” 高非:“我觉得不太可能,刚才在审讯室里,看他那个样子,根本就是已经崩溃了!” 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吧,我现在是落下病根儿了,觉得任何事都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高非:“您太多虑了。” 王芳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非:“有一件事,我想请站长帮一个忙。” 王芳雄:“只要在我职权范围内,不触犯党国利益,你尽管说!” 高非:“站长,总部申请购买新车的事,你知道吗?” 王芳雄:“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嗯,知道一点。咱们军统的汽车,很多都是十几年的旧车,按理说也该换一换了。” 高非:“我听说您跟总务处沈处长的关系很近?” 王芳雄笑了笑,说道:“当年他姐夫余乐醒介绍他进军统的时候,我是他的顶头上司,对他也算很关照。后来戴局长提拔他担任总务处长,因为他太年轻,而且资历尚欠,很多人都有意见,我是一直持支持他的态度。他这个人不忘恩,经常人前人后的提起这件事。” 高非:“总务处处长是一个肥缺,沈处长感谢您也是应该的。” 王芳雄有些恍然,说道:“高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沈处长帮忙?” 高非:“我跟沈处长说不上话,就是帮忙也得您从中接洽。” 王芳雄微笑道:“那都好说,你说吧,什么事。” “昨天成国寿来找过我,他说只要能让财政司购买新鸿发的汽车,他们会给中间人一定的酬劳。” “酬劳?” 高非低声说道:“成国寿许诺,最少二十根足金足两的大黄鱼!” 王芳雄心里也是一惊,说道:“他们还真是真舍得下本钱!” “新鸿发的汽车是走私车,进货价格非常低,赚取的利润比起正常渠道要大很多。” 王芳雄沉吟着,说道:“你的意思是帮新鸿发促成这笔生意?” “对!” “可是,我跟财政司并不熟……也没听说沈处长和他们有什么交情……” “这件事说起来很巧,我认识财政司李司长的机要秘书周云龙,只要他肯帮忙说话,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王芳雄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坐到高非旁边的沙发上,低声说道:“高非,我可要提醒你,万一被总部督查室知道,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至少也是降级处分!” 高非:“站长,咱们和日本人浴血奋战打了八年,如今胜利了,这种事我不去做,会有大把的人去做!”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话是那么说,还是要谨言慎行,这是我一直告诫你们的话!” “这件事由我去和周云龙谈,事成之后,不论新鸿发给多少酬劳,我都二一添作五,我和您一人一半!” 王芳雄惊喜的说道:“怎么……这怎么好,我这无功不受禄,哪能白拿一半酬劳,不行,不行。” 他嘴里说着不行,心里其实已经是百爪挠心。现如今大家都在抓钱,军统是执法部门,能够捞钱的机会其实很多,但是碍于周围的眼睛太多,王芳雄轻易不敢做这种事,毕竟他是少将的身份。 高非:“您不用心不安,善后的事情,还需要您来处理。” 这句话把王芳雄吓了一跳,说道:“什么善后?” “新鸿发这批车是走私车,我担心难免有剐蹭损坏,最终交车的时候,是总务处前去接收,如果发现这类问题,还要劳烦您和沈处长打一个招呼!” 听说这种小事,王芳雄放下心来,他心里其实也明白,高非这是让自己拿这笔钱拿的心安理得。 新车有一点剐蹭,只要他打一个电话,沈处长那边是一定卖他这个面子,不会到处声张。 况且,即使是走私车,那也是新车,怎么可能有太明显的剐蹭损坏? 想到这,王芳雄微笑着说道:“高非啊,难道你这么有心。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如果车辆方面有什么问题,我会跟沈处长打招呼。” 高非:“有您这句话托底,我就放心了。” 王芳雄:“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办,就算将来有人提起这件事,我去跟他们说。这就是帮朋友一个忙,有什么大惊小怪?至于说新鸿发的车是走私车,我们又不知情,同样也被蒙在鼓里!” 高非:“是是,您说的对。我再跟您详细讲一下细节……” 高非之所以提起这件事,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担心王芳雄会催促厉先杰提前进行审讯。用这件更有吸引力的事,勾住他的注意力。 另一个原因是,如果把王芳雄拉进这笔交易中,一旦将来出了事,有一个少将在上面顶着,至少不会对高非造成太大影响。 至于说汽车剐蹭之类的问题,就像王芳雄想的一样,根本就是给他拿这笔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 每天清运垃圾的车,虽然都是卫生局的车辆,但是进入军统上海站,必须持有军统签发的出入证件,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办公楼,楼内的垃圾由站里的清洁工人统一运到外面。 一辆卡车由远而近开过来,停在上海站大门口,车门上写着‘卫生’两个大字。 警卫拦下车辆,走到车门跟前,说道:“证件。” 司机把证件递过去,警卫接过来看了一眼,说道:“今天运垃圾怎么来这么晚?” 司机:“半路堵车,要不然早就到了。” 警卫一挥手,说道:“进去吧!” 垃圾车缓缓驶入院子里,两名穿着卫生局制服的工人从车里跳下来,向医务室门口走去。 医务室门口有一个垃圾桶,餐厅后门也有一个垃圾桶,每天需要运走的就是这两桶垃圾。 厉先杰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的风景,他主要是盯着医务室,只要曾润泽一出来,他就会立刻去审讯室,一刻都不想再耽误。 清运垃圾车进来的时候,厉先杰已经看到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看到垃圾车,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会晚一点。 当他看到垃圾车停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餐厅在最里面,垃圾车应该先把餐厅后门的垃圾桶装车,然后顺道装走医务室门口的垃圾桶。 这不是说必须要这样的顺序,而是正常来说,谁都会这么干活儿。 厉先杰在窗口大声喊道:“警卫,拦住那两个收垃圾的人!” 喊完这句话,他迅速从抽屉里拿出手枪,快步向楼下跑,在走廊里遇到姜玉坤。 姜玉坤见厉先杰拎着手枪,急匆匆的样子,问道:“处长,出了什么事?……” “跟我来!”厉先杰头也不回的说道。 楼下警卫听见厉先杰喊他们,连忙跑进院子里,大声喝道:“你们俩,不要动!” ………… PS:感谢书友“梦8023伤”万赏支持!!! 正文卷 第398章 不惜代价 两名特务站在走廊里,正在互相抱怨着这个‘臭不可闻’的烂差事。医务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两名穿着卫生局制服的工人已经冲进来,他们的手上都握着一把柯尔特手枪。 “砰!” 一名特务慌乱中伸手去掏枪,他连枪套还没解开,就被对方一枪射中前胸,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在这种情况下,怨不得他没有还击能力,任谁也想不到青天白日里,有人敢来军统老巢行凶。 另一个特务顺手抓起身边的椅子砸了过去,趁着对方闪躲,他掏出手枪,连开两枪还击。 “砰!砰!砰!” 双方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互相射击,走廊里也没什么隐蔽掩体,根本和拿脑袋撞子弹没什么区别。枪声响过之后,这名特务和一个枪手同时中枪倒地。 另一个枪手毫不停顿,踹开治疗室的房门冲了进去,一名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吓得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曾润泽本身就是负责行动任务,铲除叛徒曾经是他的本职工作,这种场面他再熟悉不过。当他在审讯室喊了那一句‘停’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迅速。 他的一条腿断了,没有人扶着走路都困难,再经受过电刑的折磨,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此刻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砰!砰!砰!砰!” 在曾润泽绝望夹杂着恐惧的眼神中,他的脑袋被子弹打成了烂西瓜,鲜血脑浆迸溅在雪白的床单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枪手迅速走到近前,摸了一下曾润泽的动脉。他得到的命令就是不能让叛徒再说出半个字,只有确定他百分百死亡,他才算完成任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院子里也发生了混战。门口的警卫刚跑到垃圾车跟前,司机忽然在驾驶室内举枪向他们射击。 厉先杰从楼里跑出来,半蹲着身子,双手握着手枪,准星对准目标,轻轻扣动扳机,“砰!”子弹击碎驾驶室一侧玻璃,准确无误的射入司机的太阳穴。 鲜血如同水泼的一样喷溅在玻璃上,司机身子一歪软倒在座位上。 厉先杰现在心急火燎,他不知道医务室内情况怎么样了,只想赶紧解决外面的敌人,再去救曾润泽。 那名枪手矮着身子,在乱飞的子弹中,冲出了医务室,飞奔着跳上卡车驾驶室,隔着车窗开了几枪,然后立刻推开那名司机的尸体,他坐在驾驶位置上。 卡车一直都没熄火,他挂上倒挡猛踩油门,向大门口快速倒车。不断的有子弹射在卡车上,洞穿出一个又一个弹孔。他完全不管不顾,疯狂的向后冲撞,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能不能冲出去,其实只能靠运气了。 姜玉坤从裤腿里抽出飞刀,追着卡车紧跑两步,猛然大力将飞刀掷出去,阳光下划出一道夺目的寒光,“噗!”飞刀贯穿挡风玻璃,正刺入枪手的胸口。 枪手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倒在座椅上,卡车失去了控制,咣当一声,车尾撞在水泥门垛上停了下来。 厉先杰大声吩咐道:“不要乱开枪,抓活的!” 两名警卫拽开车门,只见那名枪手正吃力的弯下腰,去捡掉在脚底的手枪。两名警卫合力将他拖拽下车,“扑通”一声扔在地上。 枪手的胸口兀自插着那把飞刀,鲜血顺着刀口处向外溢出。 厉先杰紧跑几步,说道:“赶快送他去医务室抢救!” 枪手不停的咳着,笑道:“不麻烦了……” 厉先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大无畏的决然神情,立刻大喊道:“抓住他的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枪手猛然对着刀柄用力一按,刀身被贯入更深处,直接刺破心脏!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的双手慢慢摊开,望着天空中灿烂的阳光,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一个名字,身体轻微的抽搐着。 一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 两个小时之后,上海站召开紧急会议,站里主要的中高层官员悉数到场。 王芳雄阴沉着脸,说道:“今天的事件,从未在省站一级发生过!想不到我们上海站开了先河!我想问问在座各位,这是耻辱还是光荣!” 会议室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左枫匆匆走进会议室,来到王芳雄身旁,低声说道:“站长,事情基本查清了。” 王芳雄:“说!” 左枫:“这辆卡车的司机,还有两个工人都已经找到,他们被绑在一间废弃的房子里,他们是在半路上遭到劫持,对方换上他们的衣服,拿走证件……” 王芳雄一拍桌子,怒道:“够了!像这种马后炮的事,说了等于没说!” 高非站起身,说道:“站长,这次共党是有备而来,而且枪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是要不惜代价除掉曾润泽。关键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敢在大白天袭击军统站,这是他们得手的最关键原因。” 厉先杰也站起身,说道:“站长,这次曾润泽的安全问题,是我的疏忽大意,我本人愿意领受处分!” 王芳雄默然半晌,说道:“其他人都回去吧,高处长、左处长、厉副处长留下。” 等到众人散尽,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瞒你们三位,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份报告!” 王芳雄并不是在打官腔,他是真心感到了巨大压力,被人冲进军统站击毙这么重要的共党叛徒,先不谈情报方面损失有多大,重大失职的罪名是在所难免。 高非想了想,说道:“站长,依我来看,这件事很好解释。” 王芳雄眼睛一亮,说道:“怎么解释?” 高非:“这本来就是我们故意放出风声,说曾润泽即将招供出重要情报,目的就是诱使共党派人来,我们好将其同伙一网打尽!” 王芳雄思索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按照高非的说法,上海站不仅没有任何过失,还应该受到嘉奖才对。 而且从表面上看,这件事确实没有什么破绽,三个共党分子全部被毙命,完全可以说成是中了自己布下的圈套! 想到这,他目视左枫和厉先杰,说道:“你们二位的意见呢?” 左枫:“高处长心思灵敏,办法的确很好,我只怕上面会调查这件事的真实性……” 高非:“左处长,其实压下这件事,对你们情报处也是有好处。” 他这句话提醒了左枫,曾润泽的案子虽然是厉先杰在侦办,但是终归是属于情报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处长难逃问责。 左枫和厉先杰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我们没有意见。”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解决了心里的难题,他的情绪也好转起来,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团结是一切的基石!当然了,对外这么说,对内该调查还要调查!” 厉先杰:“站长,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曾润泽刚刚说愿意招供,共党的枪手就杀上门来,要说没有内奸通风报信,实在是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高非:“我同意厉副处长的意见,站里一定有共党的内奸!” 左枫:“今天曾润泽去医务室治伤,理论上来说,站里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就是说所有人都有嫌疑,这么大的调查范围,想要把这个人挖出来,太难了。” 高非:“只可惜最后那名枪手也没抢救过来,要不然起码能查到一些线索。” 高非是故意这么说,他知道以在座这几个人的智商,不用自己说的太明白,稍微提醒一下,他们就会产生无限的联想。 左枫思索了一会,说道:“姜玉坤那一手飞刀功夫,可真是很了得,虽然比不上高处长,我看也算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了。” 高非谦虚的说道:“不不,如果今天换成我,也不一定能在快速移动中,命中的那么精准!” 正文卷 第399章 众口难调 王芳雄当然听得出来,左枫可不是在夸奖谁的飞刀准,他是对姜玉坤起了疑心。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站长,我可以保证,姜玉坤绝没有任何问题,那一刀只是他本能的反应。” 左枫摇了摇头,说道:“人心隔肚皮,对任何人都不要做这样的保证!他是受过培训的特工,那种情况下,难道不知道应该留下一个活口吗?” 厉先杰:“左处长,你也知道姜玉坤来军统才几个月时间,这种突发的情况下,一时想不到也很正常!” 王芳雄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不要争了,内部调查人人都不能回避。不只是姜玉坤,站里的所有人,上至我本人,下至站里的清洁工,都要列入调查范围!” 三人齐刷刷站起身,说道:“是!” 王芳雄:“另外,这三名共党枪手的身份,也要一一核实,寻找一切蛛丝马迹!就这样吧,散会!” 下班之后,高非开车来到马祥兴清真菜馆,成国寿的轿车停在门外。 高非刚停好车,石头走到车窗旁,说道:“高先生,我师父在二号包间等您。” 高非下了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石头,看你这一身腱子肉,功夫是又有长进了。” 石头:“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再怎么练,跟您比也是白搭。” 高非:“你比我年轻,俗话说拳怕少壮,再过几年,我恐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石头嘿嘿笑着,来了一个默认。他显然是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要不是碍于高非的身份,他早就想再试试自己的身手,到底长进多少。 高非迈步来到二号包间,成国寿连忙起身迎候,然后对外面说道:“伙计,上菜吧。” 伙计吆喝着:“二号包间上菜!” 高非:“成先生,让你久等了。” 成国寿:“还好,还好。” 高非拉开椅子,说道“成先生,请坐。” “高处长,你考虑的怎么样?”刚一落座,成国寿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高非:“大致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周秘书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成国寿:“只要你肯出面,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成功!” 高非很奇怪,说道:“我都没有太大的把握,你怎么比我还有信心?” 成国寿:“因为周秘书亲口跟别人提起过,他在上海有两位挚友,一个是厉先杰副处长,另一个就是你!” 高非叹息着说道:“如果国府各部门都能像贵公司一样勤勉用心,天下早就太平了。” 成国寿大笑着,说道:“高处长过誉了,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笃笃!”伙计敲了几下门,端着托盘走进来,说道:“干丝烧麦、清蒸鲈鱼、红烧牛蹄筋、凉拌百叶、桂花芋艿苗!二位先生,你们的菜齐了,请慢慢用。” 高非:“委座每餐都是一菜一汤,咱们两个人要这么多,实在是太奢侈了。” 成国寿:“其实我就要了两个菜,烧麦和桂花芋艿苗是给你打包拿走,我看你上一次就是要的这两样,估计应该是高太太喜欢的口味,所以就替你擅作主张。” “成先生费心了。” 今天站里忙乱了一天,高非中午都没怎么吃饭,还真是有些饿了,他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成国寿却是一口都没动,点燃一支雪茄烟,在那吞云吐雾扮神仙。 “成先生,你怎么不吃?” “实不相瞒,我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惯清真的馆子。” 高非知道有这类人,有时候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某一种东西。所谓众口难调,就是这个意思。 成国寿:“这件事要抓紧办,财政司月底就会确定采购的公司。” 高非:“最迟明天,我就会和周秘书联系,到时候行还是不行,我都会通知你。” 成国寿:“这种事在电话里谈,效果恐怕不会太好。” 高非吃了一口菜,笑道:“那也没办法,隔着千山万水,上千里路程,我总不能跑去重庆吧?” “高处长,这不是一件小生意,你看能不能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高非:“你知道我的身份,生意再大也不是公务,我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去办个人私事?” 成国寿:“只需要耽误你两天时间就可以!” “两天?” “你可以搭乘军用飞机往返重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天时间都用不上。” “搭乘军用飞机必须是紧急公务出差。” “你放心,这些事我来安排!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需要查验身份?” “什么都不用。另外,我跟你说一件事,经过总公司研究决定,如果这笔生意做成,给中间人的酬劳是三十根大黄鱼!” 高非沉思了一会,他也知道像这种事,真要是在电话里说,确实是很不方便,于是说道:“好吧,那我就替你老兄走一趟!” “明天早上八点钟,我让石头去接你!”成国寿心里非常高兴,这件生意要是做成,他得到提成的数目也十分可观。 高非放下筷子,说道:“那我现在就得回家准备准备,还要跟站长请一个假。伙计,打包!” 回到了家里,萧宁宁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捧着一本‘美国画刊’百无聊赖的翻阅着。 高非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说道:“吃饭了吗?” 萧宁宁提鼻子一闻,嫌弃的说道:“你买了一头羊回家了吗?膻味儿这么大!” 高非摘下帽子挂在衣帽架上,说道:“你昨天不是说干丝烧麦很好吃吗?” 萧宁宁:“今天就不想吃……以后也不想吃,你快点把东西拿走,膻味儿我受不了。” 高非看她干呕着,连忙把食盒拿到厨房去,回到客厅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怎么了这是?” 萧宁宁穿上鞋到厕所去了一趟,满脸不高兴的走回来,恹恹的说道:“我妈妈说,怀孕都是这样,烦死了!” “你妈妈今天来了?” “嗯,陪我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一个什么医学检查。” “检查结果怎么样?” “三天以后才能出结果。” “宁宁,我明天要去一趟重庆,你一会打一个电话,去你妈妈家住两天吧。” “你去重庆做什么?” “公务。” “要去多久?” “来去做飞机,很快,大概也就两天吧,我回来之后,就去你妈妈家接你。” “嗯……嗳,我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了?” “每次你都说‘你爸爸’‘你妈妈’!” 高非仔细想了一下,失笑道:“我还真是没注意,那又怎么了?” “反正不好!显得不亲近。”萧宁宁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那好吧,以后我就说岳父岳母大人,这样好不好?” 萧宁宁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这还差不多!” ………… PS:一直到七号,月票翻倍,书友们请继续支持一波! 正文卷 第400章 逃逃 军统上海站,情报处一科。 厉先杰看着手里的几份资料,说道:“张成、孙毅、陶家平……这是他们的真实姓名吗?” 姜玉坤:“都是化名,他们表面身份是杨浦自来水厂的工人,负责滤水池的工作。” “就这些?” “……暂时就这么多。”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厉先杰随手把资料扔在桌子上。 一名特务匆匆走进来,说道:“厉副处长,大门警卫李金宝说有情况要报告。” 厉先杰:“他人呢?” “就在门外。” “让他进来。” 这名特务转身走出去,不一会把李金宝带了进来。 厉先杰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说道:“负伤了?” 李金宝立正敬礼,说道:“报告厉副处长,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厉先杰:“你有什么情况要说?” 李金宝:“我听见那个共党,在临死之前嘴里念叨着两个字。” “哪个共党?” “就是用刀刺死自己的那个。” “他念叨什么字?” “逃逃,逃逃,就这么反复念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逃逃?你确定他说的是这两个字?” “我当时站的地方离他最近,听的很清楚,就是这两个字。” “还有其他情况吗?” “没有了。” “你先下去吧,如果因为这个线索,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我会替你申请赏金。” “谢谢厉副处长!”李金宝转身退出去。 厉先杰思索了一会,问道:“小姜,他说的那个人叫陶家平吧?” 姜云坤:“是的。” 厉先杰思索了一会,说道:“陶家平住在什么地方?” 姜玉坤:“这三个共党都住在平凉路一带,陶家平住在周塘浜村。”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立刻派人去搜查张成、孙毅的住处。你带上两个人,跟我去周塘浜村走一趟!” 姜玉坤:“是。” 一个小时之后,厉先杰的轿车来到周塘浜村。 村口有十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看见一辆轿车停在身边,都好奇的围拢过来。 这里是地地道道的贫民区,不要说是轿车,就是骡马车都很少见到。 厉先杰摇下车窗,说道:“小朋友,你们谁知道保长家住在哪里?”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大声说道:“我知道!” 说完,他一溜烟儿向村子里跑去。 厉先杰吩咐司机,说道:“跟上这个孩子,” 村路到处是坑坑洼洼,非常的颠簸难走,汽车缓慢的行驶着。 剩余的孩子们欢叫着追在轿车后面,其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因为年龄太小,很快就落在最后,在跌倒几次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嚷着:“哥哥,等我呀。” 前面奔跑着的一个男孩子停下来,看样子顶多也就十多岁,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表情,大声呵斥道:“你急什么嘛,跟在后面慢慢走就行了!” 小女孩抹着眼泪,说道:“我的手破了,疼。” 另一个男孩子回头喊道:“乐乐,快点呀,汽车要跑远了!” 轿车的车窗敞开着,厉先杰听见‘乐乐’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动。 这个孩子的名字提醒了他,陶家平临死之前念叨的‘逃逃’,很有可能是‘涛涛’或者‘陶陶’!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可能是他的女人,也可能是他的孩子! 陶家平在弥留之际,意识渐渐涣散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是他最亲的人! 前面那个孩子在一处院门口站住,指着一扇红漆木门说道:“就是这家。” 轿车停下,厉先杰下了车,吩咐道:“去把保长叫出来。” 姜玉坤来到院门前,木门并没有上锁,他直接推门走进去。 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瓜皮帽,五十左右岁的男人,佝偻着身子跟随姜玉坤从院子里走出来。 姜玉坤:“厉副处长,他就是本村的保长。” 厉先杰打量了保长几眼,说道:“怎么称呼?” 保长点头哈腰的说道:“小姓王,是周塘浜村的保长。” 厉先杰:“陶家平住在哪?” 王保长:“陶家平?哦,您说的是那个外乡人,他住在村东第三家……” 厉先杰:“带路!” 王保长:“是是,长官,您跟我来!” 往里面的路很狭窄,汽车已经无法通行,只能步行前往。好在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陶家平的住处很破败,三间砖瓦房,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头。 姜玉坤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一砸,‘当啷!’一声,锁头掉在地上。 用家徒四壁形容这三间屋子一点不为过,卧室内的墙壁用废旧报纸糊起来,其他房间四周都裸露着青砖。 “搜!”厉先杰一挥手,几名特务立刻在屋子里东翻西找,希望能找出一点线索来。 王保长小心翼翼的问道:“长官,陶家平犯了什么罪?” 厉先杰:“杀人!” 王保长吃了一惊,说道:“看他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竟然敢去杀人……” 厉先杰在卧室内四处看着,随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搬到村子里?” 王保长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去年五月份左右。” “他家里就没有别的人吗?” “陶家平刚来的时候,说自己是从河南逃荒过来,家里什么人都没有。这间房子是村产,我看他可怜,就让他住在这,每个月交一点点租金。” 厉先杰伸手敲了敲墙壁,说道:“他要是不租的话,这房子怕是要荒废了吧?” 王保长尴尬的笑着:“一万块租金,很便宜的……” 特务们搜遍了整间房子,不出意料的毫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厉先杰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虽然画功很粗糙,但是看得出画画的人很用心,每一笔都经过反复修改。 “这是哪来的?”厉先杰问道。 姜玉坤:“哦,这是从枕头下面翻出来,可能是陶家平无聊的时候随便乱画的。” 厉先杰:“你无聊的时候,会不会很认真的画一个小孩子?” 姜玉坤张口结舌:“……” 厉先杰:“王保长,陶家平住在村子里快一年了,就从来没有人找过他?” 王保长:“有一个叫张成的人经常来找他,说是自来水厂的工友” “再没有其他人来找过他?” “没有!……起码我是没看见过。” “他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可能去大庙的时候多一些吧。” “大庙?” “就是城隍庙嘛。” “你怎么知道他去城隍庙?” “城隍庙很热闹,离这里也不算很远,我也经常去。年初的时候,我在那遇见过他一次,当时他说是随便逛逛。” 正文卷 第401章 伤恸 城隍庙外,一条曲折的弄堂里,一户普通的人家。 房子并不大,总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另一间隔成厨房和杂物间。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她时不时还要大声的问一句:“陶陶乖不乖?” 屋子里传出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陶陶乖,陶陶要是不乖,爸爸就不来看陶陶了。” “那就在床上和小兔子玩儿,不要到处乱跑,听到没有?” “听到了……妈妈,我渴了。” “再等一会,妈妈马上就来了。” 二十几分钟,女人烧好了饭菜,端进屋子里。一盘白菜炖豆腐,一碟咸菜,几个棒子面锅贴,这就是母女俩的午饭。 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扎着两只羊角辫,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玩具兔子。 女人:“陶陶,把兔子放下吧,去洗洗手,要吃饭了。” 陶陶抱着兔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妈妈,爸爸好久没回来了,我想爸爸了。” 女人把饭菜摆放到桌子上,说道:“爸爸要工作,不能每天都回来,可能你正吃着饭,他就回来了呀。” 小孩子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妈妈这么说,立刻喜笑颜开,放下手里的兔子,规规矩矩坐到床沿儿,说道:“爸爸最喜欢看陶陶大口吃饭!” 女人微笑着说道:“对呀,那就多吃一点。” 陶陶:“妈妈,我要喝水。” 女人拿起一只碗准备去厨房给女儿倒水。 “笃笃!笃笃!”外面传开敲门声。 陶陶欢快的叫着:“是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女人走到门口,问道:“谁呀?”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嫂子,是我,常丰。” 女人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肩上背着一个包裹。 青年鞠了一躬,说道:“嫂子好。” “真的是你呀,快进来说话。”女人把他让进来,随手关好了门。 常丰走进屋子,顺手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抱起床上的小女孩,笑道:“陶陶,还认不认识叔叔?” 陶陶怯生生的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常丰:“你的小兔子还是叔叔给你买的呢?忘了吗?” 陶陶挣脱他,跑回到床里,抱紧那只毛绒兔子,说道:“小兔子是爸爸买给我的!” 常丰笑了笑,说道:“哦,对了,是我让你爸爸转交给陶陶。” 女人:“常丰,你有什么事吗?” 常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银元和一叠大额钞票,说道:“嫂子,你把这些钱收好。” 女人预感到了事情不对劲,紧张的问道:“怎么忽然给我这么多钱,出什么事了?你子川哥呢?” 常丰面色凝重的说道:“陶大哥他……牺牲了。” 女人手里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身体靠在墙壁上,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 常丰劝道:“嫂子,你要节哀。” 女人背转身,伏在墙壁上,肩头耸动着,捂着嘴无声的哭泣着。 她知道丈夫为了革命,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陶子川也不止一次跟妻子说过,如果自己出了事,她一定要选择坚强,因为还有孩子需要她抚养成人。 每次她都抹着眼泪告诉丈夫,自己虽然不是共产党,但是也做好了这种准备。只不过这一天真的来临,还是感觉到如同天塌下来一样。 常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钱是组织给的抚恤金,你如果想回河南老家,我随时会来送你。当然了,要是不想离开上海,在这里生活也可以。” 女人哽咽着:“他……在哪?我想去……看他一眼。” 常丰:“被敌人埋在乱葬岗,你还是不要去了,什么都看不到。” 女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着。乱葬岗那里野狗出没,一些无主的坟因为掩埋比较浅,经常被饥饿的野狗扒出来。 常丰走过去扶起女人,说道:“嫂子,你别难过了。等过两天风声平息,我们就派人把陶大哥挖出来,另外找地方好好安葬。” 站在床上的陶陶看见妈妈哭泣,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叫着:“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女人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孩子,连忙擦掉眼泪,走过去抱起陶陶,柔声安慰道:“陶陶不怕,妈妈刚才摔了一下,没事了。” 陶陶伸出小手替妈妈抹着眼泪,说道:“陶陶摔了,爸爸给摸一摸,就不疼了。等爸爸回来,给妈妈也摸一摸。” 女人紧紧抱着孩子,眼泪再次无声滑落。 常丰心里也很难过,他和陶子川都是上海地下党行动人员,属于一条线上的同志,虽然不经常见面,但是彼此之间很熟络。 陶子川和家人分开住,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因为他的证件都是假的,住在偏僻的周塘浜村,会省去很多麻烦。每个月回来一两趟,平时就住在村子里。 去上海站铲除叛徒曾润泽,谁都知道那是有去无回的任务,但是陶子川一点都没犹豫,他拥有着无比坚强的革命意志! “常丰……” “啊?” “子川总跟我提起延安,他说那里是革命的摇篮……我想带着陶陶去延安……” “陕北的生活条件很艰苦,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延安?” 女人点点头。 常丰想了一下,说道:“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想走,我过来送你。” 女人:“我……” “笃笃!笃笃!”外面响起敲门声。 常丰警惕的站起身,轻声说道:“会是谁?” 女人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陶陶叫嚷着:“妈妈,快开门呀,是爸爸回来了!” 孩子这么一闹,就是想装着家里没人也做不到,女人用衣襟擦干眼泪,走到门前说道:“谁呀?” “卫生局的。”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预防瘟疫发生,给各家各户发放药品。” 女人回头看了常丰一眼,常丰示意她开门。这个月份是瘟疫传染病的高发期,即使是在汪伪统治时期,也会经常派专人到人群密集区进行药物喷洒投放。 女人打开房门,外面是两个穿着卫生局制服的男人,还有一个警察拿着厚厚的本子站在后面。 卫生局的人把一个纸包递过去,说道:“这些药放在害虫经常出没的地方,注意不要被小孩子吃到。” 女人接过纸包,说道:“谢谢了。” 她刚要关门,那个警察上前一步,问道:“我是户政科的,例行户口登记。” 女人:“我们已经登记过了,怎么还要登记?” 警察:“这次是审核。” 说着话,他迈步走进屋子里,看了常丰一眼,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常丰站起身,说道:“我们是老乡,没事过来坐坐。” 警察:“证件。” 常丰掏出证件递过去。 警察拿过来,仔细检视一遍,把证件还回去,问道:“家里几口人?” 女人:“两口人,我和女儿。” “你的姓名。” “许兰花。” “孩子叫什么名字?” “陶小曼。” 陶陶在床上蹦跳着,嚷嚷着:“我叫陶陶,不叫陶小曼。” 警察:“孩子叫陶陶?” 许兰花:“陶陶是她的乳名,大名是陶小曼。” 警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谢谢书友“执着的老牛”、“东山小钻风”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02章 檀香缭绕 “厉副处长,我们找到了一个叫‘陶陶’的小女孩!”姜玉坤兴冲冲推开厉先杰的办公室。 厉先杰:“这么快?” “她住在城隍庙外的弄堂里,我们的人排查到中午,就排查到了她家。” “陶陶多大年龄?” “五岁。” “五岁?她是姓陶吗?” “是,大名叫陶小曼,陶陶是她的乳名。我觉得很可能是陶家平的女儿。” “非常有可能……家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母女俩住在那,母亲叫许兰花。” “有没有惊动她们?” “没有,我已经留下人进行监视。” “做的很好。” “排查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在她家里,名叫赵广利。” “他是干什么的?” “他说自己是许兰花的老乡。” “派人查一下这个人。” “厉副处长,咱们既然找到了陶陶,干脆把她们母女带回来,审讯一下就行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吓唬吓唬就全招了。” “先监视俩天,没有其他可疑人员和她们联系,再把人带回来。” “是。” 转过天,上午九点钟。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厉先杰拿起电话:“喂?” 姜玉坤:“厉副处长,许兰香拎着一个行李箱出门了。” “她女儿呢?” “一直跟着她。对了,是昨天那个赵广利来接的她。” 厉先杰想了一下,说道:“跟着他们,如果有逃走的迹象,立刻逮捕!” “明白!” 常丰骑着脚踏车,许兰花母女乘坐一辆黄包车,赶奔最近的上海北站。 到了车站,常丰去买车票,许兰花母女在检票口等待。陶陶拉着妈妈的手,一刻也不敢撒开,说道:“妈妈,咱们去哪呀?” 许兰花:“妈妈带你去坐火车。” 陶陶:“去很远的地方吗?” “嗯,很远。” “那爸爸怎么办?我要爸爸……”陶陶扁着小嘴又要哭。 “爸爸已经先去了,他在那边等我们。”看着女儿的样子,许兰花心如刀绞一般。 陶陶蹦跳着:“哦,哦,陶陶要见到爸爸咯,陶陶要见到爸爸咯。” 常丰匆匆走回来,把车票塞给许兰花,低声说道:“嫂子,情况有些不对劲!” 许兰花心里一惊,说道:“怎么了?” 常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 许兰花紧张的说道:“会有危险吗?” 常丰:“你带着陶陶赶快上车,我来引开他们!” 许兰花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拽着陶陶快步走到检票口,通过检票后,急忙忙向列车走去。 候车厅内,两名特务揣着手向常丰走过去,姜玉和另外一个特务跑向检票口。 检票员伸手拦住他们,说道:“嗳,车票看一下。” 姜玉坤亮了一下腰里的手枪,说道:“警察局便衣队执行公务,让开!” 一名列车员拎着暖水瓶从开水间走出来,常丰忽然冲过去劈手夺过暖水瓶,在列车员的惊呼中,他瞄准了目标大力掷出去。 暖水瓶先砸在姜玉坤的后背上,然后掉在地上,“嘭!”的一声,滚烫的开水四处迸溅,烫的周围几个人跳着脚直叫唤。 常丰趁着混乱,转身就往人群里跑。 “站住!” “拦住他!” 两名特务紧追不舍。 姜云坤脚上也烫出了水泡,他顾不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对身边的那名特务说道:“我帮他俩去追赵广利!你去抓回那母女俩!” 常丰在人群中一通乱转,最后从侧门冲出去。车站外没有候车室里的人多,视线也很开阔,他只要翻过前面的栅栏,就有很大机会逃脱追捕。 听到呼喊声,在附近巡逻的两名警察斜刺里冲过来,大声喊道:“站住!再跑开枪了!” 常丰充耳不闻,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枪法不准,打不到自己。 “砰!” 一名特务率先开了一枪,打在常丰脚下的地砖上,子弹并没有射穿坚硬的地砖,弹起来再落在地上。 常丰飞身一跃,双手抓住一人高的铁栅栏,快速的向上攀爬。 “砰!”“砰!” “叮!”子弹射在铁栅栏上,迸溅起火花。 另一颗子弹则射中了常丰的小腿,他身子一晃,险些掉下来。他咬紧牙关奋力翻过铁栅栏,一瘸一拐的向一条小路跑去。 姜玉坤带着人和两个警察也先后翻过栅栏。 一个警察指着地上滴落的血迹,说道:“他中了枪,跑不多远……几位兄弟,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姜玉坤:“上海站情报处,跟我们继续追!” “是。” “是。” 转过一处街角,常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留下的滴滴血迹,撕扯下一条内衣,将伤处用力勒紧,这样可以暂时止血,避免给敌人留下追踪线索。 他拖着一条伤腿,根本不可能跑的太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是焦急万分。 路边有一条弄堂,常丰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快步走过去。 弄堂里有十几户人家,现在世道不太平,几乎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院门。只有第三家的院门是虚掩着,常丰轻轻推门而入,转身插上门闩。 院子里静悄悄,常丰迈步走进屋子里,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檀香的味道。他正要准备找地方藏起来,一个年轻女人一脸惊愕的从里间走出来,说道:“你是谁?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里来?” 常丰:“小姐,我被坏人追杀,请你让我躲一躲,一会儿我就走。” 女人打量着他腿上被鲜血染透的伤处,退后了两步,警惕的说道:“坏人追杀你,你干嘛不找警察?” 常丰:“就是警察在追我!” 女人吓了一跳,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共产党。”常丰现在只能赌一赌了,这个女人要是同情共产党,说不定会救自己一次。 同时他也瞄着窗台上的一个花盆,对方要是表现出丝毫敌视的态度,他准备用这个花盆把她砸晕再说。 女人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这个人。 “笃笃!”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常丰猛然抢前一步,抄起窗台上的花盆,准备给这个女人来一下子。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反手推开里间屋门,说道:“你还要拿花盆跟人拼命吗?快进去吧,藏在供桌下面!” 常丰有些发愣,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看出自己要袭击她,才出言安抚自己,还是确实有心要救自己。 在他略一迟疑间,女人已经冲外面答应着:“等一下。” 她这一回答外面,常丰只好放下花盆,一瘸一拐走进里间。 里间屋原来是一处佛堂,中间供奉着南海大士观音菩萨,善财童子和龙女分立两侧,香炉内的檀香烟雾缭绕, 谢谢书友“执着的老牛”“飞舞的蛋白质”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03章 刮骨疗毒 女人站在门里问道:“谁呀?” 门外回答道:“警察。快开门!” 女人伸手拿掉门闩,‘吱呀’一声,打开了院门,说道:“有什么事吗?” 一名警察说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腿上受伤……” 姜玉坤惊讶的说道:“上官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年轻女人——上官湘儿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姜长官,这是我家的老宅,家里的佛堂一直供奉在这里,每月的初一、十五,家父都要来上香。因为今天家父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我就替他来了。” 姜玉坤:“哦,原来是这样。” 上官湘儿:“姜长官这是在执行什么公务吗?” 姜玉坤:“我们正在追捕一名逃犯,他跑进这条弄堂里,我们追了半天,没看见踪影,他腿上受了伤,按说不会跑的太远,所以怀疑他是不是躲进谁家里了。” 上官湘儿:“我家的院门一直插着门闩,没看见有人进来过。” 姜玉坤面露为难之色,说道:“上官小姐,我这是例行公事,挨家挨户都要搜查一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上官湘儿略一思索,闪开了身子,说道:“既然是公事,我可不敢阻拦,请进吧。” 姜玉坤带着人走进院子,虽然是上官家的老宅,但是也有四大间屋子,陈设家具都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前来打扫。 姜玉坤吩咐道:“搜查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弄乱了屋子。” 上官湘儿:“没关系,弄乱了我再收拾。” 姜玉坤:“上官小姐,这已经很失礼了。” 屋子虽然很大,能够藏人的地方却不是很多,主要是几间衣柜,还有床底下,都仔细翻找了一遍。 一名警察拎着枪要进佛堂搜查,上官湘儿拦住他,转身说道:“姜长官,佛堂还要搜吗?你们拿刀拿枪的,怕是会惊扰了菩萨。” 姜玉坤想了想,示意那名警察退下,他把手枪收起来,说道:“上官小姐,我正想给菩萨上一炷香,保佑在老家的父母身体康健,今天赶巧了,借用一下你家的佛堂可以吧?” 上官湘儿心里知道,要是不让他进去看一眼,他是不会甘心,于是说道:“当然可以。” 姜玉坤迈步走进佛堂,四处看了看,整间屋子一眼通透,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拿起三根檀香用火柴点燃,对着佛像拜了三拜,然后插进香炉里。 香案下面用金黄色幔帐遮住,他刚要掀开看看,等在一旁的上官湘儿说道:“姜长官,厉先杰最近在忙什么?” 姜玉坤停住手,说道:“厉副处长在处理一桩案子,可能会忙上几天。” 两个人一问一答之间,姜玉坤没再想去检查香案下面,毕竟上官湘儿是厉先杰的女人,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礼。 姜玉坤微微额首致意,说道:“上官小姐,多有打扰,再见。” 上官湘儿:“没关系,再见。” 姜玉坤一挥手,说道:“继续搜查下一家!” 一行人出了院子,上官湘儿将门闩重新插好,侧耳听了一会,这才回到屋子里。 她走进佛堂,说道:“出来吧,他们走了。” 常丰窝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闷热加上过度紧张,浑身都要湿透了。他钻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谢谢你,上官小姐。” 上官湘儿一愣,说道:“你认识我?……哦,你是听他们这么称呼我。” 她见常丰微微皱着眉,低头一看,忍不住惊呼着,常丰腿上绑着的布条已经湿透,鲜血混杂着汗水,顺着裤腿往下淌。 常丰跌坐在椅子上,说道:“你家里有止血药吗?” 上官湘儿想了一下,说道:“你等一下,我找找看。” 她转身跑去其他房间,几分钟后捧出一个小木箱,说道:“这是家里以前的药箱,搬家的时候没拿走。你看一看,有没有你需要的药,如果没有的话,我出去帮你买,弄堂口就有一家药铺。” 常丰打开小木箱一看,里面的药品还真不少,他翻找了一会,说道:“看来我今天真是幸运,止血药、消炎药、纱布、嚯,连酒精灯都有。上官小姐,麻烦你帮我找一把剪刀和火柴。” 上官湘儿忍不住问道:“你要剪刀干什么?” 常丰:“我的腿上中了一枪,我要把子弹挖出来。” 上官湘儿惊讶的说道:“可是没有麻醉药,你怎么能扛得住?” 常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这只是皮肉伤。” 上官湘儿:“子弹打进去了,还是皮外伤?” 常丰:“我在部队那会儿,有一次跟着连长去端鬼子炮楼,一颗子弹射中连长的大腿,他一点都没犹豫,用刺刀看准部位,刺进去一挑,就把子弹挑出来,然后让卫生员缠上绷带,照样指挥我们作战!” 上官湘儿赞叹着,说道:“军人真是了不起……” 常丰点燃酒精灯,将剪刀在上面烧了一会,挽起被鲜血染透的裤腿,用手摸了一摸,举起剪刀对着枪伤部位用力一捅,“噗!” 上官湘儿吓得不敢看,过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只见常丰的额头全是汗水,牙关紧咬着,忽然闷哼一声,“当啷!”一颗沾满血迹的子弹掉落在地上。 常丰吐了一口气,手里的剪刀也随之掉在地上,要说不疼那是纯粹逞能,只不过小腿上的疼痛相对能轻一点。 上官湘儿咋舌着,说道:“关公刮骨疗毒,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受?” 常丰疼的直吸冷气,勉强笑道:“我怎么能和关圣人相比……把那瓶止血药递给我一下,谢谢。” 上好了止血药,用纱布包扎好,口服了两粒磺胺,常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常丰缓了一会,说道:“上官小姐,你为什么要救我?” 上官湘儿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只是不明白,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都是中国人,现在日本人也赶走了,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非要自相残杀呢?” 常丰苦笑道:“你这个问题,重庆和延安都回答不了,我就更不知道了。” 上官湘儿叹了一口气,转身从卧室里拿出一条裤子,说道:“这是我父亲的裤子,可能会肥大一点,你一会换上吧。” “谢谢。”常丰现在哪还顾得上合不合身,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谁知道姜玉坤那伙人能不能再回来搜查一遍。 换好了裤子,常丰站起身来到院子里,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回头对上官湘儿说道:“今天多谢上官小姐援手,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再见!” 上官湘儿打开院门,向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回身招了招手,常丰出了门,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文卷 第404章 恻隐之心 军统上海站,情报处一科。 姜玉坤和两个特务垂头丧气站成一排,听着厉先杰的教训。 厉先杰在他们面前走了一个来回,说道:“三个受过培训的特工,加上两名警察,追一个手无寸铁的共党,而且他还负了伤,现在你们告诉我,人跑了?” 姜玉坤:“厉副处长,是我的失职,对不起。” 厉先杰冷冷的说道:“你还有脸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姜玉坤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说道:“是卑职无能,恳请您的处分!” 厉先杰审视了他半晌,几天前左枫怀疑姜玉坤有嫌疑,他是极力反对,这里面除了信任之外,还有就是一种护短的心态。 但是今天一个负伤的共党居然在他手里逃脱,这让厉先杰心里难免起了一丝疑心,难道姜玉坤真的有问题? 厉先杰:“许兰花母女呢?” 姜玉坤:“在外面。” 厉先杰:“带进来!” 姜玉坤:“是。” 许兰花抱着孩子,拖着行李箱,跑的实在是太慢,还没等上车就被特务追上,押解回了军统站。 房门打开,母女俩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陶陶紧抓着妈妈的手,惊恐的看着四周这些面色不善的‘叔叔’。许兰花脸上有五个手指印,是她挣扎的时候,被特务打了一个嘴巴。 那名特务拎着许兰花的行李箱,催促道:“磨磨蹭蹭的,走快一点!” 陶陶见他推搡妈妈,走过去‘呸!’朝那名特务吐着口水,然后又赶紧跑回去躲在妈妈身后。 特务举手要打,厉先杰淡淡的说道:“那么小的孩子,你也跟她一般见识?” 特务放下手,说道:“厉副处长,您是不知道,这个小赤佬,一路上吐了我好多口水。” 厉先杰挥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特务放下行李箱,转身退了出去。 厉先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陶陶跟前,微笑着说道:“你就是陶陶?” 陶陶躲到妈妈身后,偷偷的看着厉先杰,说道:“我还有口水!” 厉先杰笑道:“我又没欺负你妈妈,你也要吐我口水吗?” 陶陶想了一下,说道:“不欺负妈妈,我不吐口水!” 厉先杰从抽屉里找出几块糖,塞进陶陶衣兜里,说道:“陶陶乖一点,叔叔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你。” 陶陶毕竟是一个孩子,摸到兜里的糖,掏出来举在手里,说道:“妈妈,糖。” 许兰花面色平静的说道:“长官,你不用费心思,逗引孩子说实话,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爽快!……陶家平是你什么人?” “是我丈夫。” “他用的是假名字,真名叫什么?” “长官,如果我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你能放了我们母女吗?” “当然。” “我丈夫真名叫陶子川。” “陶子川是真名吗?”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查他的军籍,新四军第七师三十一团。” “你是共产党吗?” “不是。”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 许兰花忽然掉下了眼泪,说道:“如果我也是共产党,我们夫妻何必一个住在城隍庙,一个住在周塘浜,我也可以使用假身份,住在一起不是更方便吗?他就是不想出了事,连累到我们母女,才坚持分开住。” “可他还是连累到你们。” “长官,我能问一件事吗?” “你说。”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陶子川临死的时候,反复念叨着陶陶的名字,我是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你们。” 许兰花的情绪在瞬间崩溃,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放声痛哭。 陶陶惊恐的不知所措,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要了陌生人的糖果,这才惹得妈妈这么伤心。她掏出厉先杰给她的糖果,都扔在地上,边哭边说道:“妈妈不哭,我乖乖的,不要别人的东西。” 厉先杰被她们母女哭的心烦意乱,说道:“好了,好了!最后一个问题,送你去车站那个人是谁?” 许兰花给女儿擦着眼泪,说道:“他也是地下党,来送我们去车站。” “他叫什么名字?” “赵广利。” 厉先杰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许兰花几件换洗衣服,其余都是陶陶的东西,包括那只毛绒玩具兔子。夹层里是一封银元和大额的钞票。 “这是共党给你的抚恤金?” “是。” “谁给你送去的?” “赵广利。” 房门一响,高非推门走进来。 厉先杰:“两天没见你影子,执行什么公务要这么久?” 高非笑道:“涉及机密,少打听。” 厉先杰:“我也懒得知道!” 高非:“听说你抓了两个共党嫌疑人,就是……她们?” 厉先杰苦笑道:“姜玉坤失了手,跑了一个共党。她们是陶子川的家人。” “陶子川是谁?” “刺杀曾润泽的其中一个。” “哦……审的怎么样?” “一无所获,我准备把她们放了。” 听见厉先杰这么说,许兰花立刻深鞠一躬,说道:“谢谢长官。” 厉先杰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这么急着离开上海,是共党的安排,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许兰花心里一动,她买的车票是北上列车,如果说是自己的主意,可能会引起更多的猜测。 许兰花:“是他们安排的。” 厉先杰:“听说你平日做些零活,也能维持家用,加上有了这么多的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长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暂时可以释放你们母女,但是没有我的准许,你们不能离开上海!因为很多事情,我还要进一步核实。” “……长官,我有一个请求。” “说吧。” 许兰花哽咽着说道:“我想把我丈夫收殓了,重新给他安葬。” 厉先杰:“知道为什么把你丈夫埋在乱葬岗吗?就是为了警告那些效仿者,参加共党就是这种下场!我要是同意你去收尸,这不合乎规矩……” 许兰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道:“长官,我求您了!我是陶子川的妻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 厉先杰皱着眉,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许兰花:“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下去!长官,求你了,我们全家都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厉先杰有些为难,转脸问道:“高非,你觉得怎么办好?” 高非思索片刻,说道:“算了吧,就随她去吧。这段时间,乱葬岗那一带的野狗特别多,真要是发生狗吃人的事,那不是造孽吗?” 厉先杰:“可是站长那面……” 高非:“站长不会操心这种小事,即使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谢谢书友“2017尾号154”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05章 代理人 高非刚刚回来,王芳雄就得到了禀告,他想知道事情办成了没有,但是又不想把自己这种急切的心情表现出来,只好耐着性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听到敲门声,连忙坐回办公桌后面,装模作样拿起一份文件翻阅着,说道:“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我回来了。” 王芳雄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是高非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非:“刚回来不久。” 王芳雄:“一路辛苦,快坐。” 高非坐下,说道:“站长,您知道吗?上面已经定了!” 王芳雄掩饰着内心的喜悦,说道:“这么快就定了?看来周云龙在李司长面前,确实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高非连忙解释着说道:“站长,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件事,是另外一件事。” 王芳雄多少有些尴尬,这显得自己太关心那十根金条。他都没问一个究竟,就先入为主,认为高非是在说那批汽车的事。 “哦,对对,是我听差了……你说上面什么定了?”王芳雄讪笑着说道。 高非压低声音说道:“军统局局长人选的事,基本已经定了!” 王芳雄精神为之一振,说道:“是毛主任吗?” 高非赞道:“站长,您猜的一点不差,确实是毛主任!” 王芳雄:“这个消息可靠吗?” 高非:“周秘书随同李司长参加国府例会时,委座在会上亲口宣布,估计正式任命文件,最近几天就会下达。” 王芳雄叹道:“不出我的意料啊!我在重庆的时候,委座每次询问具体工作,毛主任都能对答如流,或许在委座的心里,早已经将他视为军统的二号人物!” 高非:“早就听说毛主任工作起来事必躬亲,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可能也是他赢得上面信任的关键。” 王芳雄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是啊……那位周秘书,你以后要勤加联系,他虽然官职不高,却是一道上达天听的顺风耳!你懂我意思吗?” 高非:“我明白。哦,对了,这次和他见面,谈的那件事也很顺利。” 王芳雄:“他同意了?” 高非:“他这次从战场下来,好像是什么都看透了,说话的语气跟以前大不相同,张口美元闭口金条,唉,倒像是一个务实的商人。” 王芳雄:“一个剩下一只胳膊的人,如果还不知道务实,那他的脑袋和榆木疙瘩有什么区别?不过,我估计他是对你很信任,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答应这种事。” 高非:“我完成了中间人的工作,这件生意成与不成,就看新鸿发公司怎么做了。” 王芳雄笑道:“那咱们就静候佳音?” 高非:“是是,静候佳音!” 王芳雄:“今天站里没什么事,你奔波了两天,早一点回去休息吧。” 高非一拍额头,说道:“哦,还有一件事。周云龙有意在上海开办一家贸易公司,再有这类生意,近水楼台怎么也能多少赚一些。” 王芳雄心里一动,说道:“这个人还真有一副生意人的头脑,财政司的机要秘书,他能得到第一手的内幕消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主意不错啊!” 高非:“我和他商量好了,跟他合股开这家公司,咱们出人,他出消息,到时候……” 王芳雄:“咱们?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高非:“站长,我事先也没和您打一个招呼,就把您也算进去,股份三三制。我没提您的名字,只说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周云龙挺给我面子,也没有细问。” 王芳雄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说道:“做生意当然挺好……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高非:“您放心,公司落在我一个远在天津的表亲身上,他早就去了南洋,将来出了事也查不到人。” 王芳雄思索片刻,说道:“做贸易公司需要很大投资,资金方面……” 高非笑道:“不需要任何投资,只要租一间店面,挂上牌子即可。没有生意的时候,雇佣一两个人照看店面,有生意了,政府需要采购什么,我们就跟着采购什么,一拿一撂,只赚中间差价!” 王芳雄虽然没做过生意,他也知道这是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投机生意,风险可以降到最低,利润却是最大。对自己而言,不用他抛头露面,没有任何纸面凭据,这简直是白送他的一笔财富! 想到这,王芳雄微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只管来找我!” 高非站起身,说道:“站长,那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去吧,去吧。” 他现在对高非越来越感到满意,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留下他担任行动处处长,真是无比英明的决定。 王芳雄做为军统上海站的少将站长,就连淞沪警备司令都让他三分,身处在纸醉金迷的大上海,要说没有一点个人私欲,说出来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像他这种级别的高官,除了偶尔收受一点别人的好处,还真是不敢有太过火的举动。因为有太多眼睛盯着看,做起事来很不方便。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肆无忌惮的捞些真金白银,就必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代理人,替自己去做这些事。 从目前来看,以高非的身份地位,以及他的办事能力,是最最适合的不二人选! 回到行动处处长办公室,高非拿起电话,拨通萧万廷家里的号码。 “喂,请问你找哪一位?”听筒里是梁妈的声音。 高非:“梁妈,小姐在吗?” “哦,是高先生,小姐没有回来住,太太这两天去陪她过夜。”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高非再拨通家里的号码。 “喂?”电话里是萧宁宁懒洋洋的声音。 高非:“我回来了,一会就到家,有什么要买的吗?” “走了两天也不说打一个电话回来!家里什么都有,妈妈都买了。” “你怎么没去你妈妈家住?” “去妈妈家还要带着黑妞,我怕它不习惯。” 电话里掺杂着萧太太的声音:“我看是你不习惯了吧?结婚这么久,一次娘家也不住,真是不像话……” 萧宁宁拿着电话和妈妈拌嘴:“怎么没住?有一次没住吗?” 萧太太:“哪次呀?我怎么不记得?” 萧宁宁:“就是那次嘛,嗳呀,你不记得算了!” 母女二人,一个宠溺疼爱,一个胡搅蛮缠。高非在心里笑着,竟然没挂断电话,像是听戏一样,把电话夹在肩窝里,伸手拉开抽屉拿出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 半晌,那边传来萧宁宁娇嗔的声音:“你讨厌,偷听人家说话!” 高非笑道:“明明是咱们在打电话,怎么说我偷听?” 萧宁宁:“我不管,你就是偷听!” 高非:“那我挂了。” 萧宁宁:“你早一点回来,妈妈一会就要回去了……”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高非捂住电话,说道:“进来。” 林佳慧推门走了进来,高非示意她坐,然后对着电话话筒说道:“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萧宁宁:“嗯……嗳嗳,先别挂……妈妈,你说什么?” 萧太太的声音:“让高非顺路去医院把化验单取回来。” 高非没等萧宁宁重复,说道:“哪家医院?” 萧宁宁:“广慈医院。” “好,我知道了。”高非放下了电话。 林佳慧微笑道:“高处长是和您太太在讲电话吧?” 她最近被调去情报处处长办公室担任秘书,军衔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身份地位明显比起普通情报员要强很多。 高非:“你怎么知道?” 林佳慧眼波流转,说道:“我会一点小法术。” 高非不能再接着她的话聊下去,再继续聊,倒像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林秘书找我有事吗?” 明天开始补拖欠几位万赏大佬的加更!再次谢谢书友‘执着的老牛’持续百赏支持! 正文卷 第406章 林佳慧的心思 林佳慧:“我父亲已经被提前释放,昨天回到了上海。” 高非:“是吗?恭喜你们一家团聚。” 林佳慧:“父亲特意让我感谢高处长,要是没有你写的证明信,他可能还被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 高非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令尊少判了几年,或许跟那封信有些关系,这次被提前释放,可不是我能左右得了,那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结果!” 他提起这件事,让林佳慧感觉有些羞愧,因为这毕竟是她当了叛徒,才换来她父亲的人身自由。 高非站起身,说道:“好了,不管怎样,令尊的感谢我收下了。林秘书,你还有别的事吗?” 林佳慧目视着高非,说道:“高处长,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你吃一顿便饭。” 高非:“吃饭就免了吧,你是左处长的秘书,跟我单独吃饭,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林佳慧:“高处长是在怕什么吗?” 高非打量着这个心机颇深的女人,笑道:“我不是怕什么,只不过人言可畏,何必要将自己置身于不利的环境中?林秘书,我还要去一趟医院,咱们改日再聊,好吧?”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林佳慧起身告辞,开门走了出去。 她回到情报处秘书室,坐在椅子上感到有些沮丧。林佳慧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漂亮的女人,但是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特务部门,年轻的姑娘还是很引人注目。 她父亲林冠宇被定为汉奸,基本上就属于家道中落,昔日的风光早已不再。很多亲友都有意无意的开始疏远林家,生怕沾惹上麻烦。 林佳慧凭借一己之力,救出了牢狱中的父亲,这种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林冠宇也不止一次的感叹:今后林家就全靠这个女儿了! 这让林佳慧深深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也更加坚定了她向上爬的决心! 左枫将她调到处长办公室当秘书,起初她也没有多想,但是最近几天,她接收到了这位处长大人隐晦的暗示。 这种事并不稀奇,各种部门都发生过,左枫的举动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佳慧起初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好,毕竟她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都没有正式和男人恋爱过,忽然间自己的上司有这种企图,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秘书的工作还在试用阶段,如果主官不满意,随时可以退回调换。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后,林佳慧理顺了自己的思路,想要在军统部门站稳脚跟,必须要有坚实的靠山! 虽然左枫主动要当她的靠山,但是林佳慧不甘心委身于一个跟父亲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还有其他选择,比如高非。 今天她借口父亲出狱的事,想要制造单独和高非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对方对自己根本毫无兴趣,这让本来信心满满的林佳慧彻底泄了气。 ………… 广慈医院是由法国天主教教会创办,在上海享有很高的知名度。最近苏北难民急剧增加,医院从中旬开始,免费为这些难民看病诊治,这种善举受到了各界的普遍赞誉。 产科在四楼,高非沿着楼梯向上走,一些修女护士急匆匆的往返于楼上楼下。 高非拦住一名护士,说道:“护士小姐,请问取化验结果找哪位医生?” 修女护士:“先生,你去403室找卡米尔医生,她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高非:“谢谢。” 他来到403室,伸手敲门“笃笃!” “请进。”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高非推门走进去,卡米尔医生是一名四十几岁的法国女人,一头扎眼的金色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 “先生,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卡米尔的中国话虽然有些生硬,但是交流起来毫无问题。 高非:“我是来取萧宁宁的化验结果。” “你是她的家人吗?” “是的,萧宁宁是我的太太。” 卡米尔手指交叉着,说道:“你要出示一下身份证件,我不能把诊断结果随便就交给某一个人。” 高非身份证件没有带在身上,他只好拿出军统的证件递过去,说道:“这个可以吗?” 卡米尔接过来,翻看了一下,说道:“当然可以。” 她在一叠诊断书中查找了一会,然后抽出其中一份,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夸张的惊呼道:“哦,高先生,我要恭喜你。你的太太怀的是双胞胎!” “啊?”高非接过诊断书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无误。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高非揣着诊断书慢慢的走着,心里既觉得高兴又有些怅然。高兴的是再有十个月,自己就要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怅然的是将来该怎么办?夏菊该怎么办? “车牌号58103。”一个男人从他身后走过去,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高非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向四周看了看,慢慢跟在这个人的身后向楼下走去。 一楼停车场最西侧,有几棵槐树遮阴,一辆车牌号58103的轿车停在树下,车窗都拉着布帘。 高非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说道:“冯先生,你什么时候到的上海?” 坐在前面的那个男人——冯一凡没有回头,说道:“昨天傍晚。” “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跟着你来的……你到医院做什么?” “来取萧宁宁的化验单。” 冯一凡没再多问,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华成公司业务经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有什么紧急的事,你可以直接打电话联系我。” “这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公司?”高非看了一眼名片,上海华成实业公司,业务经理方成杰,地址是四马路凌云街100号。 “有英国人的背景,主要做丝绸和棉花生意。” “你的身份经得起调查吗?” “我这是冒名顶替。真正的方成杰在上海无亲无故,一年前他在英国死于意外车祸,但是他的中国身份一直没有注销,我和他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稍微化妆一下,没有人能够看出来。” “那是最好了,军统一直没有放松对你的追查,近期可能会加大搜捕力度。” “大搜捕之前,你通知肖文虎,我们好提前做好准备。” “我知道。” 沉默了一会,冯一凡说道:“高先生,你和夏菊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非一愣,说道:“我们俩的事你都知道,怎么还来问我?” 冯一凡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是不是结婚了?” 高非:“啊?” 感谢书友“梦8023伤”千赏支持!才看见“执着的老牛”再次百赏支持,谢谢! 正文卷 第407章 犯纪律 冯一凡:“是这么回事,有一位首长看上了夏菊,于是就托人去说媒,结果……唉……” 高非心里很着急,顾不上礼貌,催促着说道:“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冯一凡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结果夏菊告诉媒人说,她已经结婚了!人家问她丈夫是谁,她又不肯说。” 夏菊当然不能说,因为事关高非的真实身份问题,必须要保守秘密。但是她现在属于特科人员,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必须征得组织同意才行。 高非:“然后呢?” “我回去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我猜想她结婚的对象只能是你!——问题是,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冯一凡忍不住转过身问道。 现在的冯一凡打冷眼一看,跟以前有很大区别,蓄起了八字胡,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像是一个体面的商人模样。 高非:“我们……在石门见面的时候结的婚。” 冯一凡:“高非同志,你这是在犯纪律!知道吗?” 高非默然半晌,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妥,可是冯先生你替我想一想,我当时能怎么办?” 冯一凡转回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你太欠考虑,组织上恐怕是要进行处分!” 高非心里一惊,说道:“冯先生,你跟上面说,这件事由我来承担责任,跟夏菊没有关系!” 冯一凡:“跟夏菊没有关系?你是在和自己结婚吗?” 见高非没有说话,冯一凡说道:“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会尽量和组织上解释这件事。” 高非:“谢谢了!” “曾润泽的事情,多亏你了,要不然现在我已经在军统的审讯室里。” “那是赶上运气好,要不然我也没办法……我听说护送许兰花的同志负伤了,他是怎么逃脱的追捕?” “他被一个姑娘救了,现在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看来我们还是很得人心,要不然一个姑娘家怎么敢管这种事情。” “听那位同志说,救他的那位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好像跟上海站的厉先杰有些关系。” “是吗?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她复姓上官,军统的人对她很客气。说起来就像你讲的一样,我们的同志能够脱险,都有一点点运气成分在里面。” “上官?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谁?” “上官湘儿,厉先杰的女朋友。” “哦?……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她发展成我们的人?” “不行!上官湘儿的性子太柔弱,不适合做这一行。这次她能救我们的同志,可能只是偶然事件,你让她真的做特工,等于是害了她,而且还会牵连和她一条线上的人!” 冯一凡点点头,没再说话。 高非:“你既然回来了,肖文虎会调走吗?” 冯一凡:“不!他还是你的下线。我这次回来主抓全面工作,不可能围绕着你这一点,除非是有极特殊的情况,你才能跟我联系。” 高非:“好,我明白了。” 十几分钟后,冯一凡开车驶出医院大门。 等到冯一凡走远,高非回到自己车上,坐在车里久久的沉默着,他在担心组织会对夏菊采取什么样的处分。 每次想到夏菊在冀中的情景,在高非脑海里都是一幅让他感觉到心碎的画面: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站在凌乱的风中,楚楚可怜的望着上海方向…… 平复了心情,高非开着车驶向吴淞路。 回到家里,刚一打开院门,黑妞就摇头尾巴晃的迎上来。高非蹲下身抚摸着黑妞的头顶,小家伙更加欢实的撒着欢,伸出舌头舔着主人的手。 萧宁宁打开房门,故意板着脸说道:“说是一会儿回来,这都两个小时了!” 高非站起身,迈步走进客厅里,说道:“你妈妈走了?” 萧宁宁拖着长音说道:“走了——又是你妈妈,你妈妈!” 高非闻到一股香味,走进厨房掀开蒸锅一看,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他拿了一个囫囵着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谁包的饺子?不会是你吧?”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说道:“妈妈知道你们北方人喜欢吃饺子,忙活了一下午呢,怎么样?合不合你口味?” 高非:“嗯嗯,好吃。里面有几个‘造型独特’的饺子,是你的手艺吧?” 萧宁宁娇嗔着说道:“妈妈都夸我包的好看,就你瞧不上眼!” 高非从兜里掏出化验单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妈妈看你怎么都好。” 萧宁宁拿起化验单看了一眼,说道:“写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萧宁宁拿着化验单,走过去接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萧太太的声音:“宁宁,高非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吃你包的饺子呢。” “化验单取回来没有?” “取回来了,可是我看不懂……高非,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高非脱下外衣,挂在衣帽挂上,说道:“写的是你怀了双胞胎。” 萧宁宁瞪大眼睛,惊讶的说道:“双胞胎?……两个孩子?” 高非肯定的点点头,向她伸一个大拇指。 电话另一端的萧太太颤声说道:“宁宁,你怀的是双胞胎?” 虽然看不懂化验单,萧宁宁还是煞有介事的又看了一遍,说道:“嗯,妈,这可怎么办呀?” 萧太太激动的说道:“傻孩子,这是好事,还怎么办!我马上给你爸爸打电话,先挂了吧!” 萧宁宁放下电话,摸着自己的肚子,发了一会儿呆,说道:“高非,你怎么回事嘛!” 高非愕然:“我怎么了?” 萧宁宁:“怎么会是两个孩子?” 高非笑道:“两个孩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有点怕……” “生孩子你怕什么?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哪一个不是父母生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萧宁宁嘟着嘴,说道:“你说的轻松,换成你来生试一试!” 高非坐到沙发上,揽过萧宁宁的肩头,柔声安慰着说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送你去医院,那些洋医生很有办法,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萧宁宁偎在高非怀里,说道:“我想给你生孩子,可是我想一个一个的生。” 高非失笑道:“双胞胎也是一个一个的生。” “是吗?” “我骗你干嘛?要是不相信,你去问你妈妈。” 萧宁宁的情绪,就像上海的天气一样多变,十分钟后已经转忧为喜。她兴冲冲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青桐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化验结果出来了!我怀的是双胞胎!我厉害吧……” 正文卷 第408章 见色起意 军统上海站站长室。 高非将一个黑色公事包放到办公桌上,说道:“站长,这是您的那份,一共十五根。” 王芳雄惊喜的说道:“这么多?不是说十根吗?” 高非:“新鸿发这次赚了不少,所以多加了十根。” 王芳雄心里很满意,对于他来说,这笔钱就和白拿的一样。如果高非不提多加的十根金条,他也不可能去查问。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将公事包放进抽屉里,说道:“进来。” 陈秘书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周之煜到了。” 他随即闪开身,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军官,中等身材相貌英俊,穿着崭新的军装,领章上是两杠一星的少校军衔。 王芳雄站起身,笑道:“之煜,我本以为你下周才能到,想不到来的这么快。” 周之煜双脚一并,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说道:“之煜接到调令后,不敢稍有耽搁,当天就启程赶来上海报到!” 王芳雄:“你在北平是情报处副处长,到我这来还降了一级,可有点屈才啊。” 周之煜:“职务高低并不重要,能在王站长手下办事,是之煜的荣幸。”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上海站行动处处长高非!高非,这位是新任情报处二科科长周之煜,总部特意从北平站调过来的!” 高非伸出手,说道:“周科长,欢迎你!” 周之煜趋前一步,说道:“久闻高处长大名,当年铁血锄奸队在敌后孤军奋战多年,一直都是我辈楷模,幸会!” 王芳雄:“快坐!北平到上海千里迢迢,一路上很辛苦吧?” 周之煜:“还好,就是中途需要倒两次车,有些不太方便。” 王芳雄叹道:“战争让我们的国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啊……之煜,北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听闻金碧辉的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上海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 周之煜:“她已经被收押,等待开庭宣判。” 高非:“这个女人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王芳雄:“是啊,有时候舆论往往能左右事情的走向。” 周之煜:“站长,现在各地都在查办汉奸,上海这么大的城市,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我建议抓几个汉奸典型,对舆论的引导会很有帮助!” 王芳雄沉吟片刻,说道:“国府刚刚还都南京,这也算是壮壮声势……好,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周之煜站起身:“是!” 王芳雄:“总务处已经把你的住处安排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一早的例会,我再给你引见站里其他同仁。” 周之煜:“我听从站长安排!” ………… 三天后。 百乐门夜总会内,霓虹灯闪烁着五光十色,舞池内双双对对红男绿女,在歌声中翩翩起舞。 陈香兰站在话筒前,唱道:“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 上官湘儿一瘸一拐的坐回座位上,庞青桐跟在她身后,一迭声的说道:“湘儿,你怎么了吗?招呼都不打一个,说瘸就瘸呀?” 上官湘儿:“我都说了我不会跳……扭到脚了,嗳呦……” 庞青桐撇着嘴说道:“真是老土,你看看现在还有谁不会跳舞?我这么耐心教你,还不领情!行了行了,别揉了,越糅越重,回家擦一点跌打酒就好了。” 上官湘儿:“青桐,咱们回去吧?” “好,你都瘸了,还待在这里干嘛……”庞青桐意兴阑珊的答应着。 陈香兰接过台下递上去的一束鲜花,在音乐的间歇中,嗲声嗲气的说道:“谢谢金先生的鲜花,香兰祝你财源广进,天天都有好心情!” 庞青桐哼了一声说道:“一束鲜花外面卖两百块,这里卖两万块,这些纨绔子弟真是能糟蹋钱!” 上官湘儿站起身,笑道:“你管人家呢,又不是你的钱,快扶着我点。” 庞青桐抱怨着说道:“带你来等于是带来一个累赘!” 上官湘儿:“是你硬拽我来的好不好?” 庞青桐:“要不是宁宁怀了孕,我才不拽你来!” 上官湘儿:“对了,咱们去看看宁宁吧?嗳,你看什么呢?” 顺着庞青桐发直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走进夜总会。长的帅的男人有很多,气质与容貌并重的却是很少见,而这种类型一直是庞青桐心目中理想伴侣的样子。 上官湘儿噗嗤一笑,说道:“庞三小姐,你这是犯花痴了吗?” 庞青桐:“什么犯花痴?这叫一见钟情懂吗?”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我可听说所谓的一见钟情,说穿了就是见色起意!” 庞青桐:“说的那么龌龊,那你和厉先杰是不是见色起意?” 上官湘儿:“当然不是,我们是通过深入了解才走到一起。青桐,我可提醒你,金玉其外的人满大街都是,有时候稍一接触就原形毕露!” 庞青桐摇摇头,说道:“他不会是那种人。” 上官湘儿:“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 庞青桐:“女人的直觉……快快快,他朝这边走过来了,快坐下!” 两个人坐回座位上,庞青桐摆出一副自以为最漂亮的造型,望着那个走过来的青年。 青年经过她们的时候,显然是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女孩在看着自己,他不失礼貌的微微额首,然后走到另一处空桌位。 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到庞青桐跟前,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庞青桐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道:“谢谢了,我不会跳舞。” 外国人锲而不舍的说道:“不会跳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庞青桐:“我不想跳,很累。” 外国人遗憾的耸耸肩,回到自己的桌位。 庞青桐和萧宁宁的性格很像,都是那种敢说敢做的女人,她略一犹豫,站起身向那名青年走过去。 上官湘儿轻声喊道:“嗳,你去哪儿?” 庞青桐没有回头,把手伸到在身后,轻轻摇了摇,意思是你不要管了。 她走到那名青年跟前,曼声说道:“先生,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感谢书友“梦8023伤”连续千赏支持!感谢书友“东山小钻风”百赏支持!感谢书友“执着的老牛”百赏支持! 正文卷 第409章 三小姐和她的奇男子 那名青年——周之煜微笑着说道:“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庞青桐:“不会跳不要紧,我可以教你呀。”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笑了,因为这是刚刚那个美军中士说过的话。 舞台上的陈香兰唱完一曲,鞠躬致谢回到后台。 周之煜也站起身,庞青桐跟在他身边说道:“先生,先生……” 周之煜边走边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千元钞票递过去,说道:“这可以了吗?” ——他把庞青桐当成了四处拉客的陪舞女! 庞青桐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怒气冲冲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桌位上,喃喃着说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竟然当我是陪舞女!” 上官湘儿劝道:“别生气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人家,哪有女孩子主动请男人跳舞。” 庞青桐想了想,说道:“也对呀……不行,这么傲气的男人,我得给他一点教训!” 上官湘儿:“青桐,别惹事了,咱们走吧。” 庞青桐充耳不闻,看见那个美军中士还在注视着自己,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来到中士跟前,说道:“你还想请我跳舞吗?” 中士:“哦,当然。” 庞青桐:“请我跳舞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中士:“条件?” 庞青桐:“你去踹那个男人屁股一脚,我就和你跳一支舞!” 中士惊讶的说道:“不不不,这太荒唐了,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踹他的屁股?” 庞青桐沉下脸,说道:“你不敢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吧,再见!” 庞青桐回到自己桌位,说道:“湘儿,咱们走吧,真是晦气的一天!” 中士犹豫了一会,起身走了过来,说道:“小姐,请等一下。” 庞青桐横了他一眼,说道:“有事吗?” 中士:“我轻轻踢他屁股一脚可以吗?” 庞青桐的目的只是让周之煜出丑,并不是要打伤他,踢的轻重根本无所谓,于是说道:“可以。” “OK,我这就去踢他的屁股!”中士迈步向周之煜走了过去。 庞青桐偷笑道:“湘儿,回来回来,有热闹瞧了!” 上官湘儿叹道:“大姐、二姐一个比一个文静,偏偏你这么爱胡闹,你和宁宁倒像是一对亲姐妹!” 庞青桐兴奋的说道:“湘儿,你说他被踢了屁股,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应该会很生气吧。” “这还用你说,踢你屁股你也生气!” “乱说什么呢……” 说话间,中士已经走到周之煜身后。长期的超国民待遇,让他也不觉得踢一个中国男人的屁股,会是什么严重的行为。 郑勇站在另一侧,看见有人抬脚踢向周之煜,不禁大声喊道:“小心!” 周之煜不知道身后是谁,他迅速向左边一闪,反手抄住中士的小腿,用力向前一送。中士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一心想要看周之煜笑话的庞青桐愣了一秒,大声喊道:“笨蛋!” 中士从地上一跃而起,他被莫名其妙的摔倒,再加上庞青桐喊了一声‘笨蛋’,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他大喝一声,猛扑向周之煜。 周之煜回头看见袭击自己的是一个美国兵,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对方已经扑上来,容不得他想太多,只好先制服对手再说。 上官湘儿见两个人动起了手,有些担心的说道:“青桐,可别把事情闹大了?” 庞青桐喜笑颜开,说道:“这才好玩呀,正好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蓬!” 那边周之煜飞起一脚,将中士凌空踢翻在地。不等他再起身,郑勇和另一个特务冲过来,每人一拳打在中士的左右肋部,疼的他直不起腰来。 周之煜一挥手,两个人将中士拖拽到厕所里。 中士挣扎着,叫道:“我是美国人!我是美国人!你们要干什么!” 周之煜看了看他的军衔,说道:“为什么袭击我?” 中士眉毛一挑,说道:“我没有袭击你,只是想跟你开一个善意的玩笑。” 周之煜笑道:“那我先跟你开一个善意的玩笑!” 说着话,一拳猛击在中士的肚子上,他下手知道轻重,力量刚好能让人疼的像是肠子要断了一样,但是不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中士瘫在地上,呻吟着说道:“有一个姑娘……要我……要我踢你屁股一脚,然后她就同意和我……跳一支舞……” 周之煜:“哪个姑娘?” “有一个穿着橘色衣服的姑娘。” “橘色衣服?” 厕所门一开,橘色衣服姑娘庞青桐和几个夜总会看场子的帮会人员走了进来。 中士连忙说道:“就是她!” 庞青桐:“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可倒好,当面出卖我!” 帮会的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郑勇掏出证件在他们眼前晃了一下,说道:“你们先出去!” 帮会势力再大,也不敢招惹军统的人,其中一个领头的说道:“各位长官,他可是美国人,你们不要乱来,万一在他被打坏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周之煜挥着手,说道:“出了事我们负责!出去!” 庞青桐冷着脸说道:“嗳,你听清楚了,本小姐不是舞女!” 周之煜恍然大悟,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唆使他袭击我?” 庞青桐:“踢你屁股一下,也能称得上是袭击?你是老虎吗?” 周之煜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说道:“小姐贵姓?” 庞青桐:“免贵姓庞。” 周之煜:“庞小姐,如果是因为这个误会,我愿意道歉,对不起。” 庞青桐:“你一向都是口头道歉的吗?” 周之煜:“庞小姐要我怎么道歉?” 庞青桐:“起码应该请我吃一顿饭吧?” 周之煜微笑道:“没问题,时间地点你定,我保证准时赴约!” 庞青桐:“德容西餐厅,明晚六点钟,不见不散!” 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门,她立刻露出顽皮的笑容,对等在外面的上官湘儿一吐舌头,低声说道:“我约到他了!” 上官湘儿惊讶的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庞青桐:“哼,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三小姐非奇男子不嫁!” 上官湘儿忍不住说道:“你才刚刚认识他,就确定他是你的奇男子?” 庞青桐:“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三拳两脚打倒一个比他大一号的美国兵,外形又是那么帅气,这还算不上奇男子吗?” 上官湘儿:“我觉得还是要多了解了解才行……” 庞青桐嬉笑道:“羡慕了吧?” 上官湘儿无奈的摇摇头。 百乐门厕所内。 周之煜掏出证件,给蹲在地上的中士看了一眼,说道:“认识中国字吗?” 中士摇摇头。 周之煜:“我是政府执法人员,如果将你在公共场所寻衅滋事的情况,通报给你的长官,你会不会受到处分?” 中士面露慌乱之色,说道:“对不起(英文),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向你道歉。” 周之煜打开水龙头,洗着手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你走吧!” 中士捂着肚子,狼狈的走出了厕所。 郑勇笑道:“科长,你喜欢刚才那个姑娘?” 周之煜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头发,淡淡的说道:“喜欢谈不上,玩玩而已!” 正文卷 第410章 她是日本人 周之煜为了自己在上海站的前途,竭尽全力想要打响第一枪。这几天,情报处二科全员出动,追查漏网的汉奸分子。 做为沦陷八年之久的城市,想要在上海找出几个汉奸典型其实并不难。即使再过去几年,只要想找毛病,还是能以同样的罪名逮捕一大批人。 ——这就像满清时期的文字狱,你在书上随便写一个‘翻’字,衙门只要想治你的罪,他可以有好几种解释:‘翻’是不是代表‘反’?是不是要推翻朝廷?‘翻’是不是谐音‘番’字?影射满清本是塞外番邦? 这次查到的几个人中,以陈香兰的名气最大,她是上海八大歌后之一,演唱的歌曲流传很广。在抗战期间,她经常出现在所谓日中亲善大会上,并且主演了几部粉饰太平的电影,掩盖日本侵略战争的罪行。 百乐门是高级娱乐场所,平时有很多达官贵人出入,为了避免不惊扰到这些人,周之煜亲自带队,是为了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秘密逮捕陈香兰! 十几分钟后,正在化妆间休息的陈香兰被特务从后门带走,塞进轿车里,押往军统上海站。 像陈香兰这种大明星,虽然现场逮捕时没有惊动太多人,但是在事后还是引来了大批记者。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汉奸罪名,所以不光是娱乐类报纸,一些大报记者也闻讯赶来。 几天时间里,这件事受到了广泛的关注。王芳雄也很高兴,其实抓汉奸还在其次,替国府还都南京造势添砖加瓦才是他的初衷。 会议室内,王芳雄的声音抑扬顿挫:“……案子查办的非常及时,对树立国府正面形象很有帮助,我们要让民众相信政府,相信在蒋委员长的领导下,国家必将走向长治久安,繁荣富强……” 会议室门一响,高非推门走进来,来到王芳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王芳雄立刻起身离开了会议室,高非跟着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总务处处长说道:“这个月的账还没报,站长这是散会了?” 左枫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没一分钟又返回来,说道:“散会吧,各部门有什么事情,下午直接去站长室汇报。” 审讯室里,陈香兰仪态万方的端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香烟,不时的瞥一眼门口方向。 “哐当!”铁门打开,王芳雄绷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高非和左枫。 王芳雄打量了这个女人几眼,慢慢的坐在桌子后面。 高非:“陈香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陈香兰吐了一口烟圈,说道:“高处长,你已经问过两遍了,怎么还要问呀?要是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沈阳核实我的身份嘛。” 高非:“你的身份我们会去核实,即使你的身份是真的,你也不要觉得有恃无恐!我警告你,在军统审讯室里,死一个日本人不是什么稀罕事!” 陈香兰心里一惊,说道:“我明白。” 高非:“把烟熄掉!” 陈香兰把默默的扔掉香烟,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原名叫山口凉子……” 左枫惊讶的说道:“你是日本人?” 陈香兰:“是的。父母在民国八年来到东北做生意,我在沈阳出生,为了不被其他中国孩子排斥,就取了一个中国名字。” 王芳雄:“你是间谍吗?” 陈香兰:“不,我不是。其实特高课是在我出名之后,才派人来联系我,要求我替他们做一些事,宣传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之类的事情……” “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我是一个日本人,为自己国家做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日本战败投降,你为什么不走?有什么居心?” “我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里,而且除了特高课的人,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日本我没有亲人,所以我不想回去……” 王芳雄半晌无语,如果陈香兰没有说谎,她是一个日本人,那就不存在汉奸一说,这种事从来没有过先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按照以往惯例秘密处决?肯定不行,陈香兰的名气太大,这件事传播很快,她若是忽然死亡,所有批评的矛头都会指向军统上海站。 “高处长,左处长,你们跟我来一下!”王芳雄迈步回到站长室。 陈香兰站起身,说道:“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高非看了她一眼,说道:“老实待着!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没交待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跟着王芳雄来到站长室。 走进屋子里,王芳雄推掉外衣,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自言自语的说道:“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左枫趋前一步,说道:“站长,陈香兰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王芳雄:“叫你们俩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左枫略一思索,说道:“如果查实她说的不假,咱们就没办法以汉奸罪法办她……不如,交给南京处理算了。” 王芳雄:“交给南京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高处长,你觉得呢?” 高非:“如果咱们觉得棘手,就把事情推给南京,会不会让毛局长认为我们是在推诿责任?恐怕会对上海站的印象不太好。” 王芳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毛局长是一心细如发的人,肯定会想到这一点!” 左枫:“那高处长有什么好办法?” 高非想了想,说道:“首先核实陈香兰的身份,如果她确实是日本人,再去调查她是否有参与间谍活动!有,则依法惩办。没有的话,只能将她释放,然后遣返回日本!” 一个人替自己国家叫好助威,无论在哪都能说出理来! 王芳雄轻轻一拍桌子,说道:“好!就这么办!也只能这么办了!” 左枫:“站长,陈香兰现在的关注度很高,我们对她不能进行常规的刑讯,否则会让外界批评执法部门使用酷刑,那些别有用心者会利用这一点煽风点火!” 王芳雄:“左处长想的很周到,我们不能让共党利用这件事抨击政府!高处长,对陈香兰不要用刑,她是上海的名人,调查她的日常行为应该不会太困难。” “是!”高非本来准备利用这件事,让老百姓充分认识到执法部门的黑暗,被左枫这么一搅和,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回到办公室,高非命令手下人,说道:“把陈香兰带来!” 几分钟后,陈香兰被一名女警卫带到办公室。 陈香兰现在有些害怕了,今天她接受了三次讯问,第一次是张茂森,第二次是高非,第三次是王芳雄。官职一次比一次大,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高非示意警卫出去,然后说道:“请坐,陈小姐。” 陈香兰低着头,说道:“不敢。” 高非笑道:“我没在审讯室讯问你,就是想给还给你应有的尊重。” 陈香兰眼睛一亮,说道:“高处长,你们已经核实了我的身份了?” 高非:“没有那么快,沈阳警察局还没有回话。不过,就我本人来说,我愿意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实的,因为这种事很快就能查清,你没有说谎的必要!” 陈香兰慢慢坐在椅子上,神情也松弛下来。 高非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即使你的身份没有问题,我们还是要调查你有没有替关东军、替特高课刺探过我军的军情!说的明白一点,你即使没有汉奸罪。可能还存在间谍罪!” 陈香兰慌乱的摆着手,说道:“我没有,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懂什么间谍,我一直在各地演出,很多人可以证明……” 高非摆弄着手里打火机,说道:“特高课的人经常跟你接触,你被怀疑是间谍,也是很正常的事。” 陈香兰:“特高课,他们……” 提到特高课,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正文卷 第411章 关键因素 高非看出了她的迟疑,说道:“陈小姐,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你现在不说的事,一旦被我们查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香兰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天晚上,木村雅山和上海派遣军参谋部的川源英来到百乐门,他们要了一个包厢,十几分钟后,又来了一个军人……” 高非打断她的话,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军人?他穿着军装?” 陈香兰:“他没有穿军装,是我猜的,因为我看见他腰上带着手枪。” 高非点点头,说道:“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陈香兰:“中国人,他听不懂日语。” 高非:“继续说。” 陈香兰:“他刚进去不久,就有人来报告说,和平饭店发生了枪击案,木村雅山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南造云子被人暗杀。” 暗杀南造云子,是高非一手策划并且实施的行动,那个晚上的情形直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高非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点燃了一支香烟,靠坐在椅子上。 陈香兰:“木村临走的时候,让我进包厢里充当翻译,并且嘱咐我不要对任何人泄露谈话内容。” 高非:“那个军人叫什么名字?” 陈香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川源英一直称呼他‘阁下’。” 高非递给她一支香烟,说道:“抽吗?” 陈香兰:“不,谢谢。” 高非:“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陈香兰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人要求川源英协调派遣军海上巡逻队,不要出现在江家湾一带,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高非心里一动,他不露声色的说道:“说的详细一点。” 陈香兰:“他说江家湾一带要保持非常安全的态势,才能持续吸引物资不断的运送过来,如果经常有检查,那边有可能会出于安全考虑,中断物资供应。” 高非:“一个汪伪部队的军人,怎么敢向日军提出这种要求?川源英怎么说?” 陈香兰:“川源英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答应了。到时他还笑着说,重庆都是一群贪婪愚蠢的家伙,难怪会被帝国军队打的望风而逃。”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陈小姐,你待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匆匆来到档案室。 档案管理员孙静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说道:“高处长,你好。” 高非:“把上海汪伪军队第10师的资料给我看一下。” 汪伪军队的档案,大部分都属于普通文件类,很久都没人再查询。孙静从文件柜的最上层,找出一摞卷宗递给高非,说道:“这些都是第10师的档案。” 高非从厚厚一摞文件袋中,找出第3团张炳耀的档案,他随手翻阅了几下,在个人资料部分的最下面,看到了一行备注:新任整编第69师41旅独立团上校团长。 高非把资料装进文件袋里,说道:“这份档案我用一下,不用登记了,十分钟就给你送回来。” 孙静:“好的。” 高非回到办公室,从文件袋内拿出第一页,指着上面张炳耀的照片,说道:“陈小姐,你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陈香兰只看了一眼,立刻说道:“对,就是他!” 高非点了点头,返身回去档案室,把卷宗还回去。 他心里全明白了,当初张炳耀是在日本人的授意下,假装要投降国军,目的就是为了骗取重庆的军用物资。 可能在张炳耀的心里,也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日军战败,诈降就成了真降,他还能捞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好名声。如果国军失利,这件事在日本人面前,顺理成章的是大功一件! ——这是坐享渔翁之利,两面都讨好的事情! 周之煜初来乍到,现在是熟悉工作阶段,他这段时间除了抓几个汉奸,经常往档案室跑,查阅对自己工作有帮助的各类卷宗。 走进档案室,正看见孙静站在椅子上,往文件柜上面码放文件。 周之煜:“孙小姐,要帮忙吗?” 孙静回头一看,是新来的周科长,忙说道:“周科长,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周之煜随口问道:“什么资料摞那么高?” 孙静从椅子上跳下来,说道:“都是汪伪时期的旧档案,因为很少有人调阅,所以都码放在最上面一层。” 周之煜:“既然没人看,你还动它干嘛?” 孙静:“刚才高处长调阅来着。” 周之煜来了兴趣,说道:“给我拿来看一看,跟着高处长的思路学习学习。” 孙静只好再上到椅子,把第10师的卷宗拿下来,放到桌子上。 “第10师……”周之煜翻阅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义,就还了回去,继续找自己感兴趣的资料。 行动处长办公室。 高非轻描淡写的说道:“陈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现在是国军的上校团长,涉及他的事情,最好能有切实的证据。不然的话,只凭这一件事,我就可以办你一个诬告国军官长的罪名!” 陈香兰吓得慌了手脚,说道:“高处长,你高抬贵手,就当我没说好吗?我以为说这件事,算是立功的表现,能早一点放我出去呢。” 高非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小姐,我和我太太都很喜欢你的歌,如果你没有从事间谍活动,从私心角度讲,我并不希望你被关进监狱。” 陈香兰:“谢谢高处长,谢谢。” 她并不是笨人,当然听明白了高非的意思,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便乱讲! 高非:“今天就这样,对你的调查还要持续几天,耐心等待吧!……来人!” 女警卫推门走进来:“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高非:“把陈香兰带下去,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暂时把她关押在禁闭室。” 女警卫:“是!” 陈香兰站起身,对高非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高非无法确定陈香兰会不会对别人讲这件事,但是即使她说出去也不要紧,自己只需要一句“正在调查中”,就能解释清楚没有上报的原因。 而如果最后证实陈香兰不是间谍身份,她会被立刻遣返回日本,到那时候这件事就没人再知道。反过来,陈香兰是间谍,她说的这件事,就更加不可信,因为她有陷害国军将领的主观意图! 高非并不是要替张炳耀掩盖事实真相,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利用一下。要知道41旅如今驻扎在宿北苗庄一带,对面就是陈粟部队,双方如今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发生擦枪走火的事件, 张炳耀的独立团,做为41旅的主力团,一旦开战将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感谢书友“执着的老牛”和“东山小钻风”百赏支持! 正文卷 第412章 一声叹息 晚上六点钟,德容西餐厅。 周之煜一身笔挺的铁灰色西装,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戴着白色黑边礼帽,配上英俊的外表,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你好,庞小姐。”周之煜递过去一支鲜艳的红玫瑰花。 “谢谢。”庞青桐感觉此刻自己是餐厅内最受瞩目的女人,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羡慕的目光。 周之煜拉开椅子坐下来,说道:“我先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名之煜。庞小姐,你呢?” 庞青桐:“我叫庞青桐。” 周之煜:“青桐?是不是梧桐的意思?” “是的。” “好名字!都说梧桐树是凤凰的栖息地,不知道谁会成为那只幸运的凤凰。” 即便像是庞青桐这样性格外向的女孩子,也被周之煜露骨的暗示,说的脸上微微发热。但是男女之间就是这样,如若属意对方,即使是再放肆的调笑也会被欣然接受。 “你还没有道歉呢?”在周之煜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庞青桐心头如小鹿乱撞,眼睛都不敢去看他。 周之煜微笑道:“我们先点菜,然后再道歉,好吗?” “好吧。” “我们要点一些什么呢?” “我要一杯咖啡。” “那怎么行?这么漂亮的餐厅,这么漂亮的小姐,喝咖啡有些不太适宜。我们喝一点洋酒好不好?” “……也行吧。” 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喝酒,这是庞青桐从未有过的经历。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下蛊的人,完全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只有被动的盲从。 周之煜伸手对一旁的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 服务生快步走过来,说道:“先生,您是要点餐吗?” 周之煜:“请漂亮的小姐点餐。” 庞青桐:“一份八分熟的牛排,一份水果沙拉,一份罗宋汤,就这些。” 周之煜也要一份牛排,另外要了一些冷菜围碟,外加一瓶威士忌。 十几分钟后,牛排和威士忌先后端上来。 周之煜举杯说道:“庞小姐,我为自己的不礼貌,正式向你道歉,如果你接受我的道歉,这第一杯酒,我们干杯!” 庞青桐:“干杯。” “叮!”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辛辣的烈酒被灌进了胃里。 周之煜又倒了一杯酒,说道:“第二杯酒,是我们化敌为友的明证,你要是同意,我们再干一杯。” 庞青桐:“我同意。” 庞青桐虽然经常和几个闺蜜在一起喝酒,但是她的酒量连上官湘儿都不如,每次喝酒最先倒下的一定是她! 今天在周之煜殷勤的劝酒下,庞青桐已经喝了半瓶威士忌,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燃烧。至于是怎么走出的餐厅,完全失去了记忆。 她只依稀记得先是车水马龙的声音,然后似乎进入了一处房间,接下来有人开始解她的衣服。 庞青桐起初以为是湘儿或者宁宁帮自己脱衣服,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双大手抚摸上了她的肌肤。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张充满着色欲的脸,正在亲吻着自己的嘴唇,她惊叫道:“你是谁?滚开……你滚开啊……” 她挣扎着想起身,怎奈醉酒之下,浑身绵软无力,根本抵不过一个男子的力量。 男人将身体压了上去,说道:“庞小姐,我是周之煜,你不记得了吗?” 庞青桐用手推着他的胸膛,说道:“你……干嘛欺负我……你让我起来,我要回家……” 周之煜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不好吗?你不想吗?嗯?” 庞青桐呜咽着,双手胡乱拍打着,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体力渐渐不支,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昏暗的房间中,除了周之煜粗重的喘息声,再就是庞青桐时断时续的哭泣声。 ………… 满天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随着一阵凉风吹过,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落下。雨水驱走了连日来的闷热,暑气也随之减弱了许多。 军统上海站会议室内,所有部门的中高层人员全部到场,与外面凉爽的天气正相反,与会者似乎都沉浸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 王芳雄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一旁,说道:“根据战略形势发展需要,从今日起,军统局更名为保密局,不仅是名字改了,内部组织结构也进行了调整。各省站的内部调查科、警卫大队、综训科、后勤的几个部门都要裁撤。” 胡国华:“站长,内部调查科裁撤了,以后内部监控的工作谁来做?” 王芳雄:“总部督查室会不定期下派特派专员,对各地省站进行视察监督。” 胡国华:“那我们……” 王芳雄安慰着说道:“你先不要着急,这几天我们还要开会研究各部门裁撤人员的去处,大家请放心,所有裁撤人员,都会安排好去处!” 军统大改组,机构进行了精简,一些不重要的部门都在裁撤之列,就连胡国华这样的高层官员,也一样难逃被裁撤的命运,他被分去了警察局便衣大队担任副大队长。 下班之前,高非来到内部调查科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已经被摘下去,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胡国华正在收拾私人物品。 高非:“老胡,刚刚宣布裁撤,这就开始搬家了?” 胡国华放下手里的东西,苦笑道:“早点搬,好给人家腾地方。” “给谁腾地方?” “陈秘书刚刚通知我,说是要成立一个什么培训处,要用这间办公室,让我尽快一点搬走!” “太不像话了!再怎么急也不至于这样吧?老胡,你别动,我去找站长说一说,给你几天时间,愿意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算了,算了,高处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早就看透了,都是一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儿,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随便吧!” “唉,老胡,咱们在一起共事多年,你突然就走了,说实在的,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胡国华叹道:“我也不想走,可是你看出来没有?走从戴局长蒙难,军统已经不是以前的军统,卸磨杀驴的好戏,只是刚刚开始!” 两名总务处的人在门口叮叮当当钉上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培训处。 胡国华笑道:“看见没有?牌子都换好了,我再不走,也不太知趣了。再见,高处长,等我稳定下来,咱们在一起聚一聚。” 高非:“我就是来告诉你,今晚七点钟,在华泰饭店,我约了老张和先杰,咱们算是给你弄一个践行宴。” 胡国华:“今晚不行,还是改天吧,改天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另行约时间。” 高非:“那好吧。” 正文卷 第413章 绥靖别动队 送走了胡国华,高非迈步回到楼里,陈秘书迎上来,说道:“高处长,站长请你过去。” 高非来到站长室,左枫、厉先杰都在。 王芳雄坐在办公桌后面,用手轻揉着太阳穴,叹道:“军统局变成保密局,看似是一次普通的机构精简,实际上是有些人看不惯军统的势力太大,故意在背后捣鬼!” 左枫愤愤不平的说道:“如果戴局长在世,我看谁也不敢这么做!” 王芳雄:“是啊,唉……” 高非:“站长,我刚刚看到新设立一个培训处,既然是精简机构,怎么还要增设新部门?” 王芳雄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说道:“我找你们来,就是要说这件事。” 厉先杰没注意到培训处的牌子,问道:“在哪设立的培训处?” 高非:“就是内部调查科的办公室。” 王芳雄笑道:“高处长,我看见你送胡国华下楼,他临走的时候,有没有骂我几句?” 高非:“那没有。老胡分得清是非,他知道精简机构这么大的事,不是上海站所能决定,都是国府高层的意思。” 王芳雄:“就是骂几句,也是应该的,裁撤谁,谁都会有意见。好了,咱们说正事,关于新设立的培训处,是源于毛局长提出来的大规模匪区潜伏计划!” 左枫:“站长,我觉得大规模潜伏恐怕有些不妥吧?” 王芳雄:“有什么不妥?” 左枫:“如果参与人员太多的话,难免会造成泄密,让共军预先做好防范,而且我们的人也会因此处于险境。” 高非表示赞同,说道:“我觉得左处长说的很对。” 王芳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的担心有些道理,不过并不是太大问题。这次潜伏计划是武装进入匪区,目的是帮助当地反共武装建立根据地,适时传回共军方面的情报,在国军主力进行正面围剿的时候,发挥出里应外合的作用!保密局长春站率先派遣了一组三十人的行动队,目前来看效果非常好!” 左枫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就是说,毛局长这次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共党的办法对付共党!” 厉先杰:“这个潜伏计划虽然风险很大,但是也确实很有必要,不能总是任由共党在我们眼皮底下搞地下活动,而我们一直都处于被动的态势!”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是武装潜伏计划,就一定需要大批受过专业培训的特工,这批人从哪里出?” 王芳雄:“全部在军队中选拔!这批人员隶属各地区绥靖公署统一指挥,组成绥靖别动队,纳入作战部队序列,具体培训以及执行由我们保密局直接负责,预计招募人数会达到上万人!” 高非的心里暗暗吃惊,这么大规模的武装潜伏计划,如果布置周密的话,会对解放区造成极大的破坏力。 他们甚至有能力突袭防守空虚的县城,在解放军正规部队到来之前,这些小股武装可以化整为零从容撤退。 王芳雄继续说道:“根据总部指示,各省站要设立培训处,开设情报、突击、行动、潜伏、爆破、通讯,总计六大类速成培训班。左处长,你以前在临澧担任过组织培训工作,这次上海站的培训处主任,就由你来兼任!” 左枫略一思索,说道:“站长,兼任培训工作不是问题,只不过这么大规模的培训,经费方面……” 王芳雄:“这个你不用操心,再过几天,经费、器材以及封闭的训练基地,都会一并移交给你。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驻军挑选人员,人数上限两千人,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四选一的淘汰比例,最后挑选出500人!听明白了吗?” 左枫:“明白!……培训教官是从站里出吗?” 王芳雄:“站里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不可能都把人用在这上面。总部会派下来一部分教官,但是你们也知道,现在各省站都在进行培训计划,所以人手难免会紧张,如果需要的话,高处长和厉副处长,你们两位就多辛苦辛苦,帮着左处长完成这次培训任务!” 高非:“是!” 厉先杰:“是!” ………… 大雨依旧在下,黄浦江的水位都在上涨。 江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里坐着的是高非和肖文虎。 听高非介绍完张炳耀的情况,肖文虎说道:“你是意思是……派人通过这件事,去劝说张炳耀反水?” 高非摇摇头,说道:“这种人脑后长反骨,不值得信任。而且以现在的这种形势下,想要让他旗帜鲜明的反戈一击,,应该是不太可能。” 肖文虎:“他难道不怕我们把这件事散播出去?” 高非:“他当然怕,但是他还有狡辩的余地。川源英、木村雅山早就回了日本,没有证人证据,想要南京相信他当初是诈降,这不太现实。” 见肖文虎一脸的疑惑不解,高非解释道:“我们派人过去,只要求他在双方开战的时候,他的独立团能够保持中立就行!41旅没有这支部队,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 肖文虎:“他的部队如果保持中立,南京难道不会处分他?” 高非:“我相信以张炳耀这种左右逢源的本事,一定会找出理由搪塞上面!” 肖文虎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会不会让你的身份暴露?” 高非:“不会。陈香兰已经被遣返回国,我确信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肖文虎:“好!今晚我就向上面发报,汇报这个情况!” 高非:“张炳耀是广东佛山人,我们派去的同志最好也找一个广东人,这种老乡关系,会让双方的沟通更加顺畅一些。” 肖文虎:“我记下了。还有什么情况?” 高非把保密局的武装潜伏计划详细讲了一遍,然后说道:“预计在七月底至八月中旬,这支地下部队就会进入各地解放区,一定要提醒上级早做应对的准备!” 肖文虎:“你说的这件事,在东北地区已经发生过。几天前,二十几个武装分子袭击了榆树沟党员讲习班,杀害了我们十几名同志,等到警卫连赶到时,敌人已经逃之夭夭。” 高非叹道:“是啊,绥靖别动队机动能力很强,而且武器精良,一般的民兵组织和小股部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肖文虎:“高先生,其他地方的情况我们无能为力,上海站既然也设立了培训处,你能不能拿到这些潜伏人员的名单?” 高非:“恐怕会很难,培训处由左枫负责,正常来说,我是不可能接触到最终的人员名单。” 感谢书友“梦8023伤”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14章 我打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回到家里,萧宁宁头发湿漉漉,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 高非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画册翻了几下,说道:“白天也洗澡,晚上还洗澡,你真是不知道节省用水。” 萧宁宁用毛巾擦干头发,说道:“天气这么热,不洗澡都要臭死了。再说了,水有什么好节省的呢,黄浦江里有那么多水。” 高非:“要是让你每天去黄浦江挑水,洗脸你都会知道节省。” 萧宁宁娇嗔着说道:“去黄浦江挑水也是你去,我才不去呢。” 她挤了过来,拿着高非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说道:“你摸一摸,是不是比昨天大了很多?” 她现在的身形已经能看出是一个孕妇样子,高非在她肚皮上抚摸着,笑道:“以后会越来越大。” 萧宁宁:“会有多大?” 高非用手比着一个形状,说道:“这么大。” 萧宁宁愁眉不展的说道:“不知道会不会走不动路……” 高非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两杯咖啡,说道:“谁来了?” “青桐在这待了一天。” “下这么大的雨,她还到处走,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我觉得青桐的情绪有些奇怪,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这可不像她的性格,问她又说没什么事。” “可能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吧。” 高非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在思索着肖文虎的建议。 虽然名单的保密工作一定会很严,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是假如上海方面派出去的五百人在解放区悉数落网,必然会引起王芳雄的怀疑。 因为这根本不必调查,毫无疑问是有人窃取了名单!! 保密局上海站这些人当中,有机会接触到名单的人屈指可数,一旦发生泄密事件,高非毫无疑问的会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所以,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冒险窃取名单不是一个上上策! 吃过了晚饭。 “铃铃铃铃铃!”客厅里的电话响起。 高非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请问这是萧宁宁家吗?” 高非:“你稍等一下……宁宁,找你的。” 萧宁宁赤着脚跑过来接电话:“喂,谁呀?” “宁宁,我是庞紫荆。” “哦,是紫荆姐呀,有什么事吗?” “青桐到现在还没回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家里很担心,她出门的时候说是去找你,她还在你家吗?” “青桐还没回家啊,她早就走了呀?” “她几点钟走的?” “嗯,下午三点吧,哦,不对,是四点钟。” “她说没说去了哪?” “那倒没有说……会不会去找湘儿了?紫荆姐,你别担心,青桐以前不是经常回去的很晚吗?没事的。” “平时她晚回来都会打电话告诉家里一声……而且,这几天她有些不太对劲……算了,我再问问湘儿吧,打扰你了宁宁,有时间到家里来玩,再见。” “再见,紫荆姐。” 放下电话,萧宁宁呆立了半晌,回头对高非说道:“你说青桐会不会出什么事呀,我现在也觉得不安呢。” 高非翻阅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意的问道:“谁来的电话?” “庞紫荆,青桐的二姐。” 高非看了一眼座钟,说道:“应该不会吧,现在才八点钟,庞三小姐不是一向很喜欢夜生活吗?也许是和朋友出去玩,过一会就能回家。” 萧宁宁点点头,说道:“也有可能……” “铃铃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 萧宁宁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上官湘儿的声音:“宁宁,青桐被警察局抓了!” 萧宁宁吓了一跳,说道:“啊?怎么回事呀?” 上官湘儿焦急的说道:“见面再说吧,你让高先生把青桐保出来吧,要不然她要在警察局关一夜呢。” 萧宁宁连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她在哪个警察局?” “静安分局。” “你在哪呢?” “我正这准备去呢……” “那你在家等我,我们过去接你。” “好。” 放下电话,萧宁宁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袜子,说道:“高非,快一点,快一点。” 高非莫名其妙:“怎么了?” 萧宁宁穿上外衣,说道:“青桐被警察抓了,你跟我去把她保出来。”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去了再说吧……” 两个人撑着伞,急匆匆来到院外,上了车先去接上官湘儿。 半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一家米行门外,上官湘儿举着雨伞,站在雨搭下面正焦急的等待着。 “湘儿,上车。”萧宁宁推开后车门。 上官湘儿收了伞,钻进车里。 轿车继续冒着大雨前行。 萧宁宁:“快跟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湘儿:“具体我也不知道,青桐给我打电话,只说她把人打伤了,让我去警察局把她保出来。我担心自己去,警察不会放人,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 萧宁宁:“她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庞叔叔不是跟警察局很熟吗?” 上官湘儿:“不行,青桐不让告诉她家里。” 高非开着车,在前面听着她们的谈话,说道:“上官小姐,你要是自己去,警察还真不一定能放人,打架斗殴这种事,他们不卡点油水是不会甘休。” 上官湘儿:“这个死青桐,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上官湘儿:“你现在有孕在身,青桐不好意思打扰你嘛。” 说话间,轿车来到了位于静安寺路上的静安分局。 庞青桐被临时关在值班室,隔着玻璃窗能够看见,一名警长正在对她进行例行问话,萧宁宁不管不顾推门走了进去。 警长站起身,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上官湘儿:“我们是庞青桐的朋友,来保她出去。” 她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不是普通老百姓,警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庞青桐把人打破了头,伤者已经送去医院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想要保她出去,明天再来吧!” 萧宁宁惊讶的说道:“青桐,你把谁的头打破了?” 庞青桐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知道,我打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萧宁宁瞪大眼睛,说道:“不认识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警长:“这里是值班室,不是你们聊家常的地方,都先出去等着……” 高非走上前,说道:“我是保密局上海站的,这个人我要带走。” 警长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这世道,为了捞人,假冒什么人的都有……看一下你的证件。” 高非从怀里掏出证件递过去,警长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双手奉还,双脚一并立正敬礼:“卑职失礼了!” 高非摆摆手,说道:“你出来一下。” 警长跟着高非走出值班室。 谢谢书友“泰谷”、“夜上寒宫、梦”、“执着的老牛”、“东山小钻风”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15章 训诫 保密局的处长亲自来保人,而且只是普通的伤人事件,警察局当然不会阻拦,无需任何手续,高非直接把庞青桐领走。 在送庞青桐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是闷声不语,望着车窗上的雨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宁宁催问的急了,她最多是不耐烦的回一句:“喝多酒了,不小心误伤了别人!” 萧宁宁:“你瞎说,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 轿车很快到了庞家院门外。 庞青桐:“今天谢谢你们了,再见。” 上官湘儿:“青桐,明天我来找你。” 庞青桐点点头,打开雨伞下了车,站在院门口,按响门铃,很快院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门里。 高非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和庞青桐长的很像,于是说道:“这是她姐姐吧?” 萧宁宁:“嗯,她就是紫荆姐……我们走吧。” 高非加大油门,轿车继续向前驶去。 萧宁宁笃定的说道:“湘儿,我跟你打赌,青桐一定有事!” 上官湘儿:“还用打赌嘛,当然是有事了,明天我去找她,好好问一问她。” 萧宁宁想了想,说道:“高非,你把那个警长叫出去,说了半天的话,他没跟你讲一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高非:“没有。我是让他赶快放人,没说别的事。” 萧宁宁:“你是中校处长,让警察放一个人,还用说那么久?” 高非:“警察是正常办案,我去保人出来,总得履行一些手续吧?” 萧宁宁:“哦……” 沉默了一会,上官湘儿说道:“高先生,我和宁宁都是青桐的好朋友,你要是知道一些什么,就不要隐瞒了,我们也是想帮她。” 前方路口是交通灯,高非缓缓停下车,说道:“其实我本不想说,这件事应该由庞小姐跟你们说才更合适。” 萧宁宁:“你知道呀?差一点被你骗了!” 绿灯亮起,轿车在大雨中驶向上官湘儿家的方向。 高非:“那个警长说,今天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在新新百货公司内,庞青桐忽然和茶座里的一对男女争吵起来,男的似乎是不愿意纠缠,找机会溜掉了。剩下两个女人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庞青桐抄起桌上的汽水瓶子,砸破了对方的头。” 萧宁宁讶然半晌,说道:“怎么听着像是一出三角恋呀……青桐有男朋友了?湘儿,你知道吗?” 上官湘儿摇摇头,说道:“前一段时间,青桐倒是认识了一个男人,不过后来我问她怎样了,她说那个人品行不端,已经不再交往了。” 轿车停在路边,高非说道:“上官小姐,你到家了。” 上官湘儿:“哦,谢谢你,高先生。今天幸亏有你,要不然我自己去的话,一定是白跑一趟。” 高非:“没关系,都是小事情。” 萧宁宁:“湘儿,你今天要是自己去,也不能白跑。你可以打电话呀,把厉先杰叫去,警察局也会乖乖的放人!” 上官湘儿脸一红,说道:“你们慢一点开车,再见。” 她推门走下车,举着雨伞跑向米行雨搭下面,然后伸手敲门。 萧宁宁摇下车窗,笑道;“湘儿,厉先杰和你还是发什么情,止什么礼吗?” 上官湘儿的脸更红了,转回身说道:“宁宁,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发……那叫发乎情,止乎礼!” 萧宁宁嘻嘻笑着,看见米行的门打开,她摇上车窗,说道:“回家吧!我都要累死了!” 高非边开车边说道:“宁宁,你再不多读读书,早晚要闹更大的笑话。” 萧宁宁侧身躺在后车座上,说道:“我也想读书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翻开书本,我就打瞌睡!” 回到了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高非到浴室冲洗了一下,穿着浴袍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思索着绥靖别动队的事情。 萧宁宁在车上昏昏欲睡,回到家反而精神了,她卧室床上躺了一会,没见高非上来,穿上拖鞋来到楼下。 她挨在高非身旁坐过去,说道:“你怎么还不睡?” 高非:“你去睡吧,我再等一会。” 萧宁宁:“我一个人睡不着。” 高非笑道:“那你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一直没睡觉吗?” 萧宁宁撒着娇,哼哼着说道:“我是说结婚之后。” 高非伸手揽过她的身子,叹道:“可能就是一种习惯吧……” 萧宁宁仰着脸问道:“你呢?你也习惯了吗?” 高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你要不要来一碗?温凉刚刚好。” “你还没回答我呢?”萧宁宁拿过高非的茶碗喝了一口。 高非:“我也一样。” 萧宁宁就是想听这样的答案,她满意的微闭着眼睛,依偎在高非怀里,感受着做为一个女人的幸福时刻。 …………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今天的会就开到这,散会!周科长,你留一下。” 等到众人散去,王芳雄示意周之煜坐的近一些,然后说道:“之煜,你到上海已经快一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 周之煜站起身,说道:“站长,我的工作还在熟悉过程中,再过一段时间,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王芳雄:“坐下说话,放松一点,咱们今天不谈工作,说点生活方面的问题。” 周之煜:“生活方面也都很好,总务处布置的住处非常不错,各方面条件比北平要强很多。” 王芳雄:“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你很有女人缘,在北平的时候,传闻说你有十几个女朋友。” 周之煜:“站长,您别信那些人胡说八道,都是没有的事。” 王芳雄笑了笑,说道:“所谓无风不起浪,传闻可能是有些夸张,三五个总是有的吧?” 周之煜有些尴尬,说道:“站长,我承认在这方面,自己是有些不检点,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绝不会影响到工作。” 王芳雄:“从公私分明这一点上来说,我相信你还是能够做到的,我也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上海不比北平,你不要过分胡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是!”周之煜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不太服气。 就凭他现在的身份职务,周之煜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女人的事,能惹到什么麻烦。 王芳雄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前两天,在新新百货公司是怎么回事?” 周之煜惊讶的说道:“您怎么知道新新百货的事?” 王芳雄冷哼了一声,说道:“把警察都召去了,我能不知道吗!两个女人为了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要是传扬出去,对保密局会是什么样的影响!” 周之煜心里暗暗吃惊,从这件事上能看得出来,王芳雄对他的信任是有限度的,这明显是派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当时也是担心影响不好,所以才抽身走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王芳雄淡淡的说道:“保密局内部监控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因此有什么情绪。” 周之煜:“我明白。” 王芳雄:“另外,当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上海有名的交际花,她身边整天苍蝇一样围着成群的男人,很多都是有各种各样的背景,你最好不要跟她走的太近!” 周之煜微微躬身,说道:“感谢您的训诫,之煜一定时刻铭记于心!” 王芳雄:“这不是训诫,是忠告!身为特工人员,凡事都应该低调一点,不要把自己搞得像明星一样,处处引人注意!” 周之煜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话说的这么坦白,说明王芳雄对自己不是很满意。 王芳雄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之煜,调你来之前,毛局长曾经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也知道你有一点好色的毛病,当然了,这都可以理解,毕竟是年轻人嘛,人样子又英俊,那些女人主动往身上贴,有时候确实很难抗拒。” 周之煜擦着额头的冷汗,说道:“站长,我会努力改掉这个毛病!”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你应该学学厉副处长,找一个合适的姑娘,过一年半载结婚生子,这才是正途!” 周之煜:“是,我听从您的安排。” 王芳雄笑道:“我不是强人所难,只是一点建议。婚姻是人生大事,大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来拿!” 说完这番话,王芳雄站起身,勉励的拍了拍周之煜肩头,推门走出了会议室。 感谢书友“梦8023伤”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16章 庞家二小姐 第二天上午,庞青桐的闺房内。 上官湘儿坐在床沿,说道:“你到是说话呀?这可不像你了,以前的庞家三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怎么成了闷葫芦!” 庞青桐一骨碌身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湘儿,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别人说!” 上官湘儿想了一下,说道:“……跟宁宁说没关系吧?” 庞青桐:“不行!她要是知道了,高非就知道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上官湘儿:“好,我不说。” 庞青桐:“你发誓!” 上官湘儿无奈的举起右手,说道:“我发誓,绝不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庞青桐默然半晌,忽然委屈的哭起来,从低声的啜泣到泪如雨下,眼泪顺着腮边不断的滑落。 上官湘儿掏出手绢给她擦着眼泪,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是一定要打听你的秘密,我是关心你,你明白吗?” 庞青桐接过手绢抹着眼泪,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在她抽抽搭搭的哽咽中,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湘儿,你说的没错,人真是不能只看外表。我现在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去主动认识这种男人!” 听她说完自己的遭遇,上官湘儿吃惊的说道:“真是想不到,周之煜看表面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居然做出这样下流无耻的事情来!” 庞青桐叹息着说道:“都怪我自己,过于重视人的外表,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上官湘儿:“他事后就没给你一个解释吗?” 庞青桐恨恨的说道:“他什么都无所谓,还说,还说是我主动勾引他……” 上官湘儿‘呸’了一声,怒骂道:“真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嘴脸!” 骂完了周之煜,上官湘儿冷静下来,说道:“青桐,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庞青桐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他要是能有一点耐心,给我足够的尊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他根本就不是找人恋爱,纯粹是为了那些事……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了,必须远离这种人渣,只当自己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吧!” 房门一响,庞紫荆推门走进来,她气得浑身直哆嗦,说道:“青桐,亏你说的出口,我们庞家的三小姐让人欺负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庞青桐吓了一跳,说道:“二姐,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庞紫荆没理她的话茬,说道:“我就说嘛,这些天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要瞒家里多久!” 庞青桐慌乱的跳下床,跑过去把房门关上,紧张的说道:“二姐,你小声一点,你想让爸妈都听到吗?” 庞紫荆:“青桐,这件事我必须要跟爸妈讲,咱们不能轻饶了那个混蛋!”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庞青桐一把抱住姐姐,哭道:“二姐,我求求你了,这件事就不要声张了,妈妈的身体不好,我怕她听说这件事,跟我着急上火,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庞紫荆呆立半晌,眼泪也落下来,转回身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去说就是了!” 上官湘儿:“周之煜是干什么的?” 庞青桐:“好像也是在保密局工作。” 庞紫荆气愤的说道:“知道他是保密局的人,你还跟他来往?那里面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一群喜欢在背后开冷枪的狗特务!” 庞青桐:“你别一竿子打倒一船人,宁宁的先生也是保密局的,可是人格品行和姓周的完全不一样。” 庞紫荆愣了一下,说道:“那位高先生不是什么贸易公司的经理吗?” 庞青桐:“那是他对外的公开身份。” 庞紫荆哼了一声,说道:“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要偷偷摸摸隐藏身份,这样的人我觉得都不可靠!湘儿,你说对不对?” 上官湘儿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庞青桐:“二姐,你别再说了,湘儿的男朋友也是!” 庞紫荆诧异的说道:啊?湘儿男朋友也是保密局的人?” 上官湘儿:“嗯。” 庞紫荆:“你们……唉,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庞青桐:“二姐,平时在家都看不见你的影子,今天怎么没出去?” 庞紫荆:“外面下大雨,集会取消了,再说了,我也是不放心你!” 上官湘儿:“紫荆姐,你参加什么集会?” 庞紫荆略一思索,拉着她们两个的手坐在床上,说道:“青桐,湘儿,你们与其整天东游西逛的到处惹是非,还不如跟我去参加‘上海青年促进会’组织的活动。” 上官湘儿好奇的问道:“上海青年促进会是什么?是一个党派吗?” 庞紫荆:“嗯,是民盟在上海的一个青年团体,每周都组织活动,参与者都是富有远大志向,思想进步的青年人,跟他们在一起,会学到好多不一样的东西!” 庞青桐毫无兴趣,往床上一倒,说道:“二姐,你别给我们洗脑了,那么危险的事情,没人想去。” 庞紫荆:“哪有什么危险?民盟又不是共产党,当局对我们的集会很宽松。” 庞青桐:“上一次你去参加集会,让水龙队浇的像落汤鸡一样,偷偷溜回来换衣服,你当我不知道吗?” 庞紫荆:“哦,是有那么一回,那次,我想想……那次是‘反内战、反饥饿’集会,结果和苏北同乡会的人发生了冲突,这才招来了警察。” 庞青桐很不以为然,说道:“你们怎么知道苏北同乡会的人,不是在当局的授意下,故意去捣乱的呢?” 庞紫荆沉思了一会,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青桐,你真是聪明!嗳,明天跟我去吧,你要是去了,一定会非常受欢迎!” 庞青桐侧过身面朝墙壁躺着,说道:“我笨死了,我要是聪明,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见她心情很差,庞紫荆也不再打扰她,拉着上官湘儿窃窃私语,给她讲着在上海青年促进会的所见所闻。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佣人在外面说道:“二小姐,三小姐,开饭了。” 庞青桐用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不吃了!” 庞紫荆轻打了她一下,嗔怪道:“你不吃了,湘儿还要吃呢!” 上官湘儿:“我也不是很饿……” 庞紫荆:“到我家来,还客气什么,也不是为你特意准备的,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饭。走吧,陪我吃一点,我给你讲一讲我们会长李先生的事……” 谢谢书友“朱门酒肉丑”、“执着的老牛”打赏支持! 正文卷 第417章 交际花 最近左枫成了站里最繁忙的人,每天往返于驻军和上海站之间,随身总带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每一个被选中的士兵档案资料。 中午的时候,高非来到一楼餐厅,远远看见左枫独自坐在靠窗的餐桌正在吃饭,在桌子一侧上摞着十几份文件袋。 高非端着餐盘走了过去,笑道:“左处长,大忙人啊,两三天没见到你了。” 左枫伸手拍了拍那摞文件,说道:“两天才选中七百多人,还有一多半需要一个一个挑选!高处长,你都不知道和那些当兵的打交道有多费劲!” 高非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看了一眼桌上文件袋封皮,上面标注着51师主力团的字样。 高非:“51师可是国军的王牌师,士兵的整体战斗素养非常高,从他们那挑人应该比较容易吧?” 左枫摇摇头,说道:“光能打仗没用,这批人如果不经过严格训练,进入匪区不出几天就会暴露身份!” 两人正说着话,林佳慧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左枫跟前,说道:“你太太来电话找你。” 左枫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林佳慧站着没动,说道:“电话没挂断,她还等着你去接电话。” 左枫放下筷子,叹道:“吃个饭都不消停!高处长,你慢慢吃,我去接电话。” 高非:“快去吧,在等了一会,嫂子该着急了。” 左枫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抱着那摞文件,跟在林佳慧身后,向餐厅外走去。 高非夹了一口菜,转回头看了看,林佳慧依然走在前面,绝没有要等一等左枫的意思。 这是很奇怪的举动,按说一个秘书,应该跟在长官身后身侧才对,像这么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实在是很少见。 而且高非留意到,林佳慧对左枫的称呼,不是‘您’而是‘你’,这微妙的变化,透着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下班之后,高非开着车来到老北门南路,他坐在车里观察了一会。 大雨虽然已经渐渐减弱,路上的行人车辆依旧很稀少。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高非撑着雨伞下了车,来到那家香烟店外。 他把密写信夹在钞票中递进去,说道:“两包哈德门。” 两包香烟递出来,高非接过来转身上车,一脚油门驾驶轿车疾驰而去。 他给肖文虎传递的消息很简单,让他立刻通知组织,命令潜伏在51师内部的同志,争取被左枫挑选进入绥靖别动队的名单中去。 因为绥靖别动队跟一般的潜伏人员不同,他们不是分散在解放区各个地方,而是按建制存在。只要最终能有两三名同志被选中,就等于是在敌人队伍里安插了耳目! ………… 一周后。 晚上九点钟,霞飞路127号。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半遮半掩矗立在绿树成荫中,门前草坪修剪的既整齐又漂亮。即便是从周围环境中也能够看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这幢小楼是上海著名交际花葛秀芸的住处,此刻在她的香闺里,干柴遇烈火的戏码刚刚结束。 葛秀芸抚摸着周之煜结实的肌肉,微微喘息着说道:“你不是说,不再跟我来往了吗?怎么又来撩拨人家呢?” 周之煜把玩着这具让他欲罢不能的曼妙身体,说道:“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实在是舍不得放弃。” 葛秀芸被他摸的身子扭动着,吃吃的笑道:“我美吗?” “你不只是美,你是美妙至极!”周之煜此刻就像一个初次经历女人的鲁男子,贪婪的样子如饥似渴。 “你也是我认识的最英俊的男子……你今年有三十岁吗?” “下个月刚好28岁。” “你是做哪一行的呢?” “在一家古董行当会计。” “我看你可不像是一个会计。” “那我像什么?” “你像是……一个警察!” “你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可人!” “你真是警察?” “我以前确实做过警察,不过因为薪水太微薄,早就辞职不干了。” “你长的这么帅,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吧?” “我只喜欢你一个。” “油嘴滑舌!在新新百货打了我一瓶子的那位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的伤没事了吧?” “哼,还说喜欢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早就没事了!话说回来,那个姑娘好像也蛮有门路的嘛,在警察局只关了几个小时,就被释放了。” “是吗?” “她说你是玩弄女人的流氓,你是吗?” “你说我是吗?” “我看你还真是有一点……”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之煜坐起身,低声说道:“是谁?” 葛秀芸掩嘴笑道:“看你吓得这样子,我又不是谁的太太,你怕什么?是佣人。” 她对门外说道:“王妈,什么事?” “小姐,黄先生来了!” 这一下轮到葛秀芸慌乱起来,她紧忙着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他到哪了?” “汽车停在门口,刚刚下车。” “王妈,你稍微挡他一下。” “我知道了,小姐。” 看来这位王妈也是经常做这种事,急匆匆走向院门口。 周之煜笑道:“谁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葛秀芸焦急的说道:“你先别问了,快一点穿衣服!” 周之煜穿好衣服,看着葛秀芸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床铺,心里也大概猜出来的是什么人,十有八九是这位交际花的相好。 刚刚整理完,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妈故意大声说道:“黄先生,小姐在会客,要不我去通报一声吧?”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说道:“我来这儿,还用通报吗?” 说话间,男人已经走进了屋子,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说道:“王妈,小姐在哪会客呢?” 葛秀芸假装才听到一样,推开卧室门走了出来,嗲声嗲气的说道:“东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海?怎么不事先打一个电话呢?让人家好好准备准备嘛。” 黄东彪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灰色马褂,衣领处挂着一块纯金怀表,剃着崭亮的光头,一脸的横丝肉,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善类。 黄东彪伸手捏着葛秀芸的脸蛋,笑吟吟的说道:“我刚刚下船,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到你这来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葛秀芸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说道:“瞧你说的,你不对我好,谁对我好呢?” 黄东彪嘿嘿笑着,忽然想起来王妈刚才说有客人,于是问道:“你不是在会客吗?客人呢?” 葛秀芸回身叫道:“之煜,出来见见黄先生。” 周之煜迈步从卧室里走出来,打量了黄东彪几眼,说道:“你好,黄先生。” 黄东彪见是一个年青帅气的男子,心里不免起了疑心,冷着脸说道:“秀芸,你现在会客都改在卧室了吗!” 正文卷 第418章 问题 葛秀芸丝毫不慌乱,上前挽住黄东彪的胳膊,媚笑道:“之煜是我表弟,要是外人我怎么能让他进卧室呢?” 黄东彪看了看周之煜,说道:“他是你表弟?” 葛秀芸:“是呀,我们都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他刚来上海不久,今天特意来看望我,说起家里的事,就多聊了一会。” 周之煜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表演天赋,难怪是上海有名的交际花,说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黄东彪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成天混在一群骗子流氓中间,久而久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半信半疑。 他甩开葛秀芸的手,推门走进卧室,不一会就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说道:“你和你表弟继续聊,我回去了!” 葛秀芸惶急的说道:“东彪,你不要多心,他真的是我表弟……” 黄东彪大步流星走出院子,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车灯亮起,轿车疾驰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葛秀芸走进卧室,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从哪察觉出不对了呢?” 周之煜戏谑的说道:“味道。” 葛秀芸:“啊?” 周之煜:“是屋子里的味道。” 男女欢爱后,在短时间里,都会有一股独特的气味。黄东彪本来就心存怀疑,自然是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葛秀芸一屁股坐在床沿,喃喃着说道:“坏了,坏了……” 周之煜:“你这么怕他?他是什么人?” 葛秀芸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连黄东彪都不认识?哦,也难怪,你来上海的时间不长,唉,这可怎么办好呢……” 周之煜:“青帮的那个黄东彪?” 站在门口的王妈说道:“周先生,你快走吧,你这次可把小姐害惨了!” 周之煜拿起帽子,说道:“秀芸,那我就回去了,你没事吧?” 葛秀芸强笑道:“没事,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他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周之煜冷笑道:“我还真不信他敢把我怎么样!” 目送着周之煜走出院子,王妈摇头叹息着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葛秀芸六神无主的坐在床沿发着呆。 ………… 周之煜开着车离开霞飞路。 虽然王芳雄警告过他,不要再和葛秀芸联系,但是色欲熏心之下,他还是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的住处也在吴淞路,虽然和高非隔着几条小马路,但是回家的时候,都要经过同一条主街道。 路灯的辉映下,周之煜的车驶入吴淞路,前面的一辆速度不快的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从车牌上看,那是高非的车。 在这附近遇见高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车灯一晃中,周之煜看见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人,那显然不是萧宁宁,而是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 周之煜心里一动,高非的车上只有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他乘坐的又不是出租车,他干嘛坐在车后座?按照一般逻辑来说,他应该坐在副驾驶位置才比较合理。 难道是因为坐在前面,容易被人看到,所以他才坐到了后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趣了,这个人会是谁呢? 周之煜在情报方面有着天然的嗅觉,他只要觉得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就会追查下去。 他没有拐上回家的路,而是一打方向盘,跟上了高非的车。他只顾跟着前车,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辆轿车也悄然尾随而来。 前车的确是高非,另一个是肖文虎。 今晚高非和厉先杰、张茂森约胡国华吃了一顿饭,算是给他离开保密局践行。 吃过了饭,已经是九点多钟,众人散了以后,高非独自开车回家。他刚停好车,肖文虎从暗处走出来,拉开车门坐进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高非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肖文虎:“别担心,我都侦察过了,没有尾巴,干净的很。” 即使是这样,高非也不敢大意,他开车载着肖文虎离开吴淞路,向老北门南路方向驶去。 吴淞路这一带住着很多保密局的人,要是被他们看到有人大晚上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诸多不便。 轿车一路疾驰,在距离老北门南路几百米外,高非将车缓缓停靠在一条幽静的马路边。 高非:“你不该到家里去等我,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不是说没有人跟踪监视就万事大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保密局的人从某个院子里走出来!” “不会那么巧吧?” “不会那么巧?我的隔壁,就是机要室主任许怀鸣的家!” 肖文虎歉然的说道:“对不起,高先生。我知道今晚有些鲁莽,但是事情很紧急,我担心过了今晚会耽误事,所以才急着来找你。” “什么事这么急?” “按照你说的办法,我们在51师的四名同志,都被左枫选中!” “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今晚我得到消息,明天上午会进行政审,只有政审合格者,才能进入下一轮的选拔!” “那四个人的档案有问题?” “是啊,在他们的档案里,都有一页情况说明。” “什么情况说明?” “当初为了打入51师,他们假装说自己是从新四军逃出来。按照国军的惯例,从我党部队出来的士兵,都要写了一份详细情况说明,才会被最终接纳。” “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从新四军叛逃出来?” “当时是为了防备敌人核实身份,凡是打入敌军内部的人,一律要使用真实姓名,只有这样才能经得起调查。而且他们曾经确实是新四军,是后来被特科的同志看中,才成了特务人员。” “哦……” “像这种身份的人,在国军部队有很多,当兵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既然参加的是潜伏组织,我担心会因为这页资料过不了关!”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而且高非几乎可以肯定,有这种身份背景的人,一定会被左枫刷下来! 高非:“这份资料在军队还有存档吗?” 肖文虎:“没有。他们都是军衔不高的士兵,不可能像军官一样有存档的待遇。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来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肖文虎:“一定要抓紧啊,明天就开始政审了!” 高非:“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如果他们因为政审不过关被刷下来,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肖文虎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只好下了车,穿过马路向住处走去。 高非调转车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周之煜远远的躲在暗处,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跟踪肖文虎。他十分好奇,想知道这个和高非晚上见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下了车,也穿过马路,不远不近的跟在肖文虎身后。 正在这时候,一辆灰色轿车疾驰而至,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门一开,从车里下来四五个手持棍棒的男子。 还没等周之煜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已经将他围了起来。 肖文虎听到刹车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加快脚步离开是非之地。 周之煜本就不是行动人员,他的拳脚功夫对付一两个人还将就,面对四五个身手不错的男人,只能是疲于招架,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蓬!”一根木棒狠狠抽在他的肩头上,周之煜踉跄着向前抢了几步,刚刚站稳了身子,后背挨了一记重重的飞踹。 ‘扑通’一声,周之煜狼狈不堪的摔了一个嘴啃泥。这几个人一拥而上,搂头盖脸不分轻重的往死里打。 半分钟不到,周之煜就被打的头破血流,满身淤青。他拼着挨了几棒子,伸手解开枪套,把勃朗宁手枪掏出来,厉声吼道:“都别动!把棍棒扔了!” 几个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扔掉手里的木棒,站在原地不服不忿的瞪着周之煜。 周之煜的眼角被打裂开,眼睛乌黑青肿,鼻血长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如果再持续殴打一会,都有可能被这几个人打死。 周之煜从兜里掏出手绢,擦拭着不断流淌的鼻血,说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今天看书的人好少。。。前所未有的少。。。 正文卷 第419章 档案 周之煜举着手枪,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看他们几个的架势,还能是什么人?一定是黄东彪派来的人! 果不其然,为首一个黑胖子冷冷的说道:“小子,连黄先生的女人都敢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周之煜被他们一顿暴打,打出了真火,厉声说道:“你们几个王八蛋,都给我跪下!不然老子一枪一个送你们去见阎王!” 面对着枪口,黑胖子一点都不害怕,说道:“呦,居然还有枪,你是警察?” 周之煜:“你别管我是什么人,照我说的去做!” 黑胖子向周之煜脚下吐了一口痰,轻蔑的说道:“你拿那玩意儿吓唬谁?我告诉你,就连你们毛森局长,也要卖黄先生的面子,何况是你一个小警察!” 周之煜看了一眼手绢上的鲜血,随手丢在地上,说道:“最后一次警告,跪下!” 黑胖子冷笑道:“老子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算是什么东西!怎么,你还敢开枪杀人?兄弟们,来,给这位警官练练胆子!” 说着话,他晃着膀子向周之煜走过去,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围拢上来,他们断定这个‘小警察’绝不敢开枪打伤黄东彪的人! “砰!” 一声枪响过后,黑胖子单膝跪在地上,抱着腿疼的满地打滚,大声的惨叫着。 ——他的膝盖骨被子弹击碎,这种伤即使是医治得当,也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周之煜的手枪指向另外几个人,冷然的说道:“还不跪?” 见他真敢开枪,另外几个人吓得都跪在地上。周之煜捡起一根木棒,对着他们挨个打,在枪口威胁下,这些人不敢有丝毫反抗。十几分钟后,都被打的鼻青脸肿。 周之煜出完了气,靠坐在车头歇息,他知道这一响枪,警察局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 高非开车直接来到了保密局上海站。 他把车停在楼门口,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发现左枫办公室竟然还亮着灯,这是没想到的意外情况。 沉思了一会,他迈步来到情报处处长办公室门口,“笃笃!”敲了几下门,说道:“左处长?左处长?” 他伸手轻轻一推,门锁被反锁了,但是屋内传来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里面。 过了半分钟左右,左枫打开房门,说道:“高处长?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高非:“别提了,洋医生给我太太开的安胎药,我忘在办公室了,明天一早就要服用,没办法,我只好来取。看见你屋里还亮着灯,就顺便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左枫故作惊讶的说道:“没有啊,不知道怎么弄的,可能是门锁不太好用吧?” 高非笑道:“处长办公室门锁不好用,这可耽误不得,明天让总务处赶紧给换一把新锁。” 左枫:“是啊,是啊,早就该换了。” 他嘴里应付着,身体却始终挡在门口,没有让高非进屋的意思。 高非:“我记得今晚是李股长值班,你怎么也没走?” 左枫解释着说道:“哦,我正在审查那些士兵的档案资料,站长再三嘱咐,如果政审不过关,就算是条件再好的也不能要。” 高非:“左处长辛苦,半夜还要工作。对了,给我来一支烟,烟瘾犯了,偏赶上没揣烟。” 左枫:“你等一下,我给你去拿。” 在左枫转身的瞬间,高非匆匆一瞥中,看到了在里面收拾文件的林佳慧。她也看见了高非,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左枫拿着一包烟递给高非,说道:“还有半包,你都拿走吧。” 高非:“我都拿走,你抽什么?” 左枫:“没关系,我车里还有。” 高非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左处长,这是在保密局,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左枫的肩膀,转身回去自己办公室。 左枫原打算审查一整夜,明天就会轻松很多,但是让高非这么一说,他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十几分钟后,左枫和林佳慧一前一后走下楼,开着车离开了上海站大院。 在确定他们走远后,高非拉开抽屉拿出手电,再找出一根硬铁丝,然后迈步来到左枫办公室门口。这个时间里,走廊内一片寂静。 高非将铁丝伸进锁眼中,捅了几下,‘咔哒!’一声,将门锁打开。他闪身走进去,随手关好房门,借着手电光,来到办公桌跟前。 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摞文件袋,封皮都用红笔打着挑,应该是左枫审阅过的档案资料。地上堆放着更多的文件袋,封皮没有任何标记。 按照肖文虎提供的名字,高非蹲在地上,仔细的翻找每一份文件袋,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找全了四名同志的档案资料。 所有文件袋里,只有薄薄的两页纸,记录着关于本人的所有资料。只有那些新四军、八路军的逃兵,或者是从解放区来的人,才会多一页纸,就是所谓的匪区情况说明。 高非翻看了一下其他被打叉的文件袋,发现这种情况确实不少,大概是二十分之一的比例。 他将那四个人的情况说明抽出来,揣进怀里,封好文件袋,再混入其他没有审阅过的文件里面。 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人,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把门锁好,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 进了屋子里,他立刻拿过烟灰缸,将那四页纸点燃扔在里面,看着燃烧升腾的火苗,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高非知道,这四名同志只要通过政审,被挑选进别动队的几率就会非常大。因为他们都是受过特科培训的特务人员,这方面的素质,显然是比那些大头兵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等到绥靖别动队进入苏北后,这四个人可以随时向上级传递敌人的行踪和动向,即使不能百分之百消灭他们,起码也不会让他们在解放区内为所欲为! 正文卷 第420章 马思南路 保密局上海站。 王芳雄倒背着手,打量着周之煜一脸的伤痕,冷冷的说道:“在上海站,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的,你周科长是头一位!” 周之煜低下头,说道:“对不起,站长!” 王芳雄:“你来到上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别的事情没见什么成绩,女人倒是换了好几个。周科长,你如果把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周之煜:“请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再有类似事情,您拿枪毙了我都行!” 王芳雄叹息道:“你好自为之吧,再这么下去,你会在女人身上吃大亏!” 周之煜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您说的对……不过,黄东彪也太无法无天,公然派人袭击保密局人员,如果不严办……” 王芳雄打断他的话,说道:“黄东彪来电话解释过了,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托我向你转达歉意,并且愿意赔偿一笔医药费。” 周之煜愕然的说道:“这就完了?” 王芳雄:“你还要怎么样?你睡了人家的女人,本身就有错在先,而且黄东彪最得力的手下老虎,也被你打成残废,这件事算是扯平了吧。” 王芳雄的态度等于是从中斡旋,给双方的这场冲突和解。 见周之煜依然有些愤愤不平,王芳雄说道:“在上海帮会中,黄东彪的势力仅次于杜先生,要是真把他惹急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周之煜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听您的。” 王芳雄:“去医务室看看伤吧。” “是。”周之煜转身向外走。 王芳雄叫住他,说道:“还有,我已经让总务处给找了新家,下午没什么事,就让他们派人给你搬家。” 周之煜回身鞠了一躬,开门走了出去。对于搬家的原因,他心里非常清楚,昨晚又是打架又是开枪,做为身份保密的特工人员,那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居住。 王芳雄看着周之煜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刚刚走进屋子的陈秘书伸手拿起电话:“喂?……是是是,您稍等,您稍等。” 王芳雄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道:“谁来的电话?” 陈秘书捂住话筒,低声说道:“是毛局长。” 王芳雄赶忙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啪嚓!”一声,茶碗被碰掉在地上摔成两瓣。 他拿起电话:“喂,毛局长,我是王芳雄,您有什么指示?” “上海有一个叫马思南路107号的地方吗?” “马思南路107号?我经常路过那,有点印象……好像是一栋四层的小楼。” “对!知道租那栋房子的是什么人吗?” “这个不太清楚。”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看来上海站的情报工作还需要加强啊!” 王芳雄心里知道,以毛局长的脾气秉性,能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在严厉的训斥自己。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说道:“毛局长,是我的失职……难道租房的人是共党?” “没错!” “我这就安排人前去抓捕!” “不用抓了,现在这件事已经公开化。” “公开化?” “共党在南京设立了办事处,转而又提出在上海也设立一个,还要求国府提供办公地点,这边刚说没有合适的房屋,共党立刻通知我们,他们已经租好了房子!” “毛局长,既然和谈已经名存实亡,咱们何必还要处处迁就共党?他们的意图就是想在上海兴风作浪,继续蛊惑民众!” “是啊,明知道是这么回事,表面还要装作一团和气,毕竟在名义上,双方的和谈还在继续。” “毛局长,那我们的任务是?……” “对马思南路107号,要实施24小时监视、监听、跟踪!每一个进出那栋楼的人,都要进行调查!” “是!” “对了,还有一点,这栋楼不允许他们挂中共驻沪办事处的牌子。” “……如果共党借着这个地方搞间谍活动,我们该怎么处理?” “外界整天都在说国府没有和谈的诚意,如果抓到共党搞间谍活动的证据,我给你记大功一件!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 临下班的时候,站长室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笃。” 陈秘书走过去打开门。 高非站在门外,说道:“陈秘书,站长在吗?” 陈秘书:“在。” 王芳雄刚刚小睡了一会,听见门口说话的声音,说道:“是高非吗?进来吧,我正有事要找你。” 高非迈步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什么事?” 王芳雄:“本来是想等明天开会的时候统一部署,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跟你说一下。” 高非:“您说。” 王芳雄把马思南路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从明天开始,对马思南路107号实施监听、监视、跟踪,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尽量掌握他们的全部动向!” 高非沉吟着,说道:“马思南路107号……我知道那个地方,就在广慈医院北侧,我经常在那路过,想不到是被共党租去了。” 王芳雄叹道:“这么大的事,咱们竟然一无所知!毛局长对上海站的情报工作非常不满意,我正在考虑重新调整站里的人员配置。” 高非:“其实左处长对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共党租了那栋楼,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情报处没得到消息也很正常。” 王芳雄摇摇头,说道:“不只是这一件事……算了,以后慢慢再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高非看了一眼在旁边整理文件的陈秘书。 王芳雄:“陈秘书,已经下班了,你先回去吧。” 陈秘书答应着退了出去,随手关好房门。 高非:“站长,咱们的公司已经挂牌营业了!” 王芳雄一时没反应过来,愕然道:“咱们的公司?” “就是和周云龙合股的贸易公司。” “哦,对对对,我都忘记了还有这码事……地点在什么地方?” “在上海北站广场附近,有机会我带您去看看。” “看就不必了,怎么选到那么远的地方?” “北站是货运列车的始发站,将来接货发货,咱们能省下一笔运输成本。” 王芳雄笑道:“高非,我看你要是不做特工,做生意也能是一把好手!这种事我就想不到。” 高非:“您说笑了。” “公司叫什么名字?” “顺天。” “嗯,顺天好,顺天意而行,才会生意兴隆!” 两人相视而笑。 几天后,葛秀芸被逐出那幢二层小楼,住进一处普通公寓,这是黄东彪对她的惩戒。若不是她哭哭啼啼的哀求,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事,周之煜都略有耳闻,但是他并不关心。女人对他来说,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已。 正文卷 第421章 下马威 马思南路107号是一栋独体的三层花园洋房,红瓦铺成的屋顶,外墙爬满绿色的藤萝花,将整栋房子都罩在绿荫中。 对这栋房子的监视跟踪,主要由行动处来负责。 高非亲自去巡视了一趟,他开着车从门口缓缓经过,两个青年正拿着铁锤往门上钉一块铜牌,铜牌上写着‘周公馆’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排英文。 高非把车停在路边,向窗外招了招手,过了一会,韩三拉开车门坐进来。 韩三:“处长。” 高非扔给他一支香烟,自己也点燃一支,说道:“今天有什么情况?” “上午来了两辆大车,运来一些桌椅和书柜,另外还有很多单人床。” “两辆大车?多少张单人床?” “最少有二十张。”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不少啊……” “处长,我有一个问题。” “说。” “这些共党为什么抓不得?” “他们是中共的谈判代表,不同于那些地下党,所以不能抓!” 韩三挠了挠头,说道:“就像茶馆里说书人讲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这意思吧?” 高非笑道:“比喻的很恰当!继续监视,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是!”韩三下了车。 高非驾驶轿车离开马思南路,在行驶到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挂着58103牌照的黑色轿车,从后面加速超过了他的车。 高非记得很清楚,这是冯一凡的车! 他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黑色轿车三绕两绕,最后停在一家茶馆门前,冯一凡下了车,回头看了一眼,迈步走进茶馆。 高非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他在来的一路上,能够确定身后没有尾巴,除非和熟人发生偶遇的事情。 冯一凡坐在靠里面的座位,要了一壶茶水,几碟干果点心。高非径直走过去,来开椅子坐下。 冯一凡给高非倒了一碗茶,说道:“知道周公馆是做什么的吗?” 高非拿起一块点心吃着,说道:“王芳雄说,那本来是中共驻沪办事处。” 冯一凡点点头,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下个月初,周先生要来上海!” “周先生?你说的是……哪个周先生?” 冯一凡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高非惊喜的说道:“我早上从广播里听说,周先生还在南京进行谈判,这么快就要来上海?” “这次周先生来,主要是听一听上海各界的声音,以及他们对时局的看法。” “难怪门上会写上‘周公馆’三个字!……” “敌人不让挂正式的牌子,只能以这种私人官邸的名称出现。” “我听说运来了不少单人床,这次是不是会有很多人过来?” “嗯,主要都是一些文职方面的工作人员。” “需要我做什么?” “昨晚接到上级命令,周先生在沪期间,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周先生的安全!” “周先生的身边没有警卫人员?” “有。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在上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要做好一切应对措施!” “据我所知,保密局并没与下达暗杀令,对周公馆主要是以监视为主。” 冯一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万变,做好应变的准备,总好过临时抱佛脚。我正要问你,保密局对周公馆的监视到什么程度了?” 高非:“周公馆的两部电话,都已经被监听,在电话里说一般的事情还行,重要的事就不要说了。” “好,我会通知他们。还有呢?” “还有就是,每一个进出周公馆的人,都会受到跟踪和调查。所以咱们在上海的地下党,千万不能出现在那里,敌人不敢动谈判代表,但是对间谍特工一定会抓!” “好,我知道了。今天就这样,有什么新情况,及时跟肖文虎联系。” 高非站起身走出茶馆,身后是冯一凡招呼伙计结账的声音。 ………… 回到家里,刚打开院门,黑妞早已经等在门里,见主人进来,欢快的亦步亦趋跟在高非脚下。 院子一侧撑起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萧宁宁懒洋洋的坐下伞下,嘴里嗑着瓜子,旁边的桌上放着各种水果和汽水。 “你的车还没到家门口,黑妞就知道你回来了,撒着欢在院子里跑,像小孩子一样。”萧宁宁站起身,她现在的体型,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凸起的肚子。 “狗的听觉特别灵,可能是听见汽车的声音。”高非蹲下身,逗弄着黑妞。 萧宁宁:“才不是呢,别的汽车路过门口,黑妞一动都不动,它能听出你这辆车的声音。” 高非:“都说这种狗是最聪明的品种,看来还真是不假。”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我养的狗,当然是最聪明!” 高非看了看遮阳伞,说道:“天气好的时候,你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很有好处。” 萧宁宁:“是呀,妈妈也这么说,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点意思都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庞青桐和上官湘儿最近没来找你?” “不知道怎么回事,湘儿好久没来了,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给青桐打电话,她说心情不好,怕来了影响我情绪。” “你要是实在觉得孤单,就回妈妈家住一段时间,有人照顾你,我还能放心些。” “妈妈经常来……我不想回去住,我走了,你怎么办?……” “铃铃铃铃!”屋子里电话响起。 高非走进客厅,拿起电话:“喂,哪位?” “我是王芳雄。” “哦,是站长啊,您有什么吩咐?” “马思南路107号,今天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下午共党的人在门上钉了一块铜牌,上面写着‘周公馆’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他们的长官姓周?” “刚刚总部传来确实消息,来上海的是他们的二号人物!” “您说的是那位周将军?……” “没错,就是他!” “他的影响力可是足够大。” “就因为他的影响力足够大,毛局长的意思是,想办法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 莫名其妙的避讳太多! 正文卷 第422章 苏北难民请愿团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 马思南路开始有人群聚集,两个穿着短褂子的男子,手举一条三米多长的横幅,上面写着七个大字:苏北难民请愿团。 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手掌,大声说道:“各位先生太太小姐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增久,是地地道道的苏北人,家里有十几亩良田,虽说不算太富裕,可是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自从共产党来了之后,他们唆使一些整日游手好闲的村痞无赖,强占了我的田地,抢光了家里的钱财,把我赶出了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乡,如今落得身无分文流落在这异乡异地。大家评评理,凭什么祖辈传下来的土地,要拱手送给别人?他们这么做,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分别?” 人群里立刻有人鼓噪着:“太不讲理了!” “我们要回家!” “共产党滚出苏北!” “对,让他们滚出去!” “听说周公馆是共产党的办事处,大伙找他们说理去!” “走!说理去!”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差不多有上千人,都跟着浩浩荡荡来到周公馆门前。 周公馆内。 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一名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者说道:“小张,再给警察局打一次电话!跟他们说,如果还不出警,我会把电话打到南京去!” “是!”小张拿起电话第二次拨通警察局的电话。 “铃铃铃铃铃!”另一部电话响起。 老者拿起电话:“喂,这里是周公馆,请问你找谁?” 电话里是冯一凡的声音:“我是菠萝街的水果批发商人,昨天你们在我这订购的水果,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送货上门。” 老者:“今天不行,外面乱的很,改天吧。” 冯一凡:“那好。哦,对了,先生,我店里新进来一批香瓜,又脆又甜,要不要买一些?” 老者:“那就先买十斤,这段时间要招待很多客人,如果好吃的话,还会再买。” 冯一凡重复着说道:“您放心,我的香瓜保证又脆又甜!” 老者放下电话,沉思了一会,迈步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人群。 一个商贩打扮的青年,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是满满一筐香瓜,在人群里来回的吆喝着:“卖香瓜,又脆又甜的香瓜。先生,喊的口渴了吧?买一个香瓜尝尝吧?” “不买,走开,走开!”正在高呼口号的人,不耐烦的推开他。 商贩:“不买就不买,凶什么嘛……卖香瓜,又脆又甜的香瓜!” 老者回头吩咐道:“注意那个卖香瓜的人!” 门口警卫进来报告:“董先生,警察局的人来了。” 老者:“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一名大腹便便的警察走进会客厅,说道:“鄙人是黄埔警察局副局长,我姓卫。” 董先生:“卫局长,这里是周将军的私人官邸,你们为什么还不驱散这些捣乱分子?” 卫局长面露为难之色,说道:“不瞒您说,今天的事情特别多,警力都派出去了,我只带来十几个警察,可是外面有上千人,无能为力呀……” 董先生冷笑道:“你们镇压学生的时候,连军队都动用,现在说缺少警力?” 卫局长:“情况不一样嘛,那时候有大批暴徒混入学生中间,打砸破坏沿街商铺,恶意制造事端,政府不得已,才出动军队平定局势。今天外面的人是和平集会,都在说言论自由,我们也不好太过于干涉!” “嘭!” 话音未落,一个鸡蛋砸在玻璃上,黏糊糊的一大片。 董先生:“这是和平示威?” 卫局长尴尬的说道:“人一多了,难免良莠不齐,我这就出去维持秩序!不过,他们都是被贵党从苏北赶出来的难民,心情是可以理解,你们最好出面说明一下情况,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走。” 卫局长微微额首致意,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周公馆,他来到人群面前,喝道:“我警告你们,这里是周将军官邸,你们和平请愿可以,有任何暴力行为,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走到一名戴着礼帽的男人跟前,低声说道:“管好你们的人,不能任意胡来,事态一旦扩大,共党就有借口要求军队来驱散示威者!” 男人转身走进人群,不一会就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拽出来,喝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大人呢?” 孩子手里还握着一个鸡蛋,吓得哇哇大叫:“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徐增久振臂高呼:“共产党滚出苏北!” “还我们的家园!” “打倒……” 口号声响彻一片。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很快就堵住主街道。 周公馆内,董先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临近中午,再有一个多小时,周将军就会抵达上海。到时候一定会有大批记者跟随采访报道,如果迎接他的是这种场面,立刻就会成为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卖香瓜,又脆又甜的香瓜……”商贩挎着篮子继续兜售他的香瓜。 一个穿着短褂子的汉子走过来,说道:“我买一个香瓜。” 商贩从筐里挑出一个裂纹的香瓜递过去,使了一个眼色,嘴里说道:“我的香瓜又脆又甜,两百块一个,谢谢!” 短褂汉子拿着香瓜,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用力掷了出去,大声喊道:“让你们尝尝又脆又甜的香瓜!” 香瓜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嘭!”一声落三楼阳台上。 警察喝道:“谁扔的什么东西?” 短褂汉子扔完了香瓜,立刻挤进人群里,趁着混乱消失不见。 这些所谓的难民差不多都是这种短褂子打扮,十几个警察很难在上千人中把他找出来,而且都以为他是‘自己人’,也没人认真查。 卫局长气得叫道:“把商贩都赶出去!这不是添乱吗!” 一些卖汽水卖香烟的包括卖香瓜的商贩,都被警察驱赶出去。 周公馆三楼阳台上,摔碎的香瓜里露出一块油纸包,警卫人员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一张字条。 几分钟后,周公馆大门打开,董先生迈步走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徐增久喊道:“共产党出来了,让他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董先生微笑道:“你要什么解释?” 徐增久愤愤的说道:“一群泥腿子声称自己是什么农会的人,说我是地主,剥削了他们,青天白日的就闯进家里,抢占我的田地。天地良心啊,我是雇主,他们佃户长工,你不想干,可以不干嘛,说什么剥削压迫?哪个强迫你干了?” 旁边一个男子煽风点火的说道:“按照他们说的,上海这些开店的老板们,统统都是在剥削人!我请问,哪家店不雇佣伙计工人?啊?” 人群里一名穿着长衫的男人说道:“这位先生,我听说一辈佃户长工,子子孙孙都是佃户长工,这和美国当年的黑奴制度很相似,确实是不太合理……” 徐增久:“他们替我干活儿,我支付工钱,这怎么能奴隶相提并论?” 长衫男人说道:“可是据我所知,他们赚的工钱,勉强能吃饱肚子,这不是剥削是什么?” 卫局长咳嗽了几声,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长衫男人:“我是一名老师。” 徐增久:“什么老师,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来捣乱的!” 卫局长:“老师就应该恪守本分教书育人,到这来捣什么乱?来人,把他赶出去!” 董先生说道:“卫局长,既然是和平集会,就应该允许有不同的意见吧?这位老师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就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被驱赶出去?” 徐增久:“那就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产,被你们指使一群泥腿子,瓜分的一干二净!这就是所谓的共产?” 正文卷 第42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先生环视着鼓噪的人群,大声说道:“首先,我要声明一点。苏北人民反抗地主老财剥削,并非有人唆使,完全是自发的行为!为什么这么说呢?他们从腐朽的满清政府统治下,历经磨难一步一步苦捱到今天,发现自己依然被压迫被奴役,觉醒的种子早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所以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是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 人群沉寂了片刻,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响起,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掌声。 徐增久气急败坏的说道:“不管你怎么狡辩,我被你们赶出自己的家园,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董先生:“先生贵姓?” 徐增久:“徐增久!” 董先生:“你是从苏北来的难民?” 卫局长:“董先生,他的口音一听就是苏北人,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吧?” 董先生点点头,说道:“他是苏北人不假,但是他并不是什么难民!” 卫局长假装惊讶的道:“不是难民?这怎么可能嘛。” 董先生:“我们的同志偏巧有人认识他,这位徐增久先生原名徐兴淳,是保密局上海站档案股股长!” 徐增久——也就是徐兴淳,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 说着,他转身向人群里挤去。 董先生沉声说道:“上海的父老乡亲们,大家都知道,现在正处在国共和谈的关键时期,到底是谁在故意挑起事端,肆意给和谈制造障碍,妄图抹黑我们共产党人!我相信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卫局长轻咳了一声,说道:“董先生,或许真如他所说,你们的人认错了呢?” 董先生:“如果卫局长不嫌麻烦的话,你可以把所有举着横幅标语的人带回去查明身份,以我的判断,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是由保密局的特务假扮而成!” 卫局长:“不可能吧?我这就回去和保密局沟通一下,估计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董先生微笑道:“受累了!” 假扮难民的保密局人员都撤了,围观的老百姓自然也就渐渐散去,半个小时之后,周公馆门前恢复了平静。 ………… 下午。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内,左枫、厉先杰、周之煜,再加上一个垂头丧气的徐兴淳。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会这么巧,共党的谈判代表里面,居然有人认识你?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徐兴淳:“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徐兴淳微鞠一躬,转身走出站长室。 王芳雄:“这件事情,你们几位怎么看?” 左枫略一思索,说道:“站长,情报处事先已经调查过了,周公馆没有徐股长的熟人。他们故意这么说,是不是在放烟雾弹,想转移我们的视线?” 王芳雄沉吟着,说道:“电话监听有异常吗?” 厉先杰:“上午有人给周公馆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菠萝街的水果批发商。号码已经查过,确实是菠萝街附近的一部公用电话,所以事情的真伪很难判断。” 王芳雄:“最近我一直在怀疑,站里确实藏着一个共党内奸,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我们今后一刻也不得安宁!” 周之煜忽然说道:“今天怎么没看见高处长?” 厉先杰:“他陪着太太去医院检查身体,说是下午就能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周之煜:“没什么事,随便问问。” 王芳雄:“查内奸的事,就由你们情报处负责,限期一个月,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左枫:“唉,本想给人家来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之煜:“站长,我个人觉得,这件事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知情者太多,连警察局都知道咱们的计划,泄密也就不奇怪。”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说道:“听你的口气,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周之煜:“是不是好办法,还要看最终的结果。我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您说毛局长最希望看到的事,就是能抓到周公馆搞间谍活动的证据。” 左枫摇摇头,说道:“谈何容易,他们是谈判代表,肯定会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周之煜笑道:“处长,事在人为,我觉得只要我们布置得当,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你真的有办法?”王芳雄知道,周之煜虽然在女人方面不太检点,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毋容置疑。 周之煜:“周公馆24小时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所以我断定,上海地下党不敢去轻易接头。” 左枫:“就因为地下党不敢去接头,我们才没有机会抓到他们搞间谍活动的证据!” 周之煜:“我认为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 左枫:“哦?你说说看。” 周之煜:“假如有一个‘地下党’主动去和周公馆接触,并且携带一些国军机密文件,我们就可以计算好时间,突然进行抓捕,到时候人赃俱获,他们还有什么可说呢?” 厉先杰思索了一会,说道:“想法是不错,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周公馆和上海地下党一定有特别的联系渠道,你这个办法早晚会被识破。” 周之煜微笑道:“我只是想打一个时间差,在没有重要情报的情况下,地下党不可能频繁和周公馆联系,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个间歇,在短时间内,把这件事办成!” 王芳雄来了兴趣,说道:“即使按照你说的办,最后抓到了周公馆搞间谍活动的证据,但是涉及这么大的案子,共党一定会要求公开审讯,那个假地下党是保密局的人,到时候被查出身份来,周公馆就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是栽赃陷害!” 周之煜:“假共党可以不用保密局的人,不用任何公务人员!周公馆还怎么说是栽赃陷害?” 王芳雄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趟,回身问左枫和厉先杰,说道:“你们觉得呢?” 厉先杰:“我觉得周科长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即使不成功,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左枫点点头,说道:“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是确实可行!” 王芳雄:“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有一些瑕疵,慢慢想办法完善!” 周之煜:“站长,我有一个请求。” 王芳雄:“说。” 周之煜:“为了避免发生泄密,这件事要控制消息范围!如果可能的话,只限于我们四个人知道就好了!” 王芳雄:“完全可以。这件事具体就由你去办,有什么人手方面的需要,左处长会全力配合你。” 周之煜缓缓的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能演好这场戏的人!” 左枫想了一下,说道:“演戏?还真有一个人比较适合……” 正文卷 第424章 火腿巷 火腿巷最早只是一条无名巷,后来一些浙江人在这里买房租房,腌制火腿售卖。每逢春秋冬三季,家家户户在房梁下悬挂火腿,故此得名。 随着火腿巷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饭店和零售商贩都慕名来这里进货,久而久之,在这条弯弯转转的巷子里,形成了一个种类齐全的肉类批发市场。 周公馆明天要招待几位上海文化界的名人,所以特意派人来购买一些火腿,另外也能顺道采购其他食品。负责采买的是伙夫老余,另外还有一名年青人。 老余五十多岁,以前是新四军某团伙夫班班长。跟他一起来的年青人员姓胡,是从特务营选拔出来的高手,无论是徒手搏斗还是枪法,都属一流。 老余拎着两个火腿,不时提起来在鼻子前闻一闻,满意的说道:“这绝对是正宗的金华火腿!小胡,把后备箱打开。” 小胡掏出钥匙打开后备箱,里面塞满了采买来的其他东西。 老余摇摇头,说道:“小胡,我就是一个厨子,买菜还要小轿车接送,这实在是不成话啊。” 小胡笑道:“余师傅,没什么不成话的,周先生知道你最近腰腿疼,蹬板车来买菜路又太远,特意嘱咐我开车接送。” 老余叹息道:“周先生每天忙着大事,我这点小毛病也惦记……”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朝这边跑过来。 “站住!”在他身后有人大声呼喝。 火腿巷弯弯曲曲很多的拐弯,这个人转眼间就跑到近前,他看了看四周,对老余和小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矮身钻到轿车下面。 追他的人也很快赶到,是两个穿着黑色绸布衫的大汉,他们扶着膝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死共党……比兔子跑的还快……嗳,你们俩看没看见有一个人跑过来?” 老余随手一指,说道:“好像是往北跑了。” 这两人立刻按照老余说的方向追了下去。 过了一会,男子从车底下钻出来,连声说道:“谢谢你们。” 老余问道:“你是共产党?” 男子点点头,说道:“我被保密局的特务追捕,如果你们真心愿意帮助共产党,能不能稍我一段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老余刚要说什么,小胡轻轻摇了摇头。他是警卫人员,受过这方面的专门培训,在无法判断对方身份之前,不能和他有太多的接触。 男子见被拒绝,只好对他们一抱拳,转身继续向前跑去。 小胡拉开车门坐进去。 老余望着那个人步履蹒跚的跑远,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车,说道:“小胡,那两个特务都说他是咱们的同志,你怎么不同意载他一段路?” 小胡淡淡的说道:“余师傅,上级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周先生的安全,其他的事,不需要我插手。” 老余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可是……唉,算了,咱们回去吧。” 轿车缓缓驶出火腿巷,拐进一条小马路,那个男子在前面疾步走着。忽然从角落里窜出一名特务,举枪喝道:“别动!” 那名特务似乎绊了一下,身体前倾,踉跄着险些摔倒。男子趁机猛扑上去,劈手夺下对方的手枪,近距离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 特务仰面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来,瞬时间染透了衣衫。男子一击得手,拎着手枪撒腿就跑,四周的行人吓得纷纷躲避。 枪声很快就能把特务警察吸引过来,以他现在的体力,跑不出这条街,就会束手就擒。 小胡不再犹豫,加大油门追了上去,在距离那个人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放缓了车速。老余心领神会,打开一侧的车门,喊道:“快上来!” 那名男子连滚带爬的钻进车里,轿车一溜烟驶入主街道。 轿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小胡从后视镜看了看,并没发现敌人追上来的迹象,他这才放下心来。不给周公馆惹麻烦,是起码的先决条件,刚刚他也是觉得没有任何风险,才决定救这个人。 “又是你们救了我,谢谢,谢谢!”男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胡疑惑的说道:“我看你和特务搏斗的时候,三拳两脚就把他放到了,刚才上车怎么差点没上来?” 男子:“被特务追了半个多小时,没劲儿了。” 小胡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已经安全了,在前面岔路口下车。” 男子:“……能不能劳烦你们把我送到周公馆?” 小胡:“你去周公馆干什么?” 男子:“对不起,我……不能说。” 老余忍不住说道:“我们就是周公馆的人。” 男子面露惊喜,说道:“你们是周公馆的人?那太好了,我是上海地下党的情报员,有重要情报要交给组织!” 老余:“我只是一个厨子,这种事你跟小胡说。” 小胡减慢车速,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我叫李杰。” 小胡:“李杰同志,你有任何情报,通过你的上级转达就好了,干嘛一定要去周公馆?” 李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和上级在火腿巷接头,想不到被保密局的特务盯上,他为了掩护我,已幸牺牲了……” 小胡:“那你也不能去周公馆。” 李杰:“为什么?” 小胡:“周公馆附近都有保密局的特务监视,你一出现他们就会动手抓你。” 李杰焦急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唉,这几份情报真的很重要!” 小胡:“是哪一类的情报?” 李杰:“你是周公馆的什么人?” 小胡:“我是周先生的警卫人员。” 李杰摇摇头,说道:“对不起,因为情报太过于重要,我必须亲手交给周先生才行!” 小胡把车停在路边,说道:“我帮不了你,请你下车吧。” 李杰激动的说道:“小同志,你这是要耽误大事!” 老余劝道:“李同志,你冷静冷静,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李杰瞪着他们两个,仿佛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这样吧,请你们回去转告周先生,我手里的两份文件,一份是关于戴之奇师进攻苏北解放区的作战计划!另一份是东北地区国军最新的兵力部署!” 小胡暗暗吃惊,他是当过兵的人,知道这两份情报的重要性。 第一份就不用说了,戴之奇的69师驻扎宿迁,早就对解放区虎视眈眈。第二份就更加重要,如果知道敌人的兵力部署,对整个战局都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小胡:“你住在什么地方?” 李杰:“四马路青年旅馆9号房,请转告首长,情况非常紧急,务必尽快联系我!” 说完这句话,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匆匆向另一条街走去。 正文卷 第425章 栽赃 保密局情报处二科。 那名在火腿巷受了枪伤的特务——郑勇,此刻就站在周之煜面前,他的衬衣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其实都是鸡血,李杰射出的子弹也只是空弹壳。 郑勇:“科长,事情办完了。” 周之煜:“嗯,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记住,这两天哪都不要去,就待在站里。” “是。”郑勇退了出去。 周之煜不让他出门,是担心万一遇到老余和小胡,一看郑勇活蹦乱跳的根本没受伤,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就都漏了陷。 房门一响,左枫和厉先杰一前一后,推门走进来。 周之煜连忙站起身,说道:“左处长,厉副处长,快请坐。” 左枫坐在沙发上,说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周之煜:“基本算是成功了一多半,您推荐的人选果然很会演戏!” 左枫笑道:“那家伙本来就是一个戏子!” 厉先杰:“虽然他把话递过去了,但是周公馆的人会不会上钩,还是一个未知数。” 左枫沉吟着,说道:“是啊,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如果他们稍微犹豫两天,与地下党取得联系,这个局就会被彻底揭穿。” 周之煜冷笑道:“面对两份如此重要的军事情报,我不相信他们会不动心!” “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骤然响起。 周之煜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我是周之煜……好,非常好!……可以,就按他们说的做。你放心,我们这么多支枪,绝不会有人伤到你!事成之后,立刻付给你另一半赏金,要是你愿意到保密局谋一个差事,我跟站长说一声,也不是不可能……好,就这样。” 他放下电话,目视着左枫和厉先杰,微笑着说道:“成了!” 左枫站起身,惊喜的说道:“成了?” 周之煜:“半个小时前,周公馆的人跟他取得了联系,约定今晚七点钟,在四马路的街心公园接头!” 左枫一拳击在桌子上,说道:“太好了!……周公馆派什么人去接头?” 周之煜:“是周的秘书。” 左枫高兴的点点头,说道:“很好!在他拿到文件之后,我们立刻动手,到时候人赃俱获,我看他们还怎么辩解!” 厉先杰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是四点钟,我们还有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左枫:“立刻通知高处长,让他派出两个组的人,配合我们设伏抓人!” 周之煜犹豫了一下,说道:“处长,为了防止泄密,最好先不要告诉行动处是执行什么任务。” 左枫笑道:“不用你嘱咐,我也会这么做。”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厉先杰,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是不相信高处长,只是行动处人多嘴杂,站里藏有共党内奸,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进来。” 林佳慧推门走进来,说道:“高处长,左处长让我通知您,晚上有行动任务,需要两个组的人,请您提前做好安排。” 高非:“是什么任务?” 林佳慧:“左处长没说。” 高非:“哦,好,我知道了。” 林佳慧转身退了出去。 高非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老张,让你的人都别走,晚上有任务。另外,你通知一下韩三,十组的人也都留下。” 挂断电话,他又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宁宁,我晚上有工作,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你自己吃饭吧。” “要多晚?”萧宁宁懒懒的答应着,似乎是在睡梦中。 “我也不知道,大概十点钟左右吧,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我都休息一天了,刚刚才睡醒……” “那你就看看书,等我晚上给你买宵夜回去。” “我要吃丁兴义家的枫泾丁蹄!” “好,他家要是没打烊,我就买给你。” “嗯……” 高非放下电话,久久的沉思着,动用两个组的人,另外还有情报处的人参与,这么大的阵仗,会是什么行动? 最让他不安的是,自己是行动处处长,居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按照以往的惯例推测,如果是去驻军抓贪,绝不会在晚上行动,搞得这么神秘,十有八九是和共产党有关! 高非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这个抽屉里是一些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候,需要携带的东西。一瓶剧毒氰化钾、一个手枪消音器、还有一把备用的匕首。 因为他的飞刀出神入化,所以常年都随身携带一把匕首,这是早在88师特务连时期,就形成的一种习惯。 今天高非的感觉不太好,他拿出一把匕首藏在裤脚内,现在他的身上带着两把匕首。 “铃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陈秘书的声音:“高处长,站长让你立刻到会议室来。” “好。”高非把手枪佩戴好,出门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王芳雄、左枫、厉先杰和周之煜。 王芳雄示意高非坐下,说道:“左处长,你说一下今晚的行动安排。” 左枫站起身,说道:“今晚的这次行动,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对消息进行了封闭,希望高处长不要见怪。” 高非笑道:“你左处长指哪,我就打哪,知不知道内情倒也无所谓。” 左枫笑了笑,随即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来说一下这次行动的具体任务。我们接到线报,今晚七点***党间谍人员会在四马路接头。高处长,行动处的人要守住街心花园四角,只要共党完成了接头,立刻将其逮捕!” 高非:“共党接头的人有多少?” 左枫:“应该是两个。” 高非:“两组人对付两个人,左处长,你也太看得起共产党了!” 左枫:“这两个人很重要,为了防止再出现被他们逃脱的事件,我不得不加着十二分小心。” 王芳雄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五点钟整,他站起身说道:“按照周科长的预先设计安排,统一行动的时间到了,我在站里静候各位佳音,出发吧!” 高非这才明白,原来整件事是由周之煜在暗中操控,这让他不由得对这个人多了几分警惕。 因为葛秀芸的事情,周之煜被黄东彪的人暴打一通,这件桃色新闻,在上海站几乎是人尽皆知。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高非对他的重视程度,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想不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办了这么一件案子。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高非没有时间去和肖文虎或者冯一凡取得联系,更不知道前去接头的人到底是谁! 正文卷 第426章 嫁祸(一) 统一行动,即使想冒险通风报信,这么多双眼睛互相盯着,根本就没有机会。 楼门前,一溜停着六七辆轿车,行动处的两组人,加上情报处几名骨干分子,纷纷上了车。姜玉坤走到台阶处,停了一下,蹲下身把缚在裤腿内的刀鞘整理一下。 他耽搁了这十几秒钟,每辆车里都基本坐满,姜玉坤想找一辆人少一点的车,高非摇下车窗,说道:“都坐满了,坐我的车吧。” 高非经常去一科,跟姜玉坤很熟悉,他也没有客气,拉开车门坐进来。 第一辆车缓缓开出大门,然后一辆接着一辆,向四马路方向驶去。 “小姜,你在哪学的飞刀?”高非开着车,随口问道。 “算是家传吧,我爹年青的时候跑江湖,打把势卖艺为生,他最拿手的就是飞刀绝技,” “哦,难怪你的飞刀这么厉害,练了多少年?” “十几岁就开始练,读书的时候中断了两年,后来在石门特训班的时候,教官说这是特殊才能,让我好好练。” “在哪读的书?” “湖南国立商学院……” 轿车驶入四马路,停靠在路边。厉先杰走过来,敲了一下车窗,然后向街心公园走去。姜玉坤连忙下了车,跟在后面。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六半钟,距离行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先生,擦鞋吗?” “先生,只要十块钱,保证又快又好。”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挎着木制工具箱,手里拎着一只折叠木凳,四处兜售着生意。 周之煜招招手,喊道:“嗳,擦鞋的,过来!” 少年立刻走过去,手脚麻利的把折叠木凳摆放好,请周之煜坐下,然后打开工具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鞋油。 “先生,您要是用国产鞋油,只要十块钱,美国鞋油,三十块……” 周之煜望着街心公园门口,说道:“随便。”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向四处看了看,然后迈步走进一家挂着红色灯笼的烟花间。 这个人姓王,是周公馆的秘书,平时负责整理往来文件,相比较那些普通工作人员来说,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周公馆所有人的照片以及背景资料,保密局都有,所以不只是高非,左枫、厉先杰、周之煜都知道他是谁。 看见王秘书竟然进去那种地方,高非开始有些吃惊,随即就明白了,王秘书从周公馆出来,知道自己会被跟踪,他忽然进入烟花间,一定是为了摆脱身后的特务。 如果是正常公事,他不必刻意甩掉跟踪自己的特务,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今天这种反常行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高非立刻联想到街心公园的事,难道来接头的人是他?如果自己猜的不错,那么跟王秘书接头的人又会是谁? 那辆黑色轿车并没有离开,依旧停在路边,车里坐着的是小胡和另外两名警卫。 今天的计划事先已经安排好,这家烟花间有后门,只要多给一些钱,就可以借路通过。至于为什么有人要花钱借路,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也懒得理会,对她们这种人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 高非下了车,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他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很快就在另一条巷子口,看到王秘书迈步走出来。 高非是心里异常焦急,对这种事他比谁都清楚,王秘书无论是跟任何人接头,只要涉及传递军事情报,保密局就有权逮捕他! 高非的身份是绝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即使冒险去提醒王秘书,他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 况且在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王秘书身上,任何人接近他都会成为重点嫌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高非的视线里,是那个戏子秦少宏!他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公事包,低着头向街心公园方向走去。 他手上的公事包让高非觉得很奇怪,这种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很正常,出现在秦少宏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因为和他的身份职业极其不相匹配。 “好了,别擦了!”周之煜掏出一百块扔给擦鞋的少年。 “先生,还没找你钱……” “不要了!” 周之煜站起身迎了上去,他和秦少宏擦肩而过,不露痕迹的微微点头。这是在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按计划进行。 看到这一幕,高非全明白了。哪有什么共党接头,这根本就是周之煜设下的圈套!目的自然是为了要抓到周公馆搞间谍活动的证据! 秦少宏拎着的那个公事包里面,估计应该就是用来栽赃的伪造文件! 王秘书早先一步去了公园,如果秦少宏和他接上头,把手里的公事包交给他,埋伏在四周的特务就会立刻将二人逮捕。 为了防止在审讯时候,秦少宏会迫于压力说出真相,他今天一定会被灭口!可以说,只要他走进公园,就注定已经是一个死人! 七点钟,天色渐渐暗下来。 秦少宏走到公园门口,心情多少有些紧张。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上一次帮冯一凡骗林佳慧,他确实是蒙在鼓里,并不知道事情那么严重。 周之煜找到他的时候,正是他穷困潦倒之际,房子被黄莺骗走,连续两个多月没有戏拍,只能住廉价的旅店。 即便是这样,他也拖欠十几天的房钱,要是再没有经济收入,怕是都要被旅馆赶出来。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次绝不是演戏,自己是在帮保密局坑害共产党!他也打算好了,做完这件事,立刻拿着钱远走高飞,共党再怎么厉害,不至于追着自己这种小人物不放。 街心公园面积不是很大,有一些出来散步的人,在公园内来来往往。秦少宏沿着青石桥的甬道走进去,他甚至看到了坐在条木长椅上的王秘书,他手里拿着的那份《申报》,就是约定暗号。 因为怕惊动来接头的人,埋伏在四周的特务们不敢靠的太近,只要不让目标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行。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奇怪的一幕,秦少宏忽然慢慢坐在地上。 正文卷 第427章 嫁祸(二) 一对正在散步的年轻夫妇以为秦少宏忽然发病,男的走过去拍了他一下,说道:“先生,你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秦少宏被他一拍,最后的精气神也涣散了,像面口袋一样软倒在青石板甬道上,眼白上翻,身体轻微的抽搐着。 “啊——” “杀人了!杀人了!” 女人在尖叫,男人惊慌的大声喊着。 周之煜吃了一惊,飞奔着跑了过去,来到近前一看,果不其然,在秦少宏心窝处,深深的刺入一把匕首! 厉先杰随后也赶过来,伸手一摸秦少宏的动脉,说道:“死透了!” 他随即站起身,喝道:“来人!” 姜玉坤快步跑过来。 厉先杰看了一眼就要起身离开的王秘书,说道:“把公园里的所有人都带回去!” 姜玉坤:“是!” 连同那对夫妇,加上没走成的王秘书,一共十几个人都被特务塞进轿车,押解回上海站。 周之煜:“厉副处长,秦少宏应该是被人从正面用匕首刺死,咱们回去后,要重点审讯刚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那几个人。” 厉先杰仔细检查了一下秦少宏的伤口,说道:“那也不一定。” 周之煜疑惑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厉先杰:“飞刀,凶手也有可能用的是飞刀!” 周之煜恍然大悟,受到天色昏暗的影响,没有人看到秦少宏是怎么中刀,确实有可能是被飞刀高手在远处杀死! 他立刻大声问道:“看见高处长没有?” “我在这!”高非从一块假山石后面走出来。 周之煜:“高处长,你刚刚去哪了?” 高非淡淡的说道:“你们都是专业的特工,不知道要在第一时间搜索现场吗!” 他回身吩咐道:“老张,你带人把附近都搜索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张茂森:“是!……你们几个都跟我过来!” 周之煜:“高处长查到什么没有?” 高非并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秦少宏的尸体,说道:“这个人我认识,是一个不入流的戏子,他也是共产党?” 厉先杰:“高非,这件事我回去再给你解释……” 高非:“先杰,今天的事,是你们设的一个局对吗?” 厉先杰点点头。 高非:“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计划,我身为行动处处长,居然对此一无所知?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周之煜:“高处长,你消消气,不是我们要瞒你,这是站长的意思。” 高非:“好吧,既然你说是站长的意思,那我就回去问问,如果对我不信任,干脆就免了我的职算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要走。 周之煜:“高处长请留步!” 高非回转身,说道:“还有什么事?诱饵没了,鱼也就不会再咬钩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待在这?” 周之煜犹豫了一下,说道:“高处长,我知道你习惯带着一把匕首,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 高非冷冷的瞪着他,说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是那个杀手?” 周之煜:“秦少宏是被人用刀杀死,理论上来说,飞刀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而你高处长的飞刀绝技,上海站的人都知道,所以……” 高非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要是不同意呢?会是什么后果?” 周之煜的手摸到了手枪,说道:“我是公事公办,请高处长配合!” 高非看着他的手,冷笑道:“怎么?你要逮捕我?周科长,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先比你拔出枪,信吗?” 厉先杰横在两人中间,说道:“高非,你怎么犯糊涂呢?周科长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要是走了,就真的会留下嫌疑,到时候调查起来,你怎么自证清白?” 高非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很不情愿的蹲下身卷起裤腿,露出缚在腿上的匕首,说道:“可以了吗?” 周之煜有些尴尬,讪讪的说道:“高处长,得罪了。” 高非看了他们一眼,迈步向自己的轿车走去。 …………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去了将近三十名特工,眼睁睁看着秦少宏被杀不说,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没有结论?” 周之煜:“站长,当时天色有些昏暗,我们离事发地又远,所以没看到秦少宏是怎么死的。”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你们总是能找出理由!……高处长呢?” 厉先杰:“他正在讯问现场抓回来的那些人。” 王芳雄:“刚才你说杀手最有可能用的是飞刀?有什么依据就说来听听!” 厉先杰轻咳了一声说道:“当时的光线确实是不太好,不过还不至于有人行凶都看不清楚的地步,我认为杀手极有可能使用的是飞刀!” 王芳雄:“所以你们就当场检查了高处长随身携带的飞刀?” 厉先杰:“是。”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你和高非一起在枪林弹雨中走过十几年,难道对他还不信任?” 厉先杰:“就是对他太信任,所以才更要检查……!” 会议室门一响,陈秘书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周公馆打来电话,要求释放他们的人。 王芳雄哼了一声,说道:“放人?哪有那么容易!你告诉他们,就说这个人出现在杀人现场,有重大的嫌疑,暂时不能释放。” 陈秘书低声说道:“周公馆的人很强硬,说是如果不放人,他们就连夜召开记者会,说我们保密局随意抓捕谈判代表,扰乱和谈进程……”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够了!” 他站起身走出会议室,来到一楼审讯室。 高非正在对被抓回来的人,进行逐一讯问,看见王芳雄进来,连忙站起身:“站长。” 王芳雄:“有什么结果没有?” 高非摇摇头,说道:“这些人大部分是附近的居民,没有可疑的地方,而且事发时,很多人可以互相证实,他们距离死者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持刀杀人。” 王芳雄:“嗯……周公馆那个人在哪?” “刚刚审问过了,现在单独关押。” “他怎么说?” “他说自己是去公园闲逛,根本不认识死者,也没有任何接触,其他的事一问三不知。另外,他要求给周公馆打电话。” 王芳雄思索了一会,说道:“把他放了吧。” 高非装作很吃惊,说道:“这就放了?那也太便宜他了!要不我连夜再审一审吧?”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周公馆催得很紧,咱们又没抓到人家的证据,要是把事情闹大,对上海站没有好处!” “是!韩三,去把那家伙放了!”高非回身吩咐着。 王芳雄微笑道:“高非啊,今天的事,你不要太介意,虽然这次行动计划一直瞒着你,但是就我个人而言,对你的信任是一如既往!” 高非微微鞠躬致意,说道:“多谢站长厚爱!……” 高非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想彻底洗清嫌疑,必须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承担共党内奸之名! 他今天在公园和周之煜一番对峙,除了是想演的更逼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给那个替死鬼制造离开现场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把事情做的更加圆满! 正文卷 第428章 嫁祸(三) 一周后,情报处一科办公室。 王芳雄给情报处一个月的期限,查出藏在站里的共党内奸,这道命令在秦少宏事件之后,立刻被摆上议事日程。 厉先杰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刚从档案室拿回来的个人资料,从源头查起,这是最起码的查案方法。 高非推门走进来,厉先杰坐在高高一摞文件袋后面,看不到进来的人是谁,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说道:“谁呀?进来连门都不敲!” 高非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我。” 厉先杰把阻碍视线的文件袋拿下去一半,说道:“我一猜准是你!娶了萧大小姐,连习惯都被她传染了!” 高非随手拿起一本文件袋,说道:“我刚才去档案室,听说你们情报处都要把档案室搬空了,这又是查什么案子?” 厉先杰放下手里的文件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说道:“还能是什么案子,当然是查内奸!” 高非调侃着说道:“还查什么,内奸不就是我吗?” 厉先杰:“高非,你还真别说,不光是周之煜,当时我都有点怀疑你!” “连你也怀疑我?就因为秦少宏是死在刀下?可是你的飞刀也不差,怎么不怀疑自己?” “你这不是抬杠吗?在上海站,谁有你的飞刀准!” “没有吗?你们一科就有一个!另外,潜伏组那个大个子的飞刀也不差!” “一科……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厉先杰迅速翻找了一会,在众多文件袋里,抽出姜玉坤的档案资料。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12点了,你不吃饭了?” 厉先杰没理他,专注翻阅着姜玉坤的档案。 高非站起身,说道:“厉副处长,您忙吧,我去吃饭了。” 厉先杰:“嗳嗳,吃饭着什么急,帮我看看姜玉坤的档案有什么线索。” 高非接过资料,说道:“你看不出来,我就能看出来?” 厉先杰:“姜玉坤跟你一样,喜欢随身携带一把匕首,当时就应该检查一下他的匕首还在不在身上!” 高非翻着档案资料,说道:“马后炮!那你怎么不查他?” 厉先杰:“你跟周之煜一副要火拼的样子,我光顾着给你们做和事佬,把他给忘了。” 高非:“明明是自己做事欠考虑,还怨我了?……国立商学院?国立商学院可是湖南数一数二的学校。” 厉先杰:“有什么问题吗?” 高非做回忆状,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刚来的时候,你试他飞刀的事?” 厉先杰想了一下,说道:“是有这么回事。” 高非放下手里的档案,站起身绕到厉先杰身后,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字说道:“他当时一刀命中这个‘东’字!” 厉先杰一头雾水,说道:“这和他是不是内奸有什么联系?” 高非:“这是委座当年东征陈炯明时候写的一首诗,你不知道是谁写的还有情可原,以他的文化程度若说也不知道,可有些说不过去!” ——亲率三千子弟兵,鸱鸮未靖此东征。艰难革命成孤愤,挥剑长空涕泪横。 厉先杰望着这幅字沉思半晌,慢慢明白了高非的意思,姜玉坤既然知道这幅字是委座的诗句,他本该存有敬重之心才对,起码应该问一下,损坏这幅字是否不妥。 如果他真的是共党内奸,就很好理解他的行为了,即使他知道这是谁的字,在潜意识里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敬重之心! 高非:“我只提供一个参考意见,并不是说因为这件事,就能断定他是共党!” 厉先杰:“我明白。” 高非:“走吧,去餐厅吃饭吧,再不去,饭菜都要凉了。” 厉先杰:“我等一会再去,你先去吧。” 高非转身离开一科办公室,厉先杰兀自在冥思苦想中。 情报处的工作接连失利,左枫已经感觉到了巨大压力,他和陈秘书的关系比较近,王芳雄有意调整上海站各部门职务的风声,他多少听到了一点。 他是情报处处长,是这个院子里的二号人物,真要调整的话,他的职务只会向下调,不可能向上调。 所以,左枫要求情报处所有人,哪怕是有一点线索,都要向他报告。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这是为了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分析,总强过一个人的智慧。 实际上,他是想在期限内,找出那个共党内奸,把自己面临的劣势局面扭转过来! 厉先杰有了这个线索,立刻打电话向左枫做了汇报。 左枫在陶子川的事情上,就对姜玉坤产生过怀疑,加上他的飞刀功夫,在秦少宏被杀的事情,又是一个疑点。 再结合今天厉先杰说的这件事,他几乎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姜玉坤有重大嫌疑! “厉副处长,立刻对姜玉坤进行审讯!” “处长,现在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姜玉坤是共党内奸,是不是应该再调查一段时间?” “假如他真的是共党内奸,不可能接二连三的给我们留下破绽!” 左枫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根稻草,说什么也不会放手,至于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处长发了话,厉先杰不能违抗,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喂,我是厉先杰,把姜玉坤带到审讯室来。” 电话另一端:“厉副处长,姜玉坤不在站里。” “他去哪了?” “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厉先杰想了想,起身出了办公室,来到三楼的电讯处。因为查内奸的事,现在站里所有的电话都被监听,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记录。 两名电讯处的特务负责电话记录,他们一个人戴着耳机监听,另一个人抓紧时间吃饭。工作的特殊性,只能从餐厅把饭菜打上来,轮换着吃饭。 见厉先杰走进来,两个人连忙站起身:“厉副处长。” 厉先杰示意他们继续工作,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记录本,向前翻了一页,就看到了姜玉坤的电话记录。 “是姜玉坤先生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我是王鹏啊!” “王鹏?你的声音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近感冒,嗓子有些哑。老同学,我来上海出差,咱们见个面,喝杯茶叙叙旧怎么样?” “你在哪?” “三马路的润友茶馆。” “好,我这就过去。” 厉先杰放下记录本,说道:“每一个进出的电话都要认真记录,如果觉得忙不过来,就申请增加人手。” “是!” 厉先杰回到办公室,叫来两名特务:“你们立刻去三马路的润友茶馆,把姜玉坤和他一起喝茶的人,都带回来!记住,要下他的武器!” 正文卷 第429章 嫁祸(四) 一个小时之后,姜玉坤被带到审讯室。 左枫担心厉先杰对自己手下太过仁慈,他今天亲自审讯这件案子。 左枫:“就他自己吗?跟他一起喝茶的人呢?” “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看到其他人。”一名特务把姜玉坤的手枪和匕首放在桌上。 姜玉坤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戴上了手铐,他现在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大声说道:“处长,这是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 左枫拿起桌上的匕首看了看,说道:“姜玉坤,你先说说,你的同学去哪了?” “我等了他十几分钟,也没见到他的影子,可能是临时有事不来了。”姜玉坤知道站里的电话都被监听,所以也不奇怪左枫知道这件事。 左枫:“有事不来了?不会是发觉情况不对,不敢现身了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中午,在三马路一个公用电话亭,有人打了一个电话,时间恰巧是你接电话的时间!我们刚刚查了一下,你接到的电话,就是从那个电话亭里打出来的!” “王鹏是外地人,他使用公用电话没什么不对吧?” “当然,如果他真是你的同学王鹏,这件事也能解释的通。” “他不是王鹏?那他是谁?” “姜玉坤,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处长,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左枫冷笑道:“既然你跟我装糊涂,我就跟你说的明白一点!给你打电话的人,是周公馆的警卫队长张建业!他自以为躲过了我们的跟踪,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姜玉坤吃惊的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周公馆的警卫队长约我见面?……” 左枫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姜玉坤,别演戏了!你就是潜伏在上海站内的共党内奸!” 姜玉坤先是愕然,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共党故弄玄虚,不使用周公馆电话,而是神神秘秘到三马路给自己打电话,这是意图陷害自己! 他急忙站起身,说道:“处长,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您千万不能被他们骗了!” 左枫:“栽赃嫁祸?你同学的名字共党怎么会知道?再者说,同窗多年的同学,你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我们好多年没见面,我以为他声音变了,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想。” “还狡辩!来人,准备用刑!” 左枫是真急了,审讯姜玉坤是他提出来的,又是他亲自主审,要是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他在上海站的威望会进一步下降。 姜玉坤嚷道:“处长,你不能这样,就凭这么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就说我是共党,我不服!” 这句话提醒了左枫,他冷笑道:“莫须有?你还真是挺有文化!这么有文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常平站感吟一绝’是委座的诗?” “……什么?” “装什么糊涂!你来上海站报到的时候,在厉副处长办公室,用飞刀刺破委座的诗句,如果不是共党,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姜玉坤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他辩解道:“那是厉副处长让我刺的,难不成因为这件事,他也有共党嫌疑?” 左枫:“站里的人都知道,厉副处长是行伍出身,不知道是谁的诗词很正常,所谓不知者不罪。” “处长,我是真没注意到,当时只顾着瞄准那个‘东’字,根本没细看是谁的诗。” “杀死陶子川也是失手?” “……确实是失手,我跟厉副处长解释过了,当时情势危急,没考虑要留活口的事……” “巧舌如簧!来人,动刑!” 两名行刑手上来把姜玉坤的上衣扒掉,打开他的手铐,将他大张着双臂绑在木桩上。 “啪!” “啪!” “啪!” 几鞭子下去,姜玉坤就已经皮开肉绽,满身鲜血淋漓。 姜玉坤否认所有的指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对于厉先杰来说,他必须看到更直接的证据,才能让自己心安,毕竟姜玉坤是一科的人,他不想糊里糊涂就把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判定为共党内奸。 厉先杰推开审讯室的铁门走进去,姜玉坤看到他立刻大声喊道:“厉副处长,我冤枉啊!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是共党?” 厉先杰低声对左枫说道:“处长,查共党内奸是一件大事,咱们应该更谨慎一些,如果屈打成招,对上海站不是什么好事。” 左枫沉吟着,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可以先将他收押,慢慢查出切实的证据……” 左枫一拳击在桌子上,说道:“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我们慢慢查!” “如果没有证据,只凭猜测就认定姜玉坤是共党内奸,我觉得站长也不会认可。” 左枫烦躁的站起身,在审讯室内来回走了几趟,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厉副处长,你亲自带人去查抄姜玉坤的住处!我们是突然对他实施逮捕,如果他是共党,或许会有什么证据,还没有来得及转移!” 监听室里的高非听到这句话,心里才算彻底踏实。 在姜玉坤的住处,肖文虎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保密局派人去抄家,就一定会有‘收获’! ——既然知道姜玉坤在国立商学院读过书,想要查到他同班同学的名字,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湖南地下党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提供了三四个名字。 ——在高非去找厉先杰之前,他给周公馆挂了电话,电话只响一声,立即挂断,然后再拨一次,响三声挂断,这是事先通过冯一凡约定好的暗号。 ——得到这个暗号后,张建业就会去三马路找一处电话亭,冒充王鹏给姜玉坤打电话。为了迷惑敌人,张建业刻意兜了几个圈子,为的是把事情演的更加逼真。 ——厉先杰调查姜玉坤,就会查是从哪儿打进来的电话,两相一印证,自然是能够知道打电话的人,原来竟然是周公馆的人! 做这么多事,并不是一定要置姜玉坤于死地,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死活根本无关紧要。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高非,保密局只有查出一个‘共党内奸’,他才会更加安全! 姜玉坤的房间面积并不大,保密局的人又都是搜查专家,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在镜子后面找到了几本油布包裹的书。 “厉副处长,您看!”特务把书递给厉先杰。 封面都是一些正常的书籍,诸如什么唐宋诗词名家精选、战国策注解、不夜集、绘图版国色天香。 翻开内页却是另有玄机,布尔什维克、共产党宣言、新民主主义论,都是一本又一本该拿去烧毁的禁书! 正文卷 第430章 集会 保密局对待内部的调查,其实根本不用证据确凿,只要疑点足够多,这个人基本就失去了信任,这也是为什么高非一定要找替罪羊的原因! 姜玉坤的身上,不仅有几处疑点,而且家里还被搜出了证据,按照以往的案例来判断,他的命运已不可更改。 “这,这是有人栽赃嫁祸!左处长,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共党!”姜玉坤嘶吼着,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左枫冷冷的说道:“姜玉坤,你要是继续死不开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人,准备电椅!” 姜玉坤浑身栗抖着,他亲眼见过曾润泽受刑时的惨状,知道在这种酷刑下,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折磨。行刑手七手八脚将他绑缚在电椅上,只等左枫一声令下。 左枫:“用刑!” “我说,我说!”在行刑手即将按动电源开关时,姜玉坤彻底崩溃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是他一直信奉的真理。 左枫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不使用酷刑就能得到口供,对于案子的可信度,显然更有说服力。 一个小时之后,左枫拿着几页信笺,兴冲冲的来到站长室。 “站长,这是姜玉坤的口供,您看一下。”左枫把信笺递过去。 王芳雄接过来看了一遍,皱着眉说道:“上面很多事情都没交待清楚,陶子川和秦少宏的死,他承认的含糊其辞,具体细节有些自相矛盾。另外,他也没说明白和上级怎么联系,这种口供……”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几页信笺放在桌子上。 左枫有些发急,说道:“站长,虽然没有从他嘴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但是起码能证实,他确实是潜伏在上海站的共党……”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王芳雄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是我。什么?哦……警察局的人过去了吗?好,好,记得要多调派水龙队,嗯,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王芳雄想了一下,说道:“厉先杰在哪呢?” 左枫:“他在审讯室。” “你让他带人马上去一趟北站广场。” “出什么事了?” “一群学生在那聚众闹事,现在已经聚集了几千人,警备司令部怀疑这里面有共党在暗中操控,请我们派人调查!” “这些学生不好好读书,怎么三天两头的闹事?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李公朴在昆明被暗杀的事,他在学生中有很高的威望,这一下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唉,宪兵十三团的人也太莽撞了!” “听说顾长官已经亲赴昆明处理善后事宜。” “善后……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还善什么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分派任务,昆明乱了,上海不能乱!” “姜玉坤怎么处置?” “……暂时收押在小沙渡监狱,过一段时间,如果这件案子没有太大的出入,就把他……嗯!”王芳雄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虽然他觉得姜玉坤的口供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宁杀错不放过,历来都是保密局的行事风格。在丁凯文的案子上,他已经错了一次,他不想再错第二次! 左枫:“明白!” 王芳雄略一思索,说道:“只靠一科的人手恐怕不行……这样吧,让周之煜也跟着去!” “是!”左枫转身走了出去。 ………… 傍晚五点半钟,上海北站广场。 到处是黑白色的横幅标语,标语口号的内容五花八门,不同团体表达着不同的诉求。 “反内战!反饥饿!反独裁!” “沉痛悼念李公朴先生千古!” “取之于民,用之于狗!党棍恶官,贻害百年!” “我们不要战争,我们要和平!” 一辆卡车车厢里矗立着李公朴的巨型相片,旁边还有十几个手臂上缠着黑纱的青年,其中两个年轻女性尤为引人注目,一个是庞紫荆,另一个是上官湘儿。 卡车是由新新百货公司赞助,车厢周围写着广告语,‘欢迎到新新百货,新新百货,应有尽有!’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城市里,就连示威游行也离不开商业广告。 这次集会是上海青年促进会发起,但是到了此刻已经完全了串了味,只不过是民众借着这件事的由头,来发泄对当局的不满情绪。 高音喇叭里传来庞紫荆的声音:“同学们,先生女士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悼念一位杰出的民主战士李公朴先生!大家都知道,李先生生前向来反对暴力,想不到反而死于暴力暗杀!有人亲眼目睹是两名宪兵所为,当局却一再否认,还说是什么桃色事件引发的意外,这根本是混淆视听,欺骗广大民众!……” 站在一旁的上官湘儿振臂高呼:“反对暴力,严惩凶手!” “反对暴力,严惩凶手!”人群跟着呼喊着。 一名青年爬上卡车,夺过庞紫荆的喇叭,大声说道:“刚才这位小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李先生是被宪兵杀害,宪兵是什么人?他们就是古时候的锦衣卫!听命于最高部门的指使!我想请问一句,难道我们的国家,需要这种滥杀无辜的政府吗?” “不需要!不需要!” 这种极富煽动性的演说,激起了更多的共鸣。 “嘟——” “嘟——” 刺耳的警笛声,数百名警察手持警棍,列着方阵向示威人群走过来。 一名警官模样的中年男人手拿着喇叭,说道:“关于李先生的事,上面还在调查中,过一段时间,会给民众一个交代!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事情绝不是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所说,是受到高层指使!这是挑唆国府和民众的关系,是故意扰乱我们的生活秩序!所以,大家不要偏听偏信,都各自散了吧!” 车厢上那名青年举着喇叭还在喊道:“反对独裁,打倒……” 庞紫荆疑惑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上海青年促进会的人,你是干什么的?” 青年根本也不理她,举着高音喇叭继续喊着口号。 警官一挥手,水龙队拖着水管冲上来,那边阀门一开,水管喷射出高压水柱把人群冲击的七零八落。几名警察跳上卡车,三下五除二就把高音喇叭拆除。 上官湘儿急着直跳脚,嚷道:“你们,你们也太野蛮了!” 其中一个警察呵斥道:“女孩子不在家学学女红,跑出来跟着瞎胡闹!赶紧滚蛋! 说着,他举起警棍作势要打,上官湘儿吓的尖叫一声,慌乱中从车厢上跳了下去,落地时候脚崴了一下,疼的她坐在地上起不来。 庞紫荆在车上喊道:“李会长,照顾一下湘儿!”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车厢跳下去,搀扶着上官湘儿向路边走。 庞紫荆转回身对那名警察怒目而视,说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连女人都要打,你还是不是人!” 警察:“我就是吓唬她一下……” “跟她废什么话!”另一个警察夺下庞紫荆手里的标语扔在地上。 北站广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大部分人都被水龙驱散,剩余几百名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仍然不愿意退却,他们顶着高压水龙的喷射,还在整齐的喊着口号:“反对独裁,支持民主联合政……” 十几个警察冲上去,抡起警棍劈头盖脸一通乱打,呵斥声,哀嚎声,混成一片。 正文卷 第431章 误会 半个小时之后,广场上集会的人群,大部分都被警察驱散,剩余一部分人,有几个被警棍打的头破血流,还有十几个被塞进警车带走。 上官湘儿在李会长帮助下,一瘸一拐走到路边,坐在石阶上休息了一会儿。 “上官小姐,你不要紧吧?” “谢谢你,李会长,我没事。”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你的脚行吗?” 上官湘儿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微微皱起了眉头,崴的那只脚还是不敢受力。 李会长:“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吧!” 他扶着上官湘儿的手臂,打算到街边叫一辆黄包车,把她送回家。 正在这时候,一辆轿车缓缓停在路边,厉先杰下了车,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李会长的手。 李会长被推了一个趔趄,愕然的说道:“你是谁?” 厉先杰没理他,扶着上官湘儿说道:“上车。” 李会长:“上官小姐,你认识他?” 上官湘儿略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李会长,他是我的朋友。” 夏天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厉先杰的手枪在腰间若隐若现。 李会长一抱拳,说道:“原来是一位警官,今天集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拜你们所赐,多谢了!” 厉先杰听出了他话含讥讽,但是并没有搭茬,扶着上官湘儿上了车。 李会长:“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中国人已经觉醒,再用封建王朝那一套来统治人民,就是在和这个前进的世界背道而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厉先杰呵斥道:“闭嘴!” 李会长冷笑道:“说什么是我的自由,你可以不听,甚至可以谩骂,但是你没有权利让我闭嘴!” 另一辆轿车慢慢靠过来,车里是周之煜以及二科的几个人。 厉先杰一把扼住李会长的脖子,狠狠的说道:“再敢胡说八道,就让你尝尝失去自由是什么滋味!” 上官湘儿慌忙走下车,拉开厉先杰,大声说道:“先杰,你干什么!” 她情急之下,都忘了脚上的伤,说完这几句话,‘嗳呦’了一声,身子靠在厉先杰怀里,险些摔倒。 厉先杰连忙扶她坐进车里,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的李会长,说道:“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小心祸从口出!” 李会长:“咳咳,你是在,咳咳,威胁我吗?咳咳。” 厉先杰:“算是吧!” 说完这句话,开车驶离了北站广场。 李会长望着轿车背影,‘呸!’了一声,转身沿着马路往家里走。 周之煜:“他就是那个什么狗屁促进会的会长?” “没错,今天的集会,他是发起人之一。” “跟上他!” 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周之煜一摆手,两名特务下了车,两个人一左一右,悄悄来到李会长身后,猛然卡住他的脖子,向轿车里拖拽。 李会长手脚乱蹬,不断的挣扎着,一名特务掏出手枪,用枪柄猛击他的后脑,顿时将他打晕过去。 周之煜回头看了一眼,李会长的头上渗出了鲜血,他皱着眉说道:“下手没轻没重,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 一名特务试探了一下李会长的鼻息,笑道:“科长,没问题,这种事弟兄们经常干,手底下有数。” 周之煜吩咐司机,说道:“回站里。” 轿车拖着一溜黑烟,向保密局上海站方向疾驰而去。 ………… 上官湘儿在回家的路上,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心情无比郁闷。 她一直认为厉先杰虽然没有太高的文化,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没想到今天对李会长竟然这么粗暴。 厉先杰一边开着车,一边扭头看着上官湘儿的侧脸,说道:“湘儿,怎么不说话?” 上官湘儿:“不想说。” 厉先杰笑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 上官湘儿冷淡的说道:“不想说,也不愿意说。” 前方路口交通灯警示灯亮起,厉先杰踩住刹车,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怪我对你朋友的态度?” 上官湘儿忍不住转过头,说道:“先杰,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一类人吗?” “哪一类?” “恃强凌弱的人!” 厉先杰苦笑道:“湘儿,你真是冤枉了我。” 上官湘儿:“我冤枉你?我亲眼看你是怎么对李会长,还说我冤枉你?” “我要是说我在帮他,你信不信?” “如果我不下车去阻止你,李会长都要被你掐死了!你就这样帮人?太好笑了吧!” 绿灯亮起,厉先杰开车继续前行。 厉先杰缓缓的说道:“以他今天在街上的言论,要是被我们保密局的人听见,任何人都会把他带回去调查!我如果不制止他,任由他继续大放厥词,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上官湘儿这才恍然大悟,她是一个头脑聪明的女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知道厉先杰说的非常有道理。 “你也是保密局的人,你怎么不抓他?” “若不是有你在,我怎么会放过他!” 上官湘儿心里十分甜蜜受用,厉先杰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没有为难李会长。 “先杰,对不起,刚才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以为……” 厉先杰笑道:“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上官湘儿:“嗯。” 厉先杰看着她眼光里的似水柔情,忍不住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上官湘儿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凑过去亲了他面颊一口。 这是两个人恋爱以来,厉先杰从未有过的待遇,他愣愣的望着上官湘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傻了?” 厉先杰摸着被亲过的脸颊,喃喃着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上官湘儿眨了眨眼,说道:“那你就当是一场梦吧!……嗳,干嘛,好好开车……” 轿车停在路边,厉先杰冲动的亲吻着她,上官湘儿从开始的欲拒还迎,到慢慢热烈的回应。 一辆轿车从旁边驶过,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从从车窗探出身子,拼命打着口哨。 上官湘儿推开厉先杰,娇嗔着说道:“都怨你,让人家看见成什么样子!” 厉先杰酝酿了许久,说道:“湘儿,我们……结婚吧?” 上官湘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噗嗤一声笑道:“刚让你亲了一下,你就提到结婚?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厉先杰:“我是太喜欢你,越是喜欢,就越怕失去你。” 上官湘儿心里很感动,没有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表白,能够做到心如止水。 上官湘儿柔声说道:“先杰,我们来日方长,彼此之间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太过仓促结婚,我觉得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你说呢?” “……我尊重你的意见。唉,可能是年龄大了,越来越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厉先杰叹息着。 “将来会有的。走吧,送我回家!” “你的脚怎么样了?” “现在好一些了,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崴脚……” “你怎么和民盟那些人搅到一起?” “你是说青年促进会?” “是啊。” “是青桐二姐带我来的,感觉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呀,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的事还不说明问题吗?” “今天的事,我觉得是当局的不对,我们只是和平集会,凭什么要驱散?” “你们有可能被人利用,你看看今天集会现场,有多少人是为了悼念李公朴而来? 上官湘儿默然不语。 厉先杰:“你要是在家里待不住,就找一份工作,既能散心解闷,还能有一笔收入。” 上官湘儿:“我刚刚加入青年促进会没有多久,遇到一点困难,就退出去,太让人笑话了。况且,紫荆姐那边,我也说不出口……” 正文卷 第432章 死了 保密局上海站审讯室。 李会长头上的血迹还未抹去,怒道:“放我出去!你们是执法人员,竟然像土匪绑票一样抓人,还有王法吗!” 周之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大街上公然发表煽动性言论,恶意攻击国家元首,对你这样的行为,我们已经够客气了!” 李会长:“我要打一个电话!” 周之煜:“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用你打电话,我立刻就会放了你!” “你要我说什么?” “这次集会有没有共党参与?” “没有!” “真的没有吗?” “这是民盟悼念李公朴先生的活动,怎么会需要共产党的参与?” “民盟向来跟共党穿一条裤子,不遗余力的替他们站脚助威,这么大规模的集会,你说没有共党参与,让我很难相信!” “我是在跟你说实情,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有一队学生,自始至终都在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这些人是你们组织的吗?” “……不是。我想应该是学生们自发组织。” “面对着水龙队和警棍,他们都毫不退缩,这种情况会是自发组织?” “对不起,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你!请你允许我打一个电话!” “不行!事情不说清楚,你哪也不能去!” “我抗议,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哼!就是自由给的太多,才让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忘乎所以,到处胡说八道!” “好!我不跟你计较!我看你们能关我到几时!”李会长泰然自若的坐下。 一名特务低声说道:“科长,不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我看他不会说实话!” 周之煜摇摇头,说道:“他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名人,对他不能用刑,要是他出去后,大肆渲染自己在上海站受到严刑拷打,会让我们很被动!” “难道就这么把他放了?” “放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周之煜站起身在审讯室内转了一圈,忽然笑道:“来人,让李会长感受一下电椅的滋味!” 电椅只要操作得当,并不会在身体上留下明显的伤痕,既然身体上没有伤痕,到时候自然是可以矢口否认对李会长用过刑。 两名特务将李会长按在电椅上,手脚都用钢箍固定住,身体也用绳子紧紧捆住,两个铁线圈接在他的下体。 李会长慌乱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特务淫邪的笑道:“李先生,我们科长特别关照你,给你准备了电疗,你一会就知道这玩意儿多舒服了,保证让你美的冒泡!” 审讯室的铁门一响,一名特务推门走进来,说道:“周科长,站长让你去一趟。” 周之煜站起身走了几步,回身嘱咐道:“李会长身子骨弱,用最低档就行,时间也不要过长!” “您放心,我们有分寸!” 周之煜来到站长室门外,整整了衣服,伸手敲门,“笃笃!” 屋里传来王芳雄的声音:“进来!” 周之煜推门走进去,迈步来到王芳雄办公桌前,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坐吧。” 周之煜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走?” 王芳雄揉着太阳穴,说道:“绥靖别动队的名单已经拟定,我要做最后的审核工作,唉,五百份档案资料,就是看也要看几天!” 周之煜关切的说道:“站长,工作要劳逸结合才行,心是党国的,身体可是自己的!” 王芳雄笑道:“没关系,我还撑得住!……听说你抓了上海青年促进会的李会长,有这事吗?” “有。” “为什么抓他?” “今天的集会声势浩大,一个小小的上海青年促进会,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所以,我怀疑他们和共党有勾结,通过他也许能找出地下党的线索。”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你的思路很好,但是不合时宜!” 周之煜微微欠身,恭声说道:“卑职愚钝,请站长明示。”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昆明刚刚发生李公朴事件,你在这个时候抓了李会长,这不是给自己头上找雷顶吗?”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抓到任何把柄!” “天下很少有绝对的事!” “……那您的意思是?” “立刻放人!不仅要放人,还要真诚的道歉,就跟他说,这是一场误会……” “站长,放人可以,真诚的道歉就不必了。” “为什么?” “那个,我刚刚给他用了刑,所以,我猜他不会接受我的道歉。” “你糊涂啊,怎么能给他用刑呢?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站长,您放心,我给他用的是电椅,身体上看不出任何……” “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陈秘书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周之煜的手下。 陈秘书:“你有什么事?” “陈秘书,周科长在这吗?” 周之煜听到声音,站起身说道:“站长,我去看一下。” 王芳雄点点头。 周之煜来到门口,说道:“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还追到站长室来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科长,审讯室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那家伙可能是……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务室的医生还在抢救,您赶紧去看一看吧!” 周之煜都没来得及和王芳雄打招呼,匆匆向一楼跑去。 审讯室内,李会长已经从电椅上解下来,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地上,医务室的医生正在收拾急救药箱。 周之煜焦急的问道:“韩医生,犯人怎么样了?” 韩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道:“死了。” “他……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犯人应该是有心脏病,诱因就是电椅。” 周之煜回头怒斥道:“你们是不是用刑时间太长了?” “科长,我们刚给他用刑,连半分钟都没到,他就开始翻白眼。” 韩医生:“心脏病人不能受到太强烈的刺激,像电椅这种刑具,几秒钟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审讯室铁门一响,王芳雄推门走进来,他走到李会长尸体钱看了看,说道:“周科长,你说的一点不错,他确实不会再解接受你的道歉了!” 周之煜:“站长,这是一个意外,谁能想到他才三十几岁的人,竟然是一个心脏病患者。” 韩医生:“站长,周科长,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韩医生,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韩医生:“明白。” 说完这句话,他拎着急救药箱推门走了出去。 正文卷 第433章 人吓人 周之煜知道自己惹了祸,在这个节骨眼上,李会长死在保密局的审讯室里,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舆论哗然。 周之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站长,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王芳雄:“现在不是谈责任的时候,要多想想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周科长,你跟我来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站长室。 王芳雄说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之煜想了想,说道:“站长,您看这样行不行,逮捕他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我想……干脆神不知鬼不觉,找地方把尸体一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王芳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他是上海青年促进会会长,这么一个敏感人物,在这个时间点上忽然失踪,再联想到最近昆明发生的事情,外界必然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我们!” “……那您说该怎么办好?” “怎么办好……” 王芳雄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思了一会,说道:“你抓他的时候,确信没有人看见吗?” “肯定没有。” “那就这么办!你连夜带人把尸体送回那条巷子里,往他嘴里多灌一些烈酒,造成一种他是因为饮酒过量,诱发了心脏病!” 周之煜赞叹道:“站长,您这招实在是太高明了!” 王芳雄:“幸亏是在晚上,站里的人不多,消息比较好控制……对了,让你的人把嘴都闭严了!” 周之煜:“我明白。” 王芳雄:“还有,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要再搞砸了!” 周之煜羞愧的低下头,说道:“是。” 凌晨两点钟。 两名特务抬着李会长的尸体来到楼下,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想要把尸体塞进去,可是费了半天劲,还有一双脚露在外面。 一名特务来到车窗旁,说道:“科长,塞不进去,这家伙个子太高了,要不然就这样吧,反正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看到。” 周之煜下了车,转到车后面看了看,说道:“你怎么就知道街上没有人?万一被人看见,咱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是是,那怎么办?” 周之煜:“把他放到车里。” “死人放车里?” “快一点!” 两个特务没办法,只好再把尸体抬出来,塞进车后座。塞进后座也只能让尸体保持坐姿。因为时间太久,尸体已经有些僵硬,横放还是不行,根本关不上车门。 轿车出了上海站大门,向李会长家附近的那条巷子驶去。 一路上和尸体坐在后座的特务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李先生,你是心脏病死的,可别来怨我……” 周之煜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冷笑道:“活人不怕,一个死人你怕他干什么?” “科长,活人没啥可怕,就是死人才吓人。” “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不一样啊……李先生,黄泉路上你走好,回头我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那边过的好一点……” “闭嘴!絮絮叨叨,有完没完了!”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巷子口,这个时间段是真正的万籁俱寂,除了远处偶尔一两声狗吠,四周再无任何声响。 周之煜下了车,四处看了看,回身一摆手,两名特务立刻把尸体抬下来,往巷子里走去。抬到抓李会长来的地方,把他靠墙根堆放在地上。 周之煜站在巷子口给他们把风,两个特务做完这一切,转身刚要往回走,忽然听到一声呻吟:“嗳……” 正值夜深人静,又是刚做完亏心事,听到这样的声音,吓得两个人头皮都乍起来,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巷子。 “汪汪,汪汪汪!”一家院子里出来狗叫声。 周之煜低声呵斥道:“跑什么?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惊动任何人吗!” 一名特务颤声说道:“科长,诈、诈尸了!” 周之煜:“你们是被一个死人吓破胆了吗?满嘴胡说八道!” 另一名特务说道:“科长,是真的,他、他开口说话了!” 周之煜从腰里掏出手枪,说道:“把手电拿过来!” 一名特务回到车里去取手电。 周之煜是不相信什么诈尸之类的事情,心想难道李会长并没有死透,这一路上颠簸的又缓过气来了? 三个人举着手枪,打开手电慢慢走进巷子里,快要走到李会长尸体跟前的时候,一个声音再次响起:“水……” 这一下,周之煜也听见了,他用手电照着巷子深处,李会长依然保持着靠坐的姿势歪倒墙下,距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 周之煜狠狠瞪了两个手下一眼,迈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衣服上到处都是污迹,手边还放着一个空酒瓶子,嘴里哼哼呀呀的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醉鬼,刚才特务抬李会长进来的时候,因为没有照明,巷子里漆黑一片,所以没看到他。 “吗的,把老子吓得半死!”一个特务走上前,要去踹醉鬼几脚解解气。 周之煜拦住他,说道:“别惊动他,我们走!” 他们出了巷子,匆匆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又过了一会,车灯亮起,轿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上午,保密局上海站。 经过昨天和上官湘儿的关系更进一步,厉先杰的心情十分愉悦,哼着小曲走进办公室,把外衣脱下来挂在衣帽挂上。 “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厉先杰拿起电话:“喂?” “我找一下厉先杰。”电话里是上官湘儿的声音。 “湘儿?你有什么事吗?” 厉先杰多少有些惊喜,上官湘儿是一个矜持的女子,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 上官湘儿:“先杰,你跟我说实话,李会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厉先杰吃了一惊,说道:“李会长死了?” “你就回答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我承认自己杀过很多人,但是从来不会毫无理由的去杀人!” 上官湘儿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别激动,我相信你……可是,他们都觉得李会长死的太蹊跷,所以我就打电话问一问你。” “他是怎么死的?”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归,早晨五点钟左右,有一个喝醉酒的人,发现他死在离家十几米远的巷子里。” “死因查明了吗?” “法医检查过了,说是过量饮酒,诱发了心脏病。但是李会长家里人说,他自己知道心脏有毛病,所以向来是滴酒不沾,怎么可能忽然喝那么多酒呢。” “所以你就以为是我杀了他?” “李会长生前总是说,如果有一天他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定是保密局特务干的。昨天你又刚好和他起了冲突……” 厉先杰苦笑道:“按照正常逻辑,我确实是最大嫌疑人!” “你别生气,我也是一时伤心,李会长为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友善,想不到一夜之间……” “我没生气,我理解你的心情。” 挂断电话后,厉先杰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怀疑是杀人凶手,没有人会高兴。 ………… PS:作者正在存稿,几位万赏书友的加更,下周会统一补发出来。 正文卷 第434章 纰漏 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厉先杰推门走进来,高非正在打电话,伸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对电话里说道:“……这几天街上不太平,到处是学生示威游行,把院门关好,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挂断电话,他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扔给厉先杰一支,自己点燃一支,笑道:“还说我不敲门,你还不是一样?你又是被谁传染了?” 厉先杰:“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可以啊,还读过《礼记》?” “什么礼记?” “算我没说,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一句话,连出处都不知道。” 厉先杰笑了笑,说道:“好像是跟你学的。你刚才又在和萧大小姐说悄悄话吧?我可提醒你,别说的太肉麻了,站里的电话都有监听记录。” 高非:“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 “怎么了?今天上午你跟上官湘儿的谈话,你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你去查监听记录了?” “站长要求我和左处长,每天都要检查一遍电话监听记录,以后这是常态。” “我和湘儿的谈话哪里不妥?” “上官湘儿加入亲共组织上海青年促进会,而你是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副处长,你觉得合适吗?” “她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我这几天劝劝她,让她退出来就是了。” “但愿她能听你劝,要不然即使你们准备结婚,站里也不会批准!” 厉先杰讶然的说道:“我们没准备要结婚,你从哪听来的传言?” 高非笑道:“别装了,你跟人家求婚的事,当我不知道?” “湘儿跟萧宁宁说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这种事自然是会跟宁宁说。” 厉先杰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高非对面的椅子,说道:“那……湘儿都说什么了?” “她说……嗳,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谢我?” “高非,你小子不仗义,有一点机会就讹诈我!” “彼此彼此,换成你也饶不了我!” 厉先杰夸张的一拍大腿,说道:“那成!月底我请你去新都吃一顿好的!”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上官湘儿说,你这个人呢,哪都挺好,就是有一点让她觉得不太踏实!” “哪一点?” “你的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高非,我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很喜欢湘儿,感觉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人!” “酸掉牙的话留给你的湘儿去说。上官湘儿承认你对她很好,贴心周到又懂得尊重人,她是觉得你对外人的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像要杀人一样!” 厉先杰想了一下,说道:“是有那么两回……不过,干我们这一行,哪个不是这样?你发起狠来,比我还凶残十倍,你承不承认?” 高非:“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是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她不喜欢,就尽量减少在她面前有太暴力的举动。昨晚上官湘儿给宁宁打电话还说,你差点把一个人掐死,吓得她心惊肉跳……” 厉先杰打断高非的话,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这件事!” 高非故作不解,说道:“什么事?” “青年促进会的李会长是怎么死的?” “上官湘儿不是说了吗?喝多了诱发心脏病。” “你查看监听记录不看全文吗?李会长平时滴酒不沾,怎么会忽然喝那么多的酒!” “那可没准儿,我也不喜欢喝酒,可是赶上心情好,也能喝上几杯。” “昨天的集会被警察驱散,他是心情会他是组织者之一,不说回去总结经验教训,反而出去喝一个大醉?” 高非看了他一眼,说道:“先杰,你想说什么?” 厉先杰:“我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行动处干的!” 高非:“行动处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 厉先杰沉默了一会,狠狠的抽了几口烟,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说道:“我走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去哪?” “我要查一下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你是认准了那个李会长死因有问题?” “当然!” “你查这件事是为了上官湘儿?” 厉先杰诡秘的一笑,说道:“也不完全是为了她。” 高非不屑的说道:“逗我玩呢吧?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你还能有其他原因!” “我问你,李会长如果真的是被暗杀,谁会从中受益?” “你是说……” “谁受益,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所以我查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没有问题!” ………… 第二天。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周之煜匆匆走进来,说道:“站长,不好了!” 王芳雄端着茶碗站在窗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又怎么了?” “厉副处长正在查李会长的事,您得出面制止他!” “厉先杰已经跟我说了,他怀疑是共党派人干的,目的是制造恐怖气氛,给国府脸上抹黑,掀起民众的反抗思想!他这么说,你让我怎么制止?” “您可以告诉他是咱们派人做的,让他停止调查!我担心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查出真相!” 王芳雄喝了一口茶,回身坐到椅子上,说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让他查去吧,反正也是死无对证的事。” 周之煜犹豫了一会,说道:“站长,厉副处长已经接近查到真相了……” 王芳雄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可能?是你手下人走漏风声了吗?” 周之煜:“那倒没有。他找到了那个醉鬼,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跟厉副处长说,听见有人提到一句‘周科长’……” 王芳雄:“等等,什么醉鬼?你把事情讲清楚一点!” 周之煜:“我们把尸体抬到巷子里,没注意到那躺着一个醉鬼,我见他烂醉如泥,也没有去管他。谁曾想其实他在我们返回去的时候,头脑就已经清醒了,所以他听见了我们的说话……” 王芳雄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顿,怒斥道:“蠢货!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再搞砸了,你还是出了纰漏!” “站长,我走过去查看的时候,那个醉鬼鼾声如雷,我就没当回事,谁能想到他当时是假装睡着。” “他担心被你们灭口,当然要假装睡着!周之煜,你是职业特工,上海站情报处的科长,居然被一个醉鬼骗了?你真是让人太失望!” “站长,您怎么处罚我都行,现在最紧迫的事,要阻止厉副处长继续调查下去……” 正文卷 第435章 恩威并重 “这件事我有分寸,你先出去吧!” “……是。” 王芳雄看着周之煜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自语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生了一会闷气,正事还是要办,要不然真是要出乱子,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科的号码:“喂,是先杰吗?我是王芳雄,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 几分钟后,厉先杰来到站长室。 “先杰,快坐。”对待厉先杰,王芳雄表现的很热情。 “站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呃……有这么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上官湘儿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是。” “我听说她是上海青年促进会的成员?” “站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湘儿年少无知受人蛊惑,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我跟她说明利害关系,她已经答应不再参与青年促进会的事。” “嗯,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走错路不要紧,能够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哦,对了,你上次说调查那个李会长的死因,进展的怎么样了?” 厉先杰:“经过两天的调查,我是有了一些线索,不过……好像和共党没什么关系。” 王芳雄站起身,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趟,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查了。” 厉先杰犹豫了一下,说道:“站长,这件事是不是周科长干的?” 王芳雄没有正面回答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早上总部来电,要求我们对待那些所谓的民主人士,不要贸然采取行动!李公朴被杀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委座十分震怒,命令毛局长派人彻查,一定要严惩肇事者,以平息众怒!” “听说李案是宪兵十三团的人干的,宪兵归警备司令部直辖,如果真的要彻查,就不怕查来查去,牵连到霍揆彰长官?” “形势所迫,说不好也只能丢卒保车!” “我不太明白,这件事有这么严重?”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美国人开始向国府施加压力,他们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不把案情查一个水落石出,美国对国府的军援以及无息贷款,甚至是海军培训计划,都有可能中止!” “这关美国人什么事?” “哼,美国人向来标榜自己是民主国家,不能容忍这种制造恐怖气氛的暗杀行动!” “难怪顾长官都赶去了昆明……” “顾长官是军事主官,他去昆明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稳定局势,防止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煽动民众制造更严重的事件!所以,在这种前提下,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上海绝不能跟着添乱!” “您的意思是?” “李会长死于心脏病突发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追查的价值,我看就这么过去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王芳雄恩威并重,厉先杰停止了继续调查。 厉先杰心里也很清楚,李会长的死一定和保密局有关,周之煜应该就是具体执行者。王芳雄身为上海站站长,如果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么一件极易激起民变的事情来,对他的前程可以说影响非常之大! ………… 四马路悦来茶馆。 在靠窗的桌位,高非和肖文虎相对而坐。 高非拿起一块枣糕放进嘴里,低声说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肖文虎:“查到了,你这个办法真挺不错,有厉先杰在前面开道,咱们一点都不费劲。那个醉鬼叫王阿华,他嘴里的‘周科长’,就是情报处二科的周之煜!” ——地下党也想知道李会长的死因真相,但是碍于他们身处的环境,终归是有许多不便。循着厉先杰的调查方向,就简单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是厉先杰帮地下党找到了重要线索! 高非:“上面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肖文虎:“明天就会见报,揭露保密局特务暗杀李会长的阴谋!” 高非:“保密局一定会否认!” 肖文虎:“我们把事情的疑点一一指出来,再把王阿华本人照片以及他的家庭住址都发在报纸上,这样会增加事情的可信度。” 高非:“刚开始几天。最好让王阿华躲起来,免得保密局逼迫他翻供。” 肖文虎:“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王阿华反而安全,保密局的人不敢动他。再说了,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会相信一个明知道自己有心脏病的人,会跑到外面喝的烂醉?最为关键的一点,李会长恰好是死在游行集会的当天!” 高非点了点头,呷了一口热茶,说道:“不要找那些大报,这种内容连审查都过不了,找一家小报就可以,舆论造出去了,其他的报纸就会跟进转载。” 肖文虎:“放心吧,这次刊登在民盟主办的‘民主报’,审查的样稿不用这篇稿子,送去印刷厂之前,再临时替换!” 高非:“事后报馆一定会被查封,提醒他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夏文虎:“我知道……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四名同志,有三个人被绥靖别动队选定最后的五百人名单里!” “嗯,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一辆白色出租车停在茶馆门口,头戴宽边遮阳帽的萧宁宁从车上走下来,抬头看了看牌匾,回头问司机:“是这吗?你别给我拉错了地方。” 司机:“错不了,四马路就这一家叫悦来的茶馆。” 高非向窗外看了一眼,说道:“你走吧。” 肖文虎起身离开了茶馆。 一分钟后,萧宁宁付了车钱,迈步走进茶馆,一边用用手绢扇着风,一边四下张望着。 伙计快步迎上来:“这位太太,您是来找人吗?” 萧宁宁:“是啊,我找一个姓……” 高非招招手,说道:“在这呢!” 萧宁宁扶着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说好了陪我逛街,又不回家接我,非得让我叫出租车。” 高非:“我在这边办事,回去接你再回来,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现在出租车也很方便,打一个电话,就到家门口。” 萧宁宁撇撇嘴,说道:“方便什么,我在家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说道:“你跟谁在这里喝茶?” 高非:“警察局的一个朋友。” 萧宁宁只是随口一问,站起身说道:“走吧,去逛街。” “你不休息一会儿,喝杯茶再去?” “我才不要喝,越喝越热,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夏天也要喝热茶!” 出了悦来茶馆,高非上了车,问道:“去哪家百货公司?” 萧宁宁想了想,说道:“大新百货有冷气,还不用爬楼梯,我们去大新!” 正文卷 第436章 小偷 如今上海的几家大型百货公司,都在竞相使出各种手段,以求吸引客源。 最早的先施百货曾经另辟蹊径,在楼顶种植花草树木,改造成新颖别致的游乐园休息区,取名‘空中花园’。 刚开始也确实是轰动一时,尤其到了晚上,顾客络绎不绝,就是为了感受一下,在空中花园喝着咖啡汽水,俯瞰上海夜景是一种什么样的享受!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其他几家百货公司照葫芦画瓢,都将自家的楼顶进行了改造,虽然叫法不同,实质内容都差不多。物以稀为贵,这种模式多了之后,民众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 大新百货经营的年头不长,为了在商铺云集的大上海赢得一席之地,他们不断增加新设施,开展多种经营。 酒吧、餐厅、弹子房、舞厅、茶室、美发厅等等,包罗万象,几乎囊括了街面上所有的饮食娱乐行业。不仅如此,大新百货还安装了上海第一部自动扶梯,并且全天开放冷气。 萧宁宁挽着高非的胳膊,迈步走进大新百货,一进门就倍感凉爽,酷热的暑气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高非,我想去美发厅烫头发,你说能不能好看?” “你这样挺好看,干嘛要烫的像狮子狗一样?” “什么呀,你看人家那些大明星,都把头发烫成波浪型……” “拦住那个人,他偷了我钱包!”一个女人尖叫着,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格布短袖衫的男子,慌慌张张向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躲开,躲开!” 百货公司都有自己的警卫,除了维持商场秩序,他们的职责就是防止出现这类事情。门口的两名警卫一左一右,各持一根橡胶棍,喝道:“站住!” 格布衫男子冲了一下,立刻挨了一棍,打得他捂着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感觉眼前直冒金星。他知道自己过不去这关,索性返身向楼上跑。 “抓住他!他是小偷!”警卫在后面追。 格布衫嚷道:“我告诉你们,我有刀,谁要上来,别怪我不客气!” 他咋咋呼呼还真把几个准备拦他的人震唬住了,一路奔逃畅通无阻,很快就向楼上跑去。大新百货面积很大,而且不止这一个出入口,这家伙是想趁着混乱再伺机逃出去。 萧宁宁:“这个小偷惨了。” 高非:“怎么惨了?” 萧宁宁:“大新百货的警卫抓到小偷,一定要先打断腿,然后再送去警察局。” 高非:“还有这种事?” 萧宁宁:“我和青桐亲眼见过一次。” 高非:“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萧宁宁:“说是让小偷永远不敢来大新偷东西。” 高非笑道:“结果小偷该来的还是来。” 萧宁宁纳闷道:“就是呀,你说这些小偷怎么不怕呢?” 高非:“这个办法要是管用,天底下就没有犯罪了,都知道杀人要抵命,还是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杀人。” 两个人从扶梯上到三楼,萧宁宁回头看了看,嘟囔着说道:“咱们应该在家里也安装一部扶梯,省得上楼还要爬楼梯……” 高非看了看四周,说道:“宁宁,你慢慢挑选,我去楼梯间抽支烟。”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佯嗔道:“每次让你陪我逛街,都像上刑一样!” “一会就回来。”高非转身去了楼梯间。 萧宁宁在三楼挑选了两件衣服,对着试衣镜在身上比量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肚子这么大,漂亮的衣服都穿不了……咦,这是什么?” 她发现试衣镜镜框边搭着一块格布,好奇的伸手一拽,藏在试衣镜后面的格布衫男子忽地窜出来,向楼梯口仓皇逃去。 正在四处搜寻的警卫一拥而上,几棍下去就把格布衫男子打翻在地,一名警卫说道:“别影响到顾客,把他弄到楼梯间去!” 几名警卫将格布衫男子拖拽到楼梯间,高非靠在楼梯扶手上抽烟,看着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扔在地上。 警卫也没在意高非,经常有人围观他们殴打小偷,人们在骨子里对偷盗的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深恶痛绝。 格布衫男子最多二十五六岁,眉眼之间透着一股狡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放在地上,说道:“钱包在这,各位大哥高抬贵手,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一名警卫拿起钱包去送还失主,另外几个人围着格布衫男子。 “叫什么名字?” “水根,鲍水根。” “苏北人?” “嗯,苏北人。” “听名字就是苏北人,你们苏北十个人有五个叫水根的吧?” “乡下人没读过书,不会起名字。”鲍水根讨好的笑着。 “知道我们大新百货的规矩吗?” “知道,知道,我保证就这一次,下次绝不敢再来!” “还有下次?这一次就让你长长记性!” 一个警卫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棒,在手里掂了掂,说道:“鲍水根,你忍着点,最多两下就完事!” 鲍水根看着木棍瑟瑟发抖,连连作揖说道:“几位大哥,哦,不,几位爷,求你们放过我一次吧,我还有70岁的老娘,在家生病无人照顾,你们把我打残废了,让我们以后可怎么生活……” “每一个被抓到的小偷,都有一个70岁的老娘,都在家生病无人照顾!” “我没撒谎……” “你二十多岁,你娘70岁?再说了,你娘就让你出来偷东西吗?” 鲍水根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是残废了,我们娘俩离饿死也就不远了。” “别跟他废话,大新百货的规矩,谁也不能更改!打!” 高非抽完了烟,本想上楼去找萧宁宁,看见鲍水根咣咣磕响头,心里有些不忍,说道:“他一个大男人给你们磕头作揖,我看也够了,就交给警察处理吧。” 一名警卫扭头看了看高非,说道:“先生,这种人就是过街老鼠,就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要不然下次不长记性!” 高非:“你说的对,不过这次就算了吧。”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大新的规矩,对待小偷一向都是这样!” 正文卷 第437章 私吞 高非皱了皱眉,说道:“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警卫懒得和他再理论,抡起木棒对着鲍水根的小腿狠狠砸下去。没见高非身体怎么动,倏忽间劈手夺下木棒,‘当啷’一声随手扔在地上。 警卫:“先生,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高非:“我是警察。” “管辖这一片的警察,我差不多都见过,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刚从闸北调过来。” 警卫们半信半疑,但是看高非的言谈举止,感觉也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敢贸然得罪,派人打电话报警。 这些大型百货公司都是重点保护区域,警察在十几分钟后,就赶到了现场。带队警长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鲍水根,吩咐道:“来两个人架着他!” 鲍水根站起身说道:“警官,我自己能走。” 警长惊讶的说道:“腿没断?” 鲍水根:“……没有。” 警长笑道:“真是奇迹啊,大新百货的弟兄们都吃斋念佛了?” 一名警卫走过去耳语了几句,警长‘哦’一声,迈步来到高非近前,说道:“你是闸北警察局新调来的?” 一名认识高非的警察连忙把警长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他是保密局上海站的高处长。” 警长吓了一跳,说道:“你没认错人吗?” “错不了!我去上海站送公函,见过他一次。” 警长赶忙走过去,‘啪’双脚一并立正敬礼,说道:“高……” 高非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是凑巧遇见这件事,你赶紧把人带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 警长吩咐道:“给犯人戴上手铐,带回局里!” 鲍水根从怀里掏出两包中药,说道:“这是给我娘买的药,她今天就得服用,警官,麻烦您,帮我把药送回去行吗?不远,就在铁帽子街东数第二条巷子第四家……” 警长不耐烦的说道:“你偷东西还偷出功劳来了?谁有那工夫给你跑腿!带走!” 鲍水根说的地方,高非回家的途中刚好路过,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药给我吧,一会儿我替你捎回去。” 鲍水根连连鞠躬,说道:“谢谢您,谢谢您。” 警察把鲍水根带走,大新的警卫们也都散了,高非拎着两包中药站了一会,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没由来的揽了这么一件事。 “高非,你在下面吗?”萧宁宁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高非嘴里答应着,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萧宁宁抱怨着,说道:“说是陪我逛街,你可好,自己跑去看热闹……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中药,一会替别人送家里去。” “谁的药?” “就是刚才被带走的那个小偷。” “小偷的事你也管?” “这是给他老娘治病的药,就是顺路的事,耽误不了几分钟时间。” “哦,没想到小偷还是一个孝子……” 两个人谈谈说说,在各个楼层逛了两个多小时,萧宁宁买了一堆不知道有用还没用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大新百货。 高非开车经过铁帽子街的时候,放缓了车速,在第二条巷口停下,他拎着两包中药下了车,对萧宁宁说道:“我去把药送进去。” “你快一点,天气太热了。”萧宁宁喝了一口从路边买的冰镇汽水。 “很快。” 铁帽子街这一带的房子都很破败,从日伪时期到现在,一直都是上海最底层民众的居住地区。鲍水根家里的院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高非迈步走进去。 “有人在家吗?” 屋子里传出来一个苍老微弱的女人声音,说道:“谁呀?是找水根的吗?” 高非走进昏暗的屋子里,浓烈的中药味儿,混合着一股发霉变质的味道,说不出的呛人难闻。卧室内的床上,半躺半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妇人。 高非开始还以为鲍水根是在说谎,没想到他真有一个70岁的老娘卧病在床。 “老人家,这是鲍水根给你买的药,他托我给你捎回来。”高非把两包中药放在破旧的桌子上。 “先生,你是谁呀?” “我是……鲍水根的朋友。” “哦……那我家水根怎么没回来?” “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唉,我这一病,可苦了我家水根了,每天在码头赚的钱,刚够吃饱肚子,哪来的钱买药……” 高非看了看鲍水根家徒四壁的凄苦惨景,忍不住问道:“您就这一个孩子?” 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一共四个孩子,水根是最小的。老大被日本人抓去修工事,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老二是姑娘,得伤寒病死了,老三被国军拉了壮丁去打鬼子,说是什么殉国了……” 高非觉得很奇怪,按她说的老三殉国了,应该会有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如果省着一点花,生活不至于过的这么艰难。 “殉国都有抚恤金,有人给您送来吗?” “啥?什么金?” “就是说您儿子为国战死,国府会给一笔钱,这笔钱你收到了吗?” “没有啊?没人给钱,就给了一张纸,说是什么荣誉证书。” 高非明白了,这是有人私吞了这笔钱,他问道:“老三叫什么名字?在哪支军队?” “鲍长友,在哪支军队我可记不得了。” “老人家,您自己会煎药吗?” “每天都煎药,不会也会了,唉,这一把老骨头,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真不该再拖累孩子了……” “那我不打扰了,再见。” “好,好,你慢走。” 高非走了几步,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鲍水根让我梢给您的钱,他这几天有事出门,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老妇人:“谢谢你了。” 从鲍水根家里出来,快步走到路边上了车。 萧宁宁:“你说是几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 高非把鲍水根家里情况讲了一遍。 萧宁宁:“真是太可怜了,他家是从苏北来的难民吗?” 高非:“应该是吧。”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铁青着脸,把一份民主报摔在桌子上,看着垂手肃立的周之煜,冷冷的说道:“周科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周之煜拿起报纸粗略看了一遍,说道:“站长,我的人不可能泄露出去……” “不是你的人泄露出去的,报纸怎么会写的这么详细?倒像是亲眼看见一样!” “这……会不会别人泄露出去的?” “别人?” 周之煜:“理论上来说,厉副处长也有泄密的可能,您忘了?他的女朋友是上海青年促进会的成员,温柔乡里总是难免会放松警惕。” “会吗?难道我的运气这么不好,上海站情报处的两个科长,都是一样的愚蠢吗!”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王芳雄指着电话机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定是南京打来的电话,询问李会长被杀的事!” 周之煜:“不会吧?报纸才刊登出来一天,南京就知道了?” “哼,一天?一个时辰发生的事,只需要一个电话,南京就全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周之煜退出了站长室。 王芳雄拿起电话:“喂?我是王芳雄……毛局长,您听我解释……” 正文卷 第438章 任免决定 王芳雄被足足训斥了半个小时,那边都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还拿着听筒呆呆的发愣,两分多钟后才缓过神来。 “陈秘书,给行动处打电话,让高非立刻派人查封民主报报馆!另外,通知其他报馆,不准转载刊登这篇文章!” “是。” 临近下班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 王芳雄:“进来。” 左枫迈步走进来,说道:“站长,上海所有的报馆都通知到了,几家重要的大报,我派了专人坐镇,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左处长,这件事你办的很周到……” ‘笃笃’再次传来敲门声,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左处长也在。” 王芳雄:“什么事?” 高非:“民主报报馆已经查封,韩三刚才打回电话,请示用不用把主编带回来,我让他保持严密监视,不需要逮捕任何人。” 王芳雄苦笑道:“高非,你做的很对。我们现在的处境被动,不能再惹麻烦了……”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拿起电话,说道:“喂……什么?消息确切吗?好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王芳雄的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说道:“你们能猜出刚才电话是什么内容吗?” 左枫:“看您的神色,似乎是有大事情发生!” 王芳雄微微额首,说道:“就在一个小时前,昆明又发生一起暗杀事件,闻一多在参加完李公朴追悼会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枪杀!” 高非也吃了一惊,说道:“闻一多也被杀了?抓到凶手了吗?” 王芳雄摇摇头,说道:“行凶者是有备而来,等到警察赶到时,人早就跑了。” 左枫:“我听说这个闻一多,连委座听到他的名字都头疼,会不会是……” 王芳雄冷笑道:“李公朴被杀一案,已经搅得国府上下不得安宁,委座为了这件事,大骂霍揆彰是疯子。仅仅过了三天,闻一多又被暗杀!你们不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吗?” 左枫思索了一会,说道:“您的意思是……共党?” 高非点点头,附和着说道:“很有可能,厉副处长有一个结论,谁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左枫疑惑的说道:“不会吧?民盟向来是站在共党这一边,一直和国府唱对台戏,闻一多的社会影响力很大,他死了,对共党的损失也不小。” 王芳雄一改之前的愁眉不展,笑道:“这件案子不管是谁做的,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让上面忽视上海发生的事情。” 李、闻二人相继被暗杀,昆明爆发了数万人的游行示威,组织者征集了万人签名,请求当局秉公办案严惩凶手,揪出幕后指使者。 警察总署署长唐纵亲赴昆明进行调查,一个月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宪兵十三团中尉汤时亮和李文山供认,因为李、闻二人多次在公开集会上,出言辱及他们心中神一样存在的委座,出于一时激愤,这才尾随并枪杀了两人。 鉴于国内外巨大的舆论压力,南京很快做出了处理决定,云南警备司令霍揆彰约束部下不力被革职查办,昆明警察局局长龚少侠就地免职,凶手汤时亮和李文山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正如王芳雄所预料,李会长死因虽然疑点颇多,但是上海站一直予以否认,称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暗中捣鬼,公众的注意力慢慢被昆明吸引过去。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沉声说道:“虽然毛局长网开一面,对李会长死因没有继续深究,但是我们自己必须反省自查!我宣布一项任免决定,从即日起,周之煜不再担任情报处二科科长职务,二科科长暂由潜伏组组长季烈云担任,正式任命要等总部核准。左处长,情报处今后的工作,你要加倍认真负责才行,不要再出现让人无法忍受的低级失误!” 左枫:“是,我一定尽心尽责。那……周之煜怎么办?” 对于这次任免决定,左枫心里很高兴,他和季烈云是同乡,两人一直走的很近。丁凯文刚被免职的时候,他就极力向王芳雄推荐过此人。 王芳雄:“周之煜暂时担任培训处主任。” 谁都知道,绥靖别动队成员已经赶赴苏北,培训处主任实际上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周之煜到上海站一个多月时间,没有展现出与职务相匹配的能力,相反接二连三的犯错,尤其是最近这一次,险些连累到王芳雄,这是他失去信任的主要原因。 王芳雄:“还有,高处长,以后行动处会越来越忙,你是处长,尽快选定一个行政秘书,一些琐事就不用亲自去处理。” 高非:“是。” 总务处处长说道:“站长,最近食品价格疯涨,站里的预算差了很大一块,这才过去半个月,我的报表已经做不下去了……”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月初做的预算报表,十几天就需要重新做,物价是要涨到天上去吗?” 许怀鸣:“我太太昨天去菜市场,看到鸡蛋写着每斤一千两百块,等她买了一些别的菜,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每斤一千五百块!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涨了三百块!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这一打开话匣子,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议论物价的事。 “这么下去怎么能行。” “是啊,国府应该早想对策,改变这种局面……” “感觉滥发钞票不是一个好办法……” 王芳雄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发牢骚也要有限度。总务处的预算以后由月初改到中旬,这样就能尽量避免多次修改报表,我会向上面解释原因。就这样,散会吧!” 其实按照王芳雄的本来打算,他原计划针对情报处来一次大变革,免去左枫和周之煜的职务,由高非担任情报处处长,厉先杰改任行动处处长。 他自我感觉这样的安排,对站里的工作效率会有显著提升,以高非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情报处处长一职,而厉先杰的特长,更适合行动处。 最为重要的一点,高非在王芳雄心里,不止是一个下属那么简单,他能够给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真金白银,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 在保密局的体系里,情报处的权力大于行动处,情报处长得到升迁的机会,也要远远高于行动处长。王芳雄私心是有意提拔高非,让他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 不过,如此重要的人员调动,需要总部批准才行。王芳雄向上面打报告,很快就被驳回,理由很简单:左枫并无大的过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这件事能够看出来,总部有人支持左枫,而高非常年在上海担任外勤职务,从未和总部要员们有过交集,替他说话的人是少之又少。 保密局一向是老乡帮的天下,浙江人几乎把持着所有重要职务,皇帝可以轮流做,但是绝不会脱离这个圈子。至于其他省份的人,尤其是北方人,能够占据要职的很少,最多是在各省站担任处长科长这一级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正文卷 第439章 将错就错的婚姻 庞青桐的房间内。 庞青桐歪靠在床头,恹恹的说道:“二姐,我这几天怎么总是恶心?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吧?我前几天也恶心,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庞紫荆也是未嫁人的姑娘,对这种事一点经验也没有。 “笃笃!”门外敲了几下门,然后是佣人的声音:“二小姐、三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太太让你们过去。” “大姐回来了?聪儿来了没有?” “来了。” “青桐,你还不快点?我先去了!”庞紫荆急不可待的走了出去。 在庞太太房间里,大小姐庞红梅正坐在陪母亲说话,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屋子里不知疲倦的跑来跑去。 庞太太笑逐颜开,说道:“聪儿,慢着点,小心摔了……” 庞紫荆推门进来,抱起聪儿使劲的亲着,说道:“聪儿,想二姨没有?” 聪儿:“想了。” 庞紫荆:“想二姨多还是想小姨多?” 聪儿奶声奶气的说道:“二姨小姨一样多。” 庞紫荆大笑道:“我们聪儿真会说话!” 庞红梅微笑着说道:“平时都是青桐第一个跑进来,今天怎么还没出现?” 庞紫荆亲吻着聪儿的脸蛋,头也不回的说道:“她有点不舒服,能慢一点……姐夫没来吗?” 庞红梅:“他下了班直接来。” 庞太太:“紫荆,青桐怎么了?” 庞青桐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没怎么,就是胃口不太好……聪儿,快快,让小姨抱抱。” 有一个小孩子,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中午饭的时候,庞红梅扶着母亲走出卧室,关切的说道:“妈,您也不要总是喝汤药,应该去看看西医。” 庞太太摇摇头,说道:“我这是老病,需要慢慢调养,看西医没用。” 庞青桐把聪儿放在自己腿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说道:“聪儿能自己吃饭吗?……” 闻到鸡蛋的味道,她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立刻放下筷子,快步跑进厕所,弯下腰不停的干呕着。 庞太太皱着眉说道:“青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庞青桐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用清水漱了口之后,从厕所走出来,说道:“没事,小毛病。” 庞红梅看了看妹妹的脸色,说道:“青桐,你经常这样吗?” 庞紫荆:“她最近经常这样,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庞红梅看了一眼母亲,庞太太面色也凝重起来,问道:“青桐,看过医生没有?” 庞青桐满不在乎的说道:“妈,我都说了是小毛病,看什么医生!” 庞太太缓缓的说道:“红梅,午饭过后,你陪青桐去医院检查一下!” 三天后。 庞青桐的检查结果出来,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就犹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块巨石,庞家上下立刻乱了套。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婚先孕,在如今的时代,可以说是惊天丑闻,不仅是庞青桐会因此变得名声狼藉,就是庞家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周之煜垂头丧气的站在办公桌前。 王芳雄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再这么胡闹下去,早晚会在女人身上吃大亏!你当我说话是耳旁风,现在怎么样?都一一应验了吧?” 周之煜:“站长,我跟庞青桐只有过一次,哪曾想就……” 王芳雄:“你是想让我夸一夸你吗?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就说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周之煜为难的说道:“怎么解决……要不然……给她一些钱做为补偿?” 王芳雄冷笑道:“钱?庞家家大业大,会稀罕你那几个钱?另外,我告诉你,庞百川是教育局副局长,是能跟上面说上话的人物!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他要告到南京,甚至告到总统府,告你一个强建妇女罪!” 周之煜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把庞百川惹急了,真是有可能把他送进监狱。自己刚刚被上海站降职使用,如果再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前程就会彻底葬送! 周之煜焦急的说道:“站长,我该怎么办才好?” 王芳雄心里其实早就有谱,只是想吓唬吓唬周之煜,让他长长记性,不能总是因为女人的事,给站里惹麻烦。 王芳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立刻托人提亲,娶了庞家三小姐,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周之煜讶然的说道:“娶她?这怎么行,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模样。再说了,两个人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呢?” 王芳雄冷笑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妨碍你欺负人家姑娘,现在让你娶她,你开始谈感情了?” 周之煜:“可是……” 王芳雄:“可是什么?庞家三小姐还配不上你?要不是她家人再三苦劝,庞太太因为这件事急的晕过去,她根本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庞家碍于脸面,苦口婆心的说服庞青桐将错就错嫁给周之煜,而周之煜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被动接受。 ………… 苏北沐阳县。 入夜。 一个黑影迅速闪进一间废弃的土坯房,他蹲下身将一些杂物移开,从灶台里搬出一个用苫布包裹的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部发报机,他从腰里掏出一把毛瑟二十响手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动作娴熟的架设天线,借着手电光照明,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嘀嘀嘀嘀嘀嘀嘀……” ——经查,一号目标目前正在沐阳视察部队,预计停留七天,平时身边有五名警卫人员,可安排刺杀计划!鼹鼠。 十几分钟后,发报完毕。 黑影将发报机装回箱子里,重新塞入灶台下面,再将杂物乱草扔在上面,做好伪装之后,他关掉手电,把手枪别在腰里,迈步走出房子,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陈秘书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哦,在,您稍等一下。” 他捂住电话,低声说道:“站长,毛局长电话。” 王芳雄心里直犯嘀咕,最近接到毛局长的电话次数有些过于频繁,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这让他心里有些犯怵。 “毛局长,我是王芳雄,您有什么吩咐?” “立刻给苏北的绥靖别动队发报,让他们赶赴沐阳,刺杀一号目标!” 王芳雄吃了一惊,说道:“一号目标在沐阳?共党的新华报不是说,他正在延安搞什么整风……” “那是共党故意制造的烟雾弹,他们擅长使用这种手段迷惑我们!记住,这次行动属于绝密,无论是在上海站,还是绥靖别动队,都要最大限度控制消息!” “明白!” 放下电话后,王芳雄思索了一会,虽然毛局长没有跟他说情报的来源,但是猜也猜得到,一定是潜伏在共党内部情报员‘鼹鼠’传回来的消息。 鼹鼠是军统时期就潜伏在新四军中,对于他的基本情况,除了毛局长之外,别人一概不知。这么多年来,几乎很少启用,他的任务就是潜伏,等待能够决定成败的机会! 正文卷 第440章 烫手的山芋 王芳雄对“鼹鼠”的情况,并不是十分关心,因为和他无关。那是总部的宝贝疙瘩,“鼹鼠”只和毛局长单线联系,别人最好连问都不要问,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现在关心的是,沐阳驻扎着数万共军部队,绥靖别动队区区五百人,怎么可能接近到的敌人核心部分。如果万一刺杀失败,弄不好责任就要落到经办人身上。 因为行动失败,就说明对方有准备,而对方有准备,就意味着己方有泄密的可能!这个黑锅到时候由谁来背,真是不好说。 毛局长并没有指定由他来具体负责这件事,所以王芳雄一心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 到时候他就可以进退自如,在事后推卸责任时,能够有充足的理由! ——不是我经办的?出了事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王芳雄在办公室内来回的踱步,几分钟后,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开,因为他想到了该把这块“山芋”交给谁! 既然在选拔别动队人员阶段,培训处负责过绥靖别动队的一切事务,那么在后期的联络上,再把这件工作交由培训处具体执行,也在情理之中! 培训处办公室。 周之煜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培训任务已经结束,他现在只能当一个光杆司令,培训处本来就是一个临时部门。 忽听房门一响,王芳雄推门走进来。 周之煜连忙站起身,熄掉手里的香烟,恭敬的说道:“站长。”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微笑着说道:“新郎官看上去气色蛮不错嘛!要我说呢,男人就应该早一点结婚,有了家室,就有了责任和担当,做起事来也更加沉稳,有利于去除心浮气躁的毛病!——尤其适合你!” 周之煜:“之煜让您费心了。” 周之煜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有苦难言,庞青桐虽然嫁给了他,但是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实际行为上,都对他非常抗拒。 人前还算过得去,人后则是冷若冰霜。这样的状态下,本该甜如蜜的新婚燕尔,自然是寡淡如水,毫无乐趣可言。 王芳雄寒暄了一会,这才言归正传,说道:“之煜,你不要觉得培训处主任是一个闲职,如果在这个位置上,能把工作做好,一样有晋升的机会!” 周之煜:“……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芳雄:“这么跟你说吧,今后所有与绥靖别动队的联络工作,都由培训处直接负责,他们在苏北取得的成绩,也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周之煜惊讶的说道:“让我负责和别动队的联络?” 王芳雄递给他一张折叠的信笺,说道:“对,从今天就开始。你马上把这封电文发出去,不要用发报员,你自己来做这件事,这是绝密任务!” 周之煜打开信笺看了一遍,说道:“站长,一号目标指的是什么人?” 王芳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要打听多余的事情,在你的职责范围内,把交给你的工作做到绝对保密,就足够了!” 周之煜:“是!”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去吧,我已经和电讯处打好了招呼,所有和绥靖别动队往来的收发电文,都由你亲手来完成,其他人无权接触!” 周之煜不知道王芳雄的心思,他本以为自己会沉寂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委以重任,这让他的心情格外舒畅。 来到电讯处,在单独的隔间,周之煜戴上耳机,从怀里掏出那张信笺,按照上面的内容,开始发送电文。 二十几分钟后,电文发送完毕,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准备将信笺烧掉,可是四处看了一下,没有适合的器皿。 本想让人拿来一个烟灰缸之类的东西,又觉得有些麻烦,他将信笺揣进怀里,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再烧掉。 走出电讯处,迎面遇见新任二科科长季烈云。 季烈云:“周主任,听人说你在电讯处,我特意过来找你。” 周之煜微笑道:“季科长,有什么指教?” 季烈云:“我的车子坏了,还没有修好。我家住在元宝街,别人都不顺路,只能搭你的顺风车,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周之煜:“这有什么不方便?路上正缺一个说话解闷的人。” 季烈云:“已经下班了,咱们这就走吧!” 周之煜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忘记应该立即烧掉电文原稿,不过又一想,反正再有一会就到家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周之煜:“好吧,我就不回培训处了。” 季烈云笑道:“你那个培训处不锁门都没关系,回不回去也没那么要紧吧?” 周之煜:“不要紧。走吧。” 两个人下了楼,来到楼外停车场,周之煜和季烈云上了车,轿车缓缓驶出上海站大门口。 周之煜先把季烈云送到家,然后再拐向自己家,两个人的住处确实相距不远,最多两三里路远。 在路过一家饭馆的时候,周之煜进去要了几个菜,又买了一瓶米酒,准备小小的庆祝一下自己再获重用,去一去身上的晦气。 保密局的房子没有太差的,就像周之煜现在的住处,虽然是单层的宅子,但是无论从房屋面积,还是内部装修来看,既宽敞又舒适。 上官湘儿正和庞青桐说着悄悄话,听见外面汽车引擎的声音,知道是男主人回来了,她立刻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刚好和周之煜走了一个碰头。 周之煜举了一下手里的食盒,说道:“上官小姐,怎么这就要走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上官湘儿歉然的说道:“不了,今天家里来客人,父亲要我早一点回去,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周之煜:“再见。” 庞青桐把上官湘儿送到门外,两个人站在院门口,又说了十几分钟的话,这才迈步回到客厅里。 周之煜兴致勃勃的把饭菜摆上,说道:“青桐,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西湖醋鱼。” 庞青桐坐在饭桌前,端起已经盛好的米饭,伸筷子夹了一口醋鱼尝了尝,味道确实很地道。 周之煜:“怎么样?好吃吧?” “嗯,还行。”庞青桐眼皮都不撩,淡淡的回应着。 周之煜打开米酒的瓶盖,殷勤的说道:“你要不要来一点?” 庞青桐:“我怀孕呢,你不知道吗!” 周之煜笑道:“少喝一点没关系。” 庞青桐没再理他,周之煜讪讪的自嘲道:“好吧,看起来我只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 一个闷声不语的吃饭,一个自斟自饮的喝酒,几乎没有任何语言或者眼神上的交流。虽然名义上是夫妻,其实更像是两个陌生人。 正文卷 第441章 遇人不淑 喝了两杯酒,周之煜说道:“青桐,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庞青桐:“谈什么?” 周之煜:“我承认,自己当初是做的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咱们也成了夫妻,你还是斤斤计较,这样下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庞青桐放下筷子,说道:“我正在试着忘了以前的事,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周之煜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说道:“你扪心自问,自从结婚以来,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还要我怎么做才肯罢休!” 庞青桐:“你对谁好,十几天就要得到回报?周之煜,你如果真心悔过,就请耐心一点!” 周之煜哼了一声,说道:“耐心我有。不过,既然我们是夫妻,你整天摆出一副圣女脸,碰都不让我碰你,有点说不过去吧?” 庞青桐脸色变了变,说道:“你心里整天就想着这种事吗?” 周之煜给杯子里倒满酒,嘿嘿笑道:“想这种事有什么不对?这是正常的生理需要,你难道就不想吗?我猜你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庞青桐霍然起身,怒斥道:“周之煜,你恶心不恶心?枉费你父母给你生了一副好皮囊,肚子里装的都是这些肮脏事!” 周之煜被她骂的心头火起,冷笑道:“庞青桐,你够了,别再跟我扮清纯,装模作样的演戏了!” 庞青桐愕然,说道:“我演什么戏?” 周之煜:“我在上海的几家酒吧舞厅,都听过你庞三小姐的大名,什么好人家的女子,整天出入那种地方?还不是寂寞难耐,存心是去勾搭男人去了!” 庞青桐嘴唇哆嗦着,说道:“周之煜,你、你、你……” 周之煜仰头喝了一杯酒,冷冷的说道:“说呀,我怎么了?说到你的心里去了是吧?戳到你的痛处了是吧?自己觉得下不来台了是吧……” 庞青桐气得浑身栗抖,抄起手边的水杯,一杯温水泼在周之煜的脸上。 周之煜勃然变色,‘啪’的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庞青桐,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愿意娶你是吗?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担心我的那位岳父老泰山去南京告我,我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庞青桐气得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说道:“周之煜,你真无耻!简直不是人!” 周之煜打着酒嗝,身体摇晃着说道:“呃,我也不怕你知道,当年在北平时候,呃,我的女人有十几个,赶都赶不走,个个如花似玉,呃,都是大美人,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你漂亮十倍!” 庞青桐瞪着他看了一会,转身走进卧室。 “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没给你讲细节呢……要不要听一听?哈哈……”身后兀自传来周之煜放肆的笑声。 庞青桐躺在床上,眼泪抑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流淌,什么叫遇人不淑,自己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 这能怪得了谁呢?要不是当初自己太重视一个人的外表,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房门一响,周之煜晃晃悠悠从外面走进来,庞青桐赶紧拭去脸上的泪痕,身子转到床里,假装自己已经熟睡,她不想再听一个醉鬼啰嗦。 周之煜把手枪解下来,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荒腔走板的哼唱着流行小曲:“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他喝光了一整瓶米酒,相比较高度烈酒,米酒一般来说入口绵软,酒精度数也很低,但是这种酒有一个特点,就是后劲儿特别大。 周之煜现在的情绪,既亢奋又有些神智不清,晕晕乎乎中将衣服脱了一个精光。 他裸着身体爬上床,伸手去搂抱庞青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结婚半个多月,你就让我碰过两次,像死鱼一样……哪有你这样当太太的……” 庞青桐被他嘴里烟酒味儿呛的直恶心,回身推搡着,说道:“你走开,别碰我……” “我是你丈夫,怎么不能碰你!”周之煜双手乱摸着,急切的解着庞青桐睡衣扣子。 “你走开呀!”庞青桐奋力挣脱开,起身想要下床。 周之煜此刻欲火中烧,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在庞青桐的尖叫中,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合身压了上去。 “人就是他吗的贱,当初主动勾搭我,现在又来这一套!嫁给我这么帅的男人,你还不满足……你就不想要吗?嗯?……”周之煜双目赤红,英俊的脸孔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不要……你起来!” 庞青桐捶打着周之煜的胸膛,根本无济于事,她张着双手四处胡乱划拉,一下子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枪,情急之下她想都没想,顺手拿起来,用力向周之煜头上砸去。 “你不要,我想要……啊……”周之煜闷哼一声,身子一歪,伏在庞青桐身上一动不动。 庞青桐吃力的掀开他,喘息着坐起身,这一通摔跤一样的折腾,弄的她浑身都是汗水。 庞青桐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休息了一会,回身看见床上的手枪,她这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打晕的周之煜。 担心把人打坏了,她赶紧把周之煜翻过来,只见他头上脸上满是血污,因为有头发遮盖着,也不知道伤的有多重。 庞青桐有些慌了,她推着周之煜的身体,连声喊道:“嗳,你醒醒,醒醒……” 周之煜毫无声息,鲜血越淌越多,已经浸湿了床单。 庞青桐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把他打死了呀……” 没办法,她只能打电话求助,可是打给谁呢?这让她好一阵犯难,不可能打给家里,她不想父母受这样的惊吓。 打给上官湘儿更不行,现在周之煜全身精光丑态毕露,自己又弄不动他,况且湘儿来了也没什么用。 想来想去,只能打给萧宁宁,因为高非一定会帮忙,有一个男人在,终归是方便一些。 正文卷 第442章 命运的深渊 “嘀嘀!” 听到外面汽车喇叭的声音,庞青桐连忙快步走出客厅,将院门打开。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萧宁宁,身后是高非。 萧宁宁:“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你说的乱七八糟,吓死我了,谁把谁打死了?” 庞青桐:“是周之煜死了,哦,不是,还不知道死了没有,我是不敢看了。我就拿枪打了他一下,他的头上流了好多血……” 高非也吓了一跳,说道:“你开枪了?” “没有,就是用枪把打了他一下。” 说话间,三个人进了客厅,萧宁宁刚要往卧室里走,被高非伸手拦住,说道:“你们等在外面,我先进去看看。” 庞青桐连忙说道:“对对对,宁宁你先别进去,他……他没穿衣服。” 萧宁宁惊讶的说道:“啊?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庞青桐烟圈泛红,坐在沙发上,说道:“他根本就不是人……” 高非走进卧室,只见周之煜裸着身体,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走到近前,试了一下他的脉搏,又检查了他的伤口,知道他只是被打晕了,虽然看着鲜血淋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门外萧宁宁问道:“高非,周之煜怎么样了?” 高非:“还好。你先陪青桐待一会,等我给他穿上衣服你再进来。” 周之煜的衣服裤子都被他自己脱在地板上,高非先拾起裤子给他套上,内裤就不管了,好歹给他遮住身体就行。 他拾起衣服的时候,没注意上下正反,随手倒着拎起来,那张电文信笺连同钱包,都从衣兜里掉出来。 高非捡起钱包,塞回周之煜的衣服兜里,那张折叠的信笺让他心里一动。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习惯,这张信笺的折叠方式高非很熟悉,这是王芳雄习常用的手法!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之煜,展开了信笺,匆匆浏览了一遍内容…… “周太太,你家里有止血药没有?”高非来到客厅问道。 “有的,有的。”庞青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小药箱。 保密局特工人员家里都常备一个类似的药箱,以备不时之需,药箱里包罗万象什么都有,甚至可以做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 高非替周之煜上好了止血药,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回身对站在身后的庞青桐说道:“周太太,别担心,没事了。” 庞青桐:“不用送去医院吗?” 高非:“只是皮外伤,送医院也是观察。” 庞青桐:“那他怎么还不醒?” 高非:“他喝了多少酒?” 庞青桐:“一瓶米酒。” 高非:“那就对了,他现在呈昏迷状态,被你打晕是一方面原因,主要还是饮酒过量,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该醒了。” 见高非说的这么笃定,庞青桐这才多少放下心来,说道:“高先生,谢谢你了。”“客气。” 萧宁宁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抚着胸口,说道:“青桐,你可吓死我了!” 庞青桐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害怕……宁宁,今天幸亏有你。” 萧宁宁:“你幸亏有我,我幸亏有他。” 说着话,她伸手挽住高非的胳膊。 看人家夫妻恩恩爱爱,庞青桐除了羡慕,再就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高非说道:“周太太,时间太晚了,我和宁宁这就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再打电话。” 庞青桐:“别叫我周太太,叫我名字就好了。” 萧宁宁失笑道:“青桐,一个称呼你也这么在意?” 庞青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之煜,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我宁可自己不是周太太!” 萧宁宁安慰道:“青桐,想开一点,慢慢会好的,他今天是喝多了酒,要不然也不至于说那些话。” 临上车的时候,高非说道:“青桐,你最好不要跟周之煜说,我和宁宁来过。” 庞青桐:“为什么?” 高非笑了笑,说道:“男人麽,都好一个面子。他当时那个样子,要是知道我替他穿的衣服裤子,会让他很难堪,以后我们再见面,互相都尴尬。” 庞青桐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目送着高非的车渐渐远去,庞青桐叹了一口气,插好了院门门闩,转身回到屋子里。 后半夜两点钟左右,周之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感到口干舌燥头疼欲裂,酒喝的太多,自己和庞青桐的对话,都记不太清楚。隐约记得自己被硬物打了一下,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周之煜坐起身,伸手摸到了电灯拉绳,打开灯一看,卧室里只有他自己,床单上还有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 手枪还放在床头柜上,周之煜拿起来,看了一眼抢柄上的血迹,低声咒骂着:“这个女人,还真下得去手!” 他拎着手枪从卧室走出来,来到外面的客厅。 客厅内灯光明亮,庞青桐蜷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薄毛毯。虽然高非说没事,她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很怕周之煜半夜死了。 另外还有一间卧室,她都没敢去,干脆在客厅睡一宿。即便如此,她也一直是处在半睡半醒中,听见有动静,一下子坐起来,瞪着周之煜拿枪的手,说道“你要干什么!” 周之煜看了一眼手里的枪,说道:“别害怕,我就是来问你一下,你就是拿这个打的我,对吧?” 庞青桐冷着脸,说道:“怎么?你要打回来吗?” 周之煜:“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见他确实没事,庞青桐一颗心也放进肚子里,她板着脸抱起枕头,向另一间卧室走去。 周之煜在她身后问道:“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庞青桐冷冷地说道:“你不用感激,我是担心你死掉了,我还要去坐牢偿命!” 说完这句话,她走进卧室里,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 周之煜把手枪放在茶几上,端起一杯凉茶水,喝了一大口。坐在沙发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张电文信笺,点燃之后扔在烟灰缸里。 客厅里有穿衣镜,他走过去照了照,自言自语的说道:“包扎的倒是像模像样……” ………… PS:感谢书友“斩云剑007”万赏支持!补上加更一章! 正文卷 第443章 你的思想非常危险 两天后,冯一凡主动约了高非见面。 远香茶楼包间内,两个人相对而坐。 冯一凡喜形于色的说道:“你可能都想不到,这次送出来的情报有多重要!你知道一号目标指的是谁吗?” 高非:“是谁?” 冯一凡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高非讶然的说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沐阳?” 冯一凡:“这件事在我们内部知情者很少,要是没有这份情报,连我都不知道!” 高非微微皱起眉,说道:“那就是说……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卧底!” 冯一凡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而且从情报内容这么详细来判断,这个人绝不是普通战士身份!” 高非沉吟了一下,说道:“沐阳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冯一凡:“增加了警卫力量,另外也重新安排了住处。” 高非;“首长为什么不离开苏北?绥靖别动队虽然只有五百人人,但是他们都受过专门训练,真要来一次突袭式暗杀,恐怕普通的作战部队难以防范。” 冯一凡:“如果首长被特务暗杀吓跑了,那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你放心,上面特意调来了特务营,暗中布下天罗地网,现在是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高非知道,绥靖别动队展开刺杀行动,不可能是五百人一起打冲锋,那样的话目标太大,纯粹是嫌对手重火力打的不够准。他们最多是派出二三十人的暗杀小组,假扮成老百姓伺机发动突袭。 既然那边已经做好了应对防范措施,以一个营的兵力伏击几十人,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 冯一凡:“我今天约你见面,一是告诉你这件事,另外是要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高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是让我查出那个卧底吧?” 冯一凡:“对,就是这件事。这个人如果是普通士兵,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接触到的情报有限。但是上面怀疑他藏在高层,这在将来会可是一个大麻烦!”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关键是……我从未听说过上海站有潜伏人员在苏北,都不知道从哪下手查起。” 冯一凡提醒道:“能不能是王芳雄故意对你隐瞒?” 高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他现在对我很信任,即使他存心隐瞒,我是行动处处长,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冯一凡面带焦急之色,说道:“那怎么办?这个人能探听到这么绝密的情报,将来会是一个大麻烦,不把他找出来,危害性不可估量啊!” “冯先生,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特科的同志从内部展开调查,既然能够肯定这个人不是普通士兵,目标范围其实已经很小了。” 冯一凡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再和上面商量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就要走。 高非连忙拦住他,说道;“冯先生,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你。” 冯一凡又坐下,说道:“什么事?” 高非:“组织上是怎么处理我和夏菊结婚的事。” 冯一凡:“哦,是这件事啊。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对你的纪律处分,因为你的工作性质原因,暂时不宜公开讨论。至于夏菊……无视组织纪律,暂时从特科调离,到炊事班帮厨,” 高非腾然站起身,说道:“冯先生,我说过了,这件事由我负责,我愿意背接受所有的处分!为什么还要夏菊做出这么重的处罚?” 冯一凡示意高非坐下,说道:“你冷静一点,这已经是从轻处罚了!” 高非颓然坐在椅子上,内心对夏菊充满着愧疚,她为自己做了她能做的一切,而自己对她的处境却是无能为力。但是就像冯一凡说的,这样的处罚似乎也确实不算太重。 冯一凡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有情绪,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纪律约束,任何组织都是一盘散沙!”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是我有些太激动……她会在炊事班待多久?” 冯一凡:“也许一个月,也许更久,这要看首长的意见,也要看夏菊自己的个人表现。” 高非在军队待过,知道炊事班一天干的是什么活儿,夏菊是一个连自己家厨房都没进去过几次的城市姑娘,她能应付下来那么繁重的体力劳动吗? 沉思了半晌,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说道:“冯先生,我有一个建议,能不能把夏菊调到上海来?” 冯一凡惊讶的说道:“你疯了?让夏菊来上海,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高非解释道:“现在保密局里认识夏菊的人,只有厉先杰和张茂森,几千万人的上海,想要遇见一个故意躲着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冯一凡有些犹豫,说道:“夏菊是上海人,调她来还确实很适合……不过,我总觉得安全问题不太稳妥。” 高非:“厉先杰和张茂森也认识你,一年多都快过去了,你们还不是一样从没遇见过?” 冯一凡打量了高非两眼,说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你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突发奇想?” 高非对他很坦白,说道:“算是突发奇想吧。冯先生,我不瞒你,我是有一点私心,我不想再听任她受苦,我接受不了自己对她的遭遇无所作为!” 冯一凡正色的说道:“高非同志,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辞!夏菊在冀中解放区接受革命的洗礼,怎么能说成是受苦?是遭遇?” 高非:“冯先生,这些话我本可以埋在心里,我也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同舟,我既把你当同志,也把你当朋友,我有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朋友说,有什么错吗?” 冯一凡默然半晌,说道:“这种言论也就是被我听到,换成其他人,你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说心里话,即使在我看来,你的这种思想……非常危险!” 高非站起身,一只手放在胸口,说道:“我可以对着我的良心起誓,从加入共产党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但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私心杂念在所难免,希望能够得到理解!” 冯一凡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们不要争了。关于夏菊的事,我会考虑,等有了结果再通知你。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哦,对了,查那个潜伏特务的事,你也不要放松,两边一齐努力,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高非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冯一凡转身出了包间,迈步下楼离开了远香茶楼。 ………… PS:感谢书友“梦8023伤”万赏支持!补上加更一章!(今天第四更) 正文卷 第444章 陈年旧账 傍晚,保密局上海站大门外。 鲍水根蹲在距离门口几米外的马路牙子上,抽着劣质的香烟,不时的抻着脖子向院子里看一眼,惹得门岗警卫犹豫着要不要盘问他几句。 每一辆轿车驶出来,他都站起身瞪着眼睛向车里眺望,看看开车的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警卫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道:“嗳,你有什么事吗?” 鲍水根:“我是来找……” 高非开着轿车驶出大门口,鲍水根立刻挥舞着双臂,大叫道:“嗳,嗳,停一下,停一下!” 警卫见他乱喊乱叫的要去追车,立刻拔出手枪,呵斥道:“不许动,你是干什么!” 鲍水根连忙把手举过头顶,说道:“我不是坏人,我认识高先生。” 高非的轿车在十几米外缓缓停下,他把头探出车窗,对警卫说道:“让他过来吧。” 鲍水根连跑带颠来到高非车窗旁,说道:“高先生,你还认识我吧?那天在大新百货……” 高非:“你叫鲍水根。” “对对对,是我。”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我是第一次干那种事,没有案底,警察局只关了我几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警察带我回去的路上,我听见他们聊天时候说的,所以我就找来了。” “找我什么事?” “高先生,我是特意来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替救我,我现在怕是要变成一个残废了。” 高非看了看他,说道:“你娘还好吧?” “挺好,挺好!你还给了那么多钱,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些钱,我以后会想办法还给您。” “钱你不用还了,以后好好做人,别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我跟你发誓,今后保证不干了!……那次是实在没办法,我娘病的厉害,我想送她去医院,家里又没有钱,一时心急才做了贼。” 高非:“广慈医院免费替穷人诊治,你为什么没把你娘送那去?” “我去问过了,不仅要提供很多手续证明,而且诊治虽然免费,但是吃住是收费的,我家离医院太远,只能住在那,这笔钱我也拿不出来……”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广慈医院每年免费收治病人五千多例,按说做的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但是像鲍水根家里这种情况,一定不在少数。 看似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大上海,贫困人口数量一定是比政府的统计数据要多! 鲍水根:“高先生,我今天来找您,还想打听一件事。”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你上车吧,路上说。” 鲍水根拉开车门钻进车里,轿车向吴淞路方向驶去。 鲍水根:“听我娘说,您告诉她,我三哥死了,军队会给一笔钱?” 高非:“你娘年岁大了不懂这些,我还能理解,你怎么也不知道有抚恤金的事?” 鲍水根:“送来证书的人说,我三哥的部队番号已经取消了,所以就没有这笔钱。” 高非又气又乐,说道:“真是难为他们能编出这么烂的理由!他这么说,你就信?” “我也怀疑过,打电话询问过负责发放抚恤金的官长,他告诉我现在都是这样,还说要是闹事的话,都会被抓紧监狱,荣誉证书也会被收回。” “你哪来的电话号码?” “送证书的人给我的。” 高非恨恨的一拍方向盘,说道:“克扣烈士抚恤金,刻意欺瞒家属,这些人真是罪不可赦!” “高先生,这笔钱我应该去找谁要?” “鲍长友是哪一年牺牲?” “民国26年,就在上海战死的。” “他在哪支部队?” “67师402团一营二连。” “团?” “对对对,是201旅,三哥写过家信,提起过一次,说旅长好像是姓蔡。” “……那是蔡炳炎将军的部队,他们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蔡将军的在天英灵!这样吧,这件事我替你去办,你回去等信吧!” “哎呦,那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的贵人!” “你回铁帽子街?” “不敢劳烦您了,在前面您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坐电车回去。” 轿车停在路边,鲍水根在千恩万谢中下了车。 回到家中,萧宁宁正在厨房烧菜,梁妈在一旁不停的嘱咐着:“小姐,要翻炒一下,要不然就要糊底了……对,就这样……” 高非在客厅坐了一会,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老张,明天早晨你不用来站里,带几个人直接去67师,查一下民国26年发放抚恤金的情况。” 电话另一端的张茂森说道:“民国 26年……那可是一笔陈年旧账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留底。” 高非:“应该有,发放领取人都要一一核对……” 萧宁宁拎着锅铲走进来,说道:“我说客厅里怎么会有人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非对着电话说道:“嗯,对,就这样。” 他放下电话,说道:“我在打电话,你就不能等一会在说话?” 萧宁宁:“说句话怎么了,我又没有打扰你。” 梁妈从厨房探出身子,笑道:“小姐,锅里的菜你不管了?” “忘了,忘了。”萧宁宁连忙跑进去。 萧宁宁烧了两个菜,把厨房弄得跟战场一样,梁妈足足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收拾干净。 菜端上来的时候,萧宁宁得意的说道:“高非,你总说我只会做简单的菜,看看这道菜怎么样?” 一盘宫爆鸡丁,里面胡萝卜青椒木耳都放了一些,再撒上香菜叶,看上去五颜六色很有食欲的样子。 高非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说道:“真是你的手艺?” 萧宁宁:“哼,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有证人!” 梁妈站在一旁说道:“高先生,这都是小姐亲手烧的菜,我只是在旁边提醒几句。” 萧宁宁嬉笑道:“这下信了吧?” 高非:“菜都是你切的?” 萧宁宁张口结舌:“……” 高非笑了笑,说道:“还不错,已经很有进步了。不过,以后要从头到尾都自己动手,才算做了一道完整的菜!”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梁妈,都怪你,下次全都我自己来!” 梁妈微笑道:“小姐,我是担心你切了手,那可不得了。” 高非:“梁妈,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梁妈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不了,你们吃吧,我这就回去了。” 等梁妈走后,萧宁宁也坐下吃饭,说道:“今天湘儿和青桐来了。” 高非:“青桐怎么样了?” “她说现在和周之煜分房睡,谁也不搭理谁……结婚一个月不到,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她是解不开心结。” “什么结?” “心结。就是还在怨恨周之煜当初那么对她。” “周之煜真是一个混蛋,我给你学学那天他都青桐说了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正文卷 第445章 被调走的档案 第二天下午,张茂森拿着两本厚厚的册子,来到高非的办公室。 张茂森把册子放在办公桌上,说道:“处长,这是67师在淞沪会战中,阵亡将士名册和抚恤金发放情况登记册。” 高非:“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他拿过抚恤金发放情况登记册,随手翻了几页,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写着应发放的钱数,以及领取人的签名和手押。 张茂森:“名单太多了,我粗略查了一部分,大概有五十多个领取人的签名,像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高非按照部队番号顺序,找到鲍长友的名字,说道:“派人去铁帽子街,东数第二条巷子第四家,鲍长友的家人就住在那,现场核对一下签名和指纹。” “是!我亲自去一趟。”张茂森转身刚要走。 “等等!”高非叫住了他。 他看了一会手里的登记册,说道:“这些没有领取抚恤金的是怎么回事?” 张茂森:“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住址不详,或者家人都去世了,所以没办法发放抚恤金。”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高非合上了登记册。 张茂森走了几步,回身说道:“哦,处长,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如果阵亡将士档案被上峰调走,登记册上也不会有发放抚恤金的记录。” 高非:“嗯。” 张茂森出了办公室,带人前去铁帽子街提取证据。 高非想抽支烟,发现烟盒空了,拉开抽屉翻找一通,还是一无所获,起身准备去大门外买烟。 走到门口的时候,脑海里回想着张茂森刚才说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如果阵亡将士档案被上峰调走,登记册上也不会有发放抚恤金的记录。” 高非忽然发现这句话其实很矛盾,上峰即使有特殊原因需要调走档案,这和发放抚恤金有什么关系?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不论个人档案被任何部门调走,抚恤金应该正常发放才对,这完全是两码事,有什么道理停发呢? 这个疑问激起了高非的好奇心,他立刻转身回来,重新翻阅抚恤金发放登记册。 那些没有领到钱的名字后面,一般都会标注原因,比如:地址不详、查无此人等等。还有一少部分,名字后面标注着“档案已被调走”字样。 高非仔细筛查了一遍,这个原因没有发放抚恤金的名字,一共有三十几个,看军衔级别差不多都是尉官,只有极少数几个校官。 一个小时之后,张茂森从铁帽子街回来,风风火火的来到高非办公室。 “处长,鲍长友家人的签字和领取人签字,笔迹上有明显不同,采集的指纹已经送去技术科进行核对。” “嗯。” 这个结果在高非的意料之中,他基本能够猜出事情的大概。 负责发放抚恤金的一般都是下级军官,从涉及的人数上能看得出来,他也害怕出事,所以不敢牵扯太多人员。 只是根据阵亡将士的家属情况,有选择的挑选了五十几个人,连唬再蒙生生骗取了这部钱。 高非:“当年负责抚恤金发放的人是谁?” 张茂森:“是师部少校参谋陈达魁。” 高非:“战乱之时,只为了中饱私囊,竟然侵吞将士们用命换来的一点安家费,简直是胆大包天!张茂森,你立刻带人去67师,把人给我抓了!” “处长,人是抓不回来了。” “怎么?他升官了?谁要是胆敢阻拦,就按包庇罪一齐都抓了!” 张茂森咧嘴笑了一下,说道:“升官是不可能,他升天了。” “死了?” “陈达魁在跟随部队去滇西途中,感染了伤寒病,还没等到云南就病死在路上。” “这种人死不足惜!老张,看到没有,这就叫天谴!” “是啊,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了!” 高非想了想,说道:“核对完指纹之后,你再去找鲍友达家人录一份口供,然后写一份书面报告,递交警备司令部,让他们重新核实情况,补发这部分人的抚恤金!” 张茂森挠挠头,说道:“处长,录口供没问题,书面报告还是你自己来吧。” 高非:“这种事也得我自己动手,看来还真是要找一个秘书才行……”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看完了高非送来的书面报告,叹道:“太不应该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要是传扬出去,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高非:“站长,陈达魁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直属长官罪责难逃,起码应该追究他失察的罪名!” 王芳雄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报告书末页盖上保密局上海站印章,吩咐道:“陈秘书,立刻派人把这份文件送去警备司令部!” “是。”陈秘书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王芳雄:“高非啊,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对待这种事,我也是一样义愤填膺,恨不能亲手毙了这个陈达魁!可是他运气好,早早死掉了。至于你说要追责他的长官,我看就算了吧!……” 高非十分不解,说道:“为什么?严惩军队贪腐是保密局的职责,我们这么做并不过分。” 王芳雄:“67师马上就要奔赴日本驻军,这是国军从未有过的荣耀,如果有人一定要在这份‘荣耀’上面泼一盆脏水,可想而知,我们上海站会得罪多少人!” 高非:“不是说美国人不同意我们在日本驻军吗?” “具体内情我也不太了解……不管怎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警备司令部补发抚恤金,也算是告慰了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大家都求一个心安理得吧!” “站长,我现在怀疑其他部队也存在这种情况!” 王芳雄冷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可是又能怎么样?从军统局变成保密局,从全国二十几万的特工编制,缩减到现在不足两万人,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我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戴局长不幸罹难,咱们在委座面前失去了话语权。” “戴局长罹难确实是主要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高层一部分人,认为军统的手伸的太长,影响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 PS:本月加更补更还会继续。 正文卷 第446章 各怀心腹事 王芳雄说的一点都没错,军统在最鼎盛期时,有超过二十万名特工遍布全国各地。因为人手充足,他们几乎渗透了所有军队和政府部门。 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军统的监视调查。那些长官权贵们一想到自己稍有点行为不轨之处,很可能在第二天就会传到重庆,那样的感受让人寝食难安。 戴局长发生意外之后,无论是社会各界,还是在国府内部,要求削弱甚至是取消军统的呼声越来越高。 迫于各方压力,国府以精简机构为由,将军统人员进行了大幅度裁减。可以这么说,现在的保密局,比起当年的军统时期,连一半都不如! 高非:“那些官僚根本不明白,从古至今,情报部门向来都是军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王芳雄冷哼一声,说道:“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人只顾着自己一点蝇头小利,全然不把党国的利益放在眼里!” 两个人各怀心腹事,其实都是口不对心。 高非希望能套出潜伏在苏北特务的口风,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行。而王芳雄自己本身都不干净,他说那些义正辞严的话,心里的底气也不是很足。 高非:“站长,我听说美军顾问团正在陆续撤回国内,帮助国军培训海军的计划搁浅了吗?”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昆明李、闻事件发生之后,大洋彼岸的亲共势力,在报纸上大肆批评国府违反自由民主精神,把委座描绘成一个冷血的独裁者!” 高非:“舆论真是可怕……” 王芳雄叹道:“所以,不仅仅是海军培训计划搁浅,据我所知,美国已经中止了向国府提供第二轮援助计划!五亿美元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高非既感到吃惊又暗自高兴,他没想到两起暗杀事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美国如果停止援助,对于国共双方力量将造成巨大的影响! 一方养精蓄锐,正在迅速崛起,另一方经过八年苦战消耗巨大,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现在很多所谓的国军王牌军,只不过是顶着从前的光环,军队构架主要是以新兵为主,这些连战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的生瓜蛋子,虽然拿着精良的武器,但是论起真实的战斗力,不见得就比手持汉阳造的共军强多少。 如果经济上再失去美国援助,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真是到了可以掰一掰手腕的地步了! 高非沉思着,说道:“站长,既然是这样,我们应该早做打算才行!” “哦?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如果国共之间必有一战的话,情报工作就应该早一点提到日程上来!” “各地向匪区派遣的绥靖别动队,就是为了这方面做的安排!” “绥靖别动队更像是突击队的性质,行动能力大于情报能力。我个人觉得,应该派遣潜伏人员,向共党高层进行渗透,如果成功的话,对两军交战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王芳雄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高非,说道:“难怪戴局长生前提起你,总是赞不绝口,你们的想法思路竟然如此的相似!”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戴局长深谋远虑,卑职不敢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王芳雄:“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思了,在十年前戴局长就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 高非做出一副释然的表情,说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王芳雄微笑道:“你就不好奇戴局长做了什么样的安排?” 高非笑道:“不是不好奇,这样的机密,我即使是好奇,也不应该贸然打听。将来一旦出了问题,我可担不起泄密的嫌疑。”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答的好。这种事最好连边都不要去碰,省得给自己惹麻烦!对了,刚才那份报告,是你自己写的吧?” 高非:“是我写的。” “你是行动处处长,哪能事事都自己动手,行动处那么多人,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秘书人选吗?” “行政秘书要有一些文字功底,我手下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粗人,拿枪抓人在行,让他们提笔写字,就有些为难他们了。” “……那这样吧,你多留意一下其他部门的人,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让人事科把人给你调到行动处!” “多谢站长。” ………… 从站长室出来,高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再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 回到办公室,随手归置着凌乱的办公桌,看了一眼那两本从67师拿来的册子,拿过来再次翻阅着。 一个优秀的特工,总是能在别人不注意的事情上,感觉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像登记册上那三十名被调走档案的人,认真分析一下,就会觉得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首先他们都是下级军官,没有一个普通士兵,难道这是凑巧吗? 淞沪会战中,中国军队阵亡的军官达到了近千人,其中校官占了一多半,将官都有十四人,还不包括死后追认晋升的将军。 那么多的营长团长的档案没有调走,单单调走三十名尉官档案,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高非自己就是在那时候被军统选中,从而进入这支特工部门。当时他也知道,被选中的军官不止是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出于保密原则,被选中的人员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种事在抗战时期很正常,以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今天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和这件事有些联系。 刚才从王芳雄的言谈里,高非也能够判断出来,潜伏在苏北的特务应该是总部派遣。 按照王芳雄所说,戴局长十年前就针对共党安排了潜伏计划,会不会就是这一批人就近潜伏在苏北?要知道在那个时期,共党什么都缺,对参加革命的同志,在审查身份背景上,比起现在来说相对要很宽松。 高非凝神沉思了半晌,起身出了办公室,快步来到档案室。 正文卷 第447章 茶馆巧遇 档案员孙静正在整理文件,见高非走进来,站起身恭声说道:“高处长。” 高非:“给我找一下67师师长戴坚的档案。” 孙静打开7号文件柜,从里面取出一本文件袋,说道:“高处长,您是要借阅吗?” 高非:“不,随便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资料,随意的翻阅着,自言自语的说道:“戴师长要去日本驻军,保密局怎么也该核查一下……7号柜都是67师的文件吗?” 孙静:“是。” 高非走到7号文件柜跟前,按照部队番号标注查找,抽出其中一本。打开文件袋,里面首页贴照片的地方一片空白,后面是几十个字的说明:阎涛,主力团重枪连连副,民国26年于罗店战役中殉国。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文字资料, 阎涛是被调走档案的30人名单中一员,高非只是想试一下,这个人还查不查得到。 他又按照另外两个名字,找出他们的档案资料,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这就基本可以确定,调走档案的一定是保密局总部。 既然这些人的档案资料不在上海站,高非是无法查出他们的最后去向。 下班之后,他开着车在街上兜了一圈,确信无人跟踪之后,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走进公用电话亭。 “喂,请问是华成公司吗?我找一下方成杰经理。” 过了一会儿,冯一凡接了电话:“你好,我是方成杰。” “方经理,我有一批丝绸想低价出手,咱们能不能见面谈谈?” 冯一凡:“哦,好啊,那就一会老地方见吧。” “一会见。” 高非挂断电话,开车直奔远香茶楼。 到了茶楼附近,他把车停在街对面,然后迈步走进茶楼。 伙计迎上来,说道:“先生,您几位?” 高非:“楼上有空包间吗?” “有。” “给我安排一个包间,一壶茉莉花茶,来几份点心。” “您这边请。”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冯一凡推门走进来,没有寒暄的话,直奔主题,说道:“事情有眉目了吗?” 因为他知道,高非轻易不会直接给他打电话,一般情报都是通过肖文杰来传递。这次一定有重要的事,才会直接跟他联络。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笺,上面是那三十人的名字,说道:“对这些人要秘密调查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潜伏在苏北!” 冯一凡接过信笺,粗略看了一遍,说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在军队名册里已经阵亡了,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档案都被调走,而且家属也没有领取抚恤金!” “这能说明什么?” “我怀疑这些人根本就没死!” “有什么根据吗?” “这是军统时期的惯用手段,有秘派潜伏任务的特工,一般都会将他们之前的痕迹全部抹掉!我当初被征召进军统的时候,也在88师的阵亡名单里,在抗战结束后才恢复身份。” “所以你认为这些人都潜伏在解放区?” “我刚才查了他们在保密局的档案,什么都查不到,如果这些人跟我一样,是潜伏在日伪敌后,早就应该恢复了身份,应该能够查到才对。” 冯一凡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只有潜伏在我们内部,才会依然查不到档案!” “没错!他们的年龄我都标注在上面,按照时间推算,差不多都在三十岁左右。过去了这么多年,假如他们还活着,绝不会还是一名士兵!” “有他们的照片吗?” “没有。就算有,参考价值也不会太大,十年时间,人的样貌改变会很大。” 冯一凡:“好,我今晚就向上级发报!”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份名单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对对对,是我疏忽,这份名单要是泄露出去,你就会受到敌人的怀疑。” “对!” 冯一凡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吧,事关重大,我跟上级请示一下,我亲自前往苏北,去秘密调查这件事!” “那是最好了。冯先生,我要提醒你一点,你到了苏北,谁都不要相信。你也说了,这个特务可能潜伏在军队高层,要是被他预先得知你在调查他,你就会有危险!” “我知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最快明天就走。” “好。明天中午,我会把一张保密局签发的通行证,通过肖文虎带给你。” “嗯。” 冯一凡又看了一遍名单,说道:“你觉得这三十人都被派往解放区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个都发觉不了!” 高非:“我估计这三十人应该只是一个大致范围,他们都是军人,一定会接受专门的培训,到底会筛选出多少人,我们谁都不知道。” 冯一凡:“是啊,一定是这样……” 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高非,你在这吗?”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宁宁,你不要喊了,大家都在看你呢。” “不喊,他怎么能听得到?” 高非一听,是萧宁宁和上官湘儿的声音,他低声说道:“冯先生,是萧宁宁,你先走。” 冯一凡点点头,把信笺揣好,起身出了包间,低着头匆匆向外走。走到楼梯口,正遇见萧宁宁和上官湘儿上楼。 萧宁宁看了他一眼,说道:“嗳,你不是那个什么书店的马掌柜吗?……” 冯一凡:“我不姓马,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萧宁宁还想仔细辨认一番。 高非推开包间门,说道:“宁宁,你乱喊什么?” 萧宁宁欣喜的拉着上官湘儿,说道:“看吧,我看见他的车,一猜他准在茶馆!” 上官湘儿微笑道:“知夫莫如妻,你是太了解高先生了。” 说话间,两个人一先一后走进包间。 高非皱着眉说道:“你怎么走到这来了?” 萧宁宁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一路跟踪你,就是要看看你下班之后,是不是直接回家,果然被我逮到!” 高非:“你跟踪我?” 萧宁宁:“哼,不相信吗?你忘了,我也在特工部门工作过!” 高非笑道:“要是被你跟踪还察觉不到,我也该换一个工作了。”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宁宁,别唬人了,说实话吧。” 萧宁宁假装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湘儿要出卖我了!” 高非:“所以你们只是凑巧路过,对吧?” 萧宁宁:“才不是呢,看到对面那家米行没有?” 高非透过玻璃窗,看到对街是有一家米行,牌匾上写着‘和丰号米行’五个大字。 萧宁宁:“那是湘儿家的米行,我今天陪她来核对账目。” 高非惊讶的说道:“我记得上一次接上官小姐不是在这……” 上官湘儿:“这是我家一处分号。” 萧宁宁嬉笑着说道:“只要是和丰号三个字,就是湘儿家的生意!明白了吧?” 高非这才恍然大悟,他刚才还在奇怪,这么大的上海,这里也没有知名的百货公司,她们怎么会走到这来。 萧宁宁端起高非的茶碗喝了一口,探头向街上张望了一会,说道:“高非,我刚才看到一个人。” 高非:“看见谁了?” 萧宁宁:“就是光华书店的马掌柜,不过他说我认错人了……真是太像了,好像也有一点不像……” 上官湘儿噗嗤一笑,说道:“宁宁,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呢?” 高非淡淡的说道:“天底下相似的人有很多,他要是马掌柜,怎么会不承认呢?” 萧宁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嗯,说的也是啊……我还没问你呢,你一个人在这喝茶?” 高非:“我跟缉私处的一个朋友谈点事,他已经走了一会了。” 萧宁宁眼珠转了转,说道:“那你怎么还不走呢?” 高非:“我是好茶的人,这家茶楼的茉莉花茶味道特别好,来,你们也尝尝……” 正文卷 第448章 跑了一个 绥靖别动队刺杀一号目标行动失败,由二十人组成的暗杀小组几乎全军覆灭。因为遭到有准备的伏击,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刺杀行动被人泄密! 至于说是在哪个环节泄了密,自然是互相指责推诿,南京电令上海站调查泄密原因,王芳雄把责任推到周之煜身上。 回到家之后,周之煜兀自愤愤不平,抓起茶几上水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嘴里骂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真他吗的对!” 刚进屋的庞青桐被他吓了一跳,说道:“你发什么神经?” 周之煜看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冷冷的说道:“不关你的事!” 庞青桐也懒得理他,说道:“那你就继续摔吧,摔坏了你再去买!”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 周之煜坐在客厅生了一会闷气,问道:“你一整天干什么去了?” 庞青桐走到卧室门口,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关、你、的、事!” 周之煜被噎了半晌,说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丈夫问问妻子去哪了都不行吗?” 庞青桐没再搭理他,两个人现在各自占据一间卧室,各过各的日子,像现在这种场景都已经习以为常。 周之煜今天气不顺,存心要找茬吵一架,他站起身打开柜门,拿出那个小药箱,说道:“你出来帮我换一下药。” “你们站里不是有医务室吗?” “我现在就要换药,难道还能再回站里吗?” “出门左转三十米,有一家诊所。” “诊所今天没营业。” 卧室里沉默了一会,庞青桐一脸不情愿的走出来,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在周之煜头上比量着。 周之煜见她直接就要包扎,说道:“我好歹是你丈夫,你至于这么糊弄吗?” “怎么了?” “药还没上,你就包扎?” 庞青桐看了看药箱,说道:“用哪种药?” “还用止血药,再给我两片磺胺……天气这么热,可不要感染了。” 庞青桐从未给人包扎过伤口,她只能照葫芦画瓢,按照那天高非的手法,胡乱把纱布缠在周之煜头上。 “好了!”庞青桐长舒了一口气。 周之煜感觉头上纱布包扎的特别松,好像稍微动一动就会掉下来,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说道:“青桐,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是谁替我包扎的伤口?” 庞青桐有些慌乱的说道:“当然是我,哪还有别人!” 周之煜盯着她的眼睛,指着自己头上的纱布,说道:“你说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手法!” 既然谎言被戳穿,庞青桐索性实话实说:“我当时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就打电话叫来宁宁和高非,是高先生替你包扎的伤口!” 周之煜冷笑道:“高非?他还真能演戏,在站里还装模作样问我是怎么受的伤!” 庞青桐:“你别好赖不分!人家高先生是担心你太难堪!” 周之煜冷哼了一声,扯掉头上缠裹的纱布,准备出门找一家诊所重新包扎一下。 刚走了几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高非有没有动过我的衣服?” “不动你的衣服,怎么给你穿上?” “我是说……” 周之煜没再追问下去,即使高非偷看了那份电文,庞青桐也不可能察觉到。 ………… 半个月后。 可能是因为怀了双胞胎的缘故,萧宁宁现在食欲大开,餐前餐后还要吃很多水果。高非每天下班后,都会顺路买一些新鲜水果带回家。 路边一个老汉挑着两个竹筐,一筐香瓜一筐鸭梨。 高非把车缓缓停下,身子探出车窗说道:“给我称三斤香瓜,再称两斤鸭梨。” 肖文虎从车窗旁走过,低声说道:“凌云街30号,冯先生在那等你。” 高非微微点了点头,买完了水果,开车向凌云街方向驶去。 周之煜最近一直在跟踪高非,为了避免被察觉,他特意从黑市买了一部高倍军用望远镜,这样就可以远距离的监视目标。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肖文虎嘴唇动着,心里有些犹豫,自己是继续跟踪高非,还是跟踪这个人? 很快他就做出了选择,高非随时都可以跟踪,这个人是新目标,起码应该查到他的住处!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调转车头,尾随在肖文虎身后。 高非开车兜了两圈,确信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拐进凌云街。他把轿车停在路边,步行穿过两条巷子,来到30号门前。 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高非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谁?” “是我。” 房门打开,门内站着的是冯一凡。 进屋之后,高非来不及细看房间内部的样子,问道:“冯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没等冯一凡回答,厨房传来‘咣当!’一声响,好像是盆子之类的东西被碰掉在地上。 高非立刻去摸腰上的手枪,低声说道:“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冯一凡微笑道:“你别紧张,是我们自己人。” 高非:“自己人?我不应该和其他人接触,一旦……”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高非!” 高非惊喜说道:“夏菊?你、你怎么来了?” 冯一凡笑道:“你让我调她过来,现在人来了,你还问她是怎么来的!” 高非连声说道:“对对对,谢谢你,冯先生。” 他走过去拉着夏菊的手,端详了好一会,说道:“你瘦了。” 夏菊使劲的点点头,久别重逢过于激动,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冯一凡轻咳了一声,打趣道:“不要忘了这还有一个人。” 高非:“冯先生,苏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冯一凡:“你分析的很准确,咱们的部队里,果然藏着敌人的奸细!” 高非:“怎么查到的?” 冯一凡:“我去了沐阳之后,调查了所有三十岁左右的军官,特别是淞沪会战之后,主动加入新四军的人!查找范围缩小之后,很快就把奸细揪出来!” 高非:“他们现在都是什么职务?” 冯一凡:“抓到的这两个,一个是运输营营长,另一个是团指导员!太险了,这要是让他们一直潜伏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非点点头,说道:“从三十人中选出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冯一凡:“不是两个人,是三个!” 高非:“三个?那另外一个呢?” 冯一凡略带遗憾的说道:“另外一个听到风声后,趁乱逃走了!” “怎么会这么大意!” “那个人是师部参谋,他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偷了师部的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我们立刻派人去追都来不及!” “……他叫什么名字?” “徐正勇,67师搜索连中尉连长,化名王刚。” 正文卷 第449章 官场 第二天清晨,高非刚一打开院门,就看见鲍水根蹲在墙根下面,正眼巴巴的看着大门。 高非:“你怎么在这?” 鲍水根连忙站起身,说道:“高先生,我是来告诉您一声,我三哥的抚恤金已经补发下来了。我娘说,要是没有您这位贵人,我们哪能拿到这笔钱,她让我来谢谢您。” 高非回身关上院门,说道:“那是你们应得的,不用谢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鲍水根嘿嘿笑着,说道:“只要用点心,总是能找到。” 高非向自己的车走过去,说道:“有了钱也不要胡花,赶紧先把你娘的病治好才是正事。” 鲍水根:“几天前我就把我娘送到广慈医院,那些洋医生水平很高,我娘的病都快好了一多半了。” 高非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鲍水根:“高先生,您对我有大恩,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要是有什么能用上我的地方,您只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好,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高非一边敷衍着,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目送着高非的轿车开远,鲍水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吴淞路。 到了站里,高非拎着公事包迈步上楼。 陈秘书匆忙忙的走过来,说道:“高处长,站长请你过去一趟。” “哦,好,我这就去。”高非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见王芳雄。 王芳雄背着手站在窗前,他刚才就是在这看见了高非,才让陈秘书把他叫来。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转过身,说道:“坐吧。” 几分钟后,左枫推门进来,他的手里也拎着公事包,看来都是被陈秘书‘截’过来的。 王芳雄坐直了身子,说道:“一大早就把你们叫来,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二位商量一下!” 左枫:“站长,是不是关于‘鼹鼠’的事?”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是‘鼹鼠’的事?” 左枫:“‘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我恰好有几个朋友在总部,所以就提前知道了。” 王芳雄知道,左枫跟南京站站长杨蔚的关系很近,总部也确实有几个朋友,消息总是比别人要灵通一些。 王芳雄:“你说的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半个月前,潜伏在共军内部的三名情报员,包括这个代号‘鼹鼠’的情报员,都被共党查了出来,两个被抓,只逃回来一个!” 高非假装很吃惊,说道:“潜伏在共军内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左处长,你听说过吗?” 左枫:“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 王芳雄淡淡的说道:“你们应该庆幸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是总部在十年前的秘派任务,就连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 高非:“哦……您上次说戴局长秘密部署的就是这件事?” 王芳雄点了点头,叹息道:“他们在共军部队里潜伏了七八年,本来计划是要用上大派场,想不到闹了一个全军覆没!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啊!” 高非也扼腕叹息道:“潜伏这么久的情报员,价值比得上一支部队,这么就暴露了,确实是太可惜了!” 左枫:“总算逃回来一个最重要的情报员。” 高非:“这个代号‘鼹鼠’的情报员是最重要的?” 左枫笑道:“‘鼹鼠’直接和毛局长单线联系,你说重不重要?” 高非:“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芳雄:“他已经回到了南京,正在总部写材料。” 高非疑惑的说道:“毛局长难道不相信他?” 王芳雄解释着说道:“不是调查他的材料,是他在共军部队这七八年里,所知道的一切对我们有用的材料,这么久的时间……估计怎么也要写上一个月吧。” 左枫:“就怕他写出来的东西,共军那边也做了相应的对策!” 王芳雄:“唉,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跟咱们关系不大,那些事就交由军方高层去判断吧!” 高非:“我们该做些什么?” 王芳雄:“三个潜伏人员同时暴露,不太可能是偶然因素,毛局长怀疑是保密局内部有人泄密!” 左枫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吧?您不是说这件事,只有毛局长自己知道,何来泄密一说?” 王芳雄:“上海站曾经接触过这件事,所以泄密也不是不可能。高处长,为了尽快把这个泄密者找出来,你们行动处也要积极参与调查,配合情报处早日查清此事!” 高非站起身:“是!” 左枫:“这件事看来是落在我们上海站头上了?” 王芳雄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绥靖别动队刺杀一号目标行动失败,紧接着我们的情报人员就遭到逮捕,上海站担这种嫌疑也不算冤枉。”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站长,除了您之外,还有谁知道绥靖别动队的刺杀任务?” 王芳雄:“所有跟绥靖别动队的相关事宜,我都交给了周之煜负责。” 左枫看了高非一眼,说道:“这么说的话,周之煜的嫌疑最大……” 王芳雄:“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件事查一个水落石出,以挽回毛局长对上海站的信任!” 从站长室出来,左枫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高处长,你看明白没有?” 高非:“看明白什么?” 左枫:“戴局长当年埋在共党内部的情报员,都已经过去七八年了,而且还打入了共军高层,你说这么重要的情报,委座能不知情吗?” 高非想了想,说道:“一定是知情啊。” 左枫:“所以啊,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才行,只有这样,毛局长才能在委座面前有一个交待!” 高非:“我还是没太听明白……” 左枫诡秘的一笑,说道:“高处长,这有什么不明白?毛局长把事情推给了上海站,站长再推给我们!当然了,官场向来都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高非:“当然是认真查案啊,还能怎么办?” 左枫冷笑道:“查谁?上海站只有两个人知道内情,一个是周之煜,另一个呢?” 高非假装紧张的回头看了看,压低嗓音说道:“左处长,你怀疑站长泄密?这种话可不敢乱说!” 左枫:“我不是说就一定怀疑谁,而是说这件事根本没法查!你去查周之煜,人家反将一军,说是站长派给他的任务,你怎么不去查站长?” 高非:“那以你的意思呢?” 左枫叹息道:“以我的意思,只能弃卒保车了……” 正文卷 第450章 背黑锅的人 周之煜被传唤到审讯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分钟后,高非和左枫一先一后走进来,林佳慧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充当记录员。 左枫:“高处长,我们两个谁来问?” 高非:“还是你来吧,我旁听。” 左枫也不客气,轻咳了一下,说道:“周主任,我们奉命调查绥靖别动队刺杀行动泄密的事情,希望你配合一下。” 周之煜:“这件事我已经跟站长汇报过了,该说的都说了,还要问什么?” 左枫笑了笑,说道:“该说的都说了吗?还是有故意隐瞒的情况?” 周之煜:“左处长,我不明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份电文属于绝密文件,你做到‘绝密’两个字了吗?” “发报的时候,我使用的是加密电码,独立操作,完全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电文发出之后,应该立即烧毁电文原稿,你是怎么做的?” “……当然。” 周之煜感觉有些不妙,当初王芳雄询问他的时候,他一口咬定发完报之后就烧毁了电文原稿,不可能是从自己这里走漏的消息。 如果承认没有烧毁电文,是犯了严重的纪律错误。这种事就是这样,要是没出问题,一好百好,出了事,就要追根揭底找出原因和责任者。 左枫:“我询问了电讯处的人,他们都说没看见你烧毁电文,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周之煜:“我是在厕所烧毁……” 他的话刚说一半,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忘了还有一个证人季烈云! 果然,左枫冷笑道:“周主任,下次说谎之前,最好先打一个草稿!二科的季烈云说,他是在电讯处门口遇见的你,你开车直接送他回家,你是使用分身术去的厕所吗!” 周之煜连忙辩解道:“我是说在家里厕所烧毁的电文。” 左枫审视了他一会,说道:“你是直接回家的吗?” 周之煜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左枫查的这么彻底,自己中途去饭馆的事,他当然也会查得到。 “没有,我在附近一家饭馆买了几个菜。” “所以,你携带绝密文件到处乱走,跟你接触的人,可不止是只有一两个吧?换句话说,很多人都有机会窃取电文!” “左处长,我可以保证,在饭馆里,我非常小心,绝没有任何人接近我!” “你保证?你的保证可信吗?半个月前,你还信誓旦旦的跟站长说,是在电讯处烧毁了电文,结果呢?谎话连篇,一派胡言!” 周之煜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自己有可能成为一个顶雷的倒霉蛋! “左处长,我承认当时因为害怕担嫌疑,所以跟站长说了慌。不过,我对党国赤胆忠心,绝不存在故意泄密的行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周之煜,我现在怀疑你是在替共党做事!” 周之煜愕然片刻,大声辩解道:“左处长,可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我要是替共党做事,何必要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直接烧了电文不就好了吗?电文上面只有几句话,根本不必费心费力揣走原稿!” 左枫沉思了一会,说道:“即使你跟共党没有瓜葛,在玩忽职守导致泄密的罪责上,你也难逃干系!” 周之煜悻悻的说道:“或许是有人趁我不备,偷看了电文……” 左枫:“哦?你这是话里有话啊,你觉得是谁偷看了电文?” 周之煜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正在查,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不会乱说!” 左枫:“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林秘书,给周主任看一下询问笔录,没问题的话,让他签字画押!” 站长室内。 王芳雄看完了周之煜的笔录,叹道:“是我用人不当啊,就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 左枫:“站长,您不必自责,这种事没人能想得到。您看,该怎么处置周之煜?” 王芳雄略加思索,说道:“暂时将他收押,把情况上报总部,让毛局长来决定吧。” 虽然并没有查出泄密的根源在哪,但是找到了是在哪个环节出现的纰漏,只要有人承担责任,王芳雄总算是对上面有了一个交待。 总部的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按照毛局长的雷霆之怒,是要严惩责任者。但是恰巧赶上北平站乔站长来南京述职,他和周之煜共事多年,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替周之煜说了几句好话。 朝中有人好做官,周之煜的好运气救了他一次,他被内部通报批评,军衔降一级,少校变上尉,交由上海站严加管束。 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周之煜不过是替长官们背了黑锅。就如同李、闻案一样,宪兵十三团两个区区中尉,如果没有上峰命令,他们怎么敢去暗杀两个极有声望的社会名流? 在任何时候,政治都需要这种背黑锅的人,关键时候把他们抛出去,用来平息众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也不能对背黑锅的人太过苛刻,真要把他们逼到绝境,弄不好会出现新的丑闻。 就像左枫说的一样,周之煜要是反将一军,要求调查王芳雄是否有渎职泄密嫌疑,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 周之煜在关了一周禁闭之后,被任命为行动处二组组长,顶了尹平的缺。 ………… 李、闻被暗杀事件持续发酵,国内外舆论都在抨击国府是下一个法西斯式独裁政府,在这种大背景下,美国很快做出决定,暂时中止五亿美元的对华贷款谈判。 同时,双方的其他合作项目也被冻结,如延续租借法案、转赠战时剩余物资,培训海军计划等等。 当局把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统统归结于共党在暗中捣鬼,这更加坚定了消灭他们的决心!针对地下党的大搜捕行动,随即在各大城市展开! 如今东北地区虽然激战正酣,国共表面的和谈还在继续,边打边谈,坐地起价,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所以,大搜捕都是以防疫检查或者入户登记为名进行。 正文卷 第451章 大搜捕 傍晚,四马路一处民宅外。 二科科长季烈云坐在轿车里,手指间夹着香烟,眼睛观察着四周围。一名特务走近车窗旁,低声说道:“科长,李越山好像是有察觉了,抓不抓?” 季烈云:“里面有几个人?” “三个。” “都是共党吗?” “都是,我们跟了几天了,不会弄错。” 季烈云:“行动处的人到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 季烈云推开车门下了车,把烟头扔在地上,说道:“不等他们了,抓!” “是。” 两名特务来到门前,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过了一会,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收水费的。”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说道:“等一下。” 半分钟过去了,依然毫无动静,季烈云感觉到不对,喝道:“冲进去,他们要跑!” 一名特务抬脚对着木板门猛踹过去,‘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不像是木板那种空空的声音。 季烈云大声说道:“快,多上几个人,把门撞开!他们一定是把里面顶住了!” 三名特务退后几步,合力向木门撞过去,‘咔嚓!’门板被撞成两半,里面果然是用横放的柜子顶住了。 特务顺着撞开的门板,踩着柜子跳了进去。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一个穿着对粗布襟短褂子的男人从后窗跳了出去,窗外有两个特务正等在这,看见有人冲出来,举枪喝道:“不许……” ‘动’字还没说完,男子手里的两块板砖劈面砸了过去。“哎呦!”两声惨呼,一个被砸中面门,另一个被砸中胸口。 趁着这个间隙,男子已经扑到近前,一拳扪在一名特务的脸上。紧接着屋子里又跳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一跃而下,直接撞翻爬起来的特务。 “砰!” 倒在地上的一名特务,胡乱的开了一枪,子弹从对襟褂子头顶飞过。那两个人不敢再停留,转身向巷子里狂奔而去。 被打了一拳的特务鼻血长流,那位被板砖命中的更惨,脑袋都开了瓢,哼哼呀呀的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 屋子里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男人伏在血泊之中,他的后脑被子弹击中,已经绝气身亡。 季烈云从后窗跳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名手下,怒骂道:“废物!两把枪让两个没枪的人跑了!” 捂着头的特务忍着疼痛说道:“科长,我负伤了……” 季烈云没再理他,吩咐道:“快追!” 剩下的三名特务发足狂奔,顺着巷子紧追下去,季烈云临走时,踢了一脚那个擦拭鼻血的手下,喝道:“你们在这等行动处的人,让他们去前面堵截!” 说完这句话,他拎着手枪也追了下去。 跑在最前面那个短褂子青年,一边跑一边问道:“老王,沈大哥怎么样了?” 老王气喘吁吁的说道:“死了!” 短褂子青年沉默半晌,骂了一句:“这帮王八蛋!” 老王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越山,特务的人数不多,咱们分头跑有机会逃走!” 李越山点点头,说道:“好!要是逃出去,明天一早在城隍庙东门汇合!” 老王:“好!” 在前面的岔路口,两个人一东一西,各自沿着弯弯曲曲的巷子跑去。 老王眼看着就要跑出巷子口,如果进入主街,可选择逃走的路线就多了好几条,逃亡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至,车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音。 四个车门同时打开,张茂森带着人从车里冲下来,四五把手枪对着老王,大喝道:“别动!” 老王停下了脚步,喘息了一会,忽然伸手摸向腰里。 “砰!砰!砰!”枪声大作。 张茂森急忙大喊道:“别开枪……” 枪响过后,老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瞬时染透了他的前胸。 张茂森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经验丰富,一看就明白,这个共党是求死,他如果有枪早就掏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两名二科的特务也呼哧带喘的追到近前,张茂森走过去蹲下身检视了一下老王的脉搏,抬头说道:“季科长呢?” “季科长去追另外一个共党。” “朝哪面追去了?” 一名特务回身一指,说道:“那面。” 巡街的警察听到枪声也赶了过来,张茂森吩咐道:“保护好现场,先不要动这个人,等我们保密局的人来处理。” 警察:“是。” “都跟我来!”张茂森带着人,朝李越山逃走的巷子出口前去堵截。 李越山听到相反方向传来枪声,他知道老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回头想看看身后的情况。 “砰!”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射在他身侧的墙上,青砖碎屑四处迸溅,幸好巷子有弯度,再加上追赶的人在奔跑中,瞄准难免会有偏差。 整条巷子里的住户听到枪声,家家户户关门关窗,生怕被流弹击中,成了冤死的鬼。 李越山把身体靠在一家门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必须要歇一歇,恢复一下体力。 没想到他这一靠,门里的人拿下了门闩,想偷偷瞧一眼外面是怎么了,李越山一下子跌进门里,身体踉跄着险些摔倒。 门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看年纪怎么也有三十五六岁,惊恐的瞪着李越山。 李越山反应也足够快,立刻将门闩插上,反手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低声说道:“别出声!” 李越山胁迫着她走进屋子里,四处看了一下,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卧室里布置的花花绿绿,墙上还贴着几张**女人的画报。他立刻就明白这女人是干什么的了,她是一个没有执照的暗娼。 李越山从厨房里找出一把菜刀,女人吓得浑身栗抖,颤声说道:“你不要杀我……” 李越山问道:“你不乱叫,我就不会杀你!” 女人连连点头,说道:“我不叫,保证不叫。” 李越山:“有后窗吗?” 女人:“有倒是有……” 李越山心里一喜,说道:“带我过去!” 女人来到厕所门前,说道:“就在里面。” 里面是一个小窗户,挂着布帘子,虽然不太大,也能够勉强爬过去一个人。 李越山高兴的走过去,哗的一声拉开了布帘子,然后就傻了眼。窗户外面被铁栏杆封死,四角用粗螺丝固定。 正文卷 第452章 摩斯密码 “铃铃铃铃铃!”客厅里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听了一会,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萧宁宁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说道:“你又要出去?” “今天站里有行动,我过去看看。”说着话,高非匆匆走出家门。 萧宁宁:“嗳,你吃一块西瓜再走嘛……” “回来再吃!”高非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高非开车来到老北门南路街边,肖文虎早就等在这,拉开车门上了车。 肖文虎神色很严峻,说道:“这次大搜捕,我们的损失惨重,闸北那边被抓了四个,牺牲了三个。四马路刚刚又牺牲了两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高非开着车目视前方,说道:“我也没有办法,情报处为了防止泄密,都是在抓人之前,才通知行动处,根本来不及把消息传递出去!” 肖文虎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上海的地下工作就要暂停一段时间,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高非:“你说的下落不明是怎么回事?” 肖文虎:“我来找你,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四马路交通站负责人李越山还没有消息,估计他应该是躲起来了,保密局的特务正在搜查,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高非:“四马路那一带我很熟悉,巷子弯弯曲曲纵横交错,李越山一时半会应该没问题。” 肖文虎目光一闪,说道:“能不能想办法帮他逃出来?” 高非:“问题是不知道他藏在哪一家。” 肖文虎面带忧虑的说道:“是啊,这可怎么办……” 高非:“这个人很重要吗?” 肖文虎:“李越山身上带着几份重要情报,按计划是在今天晚上给上级发报。这些情报一旦落入敌人手里,我们会陷入很被动的局面!” 高非:“这个问题不用太担心吧?他既然能藏起来,就有机会销毁情报。” 肖文虎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销毁情报。” 高非:“为什么?” 肖文虎:“那是情报唯一的原稿,如果销毁了,没有任何备份可替代,对我们的损失也很大!我现在担心他来不及销毁情报,就被敌人逮捕,那可就麻烦了!”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李越山会不会摩斯密码?” 肖文虎:“当然,他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高非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派人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准备接应,我去试试找到他!” ………… 四马路。 张茂森拎着手枪在四处转了一圈,说道:“季科长,这一带有几百户居民,要是挨家挨户搜查,咱们的人手可不够。” 季烈云点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人通知警察局,派一个中队过来支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张茂森:“我刚才看过了,有后窗的住户,都用铁栏杆封死,咱们只要守住出入口,等待支援就行。” 季烈云:“我们有十几个人,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小心迟则生变!张组长,你们行动处的人守在外面,我带人现在就开始搜查!” “好!” “笃笃!笃笃!” “开门,开门,警察搜捕犯人!” 特务们开始从第一家开始搜查。 现在是七点多钟,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因为外面响枪抓人,巷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高非在上海生活十几年,经常在四马路一带活动,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避开特务们的视线,从另一条巷子绕到后面。他是行动处处长,即使被人发现,也没什么要紧。 四马路属于平民区,这里的房子墙壁都很薄,拿着硬物轻轻一敲,屋子里只要不是太吵,都会听得见。 高非捡了一块石子,四处看了看,按顺序开始轻轻敲打墙壁,“笃笃,笃,笃,笃笃笃……” 敲过之后,凝神听了一会,如果得不到回应,再继续换下一家。 李越山坐在椅子上,心情很沮丧,本以为能逃出去,没想到还是被困在这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几份情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烧毁,可是又有些不甘心。 潜伏在驻军里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情报,不能就这么轻易烧毁。 他从那个暗娼嘴里也了解到,因为这一带的治安向来不好,所以家家户户都把后窗封死,其目的就是为了防贼。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墙上传来轻轻的敲打声,李越山转脸问那个女人,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可能是谁家的小孩子淘气,拿石头乱敲着玩吧?” 李越山心想,都这么晚了,外面又是打枪又是搜查,谁家会放心让孩子在这个时间跑出来。 他凝神仔细听了一会,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听出了这是摩斯密码的声音! ——同志,听到请回答。 李越山连忙用菜刀在墙壁上敲打回应着,“笃笃,笃,笃笃,笃……” 很快,外面传来新的讯号,“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到窗户这里来,我救你出去! 屋后的高非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扳手,开始拧固定四角的螺丝帽。李越山虽然看不见人,但是他听得见外面在做什么,心里非常激动。 铁栏杆被卸掉了三个螺丝帽,铁栏杆垂了下去,李越山踩着凳子正要从窗户钻出去,外面又传来摩斯密码的敲击声。 ——把屋子里人的嘴堵上。出来之后,跟着我走,不要跟的太近。 李越山低声说道:“明白。” 李越山撕破床单,将女人捆绑在床上,然后用抹布堵住嘴,防止自己前脚出去,后脚她就大喊大叫招来特务,那样的话,还是很难逃出去。 李越做完了这一切,这才从窗户跳出去,只见一个黑影对自己招了招手,随即向一条巷子深处走去。 十几分钟后,在晕头转向的七拐八拐中,李越山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前面的黑影倏忽消失在夜幕中。 肖文虎事先安排了人,从这里可以安全的把李越山护送离开四马路。 几乎与此同时,大批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开始对所有住户进行搜查。 正文卷 第453章 枕边人 高非第一时间返回了家里,他要尽可能的不被人看到自己出现在四马路,免得惹上不必要的猜疑。 走进客厅,萧宁宁坐在沙发上正在出神,高非走过去摸摸她的脸,笑道:“怎么了?” 萧宁宁眼神奇怪的看着高非,说道:“你去哪了?” 高非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块西瓜吃了两口,赞道:“很甜啊,你怎么就吃了一块?你肚子里可是有两个小家伙需要营养。” 萧宁宁:“我问你呢,你刚才去哪了?” 高非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嘛,站里有行动,我过去看一下。” “是在四马路吗?” “你怎么知道?” 萧宁宁沉默了一会,说道:“张茂森刚刚来过电话。” 高非心里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他说什么?” 萧宁宁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说要向你汇报四马路发生的事。高非,你不是说你去了四马路吗?张茂森怎么会没见到你?” 高非把西瓜皮放在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说道:“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你出去了。” “回答的很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去哪了?” 高非搂过她的肩头,戏谑道:“怎么?你要调查我的行踪?”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你跟我说谎,还不允许我调查你行踪吗?” 高非解释着说道:“刚才抓捕共党,开了枪。我是处长,没必要枪林弹雨的冲在前面,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所以张茂森没有见到我。” 萧宁宁吃惊的说道:“都开了枪呀?有人受伤吗?” “打死了两个共党,还有一个在逃。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共党,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赶紧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 “我已经如实交代,还要调查吗?” 萧宁宁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不是调查你,我是担心你。” 高非把手伸进萧宁宁的衣服里,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说道:“现在有没有感觉?” 萧宁宁嘤咛一声,推开他的手,说道:“不行!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行,容易出危险。” 高非愕然了一会,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问你肚子里有没有感觉!” 萧宁宁这才恍然,两个人说的不是一回事,她红着脸说道:“哪有这么快,要四个月才会有感觉。” 高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原来你还会脸红?” 萧宁宁站起身,娇嗔道:“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了。” 高非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疏忽大意也就是在被萧宁宁察觉,如果换成保密局的人,还会这么轻易过关吗? 做为一名潜伏的间谍人员,或者能够瞒过全世界,但是想要真正瞒过枕边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一周后,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参加会议只有王芳雄、左枫、高非和厉先杰。 王芳雄:“这次大搜捕行动,我们的收获颇丰,这主要得益于情报处和行动处配合得力。左处长,你来讲一下具体的情况。” 左枫面带得意的站起身,说道:“十天里,我们一共击毙共党五人,逮捕七人。虽然让一名共党分子逃脱,但是瑕不掩瑜,整体来说,这次行动是成功的,沉重打击了上海地下党的气焰!目前这七个人,都暂时关押在小沙渡监狱,至于怎么处置他们,还请站长您来定夺!” 王芳雄:“这件事我已经上报总部,总部的意思很明确,能招降的尽量招降,对那些宁死不屈,想充英雄好汉的共党分子,一律就地秘密处决!” 左枫摇了摇头,说道:“抓回来当天,我们就对这些人进行了审讯,都是一群被洗了脑死硬分子,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王芳雄:“既然这样,左处长,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记住一点,要做的干净利落,免得被外界批评我们不经过法庭判决,就滥杀异己人士。” 左枫:“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王芳雄提醒道:“想要掩人耳目,枪毙肯定不行,你想好了用什么办法吗?” 左枫微笑道:“站长,不劳您费心,我早就想好了一个既省力又有效的办法!” 王芳雄:“什么办法?” 左枫嘿嘿一笑,说道:“只需要一瓶氰化钾,一桶汽油就足够!” 高非接口道:“左处长是要毒杀,然后用汽油焚烧毁尸灭迹?” 左枫:“没错!各位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厉先杰想了想,说道:“这个办法好,就算事后走漏了消息,也一件无头公案。” 左枫冷笑道:“使用美国的高标号汽油,保证会把尸体烧的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办法是不错,就是有些残忍。” 左枫:“站长,俗话说的好,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我就不多问了,你就全权处理吧!另外,这次大搜捕行动就告一段落,情报处和行动处的人都很疲累,你们给手底下人适当着合理安排休假,对有功人员按规定进行额外奖赏!” 高非笑道:“站长,财务科好像已经支不出这笔钱了。” 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海的物价一天三变,这么下去,真是要出乱子啊……我这就向山上面申请,告诉弟兄们,赏金最多拖欠三五天。散会吧!” 众人纷纷起身离坐,陆续走出会议室。 左枫叫住厉先杰,说道:“厉副处长,你去一趟联勤二院药剂科找刘科长,让他想办法弄一瓶氰化钾来,咱们站里好像是没有了。” 厉先杰:“怎么会没有?总务处就应该有。” 左枫:“没有了,昨天我问过了,可能要下周才能到货。”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好吧,我下午就去。” 高非从他们身边走过,笑道:“去医院要毒药?医院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左枫哈哈一笑,说道:“联勤二院是驻军医院,能救人也能杀人!” 三人说笑着,各自回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正文卷 第454章 假死 中午,联勤二院四楼,医学实验室门外。 门上挂着锁头,因为并不是每天都需要做药剂实验,所以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人。 因为实验室要求相对安静的环境,必须远离各科诊室病房,所以四周环境非常静谧。鲜有人走到这来。 肖文虎来到门前,掏出一根铁丝,伸到锁眼里捅了几下,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他闪身进入室内。 实验室里有几张台子,上面摆放着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 挨着墙壁是两排柜子,都是一个一个的格子,里面陈列着各种瓶瓶罐罐,每个格子上方都贴着醒目的标签。 最上面格子标签上写着‘剧毒’两个字,还特别用红笔标注,提示这是危险品。 格子里放着两瓶深色瓶子,商标上赫然标注着氰化钾三个字! 肖文虎松了一口气,替代药品很难弄到,他只带来了三瓶,如果这里有超过三瓶需要替换,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了。 其实这都在高非的预料中,像氰化钾这种剧毒品,即使是用作医学实验试剂,医院里也不会存放太多。 肖文虎从兜里掏出两瓶一模一样的药,替换了格子里的氰化钾,然后退出实验室,锁好门之后,快步向楼下走去。 下午两点钟左右,厉先杰来到联勤二院药剂科,说明来意之后,刘科长带着他去了实验室,拿走了那两瓶被调包的氰化钾! ………… 第二天上午,左枫带着四个特务,开着一辆印有‘联勤二院’字样的救护车,来到小沙渡监狱。 车内放着几把铁锹,以及一桶高标号的汽油。 监狱长郭仁义事先就接到了电话通知,他这次很低调的将左枫迎进办公室,躬身施礼说道:“卑职欢迎左处长前来小沙渡监狱检查工作!” 左枫微笑道:“郭监狱长不必客气,我是来执行公务,希望你能予以配合。” 郭仁义:“配合,一定配合。” 左枫:“那几个共党有什么异常吗?” 郭仁义:“一切正常……就是有些吵。” 左枫:“有些吵?” 郭仁义:“他们每天都要喊口号,有时候还唱歌,吵的监狱里其他犯人都不得休息。” 左枫笑了一下,说道:“共党好像特别喜欢喊口号,简单重复那么几句话,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他们是单独关押吗?” 郭仁义:“按照您的命令,送来小沙渡监狱之后,一直单独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里。” 左枫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九点半钟,说道:“监狱几点钟放饭?” 郭仁义:“每天两次,上午十点钟一次,下午五点钟一次。” 左枫从兜里掏出两瓶氰化钾,说道:“一会儿把这些药混在那几个共党的饭里!” 郭仁义看了一眼药名,吓了一跳,说道:“这、这是要送他们上路?” 左枫笑道:“你不是嫌他们吵吗?这是最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办法!” 身为监狱长,郭仁义看了太多这种事情,他也是见怪不怪,说道:“我这就派人去办。” 左枫:“你让人把饭拎到这来,我要亲眼看见这些药混在饭里!” 左枫很有自知之明,他来上海站快一年了,在王芳雄面前没有太出彩的表现,唯一这次大搜捕还算是露点脸,他可不想在最后环节出错。 几分钟后,小半桶杂粮饭被拎进来,一名特务拧开瓶盖把药片倒入饭里,用勺子充分搅匀,估计药片完全溶解了,让人送到关押共党的牢房里。 十几分钟后,负责监视的特务急匆匆进来禀告,说道:“处长,他们都死了!” 左枫:“确认过了吗?” “我挨个检查过,都没气了。” 左枫回头对郭仁义说道:“郭监狱长,我把这几个共党拉走,你就不用管了。对内就说他们是突发疾病,被紧急送医!” 郭仁义点头哈腰的说道:“是。” 抬‘尸体’的时候,左枫没有用监狱的人,他让自己带来的四名特务把人从牢房里抬出来,塞进救护车里。 “开车!”左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用力关上车门。 郭仁义站在车下,谦卑的微微鞠躬,恭送着救护车驶出监狱大门。 半个小时之后,救护车停在乱葬岗附近,四名特务戴上口罩手套,手脚麻利的将人一个接一个的扔下车。 扔到第五个的时候,一名特务狐疑的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有一个还活着……” 另一个特务说道:“这怎么可能,氰化钾沾一点就死,两瓶都倒进去了,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要毒死了,何况是人。” “你们刚才没听见,有人哼哼了一声吗?” “有吗?” “我好像也听见了。” “没死透也不要紧,一会儿还不是一样……” 站在车旁抽烟的左枫说道:“嘀咕什么呢?动作快一点!” 特务们将七具‘尸体’拖拽到一处,并排摆放着,只等一声令下就开始纵火焚烧。 一只乌鸦停在树枝上,远处游荡着两只野狗,四处万籁寂静,即使是在青天白日,乱葬岗也能让人感到一丝丝阴森之意。 左枫吩咐道:“开始吧!” 一名特务从车里拎出汽油桶,正准备拧开盖子,忽然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另一名特务也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眼白上翻,眼看是活不成了。 左枫吃了一惊,迅速掏出手枪,打开保险顶上子弹,躲在车后面紧张的四处观察着。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死人’开始动了起来,最边上一个仿佛喝醉酒一样,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一个特务握枪的手都在发抖,颤声说道:“处、处长,诈尸了!他们、报、报、报仇来了!” 左枫惊疑不定的看着‘尸体’们陆续都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们,不由得心里一阵发寒。 ——肖文虎用来替换氰化钾的药物是非拿根。 非拿根在混合了一定剂量的哌替酊,再加入一些其他药物之后,人服用会导致呼吸骤停,身体在短时间内迅速降温,触摸之下就犹如死人一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进入假死状态。 美国战情局将这种药物用于间谍工作中。丁凯文或许是出于炫耀心理,在一次闲聊中,跟高非提起了药物的具体配方。 高非曾经在动物身上做过试验,效果非常不错。这种药物的药效强劲,只需要一点就会造成昏迷抽搐,继而失去意识。 但是时效却非常短,人服用之后,大约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然后就会慢慢恢复正常。 虽然他不确定人体对这种药物的反应,是否真像丁凯文描述的一样,但是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冒风险一试。 正文卷 第455章 生意 肖文虎躲在一棵大树上,借着茂密的枝叶遮挡,用小型弩箭先后射杀了两名特务。箭头上都涂了氰化钾,见血封喉! 若不是左枫离的较远,今天他的命也就丢在这了。 一个特务见到这种情形,再目睹‘尸体’复活,以为是鬼魂来索命。他连滚带爬上了车,一迭声的喊道:“左处长,这是僵尸!快走!” 左枫厉声喝道:“闭嘴!大白天哪来的僵尸!这分明是有人捣鬼!” 左枫抬手扣动扳机,“砰!”开了一枪,子弹射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鲜血瞬时染透了衣衫。 可是奇怪的是,这个人低头看了一眼伤口,似乎浑然不觉。其实这是药物作用,哌替酊让人在短时间内,感知能力减弱。 发动了汽车的特务已经吓破了胆,大叫道:“处长,僵尸是打不死的!走啊!” 其实以左枫的智商,只要冷静下来,还是能够看破事情的端倪。 但是他亲眼看见自己开枪射中目标,对方竟然毫不在乎,这让他有些胆寒,稍微犹豫间,被另一个特务拖拽着上了车。 开车的特务连车门都没关,救护车拖着一溜烟尘向城内驶去。 等到他们走远,肖文虎和几名地下党的行动人员,从几棵大树上下来,赶紧带着这些行动迟缓,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同志离开乱葬岗。 肖文虎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今天甚至带来了一支卡宾枪,就是为了速战速决。要是被左枫拖住的话,敌人的增援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不要说是救人,恐怕自身都难以脱身。 但是人的迷信心理作祟,意外的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没怎么费劲,甚至没开一枪,就把七名同志救走。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冷着脸瞪着左枫,说道:“左处长,你是三岁的孩子,还是脑袋有问题!这么简单的圈套,你就看不明白?” 左枫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站长,当时的情况太过诡异,我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现在承认自己慌乱了?刚才不是还跟我犟,说什么僵尸还魂吗!” “……对不起,站长。”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你到南京跟毛局长说去吧!” “站长,毛局长……已经知道了?” “左枫,这次我无论如何也帮不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向上面交代?” 左枫满面羞愧的垂手侍立,任由王芳雄训斥责骂!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余怒未消,没好气的说道:“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我亲自带人去了一趟乱葬岗,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估计共党已经把人转移走了。” 王芳雄默然半晌,说道:“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高非:“在距离乱葬岗三百米的树林里,发现了车辙印,不过追踪到市区后,因为往来车辆太多,无法辨认那辆车的行驶轨迹。” 王芳雄看了左枫一眼,冷哼道:“听到了吗?共党是有备而来,车辆都事先埋伏好了!” 左枫:“站长,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王芳雄背转身面向窗外,说道:“你先出去吧!” 左枫垂头丧气的走出了站长室,听到关门的声音,王芳雄才转回身,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高非:“站长,您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 王芳雄:“这件事你怎么看?” 高非:“我觉得一定是在下毒的过程中,被人做了手脚,要不然这些人不可能还活着。另外,应该查一查联勤二院……” 王芳雄摆了摆手,说道:“不是让你谈案情,我是问你对左枫这次失误怎么看。” 高非想了想,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认为应该再给左处长一次机会。”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历经十天的大搜捕,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辛辛苦苦抓了七名共党分子,还没高兴两天半,就在他手里跑了一个精光!我估计他这次被免职的几率很大。” 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左枫被免职,我准备向总部推荐你来当情报处处长,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尽可以提出来。” 高非双脚一并,说道:“卑职服从站长调派!” 高非心里很高兴,如果他成了情报处处长,等于是掌握了上海站所有的机密,甚至有机会接触到更上层的情报,对以后的工作极其有利。 像这次大搜捕发生的事情,以后基本上都可以杜绝。可能还会有一两名同志被捕被杀,但是绝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人被捕的情况。 王芳雄:“你也不要期望太高,我会向上面推荐,至于总部同不同意,谁也不敢保证。” 高非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放在桌子上,说道:“站长,这是月初的时候,咱们顺天公司走的第一批货,利润很低,每人就分这么多,这是您的那份。” 王芳雄惊讶的说道:“就是你上次说发给北平驻军的那批布匹?” 高非:“是。” 王芳雄把金条放进抽屉里,微笑着说道:“高非啊,看来你确实是很有生意头脑,公司才开张一个多月,这就开始盈利了!” 高非笑道:“我只是一拿一撂,从大丰纱厂直接发货到北平,干脆都没经过顺天公司的账户,主要还是周秘书的提供的消息准确!”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不不,就算是有人把一切都安排好,如果具体执行人是一个蠢货,还是要出问题!就比如说今天左枫的事……唉,不提他了,提起他,我脑瓜仁都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高非笑了笑,没再接话。 王芳雄:“我听说,你和大丰纱厂的袁忠武关系不错?” 高非:“哦,汪伪时期,袁先生一直在暗中资助国军,所以我和他来往的比较多,一来二去,就有了一些交情。” 王芳雄低声说道:“大丰纱厂马上要发行股票了,你没跟袁先生买一些原始股?” 高非:“我不太懂股票,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王芳雄笑道:“这个根本就不用懂!同样是纺织类股票,信合纱厂股票上市交易才一周时间,持有原始股的人已经赚了十倍!而且股价还在上涨!” 正文卷 第456章 河东狮吼 如今在上海,股票是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但是高非对这方面并不了解,他也无暇去研究这种事。 王芳雄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他是想通过高非买一些大丰的原始股。在他看来,这是一本万利的投资机会。 高非答应的很爽快,说道:“明天我就去一趟大丰纱厂,至于袁先生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那就不好说了。” 王芳雄:“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你帮了袁忠武那么多忙……外面吵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楼下隐约传来女人的吵闹声,不时还传来一两声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王芳雄按了一下桌子下面的警铃,不一会儿,陈秘书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有什么吩咐?” 王芳雄:“楼下是怎么回事?” 陈秘书神情古怪的笑了一笑,说道:“是左太太来了。” 王芳雄:“左枫的太太?” 陈秘书:“是。” 王芳雄:“左太太来了,怎么就闹得鸡飞狗跳,在家里嫌吵架不过瘾,吵到保密局来了?” 陈秘书:“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芳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迈步走了出去,高非也跟在身后,出了门下到三楼,来到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啪!”一声响,好像是谁挨了一个嘴巴。 随即是一个女人高八度的怒骂声:“下贱货,年纪轻轻不学好,勾引人家男人,你要不要脸!” 王芳雄皱了皱眉,伸手推开房门,刚要迈步走进去。 “嘭!” 一本厚厚的康熙字典摔了过来,险些砸在他脸上,幸亏高非反应快,抢前一步打掉了字典。 屋内的场景让人目瞪口呆,林佳慧捂着脸缩在墙角,四处散落着纸张文件,到处一片狼藉。 就连左枫的礼帽都被扔在地上,而且很明显的被踩了一个鞋印。 帽子的主人此刻正张着双臂,拦阻跃跃欲试的左太太,说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去说,你在这大吵大闹,我以后还怎么……” 左太太推搡着他,骂道:“你还偏向小狐狸精!给我滚开!” 她也不管手边抓到的是什么,拿起来就向林佳慧扔,有一些没命中目标掉下地上,有一些则砸到了林佳慧。 林佳慧也不含糊,时不时的反击一下,她是受过训练的特工,准头和手劲儿都比左太太强的多。 所以看似她处于守势,实际上反击中,左太太也吃了不少的暗亏。 每次被打中一下,左太太就怒骂道:“贱人,还敢还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王芳雄背着手走进屋内,喝道:“都住手!” 左枫一扭脸,说道:“站长……” 左太太趁着左枫松开她,再次冲上去,对着林佳慧又是一通儿拳打脚踢,嘴里骂道:“贱人!今天老娘要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林佳慧沉默的一手护脸,另一只手抽冷子给左太太来一下子。 “哎呦!死贱人,下黑手啊你!”左太太捂着腹部退了几步,恨恨的瞪视着林佳慧,返身去找‘武器。’ 左枫急忙拉住她,说道:“别打了!站长来了,你看不见吗?” 经过这一番折腾,左太太也累的够呛,她就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站长,您来的正好,您就是不来,我也要去找您评评理!” 不用她说,王芳雄也能猜出一个七七八八,他目视着左枫说道:“左处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左枫尴尬的说道:“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左太太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身说道:“姓左的,你敢再说一句是误会?” 左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嗫嚅着半晌,还真是不敢再继续说话。 高非见识过左枫惧内的样子,只是真没想到竟然怕到了这种程度。 王芳雄冷冷的说道:“保密局是国府重要的情报部门,不是你们夫妻在这争论琐事的地方!左枫,你赶紧把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到我办公室来!” 左枫躬身说道:“是。” “简直是太不像话!”王芳雄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屋子。 等到王芳雄走远,左枫对左太太直作揖,说道:“我的姑奶奶,有什么事回家去说不行吗?非要让我在站里丢人现眼?这个节骨眼上,你这不是添乱嘛……” 高非也劝道:“左太太,你还是先回去吧,左处长刚刚在工作上出了差头,你再这么闹下去,对他的影响不太好。” 左枫:“我说你不信,高处长说了,你总该信了吧?” 左太太想了一会,说道:“你不是说最近工作很顺利吗?出了什么差头?” 左枫拎起桌上的挎包塞到她手里,说道:“你先回去,等晚上我回去了,再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左太太走了两步,回头指着林佳慧说道:“小贱人,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左枫推着她,哀求道:“走吧,快走吧。” 左太太哼了一声,说道:“左枫,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把这个贱人调走!听到没有!” 左枫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高非吩咐道:“来人,让司机班派车送左太太回去。” 左太太对高非倒是和颜悦色,说道:“高处长,有时间带高太太到家里来做客啊。” 高非:“一定,一定,左太太你慢走。” 目送着左太太上了车,左枫这才长出一口气,回身对高非拱拱手,说道:“让高处长见识了一回河东狮吼,惭愧,惭愧。” 高非:“左处长,你也真是好性格。” 左枫苦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默默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林佳慧,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左枫去了站长室,接受王芳雄新一轮的训斥责骂。 高非回到行动处,他的心情很愉快,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左枫被免职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刚刚发生共党脱逃事件,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桃色新闻,如果王芳雄把这些事,都写进报告里递交南京,左枫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正文卷 第457章 选美 虽然左枫动用了南京的关系,试图挽回局面,但是就像王芳雄所讲,这次的事太大,上面要是不处罚他,实在是难以服众。 一周后,总部来电。 左枫被正式免职,本来即将晋升上校军衔也被无限期延后,要求他立刻赶赴南京述职,等待进一步的处理。 王芳雄推荐高非担任情报处处长,上面并没有直接回复,只说要仔细研究研究。 高非也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等待, 上海的夏日,天气变幻莫测,早上还是艳阳高照,转过中午就已经是大雨滂沱。 今天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 周之煜最近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阴郁。 从科长降为组长,不仅是职务变了,待遇也差了很多。 就比如说,以前他是单独的办公室,现在必须和十几个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周之煜跟踪了肖文虎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更多疑点,慢慢的也就失去了耐心。 他不知道的是,肖文虎并非普通特工人员,那是冀中特科培训出来的精英,他早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恰逢大搜捕期间,肖文虎干脆停止一切活动,每天在缉私处正常上下班,用以麻痹迷惑敌人。 周之煜开着车来到新仙林舞厅,这里正在举办上海小姐选美大赛。 这次大赛并非舞厅自己搞的噱头,而是以赈灾义演为名,为遭受水灾的河南募集善款。 周之煜对慈善没兴趣,他是奔着猎艳而来,以此来排解烦闷的心情。 以前担任科长的时候,他还能约束一下自己。现在不同了,他不过是一个听命抓人的组长,对那些条条框框,早就熟视无睹。 舞厅内人声鼎沸,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正在向台下展示自己曼妙的身材。 周之煜把门票递给服务生,说道:“一位。” “先生,你就这边请。”服务生将他引领到角落里的一张空桌位前。 周之煜皱着眉说道:“没有好一点的位置吗?” 服务生恭声说道:“对不起,先生,前排桌位要提前预定,现在只有这种位置。” 周之煜只好将就着坐下,说道:“给我来几瓶啤酒,要一个干果拼盘,就这些。” 服务生站着没动,说道:“先生,您需要购买选票吗?可以支持一下您心目中的上海小姐。” 周之煜:“怎么购买?” “现在是初选赛,只要一千块就可以投一张选票。” 周之煜豪气的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一万元面额的钞票,说道:“先给我来十张选票!” 服务生接过钱,将一叠选票放在桌子上,说道:“谢谢您的善款捐助。” 周之煜并不当回事,在物价飞涨的上海,一万块也做不来什么。 既然是来看选美比赛,怎么也要参与一下,才感觉有点意思。 “下面有请19号参赛者,谢幼骅小姐出场!”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串急促的鼓点响过,全场灯光暗下来,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追光灯的光柱里。 这女子看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容貌俊美唇红齿白,身材凹凸有致亭亭玉立,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 “好!” 台下传来一声喝彩,接下来彩声掌声响成一片。 周之煜的眼睛有些发亮,他立刻掏出笔,在选票上填上谢幼骅的名字,然后叫来服务生,说道:“投19号谢小姐十票。” 一个小时之后,到了唱票时间,根据得票数,选出前二十名参加复赛评选。 “8号参赛者唐家慧小姐,一万五千七百五十票!” “13号参赛者玉娇龙小姐,两万三千零二十票!” “19号参赛者谢幼骅小姐,三万七千一百四十票!” “27号参赛者姚丽小姐,两万一千九百五十票!” “43号参赛者……” “目前得票暂时领先的是19号谢幼骅小姐!请大家稍事休息,马上进入复赛评选!” 周之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十票根本是九牛一毛,对评选没有任何影响,别人都是成百上千的投票。 啤酒已经喝了五六瓶,周之煜的脑子开始有些亢奋,回身喊道:“服务生!” 服务生连忙走过来,说道:“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周之煜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十万块面额的钞票,说道:“投19号谢幼骅小姐二百张选票!” 服务生:“先生,初赛是一千块一张选票,复赛是一万块一张选票,所以您这些钱只能投二十票。” 周之煜:“要是进入决赛呢?多少钱一张选票?” “进入决赛是十万块一张选票。” 周之煜恍然大悟,这就像是赌博一样,开始让你玩的小一点,输赢都不大。等你上瘾了,赌注开始加大,你要么不玩,要么就要选择加注! 周之煜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掏出八十万块,说道:“投谢小姐一百张选票!” 票数多了,就有相对应的票面,一张选票上面印着‘壹佰’字样,无须一张一张的填写。 进入复赛阶段,因为选票金额变大,投票箱就立在台上,每一次唱票都会报一下投票者的桌位号,参赛者在台上鞠躬答谢。 周之煜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刻找到服务生,问道:“我自己去投票可不可以?” 服务生把选票还给他,说道:“先生,您随意。” 周之煜来到舞台边上,把选票递给唱票的人,说道:“29号桌,我姓周。” “29号桌周先生,投19号参赛者谢幼骅小姐一百票!感谢周先生的善款捐助!” 台上的谢幼骅照例鞠躬致谢,说道:“谢谢周先生的支持。” 周之煜尽量展现着自己美男的诱惑,微笑道:“谢小姐,冒昧的问一句,我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咖啡?” 谢幼骅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还在比赛……” 周之煜:“比赛结束后,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额首致意,十分绅士的回到了自己的桌位。 今天是初选和复赛,决赛要等到三天后举行。 进入前十名的参赛者,会在接下来的三天内,进入各种宣传造势阶段。 每天到繁华地段演讲拉票,或者是以赈灾之名,进行一些小节目演出。 正文卷 第458章 君子约 临近晚上九点钟,复赛结束。 周之煜信心满满的坐在车里,他现从舞厅内买了一支玫瑰花,只等谢幼骅一露面,就是他一展手段的机会。 客人们络绎不绝的走出来,有些人还意犹未尽的低声谈论着,从放肆的笑声中,也能知道他们讨论的内容大部分都不可描述。 参赛的小姐们也都走出来,钻进了一辆辆轿车里,陆续消失在夜幕中。 谢幼骅出来的比较晚,她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着,周之煜连忙拿起玫瑰花,正要准备下车。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青年男子撑着一把雨伞迎上前去,说道:“谢小姐,樊先生在车里等您,请吧。” 谢幼骅瞥了一眼站在车旁的周之煜,神色黯然的走向相反方向,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崭新的斯蒂庞克牌轿车。 周之煜愕然的看着这一切,颓然的坐回车里,人家不仅名花有主,而且还是一个金主! 在上海,但凡拥有这种豪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身份地位绝不是他一个小特工能够比拟。 一晚上花了一百万块,连人家手都没碰到,这可是周大情圣从未有过的失败经历! 不行,怎么也要想办法约她一次!这么大一笔钱,连点动静都没听见就打了水漂,实在是太不甘心! 借着一点酒意,鬼使神差中,周之煜关掉车灯,悄悄尾随在斯蒂庞克轿车车后。 斯蒂庞克驶入南京路,半个多小时之后,在一家茶楼门口停下。 副驾驶位置下来一个人,撑开一把雨伞,打开了后车门,说道:“樊先生,到了。”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身穿一套藏蓝色中山装,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在两名青年男子的护卫下,迈步走进茶楼。 那两个青年的腰里鼓鼓囊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携带着短枪之类的武器,他们似乎也不怎么掩饰,周之煜甚至能看到露出来的枪套。 他们是什么人?这么明目张胆,当然不会是共党。 但是他们的行为很奇怪,谢幼骅还在车里,这位樊先生却独自去茶楼喝茶?这是怎么回事? 二楼包厢内,冯一凡焦急的等待着,今天和他会面的‘樊先生’,其实是一位川军将领。 虽然明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冒险,但是这位‘樊先生’统辖着一个军的兵力,如果能够说动他,对将来西南战事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换句话说,一名地下党能用生命换来敌人一个军的倒戈,那他即使因此牺牲了,也是死得其所! 包厢门一开,樊先生迈步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着冯一凡,说道:“你就是冯一凡先生?” 冯一凡连忙站起身,伸出一只手,说道:“正是。幸会了,樊先生。” 樊先生和他握了握手,回身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两名护卫关上包厢门,一左一右守在外面。 落座之后,樊先生说道:“我知道你在上海很有名,在汪伪时期,就搅得小鬼子不得安宁。” 冯一凡:“樊先生过奖了。” 樊先生:“你是上海头号地下党,就不怕我带人来抓你?” 冯一凡:“我相信钧座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试图帮助你的人!” 樊先生:“说笑话晒,凭我的身份地位,需要你来帮我?” 冯一凡笑了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樊先生,您现在虽然挂着副总司令衔,但是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没有实权的虚职!” 樊先生满不在乎的说道:“龟儿子的,我管他虚职实职,只要每天吃香喝辣,身边有漂亮女人陪着快活就行了!人活一世,不就是图这些嘛?” 冯一凡摇摇头,说道:“樊先生,您戎马半生,难道还不明白?若是手里没有军队,荣华富贵不过是说散就散的过眼云烟!” 樊先生:“我现在好好的,怎么就过眼云烟了?” 冯一凡:“恕我冒犯您一句,假如现在冲进来几个警察,给您按一个通共的罪名,您拿什么反抗?拿官威吗?不,您也知道那根本不管用!” 樊先生思忖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蒋没道义啊,抗战时期老子也没少替他出力,现在仗打完了,就这么对待我!” 冯一凡趁热打铁,说道:“国府高层一向都是这样,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他们之间,哪一个不是沾亲带故?嫡系与非嫡系的待遇,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樊先生:“……唉,后悔也晚了,兵权交出去了,再想拿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啊。你们找我这个光杆司令,算是找错人喽!” “樊先生,只要您有心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可以帮您拿回兵权!” “你?你是在开玩笑?” “您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吗?” 樊先生犹豫着说道:“说心里话,我也反对内战,可是让我率部反水,这个……” 冯一凡:“樊先生,我们会给你充足的时间来考虑,但是需要您表明态度!” “我即使现在答应了,将来要是反悔,你们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樊先生在川军当中,素来以仁义二字著称,当年成全十七姨太的美谈,现在还让人津津乐道,都说您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对这样的人,我们共产党愿意相信他!” 樊先生哈哈大笑,说道:“我是被龟儿子戴了绿帽子,还什么重情重义……唉,提起来那件事,怎么说呢?老十七毕竟跟我做了几年夫妻,只当是自己嫁女儿了吧!” “所以说,您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我们相信您的人品,愿意与您来一次君子约!” 樊先生沉思半晌,轻轻一拍桌子,说道:“好一个君子约!……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共产党真能接受我这样的人?” 冯一凡:“您当年亲临前线督战,击溃日军土桥师团两万余人,一举收复余杭,扭转了战区被动局势。击毙酒井中将的壮举,更是极大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日决心!这样的抗日英雄,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接受呢?” 正文卷 第459章 干掉他 听到这番话,樊先生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那我们就来一个君子约!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一下,我不能保证部队在何时反水。我只能说,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 冯一凡:“当然,时机不成熟,就算是您想起义,我们也不会同意。”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要反水,怎么也要看看战局如何发展才能决定,要是共军节节败退,今天的君子约,樊先生就只好做一回小人。 而冯一凡就是要他一个态度,在战事胶着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有可能随时反戈一击,会让战局增加很多有利的变数! “说说你的办法吧,我怎么做才能拿回兵权?” “下个月,宋部长携夫人来上海视察,他是当局的红人,他若是能替你美言几句,你返回四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我跟他没什么交往,怎么好就去托他的门路?这要是给我挡回来,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常言说,枕边风强过龙卷风!您可以从您众多姨太太里面,挑出两个能说会道的,专门陪着宋夫人,逛一逛上海的花花世界,她看好了什么……” 冯一凡的一番话,让樊先生频频点头,说道:“嗯,都说你们共党鬼点子多,还真是没说错!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好歹我得试一试!……龟儿子的,上海虽然好,怎么也不如家乡自在啊!” 冯一凡:“这件事若是成了以后,虽说起义时间待定,但是在您的治下,我们地下党的行动,还希望樊先生行一个方便!” 樊先生笑道:“那是当然……” “笃笃!”包厢外传来敲门声。 樊先生:“什么事?” 一名护卫走进来,说道:“谢小姐说,您要是再不下楼,她就自己走回去。” 樊先生笑骂道:“瓜兮兮的女娃,脾气倒是蛮大的嘛,你告诉她,我这就下去。” “是。”护卫退了出去。 冯一凡微笑道:“樊先生,听说您有四十多个姨太太,还要壮大队伍?” 樊先生哈哈大笑,说道:“不瞒你说,自从出了老十七那件事,我也不想再娶了!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后来我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就跟别人收藏古玩字画是一个道理,就是一种个人喜好!” 冯一凡:“樊先生,我劝您一句,不要太过于招摇。保密局正在查办军官纳妾的事,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您要小心一点才好!” 樊先生冷哼一声,说道:“就凭保密局那几个人,我借他们一个胆子!……” 雨依然在下,周之煜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躲在车里看着茶楼门口。 樊先生从茶楼走出来,钻进车里,过了一会,斯蒂庞克轿车在雨中疾驰而去。 周之煜没有继续跟踪,找到谢幼骅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反而很好奇,这位樊先生究竟是和谁在茶楼里聊了这么久? 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从茶楼走出来,他举着雨伞故意挡住了脸,脚步匆匆走向停在暗处的一辆轿车。 那辆轿车车灯亮起,一分多钟后,轿车向东驶去。 稍微等了十几秒钟,周之煜开着车跟了上去,借着路灯的照射,看见这辆车没挂车牌,这更加引起了他的疑心。 前面车里开车的是肖文虎,他看了一眼倒车镜,说道:“冯书记,后面有尾巴。” 冯一凡点点头,说道:“我看见了。” 肖文虎今天是专门来接应冯一凡,为防止发生不测,他身上带着手枪。 对面一辆车驶过,借着交错的车灯,肖文虎看了一眼后车内的情况,说道:“只有一个人,如果他还敢跟,就干掉他!” 冯一凡:“好。” 肖文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下车解决他,你先走。” 冯一凡:“我帮你。” 肖文虎摇摇头,说道:“不,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况且你没带枪,也帮不上什么忙!” 冯一凡嘱咐道:“如果对方很棘手,就不要恋战,安全第一!” 肖文虎:“放心,这地方我来过,前面有一处弯道,就近是一片居民区,就算解决不掉他,我自己也能脱身!” 冯一凡知道,肖文虎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掩饰,即使遇到什么麻烦,他还有回旋余地。自己则不同,一旦被保密局的人盯上,根本经不起调查。 在行驶到弯道处附近,肖文虎停下车,他打开车门下车,冯一凡迅速坐到驾驶座位上,加大油门继续向前行驶。 十几秒钟后,周之煜的轿车也拐进弯道,他见前车忽然加加速前进,正要换档位追上。 “砰!”一声枪响。 子弹穿透了挡风玻璃,擦着周之煜的耳朵飞过去,‘噗!’一声射进后车座里。 周之煜吓得一缩脖子,心想对方居然在这里安排了枪手。弯道阻住了他的视线,他没看到肖文虎下车,还以为是事先埋伏好了。 周之煜不知道有多少枪手,不敢停车反击,猛踩油门想冲过去。 肖文虎一击不中,心里暗叫了一声可惜,他从路边跳出来,双手握枪,对着周之煜的车胎连开了两枪。 “砰!砰!” 肖文虎的枪法并不比高非差多少,在冀中特科也是排在前几位的神枪手,即使轿车是在移动中,依然被一颗子弹射中。 周之煜正在加速,不防车胎被打爆,轿车在疾驰中撞上旁边的路灯,“嘭!”的一声闷响,车机盖被撞的弹起,轿车立刻熄了火。 “砰!砰!” 两颗子弹击碎后车窗,再从挡风玻璃穿过。 周之煜窝在车座上,从腰里掏出手枪,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太强的火力,只是从倒车镜里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在行进中不断射击。 周之煜放下心来,他在心里默数着对方的枪声:“3、4、5、6……” 数到6的时候,他猛然推开车门,用车门做掩体,回身举枪就射。 周之煜算准肖文虎枪膛里子弹已经打光,必须要更换弹夹,这几秒钟的间歇,就是他反击的最佳时机。 “砰!砰!砰!” 肖文虎在换弹夹时,瞥见车门一动,就知道不好,他迅速跑向路边,子弹在身边呼啸飞过,跑的稍慢一步,就会横尸街头! 正文卷 第460章 她流血了 雨势越来越大,肖文虎飞跑过马路,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周之煜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居民区内漆黑一片,自己若是单枪匹马的冲进去,很容易遭到对手的再次伏击,只能等待增援的到来。 因为地处偏僻,警察在半个小时之后才赶到,雨水冲刷走了追踪的痕迹,他们在附近搜查到半夜,还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看清楚枪手的长相了吗?” 周之煜:“没有。当时天很黑,他还蒙着面……站长,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从樊先生查起……” 王芳雄淡淡的说道:“查樊先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无凭无据的敢查他,要是被他知道,他能直接到保密局来骂娘!” 周之煜惊讶的说道:“他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嚣张?” “四川的樊大帅!” “啊?就是那个有四十个姨太太的樊大帅?” “嗯。” 震惊之余,周之煜心里多少有些愤愤不平,一个拥有四十个姨太太的人,还要到处搜罗漂亮女人,这实在是很过分! 王芳雄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周之煜,从你来到上海站,我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你,不要过度沉湎于女色!你是有太太的人,还到处沾花惹草做什么?在女人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周之煜低垂着头,说道:“站长,您教训的是,我今后一定改正!” 王芳雄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个屡教不改的属下,他也真是没什么办法。 周之煜沉思了一会,说道:“不过,伏击我的枪手,跟樊大帅一起喝茶的那个人,他们好像是一伙的……” “你看见枪手是从车上下来?” “……那倒没有。” “那你凭什么判断他们是一伙的呢?” “我跟踪那个跟樊大帅喝茶的人,然后就遭到枪手伏击,这未免太凑巧了吧?” 王芳雄从烟盒里抽一支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你看报纸了没有?” “啊?”周之煜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王芳雄忽然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芳雄:“葛秀芸还记得吗?” 周之煜:“当然……” 王芳雄从办公桌上翻出一份报纸扔了过去,说道:“看看吧,这就是你造成的后果!” 周之煜拿起报纸,头版有一行极其醒目的标题:失恩宠,葛秀芸远走海外!空余恨,黄东彪人财两空! 内容主要是说,葛秀芸被冷淡后,一直心怀不满,她托人偷偷变卖了自己名下的那栋房子。 而其实黄东彪早就收回了房子,只是暂时无人居住而已。 葛秀芸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被撵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交出全部钥匙,暗地里留下一把,这让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带人看房子。 要说上海还有黄东彪不敢惹的人,除了官面上的人,再就是那些洋大人。 买房子的人,恰巧就是一个毫不知情的美国人! 所以,黄东彪等于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人家持有合法的买卖手续,他势力再大,也不敢公然把美国人从房子里赶出去。 周之煜尴尬的说道:“站长,自从那次之后,我跟葛秀芸没有半点瓜葛了。” 王芳雄:“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敢说没瓜葛了?如果你是黄东彪,你会怎么想?” 周之煜不是笨人,他很快就明白,王芳雄绕了一个弯子,就是要提醒自己,昨晚伏击他的枪手,极有可能是黄东彪派来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加没有理由去调查樊大帅,他只不过是和朋友喝一杯茶,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谁敢去问那个和他喝茶的是什么人! 周之煜默然半晌,说道:“站长,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王芳雄沉吟了一会,说道:“还有,以后你再有什么事,要先跟高处长汇报,你这样越级来见我,是对自己上司的不尊重,而且也不符合规定。” “……是。”周之煜沮丧的退出了站长室。 ………… 晚上九点多钟。 “嗳呀,你慢着点……你到底住哪里呀?” “到了,就是这家……别着急,我有钥匙……” “你家里没别人吧?” “有……也是一个死人,不用理她!” “死人?你可不要吓人家嘛,我胆子很小的……” 周之煜打开房门,一个妖艳女人挎着他的胳膊,进屋之后四处打量着,赞叹道:“周先生,你是做什么生意的?住得起这么气派的房子?” 周之煜在她胸口摸了一把,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嘛,钱不少给你就行了……” 卧室房门一响,庞青桐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周之煜,她是谁?” 周之煜:“这是我家,我愿意带谁回来,你都管不着!” 那女人也喝了不少酒,吃吃的笑道:“周先生,她又是谁呀?你要是想玩一龙双凤,要额外加钱的呦。” 庞青桐气愤的说道:“周之煜,你还要不要脸,这种女人你也往家里领!” 那女人不干了,说道:“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本姑娘是清雅阁书寓居士,要不是看在周先生仪表堂堂的份儿上,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未必愿意来!……” 上海的女支女分三六九等,书寓、长三、幺二、花烟间、钉房,另外还有不少暗娼,比如咸水妹、向导社、船屋、野鸡等等。 收费最昂贵的就是书寓,她们一般都有专门的佣人伺候,再起一个附弄风雅的名字,以显示身份上区别。 庞青桐是地道的上海人,对这些事当然是了解一些,她冷哼道:“说穿了还是婊子!” 女人毫不示弱,说道:“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我看你连婊子都不如!” 庞青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抓起茶几上茶碗照着女人扔了过去,女人往旁边一躲,茶碗不偏不倚正中周之煜眉骨,鲜血顿时就流下来。 周之煜摸了一下,看着手上的鲜血,怒道:“你是打我打上瘾了!” 庞青桐推搡着他们,呵斥道:“这也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给你脸了是不是!”身上了挨了几下打,周之煜有些恼羞成怒,他猛然推了庞青桐一把。 庞青桐站立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正撞在茶几的角上。她捂着肚子呻吟着:“疼……” 周之煜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就是让你学一个乖,以后再敢跟我蹬鼻子上脸,我不会再客气!” 那女人瞪大了眼睛,指着庞青桐身下,惊恐的说道:“她、她流血了……” 一条殷红的血迹,顺着庞青桐的身下缓缓流淌在地板上。 书中提到樊大帅十七姨太的事,因为字数太多,就不在书里水了,简单介绍一下。十七姨太在开明学校读书期间,与同校王同学偷情,事情败露后,樊大帅很恼火,立刻派人将王同学抓捕,准备枪决以泄心头之恨。王同学父母得知后,磕头苦求,希望樊大帅饶了王同学一命。樊大帅当时内心如何想的不得而知,他不仅释放了王同学,还收他为干儿子,收十七姨太为干女儿,另赏大洋五千块,办了几桌酒席,让他们完婚。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人人夸赞樊大帅重情重义,事情办得与众不同! 正文卷 第461章 下三滥的手段 庞青桐流产了。 萧宁宁和上官湘儿赶到医院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庞青桐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十分虚弱,面色很苍白,目光游离望着一个空洞的目标。 上官湘儿俯下身,说道:“青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庞青桐默然了一会,说道:“……还好。” 萧宁宁怒道:“周之煜简直就是一个混蛋加三级!” 庞青桐苦涩的笑了一下,说道:“他连混蛋两个字都不配,他就是一个人渣,可悲的是,这样一个人渣竟然是我的丈夫!” 上官湘儿叹了口气,说道:“青桐,你别难过了,都会好起来的。” 病房门一响,庞紫荆推门走进来,说道:“宁宁,湘儿,你们来了。” 庞青桐:“二姐,父亲回去了吗?” 庞紫荆:“回去了。” 庞青桐:“母亲身体不好,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惦记。” 庞紫荆:“嗯,我知道。刚才在楼下,父亲打了周之煜一个耳光。” 萧宁宁:“打的好!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 上官湘儿:“他走了吗?” 庞紫荆:“嗯,走了。” 上官湘儿:“青桐这个样子,他怎么能走呢?这也太不负责了!” 庞青桐:“是我把他骂走的,我不想再看见他,看见他我就觉得恶心,就想吐!” 萧宁宁:“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还能不见面吗?” 庞青桐淡淡的说道:“出院后,我就跟他离婚!” 庞紫荆皱了皱眉,说道:“青桐,离婚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恢复身体,不要想那么多事了。” 一名护士走进来,说道:“对不起,病人刚做完手术,不能长时间被打扰,请你们先离开吧。” 从病房出来,上官湘儿叹息道:“青桐的命怎么这么不好,遇到这种男人!” 萧宁宁:“要我说,离婚也好,要不然勉强凑合在一起,双方都受罪!” 庞紫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知道庞家家训第一句是什么吗?” 萧宁宁:“难道是不允许离婚?” 庞紫荆:“嗯,没错!第一句就是,男不许纳妾,女不准离婚。” 上官湘儿愕然,说道:“庞伯父怎么会定这样的家训?这不等于是在自己女儿身上套上枷锁吗?” 庞紫荆:“这也不是我父亲定的,是我曾祖父留下的家训。” 上官湘儿:“年代不同,现在都在提倡新生活运动,古板的家训也该改一改了,现代人难道还能被封建思想禁锢住?” 萧宁宁:“湘儿,你说的对,我支持你!……” ………… 三马路馨雅咖啡馆。 高非把车停在门口,下了车迈步走进去。 服务生迎上来说道:“先生,您好,请问您几位?” 高非:“我来找人,有一位成先生约的我。” 服务生显然是事先得到了嘱咐,说道:“先生,您跟我来。” 成国寿坐在最里面的桌位,他见高非走过来,立刻起身相迎,笑道:“高先生,好久不见。” 高非:“抱歉,路上堵车,晚到了一会儿。” 成国寿:“没关系,我也是刚进来没两分钟。堵车好啊,堵车说明上海有钱人越来越多,有钱人多了,我们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做!” 两人说笑着坐下来,服务生说道:“两位先生,喝点什么?” 高非:“给我一杯咖啡。” 成国寿:“我跟他一样,哦,记得多放糖,那玩意儿太苦了。” 服务生:“先生,桌上就有方糖,您可以根据自己口味,随便放多少都可以。” 成国寿哑然失笑,说道:“我真是一个土包子,让人看笑话了,好好,我知道了。” 高非微笑道:“成先生,你既然不喜欢喝咖啡,何必还要来这种地方?” 成国寿:“昨天我问石头,我说我要约高先生谈事情,应该选什么样的地方?这小子说,高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定喜欢新鲜事物,所以我就选了咖啡馆。” 高非:“多谢成先生看重。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我更喜欢喝茶。” 成国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看这事闹的,我还以为……要不这样,咱们马上换一家茶馆。” 高非连连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喝什么并不重要,谈事情要紧。” 成国寿也就是客气客气,说道:“对对对,谈事要紧。高先生,你知道垃圾焚烧场的事吗?” 高非想了一下,说道:“听说了一点,垃圾焚烧场挪到了郊外,那块地空了出来,据说是被一家贸易公司买下了。” 成国寿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被我们买下来了!”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说道:“二位先生,请慢用。” 高非拿了一块方糖扔进咖啡里,用勺子轻轻搅着,略有些惊讶的说道:“怎么,贵公司要炒地皮?” 成国寿一股脑倒进去十几块方糖,说道:“只要有赚钱的机会,我们什么都做。” 高非沉吟着,说道:“炒地皮需要很大一笔钱,要是短时间内出不了手,你们就不怕资金周转出现问题?” 成国寿:“是啊,你说的没错,当时只顾着把这块地抢到手,虽然考虑到了这方面,但是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不过现在有了一个脱手的机会!” 高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静听成国寿的下文。 成国寿压低声音说道:“南洋兄弟公司要在上海建造一家百货公司,他们看好了这块地,而且开出的价格,绝对符合我们的预期!” 高非:“这不是很好吗?那你还愁什么?” 成国寿:“现在有一个麻烦,兄弟公司不仅看好了这块地,他们还看好了元宝街的一块地!” “什么意思?是两块都要,还是二选一?” “要是两块都要,就不是麻烦了,他们是要二选一!” “哦……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高先生痛快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为了让兄弟公司打消购买那块地的念头,这一段时间我经常派人到那边去捣乱,让他们以为元宝街的治安状况不好,这样的话,兄弟公司就会舍弃元宝街,转而选择我们!” 高非听明白了,成国寿这纯粹是耍黑帮流氓那一套,类似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上海并不鲜见。 “你们这么做,警察局不管吗?” “高先生,我找你来,就是为这件事!我听说警察局便衣队副大队长胡国华,跟你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你让我去告诉他,不要抓元宝街的捣乱分子?这话我怎么说出口?” “当然不用这么说,我的人每天固定时间过去,只要警察局的人晚到十分钟半八分钟,就足够了!” 这种事对高非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一句话的事,而且他相信,胡国华一定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想到这,高非说道:“好吧,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约束好你手下的人,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 成国寿:“你放心,我哪能干那么没脑子的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高非:“嗯,那就好。明天你听我电话吧。” 成国寿:“高先生,这件事要是成了,我有重谢!……” ………… PS:明天六一,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另外还有几章万赏加更没有兑现,挪到下个月吧,本月实在是赶不出来,抱歉了! 正文卷 第462章 元宝街的纷乱 入夜,水兵俱乐部。 一个穿着美军水兵制服的下士摇摇晃晃走出来,他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喊道:“黄包车!黄包车!” 门前等候着十几辆黄包车,却没人愿意上前。 臧老八入行时间不长,他疑惑的问道:“有生意,你们怎么都不过去?” 一名车夫说道:“这家伙叫德里克,是出了名的洋无赖!不是不给钱,就是少给钱,你跟他讲理,他说他听不懂中国话。” 臧老八不服气,说道:“天底下还有坐车不给钱的?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拉着车走了过去,车夫们纷纷说道:“臧老八,别去!” “老八,回来,咱们惹不起这种人!” 臧老八今天的生意不好,跑了一天也没赚到多少钱,除去交给车行的管理费,他自己剩不了十块二十块。 再者,他心想洋鬼子都有钱,还能差自己几个车费? 臧老八:“先生,你去哪?” “元宝街,爱兰酒吧。”德里克坐上了车。 “到元宝街要五百块。”臧老八怕他赖账,特意提醒着。 德里克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我知道,快走,快走。” “您坐稳了!”臧老八抬起车把,撒脚如飞,向元宝街方向跑去。 那些车夫议论着:“臧老八这个死脑筋,不听劝,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白跑倒是没啥,弄不好,洋鬼子能赏他一个大嘴巴!” “不会吧?” “不会?你去问一问小土豆,上次他拉德里克去新乐会里,钱没给不说,还被这家伙踹了一脚!” “吗的,洋鬼子这么撒野,就没人管吗?” “从满清遗留下来的病根儿,洋鬼子在咱们这就是有特权!” ………… 四十多分钟后,黄包车停在了爱兰酒吧门口。 臧老八放下车把,说道:“先生,爱兰酒吧到了。” 德里克下了车,径直向酒吧里走,根本没有要给车钱的意思。 臧老八拦住他,说道:“你的车钱还没给。” 德里克大着舌头,问道:“……多少钱?” 臧老八陪着笑脸,说道:“五百块,上车的时候,不是跟你讲好了吗?” 德里克惊讶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多?平时我来爱兰酒吧,只要两百块就够了。” 臧老八:“先生,别开玩笑了,你说的是一个月前的价格。” “我没带钱,去找朋友借一下。”说着话,德里克推开臧老八走进酒吧。 臧老八没办法,只能坐在门口等,心想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是要出来的。 十几分钟后,一群流里流气的家伙沿街走过来,路过街边的一些水果摊子,随手拿起来就吃。 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但是总有血气方刚的汉子,一个二十几岁的商贩被拿走了几个苹果,他大声说道:“你们还没给钱呢!” 旁边的人低声劝道:“算了,一看就是帮派的人,惹不起。” 商贩:“帮派怎么了?上次杜先生买我的水果,都是付钱的……” 已经走过去的两个家伙回身骂道:“小兔崽子,老子们吃你的苹果,是瞧得起你,还敢要钱?以后还想不想在这片儿混了?” “看你鳖孙样子,杜先生能买你的水果?弟兄们,上手,把他的摊子砸了!” 呼啦上来一群人,三下五除二,踹倒了水果摊子,各种瓜果梨桃滚落一地。 商贩急了,他抄起一把水果刀,大吼道:“不赔偿我的损失,你们谁都别想走!” “呦呵,拿一个指甲钳吓唬谁呢?” “上!” 几个人围着商贩拳打脚踢,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臧老八抻着脖子远远的看着,心里感叹着商贩太年轻,怎么能惹得起这帮家伙,看他们的行事风格,不是青帮就是洪门。 正在这时候,德里克从酒吧出来,身边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臧老八赶忙迎上去,说道:“先生,你的车钱还没给我。” 德里克看了看他,又转头去看那群混战的人群,轻蔑的说道:“喜欢窝里斗的中国人!(英语)” 臧老八满脸期望的等待着他付车钱,没想到这家伙像没听到一样,搂着女人向附近的旅馆走过去。 臧老八忍着气,跟在他身后说道:“先生,先生,你的车钱还没付给我……” 德里克回转身,呵斥道:“你不要跟着我!” “你把车钱给了,我自然不会跟着你。”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我从水兵俱乐部把你拉过来,讲好的车钱是五百块,怎么能转脸就不认账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只肮脏的猪,滚开!” 臧老八上来了犟脾气,说道:“你不给车钱,还骂人?大家来评评理……” 他向周围人讲述着事情的始末,没提防德里克毫无征兆的忽然一拳打过来,嘴里还骂道:“给我滚开!” 德里克是每日操练的士兵,身强体壮,这一拳打下去,力量十足,正中臧老八面门。 臧老八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仰面摔倒,后脑重重的摔在柏油马路上,他抽搐了几下,脖子一歪人事不省。 几个围观的路人目睹了事情全过程,立刻围住德里克,说道:“你把人打坏了,你不能走!” “对,快报警!” “美国兵打死人了!” 那边还在混战厮打,这里又倒下一个,一时之间,元宝街乱成一团。 高非虽然答应了成国寿,但是他也担心这些帮派分子做事没有分寸,会殃及到无辜百姓。所以今天他特意来到元宝街,远远的观察着,这样起码能做到心里有数。 成国寿的手下一路惹是生非,看着场面很乱,其实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直到臧老八被美国兵打晕在地,让高非意识到自己好像可以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高非下了车挤进人群里,凑到近前看了看,臧老八脸色青紫,眼白上翻,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以高非的经验来看,臧老八恐怕是不行了,他喊道:“来几个人,快把他送医院!” 几百米外就是仁爱医院,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臧老八抬上板车,送去医院抢救。 一辆美军巡逻车从元宝街驶过,缓缓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一名少尉军官,看了看现场的情况,说道:“德里克,又是你在惹事!(英语)” 看到事情闹大了,德里克的酒已经吓醒了一多半,他知道军人酒后闹事的罪名很大,立刻双脚一并敬礼,说道:“长官,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英语)” 少尉:“这些中国人似乎不这么认为。(英语)” 几名警察已经‘及时’出现在元宝街,流氓们则早已经一哄而散,跑的无影无踪。 正文卷 第463章 煽风点火 警察根据路人的指证,想要把德里克带回警察局。 那名美军少尉傲慢的说道:“他是美国士兵,犯了罪,要由我们的军事法庭来审判,你们无权带他走!(中文)” 说完这句话,他推了德里克一下,说道:“还不快一点上车!你难道想进中国监狱吗?(英语)” 德里克乖乖的上了车,美军巡逻车随即扬长而去。 第二天凌晨五时,臧老八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在医院中。 其实只要美军愿意赔偿抚恤死者家属,再象征性的判德里克几年,这件事也就平息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单方面宣布了事件调查结果,认为臧老八并不是被人打死,而是不小心摔死,整件事和德里克没有太大关系。 ………… 黄浦江边,一辆黑色轿车内。 高非将几张信笺交给肖文虎,说道:“派人把这篇文章送去报馆,最好明天就能见报!” “这是什么?” “我以目击者的口吻,写了一篇德里克打死臧老八的详细过程。”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以美军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打算处罚德里克,而当局如果不能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会更加失去民众的信任!这就是我们的好处!” 肖文虎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就是借助舆论的力量,煽风点火,给敌人制造更大的压力!”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这就把文章送到文汇报,文汇报副主编是我们的人!” “嗯……还有一点,要让记者多去采访几位目击者,这样能增加文章的可信度!” “可是,我们上哪去找目击者?” “让记者去找新鸿发的成国寿,他手里恰好有一群真正的目击者!” “成国寿?他是青帮的人,青帮向来和当局穿一条裤子,他会帮我们?” “以前或许不会,现在他一定会!因为他巴不得元宝街越乱越好!” “……好,我立刻去办!” 肖文虎虽然不知道内幕,但是见高非这么笃定,他知道一定是有原因。 第二天,文汇报在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题为‘蛮横的美国兵,廉价的中国血’评论员文章,将德里克打死人的真相公布于众。 文章的最下面是几名目击者的讲述,众口一词,都证明是亲眼所见,德里克挥拳打死了臧老八。 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顿时一片哗然,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强烈谴责美军草菅人命的暴行。 上海各界很快自发成立了‘臧老八惨死后援会’,在元宝街举办抗议集会,要求美军惩凶、赔偿、抚恤、以及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情。 迫于压力,美军不得已之下,拘押了德里克,但是仍以‘治外法权’为由,拒绝将犯人移交上海地方法院。 面对这样的结果,当局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一再向外界表示,‘正在积极和美军沟通,诸多事宜仍有待进一步确认!’ 这种官话连篇,让指责声铺天盖地。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表面看不到的效果,实则在暗地里正在发生。 无论事件的最终结果如何,当局在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懦弱和妥协,对于受够了外辱的中国人来说,让他们联想到腐败的满清政府! 一些摇摆不定的中间派,越来越多的倒向了中共一方。 很明显的一件事,就能看出事件的连锁反应。 连续一个月的时间,上海征兵处几乎没有多少人报名,即使入伍待遇一再的提高。 傍晚,悦来茶馆。 高非和成国寿相对而坐,桌上是一壶西湖龙井,另外还摆着几碟干果点心。 成国寿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说道:“高处长,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的生意才能顺利完成!” 高非:“这么说,事情办成了?” 成国寿点点头,说道:“昨天下午,兄弟公司和新鸿发正式签订了合同!” 高非端起茶碗,笑道:“恭喜,恭喜!”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是公司的一点小意思,请笑纳。”成国寿将十根金条,放在桌子上。 高非替他办事,本来就是为了钱,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谦让,稍微客气了一下,就把金条装进公事包。 “成先生,今天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这里离你家很远,坐我的车吧。” “好。” 两人一先一后出了茶馆。 石头开着车,高非和成国寿坐在后面,轿车向吴淞路方向驶去。 成国寿:“今天怎么没开车?” 高非:“走到半路,车胎扎了。” “不是在修车厂附近扎的吧?” “不是。在朱葆三路附近。” “那还好,听说一些修车厂,为了多一点生意,故意在路上扔钉子,扎破别人的车胎,刚好就近在他们那补胎。” “还有这种事?明天我让警察局查一查,太恶劣了!” “是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我说,这种人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闲聊中,轿车转向另一个方向。 高非:“石头,你走错路了,这是霞飞路方向,我住吴淞路。” 石头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道:“高先生,前面修路,昨天就已经封路了,去吴淞路只能绕一大圈。” 高非:“哦,原来是这样。” 成国寿:“高处长,石头开车,你就放宽心,他常年在外面跑,哪块儿多了一个耗子洞,他都一清二楚。” 轿车驶入霞飞路,在路口等交通灯的时候,高非看见路边墙壁上,贴着一则招租广告。 ——霞飞路有一处独体公寓,西式装潢风格……最后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高非心里一动,他听冯一凡提起过,上海地下党准备在霞飞路增设一个情报点。只不过房子不太好找,因为这里是富人区,很少有人出租房屋。 高非:“石头,靠边停车。” 成国寿疑惑的说道:“高处长,怎么了?” 高非解释道:“我刚好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他就住在附近。” 成国寿:“要不要我等你一会?” 高非:“不用不用,我还不知道要待多久,你们先走吧。” 他下了车,石头调转车头,轿车疾驰而去。 高非找了一处公用电话亭,掏出几枚硬币投进去,拨通了租房的电话。 正文卷 第464章 决赛夜 高非联系上房东,看过了房子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场就决定租下,然后打电话通知了冯一凡。 一直以来,肖文虎既是高非的联络员又是发报员,自从发现被人跟踪过几次之后,他就向冯一凡建议过,发报机必须尽快转移! 不然的话,万一特务突然搜查他的住处,就什么都晚了! 霞飞路情报点,就是为了高非这条线而增设,藏身富人区,比较利于隐藏身份。 新的发报员人选,自然是非夏菊莫属。她最适合这个角色,高非可以不必通过肖文虎,直接把情报送到这来。 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霞飞路98号成了上海地下党新的情报点! 其实在抗战结束后,霞飞路就改名为林森路,只不过大家还是习惯叫着老地名比较顺口。 很多上海人你问他林森路在哪,他一脸茫然,甚至连林森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你问他霞飞路在哪,他立刻就会指给你。 从主街转入一条小马路,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一栋独门独院的单层住宅坐落其中,门旁钉着一块铜牌:霞飞路98号。 霞飞路改名之后,主街的路牌差不多都更换了,但是住宅区数量太大,所以大部分还是沿用旧门牌。 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车夫放下车把,回头说道:“小姐,到地方了。” 夏菊下了车,掏出钱付了车费,她走过去刚要按门铃。院门打开,高非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探身向外看了看,迅速关好院门。 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花草,微风袭来,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甬路,蜿蜒着通向各处,夏菊在花丛中走了一遍,赞叹道:“这院子好漂亮。” 高非:“进来看看。” 进入屋子里,红木地板、高级弹簧沙发、柔软舒适的铜管床、奶白色的落地窗纱、镶满白色瓷砖的浴室…… 参观了一圈之后,夏菊惊喜的说道:“这里好像仁爱街的那栋房子……哦,不,比那儿还要漂亮!” 高非微笑道:“喜欢吗?” “当然喜欢。不过,租金会很贵吧?” “霞飞路没有便宜的房子,想要在这设立情报点,肯定是要多花一点钱。” 高非从怀里弹出一本证件,说道:“这是你的新身份。” “吴小岚?”夏菊接过来看了一眼。 “你以后要改变一下外在形象,不能还是一副女学生的样子。” “要我改成什么样子?” “最好让人以为你是某位大亨的外室……” 夏菊嘟着嘴说道:“说什么外室,就是小妾呗!” “只有这样,你出现在这儿才合理,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要不然,你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女人,为什么会住在这么贵的房子里?” 夏菊故意拖着长音,说道:“好了,不要说教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先把头发烫成大波浪!” 夏菊心里其实很高兴,谁能不愿意住在舒适的环境里?做地下工作,伪装身份是必需的程序,她此刻的抱怨倒不如说是在向高非撒娇。 “宁宁怎么样了?” “她很好,还是那样。” “她怀孕了是吗?” “……嗯,已经快半年了。” “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夏菊……” “我真心恭喜你,不是吃醋……” 高非无言的搂过夏菊,轻吻着她的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夏菊伏在高非的胸口,低声说道:“其实我特别想见一见宁宁……” 高非吓了一跳,说道:“那可不行,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非炸了营不可!” “你担心她会说出去吗?” “说出去倒未必……不过,那也不能主动暴露身份。” “嗯。” “发报机藏在酒柜的夹层里,我带你去看一下。” “等一会儿再看嘛……” “等什么?” “我……想你了……” ………… 入夜,新仙林舞厅。 上海小姐选美大赛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为了让赛事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现场的灯光音响效果,全部由美国米高梅公司负责设计。 蜂拥而来的记者们,在炫目的霓虹灯光里,举着照相机不停捕捉着精彩瞬间。 周之煜也来了,庞青桐还在医院休养,他自己一个人更加的无拘无束。最重要的是,他对谢幼骅一直念念不忘。 今晚的入场门票就高达二十万元一张,普通人是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来看一场选美比赛,何况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花费。 周之煜四处巡视着,一眼看到了黄东彪,他正和相熟的人站在一旁寒暄,在他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老虎。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各位光临新仙林舞厅,慈善之夜暨上海小姐选美大赛决赛,现在正式开始!” 全场灯光暗了下来,一道追光灯光柱照射在舞台上,急促的鼓点声中,身穿及腰旗袍的第一位参赛者在众人喝彩中,款款从后台走出。 “玉娇龙小姐,芳龄二十三岁,是著名昆曲名家俞静娴亲传弟子……” “唐家慧小姐,芳龄一十七岁,是上海惠文女中的学生,她也是第一个报名参赛的女学生……” “谢幼骅小姐,芳龄二十一岁,是电影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每出来一位参赛者,现场司仪都要隆重介绍一番,为投票造势推波助澜。 这次募捐活动,原计划筹集二十亿元,但是现在连一半尚未达到。 募集资金不及预期,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比如一些本来打算参赛的大明星,都因为人言可畏中途退赛。 越剧名伶叶美娟就曾经对记者说:“我对社会奉献的是艺术,不是出卖色相!” 她的话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一个女人在台上搔首弄姿,任人品头论足,在如今的年代,需要非常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另外,一些左派进步人士,则纷纷批评这种评选活动,认为这是助长社会的靡靡风气,只是打着赈灾的幌子,供富人消遣娱乐的方式而已! 黄东彪今晚是来捧他的新欢玉娇龙,即使比赛有这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还是吸引了大量的关注。 如果在这种重要的赛事里夺魁,对玉娇龙以后的发展帮助,自然是不言而喻。 正文卷 第465章 泡妞夜 几轮投票下来,玉娇龙的票数不断攀升。 周之煜觉得很奇怪,那位樊大帅怎么没露面?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帮助谢幼骅逆转这种形势。 其实樊大帅今晚根本没来,他觉得冯一凡说的很对,自己不能太过于张扬,尤其是在选美比赛这种场合。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响过,司仪快步走到话筒前,手里拿着票选的最后结果,说道:“我现在宣布,进入前三名的参赛者最终得票!刘嫣然小姐,一万八千三百五十六票,谢幼骅小姐,四万零五百二十三票,玉娇龙小姐,四万一千两百八十票!今晚获得上海小姐桂冠的是——玉娇龙小姐!” 这是一个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结果,赛前呼声最高的谢幼骅屈居亚军,不被看好的玉娇龙脱颖而出,以微弱的优势夺冠! 要说这些参赛者,即使有金主在背后支持她们,那也是需要巨额的真金白银,才能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 问题是这些富人们不计代价,甘心砸出这么多钱,真是为了慈善捐助?还是就为了一点淫乐之心? 周之煜不考虑这些问题,他只注意观察台上谢幼骅落寞的神情,以他多年的泡妞心得,今晚是他上手的良机! 佳人心情不佳,有一个不讨厌的男人在身边呵护陪伴,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杀伤力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现在有请樊将军、杜先生上台给获奖者颁奖!” 台下有人低声的议论着:“杜先生也来了,难怪都说比赛是青帮牵的头……” “杜先生大手笔呀,这次募捐最少有十几亿!” “听说杜先生自己也捐助了不少……” 身穿灰布长袍的杜先生迈步走上台,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樊将军的影子。 杜先生拿过话筒,说道:“请樊将军登台!” 连催两遍,依然无人应答。 司仪打着圆场,说道:“樊将军可能是临时有事,不在现场,那就请杜先生给获奖者颁奖!” 颁奖之后,由邀请来的各界明星进行义演,京戏、西河大鼓、昆曲、滑稽戏、气功表演等等。 周之煜无心看演出,他的目光无时无刻,都在追逐着谢幼骅的身影,就像是一只闻到鱼腥味儿的馋猫。 他在盯着别人,就有人在盯着他。 一直跟着黄东彪的老虎,偶然间看到了周之煜,他眼里都要喷出了火。 老虎的膝盖就是被周之煜开枪打伤,造成粉碎性骨折,虽然在事后送去医治,但是延误时间过长,加上点四五子弹的巨大破坏力,想要完全复原根本不可能。 老虎现在就是一只残废虎,走路要使用手杖借力才行,每次看到自己的伤腿,他就会想起周之煜,要不是碍于对方是保密局的人,他早就实施了报复! 今天在这遇见了,起先他只是暗自咬牙切齿,也没有什么办法。后来他注意到周之煜在盯着谢幼骅,这让老虎心里有一个想法…… 谢幼骅心里很郁闷,樊大帅明明答应过自己,上海小姐的桂冠一定是属于她,没想到关键时刻,许诺者无影无踪,直接导致玉娇龙夺走了冠军。 “还想要我做他的姨太太,想得美!”谢幼骅躲在角落里,腹诽着樊大帅。 “谢小姐,你好。”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幼骅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请不要打扰我!” 周之煜坐到她对面,说道:“谢小姐,还记得我吗?”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最直观的第一印象就是外貌,你说自己再有才华,那也需要慢慢了解才行。 像谢幼骅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对于俊美的男子同样动心,她当然记得这个试图勾引自己的男人,三天前若不是樊大帅出现,她也就欣然赴约了。 谢幼骅声音嗲嗲的说道:“周先生,我记得你,可是今天我心情不太好,想静一静嘛……” 周之煜微笑着说道:“这里确实很吵……要不这样吧,我知道一个清净的地方,如果谢小姐肯赏脸,我们去坐一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 谢幼骅眼波流转,说道:“我说了,你能帮我解决吗?” 周之煜:“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愿意为漂亮的小姐效劳!” 谢幼骅掩嘴笑道:“你的嘴是抹了蜂蜜吗?……好吧,在这里也是闹心,咱们走吧!” 两个人站起身,一前一后向舞厅门口走去。 看到这个情景,老虎赶忙对正在看表演的黄东彪说道:“黄先生,我肚子不太舒服,您看……” 黄东彪被滑稽戏逗的前仰后合,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舞厅外面,周之煜和谢幼骅上了车,轿车向元宝街方向驶去。 老虎紧跟着追出门外,连忙上了车,刚发动好轿车,车门一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进来,嚷道:“虎哥,你要去哪?带我去好不好?” 老虎来不及跟他解释,猛踩油门,轿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直追下去。他的瘸脚走路费劲,开车不受影响。 少年叫黄立本,是黄东彪的亲侄子,这次来听说有选美比赛,非缠着叔叔带他来瞧热闹。 但是他终归是孩子心性,看了一会哼哼呀呀的唱段,早就坐不住了,就尾随着老虎出来,想跟着去透透气。 半个小时之后,轿车在距离自己家百米远的路边停下,周之煜说道:“谢小姐,请下车吧?” 谢幼骅早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假装不解的问道:“周先生,这是哪呀?” 周之煜:“前面就是我家。” 谢幼骅做作的惊呼道:“到你家来做什么?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周之煜下了车,打开谢幼骅一侧的车门,笑道:“我们不说出去,谁会传出去呢?我家里有上好的法国葡萄酒,想请谢小姐品尝品尝。” 谢幼骅娇媚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坏人。” 周之煜弯下腰去拉她的手,忽然从倒车镜里看到一个蒙着面人,手举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向自己猛砸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向旁边一闪身,躲过了头部,没躲过肩膀。 “蓬!”一声闷响,周之煜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肩胛骨被木棒砸中,感觉疼的像是断了一样。 他今晚是去消遣娱乐,并没有携带武器,即使有枪,这么近距离下的袭击,也来不及掏出来。 对方紧接着又一棒,狠狠砸向他的左腿,这么粗的木棒要是砸上,铁定骨折。 周之煜是受过训练的特工,并非是不堪一击的普通人,他发现对方的一条腿似乎不太灵便,他躺在地上向前滑行,奋力铲向对方脚踝。 正文卷 第466章 杀人夜 原地滑铲的速度并不快,力量也相对很弱,对方如果是一个健康的人,完全可以轻松避开。 但是老虎一只脚行动迟缓,他是仗着偷袭,盼着能迅速解决问题,没想到周之煜还有这一招。 “扑通!”一声,老虎被铲倒在地,木棒也脱了手。 周之煜忍着肩膀疼痛,迅速爬起来,伸手捡起木棒,他不敢大意,生怕对手起来反击,抡起木棒对着老虎狠砸下去。 忽然从暗影里冲出一个人,手上也拎着一根木棒,叫道:“虎哥,我来帮你!” 老胡倒在地上,急忙说道:“立本,别过……” ‘来’字尚未说出口,周之煜本能反应,反手抽出一棒。 他以为最多能把对方逼退,哪曾想黄立本没有实战经验,连最基本的躲闪动作都没做出来。 “嘭!” 这一棒结结实实抽在黄立本的头上,他闷哼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满头满脸的鲜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双方交手说起来繁琐,其实只是一分多钟发生的事,谢幼骅吓得躲在车里不敢出来。 周之煜一击得手,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手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 老虎发了疯一样,连滚带爬的冲过来,周之煜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但是见他直奔黄立本去了,也就没有再动手。 “立本,立本,你醒醒!” 老虎试探了一下黄立本的脉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年轻的生命已经彻底完结。 周之煜拎着棒子走过来,厉声说道:“摘下面罩!” 老虎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罩,说道:“姓周的,还认识老子吗?” 周之煜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道:“哦,原来是你……我问你,谁给你的狗胆,敢袭击保密局的人?是黄东彪指使你干的吗?” 以前王芳雄暗示过他,那个伏击他的枪手,有可能是黄东彪派来的人。 当时周之煜还半信半疑,他一直认为枪手是共党,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基本是有些相信了。 老虎恶狠狠的瞪着他,说道:“这件事跟黄先生无关,是老子想打断你一条腿,咱们就算扯平……没想到你竟然下狠手!” 周之煜点指着躺在地上的黄立本,冷笑道:“这小子像个白痴一样,非要拿脑袋往棒子上撞,这能怪我吗?他死了也是白死,要是被我查出其他事,就算是黄东彪也脱不了干系!” 老虎:“姓周的,我劝你还是回家准备后事吧!你知道被你打死的是谁吗?” 周之煜戏谑的说道:“难不成是你儿子?” 老虎森然的说道:“这是黄先生的亲侄子!别说你只是保密局一个组长,就算还是科长,也得给他陪葬!” 老虎这么说,还真不是吓唬周之煜。 在上海,黄东彪的势力之大,可以和杜先生平起平坐,而且他更加的心狠手辣,对待和自己作对的人,从来不手软。 两个月前,海关缉私科查扣了黄东彪一批货,科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声称要秉公执法,把说情的人都回绝了。 结果一周后的某个晚上,这位科长在家门口被人打了闷棍,塞进麻袋里扔进黄浦江,幸亏被捕捞的渔船救下来。 明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无凭无据,就是警察局也不敢轻易招惹黄东彪。 周之煜心里有些慌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能躲过一次两次,难道能永远躲过黄东彪的报复吗? 此刻夜静人稀,这地方是居民区,这个时间里,基本很难看到行人,偶尔一辆轿车呼啸而过。 周之煜思索了一会,心里有了决定,问道:“你来暗算我,黄东彪不知情?” “黄先生如果知情,他怎么会让我带他侄子出来……”老虎忽然住了口,因为他在周之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杀机! 老虎猛然向停车的地方跑去,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怎么可能跑过受过训练的特工! 周之煜几步就追上他,抡起木棒狠狠砸在老虎后脑。 “蓬!”一声沉闷的声响,老虎扑倒在地上。 周之煜走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又补了两下,蹲下身检视一遍,确定老虎已经气绝身亡。 在听说被打死的少年是黄东彪亲侄子,周之煜就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老虎一块杀了,也好过有一天自己不明不白的暴尸街头! 他回头望着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的谢幼骅,眼睛里凶光一闪,拎着木棒慢慢走了过去。 目睹周之煜连杀两人,谢幼骅一脸的惊恐,颤声说道:“周先生,你不要杀我……” 周之煜换上一副笑脸,柔声说道:“谢小姐,你多心了,我怎么会杀你呢?来,下车,到我家里喝一杯葡萄酒压压惊。” 谢幼骅往车里缩着身子,说道:“从新仙林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你要是杀了我,他们会怀疑你的……” 周之煜确实是想杀人灭口,被谢幼骅一提醒,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稍微犹豫了一会,立刻有了主意,说道:“谢小姐,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会杀你呢?来,下车。” 谢幼骅战战兢兢从车里出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一个劲儿给这个让她恐惧的男人鞠躬。 周之煜拉着她走到黄立本跟前,把木棒塞到她手里,说道:“这家伙还没死透,你再给他几下!” 谢幼骅双手哆嗦着,说道:“我不敢……” 周之煜冷冷的看着她,伸手捡起了地上木棒,说道:“要不然,我来?” 谢幼骅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她心里很明白,周之煜这是在拉她下水,她只有动手才能保住这条命! 想到这里,她举起木棒闭上眼睛,对着黄立本尸体胡乱的打了下去,一连打了五六下。 周之煜:“可以了,可以了,啧啧,这家伙还真是没死透,刚才还动了一下。” 谢幼骅吓得把木棒扔在地上,她不知道周之煜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话,黄立本就是死在自己手里! 老虎开过来的轿车,停在十几米外的暗影里,周之煜走过去看了一下,车钥匙还插在上面。 他把两具尸体拖过来,一具塞进后备箱,另一具塞进后车座,两根木棒也扔进车里。 “谢小姐,上车。”周之煜坐进驾驶位上,探身对谢幼骅说道。 谢幼骅迟疑着走过来,说道:“我们去哪?” 周之煜笑道;“当然是毁尸灭迹啊,要不然他们死在这附近,黄东彪那条疯狗,还不一下子就联想到我!” 谢幼骅拉开车门上了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黄立本的眼睛,她惊叫了一声,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剧烈的喘息着。 正文卷 第467章 开战的信号 67师师部五十米处,王记饺子馆。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高非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掏出手绢擦擦嘴,说道:“老胡,没吓到你吧?” 胡国华笑道:“我刚刚还在想,你是多久没吃到饺子了?” 高非:“没办法啊,我是北方人,就馋这种大馅葱花饺子,真是有好久没吃到了。” 胡国华:“家里从来不包饺子?” 高非笑道:“还包饺子……不瞒你说,我家里那位太太,就会烧三个菜,炒鸡蛋,葱花炒鸡蛋,番茄炒鸡蛋!” 胡国华哈哈大笑,说道:“我想起来了,高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能会烧这么多菜,已经很难得了。” 高非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老胡,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胡国华:“67师不是撤了嘛,营地里留下了一批带不走的物资,最近一段时间,接连遭到窃贼偷盗,我们的弟兄蹲守好几宿,连个鬼影子都没抓到!” 高非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种事儿,找警备司令部,让他们赶紧把物资运走!” 胡国华苦笑道:“高处长,你还以为我是保密局的人呢,说了人家就听,我派人去过,等了一个多小时,连一个参谋都见不到!” “哦,那你就不管,属于驻军的物资,他们早晚会运走。” “不管哪行,那是我的辖区,等到他们想起来运走,物资也差不多丢光了,到时候就该找我来兴师问罪!” “那你想怎么办?” “我约你出来,就是想劳烦你跟警备司令部打一个招呼,让他们赶快把物资运走,免得将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官司!” 高非跟警备司令部杨学忠打过几次交道,这点小事找他应该问题不大,况且真要较起真儿来,保密局有这方面的督察权。 想到这,高非说道:“没问题,我下午就给他们打电话催一催。老胡,这点事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一下就行,何必还特意出来面谈?” 胡国华哼了一声,说道:“站里的电话都被监听,我可不想跟你谈点事,还有第三个人竖着耳朵做记录!” 高非笑了笑,说道:“这些事,你倒是门清儿!” 两人出了饺子馆,高非看了一眼67师师部,说道:“师部还有人吗?” 胡国华:“早就没人了,我去看过一回,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 高非想了想,说道:“久闻戴师长是一位儒将,听说师部都和其他长官不太一样,既然走到这了,我也去见识一下!” 他和胡国华迈步来到师部门口,两名便衣队的人在附近巡视,见胡国华从车里下来,他们连忙跑步过来:“胡队长。” “身上带着钥匙吗?”胡国华指了一下师部的门锁。 “带了。” “把门打开。” 胡国华跟高非解释着,说道:“贼把原来的门锁撬坏了,这是新换的锁头,等警备司令部的人过来,就把钥匙交给他们。” 师部的原址是一家日本商社,房门还是那种日式拉门。一共六间屋子,师长室、副师长室、参谋长室、电讯室、警卫室,再就是作战会议室。 戴坚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书“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笔锋苍劲有力,是典型的草书字体,看上去颇有气势。 高非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落款,说道:“戴师长自己的墨宝,怎么都没带走?” 胡国华凑过去看了看,也觉得很奇怪,说道:“还真是戴师长写的,应该是下面的人疏忽了。” 他们在各间屋子都看了一遍,最后来到作战会议室。 会议室内空空荡荡,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堆废弃的文件,扔的到处都是,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场景,还是盗贼乱翻造成。 其中半张地图分外的扎眼,上面好几处用红笔勾勒,高非弯下腰捡起来,这是江苏军事地图,看来是损坏了才被扔掉。 苏中苏北几个地方被标注了重点符号,地图最下面写着一行字:民国三十四年,八月。 高非心里一动,八月?那就是说这张地图在最近还被研究过,67师明明是被派去日本驻军,他们还看这些地图有什么用? 高非一边和胡国华说着闲话,一边注意观察那些废弃的文件,很快他就发现一个问题,很多文件里的内容,都和第一绥靖区有关。 第一绥靖区就在苏中,被视为进犯苏北解放区的攻坚力量,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双方小规模的军事摩擦不断。 高非和胡国华从师部出来,漫不经意的问道:“那批物资都是些什么东西?” 胡国华:“什么都有,大部分都不是紧缺物资……也难怪警备司令部迟迟不派人运走,就像那些橡皮艇,国内又没有海战,根本用不上。” 橡皮艇是两个月前,67师特别报批采购,日本四面环海,这种东西在那边大有作为。 因为采购金额数目很大,保密局还督察过这批物资,所以高非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结合刚才在师部看到的场景,高非心里豁然开朗,他几乎敢断定,67师根本没有去日本,他们一定是被派往苏中,这是正式开战的信号! 67师是国军少数几支特种兵部队之一,战术素养和单兵能力极强,这支生力军要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很可能会成为奇兵! 这个情况必须要立刻向组织发报,让苏北解放区做好应对准备! 高非上了车,说道:“老胡,晚上等我电话吧。” 胡国华抱拳拱手,说道:“多谢了,高处长!” “你我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什么事?” “最近两天,青帮的人大肆出动,好像是在查什么事情,你们保密局有这方面的消息吗?” “黄东彪的侄子,还有他的手下老虎,忽然一起失踪了,青帮就是在查这件事。” “黄东彪怎么不报警?” “他自信青帮的能力,比警察局强过百倍,他是不屑于报警!” “真是一个狂妄之徒!” 高非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事,走了!” 一个小时之后,霞飞路。 高非把车停在英伦咖啡馆门口,然后下了车,沿着绿树成荫的小路,步行来到了霞飞路98号。 他伸手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院内传来夏菊的声音:“谁呀?” “是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高非回头看了一眼,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他身边经过,很谦逊的微笑致意。 院门打开,高非闪身走进去,夏菊随即把门关好。 “有什么事吗?” “立刻发报!” “哦,等一下。” 夏菊走进卧室里,打开酒柜门,伸手在里面摸索了几秒钟,用力推开一道暗门,把发报机从里面拿出来。 这家主人为了存放一些贵重物品,特意设计了这么一道夹层,外观看上去很隐蔽,很难被发现。 夏菊把天线架设好,戴上耳机,说道:“电文呢?” 高非:“我说,你直接发送!” “嗯,说吧。” “经查,67师戴坚一部,共计一万四千五百人,已经秘密前往苏中地区……” 正文卷 第468章 鼹鼠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高处长,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高非:“您请说。” 王芳雄目视着高非,说道:“总部任命了新的情报处处长人选,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心里不舒服。” 高非正色说道:“站长,请您放心,我知道这里面的分寸。”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希望这次也一样,不管谁是情报处处长,你都要一如既往配合工作!” 高非双脚一并,说道:“卑职明白!” 王芳雄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他今天午后就会到达上海,为了表示站里的重视,你代表我,亲自去接一下他。” “在哪?” “中央车站,他的名字叫徐正勇!” 高非的心里不由得一跳,因为他知道,徐正勇就是那只潜伏在苏北近十年的鼹鼠! 吃过了午饭,高非来到停车场,开着车缓缓驶向门口,刚买烟回来的厉先杰伸手拍了拍车机盖。 高非摇下车窗,说道:“这位刁民,有什么冤情,要半路拦老爷的轿子?” 厉先杰指着头顶的大太阳,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你不在办公室待着,这是要去哪?” 高非想了想,说道:“对啊,先杰,你下午没什么事吧?” “没事,怎么了?” “上车,我带你去接你的顶头上司!” “我的顶头上司?” “新任情报处处长驾到,你们情报处怎么也该出一个欢迎代表吧?” 厉先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说道:“谁是情报处新任处长?” “徐正勇!”高非加大油门,轿车急速向中央车站驶去。 厉先杰撕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支点燃,说道:“徐正勇?没听说过啊,什么来头?” 高非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总部下派,那一定是大有来头!” 厉先杰思索着,说道:“还真是从没听说过这一号,从哪冒出来的?” 高非笑道:“先杰,你有种一会儿就问他,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厉先杰:“你以为我不敢?我一会就这么问他,处长怎么了,还开不得玩笑?” 一路上闲聊着,轿车到达了中央车站,高非将一块准备好的白纸贴在车窗上,上面写着:接南京华懋公司的徐先生。 他在路边冷饮摊买了两瓶汽水,递给厉先杰一瓶,说道:“希望火车能够准点吧,要不然咱们两个就要多晒一会!” 厉先杰喝了一口汽水,忽然反过味儿来,说道:“站长又没让我来接人,我干嘛要跟你一起来受这份洋罪?” 高非笑道:“我可没逼着你上车。” 厉先杰:“那也被你诳来的!” 半个小时之后,出站口闸门打开,下车的旅客陆续走出车站。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提箱,四处张望着寻找接站的人。 高非看了一眼,说道:“这女人是等着挨抢呢……” 厉先杰点了点头,说道:“赌不赌?” “赌什么?” “赌她几分钟之内会被抢?赌注十万块!” “三分钟之内。” “那我就赌三分钟之外,别白来一趟,好歹赢一顿饭钱……”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条纹衫的青年,忽然劈手夺下女人的手提箱,撒腿如飞向车站外跑去。 女人错愕了一秒钟,随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快来人呀,抓贼啊,他抢了我的包!” 厉先杰啐了一口,骂道:“这小王八蛋,就不能晚一会儿动手?害得我输了十万块!” 高非笑道:“小王八蛋冲我们过来了,现在是你出气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扫堂腿,他就会束手就擒!” 车站巡警已经追了出来,大喊道:“站住!别跑!” 厉先杰叹道:“你说这些警察怎么就会说废话,人家好不容易抢点东西,干嘛要站住?” 高非打趣道:“那你让警察喊什么?跑吧,加油?” 厉先杰已经在跃跃欲试,条纹衫跑到近前,手上忽然多了一把手枪,厉声喝道:“躲开!” 厉先杰愣了一下,没敢再动手,这家伙要是真敢开枪,这么近距离下,被射中的几率非常大。 眼看条纹衫就要冲出车站口,像他这种飞贼一定很熟悉附近的地形,要是被他逃到街上,可就不好抓了。 正在这时候,一件圆乎乎的东西急速飞过来,“嘭!”不偏不倚正中条纹衫后脑。 条纹衫啊了一声,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上,手枪也摔掉在一旁。 厉先杰立刻上前一步,踩住了手枪。条纹衫还要挣扎着起来,两名巡警已经追到近前,一左一右将他按在地上,喝道:“别动!” 众人围拢过来,这才看清楚,击中条纹衫的是一个苹果。 那名被抢的女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拎起自己的手提箱,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开。 警察一边给条纹衫上手铐,一边说道:“持枪抢劫!小子,你这个罪名,起码要在监狱里待十年!” 条纹衫喊道:“我没……那是假枪,假枪。” 厉先杰捡起手枪仔细一看,差点没气乐了,虽然是一把日本南部式,但是扳机弹匣一律没有,枪管都是弯的,百分百的报废枪。 警察大声问道:“谁扔的苹果?” 无人回答他。 一个身穿铁灰色西装的男子,拎着一个皮箱,走到高非跟前,从怀里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我就是徐正勇。” 高非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立刻还回去,说道:“徐先生,请上车。” 坐进车里,高非伸出手,说道:“你好,徐处长,在下行动处高非,那位是情报处副处长厉先杰。” 徐正勇讶然的说道:“原来是高处长和厉副处长,失礼了,失礼了。” 高非微笑着说道:“徐处长初到上海,就展现出不凡的手段,令人印象深刻!” 徐正勇眉毛一挑,笑道:“看来我没瞒过高处长的眼睛。” 厉先杰:“如果徐处长距离那个蟊贼再近一点,估计他应该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才对。” 徐正勇哈哈大笑,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看来上海站高手很多啊,以后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高非:“徐处长客气了。” 轿车在马路上行驶,徐正勇望着街上繁华的景象,叹道:“当年离开上海的时候,我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如今回来了,唉……” 厉先杰:“徐处长的家眷没有跟来上海吗?” 徐正勇:“哦,我家里人比较多,父母弟弟妹妹都要跟着来,恐怕是要晚几天。” 正文卷 第469章 风水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徐处长,听说毛局长本来是让你留在总部担任要职,你主动要求来上海站,这里面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徐正勇:“站长,我在共军内部潜伏近十年,自认为一直小心谨慎。所以,对这次突然暴露,一直觉得很奇怪,这次来上海站,是想捎带着把这件事查清楚!”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心结……不过,那件事已经查明,前培训处主任周之煜未遵守保密守则,导致了电文有泄密可能,站里也已经处罚过他了。” 徐正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那份电文即使泄密,最多是让共党怀疑内部有潜伏者,但是如此神速就查到我们,我觉得太过蹊跷,共党似乎是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 “对!有人提供了准确的调查方向,所以我们才会暴露的如此彻底!” “……你的意思是说,上海站有共党情报员?” “共党与上海方面的联系,大部分都是直接呼叫青锋剑,也就是地下党的头子冯一凡。但是也有几个例外的,比如‘老海’、‘清泉’、‘凤凰’、‘夜鹰’。”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人都是潜伏者,为了身份保密,他们有单独和上级联系的方式。” “你认为他们有可能是藏在保密局?” “那倒不一定,驻军、党通局、警察局,还有一些其他部门,都有可能。” “你准备从哪方面入手?” “暂时还没有想好,我可能会先找周之煜了解一下情况。” “嗯,好。” “站长,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着通融一下。” “什么事?” “舍弟正春,曾经在临澧特训班受训,但是他的能力欠佳,刚好又赶上军统改名裁员,所以一直未能正式进入保密局。这次特意跟我来上海,求我给他在上海站里安排一份工作。” “既然受过专业培训,怎么也强过普通人,你带他来吧。” “多谢站长。” “这是小事……哦,对了,情报处的秘书,还是前任处长的秘书,如果你觉得不适合,可以随时调换。” “我明白。” 从站长室出来,徐正勇来到情报处处长办公室,林佳慧早已经恭候多时。 她恭敬的说道:“徐处长,我是您的秘书林佳慧。” 徐正勇点了点头,说道:“林秘书,通知总务处,让他们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换了。” 林佳慧:“是。” 很快总务处派人过来,搬走了办公桌椅、沙发、文件柜、包括墙上的字画。 林佳慧指挥着把文件分门别类放置好,她都细心的做了标识,免得需要的时候找不到。 徐正勇冷眼旁观,觉得这个秘书还可以,不多话,执行力尚可。随手翻阅了几本文件,看得出她的文字功底很强,没有更换的必要。 中午吃饭的时候,厉先杰端着餐盘坐到高非对面。 高非夹了一口菜,说道:“怎么没看见徐处长?” 厉先杰:“徐处长还在布置办公室。” “这种事交给秘书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风水,讲的什么先天演算五行八卦周易什么的。” “徐处长相信风水?” “我刚才去待了一会儿,徐处长说,人这一生都离不开风水,无论是居家过日子,还是在工作中,必须要有好的风水,才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高非笑道:“想不到堂堂的情报处长,居然信这种虚妄之谈!” 厉先杰认真的说道:“高非,你还别抬杠,我听徐处长讲的头头是道,弄得我都想把自己办公室重新归置一下。” 高非想了一下,说道:“他把左枫用过的东西全部换掉,也跟风水有关?” “那是当然,这是为了不沾染上左枫的晦气!” “长见识了!” 厉先杰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他有一样没换掉。” “什么?” “林秘书。” “林秘书是人,又不是什么物件,工作上没出任何差错,干嘛要换掉?” “我要是徐处长,既然这么相信风水,干脆把所有跟左枫相关的东西都换掉,包括用过的人!” “如果把相关的人都换掉,你都不应该出现在情报处!” 两人正说着话,林佳慧迈步走进了餐厅,她四处看了看,来到周之煜跟前,说道:“周组长,徐处长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听说新任情报处长找自己,周之煜不敢怠慢,赶紧放下碗筷,跟着林佳慧走出了餐厅。 厉先杰很纳闷,说道:“徐处长找他干嘛?周之煜又不是情报处的人。” 高非淡淡的说道:“也许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询问一下。” 情报处处长办公室,与原来的风格大相径庭,每一处都经过徐正勇的亲手布置。最特别的地方,是在窗口挂着几个银质风铃,有风吹过,发出悦耳的声响。 周之煜走进办公室,说道:“徐处长,您找我?” 徐正勇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林秘书,你先出去吧。” “是。”林佳慧微微躬身退出去。 徐正勇:“周组长,请坐。” 周之煜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徐正勇:“周组长,你把那份电文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周之煜据实回答,他从电讯处讲起,一直说到自己回到家。 徐正勇凝神想了一会,说道:“你确定在饭馆没有人接近你?” 周之煜:“绝对没有!徐处长,我要是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怎么可能积功升职到少校。” “你回家之后就烧毁了电文?” “没有,我先吃的饭。” “家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我太太庞青桐。” “你喝酒了没有?” “喝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因为一些琐事,我和我太太起了一点争执,不小心摔破了头。” 周之煜脸皮再厚,他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庞青桐争执的原因,只是含含糊糊一笔带过。 徐正勇:“然后呢?” 周之煜:“然后我就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后,烧毁了电文……” 徐正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周组长,我感觉你并没有说实话,我正在调查泄密的真相,要是被我查出来你隐瞒了什么,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周之煜犹豫了一会,说道:“有一件事,因为缺少证据,上次调查的时候,我确实没有说……” “说来听听。” “就是在我晕过去之后,高处长和他太太来过我家,并且替我包扎了伤口!” “高非处长?” “是的。” “你说的缺少证据是什么意思?你怀疑高处长?” “他是我上司……我无意冒犯!” 正文卷 第470章 曲麻子 几天后,徐正勇的家眷到达上海。 王芳雄手里拿着徐正春的资料,看的也是直皱眉,射击、爆破、格斗等等多项科目,无一及格。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徐正勇这层关系,即使保密局没有裁员,也不会有哪个省站愿意要他。 王芳雄想了想,说道:“徐处长,各部门暂时不缺人,只有行动处和情报处有空缺,你有什么想法?” 徐正勇:“听说高处长还缺一名行政秘书,正春的文化水平足以胜任这一职务。” 王芳雄又看了一眼资料,徐正春确实就读于一所知名大学,虽然只念了一年,但做行政秘书应该是没有问题。 “好吧,我会向高处长推荐,至于他同不同意,也不好说。” “多谢站长……您如果现在就向高处长推荐,我想他应该会同意。” 王芳雄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徐正勇的意思。这个时候让高非过来,一看秘书人选是站长推荐,而且还是情报处处长的弟弟,他怎么也不好拒绝。 王芳雄拿起电话,拨通了行动处的号码:“高处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一分钟多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笃笃”。 王芳雄:“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哦,徐处长也在。” 王芳雄将那份资料递过去,说道:“高处长,我自作主张替你选了一个秘书,你看一看合不合意。” 高非看了一遍资料,说道:“徐正春?这是新人?” 旁边的徐正勇接口说道:“徐正春是我的弟弟,以后在行动处,还希望高处长多多栽培。” 高非心里雪亮,怪不得王芳雄找自己谈事情,徐正勇会在场,他这是存心架着自己同意这个秘书人选。 高非把资料一合,爽快的说道:“徐处长客气,只要令弟在我这里,不觉得屈才就好。他人在哪呢?” 徐正勇:“在我办公室等着,我这就让他去行动处报到。”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好。站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顺着徐正勇的心思,等于是把徐正春硬生生塞给了高非,他多少有些歉然,说道:“高处长,不管是谁,都有一个试用阶段,在此期间,若是觉得徐正春不合意,随时可以更换。” “对对,站长说的对。”徐正勇随声附和着。 高非感觉到了这里面隐约的恶意,徐正勇和周之煜密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就让弟弟到行动处担任秘书,这显然是要在自己身边布下耳目。 高非几乎可以肯定,徐正勇可能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高非:“进来。” 房门一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迈步走进来,站在办公桌前,双脚一并立正敬礼,说道:“行政秘书徐正春前来报到!” 高非打量了他几眼,亲兄弟果然是很像,无论是外貌还是体型上,他和徐正勇最少有五六分相似。 “你虽然是徐处长的弟弟,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行动处不是任人唯亲的地方,如果你做的不好,我会随时把你退回去。” “明白!” ………… 一周后,北站广场。 顺天公司是一栋四层楼,整栋楼的大部分房间,其实是属于大发旅馆,只有一楼的两间屋子被高非租下来,当成了办公地址。 高非并不经常来,基本上是三五天来一次,平时只有两个雇佣的职员在这守着,接待着一些上门生意。 两名职员一个叫孙有方,另一个叫李林,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们有在类似公司工作过的经验,所以即使高非不懂做生意,有这样两个人,时不时还能做成一两笔生意。 高非把车停在门口,推门走进来。 孙有方站起身,恭敬的说道:“高先生来了。” 高非站在电风扇跟前,吹着一身的汗水,说道:“老李去哪了?” 孙有方:“他去闸北订货去了。” 高非:“有生意了?” 孙有方:“复旦附中要采购一百套课桌椅,李林刚好知道闸北有一家木器厂价格很便宜,就接了这笔生意,初步算了一下,至少能赚两百多万。” 高非笑道:“好好的一家贸易公司,愣是让我做成杂货店了。” 说着话,他从公事包里掏出两叠钞票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你们这个月的薪水,你数一下。” 孙有方拿起钱,粗略清点一下,惊讶的说道:“高先生,你多给了五十万。” 高非:“这不是多给,算是补贴吧,物价飞涨,薪水也不能一成不变。” “谢谢高先生。” “老李那份儿,你替他收起来……” 两个人说话间,曲麻子从大发旅馆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从他吃力的表情能看得出来,箱子里一定装着很重的东西。 旅馆门前停着一辆出租车,曲麻子径直上了车,说道:“我叫的车,和平饭店。” 司机刚要开车,忽然从四周一下子冲出六七个人,拦住了出租车。为首的一个人拉开车门,说道:“下车!” 曲麻子眼睛的惊慌一闪而过,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警备司令部缉私处!” “下车!” “快点!” 两名缉私处队员已经掏出了手枪,曲麻子没办法,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他拎着箱子慢吞吞的下了车。 “把箱子打开。” “长官贵姓?” “王胜。怎么,想要套近乎?我告诉你,根本没用,你这件事太大了,说什么都没用!” “王长官,我要先打一个电话。” “现在是我们说了算!把箱子打开!弟兄们盯了你三天,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听王胜这么说,曲麻子反倒镇定下来,冷笑道:“既然跟踪了我这么久,就应该知道这是谁的生意,我劝你们不要乱来,免得到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王胜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就让你打这个电话!我倒要看看你能找来什么大人物!” 打电话就要回旅馆,王胜担心旅馆人多眼杂,再出了什么别的岔子,看见旁边的顺天公司,说道:“就里有电话,借用一下。” 曲麻子还真是想借着旅馆人多,找机会逃走,这么一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拎着箱子,跟着王胜走进顺天公司。 孙有方站起身迎上来,说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曲麻子一抱拳,刚要说借电话的事,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高非,惊喜的说道:“高先生?你怎么在这?” 王胜推了他一下,说道:“快点!没人陪你在这唠家常!” 正文卷 第471章 黑吃黑 在王胜的监视下,曲麻子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我是曲麻子,对,对,现在有些麻烦……是缉私处的人……警备司令部缉私处……” 电话讲了两分钟后挂断,曲麻子信心满满的对王胜说道:“王长官,你很快就会接到释放我的命令!” 王胜没接他的话茬,说道:“先把箱子打开,接受检查!” 曲麻子无奈之下,掏出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码放着差不多二十个纸盒,王胜随手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黄澄澄的手枪子弹,按照每盒五十发计算,这一箱子最少有一千发子弹。 王胜冷笑道:“曲麻子,这么多的子弹,你是要组建军队吗?来人,把他带走!” 连两名缉私处队员拿出手铐,上来就把曲麻子铐上。 曲麻子:“长官,有话好说,你再等一等,命令很快就来了……” 王胜不为所动,说道:“带走!” “高先生,高先生!”曲麻子情急之下,向高非求救。 从曲麻子被带进来打电话,高非就觉得很奇怪,缉私处抓人还允许犯人先打电话?这是什么规矩? 现在看到了这么多的子弹,高非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在上海混迹十几年,这种黑吃黑的套路并不鲜见。 曲麻子虽然是一个只认钱的军火贩子,但是做生意还算诚信,高非和他打交道不下几十次,没有一次被他黑过,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 他略一思索,说道:“这位长官,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王胜这才注意到高非,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高非:“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他被你们抓走,我想问问他,有什么话要捎给家里人。” 王胜见高非说话不卑不亢,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心想卖他这个面子,自己也不损失什么,于是说道:“最多三分钟!” 高非一抱拳,说道:“多谢。” 曲麻子手上戴着铐子,挣了几下,焦急的说道:“高先生,求你救救我!” 高非把他拉到一边,说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跟高非接触的时候,曲麻子就心知肚明,若不是军统或是中统的人,谁能偷偷到黑市买枪支弹药。因为只有这两个特工组织,还坚持在上海和日伪对抗! 他做黑市生意这么久,这里面的弯弯绕,心里也十分清楚,现在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儿,自己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他把事情简单的跟高非说了一遍,最近黄东彪的人跟他做了几笔小生意,很难得的是没有压价,一手钱一手货。 几次三番下来,让曲麻子渐渐放下戒心,认为黄东彪蛮有信誉。 这次黄东彪购买一千发各种制式手枪子弹,这是一笔大生意,曲麻子忙活了三天,才把货凑齐了。 然后按照事先约定,把货送到大发旅馆,等待接货的人。 他刚到大发旅馆不久,就接到电话通知,交易地点改在和平饭店。 于是,曲麻子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赶过去,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缉私处的人包围。 高非:“你自己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曲麻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一定黄东彪和缉私处联手坑我!先用小生意把我稳住,等到我上勾了,再设局抓我,没收这笔货,他们好坐地分赃!” 高非笑道:“你要是早想到这些,也不至于上这个当。” 曲麻子叹息着说道:“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也是一时糊涂,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高非:“现在严查走私军械,你还能弄到这么多子弹,本事也真是不小啊。” 曲麻子:“高先生,你帮我过这一关,以后你要多少子弹,我都有办法弄到!” 高非心里一动,不露声色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我不会再参与。不过,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可以帮你一次!” 曲麻子感激的说道:“高先生,你要是再救我这次,我真是要当牛做马才能报答你!” “你这次只能拿钱买命,走私这么大数量的军火,连监狱都不用去了,直接就——”高非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曲麻子吓得后背上冷汗直淌,连连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高非:“你跟他们回去吧,记住一点,咬定不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就说是替黄东彪送货,剩下的事我来办!” ………… 当天晚上,高非开车前往三马路的香水源茶馆,他和郑重约好了在那见面。 轿车停在茶馆门口,高非下了车,眼睛的余光一瞥,发现不远处一辆车缓缓停在路边。 路灯很明亮,车里很黑,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附近没有任何商铺民宅,如果不是轿车出了故障,停在那个地方显得很突兀,车主也没有下车。 高非没有停顿,迈步走进茶馆,伙计殷勤的迎上来,说道:“先生,您喝点什么?” 高非:“给我安排一个包厢,来一壶龙井,随便来几份点心。一会儿有一位郑先生过来,你带他进来就行了。” “好咧,您这边请。”伙计把高非让进靠窗的一间包厢,几分钟后,茶水点心都陆续端上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推门走进来,他就是缉私处处长郑重。 “高处长,好久不见了。” “郑处长,请坐。”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高非说道:“今天找郑处长过来,是因为曲麻子的事。” “高处长跟他有交情?” “当年在汪伪时期,铁血锄奸队在敌后工作,我没少在他手里补充枪支弹药,一来二去的就算是认识了。” 郑重:“高处长,你是想把曲麻子保出去?” 高非毫不掩饰,说道:“对。” 郑重很为难的样子,说道:“现在并非汪伪时期,贩卖走私军火是重罪,这次人赃俱获,而且数量巨大,总共一千发子弹……这件事恐怕是不太好办啊。” 高非笑了笑,说道:“就像你所说,一千发子弹确实不是小数目。若是我们保密局插手,也在情理之中,到时候再查出点别的事情来,对大家都不好。” “高处长,恕我直言,这是缉私处办的案子,这种案子好像跟保密局没什么关系吧?” “这么多的子弹,是什么人购买?” “这个……还在查。” “我怀疑跟共党有关!” 这件事如果跟共党联系起来,案子铁定是要转到保密局,到时候真要调查起来,查出郑重和黄东彪玩这种黑吃黑的把戏,那种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郑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说道:“高处长,你先别着急,案子还在我手上,并没有上报,还有通融的余地。” 高非微笑着说道:“郑处长,曲麻子愿意破财消灾!” 正文卷 第472章 坚持 高非提出了解决方案,用两百块银元保释曲麻子,郑重返还一千发子弹,这件事只当没发生过。 如今法币贬值的速度,让很多生意都改用硬通货交易,两百块银元虽然不算多,郑重也算是没白忙活。 钱还在其次,主要是有高非说情,并且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让郑重不得不认真考虑。 权衡利弊之下,郑重终于答应了高非的方案,他也不想得罪保密局的行动处长。 论起官职大小,他这个缉私处处长和保密局的处长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郑重试探着问道:“高处长,这一千发子弹,你还打算还给曲麻子?” 高非:“不追究他贩卖军械,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怎么可能还给他。我们行动处消耗子弹数量很大,这些子弹刚好补充公用了。” 郑重心里腹诽着:说的冠冕堂皇,说不定过不了几天,这些子弹就又流入到黑市去了! 高非掏出两封银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替曲麻子垫付的两百块,请郑处长收好,权当是给缉私处弟兄们的茶水费。” 郑重嘿嘿干笑两声,说道:“高处长,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稍坐一会儿,我这就让人把那箱子弹送过来。” 高非:“好。” 郑重将银元装进公事包,起身到外面打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包厢外传来敲门声,“笃笃!” 郑重:“进来。” 一名缉私处队员拎着箱子走进来,说道:“处长,东西拿来了。” 郑重:“曲麻子放了没有?”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放了。” “嗯,你先出去吧。” “是。” 郑重站起身,说道:“高处长,事情已经办完,我就失陪了!再会!” 高非:“郑处长慢走。” 郑重走了几分钟后,高非拎着箱子离开了茶馆。 他打开车门,把箱子放到车后座,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依然停在原地,如果不是高非早发现异常,会以为车里跟本就没有人。 高非坐在车里,思索了一会儿,从腰里掏出手枪,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这样可以保证第一时间拿起枪。 然后启动轿车,向前行驶了十几米,猛然紧打方向盘,急转向那辆车驶去,他想看看车里是什么人。 那辆车也是刚刚启动,正准备继续跟踪,见高非的车迎面开过来,这个人的反应也足够快,轿车几乎是原地高速调头,逆着车流疾驰而去。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辆并不少,几次都险些和对面的车相撞,但是都堪堪避过去。 高非没有再追下去,踩住了刹车。这个人不敢让自己看见他,十有八九是徐正勇派来的人。 冯一凡最近正在重整佘山游击队旧部,准备成立一支专职行动任务的队伍,壮大上海地下党的力量。 人都慢慢聚拢起来,再加上陆续发展的新人,差不多有三十多人。最大的问题还是枪支弹药,目前只有十几支毛瑟二十响和中正步枪。 若是从解放区运送大批的枪支弹药,沿路的关卡都过不了,更不用说运进上海市区。 今天高非不遗余力的把曲麻子救下来,就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一个小时之后。 高非拎着箱子走进院子,黑妞从暗处摇着尾巴钻出来,在他脚边亲热的蹭着。 人是感情动物,不要说人与人之间朝夕相处,会日久生情,就是一只小动物,几天不见都觉得像是缺少点什么。 萧宁宁听见车响,打开门迎出来,远远的问道:“你手里拎着什么?” 高非蹲下身揉了几下黑妞的头,说道:“站里的物资。你吃饭了吗?” 萧宁宁:“我都吃两遍了。” 最近这一个月,萧宁宁每天最少吃四顿饭,中间还要吃很多水果零食。 为此,高非常常取笑她,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向肥婆发展。 高非把箱子放在客厅角落里,洗了手,从厨房端出饭菜,一条清蒸鲈鱼,一盘凉拌竹笋。 他盛好了饭,夹了一口竹笋,说道:“宁宁,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萧宁宁摇摇头,说道:“我刚放下筷子十分钟。” 高非:“晚上少吃一点也好,要不然胃会不舒服……” 话音未落,萧宁宁已经从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坐到高非身边,说道:“陪你吃一点也没关系。” 高非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还吃,脸都大了一圈。” 萧宁宁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又从高非碗里夹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还不是因为肚子里两个小家伙,他们能吃,我才能吃!” 高非:“嗯,有道理,” 萧宁宁:“当然有道理了,人家都这么说……你最近怎么回来的都这么晚?” 高非:“跟你说了一千八百回了,公务繁忙,公务繁忙。你以为我在洋行上班,到点就回家?……你自己盛一碗饭多好,这样累不累?” 萧宁宁嘟着嘴,说道:“我不,我喜欢这样。再说了,我吃不了几口,就是为了陪你吃饭。” 高非起身倒了一杯水,说道:“今天都做什么了?” 萧宁宁:“上午妈妈陪我去公园散步,下午青桐和湘儿来家里待了一下午……对了,湘儿说,她在霞飞路看见你了,你去那做什么?” 高非心里跳了一下,假装极力回忆着,说道:“前几天是去过一次……湘儿在霞飞路什么地方看见我?” 萧宁宁筷子含在嘴里,想了一下,说道:“她说是在英伦咖啡馆。” 高非立刻想起来了,就是去给夏菊送情报那次,他当时把轿车停在英伦咖啡馆门口。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四处观察过,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更不要说是熟人了,他怎么可能没看到上官湘儿? “湘儿既然看见了我,怎么没打招呼?”高非漫不经心的问道。 萧宁宁:“她是在那闲坐打发时间,看见你下了车,以为你会进咖啡馆,所以就坐着没动。” 高非这才明白,自己只顾着身后有没有跟踪的尾巴,忽略了咖啡馆里的人。 高非:“湘儿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喝咖啡?那家的咖啡特别好喝?” 萧宁宁眼珠转了转,说道:“你不是很厉害的特工吗?猜一猜。” 高非凝神思索了一会,说道:“她是和朋友约会?” “不对。” “去逛街,累了,所以在那歇脚?” “不对。” “算了,不猜了,我去洗澡。” 高非作势要起身,他知道萧宁宁的性格,要是想告诉别人什么事,不一次说出来,抓肝挠心的难受。 果然,萧宁宁拉住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告诉你吧,湘儿家的米行,在霞飞路也有一处分号!” 正文卷 第473章 风铃 保密局上海站。 高非把车停好,拎着公事包向楼上走去,走到二楼拐角,二科的郑勇靠在楼梯扶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见到高非上来,郑勇恭敬的说道:“高处长,早。” 高非:“早。” 打完了招呼,郑勇快步向楼上走去,高非跟在他身后继续向上走。 情报处二科在二楼,高非的办公室在三楼。奇怪的是,郑勇并没有回二科,他比高非快了十几秒钟,先一步到了三楼。 高非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情报处的人到行动处来,是经常有的事。 “笃笃!” 三楼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高非此时还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以他对距离的判断,敲门声应该是来自于自己的办公室。 等到高非走到三楼,郑勇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另一侧的楼梯口。 这让高非有些纳闷,郑勇上到三楼,哪间办公室也没去,谁也没找,就直接下楼了? 楼内的卫生,在还没有上班之前,清洁工就已经提前清扫完毕。走廊地面很干净,郑勇走过去的脚印清晰可见。 但是在行动处长办公室门口,脚印出现了不规则的纷乱,没有形成自然向前的步伐,这就是说明脚印的主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高非看了看郑勇下楼的方向,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伸手推开门,迈步走进去。 徐正春正踩着椅子,往吊灯上绑一串六层铜风铃。 “处长,早。”徐正春系好了风铃,从椅子上跳下来。。 高非把公事包放在桌上,说道:“徐秘书,你这是在干什么?” 徐正春:“听说这种六层塔风铃可以挡煞,所以就在办公室挂了一个。” 高非看了那串风铃一眼,说道:“怎么,你也信风水?” 徐正春:“不不,我是看我哥办公室挂了一串,觉得声音很悦耳。如果您认为不好,我这就摘掉它。” 高非摆了摆手,说道:“挂着吧,能不能挡煞不重要,就当是一个装饰挂件也是蛮好看的。” 徐正春把椅子搬到一边,说道:“桌上左手边的文件,是站长室转过来的,您最好先看一下。” 高非点了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徐正春退出了办公室。 现在是八点钟整,秘书按说应该提前半小时就位,整理文件资料,安排长官当天的大小事宜。 高非在办公室内巡视了一遍,各处摆放的东西,几乎和昨天没有区别。 这就是说,徐正春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往吊灯上绑那个风铃! 只是绑这个风铃极其简单,最多用不了五分钟,剩余的时间里,徐正春在做什么? 难道他在偷偷搜查办公室? 高非不害怕任何形式的搜查,即使是在上了锁的抽屉里,藏着的匕首毒药消音器,都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知道徐正春是他哥哥派来的耳目,所以高非最近一段时间里,加上了十倍的小心。每天下班临走时,他都在一些重要的地方做了暗记。 只要有人动手脚,高非立刻就能看出来,但是今天检查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撬锁翻找的痕迹。 本来高非在没进门之前,就基本能够断定,郑勇在楼梯口遇见自己,绝不是偶然,他是负责通风报信的那个。 ——高非刚一出现,郑勇立刻先一步上到三楼,敲两下门,提醒徐正春做好准备。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徐正春应该是在高非没进来之前,做了什么怕人看见的事! 只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呢? 一阵微风吹进来,风铃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声响。 高非心里一动,他起身走到吊灯下面,仰头仔细的观察着风铃。 风铃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的目光渐渐转移到吊灯上,这是那种西式灯具,灯头朝上,下面是一个椭圆形的磨砂玻璃灯罩。 高非搬来椅子,站到上面一看,立刻恍然大悟,一个黑色的金属圆头搭在灯罩里,另一头连接着灯线,这是站里新近采购的窃听器! 这种窃听器是战情局最新研制出来,还在改进阶段,并没有大批量普及,因为缺陷太明显,监听范围一般不能超过三十米。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郑勇在外面负责放哨,徐正春在屋子里安装窃听器,如果有人意外进来,就假装是在安装风铃,以此来掩饰他真正的目的! 高非轻轻跳下来,把椅子小心的放回原位,再拿来抹布擦干净。他沉思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照相机,迈步出了办公室,来到了一楼的设备科。 “高处长。”设备科管理员站起身致意。 高非把照相机递过去,说道:“超期了没有?” 管理员翻开设备进出登记薄看了看,说道:“没有,明天再还也可以。” “还了吧,可能不少人还等着用。” “您等一下……在这里签字。”副管理员指着‘经手人’下面的空格,把登记薄递给高非。 高非签完了字,拿起登记薄随意的翻阅着,说道:“站里采购的那台探测车到了没有?” “我们科长说,大概下个月能到。” “行动处就等这台设备,到时候好用上大派场……” 高非看到了窃听器登记记录,日期是在两天前,经手人的名字不是徐正勇,而是周之煜! 他放下登记薄,说道:“探测车到了之后,要立刻通知行动处。” “是。” 高非知道,按照站里的规定,组长没有领取这类设备的权限,除非是得到上一级长官的允许,经过设备科电话确认后,他才能领走所需要的设备。 这件事起码能说明一点,徐正勇怀疑自己是源于周之煜,而且他们两个已经联手! 徐正勇之所以没有亲自去领取窃听器,是因为他才来站里不久,他的一举一动,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才由周之煜出面。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王芳雄对件事知道多少,如果在高非办公室安装窃听器,是王芳雄默许的行为,就说明他也起了疑心! 高非回到办公室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喂,是大丰纱厂吗?请问袁先生在不在?” “你是哪位?” “我姓高。” “请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袁忠武热情的声音:“我是袁忠武,请问是高处长吗?” “你好,袁先生,是我。” “哎呀,我一听说是姓高,一猜就是你,还真让我猜对了!” “袁先生,你今天有空没有?我想去拜访你一下。” “欢迎欢迎,你随时来,我随时有空!” 正文卷 第474章 利益 保密局站长室。 徐正勇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把手里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说道:“泄密事件调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进展,还需要从长计议……” “徐处长,在上司面前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既然听说过,还对我刻意隐瞒实情,是不是有欺瞒官长之嫌?” “站长,我不懂您这句话的意思……” “周之煜从设备科领走了一部窃听设备,是怎么回事?” “这个……” “不要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以为我坐在办公室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是准备用来调查泄密事件。” “用上了吗?” “用上了。” “可是据我所知,窃听设备还在站里,你到底用在哪了?窃听有效范围是三十米,我是不是要检查一下自己的办公室,有没有被窃听?” “站长,窃听器安装在……高处长办公室。”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你怀疑高非?” 徐正勇:“是。” 王芳雄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有什么根据吗?” 徐正勇:“周之煜说,他在家里曾经摔伤过,昏迷了一段时间,这个期间,高处长去过他家,替他包扎的伤口,那份电文当时就在周之煜的衣兜里,高处长有机会看到!” “就这些?” “还有一件事,高处长最近弄到上千发子弹,却并没有按照规定上报,我觉得这件事也很可疑。” “哦?他从哪弄来这么多子弹?” “缉私处郑重抓了一个军火贩子,高处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这批子弹要了出来。”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暂时没有。” “就凭这么一两件模棱两可的事情,你就推测行动处处长是共党?是不是太儿戏了?” “站长,我这也是为了上海站着想,您不是也经常教导我们,只要有一点可疑线索,都要认真追查下去。” “你查也可以,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在行动处处长办公室安装窃听器,这要是被他发现,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您放心,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就让人把窃听器拆掉。” “差不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他完全没有嫌疑的时候。” 王芳雄看了看他,说道:“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在上海站上演一出火并王伦就行!” “是,我会小心行事。” “嗯,去吧。” 徐正勇躬身退了出去。 王芳雄的初衷是想制止这件事,但是转念又一想,如果通过这次调查,能够证明高非毫无问题,无论对上海站还是自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铃铃铃铃铃铃铃!” 王芳雄拿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高非的声音:“站长,我马上回站里,您稍等一会,我有事儿跟您说。” “嗯,好。” 王芳雄放下电话,心里揣摩着,是不是高非察觉了徐正勇在调查他,要找自己评理?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有些难办…… 半个小时之后,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 王芳雄:“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来。 王芳雄不知道他的意图,万一真是评理来了,自己要推说一点都不知情,那可有点太牵强。 他热情的站起身,说道:“高处长,快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王芳雄亲手斟满一杯茶,微笑着说道:“一个小时前沏的普洱,现在温凉正好,既败火又解渴。” 高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站长,我今天去了一趟大丰纱厂,见到了袁先生。” “哦,他怎么说?”一听说是这件事,王芳雄的眼睛立刻亮了。 “大丰股票下个月上市,原始股早已经发售完毕。” “这么快就没了?唉,看来我是下手晚了!” “站长,您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袁先生对您也是仰慕已久,听说是您要买股票,当即就表示,从他自己的股本里转给您一部分。” 王芳雄惊喜的说道:“这怎么好……那价钱方面,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我特意问过了,还是按照原始股价钱。另外,我安排你们明天见一面,到时候您带上证件手续,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完成过户转让。” 王芳雄心里很兴奋,最近股市持续火爆,每一只新发行的股票,都受到了投资者的热捧,股价以十倍百倍的速度上涨。 高非:“站长,股票这种东西我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有涨有跌,有亏有赚,您最好是少买一点,万一哪天股市不好了……” 王芳雄急忙问道:“袁先生要转给我多少股?” 高非:“他没限制您买多少,随您心意。” 王芳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说道:“嗯,那就好。高非,我劝你也多少买一点,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要是不把握,将来会后悔的!” 高非:“我还是算了吧……哦,还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王芳雄现在的心情极佳,说道:“什么事,说吧。” 高非低声说道:“我手里有近千发子弹!” 王芳雄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说道:“哪来的这么多子弹?” 高非笑了笑,说道:“郑重和黄东彪设局坑了一个军火贩子,我无意中赶上了这件事,觉得这种黑吃黑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就逼着郑重把子弹交给我处理。” “郑重也是老油条了,他会这么听话?” “我跟他说,这批子弹可能跟共党有关,按规定理应转到保密局。” 王芳雄点了点头,这就合理了,要不然就算凭着高非的身份,也不能轻易让郑重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 王芳雄:“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子弹?” 他心里已经否定了徐正勇的第二个疑点,高非能坦坦荡荡的把事情说出来,就足以证明心里没鬼。 高非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现去黑市询问了一下行情,您知道收购一发子弹要多少钱?” “多少?” “一块银元!而且只收美元和银元,各种国币一概不收!” “这么贵?一千发子弹就是一千块?” “这只是收购价,黑市的军火贩子再一转手,还不知道要加多少!” 王芳雄一拍桌子,说道:“高处长,明天你联系警察局,对黑市再来一次突击检查,要彻底杜绝这种生意,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 高非笑道:“站长,您消消气。要我说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太可能杜绝黑市交易。” “为什么这么说?” “您还记得两个月前,咱们和警察局联合搞的那次突击行动吗?陈议长的姐姐、伍旅长的太太、还有警备司令部的许参谋,悉数落网,当时的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王芳雄默然半晌,叹道:“这些人啊……” 他明白高非说这番话的意思,这种行动很容易再抓一批这类人,到时候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麻烦。 黑市生意包罗万象,这些人涉及的都不是什么重罪。要说把他们放了吧,就怕被记者知道,把事情越搞越大。不放吧,这些人出去了,还是会形成各种各样的黑市交易。 正文卷 第475章 古老的窃听器 王芳雄也就是故作姿态,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利益纠葛,若是在以前军统时期,这些牵涉其中的大人物,必定会受到严惩。 但是今非昔比,保密局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王芳雄不想为了这种事树敌太多,毕竟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保不齐哪天就能用上谁。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所作为!” 高非笑道:“您这样一感慨,我原本要说的话,都不说出口。” 王芳雄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发发牢骚,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高非:“站长,这批子弹的型号很杂,咱们能用上的只有一少部分,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这些子弹给卖了!” 王芳雄惊讶的说道:“高非,你胆子也太大了!保密局是执法部门,要是被人知道暗中倒卖军械,不要说是你,就是我都要跟着受牵连!” 高非:“站长,您多虑了。我本人没出面,找了一个中间人去交易,即使将来出了事,无凭无据,我也会矢口否认,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着话,他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五封银元,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这就是典型的坐地分赃,高非不这么做也不行,这件事瞒不过王芳雄。郑重没有义务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说不准哪天就露馅,况且当天还有人在跟踪自己。 王芳雄假装推辞了一下,就欣然笑纳了这笔钱。 下班之后,周之煜的车停在岔路口内,这是从上海站出来的必经之路。 很快,高非的车从路口驶过,周之煜立刻开车尾随下去,他上一次险些被高非发现,所以这次他不敢跟的太近。 按照徐正勇的计划,窃听、监视,双管齐下,只要有一种方法奏效,就算是成功! 高非的车速并不快,似乎也不着急回家,他在路边停下一会,探出车窗跟一个烟贩说了几句话,然后买了一包香烟。 十几分钟,高非将车停在一个菜市场街口,他步行走进市场里,买了几样水果以及一些零食。 高非都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会有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今天他接触过的所有人,恐怕都会受到监视和调查。 回到家后,趁着萧宁宁洗澡的时间,高非把所有和电线能连接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担心徐正勇派人潜入家里安装窃听器。 今天替王芳雄办妥了大丰股票的事,包括送钱给他,高非主要是想探听一下他的态度。 如果安装窃听器是出于王芳雄授意,他绝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两件事,因为这些灰色的钱财交易,是他在高非手里最大的把柄。 高非也知道,徐正勇若是已经把那箱子弹的事捅出去,自己主动跟王芳雄提起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能够进一步博取他的信任。 从王芳雄的表现来看,整件事应该不是由他主导,他最多是知道一点内情。 只有确定了主要对手是谁,才能有针对性的部署反击! ………… 南京路振华街74号。 街边暗影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肖文虎坐在车里,眼睛一瞬不眨的紧盯着门口。 车门一开,高非坐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筒,低声问道:“怎么样了?他出来了没有?” 肖文虎:“没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高非笑了笑,说道:“一种古老的窃听器……这里就是谢幼骅的家?” 肖文虎:“谢幼骅的家在静安寺南路,这处房子是樊大帅送给她的,只有她自己住在这。” 高非对肖文虎很满意,他不需要特意嘱咐,就能把所有相关的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搭档!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么监视他,也不是办法,你在这帮我把风,我进去看看。” 肖文虎回头看了看,说道:“能行吗?这一带总有巡警,别让人发现了。” 高非看了看四周,说道:“没关系,刚刚有一队巡警经过,正常来说最少要一个小时以后,才会再返回一次。” 肖文虎:“那你小心点!” 高非:“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按一下车喇叭。” 肖文虎:“好。” 高非推门下了车,来到房子跟前,确定四周无人经过,向后退了两步,猛然冲了过去,一手搭上墙壁,倏忽间从院墙翻过去。 肖文虎虽然知道高非身手非凡,但是从未真正见识过,今天亲眼目睹,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 院墙足有两米高,对于一般受过训练的特工来说,翻过去并不是问题,但是如此迅捷无声,而且是仅凭着一只手的力量,大多数人都做不来。 高非从腰里掏出手枪,拧上消音器,一手拎着枪,一手拿着竹筒。他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一旦被周之煜看见自己,就果断击毙他! 竹筒里面是空心直通,能起到聚拢声音的作用,这是古代最早的窃听器。 既然选择从了周之煜身上寻求突破口,就必须掌握他的一些秘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往往就是这个人的弱点! 此刻,周之煜身上只裹着一块浴巾,迈步从浴室走出来,他把自己扔在松软的床上,搂住了翻看画报的谢幼骅。 谢幼骅推了他一下,娇嗔着说道:“嗳呀,你身上都没擦干,别把床弄湿了。” 周之煜下了床,把身体对着电风扇,笑道:“一会儿就好。” 谢幼骅:“之煜,你整夜不回家,你太太都不问你去哪了吗?” 周之煜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互相不干涉。” 谢幼骅眼波流转,说道:“那你们干嘛不离婚,这样子多累呀?” “据说她家有什么狗屁家训,不允许她离婚……怎么,我离婚了,你要嫁给我吗?” “你敢娶吗?” “我有什么不敢?” “你就不怕樊大帅再回来?” “樊大帅刚刚调任回到四川,怎么可能回来。对了,你为什么没跟他走?听说他要娶你当四十姨太,那可是一辈子吃喝不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才不去那个鬼地方,听说四川人吃东西都是辣的,我可受不了。” 周之煜吹干了身体,返身爬上床,双手在谢幼骅身体上抚摸着,嘿嘿笑道:“你是舍不得我吧?” 谢幼骅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算是被你害惨了,要是黄东彪查出那件事,我都要跟着你倒霉!” 周之煜冷笑道:“你怕什么?那两个家伙被锁在汽车里,只要黄浦江不干枯,就没人会发现他们!” 正文卷 第476章 抓捕行动 谢幼骅忧心忡忡的说道:“你不是上海人,不知道青帮的势力有多大……” 周之煜:“你不用担心,就算被他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就能断定人是我们杀的?”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二字,这是在警告谢幼骅,这件事她也有份儿! 谢幼骅幽怨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认识你,真是我的孽缘!” 那根竹筒顶在门上,高非的耳朵紧贴着竹筒另一端,正值夜深人静之际,屋子里的谈话,隐隐约约都能听见。 他单手托着竹筒,听到屋子里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知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正要准备撤离。 竹筒本身就光滑,加上长时间的汗水浸润,一下子没拿稳,‘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声,竹筒的一端碰到了房门。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周之煜对谢幼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拎着手枪,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内,屏气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的高非举着手枪对着房门,在竹筒发出声响之后,他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哪怕再发出一点动静,以周之煜的警觉性,立刻就会察觉到院子里有人。 上海市府的一些要员,很多都居住在南京路,这里是治安防范重点地段。只要周之煜追出来开枪,就会引来大批的巡警。 高非自己离开倒是没有问题,他担心肖文虎会被巡警堵住。 如果拆掉门板,两个人的动作很有趣,相隔不足两米远,一个侧耳倾听,另一个举着手枪。 谢幼骅裹着毛巾毯,说道:“你在干嘛呢?” 周之煜转身走了进来,把手枪放在一边,说道:“没什么,刚才门外有动静,我以为外面有人。” 谢幼骅:“疑神疑鬼,我都没有听到,你是神经太紧张了吧?” 周之煜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说道:“嗯,可能是吧。” 谢幼骅掩嘴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出去看一看不就行了吗?” 周之煜合身扑上去,笑道:“你就让我这么一丝不挂的出去?嗯?” 谢幼骅娇喘着:“那怕什么,外面又没人……呀,你急什么嘛……”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处长办公室。 杨志雄和韩三站在高非办公桌对面。 高非:“徐秘书,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徐正春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出办公室。 高非看了看两人,说道:“根据线报,西浦河老满油坊,是共党的一个重要的交通站,你们两组人立刻赶过去!” 杨志雄:“处长,是让我们继续监视吗?” 高非:“不。以警察局便衣队的名义,逮捕油坊的所有人!” “是!”两人匆匆走了出去。 高非坐在椅子上,略停顿了一会,抄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说道:“我是高非,让周之煜来我办公室一趟。” 一分多钟后,周之煜推门走进来,说道:“处长,您找我?” 高非:“带你的人,联系西浦水警,严查西浦河过往船只,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带回来!” 周之煜一头雾水,说道:“处长,这次是什么行动?” 高非挥了挥手,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回来再跟你解释!” 周之煜不敢再问,快步走出去,集合二组的人,驱车前往西浦河。 行动处的人,一组接着一组被派出去,忙忙碌碌的景象,上海站所有人都看得见。 徐正勇戴着监听耳机,皱着眉听着高非分派任务。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徐正勇:“谁?” “是我。”门外是王芳雄的声音。 徐正勇连忙打开门锁,请王芳雄进来,说道:“站长,您怎么来了?” 王芳雄四处看了看,这间屋子原来是总务处专门存放办公用品的仓库,因为窃听行动处处长是一件绝密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徐正勇就临时把这里当成了监听室。 王芳雄:“有什么线索吗?” 徐正勇:“暂时还没有,我认为还需要一点时间。” 王芳雄:“今天行动处很忙啊,我也没去问,你这里能听到吧?他们在忙些什么?” 徐正勇:“高处长好像是查获了一处共党交通站,正在派人前去查抄。” 王芳雄拿起耳机戴上,里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听见张茂森说道:“处长,听组里的弟兄说,您刚才找我来着?” 高非:“是啊,打电话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我去了一趟四马路,见我的线人,他说有重要情报报告。” “哦,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你。” “咱们是有什么重大行动吗?我刚才看见二组、五组、十组的人都出去了。” “嗯,为了防止泄密,不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员,暂时不需要知道内情。” “是。” “你还有什么事吗?” “处长,我的线人说,西浦河老满油坊可能是共党的交通站……” “老张,你的线报迟了一步!” “那就是说,今天的行动就是针对老满油坊?” 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被你猜到,行动结束之前,你哪也别去了,就待在我的办公室,免得行动出了差头,你担嫌疑。” “我明白……处长,老满油坊紧邻着西浦渡口,要防止共党从水路逃走。” “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刚才已经想到了,我派了周之煜联系水警,在西浦河设伏!” “那就好,唉,要说这共党真是无孔不入,真是想不到,老满油坊竟然是他们的交通站!” “你认识油坊的人?” “老满油坊在西浦河一带很有名,我有一次路过,还买了一次他家的油。掌柜的就叫老满,四十多岁,一脸忠厚相,啧啧,真是想不到……” 监听室里的王芳雄把耳机摘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徐处长,内部正常的监督审查,我不反对,但是千万不要起内耗!” 徐正勇也摘下自己的耳机,他多少有些尴尬,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要说高非是共党,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哪有自己抓自己人的共党?而且抓捕行动考虑的这么周到,简直就是要一网打尽的决心! 正文卷 第477章 西浦河 背靠西浦河矗立着一排青砖楼,二楼大多是居民住户,一楼则是各种各样的买卖店铺,杂货店、花布店、铁匠铺、米行等等。 老满油坊就夹杂其中,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老满油坊’。 杨志雄和韩三带人赶到的时候,油坊内已经人去屋空,屋子里弥散着浓郁的生油味道。 靠墙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茶,旁边是两个茶碗。 杨志雄伸手摸了一下茶壶,说道:“茶水还是热的,说明共党逃走的时间不长,我们来迟了一步!” 韩三:“杨组长,咱们分头去追吧?” 杨志雄:“你带人去追,我在这里搜一搜,共党逃的这么匆忙,应该能有所收获!” 韩三虽然和杨志雄同为组长,但是在各方面能力上差的太多,对这一点,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事事听从调遣,带着十组的人沿街进行追踪。 杨志雄吩咐道:“每一处都要仔细的搜一遍,明白吗?” “是!”十几个特务翻箱倒柜的大肆搜查。 西浦河上,两艘水警巡逻船正在设卡拦截,每一艘过往船只都要接受检查,周之煜亲自登船检查。 岸边树荫下,停在一辆黑色轿车,后车座上坐着戴着墨镜的黄东彪,他嘴里叼着粗大的雪茄,面无表情看着远处河面上的情形。 一名手下走到车窗旁,低声说道:“黄先生,都安排好了。” 黄东彪点了点头,说道:“嗯,动手!” “可是……跟随他上船检查的还有两名水警,会不会造成误伤……” “为了给立本报仇,保密局的人我都敢动,还在乎多两个垫背的小警察吗?” “是。” “再警告一遍所有人,这件事谁要敢泄露半个字,别怪我姓黄的心狠手辣,我灭他全家!” “您放心,这种事他们都懂。” “去吧!” “是。” 周之煜站在巡逻船上,向老满油坊方向看了看,他现在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只能按照高非交待的任务,继续在河里搜查。 一艘渔船划过来,撑船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头上戴着斗笠压的很低,看不太清楚的长相。 水警喊道:“停船!” 渔船停下来,一艘巡逻船慢慢靠过去,差不多隔着半米左右远,水警在两只船中间搭上跳板。 周之煜拎着手枪从跳板上走过去,跟他一起过去还有两名水警,因为渔船不是很大,二组的其他人都留在巡逻船上。 水警:“叫什么名字?” “张老三。” “我问你大名!” “大名也叫张老三。” “船舱里装的什么?” 张老三:“我们是打鱼的,除了鱼还能有什么?” 水警呵斥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说无关的废话!” 张老三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水警:“张老三,你站在船头不要动!” 两名水警弯腰钻进船舱,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探出头来,说道:“周长官,里面都是一些渔网破烂,没什么可疑之处,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他刚说完这句话,船身忽然晃了一下,似乎有人在拖拽着一样,驶离了巡逻船几米远,搭在两船之间的跳板也掉进水里。 周之煜警惕的看了一眼张老三,问道:“这船怎么回事?” 张老三一摊手,说道:“长官,我站在这里动都没有动……应该是暗流吧?” 周之煜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这个张老三有些不同寻常,之前那些渔民见了警察都低眉顺眼,基本没有像他这样大胆和警察对话。 周之煜暗暗把手枪保险打开,说道:“把斗笠摘掉!” 张老三:“哦……” 他慢吞吞的解着斗笠的绳带扣。 “快一点!”周之煜催促着。 船舱里的水警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出来,惊慌的说道:“船舱漏水了!……” 周之煜皱着眉,说道:“船舱漏水有什么大惊小怪,让巡逻船靠过来!”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可不是普通的漏水,渔船仿佛忽然没了船底一样,短短十几秒钟时间里,河水已经灌满船舱,眼看着船体倾斜着下沉。 巡逻船想要靠过来,根本就来不及,一名特务迅速解下救生圈,大喊道:“周组长,不用慌,我们有这个!” 两名水警率先跳进水里,巡逻船上扔下一只救生圈,他们扑腾了几下,伸手抓住救生圈,慢慢向巡逻船游过去。 张老三看了周之煜一眼,说道:“长官,跳吧!” 河水已经漫过了小腿,不跳也不行了,周之煜把手枪插进枪套里,纵身跳进水里,张老三也紧跟着跳下来。 一个救生圈扔下来,周之煜没有太慌乱,是因为他的水性其实很好,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他转脸去找张老三,发现他跳下来后就没了踪影。 “渔民不会水?”周之煜疑惑的四处看了看,渔船已经沉没了一多半,再有一会儿,就将彻底沉没。 一名特务喊道:“周组长,抓住救生圈!” 周之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喊道:“看见那个渔民了吗?……” 他觉得张老三很可疑,想仔细盘问一下。 巡逻船上的特务说道:“周组长,别管他了,你先上来吧……” 正说着话,周之煜忽然惊叫一声,双手怕打着水面,身体倏忽之间沉了下去。 已经被救上巡逻船上的一名水警说道:“周长官太大意了,他应该早一点抓到救生圈才对,西浦河是黄浦江支流,水势很急的。” 一名特务焦急的说道:“快下去救人!” 他们这么一忙乱,检查过往船只的事就顾不上了,两艘巡逻船开始派水性好的人下水救人,几个救生圈都系着绳子扔在水面上。 其实周之煜并不是溺水,他正踩着水,脚踝忽然被人抓住,用力将他拖拽进水里。 周之煜呛了两口水,瞬时间就想明白了,渔船漏水绝不是意外,根本是有人在船底做了手脚,水里一直藏着人! 张老三手持尖刀,嘴上戴着一个便携式水肺,从周之煜身后游过去,一刀刺向他的肋部。 正文卷 第478章 反击(一) 周之煜脚踝被另一个人牢牢抓住,眼看张老三向自己冲过来,他躲闪的同时拔出手枪,对着脚下开了一枪。 “砰!” 一声沉闷的低爆音,子弹拖着一条长长的水泡射出枪膛,水的阻力让子弹在半途就沉入水底。 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是却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那个人看见枪口对着自己,迅速游向一旁,因为他也不确定,子弹在水里会产生什么样的杀伤力。 张老三指了指沉下去子弹,然后对那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怕,手枪在水里还不如一块废铁。 那个人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从腰里拔出一把尖刀,向周之煜冲了过去。 周之煜没有水肺,在水里坚持不了三两分钟,他只能拼命向水面游。 张老三挥刀刺向他的小腿,另一个人攻击他的手臂,这种死缠烂打的方法,不一定能伤到周之煜,就是为了阻止他游上去。 周之煜假装继续向上踩水,蓦然来了一个大翻身,出其不意抡起手枪狠狠砸向张老三。 猝不及防中,张老三被砸中面门,他吃痛之下,手里的尖刀一阵胡乱挥舞。 趁着他慌乱的机会,周之煜劈手夺下匕首,顺势刺入他的胸膛,鲜血冒着泡向外喷涌。 巡逻船上的特务见水面忽然变了颜色,知道情况不对劲,催促着水警赶快下水支援。 四五个水警这时候已经戴好了水肺,每人手里拎着一根鱼叉,“扑通!”“扑通!”相继跳进水里。 一名水警很快就找到了周之煜,把水肺按在他嘴上,手持鱼叉向另一个人追去。 周之煜戴上水肺,呼吸顿时顺畅起来,他不断的做着手势,示意水警要抓活的。 张老三的尸体慢慢沉下去,他周围的河水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周之煜游到水面,爬上了巡逻船,一屁股坐在船头,摘下水肺,大口喘着粗气。 在水里搏斗几分钟,比在陆地上要付出更多的体力。 几分钟后,几名水警陆续回到巡逻船上,他们把另外一个人拖上来。这个人三十多岁,腿上被鱼叉刺中,不断的淌着血。 周之煜看了他一眼,说道:“先给他止血包扎,然后上铐子带回去!” ………… 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长办公室。 杨志雄和韩三早就回来了,地上堆放着从老满油坊搜出来的一部电台,一把毛瑟手枪以及十几发子弹。 高非站起身看了看,说道:“没抓到人?” 杨志雄:“我们去的时候,共党刚刚逃走不长时间,我怀疑……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高非:“你怎么知道共党是刚刚逃走?” 杨志雄:“桌子上的茶水还是热的,而且电台和枪支都没来及带走,我是根据这两点做出的判断。”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是有人通风报信,一定是参与行动的人,要不然共党怎么可能逃的这么及时!” 杨志雄和韩三异口同声的说道:“绝对不会!” 高非:“一个一个说,怎么就绝对不会?如果是提前泄密,共党有充足的时间带走电台,何必要留给我们?” 杨志雄:“处长,接到任务后,我是盯着他们上的车,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有机会传递消息,所以我敢断定,不是五组的人泄露出去!” 韩三:“我保证十组也一样。” 高非皱着眉,说道:“那就怪了,我为了防止泄密,就连新来的徐秘书,我都让他回避……究竟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呢?” 房门一响,王芳雄微笑着走进来,他看了看地上的电台和手枪,说道:“高处长,看来行动处今天的收获不小嘛。” 高非:“站长,您来的正好,我正要向您去汇报,这次行动本可以收获更多,但是却让共党逃脱了。” 王芳雄:“哦?怎么回事?” 高非就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站长,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共党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很奇怪……” 一直没离开办公室的张茂森说道:“站长,处长,我觉得泄密既然是发生在内部,会不会是有人偷听了处长分派任务,然后找机会通知了共党?”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这间办公室的封闭性,我亲自试过,就算是把耳朵紧贴在门上,也不可能听到屋子里的谈话。而且我相信不会有人那么大的胆子,大白天就敢窃听……窃听?” 张茂森的眼睛也亮了,他向四处看了看,说道:“对呀,会不会是窃听器?” 高非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你们几个,立刻给我搜查一遍!” “是!” 窃听器必须和电线连接才能使用,所以真要搜查起来,其实非常的容易。十几分钟后,杨志雄从吊灯上发现了窃听器。 “处长,你看。”杨志雄把窃听器递过去。 高非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种窃听器的有效距离不会超过三十米……” 张茂森:“那就是说,监听就在附近!” 高非:“大白熊,你和韩三带人负责警戒,不许任何人离开半步。老张,你把站里所有地方都搜查一遍,动作要快,不能让人把监听设备转移!” “是!” “是!” 看着高非雷厉风行的分派人手,王芳雄并没有阻止,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上海站有这样得力的行动处长,让他感到很欣慰。 王芳雄知道,这件事会冲击到徐正勇,但是他并不在意。只要能证实高非没有共党嫌疑,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因为从私心里来讲,王芳雄跟高非的关系,一定是比徐正勇更近一些。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摆弄着手里的窃听器,说道:“进来。” 周之煜为了显示自己的工作态度,衣服都没有换,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走进来,说道:“站长,处长,我回来了。” 高非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我是让你去西浦河设卡检查,你这是连水下都检查了?” 周之煜:“处长,我受到了共党的袭击,不慎落入水中,好在不辱使命,让我抓到了一个。” 王芳雄:“抓到了一个?人在哪呢?” 周之煜:“在审讯室。” 正文卷 第479章 反击(二) 王芳雄回到站长室,拿起桌上的一本文件翻阅着,房门一响,徐正勇急匆匆的推门走进来。 王芳雄放下手里的文件,满脸不悦的说道:“我的办公室不是城门,下次进来之前,要记得敲门!” 徐正勇:“站长,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 王芳雄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说道:“有什么事吗?” 徐正勇:“行动处正在大肆搜查站里的每一个角落,命令所有人不准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说是得到了您的准许?”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慢斯条理的说道:“嗯,算是我默许了吧。” 徐正勇焦急的说道:“站长,您不能让他继续搜查下去,再搜就会搜出那部监听器!”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高非在办公室发现了窃听器,你让我怎么跟他说?直接告诉他,徐处长正在秘密调查你?” 徐正勇:“……可是,一旦搜出了监听器,再去查设备科进出登记记录,早晚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您让我怎么去面对他?” 王芳雄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高非入行十几年,为党国出生入死,深得总部器重。你只凭着周之煜的猜测,就对他进行窃听,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徐正勇:“站长,我承认这件事做的有些鲁莽……不过,趁着他还没搜出监听器,您赶快下令停止搜查吧?” 王芳雄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恐怕是来不及了,以行动处那些人的手段,现在应该已经搜出来了。这样吧,你就跟他解释,这是内部调查,他应该能够理解。” 徐正勇:“这个还不是最主要的。他们今天在老满油坊扑了空,怀疑有人向共党通风报信,我担心高处长会把这件事按在我的头上……”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高非推开门,回头说道:“把东西搬进来。” 两名行动处的特务,抬着一部监听器跟着走进来。 高非看了一眼徐正勇,说道:“徐处长也在。” 徐正勇尴尬的笑了笑。 王芳雄假装一无所知,指了一下监听器,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非:“这是张茂森从总务处仓库里搜出来的,里面还有一卷录音带,正好徐处长也在,大家一起帮我分析分析,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名特务将监听器连上电源,按下开关按钮,一段沙沙响声过后,开始播放内容。里面录下了高非办公室所有的声音,包括和王芳雄的对话。 王芳雄:“只有今天的录音?” 高非:“之前的录音带,应该是被人拿走了。站长,我认为今天没抓到人,毫无疑问就是窃听我的人,向共党传递了消息!” 王芳雄:“先不要急着下判断。” 高非:“张茂森正在询问总务处和设备科的人,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徐正勇向王芳雄直递眼色,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的嫌疑确实是最大。 徐正勇怀疑高非有问题,那也只是怀疑,人家可是拿出了他跟共党相关联的证据! 王芳雄站起身,说道:“高非,徐处长刚才主动跟我提起了这件事,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高非:“误会?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芳雄:“徐处长,你自己和高处长解释一下。” 徐正勇暗骂了一句‘老滑头’,明明是请他帮着圆一下场,反过来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 徐正勇:“高处长,站长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起……” 高非回身对两名手下说道:“你们出去吧,告诉张茂森,调查要加紧一点,我出去的时候,就要知道结果!” “是!”两个特务躬身退了出去。 徐正勇:“高处长,你不用再查了,窃听器是我派人安装的。” 高非故作诧异的说道:“徐处长,你是在开玩笑吧?” 徐正勇:“是这样……呃,这是督察室秘派任务,总部要求我对上海站高层进行一次调查,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是所有人都要调查。” 高非略一思索,冷笑道:“在我办公室安装窃听器,这也是督查室的命令?” 徐正勇:“这个、这个当然不是,下面办事的人,曲解了我的意思,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安装了窃听器,事后我把他们狠狠批评了一通,但是为时已晚……还希望高处长谅解。” 高非:“谅解不敢当,你是情报处处长,有权调查站里的任何人。我只是对督查室的这种命令,感到难以理解!” 他转向王芳雄,说道:“站长,我请求就此事询问总部,我高非对党国忠心耿耿,为何要受到这种级别的调查!” 督查室秘派的事,本就是徐正勇信口胡说,目的是想震唬住高非,没想到他竟然要向总部质询。 高非如果真的去问督查室,这个谎言一戳就破,别的先不说,冒充官长命令,会让徐正勇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王芳雄知道,自己再不帮徐正勇说几句话,这件事真是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他叹了口气,说道:“总部督查室那些人,确实太不像话!平时没事就查这个查那个……不过,你说要询问总部,我看就算了吧,上司不会高兴下属用质疑的口吻说话,你要是问了,就算是没事,也兴许会弄出点别的事来!” 高非:“站长,问题是今天的行动扑空,这是唯一的线索。” 王芳雄:“徐处长在共军内部潜伏十年,他对党国的基本忠诚,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愿意相信的。”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有一件事,我想弄清楚,希望徐处长能坦诚相告。” 徐正勇连忙说道:“高处长,你请说。” 高非:“我检查过办公室,门锁没有撬过的痕迹,所以,我请问,安装窃听器是不是徐秘书所为?” 徐正勇犹豫了一下,说道:“对不起了,高处长。” 高非正色说道:“站长,欺瞒背叛自己的上司,这样的下属,我不敢再用!” 正文卷 第480章 反击(三) 徐正春被就地免职,暂时回到家里,等待新的职务。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周之煜耳朵里,他暗自庆幸自己和徐正勇联手调查高非的事,还没有泄露出去。 对照徐正春的下场,周之煜也极有可能被免职,他现在是一名组长,再降职怕是真要在上海站混不下去了。 为了尽快捞到一点功绩,周之煜连夜突击审讯抓到的那个人。 “姓名。” “田幺娃。” “年龄。” “33岁。” “为什么暗算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拿着刀要杀人,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混江龙找我来的,他给了我一根大黄鱼,说是要在西浦河做掉一个人……” “混江龙是谁?” “就是被你杀死的那个人。” “他真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混江龙,做我们这一行的,都不用真名。” “你是做哪一行?职业杀手?” “算是吧。” “那混江龙呢?” “他也是,我们专门接水上的生意。” “就是说,现在混江龙死了,你连雇主是谁都不知道,是这意思吗?” 田幺娃点了点头。 周之煜审视他半晌,猛然一拍桌子,喝道:“你的上级是谁!” “啊?啥上鸡?”田幺娃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个特务推开审讯室的铁门,叫了一声:“周组长。” 周之煜看了看田幺娃,起身走出审讯室,说道:“查的怎么样了?” “死的那个叫张龙,外号混江龙,这个叫田幺娃,外号田鸡,他们都是黄浦江上有名的水賊,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干。” “跟共党没有关系?” “绝对没有!” “水賊?……” 周之煜回到审讯室,围着田幺娃转了两圈,说道:“你当时一直在藏在水里?” 田幺娃:“没有,我在船舱里,你们上来之后,我卸掉了船板,然后才潜入到水里。” 周之煜沉思了一会,说道:“混江龙没说为什么要杀我?” 田幺娃:“他没说,我也不想知道,只要给我钱就行。” 周之煜:“你一点都不害怕?” 田幺娃嘿嘿笑了笑,说道:“长官,做賊要是害怕,那还做什么賊,我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周之煜冷笑道:“你还真是想的开?好,那我就成全你!来人,用刑!” 行刑手将田幺娃绑在木桩上,扒光他的上衣,抡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抽打着。 “啪!” “啪!” “啪!” “啪!” 田幺娃疼的哇哇大叫,喊道:“长官,我什么都说了,你干嘛还要打我?” 周之煜翘着二郎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 田幺娃:“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审讯室的铁门哗啦一响,王芳雄推门走了进来。 周之煜连忙站起身,说道:“站长,您还没走?” 王芳雄看了一眼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田幺娃,说道:“正准备走了,听见这边审讯,就过来看看,怎么样,他招了吗?” 周之煜:“招了一半。”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招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周之煜解释道:“他叫田幺娃,是黄浦江上的水贼,被人雇佣来暗算我。” 王芳雄:“哦?是谁?” “他说他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那个名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您的意思是……” 王芳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件事,你本来能够在西浦河上,拦截住老满油坊的共党分子!” 周之煜辩解道:“站长,我也不想发生那样的意外,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 王芳雄看了看他,说道:“有因就有果,你当初要是肯听我的劝告,会是今天的这种局面吗?” 周之煜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王芳雄叹息着摇了摇头,迈步走了出去。 王芳雄的意思很明确,是因为他早先犯下的错,影响了这次行动! 周之煜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心情非常烦躁,王芳雄对自己有成见,今后还怎么在上海站待下去? 行刑手拎着鞭子走过来,说道:“周组长,那家伙昏过去了。” 周之煜的怒气立刻转到了田幺娃身上,说道:“挨了几鞭子就能昏过去?分明是故意装出来的!上老虎凳!” “是!” 其实对于谁是田幺娃的雇主,周之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黄东彪,自己得罪过他,也只有他才敢对保密局的人下这种黑手。 ………… 整件事到目前为止,都在高非的计划之中。 所有这一切,就是为了洗刷高非的嫌疑,做为潜伏人员要是受到怀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会有人整天盯着你。 因为最近发现有暴露的迹象,老满油坊是一处即将放弃的交通站。 按照事先约定,肖文虎等在一处公用电话亭,在听到电话响三声后挂断,就知道行动处的人已经出动了。 高非亲自开车做过测算,测算从保密局上海站到老满油坊,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最后的十分钟里,老满将热水倒进茶壶,坐着接应的汽车离开。 这是为了给特务一种假象,老满是刚接到消息逃走的,从而把所有人都引到‘有人通风报信’的思路上来。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利用窃听器反咬一口,指证徐正勇有泄密的嫌疑,因为只有他能听到高非分派这次抓捕行动! 高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利用这件事把徐正勇扳倒,毕竟从王芳雄的角度上来看,真正的共党不可能明知道自己担嫌疑的情况下,还要冒险去通风报信。 老满油坊留下的电台和枪支,都是为了让事情更加真实可信。 即使张茂森不知道行动内容,高非也会想办法留住他,因为之后的有些话,最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而心思缜密的张茂森是最佳人选! 最后就是派周之煜去西浦河设卡拦截,问题是如果查了半天,没有查到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共党,无论是王芳雄,还是徐正勇,都会或多或少的起一点疑心。 因为派出了三组人围捕,还是连一个共党分子都没抓到,这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在偷听到周之煜杀了黄立本和老虎的秘密之后,高非让肖文虎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青帮的人,黄东彪得到消息后,立刻抓了谢幼骅。 刀子架在脖子上,几个嘴巴下去,谢幼骅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黄东彪,她反复强调都是周之煜干的,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高非知道,只要给黄东彪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派人除掉周之煜。就算杀不了他,也能制造混乱,到时候就可以说成是共党趁乱从西浦河逃脱! 正文卷 第481章 反击(四) 按照高非的设想,预期是要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 首先,摧毁共党交通站,起获电台枪支等证物,能够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上海站的地位。 其次可以暂时解除徐正勇的疑心,虽然这次没有把他扳倒,但是起码抓住了他的把柄,以后面对他就会游刃有余。 最后一步,就是要借刀杀人,借黄东彪的手,解决周之煜这个麻烦!只是没想到他的水性这么好,居然逃过了一劫。 第二天中午,高非来到站里,他先到审讯室看了一下,行刑手正在收拾刑具,拽着水管冲洗地面上斑斑血迹。 田幺娃关在审讯室的监牢内,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堆委在角落里,痛苦的呻吟着。 行刑手见高非进来,恭声说道:“高处长,您来了。”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招了吗?” “招了,口供在周组长手里。” 高非转身走出审讯室,刚上到三楼,身后传来周之煜的声音:“处长,处长。” 高非停下脚步,等了他一会,问道:“什么事?” 周之煜打开手上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笺,说道:“这是田幺娃的供词。” 高非接过来粗略浏览了一遍,上面主要就是说,黄东彪雇佣了田幺娃和张龙,每人许以两根金条,让他们在西浦河上制造意外事故,在河里溺死周之煜。 高非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周之煜:“黄东彪谋杀保密局人员,证据确凿,我认为应该立即逮捕,绳之以法!” 高非沉吟了一下,说道:“黄东彪是社会名流,在上海的影响力很大,这件事要慎重。” 周之煜昨天被王芳雄批评之后,就已经暗下决定,既然自己不被重用,还不如干脆离开上海站。 他连夜打电话,四处托关系,一心想要调回北平站。但是如果不把黄东彪的事处理好,他恐怕也很难活着离开上海! 周之煜:“处长,现在人证物证都有,黄东彪的势力再大,终归只是一个帮派头子,保密局是堂堂执法部门,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高非:“你跟我进来。” 他迈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周之煜跟在后面。 高非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进去,随手把那份口供放在桌子上,说道:“坐。” 周之煜心想,如果高非推三阻四不愿意办这件事,他就直接去找王芳雄,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把黄东彪抓了,自己就连睡觉都不踏实。 高非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说道:“昨天晚上,站长就已经猜出暗算你的人是谁,他特意打电话交待我,要谨慎处理这件事。” 周之煜:“站长……是什么意见?” 高非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说道:“站长的意见,还是以和为贵!” 周之煜冲口而出,说道:“这次不可能!” 高非微笑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周之煜支吾了一会,说道:“……他若不是恨我入骨,怎么会三番两次派人杀我,我猜他不会接受和解。” 高非缓缓的说道:“你是不是杀了黄东彪的侄子黄立本,还有他的手下老虎?” 周之煜脸色微变,说道:“没有……” 高非:“今天上午,遵照站长的指示,我约黄东彪见了一面,他言之凿凿的说,杀黄立本和老虎的凶手就是你!” “他……血口喷人!” “他有证人。” “证人?” “对,是一个叫谢幼骅的小明星,她作证是你杀了那两个人。” 听说是被谢幼骅出卖,周之煜恨的牙根直痒痒,心里后悔自己一时手软,其实前几天就该杀了她灭口,免得落人口实。 他兀自强辩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们那种人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高非淡淡的说道:“你不必担心黄东彪会指控你杀人,我很了解这个人,他横行上海二十几年,碰到类似的事情,向来都是自己解决!” 周之煜默然半晌,说道:“所以,处长你的意思是,不能拿这份口供去抓他?” 高非双手一摊,说道:“你怎么去抓他?黄东彪手里也有人证,咱们上门抓人,反被他将一军,而且我敢保证,到时候那个田幺娃很可能会翻供,说是被你屈打成招!” 周之煜知道高非说的有道理,如果没有谢幼骅的事,他还能固执已见去试一试,现在则是完全失去了勇气。 周之煜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黄东彪终归不会放过我,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怕是很难逃过他的毒手!……” 高非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说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周之煜:“您请说。” 高非:“调离上海站!” 这个建议与周之煜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更加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他甚至有了一丝愧疚,毕竟自己一直在暗中调查高非。 周之煜:“谢谢处长指教,不瞒你说,我正在申请调离上海站。” 高非:“你是通过外部的力量调离上海站?” “是。” “哦,难怪没看见你的调职申请。” “处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嗯,去吧。最近要注意人身安全,说起来,这个黄东彪比共党还要难缠!” “我会的,多谢处长关心。”周之煜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迈步出了办公室。 高非看着他走出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今天他的确是和黄东彪见了一面,这是王芳雄的意思,他必须要照办。 王芳雄并不知道黄立本和老虎的事,以为黄东彪还是因为以前的隔膜,非要置周之煜于死地。 在他看来,周之煜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特工,那也是保密局的人,黄东彪三番两次的纠缠不休,让王芳雄也有些恼火。 所以他昨晚打电话指示高非,让他以说和的名义,警告一下黄东彪,不要以为青帮势力大,就可以为所欲为! 黄东彪在上海混迹二十几年,那也是知进退明事理的人物,他若是一个不懂变通的莽汉,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所以当高非把王芳雄的意思带给他,黄东彪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即表态说,看在王站长的面子上,只要周之煜在上海站一天,就不会再动他。 帮派讲究一个‘信’字,黄东彪既然做了承诺,基本上就会做到。也就是说,假如周之煜一直在上海站任职,反而是没了被报复的危险。 高非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还是要借黄东彪的手,除掉这个祸害! 如果周之煜不肯走,高非就会以“在西浦河设卡搜查共党严重失职”为由,将他的职务再降一级,逼着他离开上海站! ………… PS:第480章反击(三),今天早上删去了七百多字,内容会稍有不同。抱歉! 正文卷 第482章 杀上门了 三天后,一纸调职令发到了上海站。 周之煜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这段时间,他几乎是枪不离身,连洗澡都带着枪,生怕再遭暗算。 王芳雄对周之煜主动调离上海站,并不觉得太意外,这是人之常情,失意的人总是会考虑换一个地方试试运气。 接到调职令的当天,周之煜和相熟的同僚们一一告别,正常来说,他从接到命令开始,就不再是上海站的人。 下班后,周之煜回到了家里,他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大号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 十几分钟后,庞青桐拎着挎包,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忍不住问道:“周之煜,你这是要干嘛?” 周之煜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哦,忘了跟你说,我要调去北平工作了,按照规定,站里可能会收回这栋房子,你最好早做打算。” 庞青桐沉默了一会,说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话,她走进自己的卧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门外传来周之煜的声音:“我明天一早就走,你是跟我去北平,还是怎么遭?” 庞青桐坐在床上,淡淡的说道:“你不带着你的情人走吗?” 周之煜伸手推开卧室门,说道:“我问你是跟我去北平,还是留在上海,别说其他的废话!” 庞青桐:“我留在上海,不会跟你去北平!” 周之煜:“那好,在我临走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离婚手续办了?” 庞青桐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庞家家训……” 周之煜打断她的话,不耐烦的说道:“什么狗屁家训,你姓庞的遵守,凭什么还要拖累我?” 庞青桐霍然站起身,怒道:“周之煜,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周之煜举着双手,做着投降状,说道:“好,咱们都心平气和的谈话,请你理智一点面对问题,我回北平,你留在上海,天各一方,我们这算什么?封建礼教的殉葬品?” 庞青桐冷冷的说道:“你还有脸谈什么殉葬品?今天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我告诉你周之煜,并不是我不想离婚,我是顾忌我父母的身体,你既然娶了我,就要接受这件事!” “你大爷的!”周之煜狠狠的踹了一脚房门,发泄着心里的邪火。 庞青桐:“你至于气成这样吗?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从没有干涉过你在外面找女人吧?” 周之煜冷哼一声,说道:“我是担心自己回到北平没几天,就当了活王八!离婚了就没有这个顾虑!” 庞青桐:“呸!周之煜,你的心真脏!你自己品行不端,就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 周之煜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问候着庞家祖宗十八代,可是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掐着脖子逼她去跟自己离婚。 转念又一想,干脆等回到北平后,按照老派的规矩,写一封休书寄回来,就算万事大吉。 他转身到客厅继续收拾行李,庞青桐茫然的坐在床上,她表面和周之煜唇枪舌剑毫不示弱,其实心里也在犹豫,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跟周之煜去北平? 当然不行,两个人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自己没必要再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留在上海是最佳选择,只不过自己是不是真要把终身耗在这个人渣身上,这件事必须和家里商量一下才行。 想到这,庞青桐拎着挎包走出卧室。 周之煜:“你去哪?” 庞青桐:“我回一趟家。” 周之煜仿佛在满天乌云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连忙说道:“对对,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还是把婚离了吧,你还年轻,那么多的好男人在等着你……” 庞青桐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笃笃!笃笃!”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庞青桐迈步向门口走去,周之煜从腰里拔出手枪,跟在她身后,说道:“问问是谁再开门!” 庞青桐轻蔑的说道:“你好歹是一名特工,这青天白日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周之煜没法跟她解释,他把手枪背在身后,站在院门的一侧,示意庞青桐说话。 庞青桐:“谁呀?” “有你家一封信。”外面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庞青桐扭头看了周之煜一眼,说道:“是邮差。” 周之煜从门缝向外看了看,说道:“开门吧。” 庞青桐打开院门,一名邮差推着脚踏车,递过来一封信,说道:“周之煜的信。” 周之煜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这才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封皮,是家里来的信。 庞青桐不再管他的闲事,迈步走出大门,向街上走去,她准备乘坐电车去父母家。 那名邮差随即骑着脚踏车跟着走了。 周之煜关好院门,回到屋子里,随手把枪放在沙发上,撕开信的封口。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家里人询问他在上海的工作生活情况,都是一些很琐碎的问题。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家信永远都是最令人期盼的东西,周之煜也不例外,他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看到父母来信,忍不住多读了一遍。 精神太过集中,防范意识就难免松懈。直到听到门闩掉在地上的声音,他这才警醒,有人进来了! 周之煜刚想去抓手枪,一把斧头击碎了玻璃窗,旋转着飞了进来,“夺!”锋利的斧头钉在沙发上,距离那把手枪只有十几公分远。 他本能的缩了一下手,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衣人已经破门而入,拎着一把钢刀猛冲过来,对着周之煜举刀就劈。 周之煜向后一跃,躲到沙发后面,钢刀剁在沙发靠背上,将靠背划开一道口子。 周之煜再次伸手去摸枪,黑衣人紧跟着追到,一刀砍下去,刀尖碰到枪管,啪嗒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周之煜抓起旁边的衣帽架,抡圆了猛砸过去,黑衣人躲避不及,正砸在他手臂上,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个人交手不过十几秒时间,又有两名黑衣人冲进来,一个拎着斧头,另一个同样是一把钢刀。看来他们是担心枪声会招来警察,所以才没用枪。 周之煜知道,这都不用问,一定是黄东彪派来的人,这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今天忽然杀上门来了,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他手里那根衣帽架是用松木做成,普通的刀根本砍不断,拿它当武器,挥舞起来还真是颇有威势。 唯一是缺点就是太笨拙,力量用老了,还没等收回来,另一个敌人已经扑上来。 一名黑衣人偷袭,刀光一闪,周之煜一声闷哼,钢刀砍在他的后背上,他已经在尽量躲闪,还是没避过去。 皮肉都被砍的向外翻着,瞬时间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之煜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茶几上,手摸到了刚刚沏的茶水,他顺手抄起来,朝冲过来的一个黑衣人扔过去。 滚烫的茶水泼洒在黑衣人脸上,他被烫的哇哇大叫,周之煜趁机将衣帽架搂头砸下去。 ‘扑通!’一声,黑衣人被砸的晕了过去。 周之煜忍着刀伤疼痛,将衣帽架奋力扔向另外两个人,然后矮下身,捡起掉在沙发底下的手枪。 有枪在手,胆气也足了,他厉声喝道:“都不要动!放下武器!” 另外两名黑衣人停下了手,互相看了看,并没有放下手里的刀斧,站在那看着周之煜。 周之煜手指搭在扳机上,枪口下移,瞄准他们的膝盖,他准备先制服这两个人再说。 “周之煜,把枪放下!”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名刚刚送信的邮差,手持一把钢刀,刀刃架在庞青桐的脖子上,慢慢走了进来。 周之煜明白了,信虽然是真的,但是邮差是假的,他只是来踩盘子的先锋! 正文卷 第483章 命 “砰!砰!” 周之煜对警告置若罔闻,就像是没看见庞青桐一样,抬手扣动扳机,射倒两个黑衣人。 邮差惊怒道:“周之煜,你太太在我手里,你还敢开枪?……” 周之煜调转枪口对着他,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操这份儿闲心,枪声一响,警察马上就会赶过来!” 邮差满脸的不屑一顾,说道:“你觉得我们这种人会怕警察?老子又不是没坐过牢!” 说着话,他把手里的钢刀压了一下,刀刃已经割破了庞青桐的皮肤,丝丝鲜血渗出来。 虽然庞青桐性格外向,素来以胆大妄为著称,但她终归是一个女子,感觉到鲜血顺着脖子流淌下来,吓得浑身栗抖,都快要站立不稳。 看到这一幕,周之煜觉得很好笑,说道:“青桐,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庞青桐哭泣着说道:“周之煜,你不是人!” 周之煜浑不在意,说道:“骂吧,趁着还活着,尽情的骂吧!” 邮差惊讶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夫妻。 此刻的庞青桐心如死灰,在这之前,她对自己要不要跟周之煜去北平,还有过一丝动摇。因为家里人都在劝她,毕竟是结发夫妻,离婚两个字轻易说不得。 可是自己被人挟持,生命受到了威胁,周之煜居然还在讽刺挖苦,连丝毫顾忌都没有,这还哪有一点夫妻情分! 通过这几个月的了解,庞青桐相信,周之煜也许在下一秒就会开枪!自己在子弹和钢刀双重威胁下,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这个时候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对庞青桐的死活,周之煜确实并不关心,他心里甚至隐隐盼望着她死了最好,那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正要扣动扳机,庞青桐忽然大声喊道:“小心你身后!” 周之煜吃了一惊,虽然他干倒了另外三个人,但是都没有打死,要说他们准备偷袭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急忙回转身,举枪四下瞄着,身后的那三个人依然躺在地上,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邮差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趁着他稍微一愣神儿之际,庞青桐右脚抬起反踢,狠狠踢向他的裆部要害。 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经受到重击,那种疼痛简直让人无法忍受。邮差大叫一声,扔掉手里的钢刀,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 庞青桐一击得手,立刻躲到一旁。 周之煜这才恍然大悟,笑道:“不错不错,这一招声东击西,还真是管用!” 他的神经松弛下来,因为从目前形势来看,自己已经稳操胜券。黄东彪派来四个人,都被放倒在地上,而再过几分钟,警察也该到了。 背上刀伤的疼痛提醒了他,周之煜伸手捡起地上的钢刀,在庞青桐的惊叫中,对着邮差肩膀猛砍下去。 “啊——” 邮差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刀深可见骨。 庞青桐颤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把他交给警察不就行了吗?” 周之煜拎着钢刀走向另外三个人,说道:“你懂什么!我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比现在还要惨十倍!” 庞青桐:“你放过他们吧……” 周之煜:“那怎么能行,我这一刀可不能白挨!”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从声音上判断,最少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周之煜举起钢刀,说道:“看来我得快一点才行,警察来了,反而不好下手了……噫?”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正常来说,如果来的是警察,差不多都是咋咋呼呼吆五喝六,不可能一个说话的都没有,这太不寻常了! 那个邮差这会儿稍微缓过来一点,他冷笑道:“姓周的,你就等死吧!” 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神情,周之煜想起了谢幼骅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上海人,不知道青帮的势力有多大!……” 他忽然明白了,邮差刚才为什么一点都不慌乱,因为将会出现的人,根本就不是警察,而是黄东彪派来支援的杀手! 事情很明显,警察已经被收买,他们到达现场的时间,只需要迟到半小时或者十几分钟就足够了,话说杀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久。 想通了这一点,周之煜立刻扔掉钢刀,快步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窗户虽然用铁栏杆封住,其实有一个机关,在里面可以打开。做为特工人员,都会给自己留一条逃生路。 庞青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着跑进来,问道:“怎么了?警察来了,你跑什么?” 周之煜打开窗户,纵身跃上去,说道:“来的不是警察,是杀我的人!” 说着话,他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庞青桐急忙喊道:“你等等我……”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之煜看了庞青桐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全然不顾庞青桐哀求他拉自己一把。 庞青桐回头看了一眼,十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黑衣人已经冲进院子里,她哆嗦着想要爬上窗台,因为穿着裙子十分不方便,试了几下也没上去。 几个黑衣人踢开房门闯进来,问道:“周之煜呢?” 邮差咬着牙站起身,说道:“从后窗跑了,快去追!” 青帮的人留下两个照顾伤者,剩余的人都从窗户跳出去,继续追杀周之煜。 一个黑衣人指着缩在角落里的庞青桐,问道:“这女人是谁?” 邮差:“周之煜的太太。” “那留着她干嘛!一斧子的事!”黑衣人拎着斧头走过去。 邮差大概是感念庞青桐刚才替他们求情,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别杀她!” “为啥?” “黄先生又没说要杀周之煜的家人,再说了,我都觉得他们不像是夫妻……” 听到这句话,庞青桐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她把青帮的人哭的莫名其妙,邮差说道:“嗳,你别哭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杀你!” 他越劝,庞青桐哭的越凶,她是哭自己的命,周之煜没有一丝犹豫,就把她留在别人的屠刀下,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丈夫。 正文卷 第484章 我知道他躲在哪了 一周后,高非的家里。 庞青桐受到了惊吓,这几天都没敢在家里住,晚上回父母家,白天要么和上官湘儿逛街,要么就是来萧宁宁这消磨时间。 上官湘儿:“青桐,周之煜还没有消息吗?” 庞青桐摇了摇头。 萧宁宁:“我问过高非,周之煜也没跟保密局联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被青帮……” 上官湘儿一边给她递着眼色,一边说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嘛。” 萧宁宁:“哦……对对对,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庞青桐:“湘儿,宁宁,你们不用宽慰我了,他是死是活,我一点不关心。” 一直趴在萧宁宁脚下的黑妞,忽然毫无预兆的跑了出去,跑到门口蹲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院门。 上官湘儿:“黑妞怎么了?” 萧宁宁见怪不怪的说道:“每次高非回来之前,它都是这个样子。” 上官湘儿:“可是咱们都没听见汽车声呀?” 萧宁宁:“你趴在地上试一试。” 上官湘儿:“好你个宁宁,变着法儿的骂人!” 萧宁宁一本正经的说道:“真的,不骗你。高非说,不光是狗,人也一样,耳朵贴在地上能听的很远。” 上官湘儿笑道:“那你先试试,听听是不是你家先生回来了!” 萧宁宁认真的说道:“我真的试过,不过,什么都听不到。” 心情不佳的庞青桐都被她逗乐了,说道:“你还真的趴在地上试过呀?” 萧宁宁:“是啊,我看黑妞像今天这样跑出去,就趴在地上听,唉,可能是我肚子太大,影响了听觉。”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宁宁,我是真服了你!” 三个人说笑间,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高非推门走进来。 萧宁宁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高非,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脸上,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采。 庞青桐看了上官湘儿一眼,说道:“羡慕吗?” 上官湘儿:“羡慕什么?” 庞青桐:“等你结婚以后,就明白了。” 高非从外面走进来,把公事包放在一边,说道:“两位小姐都饿了吧?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送过来。” 萧宁宁:“你从哪儿订的饭菜?” 高非:“吴淞路新开的那家广聚楼,据说是从北平请来的御厨。” 十几分钟后,广聚楼送来了一个食盒,四个热菜两个凉菜,只看菜的品相,就让人感觉很有食欲。 众人落座之后,看着满桌的饭菜,上官湘儿说道:“太多了,咱们四个人吃不了,多浪费呀。” 萧宁宁:“咱们不是四个人,是六个人好不好!” 看着她献宝一样摸着自己的肚子,庞青桐揶揄着说道:“行了,有一点机会就炫耀,都知道你怀的是双胞胎!” 上官湘儿笑道:“就是嘛。” 萧宁宁眼珠转了转,说道:“湘儿,就是什么?不服气的话,你也怀一对双胞胎呀!” 上官湘儿脸涨的通红,说道:“宁宁,你不要乱讲了!” 高非看庞青桐面色很憔悴,劝慰道:“周太太,你不要太过于担心,周先生现在应该是很安全。” 萧宁宁:“你怎么知道?” 高非:“青帮的人还在到处找他,这就说明他暂时没有危险。” 庞青桐忍不住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敢回家,他又不是犯人。” 高非:“我猜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哦,对了,他是不是受伤了?” 庞青桐点了点头,说道:“他后背让人砍了一刀。” 高非:“严重吗?” 庞青桐:“好像很严重,当时他衣服都被血染透了……高先生,你说他会不会直接去了北平?” 高非:“我们问过北平方面,他并没有去报道,而且现在青帮的人守在车站码头,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成。” 上官湘儿想了一下,说道:“高先生的意思是说,他在某个地方养伤呢?” 高非:“嗯,很有可能!” 上官湘儿看了一眼庞青桐,说道:“那他会躲在哪呢?” 庞青桐沉思了一会,缓缓的说道:“我好像知道他躲在哪了。” 高非没有说话,他知道一定会有人问。 果然,萧宁宁说道:“在哪?” 庞青桐:“他有一个女人,住在四马路清雅阁书寓,我觉得他可能会去那。” 上官湘儿吃惊的看着她,说道:“青桐,这……你怎么知道?” 庞青桐苦笑道:“我也想假装不知道。” 萧宁宁愤愤不平的说道:“这种男人真不要脸,结了婚还到处去勾三搭四!” 庞青桐淡淡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对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萧宁宁:“青桐,你……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庞青桐展颜笑道:“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来,吃饭,别辜负了你们的一番美意!” ………… 第二天夜里,四马路清雅阁书寓。 这一周时间,周之煜就躲在这里,从未出去过半步。 门帘一挑,那女人扭着腰身走了进来,依偎在周之煜身侧,娇声说道:“周先生,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人家一个生意都没接……” 周之煜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钱吗?等我伤养好了,就回去取钱给你,一根黄鱼够了吗?” 女人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别生气嘛,我不是说钱的事,人家是担心你。” 周之煜微闭上眼睛,说道:“你要是真担心我,就把嘴闭严了,无论谁来探听口风,跟不能说我在这!” 女人:“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信我吗?……周先生,你受了这么重的刀伤,医院也不去,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周之煜:“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佣人在门外轻声叫道:“小姐。” “什么事?” “你出来一下。” 女人俯下身在周之煜脸上亲了一下,媚笑道:“我去去就来。” 她推门走了出去,说道:“怎么了?” 佣人压低声音说道:“青帮的悬赏花红……” 周之煜听见这一句,心里不由得一惊,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枪,迈步走了出去。 正文卷 第485章 换药 另一间屋子里,女人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拨了一串号码。 “喂,是黄先生府上……” “啪!”电话被周之煜从身后一把按掉,他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骂道:“贱货!” 这记耳光打的很重,女人被打的身子转了半圈,跌坐在地上。那个佣人连忙去搀扶她,也被周之煜一脚踹倒。 ‘咔哒!’一声,周之煜顶上子弹,枪口对着女人,恨声说道:“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女人吓得连连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周先生,我没……我只是一时糊涂……” 王芳雄曾经预言过,周之煜早晚会在女人身上吃大亏,如今正在一一应验,这让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周之煜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徐正勇的声音:“我找一下周之煜。” “我就是,徐处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监听了黄东彪的电话,他得到消息,说你躲在清雅阁书寓。你立刻离开那儿,到三马路的华新旅馆,郑勇在那等你。” “好。” 周之煜放下电话,把手枪别在腰里,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人,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十几个青帮的人闯了进来,四处搜查了一番,喝道:“姓周的人呢?……” 华新旅馆4号房。 周之煜长吁短叹的说道:“想不到一个保密局特工,居然被帮派分子追的走投无路,真是他吗的滑稽透顶!” 郑勇:“徐处长让你在这安心住几天,他托了警备司令部的关系,过几天你就可以搭乘军车离开上海,黄东彪再狂,他也不敢跟驻军为敌。” 周之煜沉默半晌,说道:“替我谢谢徐处长。” 郑勇把手里的一只皮箱放在床上,说道:“里面有两套衣服,还有一些治疗刀伤的药品。徐处长让我嘱咐你,尽量不要出门,免得碰上黄东彪的人。” 周之煜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郑勇走了之后,周之煜打开皮箱,里面治疗外伤的药品倒是非常齐全。他忽然意识到一不大不小的问题,自己伤在后背,换药包扎可怎么办? 他想了想,先换上一套衣服,然后迈步走出房间,来到门口柜台前,说道:“老板,这附近有诊所吗?” 老板:“有有,出门左转,一百米都不到,就有一家回春堂诊所。” “好,谢谢。” 周之煜心想,自己难道运气就那么背,百八十米远也能遇见黄东彪的人? 况且,这几天都是那个女人帮他换的药,可能是手法不专业的原因,感觉伤口有些发炎的迹象,再不赶紧医治,这么热的天气,还真是容易出大问题。 回春堂诊所确实不远,距离华新旅馆差不多也就五六十米远,坐落在一栋居民楼里,从房屋外观上看,显得非常的简陋。 周之煜推门走进去,诊所内没有其他人,一个医生模样的男子坐在桌子后面,年龄怎么也有六十岁左右,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 见有人进来,医生停下了手里的笔,说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周之煜:“医生,我换药。” 医生站起身,说道:“到后边来吧。” 在他身后是一道屏风隔断,里面放着一张病床,旁边是一个高低柜,上面摆满了各种药品,这就算是一个外伤处置室。 周之煜把上衣脱下来,医生拿起剪子剪断了包扎的绷带纱布,看了一眼伤口,说道:“伤的不轻啊……伤口愈合的不好。” 周之煜:“医生,严重吗?” 医生:“给你包扎上药的人,没有清理好创口,现在有些脓肿……不过,还算来得及时,你等一下。” 医生打开柜门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片,研成了粉末,混在蓝色的药水里,用棉签蘸满药水涂抹着伤口。 药水刺激到伤口,周之煜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医生:“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这种打打杀杀的营生,唉,稍有不慎,就要酿成大错了!” 他把周之煜当成了帮派分子,这种刀伤也难免让人误会。 换好了药,重新包扎完毕,医生说道:“每隔一周来换一次药,有半个月时间,基本就能痊愈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周之煜觉得伤口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他穿好了衣服,说道:“谢谢医生,多少钱?” 医生洗完了手,说道:“你这个伤很麻烦的,用了好几种药……给十万块吧。” 周之煜心里暗骂道:这老家伙看着慈眉善目,换个药一张嘴就是十万块,心肠也忒黑了! 但是他不想争执,十万就十万吧,只要能安全离开上海,这点钱算什么呢? 他伸手一摸口袋,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钱。 平时他随身带着公事包,钱包都放在里面,被青帮的人上门一通砍杀,公事包没来得及带出来。 而徐正勇显然是忽略了周之煜身上有没有钱这件事,那只皮箱里除了衣服和药品,其他的一概没有。 医生察言观色,微笑着说道:“怎么,忘带钱了?” 周之煜有些尴尬,说道:“医生,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明天我就把钱给你送来。” 医生擦干了手,叹息道:“这个年头,谁能信得过谁呢?你说是吧?” 周之煜没办法,说道:“借电话用一下。” 医生:“请便。” 周之煜走到电话跟前,犹豫了一会,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喂?”电话另一端传来庞青桐的声音。 周之煜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道:“青桐,是我。” “……你还没死吗?” “那天是我不对,当时太慌乱了,我知道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周之煜,你真的不配是一个男人!” “是是是,我混蛋,我无耻,这行了吧?” “你有什么事,直说吧,不用跟我演戏了!” “我在一家诊所换药,可是身上没有带钱,你看你能不能来一趟?” “你找别人吧,我没时间。” “嗳,青桐,别挂电话……常言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就算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还不行吗?” 庞青桐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在哪?” “三马路回春堂诊所,你叫一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嗯,你等着吧。” “对了,别忘了把我的身份证件都拿来。” “好。” “还有,还有……”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南卧室床底下,东数第七块地板,你把它撬开,里面有一个小箱子,帮我带过来吧。” “里面是什么?” “是一些我的私人物品,你只管带过来就是了。” 正文卷 第486章 闲极无聊 二十几分钟后,估计着庞青桐也快到了。 周之煜:“医生,厕所在哪?” 医生:“楼上走到头。” 周之煜迈步上了二楼,厕所在走廊尽头,另外几间屋子都锁着门。 周之煜站在窗户前,向楼下看了看,这里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开阔。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出租车停在路边,庞青桐拎着一个皮箱从车里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迈步向诊所走过来。 周之煜注意到,在出租车后面十几米远,几乎同时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他思索了一会儿,转身下楼,庞青桐也刚好走进来。 周之煜:“青桐,你来了。” 庞青桐冷淡的将皮箱递过去,说道:“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好好,谢谢你。”周之煜拿出钱包,付过了医药费,拎着箱子就向外走。 庞青桐也跟着走出来,说道:“那个……我父母已经同意了。” 周之煜心不在焉的说道:“同意什么?” “同意咱们离婚。” “哦,好。” “我临出来的时候,打电话问过,离婚协议书已经写好了,只等我们过去签字画押就行。” “呃……今天恐怕不行,改天吧。” “为什么?” “你别跟过来!” 周之煜径直向那辆轿车走过去,他用皮箱挡着手枪,枪口对着司机,说道:“坐到后面去!” 司机看了一眼枪口,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坐进去,周之煜坐在驾驶座位上。 车里还有一个人,手臂上吊着绷带,正是那个假邮差。 周之煜冷笑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车上两个人都没作声。 周之煜一手举枪,另一只手从假邮差腰里搜出一把匕首。 他用匕首抵在司机肋部,说道:“我问你,黄东彪为啥这么快就能找到我?” 假邮差冷哼道:“你以为青帮的名头,是用来唬人的吗?” 周之煜用枪管点了点他的脑袋,冷冷的说道:“我让你回答了吗?是不是觉得上次对你太客气,要不要再给你补一刀?” 假邮差脸色变了,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 周之煜刀尖微微一用力,刺破了司机的衣服,说道:“你说!” 司机:“有人给黄先生打了电话,说你在清雅阁书寓……” 周之煜:“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为了悬赏花红吧……” 要说是为了悬赏花红,有人给黄东彪通风报信,这倒也不奇怪。不过周之煜自从到了清雅阁书寓,一直就没出来过,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呢? 周之煜理不出头绪,烦躁的吼道:“滚下车!” 庞青桐看着假邮差和司机从车里下来,惊讶的说道:“你们……跟踪我?” 假邮差望着周之煜驾车远去,说道:“周太太,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不想沾身上血,就离周之煜远一点!” ………… 周之煜开着车在市区兜了几圈,在傍晚的时候,他把轿车丢弃在路边,然后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又回到了华新旅馆。 回到房间里,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那个小箱子,其实就是一个密码锁的小保险箱。 周之煜输入了几位数字,‘咔哒’一声,锁簧从里面打开,里面码放着十几根足金足两的金条,另外还有两叠美金,以及一些珠宝玉器。 这些都是他在北平担任副处长的时候,积攒下来的家本。因为和庞青桐互相都不信任对方,他也一直都没告诉她,自己有这么多钱。 周之煜决定了,在没有接到徐正勇的电话之前,他不会再离开这间旅馆。 过几天回到北平后,给乔站长稍微“表示表示”,凭着多年在北平站积攒的人脉,怎么也能捞一个科长职位,慢慢熬一段时间,自己的少校军衔也许都能回来。 至于什么黄东彪,什么庞青桐,什么通风报信的人,统统见鬼去吧!从此上海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哼着小曲走到窗户跟前,伸手撩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旅馆门前有几个黑衣人,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周之煜吓了一跳,这段时间只要看见穿着黑绸布衫的人,他都有些神经过敏,因为追杀自己的那些人,差不多都是这副打扮。 他赶紧放下窗帘,把手枪掏出来,然后再次撩开窗帘,小心翼翼的向外窥视着。 仔细看了一会,看到肖文虎也在其中,他知道自己搞错了,这都是缉私处的人,大概是刚刚查完案子,准备到对面的饭店吃饭。 周之煜认识肖文虎,还秘密跟踪了一段时间,后来是觉得没什么线索,就慢慢放弃了。 如今他左右是闲着无事,吃过晚饭之后,拉开窗帘一条缝,向外看着街景。 对面饭店门帘一挑,肖文虎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东倒西歪的家伙,拉着他的手说道:“……不喝好,谁都不能走!” 肖文虎:“老赵,你放心吧,我去买包烟就回来。” “你不走?” “不走!” “这还差不多……我们等你啊,快一点。” 说着话,喝多了的老赵又回到了饭店里。 路边,一个挎着木盒子的烟贩,正在四处兜售着生意。 肖文虎买了一包烟,撕开包装抽出一支点燃,对烟贩说道:“附近哪有公用电话?” 烟贩挠了挠头,说道:“电车站对面有一部公用电话,可是昨天就坏了,还没人来修……对面华新有电话,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借给你。” “哦,谢谢。”肖文虎抽了一会儿烟,四处看了看,穿过马路来到华新旅馆。 周之煜住的是4号房,距离柜台很近,很快就听见了肖文虎的声音:“老板,电话用一下。” 老板一看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什么人,忙不迭的说道:“你请便,请便。” 肖文虎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肖文虎:“找我什么事?” “人到了,他想见你一面。” “不行,最近太忙,等闲下来再说。” “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肖文虎一拱手,说道:“谢谢了。” 老板:“不客气,先生慢走。” 正文卷 第487章 细节 周之煜一直贴着门缝侧耳倾听,他听不到电话另一端说的是什么,只是揣摩着肖文虎说的这几句话。 肖文虎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避讳旁人,因为他觉得这几句对话,不论是谁听见了,都会觉得很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看似滴水不漏,却有着禁不起推敲的细节! 让周之煜起疑的是第一句话,当时肖文虎说:找我什么事? ——他在饭店里吃饭,怎么知道有人找他? 从周之煜的角度判断,大概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给肖文虎留下了联络暗号! 接下来的思路就顺理成章,什么样的人需要用暗号联络呢?当然是只有做秘密工作的人! 从表面上看,肖文虎只是缉私处的一名普通队员,他显然不属于这类人。 周之煜出了房间,来到柜台拿起电话,拨通了徐正勇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徐处长办公室。”听筒里传来林佳慧的声音。 周之煜背转身,压低声音说道:“林秘书,我是周之煜,请让徐处长接电话。” 林佳慧:“你等一下。” 半分钟后,徐正勇接过电话:“喂,我是徐正勇。” 周之煜:“我想请您查一下,刚刚由华新旅馆打出去的电话,是打到哪里……” 徐正勇:“有什么发现吗?” 周之煜:“是……” 他看了一眼柜台内的老板,说道:“老板,我有点私事要谈,能不能麻烦你……” 老板很爽快的站起身,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迈步走出旅馆,在门口背着手看街景。 周之煜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一遍,说道:“徐处长,这个人我以前就认识,一直觉得他行事很可疑。” 徐正勇:“他会是共党吗?” 周之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非常有可能!” 徐正勇沉思了几秒钟,说道:“我这就让电话局查,一会儿告诉你结果。” “好。”电话挂断。 老板从外面走进来,微笑道:“先生,电话打完了吧?” 周之煜:“还没有,不过你在这也不要紧,我再接一下电话就好了。” 半个小时之后,‘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周之煜拿起电话:“喂?” 徐正勇:“查到了,慕尔堂学校。” 周之煜:“慕尔堂?三马路的那间教会学校?” 徐正勇:“对,离华新旅馆不太远……” 周之煜回到房间,心绪久久的难以平复,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机遇,如果在回北平之前,哪怕是抓获一名共党,对自己的前途也是大有帮助。 虽然徐正勇告诉他,已经让厉先杰跟进这件案子,但是周之煜依然想参与进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被勾起了某种欲望,就会心痒难耐坐立不安! ………… 三天后。 天空中阴云密布,闷热的连一丝风也没有,这样的天气一般都是预示着大雨即将到来。 庞青桐:“宁宁,我不陪你了,再不走要被雨淋了。” 萧宁宁恋恋不舍的说道:“才三点钟,再陪我待一会儿嘛……” 庞青桐:“明天我约湘儿再来陪你。” “湘儿今天怎么没来?” “好像是和厉先生有约会。” “哼,重色轻友的湘儿!” “行了,还说人家,你又没好哪去……我回去了。” “那你回哪去?还去你父母家吗?” “不,今晚回家住。”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还好,没什么好怕的。” 庞青桐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 萧宁宁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拿一件防身的东西!” 她转身走进卧室,从酒柜里翻找出一把毛瑟二十响,这是吕宾的那把枪。 拿着枪,她兴冲冲的走出来,说道:“青桐,你拿着这个,万一来了坏人,起码能保护自己!” “这怎么使呀?” “很简单,后面这个保险,打开它,然后对准坏人,扣动扳机,就行了。” 萧宁宁耐心的教着,她在特工总部多年,虽然很少接触枪,但是也知道怎么使用。 “这是高先生的枪吧?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他平时不用这把枪,说是买回来收藏的,等你搬家了再还给我。要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我还不放心。” 她这么说,庞青桐只好收下,经历过那天的事,她自己回去也确实有些发怵。 傍晚,慕尔堂教会学校。 一名穿着浅灰色西装,面容清瘦,******,差不多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学校走出来。 负责看门的校工打着招呼,说道:“李老师,下班了。” “哦,下班。明天见。” “明天见。” 李老师沿着马路信步走着,四处看了看,抹身拐进旁边的街心公园, 他叫李德康,是新调来的地下党情报员,属于肖文虎这条线上,来上海已经有半个多月,公开身份是慕尔堂学校的一名国文老师。 因为知道自己被敌人监视,肖文虎前一段时间,基本和所有同志切断了联系,进入短暂的蛰伏期,所以李德康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上线。 现在终于算是风平浪静,周之煜自顾不暇,为了躲避黄东彪的追杀,整天东躲西藏,在这种情况下,肖文虎才决定和李德康见一面。 厉先杰今天佳人有约,况且他是副处长,监视一个还未确定身份的嫌疑人,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负责监视的特务名叫陈怀民,算是一科的骨干分子,他和另一名特务尾随着李德康,也跟进了公园里。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高非坐在车里,望着陈怀民的背影,掏出一支香烟点燃。 这两天,高非就听到了消息,厉先杰在调查一起涉及共党的案子,具体情况不清楚,他不能主动去打听,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陈怀民最近显得非常忙碌,所以高非决定从他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园里,肖文虎坐在木条椅子上,一包哈德门香烟放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份《申报》,这是他和李德康的接头暗号。 看了一下评论,大家好像都希望周之煜早点死……但是也有不同看法,周之煜表示:不,再让我演一集! 正文卷 第488章 一声叹息(续) 李德康走了过去,坐在条椅的另一侧,说道:“先生,有火吗?借一下。” 肖文虎:“火柴还是打火机?” 李德康微笑道:“支持国货,当然是用火柴。” 肖文虎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递过去,说道:“风大,还是用打火机吧。” 李德康点燃一支烟,低声说道:“组长,你好,我叫李德康,组织上派我来协助你的工作。” 肖文虎继续浏览着报纸,说道:“你好,我听说你一直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李德康:“在我来之前,社会部的首长说这边缺人手,所以我想尽快开展工作。” 肖文虎:“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最近风声很紧,我……” 因为下雨,公园里的人都在往外走,唯独陈怀民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时不时还向这边瞥一眼,这引起了肖文虎的警觉。 李德康也察觉到了,低声说道:“是特务吗?” 肖文虎:“八成是。咱俩分头走,你今天不要回学校住,甩掉跟踪,找一家旅店住下,明天早晨七点钟,南京路福禄面馆碰头。” 李德康:“好!” 两个人站起身,一东一西从两个出口往外走,陈怀民向身边的特务使了一个眼色,他跟上了肖文虎,那个特务跟上李德康。 这时候的雨越下越大,肖文虎穿过马路,准备乘坐黄包车离开。 陈怀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他的车停在那边,准备开车继续跟踪。 等他上了车,再找自己跟踪的目标,却已经踪影不见,街上车辆往来穿梭,不知道肖文虎上了哪一辆车。 高非趁着这个时间差,接上肖文虎,借着大雨的掩护,加大油门一路疾驰而去。 肖文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高先生,你怎么在这?” 高非目视前方,说道:“先说你怎么在这!” “我跟一个同志在这接头,发现有可疑,就赶紧撤了。” “不是有可疑,你确实是被敌人盯上了!” “他们没有证据,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如果你不来接头,当然没问题,现在……你基本是暴露了,他们很快就会逮捕你!” “有这么严重吗?实在不行,我再进入蛰伏……” “没用。徐正勇刚刚折了威风,他现在急需要功绩来树立形象,这件事是他目前仅有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方便出面做任何事,你去找冯先生商量一下,他应该有办法把你安排好。另外,跟你接头的同志,也要一并转移!” “他才来半个月……” “那也没办法,暂时只能这样,让冯先生统一安排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一早行动处就会接到抓人的通知!” “……好吧,我服从命令!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去联络冯先生。” “后车座有一把雨伞,你带上吧。” 轿车缓缓停下,肖文虎撑着雨伞下了车,疾步消失在密集的大雨中。 高非看了一眼倒车镜,发现距离自己二三十米远,一辆白色出租车也停在路边,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下车。 一般情况下,出租车停车,都是有客人下车才对,这种情况极不正常!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难道情报处还派出了第三个人? 问题是自己从站里开始跟踪陈怀民,一直到慕尔堂教会学校,怎么会没发现呢? 后面车里的人是周之煜,他思虑再三后还是没忍住,决定亲自到慕尔堂学校看一看。为了防止被青帮人发现自己,特意叫了一辆出租车隐藏行踪。 看见肖文虎上了高非的车,周之煜从惊讶到惊喜,他立刻吩咐出租车司机跟上。 因为这件事现在来看很明显了,如果肖文虎是共党,那高非很可能就是他的同伙! 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处长是共党,这可是令人震惊的事件,自己要是破获了这么一件大案,也许连北平都不用回了,直接就能被任命为上海站行动处处长! 周之煜兴奋的过了头,他忽视了自己乘坐的是出租车,白色的车体太过惹眼,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立刻让司机调转车头送他回旅馆。 回去的一路上,周之煜兀自沉浸在幻想中,他准备回到旅馆后,立刻给徐正勇打电话,向他汇报这个新发现! 出租车停在华新旅馆门口,周之煜掏出钱包准备付车费,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高非的车就在后面不足十米远。 周之煜愣了一瞬,立刻猜到了高非要干什么,他是不管车里的人是谁,一定要杀人灭口!自己可能还没等拿起电话,就会遭到枪杀! “司机,继续开!” “先生,你还要去哪?” “……元宝街。” 元宝街住着好几个保密局的人,像徐正勇和季烈云都住在那附近,警察局离的也不算远,高非就是想硬来,他也得考虑自己能不能脱身。 就如周之煜想的一样,高非今晚是铁了心要除掉车里的人,要不然自己就有暴露的可能,这是唯一的办法! 半个小时之后,出租车到了元宝街,周之煜在半路上就付了车费,所以车刚一停稳,他立刻开门下车,冒着大雨向巷子里跑去。 高非的车紧跟着赶到,看到下车的人竟然是周之煜,心里更加着急。这个家伙最近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在藏在什么地方,想不到成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周之煜的家就在街边,开门的十几秒钟时间,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在加速奔跑中垫步拧腰,飞身上了墙,一秒不耽误立刻跳了下去。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家里的电话就在客厅,他只要给徐正勇打一个电话,告诉他高非是共党卧底,然后等着他派人增援自己就行了。 周之煜伸手拽了一下房门,门是反锁,他毫不犹豫,抡起门前的花架,“啪!”砸碎了玻璃窗,伸手从里面打开门划,然后从窗户跳进去。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雨夜。 周之煜晃了一下,子弹撕开皮肉在他身体里爆炸,鲜血瞬间和他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染透了他的前心。 卧室门口,庞青桐颤抖的双手紧握着那支毛瑟手枪,她不知道自己打中了目标没有,几乎就是对着破窗而入的黑影胡乱开了一枪。 卧室门口距离窗户大概有五米远,即使在这么近距离下,以庞青桐这种没受过枪械训练的人来说,能命中目标都是非常低的概率。 庞青桐回到家以后,事先把手枪的保险打开,放在床头柜上。她担心自己遇到危险时,来不及做这种在她看来很繁琐的事。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立刻起身拿起手枪,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做,客厅玻璃窗被砸碎,随即跳进来一个人。 现在已经接近夜里十点钟,外面下着大雨,她孤身一人在家,突然遇到这种事,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开枪! 庞青桐看着黑影慢慢堆萎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摸到灯绳,‘啪嗒!’一声,客厅里顿时一片明亮。 灯光下,浑身湿淋淋的周之煜靠在墙上,雨水和血水顺着地板流淌,气若游丝中看了一眼杀死自己的人,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半个音节:“呃——” 随即绝气身亡! 正文卷 第489章 密码箱 周之煜为什么忽然回到家里,而且是翻墙破窗而入,导致了被庞青桐误杀,没人知道原因,一颗子弹让所有一切成谜。 庞青桐误伤人命,被警察带走收押,若不是高非的保密局处长身份,提供手枪的萧宁宁都要跟着受牵连。 这件案子好就好在,没有苦主喊冤告状,再加上庞家上下打点,在交纳了一笔保释金后,羁押了一个月的庞青桐终于被释放。 这个期间,萧宁宁一直在自责中,她觉得要是没有自己的突发奇想,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听说庞青桐被释放,立刻缠着高非带她来警察局迎接。 “青桐,对不起,都怪我……”望着一脸憔悴的庞青桐,萧宁宁忍不住掉下眼泪。 庞青桐笑了笑,说道:“宁宁,别这么说,怎么能怪你呢?这就是我命,谁也不怪。” 一名警察追出来,说道:“庞小姐,对不起,有一件手续没办完,你还要进来一下。” 庞青桐转身跟着警察回去,萧宁宁拽着高非也跟着走进去,边走边说道:“怎么了嘛,还有什么事?你们不会是反悔了吧?……” 在警察局接待室,一只皮箱放在茶几上。 警察:“这是周之煜遗留在旅馆的东西,按照正常程序,你是他的遗孀,这些东西需要你签收。” 庞青桐苦笑道:“我杀了他,还要签收他的东西?” 警察递过一个本子,说道:“规定就是这样。你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如果不少什么,就在这上面签字。” 萧宁宁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青桐,你打开看一眼,随便就签收了吧。” 庞青桐打开皮箱,里面是周之煜的衣服、钱包、药品,以及其他的一些随身物品。 庞青桐噫了一声,说道:“少了一个小箱子。” 警察:“什么小箱子?我们在旅馆房间里,只看到这一只皮箱。” 庞青桐用手比量着,说道:“是这么大的一个密码箱,你们没看见吗? 警察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没有!” 庞青桐想了想,说道:“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在哪签字?” 再次从警察局出来,萧宁宁问道:“青桐,你会不会是记错了?” 庞青桐:“怎么会呢,箱子是我亲手给他送过去的……” 萧宁宁回头对高非说道:“一定是警察私自扣下了,你再去问一问,他们都怕保密局的人。”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当时保密局也派人去看了,房间里确实只有这一只皮箱……青桐,密码箱里是什么东西?” 庞青桐:“我也不知道……唉,不管了,是什么跟我的关系也不大,宁宁,我跟姐姐她们先回家,改天去看你。” 萧宁宁连忙说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多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子才是最主要的。” “嗯。”庞青桐上了庞家的车离去。 ………… 晚上八点钟,高非拎着一只空皮箱,独自来到华新旅馆。 老板:“先生,你是找人还是住店?” 高非掏出证件晃了一下,说道:“警察局的,4号房间有人住吗?” “没有。”老板只看见证件封皮印着一个国徽图案,别的什么也没看到。 高非:“把房间打开。” 老板拿着钥匙打开了4号房,高非迈步走进去。 今天听庞青桐说,还有一只密码箱,这让高非多少有些吃惊。因为他不知道周之煜到底掌握自己多少事,密码箱里会是什么呢? 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以周之煜的心机,他一定会妥善保管,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警察们没有找到,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谁能保证永远没人发现那个密码箱,如果里面有自己不利的证据,那将会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基于这个考虑,高必须要找到那个密码箱! 整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不论是警察局,还是保密局,没有人再关注这家旅馆,这也是高非敢过来的原因之一。 即使被人看见,他可以说是因为知道还有一只密码箱,所以才来调查一下。而箱里如果是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他自然会先一步销毁。 高非在屋子转了几圈,回身对老板说道:“你先出去吧。” 老板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高非立刻放下皮箱,迅速的四处翻找,床底下,衣柜里,地板下面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依然是一无所获。 高非站在屋子中间,喃喃自语道:“奇怪了,他把东西藏在哪了呢?……” 华新不是什么豪华旅馆,只比普通旅馆略好一些,像这种客房只有一个房间,外加一小间厕所,要说在这藏东西,能够选择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听见传来水箱上水的声音,高非眼睛一亮,他快步走进厕所,便池上方有一个铁制蓄水箱,距离地面大概有两米高。 他从屋子里拿来一把椅子,踩上去打开水箱盖,向里面看了一眼,满满一箱水什么也看不到,伸手拉了一下冲水的绳子,“哗!”水箱里的水瞬时下去一半。 一个长方形物体隐约的显现出来,高非挽起袖子伸手捞起来,正是庞青桐所描述的那个密码箱。 ——周之煜很鬼,他担心自己不在房间里,会进来贼或者别的什么人,所以就把密码箱藏在水箱里。如果他是共党,这只箱子还是藏不住,因为保密局的人都是搜查行家,早晚还是会被找到。 密码箱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虽然浸泡了一个月时间,箱子表面依然很干爽。 高非把密码箱装进自己带来的皮箱里,盖好水箱盖,擦干厕所里的水渍,然后走出了房间。 老板殷勤的迎上来,说道:“警官,还有什么需要吗?” 高非:“我今天来查一桩秘密的案子,跟谁都不准提起半个字,懂吗?” “我懂,我懂。” 高非走出旅馆,上了停在路边的轿车,加大油门向吴淞路驶去。 回到家后,他先把箱子藏在院子里,等到萧宁宁去洗澡,这才用榔头三下五除二把密码箱砸开。 其实拎出密码箱的时候,高非就感觉自己可能是猜错了,箱子有一定的分量,里面绝不会是文件信笺照片之类的东西。 正文卷 第490章 钱 萧宁宁洗完了澡,看着床上的美金和金条,包括几件珠宝玉器,惊讶的问道:“这是哪来的?” 高非笑了笑,说道:“你说呢?” 萧宁宁也就是随口一问,她的家庭就是如此,耳濡目染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当官捞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到一年时间里,高非通过各种手段,弄回来五十多根金条,二十几封银元,外加一些美金,还有部分珠宝玉器之类的贵重物品,折算下来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萧宁宁打开保险柜,把东西都码放进去,望着里面满眼的熠熠生辉,她满足的叹息道:“高非,这么多的钱,我们怕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呀。” 看她一脸的喜形于色,高非心里有些担心,因为这笔钱他计划着早晚要交给组织,哪天萧宁宁发现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会不会受不了刺激? 高非:“宁宁,不要把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太重,过于看重金钱,会让你失去很多其他的乐趣。” 萧宁宁托着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也对……” 她走过来依偎到高非身边,神情无限向往的说道:“其实道理我也明白,就比如说,多少钱也换不来我们这样幸福的日子,你说对吧?” 高非心里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假如有一天,我们因为特殊的原因分开了,你……” 萧宁宁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高非拿开她的手,笑道:“你紧张什么?我是说假如,打一个比方而已。” 萧宁宁忽然静了下来,望着窗外远处的路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有那一天,我想……我是活不下去的。” 高非从未见过萧宁宁如此严肃的说一件事,他心里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慌乱和不安。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站长到!”陈秘书推开门,躬身站在一边。 与会的各部门主官齐刷刷站起身以示敬意。 王芳雄笑容满面的走进来,说道:“大家都坐……陈秘书,还有谁没到吗?” 陈秘书:“遵照您的指示,各部门主官都到齐了。” 王芳雄点点头,轻咳了一声说道:“开会之前,我先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傅将军率部连克大同、集宁,于昨日上午,攻克张家口,歼灭敌军数万,大涨我军民士气!” 会议室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徐正勇说道:“张家口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自从被共军占领之后,一直被称为他们的第二红都,这下算是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 王芳雄微笑道:“是啊,原本以为没有美国人的援助,咱们打起来会很困难,这么一看,共军就是一只纸老虎嘛!”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一片欢声笑语,人人情绪高涨,仿佛剿匪大业指日可待。 厉先杰碰了高非一下,低声说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高非掩饰着心里的失落,揉了揉眼睛,说道:“哦,昨晚没睡好。” 徐正勇:“高处长,我听说你原先在88师特务连?” 高非:“对,我和厉副处长都是,不过现在特务连已经升格为特务营了。” 徐正勇:“看来88师不愧是国军王牌师,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没听今天早上的广播吗?88师特务营夜袭崔家堡子,以数百兵力击溃两千敌军!” 王芳雄:“嗯,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虽然不是什么大战役,但是很振奋军心。” 高非假装惊喜的说道:“是吗?以弱胜强,确实难得,难得。” 厉先杰笑道:“想不到我们在大后方也能跟着沾沾光。” 开完会后,高非回到办公室,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他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自从内战正式爆发,都是国军不断取得胜利的消息,尤其是张家口一役,聂部十万之众折损大半,这样惨重的伤亡,实在是让人心情郁闷,他不知道这种局面何时才能够扭转。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是高非处长吗?我是周云龙。” “周秘书,你好你好,今天怎么得闲给我打电话?” “是这样,我明天出差去上海,所以就提前告诉你一声,到时候约上厉副处长,咱们几位老友好好聚一聚。” “太好了,先杰可是一直想找你喝几杯,明天什么时间到?我开车去接你。” “下午三点钟,龙华机场。” “好,咱们到时候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周云龙也知道保密局的电话有监听,所以他在电话里一般不谈重要事情,特别是关于他们那些生意,那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自然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下班之后,高非开车来到凌云街,他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公用电话亭里,拨了几个号码。 “你好,找哪位?” “我找方成杰经理。” “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冯一凡接过了电话:“喂,我是方成杰。” 高非:“方经理,上次那批货的价格,咱们是不是见面好好商量一下?” “好啊,地点你定。”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对面。” “……好,我知道了。” 高非挂断电话,回到车里。几分钟后,冯一凡匆匆下楼,穿过马路走过来,他四处看了看,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 冯一凡:“什么事这么急?” 高非:“我昨天路过老北门,那个联络点怎么关门了?” “哦,肖文虎离开了,老北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那本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专用联络点。”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肖文虎怎么样了?” “我安排他负责佘山游击队的训练工作。” “以他的身手要是假以时日,还真是能训练出一支过硬的队伍来。” “但愿吧。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因为枪支弹药的事吧?” “对,就是这件事!有办法吗?” “只能去黑市买,好在数量不是太大,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冯一凡也知道,高非在黑市有一些关系,他这么说就是有很大的把握。 冯一凡:“三十把短枪,三百发子弹,当然,子弹是多多益善。” 高非:“这可需要一大笔钱。” “钱不是问题,组织上已经凑齐了。” 高非有心把自己那笔钱的事情说出来,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他要是把钱拿出来交给上面,只能骗萧宁宁说家里被盗了。 考虑到萧宁宁正怀着身孕,一旦受不了这个刺激,再出点别的意外,那可太糟糕了。 所以,还是要等一等,起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 正文卷 第491章 先发制人 第二天傍晚,德容西餐厅。 酒过三巡,周云龙感慨着说道:“这家餐厅我来过,就是在这偶遇的高处长,唉,好像什么都没变,唯一变了的是,我成了一个残废!” 厉先杰:“不说这些,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聊点高兴事……老周,你也听说了吧?咱们88师可又露脸了,一营兵力击溃共军两千人!” 周云龙喝了一口酒,说道:“你说的是特务营夜袭崔家堡子的事吧?” 厉先杰:“对呀。” 周云龙冷笑道:“上面总是有人好大喜功,牛皮都要吹到天上去了!” 高非忍不住问道:“怎么,难道这件事还有假吗?” 周云龙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说道:“假到没有,就是掺了点水!崔家堡子是共军的训练基地,两千人有一多半是连枪都没摸过的新兵,说什么‘以数百轻骑击溃敌两千精锐’,纯粹是长官们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厉先杰懊恼的说道:“打的是新兵?怪不得这么厉害……” 高非:“老周,你这次来上海,能待一段时间吧?” 周云龙:“明天一上午,下午就回南京。” 高非:“这么急?” 周云龙:“所以我才提前给你打电话,要是到了上海再找你们,怕是没机会聚了。” 高非:“那可别喝的太多,耽误明天的正事可就不好了。” 周云龙仰头干了一杯,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说道:“不要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不是嘛,国府拨了一笔钱,做为救济苏北难民的专项资金,我呢,代表财政司监督这笔钱的使用情况。” 厉先杰:“这是好事啊,我代表苏北难民感谢国府,来,大家干一杯!” 高非笑道:“谁用你代表了?你还是代表你自己吧!” 厉先杰亮了一下空杯,说道:“你就是喜欢跟我抬杠,给钱谁能不高兴?我代表他们谢谢国府还不对吗?” 周云龙:“厉副处长说的对,现在谁能不喜欢钱!” 高非:“老周,晚上你住在哪?” 周云龙:“难民救济署,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房间,我去那住……” 高非:“好,明天上午,我接你去机场。” 一直喝到夜里十点多钟,这才各自尽兴而散。 第二天上午,高非开车来到南京路,一栋二层独楼就是上海苏北难民救济署。 因为是临时机构,只有三五间办公室有人办公,其他屋子要么空置,要么被改成了接待住所。 轿车驶入院子,高非下了车,正想找人打听一下周云龙住在哪间屋子,就听见二楼传来争吵声。 窗户都敞开着,楼下听得很清楚。 “……这笔钱是救济难民的专用款项,你们这是用在哪了?要成立军队吗!” “周秘书,这是剿总的意思,我只是负责具体操办……” “我不知道什么剿总,我只对财政司负责!” 高非顺着声音,迈步上了楼,在一间挂着救济署主任牌子的办公室里,周云龙坐在办公桌后面,在他对面站着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人。 高非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周云龙很惊讶,说道:“高处长?你怎么来了?” 高非失笑道:“昨天说好我送你去机场,你不记得了?” 周云龙回想了一会,拍了拍额头,说道:“想起来了……你稍等我一会儿。” 高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抽着烟,听周云龙和救济署主任争论,十几分钟后,就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财政司拨下来的这笔钱,原计划是购买粮食和日常用品,统一分发给在上海的苏北难民。 但是今天周云龙经过核实账目,却发现这笔钱根本就没用在这方面,而是以组织苏北难民还乡团的名义,采购了一批军需物资。 从救济署出来的时候,周云龙怒气未消,大声说道:“我回去就把这个情况向司长汇报,你就等着被革职查办吧!” 下了楼,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说道:“高处长,送我去机场吧。” 轿车缓缓开出救济署院门,向龙华机场方向驶去。 在路上,高非劝解道:“专款专用被拆解的七零八落,这是常有的事,你何必发这么的火?” 周云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上个月还说是赈济难民,今天就变成了军情需要?朝令夕改,何以服众?长久下去,谁还相信国府说的话!” 高非:“那个主任不是也说了嘛,成立还乡团,是剿总的意思,别操那份儿心了,让李司长跟上面交涉吧。” 周云龙:“你听听这名字,苏北难民还乡团!苏北还在共军的手里,还什么乡?” 高非笑道:“这是未雨绸缪,为将来早做打算!” 把周云龙送去机场,高非拨通了冯一凡的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冯一凡下了车,拉开高非的车门坐进去。 冯一凡:“我们不应该这么频繁的见面!” 高非:“我知道。可是事情很紧急,我担心这几天苏北就会发生战事!” “得到什么消息了?” 高非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成立还乡团,说明敌人很快就会大举进犯苏北解放区!” 冯一凡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们的部队已经做好了防范,倒是不怕他们搞突袭……” 高非:“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做好防御又能怎样?等着敌人把部队调动部署完毕?张家口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冯一凡:“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意思是,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不错!变被动为主动,趁着敌军各部还未集结完毕,突袭薄弱环节,彻底打乱他们意图合围的计划!” 冯一凡惊讶的望着高非,说道:“你现在不像是一个情报员,倒像是司令部的作战参谋。” 高非:“我们的武器装备和国军无法相比,如果再贻误战机,那就只有失败的一条路!” 冯一凡沉思良久,说道:“好!你的意见我会向上级报告,至于说他们肯不肯听……就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事了……” 正文卷 第492章 查枪 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陈怀民:“处长,您让我调查庞青桐那把手枪的事,我查过了。” 徐正勇:“有疑点吗?” “那把枪是几个月前,高处长从黑市买回来的,没曾想被高太太借给了庞青桐防身。” “有人证实吗?” “厉副处长知道,站里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暂时没发现疑点。” 徐正勇:“那就是说,该着周之煜倒霉,主动回去找死!” 陈怀民:“是啊,他要是老老实实待在旅馆,就不会出这种事……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回家呢?” 徐正勇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说道:“鬼才知道……嗳,黑市在什么地方?” 陈怀民精神一振,说道:“处长,您要是有什么贵重物品出手,我可以帮您办。” 徐正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看来你也是黑市的常客?” 陈怀民嘿嘿笑道:“也不是说常客,需要什么紧缺货,黑市确实很方便。” 徐正勇叹息道:“其实,我很能理解高处长的心情,我在苏北待了十年,一直用的就是毛瑟二十响,还真是用出感情来了。” 陈怀民试探着问道:“您也想去买一把?” 徐正勇还真有这个想法,保密局的配枪都是柯尔特或者勃朗宁,类似毛瑟二十响这种手枪,因为体积太大,从来都不是特工标准用枪。 陈怀民见徐正勇有些动心,说道:“您要是几天前买就好了。” 徐正勇:“为什么?” “以前一支八成新的毛瑟手枪才五十块大洋,这两天已经涨到七十块一支,现在买的话,白白多花二十块!” “我就听说大米白糖涨价,枪支还涨价?” “物以稀为贵嘛,听说现在黑市缺货,所以就胡乱涨价。” “缺货……” 徐正勇对黑市军火生意也略知一二,如今最受欢迎的手枪枪型,是越小越好,像这种毛瑟二十响除了军队,很少有人愿意用。 而且在抗战初期,国军有很多手枪团手枪旅这种奇怪的部队,也就是所谓的德械部队,后期随着战争深入,美军军援大量装备国军,这种枪械很大一部分都流入黑市。 这样的情况下,市面上忽然缺货,那一定是因为有人一次性大量购买,才造成了短期的供应断档! 会是什么人在黑市买这么多的枪? 徐正勇沉思半晌,说道:“陈怀民,你给我查一下,是什么人最近在大量买枪!” 陈怀民:“会不会是青帮洪门那些帮派组织?” 徐正勇沉吟着,说道:“我担心不是他们在购买枪支!” 陈怀民思索了一下,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共党?” 徐正勇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查不到买家,就查卖家!” “是!” ………… 一周后,保密局会议室。 徐正勇、高非、厉先杰,几个重要部门的主官都在座。 王芳雄面色凝重,环视着众人,沉声说道:“昨天夜里,陈粟部队偷袭了宿迁,69师伤亡惨重,戴师长现在生死不明!” 众人都吃了一惊,徐正勇说道:“不是说马上就要对苏北进行合围,怎么反过来让共军打了一个偷袭?” 王芳雄叹道:“这就是主将的失职!想着合围人家,就不预防对手的反击?” 高非想了想,说道:“曹家集不是驻扎着11师吗?难道他们没去增援?” 王芳雄:“共军在偷袭宿迁的同时,对曹家集的11师同时发动了攻击,一个整编师,一夜之间,被吃掉了三分之二,工兵营、骑兵营全军覆没!” 徐正勇:“站长,我想还至于太糟糕,罗店附近还驻扎着董继陶的41旅,以及张炳耀的独立团,他们如果增援及时,也能解戴师长困局。” 高非:“徐处长说的有道理,41旅加上独立团,近八千的生力军,应该能够扛住共军的进攻,只要顶住三五天,我们的增援就会赶到,戴师长应该没事。” 王芳雄摇了摇头,说道:“我感觉共军这次偷袭,是经过精心策划……算了,保密局不是剿总司令部,就不操这个心了,我的意思是提醒各位,任何一点疏忽大意,都有可能被共党钻了空子!” 徐正勇:“站长,我有件事要汇报一下。” 王芳雄:“说。” 徐正勇:“前一段时间,黑市上的毛瑟手枪忽然缺货,所以就派人查了一下。” 王芳雄点燃一支香烟,静待他的下文。 徐正勇:“经过一周的调查,初步查明,这一段,有人在黑市一次性买走了三十多支毛瑟手枪,以及数百发子弹!” 高非:“会不会是青帮在采购枪支?他们最近一直很活跃。” 徐正勇摇了摇头,说道:“我起初也像高处长这样想,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派人查过了上海各大帮派,他们最近没有采购过这么多枪支弹药。” 王芳雄:“查到买家是什么人了吗?” 徐正勇:“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查到了卖家,是一个名叫曲麻子的军火贩子!!” 王芳雄:“三十几支手枪,也做不来什么大事……你打算怎么办?” 徐正勇:“站长,如果是普通土匪,或者是一些黑道人物买了去,当然没什么要紧,我现在怀疑是共党捣鬼!”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你是说这批枪是被共党买走了?” 徐正勇:“对!”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这批枪的确是共党购买,就是说明他们增加了三十多个新人!” 徐正勇:“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跟您汇报这件事。” 王芳雄:“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正勇:“我想从曲麻子这入手。” 厉先杰:“徐处长,像这种军火贩子,谁给钱,他就卖给谁,你查他能有什么用?” 徐正勇:“如果是一两支手枪,随便什么人,他都会卖给你,但是三十多支手枪,加上这么多的子弹,如果没有熟人介绍,他不敢轻易卖给对方!” 王芳雄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要查出曲麻子的那个熟人?” 徐正勇:“没错!” 正文卷 第493章 忽略了一件事 按照高非的指引,肖文虎亲自找到曲麻子,提出来要购买三十支毛瑟手枪。 之所以选择这种枪型,主要是从枪支性能上考虑,毛瑟手枪接驳上枪托,就是一支半自动步枪,威力比普通手枪强太多。 起初就像徐正勇分析的一样,曲麻子并不敢轻易接这个生意,肖文虎跟他说是高先生介绍来的,并且预付了一半定金,这才让他放下心。 黑市交易枪支弹药,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哪个军火贩子手里会存这么多货,这笔生意让曲麻子忙活了四天时间,东拼西凑总算把三十支毛瑟手枪交给了肖文虎。 高非没有直接露面,是为了避免将来有麻烦的时候,自己被牵连进去。虽然肖文虎提到了他的名字,但是高非可以不承认自己认识买枪的人。 麻烦比预想来的要早,好在一切都在预料中。 下班后,高非回到家门口,刚把车停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从倒车镜看了一眼,一个瘦小枯干的汉子狂奔而来,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三名缉私处队员。 高非认识这个人,他叫唐小川,早年在斧头帮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帮主王亚樵死于非命之后,斧头帮群龙无首,很快就土崩瓦解。 唐小川迫于无奈之下,干脆拉上几个人,干起了走私烟土生意。青帮对他这种虎口夺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给当年威名赫赫的斧头帮一点面子。 对贩卖烟土的人,高非向来是深恶痛绝,他认为这是贻害百年的恶行,比任何犯罪危害性都要大,理应受到严惩。 高非坐在车里,准备着唐小川跑过来的时候,开车门撞他一下,帮缉私处抓了他。 一名缉私队员将手里的木棒甩了出去,歪打正着砸在唐小川的小腿,他哎呦了一声,踉跄着前冲了几步,“扑通!”摔倒在高非车后。 缉私处的人转眼间就追到跟前,唐小川坐在地上连连抱拳告饶,说道:“李队长,吕大哥,赵老弟,大家都是混口饭吃,高高手就过去了,日后我姓唐的一定不忘各位大恩大德!” 李队长喘着粗气,说道:“你少来这套,禁毒令发布了这么久,你还敢顶风作案,这不是给缉私处上眼药吗?……嗳,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唐小川谦卑的笑道:“我是老鼠,各位是猫,如果不把你们都认识全了,我还怎么在街面上混?” 李队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我们是猫,猫抓老鼠天经地义!老吕,把他铐上!” “别别别,李队长,你们放过我……这个数怎么样?”唐小川比划着手势。 李队长冷笑道:“二十块?现在是什么行情了,这点钱都不够兄弟们跟你担风险。” 老吕从腰里解下铐子走过去,说道:“唐小川,别闹了,施舍乞丐都比你给的多!” 唐小川急忙伸开手掌,说道:“五十,五十总行了吧?” 李队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拿钱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唐小川站起身,说道:“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你们得跟我回家去取。” 李队长:“说好了,不是总共五十,是每人五十啊?” 唐小川:“当然,当然,李队长,我给你单独加二十……” 四名缉私队员裹挟着唐小川,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高非心里叹息着,天下乌鸦一般黑,贪赃枉法之风盛行,上行下效,到处都是一样的乌烟瘴气。 等他们走远,高非下了车,迈步走到院门口,刚要伸手推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唐小川说的没错,做这种违法勾当,必须要熟悉缉私处的人,要不然早就被抓了。 肖文虎在缉私处干了几个月,曲麻子难道不认识他吗? 做黑市这一行的人,不会刻意打听买家身份,这不是为了尊重,而是为了各自的安全。曲麻子应该是认出了肖文虎,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这下问题就大了,如果徐正勇抓了曲麻子,拉到审讯室一审,知道买枪的人是肖文虎,就会把高非牵扯出来。 到那个时候,高非再辩解说不认识买枪的人,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不行!必须要让曲麻子离开上海! 高非转身上了车,开车向九宫殿方向驶去。院门内传来黑妞的哼哼声,它大概是很纳闷儿,主人都走到家门口,怎么突然又走了呢?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从九宫殿主街驶过,高非没敢下车去找曲麻子,因为他看见了陈怀民和几名特务的身影,这里已经被监视了。 这怎么办?通知曲麻子逃走是不可能了,而且高非也想到了一点,万一曲麻子逃跑不成,被徐正勇的人抓回来,情况会变得更糟! 高非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自己曾经帮助过的鲍水根!在去铁帽子街的路上,高非脑海里慢慢整理出了一条思路…… 鲍水根肩上搭着衣服,刚要往巷子里走,听见路旁传来汽车喇叭声,“嘀嘀!”他扭头一看,高非摇下车窗,向他招手。 “高先生,您怎么来了?”鲍水根惊喜的快步走过来。 高非:“你先上车。” 鲍水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高非看了看他,说道:“从码头回来?” “可不是嘛,别的我也不会,就是有把子力气,我听您的,再也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嗯,凭本事吃饭,这很好……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下。” “高先生,只要您一句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绝不含糊!”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办这件事之前,你必须先成为保密局的线人,你愿意吗?” “线人?就是到处打听消息的密探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是替您办事,我怎么都行。” “九宫殿有一个叫曲麻子的人,你最近几天把他给我盯紧了,尤其要注意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这个很重要!” “我明白!”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你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免得造成误会。” “高先生,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好!” 正文卷 第494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曲麻子每天都会在九宫殿待到八点多钟,这种地下生意本就见不得光,交易的双方都一样鬼鬼祟祟,有了黑夜的掩护,总是好过大白天的抛头露面。 曲麻子觉察到了有点不对劲,他做这一行这么多年,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况且监视他的人——鲍水根实在是太不专业。 曲麻子走进路边的馄饨摊子,喊道:“老板,给我来一碗馄饨。” 伙计:“马上就好。” 他刚坐下半分钟不到,鲍水根跟着走了进来,他坐到另一张桌子前,老板隔着灶台问道:“先生,您来点什么?” 鲍水根:“有肉丝面吗?” “有。” “给我来一碗。” “好嘞,您稍等。” 曲麻子站起身,说道:“老板,馄饨别下了,我有事先回去了。” “没关系,您慢走。” 曲麻子起身走出馄饨摊,鲍水根连忙跟着站起来,说道:“那碗肉丝面不要了。” 他迈步就往外走,老板叫住他,说道:“先生,肉丝面已经下了,您看……” 鲍水根掏出一张钞票拍在桌上,匆匆走了出去。 九宫殿黑市形成这么多年,已经发展成了一股势力,对付一般来找麻烦的小混混,会有专人出面料理。 曲麻子疾步走到一条巷子口,向蹲在纳凉的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站起身,迎着鲍水根走过来。 这两个人一个叫老蛤蟆,另一个叫铁头,都是九宫殿这些贩子们豢养的打手,每人出一点钱,就能雇佣到这种打架不要命的主儿。 老蛤蟆和铁头一前一后夹住鲍水根,说道:“兄弟,什么路数?” 鲍水根见他们面色不善,说道:“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走路还犯法吗?” 老蛤蟆慢慢向他逼近,阴森森的说道:“听不懂好办,咱们找一个能听得懂的地方!” 鲍水根退后几步,戟指着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铁头从后面推了他一把,猛然一拳击在他肚子上,冷笑道:“就干这个!” 这家伙下手很重,打的鲍水根蹲在地上,剧烈的咳着,半天没站起来。铁头和老蛤蟆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漆黑的巷子里走。 鲍水根有些害怕,自己要是被莫名其妙弄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他想起高非的嘱咐,低声说道:“我是保密局的人,你们不要乱来!” 躲在暗处的曲麻子很吃惊,心想保密局的人,突然盯上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稍微一留意,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立刻发现还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在附近流连徘徊。 曲麻子做的这种营生,就怕官面上的人盯上自己,更何况是保密局的人。凡是他们参与的案子,十有八九和共党有关,说不好自己哪笔生意可能惹祸了! 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得想办法摆脱他们才行! 老蛤蟆走了过来,说道:“曲爷,那个人说他是保密局的人,怎么办?” 曲麻子:“他有证件吗?” 老蛤蟆:“没有。” 曲麻子冷哼道:“没有证件就是冒充!” “吗的,哪来不开眼的王八蛋,跑到这儿来打秋风,我去和铁头好好修理他一顿!”老蛤蟆转身要走。 曲麻子叫住他,说道:“等等,看见街口茶摊那个穿西装的人了吗?” 老蛤蟆:“看见了,咋了?” 曲麻子:“那家伙鬼头鬼脑,看着不像好人,你让铁头过去问问,都是哪来的山猫野兽!是不是觉得九宫殿的钱好赚,也想来捞一笔!” 老蛤蟆走到铁头跟前,指着街口说了几句话,铁头二话不说,大步流向街口走过去。 鲍水根被人殴打,陈怀民都看在眼里,他并没在意,小混混打架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不值得大惊小怪。 直到铁头朝着他走过来,陈怀民这才警觉起来。 铁头站在他面前,说道:“嗳,你又是什么路数?” 陈怀民镇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那现在认识一下呗,我叫铁头。”铁头脸色带着十足的挑衅。 陈怀民担心这么争执下去,会引起曲麻子的注意,他站起身准备离开,避一避这个好勇斗狠的家伙。 铁头一伸手,说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陈怀民怒火渐渐被点燃,说道:“滚开!” 铁头眉毛一挑,说道:“对嘛,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 陈怀民蓦然伸手去抓他的肩头,铁头向后一退身,笑道:“小擒拿手?还真有两下子……” 他躲过上面,没提防陈怀民一个扫堂腿,‘扑通!’一声,铁头摔倒在地上。 陈怀民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冷笑道:“我会的可不止两下子!” 说完这句话,他走出茶摊,示意旁边的特务继续监视,他准备先离开一会,避免打草惊蛇,让曲麻子察觉到危险。 铁头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的盯着陈怀民背影,忽然怪叫了一声,低着头直冲了过去。 陈怀民听到身后有动静,迅速转身双掌下压,他打算压住铁头的头,再兜心给他一脚。 想不到对方的铁头功还真是不容小觑,竟然没压住,被铁头撞了一个七晕八素,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铁头嘿嘿笑道:“老子名字叫铁头,铁头功是我的看家……” 他话还没说完,猛然后背重重挨了一脚,他踉跄着抢了几步,险些跌倒。 铁头回身怒骂道:“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特务喝道:“别动!” 另一个特务过去扶起陈怀民。 陈怀民揉了揉腰,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家伙的头还真硬……怎么回事?谁让你们过来的?目标呢?” 他们再去找曲麻子,已经失去了踪迹。 按照徐正勇的计划,监视跟踪三两天,如果没什么线索,就直接逮捕曲麻子。这要是被他跑了,陈怀民的责任可不小。 他立刻跑过去,老蛤蟆伸手刚要拦阻,陈怀民掏出手枪对着他,厉声问道:“曲麻子呢?” “走了……”老蛤蟆光棍不吃眼前亏,立刻把手举过头顶。 正文卷 第495章 以和为贵 高非心里很清楚,正常方式通知曲麻子离开,肯定不行,到处都是眼睛,很容易让事情变得更糟。 让鲍水根这种菜鸟去盯梢,被曲麻子察觉是大概率的事,凭他在九宫殿混迹这么多年,一定会有脱身的办法。 至于能不能顺利逃走,是一半一半的机会,他跑了,皆大欢喜。万一他跑不了,高非也只好对不起他了。 他已经通知了肖文虎,趁着曲麻子还没有被逮捕,派出枪手准备除掉他!当然这是下下策,这么严密监视下,枪手杀了人,有可能自己也无法脱身。 ………… 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徐正勇霍然起身,说道:“跑了?” 陈怀民垂头丧气的说道:“是。” 徐正勇气得直拍桌子,说道:“一群废物!” 陈怀民:“这家伙很狡猾,找人帮着打掩护,他趁乱跑了。” “白痴!饭桶!” “是!” 徐正勇知道,既然曲麻子跑了,几乎可以肯定买枪的事和共党有关,而且很有可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陈怀民:“处长,现场抓回来的几个人,怎么处置?” “都是些什么人?” “有两个是九宫殿的打手,就是他们掩护曲麻子逃走,另外一个……他自己说是咱们的线人。” “谁的线人?” “高处长的线人。” 徐正勇心里一动,说道:“他们在哪?” “暂时关押在审讯室。” “带我去看看。” 审讯室内,铁头、老蛤蟆、鲍水根,都关在监牢里。 徐正勇:“哪个是保密局的线人?” 陈怀民指了一下鲍水根,说道:“就是他。” “把他带出来。” “是。” 一名特务走过去,打开监牢铁栅栏门,喊道:“鲍水根,出来!” 鲍水根站起身,迈步走出了监牢。 徐正勇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叫鲍水根?” “是。” “哪里人?” “江苏淮安。” “你是谁的线人?” “高处长的线人。”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九宫殿?” “……我要求见高处长。” “你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能见!” “我是……去监视曲麻子。” “监视曲麻子?……” 哗啦一声,审讯室的铁门打开,高非从外面走进来,他看了看鲍水根,又看了看徐正勇,说道:“徐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正勇:“我在审讯犯人,有什么问题吗?” 高非:“鲍水根是我的线人!” 陈怀民凑过来,说道:“高处长,昨天晚上,鲍水根出现在九宫殿,然后曲麻子就跑了,我们是因为这个审他……” 高非冷冷的说道:“上司说话,谁允许你插嘴了,还有没有点规矩!” 陈怀民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退到一边。 徐正勇:“鲍水根说,是你派他去监视曲麻子,有这回事吗?” 高非:“没错,是我派去的。” 徐正勇:“监视曲麻子有情报处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派人?” 高非:“徐处长是在审讯我?” 徐正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敢,不敢,就是随便聊聊。” 高非:“对不起了,公务繁忙,恕不奉陪了!鲍水根,跟我走!” 鲍水根有了仗恃,跟着高非就往外走,陈怀民看了徐正勇一眼,见后者没有任何表示,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审讯室。 徐正勇在老满油坊事件中,因为窃听了高非办公室,还担着通风报信的嫌疑,这个把柄一直在高非手里攥着。 要是真捅到上面,就保密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徐正勇很有可能受到处分,或者是降职使用。 出于这方面考虑,徐正勇对高非多少有些忌惮,他不敢把两个人关系搞的太僵。 韩三从楼下来,迎面正遇见高非和鲍水根,他连忙打着招呼:“处长。” 高非:“韩三,你带他到我办公室等着,哪也不准去!” 韩三:“是。” 高非上转身来到站长室,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屋内传来王芳雄的声音:“进来。” 高非推门走了进去,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怒气冲冲,然后还要装着隐隐不发的样子。 王芳雄正在看报纸,等了几秒钟,没听见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这是?” 高非:“站长,徐处长太过分了吧?” 王芳雄放下手里的报纸,说道:“别着急,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非没有坐下,站在王芳雄办公桌对面,说道:“我派人监视曲麻子,是担心情报处有疏忽的地方,我这边也能有人补上。谁曾想,因为曲麻子逃走,徐处长竟然审讯我的线人!他有什么权利审讯我的人?” 王芳雄:“……徐处长审讯你的线人,或许是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你不要太多心了。” 高非:“站长,我觉得他还是在暗地里调查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您允许我,把老满油坊的案子上报总部,请毛局长断一个忠奸!” 王芳雄站起身,笑着说道:“高非,别想的太多,没有那么严重。” 高非:“我也想和徐处长和睦相处,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步步紧逼,我要是还一味忍让,是不是觉得我高非好欺负?站长,我心向党国,对上司忠心耿耿,什么都不怕,最怕自己人在背后放冷枪!”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是啊,任何一个团体,最怕的就是内讧……这样吧,你先回去,回头我跟徐处长说一说。” 高非:“站长,我丑话说在前头,他这是第二次,如果再有第三次,我是绝不会再容忍退让!” 说完这句话,高非转身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徐正勇被王芳雄叫来站长室。 “站长,我真的不是在调查他,他平白无故的派人去监视曲麻子,赶巧昨晚曲麻子逃了,我审一审还有错吗?” “派人监视曲麻子这件事,他已经解释过了,他是担心你的人办事不力……好像也被他说中了!窃听器的事,你确实做的过了头,现在又审讯他的线人,他能不多心吗?”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难道跟高处长沾边的人,以后我连查都不能查了?” “方式方法,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注意方式方法!就比如这个鲍什么?……” “鲍水根。” “哦,对,鲍水根。你可以暗地里调查他嘛,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审讯?你和高非是我的左膀右臂,是上海站的支柱,你们要是矛盾不断,站里还怎么开展工作?” “……我听您的。” “正勇,永远记住一句话,对待自己人要以和为贵!” “是!” “不是说还抓了两个人吗?加紧审讯,说不定在他们身上也能找出线索。” “我这就去……” 正文卷 第496章 抗命 入夜,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车夫戴着草帽蹲坐在车把上,星星点点的抽着香烟。 十几分钟后,曲麻子拎着一只皮箱匆匆出现,他四处看了看,招手叫道:“黄包车!” 车夫拉着车跑过来,哑着嗓子说道:“去哪?” 曲麻子:“邮船码头。” 车夫放下车把,曲麻子上了车,说道:“快一点,我赶十点钟的船。” 车夫没吭声,拉着车快步疾走。 曲麻子现在也想明白了,保密局的人找上他,一定是那三十支毛瑟手枪出了问题,他只知道肖文虎不在缉私处了,但是并不知道他是共党。 他心里思忖着,这次恐怕是要躲上很长一段时间,等到风声彻底过了,才能回到上海,弄不好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道路越走越偏僻,曲麻子拍了拍车把,说道:“拉车的,你走错路了吧?我去邮船码头!” 车夫:“走近路。” “近路?”曲麻子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他在上海居住二十多年,对一些主要道路很熟悉,这条路绝对不可能通向邮船码头! 曲麻子心里有些发慌,连声说道:“停车,停车!”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夫在轿车后面停下,他放下车把,摘下草帽呲牙一笑,说道:“你不让我停车,也到地方了。” 曲麻子吃惊的看着对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肖、肖……” 车夫——肖文虎随手把草帽扔在一边,说道:“对,是我。咱们交易的时候,你老兄还装着不认识我,真有你的。” 曲麻子从车上走下来,说道:“肖老弟,这一点还请你谅解,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也不是故意装着不认识你。” 肖文虎也不跟他计较,说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曲麻子:“听说肖老弟不在缉私处干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高就?” 肖文虎:“我也不瞒你,我是在替共产党做事!” 曲麻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肖老弟,你也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 肖文虎笑道:“共产党又不吃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曲麻子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连路灯都没有,要说肖文虎有心杀他灭口,这地方实在是太适合了。 他回转身,立刻发现肖文虎手里多了一把手枪,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曲麻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肖老弟,求求你,别杀我,我好歹也算帮过你,咱们都是混江湖讲义气,可不好就这么过河拆桥啊。” 肖文虎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确实想杀你,可是你运气好,有人要放你一条生路。” 曲麻子惊喜的说道:“谢谢,谢谢。” 肖文虎:“走吧,我送你出城。” 曲麻子站起身,说道:“我船票都买好了,就不麻烦肖老弟。” 肖文虎:“船票撕了吧。” “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贩卖枪械,本身就是重罪,而且把枪卖给我们共产党,更是罪上加罪!犯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保密局能让你轻轻松松离开上海?”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通缉了?” “那倒没有。不过,保密局的人已经在码头车站布下眼线,只要你一出现,立刻就会被逮捕!” “啊?这可怎么办……”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跟我走,我会把你安全送出城!上车吧!” 曲麻子仔细一想,肖文虎不像是在吓唬他,卖给共党那么的枪支弹药,不判自己一个死罪,恐怕也要在监狱里待上三五十年。 况且,看肖文虎这意思,自己不听他的也不行。左右是没办法,无奈之下,曲麻子只好提着皮箱上了那辆轿车。 车灯亮起,轿车缓缓向前驶去。 曲麻子紧紧抱着皮箱,一刻也不敢撒手,箱子里是他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一旦要是有什么闪失,就等于白干了二十几年。 “肖老弟,你们打算送我去哪?” “香港。” “那么远?” 肖文虎看了一眼那只皮箱,说道:“怎么,你还想回来上海?哦,我明白了,你还惦记着你那个女人!” 曲麻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不不,我和她只是搭伙过日子,各有所需,各有所需。” “既然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手里有钱,去哪儿还缺女人吗?” “你说的对,去香港也不错。说实话,干我们这一行,整天提心吊胆,我也真是干够了……” 曲麻子唯唯诺诺的随声附和着,他其实原本打算去苏中,那是他的老家,刚好赶上这件事,准备回去多住一段时间。 可是从目前情况来看,苏中家里恐怕也不安全,保密局只要打一个电话,就会有人上门去抓自己。 轿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靠在外滩一处荒凉的港湾,这里是偷渡者经常走的路线。 肖文虎推门下了车,四处看了看,回身说道:“下来吧,过一会就有船来接你。” 现在已经进入十月下旬,曲麻子站在岸边,望着黑黢黢的江面,黄浦江上阵阵微风吹过,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树木搭建的一处简易码头,大约有十几米长,一直延伸到江里。 肖文虎:“你站在码头上,好让他们看到你。” 曲麻子拎着皮箱,迈步走到码头,四周除了湍流不息的江水声,再无任何声响。 肖文虎掏出手枪背在身后,说道:“曲麻子,把皮箱放下。” 曲麻子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肖文虎:“让你放下你就放下,完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曲麻子迟疑着放下皮箱,他刚站直了身体,“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前胸,他晃了两晃,扑倒在桥面上。 肖文虎拎着枪快步走了过去,一脚将曲麻子踢入黄浦江,然后拎起皮箱回到岸上。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吩咐道:“开车!” 司机是李德康,因为身份暴露,冯一凡索性把他也编入佘山游击队,他的文化水平高,可以临时充当政委的角色。 李德康惊讶的说道:“肖队长,上级的命令是送曲麻子离开上海,你怎么把他杀了?” 肖文虎淡淡的说道:“我的上级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妇人之仁!像曲麻子这种人,你还能指望他保守秘密吗?只有除掉他,才能永绝后患!” 李德康皱着眉说道:“我们这样公然违抗命令,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 肖文虎打开皮箱,指着箱子里的金条和银元,说道:“组织上最缺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么多的钱能办好多事,干嘛要让一个黑市商人拿走?受处分我来背,跟你没关系!” 李德康是他的部下,也不能再深说什么,只好开车离开了外滩。 正文卷 第497章 这就难怪了 霞飞路98号。 夏菊正在收听广播,矫揉造作的女播音员声音:“18日,匪军先头部队迫近指挥所,戴将军临难不苟,举枪自尽!委员长惊闻噩耗,感怀将军大义,未言先泪……” “笃——”院外传来门铃声。 夏菊关掉广播,快步来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高非站在外面左顾右盼的观察着周围情况 夏菊打开门把高非让进来,说道:“今早给你买的新茶,刚刚泡了一壶,我想先尝一下好不好喝,还没喝进嘴里,你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你怎么了?” 走进屋子里,夏菊发现高非脸色很不好,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非用力搓了搓脸,说道:“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 十几分钟后。 “笃——”门铃声又响起。 高非示意夏菊不用紧张,说道:“去开门吧,应该是冯先生来了。” 夏菊:“你约的他?” 高非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冯一凡迈步走进来,他坐在高非对面,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事找我……你先看看这个。” 他递过去一张信笺,高非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这是组织上处分肖文虎的电文。 夏菊站在高非身后轻声读着:“……对肖文虎同志提出严肃批评,党内记大过一次……” 高非把信笺扔在茶几上,说道:“这就完了?” 冯一凡:“你还要怎么样?高非,你别忘了,肖文虎是我们的同志,他这次抗命也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曲麻子呢?不过是一个发国难财的黑市商人,你不会因为和他有一些交往,就这么维护他吧?” 高非正色的说道:“冯先生,曲麻子做什么生意,那是他的事,现在我们杀了他,将他的财物据为己有,这比做黑市生意能高尚多少?恕我直言,这种事我感觉和杀人越货的强盗没有太大区别!” 冯一凡脸色一沉,说道:“高非,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高非:“……我无法忍受滥杀无辜的行为!” 冯一凡:“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很理解肖文虎的举动。” 高非:“理解?为什么?” 冯一凡:“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曲麻子在两三个月后,又跑回来怎么办?他只要供出肖文虎,就会把你牵扯出来!” 高非:“这个问题,我是从两方面来考虑,首先,曲麻子不是三岁孩子,他知道轻重,惹下这么大的祸,他怎么敢在短时间内回来上海?其次,即使他回来了,起码不会主动投案吧?那时候,再派人除掉他也完全来得及!” 冯一凡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你说还能怎么办?不管是对是错,肖文虎的事情已经做了,难不成还让他给曲麻子抵命?” 高非:“肖文虎的行动能力确实很强,但是不服从上级命令,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弄不好在今后会闹出更大的麻烦!” 冯一凡:“前几天,我狠狠批评了他一通,他也再三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高非:“最后一次?他以前就有过这种事?” 冯一凡:“……有过两次,不过,都是小问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高非轻轻摇摇头,叹道:“这就难怪了……” 冯一凡:“不说这个了……跟你们说一件喜事!” 高非:“什么喜事?” 冯一凡:“陈粟部队在苏北把69师包了饺子,戴之奇走投无路,开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高非,当年你埋下的那步棋发挥了关键作用,首长在总结表彰会上,对情报员‘凤凰’提出了特别表扬!” 高非:“张炳耀投诚了?” 冯一凡:“没有。但是他以固防为由,命令独立团按兵不动,从根本上减轻了我军侧翼的压力!” 夏菊忍不住说道:“刚才广播里就在说这件事。” 冯一凡:“怎么样?这个消息该不该庆祝一下?” 夏菊微笑着说道:“可惜我这里没有酒。” 冯一凡:“那咱们就以茶代酒!”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面色凝重,叹道:“戴师长殉国,69师全军覆没,我们在苏北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形势!” 高非:“想当年常德会战时,戴将军身先士卒,一举击溃日军佐佐木联队,为我军布防赢得宝贵时间。想不到只此一役,就遭此大难,真是令人痛心!” 他说这番话时,是发自内心的的感慨。 徐正勇看在眼里,说道:“高处长认识戴师长?” 高非:“八一三战役前夕,有幸见过戴师长一面,戴师长的高风亮节尤为令人印象深刻!” 王芳雄:“戴师长一向深受委座器重,他被共军围困,委座亲自打电话给胡琏长官,命令他不惜代价也要救出戴师长,只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徐正勇:“戴师长这种忠勇为国,宁死不降的精神,确实堪称我辈楷模!”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昨天,军部总结失败教训,认为除了各部队之间协调能力差,应对突发事变不足之外,还有就是情报工作的疏忽!” 徐正勇:“我认为总结的完全正确!共军偷袭宿迁,有超过二十多个团的兵力参战,这么大的军事调动,我们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王芳雄:“没错,就比如41旅的董继陶,他没有按照命令对共军侧翼发动进攻,是导致69师战败的主要原因之一!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是怯战,还是有通敌行为,都不好说啊。” 高非:“上面怎么对待这种事?” 王芳雄:“董继陶被暂时解除军职,到军部说明情况。” 徐正勇冷笑道:“又是这一套,解除军职,给他机会找人求情,事态平息后,再给他安排其他差事!” 王芳雄咳了一声,说道:“这些事跟我们的关系不大,你就不要乱发牢骚了……我宣布一件事,为了防范军内高层有通敌行为,从即日起,对驻军的所有电话,实行二十小时监听!” 高非:“那……警备司令部呢?” 王芳雄加重了语气,说道:“我说了,是所有电话,警备司令也不例外!这是委座的意思!” “是!” 正文卷 第498章 死而复生 雪花飘飘洒洒落下,黑妞在雪地里撒着欢的左冲右突,它第一次见到雪,显得格外兴奋。 萧宁宁站在院子里,伸手接着雪花,一惊一乍的喊道:“高非,快来看,化了化了!” 高非坐在沙发里,手上夹着香烟,正陷入沉思中。 目前解放区急需大量棉花,以补充部队冬装不足的缺口。现在的问题是,无论任何物资,只要是大批量运送到苏北地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宁宁挺着大肚子走到门口,抖落着头上的雪花,跟在她脚下的黑妞有样学样,抖落着狗毛。 一人一狗同时做这个动作,看着就有些滑稽,高非拿过鸡毛掸子,笑道:“我给你扫一扫。” 萧宁宁轻轻踢了黑妞一脚,呵斥道:“让你学我!” 高非:“还不知道你俩谁学谁。” 萧宁宁娇嗔道:“你讨厌,变着法儿的骂人。” 高非:“下雪天外面很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到处乱走了。” 在高非的帮助下,萧宁宁脱下羊绒大衣,慢慢坐到沙发上,说道:“下雪多美呀,上海几年都不下一场雪,我可不想错过这么美的景色。” 高非端着茶杯走到窗前,说道:“在天津,这连小雪都算不上。” 萧宁宁好奇的问道:“大雪是什么样?” 高非:“漫天鹅毛一样的雪花,几分钟内,再看不到任何其他颜色,所有万物都被皑皑白雪覆盖。” 萧宁宁无比向往的说道:“你们北方人真幸运,能看到那么美的雪。” 高非:“你感受到的是风景,更多人只想着大雪给生活带来的不便,每天是不是要往炉子里多添几块煤,去菜市场买菜是不是要多花几百块……” 萧宁宁嘟着嘴,说道:“好了好了,又来说教,一有机会就讲这些!” 高非:“这不是说教,是现实,你出生在富裕家庭,是你幸运,如果你是穷人家的孩子,就不得不面对那些沉重的东西。”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说道:“还说不是说教,哪来那么多如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上楼,几分钟后,拿着一个照相机走下来,说道:“帮我拍几张相片,留一个纪念。” 高非接过照相机看了看,说道:“这不是你父亲的吗?” 萧宁宁一边重新穿上羊绒大衣,一边笑嘻嘻的说道:“被我软磨硬泡要来了。” “汪汪汪!”黑妞忽然对着门口叫了起来。 “笃笃!笃笃!”外面随即传来敲门声。 高非推门出来,问道:“谁呀?” “我,开门!”门外是厉先杰的声音。 高非拿掉门闩,打开门一看,厉先杰和上官湘儿并排站在门口。 高非:“呦,什么风把厉副处长吹来了?两位快请进。” 厉先杰:“不进了,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高非:去哪? 厉先杰:“外滩新开了一家东来顺火锅,我请你们夫妻去吃涮羊肉!” 高非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几天前还有人赌咒发誓,说什么要攒家本娶老婆,不再乱花一分钱……还别说,那个人跟你长的还挺像!” 上官湘儿红着脸快步走进屋子里,不一会儿,她挽着萧宁宁走出来,嘴里不停的嘱咐着:“你慢一点……台阶……还有一阶……” 萧宁宁气恼的甩开她,说道:“不用你扶,我又不是不能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上官湘儿轻笑道:“你现在是重点照顾对象呀。” 萧宁宁:“怎么没叫青桐一起去?” 上官湘儿:“叫了,她心情不好,不想出来。” 四个人上了车,厉先杰开车,高非坐在副驾驶位置,轿车缓缓驶入主街。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蹲在街边,脚下放着一个碗,里面扔着几张钞票。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长相。 很显然,这是一个乞丐。 萧宁宁:“啧啧,多可怜啊,这么冷的天气,还出来讨饭……停一下,停一下!” 厉先杰踩住刹车,笑道:“高太太是要发发善心吗?” 萧宁宁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说道:“是啊,不行吗?” 厉先杰:“当然行,不过,一会儿路过繁华地段的时候,如果你还要发善心,最好多带一点钱才行。” 萧宁宁:“帮一个算一个呗。” 上官湘儿:“宁宁,你别下车了,我去吧。” 她推门下了车,走到那个乞丐跟前,从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连同萧宁宁给的钱,一起放到碗里。 乞丐低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断的咳嗽着,沉默的接受着施舍。 上官湘儿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车上,说道:“这个人一定不是乞丐。” 萧宁宁:“你怎么知道?” 上官湘儿:“他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咱们平时遇到的乞丐,有这样的吗?”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哑巴?” 上官湘儿:“哑巴也会作揖抱拳……而且他应该也不是哑巴。” 萧宁宁:“湘儿,跟一个特工认识了几天,就开始假装自己是大侦探了?” 上官湘儿:“他刚刚捂了一下胸口,‘嗳’了一声,所以不可能是哑巴,我猜他可能是生病了,或者是身上有伤。” 厉先杰赞道:“条理清晰,逻辑合理,湘儿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萧宁宁撇着嘴,说道:“你真是一个肉麻的男子!……” 高非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乞丐,他依然低垂着头,上官湘儿给的钱很多,似乎引不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是这个人给高非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等到高非他们走远,那个男人——死而复生的曲麻子慢慢站起身,他伸手把碗里的几张钞票揣进怀里,拄着木棍步履蹒跚的沿街走着。 ——曲麻子中枪落水,在黄埔江里折腾了十几分钟,万幸被一艘夜捕的渔船救下来,渔民将他送到一家能做外科手术的诊所。 曲麻子虽然身无分文,好在随身携带一块瑞士怀表,他只说遇到匪徒,钱财被洗劫一空,自己也险些被害死,其他一概不提。 医生收下了怀表,替他动了手术。曲麻子在诊所躺了半个多月,身体才算恢复了一些,因为伤及肺叶,手术留下了后遗症,时不时的就要咳嗽一阵子。 曲麻子是一个生意人,他的头脑很清楚,很快就理顺了思路,肖文虎跟他说过一句话:“我本来确实想杀你,可是你运气好,有人要放你一条生路。” 谁会要放自己一条生路?联想到肖文虎买枪时,提到过高非的名字,整件事就很清楚了,高非十有八九也是共产党! 世界杯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不过西班牙PK葡萄牙那场比赛绝对堪称经典! 正文卷 第499章 涮羊肉 东来顺是北平有名的老字号,在满清时期,那些王孙贵族八旗子弟,只要是想吃涮羊肉,东来顺是首选! 几个人走进饭店,伙计殷勤的迎上来:“几位里边请。” 厉先杰:“有包间吗?” 伙计:“对不起,没有了,您下次来提前打电话预定才行。” 萧宁宁扶着腰,说道:“我都饿了,快一点行吗?” 高非四处看了看,说道:“就坐靠窗那桌吧。” 吃涮羊肉上菜特别快,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火锅、鲜羊肉、牛百叶、干口蘑、白萝卜片、杂面、蘸料、外加一瓶老白干,陆续端上来。 高非:“喝这么烈的酒,你一会怎么开车?” 厉先杰:“亏你还是天津人,连这都不懂,吃涮羊肉一定要喝老白干才够劲儿!怎么样,来一点?” 高非连连摆手,说道:“算了吧,咱俩总得有一个能开车的,都喝醉了哪行。” 厉先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真扫兴!看来我只能自斟自饮了!” 上官湘儿微笑道:“我陪你喝一杯。” 厉先杰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你陪我喝?” 萧宁宁:“湘儿,你从来不跟男人喝酒的……” 上官湘儿:“他不一样。” 高非:“先杰,傻了?倒酒啊?” 厉先杰连忙给上官湘儿倒满酒,然后端着酒杯站起身,说道:“今天其实是有一件事要宣布,就是我和湘儿已经决定,春节前成亲。” 萧宁宁惊讶之余,轻捶了一下上官湘儿,说道:“真的呀?你的嘴是真够严的,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上官湘儿:“是昨天才决定的事,你们是第一个知道的。” 高非:“恭喜二位,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萧宁宁拦住他,说道:“你敬什么酒,该他俩敬酒才对,我们怎么说也是媒人嘛。” 上官湘儿笑道:“就知道你事多,来吧,我先敬你这个大媒人一杯!” 高非:“我刚刚还在想,这么奢侈的一顿饭,让先杰破费了,现在看来,是便宜他了!” 众人说笑着,饭店门一响,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四十岁左右的外国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圆乎乎的中国人。 伙计迎上去:“两位这边请。” 这俩人被引领到高非他们紧邻的桌位,伙计问道:“两位吃点什么?” 圆胖子说道:“这位是美国海军简森少校,听说你们这儿的羊肉很好吃,特意过来品尝品尝,你们有什么能拿出手的都上来吧。” 伙计搞不清楚少校是多大的官,只是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简森少校:“王翻译,我要一瓶威士忌。(英语)” 王翻译:“哦,对了,还要一瓶威士忌。威士忌知道吗?一种洋酒。” 伙计:“对不起,店里只卖中国酒,没有洋酒。” 王翻译:“简森少校,这里没有洋酒,要不然您试一试中国酒?” 简森摇摇头,说道:“不不不,我只喝威士忌。(英语)” 王翻译:“伙计,附近没有卖洋酒的店吗?” 伙计:“最近的洋酒行往返要一个小时,实在是太远了。” 厉先杰听他们为了一瓶酒争执不下,忍不住说道:“伙计,你告诉他,吃这个必须配老白干才有味儿,没听说过喝洋酒吃涮羊肉的。” 简森对王翻译说道:“那个人在说什么?(英语)” 王翻译就把厉先杰的话翻译了一遍。 简森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就试一试老白干。(英语)” 不一会儿,火锅端上来,一瓶老白干也摆在桌上,简森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着眉说道:“味道像是一杯毒药!(英语)” 这家伙使用筷子很熟练,从火锅里夹出一片羊肉,按照王翻译的提示,蘸一点酱料,放进嘴里,羊肉的口感滑嫩美味,确实非常好吃。 简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立刻像感觉是一条火龙从肠胃间穿过,他大叫道:“哦,上帝,这不是在喝酒,这是魔术表演,太疯狂了!(英语)” 王翻译:“简森少校,要不然您就别喝了。(英语)” 简森停顿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说道:“不,感觉也没那么糟!(英语)” 他吃了几口羊肉,再次举杯一饮而尽,脸涨的通红,还不忘对厉先杰竖起大拇指,说道:“先生,谢谢你的推荐,非常棒!(英语)” 这句话不用翻译,厉先杰也能看明白,他举了一下酒杯,说道:“干杯!” 王翻译也喝了两杯酒,这家伙的酒品很差,酒劲儿上来,就开始四处找人说话,三句话不离生意二字,不管认不认识,都能搭上几句。 厉先杰夹了一筷子杂面,低声说道:“高非,你信不信,这小子要不是美军翻译,我估计一天得让人打八遍!” 高非思忖着,说道:“王翻译,我手里有一些雪茄,能不能帮我卖给美国人,赚钱了我亏待不了你。” 王翻译眼睛一亮,低声对简森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来到高非这桌,说道:“先生贵姓?” 高非:“免贵姓高。” 王翻译拉开椅子坐下,说道:“高先生手里有多少货?” 高非:“两箱。” 王翻译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道:“两箱?我说的可是纯正的美国货,不是国产仿冒品。” 高非:“当然,百分百的美国货!” 王翻译回头看了一眼简森,说道:“高先生,你应该也知道,美国佬最喜欢雪茄,这玩意儿在军舰上,比洋酒还要紧俏!你要是有真货,我保你能发一笔横财!” 高非:“要不……咱们明天约个地方看一下货?” 王翻译:“可以啊,不过,价钱方面……” 高非微笑着说道:“价钱好商量,我主要是想交王翻译这个朋友。” 王翻译:“爽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道:“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咱们随时联系。” 高非:“好。” 半个小时之后,简森少校和王翻译吃饱喝足,起身离开了饭店。 厉先杰摇了摇头,说道:“高非,你真行啊,吃顿饭还能做一笔生意。” 萧宁宁:“家里没有雪茄了,你拿什么卖给他?” 高非:“别人又送了我一箱。” 厉先杰哼了一声,说道:“是成国寿吧?你最好小心一点,那家伙总给你送东西,恐怕是居心不良!哦,还有刚才那个王翻译,一看就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儿,你在他那能赚到钱?” 高非笑道:“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两箱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高非的本意并不在王翻译身上,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取得对方信任,接近那位简森少校! 正文卷 第500章 改变策略 第二天一大早,元宝街附近一条僻静的小马路。 高非的别克轿车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里,戴着一副墨镜,嘴上叼着香烟,不时的看一眼手表。 十几分钟后,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停在高非车尾,车门打开,成国寿拎着一个纸箱从车里下来。 他拉开高非的后车门,把纸箱放进去,然后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笑道:“高处长,照你的吩咐,一点不掺假,正宗美国货!” 高非:“多谢成先生……” 说着他打开公事包,作势要拿钱付账,成国寿手疾眼快一把按住,说道:“高处长,你这不是打我脸吗?区区一箱烟,我还能收你钱?” 高非:“这是别人让我代买,你不收钱怎么行?” 成国寿:“代买也好,怎么也好,总之,这个钱我坚决不能收。” 高非也只是做做样子,脸皮再厚,总不能心安理得要人东西,这箱雪茄折合成现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成国寿的慷慨也不是毫无缘由,寒暄了几分钟后,他说道:“高处长,这两天我正有事要找你。” 高非:“什么事?” “公司有一批货被警备大队扣了,你看看能不能帮着要出来?” “警备司令部的警备大队?” “对。” “警备大队刚由戚再玉接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件事恐怕比较难……是什么货?” “一批医用纱布和止血药。” “这都属于军需物资,你们从哪弄来的?” 成国寿低声说道:“美国人卖给我们的。” 高非惊讶的说道:“美国人?” 成国寿点点头,说道:“这是美国人准备转赠国府的战时剩余物资,一直积压在美军仓库,我们通过中间人,购买了一部分。你也知道,到处都在打仗,这种东西一天一个价……” 高非:“美国人监守自盗,他们敢卖,你们就敢买,知道倒卖军需物资是什么罪吗!” 跟高非合作了几次,成国寿对他很信任,有什么话也不隐瞒,说道:“这些物资,要么将来也是免费给国府,估计美国人也是想开了,卖一点是一点,反正没人敢查他们。” “警备大队扣了你们的货,就没去调查物资的来源吗?” “去了,戚再玉连甲板都没登上去,就被简森少校给挡了驾,人家根本不理他!” “谁?简森少校?” “对,他是海军专门负责物资周转的官儿,权力大的很。” “还真是巧……”高非喃喃自语着。 ………… 第二天傍晚,悦来茶馆包间内。 王翻译抽着雪茄,细细的品着滋味,拿起桌上的烟盒把玩着。 高非:“王翻译,感觉怎么样?” 王翻译唔了一声,说道:“还可以……高先生在哪里发财?”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说道:“哦,这箱烟是顶债来的,我不喜欢抽雪茄,只好想办法卖掉变现。” “远东贸易公司销售经理高扬……” 王翻译看过了名片,神经明显松弛下来,因为他知道,远东公司经常跟政府部门打交道,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可信的。 他将身体前趋,说道:“高先生打算什么价位出手?” 高非:“我不懂这方面的行情,王翻译觉得什么价位合适,只管说。” 王翻译故作冥思苦想状,说道:“我记得这个牌子的雪茄,市价是二十万一包,咱们第一次合作,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就按照市价怎么样?” 就目前的行情来说,凡是进口雪茄烟,不论什么牌子,二十万根本不可能买到,黑市价三十万。因为临近圣诞节,赶上美国兵休假,最近已经炒到四十万一包,即便如此,依然是供不应求。 也就是说,王翻译这一倒手,最少能赚两千万,或许他卖给美国兵的价格更高。 高非一点都没犹豫,说道:“没问题,就按你说的价!” 王翻译竖起大拇指,说道:“好,爽快!我就喜欢和高先生这样的人谈生意!那……咱们什么时候交易?” 高非:“货就在我车里,随时都可以交易。” 王翻译担心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出现意外,立刻说道:“高先生,你稍等我一会,我马上回去取钱!” 高非笑道:“不必这么麻烦,钱不着急,你把货拿走吧。” 王翻译惊讶的说道:“高先生,咱们是第一次做生意,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 高非:“我愿意相信王翻译的为人。” 王翻译:“高先生大气、豪爽!真是令人钦佩!” 高非:“王翻译,我想求你一件事。” 王翻译心想,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话又说回来,这么便宜的价格买到这批货,如果高非不提出一点条件,他反而感觉有些不踏实。 王翻译撮着牙花,说道:“高先生,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翻译,办事能力有限……” “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到!” “哦?请说。” “我朋友有一批货,想要运出上海,但是现在路上不太平,他想借美军军舰把货运出去。” 王翻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笑道:“是违禁品吧?” 高非:“唉,现在的生意真是没法做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划入违禁品行列!” “是什么货物?” “棉花。” “哦……这个很难办啊,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棉花现在被划入违禁品……” “王翻译,事成之后,三根大黄鱼奉上!” 王翻译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约出来简森少校,你只管负责翻译,其余的事我来办!” “……可以!” 两个人从茶楼下来,高非打开后备箱,拎出那箱雪茄,放进王翻译的车里。 “再见,高先生。” “再见。” 望着王翻译的车疾驰而去,高非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多接触简森少校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通过他,把这批棉花运出上海。 因为这件事的风险很大,如果简森是一个公正无私的军官,自己等于是往枪口撞。但是听成国寿说了那批军需物资的事之后,他改变了策略! 既然简森连军需物资都能拿来倒卖,说明这是一个爱钱的美国军官,他可能也不太在意,这些东西最后会卖到哪里去。 正文卷 第501章 一个被你们害惨的人 这里是繁华路段,三三两两的乞丐,在街上四处游荡。 高非刚上车,一名乞丐凑过来:“先生,可怜可怜我吧,家里遭了灾,给一点零钱……” 高非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顺着车窗递出去。 “谢谢,谢谢。”乞丐转身离开。 十几秒钟后,蜂拥着围上来一群乞丐,他们围堵在车窗旁,七嘴八舌哀求着高非施舍。 “先生,发发善心,我家里还有两岁的孩子等着吃饭……” “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先生,你是大好人,行行好吧……” 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胳膊都像麻杆一样粗细,有几个严重营养不良的人,像是要随时都会倒下。 高非在心里叹息着,他无法无视他们,一张张钞票顺着车窗递出去,乞丐们不停的鞠躬致谢。 附近有十几个乞丐,差不多都被吸引过来,高非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按了一下车喇叭,开车慢慢向前驶去。 “咳咳咳咳咳!” 街边一个乞丐剧烈的咳嗽声引起了高非的注意,那个人头上戴着毡帽,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低着头坐在街角。 高非心里一动,这个人他有印象,昨天还在吴淞路,今天居然跑到这来了? 偌大的上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不同的地方遇到同一个陌生人,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这不由得让高非起了疑心,难道是跟踪自己的特务? 两天后。 傍晚。 元宝街馨雅咖啡馆,一间包间内。 简森少校倨傲的看着高非,说道:“高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美国军舰不是来替商人运送违禁的物资!(英语)” 王翻译翻译了一遍。 高非笑了笑,说道:“我只知道,简森少校既然来到这里,就说明一切都好商量。” 简森:“你是一个狡猾的家伙。(英语)” 王翻译没有翻译,直接对高非说道:“别听他胡扯,美国佬就是这样,明明是在做龌蹉事,也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高非:“简森少校,你们的军舰货舱有那么多地方闲置,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做一些适合的生意呢?” 简森:“说说价钱吧。(英语)” 王翻译:“他让你开价。” 高非伸出五根手指,说道:“五根金条!” 简森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最少要十根金条。(英语)” 高非伸出一个手指,说道:“六根!不能再加了,我们赚不了那么多钱,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简森沉思了一会,说道:“七跟,不能再少了,否则,我会认为你毫无诚意。(英语)” 高非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轻轻一拍桌子,说道:“好吧,七根金条,成交!” 其实只要能把这批棉花运出上海,就算十根二十根金条,组织上也会同意。高非尽量压价,是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太过于急迫,那样的话会让简森心生警惕。 简森:“这批货属于哪家公司?” 高非:“华成实业公司。” 简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很好,那是一家很有信誉的公司。” 用军舰搭载私人货物,是驻上海美军敛财手段之一,反正也是顺路又不占用军事资源,上面对这种违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简森少校负责物资周转,他也本身就是主官,在闲置的货舱安排一些货物,没有人因为这种事会调查他。 如何装船,在哪儿卸货,这些细节问题谈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晚上七点多钟,双方才握手告别。 简森安排的军舰,在三天后起航,这是替国军运送补充兵前往河北,所以棉花只能在河北卸货。 装船的时候,高非不方便再出现,所有的事均由冯一凡出面交涉,因为他有华成公司经理的身份,这能让简森更加放心。 ………… 清晨。 高非打开车门上了车,刚掏出车钥匙,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个信封,这应该是被人从没关严的玻璃窗缝隙中塞进来。 他四处观察着,没发现什么异常,伸手拿起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高非亲启。 高非撕开封口,抽出一页信笺,字迹歪歪扭扭,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水平。 ——高先生,我知道你是共产党,别问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想我去保密局揭发你,准备好三十根金条,来换取我保守秘密!时间再定!留意你的信箱。 落款是:一个被你们害惨的人! 高非反复看了两遍这封信,他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敌人使的新花样。无论是哪一种,都没什么,自己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根本不予理会。 最可怕的就是这两者都不是,就是说有一个人确实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他要挟自己的口吻来看,这个人不太可能是保密局的人。 做潜伏工作,就是要把事情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如果这个人真实存在,怎么办? 一整天,高非都在惴惴不安中渡过,但是他不能表现出焦虑情绪,万一这是徐正勇或是别的什么人,在故意试探自己而设下的一局,过度慌张会坐实自己的共党身份。 第三天。 高非回到家里,打开门上的信箱,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不管真假,总得看一看才行,两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他一度怀疑是什么人搞的恶作剧。 但是,今天信箱里多了一封信,信封上同样是四个大字:高非亲启。 ——高先生,明天下午四点钟,请把三十根金条装进一个手提箱,到永安百货对面的电话亭等我。 落款人:一个被你们害惨的人! 高非凝神沉思着,这个人反复强调自己是‘一个被你们害惨了的人’,这似乎真不像是恐吓,或者自己以为的那种恶作剧。 曲麻子监视了高非一段时间,在悦来茶馆那次,他就不敢再跟的太近,因为他感觉到了高非的疑心。 事实上,如果再有第三次遇见曲麻子,高非一定会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是保密局的人监视自己,他反而很放心,那只是徐正勇疑心不减,他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曲麻子只是一个黑市商人,他没有能力全天监视一个专业的特工,最大的困难来自于温饱问题,现在天气寒冷,每天忍饥受冻的滋味儿并不好过。 权衡利弊之下,他干脆直接挑明,向高非索要自己被肖文虎拿走的钱! 正文卷 第502章 苏州河上 黄埔江边。 一辆黑色的轿车里。 听高非讲完了事情经过,冯一凡沉思片刻,缓缓的说道:“上海滩从来不缺浑水摸鱼的家伙!” 高非:“你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敲诈勒索?” 冯一凡点点头,说道:“汪伪时期,一个在赌场输红眼的痞子,穷急生疯,他给市政厅十个官员分别寄去一封信,内容都一样,只有七个字,‘你的事我都知道’!然后索要钱财。” 高非知道他说的那件事,十个官员有六个人按照痞子留下的地址,悄悄把钱送了过去,所谓花钱消灾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一切都很圆满,但是那个痞子事后太过张扬,整天胡吃海塞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嘴脸,很快就被警察局的眼线盯上。 最后事情因此而败露,因为诈骗金额巨大,勒索他人钱财的痞子被拉到大街上,当众执行了枪决。 这件案子在当时轰动一时,老百姓私下都在谈论,那些政府官员看着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有人感叹道,科长以上级别的官员,拉出去枪毙然后再调查本人,绝不会错杀一个好人!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次和以往不同,不太像是敲诈勒索。” 冯一凡皱着眉说道:“你认为他确实知道你的身份?”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真伪,我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要不然整天提心吊胆,工作也没法开展!” “好!需要人手的话,我派人支援你!” “我牵涉其中,最好不要太多人参与这件事。” “那这样吧,我亲自去!” “那最好了……我肯定是脱不开身,他一定在暗处盯着我,只能靠你在外围找到他!” “怎么找?” “那个电话亭我去看过,四面都有玻璃,就是说哪一个方向都能看见里面的情况,我亲自体验了一下,永安百货二楼是最佳观测点,那里也恰好有一部公用电话!” 冯一凡想了想,说道:“只要在四点钟有人去打电话,基本就可以确定是他!” “对,然后盯紧他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我派人直接除掉他不是更好吗?” “不行!万一他是敌人派来试探我,你们一动手,会让我陷入更大的嫌疑!只有我自己去处理,无论是抓他还是杀他,都符合常理!” “……好!就按你说的办!” …………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高非拎着一个手提箱,准时出现在永安百货对面的电话亭里。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是高先生吗?” “是我。你是谁?” “我是被你们害惨的人!” “你故意哑着嗓子,是怕我听出你的声音,我们认识?” “认不认识不重要,你是共产党,而我恰好知道这件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搞错了,我不是共产党。” “高先生,您这样不好,如果让我失去耐心,就会到保密局告发你,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你真的想尝试一下吗?” “这位先生,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你?” “哼,得罪?难怪都叫你们匪,真是和土匪一样……咳咳咳咳……咳咳……” 电话里的人忽然咳嗽起来,相比较普通人,高非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他突然想起那个可疑的乞丐,他们是同一个人! 咳嗽了好一会儿,对面总算平息下里,声音含糊不清的说道:“咳咳,这也是,咳咳,被你们害的……不说废话了,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怎么交给你?” “你立刻到苏州河,东南角有一个凉亭,进去右手第三石凳下面有一张字条,你只管照做就行了。” “好。” 高非撂下电话,出了电话亭,开车赶奔苏州河。 他不敢肯定自己判断的是否准确,如果那个人没有在永安百货二楼打电话,冯一凡就会扑空,所以到目前为止,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苏州河两岸有很多供游人休息的凉亭,有些甚至有上百年的历史,从满清时期,每年都有人捐钱出资加以修缮,这些东西被上海人当做文物一样看待。 东南角那处凉亭是满清道光年间建造,用上好的松木建造而成,虽然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袭,因为维护得当,迄今为止依然巍峨矗立。 凉亭里第三个石凳下面,果然用石子压着一张字条,旁边还放着一根绳子。 高非心里一动,这里并不偏僻,如果早早把字条放在这,难免会别人看到,这就是说明对方要么不止一个人,要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就在附近! 如果只是那个乞丐一个人,等于是推翻了高非先前的判断,对方没有在永安百货监视自己,他一直都在苏州河附近,在看到自己快到的时候,把字条放在这里。 他在哪? 高非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看,慢慢展开字条:走到桥上,用绳子栓住箱子,吊到下面刷白漆的船上。不要跟踪我,从此互不相欠。一个被你们害惨的人! 高非拎着手提箱,迈步上了桥,桥下果然停泊着一艘白色渔船,船头蹲着一个黑红脸的汉子,正仰头看着桥上。 高非的手提箱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目的是找到这个人,而不是凭他一封毫无根据的信,就被他轻轻松松勒索走三十根金条。 把空箱子放下去毫无意义,或许真的会惹恼他,逼他去保密局告发自己,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手里有没有证据,但是不能轻易冒险。 高非在半分钟内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他把那根绳子快速系栏杆上,在黑红脸吃惊的注视下,双手抓住绳子的一端,纵身一跃从桥上跳下来。 “嗵!”的一声,高非双脚重重落到船头,他扔掉手里的绳子,没有丝毫迟疑,一拳打在黑红脸的小腹上,立刻就把他打成一只直不起腰的虾米。 然后,他冲进船舱的同时,柯尔特手枪已经在手上,船舱内空无一人。 正文卷 第503章 摊牌 因为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高非急于制服他,出手非常重,黑红脸捂着肚子蹲在船头,疼的汗珠子都掉下来。 高非从船舱里走出来,问道:“你是谁?” 黑红脸呲牙咧嘴的说道:“我、我……你干嘛打人!” 高非:“说,你是谁!” 黑红脸看到高非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立刻老实下来,说道:“我叫阿木,是一个打鱼的……” 说着话,从兜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证件,颤抖着递了过去。 高非看了一眼证件,这麽破旧的证件,应该不是伪造。 高非厉声喝道:“你在这干什么?说实话!” “有人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等在桥下,说是一会儿有一只手提箱吊下来……” “你拿到箱子之后呢?” “给他送过去就行。” “他在哪?” “就那艘船……上岸的那个人就是他!” 离这条船三十多米远的地方,一艘渔船靠到岸边,一个男人上了岸,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咳着。 虽然他换了一身衣服,高非还是能断定,这个人就是那个在吴淞路和悦来茶馆遇见的乞丐!当然,现在看起来,那根本就是在存心监视他。 回到家里,高非坐在沙发上,思索着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掌握自己多少秘密? 如果真像冯一凡分析那样,只是单纯的敲诈勒索,反而没什么可担心。 萧宁宁捧着一个纸袋走过来,往高非身边一坐,说道:“帮我剥栗子。” 高非看了一眼纸袋里的糖炒栗子,说道:“谁给你送来的栗子?” “湘儿。” “我怎么没看见她给你送的栗子?” 萧宁宁解释道:“湘儿来电话说,她要办一次西式的婚礼,去教堂穿婚纱那种,征求我的意见。” “你是怎么说的?” “我让她先给我买一包永安百货门口的糖炒栗子,然后我再告诉她! “……宁宁,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宁宁一脸的无辜表情,说道:“怎么了嘛?我就忽然想吃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湘儿刚好在永安百货附近。” “然后她往返一个小时,真的给你送来了糖炒栗子?” 萧宁宁笑嘻嘻的说道:“要不然我吃的栗子是从哪来的?再说了,也没用上一个小时,厉先杰开车送她来的,半个小时吧!” 高非恍然,说道:“哦,对,我想起来了,先杰说这几天要买一些结婚用的家具,他们是在一起……” “铃铃铃铃铃铃铃!”电话骤然响起。 高非站起身走了过去,拿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的曲麻子故意哑着嗓子,说道:“高先生,你想抓我?” 高非沉默一会儿,说道:“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 曲麻子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自己的咳嗽打断,他越想说话,越停不下来咳嗽,越咳嗽就越愤怒! 终于咳嗽暂缓,曲麻子几乎是低吼着说道:“你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也没想过要报复,我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几乎就是本来的声音。 高非心里无比震惊,回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剥着栗子的萧宁宁,低声说道:“你是曲老板?” 曲麻子发现自己被识破,索性也就不再掩饰,说道:“没错,是我!高先生,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我听说你失踪了……你现在在哪?” 曲麻子冷笑道:“失踪?高先生,别开玩笑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高非:“我虽然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想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保密局最近忙于监听驻军电话,因为人手不够,暂时中断对内部的电话监听。即便如此,高非也不敢大意,他不能在电话里承认什么。 曲麻子:“我说过了,我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高非:“然后呢?” 曲麻子:“然后我就远走高飞!再不踏入上海半步!”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也希望你言而有信!” “高先生,如果真的我想怎样,你现在不会在家里接到我的电话!” “……好,后天下午四点,还和今天一样的方式,我会把东西交给你!” “高先生,我相信你最后一次,希望你不要耍我!” 听筒里传来盲音,曲麻子挂断了电话。 萧宁宁:“谁来的电话?” 高非穿上外套,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萧宁宁:“你刚回来又要出去?” “站里有事。” “谁帮我剥栗子呀……” 说话间,高非已经走出了院子,不大一会,外面传来汽车远去的声音。 ………… 第二天上午,佘山脚下。 一辆铁灰色轿车里,冯一凡和肖文虎。 “曲麻子没死?” “对,他还活着。” “不可能!我亲手开枪打中他,然后把他踢进黄浦江……” “不会错,高非已经跟他打过几个照面!” “他想干嘛?” “他要三十根金条,否则就去保密局告发高非!” 肖文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骂道:“这个王八蛋,把自己的钱估算算一清二楚。” 冯一凡点燃一支香烟,说道:“那箱子钱呢?” 肖文虎犹豫了一会,说道:“如果曲麻子收了钱,还去告发怎么办?” “高非说,他不会。曲麻子贩卖枪支弹药是重罪,他不会冒险去当证人。” “我觉得这家伙不可信……” “现在只能赌一赌了,如果不把钱还给他,明天高非就会被带入保密局审讯室,就算他能侥幸过关,按照保密局的传统,他以他也不会再得到信任!” 肖文虎沉默了一会,打开车门走下去,他扒开一堆枯草,从里面拎出了曲麻子的那个皮箱。 他返身回到车里,说道:“等你的时候,我把它藏起来了。” 冯一凡打开皮箱看了一眼,说道:“就这些?” 肖文虎:“山上花销用了一些,基本够了他说的数……” 正文卷 第504章 香灰 肖文虎:“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把高非的安全放在一个黑市商人手里,我觉得太儿戏了,谁能保证他永远守住秘密?” 冯一凡也觉得这件事不太稳妥,只是没有其他办法,不答应曲麻子的要求,他就有可能向保密局告发。 冯一凡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文虎:“冯书记,我们干嘛不借这个机会找到他,永绝后患!” 冯一凡:“能在黑市贩卖枪械这么多年,就说明这家伙不是等闲之辈,他在苏州河布置的迷魂阵,简直比一些特工还要专业!想要找到他,没那么容易!” 肖文虎:“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冯一凡:“什么办法?” 肖文虎:“您同意了?” 冯一凡沉思半晌,说道:“好,只要能找到他,我同意除掉他!” 肖文虎:“那您最好先不要告诉高非,我觉得他会反对我们这么做。” 冯一凡:“可以。” ………… 苏州河。 曲麻子坐在船舱里,远远的看着高非将皮箱吊入等候在桥下的船上,十几分钟后,那条船靠了过来,船夫把皮箱递过去。 曲麻子在船舱里打开皮箱,粗略检视一遍,立刻让船靠岸,他拎着皮箱匆匆上了岸,很快就消失在高非的视线里。 想要跟踪曲麻子并不太现实,首先是不知道他躲在哪条船上,其次是这种渔船吃水浅,随处可以停靠,他有上百个离开的路线。 曲麻子知道,他掌握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想活着拿到这笔钱,就不能让共党找到自己! 高非站在桥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五官,但是长时间的接触,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人是肖文虎! 他来干什么? 肖文虎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他低着头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那里是曲麻子上岸的地方,高非预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他迅速从桥上下来,十几分钟后也赶了过去,肖文虎已经不知去向。 高非四处看了看,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长长的苏州河沿岸,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他略一思索,模仿着肖文虎的动作,低头四处查看,地上一条淡淡的土黄色粉末向前延伸。 高非用手指沾了一点,仔细看了看,这很容易辨认,是香灰! 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香灰事先藏在皮箱底部,会顺着缝隙流淌出来,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对于特工追踪来说,已经足够了。 如果皮箱不是冯一凡交到他手里,高非也能够发现这一点,出于同志间的信任,他没有太过认真检查皮箱。 高非循着香灰留下的痕迹,穿过马路,进入一片巷子里,东转西转走了十几分钟,最后来到一家旅店门前。 这种开在巷子里的旅店,住宿价格一般都很便宜,几块木板间隔了一个又一个狭小的房间,放上一张木板床就是单人间。除此之外,还有比这更便宜的大通铺。 旅店内住宿的客人进进出出,没有人询问,想住店自然就会去柜台交钱登记领钥匙,其他的事旅店一概不管。 香灰最后停止在5号房门前,房门虚掩着,高非伸手轻轻一推,迈步走进去房间。 房间内的景象基本在意料之中,曲麻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在他的左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皮箱已经不见了,房间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想要藏任何东西都不太可能,应该是被肖文虎拿走。 曲麻子衣兜里露出半个信封,高非想也没想,直接揣进怀里,然后转身退出房间。 来到旅店外,他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香灰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肖文虎拎着皮箱匆匆走着,他知道箱子里还有香灰,必须把这个能留下痕迹的东西扔掉才行,他带来的帆布包就是用来替换皮箱。 最后接手这件案子的一定是保密局,肖文虎可不想自己用来追踪别人的手段,最后成为敌人追查的线索。 为了掩饰身份,他特意乔装改扮了一番,把自己弄成一个普通百姓模样,肩上搭着破旧的帆布包,这种形象满大街都是,没人会多看一眼。 两名巡街警察迎面走过来,肖文虎低下头和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个警察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看,说道:“嗳,你站住。” 肖文虎慢慢回转身,躬身说道:“警官,什么事?” 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说道:“证件看一下。” 肖文虎从怀里掏出伪造的证件递过去。 警察翻着证件,说道:“做什么的?” 肖文虎:“码头工人。” “哪个码头?” “十六铺西码头。” “这是你的箱子吗?” “……是我的。” 肖文虎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错误,他这副衣着打扮,背着帆布包没有问题,但是拎着一个皮箱,就显得有些不搭调,就好像是一个苦力穿西装打领带一样别扭。 警察看出了他的迟疑,喝道:“打开!” 肖文虎猛然抡起皮箱砸在他的头上,飞起一脚踹翻另一个警察,然后撒腿就跑,附近的巷子纵横交错,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甩掉他们。 “站住!”两名警察爬起来,一边追一边喊。 肖文虎拎着皮箱跑终归是不便,拐过一处墙角,看看左右无人,他迅速把皮箱藏在一个垃圾桶内,心想着甩掉警察后,再回来取也不迟。 两名警察追了十几分钟,连肖文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两人扶着墙直喘粗气,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家伙一定是个飞贼,跑的比兔子还快!” 另一个说道:“我估计这家伙一定是在附近作案……” 听着警察走远的脚步声,肖文虎这才回到那个垃圾桶旁,伸手在里面翻找了一通,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皮箱不翼而飞! 这地方很偏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皮箱怎么会没了呢? 肖文虎一路追踪到大街上,再也无迹可寻,拿走箱子的人如果坐车离开,香灰就不起作用了。 正文卷 第505章 良心 高非一路追踪下来,主要是担心肖文虎会遇到意外情况,自己在暗中护送,起码能增加一层保险。 循着香灰的痕迹,他发现皮箱被藏在垃圾桶里,高非没有半点犹豫,拎着皮箱离开了现场。 如今乞丐流浪汉越来越多,他们饿的扛不住的时候,就会去翻找垃圾桶。肖文虎把皮箱藏在垃圾桶里,自认为很安全,其实也许在下一分钟就会被人拿走。 高非开车走到半路,停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把皮箱里的香灰顺着车窗倒掉,再将三十根金条重新码放进去。 回到家里,萧宁宁见他拎着一个皮箱回来,问道:“谁的箱子?” 高非:“一个朋友的,暂时放我这,过几天就给他送去。” 听说不是高非的东西,萧宁宁就不再关心,慵懒的打着哈欠,说道:“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总踢我,你说是不是要生了?” 高非把皮箱放进柜子里,塞到最底层,说道:“哪有那么快,应该是在明年四月份左右。” 萧宁宁想了一会,说道:“那时候天气就暖和了……” 虽然不知道天气冷暖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高非还是附和着说道:“嗯嗯,天气暖和好……你今天出去了?” 萧宁宁:“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了?” 高非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指了指门口衣挂上萧宁宁的外套。 萧宁宁:“湘儿约我去看青桐。” “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亲手开枪打死了自己的先生,心情能好嘛。” “你多开导开导她,那是误杀,不怪她,当时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开枪。” “她性格开朗,难过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最近有一家报纸报道了这件事,标题起的都好讨厌,叫什么‘杀夫的女人’!” “什么报纸?” “不知道,青桐跟我说了一遍,我没记住……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湘儿的结婚相都照完了,过几天就能洗出来。” 高非感慨着说道:“先杰也该有一个家了。” 他起身去了厕所,关上厕所门,从兜里掏出曲麻子那封信,信封上的地址是苏中一个小县城,抽出里面的两页信笺,原来是曲麻子父亲寄来的信。 读过了这封信,高非才知道曲麻子为什么铤而走险贩卖枪械,他家里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父亲身体也不好,还有一个前妻留下的傻儿子。 这样的家庭,若是做普通工作,根本不足以维持生存,每年的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还有吃穿用度,到处都需要钱。 每隔两个月,曲麻子就会寄钱回家。 可能是受到战事影响,最近曲麻子没寄钱,他老父亲这才写信前来询问。 再次看了一遍寄信地址,高非掏出打火机,连同信笺信封一并点燃,然后扔进便池里,伸手拉了一下冲水拉绳,‘哗’的一声,灰烬被冲的无影无踪。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很困扰的问题,本来三十根金条是要交还给肖文虎,但是对于曲麻子的死,高非多少有些愧疚,现在又知道了他家里这种情况,真是有些左右为难。 经过再三权衡,他心里暗下决定,自己绝对不能对件事坐视不理,那样的话,会让他良心不安。 正义口号喊的再响,也不能违背公序良德! 一周后,高非和冯一凡再次碰面。 冯一凡:“除掉曲麻子的事,我很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 高非:“算了吧,事情都过去了,我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冯一凡:“你能理解最好……只是很可惜,肖文虎弄丢了那箱金条。” 高非迟疑了一下,刚要准备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冯一凡接着说道:“幸亏这个月的活动经费来的早,要不然游击队可要喝西北风了。” 高非在瞬间决定先隐瞒这件事,他担心说出真相,冯一凡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毕竟这不是一个潜伏者应该做的事。 反正到最后,所有的钱财都要交给组织,到那时再说明自己的苦衷,可能会更容易被接受。 “冯先生,我问过王翻译,他说那批棉花已经卸货,咱们的部队收到没有?” “收到了,首长对这件事非常满意,区区七根金条就解决了战士们过冬的问题,这笔钱花的实在是太值了!” “我一直担心在国统区卸货,咱们的部队会没办法接收到。”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任何地方都有我们的人,上面对这件事也做了精心的部署,况且是从美军军舰卸下里的货物,不会引起怀疑。” ………… 一个月后。 按照信封上的地址,高非寄过去了一大笔钱,起码够曲麻子一家人一年半载的花销。 回到家后,刚坐下没有十分钟。 “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陈秘书的声音:“高处长,站长让你立刻来站里。”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多钟,说道:“陈秘书,什么事这么急?” 陈秘书:“不清楚。” 高非:“好,我马上就到。” 萧宁宁听他说最后一句话,立刻撅起了嘴,说道:“又要出去?你怎么这么忙?连在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高非叹息道:“我也不想这么忙,身不由己啊。” 看着高非穿上外套,萧宁宁把帽子递给他,说道:“妈妈说,你总不在家,过几天让梁妈来照顾我,一直到我生完孩子。” 高非系着衣服扣子,说道:“好啊,我也早有这个打算,你现在身子越来越笨重,家里没有人,我真是不放心……走了,我要是回来晚,你早点休息。” 萧宁宁:“嗯。” 高非出了门,开车前往站里。 轿车驶入上海站大门,只见徐正勇和厉先杰的车都停在门口,高非心里暗想,这么晚了,王芳雄把情报处和行动处的头头都叫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他刚走下车,陈秘书迎了出来,说道:“高处长,请到四楼会议室。” 高非:“站长到了吗?” 陈秘书:“还没有,估计过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说话间,大门外车灯晃过,王芳雄的轿车开了进来。 正文卷 第506章 指证冯一凡 会议室内。 王芳雄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道:“徐处长,先说说你的情报。” 徐正勇从公事包里拿出十几张照片,以及一些文件资料,一一摆放在桌上。 高非看了一眼,心里不禁大吃一惊,照片很明显是偷拍,上面主要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竟是冯一凡! 徐正勇指着照片说道:“胖一点这个人叫彭文达,是民盟上海支部的委员,最近刚刚从苏北回来,据可靠情报,他是去和共党高层会面!” 厉先杰拿起一张冯一凡的正面照片,仔细端详着,疑惑的看了高非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徐正勇接着说道:“另一个戴眼镜的人叫方成杰,是华成实业公司的经理,身份背景正在调查中。本来我是遵照站长的命令,监视从苏北回来的彭文达,最近两天发现他和方成杰来往密切……” 高非也拿起一张照片,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身旁,在厉先杰刚要说话的时候,他抢先说道:“站长,这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王芳雄微微欠身,看了一眼高非手里的照片,说道:“你说的是方成杰?” 高非像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一样,犹豫着说道:“时间太久远了,我也不敢确定,只能说他很像一个人。” 王芳雄:“谁?” 高非:“一个姓冯的共党!” 王芳雄站起身,伸手拿过照片,挨个看了一遍,问道:“姓冯的共党?你在哪见过他?” 高非:“大概是民国二十七年,在执行任务中见过一次。” 徐正勇思索了片刻,慢斯条理的说道:“高处长,你可从来没说起过这件事!” 王芳雄狐疑的审视着高非,虽然他没说话,显然也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高非冷冷的说道:“徐处长又要借题发挥吗?那时候是国共合作时期,难不成我每见过一个共党,都要进行汇报吗?你在苏北这么多年,见过成千上万名共党,都要一一报告?” 徐正勇干笑了两声,说道:“高处长,你别多心,我就是随口一问。” 王芳雄慢慢坐下,说道:“好了,好了,勿争小节。高处长在会上指出方成杰是共党,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徐正勇心里暗自咒骂: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明明是你先起了疑心,现在把我推出去得罪人。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可不敢露出丝毫不满情绪,恭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事论事而已。” 王芳雄沉吟片刻,说道:“如果高处长没有认错人,那这个方成杰毫无疑问就是共党……” 在营救夏菊的行动中,厉先杰见过冯一凡,当时只听见大家都叫他冯先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次行动是高非自作主张,参与者只有厉先杰、张茂森、尹平。因为是和共党联合行动,这是严重违反军统家规的行为,所以他们都没有透露过口风。 王芳雄背着手走了两圈,说道:“今晚本来是布置秘密逮捕彭文达,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高非平复着不安的心情,说道:“彭文达是民盟的委员,没有任何证据抓他,恐怕对外界的影响不太好吧?” 王芳雄看了一眼徐正勇,说道:“安排好了吗?” 徐正勇笑道:“您放心,全都安排好了。床底下、挂钟里、还有壁画后面,只要高处长的人仔细一点搜查,证据一定会有!” 高非明白了,徐正勇事先已经派人做好了手脚,一定有重要文件被藏在彭文达家里,这是保密局惯用的栽赃伎俩。 高非:“站长,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应该留一点余地,抓人的时候,是不是对彭文达客气一点?”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不必!这是毛局长的意思,你们只管放手去干,不要有任何顾忌!” 高非:“这么说,抓彭文达是上面的意思?” 王芳雄:“这么多年来,民盟一直在替共党充当鼓吹手,委座对此是再三容忍。现在国共已经开战,我们再不采取措施,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继续蛊惑民心!” 徐正勇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群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还自称是文化人,我看啊,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 王芳雄按熄烟头,说道:“今晚除了逮捕彭文达的行动,还有另外一件事,张炳耀接受了共党的建议,宣布退出内战,毛局长指示,要控制住他在上海的家人,严防此人率部投敌!” 这件事高非早就知道,他故作惊讶的说道:“退出内战?这是什么意思?” 王芳雄:“就是两不相帮的意思,说什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他把独立团改了一个名称,叫什么民主联军。” 徐正勇冷哼道:“张炳耀无非是看到共军打了几个胜仗,又想见风使舵,像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就不该受到重用!” 王芳雄叹道:“宿迁一战,他拥兵观望,就已经是有了异心!那时候就该解除他的兵权,移交军法处严惩!如今独立团近万人,不好控制了,军部能做的只是安抚。” 高非现在心乱如麻,他迫于无奈之下,说出冯一凡是共党,是为了避免从厉先杰口中指证这件事,那样的话,自己就会面临所有人的怀疑! 好在他们并不知道‘姓冯的共党’其实就是冯一凡,这是唯一还有回旋余地的机会。 高非只能盼望着会议尽快结束,然后找机会通知冯一凡,趁着保密局的人还没到,他还有时间撤退转移。 好不容易听到王芳雄吩咐道:“……现在是八点二十分,高处长,你亲自带一队人,十分钟后出发,秘密逮捕彭文达!厉副处长,你带人去抓方成杰!” 高非:“是!” 厉先杰:“是!” 徐正勇:“高处长,让郑勇跟你一起去吧,他这两天负责监视彭文达,对彭家的情况很了解。” 高非:“好。” 徐正勇:“那就预祝两位马到成功,我在站里静候佳音了!” 高非对他微微点头,迈步走出了会议室。 正文卷 第507章 三长两短 等到高非和厉先杰走出了会议室,王芳雄看了徐正勇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派郑勇去是什么意思?” 徐正勇:“当然是协助高处长办案。” 王芳雄:“行动处去了那么多人,就缺一个郑勇?你是派他监视高非吧?” 徐正勇被说破了心思,尴尬的讪笑着。 王芳雄站起身,叹了口气,说道:“你呀,疑心太重!……”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高非在前面走,身后的厉先杰紧走几步撵上他,说道:“高非,那家伙是姓冯的没错!” 高非:“你也看着像?” 厉先杰:“不是像,就是他!” 高非:“那你要小心一点,他身上可能有枪。” 厉先杰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你不担心把他姓冯的抓了,他会把那件事供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到时候麻烦你替我作证,证实当时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共党合作。” “我作证有个屁用!现在这种时候,凡事跟共党搅在一起,不说审讯你十遍二十遍,最起码也是降职处分,甚至有可能会被调离保密局!” “你说怎么办?” 厉先杰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说道:“干脆我去抓他的时候,手枪走火……” 高非摇摇头,说道:“不行,十几个人抓一个人,还用开枪?这太明显了,弄不好会连累你。” “高非,我这可是在帮你!” “我知道。唉,听天由命吧!……或许姓冯的已经把我忘了,根本不会提前当年的事。” “你能认出他,他就能认出你!” “那又怎样?清者自清,我无所谓!”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管了……姓冯的叫什么名字?” “冯渊。不过,是不是真名,我也不清楚。” 郑勇迎面走过来,微微躬身说道:“高处长,杨志雄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高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稍等我一下。” 高非和冯一凡相互之间,有一个紧急暗号,打电话三长两短不接通,就是有危险情况发生,听到这种电话声,都要立刻离开住处。 只要给高非一分钟的时间,他就能够通知到冯一凡! 高非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门,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郑勇,说道:“你等在门外。” 走进办公室,高非立刻拿起电话,刚要准备拨号,却发现听筒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他穿好外套走出来,回身锁好房门,边往楼下走边问道:“站里的电话出故障了吗?” 郑勇:“哦,我听总务处的人说,有一根电话线被老鼠磕坏了,可能是在换电话线吧?” 高非:“原来是这样……” 楼下果然有两个总务处的人,正在更换一根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电话线。 高非不知道这是徐正勇故意安排的,还是确实凑巧,不管怎么说,自己想要打电话示警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办法。 郑勇:“高处长,我坐您的车,我知道一条近路,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彭文达的住处。”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好啊,上车吧。” 四五辆轿车驶出上海站大门,分别向两个方向驶去。 冯一凡住在胜利路,开车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郑勇说二十分钟可以到彭文达家里,让高非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望着两拨车队离开站里,徐正勇迈步来到楼下,对总务处的人说道:“好了没有?” “徐处长,马上就好。” “别影响到站里的正常工作!” “是是是。” 徐正勇转身回到楼上。 两个总务处的人低声抱怨着:“电话线明明没问题,他非说被老鼠磕了,这大晚上,挨着冻还被教训,真他吗的倒霉!”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坏了,没坏也坏了,咱们有什么办法……好了,总算换完了!走吧,走吧,冻死人了!” 徐正勇做这件事,并不是针对高非一个人,他只是想在每次行动前,都能把保密工作做到极致!他是情报处处长,出现泄密情况,最后还是要情报处进行调查。 高非的汽车一路飞驰,加上抄了近道,短短十五分钟后,就出现在彭文达家门外。 郑勇下了车,亮起手电晃了几下,暗影里闪出两名情报处的特务。 “现在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 “彭文达在家吗?” “在。” 郑勇回头问道:“高处长,怎么办?” 高非一挥手,吩咐道:“杨志雄,带人堵住后门后窗,郑勇,叫门!” “是!” “是!” 郑勇按响了门铃,“笃——” 不一会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郑勇:“开门,警察。” 房门打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内,高非见过彭文达的照片,知道这个人就是正主儿。 高非伸手推开他,迈步走进了屋子,身后的特务都陆续跟了进来。 彭文达惊怒道:“你们干什么?我和毛森局长很熟……” 一把手枪对着他的眉心,杨志雄冷冷的说道:“彭先生,请你小声一点,吵醒了邻居多不礼貌!” 高非示意把他带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彭文达惊疑不定的看着十几个不速之客,说道:“你们不是警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高非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道:“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 彭文达:“保密局?保密局的人就能三更半夜私闯民宅吗!!” 高非也不跟他废话,说道:“搜!” 特务们立刻在各间屋子开始大肆搜查,彭文达家人都被吓的不知如何是好,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人四处翻找。 高非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道站里的电话修好了没有……” 他拨的是冯一凡住处电话,响了三声,立刻挂断,然后再挂一遍,响两声,挂断。 杨志雄搭着话,问道:“处长,修好了吧?” 高非:“好了,能打通就应该是好了……找到什么没有?” 郑勇踩到椅子上,摘下墙上的壁画,后面是一轴纸卷,拿下来打开一看,是一幅上海城防图。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重要的军事文件都拿来栽赃,看来上面是下了决心,要对民盟下手了。 正文卷 第508章 临行之前 “卑鄙!无耻!彻头彻尾的小人行径!” 审讯里不断传来咒骂声。 徐正勇推开审讯室的铁门走了进去,背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彭文达,说道:“彭先生,稍安勿躁!” 彭文达怒目圆睁,说道:“你又是什么人?” 一名特务说道:“这是情报处徐处长。” 彭文达冷哼道:“情报处?栽赃陷害处?行动处,打黑枪处?” 徐正勇也不生气,从兜里掏出香烟示意着,说道:“彭先生,来一支吗?” 彭文达板着脸,说道:“本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徐正勇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前一段时间,你去苏北做什么?” “探亲访友,不行吗?” “可是据我们的情报说,你拜访了共军的一些高层人物。” “哼,道听途说!难道你们在苏北也能‘安排’证据?” 徐正勇笑了笑,说道:“好吧,你不愿意承认,我也懒得问,等到了南京,会有人问你。” 彭文达有些吃惊,说道:“你们要送我去南京?” “老虎桥监狱听说过吗?那将会是你此行的目的地!”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有什么权利关押我!” “从你家里搜出的那些东西,还不够吗?” “那是你们栽赃陷害!……我要给张先生打一个电话!” “张先生?民盟那位大胡子先生?打电话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行。” “……你问吧。” “我不关心苏北的事,那离我太遥远,我感兴趣的是,那位方成杰经理是什么人?” “他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是共产党?” “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至于他是不是共产党,你们去问他本人好了,我不知道。” “你在去苏北之前,从未和他有过交往,回来之后,忽然就成了朋友?” “这有什么奇怪,我现在认识你,或许明天也能成为朋友。” “文人善狡辩,这句话果然说的不错!你不配合的话,我只好对你不客气了!来人,伺候彭先生试一下老虎凳!” 行刑手将彭文达绑在老虎凳上,正要准备用刑,审讯室的铁门一响,陈秘书走了进来。 “徐处长,先别用刑,站长请你过去一趟。” 徐正勇疑惑不解的来到站长室。 “站长,为什么不让对彭文达用刑?”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说道:“这个人有大用,明天中央社记者来拍照,你把他弄的遍体鳞伤,对我们的影响很不好。” “那个冯渊就不查了?” “一个共党的情报员而已,我已经签发了通缉令,或许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落网。” “可是……” “南京在搜集民盟的罪证,彭文达就是罪证之一!总之,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徐正勇犹豫了片刻,说道:“站长,我觉得抓捕冯渊失手,这件事很蹊跷!” “哦?说说看。” “厉先杰带人去的时候,饭菜还摆在桌子上,一碗饭吃了一半,说明冯渊是刚刚得到消息,匆忙之间逃走。”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这么说……是有人通风报信?” “对!” “……你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都有嫌疑!” “嗯……” 王芳雄沉思半晌,说道:“那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昨天晚上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要接受调查!” “是!” 在听说高非在彭文达家里试电话的事,徐正勇就有所怀疑,但是电话没有接通,查不到究竟是拨到哪里,他的怀疑也只能藏在心底。 ………… 两天后,入夜。 黄浦江边。 一辆漆黑的轿车里。 冯一凡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被特务拍了照片,看来这次是必须要离开上海了。”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冯先生,我实在是不明白,明知道彭文达刚从苏北回来,保密局一定会注意他,你为什么还和他接触?” “沈崇事件愈演愈烈,这是一个抨击当局的好机会,但是在上海我们不方便出面,只能由民盟去做具体事宜。” “那也应该避过这段风头再说!” “他们最近要搞一次全市大罢课,事情很紧急,我这才同意和他见面……” “码头车站,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你打算怎么走?” “我约你在这见面,就是从这里走。” “今晚就走?” “对,九点的船。计划是先去香港,然后再转道去苏北。” “上面调你去苏北工作?” “嗯,我的下一个任务是策反张炳耀!” “张炳耀……这个人脑生反骨,他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策反他……应该再慎重考虑考虑。” 冯一凡笑道:“我们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脑生反骨这种无稽之谈。” “我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一点。” “放心吧,是他主动联系的我们,虽然态度上有些犹豫,但是组织上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把他拉过来,会给其他国军将领起到一个示范作用!” “嗯,说的也是……” “还有,你在彭文达家里打的那个电话,一定会引起敌人怀疑。” “没关系,他们没有证据,不敢把我怎么样。” “不行!你的身份至关重要,一旦被怀疑,就会陷入无尽无休的调查中。我临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冯一凡笑道:“保密局会栽赃,我们就照葫芦画瓢!昨晚我派人把一些进步书刊和电文,藏进了情报处一科张金强的家里。” “张金强很精明,我估计不出一天时间,他就会发现那些东西!”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今晚肖文虎就会让张金强消失!” 听他这么说,高非心里放心不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一名保密局特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肖文虎的身手,做到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冯先生,你走了,上海这边的工作谁负责?” “组织上还在斟酌人选,不过,无论是谁来,都和你的关系不大。” “什么意思?” “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和任何人联系!” 正文卷 第509章 折磨 张金强忽然失踪,立刻成了重要嫌疑人,徐正勇亲自带人搜查了他的住处,那些‘证据’自然是被搜了出来。 ………… 厉先杰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嘴上叼着香烟,叹道:“都说家贼难防,家贼难防,真是一点都不假,谁能想到张金强竟然也是共党,我还能相信谁!” 高非目视前方,专注的开着车,说道:“做特务工作,最好是谁也别信!” 厉先杰把烟头顺着车窗扔出去,说道:“要是谁也不信,那还是人吗?” 高非:“先杰,张金强是一科的人,这件事追究起来,你也有责任。” 厉先杰坐直了身体,说道:“是啊,昨天我就主动向站长请求处分。” “站长怎么说?” “他老人家网开一面,说是共党狡猾防不胜防什么的……” “听说徐处长对这件事还有不同的看法?” “那些话是他在情报处会议上说的,他认为张金强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说,张金强为什么不烧毁那些电文?” 高非:“我也觉得很奇怪,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他完全可以销毁证据,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留下呢?” 厉先杰:“这还不好理解吗?我当时去抓冯渊的时候,一样搜出了不少禁书,甚至还搜出一把手枪,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带走?” “冯渊知道有危险,来不及带走。” “同样的道理,张金强也是听到消息,所以才仓皇逃走!我在会上把这番话说完,徐处长当场哑口无言!” 厉先杰得意的笑着。 等信号灯的时候,高非说道:“你那辆车怎么三天两头出毛病?” 厉先杰:“我也想知道原因。” “实在不行,就申请换一辆车……你去什么地方来着?” “霞飞路,霞飞路!高非,我发现你怎么心不在焉?上车就告诉了你一遍,还问!” “我刚才有点走神儿……去霞飞路干嘛?” “湘儿在那等我,说是请我喝咖啡。” “你们真是不嫌远,到处都是咖啡馆,干嘛非去霞飞路?” “湘儿家在那有生意,她刚好今天过去对账,这也是赶巧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先杰,你是情报处副处长,遇事要冷静,别一惊一乍的好吗?” “婚姻大事,我冷静不了!你准备一下,结婚当天充当我的家人。” “充当你的家人?” “要不然怎么办,我孤身老哥一个,哪来的家人。” “……那好吧,我就受累当你一回家人!” 厉先杰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家人。” 高非笑道:“先杰,我求你了,心里那么想可以,就是别说出来,弄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高非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他现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和厉先杰拔枪相向! 轿车驶入霞飞路,按照上官湘儿提供的地址,很快就看到了“和丰号”三个大字,旁边还竖立着一块招牌,上面是一个斗大的‘米’字! 听见汽车停在门口的声音,上官湘儿从米行里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水绿色洋装,显得身材婀娜多姿,格外的楚楚动人。 高非:“上官小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感觉比以前胖了不少。” 厉先杰:“高非,我提醒你,再过半个月,她就是我的太太,也就是你的嫂子!俗话说老嫂比母,所以请你庄重一点,不要对嫂夫人品头论足!” 高非笑着虚打了他一拳,说道:“滚蛋吧你!我哪有品头论足?跟谁学来一句成语,用的还挺是地方!” 厉先杰看了车外上官湘儿一眼,说道:“近朱者赤懂吗?当然是跟湘儿学的!近朱者赤——又是一句成语!” 高非点点头,说道:“行啊,娶一个太太还外加一个教书先生,这次让你赚到了!” 厉先杰一脸的得意笑容,说道:“感谢高处长专程送我一趟,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高非:“我是那种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吗?快下去吧,别让上官小姐等着急了。” “走了!”厉先杰推门下了车。 高非按了一下车喇叭,轿车向街尾疾驰而去。 行驶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跟前,高非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快步走进去,拿起电话拨通了夏菊的号码。 “喂?哪位?”电话另一端传来夏菊的声音。 高非松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尤其是和丰号米行附近……哦,还有英伦咖啡馆。” “怎么了?” “厉先杰在霞飞路,我担心你们会撞见。” “你放心好了,平时我都很少出门,最多就是去一趟菜市场。” “嗯,那就好。” “冯先生出什么事了?” “他暴露了,已经安全转移。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昨天‘老海’用明码呼叫‘青锋剑’一整天,我猜冯先生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不会呼叫这么多次。” “冯先生暴露的事,很多同志还不知情,估计这一两天都能通知到……” “嗯,我知道了。” “好,挂了。” “嗳,高非……” “什么?” “……没什么,挂了吧。” 听筒里传来盲音,高非拿着电话呆立了一会,最后怅然的转身走出了电话亭。 高非心里很清楚,最近一个月没有情报向上面传递,就是说他和夏菊已经一个月没见面,她想自己了。 两个相爱的人,如果是隔着千山万水也就罢了,像这样在同一座城市里,却偏偏无法相见,也是一种折磨。 高非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前往警备大队,他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戚大队长,帮成国寿讨要被扣的货物。 警备大队和缉私处同属警备司令部,都是军队性质的执法部门,但是职能却大不相同。 缉私处是查出一切跟走私有关案件,警备大队则主要针对军需物资案件,另外就是负责司令部安全任务。 正文卷 第510章 猫腻 警备大队紧邻警备司令部,是一幢二层青砖楼,用铁丝网圈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那些被暂扣的物资都存放在这,四周围有士兵持枪巡视。 在警卫的引领下,高非来到位于二楼东侧的大队长室。 走进屋内,高非伸出手,说道:“戚队长,你好。” 戚再玉站起身握手相迎,说道:“高处长,你好。在整肃军人军纪会议上一别之后,咱们就再没见过面,” 高非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说道:“其实很多长官心里都在想,最好永远别见到保密局的人。” 戚再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极力掩饰着,说道:“高处长说笑了。” 这一年多来,各地都在严查军队贪腐,只要是保密局的人出现,基本就意味着没什么好事。 高非微笑着说道:“其实我是刚好去司令部办点公务,顺路上来坐坐。” 戚再玉干巴巴的说道:“欢迎,欢迎,请坐。” 高非:“警备大队自从由戚队长接手以来,接连破获数起倒卖军需物资案,王站长对此都是赞不绝口。” 戚再玉:“多谢王站长抬爱,我只是尽了自己应尽职责。” 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高非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戚队长,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他待了大约半个小时,一句正事没提,似乎到警备大队就是来闲聊,弄得戚再玉一头雾水,不知道高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高非通过察言观色,对方心虚的表现都落在他眼里,戚再玉心里如果没有猫腻,不会显得这么不自然。 一周后,下午五点。 保密局行动处。 “笃笃!” “进来。” 张茂森推门走进来,说道:“处长,您让我调查戚再玉的事,现在有些眉目了。” 高非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有没有惊动他?” “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在秘密进行。” “嗯,好。说说吧。” “戚再玉扣下的军需物资,按照正常程序,最后都是要再补充进各个部队。但是实际上,最少有一半物资都被他暗中倒卖!” “倒卖?这怎么可能?警备大队有财务科,扣下的物资都是要登记备案,他就不怕上面查账?” “财务科科长高启生,实际上是戚再玉的远房表弟,我猜他们做了假账,至于具体是怎么操作,暂时还不清楚。” 高非点点头,说道:“这就合理了,一里一外,内外勾结!” 张茂森:“处长,抓吗?”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张茂森:“您让我秘密调查,只有我知道。” “嗯……戚再玉在军中根基牢固,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还不能动他。你这样,暂时先不要惊动他,继续补充证据,等到时机成熟,再动手抓人!” “是!” 高非心里有他的打算,戚再玉倒卖军需物资,最后受损失的是国军,利用这个贪官做这种事,既能产生很好的效果,又不会涉及到自己的安全。 而且就像他说的一样,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戚再玉是上校军衔,属于高级军官,不是说抓就抓,起码要有无法反驳的证据! “嘭!”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情报处一科的王进宝慌慌张张跑进来。 张茂森呵斥道:“王磕巴,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王进宝有口吃的毛病,越着急说话就越磕巴,他气喘吁吁的说道:“高处长,要、要出大、大、大事了,您还是快去劝劝厉、厉、厉……” 高非:“厉副处长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王进宝:“您还、还、还是先去吧,晚了就要、要、要、出人、人、人命了!” 张茂森:“王进宝,你前言不搭后语,谁能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王进宝:“厉副处长要去杀、杀、杀、杀美国人!” 这下子轮到张茂森磕巴:“杀、杀美国人?” 这时候楼下传来汽车加速的声音,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王进宝直跺脚,说道:“完、完了!走了!” 高非快步走到窗前,探身向楼下一看,只见一辆轿车像是箭打的一样,冲出了大门,险些撞到敬礼的门岗警卫。 高非抓过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王进宝,跟我走!” 张茂森想了一下,说道:“处长,我也去吧?” 高非把车钥匙丢给他,说道:“下楼开车!” 张茂森接过钥匙飞跑着下楼,他的动作很麻利,高非和王进宝刚走到一楼,轿车已经停在门口。 上车之后,张茂森问道:“王磕巴,怎么走?” 王进宝:“夜巴黎酒吧。” “你他吗的总算不磕巴了,跟你说话能急死!”张茂森猛踩油门,别克轿车一溜烟疾驰而去。 高非:“王进宝,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进宝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厉副处长未婚妻出事了……” 高非吃了一惊,说道:“老张,开快一点!” 然后他又对王进宝说道:“你接着说,厉副处长未婚妻出什么事了?” 王进宝:“我被叫去整理办公室,刚好来了一个电话,我当时离电话近,就接了……” 张茂森忍不住训斥道:“王磕巴,你以为这是汇报情报呢?说的那么详细干嘛!简单一点!” 王进宝:“……电话里一个女人哭着说,‘厉先杰,湘儿让人欺负了!在夜巴黎,你快一点来!’我赶紧把电话交给厉副处长,他听了几句,立刻就炸了,放下电话嘴里不断的重复说,‘我要杀了美国佬!’” 张茂森的车开的飞快,四十分钟的车程,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厉先杰的车连火都没熄,横停在夜巴黎酒吧门前。 酒吧内现在一片混乱,桌椅被撞的东倒西歪,杯子盘子也掉在地上,厉先杰手上拎着一把椅子,正在追打着一个美国兵。 那家伙双手护着头部,不停的大声喊道:“杰克,快救我,我要被这个疯子打死了!(英语)” 那个叫杰克的美国兵从地上爬起来,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从裤腿里拔出一把匕首,嗷的一声猛扑上去。 正文卷 第511章 打架 张茂森刚要冲过去帮忙,高非拦住了他,说道:“没关系,他们不是先杰的对手!” 话音未落,厉先杰返身踢出一脚,“蓬!”正中杰克的手腕上,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还没等杰克反应过来,胸口又挨了一脚,他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撞在一张桌子上才停住身形。 高非四处看了看,上官湘儿紧裹着厉先杰的外套,蹲在吧台下面低声哭泣着,庞青桐陪在一旁不停的说着什么。 高非走了过去,说道:“你们没事吧?” 上官湘儿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啜泣,庞青桐则是一脸的悔恨,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拉湘儿来,也出不了这种事!” 那边厉先杰继续发泄着愤怒,高非也无意阻止他,只要不把人打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高非低声说道:“青桐,湘儿她有没有……” 庞青桐愣了几秒,恍然明白了高非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连连摆手,说道:“没那么严重……湘儿去厕所,那两个畜生跟着进去,然后想要非礼,湘儿一喊,我和服务生就冲了进去,还好去的及时……” 上官湘儿哽咽着喊道:“青桐,别再说了!” 庞青桐立刻蹲下身,轻声安慰着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高先生也不是外人,说给他听怕什么……” 打架还在继续,两个美国兵现在成了一对熊猫,眼角都被打的开裂,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厉先杰四处划拉着趁手的武器,随手拎起桌上的啤酒瓶子,眼睛里喷着怒火,森然的向美国兵走过去。 杰克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他忽然从腰里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咔哒一声顶上子弹,狂乱的叫道:“来呀,你这个疯子!我打死你也没关系,我是在自卫!(英语)” 高非使了一个眼色,张茂森和王进宝掏出手枪,一左一右围了上去,喝道:“放下枪!” 另一个美国兵捂着小腹挣扎着站起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张茂森:“我们是警察,快把枪放下!” 杰克脸上的鲜血不断流淌着,被打成这个样子,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他的情绪,他借着酒意嚷道:“中国警察,管不了我们美国人!(英语)” 虽然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是看他癫狂的眼神,没人会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高非不敢大意,抄起吧台上的一个酒杯,用力掷了过去。 “嘭!” 随着杰克的一声惊呼,酒杯正击打在他拿枪的手上,‘啪嗒’一声,勃朗宁掉在地上,张茂森立刻冲过去,一脚踢开手抢。 隔着十多米远,手法如此精准,让两个美国兵都有些吃惊,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几名警察迈步走了进来,大声问道:“谁报的警?怎么回事?” 一名留着分头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说道:“沈警官,是我报的警。” 沈警官:“田经理,你们不是有看场子的警卫吗?打架怎么不制止?” 田经理:“没法儿制止,美国兵打架,谁敢管?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杰克看了看厉先杰,又看了看高非,说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高非迈步走过来,说道:“没错,我们是一伙的。” 行动处和警察局开展过几次联合检查,这位沈警官认识高非,见是他在现场,连忙躬身敬礼,说道:“高处长。” 高非围着两个美国兵转了两圈,说道:“身为军人,酒后滋事,公然侮辱良家女子!你们不感到羞耻吗?” 杰克狡辩着说道:“我们喝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高非:“那你记得什么?” 杰克用手指着厉先杰,说道:“我只记得被这个中国人无故殴打!我们要控告他,要领事馆出面,一定要他进监狱!” 厉先杰冷笑道:“好啊,那我就再无故殴打你们一回!” 高非拦住他,低声说道:“算了,这件事真要闹大了,对上官小姐的名声影响不好,那些小报能把人写的上了吊!送她俩回去吧!” 厉先杰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两个王八蛋,你能应付吗?” 高非:“小意思。” 厉先杰把手里的酒瓶子扔在地上,转身走到上官湘儿跟前,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上官湘儿站起身,在厉先杰的护佑下,走出了酒吧。庞青桐临走时端起桌上一杯酒,用力的泼向两个美国兵,怒骂道:“畜生!” 见事态趋于稳定,田经理指挥着服务生开始收拾被撞翻的桌椅,清理杂物以及摔碎的杯盘。 高非掏出香烟点燃一支,说道:“田经理,酒吧的损失都由这两个美国人赔偿,你算一下需要多少钱。” 田经理陪着笑脸,说道:“不用了,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杯子盘子……” 高非:“知道被人欺负是怎么回事吗?就是自己太懦弱,永远也不敢反击,哪怕你是一只兔子,上去咬他一口,下次他再想欺负你的时候,起码得思量思量!” 田经理:“是是,长官您说的对……那就一百美元吧,如果他们愿意给的话。” 高非:“一百美元够吗?” 田经理:“够了够了,损坏的这些东西,加上耽误营业的时间,差不多了。” 高非:“你们两个听见没有?留下一百美元,赶紧滚蛋!” 杰克怒极反笑,说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处置我们美国人!” 高非走到他近前,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真以为领事馆会管这种龌龊事吗?龌龊懂吗?品行卑劣肮脏、下流无耻的意思!” 北平沈崇案在全国各地掀起了一系列反美抗议活动,事件不仅让国府焦头烂额,想尽一切办法来平息民众的怒火,驻华美军长官部也感到脸上无光。 所以他们最近三令五申警告美军士兵,在公众场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绝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丑闻。 这俩个美国兵酒后乱性,现在挨了一顿打,酒劲儿也醒的差不多了,仔细一想,高非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正文卷 第512章 不嫁了 回到家里,梁妈迎出来,说道:“高先生,饭菜还热着,您现在吃饭吗?” 高非脱下外套,说道:“宁宁呢?” 梁妈:“小姐在楼上休息。” 高非:“睡的这么早?” 梁妈:“小姐今天跟我去了一趟菜市场,可能是有些累了。” 高非洗了手出来,饭菜已经摆在餐桌上,一盘清蒸鲈鱼,一盘煎豆腐,一碗粉丝煲,外加一碟咸菜。 高非笑道:“梁妈,你来了最好,要不然家里每天雷打不动就能吃到一个菜。”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萧宁宁穿着睡衣走下来,撅着嘴说道:“又来讽刺人,我会烧好多个菜!” 高非戏谑着说道:“是吗?哪天露一手,让我瞧瞧。” 萧宁宁:“明天就给你露一手……” “汪汪汪汪!”院子里的黑妞对着大门叫着。 “笃——”院外随即响起门铃声。 梁妈要出去开门,高非想了想,说道:“我去吧。” 他放下碗筷,出了屋子来到院门口,问道:“谁呀?” 门外是厉先杰的声音:“是我。” 高非打开院门,厉先杰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瓶老白干酒和一个油纸包。 他迈步走进院子,说道:“心烦,找你喝一杯。” 高非呵斥着对厉先杰充满敌意的黑妞,回手关上院门,说道:“湘儿还好吧?”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遇到这种事,能好吗?她去青桐家住一宿。” 高非:“你别太往心里去,我问过青桐,湘儿就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厉先杰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两个杂种呢?” 高非:“我让他们拿出一百块美元,赔偿酒吧损失,自己去医院看伤了。” 厉先杰恨恨的说道:“这些美国佬嚣张跋扈,倒是难得肯低头认怂。” 高非:“沈崇事件影响巨大,他们也不敢太过张扬。” 厉先杰打开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是半只烧鸡和一些卤菜,他掰下一块鸡肉扔给黑妞,喝道:“别他吗叫了,惹急了我,把你炖了!” “汪汪汪汪!”黑妞毫不示弱的回应。 高非蹲下身,把鸡肉递给黑妞,回头说道:“我告诉你,黑妞比人都懂事,你跟它好好说话,下次就不咬你了。” 厉先杰咧了咧嘴,说道:“比人懂事?你养的是哮天犬吗?……” 走进屋子,厉先杰把酒菜放在餐桌上,说道:“高太太,打扰了。” 萧宁宁瞪着他,说道:“厉先杰,你要是敢把黑妞炖了,我就不让湘儿嫁给你!” 厉先杰愣了一瞬,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高非:“宁宁,先杰是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萧宁宁想了想,说道:“我也是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高非:“听不出来。” 萧宁宁佯嗔道:“没有幽默感!” 梁妈把烧鸡切了,连同卤菜装盘端了上来,然后拿来两个杯子。 厉先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说道:“说心里话,我现在最羡慕这种家庭生活气氛。” 高非:“有什么可羡慕,再有一周时间,你也会过上这种生活。” 厉先杰神情间充满了落寞,说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萧宁宁:“说话阴阳怪气的,什么这意思嘛?” 厉先杰:“就是湘儿不嫁了的意思!” 萧宁宁吃惊的张大了嘴,说道:“不嫁了?湘儿是怎么回事?小孩子过家家吗?” 高非:“梁妈,你忙了一天,去休息吧。” 梁妈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高非:“就因为今天的事?”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她说要等到真正和平了,她才会结婚,要不然没有安全感。” 萧宁宁急的直敲桌子,说道:“到底是怎么了嘛,你们倒是告诉我呀?” 高非把今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萧宁宁嚷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湘儿现在在哪呢?” 厉先杰:“在庞青桐家。” 萧宁宁站起身去打电话。 厉先杰看了看高非的酒杯,说道:“你就不能陪我喝一点?” 高非举杯喝了一口,说道:“你别着急,湘儿一时激愤说的话,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厉先杰仰头干了一杯,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说道:“保密局的少校副处长,尚且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如果是平民百姓遇到这种事,是不是就干吃哑巴亏?”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美国兵确实太过分!” 厉先杰:“我今天出来的匆忙,忘了带枪,要不然真有可能毙了那两个杂种!” 高非:“幸亏你没带枪……” 萧宁宁抹着眼泪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厉先杰急切的问道:“高太太,湘儿怎么样了?” 萧宁宁:“我跟青桐聊了一会儿,湘儿不想说话。” 厉先杰失望的哦了一声,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 高非劝道:“你别光喝酒,多吃点菜。” 厉先杰夹了一块鱼肉,心不在焉的吃着。 时间来到九点钟整。 “铃铃!”电话响了两下停止。 “铃铃铃!”又响了三下停止。 厉先杰疑惑的看了看高非,问道:“这电话……怎么回事?” 萧宁宁见怪不怪的说道:“经常这样,我让高非换一个号码,他又不肯换,一天天的烦死了。” 高非:“都跟你说了,可能就是谁家的小孩子淘气,乱拨电话,又不影响什么,有什么必要换号码,换了还是一样。” 萧宁宁夹起鸡腿,吃了几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厉先杰,你家里电话也这样吗?” 厉先杰:“偶尔也有……你们经常有这样的电话?” 萧宁宁:“是啊,一个月总有一次两次。” 厉先杰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确实太频了……” 高非知道,两声加三声的电话铃声,是夏菊和他的联络暗号,意思是通知自己上面有任务下达。 这种联络方法既安全又便捷,萧宁宁的性格粗心大意,胡乱解释几句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偏巧今天厉先杰在家里,这是一个意外的情况! 正文卷 第513章 礼堂 上午八点,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广播里正在播送一则中央社发布的捷报:“……在李天霞将军的率领下,整编83师63旅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于昨日午时占领临沂,迫近匪军华野指挥部……” 王芳雄关掉了广播,说道:“诸位都听到了吧?或许再过几天,就能收到活捉陈粟的消息!” 徐正勇:“委座亲赴徐州剿总督战,这一战是志在必得!”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83师、25师、65师、74师,十几万大军合围,我就不信共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跳出包围圈!” 高非:“是啊,这么大的阵仗,就是神仙也难逃了。” 徐正勇:“不说别的部队,单单是张将军的74师,能把日本人打的望风而逃,试问共军谁敢与之争锋?” 王芳雄微笑着说道:“国军大捷,让一些试图观望的人也幡然悔悟,重新选择站到了我们这一边。刚刚收到总部来电,独立团张炳耀表示要重回国军序列,近期就会率部赶回上海,你们说,这不就是起到了好的连锁反应吗?” 徐正勇冷笑道:“这家伙真是一根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小人德行!”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不管他是小人还是君子,先把他哄回来再说,我估计军部也早有打算,或许他回到上海,就会被解除军职。” 高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冯一凡说过,他下一个任务就是策反张炳耀,可是如今这个情况,组织上到底知不知情?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陈秘书走过去拿起电话:“喂?……哦,这样啊,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站长。” 他捂住听筒,说道:“站长,警察局说,在南京路劝工银行三楼正在举行反美集会,请我们派人过去。” 王芳雄皱着眉头,说道:“集会有多少人?” 陈秘书:“大概有五百多人,人数还在陆续增加。” 王芳雄:“警察局养那么多人吃干饭的?这种事还要我们派人去?告诉他,保密局抽不出人手!” 陈秘书:“他们说与会者有民盟的一些主要人物,还说这是南京的意思。” 王芳雄冷哼了一声,说道:“保密局还没沦落到谁都敢支使的地步!南京的意思……南京谁的意思?我看都是怕出了事担责任!” 徐正勇:“站长,要不然这样吧,咱们随便派一队人过去看看,为了这种事,犯不着得罪上面。”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无奈的说道:“好吧,陈秘书,告诉警察局,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是。”陈秘书对着话筒交待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王芳雄:“高处长,这种事行动处最在行,你派一队人去吧。记住一点,如果集会上没有反动言论,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落人口实。” 高非:“站长,您放心,我亲自带人过去。” 徐正勇:“高处长,这种小事,还劳动你的大驾?太小题大做了吧?” 高非正色的说道:“那些文人喜欢揪住细节不放,我担心下面的人办事不牢靠,给站里捅出篓子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高处长凡事亲力亲为,这一点值得上海站所有人学习!” ………… 高非是想借这个因由,到外面找公用电话通知夏菊,让她立刻向上级发报,汇报张炳耀的事。 回到行动处,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韩三吗?我是高非,集合你的人,跟我出去一趟!” 十组的十几个人,分乘三辆轿车,在高非的催促下,风驰电掣般向南京路驶去。 四十分钟后,车队来到了劝工银行楼下。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高非下车,四处看了看,说道:“韩三,上楼的时候,让大家分散开,别让人看出我们是一伙的。” 韩三:“是。” 高非想了想,说道:“照相机带了吗?” 韩三:“带了两部。” 高非:“安排专人拍照,尤其是台上讲话的那些人!” 吩咐完了,他当先迈步走进银行,大堂内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参加反美集会的民众请上三楼礼堂。 高非一行人沿着楼梯向上走,络绎不绝的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看起来好像都是来参加集会的民众。 其中一个人走的很快,身子不小心撞了高非一下,他并没有停下来道歉,而是继续向上走。 高非穿着风衣,依然被他撞的很疼,不像是身体撞上去的感觉,更像是被某种铁器撞了一下。 这个人身上藏着什么? 高非留心观察了一下,每一个从自己身边快步上楼的人,几乎腰里都鼓鼓囊囊的揣着什么物件。 几分钟后,高非来到了三楼礼堂。 礼堂内黑压压坐满了人群,主席台上一排坐着几个上海文化界的名人,包括几名民盟的代表,他们身后扯着一条横幅:用国货,抵制美货筹备大会。 主席台上一个主持人拍了拍话筒,说道:“现在有请邓先生发表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刚刚响起,忽然一个声音厉声喝道:“谁给你们权利在这非法集会!” 那位邓先生说道:“这次大会是经过警察局批准,怎么说是非法集会呢?” 那个声音说道:“八年抗战,美国盟友帮助我们打跑了日本鬼子,你们现在放下筷子就骂娘,都摸摸自己的胸口,还有没有良心!” 周围有人鼓噪着:“白眼狼!” “一群王八羔子!” “被共党灌了迷魂汤!” 邓先生:“这位朋友,如果你有不同意见,麻烦你上来我们辩论一下可好?美国人是白白支援中国抗战吗?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满街的美货,大量进入……” “嘭!”一个瓶子忽然飞了过去,正砸在主席台上,粉碎的玻璃四处飞溅,众人惊慌的起身躲避着。 “打这帮误国误民的混蛋!” 瓶子飞出的时候,就是一个暗号,四周围忽然冲出上百人,他们纷纷从腰里抽出铁棍铁尺,呐喊着冲向人群。 正文卷 第514章 私人恩怨 这些人几乎是见人就打,他们都手持凶器,而且下手毫不留情,一时之间惨叫呼号声不绝于耳。 台上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到话筒前,大声说道:“大家冷静,不要打了!这是和平集会,请你们都住手……” 那名主持人看出情势不对,连忙说道:“郭先生,你们快走,这些人不是捣乱那么简单!快快,送郭先生邓先生从后面凉台走!” 礼堂内已经乱成一片,椅子横飞,不断有人倒在地上,到处都是迸溅的斑斑血迹。 那名主持人也想从后面撤走,不防有人冲到主席台上,铁棒猛击在他的后脑,主持人闷哼一声,抱头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叫着,两名大汉围着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名特务举着相机正要拍照,被斜刺里一铁尺打掉,一名大汉凶狠的吼道:“记者滚一边去!敢多管闲事,连你们一块打!” 韩三凑到高非跟前,说道:“处长,我们怎么办?” 行动处的人都躲在外围,暂时没有受到波及,高非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喊道:“住手!都住手!” 一个手持铁棍的黑胖子冲过来,嘴里骂道:“鳖孙,鬼叫啥呢!” 高非侧身闪开,一记左勾拳将他打倒在地,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立刻围上来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挥舞着锋利的斧头。 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走出来,他戴着一副墨镜,礼帽压的很低,对高非做了一个很隐蔽的手势。 虽然他刻意伪装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但是高非还是认出了这个人,他是党通局行动队队长苗新! 苗新站在一张桌子上,大声喊道:“都住手!听我说两句!” 那些打人者都停下手,苗新显然是这伙人的首领。 苗新目光扫视全场,说道:“国军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愚民,竟然参加这种破坏中美关系的非法集会,这等于是在将士们背后捅刀子!” 有人惊呼道:“梁仁达快不行了……快打电话报警!” 梁仁达就是那个主持人,他头部遭到重击,被几个人围殴了好几分钟,嘴里、鼻子里、耳朵里都在向外淌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苗新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如果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客气!……撤!” 参加集会的民众想要拦阻,苗新猛然掏出手枪,厉声喝道:“想脑袋开花的就尽管上来!”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苗新跳下桌子,带着人大摇大摆走出礼堂,经过高非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高处长,你们也撤吧!” 他们行凶的时候,派人堵住了门口,参加集会的人,除了从凉台逃出去的那几个,剩余的都在礼堂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伤者大约一百多人,伤势最重的就是梁仁达,他的公开身份是永安百货公司职员,实际上也是民盟的人。 韩三一直跟在高非身边,临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处长,您认识那个人?” 高非:“他是党通局的人。” 韩三惊讶的说道:“这件事不是交给咱们办吗?党通局横插一杠子算是怎么回事?” 高非回头看了一眼从银行内不断抬出来的伤者,说道:“我也在纳闷……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给站长打个电话。” 距离十几米远有一个公用电话亭,高非走进去,拿起电话拨通了王芳雄的号码:“喂,陈秘书,我是高非,请让站长接一下电话。”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王芳雄的声音:“高非,什么事?” 高非:“站长,我在南京路遇到了党通局的人,他们……” 王芳雄:“我知道了,你没和他们起冲突吧?” “没有,带队的是苗新,我们之前就认识。” “嗯,幸亏是你带人去了,要是互相不认识,还真是不好办。”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知道,再想通知你,已经来不及了。党通局上海站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必须使用暴力震慑,才能让民众今后不敢参与这种集会,说什么这叫杀鸡儆猴!” “我觉得党通局这次事闹大了。” “怎么了?” “您是没看见现场情况,伤者最少有上百人之多,其中有一个,我看十有八九活不成了。” “你说的那个苗新,我早就听说过,此人向来行事莽撞,难怪陈靖恩当年在上海一败涂地,在用人方面……哼,他差远了!” “我现在怎么办?” “咱们的人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你带人回来吧。党通局惹的麻烦,咱们犯不着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是。” 挂断了电话,高非立刻拨通了夏菊的号码:“是我。手边有笔吗?” 夏菊:“有。” 高非:“记!……” ………… 三天后,保密局站长室内。 办公桌上放着十几张在劝工银行礼堂派的照片,王芳雄拿起其中一张,冷笑道:“这位郭大诗人跑的倒是快,其实党通局的人,主要是冲他去的。” 高非:“您的意思是……私人恩怨?” 王芳雄把照片扔在桌上,说道:“公私各占一半吧,他在文汇报上讽刺过陈靖恩,说他经商的本领比工作能力强上百倍!” 徐正勇:“站长,那个梁仁达当天就死了,上海社会各界正在写联名信,说是要告到南京去,要求彻查此事。” 王芳雄微笑道:“好啊,让他们闹去吧,反正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要查也是查党通局!” 徐正勇:“不过……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共党在煽风点火,如果我们在暗中调查,或许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王芳雄摆了摆手,说道:“你只是猜测,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没事做,现在有一件涉及共党的案子,马上就要交到站里了。” 高非:“什么案子?” 王芳雄:“张炳耀发来密电,说共党方面委派了一个联络专员,正在他的军营驻地,他已经秘密逮捕了此人,据说这个人和上海有一些关系,最近几天就会押解回来!” 正文卷 第515章 夏菊的心愿 霞飞路98号。 夏菊:“组织上回电说,咱们的情报迟了一步,做为这次策反工作的联络专员,冯先生已经在一天前,去了张炳耀的军营。” 高非颓然的坐在沙发上,许久才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被捕的就是冯先生,而且是在来上海的路上。” 夏菊搓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高非沉思着,心里计算着时间路线,如果开车押送的话,最少要两天时间,正常选择路线一定是经由常州,从太仓进入上海。 “夏菊,发报!” 高非的神色很严峻,夏菊没有多问,立刻从暗格里拿出发报机,架好天线,连接上电源,问道:“什么内容?” 高非略一思索,说道:“就问一句话,询问押送冯先生有多少士兵,十万火急,要他们马上回电!” 夏菊戴上耳机,手指灵活的敲打着键盘,‘嘀嘀嘀嘀嘀!’十几分钟后,电文发了出去。 夏菊摘下耳机,问道:“高非,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非看着她,说道:“就像当年救你一样!” 夏菊吃惊的说道:“你要劫囚车?能行吗?”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行不行,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冯先生要是落入保密局手里,再想搭救比登天还难!” 夏菊:“可是哪来的人手?” 高非:“肖文虎手下有三十多人,如果押送冯先生的士兵不多,应该有机会救他出来!” 夏菊:“你也要去吗?” 高非摇摇头,说道:“我不方便露面,认识我的人太多了,一旦被人看见,就什么都晚了。” 发报机的提示灯闪烁,夏菊立刻重新戴上耳机,开始接收破译电文。半个小时之后,电文译出来:据悉,押送冯一凡同志为一个班的士兵,没有携带重武器。 高非掏出打火机,将电文点燃扔在烟灰缸里,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我这就去联系肖文虎。” 夏菊想了想,说道:“你打算在什么地方伏击?” 高非:“太仓附近,我走过那条路,有一个叫韩家村的地方十分荒僻,地势也很险要,适合打一场小型的伏击。” 夏菊拉着高非的手,说道:“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一个电话,免得我惦记。” 高非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别让我惦记就行,保护好自己,嗯。” 夏菊:“我知道……宁宁要生了吧?” 高非点点头,说道:“大概还有四十多天。” 夏菊有些怅然所失,说道:“宁宁真幸福……” 高非无言的揉了揉夏菊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这颗失落的心。 夏菊揽住高非的腰,靠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高非,我也想给你生一个孩子……” 高非吓了一跳,说道:“那怎么行,我们私自结婚的事,组织上已经是从轻发落了,你现在是发报员,这种时候,你再怀了孕,那就是错上加错!” 夏菊辩解道:“组织上既然处罚过了,就是表示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怀孕生小孩不影响当发报员呀?” 高非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得走了。” 夏菊转身坐到沙发上,背转身对着高非,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 高非没办法,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说道:“夏菊,我们现在是做地下工作,是潜伏!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夏菊摇摇头,泪眼婆娑的说道:“我感觉你的心,现在更多放在宁宁那一边,你自己可能不愿承认。其实我能理解,每天朝夕相处,感情自然会越来越深,我说的对吗?” 高非张口结舌,他能否认吗?当然不能。 夏菊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他的心。 夏菊哽咽着说道:“我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 看着她梨花带雨一般的哭泣,高非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他紧紧搂住夏菊柔软的身体,不停的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从夏菊住处出来,高非的心情无比纠结,他现在有些佩服那位樊大帅,三十个姨太太在身边,他还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高非对夏菊许下一个承诺,等营救出冯一凡,再好好商量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是要上报组织同意才行。 ………… 佘山脚下。 肖文虎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听高非讲解营救冯一凡的计划。 伏击的地点和时机都要精确,因为这是在国统区劫囚车,救人是一方面,还要安全撤退才行。 高非用钢笔画了一份草图,指点着说道:“……从太仓出来就是韩家村,你派出侦察哨,在他们来之前,在路上埋好钢钉……” 肖文虎:“万一敌人开的不是军车,我们怎么知道哪辆车是他们?” 高非:“从张炳耀只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就能看出,他并不知道冯先生的重要性,以为只是一般的联络员,所以不太可能费心思做伪装。” 肖文虎思索了一会,慢慢点了点头,十分认同高非的分析,说道:“你继续说。” 高非:“山上是不是还有步枪?” “有。” “都带上。把你的人分成两拨,枪法好的队员,埋伏在路旁的土山上,使用步枪居高临下射击。另一拨身藏短枪,在路上扮成村民,只要他们的车扎到钢钉,就立刻冲上去开火!” 肖文虎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当时的场景,信心满满的说道:“没问题,我估计用不了十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高非:“以多打少,还是伏击,按理说胜算很大。但是也不要大意,切忌别被他们拖住,一定要速战速决!” 肖文虎:“这个我明白……撤退走哪条路?” 高非:“枪声一响,附近的城防队有可能会赶过去,他们一定是走大路。所以,你们要走小路避开对方!” 肖文虎熄灭烟头,说道:“好!这件事你就放心交给我,保证万无一失!” 正文卷 第516章 想当然 太仓,韩家村。 因为地处偏僻,这个村子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紧邻村路是一座无名土山。 土山的最高峰才三十多米,到处都是灌木荆棘,远远望过去,除了满眼的绿色,什么都看不见。 佘山游击队队员伏在半山腰,借着树木的掩护,十几支中正步枪枪管探出去,枪口对准了村路。 山脚下,肖文虎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不停的看着表。 十几个扮成村民的队员,腰里暗藏手枪,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一声令下,与山上两相夹击,解救冯一凡。 正晌午时。 一个三十多岁汉子,骑着一辆脚踏车飞驰过来,他从车上跳下来,随手把脚踏车扔在一边,急促的说道:“队长,来了,来了!” 肖文虎霍然起身,问道:“他们到哪了?” “在观音庙附近吃午饭。” “有多少人?” “差不多七八个吧,都背着步枪。” “看见犯人没有?” “没有。但是我看见当兵的,给车厢里送去一碗饭。” 肖文虎沉吟着,说道:“观音庙……距离韩家村不足五里地,差不多十几分钟就能到。快,快,准备!” 几个队员把两块满是钢钉木板放在车辙印里,用浮土杂草伪装覆盖。 李德康:“肖队长,我在下面吧?” 肖文虎:“不行!你这副形象就不像村民,你上山,我在下面!” 十几分钟后,一辆军车拖着尘土向这边驶来,驾驶室里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名少尉军官。 村路很狭窄,卡车不可避免的轧上了钢钉,‘噗噗噗!’司机意识到车胎扎了,立刻踩住刹车。 他推门下了车,走到车前看了看瘪下去的车胎,回头说道:“排长,车胎扎了。” 少尉咒骂着下了车,用脚踹了一下车胎,说道:“真他娘的晦气!……嗳,老乡,这里离上海还有多远?” 肖文虎肩上担着锄头慢慢走过来,说道:“还远着呢。” 少尉回头喊道:“小武子,下来帮着修车……” 话音未落,肖文虎猛然抡起锄头砸过去,少尉毫无防范,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一翻白,身体软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还没等司机明白是怎么回事,肖文虎扔掉锄头,掏出毛瑟二十响,“砰!”一枪把他撂倒。 “砰!砰!砰!” 车厢里的士兵知道出了事,纷纷从车上跳下来,躲在车后开始还击。 “砰!砰!砰!砰!” 半山腰处,埋伏的游击队队员开了火,他们射界开阔,毫无阻碍,每一枪都能造成威胁。转瞬间,又有三名士兵中枪倒地。 肖文虎这边压力减轻,大声喝道:“他们没几个人了,两边一齐上!” 十几个游击队员从军车两侧包抄,边开枪边逼近车尾。剩几个士兵互相商量一下,把步枪扔出来,大叫道:“别开枪,我们投降!” 营救行动进展的顺利之极,像肖文虎预测的一样,短短十几分钟就结束战斗。 冯一凡坐在车厢最里面,为了防止他逃脱,又不影响他吃喝拉撒,双手没有被束缚,只在脚上锁上了镣铐。 看到是肖文虎来救自己,冯一凡也是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来了?” 肖文虎:“您就先别问了,回头我再告诉你……” 李德康问一名被俘的士兵,说道:“脚镣钥匙呢?” 士兵:“在排长身上。” 李德康走过去,在少尉身上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钥匙。 那名士兵苦着脸说道:“出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把钥匙揣进口袋里……” 一个队员拎着手枪跃跃欲试,说道:“干脆用枪打开!” 肖文虎:“不行,距离太近,跳弹容易伤人。” 冯一凡从车上下来,拖着镣铐走了几步,说道:“先离开这,一会儿再想办法,这么打枪,敌人的增援很快就会到。” 他们把几名士兵五花大绑扔进车厢里,然后拿走了所有的枪支弹药,按照高非画的草图,准备沿小路离开现场。 负责警戒的队员急匆匆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队、队长,快撤吧!城防队来了!” 肖文虎:“城防队来了多少人?” “大概十几个。” 肖文虎略一沉吟,自言自语的说道:“十几个?那也就是一支路过的巡逻队,凭我们的人数和火力,完全可以吃掉他们!” 他回头吩咐道:“德康,你立刻带人到山上埋伏!咱们故伎重演一次,消灭他们!” 肖文虎是游击队队长,他的命令最直接有效,还没等冯一凡出言阻止,李德康已经带着人爬上了土山,还是在原地隐蔽起来。 冯一凡焦急的说道:“肖队长,你这是干什么?” 肖文虎:“冯先生,最近又有十几个人加入我们,训练他们需要枪支弹药,这种肥猪拱门的好机会,干嘛要白白错过!” 冯一凡:“这次行动是谁制定的?” 肖文虎:“高非。” 冯一凡:“计划原本就是这样?” 肖文虎笑道:“那倒不是。不过,高非也不会想到城防队来这么几个人,这属于特殊情况,既然是特殊情况,咱们就特殊对待!” 在山上瞭望的队员挥着手,示意城防队已经来了。 肖文虎招手叫过来两名队员,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冯先生,躲到山上去!” “是。” 事到如今,再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冯一凡没办法,只好跟着两个队员上了山。 几分钟过后,一队士兵跑步出现在韩家村村口,带队的是一名准尉军官,他显然是有过实战经验,看了看树木茂密的土山,伸手喝道:“停下!马栓子、张大虎!” “有!” “有!” “你们两个去村子里侦察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呢……” “是!” 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子弹上膛,向村子里跑去。 肖文虎心里着急,城防队不进包围圈,想凭着三十多人消灭十几个战术素养很高的正规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文卷 第517章 骑虎难下 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 陈怀民:“处长,刚才线人报告说,西郊的枪声很激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正勇翻阅着一本文件,心不在焉的说道:“打电话问一问驻军,是不是哪支部队在打靶操练。” 陈怀民:“我问过了,他们说今天没有安排操。” 徐正勇沉吟片刻,说道:“林秘书,通知警察局,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一旁的林佳慧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察局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电话,说道:“处长,因为打枪的地方,不属于警察局管辖范围,所以他们不能派人过去。” 徐正勇皱了皱眉,说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林佳慧:“警察局说,是在韩家村方向,那地方很偏僻,只有城防队偶尔会去巡视一遍。” 徐正勇沉思了一会,起身来到地图跟前,手指找到太仓,然后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在韩家村的标记上。 从路线上来看,这是太仓进入上海的必经之路! 徐正勇穿上外套,说道:“林秘书,给城防队打电话,让他们派军队去韩家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怀民,带上几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是。” “是。” 下了楼,陈怀民叫了几名特务,紧跟在徐正勇身后,说道:“处长,您是要去韩家村?” 徐正勇:“对!” 陈怀民不解的说道:“既然已经通知城防队了,咱们还有什么必要过去?” 徐正勇边走边说道:“按时间推算,张炳耀派人押送来的那个共党联络专员,就在这一两天到上海,我怀疑是他们出了事!” 陈怀民:“那要不要通知行动处?” 徐正勇:“不必了,城防队离的近,他们很快就能赶到现场。” 加上徐正勇,一共六个人,他们分乘两辆轿车,风驰电掣一般向太仓方向驶去。 ………… 韩家村。 马栓子和张大虎来到那辆军车近前,只见地上躺着几名士兵的尸体,少尉排长虽然没有中弹,但是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他们都是老兵,看得出这是刚刚结束的战斗,弄不好敌人还没有走远,两人举枪四顾,慢慢后退。 肖文虎现在后悔莫及,想要全歼城防队的计划,是万万行不通了。 而且这么拖延下去,会引来更多的军队,到时候再想撤,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趁着敌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发动突然袭击!这两个探路的士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了。 他悄悄叫过来几名队员,指了指那两个士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说道:“尽量不要开枪!明白吗?” “明白!”几个队员扛着农具,向两名士兵围拢过去。 马栓子警惕的瞪着这些‘村民’,举着步枪喝道:“不许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军爷,我们是村里的,听见外面打枪,就出来问问是咋回事?” 张大虎:“打枪还敢出来?你们的胆子可不小……” 马栓子余光一扫,喝道:“大虎,小心!” 一名游击队员突然暴起,手里的铁锹搂头盖脸劈下去,张大虎光防备身前,没注意身后还有人,匆忙中举枪招架。 铁锹砸在枪杆上,张大虎倒退了两步,还没等站稳,一把尖刀从他的后心刺入。 张大虎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嘴里冒着血沫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砰!” 马栓子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扣动扳机,击毙了试图偷袭自己的人,他顾不上看张大虎的情况,发足狂奔向村口跑去。 枪声一响,再想打伏击是不可能了,肖文虎拎着枪走到路中间,单手举枪,“砰!”子弹呼啸着射出去,准确无误嵌入马栓子脑袋上。 ‘噗通’一声,马栓子的尸体扑倒在地,脑浆鲜血瞬时喷涌而出。 肖文虎一挥手,山上埋伏的队员呐喊着发起冲锋,准备一鼓作气击溃这支城防巡逻队。 听到响枪,城防队就知道情况不妙,纷纷拉栓上弹准备应战。 忽然看到山上冲下来十几个人,边冲边开枪,村子里也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那名准尉大声命令道:“弟兄们,不要慌,只是小股的土匪,就地找掩体,等待增援!” 十几个士兵四处散开,很快就开始还击,一时之间,韩家村枪声大作,村民们吓得关门闭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城防队单兵作战能力不弱,加上有了防备,游击队这次冲锋收效甚微,白白牺牲几名队员。 肖文虎无奈之下,只好命令停止这种赌博式的进攻。 李德康放低身体,快速跑到肖文虎身边,说道:“队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脱不了身,敌人的增援很快就要来了!” 肖文虎的心情很沮丧,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双方已成胶着之势,就是有心撤退都不做不到。 李德康:“要不这样吧,我带人掩护,你保护冯先生撤退!” 肖文虎咬着牙,说道:“你保护冯先生撤退,我来掩护!” 李德康:“队长,咱俩就别争了,再争一会儿……”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突然密集起来,最少有两个排的城防队士兵,不知何时悄然包围了韩家村。 现在唯一还能撤退的就是那条小路,因为没在地图上标注,城防队暂时没在那边布置兵力围堵。 肖文虎知道,再不撤退,恐怕是要全军覆灭,尤其是冯一凡要是再落入敌手,那这次行动就等于是白费力气,而且还搭进去三十多人。 肖文虎把十几支步枪火力都调过来,依托着那辆军车做掩体,扼守住这条咽喉要道。 他四处看了看,问道:“冯先生呢?” 身边一名队员说道:“还在山上。” 肖文虎:“还在山上?他怎么没下来?” “他戴着脚镣行动不便,暂时躲在山上。” “把冯先生接下来!快!” “队长,敌人火力太猛,上不去了。” 李德康灵机一动,说道:“肖队长,我有一个主意,既能保护冯先生的安全,游击队也能撤离。” 肖文虎此刻有些乱了方寸,说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李德康:“干脆让冯先生留在山上,我们边打边撤,势必会吸引追兵,到时候冯先生就可以趁机脱身!” 肖文虎一想,这也是一个办法,冯一凡戴着脚镣,一时半会儿摘不下来,就算带着他也走不了多远。 “可是没办法通知到冯先生……” “以冯先生的机智,一定能猜出我们的意图,事不宜迟,赶快撤吧!” “……好!撤!” 正文卷 第518章 搜山 徐正勇赶到韩家村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救护兵正忙着给伤员包扎伤口。一排尸体摆在路旁,这其中有独立团的士兵,也有游击队队员。 徐正勇下了车,迈步走了过去,对一名士兵说道:“把你们长官叫来!” 士兵:“你是干什么的?” 陈怀民:“这位是保密局上海站徐处长!” 士兵立刻跑到前面去报告,两三分钟后,一名中尉军官快步走过来,双脚一并立正敬礼,说道:“卑职43团三营二连连副孙弢!” 徐正勇掏出香烟点燃一支,说道:“徐连副辛苦,情况怎么样了?” 孙弢:“报告长官,一共击毙了八名山匪,剩余的向东逃窜,卑职已命令一排长带人前去追剿!” 徐正勇指着那辆军车,说道:“这辆车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孙弢:“卑职问过了,是独立团张炳耀的人,说是押解一名共党去上海。” 徐正勇:“他们还要活着的人?” 孙弢:“有三个弟兄被山匪俘虏。另外,带队的排长刚刚苏醒过来。” 徐正勇:“把排长带过来。” 不一会儿,那名少尉排长被带过来的时候,他的意识还有些混乱,直眉瞪眼的看着徐正勇。 孙弢介绍着,说道:“这位保密局徐处长有话要问你。” 排长:“啊?” 徐正勇:“犯人呢?” 排长:“啊?” 陈怀民厉声呵斥道:“问你押解的犯人哪去了!” 被他这一吼,排长这才缓过神儿来,连忙说道:“让、让山匪救走了。” 徐正勇:“哼,哪来的山匪!明明是共党策划的武装营救!” 孙弢:“这么大阵仗,营救一个人?” 徐正勇:“是啊,看起来犯人的身份还挺重要……他叫什么名字?” 排长:“冯一凡。” 听到冯一凡三个字,徐正勇吃惊非小,他一把揪住排长的衣领子,问道:“谁?冯一凡?” 排长:“……冯一凡。” 徐正勇怒道:“张炳耀为什么没在电文写上他的名字?” 少尉磕磕巴巴的说道:“团、团座的事,卑职不是很清楚…” 徐正勇狠狠的摔开的他,恨声说道:“这个张炳耀真是该死!” 孙弢:“徐处长,犯人很重要?” 徐正勇叹了一口气,说道:“冯一凡是上海地下党最大的头目,据说还是什么书记……唉,可惜、可惜啊!就这么让他给跑了!” 那名排长想了想,说道:“长官,他可能跑不了多远……” 徐正勇的精神为之一振,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少尉:“我是瞎猜的……冯一凡戴着脚镣,那玩意儿有十几斤重,走路很碍事。” 孙弢:“人都救走了,脚镣自然也会拿掉。” 排长:“不可能,他们没钥匙,打不开脚镣。” 孙弢:“钥匙哪去了?” 排长:“钥匙本来在我身上,走到常州的时候,被我给弄丢了。那种脚镣很结实,短时间很难弄开。” 徐正勇四处看了看,说道:“这么说,冯一凡还真有可能躲在附近!……孙连副,立刻带人挨家挨户搜查!” “是!”孙弢去分派人手。 徐正勇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吩咐道:“陈怀民,你带着我们的人,在城防队搜查之后,再仔细查一遍!” 陈怀民:“明白!” 韩家村总共就二十几户人家,半个小时之后,全部搜查完毕。 一名士兵跑过来报告:“孙副连长,营部来人催我们回去。” 孙弢挥挥手,说道:“好,我知道了。” 他走到徐正勇跟前,说道:“徐处长,上峰有令,我们就先撤了。” 徐正勇点了点头,信步走到军车后面,向里面看了看,捆绑三名士兵的绳子胡乱扔在里面。他转回头看了看山上,然后又看了看车厢内,眼睛不禁一亮。 从车厢里可以看见土山全貌,如果那三名士兵没被蒙上眼睛的话,就能够看见共党上山下山的情况。 徐正勇大声说道:“把被共党俘虏的那三个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三个士兵被带到跟前。 徐正勇:“共党上山的时候,你们看见没有?” “看见了。” “有多少人?” “大概有十几个。” “看见那个戴着脚镣的犯人了吗?” “看见了,他是最后上的山。” “共党逃走的时候,他下来没有?” “好像是没有……” 徐正勇:“不要含糊其辞,你们押送他一路,难道还认不准吗?” 三个人仔细想了想,参差不齐的说道:“没有!” “没下来。” “没看见他下来……” 冯一凡戴着脚镣,特征十分明显,凡是看见他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印象,更何况这三名士兵,本来就认识冯一凡。 徐正勇对孙弢说道:“孙连副,冯一凡还躲在山上,立刻带人搜山!” 孙弢有些为难,说道:“徐处长,你也听到了,上峰命令我立刻回去,军令如山……” 徐正勇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件事,我会向你们营长解释,这名共党十分重要,如果让他逃脱,就连我也担待不起!” 孙弢向身后看了看,说道:“我的部下都去追剿共党残余,这里只有不到二十名士兵。” 徐正勇:“二十人搜这座小山足够了,别忘了,冯一凡还戴着脚镣,他每走一步,都会暴露他的行踪!” 二十名士兵荷枪实弹,在孙弢亲自带领下,每隔十米一个,开始向山上搜索,徐正勇和情报处的人守在山下。 冯一凡看到肖文虎带人撤退,心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城防队的主力也确实被吸引过去,剩下的士兵在打扫战场,估计再有十几分钟,也就都撤了。 谁曾想徐正勇忽然冒出来,在他指挥搜查韩家村的时候,冯一凡就知道,山上也不安全了。 看到孙弢开始带人搜山,他低声对那两名游击队员说道:“咱们分头走!” “那不行,肖队长交待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冯一凡摇摇头,说道:“三个人目标太大,反而不利于脱身,趁着敌人不多,从他们中间溜过去!” “那……好吧。” “给我一支枪。” “冯先生,您小心一点。” 感谢订阅、打赏、投票的书友,谢谢你们支持《暗枪》! 正文卷 第519章 再次被捕 “站住!” “砰!砰!” 半山腰传来枪声,一名游击队员被人发现,他开了两枪,迅速钻进灌木林里。 “砰!砰!砰!” 听到了枪声,搜山的士兵向这边靠拢过来。 冯一凡探出头,向山下看了看,村路上停着两辆轿车,两名情报处的特务在四处巡视,徐正勇和其他人则不知去向。 难道是被枪声吸引,都上山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只有两个特务在山下看守,冯一凡自信即使戴着脚镣,自己对付他们也没有太大问题!只要上了轿车,脱险就成功了一大半! 冯一凡小心翼翼的在荆棘中匍匐前进,几分钟里,脸上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好在他成功躲过了城防队的搜索。 这主要还是因为参与搜索的人数太少,城防队士兵都是以自保为主,一些灌木林茂密的地方,如果附近没有自己的人,就胡乱的用刺刀捅几下,就算是交差了事。 他们也害怕忽然窜出一个人,给自己来一枪,为了替保密局抓一个地下党,把命扔在这,在这些当兵的看来,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等到城防队士兵走远了,冯一凡放低身体,拖着脚镣向山下走去。 他躲在一快大青石后面,估算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如果自己开枪击毙两名特务,势必会引来山上的注意。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惊动他们。 冯一凡特意绕过正面,从另一侧悄悄下了山,慢慢靠近那两辆轿车,即使车上没有钥匙,也没有关系,做了这么多年的特工,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汽车发动着。 山上到处是枯草落叶,最大程度遮掩脚镣的动静,村路是砂石路,石子和铁链稍微碰到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冯一凡已经很注意,他尽量放慢脚步,还是被那两名特务察觉。 “谁?” “什么人?” “砰!砰!” 冯一凡豁出去了,抬手就是两枪,他也不管打没打中,快步冲到一辆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令人欣喜的是车钥匙插在上面。 他的手刚摸到钥匙,一把手枪顶在他的后脑,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别动!” 冯一凡跑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车里没有人,怎么忽然多了一个人? 他只迷惑了几秒钟,就立刻想明白了,这个人一定是躺在后车座,就等着自己主动上钩。 身后的人——徐正勇伸手拿下冯一凡的手枪,说道:“冯先生,久闻大名,想不到我徐某人三生有幸,竟然亲手抓到了你!” 特务们纷纷围过来,喝道:“下车!” 事已至此,冯一凡只好下了车,他看了看这些虎视眈眈的特务,苦笑道:“原来你们早有准备!” 陈怀民从另一辆车后座下来,掏出手铐给冯一凡戴上,冷笑道:“徐处长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搜山只是虚张声势,逼你下山才是真正目的!” 徐正勇心里很清楚,这座土山虽说面积不大,那也是方圆数百米,加上山上荆棘密布,二十个人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人,也并非易事。 他让孙弢搜山,就是为了把冯一凡赶下来,要不然拖到晚上,容易出现意外情况。 从冯一凡的角度考虑,他最担心敌人后续增援上来,到时候大规模搜山,自己一定无法逃脱。现在有逃走的机会,即使冒险,他也会试一试。 冯一凡被塞进了轿车后座,两名特务一左一右贴身看押。 徐正勇:“来人,去通知孙连副,告诉他冯一凡已经抓到,可以停止搜山了!” 交待完这些话,徐正勇上了副驾驶位置,说道:“开车,回站里!” ………… 保密局上海站。 高非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任何计划周密的行动,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这不是谁能预料得到的事。 他不知道营救行动成功没有,于是来找王芳雄侧面打探消息。 “笃笃!”高非伸手敲门。 “进来。”屋内传来王芳雄的声音。 高非推门走进去。 王芳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申报》,见是高非进来,说道:“高处长,你看看这份报纸。” 高非走过去,拿起报纸粗略浏览了一遍,是报道大丰纱厂的消息,从上市到现在,大丰股票已经连涨一个月,几乎是天天飘红,股价早就翻了十几倍还多。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怎么样,有何感想?” 高非惊叹道:“真是想不到,股市能这么赚钱!” 王芳雄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说道:“当初我让你也买一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高非无奈的说道:“站长,我这个人就是没有横财运。年初的时候,朋友就劝我把钱都换成金条,我没听,看看现在黄金都涨什么样了!” 王芳雄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呀,不是没有横财运,是在关键时候,欠缺一点果断!” “是是,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在钱财这方面,就是小打小闹的命了。” 王芳雄扔过一支烟,说道:“找我什么事?” “西郊一带发生激烈交火,这件事您知道吗?” “知道一点,城防队已经去了!” “哦,那就好,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派人过去看一看。” “别操心那些闲事,做好保密局的分内事就好了。你看党通局那些蠢货,在劝工银行闹出了人命,这段时间,民众又是游行又是集会,搞得国府十分被动。” “是啊,我听说陈靖恩站长被叶秀峰叫去了南京,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免不了耳提面命一顿训斥。” 王芳雄:“叶秀峰气量狭窄不容人,这次陈靖恩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哼,我看是有他受的了。”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徐正勇推门走进看来,他的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说道:“高处长也在。” 王芳雄:“我刚才有事到处找你,一下午你去哪了?” 徐正勇:“站长,报告您一个好消息!我抓到了冯一凡!” 正文卷 第520章 黑与白 审讯室。 王芳雄坐在椅子上,他对面坐着冯一凡。 “冯先生,幸会。” “王站长,你好。” “冯先生认识我?” “当然。上海站科长以上的官员,我都认识。” “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曾经化名方成杰,在华成实业公司担任经理。” “没错。” “冯先生,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合作?你是想让我当一个可耻的叛徒?” “冯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共党气数已尽,你何不趁此机会为国家效力?”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气数已尽是从何谈起?” “你应该也知道,陈粟部队被国军四十万大军围困,消灭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拿下山东,冀中、陕北那些共军还能抵抗到几时?” “王站长,话不要说的太早,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在我看来,你们只是取得表面的胜利,我军主力并未受损。” 王芳雄:“冯先生就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冯一凡淡淡的说道:“我如今成了阶下囚,落入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从我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王芳雄站起身,说道:“冯先生,我劝你再仔细想一想,过了今晚,跟你说话的方式,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王芳雄迈步离开了审讯室。 高非此刻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他现在还没闹明白,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只有冯一凡一个人被捕,肖文虎他们在哪?难道都牺牲了吗? “铃铃铃铃铃铃!”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高非稳了稳心神,拿起电话:“喂?我是高非。” 电话另一端是陈秘书的声音:“高处长,站长让你过来一趟。” 高非:“好,我马上就到。” 来到站长室,徐正勇也在。 王芳雄:“冯一凡落网,这是一件大事,我已经给南京打电话请示,毛局长的意思,还是以劝降为主,实在行不通,就地处决!” 徐正勇看了一眼高非,说道:“高处长经验丰富,一定有不同的见解。” 王芳雄微笑着说道:“高非,你先说说。”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冯一凡做为上海地下党的领导人,不可能只凭三言两语就被说动,如果想要劝降,我觉得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王芳雄:“我今天跟他谈了一会儿,给的我感觉,这个人血液里都是共党的烙印,很难被说服。” 徐正勇:“站长,对待这种死硬分子,就不能太客气!大刑一上,他捱不过三天两天!”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明天一早,情报处和行动处联合审讯,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撬开他的嘴!” 徐正勇:“我觉得宜早不宜迟,应该连夜审讯!” 王芳雄:“我已经答应他了,给他一晚上时间考虑清楚。君子一诺千金,我不想失信于人。” “是。” 下班之后,高非来到一楼审讯室,门口加了双岗警卫。 “高处长。” “犯人怎么样?” “一切正常。” “把门打开。” 警卫打开了审讯室铁门,高非迈步走进去。 监牢里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有纸笔,这是方便冯一凡想开了,随时可以写自白书。 冯一凡靠坐在一角,目光平静的看着高非走进来。 高非走到监牢近前,看了一眼一个字没写的信笺,说道:“冯先生,只要你写了自白书,就会从这里走出去,何必这么执迷不悟呢?” 冯一凡:“高非,当年你潜伏上海,杀汉奸,杀鬼子,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你,可是现在不得不让我鄙视你!” 高非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们信仰不同,你鄙视我什么?” 冯一凡:“我鄙视所有与人民为敌的人!” 铁门咣当一响,徐正勇迈步走进来,说道:“冯先生,不要动不动就把人民挂在嘴边,我们是兵,你们是匪,这一点毋容置疑吧?” 冯一凡冷笑道:“匪?那是你们的说法!” 徐正勇:“我们的说法?共党搞的什么打土豪分田地,鼓动一群好吃懒做的泥腿子抢劫大户,这种行为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冯一凡:“那些地主老财是喝人血的寄生虫,是万恶的剥削阶级,不把他们打倒,人民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徐正勇:“我在苏北十几年,你们把当地经济搞成什么样,我亲眼所见,还用你在这给我洗脑?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国军光复张家口,街上万人空巷,老百姓燃放鞭炮敲锣打鼓庆祝,他们都是地主老财?” 冯一凡冷笑道:“那都是你们找人假扮,让记者拍了照片愚弄民众!” 徐正勇点了点头,说道:“共党善于狡辩,我早就知道,黑的也能让你们说成白的!” 高非心里很清楚,徐正勇的疑心很重,他不想给自己和冯一凡独处的机会。 从审讯室出来,高非说道:“徐处长,我觉得应该在审讯室安装窃听器,防止共党分子趁机传递消息。” 徐正勇干笑着,说道:“高处长,你不要多心,我也是下班刚好路过,看见审讯室的门开着,就过来瞧一瞧。” 高非很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多心,安装窃听器真的很有必要,你知道谁是共党的坐探?门口的四个警卫就能保证没问题?” 徐正勇想了一会,说道:“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匆匆返身回去,高非出了门,开车驶离保密局上海站。 一路上,高非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他知道明天自己将面临着什么,他将亲眼目睹冯一凡经受所有酷刑考验! 高非相信冯一凡的革命意志,相信他不会出卖自己,不会背叛组织。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冯一凡遭受非人的折磨,对自己本身也是一种炼狱过程。 轿车拐进吴淞路,这里是一处转弯,后面即使有人跟踪,也看不到这个死角。 肖文虎忽然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伸手拦停高非的车,拉开车门坐进来。 正文卷 第521章 瘟疫 半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小路旁。 高非:“究竟是怎么回事?冯先生怎么会被徐正勇抓了?” 肖文虎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一遍,最后说道:“高先生,这次行动失败是我的错,我愿意负全部责任!” 高非半晌无语,他对肖文虎印象一直不错,两个人以上下级的关系,合作了大半年,没出现过什么差错。 想不到遇到大事,他却接二连三的犯错,而且都是致命的错误! “违抗上级命令,擅自行动,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高非几乎是怒吼着,如果不是身在敌后,他真想给他几拳。 肖文虎满面羞愧,说道:“我当时以为能够消灭那支巡逻队,哪曾想他们没走进伏击圈……” 高非无奈的说道:“肖文虎,亏你还是一名老兵!第一次伏击所以能成功,是胜在出其不意。第二次伏击,敌人一定会有所警觉,这么简单道理都不懂?” 肖文虎:“我们当时缴获了几支步枪,加上原有的火力,我错误的估计了形势……”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抗战时期,三五个单兵能力出众的日军,依靠有利地形,能牵制住我们一个排甚至一个连的部队,我以为这种事不用特意提醒你!” 肖文虎:“对不起,高先生,是我考虑问题不周……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高非掏出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大口,沉思了片刻,说道:“咱们损失了多少人?” 肖文虎:“七个。” 高非:“这些情况我会向上级报告,你先回去吧。” 肖文虎坐着没动,说道:“……冯先生怎么样了?” 高非:“暂时在保密局收押,明天过堂审讯!” 肖文虎默然良久,说道:“高先生,我自己犯的错,我一定会弥补!” 说完这句话,他推门下了车,快步消失在巷子里。 高非摇下车窗,想要喊住肖文虎,两个路过的行人正看着自己,他只好闭了嘴。 回到家里,高非靠坐在沙发上,双目微闭凝神思考,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突发事件。 萧宁宁从楼上走下来,看了高非一眼,嘴里嘟囔着说道:“回家外套也不脱,真是越来越懒了。” 高非没有睁眼,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说道:“别打扰我,让我清静一会儿。” 萧宁宁示意梁妈先别端饭菜,然后她自己挨着高非坐下,说道:“我今天跟妈妈去广慈医院了。” 高非知道,有萧宁宁的地方,自己想要清净一会儿,根本是不可能。 他敷衍着说道:“医生怎么说?” 萧宁宁撇撇嘴,说道:“连医生的面儿都没见到。” “为什么?” “最近闹瘟疫,医生都忙,自然是没人理我呀。” “其实是你怕染上瘟疫,自己要求回来了的吧?” “讨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太了解你了。” “高非,你都不知道,这场瘟疫有多严重,这两天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高非坐直了身子,惊讶的说道:“瘟疫死人?什么瘟疫这么严重?” 萧宁宁想了一下,说道:“医生说是细菌感染引起的,症状就是发烧高热,吃什么药也没用,一周左右时间就死了。” “传染吗?” “瘟疫当然传染。”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瘟疫这么严重,你最近不要出门了。” 萧宁宁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妈妈也这么说,在家里谁也传染不到……你清静完了吗?” 高非:“……你让我清静一秒钟了吗?” 萧宁宁才不管他的不满,对着厨房大声说道:“梁妈,开饭吧,我都饿了……” ………… 第二天一早,保密局上海站。 高非下了车走进楼里,刚上了两级台阶,返身又下来,来到审讯门口,推门走了进去,两名警卫立刻跟进来。 高非在审讯里四处看了看,说道:“最近闹瘟疫,大家都注意一点,凡是有发热高烧不退的现象,要及时就医,都听到了吗?” “是。” “犯人也一样,这种病传染性很强……” 说话间,高非两手扶着监牢的铁栅栏,手掌心向里,目光示意着冯一凡。 他的手心上,左手写着一个大大的‘发’字,右手写着‘烧’字。 确定冯一凡看到了这两个字,高非转身出了审讯室,看看四下无人,他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把手上的钢笔字洗掉。 他快速把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就算是被人察觉,自己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高非是想利用这次瘟疫,争取把冯一凡送到医院去,只要离开了保密局的控制范围,营救他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他径直来到站长室,伸手敲了敲门。 王芳雄:“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去,说道:“站长,早。” 王芳雄也是刚进来没几分钟,他把外套挂在身侧的衣柜里,说道:“嗯,早。什么事?” 高非:“现在全城都在闹瘟疫,站里是不是也该预防一下?” 王芳雄也听说了这件事,只不过并不了解详细情况,说道:“很严重吗?” 高非:“这几天广慈医院死了三个,仁济医院、联勤二院、红十字总医院都有死亡病例,最可怕的是这种瘟疫传染性极强!” 王芳雄半信半疑的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道:“给我接卫生防疫局。” 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喂,老袁吗?我是王芳雄。我想了解一下,最近瘟疫疫情是一种什么情况?……对,哦……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芳雄思索了一会儿,对在一旁忙碌的陈秘书说道:“你去通知医务室,这两天安排一次体检,凡是有发烧发热症状,立刻送到医院诊治!” 高非心里暗暗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冯一凡有了发热症状,才能让王芳雄重视起来。 高非在审讯室说了一堆关于瘟疫的话,继而向冯一凡展示了‘发烧’两个字,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当然能够明白对方的意图。 正文卷 第522章 画龙画虎难画骨 审讯室。 冯一凡剧烈的咳着,他昨晚用喝的水涂抹全身,然后几乎是一丝不挂冻到凌晨三点多钟。 这个季节里,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冯一凡毫不意外的“成功”染上了感冒。 他被两名行刑手从老虎凳上解下来,感觉身体仿佛从腰部已经断开,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根本坐不下来。 徐正勇:“冯先生,我知道你们在保密局有潜伏人员,只要你把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就不必再受这种苦!” 冯一凡:“咳咳、你还是、咳咳、不知道的好……咳咳,咳咳。” 徐正勇:“为什么?” 冯一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因为我说了,你也不敢、咳咳、不敢抓他!” 徐正勇冷笑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不论是在上海站,还是整个上海,没有我徐正勇不敢抓的人!” 冯一凡:“我若说了你不信,让我招什么呢?” 徐正勇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冯一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王芳雄。” 高非一拍桌子站起身,呵斥道:“冯一凡,你给我老实点!” 冯一凡冷笑道:“折磨我大半天,就是为了要口供,告诉你们实情了,又不敢相信!” 徐正勇:“冯先生,你的口供总要有些根据吧?如果存心戏耍我们,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冯一凡:“你在苏北潜伏十年,为什么会突然暴露?除了王芳雄,还有谁知道你的情况?” 徐正勇心里一动,他还真往这方面想过,正常来说,的确是王芳雄的嫌疑最大。只不过他位高权重,谁也不敢瞎猜疑。 高非知道,这么重要的审讯,王芳雄十有八九会监听,这是表忠心的最佳良机! 他掏出手枪,咔哒一声顶上子弹,厉声喝道:“冯一凡,我警告你,再敢信口开河,我就地正法了你!” 冯一凡咳了一会儿,继续挑拨离间,说道:“这件案子,以你们二位的职务,根本审不了,还是送我去南京跟毛局长说吧!” 徐正勇:“指证站长这种级别的官员,要拿出真凭实据来,你以为红口白牙挑拨两句,就会有人信你?” 冯一凡叹道:“徐处长,你也是潜伏多年的情报员,这种事你会留下凭证吗?” 高非从桌子后面绕出去,飞起一脚将冯一凡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怒道:“满嘴胡说八道!” 徐正勇一挥手,说道:“继续用刑!” 高非装作气愤难平,说道:“徐处长,你先盯一会儿,我出去透透气!” 徐正勇笑道:“高处长息怒,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他若是一直胡搅蛮缠,过两天一颗花生米送他上西天!” 高非没有言语,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陈秘书快步走过来,说道:“高处长,站长请你过去。” 高非:“站长在哪?” 陈秘书:“在监听室。” 高非来到监听室门外,陈秘书停住脚步,说道:“高处长,请进吧。” 高非推门走进去,屋子里只有王芳雄一个人,正阴沉着脸戴着耳机监听。 “站长,您找我?” “嗯……” 王芳雄摘下耳机,随手扔在桌子上,说道:“冯一凡居然污蔑我是共党,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跟我们合作。” 高非:“这个人确实很顽固。” 王芳雄沉思片刻,话锋一转,说道:“冯一凡指证我的时候,徐正勇是什么态度?” 高非犹豫了一下,说道:“涉及到跟自己有关的情况,他肯定是要多盘问几句。” 王芳雄冷哼道:“盘问?你不觉得徐正勇是在怀疑我吗?” 高非惊讶的说道:“不会吧?徐处长也说冯一凡是胡搅蛮缠,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我很了解他,冯一凡说完那些污蔑我的话,徐正勇还继续询问,这就说明他心里也想到过这个可能!” 高非:“徐处长真要这么想,那可太不应该了!” 王芳雄叹息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一力维护他,西浦那件案子,要不是我替他压着,他这个处长位置早就坐不稳了!” ………… 第二天,各科室人员轮换着去医务室体检,主要是检查有无发热症状。 电讯处一名股长被查出了低烧,医生初步认为符合瘟疫初期症状,立即安排了隔离治疗。 瘟疫传染性很强,保密局又是重要部门,联勤二院特意派出两名医生来到站里,协助医务室筛查还有没有感染者。 王芳雄对此也很重视,亲自派人安排体检,毕竟关乎站里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问题。 经过昨天的严刑拷打,冯一凡的病情加重,早晨警卫进来巡视,发现他满脸通红,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警卫不敢怠慢,连忙去报告。 几分钟后,医生戴着口罩来到审讯室,给冯一凡测了体温,翻开他的下眼皮看了看,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徐正勇和高非闻讯赶过来,见医生从里面出来,连忙问道:“医生,犯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高烧39度,眼内有充血发炎,这都是瘟疫的症状,要立刻送到医院隔离治疗!” 高非:“隔离治疗?那怎么行,他是共党要犯,我们正在审讯他!” 医生:“高处长,他现在是一名传染病人,多在站里待一天,你们就多一份被感染的风险!” 高非:“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必须请示一下站长。” 徐正勇疑惑的说道:“这家伙来的时候健健康康,怎么会忽然感染了瘟疫?” 医生:“很多病例都是这样,头一天还好端端,从发病到死亡,只不过六七天的时间。这种事非同儿戏,初期治疗才有活的机会!……这间审讯室要彻底消毒才行。” 徐正勇只好去向王芳雄请示。 王芳雄:“那就听从医生的建议,送去医院吧。” 徐正勇:“站长,要我说在站里治疗一下算了,我怀疑他只是普通感冒,这些医生都吓破了胆,危言耸听而已。” 王芳雄冷淡的说道:“如果不是普通感冒怎么办?一个传染一个?没等枪毙人家,我们先一个接一个被隔离了?” 徐正勇:“那看押的工作……” 王芳雄:“就由你来负责。” 徐正勇:“啊?我来负责?这种事不应该是行动处……” 王芳雄:“交给别人,你能放心吗?” 王芳雄把责任推给徐正勇,本意是对他昨天的态度不满。其实他这样做,反而打乱了高非的计划。 看押犯人的差事,一般都是由行动处负责,到时候高非就能够掌握所有细节,对下一步营救行动,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文卷 第523章 一了百了 楼门前停着一辆轿车,几分钟后,冯一凡被一副担架抬出来,两个戴着口罩的特务把他塞进车后座。 一名二十多岁的烟贩,肩上挎着香烟盒子,在大门外徘徊着,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喊着:“老刀牌香烟……骆驼牌雪茄……” 门口警卫挥着手呵斥道:“卖烟的,走开一点,进出车辆速度这么快,也不怕轧死你!” 烟贩点头哈腰的离开大门口,走了差不多五十米远,拐角处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车里坐着的人正是肖文虎。 “卖烟的,给我拿一包三炮台。”肖文虎摇下车窗招呼着。 烟贩走到车窗旁,低声说道:“他们把冯先生押上车,不知道要干啥!” “看清楚了吗?” “看的真真的……就是这辆车!” 说话间,一辆黑色轿车从上海站大门驶出,肖文虎没有半分犹豫,开车跟了上去,他怀疑敌人是要对冯一凡不利! 行驶到一个路口,前车被交通信号灯拦住,两辆车中间还隔着一辆卡车,算起来距离只有三五米远。 肖文虎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那辆车里最多四个人,如果自己带人突然冲过去,直接就可以把冯一凡救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这么干了! 车里还有两名游击队员,肖文虎吩咐道:“准备救人!” 他推开车门当先走下去,那两个队员也跟着下了车,他们的腰间,都暗藏着一把压满子弹的毛瑟手枪! 肖文虎两步就冲到车门旁,一手持枪,一手拉开车门,喝道:“下车!” 另外两名队员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举枪对着车里的特务喝道:“滚下车!” 他们尽量不想开枪,这里毕竟是闹市区,枪声一响会招来巡街的警察,可能还有其他的麻烦。 车里的冯一凡看了肖文虎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刚受过大刑,现在浑身酸痛,四肢软绵无力,连说话都感觉吃力。 肖文虎:“冯先生,你别担心,我们……” “别动!” “举起手来!” “把枪放下!” 四周看似无关的车辆里,忽然下来十几个特务,他们举着手枪躲在车后,大声呵斥着。 “砰!砰!砰!” 肖文虎豁出去了,不管不顾连开三枪,随即一把将司机扯下来,然后他坐进驾驶位置上,对着车窗外大喊道:“掩护我!” 他是在命令那两个游击队员。 看到肖文虎开车要走,厉先杰几乎都没怎么瞄准,抬手就是两枪,“砰!砰!”前后车胎都被打爆。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双方在短短几秒钟内,互射了十几枪,两名游击队队员在没有任何掩体的情况下,面对着十几把枪,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两人一个胸口中弹,另一个被一枪爆头,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砰!砰!” 肖文虎红了眼,抓起特务留下的手枪,双枪一起开火,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疯狂的射击中,一名特务被射中头部,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 这条马路已经被特务前后围死,不要说救冯一凡,就是肖文虎自己也不可能冲出去。 冯一凡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镣铐,低声说道:“肖队长,咳咳,你今天、咳咳、不该来救我,高非可能另有计划。” 肖文虎换了一个弹夹,说道:“冯先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砰!” 一颗子弹射穿了挡风玻璃,正中肖文虎右胸,鲜血瞬时喷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染透了衣服。 肖文虎狂吼一声,忽然从怀里摸出一颗手雷,一脚踹开车门,拿掉手雷上的保险销,猛然探身扬手就要扔出去。 厉先杰看见车门忽然打开,肖文虎手上握着一个黑黢黢铁家伙,看形状就知道,那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美军M1制式手雷! 间不容发之际,他抬手一枪,“砰!”子弹正中肖文虎眉心。 鲜血喷溅在车窗上,肖文虎软倒在车座上,那颗手雷滑落在脚下,厉先杰目睹这一切,大喊道:“都趴下!” 他率先扑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那颗M1手雷在车里爆炸,弹片杀伤范围很大,两个来不及卧倒的特务,被弹片击中,倒在地上哼哼呀呀痛苦的呻吟着。 几秒钟后,油箱引燃了轿车,熊熊大火足有一人多高,附近的几辆车也遭了殃,转眼间被大火包围,过了一会儿,火光里轰然又一声巨响,另一辆车也发生了爆炸, 徐正勇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几辆车燃起的一片火海,喃喃着说道:“这下好了,一了百了!” 水龙队赶到时,三四辆轿车基本烧成了空壳,冯一凡和肖文虎已经变成了焦炭,在手雷炸响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死去。 情报处死了三个,一个被弹片击中,伤势过重死亡,另外两个是被肖文虎击毙。 像冯一凡这样的大人物,徐正勇预料到了共党会冒死营救,所以他安排了一个疑兵之计,让两名特务押着冯一凡先走,自己和厉先杰各带一队人,紧随其后在暗中护送。 不过,徐正勇也没想到肖文虎敢在马路上公然抢车救人,如果不是厉先杰枪法准,打爆了对方车胎,还真说不准被他们一击得手。 几辆轿车疾驰而至,高非率先从车里下来,他身后跟着张茂森和韩三,另外几辆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二十多个行动处的特务。 高非还不知道冯一凡已经遇难,他看了看现场,说道:“什么炸的这么厉害?” 厉先杰捡起一块弹片递过去,说道:“自己看。” 高非拿过来只看了一眼,说道:“M1手雷!这是怎么回事?” 厉先杰解释着说道:“共党想要劫车救人,被我们包围了,本想再抓一个活的,谁曾想这家伙居然带着手雷!” 高非心里一凛,问道:“冯一凡呢?” 徐正勇从另一边走过来,叹息着说道:“还指望从冯一凡嘴里问出点有价值的情报,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 高非:“冯一凡……死了?” 徐正勇回身一指,说道:“都烧焦了,后面那个就是他。前面那个人是缉私处的肖文虎。” 厉先杰:“高非,别去看了,太惨了。” 高非笑道:“站长派我来增援,总得弄明白怎么回事,才好回去交差。” 说着话,他迈步来到那辆车近前,老远就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难怪厉先杰说太惨了,冯一凡和肖文虎已经辨认不出本来模样,尤其是肖文虎,半个脑袋被手雷炸飞,只剩下一半焦黑的头颅,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正文卷 第524章 香水味儿 高非原本计划趁着人们对瘟疫的恐惧,在医院制造混乱,再安排一次营救行动,哪曾想弄巧成拙,不仅加速了冯一凡的牺牲,而且死的如此惨烈。 他现在也明白了,肖文虎说的那句“我犯的错,我一定会弥补”,并不是场面话,而是决心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救出冯一凡! 一周后。 霞飞路98号。 “滴滴滴滴滴滴……” 夏菊双手快速的敲打着键盘,向组织汇报冯一凡和肖文虎牺牲的消息,高非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久久的沉思着。 他还在自责中,如果自己考虑事情再细致一点,提前警告一下肖文虎,就不会出现这么重大的损失! 夏菊发完了电报,从头上摘下耳机,说道:“过一会就能有回电,” 高非点了点头,缓缓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地板默然无语。 他心里很难过,尤其是冯一凡的牺牲,对他的震动很大,两人相识十几年,关系早就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同志范畴。 夏菊看出他的心情不佳,温言劝解道:“冯先生的牺牲,我也很难过……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要不是肖文虎节外生枝……” 高非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别再埋怨一个死去的人,他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 夏菊:“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高非喝了一口茶,说道:“听组织安排。” 夏菊犹豫了片刻,说道:“前两天,我看见厉先杰了。” 高非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在哪?” “就在和丰号附近,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是他女朋友吧?” “厉先杰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围着纱巾,他就是看见我也认不出来。” “和丰号附近以后不要去了,那是厉先杰女朋友家的生意,说不准哪天还会遇见。” “我是去买米,要不然也不能走到那儿。” “买米去别人家,不要去和丰号,太危险了。” “附近就和丰号一家,远的地方我又不敢去,怕遇到熟人。” “……这样吧,以后米油这些生活必需品,我负责给你买。” “方便吗?” “我小心一点,没什么问题。” “嗯……” 一个小时之后,上级的电文传回来,夏菊对照密码手册,很快译出了电文内容。 电文内容大意就是,勉励高非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潜伏下去,同时也告诉他,为了做到绝对保密,‘凤凰’这条线不再与任何人联系,包括新任上海地下党领导人。 夏菊从抽屉里拿出火柴,点燃电文扔在烟灰缸里,说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我们要孤军作战了。” 高非:“不是孤军作战,这是组织上为了更好保护我们!” 夏菊把发报机装好,重新放回暗格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六点了,吃了饭再走吧?” 高非想了想,他们真是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于是说道:“好啊,正好见识一下,夏小姐的厨艺长进了没有。” 夏菊噗嗤一笑,说道:“有你这位天津卫第一鲜鱼汤王,我可不敢献丑。” 想起两个人刚认识的情景,高非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可惜今天没有鱼,要不然我还真能给你做一碗鲜鱼汤。” 夏菊拉着高非的手,柔声说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看着夏菊娇艳欲滴的脸庞,高非忍不住俯下身亲了她一下,然后夸张的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夏菊笑着推他,说道:“你在干嘛?” “你用香水了?” “是呀,你不是说要伪装的越像越好吗?那些太太小姐们,都恨不得把整瓶香水倒在身上。” “下次我给你拿几瓶香水。” “你一个大男人去买香水,会让人注意的。” “不用买,家里就有很多。” “啊?你要拿宁宁的香水?她的东西少了,不会发现吗?” “她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自己根本没有数。” “嗯,宁宁是这样的女人……” 高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迈步走进厨房,说道:“家里有什么菜?” 夏菊跟了进来,蹲在地上在菜篮子里翻找着,说道:“鸡蛋、豆腐干、白菜……哦,还有腊肉!” 高非笑道:“很不错了,最少能做两个菜。” 夏菊手脚麻利的淘米蒸饭,高非要伸手帮忙,被她推出厨房,说道:“我自己能行,你就等着吃吧。” 高非靠在门口,看着夏菊在厨房忙里忙外,心里不由得感慨,从前连煤油炉都不敢碰的姑娘,生生被现实磨炼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庭主妇。 一个小时之后,一碗香气四溢的鸡蛋羹和一盘腊肉炒豆腐干端上了桌。 这顿饭从做到吃,无处不透着家的温馨,两个人就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互相开着玩笑。 高非并不太在意,他这一年来的生活基本就是这样,只不过身边的女主人不同罢了。 夏菊则是不同,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含情脉脉的看着高非吃,她在享受这个过程,她太爱这种生活! 高非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他走进客厅,把公事包放在一边,外套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 梁妈听到声音迎了出来,说道:“高先生,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热一下饭菜?” 高非摆摆手,说道:“我吃过了。梁妈,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不用起来。” 梁妈连连摇手,说道:“那就坏了规矩了,不行的,不行的。” 高非见说服不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说道:“宁宁呢?” 梁妈:“小姐在楼上。” 高非迈步上了楼,卧室的台灯还亮着,他推门走进去,萧宁宁手边放着一本画册,似乎是睡着了。 高非把画册轻轻拿开,刚要准备换睡衣,萧宁宁忽然睁开眼睛,提鼻子嗅了两下,说道:“什么味道?” 高非:“把你吵醒了?” “你进院子我就醒了。” “哦,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高非换好了睡衣,上床关掉灯,屋子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问你呢?” “什么?” “你身上什么味道?” “汗味儿吧?好几天没洗澡了了,明天得好好泡一泡……” “别打岔,不是汗味儿!是香水味儿!” 正文卷 第525章 生了 “一定是档案室的孙静,她最喜欢用香水……睡吧,别总是疑神疑鬼。”高非在黑暗中翻了一个身。 ‘啪嗒!’一声,萧宁宁打开了台灯,说道:“不对!两个人正常接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香水味?” 高非躺着没动,说道:“有完没完了?” 萧宁宁:“没完!” 高非坐起身,颇为无奈的说道:“咱俩结婚快一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对我就这么不信任?” 萧宁宁沉默了一会,板着脸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就要下楼。 高非叫住她,说道:“你要去哪?” 萧宁宁:“我饿了,让梁妈弄点吃的。” 梁妈听见两个人吵架,披着外衣在楼梯口劝道:“小姐,你就少说几句吧……” 萧宁宁气恼的说道:“梁妈,连你也不帮我说话!” 高非皱着眉,说道:“宁宁,别闹了,把门关上。” 萧宁宁回转身,双手叉着腰,大声说道:“我哪里闹了?吃饭也不让吗!……嗳呦……” 她忽然捂着肚子慢慢坐在床边,说道:“高非,我肚子疼……” 高非赶忙坐起身,说道:“怎么好好的肚子疼?” 萧宁宁脸色有些发白,这也没忘了还嘴,说道:“什么好好的?要不是你气我,肚子能疼吗?” 高非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到楼梯口叫道:“梁妈,你上来看看,宁宁这是怎么了?” 梁妈快步上了楼,蹲在萧宁宁身前,问道:“小姐,你摸一下是哪里疼的厉害?” 萧宁宁的手下向下移动着,说道:“好像是这儿……” 梁妈站起身,说道:“高先生,送小姐去医院吧,我看像是要生了……” 听她这么一说,高非立刻搀扶着萧宁宁下楼,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上了车,回头说道:“梁妈,你也跟着去,路上也好有人照顾!” 一路上,梁妈不停的问道:“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萧宁宁:“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梁妈,会不会是不生了?” 梁妈:“按说不会……” 夜里街上车辆很少,半个小时之后,轿车就开到了广慈医院。 安排萧宁宁去产房,高非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做别的事在行,这方面是一点经验也没有,萧宁宁在家里的样子,真是把他吓到了。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十一点钟,他让梁妈等在外面,自己去楼梯口抽烟提提神。奔波了一天,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实在是太疲惫了。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过了一会儿,又有婴儿的啼哭声,高非并没当回事,这一层楼是妇产科,随时都有人生孩子。 “高先生,高先生,你在哪?”走廊里传来梁妈气喘吁吁的声音。 高非本想再抽一支,听见梁妈叫自己,从楼梯间走上妇产科,说道:“梁妈,什么事?是不是要交钱办住院手续?” 梁妈满脸的喜悦,一迭声的说道:“不是,不是。小姐生了!” 高非愕然说道:“生了?这么快……” 梁妈:“高先生,别愣着了,你快去看看吧!” 一句话点醒了高非,他小跑着来到产房门外,一名修女护士从里面走出来,问道:“哪位是萧宁宁的家人?” 高非:“我是。我是她丈夫。” 护士微笑道:“恭喜你先生,您太太生了一对健康的双胞胎。” 梁妈颤声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一男一女,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 高非心情也很激动,说道:“护士小姐,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护士:“现在还不行,再等一会儿吧。” 急性子的萧宁宁创造了广慈医院生孩子最快记录,很多待产孕妇甚至特意来找她交流经验,希望自己到时候也能少遭一点罪。 一周后,萧宁宁母子被接回家。 在送走了一众亲朋好友之后,看着床上一对粉嘟嘟的双胞胎,萧宁宁心里充满了自豪感,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高非的孩子! 高非推门进来,说道:“你妈妈说,她晚上回去炖一只老母鸡,明天一早给你送来。” 萧宁宁:“我不喜欢吃炖鸡……” 高非:“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先别研究吃什么了,孩子名字还没起呢。” “名字我早想好了,男孩叫卓然,女孩叫倾城。” “卓然倾城……嗯,好听。” “你都不问问名字的含义?”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说道:“做父亲的,还能给孩子胡乱起名字吗?” 梁妈在楼下说道:“小姐,上官小姐来了。” 楼梯一响,上官湘儿推门走了进来,高非站起身,说道:“你们聊着,我去站里一趟。” 萧宁宁不满的说道:“今天还要去站里?” 高非:“我两天没去了,站里一大摊子事儿等我处理,怎么也要露一面才行。” 萧宁宁嘟囔着说道:“保密局要是离了你,就能关门大吉吗?” 上官湘儿劝道:“宁宁,高先生是为了工作,你应该理解才对。” 等到高非出了屋子,萧宁宁说道:“湘儿,你上午怎么没来?” 上官湘儿端详着两个小孩子,说道:“米价暴涨,所有入库账目要重新核对,忙死了都要……” 萧宁宁:“米价涨了,你家生意赚到了呀。” 上官湘儿:“卖价涨,进价也涨,赚的还是那些钱。” 萧宁宁眼珠一转,说道:“你们可以囤货呀?” 上官湘儿:“父亲说有多少赚多少,不想发国难财……嗳呀,我真是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宁宁,你自己能分清吗?” 萧宁宁做了一个鬼脸,掩嘴笑道:“昨晚上喂奶,一个喂了两回,另一个饿着肚子哇哇哭。” 上官湘儿也笑,说道:“没听说你这么粗心的妈妈,你就不会给他们穿不一样的衣服呀?” “我不。我就要让他们穿的一模一样,早晚我能认出来!” 萧宁宁摸着其中一个脸蛋,说道:“宁宁,你现在儿女双全,家庭美满,真是幸福的让人羡慕。” 萧宁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叹了一口气,说道:“湘儿,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正文卷 第526章 森秀信 “我怀疑……高非外面有女人了!” “不会吧?你别胡思乱想。” “我有感觉。” “你问他了?……” “嗯。” “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我疑神疑鬼!” “宁宁,我看你也是多心了,高先生不像是那样的人。” “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唉……” “你有证据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一定会把那个狐狸精揪出来!” 上官湘儿想了想,说道:“如果这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萧宁宁咬牙切齿的说道:“先打她一个满地找牙,然后再说!” 上官湘儿:“宁宁,我劝你一句,这件事要三思。” “三什么思?我一思都不思!” “那些有头有脸的男人,哪一个没有三妻四妾?真有这种事发生,你的处理方式也应该委婉一点。” 萧宁宁惊讶的看着上官湘儿,说道:“湘儿,你平时最恨沾花惹草的男人,现在想法又变了?” “不是变了,我是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什么?” “高先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有些不自爱的女人主动往身上贴,那也是常有的事。” “湘儿,这些话谁教你的??” “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我有两只眼睛会看,两只耳朵会听,还用别人教吗?” “他们有规定,军官不准纳妾!” “规定都是表面的东西,有多少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养一两个外室的人很多。” “修什么道?陈仓是谁?” “……就是偷偷摸摸的意思。” “那是别人,在我萧宁宁身上,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宁宁,我觉得高先生不会喜欢撒泼粗野的女人,你要是闹的不可开交,到时候恐怕很难收场!” 萧宁宁:“湘儿,你读的书多,帮我想一想,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女人!” “我可不给你出这种主意,本身就是没影儿的事,我再跟着瞎掺和,越掺和越乱。” “你……不帮忙就算了,别看我的孩子!” 萧宁宁挡在上官湘儿和卓然倾城中间,气鼓鼓的瞪着墙壁。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宁宁,你都是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 见萧宁宁不理自己,上官湘儿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可是有人不让我看她的孩子,我该不该告诉她呢? 萧宁宁立刻转回身,说道:“随便看,随便看,你要是喜欢,抱回家看都可以!快说说,有什么办法?” “平时多注意他的言行,要说办法……最好就是跟踪!” “湘儿,你这是馊主意!让我跟踪高非?他就是干这个的,还不转眼就被他发现!” “笨,不是说那种跟踪,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在他经常去的地方等呀。” “经常去的地方?” 萧宁宁托着腮陷入沉思…… …………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忍不住长叹一声。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徐正勇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坐回办公桌后面,说道:“坐吧。听说了吗?” 徐正勇:“什么?” 王芳雄:“张炳耀的独立团在归途中,遭到共军伏击,近万人的部队,仅仅抵抗了三个半小时,死一半降一半!” 徐正勇:“哦,您说的是这件事,我从广播里听到了。我正觉得奇怪,张炳耀是秘密返回上海,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共军怎么会提前布置伏兵?” 王芳雄:“共产党无孔不入,谁敢保证张炳耀的部下,就没有共党的人?” 徐正勇:“张炳耀怎么样了?” “听说是扮成普通士兵,混在降兵里,半路上开小差儿想溜掉,被共军哨兵追上击毙!” “自古以来,这种三心二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先不说他了,叫你来,是有一项特殊任务!” “您说。” “明天傍晚从南京来一个人,你去接待一下,务必做好保密工作,在他离开上海之前,要全力保证他的安全!” “这个人是谁?” “森秀信!” “森秀信?日本关东军靖安游击队联队长?”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 徐正勇愣了半晌,说道:“站长。我没太听明白,森秀信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上海?” 王芳雄冷哼了一声,说道:“该死的偏偏就没死,至于为什么没死,我和你一样糊涂。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在上海期间不能死!” “国府留下这个老鬼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森秀信是日军最擅长游击战的军官,他在东北常年和抗联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去苏北为消灭东躲西藏的共军出一份力!” “哦……那他为什么不在南京直接走?” “在南京开庭受审时,很多人都认识他,万一被记者知道了,对国府的负面影响很不好。取道上海,乘坐美军军舰走,会省去很多麻烦,唯一要防范的就是共党!” “共党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报纸上早就骂翻了天。” 王芳雄点了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徐正勇:“森秀信在上海待几天?” 王芳雄:“最多三天,三天后有一艘美军军舰前往苏北。” 徐正勇有些犹豫,沉思了半晌没说话。 王芳雄:“怎么?你不敢接这个任务?” 徐正勇:“那倒不是。我是觉得这种事交给行动处更适合……”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行动处的人经常抛头露面,也难说认识多少人,你来上海的时间很短,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正勇:“站长,我是情报处处长,冯一凡说过,科长以上的官员共党都认识,哪还管我来的早晚。” 他一味的推脱,王芳雄看穿了他的心思,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任务,被民众知道了,戳着脊梁骨骂娘,要是森秀信在手里有个三长两短,还会被上司责罚。 “你来上海的几次行动,接连失利,站里很多人对此都颇有微词,你难道就不想扳回一局,重塑形象?” 徐正勇低头不语。 王芳雄:“另外,最近总部要提一批上校,如果这件事办好了,我替你打晋升报告也就理所当然!” 正文卷 第527章 找到他 霞飞路98号。 高非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下来一袋米和一些副食品,然后把车开走,停到不相干的地方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夏菊已经把东西都搬进去了。 高非:“你搬得动吗?” 夏菊:“小看我了吧?在炊事班的时候,我挑二十斤的水桶,往返三里多路,一天都要挑十几趟。” 夏菊说的是受处分的事,高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二十斤的水桶,走那么远的路,真是够她受的。 他从兜里掏出两瓶香水放在茶几上,说道:“法国香水。” 夏菊拿过来,拧开瓶盖闻了闻,高兴的说道:“是我最喜欢的茉莉香!” 高非:“有什么任务?” 夏菊从抽屉夹层里拿出一份电文,说道:“昨天晚上收到的,情况很紧急,所以我就立刻通知了你。” 高非:“以后换一种联络方式。” 夏菊:“怎么了?” 高非:“宁宁好像有些怀疑,昨天你打第二声电话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盯着电话机看。” 夏菊:“这样呀……那怎么办?” 高非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说道:“有任务的时候,把它挂在大门上面,没有任务就拿下来。” “门上挂一个小镜子,会不会让人怀疑?” “没关系,很多地方都有这个习俗,据说是为了辟邪,别人要是问你,就这么回答。” “嗯。” 高非展开电文:凤凰,森秀信目前正在上海,估计停留时间极短,此人对我军危害性极大,如有机会,立即铲除!不必勉强,以自身安全为重!03号。 “森秀信?” 高非也是满心疑惑,这个人早就被南京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按说已经执行了枪决,怎么又冒了出来?会不会上面搞错了? 夏菊拿出火柴点燃电文,扔在烟灰缸里,说道:“森秀信是谁?”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回头我再和你说,这件事很紧急,我得走了。” 夏菊欲言又止,说道:“我……那你小心一点。” 高非走出院子,四下看了看,压低帽檐,匆匆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想要除掉森秀信,必须先找到他在哪! 这种藏身黑暗的人,不太可能在驻军,因为军队人多眼杂,不利于保守秘密。思来想去,森秀信十有八九是落在保密局手里! 高非知道,既然自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那么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由情报处负责。 他回到站里,径直来到厉先杰的办公室,门上多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情报处副处长室。 高非推门走进去,厉先杰正在打电话,看他满是笑意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对面一定是上官湘儿。 厉先杰抬头看了一眼高非,对电话说道:“先挂了吧,晚上见。” 高非坐在沙发上,说道:“晚上有约会?” 厉先杰:“湘儿约我去国华看电影。” 高非心里思索着,厉先杰还有时间去看电影,那就是说,森秀信的事他并不知情。 “什么片子?” “一江春水向东流。” 高非想了一下,说道:“这部电影最近很受欢迎,应该去看一看。” 厉先杰:“你看过了?” 高非抽掏出香烟,扔给厉先杰一支,说道:“还没有,宁宁最近缠着我要去看,可是卓然倾城一刻也离不开她。” 厉先杰打着哈哈,说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像东流!你的愁以前是萧大小姐,现在又多了两个小家伙儿!” 高非点燃香烟,说道:“上官小姐调教的好啊,再过几年,你也能出口成章了。” 厉先杰笑道:“那是当然。” 高非:“门口怎么多了一个牌子?” “哦,是徐正勇要求挂上,说是能彰显身份……我觉得就是一个形式,没什么用处。” “今天怎么没看见徐处长?” “好像是在执行什么公务吧?听林秘书说,他昨天下午出去,一直没回来。” 高非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说道:“我来是告诉你一声,记得带上上官小姐,明天晚上去家里做客。” 厉先杰:“怎么忽然要请客?有什么由头?” 高非:“卓然倾城明天满月,你这个口口声声要当干爹的人,居然忘了?” 厉先杰连连拱手,说道:“抱歉,抱歉,忙昏了头,明天我下了班就过去。” 高非笑道:“千万记得把红包准备好。” 厉先杰一咧嘴,说道:“我这是攒钱结婚的人,你好意思收我的红包?” 高非:“你好意思不给,我也没办法,到时候宁宁在背后骂你,我可不帮你说话。” 说着话,他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包放在桌上,说道:“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厉先杰急忙站起身,说道:“我是开玩笑,这个钱还能用你出?快拿回去!” “跟我就别装了,这段时间和上官小姐花费不少吧?你也没有外快油水可捞,就靠那点薪水够干嘛的!” 厉先杰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高非:“明天别忘了!” 高非推门走了出去,直接下楼,迈步来到停车场,打开自己车的车门,从里面拿出一包烟,四处看了看,徐正勇的车停在数米外。 徐正勇昨天下午就出去了,没开自己的车,那就是说他有可能是乘坐司机班的车! 高非来到一楼司机班,推门走进去,屋子里几个司机正围在一起打牌,桌上堆放着一些纸币。 这些人玩的十分投入,高非进来也没人回头看一眼。 高非咳了一声,说道:“上班时间,聚众赌博,你们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众人这才惊觉高处长驾到,赶紧手忙脚乱的站好,司机班队长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高处长。” 高非冷着脸说道:“解释一下!” “那个,那个,马上就要下班了,兄弟手痒就摸了两把……” “马上下班,不是还没下班吗?你是队长,不说出言制止,还参与进去,知道这是犯纪律吗!” “是是,高处长,我错了,以后,以后一定改正。” 高非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桌子收拾好!” 队长一听,这是原谅他们的意思,赶紧吩咐人把桌子收拾好,然后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正文卷 第528章 寸步不离 高非坐在队长的座位上,随手翻着桌上车辆出入登记薄,说道:“昨天7号车漏油的事,处理好了吗?” 队长:“当天就处理好了,我亲自带人修理,要是送去修车厂,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高非嘴里跟他应付着,眼睛漫不经意的看着登记薄:4号车,东方饭店,徐正勇处长。 高非把登记薄放回原处,站起身说道:“车辆保养维修,看似只是小事,实则关系重大,我们在执行任务中,车辆突然出现故障,你们说怎么办?任何一个小疏忽,都关乎一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们一定继续做好车辆保养维修!” “今天的事……” “我保证下不为例!” 高非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队长松了一口气,回头教训着那些司机,说道:“从今天起,以后谁再怂恿我玩牌,我就扣他的薪水!” 一个声音笑嘻嘻的说道:“队长,没人逼着你玩……” 队长虚踹了他一脚,骂道:“今天的事,要是被其他长官看见,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议论着:“是啊,高处长对下面人还是挺照顾……” “高处长没有官架子……” 东方饭店是一幢五层建筑,位于跑马厅附近,因为地处一个丁字路口,俗称三角地,斜对面是美军水兵俱乐部。 饭店四楼一间客房内,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擦拭一把银质军刀。 徐正勇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说道:“森秀先生,你这把刀太惹人注意了,我觉得很不妥。” 森秀信将刀插入刀鞘,缓缓的说道:“带着这把军刀,是我向贵国政府提出的唯一条件!”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日本人。 徐正勇:“一把刀而已,何必非要带着它?” 森秀信抚摸着有些磨损的刀鞘,说道:“我曾经用这把军刀,砍下十几个敌军的头颅,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军刀,这是伟大的象征!……你们中国人不会明白!” “敌军?你干嘛不直接说是中国军人?” 森秀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想伤害你的民族感情!” 徐正勇:“没关系,我这个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最后你们的天皇,还不是乖乖的在投降书上签了字?” 森秀信腾然站起身,厉声说道:“徐处长,你可以侮辱我本人,但是冒犯天皇陛下,我绝不答应!” 徐正勇摆摆手,说道:“别激动,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况且,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森秀信:“我的安全和一把军刀有什么关系?” 徐正勇:“这把日本刀,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你是什么人,共党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会千方百计除掉你!” 森秀信嘴角挂着一丝讥讽,说道:“你安排了那么多的护卫,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徐正勇停下脚步,盯着森秀信一脸的轻蔑,冷冷的说道:“森秀先生,你最好明白一件事,你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战犯,在我的面前,最好收起你的狂妄!” 森秀信低下头默然无语,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命门,他是为了活命,才答应担任徐州剿总的顾问。 徐正勇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让你带着军刀,又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森秀信:“什么办法?” 徐正勇对门外说道:“来人!” 陈怀民推门走进来,他的手上拎着一个长笛盒子,放在茶几上。 森秀信十分不解,问道:“徐处长,这是什么意思?” 徐正勇笑了笑,说道:“这把军刀,你在房间里怎么摆弄都没问题,出去的时候,必须放在这个盒子里。” 森秀信:“这是一把功勋战刀,是天皇陛下御赐……” 徐正勇:“你刚才也说了,不要伤害民族感情,你拿着它在剿总司令部走来走去,周围都是将军级别的军官,我估计没人会忍受这件事!” 见森秀信默许,徐正勇转身走出了房间。 陈怀民跟在他身后,说道:“处长,他是鬼子,咱们干嘛保护这种人?” 徐正勇瞪了他一眼,四处看了看,呵斥道:“以后不准再提跟他身份有关的字眼!服从命令!” “是……”陈怀民躬身答应着。 徐正勇低声说道:“今晚他就会离开上海,我们也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事不要跟着瞎操心,明白吗!” “明白!” “……咱们的人布置好了吗?” “各个地方都安排了暗哨警卫,他的饮食都有专人送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嗯。” 徐正勇打开对面的房间进去休息,他是24小时贴身保护,基本做到了寸步不离。 高非坐在车里,手上举着一个望远镜,偷偷观察着东方饭店门前。保密局4号车就停在众多车辆中间,这起码说明一件事,徐正勇一直住在这里! 只是要想知道森秀信是不是也在这,还需要派人进一步确认,现在的问题是,高非不能和地下党接触,他手上无人可用。 高非思索了一会儿,调转车头向邮船码头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之后,高非的车停在码头货场,四五十名码头苦力正在卸货,鲍水根也在其中,他肩上扛着上百斤重的麻袋,身上的短褂子都已经湿透。 高非摇下车窗,喊了一声:“鲍水根!” 鲍水根拿着毛巾正在擦汗,听到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一看是高非,立刻小跑着过来。 “高先生,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上车,跟我去办点事。” “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工头结一下今天的工钱。” “嗳,回来,回来。工钱别要了。” 鲍水根拉开车门坐进去。 高非:“码头的活儿,以后别干了,专职做我的线人。你放心,钱的方面,亏待不了你。” 鲍水根:“钱不钱的,到没什么要紧,主要是跟着您干,让我干什么都行!” 高非开车离开邮船码头,在衣帽店给他买了一身衣服,然后把鲍水根拉到一家浴池门口。 正文卷 第529章 排除法 一个小时之后,鲍水根从浴池里出来,连理发再洗澡,换上新衣服,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码头苦力。 高非把车停在东方饭店附近,说道:“我得到情报,饭店里住着一名共党分子,你进去打探一下消息。” 鲍水根一脸茫然,问道:“……咋打探?” 高非:“在客房楼层走一遍就行,多注意观察,回来把你看到的告诉我。记住一点,不要与任何人起争执!” 鲍水根放松了下来,这么简单的事,连小孩子都能做好,他自然是没什么压力。 他下了车,迈步走进东方饭店。 现在的鲍水根头上戴着礼帽,一身对襟绸缎唐装,高非特意把自己的墨镜给他戴上,免得被人从眼神里看出疑点,毕竟他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客房相对比较清静,鲍水根也很紧张,他从来没到过这么高档的饭店,要不是高非告诉他路线,都不知道该从哪上下楼。 三楼没发现什么异常,到了四楼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在走廊里、楼梯间、转角处,都有一两个人,有意无意监视着经过的人。 鲍水根从四楼另一侧楼梯下了楼,快步走出饭店,穿过马路,走了一百多米远,高非的车停在树荫下。 “有什么发现没有?” “高先生,四楼有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听鲍水根讲述了一遍所见所闻,高非基本可以断定,森秀信就住在东方饭店四楼!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也很让人头疼。以前有肖文虎执行行动任务,就算他不方便出面,还有冯一凡也会安排人手。 可是现在怎么办?给组织发报已经来不及,从时间上来看,森秀信随时都会离开上海! 鲍水根:“高先生,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可以去做。” 高非:“你先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这是线人必须遵守的保密守则!” “您放心,我跟我娘都没吐露过半个字!” “嗯,那就好。” 看着鲍水根慢慢消失在视线里,高非依然是一筹莫展,怎么才能除掉森秀信,这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高非自己不能进入饭店,情报处的人都认识他,就算他能杀死森秀信,必然会落下巨大的嫌疑。 一群美国兵从水兵俱乐部出来,看样子都没少喝,一个个脚步踉跄,互相搀扶着,站在路边嚷嚷道:“黄包车!(英语)” 高非心里一动,他看了看水兵俱乐部,又看了看东方饭店,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两座建筑相隔一条马路,不超过二十米远,这种距离下即使用手枪,以自己的枪法,也能够保证命中目标! 入夜后。 经过一番细心的化装改扮,高非混进了水兵俱乐部,他穿着一身清洁工的服饰,来到了三楼。 一二层是酒吧和舞厅,三楼是管理人员办公区,尤其到了晚上,基本没有什么人。 高非走进厕所,从兜里掏出螺丝刀,快速拧下了换气扇周围的螺栓,只要把换气扇拿下来,就是一个毫无障碍的射击孔。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森秀信出现! 高非并不知道目标什么时候出来,甚至连这个人的照片都没有,他只是在半年前的报纸上,看过一篇南京军事法庭审讯战犯的报道,上面有森秀信的照片。 不过时间久远,也只是凭着记忆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能够让高非比较有信心认出他的原因,是徐正勇和他的那些手下! 这些人必然是贴身保护,高非对他们都很熟悉,然后就可以运用排除法,其中一个陌生人,就一定是森秀信!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楼下传来美国兵吆五喝六的欢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夸张的尖叫。 高非戴着口罩,站在厕所里,透过排风扇的气孔,监视着东方饭店门前。他已经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如果目标还不出现,他就准备放弃这次行动。 忽然,陈怀民从饭店里走出来,他走到4号车跟前,伸手敲了敲车窗,不一会儿,车窗摇下来,他和司机说了几句话,4号车缓缓倒出来,停在饭店门口。 这是要出来了! 高非赶忙把换气扇拿下来,从垃圾车里拿出一把手枪,这是他从一名喝醉酒的美军少尉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 厕所外传来脚步声,高非心里一惊,赶忙把枪收起来,还没来得及把换气扇放回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美国人走了进来。 他疑惑的看了高非一眼,又看了看被拿下来的换气扇,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高非哑着嗓子,连比划带说道:“换气扇坏了,我修理一下。” 美国人伸出大拇指,说道:“很好,明天到主管那里领取奖金!” 高非微微鞠躬,说道:“谢谢。” 美国人方便完了,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但是你要记住,要跟他说这是乔治先生的意思,要不然他可能会打你的屁股!” 高非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厌烦美国式的幽默,絮絮叨叨太耽误事了。要不是这家伙走的及时,高非一定会把他打晕。 东方饭店门口,一行人鱼贯而出。 门前灯光明亮,高非看的很清楚,都是情报处的人,其中有一个背着条形状盒子的陌生人,从他的体貌特征来看,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森秀信! 高非拿出消音器安在枪管上,双手举枪瞄准,枪口对准了森秀信,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子弹就会把这颗脑袋打成烂西瓜! 徐正勇一挥手,一个特务挡在森秀信身前,这是为了防止有狙击手暗杀。 高非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特务打开车后门,森秀信先把军刀放进去,然后低头准备坐进车里。他一脚迈进去,身体在向车里坐的过程中,特务退到了一边。 “砰!”一声暗哑的枪声。 高非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无误的射中森秀信后脑! 这就是零点几秒钟的机会,再晚一瞬间,森秀信的身体就会完全坐进车里。 正文卷 第530章 炸弹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徐正勇垂手侍立。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南京把森秀信当成一个奇兵,没想到这个奇兵连一点作用也没起到,就毁在你的手里!” 徐正勇躬身说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职,我请求处分!” 王芳雄:“唉,徐处长,这是多好的一个立功受奖机会,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房门一响,陈秘书走进来,他手里拿着几页信笺,说道:“站长,森秀信的报告已经写好了,请您过目。” 王芳雄接过来,粗略浏览了一遍,说道:“嗯,还可以。森秀信是战犯,这件事不宜公开,要密件上报。” “是。”陈秘书退了出去。 王芳雄:“徐处长,现场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徐正勇:“除了作案用的手枪之外,在路边垃圾箱里,找到一套水兵俱乐部清洁工的制服,应该是枪手用来掩饰身份……” “就是说毫无线索?” “有一点可以肯定,枪手是临时起意,这不是一次有预谋的暗杀计划。而且我怀疑,这个人根本就是我们内部人!” “根据什么这么说?” “那把勃朗宁属于一个美军少尉,在当天晚上被人偷了,杀手自己难道没有枪吗?显然不是!他是担心站里检查枪械,那样的话,很容易就能查出谁的枪使用过!”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按照你的推理,这个人枪法应该很好。” 徐正勇:“二十米远,用手枪能一枪爆头,枪法不是一般的好!” “可是站里枪法好的人很多。” “站长,其实这已经缩小了调查范围,只需要重点监视这部分人就行,我相信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尾巴!” “嗯……这件事就由你负责,不过要记得把握分寸,不要再出现上一次的闹剧。” “明白!” ………… 一周后。 傍晚。 三马路,平安理发店。 成国寿每个月最少光顾两次,他二十几岁就在这理发,别的理发店手艺再怎么好,他也是看不顺眼。 理发店老板姓牛,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辈子与世无争,跟谁都客客气气。 “成先生,您来了。” “来了。” “今天怎么就您一个人?石头兄弟没跟着来?” “这小子今天相亲,我给他放假一天。” “哦,难怪了……您请坐。” 成国寿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说道:“老牛,你说我剃一个光头怎么样?” 老牛:“您怎么忽然想剃光头?” “就是嫌麻烦,今天理的发,用不了几天,就又长长了。” “我劝您别剃光头,您要是剃了,来的次数比现在还要勤。” “为啥?” “光头十天左右就要刮一次,要不然长出短茬,更不好看。” “哦……听人劝吃饱饭,那就照常吧!” 房门一响,走进来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留着中分发型,另一个二十多岁,剃着板寸,手里拎着一只手提箱。 老牛打着招呼,说道:“二位是要理发吗?” 中分点了点头,他们也不说话,坐在条椅上,翻阅着桌上的报纸。 成国寿:“老牛,你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干嘛不找一个徒弟帮你打打下手?” 老牛:“聪明的孩子不爱学理发,笨的我还看不上眼儿,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 两个人闲聊着,头发很快就理好了。老牛放平成国寿的椅子,给他脸上抹上肥皂沫,拿过一把剃刀准备刮脸。 成国寿闭上眼睛等待着,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一个声音说道:“别乱动!” 成国寿吃了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刚刚那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旁,中分拿着一把锋利的剃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老牛站在一旁吓得脸色煞白,颤声说道:“你、你们不要胡来,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板寸下了成国寿的枪,冷冷的说道:“青帮四大金刚之一,成国寿先生,我们久仰大名!” 随后吩咐老牛,说道:“把门板上了!” 老牛:“你们要……” 看见板寸手里的枪口对着自己,老牛不敢再多嘴,赶紧上了门板,关了店。 成国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没怎么太害怕,说道:“两位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手头不宽裕,只管开口,不管是大洋还是金条,我成某人绝不含糊!” 中分:“我们只想让你帮一个忙。” 成国寿:“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帮我们约一下高非。” “高……哪个高非?” “当然是保密局的高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成先生,想要活着,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是我和高非并不熟,我也不一定能把他约出来。” 中分手里的剃刀微微用力,冷笑道:“别跟我们耍花样!” 成国寿:“这里没有电话,我怎么约他?” “门外有公用电话。” 成国寿心里很清楚,看起来对方是早有准备,趁着石头今天不在,突然出手制住自己。 板寸和中分夹着成国寿出了门,走进电话亭里。 中分:“约他到和顺饭店3号包间吃饭,就说有重要的生意谈。” 成国寿拿起电话,拨通了高非家里号码。 “喂?是高先生吗?我是成国寿。” 高非:“成先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有一笔重要生意想和你谈,你看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可以,在什么地方?” “三马路和顺饭店3号包间……他家的烧麦特别正宗,我吃过一次,味道非常不错!” “好,我半个小时就到。” 回到理发店,板寸看押着成国寿和老牛,中分拎着手提箱匆匆走了出去。 和顺饭店就在平安理发馆对面,中分迈步走进饭店,来到柜台前,说道:“老板,我姓成,打电话订的3 号包间。” 老板查看了一下订桌记录,说道:“哦,对对,你们几位客人?” “两位。” 伙计引领着中分进了3号包间。 中分带上房门,打开手提箱,里面赫然竟是一颗定时炸弹! 他把炸弹设定好时间,安装在桌子下面,然后起身走出包间,对老板说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儿有一位高先生来,你让他到包间等着就行了。” 正文卷 第531章 报复行动 中分和板寸躲在理发店里,透过门缝向外窥视着。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和顺饭店门口。 板寸欣喜的说道:“来了!” 中分看了一会,疑惑的说道:“他怎么不下车?” 板寸:“你调到多长时间?” 中分:“四十分钟。” 板寸:“那还来得及……” 几分钟后,又一辆轿车开过来,也停在和顺饭店门前,张茂森带着几个人从车里下来。 板寸:“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怎么来了这么多特务?” 中分回头问道:“成先生,高非平时和你谈生意,也带这么多人?” 成国寿煞有介事的说道:“他这个人很小心,经常这样。” 说话间,高非从车里下来,迈步走进饭店,张茂森留下两个人在门外守着,他自己带人跟了进去。 见此情景,中分嘿嘿冷笑道:“只要他进去了就好办,带多少人都是白搭!” 和顺饭店内。 高非走到柜台前,说道:“我姓高,有一位成先生约的我,他来了吗?” 老板:“成先生请你在包间等一下,他很快就回来。” 高非:“他来过了?” 老板:“半小时之前来过。” 高非沉吟片刻,说道:“这位成先生长的什么样?” 老板惊讶的说道:“你们互相不认识?” 高非:“是啊,朋友介绍的,这是第一次见面。” 老板回想了一下,说道:“三十多岁,留着中分头,偏瘦,颧骨很高……” 听他说的这些体貌特征和成国寿没有一处吻合,高非就知道,有人借成国寿名义约自己,是有其他目的! ——成国寿在电话里说,他尝过烧麦,其实是在暗示高非有危险。在马祥兴清真菜馆的时候,他亲口说过,自己从来不吃清真食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尝什么烧麦? 高非当时就听出成国寿的暗示,也知道他一定遭到了胁迫,所以他才打电话通知张茂森带人过来。 高非:“老张,进去看看。” 张茂森和两个特务走进3号包间,他们是带着疑心进来搜查,不一会儿,就在桌子下面看到了那颗炸弹。 张茂森快步走出包间,来到高非身边,低声说道:“处长,快走!有炸弹!” 高非也吃了一惊,他以为能搜出一些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会是炸弹。 “定时炸弹?” “对!还有两分钟就爆炸,快走!” “不行,炸弹会波及其他人……把它拆了!” “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高非迈步走进包间,仔细检查了炸弹上的连线,他受过炸弹专家薛临粤的培训,普通炸弹根本难不倒他。 高非:“同时剪断红线和白线,快拿剪子来!” 张茂森亲自跑到柜台要来剪子,命令一名特务,说道:“听到了吧?同时剪断红线和白线!” 特务苦着脸说道:“让我去?” 张茂森训斥道:“难道让处长亲自动手?快一点,别磨蹭!” 不管高非如何自信,张茂森还是不放心,拖着他出了饭店,站在马路对面,他们身后就是平安理发店。 不一会儿,那名特务走出来,大声说道:“处长,炸弹停了!” 听说饭店里有炸弹,几桌吃饭的客人,连同老板、伙计以及后厨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高非:“你们几个把饭店彻底搜查一遍!” “是!”几名特务走进饭店,继续搜查。 张茂森:“处长,会是什么人干的?” 高非没有接他的话,说道:“放炸弹的人,按说应该还在附近,因为他想看到结果!” 张茂森立刻掏出了枪,警惕的看着四周。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是天气温度适宜,街上有很多行人。 高非目光四处巡视着,最后落在平安理发店,说道:“奇怪……” 张茂森:“这家店有问题?” 高非盯着理发店的门板,说道:“这个时间沿街店铺都在营业,为什么理发店这么早就打烊了?” 一名特务从和顺饭店里出来,穿过马路来到高非面前,说道:“处长,饭店搜过了,什么都没查到。” 高非点点头,吩咐道:“去看看这家理发店有没有人。” 理发店内。 板寸低声说道:“这家伙太狡猾了!他是怎么知道……” “笃笃!笃笃!” 外面传来敲门声。 成国寿碰了一下老牛。 老牛心领神会,立刻问道:“谁呀?” 板寸回头低声呵斥道:“谁让你说话的!” 老牛:“有人叫门……” 板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跟中分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门两侧。 外面的声音:“我们是警察,有些事要问你一下,把门打开。” 中分低声说道:“不开门是不行了……特务并不多,门一打开,我们立刻冲出去,如果有机会,用枪也能解决高非!” 板寸点点头,说道:“明白!” 他回头示意老牛过来开门。 看着这两个人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冲出去的样子,老牛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口,嘴里连声说道:“来了,来了。” 他拿掉门闩,打开了房门。 中分和板寸立刻冲了出去,手枪四处比划着寻找目标,门外并没有人,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 两个人一愣神儿的空当,几个路人忽然掏出手枪,一齐对着他们喝道:“把枪放下!” “别动!” 中分毫不犹疑抬手就是一枪,“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祥和的气氛,街上立刻乱成一片,出来散步逛街的人群四散奔逃。 高非躲在墙角,看到他开了一枪,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这两个人会不会是自己人? 他事先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往地下党方面想,因为他忽视了一件事,上海地下党领导人已经不是冯一凡,而是一个对自己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半个月前,冯一凡和肖文虎双双毙命,按照地下党一贯的行事作风,遇到这么大的事,是一定会采取报复行动! 而高非是行动处处长,他显然是最符合的目标人选! 正文卷 第532章 负伤 “砰!砰!” 板寸连开两枪,说道:“我掩护你,快走!” 中分:“一起走!” “砰!” 一颗子弹射中板寸的大腿,他身子一晃单膝跪在地上,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街上在几分钟内变得空空荡荡,一队巡街警察正在向着边跑。板寸大吼道:“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中分不再犹豫,转身冲进巷子里,不期然正是高非藏身的地方,两个人来了一个面对面。 高非心里有顾忌,稍微一犹豫,他犹豫,对方可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砰!” 高非倒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子弹射中他的肩窝。 中分心里高兴,他没想到能打中,心里也在奇怪,高非明明有机会开枪撂倒自己,偏偏动作慢了一秒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砰!砰!” 张茂森发现高非中枪,立刻冲过来,连开两枪将中分逼退。 理发店门口的交火还在继续,板寸倒在地上喘息着,腹部中了两枪,他已经不可能脱身。 几个特务小心翼翼的围拢上来,板寸大吼一声,拼尽全身的力气,再次举起了手枪。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板寸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中,拿枪的手渐渐松开,两眼圆睁望着无尽的黑夜。 张茂森快步来到高非跟前,看了一眼,立刻回身叫道:“把车开过来!送处长去医院!快!” 高非被搀扶上了车,鲜血已经将衣服染透,不论刺杀自己的是什么人,他也无能为力,何况他不可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帮助他们。 四个特务加上六七个警察将中分团团围住,张茂森喊道:“这个要活的!” “砰!砰!砰!” 几声枪响过后,一颗子弹射中中分的大腿,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再想起身,张茂森第一个冲了过去,飞起一脚踢掉他的手枪。 紧跟着几个警察冲过来,摁住中分,倒剪双手给他上了铐子。 张茂森一挥手,吩咐道:“把理发店里的人,还有和顺饭店的人,统统带回去!” ………… 第二天,联勤二院。 王芳雄和徐正勇、厉先杰来到二楼外科病房,张茂森带着一组人守在门外,防止还有杀手前来实施暗杀。 一名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厉先杰拦住他,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还算幸运,子弹在往下一点,高处长的命就交待了。” 厉先杰:“那就是没事了?” 医生:“放心吧,手术很顺利,子弹取出来了,修养上一个月左右时间,就能够康复。” 王芳雄推门走了进去,高非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正在闭目养神。 徐正勇:“高处长,站长来看你了。” 高非睁开眼睛,试图坐起来,王芳雄连忙快步走过去,说道:“你现在是病人,别乱动,牵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高非:“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三五天就可以出院。站长,我听说抓了一个?”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初步审讯,他们是上海地下党的行动人员,是为了冯一凡的事,对我们进行的报复!” 高非心里一沉,最不想的结果还是来了。 徐正勇:“高处长,成国寿把经过都说了,那颗炸弹经过鉴定,威力非常巨大,这次真是好险!” 高非:“站长,我替成国寿求一个情,他也是受人胁迫,要不是他及时示警,我现在恐怕只能供人祭奠了。” 王芳雄微笑道:“你放心吧,当天我就下令释放了他。还有,我向总部汇报了你遇刺的事,毛局长亲自打来电话询问你的伤情!” 高非:“感谢毛局长的关心。” 又聊了一会儿,王芳雄看了看表,说道:“你好好养伤,站里的事你不用惦记,下午警备司令部还有一个会,我就先回去了。” 厉先杰:“站长,徐处长,我再待一会儿。” 王芳雄点了点头,起身和徐正勇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到了楼下,王芳雄停下脚步,说道:“徐处长,通过这件事,我看对高非的调查就停止吧,省下力气去干点该干的事!” 徐正勇微微躬身,说道:“是。” 徐正勇开始的时候,还怀疑这是高非设下的一个局,故意演给别人看。审讯了成国寿,又检查了炸弹真伪之后,他终于相信这绝不会是一场戏。 要想演戏,也不必演的这么真实,况且共党一死一伤,这是摆在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病房内。 厉先杰掏出香烟点燃,递给高非,说道:“你说你啊,带了那么多人,还差一点让共党得手!” 高非吸了两口烟,说道:“这是一个意外……我让张茂森告诉你的事,你办了没有?” 厉先杰:“什么事?哦,你说给你家里打电话的事,办了,办了,我说你紧急公务去南京出差,要一周才能回来。” 高非:“她没怀疑吧?” 厉先杰笑了一下,说道:“不怀疑才有鬼了!你那位太太非要你亲自给她打一个电话,我好说歹说,告诉她这是秘密任务,不能和外界接触,这才罢休!” 高非:“抓到那个共党现在什么情况?” “大刑都过了一遍,这家伙除了喊共产党万岁,什么也不说,站长的意思,再审不出什么,就地正法!” “其他人呢?” “都放了,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经过查实,都是正经的生意人。” 高非默然抽着烟,他现在连给夏菊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去哪,身边都跟着一群人保护。 厉先杰打量着高非,忽然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你是不是跟共党有瓜葛!” 高非假装毫不知情,惊讶的说道:“你也怀疑我?为什么?” 厉先杰:“那次在你家吃饭,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响了两声挂断,然后又响了两声,当时我就在想这太像情报员联络的暗号!” 高非哑然失笑,说道:“先杰,你的联想力还真是丰富!” 厉先杰:“你别忘了,咱们当年也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络过。” 高非点点头,说道:“是啊,你这么一说,难怪你会怀疑……现在不怀疑了?” “共党拼了命要杀你,我还怀疑什么?” 一名护士推门进来,说道:“病人换药了……请你们不要在病房抽烟!” 正文卷 第533章 自相残杀 一周后,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 王芳雄:“让你在医院多休养一段时间,这才几天就出院了?” 高非笑道:“我这点小伤要是在医院躺上十天半月,没病也要急出病来。” 王芳雄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陪着高非坐在沙发上。 “站长,我在医院听人说,74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张将军力战殉国,这是真的吗?” 王芳雄叹了口气,说道:“千真万确!包括副师长蔡仁杰、58旅旅长卢醒,都在这一战中阵亡!” 高非:“报纸上说张将军轻敌冒进,才有此大祸……” 王芳雄:“别轻信记者胡说八道,他们知道什么!张将军事先和剿总沟通过,他的意思是以74师做诱饵,吸引共军主力包围,然后国军再派重兵实施反包围!”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我觉得这是一条妙计啊,国军数倍于共军,怎么还会惨败?” 王芳雄冷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派系争斗,嫉贤妒能!各部都想保存实力,希望友军先冲一冲,故意拖延进攻时间!等到委座查知此事,再下令的时候,为时已晚!” 高非:“李将军的83师驻扎在蒙阴一带,他们距离74师最近,难道也眼睁睁看着共军围攻74师?” 王芳雄叹息道:“最误事的就是这个李天霞!剿总命令他的19旅做先锋增援,他可倒好,只派了一个连携带电台靠近74师,冒充19旅旅部!” 高非惊讶的说道:“还有这种事?这也太离谱了吧?” 王芳雄惋惜的说道:“可叹张将军一世英名,如今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三万大军几天时间就灰飞烟灭!” 高非:“李天霞贻误战机,让共军逆转了战局,这个罪名可不小。” 王芳雄:“委座十分震怒,当天就下令将李天霞就地枪决!不过,我估计他死不了,何长官一定会替他求情。”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徐正勇推门走进办公室,说道:“站长。” 又对高非说道:“高处长怎么没在医院多休息几天?” 高非:“惦记着站里的公务,在医院也是坐卧不宁。” 徐正勇微笑道:“高处长一心为党国操劳,这份责任心,真是令人敬佩!” 王芳雄:“什么事?” 徐正勇:“那名共党死不招供,我看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审下去了。” 王芳雄毫不犹豫,说道:“就地枪决,立刻执行!” 徐正勇:“是!……高处长,那家伙打伤了你,如果我是你,就亲手毙了他,也好出了这口恶气!” 高非淡淡的说道:“我的肩伤未愈,暂时还不能用枪。” 徐正勇摇摇头,说道:“不能手刃仇敌,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去观摩一下也是好的。” 王芳雄:“高非,你跟着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远。” 高非:“是。” ………… 刑场临时设在上海站的专用靶场,距离办公楼不足百米远。 高非:“徐处长,审了这么多天,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也没问出来?” 徐正勇:“除了知道他住在闸北,名字叫王遇廷之外,什么都没查到,这家伙是一个死硬的顽固分子!” 高非:“名字大概也是假的。” 徐正勇悻悻的说道:“共党狡猾之处就在于此,抓到他们的人,只要不招供,干脆无迹可寻!” 说话间,两名特务架着遍体鳞伤的王遇廷走了过来。 徐正勇:“王遇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遇廷抬起头,他的脸上都有鞭伤,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身上更是严重,铁烙烫伤,电刑后留下的黑紫色,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焦糊。 他看了看高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但是我只能告诉高处长……” 高非慢慢走近了几步,说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王遇廷:“我想告诉你……我恨我自己,那天打的不够准,没有当场毙了你这个刽子手!” 他张嘴想要吐高非一口,身旁的特务手疾眼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生生又咽了回去。 徐正勇一挥手,吩咐道:“准备行刑!” 两名特务拖拽着王遇廷走到二十米开外,其中一个特务拎着一支中正步枪,呼啦一声拉栓上弹,枪管顶在王遇廷的后脑。 王遇廷凛然不惧,大声高呼道:“共产党万岁!共产党万岁!……” 徐正勇皱了皱眉,喝道:“行刑!” “砰!” 一声枪响,王遇廷扑倒在地上,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鲜血脑浆四处喷溅,当场毙命。 徐正勇走过去看了看,说道:“弄到乱葬岗埋了!” 高非的心情极其复杂,亲眼目睹同志被杀,而且对自己充满了仇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下班后,高非来到霞飞路98号,离得老远就看见门上的那面小镜子。 进屋之后,夏菊焦急的说道:“这些天你去哪了?都要急死我了!” 高非:“上级有什么任务?” 夏菊:“上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高非用力搓了搓脸,说道:“今天下午,一个同志被敌人杀害,我当时就在现场,但是我救不了他……” 夏菊:“…………” 高非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先不说这个,组织上有什么任务?” 夏菊:“不是任务,是提醒。组织上要你注意自身安全,上海地下党可能要对保密局的人实施报复行动!” 高非苦笑道:“提醒来的晚了一些,报复行动已经开始了。” 夏菊吃惊的说道:“行动已经开始了?那你有没有受伤?” 高非指了指肩膀,说道:“中了一枪。” 夏菊愣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卧室,打开暗格,拿出发报机。 高非跟着走进来,说道:“你要干嘛?” 夏菊:“给上级发报呀,让他们给上海地下党下命令,停止对你的暗杀行动!” 高非摇摇头,说道:“上级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夏菊:“为什么?这是自相残杀!” 高非:“为了做到身份绝对保密,我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电文里。” 夏菊懊恼的摘下了耳机,说道:“这可怎么办!” 正文卷 第534章 后路 高非安慰着夏菊,说道:“做地下工作,还是以搜集情报为主,他们的报复行动持续不了多久,估计很快就会结束。” 夏菊:“你的伤要不要紧?” 高非:“没关系,轻伤。” 夏菊见他也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今天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 “户政科的警察?” “嗯,例行检查身份证件,说是要重新登记了一下。有一个警察很讨厌,问我家里怎么没有男人。”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没男人也不犯法,问这个干什么!” “然后呢?” “然后他给我一张名片,告诉我有麻烦可以找他。” “名片在哪?” “我觉得他居心不良,没要他的名片。” “记得他的名字吗?” “我觉得他们不是特务,那个警察无非是见一个单身女人,想占一点便宜。” “任何事都不能大意,我要查一下警察局有没有这个人!” “我想一想……好像是叫张学……柏,对,就是这个名字!” “好。我记下了,你以后要小心一点。” “高非,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才对,唉,想不到防来防去,还要防备自己人……” 在夏菊这里吃过了饭,高非开车回到吴淞路。 他刚把车停好,院子里的黑妞急不可待的挠门,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院门打开,萧宁宁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脸上的神情除了想念还是想念。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出差也不事先打一个电话,害得我整天惦记你!” “紧急任务,哪来的时间打电话,孩子呢?” “梁妈看着呢。” 萧宁宁挽着高非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走进屋子里。 在二楼卧室里,加了一张床,卓然倾城两个小家伙并排躺在床上。 高非俯下身抱起一个,然后看了看另一个,笑道:“宁宁,你让他们穿一样的衣服,谁能分清哪一个是卓然,哪一个是倾城?” 萧宁宁:“再大一点,男孩和女孩的长相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梁妈?” 梁妈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高先生还没吃饭呢吧?我去热饭菜。” 高非亲吻了一下孩子嫩嫩的脸蛋,说道:“梁妈,不用忙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萧宁宁:“你怎么总在外面吃饭?” 高非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说道:“这个时间了,我不想麻烦梁妈还要热饭菜,所以就在路边吃了一碗馄饨。” 梁妈:“高先生,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就是做这个……” 萧宁宁:“梁妈,去烧洗澡水吧。” 梁妈答应着转身走出屋子,下楼去烧洗澡水。 高非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伤还没好,伤口不能沾水,连忙走到楼梯口,对着楼下说道:“梁妈,不用烧水了,我今天太累,想早一点休息。” 萧宁宁:“你想早一点休息,卓然倾城可不答应!” 高非:“哪一个闹的最厉害?” 萧宁宁:“卓然很乖,倾城就闹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像谁!” 高非换好了睡衣,侧身躺在床上看着一对儿女,说道:“还能像谁,一定是像你。” 萧宁宁娇嗔说道:“我妈妈说,我小时候乖的很,倾城才不像我,都说女儿像父亲,我看是像你!” 她上了床,依偎在高非身上,一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肩膀,高非嗳了一声,从萧宁宁身下抽出胳膊。 萧宁宁坐起身,疑惑的说道:“你怎么了嘛?” 高非的肩膀缠着纱布,很容易看出不同,他也知道身体上伤,不可能瞒得住睡在一张床上的妻子。 “肩膀受了点伤,还没好利索,刚才碰了一下有点疼。”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现在什么也看不到,纱布缠着呢。” “什么伤?” “……枪伤。” “你这几天是不是根本没去南京?你在医院养伤呢!” 萧宁宁虽然粗枝大叶,但是也不傻,两下一联想,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在南京负的伤,别大惊小怪,做我们这一行,遇到这种事很正常。” 高非十分了解萧宁宁的性格,这种事情被她知道了,一定会夸张的不得了。而且自己要是都说实话,等于把厉先杰卖出去。 萧宁宁愣怔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高非,要不然你别当这个行动处长了!” 高非:“你以为保密局我说了算吗?” 萧宁宁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找王站长说一说嘛,把你调到后勤部门……实在不行,干脆不干了!” 高非哑然失笑,说道:“不干了,我干什么去?” “做生意呀,你看湘儿家的生意,最开始才一家米行,现在都开了十几家分店了。” 高非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给我一家店,可能几天工夫就关门大吉了!” 萧宁宁嘟着嘴说道:“竟说丧气话,你没干怎么知道不行!”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一日是军统的人,终生都是军统的人!这是戴局长生前说过的话。你也在特工部门干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萧宁宁:“现在是保密局,又不是军统!” “那还不是一回事。” “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早一点给自己留条后路。” “留什么后路?” “号称王牌师的74师被全歼,那个师长叫张什么甫,都让共军给毙了,江山到底是谁的,谁能笑到最后,我看也不一定,聪明人应该早做打算!” 高非心里一动,这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于是问道:“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我爸爸来看孩子,在这待了半天。” “所以刚才那些话,是你爸爸跟你说的?” “讨厌,又被你猜到了!” “这么说,岳父大人已经想好了退路?” “那当然。我爸爸打算辞职不干了,去香港做生意!” “我跟你爸爸情况不同,他不是在特务部门,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保密局可没那么容易。” 其实高非心里很清楚,萧万廷一定是捞够了,担心上面调查他,加上时局紧张,这才萌生了退意。 正文卷 第535章 监听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高非,听广播了吗?” 高非:“您指的是?……” 王芳雄:“刘邓主力部队突破黄河天险,共军这是要由防御转入进攻的信号!” 高非:“区区十几万军队,我估计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委座已经调大军围堵,应该能够在黄河岸边消灭他们。” 王芳雄摇摇头,叹息道:“要说半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现在形势不同了,国军连战连败,士气低落,想要扭转颓势,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高非:“站长,我们该怎么做?” 王芳雄:“恪尽职守,做好本分吧……对了,听说你岳父递交了辞呈,准备要离开上海?” 高非解释着说道:“站长,这是他个人的事,我并没有参与。”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要苛责你,你岳父不是第一个辞职的人,我相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佩服急流勇退的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都不是一般人物。”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嘈杂声,王芳雄走到窗前,探身往下一看,情报处的几个特务押着一名少校军官,从一辆轿车里走下来。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高非走过去,向下看了一眼,说道:“他是警备司令部副官处的,叫史建波,有几次开会,都是他负责会议记录。” 王芳雄恍然,说道:“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他!” 他回身说道:“陈秘书,打电话问一问情报处,这个史建波犯了什么事。” 陈秘书答应着,拿起电话拨通了情报处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陈秘书放下电话,说道:“站长,情报处说,监听组两天前监听到了史建波给一个叫沈先生的人打电话,谈话内容涉及到了上海城防情况,所以徐处长派人逮捕了他。” 王芳雄点了点头,对高非说道:“听到没有?到处都是共军坐探,这还能不败?” 高非附和着说道:“是啊,幸亏咱们对驻军电话监听的比较早,起码做到了防患于未然。” 他嘴上敷衍着王芳雄,心里却觉得很奇怪,要说史建波是地下党,他怎么会连基本常识都不懂,竟然使用驻军的电话向外传递消息,这不是等着被抓吗? 审讯室内。 徐正勇上下打量着史建波,说道:“史副官,现在还没扒你的军服,就是说你还有说话的机会,明白我的意思吗?” 史建波昂然说道:“徐处长,你们保密局势力再大,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正勇冷笑道:“到了保密局,还敢嘴硬!我问你,两天前你给一个姓沈的人打电话,都说了什么!” 史建波脸色顿时变了,他这才知道保密局为什么抓自己,结结巴巴的说道:“他、沈先生是我一个、老乡,随便聊了几句家常!” 徐正勇:“随便聊几句家常,我们就抓你?你当保密局吃饱没事干了吗!说,你是不是共产党!” 史建波吓了一跳,说道:“徐处长,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怎么会是共党?你可以去问一问刘司令,我从16岁就跟着他,始终心向党国,绝无二心!” 徐正勇冷冷的说道:“绝无二心?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城防的事?那个姓沈的是谁?” 史建波:“徐处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泄露军情。” 徐正勇:“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保密局的手段!来人,准备上刑!” 两名行刑手过来将史建波军装拔掉,五花大绑的捆在木桩上。 史建波大叫道:“我要给刘司令打电话,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徐正勇:“想打感情牌?省省吧!在这不说实话,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你的运气了!动刑!” “啪!” “啪!” “啪!” “啪!” 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加上史建波惨叫声,此起彼伏。 审讯室铁门一响,高非推门走进来,看了看浑身鲜血淋漓的史建波,对徐正勇说道:“徐处长,站长让我过来问一问审讯结果,看来是还没拿到口供?” 徐正勇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这家伙不像是一个硬骨头,口供应该很快就会有!” 二十鞭子打完,徐正勇迈步走过去,说道:“史副官,想好了没有?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顿鞭子是保密局最轻的刑罚!” 他从通红的炭火盆里,拿出冒着丝丝黑烟的铁烙,对史建波说道:“我看你也不胖,这东西要是烙下去,可能会烧透皮肉直接烙在骨头上,那滋味可不是太好受!” 史建波颤声说道:“你们、你们滥用酷刑,我、我要向军部控告你们!” 徐正勇脸色一沉,喝道:“上刑!” 看着行刑手将铁烙慢慢伸向自己的胸口,史建波在几秒钟内彻底崩溃,声嘶力竭的喊道:“停停!我招,我招!” 徐正勇笑道:“早这样多好,何苦受这份儿罪?来人,给史副官松绑,看座!” 史建波瘫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会心情,说道:“沈先生是我的老乡,他说共军渡过了黄河,正在南下,要我小心一点。我这才跟他聊了几句城防的事,意思是告诉他上海固若金汤,共军不可能攻进来。” 徐正勇:“就这些?” 史建波:“徐处长,我真的不是故意泄露军情,纯属疏忽大意了,沈先生是一个生意人,我可以保证他也不是共党……” 徐正勇森然的说道:“史副官,你是在耍我吗?” 史建波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可以、我可以揭发另一个人是共党!” 徐正勇眼睛一亮,说道:“是谁?” 史建波:“我要是说了,你能不能保证放了我?” 徐正勇:“如果查实你泄露军情确实是无心之举,我也是通情理的人,最多就是把你交给刘司令,严加监管,不会再深究你的罪名。” 史建波犹豫了半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是我的表弟,同属副官处的谷澄江!” 正文卷 第536章 暗号 看得出来,史建波并不想出卖自己的表弟,只是实在是扛不住酷刑的折磨。 徐正勇:“你怎么知道谷澄江是共产党?” 史建波:“我也只是猜测……有一次我在司令部值班,半夜闹肚子,上厕所路过电讯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原来是谷澄江在发报,当时他跟我解释说是和商台联系一笔生意。” 徐正勇:“你是怎么说的?” 史建波:“我当时并没多想,以为他真是借司令部的电台,联系生意上的事。我还嘱咐他别让人看见,私自进入电讯室是不被允许的。” 徐正勇:“那你怎么又怀疑他是共党?” 史建波:“过了一段时间,我去他家里找他喝酒,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小册子。” 徐正勇:“违禁的书?” 史建波:“对,就是那本为人民服务,他应该知道看那种书是什么行为,再想起电讯室的事,我渐渐开始怀疑他是共党。” 徐正勇:“你为什么不揭发他?” 史建波苦着脸说道:“徐处长,我和他是表兄弟,我怎么忍心把他送到监狱里去?” 徐正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谷澄江在电讯室发报,是什么时候的事?” 史建波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去年六月的时候。” 徐正勇转脸问高非,说道:“高处长,你觉得呢?” 高非心念电转,说道:“谷澄江的嫌疑很大,应该立即展开调查!” 徐正勇摇摇头,缓缓的说道:“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还像以前那样按部就班展开调查,或许这个谷澄江听到风声又溜掉了!” 高非:“徐处长的意思是?” 徐正勇:“立刻逮捕,他是不是共党,审一审就知道了!” 高非心里很清楚,无论谷澄江是不是自己同志,他都没有理由阻拦这件事。 审讯室的铁门一响,王芳雄迈步走进来,徐正勇和高非连忙站起身,说道:“站长。” 王芳雄来到史建波面前,看了他一会,说道:“这个人是共党吗?” 徐正勇上前一步,说道:“还在调查中。” 史建波急忙说道:“徐处长,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说出谁是共党,你就放了我,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徐正勇冷着脸说道:“你以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的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那个姓沈的也要抓来审一审才行。来人,把史建波暂时收押!” “是!”两名特务架着史建波,把他关进监牢。 王芳雄:“审出案中案了?” 徐正勇把史建波的话复述一遍,说道:“站长,我建议应该立即逮捕此人,免得夜长梦多!”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高处长,你亲自带人去抓谷澄江。” 高非:“是!我这就去。” 高非走出审讯室,带上一组人赶奔警备司令部。 徐正勇望着高非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说道:“站长,谷澄江不过是一个副官而已,何必劳烦高处长亲自去抓人?” 王芳雄摇了摇头,说道:“抓人没问题,但是一定要有证据,一天连抓两名司令部的副官,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很难说的过去,高处长和警备司令部的人很熟,他去了会免去一些麻烦。” 警备司令部副官处。 高非推门走进去,环视了一遍屋子里的几名军官,说道:“谁是谷澄江?”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上尉站起身回答道:“我是。有什么事吗?” 高非心里暗暗叹息,自己一路来到副官处,故意大张旗鼓,按说谷澄江早就该知道保密局的人来抓他才对,怎么会一点要逃走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同志? 高非:“我是保密局上海站高非,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谷澄江从桌子上拿起军帽戴上,从容不迫的说道:“好,我跟你们回去。” 高非一挥手,一名特务上前下了谷澄江的手枪,掏出手铐就要给他铐上。 谷澄江退后一步,说道:“高处长,我同意跟你回去接受调查,但是请不要给我上手铐,你也是军人出身,应该知道对军人应有敬重之心!” 高非略一思索,挥手示意特务不必上手铐,说道:“带走!” 一行人快要走出警备司令部,身后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喝道:“等一下!” 高非回头一看,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追了上来,把行动处的人团团围住。 高非看了看这些士兵,说道:“保密局在执行公务,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士兵闪开一条路,杨学忠迈步走了出来,谷澄江立正敬礼,说道:“处长。” 杨学忠现在是副官处的处长,自己手下人接连被保密局带走,就是做做样子,他也要过问一下,要不然下面人对他这位上司难免会产生不满。 杨学忠:“高处长,你们刚刚带走了史建波,现在又带走谷澄江,请问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 杨学忠是上校,高非的军衔比他低一级,也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杨长官,实在抱歉,原因暂时无可奉告,我也是奉命行事。” 杨学忠:“高处长,你就这么一句话,我很难跟弟兄们交待……” 高非走到他身前,说道:“杨长官,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十几米外,高非低声说道:“杨长官,我建议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史建波和谷澄江都有通敌嫌疑!” 杨学忠吃了一惊,他以为是普通的贪腐案件,没想到这么严重,现在只要和通敌两个字沾边,都是绝无宽恕可能的重罪。 杨学忠:“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好过问了,希望有结果的时候,高处长能知会一声。” 高非:“杨长官放心,我一定尽早通知你。” 高非这边和杨学忠说着话,眼睛的余光不经意间瞟着那些士兵。所有士兵都是双手端枪,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只有其中一个士兵是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极其隐蔽的做着一些手势。 高非回身看了一眼,立刻发现谷澄江也在做着几乎同样的手势。 显而易见,他们在打暗号! 正文卷 第537章 空白公函 谷澄江要求不戴手铐,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军人的敬重之心,他是为了方便和自己人联络! 刚走出警备司令部门口,张茂森一拍额头,说道:“处长,咱们忘了一件事!” 高非:“什么?” 张茂森:“谷澄江的私人物品忘了带走。” 听到这句话,谷澄江和那个士兵眼中都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他们之间的手势暗号,其实就是关于这件事。 张茂森的提议合乎情理,既然谷澄江有通敌嫌疑,他的私人物品按规定是要带走检查,包括他的住处都要被搜查。 高非:“我也险些忘了,幸亏你提醒。你再去一趟副官处,把他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 张茂森带着人二次返回副官处,十几分钟后,捧出一个纸箱子,里面的东西很杂,钢笔、相框、日记本、来往的信件等等。 高非随手翻了几下,说道:“这都是他的东西?” 张茂森:“都是。一样没拉,全拿出来了。” 高非看了谷澄江一眼,吩咐道:“上车,回站里!” 他们开来了三辆轿车,特务把纸箱放在其中一辆车的后座上,高非打开车门坐进去。谷澄江被带上另外一辆车,张茂森亲自随车看押。 三辆车依次缓缓驶离警备司令部,向保密局上海站方向驶去。 高非把纸箱子放在腿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看看都是些什么……” 粗略查看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之处,高非很纳闷儿,看谷澄江和那个士兵的神情,这里面一定藏有秘密,怎么会找不到呢? 如果谷澄江是地下党,这个秘密一定非常重要,他没有及时逃走,可能就是因为还没有把情报通知给自己的同志。 如果秘密就藏在这个纸箱里,到了保密局一定会被找出来。 轿车驶入杜美路,距离保密局上海站还有几分钟的车程。 高非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他重新检视了一遍纸箱,夹在信件中的两张空白公函,引起了他的注意。 谷澄江为什么要把两张空白公函夹在信件里?这绝不是一个合理的行为。 高非沉思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密写信! 这两张公函会不会是密写信? 轿车驶入了上海站大门,已经没有时间让高非考虑了,他把车窗摇下来,让车里的噪音大一些,一只手放在纸箱里,慢慢将两张空白公函捏成团,攥在手心里。 轿车停在楼门口,高非推门下车的时候,顺势将纸团揣进衣服兜里。回身对坐在副驾驶上的特务说道:“把纸箱搬下来,送到证物室仔细检查!” “是!”特务打开后车门,抱着纸箱上楼。 张茂森走过来,说道:“处长,谷澄江怎么处置?” 高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多钟,说道:“暂时收押吧。” 张茂森一挥手,几名特务押着谷澄江向后楼走去。后楼有一排临时牢房,专门拘押还未过堂审讯的犯人。 高非先来到一楼厕所,关上隔板门,把两张公函掏出来抚平,贴身放好,然后上楼来到站长室。 王芳雄听高非讲完逮捕谷澄江的过程,笑道:“我早就预料到会有人阻拦!所以才让你亲自带队过去,你和警备司令部的人熟悉,总不至于出现和对方大打出手的闹剧。” 高非:“我看他们也只是虚张声势,不敢把保密局的人怎么样。” 王芳雄:“现在都不好说啊,浙江站行动队队长去276团抓人,跟当兵的起了冲突,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小命差一点交待了。” 高非也知道这件事,说道:“听说那个团长被革职查办,当天就移交南京了。”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像这种抗拒执法的行为,上面要严惩,他这辈子恐怕要烂在监狱里!” 高非:“站长,这个谷澄江,您是想连夜审讯,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王芳雄略一思索,说道:“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明天再审吧。今晚让证物室排查证据,如果能找到谷澄江通共的证据,就好办多了……哦,对了,你再派一组人去查抄他的住处!” 高非:“现在还没最后定罪,就抄他的家,是不是太急了些?”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就凭他家里那本禁书,抄他的家一点问题没有!无论他究竟是不是共党,他在军队的前程已经结束!” ………… 吴淞路,高非家里。 庞青桐抱着卓然左右看着,笑道:“宁宁,都说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还真是有道理,你看卓然的眉眼和你多像?” 萧宁宁随口答应着,情绪明显不是很高。 庞青桐把卓然放在床上,说道:“怎么了?” 萧宁宁掩饰着说道:“没怎么呀?你刚才说卓然像我,我妈妈也说像,说是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庞青桐:“行了,别打岔,你有什么事都在脸上写着呢,还瞒我吗?” 萧宁宁叹了一口气,说道:“湘儿的主意根本不灵!” 庞青桐惊讶的说道:“宁宁,你还真去跟踪高非了?” 萧宁宁:“是呀,不查出那个狐狸精是谁,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跟踪几次了?” “没有几次,嗯……三次。” “跟踪了三次,还没有被高非发现?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我提前到他经常去的地方等,躲在暗处观察,看他和什么女人接触。” “这是湘儿给你出的主意?” “是啊,湘儿够聪明吧?” “聪明什么,纯属是跟着添乱!” “你别怪湘儿,是我逼着她给我出主意的……” “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胡乱臆想出一个女人,非要把她找出来,万一没这个人呢?” “没有不更好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高非要是发现你在跟踪他,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 “你对他这么不信任,他难道不生气吗?” 萧宁宁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说道:“说的也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庞青桐:“要我说,趁着他还没察觉,赶快收手!” “那我不是白费力气了吗?为了跟踪他,我买了一大堆油彩,每次出门之前,都把自己画的像鬼一样。” “宁宁,你看看你现在多幸福,儿女双全,高先生又这么宠着你让着你,还不满足吗?” “……好吧,我听你的,今天是最后一次!” 庞青桐莫名其妙,说道:“什么最后一次?” “湘儿说在霞飞路见过高非,今天我去那儿最后等他一次!” 庞青桐颇有些无可奈何,说道:“随你吧。” 萧宁宁:“你跟我去呀?湘儿不是说今天米行核对账目吗?说不定就在霞飞路,咱们正好去看看她。” “好倒是好……卓然倾城怎么办?” “有梁妈呢,没事,走吧!” 正文卷 第538章 捉奸 高非回到家里的时间,几乎是和萧宁宁脚前脚后的错过。 他没注意到梁妈奇怪的目光,随口问道:“宁宁呢?” 梁妈:“小姐出去了……” “她去哪了?” “……不知道,是跟庞家三小姐一起走的。” “哦,卓然倾城睡了吧?” “刚睡下。” 高非点点头,迈步走进书房,关好房门,拿出酒精灯点燃,把两张空白公函放在上面小心翼翼的烘烤。 过了一会儿,公函上现出了字迹:据悉,第21军、第51军、第54军正在向上海地区集结,浏河、太仓、蓖山、青浦、嘉善和平湖沿线,已经开始秘密迁移居民住户,那一带很可能会修建前沿工事…… 最后署名落款:老海! 高非知道这个人,老海和自己一样,都是跟上级单线联系的情报员,平时在短波明码呼叫中,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想不到谷澄江就是老海! 这份情报的意义深远,对将来进攻上海的行军部署,会起到非常重要的参考依据。 高非将公函在酒精灯上点燃,扔在烟灰缸里,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六点钟整,现在去夏菊那里还不算太晚。 他出了书房下楼,梁妈正在往餐桌上端饭菜,见高非戴上礼帽是要出去的样子,连忙说道:“高先生,你吃过饭再走吧?” 高非:“不了,站里有点急事,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们。” 说着话,他快步走出了院子。 梁妈无奈的叹息着,她知道萧宁宁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但是她只是一个佣人,不敢对主人的家事多嘴多舌。 高非开车赶奔霞飞路,经过一个菜市场的时候,他下车买了几斤鸡蛋,另外买了一些火腿腊肉和水果蔬菜,这些东西每次他去夏菊那里,都会替她捎过去。 萧宁宁和庞青桐此刻正坐在英伦咖啡馆内,喝着咖啡无聊的消磨着时间,她们刚去过和丰号米行,上官湘儿今天并没有来。 庞青桐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湘儿上一次就是在这看见的高非?” 萧宁宁:“嗯。” 庞青桐想了想,掩嘴笑道:“我怎么感觉咱俩有点像守株待兔呢?” 萧宁宁也觉得这么干等有些不靠谱,加上心里惦记着孩子,于是说道:“算了,算了,不待兔了!咱们回去吧。” 庞青桐:“我就说是无用功吧?大老远来一趟,没抓到狐狸精,也没见到湘儿,白白耽误两个小时。” “在这喝杯咖啡聊聊天,不是也挺好吗? “难怪湘儿说这家咖啡好喝,味道确实不错……” 结过了账单,萧宁宁愤愤的说道:“两杯咖啡要八十万,什么英伦咖啡,我看是黑店咖啡还差不多!” 庞青桐:“宁宁,你是太久没出来了,现在物价一天一个价格,街上理发都要七万块,这么好的环境里,两杯咖啡八十万还贵吗?” 萧宁宁撇着嘴,说道:“那也贵,我自己磨的咖啡,又便宜又好喝。” 庞青桐笑道:“你还是这么能抬杠,难为高非是怎么和你一起生活的。” 萧宁宁得意的说道:“他说不过我。” “那是让着你好吧!” “对了,青桐,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想再找一个男人?” “结过一次婚,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我这辈子不想再嫁人,陪着父母过也挺好。” “你那叫什么婚姻呀?你根本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何苦呢?” “呦,这可不像是从你萧大小姐嘴里说出的话?是你家先生教你的吧?” “讨厌,我就不能说几句有道理的话?……得了,得了,是他教的行了吧?” “我就说嘛……唉,过几年再说吧,没准哪天我想开了,再找一个男人,从此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过几年你就老了,趁着年轻……” 两个人说着话,从咖啡馆里出来,来到电车站,刚好来了一辆电车,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她们刚上车,高非的轿车就开过来,萧宁宁一眼瞥见,来不及招呼庞青桐,返身又从上车门挤了下去。 电车缓缓开动,庞青桐拍着车窗,喊道:“宁宁,你去哪?” 萧宁宁回身挥了挥手,然后快步向后走去。 如果不是电车来的及时,高非刚好能看到萧宁宁,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电车挡住了他的视线。 萧宁宁在街边拦下一辆黄包车,手忙脚乱的上了车,说道:“跟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 黄包车循着高非的车背影追了下去,萧宁宁一路上焦急的催促着车夫,说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嗳呀,你这样怎么行,再过一会儿,他就跑掉了!” 车夫呼哧带喘的说道:“太太,这已经是最快了,我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四个轮子?” 萧宁宁懊恼的说道:“那就是追不上了?” 看见高非的车拐进一条小马路,车夫说道:“您别担心,前面没路了,他再怎么快,我们也能追得上!” 黄包车跟着转过一道弯,果然看见高非的车停在路边,萧宁宁连忙拍着车把,说道:“停停停,挡着我一点,别让他看到我!” 车夫喘匀了气,说道:“太太,车里的人是您先生吧?” 萧宁宁:“你怎么知道?” 车夫笑道:“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好多有钱人在这边养着外宅,原配跑来闹的不在少数。” 萧宁宁刚要说话,只见高非从车里下来,她赶忙一缩头。 高非下了车,穿过马路,迈步走进一条巷子。 萧宁宁付过车钱,小跑着跟了上去,在巷子里还没走出十几米远,高非从墙角转出来,站在原地看着她。 萧宁宁一时愕然,不知所措的扭着手指,支吾着说道:“这么巧啊……” 高非从她身边走过,说道:“回家。” 萧宁宁乖乖的跟在身后,一声不吭的上了车,高非调转车头,向吴淞路方向开去。 轿车行驶了十几分钟,萧宁宁渐渐缓过神儿来,心想自己是来捉奸的,怎么反而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自己应该理直气壮才对啊…… 正文卷 第539章 审讯老海 “宁宁,你要干什么?” “是我要干什么,还是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你说你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所以要问你。” “我……” 萧宁宁一时被问住,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所谓‘狐狸精’的存在,反倒是摆明了自己在暗中跟踪高非。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我去霞飞路,是为了公务,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已经干扰到了我的工作!” 萧宁宁嘟囔着说道:“谁鬼鬼祟祟了……” “躲在车夫的身后还不是鬼鬼祟祟?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哪里有危险?” “幸亏我提前发现了你,如果我不知道是谁在跟踪我,天也黑了,误伤你怎么办?周之煜那件事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提起周之煜被误杀的事,萧宁宁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想想刚才自己的行为,还真有些后怕。万一高非以为是坏人在跟踪他,向自己突然开枪,那可太倒霉了! 四十分钟后,轿车停在家门口。 高非沉默了一会,说道:“宁宁,我希望你能保证今后不再发生这种事!”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我当然能保证……你能保证吗?” “你让我保证什么?” “保证永远对我好。” 高非深呼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萧宁宁,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发誓,除了夏菊和萧宁宁,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喜欢任何女人!如果有负誓言,教我天打……” 萧宁宁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够了,够了,谁让你发誓了!” 在这个重视誓言的年代,以高非的人品,萧宁宁还是愿意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其实高非的誓言就是文字游戏,他说的是“除了夏菊和萧宁宁”,这样一来,既保守了秘密又没欺骗萧宁宁。 当然,他这么做,没有更多的意义,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而已。 萧宁宁的开朗性格,很多人眼中的大事,在她这里都停不过三秒五秒,如今心结解开,满天的乌云也就散了。 这时候屋子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萧宁宁侧耳听了一下,笃定的说道:“是倾城。” 高非:“你怎么知道?” “不懂了吧?这叫母亲的直觉。” “你赶紧去吧,倾城一哭,卓然也快了。” “你不回家?” “我的大小姐,你搅合完了,可以一走了之,剩下烂摊子事,我还要回去处理。” 萧宁宁抱着高非的胳膊左右晃着,说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高非假装无奈的说道:“不生气了,快去吧,卓然好像也醒了。” 萧宁宁赶忙推门下车,回身嘱咐着说道:“你自己小心一点。” 高非点点头,开车拐入主街,加大油门,轿车疾驰而去,再次驶向霞飞路。 他心里也是感到庆幸,给夏菊买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如果是放在车里,那真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审讯室。 物证室送来的纸箱放在桌子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检查过,没发现任何异常。 徐正勇:“谷副官,你的事情我们都掌握,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老实交待。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谷澄江正色的说道:“我知道保密局有权调查任何人,我也在尽力配合你们,只是总得让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高非:“去年六月,你半夜去警备司令部电讯室是怎么回事?” 谷澄江:“我当时和邯郸有一笔生意往来,见电讯室没锁门,就进去了发了一份电报,是商台。” 高非:“你不知道这么做是违反军纪的吗!” 谷澄江:“我知道,但是很多人都这么干,我觉得偶尔干一次也没什么问题。” 高非:“我们问过电讯室的人,夜里都是锁着门,这个你怎么解释?” 谷澄江:“那天晚上一定没锁门,我估计是最后走的人忘记了,现在出了事,他们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 徐正勇一直在察言观色,他站起身说道:“谷副官,你很能狡辩,我来替你解释一下吧!去年六月,正是大搜捕时期,你担心自己的电台暴露,这才趁夜潜入电讯室,因为对你们来说,使用司令部的电台最安全!” 谷澄江心里暗暗吃惊,徐正勇分析的几乎一点不错,那时候有一份重要情报急着发出去,但是保密局探测器正在发报员住处附近探测,他不敢使用电台,所以才冒险进入电讯室。 谷澄江:“徐处长,我知道擅自进入电讯室是违反军纪,你可以把我移交军法处,怎么处置都行。但是通敌的罪名非同小可,我担待不起!” 徐正勇冷笑道:“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你家里那本为人民服务的小册子又该怎么解释?” 谷澄江眉毛跳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高非低声对徐正勇说道:“我派人搜查了他的家,并没有找到史建波说的那本书。” 徐正勇愕然说道:“没找到?” 他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来人,把史建波带进来!” 过了一会儿,史建波在两名特务的看押下,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待遇比开始要好了很多,起码没戴手铐,也没再给他上刑。 徐正勇:“史副官,你们兄弟重逢,你把在谷澄江家里看到那本书的事再说一遍。” 史建波充满愧疚的看了谷澄江一眼,说道:“澄江,你别怪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把你供出来。” 谷澄江淡淡的说道:“表哥,你在说什么?你供出我什么了?” 史建波:“就是那次我去你家,你出去买酒的时候,我在相框里看见了一本为人民服务。” 谷澄江想了一会儿,说道:“表哥,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喝了不少酒,一定是眼花了!” 史建波:“澄江,我喝的再多,一本书还能看错吗?” 谷澄江没理他,对徐正勇说道:“徐处长,你现在可以派人去我家里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本书!” 徐正勇冷冷的说道:“你的家我们已经搜过了,确实没有。不过,我并不认为史建波是眼花,我猜是你的同伙先我们一步,把那本书拿走了!” 正文卷 第540章 疑点 陈秘书推门走进来,说道:“徐处长,高处长,站长请你们过去一趟。” 徐正勇和高非一前一后上了楼,来到站长室。 王芳雄示意他们坐下,说道:“审讯进行的怎么样了?” 徐正勇:“现在只是讯问阶段,还没有用刑。不过,我认为谷澄江十有八九是地下党!” 王芳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这么肯定?说说依据。” 徐正勇:“我查过了,史建波和谷澄江同在副官处,两人并无任何矛盾。他们又是表兄弟关系,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往来十分密切,所以史建波没有陷害谷澄江的动机!” 王芳雄沉吟片刻,说道:“就是说,史建波的口供是可信的!” 徐正勇:“对!而且最重要一点,就是谷澄江家里的那本禁书!” 高非提醒着说道:“徐处长,我派了一组人去搜查,并没有找到那本书。” 徐正勇摇了摇头,说道:“就因为没找到,更加坐实了谷澄江的嫌疑!” 高非:“我越听越糊涂了。” 王芳雄也很不解,说道:“证据没找到,怎么还能坐实他的嫌疑?这是什么道理?” 徐正勇:“如果搜出了那本书,谷澄江要是解释说,他是出于好奇,才拿来看一看,这个理由我觉得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现在书找不到了,说明有人抢先一步把书拿走!这恰恰说明一点,他不仅自己是共党,而且还有同伙在暗中配合!” 王芳雄缓缓点了点头,对高非说道:“高处长,你觉得呢?” 高非想了想,说道:“徐处长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谷澄江毕竟是警备司令部的人,想要定他的罪,总还是要讲证据才行。” 王芳雄:“是啊,刚刚警备司令部打电话来,专门询问谷澄江的事。” 徐正勇:“什么意思?警备司令部要保他?”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那倒没有,他们说如果谷澄江有通共嫌疑,这件案子必须秘密审讯!” 徐正勇:“为什么要秘密审讯?” 王芳雄:“因为他参与了军方一项绝密任务!虽然都是副官,但是他跟史建波不一样,谷澄江在司令部很受重用。” 高非心里很清楚,所谓的绝密任务,就是那份情报上提到关于修建城防工事的具体位置,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行动处的人没搜到那本禁书,确实是那个和谷澄江打暗号的士兵提前拿走,他们以为这样做,能够最大限度保证谷澄江的安全,殊不知反而成了最大的疑点!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这个人既然这么重要,咱们如果拿不出证据,警备司令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芳雄:“是啊,所以我才把你俩叫来,就是要嘱咐你们,审讯谷澄江,必须要拿出证据才能用刑!” 徐正勇喃喃着说道:“证据……” 他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关键之处,对高非说道:“高处长,你去抓谷澄江的时候,都有谁在场?” 高非想了一下,据实回答道:“副官处的人、还有杨学忠,以及二十几个士兵。” 徐正勇站起身说道:“站长,给我一天时间,我或许可以找出谷澄江的那个同伙!” 王芳雄:“如果能找出他的同伙,当然好……你具体要怎么做?” 徐正勇狡黠的笑了笑,说道:“您容我卖一个关子,最迟今天晚上就会有答案!” 看他很有把握的样子,高非心里很是不安,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瞧出了疑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高非还在思索着这件事,徐正勇突然就说能找出谷澄江的同伙,显然不是事先就想到了,他是在问过自己那几句话之后,才察觉出了蛛丝马迹。 高非点燃一支烟,刚抽了两口,听到楼下传来发动汽车的声音,他走到窗前向下看了一眼,徐正勇带着情报处的十几个人,分乘三辆轿车驶离了上海站。 高非现在郁闷至极,自己是在警备司令部看到了谷澄江和那个士兵打暗号,才判断出他们是同伙。徐正勇却是全凭分析联想,就说能把人抓回来! 他究竟是怎么想到的呢? 高非回忆着今天徐正勇所有说过的话,试图从里面找出答案。 ——去年六月,军警宪特联合行动,历时一个月,来了一次全城大搜捕,保密局使用探测设备寻找敌台,就是在那几天,谷澄江潜入电讯室发报被史建波撞见! ——谷澄江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的电台?自然是担心被探测到,那就是说当时探测设备所在的区域,就是谷澄江发报员的住处! ——今天之所以没搜到那本禁书,是因为谷澄江通过特殊手段通知了同伙,抢先一步去家里拿走了那本书!当时能够接近谷澄江的人,只有警备司令部那些人。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只需要查一下,这些人当中,谁居住在探测设备出现的区域,谁就是那个发报员! 这是徐正勇的思路,高非在一个小时之后,也想通了整件事。 但是他也知道,即使自己有机会去通知那个士兵,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保密局到处都是眼睛,保不齐徐正勇也会安排人监视自己。 下午四点钟左右,徐正勇带着人回到站里,几名特务推搡着那个士兵下了车,直接带入审讯室。 高非迎了出来,说道:“徐处长,这么快就抓到了人?” 徐正勇得意的说道:“这次是人赃并获!” 高非:“还找到了什么证据?” 徐正勇:“我确定了谁是谷澄江的发报员后,一分钟都没耽误,立刻抄了他的家,当场搜出一部发报机和一把擦掉枪号的手枪。” 高非赞叹着说道:“徐处长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 徐正勇:“事情的详细经过咱们过后再谈,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先审讯毛小伟,只有他能够指证谷澄江!” 他说的毛小伟,就是那个发报员,今年二十八岁,湖南人,表面身份是警备司令部警卫连的一名中士班长。 正文卷 第541章 招供 审讯室内。 徐正勇:“毛小伟,只要你说出你上级的名字,再签了自白书,我就会立刻释放你。” 毛小伟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正勇慢斯条理的说道:“听说最近两天,你老婆孩子就要从老家来上海了?是今天还是明天?” 毛小伟心里一惊,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徐正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说道:“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要了解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我还知道你老婆叫张彩凤,是坐火车来吧?” “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请她来保密局做客,顺便陪陪你,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毛小伟怒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抓我家人!” 徐正勇冷然说道:“委座说过,戡乱之际,一切从权!你拒不招供,逼着我做恶人!” 说完这句话,他一挥手。 行刑手把毛小伟摁在地上,头部和四肢固定在地上的铁环上,拿来一个漏斗塞进他的嘴里,开始灌辣椒水。 呛人的辣椒水让毛小伟剧烈的咳着,不一会儿,喉咙和胃里像着了火一样难受。 徐正勇一挥手,说道:“停,换下一项!” 皮鞭、老虎凳、铁烙、竹签、电椅……几乎所有酷刑都用了一遍,按照徐正勇的吩咐,一律点到为止,并没有过分折磨毛小伟。 即便如此,毛小伟也几乎如同被剥了一层皮,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呻吟着。 徐正勇迈步走过去,蹲下身目视着毛小伟,说道:“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继续顽抗下去的话,刚才那些刑罚,都会一一加诸在你的妻儿身上!” 毛小伟挣扎着坐起身,颤声说道:“你们、你们这是搞株连……” 徐正勇站起身,双手一摊,说道:“是株连,我知道,可是没办法,谁让你的嘴这么硬!” 他看了一眼手表,说道:“陈怀民,你去一趟火车站,拿着一块纸牌子,写上‘接湖南张彩凤’,她要是问你,就说是毛小伟的同僚。” 陈怀民:“是。” 毛小伟声嘶力竭的大叫道:“等一下!……我说,我说……” 徐正勇笑道:“大丈夫就应该顺势而为,这才是聪明人!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毛小伟内心纠结万分,他也不想当叛徒,但是一想到妻儿会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他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我说了,你们会怎么对待我?” “只要情况属实,你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钱,还有机会进入保密局工作。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来,也可以继续当你的警卫连班长,一切都尊重你本人意见。” 毛小伟摇了摇头,说道:“我当了叛徒,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只要钱,然后回老家过安生日子!” “可以,我说了,尊重你本人意见。” 毛小伟沉默半晌,说道:“我是谷澄江的发报员,他的代号叫‘老海’……” 徐正勇惊讶的说道:“谁?老海?谷澄江就是老海?” 毛小伟:“是。” 徐正勇兴奋的在审讯室来回踱步,说道:“太好了,竟然网到了一条大鱼!……” 他回转身对毛小伟说道:“谷澄江的上级是谁?” 毛小伟:“他和组织上直接联络,在上海他没有上级。” 徐正勇:“单线联系?” 毛小伟:“对,单线联系。” 徐正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现在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既然老海是单线潜伏者,就是说他的被捕,暂时不会惊动地下党,这个细节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老海难道从来不和地下党联系?” “……除非是遇到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会通过短波明码呼叫上海地下党负责人,这种时候很少。” 徐正勇缓缓的说道:“很少,不代表没有。” 他回身吩咐道:“把他带去医务室治伤,要严加保护,命令大门警卫,从今天起加双岗!” 带着毛小伟的口供,徐正勇来见王芳雄。 王芳雄也很惊喜,仔细的看了两遍口供,说道:“这个老海是共党非常活跃的一名情报员,我找了他差不多两年时间,想不到竟然藏身在警备司令部!” 徐正勇:“由此可见,共党的渗透能力有多强,没人知道他们潜伏在什么地方!鉴于这种情况,我请求这件案子由情报处独立审理,避免走漏风声!”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防着高非?” 徐正勇:“不不不,高处长对党国自然是忠诚可信,可是行动处人多嘴杂,我担心其中有共党的眼线!” 王芳雄哼了一声,说道:“你肚子里的小算盘,只有你自己知道……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希望你能继续给我带来惊喜!” 徐正勇微微躬身,信心满满的说道:“我相信,一定会!”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徐正勇连夜突击审讯,但是想撬动谷澄江的牙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谷澄江依然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行刑手踢了躺在地上的谷澄江一脚,回头说道:“徐处长,他昏死过去了。” 徐正勇:“用凉水弄醒!” “哗!” 一桶凉水兜头盖脸泼下,谷澄江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体内外带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咳了一声,一口血沫子立刻喷了出来。 徐正勇靠在桌子前沿,嘴里抽着香烟,说道:“谷澄江,你说你这是何苦?再怎么表现英勇不屈,你的党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像你这种小人物,会有人在乎吗?” 谷澄江剧烈的咳着,说道:“这是我毕生的信仰、理想、咳咳、还有忠诚,你不会懂……” 徐正勇:“那请问,一个连命都要保不住的人,还谈什么信仰理想?忠诚比活着还重要?” 谷澄江轻蔑的说道:“我没兴趣和你这种人探讨此类问题!有种就给我一枪,使用酷刑折磨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徐正勇冷笑道:“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没办法了吗?” 正文卷 第542章 明码呼叫 联合审讯变成了情报处独立审讯,高非心里很清楚,这里面一定是徐正勇在从中捣鬼。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那份关系重大的情报,昨天晚上已经让夏菊发了出去。现在只剩下谷澄江和毛小伟能否叛变的问题。 “高非,你来帮我一下。” 浴室里,萧宁宁大声嚷嚷着,她正在给两个小家伙洗澡。 高非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来到浴室,眼前的情景让人啼笑皆非。 香皂掉在地上,萧宁宁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脸上胳膊上到处都是香皂泡沫,一边给倾城穿衣服,一边还有照看着水盆里的卓然。 高非伸手接过倾城,打趣道:“宁宁,到底是你洗澡还是孩子洗澡?” 萧宁宁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会说风凉话,下次你来试试!” 高非:“梁妈给孩子洗澡的时候,也没见这么麻烦啊。” 萧宁宁叹了口气,说道:“唉,谁说不是呢,早知道这样,今天就不让梁妈回去了……” 高非:“不回去怎么行,你父母忙着搬家,梁妈在你家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放在哪,她都一清二楚。” 萧宁宁往卓然身上抹着香皂,说道:“对了,我妈妈说……嗳呀,卓然你个小坏蛋!” 卓然洗的高兴,两只小手兴奋的在水里拍打着,水花溅进了萧宁宁的眼睛里。 “洗澡也不老实,跟你爸爸一样!”萧宁宁轻打了一下卓然。 倾城咿咿呀呀的挣扎着还要下水,萧宁宁催促着高非,说道:“快把你女儿抱走,吵的我烦死了。” 高非抱着倾城上楼,来到书房里,一边打开收音机调到短波,一边逗着女儿说道:“倾城跟爸爸一起听听广播好不好?” 几个月大的倾城还不会说话,肉乎乎小手摸着高非的脸。 “……老海呼叫医生,老海呼叫医生,请做好记录,2546,5765,5455,9453,5430,3458,6100,5431,559。二十分钟后,重复本次呼叫。” 高非吃了一惊,这个人的声音他听过,是那个发报员毛小伟! 他明明已经被捕,正关押在保密局牢房里,怎么会在此刻听到他用报话机进行明码呼叫? 毫无疑问了,毛小伟当了叛徒! 毛小伟叛变了,那谷澄江呢?医生这个代号从未听到过,他又是什么人? 有一点可以肯定,医生也是自己的同志,徐正勇是想利用老海的身份诱捕他! 高非把倾城放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在二十分钟后,记录下了这一串数字代码,然后关掉了广播。 虽然他已经把老海被捕的消息报告给了组织,但是因为老海是单线联络的潜伏人员,对其他线上的同志并无影响,所以上面不一定会及时把这件事通知上海地下党。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萧宁宁问道:“高非,你在哪呢?” 高非赶忙把纸揣进兜里,抱着倾城推门走出来,说道:“洗好了?” 萧宁宁走进卧室,把卓然轻轻的放在床上,说道:“去书房干嘛?倾城这么小,你还能教她识字呀?” 高非把倾城也放在床上,说道:“文化需要从小就进行熏陶,让孩子耳濡目染接触都是这些东西,长大了自然就会喜欢读书。” 萧宁宁俯下身亲了一下倾城,宠溺的看着一对儿女,说道:“卓然将来是一定要读书,倾城嘛……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 高非:“你这是重男轻女。” 萧宁宁瞪了他一眼,说道:“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才不会重男轻女。” “那为什么不让女儿读书?” “女人只要嫁对了人,读书多少又有什么用呢?不用说别人,就说我周围的人吧,青桐、湘儿、夏菊,哪一个都比我文化高……” 见高非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她误以为是提到了夏菊,让高非心里不高兴,连忙说道:“……刚才还没跟你说完,妈妈说等他们在香港稳定了,希望我们也能过去。” 高非心里在思索着刚才毛小伟明码呼叫那件事,想要粉碎徐正勇的阴谋,首先要破译这份电文!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每个情报员的电码翻译方式都不同,在短时间内很难破译,况且时间不等人,就算是破译了,代号‘医生’的同志,可能已经落入敌手! 萧宁宁嗔恼道:“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高非回过身,说道:“哦,你是说去香港的事……现在时局这么紧,我是保密局的处长,怎么可能走得开。” 萧宁宁嘟囔着说道:“现在走不开,将来怕是走不了……” 高非坐到她身边,揽着她肩头,笑道:“岳父大人说的?” 萧宁宁:“难道不是吗?共军打过了黄河,离上海也没有多远了。” 高非忽然想到一件事,特务们从毛小伟家里搜出东西里面,除了发报机和手枪,还有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吴梅村诗集》。 当时他并未留意,现在回想起来,毛小伟家里有这样一本书,明显和他身份不符,加上又是和发报机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他的专用密码本! 想到这儿,他立刻起身走出去,身后的萧宁宁说道:“嗳嗳,说一半话又走了……你去哪?” “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高非蹬蹬蹬下楼,声音从楼下传上去。 倾城的小手小脚乱蹬乱摇,笑意滢滢的望着自己的妈妈,萧宁宁气鼓鼓的说道:“你还笑!记住了,将来长大嫁人,千万不能嫁给一个特工!” 高非来到街上一家书店,掌柜的问道:“先生,你要买什么书?” “有吴梅村诗集吗?” “有。您要哪一版?” “商务印书馆的简装版。” “请等一下。” 掌柜的踩着凳子爬到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说道:“还剩最后一本了,封面有些脏,你有心要的话,就给二十万吧。” 高非接过书看了一眼,蓝色的封面,就是这个版本!他掏出三十万面额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不用找钱了,再给我一份今天的《申报》。” 高非把诗集夹在报纸中间,迈步走出了书店。 正文卷 第543章 最后的考验 回到家里,高非直接走进书房,刚关好门,萧宁宁推门走进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说道:“买报纸就说去买报纸,说什么马上马下的。” 高非:“宁宁,我看一会儿报纸,你先睡吧。” 萧宁宁不情不愿的关上门,在门外说了一句:“你快一点,孩子看不到你不睡觉。” 听着萧宁宁脚步声走远,高非立刻拿出诗集,从兜里掏出那张记录着一串数字的纸,并排摆放在一起。 破译有了密码对照本,就简单的多了,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译出了正确的电文:因有重要情况需面议,明日上午九点整,在南京路四海茶楼见面,接头暗号照旧,老海。 高非松了一口气,掏出打火机点燃纸条,随手将那本吴梅村诗集塞进书架。 出了书房,到楼下浴室冲了一个澡,在洗澡过程中,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破坏徐正勇的阴谋。 卧室里,卓然倾城还在咿呀呀的和妈妈说着互相都听不懂的话,高非换好了睡衣上床,解决了一个难题,心情轻松了很多。 “你父母什么时候走?” “说是下周三的船票。” “到时候提醒我,去送一送。” “嗯。” “他们去了有什么打算,不能光吃老本吧?” “我叔叔在那边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爸爸打算投资跟他一起干。” “你还有叔叔?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表叔,以前一直在南洋,最近才移民到了香港。” “其实我觉得,像岳父从来没有过经商的经验,最好不要把钱都投进去,还是应该谨慎一点好。” “爸爸来了几次,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可倒好,整天不在家,连影子都看不见。” “是啊,真是很失礼……要我说,应该分开投资比较稳妥。” “投什么呀?” 高非想了想,说道:“生意方面我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我看报纸上说,香港的房租越来越贵,要是实在没什么好的生意,干脆多买几套房子然后租出去!” 对这个提议,萧宁宁嗤之以鼻,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这种笨法子,我都想得出来!” 高非笑道:“所以,就别问我做生意的建议了,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 夫妻说着话,两个孩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睡着了,萧宁宁噗嗤一笑,说道:“双胞胎真是有趣,睡觉都是一齐。” 高非抚摸着妻子光滑的肌肤,说道:“这叫心灵感应。” 萧宁宁呢喃着:“我和你也有心灵感应……” “有吗?” “上次在霞飞路,我就觉得一定会遇到你,结果还真遇到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心灵感应?” 高非为之气结,说道:“那叫碰巧!” “不是碰巧,就是心灵感应!” “好好好,你赢了,是心灵感应……” 萧宁宁:“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高非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半夜了,他打着哈欠说道:“什么事?” 萧宁宁:“爸爸要去做生意,所以我借给他一些钱,你不介意吧?” “做生意确实需要很多钱……借了多少?” 萧宁宁翘起食指和大拇指,说道:“这么多。” 高非睡眼朦胧的说道:“八根金条?” “八十根。” 高非立刻困意全消,坐起身说道:“八十根?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萧宁宁撅着嘴说道:“说什么嘛,都是一家人,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可是……” “你不愿意借呀?他们是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 “借到是可以,我没说不愿意借……” “那你急什么?” “咱们是夫妻,这么大的事,总得互相商量一下,这叫尊重,懂吗?” “……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和你商量,尊重你。” 萧宁宁重重的亲了高非一下,温热滑腻的身体靠了过来。 高非现在是有苦难言,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些钱他已经决定交给组织,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想不到一下子被萧宁宁借出去四分之三还多。 高非也明白了,为什么萧万廷三番两次要请教他的意见,那是因为投资的钱里面,有他的八十根金条。 …………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正在训话:“……国军在战场上暂时受挫,让一些意志不坚定者,心里产生了动摇。对此,委座已经发话了,说这是好事,比我们自己清党来的还要有效!另外,我还要谈一谈最近站里的成果,大家都知道,情报处和行动处联合行动,接连逮捕数名共党骨干成员,尤其是老海的落网,极大振奋了人心!……”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秘书走过去把门打开,徐正勇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闷声不响的坐在一旁。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各部门主官要自检自查,对于属下有思想波动者,一律暂停职务!另外,要把名单报上来,做进一步处理!这就样,散会!” 众人站起身,鱼贯着离开了会议室。 王芳雄示意陈秘书也出去,然后对徐正勇说道:“怎么回事?没抓到人?” 徐正勇:“共党事先得到了消息,‘医生’没有出现。” “怎么知道他没有出现?” “毛小伟约医生九点钟见面,我们八点半就在茶楼里布置好了埋伏,可是一直等到九点半,就来了两个喝茶的,还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哦?茶楼的生意不好?” “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等我们出来后才知道,路口有一个卖报纸的半大孩子,每一个想进茶楼的客人,他都免费给一张报纸,上面用红笔醒目的写着‘老海已被捕,特务在茶楼抓人’的字样!不要说是共党,就是普通人也吓得不敢进来!” “那个卖报纸的孩子呢?” “没找到,估计是被共党利用了,抓到也不可能有什么线索。” 王芳雄沉思半晌,说道:“没抓到‘医生’,我们手里总算还有‘老海’……他肯不肯写自白书?” “跟王遇廷一样,都是被共党灌了迷魂汤的死硬分子!” “既然如此,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徐正勇犹豫了一下,说道:“站长,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合不合适……” “说。” “上一次高处长推脱枪伤未愈,不肯亲手枪毙王遇廷,我总觉得……当然,我不是怀疑他,保密局内部监督考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没有任何证据,一直对同僚心存怀疑,这还叫正常?” “我向您保证,这是最后的考验!” “你想怎么做?” “让他毙了老海,以此证明对党国的绝对忠诚!” 正文卷 第544章 再见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高非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您找我?”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说道:“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高非:“好的差不多了,在部队这只能算是轻伤。” “嗯,很好……” 王芳雄喝了一口茶,似乎很随意的问道:“你对时局怎么看?” 高非小心的斟酌着字眼,说道:“虽然国军在东北、鲁南、苏北暂时受挫,但是我认为只要指挥得当,有委座的英明领导,加上我们精良的武器装备,一定可以赢得最终胜利!”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胡琏长官在南麻一战,毙敌两万余众,狠狠打击了共军的嚣张气焰。军部战后总结经验,认为各部协同作战,团结一心,是此战取胜之关键!” 高非:“是啊,胡长官这一战,确实打出了十八军的威名……” 王芳雄:“前线浴血奋战,后方最需要的就是稳定!总部要求各省站严查思想不坚定者,对这部分人,要认真审查,严肃处理!” 从战事一开,保密局就在强调这件事,今天王芳雄旧事重提,一定有特殊原因。 王芳雄看了高非一眼,说道:“即便对于高级官员,也不能掉以轻心,反复考核监督,这是总部的意思,你能理解吗?” 高非站起身说道:“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王芳雄满意的点点头,轻咳了一声,说道:“总部电令,对共党情报员谷澄江就地正法!这件事就由你去执行,记住,是亲自执行!” 高非愣了一下,说道:“亲自执行?” 王芳雄:“就是让你亲手枪毙一名共党分子,表表忠心,其实我都跟上面说了,高处长对党国赤胆忠心,不需要再搞这些虚招子,可是没办法……你就当是走走过场吧。” 高非站起身,说道:“我服从命令!……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去安排一下刑场。” 王芳雄:“去吧,刑场不用太远,靶场就很方便。” “是。” 高非微微鞠躬,转身退出去。 他不知道这个主意真的是来自总部,还是王芳雄的意思,或是徐正勇再一次试探自己。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审讯室内。 谷澄江低垂着头,呈大字型被绑在木桩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脚下是一滩殷红的血迹。 两名行刑手正坐在一旁抽烟,见高非走进来,连忙站起身说道:“高处长。” 高非:“他这是怎么了?” “刚上完夹棍,昏过去了。” 说着话,行刑手拎着一桶凉水,照着谷澄江泼过去。 谷澄江被冷水一激,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高非一眼,嘴角动了动,他被折磨的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高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谷澄江,一会儿就送你上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个行刑手咋呼着喝道:“高处长问你话呢!” 谷澄江面部抽搐了一下,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气息微弱的说道:“我……我有一个请求……” 高非:“说。” 谷澄江:“我老家还有……一个老母亲……你们、能不能……把我的私人……物、咳咳咳、咳咳、私人物品给她寄回去,让她将来能……有一个念想……” 高非心里知道,谷澄江是惦记着那份情报,他在临赴刑场之前,还在做最后努力,一心想把情报送出去! 因为事后特科的同志一定会去家里探望他的母亲,很有可能会拿到那份情报。 高非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老家在什么地方?” “河北……沧县……咳咳咳……” “沧县现在是匪区,你的心愿我帮不了你。” 谷澄江凄然一笑,说道:“我就知道……那、我能不能把挑两样东西带在身上……” “为什么?” “老家的风俗……死人身上必须、必须带些财物……在黄泉路上……打点鬼差……” 纸箱一直放在桌子上,高非示意行刑手把谷澄江放下来,架着他来到桌子旁。 谷澄江颤抖着手在纸箱里摸索着,拿起那叠信件一封一封的摆弄,他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因为他没找到那两张空白公函! 他亲耳听到特务说,什么都没找到,那么公函哪去了?被谁拿走了? 行刑手催促着:“选好了没有?” “好了、咳咳、好了……咳咳咳咳……” 谷澄江拿了一个相框和一个玉虎摆件,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坐在监听室里的徐正勇招手叫过陈怀民,说道:“谷澄江拿的两样东西……” 这时候,审讯室里传来高非的声音:“来人,检查一下那个相框,玉老虎也要检查!” 接着是谷澄江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咳咳、这有什么好查的……” 一个相框和一个实心的摆件,自然是不可能藏着什么,谷澄江在做戏,高非也在做戏,只不过目的各不相同。 天空中乌云密闭,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十几分钟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 谷澄江拖着脚镣,哗啦哗啦的行走在雨中,他的心里没有任何遗憾,自己潜伏的两年中,向组织传递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他做了一个情报员能做的一切!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最后的这份情报没有送出去,他以为这会是自己潜伏生涯的败笔,刚刚在纸箱里没找到那份情报,让他萌生了一丝希望。 情报是自己的同志拿走了吗? 一名特务递给高非一支中正步枪,高非摇了摇头,说道:“我用自己的枪!” 虽然王芳雄和徐正勇都没有来,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眼睛没来,高非今天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他穿着一件雨衣,拎着特尔特手枪,迈步向十几米外的谷澄江走去。 ‘咔嚓!’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大地骤然雪亮,雨势也越来越大。 高非盯着谷澄江的眼睛,说道:“老海,我亲自送你一程!” 谷澄江喃喃低语着,似乎是在对高非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祷告:“……胜利终将属于人民,属于伟大的共产党!一切反动派、旧恶势力都会在革命的风暴中消亡……” 高非的枪管抵住他的心口,低声说道:“会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老海同志!” “你……”谷澄江大瞪着双眼,惊喜交加的望着高非,风雨掩盖了他们的声音和面部表情。 高非:“你放心吧,情报已经送出去了。” “你是?……” “我就是凤凰!” 谷澄江闭上了眼睛,泪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淌,他再无任何遗憾,他完成了党交给自己的所有任务。 “再见!” “再见……” “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过,谷澄江倒在风雨之中。 正文卷 第545章 临检 转眼又是冬季,飘飘洒洒下了一天的雪,最厚的地方足有三四寸,这是上海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一次降雪。 梁妈扫着院子里的积雪,卓然倾城在萧宁宁的护佑下追着黑妞玩耍,两个小家伙走路还不稳,歪歪晃晃童趣十足。 院门一开,高非从外面走进来。 萧宁宁:“卓然倾城,看看谁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停下脚步,扭头看到高非,欢快的叫着:“爸爸,爸爸。” 高非快步迎上去,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今天在家里乖不乖?” 倾城奶声奶气的说道:“倾城乖,卓然不乖。” 卓然立刻伸手去捂姐姐的嘴。 高非:“卓然,不许这样,让姐姐说话。” 然后对倾城说道:卓然怎么不乖了? 倾城:“卓然不吃肉,给黑妞了。” 卓然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嘟囔着说道:“黑妞好,黑妞和我玩。” 萧宁宁走过来,从高非身上接过去卓然,说道:“梁妈说,猪肉涨到每斤五十万,买菜都要拎着一篮子钱。” 高非:“没办法,钱贬值的太快,这个月五十万,下个月可能会到八十万,九十万……” 进了屋子,高非把倾城放在地板上,刚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电话响了起来。 萧宁宁拿起电话:“喂,找谁?哦,等一下……高非,找你的!” 高非接过电话:“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王芳雄的声音:“我是王芳雄。” “站长,您有什么指示?” “今晚保密局和警察局联合行动,在各个主要路口进行一次突击临检,你负责安排一下吧。” “几点钟?” “八点。” “明白。” 挂断电话,高非又拨了几个号码,命令手下那些组长,让他们各自带队分赴各个路口。 梁妈已经把饭菜摆上餐桌,萧宁宁等高非打完电话,说道:“是不是又不在家吃饭了?” 高非洗过了手,坐在餐桌前,说道:“时间还早,不耽误吃饭。” 萧宁宁拿起汤勺喂倾城吃鸡蛋羹,说道:“晚上几点回来?” 高非夹了一口菜,说道:“估计怎么也要到半夜吧。” 卓然吃了两口鸡蛋羹,挣脱梁妈的手,伏在高非膝盖上,仰着小脸说道:“爸爸喂卓然吃饭。” 高非把他抱起来,说道:“卓然是男孩子,要学着自己吃饭……” 梁妈说道:“高先生,卓然还太小,自己吃饭可不行,怎么也要一岁半左右才行。” 高非笑道:“有老人家总是宠着小孩子……宁宁,你父母那边怎么样了?” 萧宁宁:“昨天来信了,说是还挺好……” 话说一半,她忽然放下汤勺,眼泪落了下来。 倾城:“爸爸,妈妈哭了。” 高非:“怎么了?不都说了挺好吗?还哭什么?” 萧宁宁啜泣着说道:“他们想我了,想卓然倾城了,我看见信纸上都有妈妈的眼泪……” 高非安慰着说道:“刚分开肯定会想念,过一段时间慢慢就好了……倾城,亲妈妈一下,别让妈妈哭了。” 倾城在萧宁宁怀里站起来,惦着脚亲了一口,说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萧宁宁摸了一下脸上油腻腻的口水,破涕为笑,说道:“你瞧你弄了我一脸鸡蛋羹!” 倾城望着又哭又笑的妈妈,一脸无辜的表情。 萧宁宁掏出手绢擦了擦脸,说道:“信上说,爸爸听了你的建议,在铜什么湾附近,买了几十套房子,现在正在招租,也不知道能不能租出去。” 高非惊讶的说道:“听我的建议?做生意方面,我自己都不想听自己的建议。” 萧宁宁感伤一时,现在已经恢复正常,说道:“谁知道了,爸爸就信了你,说你有眼光。” 高非放下碗筷,笑道:“话说回来,信我的也没什么不好,万一这几年香港的房子涨价,不就赚到了吗?” 他捏了一下卓然的脸蛋,走到门口,从衣帽架上拿起外套帽子。 萧宁宁:“下雪天路滑,慢一点开车。” “知道。” 高非出了门,开着车缓缓驶向永安百货,这里是最主要的街区,按照事先安排,韩三带着本组的人,负责附近几个路口。 警察设了临时关卡,主要盘查过往车辆,行人一般不管。 韩三一眼看到了停在路边高非的车,嘱咐了几句身边的特务,立刻快步走过来。 高非示意他上车,说道:“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韩三:“刚刚截获一车私盐,人和车已经带去警察局了。处长,我不明白,警察局加上缉私处就能干的活儿,干嘛非要把咱们拉上?” 高非掏出一支香烟点燃,说道:“上面认为,戡乱时期的一切违法活动,都有可能是共党在暗中操纵,所以不管是警察局,还是宪兵大队,谁有行动都把保密机带上,说好听一点叫联合行动,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为了推卸责任罢了。” 韩三:“我就说嘛,保密局什么时候成了巡街警察了……” “站住!停车!”路口的几名警察追着一辆卡车大声吆喝着。 行动处的轿车立刻开过去,横在马路上,拦截住了卡车,几名特务从车里下来,举着手枪喝道:“下车,接受检查!”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韩三推门下了车,向路口走了过去。 卡车驾驶室里,坐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司机,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两个人从车里跳下来。 中年男子连连拱手说道:“各位警官,别误会,别误会,雪天路滑,踩不住刹车。” 韩三走到跟前,对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看一下身份证件。” 两个人从怀里掏出证件递过去,一名警察仔细检查了一遍,对韩三说道:“韩组长,没问题。” 韩三接过证件瞄了一眼,司机叫王强,山东人,中年男子叫李家平,上海本地人。 李家平掏出一包三炮台,殷勤的说道:“警官,您抽烟。” 韩三摆摆手,说道:“谢了,不会抽烟。你是干什么的?” 李家平又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鄙人做一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还请多多关照。” 韩三看着名片,说道:“呦喂,敢情是位放高利贷的老板?失敬失敬,以后我要是有个马高镫短的,少不了找您帮忙,到时候利息可别太高啊。” 李家平陪着笑脸,说道:“一定,一定。” 韩三:“你的车为什么要闯关?” 李家平:“警官,真是刹不住车了,不相信的话,你问一问司机……阿强,是不是踩不住刹车了?” 正文卷 第546章 摩西路370号 王强是一个比较木讷的人,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 韩三:“好,我就当你是踩不住刹车!车里装的什么货?” 李家平:“一些……纸张。” 检查的警察过来报告,说道:“韩组长,车上装的是白纸。” 装着一车白纸要闯关,这听起来就有些不合常理。 韩三:“车里都是白纸?” 警察:“都是。” 人都在成长的过程中,这些年在保密局的历练,让韩三对一些事情的分析能力,比起当初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卡车明显有闯关的嫌疑不说,单单是一车白纸,就透着古怪,一个放高利贷的商人,怎么忽然做起了纸张生意? 韩三转到车厢后门,摸着一摞摞码放整齐的纸箱,说道:“李老板,改行了?” 李家平陪着笑脸,说道:“没有没有,今天是替一个开印刷厂的朋友送货……韩警官,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可以走了吧?” 韩三没理他,转脸对警察说道:“车厢里都检查了吗?” “检查过了。” “所有的都检查过了?” “呃……那没有,数量太大,抽查了两箱。” 韩三一本正经的说道:“高处长吩咐过了,对嫌疑车辆要进行彻底检查,不能这么马马虎虎就过去了……” 听他这么说,李家平赶紧凑到韩三跟前,低声说道:“韩警官,借一步说话。” 韩三跟他走到一旁,说道:“什么事?” 李家平从怀里掏出二十块银元,塞进韩三口袋里,说道:“韩警官,您通融通融,让我的车过去,印刷厂还等着这批货,耽误太久会影响生意……”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揩油水的机会,韩三也是不要白不要,在如今物价飞涨的年代,只有真金白银才让人感觉踏实。 但是今天他可不敢,高非就在路边的轿车里,这个角度不偏不倚刚好能看见他们。 韩三沉着脸说道:“李老板,你把钱拿回去!” 李家平以为他嫌少,一咬牙又掏出三十块,说道:“警官,我身上没带多少,就是一点心意,请弟兄们喝杯茶。” 韩三把二十块银元掏出来,拍在李家平的手上,大步流星走到卡车后面,吩咐道:“来人,再仔细搜一遍!” 这次他特意让行动处的人上车去搜,五六分钟后,一个特务惊讶的说道:“韩组长,你快来看看!” 韩三走到车门近前,说道:“怎么了?查到什么违禁品了?” 那名特务犹豫了一下,说道:“韩组长,钱……算不算违禁品?” 韩三:“你说胡话呢?钱怎么能算违禁品!” 特务:“那……一车钱算不算?” “一车钱?” 韩三愣了几秒,翻身爬进车厢里,在手电光照射下,他这才看清楚,被打开的纸箱里,竟然全是成捆的钞票! 白纸只有几箱,码放在车厢最后面,用来掩人耳目,剩下全是一箱箱的钞票! 韩三的第一反应这是一车伪钞,他大声喝道:“把他们两个铐起来!” 两个警察给李家平和王强戴上手铐。 李家平:“警官,我们犯了什么罪?” 韩三:“犯了什么罪?印伪钞是重罪!还用我多说吗!” 李家平:“那不是伪钞,拜托你们仔细看一看好吧?” 韩三抽出一叠钞票仔细查验,无论是手感还是印刷,都看不出和真钞有何不同。 他疑惑的说道:“这一车钱都是真的?” 李家平:“当然是真的,伪造钞票是吃枪子的罪名,借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听说查到一车钱,这种事都觉得稀奇,特务和警察凑过来瞧热闹,他们一过来,关卡没人看管,车辆自由通过。 看到这一幕,高非立刻开门下了车,他亲自督阵的关卡,场面搞的如此混乱,要是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影响极其不利。 高非穿过马路,来到卡车近前,说道:“韩三,你干什么呢?关卡都不管了吗!” 韩三这才惊觉身边围着一群人,连忙呵斥着说道:“谁让你们过来的?都回去回去!” 警察们回到关卡,继续检查过往车辆。 高非看了一眼李家平,问道:“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韩三:“处长,车厢里全是钱,我怀疑是伪钞,刚才检查了一下……好像都是真钱。” 高非接过特务随机抽出来的一叠钞票,仔细验看了一番,确实是国府发行的法币一点不假。 他来到李家平面前,说道:“车里的钱是谁的?” 李家平:“……我的。” 他现在很后悔,早知道闹成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排队,兴许没这回事,现在弄巧成拙,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车里总共多少钱?” “差不多五个亿……” “哪来的这么多钱?” “那个……那个,我是放高利贷的,这些是收回来的钱。” 高非见李家平目光闪烁,知道他没说实话,转脸去问那个木讷的司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强。” “车是从哪开过来的?” 李家平连忙说道:“是从青浦,青浦。” 高非:“没问你,把嘴闭上!” “是是是。”李家平唯唯诺诺的退开。 高非再次问王强,说道:“车从哪开过来的?” 王强低下头,说道:“青浦。” 高非注意到了他浓重的山东口音,说道:“青浦哪里?” 王强:“青浦……摩西路。” 高非冷冷的说道:“青浦有摩西路吗?摩西路在静安!” 王强更慌了,低声说道:“我不认识路,是李老板带我去的。” “钱是从摩西路装的车?” “是。” “说的具体一点,摩西路什么地方?” “摩西路370号。” 高非回头对韩三说道:“这件事透着古怪,把他们带去警察局,要仔细盘问清楚!” 韩三:“是。” 临检一直持续到深夜,除了查获一批违禁货物,还抓了几个行迹可疑的人。 对那一卡车的钞票,高非并没有放在心上,五亿法币听着数目吓人,在一包香烟都要十万块的年代里,也算不上多大一笔钱。 正文卷 第547章 老熟人 两天后,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参加会议的只有王芳雄、徐正勇、高非。 桌上放着一份《申报》,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行黑体字:国府今日宣布民盟为非法组织,勒令其立即解散! 王芳雄:“……总部电令,要防止他们死灰复燃,以其他身份进行活动。徐处长,情报处要多留意这方面的动向。” 徐正勇微微欠身,说道:“是。” 王芳雄:“另外,最近很多地方发生了哄抢事件,闸北一家米行据说连门窗都挤掉了,究竟是供应短缺造成的这种情况,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你们两位有什么高见?” 高非略一思索,说道:“我觉得还是供应短缺的原因,而且物价持续上涨,民众的收入并没有增加,这才造成了普遍性的恐慌心理。” 王芳雄:“会不会是共党在暗地里捣鬼?” 高非:“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王芳雄转向徐正勇,说道:“徐处长,你认为呢?” 徐正勇:“我同意高处长的看法,老百姓的收入跟不上物价,这么下去,不出乱子才怪!” 王芳雄:“物价问题确实很麻烦……不过,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只要不关系到共党,任何事都和保密局无关!” 开完了会,高非回到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笃!” 高非:“进来。” 韩三推门走了进来,说道:“处长,刚刚警察局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释放了李家平。” 高非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李家平?” 韩三:“您忘了?就是前两天在永安百货路口,抓了一个放高利贷的家伙。” 高非这下想起来,说道:“拉一车钱的那个人?” “对对,就是他。” “警察局放谁不放谁,干嘛要通知我?” “李家平是您下令逮捕,他们觉得应该告诉您一声。” 高非想了想,说道:“那一车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问过了,他们说是李家平的正常收入,没查出什么问题。” “正常收入?那他为什么要闯关?为什么想要贿赂你?”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 韩三庆幸自己没有收李家平的钱,这一切都落入了高非的眼里。 高非挥挥手,说道:“算了,既然警察局查过了没问题,我也懒得再问,由他们去吧。” 快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铃铃铃铃铃铃铃!” 高非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我找一下爸爸。” 高非微笑着说道:“你是谁呀?” “我是高倾城。” “你找爸爸要做什么?” “要爸爸买润饼。” “什么润饼?” “妈妈,我忘了……” 小家伙回身去问萧宁宁。 萧宁宁接过电话:“这都听不懂,就是润饼蚵仔煎呀。” “街口不就有卖的吗?” “一点都不好吃,我想吃潘家桥的。” 高非:“其实都差不多,你这是心理作用。” “我就是想吃潘家桥的!” “……在家等着吧。” 潘家桥坐落在摩西路中段,当年公共租界存在的时候,这里是著名的小吃一条街,几乎囊括了全上海所有的食品种类,润饼蚵仔煎只是其中一种。 经营润饼蚵仔煎的有六七家,高非从后备箱里拎出食盒,穿过马路,走进其中一家。 老板迎上来,说道:“先生,您要吃点什么?” 高非把食盒递过去,说道:“三份润饼蚵仔煎,打包带走。” “您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店里只有四张桌子,因为不是座北朝南的正房,光线有些昏暗,显得十分的逼仄狭窄。 高非点燃一支香烟,对老板说道:“我在外面等,好了叫我。” 他出了房门,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街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门牌号码,铁皮牌子上写着:摩西路378号。 高非心里一动,他想起了王强说的摩西路370号,看来竟然就在附近。 “先生,您的三份润饼蚵仔煎。” “好,多少钱?” “总共四十五万。” 高非结了账,站在门口想了想,向东走了几十米远,就看见了摩西路370号的门牌。 这是一处面积同样不大的青砖房,没有悬挂任何招牌,房门紧闭,窗户上挂着窗帘,从外表看不出这里是做什么的。 高非拎着食盒回到车里,犹豫着是走还是再等一会儿。就在这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370号门前,车夫放下车把,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这个人付过了车钱,来到青砖房前,伸手敲门,“笃笃!” 门上有门镜,里面的人看清楚了外面是谁,吱呀一声把房门打开。 这个人回头看了看,然后迈步走进屋子里,房门随即关上。匆匆一瞥之中,高非多少有些惊讶,因为那是一个老熟人,三青团的崔景福! 虽然去年的时候,王芳雄下令将三青团逐出上海,但是双方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句面子上的话,军统势力再大,也没有权利给三青团的人下命令。 所以崔景福回来,高非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三青团要是从此在上海销声匿迹了,那才是真正令人意外的事。 只是崔景福出现在这种地方,让高非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潘家桥没有任何政府衙门,是纯粹的商业街,三青团在这能做什么呢? 这种做派还真是像极了地下党,隐藏在市井之中,几乎是在躲着保密局的人走。 高非的好奇心上来,他决定留下来查一个究竟,崔景福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半小时之后,一辆卡车停在门前,车厢两边喷涂着四个大字“龙祥酒楼”,最下面是地址和电话号码。 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子,头上戴着瓜皮帽,逢人不笑不说话,看面相就是那种性格圆滑的生意人。 他走到青砖房前,伸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崔景福出现在门里,对矮胖子说了一句什么,矮胖子连连点头。 然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开始一箱接一箱的把货物搬上车厢。借着门前灯光,高非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些纸箱和李家平车上的一模一样! 正文卷 第548章 地下交易所 十几分钟后,矮胖子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皮包走进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皮包已经明显瘪了下去。 矮胖子检查了一遍车厢门锁,然后坐进驾驶室,跟崔景福挥了挥手,卡车缓缓驶离摩西路370号。 崔景福随即也拦了一辆黄包车,坐车离开。 高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上矮胖子,因为崔景福看起来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想找他应该会比较容易。 龙祥酒楼的卡车一路疾驰,在一个小时之后,拐入元宝街,三转两转,最后停在一家米行门前,矮胖子下了车,迈步走进米行。 几分钟后,米行里出来两个小伙计,他们打开车厢门,把二十个纸箱搬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整袋的大米被陆续搬上卡车。 高非看到这里,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矮胖子从摩西路370号拿回来的纸箱里,装的应该都是法币,他用这些法币购买了大米。 矮胖子上了车,卡车驶出元宝街。 高非继续跟踪,在行驶了一个小时之后,卡车再次停在一家米行门口。 矮胖子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进米行,大声分派着说道:“阿德,抓紧时间把货卸了,卸完这车货,你就可以歇着了。” 那个叫阿德的小伙计,把大米一袋一袋扛进米行。 矮胖子来到车门旁,把一叠钞票递进去,对司机说道:“辛苦了兄弟,这是今天的租车费,替我谢谢你们吴老板。” 司机接过钱客气了几句,卡车一溜烟儿消失在夜幕中。 高非明白了,这家米行是矮胖子的店,车不是他的,是从龙祥酒楼租来的。现在的问题是,他花钱租车,然后到别人家店里买米,这实在是有违常理! 就算是照原价卖出去,这也是赔本的生意! 脑子没病的人是万万做不出来这种事,难道元宝街那家米行卖的便宜?高非马上就否定了自己想法,进价都是一样,卖价怎么可能便宜! 高非思索了一会儿,下了车迈步走进米行。 矮胖子正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打烊了,打烊了,买米明天请早。” 高非:“我不买米。” 矮胖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高非,说道:“我这是米行,你不买米,进来干吗?” 高非从怀里掏出证件,冲着矮胖子一晃,说道:“保密局上海站的,我姓高。” 矮胖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证件上的具体内容没太看真切,但是明晃晃的国徽和军事委员会大印,那是瞧的一清二楚。 他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抱拳拱手说道:“原来是高长官,失敬了,失敬了,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教?” 高非:“老板贵姓?” “免贵姓田,因为在家里行五,朋友都叫我田老五。” “哦,田老板。” 田老五一个劲儿的套近乎,说道:“老板什么的可不敢当,您叫我田老五就行。” 高非没接他的话茬,说道:“田老板,我这么晚过来,是因为什么,想必你也猜到了吧?” 田老五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容又浮在脸上,说道:“恕我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高非:“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磨嘴皮子,跟你明说吧,你先去的摩西路370号,然后到了元宝街,具体都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要是不想说实话,那对不起了,跟我到保密局走一趟吧!” 田老五连忙说道:“别别别,高长官,咱们有话好说嘛……” 说着话,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叠大额钞票,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高长官买包烟抽。” 高非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把田老五看的心里直发毛,这才说道:“你现在的罪名多加了一条,试图贿赂政府执法人员!” 听他这么一说,吓得田老五赶紧把钱放回去,说道:“高长官,您别介意,我只是开一个玩笑,开玩笑。” 高非淡淡的说道:“玩笑开过了,咱们还是聊点正事。两条路,你自己选,是跟我回保密局,还是在这把话说清楚?” 田老五苦着脸说道:“长官,我要是说了,不会被抓起来吧?” 高非:“只要你肯说实话,从我这来说,都会从轻发落。” 保密局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田老五早有耳闻,听说进去的人,就没有囫囵着出来的,不死也要扒层皮。他权衡利弊,终于还是决心交待。 “……高长官,您想知道什么?” “摩西路370号是干什么的?” “那里……是一个地下交易所。” “交易什么?” “法币兑换。” “这么说那间屋子里有很多法币?” “不。他们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弄来一批,然后通过口口相传,谁想兑换的话,事先和崔先生取得联系,约定时间去提货。” “崔先生是谁?” “就是今天和我说话的那个人。” “用什么兑换法币?” “金条、银元、美金,甚至珠宝玉器都可以。” “你拎的那个黑皮包里面是什么?” “银元。” “他们是按什么样的汇率兑换?” “银行汇率打对折。” “打对折?” 高非着实吃了一惊,打对折就意味着,假如银行兑换是一比十,崔景福给出的就是一比二十。这么高的兑换比例,难怪这些人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铤而走险。 这就很好理解,为什么田老五拿到了钱就立刻去别人家的米行采购,因为他等于是半价买进的那些大米,而大米的利润不可能有50%那么高,他无论怎么算都是坐地赚钱! 想来李家平跟他是一回事,路上见到临检,担心节外生枝,所以才想闯关。闯关不成,干脆直接贿赂韩三,就像今天田老五做的一样。 商人都有趋利之心,谁都想多赚一点,哪怕明知道是违规犯法,这么容易赚钱的机会也不想错过。 高非现在考虑的问题是,崔景福从哪弄来这么多的法币,而且是以如此之低的比例兑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正文卷 第549章 以卵击石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卓然倾城已经睡下,萧宁宁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瞪着拎着食盒进来的高非。 梁妈迎上去接过食盒,说道:“高先生,还没吃饭呢吧?” 高非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说道:“还有饭吗?” 梁妈连声说道:“有有,小姐特意嘱咐留了饭菜,我去厨房热一下,很快就好。” 高非坐到沙发上,看了看萧宁宁,笑道:“怎么了?” 萧宁宁没有说话,举着一张报纸挡在脸上。 高非:“你吃饭没有?我给你买了润饼蚵仔煎……” 萧宁宁哗啦一声放下报纸,嚷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还能等你买吃的回来吗?” 高非解释着说道:“临时有点公务,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萧宁宁:“你总有公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公务还分什么真假。” “哼,谁知道呢!” 正说着话,梁妈端着热好的饭菜走进来,一一摆放在餐桌上。一盘红烧带鱼、一盘清炒芥菜、一盘炒番茄炒鸡蛋。 鸡蛋炒番茄的卖相,看上去全无食欲,高非知道这一定是萧宁宁的手艺,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赞道:“梁妈烧的菜,越来越有味道,我看饭馆里的鸡蛋炒番茄也没这个好吃!” 梁妈微笑道:“番茄炒鸡蛋是小姐的手艺。” 高非故作惊讶的对萧宁宁说道:“是吗?宁宁,真是你做的?” 被自己的男人夸奖,萧宁宁心里很受用,就不好再绷着脸,况且她也不是一个矜持得住的人。 她起身替高非盛饭,得意的说道:“当然是我做的……梁妈,蚵仔煎热了吗?” 梁妈:“热了,马上就好。” 高非:“你也没吃饭?” 萧宁宁佯嗔道:“气都气饱了。” 高非吃着饭,瞥了一眼茶几上的信封,说道:“谁来的信?” 萧宁宁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有谁,妈妈说让我带卓然倾城去香港住一段时间,我正发愁怎么回信呢……” “你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去了,你怎么办?要是不去,又不忍心……” 高非:“去吧,他们就你一个女儿,这么突然分别,一时之间确实是有些受不了。” “那你呢?” “我一个人有什么关系?白天在站里吃饭,晚上买点吃的就对付过去了。” 梁妈把润饼蚵仔煎端上来,萧宁宁拿起来吃了一口,说道:“可是卓然倾城年龄太小,现在又是冬天,我担心一路上他们受不了。” 高非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回信就说等天气转暖了,再去看望他们。” 萧宁宁点点头,说道:“嗯,这样也行……” ………… 两天后。 摩西路370号。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对面,高非坐在车内,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夜里九点钟。 韩三匆匆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去,说道:“处长,昌源当铺的许老板进去了。” 高非:“昨天晚上他们卸了多少箱货?” “大概三十多箱。” “里面几个人?” “加上姓许的,一共五个人。” “留两个弟兄在外面警戒,其余的跟我进去抓人!” “是。” 高非下了车,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对韩三说道:“一会儿你去叫门,就说找崔老板,是李家平介绍来的。” 韩三:“明白。” 他冲着暗处一挥手,三三两两的特务走出来躲在门两侧,韩三走过去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过了一会儿,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找谁?” “找崔老板。” “你是谁?” “是李家平介绍我来的。” 房门开了一道缝,一个满脸青春痘的青年男子探出头,狐疑的打量着韩三,说道:“你懂不懂规矩?来这儿要事先预约……” “懂你大爷的规矩!” 韩三猛然抬脚大力踹开房门,直接把青春痘撞了一个趔趄,身后的特务一拥而上,冲进了屋子里,纷纷拔出手枪喝道:“都不许动!” “老实点!” “说你呢!再动一下,让你脑袋开瓢!” 这栋房子总共就两间屋,里面应该是存放货物的地方,外间屋摆着一张八仙桌,五六把椅子胡乱放在四周。 崔景福和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正说着话,见此情景都吃了一惊。 崔景福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警察局还是缉私处?” 韩三没搭理他,喝道:“搜他们的身!” 几名特务上前,从崔景福还有另外三个人身上,各搜出一把勃朗宁手枪。 黑色礼帽男人吃惊的看着崔景福,他不明白这几个和自己做生意的人,怎么会随身携带枪械。 高非迈步从门外走进来,笑道:“崔先生,你好。” 看见来人是高非,崔景福心里暗暗叫苦,来的是任何部门都好办,他都有把握把事情摆平,唯独是保密局的人不好对付。 “高处长,幸会,幸会。” “是幸会吗?你应该是不想看见我才对吧?” “高处长说笑,咱们都是为政府做事,说起来也是一家人。” 黑色礼帽男人神色紧张的说道:“崔先生,你、你是政府的人?……” 高非看了看他,说道:“阁下是昌源当铺的许老板吧?” “你……怎么认识我?” 高非并没有回答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来人,给我搜!” 十几个特务立刻四处散开,在里屋外屋大肆搜查,东西都放在明处,没费什么力气,那些还没来得及装车的纸箱就找出来。 高非:“崔先生,这些纸箱里的东西,麻烦你解释一下吧。” 崔景福眼珠转来转去,说道:“这个……高处长,这种事好像跟保密局没什么关系吧?” 高非淡淡的说道:“你以极低的兑换价格,向上海大量投放法币,扰乱破坏金融秩序,这么大的事,你说和保密局没关系?” 崔景福走到高非近前,低声说道:“高处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好!” 高非起身跟他走进里屋。 里屋地上搭着隔潮的木板,上面码放着纸箱,初步估算一下,比韩三说的数目还要多,最少有五十箱左右。 崔景福关好屋门,说道:“如果我说这是建丰先生的意思,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高非:“你就说是委座的意思,我也要核实清楚才行!” “高处长,我劝你不要引火烧身!” 高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崔景福,说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觉得高处长年轻有为,不应该把前途毁在这种事情上面!”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那好吧,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如果确实牵扯到高层,我也不会去以卵击石!” 正文卷 第550章 饮鸩止渴 这栋房子本是一大间,崔景福临时在中间弄了一个隔板,隔板最上面没有完全封死,还有很大的间距。 崔景福犹豫了一下,心想今天要是不跟高非说实话,看来他是不能善罢甘休,自己即便说了,无凭无据也没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他说道:“好吧,高处长既然一定想知道,我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高非摆了摆手,指了一下隔板上面,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一个地方。” “去哪?” “我的车在外面,到车里去说。” “……也好。” 崔景福也不想这种事被太多人听到,当下和高非一前一后走出房子,穿过马路来到轿车跟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崔景福:“看来高处长是早就盯上我了。” 高非在皮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包香烟,说道:“你们做事太不小心了,就算我们没盯上你,警察局、缉私处早晚会找上你!” 崔景福冷笑道:“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高非递给他一支香烟,说道:“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崔景福接过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道:“高处长想知道什么?” “崔景福中尉,你们倒卖的法币从哪弄来的?” 高非忽然称呼他的名字和军衔,崔景福愣了一瞬,但是也没想的太多,说道:“匪区。” “啊?匪区?” “对。你也知道,共军每占领一个地区,立刻宣布废除法币,使用他们所谓的边区票,听说马上要发行什么人民币。” “继续说。” “共军用边区票兑换法币,收缴上来的法币,他们并没有销毁,而是通过各种渠道秘密投入国统区继续使用!” 高非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展开行动逮捕这些人?” 崔景福:“高处长,别人携带枪支弹药、携带黄金白银,咱们都可以抓。人家携带钞票,你怎么分辨他们是共党还是普通商人?” 高非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说的有些道理……” 崔景福:“所以上面经过研究决定,既然无法查清楚这件事,还不如我们自己也来做!” 高非打断他,问道:“你说的上面……是指建丰先生吗?” 崔景福嘿嘿笑道:“高处长,有些事还是不要挑明的好,你自己去慢慢体会。” 高非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么说,这些法币都是你们从匪区收上来的?” 崔景福颇为得意的说道:“没错!我们只要比共军兑换比例稍微高一些,就能收上来大批的法币!而且即便如此,兑换价格也比上海地区要低的多!” “你们打对折兑换,干嘛不自己去购买物资?” “自己去购买物资,存放保管是一个问题,最主要的是担心被人查出来,利用这些投机商人转手,既快速又安全……当然,现在看来也不安全,还是被你们查到了。” 高非摇下车窗,把烟头扔出去,说道:“既然是上面的意思,我就不再追究,崔中尉,你可以走了。” 崔景福笑道:“高处长,那在下就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高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回去保密局的路上。 韩三忍不住问道:“处长,咱们辛辛苦苦蹲守了两天两夜,就这么把他放了?” 高非:“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韩三:“我知道这家伙是三青团的人,去年弄了一个茶馆,监视站长来着,咱们干嘛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收拾一个崔景福,当然不成问题,可是他身后的人,咱们惹不起……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向站长解释。” “是。” “明天你到财务科,给每一个参加行动的弟兄领一笔赏钱,就说是我的意思。” “我替弟兄们谢谢处长。” ………… 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 高非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台微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流出他和崔景福的对话录音:“……崔景福中尉,你们倒卖的法币从哪弄来的?” “匪区。” “啊?匪区?” “对。你也知道,共军每占领一个地区……” 高非伸手按下停止键,把录音机放进抽屉里锁好,他不确定这卷录音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总是觉得或许将来能用得上。 从知道地下交易所的负责人是崔景福开始,高非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因为他很清楚,凭崔景福一个区区中尉,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 要想动他,必然会有人来保他,什么也查不到不说,自己还会因此得罪太子帮。 所以今晚的行动,高非压根就没想要逮捕崔景福,他只想知道事情的内幕是什么。 而且他也预料到了,崔景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被他的上级责罚,最好就是把高非吓唬走,想要吓唬走保密局的行动处处长,就要透露点真实情况。 ——高非和崔景福上车之后,借着找烟的机会,按下了录音键。可以这么说,今晚的所有步骤,都是按照预先计划一步一步走下来。 在知道真相之后,高非也很震惊,共产党这么做,自然是出于对自己有利原则。但是三青团竟然也这么干,只能说这个政权从头到脚已经接近腐烂的边缘! 高非于公于私,都不会去阻止这件事,大量来源不明的法币涌入上海,持续抬高物价,会加速经济崩溃。 但是这能怨得了谁呢? 抗战刚刚结束,本应该休养生息,重振国家经济,但是为了速战速决,打赢这场内战,国府不惜饮鸩止渴,开足印钞厂机器马力,大肆滥发钞票。 这种人为制造通货膨胀的做法,虽然短期内能让当局捞到实惠,将真金白银补充到军费里面去,但是长此以往,老百姓怨声载道,国家经济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抗战前夕,法币发行才14亿,如今已经达到660万亿,物价因此上涨了3400多万倍,这不是一个跨度很长的时间,短短十年而已! 等到当局想要控制这种趋势的时候,经济形势就像一列失控的货车,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前面忘了说明一点,“建丰”是小蒋的别名。 正文卷 第551章 罢工 第二天,保密局站长室。 听完高非的汇报,王芳雄说道:“这件事你做的非常正确!小蒋如今已经升至中将,委座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我们千万不能错估了形势……选择站队很重要!” 高非:“我担心建丰先生并不知情,这些事可能都是下面人私自干的……”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不管他知不知道,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我意思吗?” 高非:“明白!……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去吧。” 高非刚走时间不长,“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另一端:“是王站长吧?我是宣铁吾。” “哦,宣司令,你好你好。” “王站长,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有一件紧急情况,必须要赶紧派人处理!” “请说。” “申华棉纺厂的工人正在闹罢工,八九千人,声势浩大啊,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件事,你我都不好向上面交待。” “我个人认为,这类事情就不应该妥协,派军队镇压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镇压……是最后一步,工人要求和政府谈判,我已经让警察局过去了。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我怀疑这里面有共党在暗中操纵!” “这么大规模的罢工,要说没有共党从中搅合,确实是说不通。” “我的手下擅长冲锋陷阵,查谍查匪是保密局的老本行,所以就请王站长负责找出主谋!” “好,我这就派人进行调查!” “要尽快,时间拖的越久,影响范围越大,对咱们越不利!”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芳雄立刻又拨通了情报处的号码:“我是王芳雄,让徐正勇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儿,徐正勇推门走进来。 王芳雄沉着脸看了看他,说道:“你的情报处是干什么吃的!申华棉纺厂闹罢工,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徐正勇愕然说道:“罢工?这怎么可能?” 王芳雄:“还有什么不可能?八九千工人正敲着饭盒喊口号呢!” 徐正勇:“可是,我们在申华有眼线啊……” 王芳雄冷冷的说道:“有眼线也是瞎子!这种事居然由警备司令部通知保密局,做为情报部门,颜面何存!” 徐正勇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站长,八九千人的大罢工,居然瞒的密不透风,我认为一定有共党在暗中捣鬼!” 王芳雄:“不管谁在捣鬼,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是。我这就去安排。” 王芳雄怒气冲冲,徐正勇不敢再多说,转身退了出去。 近万人的大罢工,周围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想要掩饰住身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下午五点多钟,徐正勇匆匆来到站长室。 “站长,事情基本查清楚了,这次罢工的确有共党参与其中!领头的有三个人,王光明、何林、刘泉福!” “确定他们都是共党吗?” “根据我的情报,他们三人是申华棉纺厂地下党党小组成员,王光明是组长。” “不出所料啊……现场情况怎么样?” “工人选出了谈判代表,其中就有刘泉福,他们提出了七个条件。” “都什么条件?” “加薪、增加休息时间、改善住宿条件、补发拖欠工资,延长产假等等……最核心的条件就是要求薪水翻倍。” “厂方怎么说?” “厂方当然不同意,要是接受这些条件,工厂也不用开了,直接关门倒闭。哦,对了,刚刚警备司令部派出了一个团的军队,已经包围了申华,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嗯,很有必要,如果让他们和其他工厂连成一片,很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罢工潮!” “是是,您说的一点都不错。”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立刻秘密逮捕那几个共党分子!” “站长,现在抓人恐怕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共党防备咱们这一手,王光明他们三个躲在里面不露面,而且工人都很有秩序,只是喊口号,连吃饭都排着队,咱们毫无理由的抓人,我担心会引发外界的质疑。” “有记者在现场?” “《申报》、《文汇报》、《大公报》、《中国时报》,上海这些大报馆都到齐了。” 王芳雄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趟,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徐正勇:“我准备派人混进工厂,扮成工人模样,找机会挑起事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借口制止暴乱,名正言顺的抓人!” 王芳雄沉思半晌,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办法好!” “那我去安排了。” “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在八九千群情激奋的工人中间抓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您的意思是?……” 王芳雄目光陡然变得森然阴冷,说道:“这么大规模的罢工运动,一旦发生骚乱,死几个人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徐正勇目光一闪,心领神会的说道:“明白!” ………… 申华棉纺织厂门外。 上千名军警荷枪实弹严阵以待,一辆装甲车堵在工厂大门门口,车顶上站着一名中年警官,手上拿着扩音器,正在向工人喊话。 “……各位工友,我是上海警察局副局长俞叔同,在这里我要奉劝你们,不要受坏人的蛊惑,立刻恢复生产……” 工厂内一个声音喊道:“恢复生产可以,我们的条件怎么办?你能给一个答复吗?” “这个、这个条件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你们继续这样闹下去,搞的上海各界人心惶惶,这已经触犯了国法!” “你少来这一套!我们在自己的工厂和平抗议,触犯哪条国法了?” 俞叔同放下手里的扩音器,低声咒骂道:“牙尖嘴利,真是一群刁民!” 徐正勇走到装甲车跟前,对俞叔同低声说道:“俞副局长,请下来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正文卷 第552章 镇压 工厂院子里,王光明、何林、刘泉福聚在一处。 王光明低声说道:“医生命令我们,要坚持和敌人斗争到底,最好想办法和其他工厂取得联系,发动一次全市范围……” “你凭什么骂人?” “骂你怎么了?老子看你就不顺眼!” “哎,别乱来啊……” 抗议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围着一个工人从谩骂到拳打脚踢,半分钟不到,那个工人被打的鼻口喷血,躺在地上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 王光明站起身,说道:“老刘,让纠察队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乱子,给敌人制造借口!” 几千人的集会,什么突发情况都有,为了便于管理,王光明特意组织了工人纠察队。 刘泉福答应一声,带着几个胳膊上缠着‘纠察’袖标的工人挤进人群,喝道:“都住手!” 打人者虽然穿着申华棉纺厂的制服,其实都是徐正勇安插进来的特务。 他们挑衅的打量着刘泉福,说道:“怎么着?来帮手了?人多我们也不怕,有种的话,咱们找个宽敞地方练练!” 刘泉福:“你们是哪个车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窝里斗!” 特务冷哼道:“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算老几,管我们是哪个车间!” 刘泉福忍着怒气,吩咐道:“把他们先带下去!” 纠察队的工人刚要动手,其中一个特务从裤腿里拔出匕首,嚷道:“我看谁敢动!老子今天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混在工人中间的特务趁机叫嚣鼓噪,挥舞着准备好的铁尺铁棍,冲出人群袭击纠察队,双方很快就混战成一团。 大门外的徐正勇看到这个情形,立刻大声说道:“申华棉纺厂发生骚乱,冲进去制止他们!” 那辆装甲车加大马力,猛烈撞向工厂的大铁门,“嗵!”“嗵!”反复撞击了两下,铁链锁住的大门轰然倒塌。 俞叔同喝道:“我命令,立刻逮捕所有捣乱分子!” 手持木棒的军警冲进工厂,十几个特务也混在军警中间,他们都看过了王光明、何林、刘泉福的照片,这次的行动就是要找到这三个人! 在特务和纠察队打起来的时候,王光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再怎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这种时候也能分得清里外,怎么会突然和纠察队动了手? 他还没来得及与何林商量对策,大门已经被装甲车撞开,如狼似虎的军警见到穿申华制服的人就打。 如此暴行之下,逼的工人们奋起反抗,石头、砖瓦、木棍、随手能拿到的东西都成了武器,一时之间,申华工厂院子里乱成一片。 何林对王光明说道:“组长,敌人明显是有预谋的行动,赶紧脱下制服,快走!” 王光明:“我不能走,这一走,就等于把工友们抛弃了!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何林焦急的劝道:“这里还有我,你是组长,将来申华的党组织关系都要靠你联系,你要是被捕了,各条线就都断了!” 王光明知道何林说的在理,他迅速脱下制服,问道:“老刘呢?” 何林向混战的人群里看了看,说道:“乱套了,找不到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去找他。” 王光明转身向细纱车间走去,车间内有一个侧门,这道门平时都上着锁,因为他是罢工组织者,所以钥匙就在他手里。 王光明从怀里掏出钥匙刚要开门,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王光明,站住别动!” 徐正勇从机器后面闪身出来,手里拎着一根铁尺。 王光明警惕的看着他,说道:“你是谁?” 徐正勇:“保密局上海站的,我姓徐。” 一听他是保密局的特务,王光明心说不好,他把钥匙插进锁头眼里,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拉开门冲了出去,然后回身把门从外面插上。 徐正勇本以为能抓一个活的,没想到这道门外面也能锁上,情急之下就顾不了许多,他快速出枪,对着薄铁皮门扣动扳机,“砰!砰!砰!”连开三枪。 王光明刚刚插上门闩,还没来得及逃走,子弹穿透铁皮尽数射在他的胸口,身体顺着门板倒在血泊之中。 徐正勇从弹孔中向外看了看,转身走出车间,迎面正撞见陈怀民。 徐正勇:“找到他们没有?” 陈怀民:“找到何林了,那家伙凶的要命,周围都是人,没法逮捕他,所以我趁着混乱给了他一刀……” “死了?” “死了。” 徐正勇皱了皱眉,怪不得王芳雄说很难把人带走,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能除掉这几个共党就已经是万幸了。 “还有一个刘泉福,告诉弟兄们,务必要找到他,死活不论!” “是!” 申华棉纺厂有九千余人,加上冲进来的军警,上万人的大混战,想要找到一个活动的目标,这个几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徐正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见一个男子爬到停在门口的装甲车上,拿起放在上面的扩音器,大声说道:“新闻界的记者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当局对和平抗议的工人进行了血腥镇压,我希望你们能真实的记录这一时刻,把反动派的恶行昭告天下……” 这个人正是刘泉福,他并不知道王光明与何林牺牲的消息,遍地都躺着申华的工人,根本也分不清谁是谁。 徐正勇眼睛一亮,自言自语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真是送上门的死鬼!” 但是刘泉福站的地方太醒目,是抓是杀都不太方便,众多记者在警察设置的警戒线外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的拍照。 徐正勇思索片刻,招手叫过来两名特务,附耳嘱咐了几句。 其中一名特务走到装甲车下面,振臂高呼:“抗议当局镇压和平集会!抗议!抗议!” 喊了两句口号,他伸出手对刘泉福说道:“刘大哥,拽我上去,让我和你并肩战斗!” 刘泉福不疑有诈,以为是申华棉纺厂的工友来声援自己,于是伸手拉住特务,想要把他拽到车顶上来。 没想到这名特务握住刘泉福的手,猛然用力一拉,两个人一上一下,力量完全不同,刘泉福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了下来。 另一名特务冲过去,两个人合力将刘泉福拖到装甲车另一侧,这里是记者们看不到的地方。刘泉福摔的鼻青脸肿,还没怎么缓过神儿来,两根铁棍搂头盖脸砸下来。 “嘭!” “嘭!” “嘭!” “嘭!” 起先刘泉福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两棍子抽在头上,立刻扑倒在地上,脸部朝下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殷红的鲜血从鼻孔里、从耳朵里缓缓流淌出来。 正文卷 第553章 除掉徐正勇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略有些惋惜的说道:“如果能抓到王光明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就能挖出跟他一条线上的所有共党分子!” 徐正勇:“当时情势紧急,我只能击毙他,要不然就被他逃了。”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当机立断,你做的很对!铲除申华棉纺厂的共党党小组成员,也是大功一件!” 高非:“站长,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没通知我?”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你是地下党头号的暗杀对象,不适宜出现在那种场合。几千人的集会,杀手可以藏在任何地方,那可是防不胜防。” 徐正勇笑道:“高处长,站长这是出于对你的保护,才没有通知你。” 高非:“哦,是这样……” 陈秘书推门走进来,说道:“站长,警备司令部来电话说,罢工事件已经得到了控制,一共逮捕了三百多名捣乱分子!” 王芳雄微笑道:“我跟宣铁吾说过,这种事就需要武力镇压!越跟他们客气,就越蹬鼻子上脸!……当然,徐处长制造的混乱,让那些记者也无话可说。” 徐正勇:“站长,我的手下也有不少在冲突中受伤,您看……” 王芳雄:“你告诉他们,嘉奖赏金,一样都不会少!” 徐正勇:“是。” 王芳雄想了想,对陈秘书说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陈秘书:“死了三个人,工人有六十多人受重伤,轻伤者……不计其数。哦,这是今天出版的报纸。” 说着话,陈秘书把一摞报纸放在桌上。 王芳雄随意翻了翻,所有报纸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此事,标题除了‘惨案’就是‘震惊。’ 王芳雄冷笑道:“大惊小怪,死了几个人就说是惨案!按照这种逻辑,上海每天都在发生惨案!” 徐正勇略一沉吟,说道:“我们要不要把逮捕的那些工人,都接手过来?” 王芳雄:“为什么要接手?” 徐正勇:“我感觉申华棉纺厂不会就只有三个共党分子,他们下面一定还有其他人!保密局的审讯手段比起警察局强过百倍,说不定还会从中挖出几条线索!” 王芳雄沉思半晌,说道:“你这个想法确实可行……” 高非:“站长,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警察局门前聚集了大量民众,正在静坐示威要求放人,咱们要是把犯人接手过来,等于是把麻烦也一并接了过来。况且被捕三百多人,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牢房关押他们。” 王芳雄连连点头,说道:“嗯,你提醒的很及时……你有什么好办法?” 高非:“能不能这样,先让警察局审着,他们最后一定会筛查出重点犯人,估计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到那个时候,再把他们接手过来,效果其实都差不多。” 王芳雄心里很认同高非的意见,说道:“嗯,这样最好……徐处长,你觉得呢?” 徐正勇思索了一会,也认为这是最切合实际的办法,于是说道:“我同意高处长的意见。” 王芳雄:“那就这么定了!三百多人,够警察局忙活儿一段时间……” ………… 霞飞路98号。 高非:“申华棉纺厂被杀的三个人,都是我们的同志,这件事组织上知道吗?” 夏菊:“已经知道了,其中有一个还是党小组组长,他的牺牲,造成的损失最大。本来经他手发展了三十多名同志,这一下都失去了联系,应该都在被捕工人当中。” “还有更麻烦的事。” “什么?” “徐正勇要接手审讯被捕的工人,我担心真的会被他审出线索!” “那怎么办?” “我把这件事尽量往后拖了,不过时间也不能太久,得想办法营救这些人!” “你有办法吗?” “办法只有一个,持续给当局施压,迫使他们放人!这样的话,被捕的同志才有可能脱险。” “还要组织罢工?” “不。我一向不赞成罢工罢课,我们可以借助舆论的力量,在各大报纸上发表批评文章!现在南京正在和美国人谈判,力争促成新一轮的军援,这个时间点上,他们会很在意维护自身形象。” “好,我这就向上级发报!” 夏菊走进卧室,搬出发报机,架好天线,连接上电源,准备开始发报。 高非跟着走进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再加上一句,鉴于徐正勇的危害巨大,建议除掉此人!” 半个多小时之后,电文发送完毕。 夏菊摘下耳机,说道:“除掉徐正勇,你会不会受到怀疑?”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刚发生了申华事件,敌人会认为这是地下党进行的报复行动!”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夏菊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高非:“什么?” 夏菊:“就是那件事嘛……” 高非看着她一脸的娇羞,恍然明白了夏菊指的是什么,他颇感为难的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和冯先生说,他就牺牲了,现在这种情况,能跟谁去说?” “发报给上级提一下呢?” 高非哑然失笑,说道:“发一封电文专门说这件事?不不,那太荒唐了。” “那怎么办?” “这件事真是要从长计议,或者等局势缓和了,找一个机会再向组织汇报。” 夏菊长长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高非坐在她身边,说道:“夏菊,你想过没有,做这种地下工作,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发生危险。我不想出现那样的事,我希望你、包括我们未来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在太平盛世!” 夏菊依偎在高非怀里,委屈的说道:“可是我都28岁了,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高非无言以对,如今的年代,不要说28岁,就算是18岁的女人还没有结婚生子,都是很少见的情况。 可是他能怎么办?这种事要怎么解决才好? 好在发报机的提示灯一闪一闪,帮高非解除了暂时的窘境。 组织发来的电文内容很简单:同意凤凰的建议,已通知上海地下党着手准备!03号。 正文卷 第554章 以血还血 保密局情报处。 陈怀民进来禀报:“处长,毛小伟死了。” 徐正勇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死了?他不是带老婆孩子回湖南老家了吗?” “他今早坐船离开上海,船还没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足落水淹死了。” “失足落水……哼,我看八成是共党干的,毛小伟出卖了老海,共党怎么可能放过他,我早就劝他留下来替我们做事,这家伙一根筋,死了也是活该!” “是啊,他要是留在保密局,共党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 “他老婆孩子呢?” “他们没事。” “共党居然还挺仁慈……”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徐正勇拿起电话:“喂,我是徐正勇。” 电话另一端是王芳雄的声音:“徐处长,下午三点钟,市政府有一个会,你代表站里去参加吧。” “好的。” 放下电话,徐正勇看了看手表,站起身说道:“陈怀民,让司机班出车,你跟我去一趟市府。” “是。” 十分钟后,徐正勇乘坐的轿车驶出上海站。 徐正勇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轿车行驶到一处僻静路段,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陈怀民忽然轻声叫道:“处长,处长。” 徐正勇睁开眼睛,说道:“怎么了?” 陈怀民:“有辆车好像在跟着咱们。” 徐正勇立刻警觉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后十几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辆威利斯吉普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跟了多久了?” “大概有十几分钟。” 徐正勇略一思索,从腰里掏出手枪,咔哒一声顶上子弹,吩咐道:“调头!回站里!” “是!” 这条路上车辆稀少,司机稍微看了一下前后,猛打方向盘,轿车原地突然急转,朝相反方向驶去。 那辆威利斯吉普车反应也不慢,车身迅速横在马路上,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四个人,每人手上都拎着一把毛瑟二十响手枪。 徐正勇放低身体,喝道:“冲过去!” 司机加大油门,轿车像箭打的一样,向前疾驰而去。 “砰!砰!砰!砰!” 四个人举枪向轿车射击,叮叮当当子弹射在车身,留下一个又一个弹孔,其中一颗子弹击碎挡风玻璃,正中司机的肩胛骨。 司机吃痛哎呦一声,轿车失去了控制,咣当一声撞在路边的树上,顿时撞熄了火。 徐正勇伏在车里,手枪探出车窗,“砰!砰!”连开了两枪,大声说道:“不要怕,他们就四个人!”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双方躲在车后,互相对射,如果不出现特殊情况,短时间内,只能是这么相持下去,这样的形势,显然对徐正勇更有利。 那四个人也知道这一点,简短商量一下,决定中止这次行动。他们上了车,威利斯吉普车拐入岔路,向北开去。 徐正勇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司机从座位底下爬起来,说道:“我没事。” 陈怀民:“处长,我、我中枪了……” 徐正勇:“伤哪了?” 陈怀民忍着疼痛转回身,指了指自己的右胸口,那里殷红一片,鲜血已经洇透了衣服,。 徐正勇检查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不是致命伤,用手捂住伤口,很快就会有增援过来!” 司机不停的发动轿车,时断时续的引擎声音,搅的徐正勇心烦意乱,说道:“停停停,别弄了,等着吧!” 三个人坐在车里等待增援,徐正勇担心杀手再来一个回马枪,他更换了弹夹,缩在车内,严阵以待。 车玻璃被子弹打的粉碎,只有几片碎碴还挂在车窗上,四周几乎毫无遮挡。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迎面开过来,徐正勇紧张的伏在车座上,枪口随着车移动着。 等到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车牌,心里稍微松弛下来,因为那是一辆挂着警察局车牌的轿车。 等到车即将开过去的刹那,徐正勇也看见了车里的人,开车的人竟然是高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没等徐正勇回过味儿来,只见高非一扬手,一颗黑黢黢的物件从车窗扔出来,准头力量恰到好处,滚落在司机脚下。 司机莫名其妙,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徐正勇蓦然想起了冯一凡遭遇的场景——手雷! 徐正勇飞身推开车门,身子刚探出去一半,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他炸出一米多远。 徐正勇浑身是血,扑倒在马路上,眼看着人已经不行了,脑海中还残存一点意识,嘴里喃喃着:“高……非……” 他咯出一口鲜血,双眼死不瞑目的瞪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轿车。 ………… ——高非知道地下党最近要对徐正勇下手,但是能不能一击即中,谁也不敢保证。 如果一次暗杀不成,让徐正勇有了防范,以后再想找机会,就非常难了。 高非还有一个心结,对冯一凡的牺牲,他一直心存愧疚,尤其是亲眼目睹那种惨烈的死法,更是令他既心痛又不安。 高非暗暗发过誓,如果给自己机会复仇,一定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同样的方法杀死徐正勇! 为此,他特意在黑市买了一颗美式手雷,倒不是说一定要这种方式除掉徐正勇,只是提前做了一种准备而已。 今天听说徐正勇去市府开会,高非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市府停车场在办公楼楼后,自己如果乔装改扮混进去,将手雷保险销拿掉,藏在徐正勇轿车的后备箱,等他们离开时,轿车只需要行驶出几十米远,手雷就会在颠簸中自动引爆。 既然知道徐正勇的目的地,高非并没有紧跟在后面,他的车始终距离很远,结果发现了那辆威利斯吉普车在跟踪徐正勇。 这种事不用太费心分析,也能猜出是地下党派出的杀手。 直到双方发生交火,最后地下党没有得手,安全撤退以后,高非忽然发现此刻是自己的最佳良机! 首先是他们的车发动不了,只能停在原地等待增援,而且车上两个人受伤,徐正勇自己不敢冒险下车,他应该是担心还有枪手。 高非这才决定冒险一试,亲手除掉徐正勇! 正文卷 第555章 探亲 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长被当街刺杀,这是轰动全城的大事件。 当天晚上,上海部分地区实施了紧急戒严令,宪兵大队、警察局、城防队,全体出动搜捕缉拿凶手。 地下党知道刺杀徐正勇的后果有多严重,虽然他们同样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但是按照惯例全体人员进入静默期,停止一切活动。 这种情况下,大搜捕进行的雷声大雨点小,抓了上百名可疑分子,但是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两个月后,吴淞路高非家里。 庞青桐、上官湘儿、萧宁宁围坐在沙发上。 庞青桐:“跟你们说一件事,我们全家要移民了。” 萧宁宁惊讶的说道:“移民?去哪儿?” 庞青桐:“美国。” 上官湘儿不解的说道:“为什么要移民呀?在上海不是很好吗?” 庞青桐:“都说共军年底就能打到上海,现在不移民还等什么?” 上官湘儿:“那……庞伯父的工作怎么办?” 庞青桐:“我父亲前天递交的辞呈,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 上官湘儿:“庞伯父是教育局副局长,说辞职就辞职了?” 庞青桐笑了笑,说道:“萧叔叔的官职更大,还不是一样走了吗?我父亲说了,什么市长局长,共军真要打来了,都成了阶下囚,还不如早做打算。” 萧宁宁感叹道:“庞伯父这才叫聪明人,唉……” 庞青桐笑道:“宁宁,你夸完一句,叹一口气,什么意思嘛?” 萧宁宁:“我早就不想让高非干了,可是他不听我的,说什么保密局跟别人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在政府混饭吃!” 上官湘儿:“保密局是情报部门,确实和其他部门不一样。” 萧宁宁撇着嘴,说道:“你怎么知道?听你家厉先杰说的?” 上官湘儿脸一红,说道:“宁宁,说话注意点,什么我家的……我和他还没结婚,不可以这么说。” 庞青桐也打趣道:“行了,就我们三个,你还假装矜持,你们早晚不都是一家人吗?” 萧宁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湘儿,你家不准备移民吗?” 上官湘儿:“家里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再说了,我家又没有当官的,共军打来了,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庞青桐:“湘儿,你可不能这么想,听说共产党搞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土改什么的,专门对大户下手!” 上官湘儿不以为然,说道:“那是针对恶霸地主,对待为富不仁的商人,共产党才会那么做。现在谣言满天飞,不要什么都偏听偏信。” 庞青桐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是从苏北逃过来的人亲口说的,怎么会是谣言呢?湘儿,你还是和家里好好商量商量,看看现在上海的有钱人,都在往外边跑。” 上官湘儿:“你们把房子一卖,就可以一走了之,我家那么多店面,就算是想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萧宁宁:“别说这个了,听的我心烦……湘儿,我下个月要去香港探亲,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一起去呗?路上的花销我全包!” 庞青桐笑道:“湘儿,千万别上当,宁宁是要你去替她看孩子。” 萧宁宁轻打了她一下,说道:“我才没那么想,到时候梁妈跟我去,她一个人就能带卓然倾城,哪还用得上湘儿,我是嫌没有说话解闷的伴儿。” 上官湘儿:“我可时间啊,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我要帮他打理和丰号的生意,有时候一天跑三四家店,累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萧宁宁:“那你还不赶紧结婚?结了婚厉先杰就能帮你了。” 上官湘儿:“这是两回事……你们都走了,就剩我自己在上海,我要是想你们了可怎么办?” 萧宁宁:“你搞清楚,是青桐要走了,我是去探亲,又不是不回来!” 楼上传来倾城的声音:“妈妈……” 萧宁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你们谁忙,也没有我忙,两个小家伙把我看的寸步不离!……梁妈,是不是倾城醒了?” ………… 五月中旬。 萧宁宁去香港探亲,自然是要提前准备一番,忙活了一整天,装满了三只大旅行箱。 高非下班回来,看了看客厅里的旅行箱,皱着眉说道:“宁宁,你是去探亲,又不是搬家,干嘛带这么多东西?” 萧宁宁:“这还多?要不是梁妈劝我,我还要多带一只箱子。” 高非:“里面都是些什么?” 卓然立刻指着一只旅行箱,说道:“妈妈的衣服。” 倾城不甘落后,趴在另一只箱子上,说道:“妈妈的鞋子。” 高非对萧宁宁伸出大拇指。 萧宁宁娇嗔道:“又不全是我的衣服鞋子,卓然倾城的东西也在里面。” 高非:“带这么东西,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你不嫌累赘?” 萧宁宁:“怕什么嘛,有梁妈呢?” “梁妈也拿不动这么重的箱子。” “嗳呀,你就别跟着操心了!你把我送上船,到了香港,妈妈会来接我们的。” 倾城抱着高非的大腿,说道:“爸爸,爸爸,听我说话。” 高非抱起女儿,笑道:“倾城要说什么?” 倾城:“妈妈说,带多多的漂亮衣服,去照相。” 萧宁宁轻轻捏了倾城脸蛋一下,佯嗔道:“就你嘴快!” 定的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船票,一家人早早起来准备。 “笃——”外面门铃响起。 高非:“谁这么早?” 梁妈前去开门,来的是厉先杰和上官湘儿。 高非:“不是告诉你们,不用来送吗?她只是去探亲,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厉先杰笑道:“不送怎么行,湘儿说,高太太的行李,一辆车根本装不下,我要是不来,你们还得雇车。” 萧宁宁从楼上走下来,说道:“还是湘儿最懂我!” 高非:“都准备好了吗?” 萧宁宁:“早就准备好了。” 高非拎起一只旅行箱,说道:“走吧。” 众人鱼贯向外走,卓然这时候才懵懵懂懂的意识到要离开家,小手拽住萧宁宁的衣襟,说道:“妈妈,咱们要去哪呀?” 萧宁宁:“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吗?妈妈带你去看外公外婆。” 卓然:“外公家远吗?” 萧宁宁:“远呀。” 卓然忽然抱住跟在脚下的黑妞,说道:“我要带黑妞去。” 萧宁宁:“卓然乖,带黑妞不方便,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卓然抱住黑妞不放,哭道:“我就要带黑妞去。”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带就带吧,船上又不是不让带狗……快一点,路上要是堵车,就赶不上船了。” 卓然立刻破涕为笑。 萧宁宁白了高非一眼,说道:“小孩子都让你惯坏了!” 正文卷 第556章 书房里发现 送走了萧宁宁,上官湘儿去附近的和丰号米行分号核对账目,高非和厉先杰开车一先一后回到吴淞路。 下了车,厉先杰抱怨道:“高非,你今天可有点不仗义,刚才在码头,全是我又搬又扛,你可倒好,什么也不干,一心一意和萧大小姐起腻。” 高非打开院门,迈步走进去,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宁粗枝大叶的性格,我那是嘱咐她路上多注意安全。” “我看根本不用嘱咐,你们家那个佣人精明着呢,有她在,你就放心吧……哎,我这忙活儿一早晨,好歹你得管一顿饭吧?” “饿不着你。” 早上梁妈做的饭菜,还在锅里热着,高非正好也没吃早饭。 一盘肉丝炒咸菜丝,一碗紫菜蛋花汤。 厉先杰拿起筷子,说道:“一菜一汤,这也太简单了。” 高非:“怎么,早饭你还要七碟八碗?” 厉先杰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说道:“七碟八碗就算了吧,委座都在以身作则,倡导节约,我也不能太铺张。” 高非:“早知道你这样想,干脆给你准备一片面包,一杯清水。” 厉先杰:“你少来消遣我,委座的清苦,我可学不来……” 高非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快九点了,你还不去站里?” “你怎么不去?” “我跟站长打过招呼,今天可以晚一点去。” “你就是一天不去,站长也不能说什么,以后站里都仰仗你,他用你的地方多着呢。” “别这么说,你现在是情报处的代处长,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会下达正式任命,要说仰仗,仰仗你还差不多。” “咱俩这么互相吹捧有意思吗?” “你先送我一高帽,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只好原物奉还,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什么彼道彼身的,听不懂!” 高非放下筷子,从茶几上拿过香烟,抽出一支点燃,说道:“听说申华那些被捕的工人,都被警察局释放了?” 厉先杰夹了一口菜,说道:“不放行吗?总统府侍从室处打来的电话,要求立刻放人,谁敢不听?……哎,你怎么不吃了?” “饱了。” “没礼貌,客人没吃完,主人怎么能放下筷子?” 高非笑道:“你是个王八客人!” 厉先杰假装严肃的说道:“你别乱说话啊……幸亏我没结婚,要不然我真的会在意这个词!” 厉先杰在楼下四处转了一圈,说道:“高非,为什么说站长仰仗你,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信口胡说还有根据?说来听听。” “不说别的,就说你这处房子,上下两层,又宽敞又洋气,站里谁家的房子能赶上你?” “站长家是三层楼,你忘了?” “你这是抬杠,还能跟站长比……站长家我也去过,除了宽敞之外,我还真没觉得有多好!” “当,当,当……”挂钟响了九下。 高非提醒厉先杰,说道:“九点了。” “皇上不急太监急……站长给我任务了,下午直接去交通大学,替他接见忠义青年社的学生代表。” “难怪你这么沉得住气。” “萧大小姐不在家,感觉舒服多了……我上楼参观一下,你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高非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笑道:“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是认识你!” 厉先杰迈步上楼,边走边说道:“认识我,你应该感到荣幸!” 楼上两间卧室,一间待客厅,一间书房,再就是外面的露台。 总体来说,房屋格局其实和楼下差不多,不同之处就是没有浴室、厕所和厨房,但是多了露台和一间书房。 厉先杰在露台站了一会,返身回来走进书房里。 书房两面都有窗户,光线十分明亮,靠窗摆着一张红木书桌,东西墙是两排书架,上面按照分类,码放着各种书籍,旁边的高低柜上放着一台收音机。 这和大多数人的书房没有区别,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高非收藏的古籍特别多,有的书甚至有上百年的历史。 厉先杰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大声说道:“高非,你买这么多书,这得花不少钱吧?你说你有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 高非在楼下收拾餐桌,听不太清楚,说道:“什么?你说什么?” 厉先杰:“我说你是一个败家子!” 厉先杰对书没兴趣,今天在书房待这么久,完全是兴之所至,他把手里的《搜神记》塞进书架,再随手抽出一本。 看到这本书,厉先杰愣了几秒钟,他偏巧抽出了《吴梅村诗集》。 这本书他见到过,从毛小伟家里搜出的几样东西,其中就有和这本一模一样的书,连封面颜色都一样,目前存放在上海站的证物室内。 毛小伟交待说,这本诗集是用来翻译电文专用,如今在高非家里看到同样的一本书,厉先杰心里不免有些生疑。 因为他知道,徐正勇曾经让毛小伟使用明码,呼叫过代号‘医生’的上海地下党领导人,想要借着老海的名字诱捕他,结果第二天却扑了空。 扑空的原因,当时的分析是共党提前得到了消息,利用一个卖报纸的少年通知了‘医生’。 但是共党是怎么获得的情报,却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徐正勇的分析,获得情报的这个人,不太可能是‘医生’的下属,因为要是熟人的话,他们之间会有很多渠道能互相联系上,不需要用这种“笨方法”示警。 按照毛小伟的说法,除非对方知道自己使用的是哪种电码译本,要不然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能破译电码! 现在同样的一本书,出现在高非家里,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高非推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厉先杰手上的《吴梅村诗集》,说道:“怎么,对诗感兴趣?” 厉先杰:“你喜欢诗?” 高非递给厉先杰一杯茶,说道:“跟你说实话,这些书,很大一部分我都没看过,包括这本《吴梅村诗集》!” 高非的目光坦荡,让厉先杰的疑心顿减,说道:“那你买它做什么?” 高非笑道:“不懂了吧?这是为了收藏!” 正文卷 第557章 一分钟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轻咳了一声,说道:“宣布一件事,南京委派俞鸿钧为经济管制督导员,来上海整治经济乱象。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这段时间要谨言慎行,避免给站里招惹麻烦!” 一名科长说道:“站长,我不太明白,一块钱金圆券兑换三百万法币,兑换比例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王芳雄:“金圆券和法币的兑换比例,是经济专家们制定出来,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散会之后,王芳雄单独把高非留下来。 王芳雄:“这次币制改革,国府十分重视,听闻委座一日数次询问进展情况!另外,来上海的副督导员,你知道是谁吗?” 高非:“是建丰先生。” 王芳雄颇感意外,说道:“我才刚刚接到通知,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高非笑道:“财政司的周云龙,昨晚给我打了电话。” 王芳雄恍然,说道:“对对对,险些把他给忘了……” 虽然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王芳雄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停止一切生意上的事,也不要参与到任何和钱有关的事情里,要提防新官上任三把火!” 高非:“我准备把顺天公司关了,避一避风头。”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不要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高非:“您放心,顺天公司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哦,对了,明天我把上个月的分红给您带过来。”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不着急,等过了……”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会议室门一响,陈秘书推门走进来。 王芳雄:“什么事?” 陈秘书递过一本文件袋,上面盖着绝密两个大字,说道:“站长,这是要送往警备司令部的重要文件,需要您审阅签字。”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做为下属要主动回避。 高非站起身说道:“站长,您忙,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点点头,嘱咐道:“刚才说的那个事,先不着急,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我明白。” 高非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知道,但凡和警备司令部有关的文件,一定是跟前线有瓜葛。这类重要文件,王芳雄审阅签字后,都会立刻送往警备司令部。 高非从桌上找出一份文件,拿在手里,迈步来到门口,打开房门一道缝,偷偷向外窥视。 十几分钟后,厉先杰匆匆上楼,过了两分钟,陈秘书拎着文件袋从楼上走下来。 高非略一思索,快步走了出去,刚好和陈秘书来了一个面对面。 “高处长,忙呢?” “哦,我去资料室还文件……怎么就你一个人?站长呢?” “站长找厉处长谈话,还在会议室。” “唉,站长最近几天一刻不得休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惭愧啊。” 陈秘书笑道:“高处长,你太谦虚了,站长对你还是很器重的……” 他四处看了看无人经过,说道:“上个月,总部要调你去南京任职,站长坚决不同意,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站长因为下属的事,敢顶撞毛局长。” 高非心里很清楚,所谓顶撞毛局长,是陈秘书夸大其词,借给王芳雄一个胆子,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最多就是不同意让自己离开上海站,这个是有可能的。 而且这里面深层次的原因,更多因素还是利益驱使,“钱”决定了高非在王芳雄心里的地位! 高非:“陈秘书,你这是要去哪?” 陈秘书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说道:“去一趟警备司令部。” “送一份文件,还要你亲自去?” “这是要面交宣司令的文件,别人去送,站长不放心。” 两个人走到资料室门口,高非说道:“我要是你啊,就提前给司机班打一个电话,等他们把车准备好再下去,要不然你在楼下最少要等十分钟。” 一想到外面能把人烤熟的大太阳,陈秘书也觉得高非说的有道理,早早下去在停车场干等,确实有点傻。 高非推门走进资料室,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对资料员孙静说道:“这是三天前借阅的文件。” “好的,您稍等一下。”孙静回身去拿登记薄查询借阅记录。 陈秘书跟着走了进来,他想把文件袋夹在腋下,好腾出手去打电话。 高非:“看你这个费劲,我帮你拿着。” “谢谢高处长。” “这有什么好谢的……临澧特训班那批人的资料在什么地方?” 高非最后一句话是问孙静,他其实知道那些资料放在哪。 孙静:“就在您身后那一排书架。” 高非拿着陈秘书的文件袋,很自然随意的走到书架后面,他事先做过计算,陈秘书给司机班打电话,从拨号到接通再讲完话,最少需要一分钟时间。 高非只需要一分钟! 陈秘书已经在拨号,高非迅速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公文信笺,粗略浏览了一遍:兹江湾军火库所存之军需物资,务必于民国三十七年八月三十日前,空投长春,由新一军接收…… 他眼睛看着公文,耳朵听着陈秘书说话:“……司机班吗?我是陈秘书,立刻派一辆车到楼门口……对,马上!” 他撂下电话时,高非已经从书架后面转出来,把文件袋还给陈秘书,手里拿着另外几份文件。 高非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袋,说道:“非常时期,这些人的身份背景,都要重新审核一遍,千万不能在我们内部出现问题!” 陈秘书:“你刚才还说自己帮不上站长的忙,这些事谁能想到?还不是要靠你高处长!” 高非摇摇头,说道:“谈不上帮忙,我只是做一些分内事。” 陈秘书叹道:“如果所有人都能做好分内事,党国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高非:“陈秘书,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有动摇军心的嫌疑!” 陈秘书拱拱手,没再说什么。 “嘀嘀——”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陈秘书迈步下楼。 正文卷 第558章 民用火车 那份文件高非虽然没看完整,不过基本明白了敌人的意图。 江湾军火库是上海三大军火库之一,储备的军需物资武器弹药最多,足够装备两个整编师还绰绰有余。 驻守长春的国军部队,是赫赫有名的王牌精锐新1军和60军,也就是当年参加过滇缅战役的远征军。 这样作战能力出色的军队,再加上长春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如果一直无法切断他们的补给,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拿下长春! 高非参加过几次警备司令部的联席会议,多少知道一点内情,南京统帅部要求长春守军在近期发起一次突围战,冲破解放军的围困。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批军需物资,应该就是为了突围战做准备! 三天后,霞飞路98号。 门上的那面小镜子,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上面有什么任务?” “还是江湾军火库的事,上级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你在从中配合。” “什么计划?” “炸毁这批物资!” “炸毁?那怎么可能?不行不行,这个计划行不通!给上级发报,让他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说行不行。” “你说。” “组织上打算派人在铁路埋上炸药,就像当年皇姑屯事件一样,等到军列到达……” “等等,等等!第一条就难以实施,派人去埋炸药?这么重要的军需物资运输,沿途一定会有重兵把守,不可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负责铁路线的部队里面,有我们的同志!” “……有多少人?” “大概有十几个。”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要是这么说,还有一点成功的机会……不过,每天往返十几趟车次,谁知道这批物资是在那趟军列上?” “所以要你配合,查出这批物资的具体时间和车次。” 高非想了想,说道:“好吧,我试一试。” ………… 一周后,保密局上海站。 高非刚上楼,陈秘书快步迎上来,说道:“高处长,站长请你过去一趟。” 高非跟着陈秘书来到站长室。 王芳雄正举着一张报纸仔细的阅读,见高非进来,示意陈秘书先出去。 王芳雄:“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高非:“路上买了几份,还没来得及看。” “蒋督导员刚到上海,雷厉风行,成立什么‘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下辖十一个人民服务站,还设立了告密箱,接受民众举报!” “这么看来,咱们把顺天公司停了就对了。” “是啊,蒋督导员发下话,说什么只打老虎,不拍苍蝇!给我的感觉,这是要从上层下手的意思!” “有这么严重吗?会不会是例行公事,走走过场?” 王芳芳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有多少人吗?” 看王芳雄的表情,就知道人数不能少。 高非想了想,说道:“五百人?” 王芳雄:“再往多里猜。” “一千?” “在一千后面加一个零!” “一万人?” 高非确实很惊讶,这几天他忙着暗查军需物资的事,对这位太子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只是略有耳闻。知道他在中国银行设立了办公室,大张旗鼓的宣传币制改革。 王芳雄:“这一万人不是普通的一万人,他们被授予特权,可以携带武器,任意进入工厂、公司、商行、仓库甚至私宅!” 高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希望这次币制改革,能够成功吧。” 高非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警备司令部打探消息,但是又觉得不妥,这种事是绝密,就连自己都没有权限知道,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站长,我觉得您不必太担心,保密局是情报部门,蒋督导员虽然权力大,但是他这次抓的是经济,跟咱们没有太大关系!” “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那个成国寿,你要让他把嘴闭严了!” “您放宽心,成国寿是一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比谁都清楚。” “那就好……” “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微笑道:“正事还没说,你着什么急。” “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芳雄想了想,似乎在斟酌词汇,说道:“社会局有一批物资,要发往北平,说是上海各界为部队筹措的慰问品。还是老一套,各部门都不想担责任,让保密局也派员督办,你代表站里去一趟吧。” 高非心里一动,说道:“什么时候?” 王芳雄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下午两点,在上海北站。” “我这就过去。” “多带些人,共党虽然消停了一段时间,保不齐还会下黑手,任何时候,都要以安全为主。” “明白。” 高非从站长室出来,在楼下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韩三吗?我是高非,带几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十几分钟后,两辆轿车驶出上海站大门。 到了上海北站,只见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高非心里全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慰问品,一定是那批运往长春的军需物资! 走进站台,一名少校军官迎上来,双脚一并立正敬礼,说道:“长官好。” 高非认识他,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徐韬,于是说道:“徐少校,你我都这么熟了,不用太多礼。” 一名少尉拿过来一份文件,递给高非一支钢笔。 徐韬:“高处长,请您在上面签字。” 高非看了一眼,宪兵大队和警察局已经签过字了,他接过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笑道:“这就算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了?” 徐韬也笑道:“可不是嘛,上支下派,没办法。” 高非看了看停在站台里的列车,说道:“几点发车?” 徐韬:“下午三点。” “三点钟不是有一趟民用火车开往北平吗?时间调整了?” “不需要调整,这次督办的物资,就用民用火车运输!” “那旅客怎么办?” “旅客占用一半车厢,另一半车厢用来装社会局的物资。” 高非暗暗吃惊,如果是这样的话,原计划就行不通了。 车上有好几千普通民众,军需物资里面肯定有枪支弹药,一旦发生爆炸,必然会波及他们! 正文卷 第559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 远处停着一辆军车,一名下士拿着一把扳手,正要打开汽车机盖。 徐韬大声说道:“那是谁的车?不许在这停留,卸完货就赶快开走!” 下士向这边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报告长官,车坏了,准备检查维修。” 徐韬:“修什么车!不知道车站在戒严吗?先出去,三点钟后再进来。” 下士:“是。” 高非对身边的韩三说道:“把他带过来。” 韩三跑了过去,对下士说道:“跟我过来,长官要问你话。” 下士走到高非近前。 高非:“叫什么名字?” 下士:“张大明。” “你是那辆车的司机?” “是。” “证件拿出来。” 张大明从口袋里掏出士兵证,高非伸手接过来:江湾军火库军械保养一营运输连下士张大明。 高非把证件还给他,说道:“你可以走了。” 张大明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了站台。 徐韬:“高处长怀疑他是假冒的军人?” 高非:“是啊,什么都有可能!” 高非和徐韬被请进值班室休息,等待火车出发,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一部黑色电话机。 徐韬待了一会儿,就被士兵叫了出去,值班室里只剩下高非一个人。 高非只要拿起电话,告诉夏菊车次和时间,任务就算完成了。他现在很矛盾,打了这个电话,上级会怎么做?按照原计划继续执行,还是取消这次行动? 犹豫再三,高非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电话,虽然取消计划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不能拿上千无辜者的生命去赌上级的决定! “呜——” “呜——” “呜——” 火车满载着旅客和物资,车头冒着滚滚浓烟,缓缓驶出上海北站。 几天后,保密局上海站。 高非迈步走进楼里,值班员叫住他,说道:“高处长,有您一封信,香港来的。” 高非回到办公室,打开信件一看,信上说梁妈和萧宁宁水土不服,两个人都病倒,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好在卓然倾城安然无恙。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高非把信件收好,说道:“进来。” 一名特务推门走进来,说道:“处长,青年服务总队一名姓崔的队长要求见您。” 高非愣了一下,说道:“青年服务总队?人在哪?” “在一楼接待室。” “好,你告诉他,我一会就过去。” “是。” 高非沉思了半晌,不明白青年服务总队的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伸手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王芳雄的声音:“青年服务总队的人怎么找上你了?” 高非:“站长,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人还没见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顺天公司的事走漏了风声?” “不太可能,即使查到顺天公司,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嗯……你多留点神,他们要是没有证据,绝不敢来保密局撒野!”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高非放下电话,起身走出去,下到一楼,来到接待室。 接待室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崔景福,此刻笑吟吟的站起身,说道:“高处长,你好。” 高非:“崔中尉?你这是……哦,他们说的崔队长就是你?” 崔景福微笑道:“承蒙蒋督察员看重,在下现为青年服务总队第十七分队队长。” 高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很忙,咱们长话短说吧,找我什么事?” 崔景福:“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只有一件事,听说高处长和财政司的周秘书很有交情?” 高非:“没错,正常的人际交往,有什么奇怪吗?” “如果是正常交往,我们就不会来找你。去年财政司从上海新鸿发公司采购了一批轿车,据我所知,中间人是你,请高处长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高非心里暗暗吃惊,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不清楚你说的事,所以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崔景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高处长,青年服务总队有权询问任何级别的官员,你最好配合一点!” 高非淡淡的说道:“崔队长,摩西路370号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崔景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摩西路。” 高非看了看他,转身向外走。 崔景福站起身,说道:“高处长,你以为你能一走了之吗?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你现在要是能把问题说清楚,还能落一个主动……” 高非回转身,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是要合理的解释吗?想知道答案,就跟我来吧。” 崔景福和另外两个人跟着走出来。 高非看了看他们,对崔景福说道:“你最好让你的人都等在原地,你自己跟我去就行了,有些事情不宜更多人知道。” 崔景福想了一下,回身对手下人说道:“你们等在这。” 高非转身上楼,崔景福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接来到行动处处长室。 高非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说道:“你先听听这个。” 崔景福疑惑的看了看高非,在下一秒钟听到的录音,令他大吃一惊。 “崔景福中尉,你们倒卖的法币从哪弄来的?” “匪区。” “啊?匪区?” “共军用边区票兑换法币,收缴上来的法币,他们并没有销毁……” 高非按下录音机停止键,说道:“都是咱们两个人对话,就不用再继续听了吧?” 崔景福:“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偷录了我们的谈话?” 高非笑了笑,说道:“好像是吧。” 崔景福:“你想干什么?要挟建丰先生?” 高非:“崔队长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处长,怎么敢要挟建丰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我只求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你们打老虎拍苍蝇,我抓共党谍匪,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不是很好吗?” 崔景福眼珠转了转,说道:“高处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必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高非:“你是说这个录音会给我招来祸事?” “难道不是吗?” 高非:“崔队长,我要是你,今天的事就会守口如瓶,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哦?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建丰先生知道从你嘴里泄露出这件事,你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吗?还有,录音原件我放在一个妥善的地方,我要是出了事,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丑闻!” 一言惊醒梦中人,崔景福知道高非不是在吓唬他,这件事要是被公诸于众,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正文卷 第560章 让他永远闭嘴 高非:“这样吧,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儿一场,我这里有一件现成的功劳送给你。” 崔景福:“现成的功劳?” 高非翻出一份文件袋扔过去,说道:“这是警备大队大队长戚再玉贪赃枉法的证据,他的级别可比我大多了,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现成的功劳吗?” 崔景福拿起文件袋,从里面拿出资料,一页一页的翻阅着,目光里渐渐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个、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高处长以德报怨,显得我……太小人了。” “崔队长,其实你就算是查我,也查不到任何真凭实据,财政司购车那件事,我只是帮朋友一个忙,绝没有你想象的黑色交易在里面。” “是是是,是我太多疑了。那……这份资料?” “我都说了,这份功劳白送给你,拿走吧。” “多谢高处长的慷慨,那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留步留步。” 崔景福欢天喜地的离开了上海站,虽然他不敢再查高非的事,但是意外得到这么重磅的情报,以戚再玉的职务,完全称得上是一件经济大案。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听高非讲完事情经过,王芳雄说道:“幸亏你录了音,要不然还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高非:“录音最初是为了取证,本来都打算扔掉,没想到居然用上了。” 王芳雄微笑道:“其实你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天,所以故意留下了录音,对吧?” 高非笑道:“瞒谁也瞒不过您,我确实是藏了一点私心,担心将来会遇到麻烦,这卷录音或许会成为救命符。” “所以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我把戚再玉的情报送给他,也算转移了他的视线。” “戚再玉的案子给了他,可惜了……” “现在是为了堵他的嘴,不给一点甜头,我担心他不会就此罢休。” “嗯……这个崔景福知道的太多了,现在他心存忌惮不会向上面汇报,谁能保证他能一直严守秘密……” 高非心领神会,低声说道:“青年服务总队这么查下去,一定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再过一段时间,崔景福说不定就会因此出点意外。” 王芳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人这一生,除了生老病死,意外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是绝不从自己嘴里把话挑明。 “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拿起电话,说道:“喂?……毛局长,我是王芳雄,您有什么指示?……是,是,是,我明白。” 撂下电话后,王芳雄对高非说道:“总部派下来一位特派专员,下周就能到达上海。” 高非:“特派专员?这是一个什么职务?” “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哦,专员也在上海站?” “对,他在站里办公,但是不属于我们的体系。”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不受站里领导,自己是一个独立部门。” “哦……” 王芳雄微笑道:“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高非摇摇头,说道:“我才听您说,怎么能知道他是谁……我认识吗?” “当然认识。” “谁?” “左枫!” “左枫?这真是太意外了,想不到他居然成了特派专员。” 王芳雄:“你觉得他这个特派专员很风光?” 高非:“不受站里管辖,独立领导一个部门,这是很大的权力啊,感觉总部是要提拔左枫的意思吧?” 王芳雄冷笑道:“提拔?毛局长这是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将来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他的运气了!” “您都把我说糊涂了,听您的口气,倒像是要派他上战场一样。” “跟上战场也没什么区别……算了,不谈这个了,反正和我们的关系也不大。” 王芳雄打住了话头,高非也不好再多问。 “站长,这段时间办理出国的人很多,这么下去,不用等共军打来,上海的有钱人都要跑光了。” “那能怎么办?就连国府要员对时局都没信心,更何况普通民众。你恐怕还不知道,警察局副局长唐师,昨天递交的辞呈,看这意思也准备要远走高飞了。” 高非吃惊的说道:“唐副局长也辞职了?前几天我看见他,没有任何异常啊,这……说辞职就辞职了?” 王芳雄:“我昨天和他聊了一会,他很悲观,认为共军不出一年,就会打到上海,临别还送了我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高非:“我不赞成他的话,共军虽然暂时取得了一点优势,但是国军尚有两百万精锐部队,怎么就能断定一定会败?” 王芳雄目视高非,说道:“你现在还认为国军最终会胜利?” 高非正色的说道:“当然!” 王芳雄摇了摇头,叹道:“怕就怕兵败如山倒,枪虽然拿在手上,心里已经失去了斗志!” ………… 十几天后。 戚再玉被五花大绑在街头当众枪决,审讯期间供出的几名同案犯,包括财务科科长高启生,都被判了十年至二十年不等的重刑。 福源茶馆的包间内,成国寿焦急的走来走去,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房门一响,高非推门走进来。 “高处长,你可算来了,快请坐。” “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青年服务总队联合警备司令部缉私处,突击搜查了扬子公司的仓库!” “这件事我知道,已经见报了,听说被查抄的货物堆积如山,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紧俏商品,而且里面还夹藏着大批走私货。” “唉,是啊,本来是要等到风头过去了,拿出来卖一个高价,谁知道那位蒋督导员六亲不认,连孔大公子的公司都查……” “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新鸿发是扬子公司的下属公司,我现在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查到我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孔大公子和蒋督导员的关系千丝万缕,不太可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会不会找几个替罪羊,这个谁也说不准。” “那我该怎么做?” “找一个借口,先离开上海,避一避风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成国寿思索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明天我就说回老家祭祖,到杭州躲上一段时间。” 高非低声说道:“你在临走之前,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青年服务总队有一个叫崔景福的人,他找我询问过那批走私车的事,至于他知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为了避免将来出乱子,最好就是让他永远把嘴闭上!” 正文卷 第561章 特派专员 成国寿知道,如果走私车的事被查出来,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一定会被当成替罪羊处决。 他本就是帮派出身,对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轻车熟路从不手软,更何况是危及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高处长,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能用绑架打黑枪这种手段,要让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成国寿嘿嘿笑道:“不是像,他一定是死于意外!” 高非想了想,叮嘱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派绝对可靠的人去做。” “……我和石头亲自去做!” “嗯,这样最好。事情办完之后,你和石头立刻离开上海,到了杭州后,把地址告诉我,什么时候风声过去了,我会通知你。” “好。” 高非之所以替成国寿出谋划策,一是这里面牵扯到自己的安全,二是要利用他,除掉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崔景福! 一周后。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还没有到,各个部门的头头们谈论着最近发生的大事。 “刚刚枪毙了戚再玉,昨天又轮到警备司令部的张亚民,蒋督导员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你说的是老黄历了,今天早上,林雪公司总经理王春哲被处决了。” “是吗?什么罪名?” “私自套取外汇,扰乱金融秩序!” “这种罪名在以前最多就是判三年五载……” “乱世用重典,蒋督导员拿着尚方宝剑,无所顾忌……” 正说着话,厉先杰匆匆走进会议室,往高非身边的椅子上一坐,说道:“最新消息,又枪毙一个!” 高非:“谁?” “宪兵大队大队长姜公美!”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姜公美被枪毙了?……这真是,啧啧……” 陈秘书先一步走进来,说道:“站长到。” 所有人立刻闭了嘴,齐刷刷站起身。 王芳雄背着手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左枫。 王芳雄:“都坐下吧……开会之前,先说一件事,左枫大家都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只说一点,左枫是直属总部的特派专员,以后和我们在一个楼里办公,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左枫微微躬身致意,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说道:“各位同僚,在下重回上海站,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高非:“左专员,你太客气了。有任何需要,只管言语一声,从行动处来说,我一定全力支持!” 左枫:“多谢高处长。” 王芳雄:“陈秘书,你陪左专员去看一下他的办公室。” 陈秘书:“左专员,请。” 在陈秘书的陪同下,左枫迈步走出会议室。 散会后。 四楼一间办公室的门上,钉着崭新的标识牌:特派专员室。 “笃笃!” “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去,说道:“左专员,忙什么呢?” 左枫连忙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说道:“高处长,快请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高非上下打量了左枫一番,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气色好像比以前强多了。” 左枫:“当初离开上海站,闹了一个灰头土脸,真有一点无颜再见故人的心情。” 高非劝慰道:“人生起起落落很正常,我相信以左专员的能力,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啊,唉……” “你现在贵为特派专员,充分说明毛局长对你还是很器重的。” 左枫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要是肯赏脸的话,晚上我请高处长吃一个便饭,咱们好好叙叙旧。”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今晚在新都饭店,我给你接风洗尘!哦,对了,别忘了带上嫂夫人。” 左枫颇为感慨的说道:“我一直都说,如果我在上海站还交下了一个朋友,那一定是高非!” 高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七点钟,新都饭店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 夜幕降临。 新都饭店包间内。 高非站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我这个人不善饮酒,但是今天高兴,怎么也要小酌一点。来,左专员,左太太,咱们干一杯,欢迎左专员重回上海!” 左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没见到萧妹妹,真是扫兴的很!” 高非:“她还在香港……不过,估计也快回来了。” 左太太:“萧妹妹要是回来,我请你们夫妻去吃西餐喝洋酒!” 高非笑道:“那左太太你可要失望了,孩子还小,她暂时不能喝酒。” 左太太:“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你要是不提孩子,我险些忘记了……” 说着话,左太太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高非面前,说道:“孩子出生,我们远在南京,没有赶上,这是我和老左的一点心意。” 高非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对纯金的长命锁,他推辞着说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心意我领,东西你们拿回去。” 左太太脸一板,说道:“你要是不收,我就当你是嫌礼物太轻。” 左枫干了一杯酒,说道:“高处长,你要真心当我左枫是朋友,就收着。” 高非:“那好吧,多谢了!” 喝了一巡酒。 高非:“左专员,我可能有些孤陋寡闻,保密局的特派专员向来都是巡查性质,这次怎么成了固定的职务了?” 左枫:“抱歉,高处长,这是秘派任务,我什么都不能说,免得将来出了事,你跟着担嫌疑。” 高非:“对对,站长跟我提过一次,说你是执行秘密任务……是我多嘴了,不该乱打听。” 保密局的秘派任务,按照规章制度规定,就连父母妻儿都不能告诉。 左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是啊,家法森严,我是时刻铭记于心……” 左太太满脸的不屑一顾,对左枫说道:“说起来真是好好笑,连自己人都不信任,还提什么家法家规,不就是潜伏任务吗?瞒别人,你还能瞒高处长?” 左枫很是尴尬,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就等于是违法了保密条例。 “高处长,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我是一时说漏了嘴……” 高非微笑道:“左太太刚才说什么了?我根本就没听见。” 左枫无言的抱拳拱手以示谢意。 正文卷 第562章 年轻的少尉 为战败做准备的潜伏计划,并不是第一次实施。 抗战期间,凡是沦陷地区,军统、中统这些特工部门,基本上都会留下数量不等的潜伏人员,进行刺探情报、暗杀、破坏等等活动,为将来反攻做准备。 高非的铁血锄奸队也属于这种性质,若不是当年上海站站长王天木被捕变节,出卖了整个上海站,那时候军统的地下情报网也不容小觑! 因为高非有过类似经验,所以他对潜伏计划的流程安排十分清楚,如果左枫是潜伏计划的领导者,他应该会有一份潜伏人员名单!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拿到这份名单!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九点钟。 “铃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放下公事包,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起电话:“喂?哦,站长,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 王芳雄:“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听,去哪逍遥了?” “左专员刚回来上海,我请他吃了一顿饭,算是聊表心意。” “高非啊,我提醒你,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他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将来万一要是出现了差错,你都要跟着受牵连!” “是,我明白。主要是以前关系都不错,要是太冷淡,显得不近人情……以后我一定注意。” “……有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您说。” “你太太是不是还在香港?” “是。不过,最近几天也该回来了。” “她不用回来了,保密局香港站的人,明天就会去接她。” “接她?去哪?” “台湾!” “这、这是为什么?” “你别着急,并不是针对你个人,保密局所有高级军官家属的待遇都一样,都要分批送去台湾。上海站被划入第一批,我的家人明天也要过去,这是总部的意思。” “站长,我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少……能不能先让她回来,到撤退的时候,我再带她一起走?” “不要争了,这是命令!” “……是。” “另外,如果你父母也想走,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会和天津方面打招呼……” “不不不,他们年岁大了,故土难离,不会答应走的。” “你就不怕共党报复你的父母?” “应该不会吧?现在又不是封建王朝,他们难道还搞株连?” “不管怎么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件事上我劝你三思!” 高非敷衍着说道:“多谢站长关心,您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 “嗯……还有一件事,明天一早,你先不用来站里,直接去一趟江湾军火库,有一批装备需要主官签字才能领取。” “站长,我记得行动处最近没有申请装备啊?” “你按照物资清单核对就好了,其他的事不要多问。” “是!” ………… 第二天,清晨。 江湾军火库库房外。 核实了高非的身份后,一名上尉军官负责装备交接工作。 高非:“给我看一下物资清单。” 中尉回过头,喊道:“赵聚能,过来。”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少尉快步走上前,递给高非一本文件夹,说道:“长官,这是这批装备的清单,请您过目。” 高非接过文件夹,打开。 ——兹,交付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物资清单如下:勃朗宁1900式手枪两百支,子弹一万发。BC611步话机两部,电台四部…… 毫无疑问,这些装备都是给潜伏计划准备的,只是出于保密方面考虑,才以行动处的名义代为领取。 上尉:“高处长,还要开箱查验吗?” 高非:“当然。” 上尉一挥手,吩咐道:“来人,把箱子打开,请高处长查验。” 一共四个长方形木箱子,两名士撬开其中一个,里面码放着上百支崭新的勃朗宁手枪,因为是新枪,散发着浓烈的枪油味道。 所有枪支一律用油纸包裹,为了避免运输中剐蹭磨损,四周都塞满了英文报纸。一箱装满一百支手枪,总共两箱,子弹和电台步话机在另外的木箱里。 所有装备,高非都一一查验,他之所以这么认真,是想确认一下潜伏者的人数,以及他们使用的装备。 查验完毕,高非说道:“可以了,装车吧!” 士兵把木箱重新钉死,抬到一辆军车车厢里,车上有近二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随车押运,上尉军官理所当然的坐进驾驶室。 赵聚能也要上卡车,一名士兵大声说道:“赵组长,车上没地儿了,你坐长官的轿车吧。” 赵聚能:“别废话,拽我一把!” 高非看了一眼车厢里,二十名士兵加上四个木箱子,确实显得很拥挤,于是对赵聚能说道:“过来坐我的车吧!” 赵聚能:“长官,不用了,我跟他们挤一挤就行。” 高非打开车门,说道:“上车!” 赵聚能略一犹豫,拉开后车门刚要上去。 高非指了指前座,说道:“坐前面,我不习惯和看不见的人说话!” 轿车在前,军车跟在后面,一前一后驶出江湾军火库。 高非掏出香烟,说道:“抽吗?” 赵聚能连忙摆手,说道:“谢谢长官,我不会抽烟。” 高非自己点燃一支烟,边开车边搭着话,说道:“抽烟都不会……你多大年龄?” “报告长官,19岁。” “19岁就是少尉?” “报告长官,我16岁就从了军,也算是老兵了。” “哦,是这样……你不用一口一个长官,放松点。我听他们喊你组长?” “报告……卑职现为军械保养二营五连轻兵器组组长,负责武器弹药维修保养工作。” 高非颇感兴趣的看了他几眼,小伙子浓眉大眼,相貌端正,都说相由心生,看他的外貌就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 “轻兵器组组长?据我所知,那可是需要相当强的专业知识,你才三年兵而已,所有轻武器都懂?” 高非心里有些怀疑,自己当年在88师特务连的时候,21岁那年才积功升至少尉,当时就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想不赵聚能这个少尉比自己还小两岁,而且还是轻兵器组组长,要说不是家里有背景,那就应该是有点真本事! 正文卷 第563章 各有心事 高非从腰里掏出自己的手枪,说道:“这种枪熟悉吗?” 赵聚能接过手枪看了看,说道:“柯尔特M1911,也被称为沙漠勇士,使用点四五子弹,杀伤力强,即使没有射中致命部位,伤者也可能会因为创口太大,失血过快而死。”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概括的很准确。” 赵聚能仔细查看了一下手枪,说道:“高处长,您的枪保养不够好,而且还有些……脏。” 高非笑了笑,说道:“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很长时间没擦枪了。” 赵聚能:“车上有抹布吗?” 高非:“有,在你右手边……你要干嘛?” 赵聚能咧嘴一笑,说道:“闲着也是闲着,我帮您擦擦枪。” 说话间,他像是表演魔术一般,在不到半分钟时间内,把一支柯尔特手枪拆的七零八落,然后用抹布擦干净拆卸下来的零件。 十几分钟后,赵聚能把一堆零件放在腿上,眼睛几乎不怎么看,丝毫不差的迅速装好手枪。 听赵聚能介绍柯尔特手枪的时候,高非并没有太重视他。现在死啃书本的大有人在,他能知道一把枪的性能,但是并不意味着就能熟练使用实物。 刚刚赵聚能拆枪装枪,不经意间露了这一手,让高非刮目相看,他由衷的赞叹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当上轻兵器组组长,确实很了不起!” “没什么的,其实就是熟练活儿……” “你最熟悉的枪支有多少种?就是说会修会使用的。” 赵聚能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十几种吧,最早的汉阳造老套筒,到后来的中正式,包括鬼子用的三八式、南部式,还有勃朗宁、柯尔特、毛瑟……” 高非:“可以了,可以了……赵聚能,你是一个优秀的枪械专家!” 赵聚能谦虚的说道:“长官,您过奖了,枪械专家我可不敢当,其实就是从小就喜欢枪,当兵了,有机会摸到枪,没事就琢磨研究,一来二去的就会了。” “难得,难得……你的枪法怎么样?” 赵聚能挠挠头,嘿嘿笑道:“一般般,我最擅长的就是修枪。” 高非心里很惋惜,如今解放区新兵众多,如果有像赵聚能这样的人才,教授指导如何使用保养枪械,作用堪比一个团营级军官。 轿车驶入保密局上海站院里,那辆军车也紧跟着开进来。 高非下了车,陈秘书从楼里走出来,说道:“高处长,站长让我告诉你,这些装备都交给左专员。” 高非:“好,我知道了。” 卸完车之后,赵聚能来到高非近前,说道:“高处长,您是我见过最没有官架子的长官,很荣幸能认识您。” 高非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好干,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看看报,对脑子有好处。” 赵聚能:“我会的。” 他双脚一并,很正式的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上了军车。 ………… 交接完了装备,高非回到自己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此刻的高非心里犹如一团乱麻,萧宁宁和孩子都被送去台湾,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请示组织? 保密局用这种手段,显然是担心控制不住局势,先把家属送走,逼着这些人死心塌地给他们卖命!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高非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说道:“进来。” 厉先杰推门走进来,他的情绪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坐在高非对面的椅子上,在怀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 高非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扔了过去,说道:“这么快就没烟了?” 厉先杰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道:“能不快吗?一上午抽了两包烟。” 高非:“干嘛抽那么多?”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心情不好。” 高非笑道:“真是凑巧,两个心情不好的人碰到一起,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 “你是为啥心情不好?” “你先说。” “……昨晚我问湘儿,如果真到了必须撤退那一天,你怎么办?你猜她怎么回答我?” 高非戏谑的说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啥意思?别跟我拽词!” “你就直说她是怎么说的吧!” “湘儿说,她住惯了上海,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就这些?” “啊?” “你就因为这句话,一上午抽两包烟?” “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堂堂保密局情报处处长,就因为这点事,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高非,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敢情你太太也娶了,孩子也有了,我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一想到要和湘儿分别,心里、就疼的厉害!” 高非凝神沉思半晌,厉先杰眼巴巴的看着他,盼着能听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先杰,我始终没搞明白一点……” “什么?” 高非一本正经的说道:“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这句话,明显是一个悖论,站着应该累啊,怎么反而腰不疼呢?”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好好好,兄弟就是这么做的,不说替我分忧,还拿我开玩笑!” 说着话,他作势要往外走。 高非笑道:“行了,行了,回来吧,别跟我演戏了!” 厉先杰:“高非,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厉先杰从来没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 高非淡淡的说道:“知道什么叫爱情吗?这就是。”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湘儿说她不想走的时候,我差点说我也不走了,就在上海陪着她!”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要是不走,就只有一条路可选择!” “我知道,除了当共军的俘虏,没别的出路。” 高非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真想留下来?” 厉先杰恨恨的说道:“我就算是留下来也会和共党死磕到底!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高非在心里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说道:“先杰,其实你想劝上官小姐跟你走,并不是不可能!” 厉先杰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你有办法?” 正文卷 第564章 梨花行动 “这件事,你必须绕开上官小姐,直接去找她父母谈!” “找她父母?他们能听我的吗?” “我觉得能,你可以试一试。” 厉先杰想了想,说道:“即使说通了她父母,湘儿要是还不同意,也是白费啊?” “我听宁宁说过,上官小姐是出了名的孝顺女,她在父母面前从未说过半个不字,只要你能把俩老的说动,她十有八九会跟你走。” 厉先杰眉头渐渐舒展开,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但是起码有了一种可能。 “哦,原来是这样……说说你有什么愁事,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在担心宁宁和卓然倾城,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保密局只有校官以上级别,才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可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宁的生活能力很差,加上人生地不熟,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我是担心她不适应那边。” “放心吧,上面都安排好了一切,派了专人照顾……你们家那个佣人是不是也跟着去了?”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家人被绑架了一样,他们只给了一个电话通知,让我去赎人!” 厉先杰大笑道:“你这么说,站长岂不成了绑匪?” 高非悻悻的说道:“你别绕我,我可没那么说……我就是觉得像这种事,是不是应该提前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 厉先杰:“别抱怨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是要实施非常办法!说到底,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应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不说了,不说了,说也没用!” 厉先杰:“……我听说,你领回来的装备都交给了左枫?” “站长严令,凡是关于左专员的事情,要做到不看、不问、不说!你犯了其中两条!” 厉先杰冷笑道:“别和我装糊涂,谁都能看得出来,左枫其实就是留下来执行潜伏任务,我猜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是潜伏任务?” “看看左枫整天苦瓜一样的脸,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沈阳、长春、天津、北平、济南,甚至南京,这些大城市的潜伏计划,早就开始了!” “唉,这说明上面对战事的信心不足啊……” 厉先杰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湘儿铁了心不离开上海,我就向总部申请加入潜伏计划!” 高非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用在你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话说回来,你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厉先杰不理高非的挖苦,说道:“湘儿的事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 “我担心左枫领导不了潜伏计划!”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他整天阴沉着脸,明显是对任务不满意,让这种人将来领导几百人的地下情报网,怎么能让人放心?” “我劝你歇了吧,你即使提出加入潜伏计划,总部也不会同意。” “为啥?” “你是情报处处长,在上海待了十几年,认识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潜伏计划不适合你。” “左枫也担任过上海站的情报处处长,他为什么就适合?” “左枫满打满算在上海待了半年时间,对于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这不算是什么问题。” 厉先杰闷闷的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走了!” 高非:“把烟拿着。” 厉先杰回身把香烟揣进兜里,想了想说道:“崔景福死了,你知道吗?” 高非:“谁?哪个崔景福?” “青年服务总队的崔景福,前一段时间,还来站里找你问过话。” “他怎么死的?” “警察局说,崔景福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搞的,掉入苏州河淹死了。” “确定是醉酒?” “法医检查过了,确定。” “太可惜了,听说他的工作能力很强,蒋督导员失去了一个得力的部下……” ………… 南京路,福盛堂药铺。 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正宗虎骨酒到货! 一个背着箩筐的青年来到药店门口,看了一眼牌子,迈步走了进去。 伙计正在给顾客抓药,百忙中说了一句:“三子,又来送药了?进去吧,周掌柜在里面呢。” 三子憨憨的答应了一声,背着箩筐走进里屋。 “三子,这次是什么草药?” “俺也不懂,你自己看吧,反正俺娘说了,都是值钱的好药材。” “上海的山沟里,哪有什么值钱的药材……我将就看一眼吧……” 周掌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轻轻把房门带上,低声说道:“怎么才过来?我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三子:“前两天医生出城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周掌柜:“……你回去告诉医生,梨花行动有了重要进展!” “什么进展?” “是这样,我有一个外甥在江湾军火库任职,我最近试探过他几次,他对当局的腐败非常不满,我已经把他争取过来了!” “这个人可靠吗?” “现在也不好说……不过,我一直和他单线联系,就算他反悔,对组织也没有任何危险。” “老周,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我对他很了解,基本没什么问题。” “他叫什么名字?” “赵聚刚,是江湾军火库轻兵器组组长,多多少少有一点权力。” “太好了!医生一直发愁梨花行动没有内应,老周,你立了大功了!” 周掌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把一叠金圆券包起来递给三子,说道:“这是药材钱……白纸交给医生!” 三子:“白纸是密写信?……” 周掌柜:“对!是赵聚刚画的军火库平面图,让医生根据这张图,设计出具体的行动方案!” 十几分钟后,三子背着空箩筐从里屋走出来,嘴里抱怨道:“俺娘明明说这些药材很值钱,才给了我这么一点钱,下次不卖给你们了……” 周掌柜背着手跟出来,笑骂道:“小赤佬,我给的价钱,整个大上海也是最高的了,还不知足……” 改了一个名字,赵聚刚就是前文的赵聚能。感谢几位书友打赏支持!谢谢! 正文卷 第565章 幸福还是麻烦 霞飞路98号。 高非:“组织上有什么任务?” 夏菊:“任务暂时没有,他们发来电文询问一件事。” “什么事?” “询问你为什么要把情报压下来。” 高非心里一惊,说道:“……什么意思?” “那批军需物资的车次和时间,在发车当天,你就已经得到了情报,但是你并没有向上级汇报。” “……组织上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是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也知道了你当时就在现场,所以发来电文询问这件事。” “……那列火车是民用列车,车上有上千名普通民众,如果在途中炸车,必然会酿成重大的伤亡惨剧,出于这方面考虑,所以我才没有向上面汇报。” 夏菊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是你错了,组织上虽然知道了车次时间,但是并没有实施炸车计划,他们也想到了你担心的问题。”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你发报的时候,加上一句,我违反了工作纪律,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 夏菊起身去卧室发报,高非坐在客厅里,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使车站里有地下党的同志,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名同志在电文里提到了督办物资官员的名字,首长是无意中知道了自己也在现场。 这是没办法的事,认识保密局行动处处长的人太多了! 半个小时之后,夏菊从卧室里走出来。 高非:“发完了?” 夏菊:“嗯……” 两个人相处的久了,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都能被对方看出来。 高非审视着夏菊,说道:“你怎么了?” 夏菊不自然的回避着高非目光,说道:“没怎么。” “你心里有事?” “没有。” “是不是想不通我压着那份情报的事?” “没有,真没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 “夏菊,有什么事,你应该及时告诉我,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夏菊扭捏了一会,期期艾艾的说道:“高非,我、我怀孕了……” 高非愣了半晌,说道:“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了。” “你去检查过了?” “嗯。” “去的哪家医院?” “广慈医院。” “没遇到熟人吧?” “这么大的上海,哪有那么巧就能遇到熟人。” “夏菊,做为一名特工人员,最忌讳的就是心存侥幸,你那次来上海的时候,还不是被侯涛看见了。” “那我能怎么办,让你送我去吗?那不是更危险?” “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我起码能在暗中保护你,总比你一个人去医院要安全。” “……我知道错了。” 高非口气缓和了一些,说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高非,我想要这个孩子……如果组织上要处分,就让他们处分好了,我不在乎!” 高非沉思了一会,说道:“夏菊,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像我们这种做地下工作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应该结婚,不应该有孩子。因为谁也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被捕、牺牲也许在下一分钟就会发生……如果真有那一天,孩子怎么办?” “你……你想让我打掉我们的孩子?” 高非婉转的说了一大堆话,其目的确实是想劝她打掉孩子,他开不了口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对夏菊亏欠太多。 看到高非默认,夏菊忍不住低声啜泣着,泪水顺着腮边恣意流淌。 “医生说,我这样的年龄是最佳怀孕时机……而且打胎药对身体损害很严重,弄不好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不想那样,不想那样……” 看着夏菊悲伤的哭泣,高非也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揽过她的肩,轻声说道:“别哭了……那我们就听医生的,生下这个孩子!” 夏菊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说道:“谢谢你,高非。” 高非苦笑道:“是我该说谢谢才对,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真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夏菊轻轻掩住高非的嘴,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是我心甘情愿,没人逼我这么做。” 高非在温柔乡中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一切,究竟是巨大的幸福,还是难解的麻烦。 如果高非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妻一妾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也相信,萧宁宁和夏菊相处起来会非常融洽,她们都能真心实意的接纳对方。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两个女人,最开始和萧宁宁结婚是为了掩护身份,没想到感情越来越深,直到有了两个孩子。 更糟糕的是,萧宁宁和孩子被半强制性的送去抬湾,自己该怎么办?舍弃萧宁宁和卓然倾城?不!这样的念头,哪怕是想一想,都会令他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疼痛! 一个月后。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厉先杰:“最近共党的电台异常活跃,从截获的两份电文内容来看,里面都提到了‘梨花行动’,虽然具体情况尚未查明,但是初步分析,他们在近期可能会有大动作!” 王芳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说道:“高处长,说说你的看法。” 高非:“我认为应该加强码头车站的检查力度,另外,要提醒各部门高层,出行千万注意自身安全,我担心共党的报复行动还没有结束!这个梨花行动会不会就是针对某人的暗杀行动?” 高非知道,即使自己不提出来这些建议,也会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陈秘书,立刻给警察局打电话,就说是我的意思,要他们配合保密局在全市范围内,设卡检查缉拿一切可疑分子!” “是!”陈秘书退到一边打电话。 王芳雄:“厉处长,情报处要抓紧时间,查出梨花行动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要总是共党把事情办成了,我们才恍然大悟!” “我这就去分派人手!” “去吧。” 厉先杰匆匆出了站长室。 正文卷 第566章 中心开花 高非:“站长,我也回去准备准备。” 王芳雄摆了摆手,说道:“如果情报处查不出梨花行动是什么,你的行动处就是天天枕戈待旦,也一样是没有用武之地!” 高非:“那也得让下面的人做好准备……” 王芳雄:“没必要这么着急,你先坐。” 高非坐在王芳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王芳雄回头对陈秘书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高处长谈点事。” 陈秘书微微鞠了一躬,转身退了出去。 高非:“站长,您应该多注意休息,最近一段时间,您的气色可不是太好。” 王芳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劝告,以为自己找到了发财的捷径,现在好,亏的血本无归!” “您是说大丰纱厂的股票?” “是啊,每天都在下跌,也不光是大丰的股票,几乎所有的股票都在下跌,看不出一点好转的迹象。” “这主要是受到国军在前线接连失利的影响。” “都这么说,然后都疯了一样的套现,好像共军明天就要打到上海一样!” “您亏了多少?” “唉,本金亏了一半还多。” “啊?亏那么多?……我看报纸上说,蒋督导员抓了杜先生的公子,就是因为非法抛售股票的事。” “这是小蒋的败笔啊,在上海,谁不知道,惹谁也不要去惹老杜!因为一点芝麻大点的事,就抓了他儿子,老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杜先生势力再大,他也不敢公然和政府对抗吧?……” “你错了,老杜的为人,我十分了解,他或许不敢明着来,但是暗地里捅刀子,那可是防不胜防啊。” “您指的是哪方面?” “查抄扬子公司仓库,如果没人检举揭发,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 “难道是……杜先生?” “在上海,除了他,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短短十几天,就把扬子公司查的一清二楚!!”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叫板!” “跟蒋督导员叫板?” “对!你蒋督导员不是铁面无私吗?现在你家里人犯罪了,而且还是重罪,看看你怎么处理!” “蒋督导员是遇到真正棘手的问题了。” “在我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杜这次赢的机会很大!算了,不提这些了,还是操心自己这点事吧……高非,有件事还得拜托你去办。” “您说。” “我不方便在交易所抛头露面,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去找一个可靠的经纪,把我户头上的股票都处理掉吧。” “您亏了那么多,不打算翻本了?” 王芳雄苦笑道:“这个时候还想着翻本,恐怕是连老底子都要赔光,就这样吧,权当是花钱买了一个教训。” “行,既然您决定了,我去办。” ………… 南京路,福盛堂药铺。 房门一响,三子背着装满草药的箩筐走了进来。 小伙计笑道:“三子,不是说不卖给我们了吗?” 三子挠了挠头,说道:“俺不认识别家药铺……” 周掌柜冲小伙计使了一个眼色,对三子说道:“我早跟你过,福盛堂收草药的价钱,在整个上海也是最公道的……别杵着了,进来吧。” 三子跟着周掌柜走进里间,他把箩筐放在桌上,回手关好房门。 周掌柜:“行动计划制定出来了吗?” 三子:“你急啥,先给我一杯水,渴死我了。” 周掌柜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说道:“我能不急吗?聚刚说,江湾军火库最近好像又准备向前线运送弹药!” 三子放下水杯,抹了抹嘴,说道:“医生的计划就是八个字,中心开花,连锁反应!” “说的具体一点。” “医生看过了图纸,军火库中间是炮弹库房,那是弹药最集中的地方,如果把炮弹库炸掉,势必起到连锁反应,这样一来,爆炸就会把整个军火库都连起来!” 周掌柜沉思片刻,说道:“办法虽然很好……可是军火库进出检查的很严,不要说把炸弹带进炮弹库,能不能进得了军火库大门都很难说。” “关于这个问题,医生已经考虑过了,他根据赵聚刚的工作性质,想出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什么办法?” “赵聚刚接触弹药很方便,他可以利用子弹里的黑火药,每次不要弄太多,免得被人发现,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每天弄一点,然后找机会带进炮弹库藏起来,日积月累慢慢就多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减掉了把炸弹带进军火库的风险。 周掌柜:“聚刚在军火库工作三年多,人缘一直很好,带少量火药进入炮弹库,问题应该不大,回头我再和他商量一下。” 三子想了想,说道:“对了,医生让你嘱咐赵聚刚,火药引信一定要做长一点,给自己留下逃走的时间!” “这个不用操心,他这方面是行家。” “那好,时机成熟后,定下时间,我们好安排人手接应他!” “你看到药店门口摆出正宗虎骨酒到货的牌子,就说明事情基本定下来了,你那时候就可以来找我接头。” “好!” 周掌柜拿出一叠金圆券递给三子,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来。 周掌柜:“三子,这回的价钱满意了吧?” 三子嘿嘿笑着,说道:“满意,满意,俺走了。” 周掌柜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一百块都磨半天,这小子说不准还真是一做生意的料。” 他回头对小伙计说道:“你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出了门,周掌柜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说道:“去江湾。” 一个月后。 因为小蒋和孔大公子闹的不可开交,无奈之下,蒋夫人专程从南京飞抵上海,调停这对表兄弟的矛盾。 紧接着,正在北平参加作战会议的委员长,在接到夫人电话后,乘坐专机亲临上海,用上司和父亲的双重身份,迫使小蒋在处理扬子公司的问题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金融秩序风暴,在上有干预,下有阻力的情况下,历时不到两个半月,就宣告结束。 正文卷 第567章 疑点 保密局行动处。 高非手里拿着一张卓然倾城的照片,两个小家伙两个月没见,足足长高了一头。在他手边还放着一封信,是萧宁宁从抬湾寄来的。 “上海怎么样了?共军打过来了吗?你什么时候来抬湾?……” 信里几乎每一句话后面都加上问号,最末尾告诉高非“你再不来,卓然倾城都要不认识你了!”这句话用了一个加粗的感叹号,表达着萧宁宁心里的不满。 让高非略感欣慰的是,梁妈也随同一起去了抬湾,究竟是她主动要求去的,还是萧家求着她去的,这些都不得而知。 “铃铃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眼睛也没离开照片,说道:“喂?” 电话另一端是陈秘书的声音:“高处长,站长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不来开会?” 高非这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一,每周的例会,自己竟然给忘记了。 “我马上就到!” 撂下电话,高非匆匆上到四楼,来到会议室。 “对不起,站长,我忘了开会的事了。”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重要事,把开会都忘了?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高非歉然的解释道:“我太太来信了,信里夹带着一张孩子的照片,多看了一会,把开会的事忘了。” 王芳雄环视众人,说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说的就是我们上海站的高处长!”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笑声。 高非笑着坐在王芳雄右手边,说道:“英雄不敢当,不过,说心里话,确实有点想孩子了……” 厉先杰坐在他对面,戏谑着说道:“我看高处长是想孩子的妈妈了吧?” 这一下引来了哄堂大笑,王芳雄咳了两声,说道:“好了,好了,都严肃一点,现在开会。陈秘书……陈秘书!” 叫了第二声,陈秘书才犹如梦中惊醒一般,赶忙迈步走了过来。 王芳雄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也心不在焉?” 陈秘书支吾着,也没说出一个子午卯酉,王芳雄也没过多深究,谁还能没一个走神儿的时候。 陈秘书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挨个发放一张表格。 王芳雄:“这是春节期间的值班表,要记住一点,值班不是让你们来睡大觉,要保证对驻军24小时的电话监听,一个都不能漏掉,尤其是那些高级军官!” 一名科长说道:“站长,值班有额外奖金吗?” 王芳雄脸色一沉,说道:“现在是生死存亡之秋,我们身为党国的一份子,还在计算着这些蝇头小利,不觉得惭愧吗!” 那名科长说道:“站长,如果是我自己,怎么做都无所谓,可是我手底下的人,就不能保证都这么想,钱不到位,都有情绪。” 王芳雄沉吟半晌,说道:“我现在只能这么说,目前经费确实紧张,以后局势缓和,我会向总部申请这笔钱,希望大家能同仇敌忾共渡难关!……” 散会后,王芳雄把高非和厉先杰留下来。 王芳雄:“今天会上的情况,你们二位都看到看了吧?有何感想,不妨说一说。” 厉先杰愤愤的说道:“站长,像是这种意志不坚定的人,就应该踢出保密局!” 王芳雄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一个两个可以踢出去,如果十个人里,有五六个都是这样,怎么踢?什么叫法不责众,就是这个意思。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多数代表着民意!” 高非:“站长,我觉得先杰说的很有道理,保密局毕竟是情报部门,像这种唯利是图,缺少信仰的人起码不应再受到重用!” 王芳雄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放在一年前,有人敢在会上说这种话,我当场就罢免了他!只是今日不比往日,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高非:“站长,这次全方位监听驻军电话,是不是因为60军反水的事?”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60军反水,共军兵不血刃占领长春。对这件事,委座十分震怒,认为情报工作的失误酿成大错,唉,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事,长春站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厉先杰忍不住说道:“孤军困守长春本来就是一个昏招,应该听从杜长官的建议,放弃东北,保存实力,撤到山海关沿线,在那里对共军形成有效阻击!” 高非低声说道:“先杰,什么昏招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乱讲!” 王芳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明天国芳部下来一个视察团,保密局也要派员陪同,你们俩谁愿意去?” 厉先杰立刻说道:“我不擅长和长官们打交道,还是让高处长去吧,他比较适合。” 王芳雄对高非说道:“那你就辛苦一趟吧,估计也没什么,就是陪着四处走走,参观一下上海驻军的情况。” 高非:“是。” 回到情报处,厉先杰拿着值班表看了一会,伸手按响桌子下面的警铃。 不一会儿,林佳慧推门走进来,说道:“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厉先杰:“把这张表格多打印几份,都发下去,每组一份。” “好的。”林佳慧接过表格走了出去。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厉先杰:“进来。” 王进宝迈步走进来,说道:“处长,警察局刚刚来电话,报告了一个异常情况。” “什么情况?” “他们破获了一起盗窃案,贼已经抓到了,是一个绰号叫三子的人,大名叫马三平。奇怪的是,摩托车藏在他家里,油箱已经加满,却从来没用过。” “这个三子是做什么的?” “是一个采药人,平时在周边山区采草药,然后到各家药店出售。” “他去采药也不使用摩托车?”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警察局的人才觉得可疑。” “那辆摩托车丢失多长时间了?” “半个多月。” “半个月前偷的车,既不使用也不转卖,确实很奇怪……王进宝,你去把这个人带回来,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 正文卷 第568章 正午阳光 视察团在上海停留两天,除了视察防御工事,还观看了驻军部队的日常操练,最后一站来到了江湾军火库。 一行人在军火库库长的陪同下,挨个库房参观,高非走在几位要员身后,漫无目的四处看着。 在其中一间库房内,码放着上千箱长条形状的木箱子,上面喷涂着英文字母。据库长介绍,木箱子里装的都是汤普森冲锋枪,属于美军军援的一部分。 警备司令部的少校徐韬也在陪同人员中,他的任务主要是负责视察团安全警卫工作,因为和高非比较熟,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库长:“各位长官,前面就是炮弹库。请。” 众人鱼贯走进库房内,里面有一间值班室,赵聚刚和值班员正在闲聊,见库长带着一群校官将官进来,连忙站起身立正敬礼。 库长:“赵聚刚,你在这干嘛?” 赵聚刚:“报告长官,老丁的手枪不好用,我来帮他修枪!” 库长:“回到你自己的岗位去!” “是!”赵聚刚迈步走了出去。 听到“赵聚刚”三个字,徐韬微微一愣,目光顺着库长的声音望了过去,他这种微妙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入高非眼里。 炮弹库内同样是堆积如山的木箱子,各种型号的炮弹都分区域码放。 高非抚摸着一箱箱的炮弹,感叹道:“八一三战役,就是因为炮火支援不够,我军才始终处于劣势,最终撤出上海。” 徐韬:“高处长参加过八一三战役?” 高非:“是啊,我那时候在88师特务连。” 徐韬:“特务连?我记得宣司令提起过你们连队,他说特务连个个都是好样的,突击日军先锋指挥所,没有一个临阵退缩的孬种!” 高非微笑道:“宣司令当时是88师参谋长,想不到还记得我们一支区区连队……” 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徐韬站在两摞箱子中间,用一种看似很别扭的姿势在和自己说话。 参观完了炮弹库,众人三三两两的走出去,高非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故意落在最后,他想看看徐韬刚才在搞什么鬼。 高非走到徐韬刚刚站着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异常,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地上有细微的黑色粉末! 高非用手捻了一些,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不动声色的走出炮弹库。 他对这种黑色粉末很熟悉,这是子弹里的黑火药,刚刚徐韬把地上的一些黑色粉末踢进木箱子下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替谁掩饰?黑火药怎么会出现在炮弹库里? ………… 保密局上海站审讯室。 厉先杰:“马三平,我不太明白,你既然有正当的收入,干嘛要去偷摩托车?” 三子坐在一把椅子上,说道:“长官,俺是一时糊涂,偷了车也不敢用,一直就藏在家里,反而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厉先杰:“这辆车隶属交通警察大队,你连警察的车都敢偷,还说什么一时糊涂!” 三子哭丧着脸,说道:“俺在警察局说了好几遍了,你们不相信,俺有啥办法?” 厉先杰走到他跟前,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声说道:“梨花行动是怎么回事!” 三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他马上就镇定下来,说道:“啥梨花行动?” 厉先杰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你是共产党?” 三子:“长官,这种话可不好乱说,俺偷车,你们是打是罚,俺都认了,共产党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啊。” 厉先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不是共党……你可以回家了。” 三子惊喜的说道:“长官,你不是开玩笑吧?” 厉先杰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不想走,就在保密局住几天,正好我们还有空闲的牢房!” 三子赶忙站起身,向厉先杰连连鞠躬,然后跟着一名特务走出了审讯室。 王进宝疑惑不解的说道:“处长,就这么把他放了?” 厉先杰:“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偷车贼,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王进宝:“那万一他真的是共党……”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派人盯着他!如果他是共党,忽然失踪了两天,肯定会有人去联络他!” 王进宝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您这是欲擒故纵!” 厉先杰对王进宝一直很器重,首先是这个人对自己很忠心,再者他办案能力方面,在情报处也算是佼佼者。 厉先杰:“王进宝,要是以后都不磕巴了,我就提拔你担任三组的组长。” 王进宝激动的敬了一个礼,说道:“谢谢处、处、处长栽、栽培!” 厉先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审讯室。 王进宝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的喃喃着:“王进宝啊,王进宝,一到关键时候就卡壳!你是真他么的晦气!” ………… 霞飞路。 和丰号米行内。 上官湘儿:“先杰,我一向认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厉先杰听说上官湘儿在这边核对账目,现开车赶过来,就为了见她一面。有时候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怎么能如此迷恋一个女人? 想不到一进门,上官湘儿就给了他这么一句。 “湘儿,你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你跟我父母都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厉先杰略有些尴尬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上官湘儿板着脸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昨天晚上他们跟我促膝长谈了大半夜,劝我跟你离开上海!” “湘儿,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搞这种手段吗?” “湘儿,我……你要是实在不想离开上海,我也不勉强,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劝你,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再见。” 说着话,厉先杰转身要走。 上官湘儿:“回来!” “还有什么事?” 上官湘儿噗嗤一笑,说道:“生气了?” 厉先杰:“没有,只要你高兴,我怎么都行。” “还说没生气,脸都像包公一样了。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跟你走。” 厉先杰惊喜的说道:“你、你说啥?” 上官湘儿白了他一眼,说道:“父亲说,过了春节就把和丰号所有店面都盘出去,然后他们跟我一起去抬湾,就是不知道让不让带这么多人呢?” “当然没问题,多少人都行!” 这对厉先杰来说,上官湘儿肯答应跟自己去抬湾,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悦的心情才好。 上官湘儿柔声说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这些天我也仔细想过了,就算你不去找我父母,我也会答应跟你走。” 厉先杰握着上官湘儿的手,激动的说道:“谢谢你,湘儿。” 上官湘儿掩嘴笑道:“谢我什么?是你带我走,又不是我带你走。” 厉先杰看着她笑颜如花,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上官湘儿羞红了脸,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道:“让人看见!” 厉先杰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感觉到未来充满着无限光明。 上官湘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出了和丰号米行,上官湘儿主动挽住厉先杰的胳膊,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以前在一起逛街散步,中间最少隔着十厘米的距离。 虽然是冬季,正午的阳光很充足,照的人身上暖洋洋。两个人也没有目的,就是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计划着未来,憧憬着明天。 萧宁宁:“前面没路了,咱们往回走吧?” 厉先杰刚要转回身,忽然感觉很刺眼,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说道:“什么东西?” 萧宁宁指着街对面,说道:“门上的小镜子,晃到你眼睛了吧?” 厉先杰走近了一看,果然在两扇铁门上挂着一面小镜子,阳光折射正好晃到了自己。 正文卷 第569章 照妖镜 厉先杰:“门上挂一面镜子是啥意思?” 上官湘儿:“照妖镜啊,你连这都不懂?” “这个小镜子是……照妖镜?” “我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问了一下米行的财叔,他说门上挂一面镜子,就是照妖镜的意思,据说可以挡煞辟邪。” “哦……” “先杰,咱们走吧,别盯着人家门口看,多不礼貌……”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黑色轿车由远而近开过来,中间似乎放缓了车速,然后又加速疾驰,一脚急刹车停在两人身边。 车窗缓缓摇下来,高非探出身子笑道:“二位真是好心情,大中午的就出来散步?” 上官湘儿脸红了一下,松开了厉先杰的胳膊,微笑着说道:“高先生,这么巧。” 高非:“你好,上官小姐。” 厉先杰:“谁规定的中午不能散步?” 高非举手做投降状,说道:“算我多嘴,不打扰了,再见。” 厉先杰:“你来这干嘛?” 高非:“我从这路过,看见你们二位沐浴着阳光,有说有笑的散步,忍不住拐进来打一个招呼。” 厉先杰:“打什么招呼,我看你是特意来取笑我的吧?” 高非笑了笑,说道:“羡慕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取笑?随你怎么理解吧,我还有事,回见了二位!” 说着话,他摇上车窗,轿车调头向主街驶去。 厉先杰哎了半句,笑道:“什么事这么急,说走就走……” 上官湘儿想了想,说道:“我猜高先生一定有朋友住在霞飞路。” 厉先杰奇怪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他了,要是附近没有朋友,他总来霞飞路做什么?” “你在霞飞路遇见过他一次?” “嗯。” “上一次是在哪?” “在英伦咖啡馆附近。” “就他一个人?” “嗯。” 厉先杰回头看了看这条街,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湘儿,你刚才说前面没路了?” 上官湘儿:“再向前走十分钟,就走到头了。” 厉先杰不禁起了疑心,高非没有继续向前走,显然是知道前面没路了,说明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这么大的上海,如果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两次,从概率上来说,偶遇的说法经不起推敲。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高非不是路过,他就是来与某人见面,只不过是看见了自己,来不及躲避,索性就开车过来,以打招呼为由掩饰真实的意图。 要是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高非究竟见的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送走了上官湘儿,厉先杰开车来到静安警察局。 他直接来到二楼户政科科长室,说道:“谁负责霞飞路的一带?” 科长:“你是干什么的?” 厉先杰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保密局上海站情报处,我姓厉。” 科长看过了证件,连忙双手递回去,说道:“厉处长,快请坐,您稍等一下。”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让张学柏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推门走了进来。 科长介绍道:“厉处长,他叫张学柏,霞飞路一带由他负责,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学柏,这位是保密局的厉处长,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张学柏微微鞠躬致意,说道:“厉处长,你好。” 厉先杰打量了他两眼,说道:“霞飞路你都熟悉吗?” “汪伪时期,我就在霞飞路当巡捕,基本上都很熟悉。” “好。我想查一下英伦咖啡馆东侧那条街上的情况。” “您请跟我来。” 厉先杰跟着张学柏出了科长室,来到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屋子里摆着四张办公桌,几个警察喝着茶水正在闲聊。 张学柏:“厉处长,您请坐。” 他返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摞文件,堆放在厉先杰面前,说道:“这些就是您要查的资料。” 厉先杰:“多少户?” 张学柏:“总共一百零三户。” 厉先杰:“记得这么清楚?” 张学柏:“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一次入户登记,有些数字已经印在脑子里了。” 旁边一个警察笑道:“学柏,谁家有漂亮的姑娘,你也印在脑子里了吧?” 另一个警察说道:“学柏不仅印在脑子里,勾搭上好几个了吧?” 张学柏向他们直递眼色,意思不要再开玩笑了。 厉先杰拿起一本资料,头也不抬的说道:“其他人都出去!” 张学柏:“这位是保密局情报处的厉处长。” 几个警察立刻站起身,溜着墙边走了出去。 厉先杰翻阅着资料,说道:“像一群苍蝇,嗡嗡嗡,吵的人心烦!” 每一户的资料上,都贴着一张两寸照片,厉先杰基本上一目十行,看一眼照片,再粗略浏览一遍资料内容,感觉可疑的就抽出来放在一边。 翻到名字为“吴小岚”住户资料的时候,厉先杰减缓了阅读速度,他仔细看了一遍资料,又反复端详着照片。 夏菊的这张照片是高非替她照的,刻意给她打扮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加上拍照时的光线处理,即使是熟人见到照片,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张警官,这个吴小岚家里几口人?” “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上海人吗?” “是。” “她是做什么的?” “没有职业。不过,她好像是什么人的外室……哦,这是我瞎猜的,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说说你的根据。” “我说错了您可别见怪……我是这么想的,一个年轻女人,没有固定职业,没有任何收入,如果不靠男人的话,怎么可能住在那么贵的地方?” 厉先杰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有道理。” 他翻回资料的首页,看了一眼吴小岚的住址:霞飞路98号! 厉先杰心里一动,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在霞飞路,门上挂着“照妖镜”的那栋房子就是98号。 “这张照片是吴小岚本人?” “是她本人……只不过就我看来,本人和照片还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本人更漂亮,照片有些显老。” 厉先杰沉思半晌,说道:“张警官,你帮我一个忙……” 正文卷 第570章 凶手是我们自己人 入夜。 四马路新乐会里。 “刘先生,您慢走,常来玩啊。” “呦,许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杏儿姑娘盼你盼的都害了相思病……” “楼上贵宾房待客了……” 老鸨子虚情假意的迎宾送客,浓妆艳抹的姑娘们莺声燕语,这里到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徐韬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付过了车钱后,四处看了看,在街边第三个门前停下,伸出手有节奏的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子从里面探出头,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韬:“进去说。” 屋子里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地上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草药。最后面隔着一道门板,就算是厨房。 徐韬:“这几天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三子撩开窗帘一道缝隙,向外看了看,说道:“别提了,我让警察抓了。” “被警察抓了?” “就是那辆摩托车的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们查到了。” “那怎么又把你放了?” “警察局关了我两天,后来保密局的人把我带走了……” 徐韬腾然站起身,说道:“保密局?” 三子放下窗帘,回过身说道:“他们知道梨花行动,就是不知道详细情况,所以就到处抓人寻找突破口。” “你没有暴露?” “没有。那个姓厉的处长诈我,问我是不是共产党,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 徐韬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对,这里面有诈!” 三子:“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我是说他们放了你这件事有诈!” “啊?为啥这么说?” “就算他们相信你不是共产党,但是你偷车事实清楚,最起码应该在警察局关上几个月才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了你?” 三子仔细一想,徐韬说的确实有道理,他紧张的说道:“这么说他们是故意放我出来,拿我当诱饵……” 徐韬竖起食指,低声说道:“嘘!小点声,附近一定有特务监视!” 三子拎起地上一把斧头,说道:“我掩护你!你从后窗户走!” 徐韬摇了摇头,说道:“不!就算我走了,样子也被人看到了……” 三子焦急的说道:“这可怎么办?都怪我,应该早一点给你发信号,不让你过来找我就好了!” 徐韬略一思索,在极短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说道:“只有除掉他们,我才能继续潜伏下去!三子,你待着窗边别动,我去把他们找出来!” 三子:“能行吗?他们都有枪。” 徐韬:“放心吧,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敌人不会派太多人监视你,一两个人,我可以应付得来!” 说完这句话,他来到厨房里,打开后窗轻轻一跃跳了出去,然后绕回了前面,躲在暗影里,仔细观察着四周。 四马路是典型的平民区,除了新乐会里那一带灯红酒绿胡烟瘴气之外,其他地方住的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 这条街上也不例外,有几户暗娼钉房,再就是住着一些苦力工人、黄包车车夫这类人。 两个特务坐在车里,看着徐韬走进三子的家里,其中一个说道:“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感觉好面熟……” “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参谋,姓徐。” “看准了吗?” “看准了。” “你盯着,我去给处长打电话。” 一名特务下了车,揣着手来到十几米外的电话亭,拉开门走了进去,拿起电话刚拨了两个号,猛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紧跟着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后心。 只短短十几秒钟,特务停止了挣扎,瘫倒在地上。在他身后的正是徐韬,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走出电话亭,快步向那辆轿车走去。 徐韬心里很清楚,从轿车里可以清楚的看见电话亭发生的情况,自己必须赶在另一个特务没反应过来之前,过去解决掉他,否则的话,自己就彻底暴露身份! 轿车没有任何动静,里面的特务坐在驾驶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徐韬。 徐韬来不及细想,拉开车门刚想动手,那个特务倏忽倒在他脚下,黯淡的星光映照下,能够看见他的脖子上一道刀口,鲜血汨汨沿着伤口流淌。 徐韬吃了一惊,伸手摸了一下特务的脉搏,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是谁干的?三子? 徐韬看了一眼三子家的窗户,就知道不太可能,三子为了吸引特务的注意力,依然假装和人说话,靠在窗前连姿势都没变过。 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他立刻跑到三子家门口,把门敲开,说道:“保密局的人很快就会来抓人,你必须马上转移!快!” “我去哪?” “去佘山找李德康!等我命令!” “那……接应赵聚刚的事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况且你的摩托车被警察局扣了,怎么去接应他?” “你小心点。” “我知道,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 半小时后,警察局和保密局的人赶到了现场。 厉先杰从车上下来,先来到电话亭看了看,一名警长上前说道:“厉处长,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凶手是趁着死者打电话之际,突然冲进来在背后下的手。” 厉先杰没做声,又来到轿车跟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特务的伤口,然后回身看了电话亭方向。 那个警长说道:“凶手在电话亭行凶后,立刻又杀了……” 二科科长季烈云早早赶到现场,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呵斥道:“胡说!这么远的距离,凶手怎么可能连杀两人?你当保密局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警长:“那个、那个……哦,那就是说有两名凶手!” 厉先杰对季烈云说道:“马三平跑了?” 季烈云:“跑了。”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季烈云看了那名警长一眼,说道:“他起码说对了一点,凶手最少是两个人!我觉得应该是咱们的人,发现了来接头的共党,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就先下手为强,杀了我们的人!” 厉先杰沉吟片刻,迈步再次来到电话亭,打开手电仔细的看了看,对季烈云说道:“你看,地上明显有搏斗的痕迹,最少持续了十几秒钟的时间,这名共党杀了人之后,再去杀另外一个,他来得及吗?” 季烈云没明白厉先杰是什么意思,说道:“所以我说凶手是两个人,他们是同时动的手。” 厉先杰回到轿车跟前,打开车门向里面看了看,说道:“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季烈云凑过去,借着手电光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座位上有血迹,说明他是在车里被人一刀割喉,然后有人从外面打开车门,他这才掉在外面。” 厉先杰摇摇头,说道:“你疏忽了关键一点!” “什么?” “跟电话亭不同,车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凶手是我们自己人!” 正文卷 第571章 江湾军火库 霞飞路98号。 “笃——” 门铃声响起。 夏菊:“谁呀?” “吴小姐,我是张学柏。” “……张学柏?” “吴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还给过你一张名片……静安警察局户政科?想起来没有?” “你有什么事吗?” “你先把门打开好吗?隔着门板说话很不方便。” 夏菊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院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张学柏,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吴小姐,不好意思,又一次打扰你,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例行公事而已,是要补充到你的身份资料里。” “你说吧。” “听口音,吴小姐是上海人,但是籍贯上填写的却是苏北,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家原籍苏北,后搬来的上海。” “哦……还有,你最早住在上海什么地方?” “杨浦。” “请说的具体一点,这些都是要登记备案的。” “杨浦邢家村。” “邢家村?那里现在是军事戒严区,住户都搬迁了吧?” “我很久没回去了,你说的这些事,我不知道。” “那好,打扰了,吴小姐。” “不客气。” 厉先杰躲在轿车里,望着和张学柏说话的“吴小姐”,心里既感到惊讶又在意料之中。 在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吴小岚”非常眼熟。无论夏菊再这么化妆改扮,对于和她一起工作过数年的厉先杰来说,认出她并不困难。 厉先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从户政科的登记资料上来看,夏菊化名“吴小岚”,至少在霞飞路98号住了一年多的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她在为谁做事?是共党吗?如果是的话,那高非呢?难道也是共党? 回想起几年来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厉先杰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生死与共的兄弟,才是上海站里嫌疑最大的人! ………… 吴淞路高非家里。 “铃铃铃铃铃!”电话响起。 高非拿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夏菊的声音:“请问是王光辉家吗?” “你打错了!” “哦,对不起。” 高非放下电话,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夏菊不会把电话直接打到家里来,自己的电话都在监听范围之内。 他匆忙出了门,开车来到一处公用电话亭,四下看了看并无异常,走进去拨通了夏菊的电话。 “是我,出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来一个警察,是户政科的那个张学柏。” “他干什么?” “问了我几个问题,说是要补充到身份资料里。可是他问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当初都告诉了他们,资料上应该都有,有什么必要再问一次呢?” “他都问了什么?” “问我原籍在哪,最早住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回答的?” “我按照户籍登记上说的。” “户政科去了几个人?” “只有他自己。” “……张学柏还问了其他住户吗?” “没有,我在门里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他敲别人家的门。” “好,我知道了。” 户政科去补充居民身份资料,本身并有没什么问题,但是按照惯例来说,至少应该有两名以上警察才对,不可能只去一个人,而且为了某个人特意跑一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目光阴冷的扫视众人,说道:“最近有人造谣说,国府在向抬湾大量转移物资,我在这里重申一遍,再让我听见这种言论,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按照通敌罪处置!通敌罪都知道是什么吧?无须押解南京,就地正法!” 会议室内死一般沉寂,各部门头头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王芳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厉处长,梨花行动查的怎么样了?” 厉先杰:“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唯一一个线索还中断了。” 王芳雄:“听说你设了一个诱饵,结果反让诱饵杀了我们两个人,然后逃走了?” 厉先杰:“这件事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敢下手……” “轰!”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大地仿佛都在为之颤抖。 会议室里的人都站起身,抻着脖子向窗外眺望。 王芳雄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说道:“都坐下,慌什么?陈秘书,给警察局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陈秘书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警察局吗?我是保密局。刚才是什么声音?……哦,好,有确切消息来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陈秘书说道:“站长,警察局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芳雄冷哼道:“一群废物!真不明白国府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轰!轰!轰!” 连续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厉先杰侧耳听了一会,说道:“好像是江湾方向。” 这次连王芳雄也坐不住了,亲自拿起电话:“喂,我是上海站王芳雄,给我接宣铁吾司令!……宣司令,刚刚是部队在演习吗?什么?江湾军火库?……好,我知道了!” “轰!轰!” 又传来两声爆炸。 高非:“站长,宣司令怎么说?” 王芳雄面色凝重的说道:“江湾军火库发生爆炸,原因不明!” “啊?军火库炸了?” 会议室里起了一阵骚动。 高非立刻联想到炮弹库房里的那撮黑火药,他心里顿时全明白了,地下党要炸军火库,那些黑火药一定是有人偷偷带进去,这件事徐韬显然是知情者,所以他才极力帮着掩盖。 王芳雄吩咐道:“高处长,行动处全员出动,在江湾军火库周围设卡盘查一切可疑人员!我怀疑这件事和共党有关!” 高非:“是!……不过,站长,咱们的人手太少,还需要警察局配合。” 王芳雄:“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马上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协助你!” “是!”高非转身走了出去。 远处持续不断爆炸声,一刻都没停止过,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站在会议室窗前,只见江湾方向的半空中通红一片。 正文卷 第572章 “轰!轰!” 江湾军火库燃起熊熊大火,剧烈的爆炸声不断在火光中炸响,好在军火库都建在偏僻地区,周围居民住户并不是很多,受到的波及有限。 赵聚刚穿着一身便装,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帽檐压的很低,疾步向前走着。 按照预定计划,晚上八点钟,会有人等在大富商行后面的巷子里,给赵聚刚准备一辆摩托车,掩护他撤退。 十字路口拦上了铁马,十几个警察外加保密局的特务,正在盘查过往的行人车辆。 高非坐在车里,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今天开会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平时无论什么时候,厉先杰都会和他开开玩笑,或是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和自然是装不出来的。 今天则不然,从会议开始到结束,厉先杰甚至都没看过他一眼,这是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高非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张学柏背后指使的人,会不会就是厉先杰?这是最令他担心的结果,因为那就意味着,夏菊即使安全转移了,自己也会落入嫌疑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厉先杰已经认出了夏菊,那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或是干脆逮捕夏菊?他在等什么? 一个特务匆匆来到车旁,高非摇下车窗,问道:“什么事?” “处长,刚接到站里通知,江湾军火库少尉赵聚刚,有重大作案嫌疑,要我们注意搜查此人。” “赵聚刚?” 高非脑子里闪过视察军火库当天的情形,赵聚刚当时就在炮弹库房里,难道他就是那个藏黑火药的人? 心里这么想,嘴上说道:“军火库爆炸还没有停,怎么知道谁是嫌疑人?” “听说是厉处长从马三平的案子中推算出来的。” “怎么推算的?” “马三平经常给南京路的福盛堂药铺送草药,药铺掌柜的外甥就是赵聚刚,厉处长派人去抄药铺,发现人都跑了,所以就认为赵聚刚有嫌疑。” “哦,是这样……好,我知道了。” 高非从车里下来,迈步来到路口,大声说道:“现在有了一个目标,是江湾军火库的少尉赵聚刚,大家都瞪大眼睛,看到这个人要立刻逮捕!” “处长,关键是我们不知道赵聚刚长什么样?” “设卡盘查是管什么用的?检查所有人的身份证件,凡是没有携带证件的人,先抓了再说。” “是。” 高非裹紧风衣,点燃一支香烟,独自在附近转悠着。 一名特务说道:“处长,这么冷的天气,您待在车里就行,有我们呢,一点问题也没有。” 高非:“你们查你们的,我随便转转,在车里待着憋闷。” 这里是江湾通往市区的必经之路,如果赵聚刚还没过去的话,他一定会在这出现!到时候该怎么办,高非还没想好,随机应变吧。 赵聚刚老远就看见了关卡,这些事都在预料之中,军火库发生爆炸,附近肯定要戒严。 一个警察拦住了他,说道:“你,证件看一下。” 赵聚刚掏出舅舅给自己准备好的假证件递了过去,警察看了看,对照了一下照片,一挥手说道:“过去吧。” 高非站在暗影里,看着赵聚刚从容不迫的走过去,心里对这个年轻人越发欣赏,19岁能做到如此沉着老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富商行就在五十多米外,赵聚刚回头看了看那些警察和特务,都忙着检查路人车辆,没人注意自己,他紧走几步,拐进商行后面的巷子里。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问道:“你是谁?” “老周的外甥。” “靠墙停着一辆摩托车,你连夜赶到十六铺码头,见到一个脖子上系着白毛巾的车夫,你就说你是老周的外甥,他会负责送你上船。” “好。” “你先走。” 赵聚刚心想,这些地下党真是神秘莫测,长什么样都不让自己看,就把事情办完了。 墙边果然停着一辆摩托车,车钥匙插在上面,甚至连手套都给他准备好了。 赵聚刚跨坐上摩托车,正准备发动。 “嘀嘀!” 一辆军车开了过来,恰好停在大富商行门前,从车厢里跳下二十几个士兵,拖来一根木杆,很快在这里又设了一道简易关卡。 黑影——徐韬低声催促道:“走啊?你磨蹭什么呢?” 因为临时来不及重新安排人接应赵聚刚,徐韬索性自己来办这件事。 赵聚刚:“不行,外面这些兵是军械保养二营五连的,他们大部分人都认识我……” 虽然巷子里漆黑一片,但是街上有路灯,只要被一个士兵看到,不仅赵聚刚跑不了,就连徐韬自己也走不掉。 高非带着两个特务,迈步走了过来,离得老远就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一名中尉军官迎上前,说道:“你们是哪个部门?” 一个特务介绍道:“我们是保密局上海站行动处,这位是高处长。” 中尉军官赶忙敬了一个军礼,说道:“高处长你好,在下军械保养二营五连连副齐家风。” 高非:“齐连副,你们这是干什么?” 齐家风:“卑职奉命在此地设卡,缉拿共党逃犯赵聚刚。” 高非:“可是我们和警察局已经在前面设卡,有什么必要设两道卡?这不是浪费人力吗?” 齐家风:“高处长,赵聚刚是我们五连的人,我带来的这些人,基本都认识他,只要他从这里走,不管耍什么花样,也逃不过这么多双眼睛!” 高非恍然说道:“哦……是特意这么安排的?” 齐家风:“是的。” 徐韬现在是心急如焚,如果捱到天亮,形势对自己更加不利。五连的士兵守在巷子出口附近,赵聚刚不敢出去不说,只要他们稍微勤快一点,进来一搜干脆就是瓮中捉鳖。 赵聚刚也知道情况很危急,说道:“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徐韬有苦说不出,他如果出去,就只能祈祷别让高非看见自己。一旦被发现,肯定要受到怀疑,堂堂少校参谋躲在巷子里做什么? 正文卷 第573章 狭路相逢 高非:“齐连副,既然你的兵都认识赵聚刚,十字路口四通八达,比起这个地方更重要,你们应该去那儿设卡。” 齐家风:“我本想去来着,看见有警察局的人,就向外延伸了一下。” 高非:“没关系,我让警察局的人给你们腾地方。” 齐家风带着士兵来到路口,接管了关卡的盘查任务,警察局的人被高非安排到了其他地方。 趁着这个机会,赵聚刚加大油门,摩托车一溜烟儿向十六铺码头方向驶去。徐韬在心里暗自庆幸,也随之悄悄离开。 江湾军火库的大火越烧越旺,水龙队虽然来了不少,但是军火库内爆炸声不断,没人敢接近,只能远远的喷水,尽量不让火势继续蔓延。 高非把人员安排好,开车赶奔霞飞路。 一个小时之后,轿车停在霞飞路98号附近,高非下了车,在四处巡视了一遍,并没发现有人监视的迹象。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大意,绕到夏菊家后面,隔着十几米远,猛然加速冲到院墙下,纵身一跃跳进院子里。 高非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院子里一块青砖,从下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闪身进去。 钥匙是很早以前,夏菊留给他应急用,本以为永远用不上,想不到还是用上了。 高非打开卧室门,夏菊蜷缩在杯子里,睡的正香甜。 高非打开台灯,坐在床边,低声呼唤着:“夏菊,夏菊……” 夏菊在睡梦中腾然坐起来,手捂着胸口心怦怦直跳,说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高非:“你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是因为张学柏那件事吗?” “对。” “那为什么还没人来抓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发报机必须转移走,一旦搜查你的住处,那就是铁证!” 夏菊下床打开柜门,把装着发报机的箱子拎出来,说道:“没有发报机,咱们怎么和上级联系?” 高非:“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是不是也要转移?” “你如果走了,你是地下党这件事就坐实了,我也难逃嫌疑!” “那我们一起走!我现在就给组织发报,让他们派人在太仓接应我们!” 说着话,夏菊伸手要打开箱子。 高非拦住她,说道:“这是下下策,我潜伏了这么多年,就这样功亏一篑,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况且江湾军火库刚刚发生了爆炸,现在路上到处都是关卡,我们可能连城都出不了。” “那怎么办?等着他们来抓吗?” “有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消息,查到你的人很可能是厉先杰!” “是他?” “如果不是厉先杰,你可能昨天就已经被捕了!” “他……为什么不抓我?” “我估计厉先杰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咱俩的关系他都知道,你去了冀中他也知道,如果说你回到上海,单纯的就是来找我,他不会声张,甚至还会替我隐瞒!” “会吗?” “会。你去了冀中这件事,先杰跟谁都没提起过,只要你不是共产党,他就不会追究!” “那……我用假身份住在这,怎么解释?” “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厘清自己的身份!” “怎么厘清身份?” “如果厉先杰问你为什么要使用假身份,你就说不想再和保密局扯上关系,这个理由他应该能够理解。还有,在冀中的几年时间里,你可以告诉他,自己参加了很多政治学习班,从去年开始,共党对你比较信任了,你才趁机逃了回来。” “这么说……他能信吗?” “半信半疑吧,还是那句话,他没证据就不会动手抓人!……” 凌晨四点钟。 高非开车沿着霞飞路行驶,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发报机藏起来。只是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该把这个发报机藏在哪。 路口当街拦着路障,旁边站着十几个穿着便衣的人,路边还停着两辆轿车。高非心里一动,保密局和警察局联合设的关卡,全部都在江湾一带,这并没有这里设卡,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来的时候,还没有这道关卡,这显然是刚刚设立不长时间。 高非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厉先杰! 在霞飞路设卡,是因为厉先杰怀疑夏菊是地下党,参与江湾军火库爆炸案的共党分子,也有可能从这里逃离上海,所以才增设了一道关卡。 高非的车想要退回去是不可能,这个时间路上行人车辆稀少,他的目标很明显,一道手电光已经向他照了过来。 车里副驾驶座位上,还放着发报机的箱子,高非当机立断把车往街边靠了一下,拎起箱子顺着车窗扔进路边的垃圾箱。然后迅速把正方向盘,轿车缓缓向路口驶去。 路边站着的是王进宝,他伸手示意停车,拎着手电往车里一晃,惊讶的说道:“高处长?你、你怎么走到这来了?” 高非皱着眉,说道:“把手电拿开!我走到有什么奇怪?不知道今晚的行动是由我指挥吗?” 王进宝:“可是,这里是霞飞路,距离江湾很远,您……” 高非装做不耐烦的说道:“我出来办点私事行不行?还轮到你来审问我?” 王进宝:“不敢,不敢。” 路边轿车车门一开,厉先杰迈步下了车,说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脾气,原来是高处长。” 高非也下了车,走到厉先杰跟前,说道:“先杰,这两天你怎么阴阳怪气的?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厉先杰:“大晚上的你别咒我……你不在江湾,跑这来干什么?” 高非眼光躲闪着,说道:“呃,办点私事……” 厉先杰微笑道:“啥重要的私事,非得大半夜办?” 高非:“……你就别问了,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厉先杰盯着高非看了一会,说道:“好,你不说,我也不问。江湾那边怎么样了?” 高非从厉先杰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支,说道:“我出来一会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对了,你半夜不睡觉,跑到霞飞路设一道关卡,你要查什么?” 厉先杰四处看了看,说道:“我跟你说实话,你信吗?” 高非:“我干嘛不信?” 厉先杰诡秘的一笑,说道:“我得到可靠线报,霞飞路潜伏着地下党!” 高非:“查实了吗?” “正在核实中。” “那你在这设卡是要干嘛?” “江湾军火库爆炸,共党肯定会互相串联,我来试试运气,能不能抓到一两个,没想到等到了你……” 高非大笑,说道:“先杰,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啊。” 厉先杰缓缓的说道:“那也未必,今晚遇见你收获也不算小!” 正文卷 第574章 礼花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毕恭毕敬的拿着电话:“……是,毛局长,我已经派人在江湾一带设卡盘查……对,对,军火库炸了一整夜,估计什么也剩不下了……明白,明白,是!” 放下电话,王芳雄回身对陈秘书说道:“通知监听组,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把真如军火库和杨树浦军火库的电话,全部纳入监听范畴,实施24小时监听!” “是。”陈秘书转身退了出去。 高非刚好走到门口,看见陈秘书出来,问道:“站长在吗?” 陈秘书:“站长一夜没睡,刚刚接到毛局长的电话……” 门内传来王芳雄的声音:“是高非吧?进来进来。” 高非推门走进去,说道:“站长,弟兄们查了一宿,就抓了几个偷鸡摸狗的蟊贼,共党是一个也没抓到。” 王芳雄:“你跟着熬了一夜,也够辛苦的……抓不到共党很正常,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一定是经过精心策划,估计早就安排好了逃走路线。” 高非:“通过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警备司令部,让他们加强对另外两处军火库的安全管理,可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昨晚警备司令部的电话线,估计都热的烫手,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委座,可能很快就会派调查组过来。” “必须要好好查一查,您是没看到现场,我刚从江湾回来,什么都没了,炸的一点不剩。” “唉,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前线的枪支弹药军需物资紧缺,后方就给你来一个大爆炸,炸是连毛都不剩一根!” “是啊,我跟随视察团去江湾军火库视察那天,刚刚运来一批美式谢尔曼主战坦克,其他枪支弹药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一夜之间……太可惜了!”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芳雄:“进来。” 电讯处一名科长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份电文,说道:“站长,这是刚刚截获的共党电文。”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怎么没送去情报处?” “厉处长还没回来,我觉得可能和今晚军火库爆炸有关,所以就直接给您送来了。” 王芳雄接过电文看了一遍:礼花燃放圆满成功,接应人员立刻按计划撤离。医生。 “礼花……梨花……”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把电文往桌上一摔,说道:“所谓的梨花行动,其实就是礼花的谐音!” 高非也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地下党把这次行动命名为梨花行动,他们是要用一个巨大的礼花,迎接即将到来的解放! 王芳雄:“冯一凡死了以后,这个代号医生的人,频繁出现在共党的电文中,他应该就是上海地下党新任领导人,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这个人的能力并不比冯一凡差!” 高非:“厉处长正在查他,我相信很快就能……” “铃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皱了皱眉,指着电话机说道:“我猜这又是南京来的电话!” 高非笑道:“哪来的电话您都得接啊。” 王芳雄一脸的无奈表情,伸手拿起电话:“喂,我是王芳雄……哦,左专员啊,有什么事吗?” 左枫:“站长,江湾军火库送来的电台,有两部不能使用,应该是缺少一些零件,步话机也有一部坏了……” 王芳雄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您能不能和军火库方面联系一下,让他们派人把设备修理好,当然,要是能更换新的就更好了……” “左专员,昨天晚上你没听见吗?江湾军火库都炸了,上哪给你找人修理……要不,你问一问杨树浦军火库或者真如军火库?” “我觉得还是站里出面比较好。” “……好吧,回头我打电话问一下。” “还有一件事,我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忙,如果有南京发给我的电报,还请站长专门收一下,您也知道,都是涉及潜伏计划的事,半点也大意不得。” “嗯嗯,我明白,你放心吧,凡是你南京发给你的电报,我亲自去接收!” “多谢站长。”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挂断电话,王芳雄哼了一声,说道:“左枫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站长,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您尽管交给我去办。” “倒也没什么……说是那批装备有问题,让我找人给他修理,他自己就不能打一个电话吗?说起来,我也算是他的上司,命令起我来了!” 高非笑了笑,说道:“要不……我去一趟杨树浦军火库?” 王芳雄摆摆手,说道:“你忙了一宿,这件事我派别人去,你就不用管了。” 高非:“我想起来了,负责那批装备的人,就有共党逃犯赵聚刚,会不会是他从中动了手脚?” 王芳雄点点头,说道:“很有可能啊,听说他是轻兵器组组长,以他的手段,连军火库都能炸了,要是存心搞点小破坏,实在是太容易了。” 高非:“站长,我建议,以后对管理军械的军官,一定要加强政治思想教育,他们职务不高,但是破坏力巨大。” 王芳雄叹道:“这个建议很好,我会向警备司令反映,唉,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高非:“站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芳雄脸上也满身疲态,他也几乎是熬了一夜没睡,说道:“去吧,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也迷糊一下,居然看共党放了一夜的礼花,真是讽刺啊……” 高非出了站长室,心里想着王芳雄和左枫在电话里的对话,虽然只是听了一个只言片语,但是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左枫最近很少待在站里,他应该是在到处考察潜伏人员,然后约定代号、暗号、交待具体任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刚刚说到电报的事,左枫的意思是说南京有可能会给他发报,他不放心别人,所以请王芳雄代为接收。 高非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们谈论的电报,会不会跟潜伏名单有关? 正文卷 第575章 不寒而栗 霞飞路98号。 “笃——” 高非手里拎着一些日常家居用品,以及一些青菜水果,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伸手按响门铃。 过了一会,院门打开一道缝,高非刚要迈步进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非,这就是你说的私事?” 厉先杰推开车门下来,优哉悠哉的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高非低声对夏菊说道:“不用紧张,就照我教你的说!” 嘱咐完夏菊,他回转身望着厉先杰,吃惊的说道:“先杰?……你、你怎么在这?” 厉先杰笑了笑,说道:“我过来找湘儿,赶巧她不在,胡乱走就走到这来了。这个地方和咱们还真是有缘,不到一周时间,第二次遇见了。” 高非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厉先杰目光闪动,说道:“这是谁的家?” 高非:“你进来就知道。” 高非迈步走进院子里,厉先杰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站在门后的夏菊微笑着说道:“厉处长,你好。” 厉先杰故作惊讶的说道:“夏小姐?你怎么在这……哦,这里是你的家?” 高非:“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厉先杰边走边说道:“夏小姐,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这一晃儿已经五六年过去了。” 夏菊:“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厉先杰:“在保密局内部通告里,你是已经殉国的人,怎么还敢回来上海?” 夏菊:“上海是我的家,落叶总要归根,何况……这里有我牵挂的人!” 厉先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落叶总要归根……夏小姐回来多久了?” 夏菊想了想,说道:“大概一年多了吧。” 进了客厅,高非递给厉先杰一支烟,说道:“先杰,坐。” 厉先杰远远的站着,目光打量着房间四周,说道:“高非,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高非:“解释什么?夏菊回来了,你也看到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哦……我明白了,你怀疑她是共党?” 厉先杰一只手摸在腰间的枪柄上,说道:“难道不可能吗?” 高非:“事情是这样的……” 厉先杰:“你先不要说话,进到卧室里去,我单独问夏菊几句话,可以吗?”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我能理解你,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进了卧室,客厅里只剩下夏菊和厉先杰。 十几分钟后,厉先杰让高非出来,把问夏菊的问题重新问一遍。高非坦然的应答,每一个问题看似都合情合理。 厉先杰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几分钟,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相信我的兄弟不会骗我!” 夏菊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厉处长,你们坐,我去烧两个菜,晚上就在吃饭。” 说着话,她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高非:“先杰,你也知道,夏菊的情况很复杂,一旦被人知道她还活着,不仅仅是她要被带进审讯室,我也会接受没完没了的调查,就算查不出什么来,我在保密局的前程也就完了!” 厉先杰:“你在乎前程?” 高非:“当然。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前程要是没了,将来靠什么养家糊口?” 厉先杰看了厨房一眼,说道:“那夏菊算什么?小妾?我可提醒你,国府早有严令,军官不许纳妾!”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再说吧,没准过一段时间,国府的法令又改回来了。” 厉先杰:“你还真想得开。” “我能怎么办?夏菊受了那么多罪,全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对不起她!” “到了撤退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我服从命令。” “夏菊呢?也带去抬湾?” “我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先把夏菊送去香港,等到局势稳定了,再让她从香港去抬湾。” 高非思索了一会,说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什么不错,这是你唯一的办法!” 高非:“你干嘛?” “我得回去了。” “你不在这吃饭?” “改天吧,今天晚上我值班,八点之前必须赶回站里。再说了,替你保守这么重要的秘密,起码也该上一瓶威士忌吧?” 高非:“我说怎么不在这吃饭,原来是因为没有酒!” 厉先杰大笑着,对从厨房出来的夏菊说道:“再见,夏小姐,哦,不对,是吴小姐。” 夏菊微微鞠躬,说道:“谢谢厉处长。” 出了门,厉先杰回到自己的车里,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就像高非判断的一样,厉先杰对他们说的话半信半疑,从感情上来讲,他愿意相信一个十几年的兄弟,以及他对党国的基本忠诚! 开着车行驶到路口等交通灯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一副耳机,蹲在街边向行人伸手乞讨。 厉先杰一眼就认出那种耳机是什么,他把车靠边停下,下了车迈步走过去。 “嗳,你头上戴的东西哪来的?” 乞丐摸了摸耳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不断鞠躬作揖,说道:“先生,行行好,给点烧饼钱吧……” 厉先杰掏出钱包,抽出两张钞票扔在乞丐的碗里,蹲下身问道:“东西哪来的?” 乞丐把钞票塞进怀里,说道:“捡的。” 厉先杰:“在哪捡的?” 乞丐向身后一指,说道:“那个垃圾桶里。” 厉先杰站起身走了过去,乞丐在身后说道:“都让人拆光了,啥都没了。” 厉先杰停下脚步,回过身,和颜悦色的对乞丐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我还给你钱。” 乞丐一脸的怀疑,说道:“你不是骗我吧?” 厉先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额钞票,在乞丐眼前晃了晃,说道:“看到了吧,实话实说,这些钱都是你的!” “您放心,我一定说实话。” “你是什么时候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这个东西?” “那可记不得了……哦,就是江湾大爆炸的第二天。” “除了耳机,垃圾桶里还有什么?” “这个叫耳机?我还以为是耳帽子……呃,有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个怪模怪样的机器,耳机也是从哪里掉出来。” “机器呢?” “大伙都分了,我来到晚了一点,要不然谁也抢不过我……” 江湾爆炸的第二天? 当天晚上厉先杰在霞飞路遇见了高非,第二天乞丐们就在垃圾桶里翻出了一部发报机,这种巧合只要稍加联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厉先杰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高非发现路口有临时关卡,立刻把车上的发报机扔进垃圾桶…… 正文卷 第576章 陈秘书的烦心事 福源茶馆。 包间内,高非和成国寿相对而坐。 高非:“成先生,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成国寿站起身,亲自给高非斟满茶水,说道:“高处长,我下个月就要离开上海了,咱们认识这么久,合作也一直很愉快,所以我觉得临走之前应该告诉你一声,免得让人说我姓成的不知道好歹。” 高非喝了一口茶,说道:“成先生也步入移民大军了?” “没办法啊,眼看着共军就要打到上海了,真要等围了城,想走也走不了。” “共军围城也只能围三面,还可以从海上撤退,你怕什么?” “到时候国军部队就有几十万,这么多人都从海上走,哪有那么多的船提供给民用。” “说的也是啊……你准备去哪?” 成国寿压低声音说道:“高处长,你认为共军会不会一鼓作气打到抬湾?”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会,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是共军没有登岛作战经验,而且美国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抬湾暂时还是安全的。” 成国寿沉思了半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有你这句话,那我也去抬湾!” 高非失笑道:“成先生,你都定下来要走,结果还没决定去哪?” 成国寿叹了口气,说道:“高处长,不怕你笑话,我一辈子没离开过上海,现在忽然决定要走,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家里吵的我头都要炸了,所以我才特意来请教你。” “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中校,了解的情况也有限,你最好再找别人问一问。” “不不不,我成国寿干别的不行,看人还没错过,我就信你了,你放心,将来就是出了差错,我绝不埋怨你。” “好吧……听说杜先生也准备要走?” “他是共党要打倒的那种大资本家,现在不走的话,将来还能轻饶了他?” “青帮三位大老板,死了一个,这又走了一个……黄东彪是什么态度?” “我昨天和他吃的饭,黄先生说了,他哪也不去,就待留在上海,大不了一颗子弹去见阎王爷。” 高非点了点头,说道:“还是黄先生看得开啊。” 成国寿冷笑道:“其实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产,还有他那一屋子的烟土!黄先生的烟瘾非常大,每天要是不抽两口,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高非看了看手表,说道:“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来。成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这就回去了,预祝你一路顺风吧。” 成国寿连忙拦住他,说道:“高处长,再稍等一下。” 说着话,他从包里拿出五根金条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 高非:“成先生,我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收你这么多的钱?” 陈国寿:“以后到了抬湾,我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你高处长。” 高非这才明白,陈国寿为什么送钱给自己,他是在为将来铺路。 “那我就多谢了……你什么时候走?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去送送你。” “等我把最后一批账要上来,随时随地就走。” 成国寿涉猎很多旁门左道的生意,包括放高利贷,青帮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没人敢欠他们的钱不还。 高非把金条放进公事包里,随口说道:“都是什么人欠你的账?” 成国寿想了想,说道:“警察局、市政厅、党通局、保密局,就连驻军都有。” 高非笑道:“难怪账不好要,这些可都是难缠的部门。” “以前我确实不好意思逼的太紧,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以后没法儿相处了。现在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谁敢存心赖账,我就派人堵门口要账,反正我也快走了,也不怕得罪他们!” “你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了,保密局谁欠你的账?” “站长室的陈秘书。” 高非心里一动,问道:“他的薪水很高,又没有老婆孩子要养,怎么还会找你借钱?” 成国寿诡秘的一笑,说道:“就是因为没有老婆孩子,所以他的花销才大……这家伙迷上了一个女人!” 高非:“他是单身,外面有女人很正常,那也不至于去借高利贷吧?” “他喜欢的可不是寻常女子,是昆曲名角玉娇龙!” “玉娇龙?就是前年上海小姐选美大赛的那个玉娇龙?” “没错,就是她!当时还是选美大赛的第一名,在她身上花钱还能少得了?” 陈秘书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确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件烦心事。 高非想了想,说道:“可我听说,玉娇龙是黄东彪的人。” 成国寿低声说道:“黄先生年龄大了,这些年天天抽大烟,身子都淘空了,对女人已经没有兴趣了。” “哦,原来是这样……” ………… 保密局情报处。 高非推门走进来,只见厉先杰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嘴上叼着香烟,正在那吞云吐雾。 “先杰,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像一个处长。” “我在总务处是这样,到情报处还是这样,这叫保持本色!” “让下面人看见,影响可不太好。” “没事,你没看我把林秘书都撵出去了吗?就是不想太拘束。” 高非坐在厉先杰对面的椅子上,说道:“上次被站长撞见过一次吧?我告诉你,别看站长表面什么也不说,他心里其实很烦没有规矩的人。” 厉先杰把脚拿下来,说道:“别吓唬我了,站长去警备司令部开会,刚走没有十分钟,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高非笑道:“有句话叫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你这种油盐不进的人!” “现在不比从前,没人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往重了说,这也算是军人风纪,你可别不当回事。”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找我什么事?” “今晚七点,夜巴黎酒吧,我请你喝威士忌。” “好啊,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些天了……”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厉先杰:“进来。” 电讯处的一名特务迈步走进来,说道:“厉处长,高处长。” 厉先杰:“什么事?” “这是给您的电报,请您签收一下。” 特务把两封电报递过去,然后打开电报签收登记薄放在桌上,等着厉先杰在回执上签字。 厉先杰拿起一支钢笔,在上面写了几下,没写出字来,用力的甩了几下,笑道:“好像是忘了灌钢笔水。” 高非:“这么大的情报处长,就一支笔?” 厉先杰:“我就用这支笔顺手。” 高非在和他说话间,瞥了一眼电报签收登记薄,五分钟前有一份电报签字的是王芳雄。 高非一时有些恍惚,王芳雄十分钟前去了警备司令部,怎么还会出现他的签字? 正文卷 第577章 没有被监听的电话 高非站起身,说道:“晚上别忘了。” 厉先杰换了一支笔,一边签字一边说道:“放一百二十个心,七点钟我准到!” 高非笑道:“那倒是,你忘了谁也忘不了酒!走了。” 高非出了情报处办公室,在走廊里慢慢走着,掏出一支香烟拿在手上。过了一会儿,电讯处那个特务也走了出来。 高非叫住他,说道:“嗳,有火吗?” “有,有。”特务连忙掏出火柴,殷勤的给高非点燃香烟。 高非:“谢谢……对了,韩三去电讯处有什么事?” “韩组长没来电讯处啊?” “不可能!大概十分钟前,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 “……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十分钟前只有陈秘书来过电讯处。” “陈秘书?哦,对对,有可能,他们俩的身材都差不多,膀大腰圆的……” 毫无疑问,是陈秘书代替王芳雄签的字!电讯处允许他代签,自然是事先得到了王芳雄的许可。 很多时候,都有这种被忽略的人,看似无足轻重,其实不可或缺!能够成为站长的秘书,要么是深得王芳雄信任,要么就是有特殊背景。 电报会放在什么地方?一定是在站长室! 回到办公室,高非拿起电话拨通了秘书室:“陈秘书,我是高非,站长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不过,我估计怎么也要五六点钟吧!” “那么久吗?” “南京派下来调查组,调查江湾军火库爆炸一案,所以时间会长一点……你有什么事吗?” “我手里有两份文件要存档,需要站长盖章,这可怎么办……” “你拿我这来吧,站长临走交待过了,凡是存入蓝柜类文件,我可以替他盖章。” “印章在你那呢?” “对。” “好,我马上过去。” 高非从文件柜里挑出两份文件,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秘书室门口,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请进。”门内传来陈秘书的声音。 高非推门走进去,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说道:“我还以为你去餐厅吃饭,秘书室不能有人。” 陈秘书笑道:“你高处长要办事,我必须随时恭候大驾。” 高非:“你是站长的秘书,我哪敢让你恭候,最多是追到餐厅让你盖章。” 两人说笑间,陈秘书盖好了印章,然后把文件递给高非,说道:“好了。” 高非接过文件,并没有马上离开,说道:“陈秘书,听说你把父母接来上海了?” “是啊,马上要撤退了,身为人子,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不管,自己去逃命吧?” “那我建议你,应该早一点送你父母走。” “为什么?” “前几天我和成国寿闲聊,哦,就是新鸿发公司那个副总经理,他也准备去抬湾,因为担心到时候买不到船票,所以计划着提前走。我觉得他的担心很有道理,国府已经对赴台人员设置了各种限制。” “成国寿……也要去抬湾?” “是啊,他说要清理最后一批欠债务,然后就离开上海。” 陈秘书心里一动,说道:“高处长和成国寿很很熟?” 高非:“算是很好的朋友关系。陈秘书也认识他?” 陈秘书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岂止是认识,他还是我的债主。” “你借了高利贷?那东西轻易可不能沾边,到时候想要脱身,最少也要扒层皮。” “别提了,一言难尽,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高处长,我想求你一件事……唉,真是张不开嘴。” “没关系,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看能不能帮我跟成国寿说一声,欠他的钱再宽限一段时间。” “你欠他多少钱?” “今天一点钟之前,整整三千八百块银元!” “欠这么多?” “其实只借了一千块,利滚利,日积月累,变成了这么多。” “我帮你跟他说一声倒是可以……可是你能拖多久?到最后还是要还这笔钱,你想躲都躲不掉。” “……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成国寿早就防着这一手,过两天他会派人上门催债!” “上门催债?这家伙是疯了吧?” “要我说,你应该托人和他谈一谈,把这件事处理好,要不然真上门来催债……” 高非轻轻摇着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陈秘书急的抓耳挠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想到了一点,成国寿这种事都能跟高非说,说明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他试探着问道:“高处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跟他谈一谈这件事?” “我?……行倒是行,你准备让我谈到什么程度?” “最好是能……免掉利息。” 高非心里暗自好笑,这个人也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一共三千八百块,他居然厚着脸皮要求抹掉近三千块。 “好吧,谁让咱们关系处的都不错,我可以帮你问一问,不过,成与不成我就不敢保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高处长能伸手相帮,我已经很感激了。” 陈秘书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高非是一个稳重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轻易不会应承。既然他答应自己和成国寿谈,成功性非常大。 高非把文件放在桌上,说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陈秘书赶忙把电话机推到高非近前。 高非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想了想又放下,说道:“不行,不能在这打电话。” 陈秘书十分不解,问道:“为什么?” 高非:“站里的电话都被监听了,你想让这种事传的尽人皆知吗?” 陈秘书一想也对,本身借高利贷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今被人堵门要债,这要是传扬出去,自己也没脸在保密局混了。 还有一个问题,过了下午一点钟,这笔债又增添两百八十块银元。现在还能说是欠了三千多,再过半个小时,就是四千多了。实际上没差多少,只是一个三一个四,但是听起来悬殊巨大。 高非自言自语的说道:“除非找一部没有被监听的的电话,可惜行动处的电话也被监听了……” 没有被监听的电话? 陈秘书眼睛一亮,说道:“有办法了,站长室的电话没有被监听!” 正文卷 第578章 潜伏名单 陈秘书拎着一串钥匙,打开站长室房门。 高非跟着走进来,说道:“这不太好吧?要是被人知道私自使用站长室电话,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陈秘书的心思都在欠债上,紧着安抚高非,说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即使知道了,用一下电话而已,没关系的。” 高非:“陈秘书,我这可全是为了你,换成第二个人,我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陈秘书随手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说道:“我懂,我懂,咱们的关系肯定比别人要近。” 高非拿起电话,拨了两个号码又停住,说道:“陈秘书,你是不是暂时回避一下?……” 陈秘书明白,高非和成国寿一定有不希望别人听到的话,自己回避也是应该的。他举手示意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高非拨通了成国寿的号码,他把电话机夹在耳边,腾出两只手,开始翻找着那份电报。 “喂?” “是新鸿发公司吗?” “对。” “请问成先生在吗?” “你是哪位?” “我姓高,他知道我是谁。” “好,你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成国寿接过了电话:“喂,我是成国寿。” “成先生,是我。” “高处长,我一猜就是你,找我什么事?” “陈秘书不是欠你一笔钱吗?他托我找你商量商量。” “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想免除掉利息。” “没问题!高处长你说话了,这点事算不得什么……这样吧,你转告他,明天把本金还了,这件事就两清!” 成国寿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是因为在他看来,高非主动求他办事,是一次拉进关系的机会。 虽然这次损失了三千块银元,但是只要高非还愿意跟他合作,这笔钱在哪都能赚回来。 高非:“多谢成先生给我这个面子。” 成国寿:“如果陈秘书和你的关系近,本金我也可以不要了……” 高非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他只是同僚关系,每天在一个楼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又是站长的秘书,求到我了,我也不好拒绝,你免了他的利息,已经够意思了……” 高非一边和成国寿说话,一边四处翻找那份电报,现在所有的抽屉都找遍了,只有上着锁的抽屉上还没找过。 他拿过陈秘书放在桌上的钥匙,挑出最小的一把,伸进钥匙孔,咔哒一声打开了锁头。 里面有很多文件,最上面一份正是今天签收的电文,高非在电话里和成国寿东扯西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是不想让他挂断电话。 如果突然进来人,自己还能用打电话的事做挡箭牌,要是闷声不响坐在这,太容易惹人怀疑。 他迅速展开电文,上面是上下两排密密麻麻的名字,最末尾是“同意”两个字,以及毛局长龙飞凤舞的签字。 高非立刻明白了,这是南京批复左枫的电文,毛局长既然签字了,说明这是最终的潜伏名单,可能还有个别的人员需要调整,但是无关整体。 高非迅速掏出微型照相机,对着电文连续拍照。对他比较最有利的是,陈秘书守在门外,他进来之前一定会先敲门,如果有别人来,他也能给自己示警。 拍完了照片,高非收好照相机,将电文放回原处,重新锁上抽屉,那串钥匙也依照原样摆好。 做完了这一切,他对电话里说道:“成先生,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再见!” 电话刚一挂断,“笃笃!”房门响了两下,陈秘书推门走了进来,他一直在门外侧耳倾听,虽然听不太清楚,隐隐约约也能听到高非在讲电话。 “高处长,成国寿他……怎么说?” “咱们出去谈。” 两个人出了站长室,回到秘书室。 高非:“虽然成国寿有些为难,但是总算给了我一个面子,他让你明天把本金送过去,这件事就算是结了。” 陈秘书欣喜的说道:“高处长,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小事一桩,别太放在心上……我还得去一趟机要室,咱们改天再聊。” “好好好,你忙,你忙。” 高非拿起桌上的文件,迈步走了出去。 ………… 下班回到家后,高非一分钟都没耽误,抓紧时间把胶卷冲洗出来。 拿到了敌人的潜伏名单,只是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的问题是,该怎么把这份情报传递出去? 发报机已经没了,高非又是单线联系的情报员,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连一个可用的交通员都没有! 晚上七点钟,高非准时出现在夜巴黎酒吧。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等来厉先杰,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厉先杰是不会失约这种他最爱的酒局。 高非来到吧台,拿起电话拨通了情报处的号码,半分钟过去了,无人接听。 他想了想,把电话打到了值班室。 “喂,我是高非。” “高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今晚谁值班?” “机要室的许主任。” “哦……看见厉处长了吗?” “厉处长带人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案子吧?” “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高非迈步走出酒吧。 回到家后,看了一下时间,刚刚八点半钟,明码呼叫在九点钟还有第二次。正常来说,组织上应该会通过短波呼叫方式联系自己。 高非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来到书房,打开收音机,调到短波波段。 九点钟。 “……03号呼叫凤凰,03号呼叫凤凰,请做好记录,5345、4420、5623、9102、6637、4139、8003、3746、059,完毕,本次呼叫结束,明天同一时间重复呼叫。” 高非找出密码本,十几分钟后,译出了电文内容:凤凰,可逢周日下午四点,到吉祥旅馆3号房间,找李伦先生。联络暗号照旧。 高非松了一口气,组织上终于派人来了! 明天就是周日,自己休息不用上班,有大把空闲时间安排这次接头! 正文卷 第579章 接头前 周日。 吉祥旅馆位于冰厂街中路,是一栋二层独体小楼,在旅馆对面是和顺茶馆,厉先杰此刻正坐在窗边的桌位,喝着热茶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王进宝走进来,坐在厉先杰对面,低声说道:“处长,一切正常,我通知了监听组,对房间电话进行监听。” “他上午出去过没有?” “早晨的时候,他在街边早点摊子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就没有出来过。” “嗯,继续监视,下午我派人替换你们……噫,这是什么意思?” 王进宝顺着厉先杰的目光一看,吉祥旅馆3号房间的窗口,一个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把一盆君子兰摆在了窗台上。 厉先杰思索了片刻,说道:“通知行动处,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这盆花很可能是要接头的信号!” “是!”王进宝转身刚要走。 “等等!”厉先杰忽然叫住了他。 王进宝:“您还有什么吩咐?” 厉先杰:“你们继续监视,我去打电话!” 出了茶馆,走进街边的公用电话亭,厉先杰拨了几个号码:“喂,老张吗?我是厉先杰,你马上过来冰厂街,有抓捕行动……” 张茂森:“冰厂街什么地方?” “你到和顺茶馆来找我。” “好!我请示一下高处长,立刻就过去。” “嗳……不必了,事情很紧急,你立刻带人过来,高非那里,我回头跟他解释。” “……那行,我马上就到!” 张茂森知道高非和厉先杰两个人的关系不分彼此,这种过后打招呼的事也不少,他并没有多想,召集本组行动人员乘车赶往冰厂街。 下午三点半。 吉祥旅馆二楼3号房间内,李伦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望着楼下。 正如厉先杰猜测的一样,他在窗台上摆上君子兰,就是向“凤凰”发出的暗号,意思是一切正常,可以按原计划接头。 因为接近接头时间,李伦一直站在窗边向外观察着情况。这时候,两辆轿车缓缓停在和顺茶馆门前,张茂森下了车迈步走进茶馆。 外面阳光充足,视线很清楚,透过车玻璃隐约能够看到,每辆车里最少有四五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进去茶馆? 李伦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他是有着十几年地下工作经验的老牌特工,虽然不能笃定自己的疑心是否准确,但是经验告诉他,应该立即中止这次和“凤凰”的接头! ——他快步走到窗边,从窗台拿走了那盆君子兰。 厉先杰和张茂森正在说话,目光一瞥发现了这个情况。 “不好,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那怎么办?” 厉先杰想了一下,说道:“老张,你带人在外面守着,堵住旅馆前后门,我进去看看!” 张茂森:“好。” 出了茶馆,厉先杰从王进宝身边经过时,说了一句:“不要声张,带两个人,跟我来。” 王进宝悄悄叫上两个特务,跟在厉先杰身后,四个人鱼贯走进了吉祥旅馆,径直来到柜台前,旅馆老板热情的招呼着:“几位先生,你们是要住店吗?本店房间干净卫生,价格公道……” 厉先杰:“把3号房间打开。” 老板:“你们是?……” 王进宝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道:“别废话了,快点!” 老板连忙拿出3号房间的备用钥匙,战战兢兢上了二楼,来到3号房间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特务都把手枪掏出来,吓得他腿肚子直打颤。 王进宝瞪着他,说道:“开门!” 老板哆嗦着把钥匙插进去,咔哒打开门锁,他立刻退到了一边。王进宝当先冲进去,紧跟着另外另个特务也冲了进去。 “别动!” “不许动!” “你们是什么人?”李伦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平静的看着几名不速之客。 厉先杰迈步走了进来,说道:“保密局上海站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伦心里一惊,果然是有特务埋伏,嘴上应付着说道:“请问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这么粗暴的闯进私人房间!” 厉先杰冷笑道:“我们再不粗暴一点,就让你的同伙逃走了!” 他捧起地上那盆君子兰花,重新摆在了窗台上,回身对李伦说道:“好好的一盆花,应该让它多见见阳光,我说的对吗?” 李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厉先杰:“其实你明白,只是在跟我装糊涂!……王进宝,给我搜!” 王进宝和两名特务在房间里简单的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李伦携带武器或者是其他可疑物品。 “处长,什么都没有。” 厉先杰略一思索,吩咐道:“下去一个人,陪着旅馆老板待在柜台里,让他老实点!” “明白!”一名特务带着老板回到楼下。 李伦沉默了一会,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刚好是三点五十分,也就是说再有十分钟,“凤凰”就会走进旅馆,来跟自己接头! 怎么办?该怎么通知凤凰? 李伦在临来上海之前,首长和他进行了一次专门谈话,反复强调了凤凰的重要性。 他也知道这几年里,凤凰传回去很多重要情报,他一旦被捕,将会在情报战线上,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李伦叹了口气,说道:“都说保密局是火眼金睛,今天是领教了!” 厉先杰:“如果你愿意合作,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李伦低头沉思着,说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听他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共党身份,这是合作的态度,厉先杰心里很高兴。 “你认识武三魁吗?” “不认识,他是什么人?” “他只是一个小兵,你当然不会注意到他,武三魁是你们司令部的门口警卫,两个月前来到了上海。” 李伦想起来了,自己陪同特科首长去司令部参加过两次会议,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被武三魁记住了自己的相貌,可是,他怎么会跑到了上海? 厉先杰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解释着说道:“武三魁受不了你们那边的艰苦,趁人不注意坐船来到上海,他交待了一些价值不大的情报,然后被编入了警察局便衣大队,你刚下船,就被他认出来了,明白了吗?” 昨天喝大了,所以没有更新,非常非常抱歉。然后顺便说一下,相信很多人看到江湾军火库爆炸的章节,就知道本书已经接近尾声,因为该事件发生在1949年2月份,5月上海解放。 正文卷 第580章 撤退前夕 李伦站起身。 王进宝立刻用枪指着他,说道:“坐下!” 李伦:“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想要合作的人?” 厉先杰审视着他,说道:“李先生愿意合作?” 李伦:“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厉先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愿意合作,就告诉我前来接头的人是谁?” “是医生。”李伦知道上海地下党负责人的代号,他说出这个名字,能引起厉先杰足够的重视。 厉先杰按捺住心底的喜悦,说道:“医生究竟是谁?” 李伦:“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只知道他今天会戴黑色礼帽,穿一身灰色西装,手上拎着一支文明棍来和我接头。”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外貌特征,厉先杰心想,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也应该重视起来,他对那个特务说道:“你去楼下通知张组长,重点注意这样的人!” “是。”特务匆匆下了楼。 李伦一句话不仅支使走了一个敌人,而且也赢得了厉先杰初步的信任。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五分钟四点,他知道自己再不采取行动,“凤凰”就会走进吉祥旅馆。 厉先杰:“李先生,这次要是抓到医生,你不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还会在保密局……” 李伦忽然说道:“他来了!那个人就是他!” 人都有本能反应,厉先杰和王进宝的注意力在瞬间都被吸引到楼下,李伦趁着这个机会,猛然冲到窗边,举起花盆对着玻璃窗砸了下去。 “嘭!” 玻璃被砸碎,花盆直落在地上,摔成七八瓣,君子兰花和泥土四处飞溅散落在各处。 李伦一刻不停,转身抄起椅子,砸向厉先杰面门,他这是声东击西,间不容发之际,返身扑向王进宝。 王进宝错愕中,被李伦扑倒在地,鼻子上先挨了一记重拳,顿时鼻血长流,随即两个人扭打在一处。 “砰!” 一声枪响,李伦停止了攻击动作,一动不动伏在王进宝身上。 厉先杰快步走过来,一把拽开李伦,只见他的前胸殷红一片,鲜血不断的从创口处喷涌而出。 厉先杰气急败坏的给了王进宝一脚,骂道:“谁他吗的让你开的枪!” 王进宝磕磕巴巴的说道:“处长,不、不怪我,他抢、抢我枪!” 花盆被扔出去,房间里又开了枪,接头的人一定不会上来了。厉先杰快步冲下楼,拎着手枪站在街边四处张望。 张茂森从墙角转出来,走到他近前,说道:“厉处长,怎么开枪了?” 厉先杰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视着街上所有行人车辆,大声说道:“封锁整条街,所有出现在街上的人,都带回去审问!” ——花盆破窗摔下来时,一辆白色出租车刚刚减速要停下,坐在车后座的高非吩咐司机:“不要停,一直走。” 出租车驶过吉祥旅馆,然后就听见一声枪响,从旅馆内传出来。 高非知道,一定是接头的同志出事了,他在最后关头给自己示警,估计是凶多吉少。 ………… 保密局上海站会议室。 王芳雄面色凝重,看了看四周,问道:“厉处长怎么还没来?” 站在他身后的陈秘书趋前一步,说道:“厉处长在审问从冰厂街带回来的那些人。” 王芳雄皱了皱眉,说道:“不是说都释放了吗?” 陈秘书:“还有几个据说有疑点,厉处长要亲自去审。” 王芳雄默然半晌,说道:“好了,不等他了,我们开会。今天临时开一个短会,会议主要议题是……” 厉先杰推门走进来,对王芳雄说道:“站长,我来晚了。” 王芳雄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会议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关于上海站撤退抬湾的安排!” 会议室里立刻陷入一片窃窃私语声中。 王芳雄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静一静,静一静!……今天,陈秘书会很快整理出第一批撤退人员名单,我强调一点,凡是获得船票者,严禁私自倒卖,一经发现这类情况,严惩不贷!” 会议室内雅雀无声,众人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悲凉,不知道这一走,何年何月才能重返故土。 王芳雄轻咳了几声,说道:“另外,按照有关规定,只能携带直系亲属,也就是你的父母和妻儿可以随行,其他人员需要走别的途径……” 一名股长站起身说道:“站长,我岳父岳母只有一个女儿,若是不让他们跟着走,我太太也一定不肯走……” 陈秘书对王芳雄附耳说道:“他不在名单中。” 王芳雄微微点了点头,对那名股长说道:“这是南京的意思,现在的情况是僧多粥少,能够优先照顾保密局,上面已经是特别照顾了。” 厉先杰忍不住说道:“站长,难道说我们败局已定了吗?上海城外还有三十万大军,坚守一年两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王芳雄没有接他的话,说道:“明天就可以去秘书室查询领取自己的船票,没有领到的,也不要着急,等待总部安排第二批撤退人员。今天的会议就是说这件事,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散会!高处长,厉处长,你们两位留一下。”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陆续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内只剩王芳雄,高非和厉先杰。 王芳雄:“让你们留下来,是要通知一件事,本周五在虹桥机场有一趟专机,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抬湾!” 高非心里一惊,说道:“那……站里这些事谁来管?不是说还要安排第二批撤退人员吗?” 王芳雄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哪来的第二批撤退人员,船票已经炒到两根金条一张,总部也没有办法,就这么多船,无论是哪个部门,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撤走。” 高非想了想,说道:“站长,要不然这样吧,我留下来善后,起码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王芳雄:“人心已经散了,怎么安抚也无济于事,至于谁留下来,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总部另有安排。” 他对厉先杰说道:“刚才你在会上问的那些话,我现在来回答你,仗打到这个份上,你还认为跟军队和武器装备有关?” 厉先杰:“难道不是吗?” 王芳雄:“咱们不说远的,只说近的,陈长官当年多大的威风,平型关一战,几乎全歼日军板垣师团!如今怎么样?连两天都没守住,就被共军攻破了天津卫!为什么?我总结了一点,就是士气低落,缺乏战意!” 厉先杰低头不语,他知道王芳雄说的没错,这场战争的成败,的确很难用人数和武器装备来衡量,更多层面上的是人心所向! 正文卷 第581章 夏菊的信仰 入夜。 “03号呼叫凤凰,03号呼叫凤凰,请做好记录,2355、6520、4541、7933、3761、1979、6573、6511、4390、5209、6234、3961、570,呼叫完毕,一小时后重复本次呼叫。” 半个小时之后,高非译出了电文内容:凤凰,经组织研究决定,你本人去抬湾继续执行潜伏任务,有任何情报可交与李伦同志。另,转告夏菊同志,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高非沉思半晌,点燃电文扔在烟灰缸里。 这应该是最后的命令,可是组织上并不知道李伦已经牺牲,而自己手里还有一份重要的情报没有送出去。 最近一段时间,高非基本上很少能在站里见到左枫,他应该是进入了半潜伏状态,估计再有几天,就会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如果不能把潜伏名单交给组织,这支装备精良的武装地下组织,必然会给解放后的上海带来无穷后患! “笃——” 外面传来门铃声。 高非起身下楼,快步来到院子里,问道:“谁呀?” “我。”门外是厉先杰的声音。 高非打开院门,厉先杰拎着一个食盒迈步走了进来。 “找你喝一杯,方便吗?” 高非随手关好院门,说道:“方便,家里就我一个人。” 厉先杰看了他一眼,说道:“家里就你一个人,那你为啥不把夏菊接过来?” “还没喝呢,就醉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注意这种事,你想的太多了。”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了客厅。 厉先杰把食盒打开,半只盐水鸭,一盘切成薄片的枫泾丁蹄,一盘五香花生米,一盘红焖虾,外加一瓶威士忌酒。 高非从厨房拿来筷子和酒杯,说道:“干嘛弄的这么丰盛?” 厉先杰:“除了这瓶酒,其余都是上海的特色菜,咱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顿饭就当是给自己饯行了。” “别这么悲观,共军不过是一时得势,我相信,用不了一年半载,国军很快就能打回来!” 厉先杰端起酒杯,说道:“会吗?” 高非和他碰了一下杯,说道:“当然会!……先杰,以后类似这种消极言论,最好不要再讲了,一旦传出去,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厉先杰喝光一杯酒,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放心吧,我和别人不会说这种事……对了,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还有三天,我们就撤退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夏菊?”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在发愁啊……” 厉先杰从怀里掏出一张船票放在茶几上,说道:“这是后天去香港的船票,赶紧送她走吧。” “你本事挺大啊,这种时候还能买到船票?” “大个屁!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张船票一根大黄鱼,四张票花了四根大黄鱼!吗的,这些黑心的奸商!” “四张票?还有谁要去香港?” “湘儿一家,他们不能跟我一起走,只好转道先去香港,然后再想办法。” “从香港去抬湾也不是很容易……” “最起码可以暂时避开战场,留在上海太危险了,双方一旦开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高非不好拒绝,正常来说这是好事,自己必须表现出高兴才对,他起身就要上楼。 厉先杰叫住他,说道:“你干啥去?” 高非:“给你拿钱,一根大黄鱼可不是小数目。” 厉先杰摆摆手,说道:“不着急……你就不能痛痛快快陪我喝一顿酒?” 高非又坐下,说道:“你自己喝痛快了就行……这笔钱是上官家出的吧?” “废话,要不然我哪来那么多钱!” 两个人谈谈说说,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高非酒量有限,他刻意收着不喝,一瓶酒几乎都是厉先杰喝的。 厉先杰醉眼朦胧的说道:“高非,咱们兄弟多年,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天你跟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什么?” “你究竟是不是共党?” 高非拿过他的酒杯,说道:“别喝了,你喝醉了。” “我没醉……问你是不是共党,就说我喝醉了?” “你认为我是共党?幸亏咱们关系不一般,要不然被情报处长怀疑,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厉先杰盯着高非的眼睛,说道:“你发誓!” 高非笑了笑,说道:“先杰,你凭哪一条认为我是共党?……哦,我知道了,还是因为夏菊那件事?” “那只是一方面,很多事我都想不通……” “比如呢?” “比如……算了,你只要发一个誓,我就信你!” 高非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说道:“我懒得发这种无聊的誓……你休息一会,我去泡杯茶,给你醒醒酒。” 等到高非端着茶杯回到客厅时,厉先杰躺在沙发上已经酣然入睡。 高非把茶杯放在桌上,拿过毛毯给厉先杰盖上,站在那看了他半晌,拿起茶几上那张船票,转身走了出去。 四十分钟后,高非开车来到霞飞路98号。 就像厉先杰说的一样,现在确实是最安全的时期,保密局大大小小的特务都忙着准备撤退,哪还有闲心监视其他人。 夏菊把高非让进来,惊讶的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高非:“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周五我就要离开上海了。” “离开上海?你去哪?” “接到上级指令,让我继续潜伏下去,所以我也要撤去抬湾。” “……你走了……我怎么办?” “命令上说,让你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一切都要听从组织的安排。” 夏菊倏地落下眼泪,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我在上海无亲无故,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你去哪,我就去哪!” 高非:“可这是组织的命令……” “我不管!我只要跟你走!……高非,你别丢下我……” 以前去冀中的时候,夏菊也没感觉到如此慌乱,现在不同了,隔着茫茫大海,这次会不会是永别,谁能知道呢…… 她当初加入军统也好,还是后来加入共产党也好,其实都是受到高非的影响,别人都有信仰,而夏菊的信仰,就是高非! 正文卷 第582章 人间蒸发 两天后。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夏菊拎着一只行李箱匆匆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轿车随即向十六铺码头方向驶去。 高非目视前方,专注的开着车,说道:“看到座位上的公事包了吗?” “看到了。” “打开。” 夏菊打开公事包,里面是二十几根金条和几封银元,另外还有一张贴着她照片的证件,只不过证件上的名字既不叫夏菊,也不叫吴小岚,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是什么?” “那些钱你收好,到了香港之后,去渣打银行或者花旗银行兑换一些港币,剩余的钱存进银行,不要随身携带。” “我身上有钱,上一批活动经费还有很多……” “这些钱本来是要交给组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都带上吧,短时间内,你用钱的地方很多。” “……你什么时候来香港?”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下船之后,立刻把原先的证件扔掉,使用新的证件。” “为什么要用新证件?” 高非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有这样,你才会彻底的人间蒸发!” 夏菊想了想,立刻明白了高非的良苦用心,自己擅自离开上海,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如果继续使用‘吴小岚’的名字,恐怕还是会被人找到。 高非这么做,其实也是在违反纪律。只不过他没的选择,他不忍心把夏菊一个人扔在兵荒马乱的上海。一旦大军破城,双方展开巷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高非继续说道:“等到局势稳定,我会去香港找你。” “很快吗?” “很快!” 距离十六铺码头还有五六百米,各种车辆塞的满满当当,每挪动一米,都要耗费几分钟时间,轿车里不断有人探出车窗对前面咒骂着。 高非略一思索,把车停在路边,说道:“夏菊,下车。” 高非拎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夏菊,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车辆向码头跑去。 黄埔江中停着一艘轮船,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宪兵守在登船入口,一名中尉军官手上拿着一本名册,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我再重申一遍,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船只实行军管,凡是念到名字的人,凭船票和证件登船!” 最前面的几个人,托举着行李箱,说道:“长官,我们有票,我们有票!” 中尉瞪着眼睛,厉声喝道:“我说话还不够明白吗?退后!都退后!”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凑过去,对中尉低声说道:“长官,你是21军的吧?我是林上校的舅舅,他写了一张条子……” 中尉看都不看,说道:“所有人一视同仁,我说了,只有念到名字的人,才可以凭票和证件上船!” “长官,你就看一眼吧?”中年人拿着一张信笺,向中尉递过去。 中尉掏出手枪,咔哒一声顶上了子弹,看他的声色俱厉的神情,没人会怀疑他下一秒钟就会扣动扳机。 “长官……” 十几个宪兵冲过来,抡起枪托一通猛砸,总算是止住了混乱的局面。 中尉翻开手里的名册,从宪兵手里接过一个扩音器,说道:“现在我开始点名,……张弛、郑宝生、王北伐……” 码头上聚集了数千人,而黄埔江里只有一艘客轮,如果不派士兵维持秩序,弄不好是真的会出乱子。 中尉继续念着名字:“吴小岚……” 高非把行李箱递给夏菊,说道:“到你了,去吧。” 夏菊委委屈屈的说道:“你一定要去找我……” 高非劝慰着说道:“一定会!” 中尉已经有些不耐烦,看着夏菊冷冷的说道:“念到名字的人,动作要快一点,那么多人等在你后面,如果不想走了,不要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夏菊踏上跳板,验看了船票和证件之后,随着人流走上了轮船。她站在船舷边,眼里含着泪水,拼命的向岸上挥着手,希望高非能看见自己。 高非躲在人群里,他不能让自己太过显眼,只能默默目送着夏菊一步三回头的向船舱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上尉合上名册,大声说道:“今天这班船已经满了,停止登船!撤跳板!” 码头上立刻更加混乱起来,一些人蜂拥着向前拥挤着,纷乱的质问道:“我有船票,凭什么不让登船?” “就是啊,凭什么!” “不许开船!” “我们有船票,也要上船!” “砰!砰!砰!” 中尉对天连开了三枪,说道:“吵什么?再吵,把你们都带去前线修交通壕!……都听好了,买到船票的人,回家等着,明天这个时候,还有船去香港!” “让开,让开!” 厉先杰一手拎着一个行李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说道:“把跳板搭上!还有人没上船!” 中尉翻了他一眼,说道:“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厉先杰掏出证件递过去,说道:“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通融通融。” 中尉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还回去,双脚一并敬了军礼,说道:“长官好!” 厉先杰还了一个军礼,说道:“兄弟,给你添麻烦了,家里的行李太多,一路上堵车,要不然早过来了。” 中尉敬完礼,正色说道:“厉长官,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给你开了口子,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闹到司令部去也说不定!所以,请你谅解!” 厉先杰瞠目结舌,说道:“可是,我们有票啊,并不是走门路……” 他身后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说道:“这位长官,我们都有票,还不是一样上不去船。” 厉先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上官湘儿,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这么多人面前,总不能官职以压人强行登船。 上官湘儿劝道:“算了,反正明天还有船,我们明天再来吧。” 厉先杰:“可是,明天我就不能送你们了,这么多行李,你们怎么搬得动?” 上官湘儿:“没关系的,我让财叔他们过来帮忙。” 呜—— 呜—— 呜—— 三声长长的汽笛声,客轮烟囱冒着黑烟缓缓驶离了十六铺码头。 这算是彻底没戏了,人群逐渐散去。 高非这时候才走过来,说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 上官湘儿:“我们家的行李太多,要不然早就到了。” 厉先杰看了高非一眼,说道:“吴小姐上船了?” 高非点点头。 上官湘儿:“高先生也来送朋友?” 高非含糊其辞的说道:“是啊,她已经上船走了。” 厉先杰叹了口气,说道:“去香港的船尚且这个样子,要是去抬湾不知道会什么样……” ………… PS:更新减慢是因为作者在开新书,暗枪还有两章就会完结。 正文卷 第583章 孤注一掷 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本来还指望着国际干预,能够暂解燃眉之急,现在看来,国府这步棋恐怕也要落空。” 高非:“您是说英国远东舰队在长江与共军交火的事?” 王芳雄点了点头,说道:“四艘军舰,一艘被共军炮火命中搁浅,另外三艘索性也不打了,挂上白旗退下来。” 高非:“我觉得,共军连英国军舰都敢打,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王芳雄:“是啊,共军气势正盛,我估计就算面对的是美军舰队,他们也会照打不误……厉处长怎么不说话?” 厉先杰黑着脸说道:“站长,对不起,身为一名军人,仗打成这样,我无话可说!……”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王芳雄拿起电话:“喂,我是王芳雄……督察军需物资?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撂下电话,王芳雄叹道:“马上就要走了,也不让人消停!” 高非:“有什么任务吗?” 王芳雄冷哼道:“警备司令部说,有一批物资需要保密局派员督察。我是真的佩服他们,都这种时候了,繁文缛节依然样样不落,就算炮弹落到头顶,责任也必须分的清清楚楚!” 高非:“没办法,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对了,我正要回家一趟,刚好可以顺路去警备司令部,督察一般物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走一个程序而已。” 王芳雄皱着眉,说道:“你回家做什么?行李还没收拾完吗?带一些随身物品就行,飞机上放不下太多的货物。” 高非:“没什么大事,结婚证书忘记拿了,要是不带过去,我那个太太最少能埋怨一年半载。” 王芳雄想了想,说道:“好吧,别耽误了登机时间就行。” 高非:“您放心,飞机不是下午五点钟吗?应该能赶回来……如果时间来不及,我直接从家里去机场,保证误不了事。” 王芳雄沉思了一会,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道:“喂,张茂森吗?我是王芳雄,你带上几个人,跟你们处长去一趟警备司令部……对,现在。” 高非:“站长,您多虑了,共党最近连短波呼叫都停止了,应该不会有暗杀行动。” 王芳雄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谨慎一点好,我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厉先杰:“高非,这是站长对你的格外关照,你就偷着乐吧!” 高非笑了笑,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看着高非出了门,厉先杰站起身,说道:“站长,我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 王芳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还真是兄弟,都是临时抱佛脚!去吧,去吧!” 楼下停着两辆轿车,其中一辆是高非的车,他的行李箱都放在后备箱里。 张茂森陪着高非坐在后车,前车里是行动处的几个人,轿车一先一后驶出了上海站大门。 路上,张茂森忧心忡忡的说道:“处长,咱们还能不能回来了?” 高非:“当然能,只是时间问题。老张,站长对你另眼相看,行动处这么多组长,只有你和韩三在第一批名单里。”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站长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把我安排在第一批名单里。” “我听说给你船票的时候,你还有些犹豫?怎么,不想走?” 张茂森苦笑道:“谁能不想走,我们这种人要是落在共党手里,还不都千刀万剐了。” “那你犹豫什么?” “东北现在被共军占领,我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是有点担心他们……” “没关系,共军又不是日本人,他们应该不会对老百姓怎么样的。” “可是,村子里都知道我为政府工作,您说共党会不会秋后算账?” “照你这么说,最应该担心的人是我,我父母可都在天津……” 两个人谈谈说说中,轿车停在警备司令部门口,高非推门下车,迈步走了进去。 这批物资是一些鞋垫袜子水壶之类的东西,往常根本不需要保密局派员督察,只是如今中饱私囊之风盛行,都抱着捞一把是一把的心态,倒买倒卖军需物资的案子特别多,所以督察规格才有所提高。 徐韬迈步迎出来,说道:“高处长,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你好,徐参谋。” 高非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费尽心思编造了一个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徐韬。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高非只能孤注一掷,在临走之前,把那份潜伏名单直接交给徐韬! 徐韬递过一个文件夹,说道:“这是物资清单,您看一下。” 高非粗略浏览一遍,掏出钢笔在督察员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夹还给了徐韬。 徐韬有些惊讶,说道:“高处长,你都不去物资仓库看一眼?” 高非:“我相信徐参谋检查过的物资,不会有问题。” 徐韬:“哦?高处长这么信得过在下?” 高非目视着徐韬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我们是自己人,怎么会信不过呢?” 徐韬心里一动,他看出了高非在暗示自己,但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出了司令部大门,高非心里很着急,胶卷就揣在怀里,可是身边跟着一群人,怎么才能交给徐韬呢? 徐韬送出门口,伸出手说道:“再见,高处长。” 高非没有伸手,而是上前一步,拥抱了徐韬一下,说道:“上海能不能守得住,就靠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立刻低声说道:“跟着我,东西在门框上面!我知道你是医生!” 徐韬身子一震,还没等反应过来,高非已经松开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坐进车里,吩咐道:“开车,去我家!” 两辆轿车相继驶离警备司令部,向吴淞路方向疾驰而去。 徐韬愣了几秒钟,立刻就明白了,毫无疑问,高非也是自己人,他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情报需要自己传出去! 想到这里,徐韬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威利斯吉普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高非车后。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轿车也悄然尾随…… 正文卷 第584章 高非,放下枪! 两辆轿车停在吴淞路高非家门外。 高非推门下了车,回身对张茂森说道:“你们等在外面,我很快就出来。” 然后他迈步走进院子,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匆匆上了二楼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笺,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笔迹,特意用左手写了一行字:敌人在上海的潜伏名单! 写完之后,把便笺仔细折叠成一个小方块,塞进胶卷盒里。 然后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用报纸包好,这是充当不存在的结婚证书,那张证书其实早就放在行李箱里。 高非不用担心自己的把戏被人揭穿,外面都是行动处的人,没人会怀疑他们的处长,也没人敢去检查他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高非来到院门口,把胶卷盒放到门框上面,如果是正常站在平地,看不见门框上有任何东西,但是用手能够摸到。 他出了院子,来到自己轿车后面,打开后背箱,再打开行李箱,随手把那本杂志塞进去。 做完这一切,高非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张茂森,说道:“你带弟兄们去街上吃饭,半个小时之后回来接我。” 张茂森:“处长,不用了,现在才一点钟,他们都不饿……” 高非:“跟我出来办事,还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吗?去吧,街东第三家的大馅馄饨味道非常不错!” 张茂森:“您不去吗?” 高非回头看了看这栋宅子,叹道:“住了这么多年,对房子都有感情了,我趁着这个机会,四处看看。” 张茂森知道高非是重感情的人,于是不便再打扰,带着人开车去街上找地方吃饭。 高非将院门虚掩,走进客厅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支,靠在窗帘后面,注视着门口。 虽然他已经明确的告诉了徐韬该怎么做,但是还是要考虑意外情况,万一徐韬疑心有诈,没有跟上来,自己还要另想办法。 高非支走了张茂森他们,就是在给徐韬创造机会!只要他推开院门,连十秒钟都用不上,就能拿走那盒胶卷。 几分钟后,一身军服的徐韬迈步走了进来,他四处看了看,伸手在门框上摸索了一会,很快就摸到了那盒胶卷。 他正要把胶卷揣进怀里,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厉先杰举着一把勃朗宁手枪走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徐韬。 徐韬吓了一跳,他认识厉先杰,第一反应是:完了,自己和高非被一勺烩了! 但是细听门外,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来的只是厉先杰一个人,如果只有他单枪匹马,事情还有一丝转机。因为屋子里还有一个高非,二对一,还是有机会脱身。 徐韬:“厉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先杰了冷冷的说道:“把手举起来!” 徐韬:“厉处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今天我是来拜会高处长……” 厉先杰:“我最后说一次,把手举起来!不然的话,我立刻开枪!” 徐韬慢慢举起了手。 厉先杰:“手张开。” 徐韬摊开手,目光平静的看着厉先杰,他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因为他很清楚,情报一旦落入厉先杰手里,自己和高非全部都要暴露! 厉先杰走过去,伸手去拿胶卷盒,徐韬猛然飞起一脚,踢向厉先杰的拿枪的手,按照他的想法,就算不能击倒对手,起码也能给高非偷袭的机会。 不过,在格斗能力方面,他显然是低估了厉先杰的实力。 厉先杰的手看似去拿胶卷,在遇到袭击的一瞬间,在中途蓦地变了方向,拳头狠狠扪在徐韬肚子上。 这一拳让徐韬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神情异常痛苦的弯下腰,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那盒胶卷也掉落在一旁。 厉先杰冷笑道:“跟我玩阴的?你还差的太远!” 他先下了徐韬的手枪,然后捡起了那盒胶卷,从里面拿出那张信笺展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就在这个时候,房门一响,高非从屋子里走出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举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 厉先杰沉声说道:“你刚刚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高非笑了笑,说道:“你认为我会在暗处伏击你?” 厉先杰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刚刚看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敌人在上海的潜伏名单’,既然是敌人,高非,你这个敌人有些不够狠!” 高非:“我们只是信仰不同而已,首先我们是兄弟,是朋友,其次才是敌人!” 厉先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说道:“你真的是共党?” 高非很坦诚,说道:“是。” 高非心里很清楚,厉先杰能够来的这么及时,一定是早有预谋,这时候自己如果还百般抵赖,也没什么意思。 厉先杰深深呼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共党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轻易背叛自己的信仰!” 高非叹了口气,说道:“先杰,我不想做过多解释,我只说一个理由,我找到了革命的正确方向!” “我们推翻了满清,建立了民国,尤其是历经八年浴血奋战,牺牲了千千万万的同胞,终于赶走了小鬼子,这难道不是革命?你还要找什么革命!” “从前是,现在不是,以前是为国为民,现在是为了一己之私!” “那你就不担心共党现在是,将来不是?” “这些事以后再讨论……先杰,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办?逮捕我?” 厉先杰冷冷的说道:“于国于民,我都不能徇私枉法!高非,放下枪,你还有悔罪的机会!” 徐韬已经缓过来,他也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交情不浅,要不然自己和厉先杰搏斗的时候,高非完全有开枪的机会。 徐韬站起身,说道:“厉处长,你让高非投降,还不如一枪毙了他!” 厉先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韬:“现在是战时,正需要杀一儆百的案例震慑人心,南京一个电话的工夫,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正文卷 第585章 尾声 厉先杰内心万分纠结,他知道徐韬说的在理,南京最可能给出的处理结果,就是将高非就地正法! 怎么办?一边是坚定不移的信仰,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自己该如何抉择?按说应该以大局为重,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高非赴死,这个决定实在太过艰难! 徐韬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厉处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放了高非,我跟你回去。” 厉先杰一咬牙,说道:“你是白日做梦!……” 徐韬知道,如今的情势下,自己必须给高非制造机会,要不然等到张茂森他们回来,谁都走不脱! 趁着厉先杰分心,徐韬猛然一扬手,一个闪光的金属物件朝厉先杰砸了过去。 他扔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在出手的同时,立刻一个侧身翻,躲避厉先杰接下来的反击。 如此近的距离,动作想要快过子弹,尤其面对的是一个神枪手,难度实在太大了。 “砰!” “砰!” 徐韬左肩中弹。 厉先杰手腕中弹,“啪嗒!”一声,手枪掉在青石板地上。 厉先杰捂着滴血的手腕,回头看了看高非,点了点头说道:“我服气了,你的枪确实比我快!” 高非举枪慢慢靠近,一脚踢开地上的手枪,说道:“先杰,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徐韬,拿着胶卷,赶紧走!” 徐韬捡起自己的枪和那盒胶卷,对高非说道:“你也暴露了,一起走!” 高非摇了摇头,说道:“你先走,我……自有办法!” 徐韬:“你有什么办法?不杀了他,你根本逃不开干系!……我知道了,你是想成全兄弟义气,甘心被逮捕,对吧?” 高非平静的说道:“这份情报很重要,你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徐韬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说道:“好!既然这样,恶人就由我来做!” 高非听出了徐韬的话音儿不对,再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砰!”一声枪响,徐韬扣动了扳机,厉先杰身子一晃,仰面摔倒在地上。 “先杰!” 高非快步走了过去,扶起厉先杰。 厉先杰左胸中枪,鲜血不断的喷涌,很快就染透了衣服。 高非对徐韬怒吼道:“你干什么!” 徐韬:“高非,你以为你加入的是水泊梁山吗?我们是在干革命!干革命就要死人!我替你了结这件事,你就再没有后顾之忧!……等一下就说是遭到地下党的暗杀,剩下的你自己编吧!” 枪声一响,张茂森他们很快就能赶回来,徐韬必须马上离开现场,他撕下衬衣一条,快速把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飞跑出去,他的车就停在门外不远处。 高非悲愤莫名,抬起手枪对着徐韬的背影比划了半天,终于还是颓然的垂下了手臂。 厉先杰咳了几声,努力的睁开了眼睛,说道:“高非,敌我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是对的……” 高非赶忙放下枪,用手堵住厉先杰的伤口,说道:“先杰,你忍一忍,我送你去医院!” 厉先杰剧烈的咳着,笑道:“我如果……活着,还是要抓你……” “那我也要救你!” “……来不及了,姓徐的家伙……枪法打的很准……咳咳……咳咳……” 高非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先杰,对不起……” “替我跟湘儿说一句……我真的很爱她,这种话……我从未对她说过,觉得太肉麻……咳咳……” 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茂森带着几个特务冲了进来,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大吃一惊。 张茂森:“处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厉先杰喘息着说道:“有刺客,快去追……” 张茂森立刻吩咐道:“留下两个负责警戒,其余的人跟我来!” 两个特务拎着手枪,一左一右守在院门口,张茂森带人沿街追赶。 高非看着厉先杰,说道:“你干嘛不揭穿我。” 厉先杰:“我不想……咳咳……不想在黄泉路上……太早看见你……咳咳、咳咳……” 他咳过了一阵子,精神头似乎好了很多,说道:“高非,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初在特务连的时候,每次唱军歌,我都忘词儿,有时候干张嘴不出声……你总是笑我滥竽充数……” 高非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唱一次吧……我不想当那个滥竽……充数的人……” 高非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唱道:“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厉先杰轻声应和着,目光渐渐涣散,头一歪软倒在高非怀里。 高非泪如雨下,紧紧抱着厉先杰的身体,泣不成声的继续唱着:“……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等到张茂森回来的时候,高非满身血污呆坐在地上,怀里的厉先杰已经再无任何声息。 ………… 一周后,保密局站长室。 王芳雄拿着电话,毕恭毕敬的说道:“……毛局长,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共党派人行刺高非,厉先杰刚巧在他家里……对对,我们的人到达现场时,厉先杰还能说话,他也证明了这件事……是,我明白!” 挂断电话,王芳雄拨通了高非办公室的号码:“毛局长指示,明天早上,我们搭乘国芳部的专机离开上海,你不要再到处乱走,就待在站里候命!” “明白。” “另外,厉处长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唉,我一直担心在最后关头出事,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我的责任啊……” 此刻行动处办公室内,上官湘儿红肿着双眼坐在沙发上,她是在还没登船之前,接到了厉先杰出事的消息。 “上官小姐,我跟站长提过了,保密局破例为你提供三张船票,可以直接去抬湾。” “先杰不在了,我去抬湾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望着上官湘儿凄然的神情,高非只好闭了嘴,他把一只皮箱递过去,说道:“这是先杰的东西,本来是要带走的,现在……就交给你吧。” 上官湘儿接过箱子,站起身说道:“替我给宁宁带好,再见。” “上官小姐,先杰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他说,他很爱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上官湘儿再度崩溃,蹲在地上痛哭失声,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呈现,那些甜蜜的画面,如今都成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记忆…… 第二天清晨,一架军用飞机从虹桥机场起飞,向南飞去…… ………… PS:新书《秘战》已发,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一下!多谢! 另外,要说一声抱歉,大结局拖了好几天,我不想做过多辩解,虽然实际上是我卡文了,写了一个结局感觉太俗套,于是删掉了,想了两天才弄出这么一个结尾。 我在前面的章节里,一直在强调厉先杰的忠诚,所以自认为这种结局是合理的。 最后要感谢订阅、投票,以及打赏的书友们,因为有你们的支持,作者才有信心写完第一本百万字以上的长篇!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