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成凰》 正文 第一章 前缘不见君颜 楔子 大名朝封后大典。 美轮美奂的金銮大殿,缥缈梦幻遥似浮云之上,身着金黄龙袍的俊美男子负手而立,此刻正一瞬不瞬凝视着殿下之人。 大红色金丝鸾凤裙,长长绣着百鸟朝凤的裙摆拖在身后,被左右各两个太监伏跪在地上小心提着。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纤纤素手拢于袖袍之中,美目流盼,妖冶至极。 雄浑的鼓乐奏响,慕心雅抬起秀美莲足,一步一步踏上青玉暗纹台阶,缓缓贴近男子身边,面上笑容极尽妩媚妖娆。 男子目光灼热,漾起满满的柔情,伸手揽过她的香肩,俯瞰天下。殿下文武百官俯首齐声高喊,响彻云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长乐宫。一个宫女颤巍巍地打开殿门,在看见眼前情景的瞬间,紧紧捂住嘴发出凄厉的惨叫,“哗”地惊起一树飞鸟。 三尺白绫高高悬于梁上,身穿一袭绯红色宫袍,面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吊死在半空中,双目瞪得浑圆,似在诉说着她生前的不甘和愤怒。手脚冰冷僵硬,死状恐怖至极。 “贵,贵妃娘娘自缢了!” ----------------------------------------------------------------- 墨染的天空稀稀落落嵌着几颗星星,微弱的光芒被黑夜拉入了深潭。丞相府后苑罗辛池的池水,碧绿明净,浮萍满地,一朵芙蓉,亭亭而立。 淡紫色长裙在风中微微飞扬,墨发及腰的女子环抱住胳膊,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秀美的峨眉淡淡蹙着,整个人笼着浅浅的忧伤。 今日傍晚时辰,父相回府了,却单单不肯见她这个女儿------相府卑微的大小姐慕心雅。 慕心雅支着脑袋,心里有点发堵。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父相喜欢她呢?低低叹了一口气,“唉”,紧接着耳边又是一声浮如游丝的叹息随之响起,“唉……” 这是今天第多少回?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咦,不对啊,她刚刚,明明就只叹了一声啊! 猛地一回头,一个黑色身影瞬间自高高的院墙上倏忽闪过,动作疾如闪电,随即隐没在朦胧夜色中,让她整个人心神一震,被从方才的沉思默想中拉回。 慕心雅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猫下腰朝着方才那黑影在的地方小声地试探问道:“是谁在那儿?” 等了半天没有听见回声,空阔的后苑里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影,此时是黑漆漆的一片,沉静得连声虫鸣都听不见。算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府里上上下下定都聚在前殿忙活着给父相接尘献殷勤,按理是不会有人来这里吹冷风的。 啊啊啊,莫不是撞邪了吧?她可不会抓鬼啊! 慕心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哆嗦着朝刚刚那黑影闪过的地方踱去,提起裙摆俯下身子来。素日里一尘不染的地面上,赫然印着几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拍拍胸脯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方才她看见的,是人不是鬼! 难道,是哪个家仆跑到这里来偷懒了?抑或是,相府里偷偷溜进了哪个小贼? 抬眼望去,脚印一路顺延至一处房门。几步开外一间房里有着隐隐绰绰的烛光,那里正是父相的书房。 父相可是从不允许别人擅自进入他的书房的,慕心雅咬咬手指,这时候顾不得那许多了,先过去看看再说。 兴许若是她抓着了那贼,父相还能对她刮目相看呢! 不远处树下放着有几根木棍,慕心雅略感兴奋地跑过去捡起最大最粗的那一根抱在怀里。 嘿嘿,待会只要看见一个人,就趁他不备立马把他敲晕。 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前,仔细一瞧,门没有关,正虚掩着,微微透出一道缝隙。 慕心雅长吸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推开了门,几步就利落地踏了进去,赶忙举起木棍护在身前。粗粗扫一眼四周,空阔的书房里烛光摇曳,一本书籍摊开放在书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竟没有半个人影。 人呢?怎么不见了? 在慕心雅尚还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之时,一张大手悄无声息地自门后朝她袭来,在她尖叫出声前一把紧紧堵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飞速地“砰”地一声关紧了门,随即身子一转,摁住慕心雅的肩头将她硬生生抵在门上。 慕心雅手一滑没抓紧,木棍“哐噹”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好远方才停下来。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心快要跳出胸腔,直愣愣地盯着面前这个牢牢擒制住她的人。 糟糕,自己失策了!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外加黑色的面纱遮盖了他整张脸,墨黑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前额,只留一双狭长的,透着几分慵懒和邪魅的眼,此时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将慕心雅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忘记了反抗,只痴痴地看着他。 黑衣男子盯着她的脸“噗嗤”笑了出来。 他在笑? 慕心雅刹那间回过神来,男子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面上,惹得她粉嫩的脸颊上浮现几朵红云。 他没事离她这么近干什么?慕心雅几乎懊恼地快要跺脚。奈何嘴被他捂上了,她又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小手推着他坚实的胸膛,像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地朝他抓去,手腕却当即被那人大力一握。 “唔……”慕心雅吃痛地自喉咙里呜咽出声,水眸里盈出泪来,余光瞥见那滚得老远的木棍。 呜呜呜,那可是她防身的武器啊! 呜呜呜,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黑衣男子瞧见她眼里泛起的泪光,狭长的眸子危险地半眯了起来,“你最好别大声嚷嚷,否则”,透过面纱传来的声音有些暗哑不真实,黑衣男子话没说完,缓缓松开她的手腕,大手一路向上游移到她脖子某个可一击致命的穴位,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火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修长白皙的大手抵着她的脖子,让她顿时心慌。 像这种时候还是乖乖地放聪明点,保命要紧。 慕心雅顺从地点点头,黑衣男子眯眼一笑,如弯弯的月牙,眸光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缓缓放下捂在她嘴上的手,看她面色潮红,呼吸很是急促,就又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慕心雅顿时如获大释般松了口气。 “你很怕我?”黑衣男子忽然又凑了上来,眉毛一挑,紧盯着慕心雅沉下声问道。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慕心雅缩缩脑袋,怯怯地点头。 男子满意地拍拍她的脑袋,就像拍小狗一样,“恩,怕我就对了”,然后转身背对着她向书桌走去。 机会来了。 慕心雅贪婪地朝那躺在地上的木棍吞了吞口水,拔腿向它飞跑过去,激动地弯下身就在要捡起它的那一刻,整个人却被横空而来的一脚踹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呦喂,屁股好痛! 慕心雅两手撑在地上,吃痛地瞪向那个踹自己的人。 黑衣男子捡起那个她垂涎已久的木棍,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到书桌旁,双手一撑,稳稳地坐了上去,然后悠哉地把玩着手里木棍。 “过来”,他对皱巴着小脸傻愣在地上的慕心雅勾勾手指。 完了完了,他不会是要一棍子打死她吧?慕心雅只觉头皮发麻,爬起来唯唯诺诺地走到他身前。 “你,你怎么都不赶紧跑啊?这里可是丞相府,侍卫又多又厉害,要是被侍卫抓着了你可就死定了。我知道后苑那里有一个洞,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去那里的,你可以从那里爬出去逃出相府。” 慕心雅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干巴巴笑了两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吓唬吓唬他,把他赶紧打发走。不过,她偷偷隐瞒了一点,那个洞,是个狗洞…… “哦?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黑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挑挑眉。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慕心雅忙甩着头连连摆手。 他忽然沉默了,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着她。 干嘛要这么看她?他不会是想把她拖出去卖了吧?呜呜呜,她值不了几个钱的。 男子歪头想了会什么,忽然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把她拉向他,猛地俯身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透过薄薄的面纱触碰到她的雪肌,汲取了她的幽香,接着胡乱捏捏她的脸颊,坏坏笑开,声音慵懒惬意。 “好香。想不到,丞相府上今夜还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在等着我。” 慕心雅傻傻地望着这个肆无忌惮非礼她的黑衣男子,瞬间僵直了身子,他居然胆敢……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对她做过这般无礼轻薄的举动!而且还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男子! 脑子里热血一蹿,慕心雅怒了,直接伸出手凶狠地抓向他的脸。 正文 第二章 赫连梦云 只一眨眼功夫,黑色的面纱就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轻飘飘地挂在她手里。黑衣男子显然大吃一惊,想也不想举起手中的木棍就向她砸去。慕心雅刚想抬首看清他的脸,只觉脊背被什么东西狠狠劈中,眼前一黑。 她迷迷糊糊中瞥见,那根又大又粗的木棍。 错了错了,呜呜呜,那明明是她的武器才是…… “小美人儿,后会有期。” 在她失去意识跌向大地之前,她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浅浅的清香。 还好,没有摔着…… ……………………………………………………………… “小姐,小姐!” 慕心雅尚还沉浸在昏昏沉睡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急急叫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睡眼,甩了甩头,天已经大亮了。动了动身子,猛地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小姐吓坏菱儿了!” 刚抬眼就瞧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乐菱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含着泪眼巴巴地望着她。 “乐菱?”慕心雅揉揉眉心,乐菱忙扶起她。 “乐菱,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靠在床栏上,慕心雅满腹疑惑地望向乐菱。 “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昨个晚些时候小姐说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就去了后苑,菱儿等了好久都不见小姐回来,就去找您,结果竟然看见小姐晕倒在台阶上。” 晕倒在台阶上?慕心雅皱皱眉,昨夜那段不好的记忆不自觉浮现在脑海里。她明明先是被那个黑衣男子踹了一脚,最后干脆被他一棍子直接打晕了,结果竟然就被他那么随随便便地丢在了台阶上。 而且,而且,她好像还被他非礼了,慕心雅心里涌出一股委屈,不禁红了眼眶。 “小姐,你怎么了?”乐菱哭丧着小脸看着慕心雅,她这边还没哭出来呢,小姐怎么又要哭了? 慕心雅眨巴眨巴眼睛,却发现怎么泪水怎么也落不下来。转念一想,好像是她先想偷袭他所以才会被踹,也是她先扯掉了他的面纱所以他才把她打晕,而且他也没把她拖出去卖掉…… 如此说来,错都在她而非他?! 慕心雅赶忙懊恼地敲敲脑袋,天呐,都乱了都乱了,还是别再去想的罢。 “小姐,您昨晚遇到了什么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乐菱穷追不舍地追问道。 不行,这事还是先对谁都不要透露的好,还不知那黑衣人昨晚偷偷摸摸干了什么坏勾当。而且,这等丢脸的事,若被乐菱知道了去,她颜面何存! 慕心雅心虚地掩面干咳两声,“没什么事,可能是我最近没歇息好所以才会晕倒的吧。” “那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还有乐菱,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为什么啊小姐?” “呃,别问为什么,总之你记下就好。” “哦,菱儿知道了。” 乐菱是陪在她身边数十年的丫鬟,素来心思单纯,没有心机,听了这话也就答应下来,起身去给小姐拿干净的衣裳去了。 一袭紫色绸布裙,上面绣贴着几朵香雪兰,外罩一件纯白色轻纱,紫色若隐若现。小巧玲珑的白玉耳坠,一根素雅的银钗绾起乌丽的秀发。 慕心雅望了望铜镜中的人儿,未施粉黛的容色晶莹如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透着一股轻灵之气。一身打扮虽简单到了极点,却依然掩盖不了那绝美的容颜。 “小美人儿,后会有期。” 耳畔蓦地回响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颈间。自己以后还会再遇见他吗? 慕心雅脸“唰”地透红,天呐,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那人可是个欺负你的大混账啊,她真真是被打糊涂了,赶忙懊恼地甩甩头。 “小姐,你怎么了?”乐菱好奇地打量着自家小姐,小姐自醒来后就感觉怪怪的。莫不是,昨日受的打击太大了? 唉,说起来丞相大人实在是太狠心了,天底下哪还有这样绝情的父亲! “小姐,一会还要去拜见丞相大人吗?” 见她家小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乐菱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可慕心雅一听及此心立马“唰唰”凉了下来,苍白着小脸微微摇头。 父相受皇命离府半月后方才回府来,昨个一众儿女都躬身在外面候着给父相请安,一个一个轮流来。慕心雅眼巴巴得地在门外等了近一个时辰,腿都发麻了,好不容易终于最后一个轮着她了,却被一句轻描淡写的“丞相大人乏了”生生赶了回去。 说什么丞相大人乏了,摆明了就是丞相大人不肯见她。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从没把她当大小姐看待过。 红木桌上堆满了针线,慕心雅走到楠木椅上坐下,拿起扁方里的尺绢。素白尺绢上绣着两只正在戏水的翠绿羽冠鸳鸯,只差在边角绣上几朵富贵牡丹,这一幅精妙的鸳鸯刺绣便完工了。 是大夫人,命她在三日内必须绣完。 慕心雅取来金丝,想穿进绣针的针孔,却发现这针像是在和她成心作对似的,怎么也穿不进去。 “小姐,让菱儿来吧。”乐菱默默从她手中接过,眼神里透着一股心疼,忿忿然道:“这种事分明是绣娘干的活,大夫人美其名曰夸赞小姐的手艺,还不是变着法子刁难小姐!” 慕心雅拿过穿好金丝的绣针一针一线绣起来,默不作声。她心里清楚得很,大夫人就是存心不想让她有安稳日子过。 大夫人赵玉陵乃是当朝孝陵皇后的亲妹妹,平日里连父相都得让她七分,慕心雅只是一介庶女,又哪里斗得过她。 “罢了,乐菱。” 见小姐这受了委屈憋在心里的模样,乐菱无可奈何地撅撅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来了精神。 “小姐,菱儿听说昨个夜里相府潜入了窃贼,丞相大人因着这事大发雷霆,末了还重重责罚了那些侍卫。” 什么?窃贼?慕心雅心里一虚,急急问乐菱道:“他都偷了些什么东西?最后可有被抓住?” 乐菱见到小姐来了兴致,很是欢喜,仔细想了想道:“据说是偷走了丞相大人准备献给皇上的宝物,而且直到今早才发现,人和宝物全都没了影子。” “他有如此厉害?” “嗯嗯,下人们都说他可神了!”乐菱一脸满是崇拜。 原来他真的是个贼,而且还偷走了父相给皇上准备的宝物,好个胆大妄为的,偷东西都偷到丞相府了。 而且,她昨个好像还给他指了出路,虽说吧只是个狗洞,但那也算得上是助纣为虐不是? 想到这慕心雅拿着绣针的手一抖,心里直发毛。父相可千万别怪罪到她头上啊,她是无辜的,也是受迫害的! 镇定,自己一定要镇定,不然岂不就成了不打自招? 咬咬牙,低下头继续绣起来。还是别杞人忧天了,得赶紧绣完手上的东西,娘亲这几日卧病在床,她还要赶着去服侍娘亲。 半个时辰后,慕心雅一把将完工的刺绣扔到桌子上,伸个大大的懒腰,揉揉酸痛的手臂,乐菱也赶忙上前替她揉捏着肩膀。 “对了乐菱,把息香丸拿给我。”过了一会,慕心雅突然想起来,这几日忙得她都忘了吃那玩意了。 乐菱“哦”了一声,过去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子来,慕心雅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塞子瞧了瞧。 “就只剩下一粒了啊。”她望着手心里那颗绿豆大小的白色药丸低声呢喃道,随即移到嘴边一口吞了下去。 “乐菱,你把这里收拾收拾,我去娘亲那里看看。”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慕心雅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推门匆匆离去了。 走了一段路后就来到了相府西厢房,四姨娘凌梦云的厢房。 轻轻推开门,厢房内没有点烛灯,有些阴暗潮湿。这里和她所住的地方大小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简陋寒酸。 慕心雅撇撇嘴,世人都被蒙蔽了双眼,他们定当想不到,外表奢华至极的丞相府里还有这么寒酸的地儿。 无声来带到床榻前,娘亲正睡着,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几缕细发遮住了紧闭的眼。即使岁月在她不再年轻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依然掩盖不了她曾经的美丽。 娘亲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 “娘亲,你要快快好起来啊。”慕心雅抬手细心地替娘亲将发丝捋起,又替她盖好被子。 察觉到动静,凌梦云从浅眠中醒来,睁眼望见慕心雅正坐在她床榻上,柔声唤道:“心儿……” “娘亲!你醒了!要不要喝水?”见娘亲醒了,慕心雅心里一喜,忙颠颠地跑过去倒了杯热茶过来。 接过茶,凌梦云苍白的面上浮现几丝安慰,“心儿真是乖巧。”“娘亲,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了,只是,”凌梦云顿了顿,心疼地看着她瘦削的小脸,“都是娘亲没用,让心儿受了那么多苦。” “心儿不苦!”慕心雅亲昵地凑到她身边撒娇嚷道。只要有娘亲和乐菱在,她就心满意足了。 “心儿,娘亲有一物托付给你。” “托付给我?” “嗯。”凌梦云点点头,翻开枕下取出一物,交到慕心雅的手上。 这是一块翠绿色方形的绝世美玉,玉体通透,圆滑细腻,挂有红色流苏。玉佩的正面还刻有一个楷体字“梦。” “心儿,你再看看反面。” “哦!”慕心雅翻过来一看,反面同样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赫连。” “哎,赫连?娘亲,这是什么?” 如果说“梦”字的话是取自娘亲的名字,那这“赫连”又是出自何处? 正文 第三章 独孤绝 “现在你无需知道,一切等将来再说。”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否则宁愿死她也不愿让心儿知道那个秘密,受到牵连。 “恩,心儿一定会妥善保管好它的。”慕心雅喜滋滋地把它像宝贝一样捧在小手里,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摸到这样宝贝的玩意,相府里的那些珍宝她平时就只能偷偷看上两眼。 “心儿,最近你可有按时服用息香丸?”凌梦云忽然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香味传入鼻中,她不禁微微皱眉。 难道被娘亲发现了?慕心雅暗自吐吐舌头。 “娘亲,心雅没有不吃,只是那东西都被心雅吃完了。” 凌梦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晌低低叹了口气,“罢了,以后记得按时服用就是,你且回房去吧”,话说着又拿出一个和之前给慕心雅的一样的白色瓷瓶。 “嗯,心儿都记下了。” 慕心雅收好瓷瓶,从娘凌梦云房里出来还没走几步,就不巧一下闷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哎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蓦地响起,站定一瞧,这人可不就是大夫人的侍女宝珠,慕心雅赶忙把娘亲给她的玉佩塞到自己的怀里。 宝珠一身青色长裙,长得很是伶俐,此时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大小姐,宝珠就知道您不在房里,就一定是来了四姨娘这儿!” 慕心雅不由略略一惊,往日里宝珠仗着大夫人对她可是不冷不热的,今日这态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东西已经绣好了,我回去拿给你。” “哎,大小姐!”宝珠一个箭步就上前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小姐,东西乐菱已经交给宝珠了。” 她晃了晃手臂,慕心雅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的刺绣。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大小姐,您先别着急呀。”她咯咯甜笑着一把拉起慕心雅的手,将刺绣塞到她的手里。看看四周无人,宝珠的眼珠骨溜溜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拉低声音:“大夫人说了,这鸳鸯刺绣大小姐自己拿着,待会还要劳烦大小姐亲自将此物献给一个人。” “献给谁?”慕心雅有些错愕。 “这个嘛,就要看丞相大人的意思了,大小姐只管在房里候着就行。” “可是------” “还可是什么可是!怎么,大小姐如今这是胆子肥了,连丞相大人和大夫人的话都敢忤逆?宝珠奉劝一句,在这相府里过活,大小姐还是用点脑子的好!” 宝珠冷哼一声,神色倨傲得很。她觉得此行耽误了她不少时间,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心里暗想道现在姑且让你摆摆大小姐的架子,以后有你哭的日子。 见慕心雅哑口无言的样子,她傲慢地甩甩手里的手绢,“大小姐,宝珠还有事,就先忙去了。”然后不等慕心雅回答,就扭着细腰离去了。 午后有些闷热,天色暗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堆满天空,池塘里的鱼儿不安地跃着。 慕心雅坐在房里,双手托起下巴撑在桌上,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早些时候宝珠对她说的话。至于宝珠对她不逊的态度,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父相会想要她做什么呢?她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差错可怎么办?这说不定是她鲤鱼翻身的大好机会啊! “这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乐菱一边关紧窗户一边嘀咕着。 慕心雅望向外面,院子里的杏树正在风里飘摇,破碎的叶子飒飒作响,似是,在对她哭泣。 呸呸呸,这明明是件该高兴的事,不可说这么晦气的话。 一柱香功夫后,一个侍卫直直打开了房门,闪电划过,映得人脸惨白。 “喂,你们是什么人啊?”乐菱惊讶地对这些不速之客嚷道,很是不满。那侍卫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弯身对着慕心雅,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大小姐,丞相大人请您走一趟。” 她大展身手的机会可算是来了! “丞相大人?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乐菱不解地回头问道,慕心雅拿起桌上的刺绣揣进衣袖里,缓缓站起来,在经过乐菱身边时低声对她说了句“我去去就回”,旋即跟在那几名侍卫身后离开。 一辆红顶轿子已在门前候着,轿夫恭敬地垂首立在边,见着慕心雅立刻上前将轿帘掀起来。 咦,难道不要先去见父相吗?她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啊!见慕心雅迟疑地站着不动,一个侍卫走到她跟前躬下身,“大小姐,请吧,这一切都是丞相大人的意思。” 父相的意思?慕心雅抿抿唇,弯身坐了进去。 轿子从相府后门缓缓驶出,穿过几条街道,在一个地方应声落下。 “大小姐,到地儿了。” 慕心雅下了轿子,呆呆地看着面前恢宏气派的殿阁,石砌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边的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驿馆。 恍惚地跟着他们踏进这驿馆,沿途瞧见不少侍卫打扮的人,却没有一人前来阻拦盘问他们,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进了去。 “哇,这里好气派啊,我们来这里要见谁啊?”慕心雅干笑着问向身边的侍卫。 “……” “父相都吩咐我要做什么啊?” “……” “父相都怎么对你交代的啊?可以偷偷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 “喂,你们一个个都是聋------”慕心雅沉不住气了,怒瞪着眼。 “大小姐,到了。”一个侍卫冷冷打断她。 “哦。”慕心雅应了一声,一边暗自嘀咕着你们什么时候把她当大小姐了,一边抬起头来。 这是一处偏殿,大门没关严,正半敞着,隐隐透着些光亮。慕心雅顺着他们所指走了进去,可她这边才站稳,发现那几个侍卫没跟上来,刚转过身,只听“啪”一声门被从外面关上。 “你们关门干什么?” 慕心雅慌张起来,急忙想推门出去,可门外当即传来铁锁的声音,门被牢牢锁上了,那几个侍卫也全没了踪影。 “你终于来了,慕姑娘。” 一个温润如玉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心雅浑身一哆嗦,拍着门的手无力地垂下。 屋里有人。 咬咬牙,缓缓转过身来。只见长桌一侧正端坐着一个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似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坚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弧线。长眉若柳,一身松松垮垮的青色华袍,绣着隐约可见的精美暗纹,像蝴蝶羽翼一样展开,两指间随意捏着一个白玉酒杯。 男子见慕心雅傻愣着半天不动弹,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接着拍拍他身边的软垫示意她坐下,“慕姑娘,请入座。” 好美,好温暖的男子。这是她出生以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慕心雅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得一停,方才满满的担忧也全都言烟消云散。这个男子,简直,简直比她这个姑娘家还要美!低头望去去,这才瞧见长桌上摆满各色佳肴美酒。 果然啊,在绝世美男子的面前,那些美食美酒也全都黯然失色,入不了人眼了。不过这个美男子,刚刚好像说什么她终于来了,照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是在等自己来陪他用膳? 慕心雅盈盈上前,走到长桌前,却并没有照那男子的意思挨着他坐下,而是坐在了他的对侧。姑娘家,还是矜持点的好。 美男子倒也没多说什么,唇际漾开淡淡的笑意,恰似山涧里清澈流泻的溪泉,他抬眼仔细打量她片刻。 察觉到他略带考究的目光,慕心雅微微脸红,垂首敛眸不去看他。 这个人倒是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 打量半晌,他举起酒杯凑近薄薄的红唇,一口饮尽杯中佳酿,眼波流转,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这中原的女子都是水做的吗?慕姑娘是我在中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冰清玉洁到让他忍不住想起了草原上的初雪。 “公子谬赞了。”慕心雅脸红更甚。 “公子?”美男子闻言勾唇浅浅一笑,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慕姑娘还是不要叫我什么公子,我素不来这套。” 难道自己称呼错了?慕心雅局促地抬起头,眨眨眼无辜地看向他。父相连他姓甚名谁都没告诉她,称呼错了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啊。 “我乃匈奴王独孤绝,不过,在我面前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唤我绝。” 好暧昧的语气,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独孤绝,绝,匈奴王独孤绝……慕心雅在心底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咦,怎么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独孤绝…… 慕心雅忽地只觉自己像被一道闪电直直劈中,心头陡然升起无可遏制的寒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此独孤绝非彼独孤绝?! 这天底下有年过七旬的皇帝老儿元裴,有大夫人的亲姐姐孝陵皇后,有尊贵的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也有……独孤绝。 她纵是深居相府,也都听过这人的名声。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而且传闻此人城府极深,就连朝廷都对他颇是忌惮,拿他没有法子。 正文 第四章 浮华如往昔 这个传说中如神一般的人物,此刻竟就坐在她的面前惬意地饮酒,还让她亲昵地唤他绝! “慕姑娘好像挺惊讶的样子?” 独孤绝漾着柔情的眸子扫过慕心雅错愕的脸,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她不是挺惊讶,她分明是惊讶到了极点! “你,你……” 她张开嘴拿手指着他的俊脸,却硬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想干什么?是先指着他的脸质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独孤绝,然后再责问他为何不早早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慕心雅自认还没有那个魄力。 不过,这个独孤绝,谁叫他偏偏长了这么一张欺骗世人的俏脸,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美男子会是传说中暴戾专横的匈奴王? “这,这是父相命我献给匈奴王您的礼物。小女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哆嗦着将衣袖里的刺绣拿出来扔给他,也不管有没有礼节,就直接干脆利落的一个挺身爬起来拼命向门外跑去。 跑到门口,她才悲催地想起来,门被锁上了,她打不开!呜呜呜,她的命好苦,慕心雅认命地低下头。 “门,门打不开,您,可以帮帮忙吗?” 她不安地绞着衣裙,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面向独孤绝请求。 尚还优雅地端坐在软垫上的独孤绝,显然是被她刚才那一系列飞快的动作惊着了,过了半天才咕噜一声咽下嗓子里的酒。 接着他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一手捂着胸膛,面色也苍白起来,冷汗顺着发线流下,感觉很是痛苦的样子,过了半晌才稍稍缓下来。他缓缓将手上的白玉酒杯放在桌上,眼眸变得忽明忽暗。 慕心雅吞了吞口水,难不成,她惹怒这个专横无比凶残无比的匈奴王独孤绝了?如果真是这样,先不说回去定逃不掉要被父相和大夫人重重责罚,光是眼前这个人,就有可能让她有来无回。 想到这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独孤绝,妄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生气没有,不过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又恢复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独孤绝像是捕捉到她的目光似的,歪着头淡淡一笑,接着抬起手臂对着她勾勾手指,又指了指她先前坐的那个软垫,慕心雅硬着头皮照他的意思乖乖走过去坐下。 独孤绝漾着柔情的眸子扫过方才她情急之下扔给他的鸳鸯刺绣,那刺绣正可怜地躺在距他一掌之遥的地上,独孤绝也没有要捡起它的意思。 唉,真是可惜了,那好歹也是她三天来没日没夜亲手绣的啊。拿去外面绣坊,还能卖不少钱的。 “这是你自己绣的?”独孤绝用眼神示意了下那个刺绣。 慕心雅点点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加了句“那是父相命我献给您的礼物。”不过说句实在的,送一位匈奴王这个,连她都觉得,也太寒酸了。 笑意攀上眼角,独孤绝别有深意地望向慕心雅,两指不断互相摩挲着,“丞相大人费心了,他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慕心雅只觉脊背一凉,冷汗涔涔冒出。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怪里怪气的呢? “你今年十七了是吗?本王足足大你三岁。” 五岁,那也就是说独孤绝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倒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本王,会对你好的。” “真的吗?”慕心雅欢喜地叫出声,不可置信的眨巴着大眼。她这是即将麻雀飞到枝头变凤凰,得到堂堂独孤王殿下的垂青了? 独孤绝忽地一手托起下巴,略是苦恼地看着慕心雅,“为什么你都不笑呢?本王的王妃一定要如此冷艳吗?” “我冷艳?”慕心雅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又一次受到了惊吓。不过,他最后一句话还说的什么来着,本王的王妃……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成您的王妃了。” “哦?”独孤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浅浅笑开,“看来丞相还没告诉你啊。” “没告诉我什么?” “老臣有女,名唤慕心雅,年有十七,愿献给独孤王,以保天下太平,这话是你父相亲口对我说的。” “献给独孤王……”照这话的意思是,父相把她送给独孤绝了?原来叫她来送刺绣只是个幌子,把她送给独孤绝做王妃才是真。 父相这是在撮合她和独孤绝?还真是用心良苦。 “慕姑娘可否愿意跟着本王?”独孤绝温暖的声音响起,他还是一副温文淡然的姿态,高雅不可攀附,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心雅抬起首,明亮的双眸璨若星辰,带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那你会娶我吗?” “我会给你名分”,独孤绝略微思索了下。 “名分?”慕心雅若有所思,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可会以真心待我,终生只娶我一人?” 闻言独孤绝漆如寒星的眼眸,泛起几分寒意,但仅仅停留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浅浅一笑,声音依旧保持温雅如玉,“慕姑娘何出此言呢?” “这是我娘亲对我说的,她说我未来的夫婿必须得做到那一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娘亲说过,若能得此,此生足矣。 独孤绝有一副好皮囊,风度翩翩,倒的确不失为个好男儿好夫婿,说她完全不为所动那是假的。不过,娘亲的话也不能不听啊。 独孤绝抿抿唇,没有回答,执起玉盘中还未动过的青玉酒壶。壶身倾斜,逸着醉香的美酒缓缓泻入杯中。他捏起来,移到鼻尖浅浅嗅了嗅,旋即优雅地将它推到长桌中央。 “慕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酒?它名曰花好月圆,慕姑娘若是喝了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王妃。世人见你,如见本王。 ”他淡淡说着,直接略过先前那个话题,语气平淡的好似事不关己。 清冽的白酒微波荡漾,慕心雅睨了一眼,想来他是不能做得到了,可惜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独孤王,这酒心雅不能喝。不过我们好聚好散,再见之时,还是朋友。” 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朋友了...... 独孤绝不置可否,自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海螺,扔向她,“只要慕姑娘吹响它,自会有人来给你开门放你出去。” 带有青色暗纹的海螺在长桌上滚了两个圈,随即巧之又巧地在慕心雅面前停下。 看独孤绝的样子,他不会是生她的气了吧? 慕心雅迟疑地拿起海螺,想了想还是移在唇边用力吹了一声。海螺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门口立即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着“哐噹”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魁梧黝黑的鲜卑族守卫恭敬地对独孤绝行了个礼,然后面无表情地守在大门两侧。 慕心雅再次偷偷瞥一眼独孤绝,他长得可真是好看,“谢谢您的款待。”慢吞吞吐出这句话,对他点点头以示谢意就起身向门口跑去,不过一眨眼功夫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那个独孤王,这里好大啊,我忘了出去的路了怎么办?” “送慕姑娘回相府。”独孤绝修长的手指指向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侍卫,两个侍卫闻言明显一惊,但立刻俯首应声。 “谢谢你啊独孤王!” 慕心雅跟在那两人的身后,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只留独孤绝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杯花好月圆。 拾起躺在脚边绣工精美的鸳鸯刺绣,唇际泛起一抹浓浓的笑意。 以真心待她,终生只娶她一人是吗? 忽然,他将刺绣掩于袖袍之下,面上笑意隐去。 半会功夫后,一个年近三十着暗黑色裘袍的男子无声无息来到独孤绝面前。王上功力还是如此深厚,只要他一离他三尺之内,就能立刻察觉到他的气息。 他盯着慕心雅离开的方向,沉吟出声,“王上,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吗?” 独孤绝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目光转向桌上那壶花好月圆,“呼韩邪,去把这酒处理掉。” “是,独孤王。”被唤作呼韩邪的男子闻言谨慎地捧起酒壶和酒杯,话音刚落,人影即在一瞬间消失。 这酒里加了大漠宗传的剧毒,只需抿上一小口就足以致命,七窍流血极度痛苦而死,任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慕承天那个老狐狸想用他的女儿来牵制他,可惜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女儿,唯一失算的是本以为她会心甘情愿喝下那杯毒酒的。不过现在是他女儿自己不答应,反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这个慕心雅,倒有点意思。 天空中压满乌黑的云层,时有一道亮光倏地自天际划来,一瞬间照亮人间。旋即惊雷炸响,轰隆隆闷哼一声,雨落凡尘。大地上骤雨交错,雨势愈渐瓢泼。 慕心雅站在丞相府大门,大雨打湿她紫色的衣裙,几缕潮湿的秀发贴在她的脸上。呼,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啊。 “大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门口的侍卫见了她惊呼出声。 “我回来怎么了?难不成你们还不给我回来吗?”她还没说他们把她一个人丢在驿馆自己就先跑回来了呢。 “你,你!快,快去禀告丞相大人和大夫人!” 一刻钟后,相府内堂。 正文 第五章 再遇方云廷 慕承天阴沉着脸负手望着站在堂下的慕心雅,身侧,大夫人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沉香木椅上。她一身墨绿色百蝶穿花华服,头上别一根水晶御凤钗,通身金翠珠罗,一眼便看出是大家出身,贵气迫人,此时面上正似笑非笑。 慕心雅低头望着自己湿嗒嗒的裙角,不敢出声大气。看父相这模样,好像是不满意她做的啊…… “我不是把你送去驿馆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承天粗哑的嗓音透着不可遏制的怒气,面色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父相,心雅已按您的意思将那合欢鸳鸯交给独孤王了。”慕心雅小声地答道。 事情办完了,她当然得回来,总不能一直赖在独孤绝那里吧。 “哈哈哈!”大夫人闻言忽然好笑地笑出声来,“老爷,我早就说过了,指望这丫头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慕承天眼神骤得一冷,眉头紧皱,“是独孤绝把你赶了回来?” “不是,是心雅自己要回来的,他说要给心雅名分做他的王妃,可心雅不情愿做她的王妃。” “你说什么?!”慕承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独孤绝要你做他的王妃?!你还不情愿?呵,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紫玉茶杯晃了又晃,她自喉咙里冷哼一声,厉声喝到。 慕心雅吓得脸上肌肉突地一跳,她突然这么凶干什么?怯怯道:“心雅所言句句属实,虽然,虽然心雅没当这个王妃,但相府里还有那么多年纪合宜的妹妹,她们也可以做那个王妃的。” 而且那些妹妹要比她得宠多了。 她话音这才刚落,大夫人就怒气冲冲地大步上前,慕心雅被她那气势吓得赶忙想往后退去,可还未迈步,大夫人挥手就是一巴掌朝着她的脸直直扇下,只听见响亮的“啪”的一声,右脸瞬间高高肿了起来,血顺着唇角滴滴流下。 慕心雅瞬间傻愣在原地,她竟然,被打了耳光?她做错了什么要被打? 紧紧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垂下头,散落的发丝遮掩了她的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让伤口疼得更甚。 慕承天阴沉着脸背着手,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半晌开口道:“相府里有这么多女儿,知道我为何独独挑你前去吗?” 慕心雅抽泣着摇摇头,“心雅不知……” “娘亲!你怎么可以动手打姐姐呢!” 一个柔柔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红色身影已风风火火地来到慕心雅身边。 “落柔,你怎么来了?”“柔儿!” 大夫人见着来人脸色一变,慕承天也急急忙忙转过身来。 落柔一脸紧张地望着慕心雅红肿的脸,将她护于身后,气鼓鼓的道:“爹爹,娘亲,落柔不许你们欺负姐姐。” 慕落柔,慕府尊贵的二小姐,大夫人的宝贝女儿,同时也是慕心雅同父异母的妹妹。 “姐姐,你没事吧?脸痛不痛?” 慕落柔小心翼翼地替慕心雅撩开遮住眼睛的发丝,又瞧见慕心雅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嘴唇也冻得发紫,面上更是紧张。 慕心雅望见落柔眼底的心疼,心里不由一暖。在这偌大的相府里,除了娘亲和乐菱,唯一关心在乎她的人就只有落柔这个妹妹了。 慕承天不悦地皱皱眉,脸色变了又变,说话的语气却不由软下来,“落柔,不可胡闹,快些回房去。” “落柔偏不,除非爹爹答应落柔不可再打姐姐了。”慕落柔撅着小嘴半威胁半撒娇地嚷着,父相一向最宠她,她就不信父相会不理会她。 “落柔!”慕承天果然对她无可奈何。在慕落柔暗自高兴地以为她就要成功之时,大夫人忽然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啊,快把小姐送回房去!” “娘亲,你不可以这样!爹爹,爹爹快救落柔啊!”不顾落柔的喊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走了她。 确定落柔离开视线后,慕承天又恢复到冰冷的神情,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 “我早知道你是个成事不足的废物,和你那个卑贱的娘一样。” 卑贱的娘亲…… 慕心雅脑袋“嗡”的一声炸开,顿时一片空白,立着的身子剧烈摇晃了几下,险些站不稳要摔倒在地。 “父相我娘她-------” “你娘她怎么了?她快死了是吗?”慕承天冷笑一声。 父相怎么可以这么说娘亲…… 慕心雅扑通跪倒伏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父相,若是心雅错了,父相要打要罚心雅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心雅求求父相,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娘亲,娘亲已经生了快半个月的病了,娘亲她一直都很想念您,求求父相您去看看娘亲好不好?” “回去告诉你娘,别再痴心妄想,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痴心妄想,自生自灭......慕心雅难以置信地瘫软在地上,面前这个无情的人,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爹爹,为什么?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娘?爹爹……” 这是十七年来,她头一回唤他爹爹,而不是父相。 “放肆!”慕承天在听到她的话后神色激动起来,怒喝着打断她的话,上去就是一脚踢向她,慕心雅整个人向一旁一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阴郁地看着伏在地上痛哭的慕心雅,慕承天开始粗喘着气。他本不想动手打她的,可谁叫她命不好长了那样一张脸,让他看了就心生厌恶,谁叫她竟然胆敢质问他为何娶她娘。 凌梦云,这个女人,是他一辈子抹也抹不掉的耻辱。 慕心雅死死咬住唇,嘴角的血迹已经干了,从咬破的红唇上又溢出滴滴鲜红的鲜血,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印出一朵朵妖冶的花,绽放出诡异到极致的艳丽。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隐约看见大夫人和宝珠脸上显而易见的嘲讽,还有父相那恨不得杀了她似得仇恨的眼神。 再留在这里,她会死掉的。慕心雅抹干脸上的泪,爬起来拼命朝门外跑去。 “站住,大小姐!”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立马追了上去。 “让她滚!从此以后,相府再无大小姐,不许她再踏进相府一步!” 慕承天阴沉地闭上双眸大声厉喝,那侍卫赶忙停下脚步。大夫人扬起嘴角,浮现几丝得意。 终于堂堂正正地把那个死丫头赶了出去,现在就只差凌梦云那个贱人了。 空气里溢满泥味,芭蕉树的叶子在风雨里飘摇破碎,瓢泼大雨依旧自顾自地下着。 慕心雅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就只是拼了命地往前方跑。 “啊!”一个不起眼的石子绊倒了她,她“扑通”一声整个人摔进了一个脏兮兮的水坑里,混浊的泥水溅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撑在地上的小手被硌得破了皮。 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怎会落得这般惨…… 挣扎了一下,她艰难地从水坑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踱到路边一个破烂草棚下,雨还是不断从外面和上面漏进来。 慕心雅蹲下来,用双臂紧紧拥住自己,浑身的冰冷让她止不住地颤抖,牙齿也在打颤。 娘亲,乐菱,心雅该怎么办? 头开始昏昏沉沉,眼睛也快睁不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好冷,好饿。自己会就这样死掉吗?狼狈得像个小乞丐一样。 冷水模糊了双眼,与雨水泥水混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大大的阴影罩住她小小的身子。 雨停了吗?还是,天黑了?慕心雅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来。 一把白色油纸伞撑在她的上方,似是为她撑起一片天。 身如玉树,月白色的长袍一尘不染。弯弯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狭长的双眸,似泛起波澜的星辰,安静,美丽,深不见底,此刻正半眯着,里面漾着些许迷惑的光芒。恍若,要看透她的一切。 仿佛时光在一刹那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失了声。 “你很怕我?” “恩,怕我就对了。” “好香。想不到,丞相府上今夜还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在等着我。” “小美人儿,后会有期。” 那双狭长的双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慕心雅眼前一暗,整个人瞬势瘫下来。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及时伸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又是那种清香,淡淡的,浅浅的,她想忘也忘不掉。 “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月白衣男子抱紧她,皱了皱眉责问道。 这个声音,真的是他!是那个小贼! 他的怀抱好温暖,慕心雅忍不住紧紧挨着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哭泣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男子身体明显一滞,但很快松缓下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啊,我也不想被人打的。”慕心雅哭得更凶了。 正文 第六章 千尘如烟 “别人打你你难道不会跑吗?” “我,我跑不掉!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小花猫了!”月白衣男子拧着眉毛伸手拍拍她的背,一脸勉强地哄着她。 呜呜呜,亏她刚刚还觉得他温暖,想不到他也是一样可恶。 哭了一会觉得累了,慕心雅停下了哭泣,抽抽鼻子用手一抹,仰起满是泪痕和伤痕的小脸看向他。 “你从相府里偷去的宝贝很值钱吗?” 穿得那么好,都从一个小毛贼摇身一变成个翩翩贵公子了,这身衣服的料子值不少钱吧,想到这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衣服。 “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月白衣男子抱紧她,皱了皱眉责问道。 这个声音,真的是他!是那个小贼! 他的怀抱好温暖,慕心雅忍不住紧紧挨着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哭泣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男子身体明显一滞,但很快松缓下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啊,我也不想被人打的。”慕心雅哭得更凶了。 “别人打你你难道不会跑吗?” “我,我跑不掉!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小花猫了!”月白衣男子拧着眉毛伸手拍拍她的背,一脸勉强地哄着她。 呜呜呜,亏她刚刚还觉得他温暖,想不到他也是一样可恶。 哭了一会觉得累了,慕心雅停下了哭泣,抽抽鼻子用手一抹,仰起满是泪痕和伤痕的小脸看向他。 “你从相府里偷去的宝贝很值钱吗?” 穿得那么好,都从一个小毛贼摇身一变成个翩翩贵公子了,这身衣服的料子值不少钱吧,想到这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衣服。 “喂喂喂!快把你的脏手拿开!”月白衣男子嫌弃地一把拉开她不规矩的脏兮兮的小手,在看到她在他衣服上留下的鼻涕印额上爬满黑线。 慕心雅赶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方云廷。”月白衣男子顿了顿道。 方云廷……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他忽然将她放在地上,把伞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快步走向大雨中,月白色的衣袂在风雨里飞扬。 他怎么走了?难道又要把她扔下?怎么可以这样…… 慕心雅止住的眼泪再次疯涌,她慌忙想向那抹离她越来越远的月白色身影爬去,却眼前一暗,顿时天昏地暗,恍若天地都失了颜色。 半柱香后,一个着烟青色华袍的俊美男子拦腰抱起昏厥在地上的她,低头凝视怀里人苍白的小脸。 呼韩邪撑着一把大伞紧跟在他的身边,“王上,该回去了。” 不远处,两手拎满大包小包的药材的月白衣男子,定定地看着前方,狭长的眼眸在雨雾里,弥漫起一片氤氲。 甜美的睡梦中,慕心雅感觉一个冰凉的大手覆上她的脸,指腹轻轻地来回抚着红肿的伤痕,动作轻柔地像是生怕弄碎了珍贵易碎的瓷器。 是娘亲吗? “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心雅……” 慕心雅想睁开眼,奈何眼皮太重如何也抬不起,她嘤嘤哭泣起来,恍惚地抓住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 那只手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随即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飘下,慕心雅再次沉沉睡去。 她这是在哪里? 慕心雅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云顶檀木做梁,珍珠幕帘,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画莲,朵朵呈五彩金莲。珊瑚长窗的一侧立着青铜香炉,佛手柑正燃着,顿时屋内香气陶陶然。 慕心雅掀开身上的五彩金丝攒花被,想下床去,可整个人在看向自己时瞬间石化。淡紫色绣着金兰的碧霞罗,下罩绫罗烟纱裙,乌黑的秀发正及腰处,泛着丝绸般的光芒。 这不是她的衣裳,是谁替她换上的?脸上和掌心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低头一瞧,已经敷上了药。 慕心雅开始仔细回想她晕倒前的事情,对了,是那个在相府里偷东西的窃贼。她还记得他好像对她说,他叫方云廷。 是他替她包扎的伤口吗?真看不出,他还蛮细心的。 独孤绝站在门外敲了几声门,屋内没有半点反应。皱了皱眉,她还没醒来吗?推门进去,落地屏风映出一个黑发长裙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人醒了? 慢步踏过屏风,紫衣女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娟美静秀,如白玉般安宁纯净。独孤绝眸光微动,定身遥望着她,耐心等她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心雅抬起头来,在见到独孤绝时美丽的脸上浮现几丝惊讶,就像宁静的湖面漾起涟漪。 “独孤绝,你怎么会在这里?”抱着她的人明明是方云廷的才是啊,方云廷跑哪里去了?不会真的又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独孤绝不以为意地浅浅一笑,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探了一下她的前额,慕心雅倏地红了脸。 不过,他的手好冰好凉。 “这里是驿馆,你还在发着烧,需要好好歇息。” 她在发烧?慕心雅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乖乖地回答,“我知道了。” “那慕姑娘先休息,我不打扰了”,独孤绝点点头,作势要向外走去。 “那个独孤绝!”在他刚起步的时候,慕心雅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脸红更甚。 “恩?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脸好像更烫了”,独孤绝转过身抚抚她的脸颊,低声呢喃着,话语里隐隐透出一股担忧。 慕心雅负罪般地低下了头,“我,我饿了。” 独孤绝优雅扯起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半晌从嘴里闷闷吐出一个字,“好。” 长桌一侧,独孤绝一手执着竹筒一边默然看着面前正吃得一脸开心的慕心雅。 真看不出,瘦瘦小小的她,倒还挺能吃的。 在填饱自己的肚子后,慕心雅这才想起屋里还杵着个人,放下手里的筷子,感激地看向独孤绝,“我吃好了,谢谢你。” 话说刚才她的吃相,还真是不敢恭维,不过转念一想,像独孤绝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会拘如此小节呢? “慕姑娘不必客气。”他淡淡笑着,英俊的侧脸在摇曳地烛光下更显柔和。 这样温暖柔美的一个人,慕心雅实在很难将他与传闻中那个暴戾冷漠的恶魔联想在一起,何况今天他还出手帮了她。看来,传闻就是不可信。 独孤绝悠悠将目光转向门外,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外面混混沌沌的一片,“慕姑娘,时候不早了,要我派人送你回相府去吗?” 慕心雅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难堪起来,眉目里透出浓浓的忧愁。 “怎么了?”独孤绝察觉到她面色的异常,关切地又问了一遍。 慕心雅咬咬唇,难过地摇摇头,“父相和大夫人他把我赶出来了。” 独孤绝寒星般的眼眸暗了暗。她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被慕承天赶出府了,而且,脸上还有那么显眼的巴掌印。 “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沉吟一瞬,终是问了出来。 慕心雅默不作声,半晌微微点头。 “如果慕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下。” 慕心雅吃惊不小,难以置信地指指周围,“我可以住在这?” “有何不可?”独孤绝侧着头面上含笑。 慕心雅心下舒展开来,明媚一笑,用力地点点头答应下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比那个靠不住的方云廷强太多了。 独孤绝深深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慕姑娘过奖了。” 丞相府落风阁。 这是慕府二小姐慕落柔的闺阁,坐落在相府后苑的南侧。“风”字谐音“凤”,即落凤阁,是大夫人在落柔出生那日定下的名字,从中也可窥见大夫人望女成凤的野心。 落风阁里隔着华丽的水晶珠帘,隐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影。一身绯红色雪绢裙,剪裁合体,金丝流转,乃出自京城名家之手。镂空凤凰状的金步摇将乌发绾起,配上水晶流珠发饰,石榴红的宝玉珠石耳坠,左手腕上是翡翠镯子,通体墨绿。右手执一方手绢,同样是金丝的,绣着合欢龙凤。红唇粉面,此时正闲闲倚在金玉软榻之上。 大夫人赵玉陵推开门走进珠帘里,连声唤着柔儿,榻上之人也起了身。 “娘亲,今日娘亲怎可那样对待落柔和心雅姐姐!”慕落柔还在为下午的事生着闷气,不满地嘟着小嘴。 大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落柔,有些事你如今尚还不明白,将来娘亲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凌梦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若不趁早铲除她和她女儿,将来定是个祸患。 慕落柔不以为然地瘪瘪嘴,转身坐到榻上,“娘亲总是这么说,却从来不肯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落柔。” 大夫人走过去,拉起她的小手在她身侧坐下,“落柔,你可知道,慕心雅说那独孤绝想立她为妃。” “为妃?那这可不是件好事吗?”她听说独孤绝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当然不是好事!那独孤绝可是什么人,若是他要给慕心雅撑腰,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娘亲!你怎么又-------” 正文 第七章 月倾天下 看慕落柔又要发作起来,大夫人赶忙柔声打断她,“好好好,娘亲不说她了就是,落柔啊,你与太子殿下近来相处得如何?” 慕落柔想起在自己面前有些傻里傻气,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太子元轩不免失声笑了出来,“太子哥哥可喜欢我了,无论我说什么,要什么,他都照做,柔儿可开心了”。 “恩。”大夫人听了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眼里跃起几分兴奋,“待日后太子继位,这天下就是太子的,也是落柔你的了”。 “可是娘亲,太子哥哥真的可以继承皇位吗?”近来传言四起,连慕落柔都略知一二。 “太子乃是我的姐姐孝陵皇后所出,是嫡长子。嫡长子继位是顺应天命,自古如此,加上有你爹爹全力支持太子,太子日后定是可以继承大统的”。 “有娘亲这番话柔儿就安心了。”慕落柔微微颌首似是安然,这天下,也是我的吗?只是我不稀罕的不是这天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天熹微亮,空气丝丝清冷,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破晓的晨光直直泻下,笼罩住整片紫竹林。 一抹青色身影立于林中,华袍熠熠如雪月光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此人正是独孤绝。身旁,呼韩邪正距他两步之遥。 “王上,昨夜抓住两个鬼鬼祟祟的细作,估计是慕承天派来监视王上的人,该如何处置?” “不必留活口。” “是,属下待会就去办。此次来中原,慕承天明里暗里一直拉拢王上去支持太子元轩,大将军方震业却对此无动于衷,到底该支持太子元轩还是三皇子元忻王上可有决定?”迟疑片刻,呼韩邪询问地看向独孤绝。 独孤绝徐徐转过身来,闭上寒星般的眼眸,声音清冷如若寒冰,“谁也不支持,静观其变。” ........... 慕心雅好奇地打量着这片紫竹林,想不到这驿馆里别有洞天,还有这么个好地方。昨个夜里外面隐约有些杂乱声,她睡得不安稳,早早就起了床,梳洗一番后决定出来四处溜达溜达。 “咳咳咳……” 竹林深处传来几声轻咳,有人在那儿!听这声音,怎么觉得有几分耳熟呢? 慕心雅不由自主沿着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走去,定睛一看,站在那轻咳的人可不就是独孤绝吗?! “独孤王!”,慕心雅远远对他打了声招呼,径自朝他走去,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手上拿一朵新摘的野花的中年男子,不过他身上那身暗黑色裘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哎,你是谁啊?”慕心雅疑惑地指指中年男子。 “在下呼韩邪”,中年男子朝她点点头以示敬意。 “哦。” 独孤绝手握成拳掩着口,面色比之昨天要更显苍白,看见她虚弱地扯起一抹微笑,“慕姑娘,你起来了。” 慕心雅这才注意到独孤绝的病态,心里不由一紧。传说中骁勇善战的独孤王,其实是个身体虚弱的病秧子。唉,都怪传闻,把好好的一个善良温和的美男子妖魔化了。 “独孤王,您也这么好雅兴,大清早的来赏景啊。”慕心雅收回那些小思绪,对着他甜甜一笑。 独孤绝浅浅一笑表示默认,身旁手拿着野花的呼韩邪黑脸抽了抽。王上为何如此宠这个遭慕承天厌恶的女儿,远远见她来了还要他装作来这里赏景,谁会大清早的没事干跑来这里赏景。 当然,除了慕心雅。 独孤绝仔细看看她,柔声问道:“慕姑娘身体可有好些?” “恩,我好多了。”今早醒来身体爽快得很,烧已经退了,脸上的巴掌印虽然还在,但上了药后明显淡了很多,不细瞧是看不见的。 慕心雅望望独孤绝没有血色的脸,又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忽地想起了什么,然后伸出小手覆上独孤绝垂在身侧的手。 还是和昨天一样好冰好凉,慕心雅皱皱眉。 温热的触感传到独孤绝没有温度的身子上,他明显滞了一下,眼眸里划过一道寒光。蓦地从她手里抽出手,背过身去,脸色暗了又暗。 “慕姑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慕心雅愣了愣,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点点头答了句,“好。”独孤绝立即迈步离开,呼韩邪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竟敢主动碰独孤王的手也就罢了,可王上竟也没要她的命,不解地摇摇头随即快速跟上独孤绝。 慕心雅若有所失地望着独孤绝青色的身影离她远去,他好像很反感自己碰到他。唉,想来也不怪他,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这般不矜持,估摸着是把他吓着了吧。接着在这美丽的紫竹林里转了一圈,她就又顺着回路回去了。 午睡起后,慕心雅端坐在铜镜前,三千青丝用一条发带束起,留一缕垂在胸前,不饰罗翠,配上身上华丽的淡紫色纱裙,整个人平添一股灵秀之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 “慕姑娘,王上请您过去。”一个侍女进来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垂首说道。 独孤绝要见她,莫不是为了今早之事要对她下逐客令吧?想到这慕心雅心抖了抖,也不敢耽误赶忙起身随那侍女去了。 两人穿过一条林荫径在一处停下,门外站着今早跟在独孤绝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手捧托盘的侍女。 呼韩邪隐隐有些怒气,瞪着那个侍女,“王上还是不肯服药?”侍女唯唯诺诺地垂下头, “是,王上还是不肯服……” 对一个小侍女而已至于要这么凶吗?没瞧见人家都吓得浑身哆嗦了吗?慕心雅不满地瞥瞥嘴。 不过,独孤绝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不肯服药?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身体都虚弱成那个样子了。 二话不说,慕心雅上前就把那盛着汤药的碗端了过来。 “慕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呼韩邪惊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慕心雅,盯着她手里的药碗,沉声问道。 慕心雅瞥了他一眼,拍拍胸脯道:“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去劝独孤王服药。” 看慕心雅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呼韩邪眼神一动,兴许这小姑娘还真有法子让王上服药。 见呼韩邪没有异议,慕心雅很是高兴,又转身对那侍女挥挥手道:“你去拿些蜜饯来。” 蜜饯?她这是把他们高高在上的王上当成小孩了?呼韩邪和那侍女脸都黑了黑。 转身轻轻敲了敲门,慕心雅推门踏了进去。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屋角处放着一方古琴。独孤绝一手执着竹筒,一手捏着白玉酒杯,抬首看见她进来了,朝她轻柔一笑,眼神如琉璃般清澈见底。 “慕姑娘,你来了。” 慕心雅恍惚了一下,这和昨日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感觉那么相似。看来自己对他那张妖孽的脸还真是毫无招架之力,而且,他好像也不记得今早之事了。 将手里端的药碗放下,独孤绝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没多说什么。慕心雅不由看向那方古琴,娘亲自小教她弹琴,她也痴迷得很。 独孤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波流转,“慕姑娘喜欢弹琴吗?” 慕心雅收回目光,眨眨眼睛,“恩,我自幼就开始弹琴了。” 独孤绝微微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竹筒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慕姑娘,可否愿意为我弹一曲?” “你要我为你弹琴?!” “慕姑娘不愿意吗?”独孤绝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淡淡的失落。 “不不不,我当然愿意!”慕心雅赶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满怀期待地看着独孤绝,“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慕姑娘但说无妨。” 看到独孤绝温暖的笑容,慕心雅心里大喜,戳戳脑袋想了会,俏皮地道:“第一,以后不可再叫我慕姑娘,唤我心雅就好!”紧接着又伸手指指她方才放在桌上的药,坏坏笑开,“第二,待我弹完后,独孤王得把这药喝了。” 独孤绝显然没想到她的条件会是这个,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半晌朝她点点头。 见他答应了,慕心雅赶忙乐呵呵地跑到古琴旁坐下。玉指轻扬,纤细白皙,抚上琴面,凝气静神,一曲高山流水,潺潺泻出。 好美的琴音。 独孤绝直直望着那抹淡紫色身影,目光定格在被发带束起的墨色长发,方才清澈的眼底瞬间深如寒潭。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一小会,只听“铮”的一声,慕心雅放下抚在琴面上的素手。急忙转过身端起那碗药碗来,小脸却当即皱成一团。 独孤绝回过神来,又恢复那副温雅的神色,“慕姑娘,怎么了?” “它凉了。”慕心雅丧气地指指碗里的药。 正文 第八章 他的额吉 独孤绝轻轻一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凉薄的指尖碰到她的,微微颤了下。他收回手,一口喝下碗里的药。 “可它凉了呀!”慕心雅呆呆地看着他,低声喃喃道。 他要是因为喝了她的冷药病更严重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大漠的千古罪人? “我知道。”独孤绝将空了的药碗放下,看她傻傻的模样,目光转到她的纤纤玉手上,不禁莞尔。 “心雅的手很美。” 心雅,他真的叫她心雅了,不过她的手很美吗?慕心雅不免苦笑出声。也不管早上的教训,将手递给他,手心覆着他的用力一握,薄薄的细茧传来的触感让独孤绝唇角的笑意隐去,冰冷的大手忍不住想要回握住那只小手。 她到底在相府里都过的什么日子? “砰砰砰!” 门被扣响,慕心雅一把抽出手来,忙跑过去打开门。从侍女手中一把拿过蜜饯盒子,拿了一块出来跑过去递到独孤绝面前,再次甜甜笑开。 “快把这个吃了,吃了就不会觉得苦了。” 独孤绝怔怔地看了眼面前的那块蜜饯,又抬眼看看面前人儿甜美的笑颜,一瞬间失神。 自己刚才,竟是在贪恋她的触碰…… 半晌才接过蜜饯吃了下去,抹抹唇看向她,道:“你很像一个人。” “我像一个人,”疑惑地指指自己,忽地恍然大悟,“难道,是独孤王的心上人?!” 啧啧,能虏获堂堂美男子匈奴王独孤绝的女子,到底会是何方神圣也?慕心雅心里燃起了好奇的火苗。 独孤绝瞧她这副自作聪明的样子,失笑地摇摇头。 “哎,不是心上人吗?” “不是,”独孤绝顿了顿,“是我额吉。我额吉是中原人,和心雅一样,才貌双全。” 额吉,那也就是中原的娘亲! 慕心雅吃惊不小,照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像他娘?看独孤绝这张妖孽的脸就知道,他娘一定长得很美。 “你额吉,她在大漠吗?” 独孤绝听到这话眼中浮现几分黯然,“她很早就去世了。” 去世了…… “对不起。”慕心雅愧疚地垂下头,自己触碰到他的伤心处了。 “没事。”独孤绝掩去那抹失落,柔柔笑了笑,执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身体不好怎么还可以喝酒…… “王上,有贵客来访。”呼韩邪忽然无声冒了出来,把慕心雅吓了一跳。他瞧见搁在桌上空了的药碗,满意地看了一眼慕心雅。 独孤绝却很是淡然,“恩”了一声,随即略感抱歉地看向慕心雅。 “独孤王,您有事就去忙吧,不必管我,我先回房了!”怕耽误到独孤绝,慕心雅忙丢下这句话推门出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看见慕心雅出来时眼波一动,从上到下深深打量了她一番。 这个人,干嘛用这种眼神这样看她? 慕心雅只觉脊背发凉,匆匆忙忙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将军,请吧。”呼韩邪的声音响起。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抹神色匆匆的淡紫色身影,收回目光随呼韩邪进了去。 ----------------------------------------------------- 是夜,天空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一个暗影无声打开一间房的雕花红窗,纵身一跃,随着衣袂轻扬,足尖轻灵点地,稳稳落在地上。 慕心雅沉醉在甜美的酣睡中,丝绸棉被滑顺地覆在身上,让她觉得,好热。一个冰冷的触感从她脸上传来,先是一丁点,接着,是满满覆盖了她半边脸,舒缓了她的热意。 她忍不住朝那冰凉凑去,那点冰凉却是在与她开玩笑似的,时多时少,挑弄起来,惹得她心里发痒。 就不能再多一点吗?慕心雅烦乱起来,在心底里大声呐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向前一拽。 她手里抓的,这是什么?慕心雅睁开睡意浓浓的眼来。 月光透过敞开的红窗洒进来,朦胧中照出一点光亮。一个人的衣角被她扯在手里,那个人正靠在她的床沿,大手还肆意地放在她的脸上。 “啊啊啊-------” 慕心雅失声尖叫出来,却愣是没听见一点声音,周围那么静,让她只听能见面前之人微弱的鼻息。她的嘴被人紧紧捂住了!慕心雅惊恐地快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差点直直跌下去。 “是我,心雅,不要怕。”清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这个声音!是,是独孤绝! 独孤绝缓缓放下手,慕心雅借着月色看清他俊美的面庞,悬着的心终是安了下来,长吸一口气,开始拍着胸口大口粗喘着气。 苍天呐,刚才吓得她差点小命呜呼,直接驾鹤西去了!不过,这大晚上的,独孤绝怎么会在她房里…… 独孤绝的两手正放在她腰侧,这姿势就像是亲密地拥住了她似的,慕心雅觉得有些别扭,忙想推开他。 “别动,不许推开我。”独孤绝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半威胁半诱哄地低低道出这句话。 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独孤绝,你,你怎么了?”慕心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独孤绝抬手轻柔地抚向她的头发,失去发带束缚的秀发似丝绸般柔顺地散在身后,带着淡淡的幽香。 “这就对了,我喜欢你的头发。”独孤绝梦呓般呢喃着,在她墨发上印下一个浅吻。 从下午她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 慕心雅几乎快晕过去,独孤绝,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可以这样,你放开我。”她小声地央求。她总归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独孤绝这样,不会太无礼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冰冷的手开始抚弄她散在肩后的墨发。 “当然不可以,那天我就没有答应喝那杯花好月圆啊,你忘记了吗?”她早就拒绝要做他的王妃了。 “花好月圆?”独孤绝低低笑了出来,深情地望着慕心雅的眼眸,“还好你没喝,不然,我会终生后悔。” “你为什么会后悔?” “因为那杯酒里加了剧毒。心雅,现在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好好对你。” 酒里加了剧毒,那不是花好月圆酒吗?为什么会有毒…… 难道独孤绝想杀她……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之前想杀了我?!” “我想杀的只是慕承天送来的女儿,不是你,心雅。” 这和要杀她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想杀我,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慕心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独孤绝听到这话眼眸立刻变得深沉锐利,他原本轻抚着她头发的手一把向下扯,力道开始加大。 “痛……”头皮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泪水流了下来,瞬间绷紧了身子,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来。 忽然他的另一只大手毫无预警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慢慢用力收紧。 颈部传来紧绷的痛感,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冲向头部,慕心雅眼前开始发黑。她被迫张开嘴开始大口呼吸,却不敢甩开那只紧紧扼制在她脖子上的那只冰冷的大手,直到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快窒息死去的时候,独孤绝才松开了她。 喉咙传来的痛感让她的泪水流得更急,她泪眼朦胧地俯下身子,“独孤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 “叫我绝。”独孤绝粗哑地命令。 慕心雅迟疑一瞬,那只大手再次攀上她的脖子,不留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慕心雅顿时浑身战栗不已,连忙顺着他的意思叫道: “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吗? 不,这不是梦,这是真的,面前这个残暴冷酷的人真的是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独孤绝。 慕心雅绝望地发现这个事实,差点晕死过去。过了会她反应过来,开始大力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她不可以坐以待毙,可是驿馆里所有的人似乎都睡死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不要再反抗了,乖乖的,不然我会杀了你。”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吐出来的,但加在她头发上的力道让她知道,这话绝对是认真的,她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传说中的独孤绝杀人不眨眼,城府极深,这些传闻难道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敢相信…… 这就是她判断失误后要付出的惨痛的代价吗?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独孤绝勾起一抹浅笑,接着紧紧环抱住她,将头深深埋在她的秀发里,沉吟道:“我父王为了得到我额吉,杀了她全家上下五十八口,是不是只要我也这样做,就能得到心雅你了,恩?” 慕心雅脑袋“轰”得一响,他竟然还要杀了她全家…… “你痴心妄想,我父相是当朝丞相,大夫人也贵为孝陵皇后的妹妹,慕家权大势大,你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 正文 第九章 倾复为谁怜 “呵,我办不到?”独孤绝好笑地挑挑眉,大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只要我想,就没有办不到的。心雅,你明白吗?大名的皇上我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区区慕承天。” “心雅,别念着你那个无情的父相了,我知道你是恨他的,他一直在利用你嫌弃你。跟着我,我替你把相府的人都杀了好不好?” 都杀了……不,不可以,相府里还有落柔,还有乐菱,还有娘亲啊! 独孤绝,他根本就是个恶魔。 “你和我额吉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有这么美丽的头发,会弹琴,会哄我喝药。” 他娘?难道独孤绝今晚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像他娘…… “独孤绝,你听我说,你之所以会想要把我留在你身边,全都是因为你太过思念你的娘亲。可这是错的啊,我根本就不是她,我就只是慕心雅而已。若是你娘亲知道你这么做,她也会伤心难过的只要你现在就走,今晚的事我会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然后她立刻就会逃走,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慕心雅慌乱地解释,想说服他。 独孤绝松开她的下巴,但随即好笑地摸摸她的脸,“我从来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点不需要你来教。” “……”她今晚,会死在这里吗? 独孤绝低垂的视线转到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般微微颤抖,眼眸里染上浓浓的qingyu。他扣紧她的身子,凉薄的唇毫不迟疑地印了上去。 慕心雅看着这张无限放大的俊脸,瞳孔猛地一缩,心脏瞬间骤停。 独孤绝抬手捏紧她的下颌,仿佛要把她的骨骼捏碎,慕心雅再次痛呼出声.。只这一个空挡,独孤绝的舌就长驱直入,不留一丝余地,开始肆意掠夺侵占每一片领地,与她缠绵。不知过了多久,才不舍地离开她的红唇。 慕心雅整个人一软,瘫在他的怀里,大口呼吸着空气。但独孤绝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唇接着一路下移,开始细细啄吻她的玉颈。 他到底想干什么?慕心雅看着他墨黑的发丝,心里痛得快流出血来。 独孤绝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一直都把他当做正人君子…… 泪水滴滴滑落,苦涩渗入口中,脑海里渐渐清醒过来。娘亲说过,宁死不屈,她是姑娘家,若是没了清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六神无主地扫过四周,赫然看见离她一臂距离的床沿上放着一支银簪。这一次她想都没想,猛地推开独孤绝的肩膀,独孤绝抬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但她立即攀上独孤绝的脖子抬首覆上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独孤绝眉头一锁,吃痛地推开她。 慕心雅作势身子一滚闪到一边,一把抓过那支银簪,紧紧攥在手里,对准独孤绝就朝他刺了去。 可银簪在几乎就要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慕心雅的手蓦地一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她竟然,下不去手。 独孤绝眼睛稍微一眯,异光闪过,整个人纹丝不动,既不反抗也不躲闪。在看见慕心雅迟疑下来的时候轻轻一笑,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心雅,你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慕心雅脸色一颓。没想到,独孤绝把她看得这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动手杀人的胆量。 独孤绝懒懒伸手,想从她手里夺过那支银簪。在他冰冷的指尖碰到她的一刹那,慕心雅心里忽地发紧,她连连往后退开,身子一空,直接狼狈地从床上摔了下去。 好痛! 慕心雅痛得倒抽一口气,全身都快散架一般,手里的银簪也滚到了一边。 独孤绝看见她抗拒自己的模样,眼神暗了暗,起身向她走去。 “你别过来……”慕心雅顾不得疼痛,赶忙爬过去拿起银簪指着他。独孤绝却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笑得更浓,步子依旧坚实。 “我叫你别过来你听见没有!”慕心雅几乎是咆哮出声,随即手臂一转,将银簪直直对准自己的脖子,摇着头不住地流泪。 “你要是再敢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独孤绝显然一怔,停下了脚步,眼睛泛起危险的寒光,“你在威胁我?” 慕心雅直接将银簪抵上雪白的肌肤,渗出几丝血来,显得分外显眼,让她痛得皱紧了眉。 “这都是你逼我的,独孤绝,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他欺负她,难道她会想这样来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吗? 被她咬伤的唇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寒星般的眼眸又恢复到波澜不惊,“如果我答应会以真心待你,终生只娶你一人呢?” “如果换做以前,我会答应你,但现在我死也不要!”慕心雅怒瞪着他。 她不要这样可怕的夫婿! 独孤绝眼眸暗下来,薄唇轻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得到你。” 慕心雅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将银簪移朝自己的右臂狠狠刺了下去。血汨汨地流出来,染红了淡紫色的衣裙,疼痛让她脑袋顿时清醒。 “你疯了吗?” 独孤绝瞬间错愕,紧接着厉声喝道,大步上前想查看她的伤口。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立刻去死!” 慕心雅边大声哭喊着边继续往后退,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她也浑然不觉。直到背抵在了墙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再次将染了血的银簪对准自己。 独孤绝眼底划过几丝悲痛,心像是被密密绵绵的针扎过,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人儿,声音里透出几分痛苦,“你果真就这么怕我?” “我怕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独孤绝闭上眼眸,俊美的脸上一片阴沉,不知过去多久,他缓缓睁开眼,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他还是不肯放过她……慕心雅绝望地流着泪。 独孤绝却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弯身拾起一样东西托在手心里。 那是娘亲给她的玉佩! “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慕心雅失控地对着他手里的玉佩大叫出声。 独孤绝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目光紧锁在那块玉佩上,脸色变了又变,赫连…… “这果真是你的东西?”他的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不可思议。 “是!那是我娘亲给我的!” 独孤绝凝视着那块玉佩,震惊,痛苦,希望,寒星般的眼眸忽明忽暗,无数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单单只是因为一个赫连。 他到底有多久没见过赫连家的人了,而她,竟然是赫连家的后人,赫连皇族…… 这是命,还是劫? 独孤绝沉默了,暗夜里只听得见他不深不浅的呼吸声,还有慕心雅无助的啜泣。一切像是过了千年那么久,又像是只有短短的一瞬。窗外墨夜,星星一闪一闪,似在偷窥人间。 “好,我成全你。”独孤绝闭了闭眼,将玉佩丢给她,冷冷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烟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慕心雅的泪眼中。 他走了…… 慕心雅望着他的背影,握着银簪的手无力地垂下,簪子“哐噹”掉在地上,她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腿,开始放声哭起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靠着墙浅浅睡去。睡梦里,她梦见独孤绝掐着她的脖子快要把她掐死,然后猛地惊醒。 冷汗浸湿了衣服,她扶着墙爬起来,铜镜中映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长发凌乱,满面泪痕,脖子上那一圈青青紫紫的掐痕显得格外狰狞显目。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不,她不要再留在这里,她要逃! 慕心雅环视了一圈四周,青铜香炉里依旧自顾自地燃着佛手柑,珍珠幕帘在月色笼罩下泛着晶莹的光芒。这里一切和她初来时一模一样,只是青玉地面上凭空多了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滴。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慕心雅推开门,天刚蒙蒙亮,驿馆却依旧如黑夜里一般安静。她顺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路走去,一路跌跌撞撞,直到看见一个红漆的小门才停下,这似乎是专给下人准备的后门。离门不远处的院墙角,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慕心雅站在门前,伸手一推,门“吱吖”一声开了。 她可以逃出去了?一切就这么简单?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不,依独孤绝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就那么轻易放过她的,不可能。 为保安全起见,慕心雅慢步移到狗洞前,咬咬牙,弯下腰艰难得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真是想不到,她也会有爬狗洞的一天。 不远处一处高高的楼阁上,一青一黑两个人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抹淡紫色身影。 “王上,慕姑娘她,为何不走您给她留的后门呢?”呼韩邪在看到钻狗洞的慕心雅时脸抽了抽。 独孤绝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派两个人秘密跟着她,务必护她周全。” “是,王上。” --------------------------- 求收藏!求评论!求鲜花!求票票! 正文 第十章 终君何见 大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沿街两旁是些小摊小贩,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五花八门,商贩们扯着嗓子卖力吆喝着。 她这是在哪儿啊,她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啊。 “姑娘,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折扇啊?上面的诗词可都是名家所题,姑娘不要就可惜喽!”一个卖折扇的小哥对无助地傻站在他摊子旁边的慕心雅热情地招呼着。 终于有人肯搭理她了!慕心雅心里一暖,激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鼓起勇气上前道:“请问这位小哥,丞相府该怎么走?” “丞相府啊“!小哥满脸堆笑地看向她,忽然脸色一变,瞪大双眼指着她脖子上那恐怖的青紫掐痕,“你,你......” 慕心雅忙紧了紧衣领,用手遮住脖子上的伤痕,难堪地垂着头快步跑开了。 只怕别人都把她当鬼看了吧。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还得避开路人惊异的目光。 都怪独孤绝,这一切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他怎么能这么对她!都怪她有眼无珠,她怎么这么眼拙...... 不知走了多久,人烟渐渐稀少,一直到一处清幽之地,她方才停下步子。 远山朦胧,似笼着一层轻纱,隐隐绰绰,近处的水则是灵动清丽的,水中央处泊着一叶扁舟,看的不是很真切。山水相映,犹如百里画廊。 这里风景好美,若是换了以前,她一定要好奇兴奋地四处瞧瞧,可现在却全然没了兴致。 就在她还自怨自艾之时,忽然,四周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刀剑相触的尖厉声,五个草莽大汉凭空从草丛里一跃而出,手里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个个都面露狠色。 慕心雅震惊地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离她越来越近,浑身却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她这是,遇到打劫的了?苍天呐,她要不要这么衰啊! 为首的一个大汉停下脚步,面上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自眼睛一路划到下巴,随着他奸狞凶恶的笑容上下抽动着,此时正以一种放纵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 “嘿嘿,哥几个,想不到咱今个可真是艳福不浅,遇见这么个小美人啊!” “是啊是啊,大哥说得极是啊!好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另一个瘦瘦小小眼睛放着贼光,下巴处长有一个黑痣的小矮个紧跟着附和道,嘴里甚至流出了恶心的哈喇子,握着刀柄的手激动地微微颤抖。 “你们想干什么?”慕心雅连连往后退去,只觉两腿发软。 大汉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怪里怪气地反问道:“美人,你猜我们想干什么?猜对了大爷我会给你奖励的!” “我没有盘缠的,我现在身无分文,拜托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慕心雅慌张地摇头,她身上除了娘亲交给她的玉佩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玉佩当然不能交给他们。 怕只怕,他们要的不是她的盘缠...... “我们没说想要你的钱啊!”大汉油嘴滑舌地道。 “那,那你们想要什么?” 大汉一听眉头耸动着尖笑了起来,猥琐至极地上下扫过慕心雅,“我们要什么?哈哈哈!当然是要你啊小美人!只要你把爷几个伺候好了,我们会好好疼你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哈!” 要她?! 慕心雅一下瘫坐在地上,浑身失了力气。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在她意识模糊中,大汉显然耐不住性子了,一步步逼近了她。 她已被团团围住逼到了江边,咬舌能死吗?还是要跳江?慕心雅绝望地闭上眼睛。 水中央原本静静泊着的扁舟,忽然上下剧烈晃动起来,湖面水波荡漾。一抹月白色身影倏地自舟中闪出,凭空立于水上,足尖轻点水面,衣袂轻扬,只一瞬间功夫就稳稳落到慕心雅身前。 “你是-----”慕心雅猛地睁开眼,望着这个宛若天神般降临的男子,声音微微颤抖。 方云廷…… 那几个盗匪显然也被这凭空冒出来的人惊着了,全都一脸惊愕。月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唰唰”撑开手中的白玉扇,狭长的眼眸危险地半眯着。 “你是什么人!胆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为首的大汉率先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吹胡子瞪眼,威胁地亮了亮手中的大刀。 “方云廷,你快些逃吧,不要再管我了”,慕心雅带着哭腔哆嗦着扯了扯他月白色的衣角。对方人多势众,他斗不过他们的,搞不好还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方云廷回头白了她一眼,直接就是一个爆栗敲下去,慕心雅吓得赶忙闭上眼,但最后那爆栗却只是轻轻落到她的头上。 “别怕,有我在。” 方云廷在她面前蹲下来,像哄小孩似地拍拍她的脑袋,眼神温柔的快要流出蜜来。 这,这是方云廷?慕心雅怔住了。 那大汉见了不屑地冷哼出声,将大刀扛在肩上,“怎么着,临死关头还要逞个大英雄不……”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最后一个“是”字还没说出来,方云廷眼眸忽地一暗大手一伸,几根银针“咻”地自宽松的衣袖中射出,正中他的喉咙。 “啊啊啊-------”大汉惨叫一声响彻云霄,痛苦地捂住喉咙跪倒在地。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见大汉倒地,那几个小喽罗全都慌了神急忙凑上去查看大汉的伤势。 鲜红的血汨汨流出,大汉原本黝黑的脸渐渐变成猪肝色,针里有毒! 趁他们混乱之际,方云廷“唰”地将白玉扇收起,再次朝着那围成一团的盗匪“咻”地射出一连串的银针,然后拦腰抱起尚还搞不清楚状况傻坐在地上的慕心雅,身子一闪,消失在半空中。 小舟悠悠荡荡向前划去,方云廷悠哉地立在船头,丝毫不为所动。坐在小舟里,慕心雅攥着衣领,听着岸上传来的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声,心里一阵发麻。 想不到,他的功夫居然这么厉害。而且,还可以那么....... “你这小脑瓜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回过神,发现方云廷不知什么时候已来了她的面前,把她吓得差点没掉进江里。 “我,我没想什么,不过你刚刚怎么那么温柔啊?”慕心雅摇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嘟囔道。 “那是缓兵之计你不懂吗?真是个笨蛋”,他凶巴巴地道。 “哦.......” 方云廷扫了她一眼,忽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怎么又是这样?他不会也和独孤绝一样吧?慕心雅眼中闪过惊慌。 “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方云廷皱着眉头。怎么每次见到她她都弄得一身伤,上次是脸,这次换成了脖子。 慕心雅咬咬唇,还是被他发现了,心虚地道:“没什么大事。” “这叫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大事?”方云廷的声音隐隐透着怒气,冷着脸又走到船头不去看她。 他生她的气了吗?慕心雅心里不禁苦涩,只是这一切哪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把软绵绵的身子靠在船身,随着小船晃荡晃荡,浓浓的困意袭来,不久便沉沉睡了去。 “笨蛋!鬼来了!还不快起来跑!” 沉沉睡梦中,一声河东狮吼咆哮而来,几乎快震聋了她的耳朵。好吵啊。 鬼来了…… “啊啊啊啊!鬼来了!哪儿呢?在哪儿呢?快逃啊快逃啊!”慕心雅眼还没完全睁开,“蹭”地一个鲤鱼打挺就麻利地从地上蹦起来,胡乱拽起方云廷的胳膊拔腿就要跑路。 “给我回来,你这个笨蛋!” 她拽了半天愣是连半步都没拽动,方云廷嘴里怒吼着一个勾手就把她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然后毫无预料的猛然一撒手,她身子没站稳作势就要脸朝大地直直摔下去。 她要不要这么惨?慕心雅心里哀嚎着闭上了眼。 咦,怎么不痛啊?半晌过后,慕心雅动了动。睁眼一看,她此刻正躺在方云廷的怀里,头还搭在他的肩上! 自古英雄救美人…… 慕心雅心里一感动,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方云廷,谢谢------” “快点走开了!笨蛋!”她最后一个“你”字尚还软腻腻地含在嘴里没吐出来,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直接大力地推开滚到地上。 “啊啊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云廷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顺便潇洒地拍拍衣服上的泥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云廷,果然靠不住…… “给我快点起来,先前跟猪一样睡那么死,现在你又打算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 慕心雅闷闷地翻着白眼,在心里骂了他无数回。爬起来看看天,竟然已经黄昏了,看来她果然睡了好久。 “对了,我们不是在船上的吗?什么时候到岸上来了?”瞧瞧四周,这里是一个很荒凉的野外,除了他们以外看不见一个人影。 正文 第十一章 墨染云天 方云廷耸耸肩,“在你睡死过去的时候。”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我不识路唉。” “我也不认识。” “那怎么办?!” “今天就暂时先在这凑合一晚,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找着路。”方云廷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口道。 在这里凑合?阵阵萧瑟的冷风吹来,慕心雅头皮一麻,有些犹豫不定,“可是这荒郊野外的……” 听到这话方云廷狭长的眼眸眯成一道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呵,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 “啊啊啊!万一要是真的有鬼怎么办?!”他话还没说完,慕心雅就尖叫一声蹦到他的身后,哆嗦着拽紧他的袖袍,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那些玩意了! 方云廷脸上一黑,差点没被她活活气死,直接把她拉到面前来,戳戳她的脑袋,“喂,现在你给我去拾点柴禾回来,我去找点吃的,不然我们晚上都得饿肚子。” “我去拾柴禾?”慕心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不会是想借此把她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走掉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叫你去拾柴禾听见没?还有记得别走远了,一会还在这汇合。”方云廷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吧,姑且再信他一回。 目视着他越走越远,慕心雅收回目光,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一根一根地拾柴禾。 哈哈,她可真棒! 看着怀里满满一抱的柴禾,慕心雅略感得意地笑了笑。恩,这么多差不多够了,该回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黑了下来,夜幕悄悄降临,远方一片模糊。 回去的路,该怎么走来着…… 慕心雅心慌地发现这个事实,她忘记在来的路上做个记号了! “方云廷,方云廷!你在哪里?” 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喊了一声又一声,却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天愈发黑起来。 她走丟了! “啊----呜----”一阵阵尖利的狼嚎声从远处山丘里传来,慕心雅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会不会有狼来把她叼走了?呜呜呜呜,方云廷啊方云廷,你快点来找我啊,不然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慕心雅坐在地上抱住双腿,百无聊赖。 “沓---沓---沓。”一阵踩着枯枝败叶的脚步声向她逼近,慕心雅忐忑不安地回过头。 “啊!方云廷,你可算是来了!”慕心雅满心欢喜地向那抹月白色身影跑过去。 “我不是叫你别跑太远吗?!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方云廷暴怒的声音响起,但下一刻慕心雅就立马飞奔过来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他身子明显一僵,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狭长的眼眸瞬间暗沉。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还是他的怀抱温暖,她刚刚都快被冻死了,慕心雅把她冻僵的小鼻头往他热乎乎的身子上蹭了蹭。 “好了,吃东西了。”方云廷出乎意料得怒气全消,但还是一把把她从他身上拉开。 “哦。”慕心雅瞥瞥嘴,这才瞧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已经被开膛挖肚的野鸡。 几缕青烟寥寥飘起,点了火的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方云廷举着插了野鸡的木棍放在火上烤,慕心雅凑在他身边,伸出小手在火堆边汲取着温暖。 “喂,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叫喂,我叫慕心雅。” “你姓慕?”方云廷挑挑眉,“那你和慕承天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爹。”慕心雅有气无力地答道。 “慕承天是你爹爹?这么说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 “我只是个卑微的庶女,才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被赶出家门了。” 闻言方云廷抬眼看看她,然后忽然沉默了,盯着跳跃的火光一言不发。 “方云廷,你为什么要去相府偷东西?”半晌闷得无聊,慕心雅扭头问他。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喽。”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依她看是都被你拿去潇洒挥霍了吧。 “那上次下雨的那天,你为什么要把我丢下?”然后害她遇到了独孤绝还遭遇了那些噩梦…… “烤好了可以吃了。”方云廷没答她,将烤得焦香的野鸡从棍子上取下来,撕了一块大大的鸡腿递给她。 “哇,好香啊!”慕心雅咽咽口水,欢喜地接过溢着香味的鸡腿,大口咬了下去,将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一边嚼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方云廷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相府里有一个厨娘可喜欢我了,总会偷偷送好吃的给我。”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事传到了大夫人耳里,厨娘被打了一顿赶出府了。”慕心雅说着丧气地垂下头。 接下来两人就在一片沉默中扫光了这只野鸡,慕心雅靠在树上不禁打起哈欠来。 忽然,一个月白色长袍盖上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慕心雅揉揉眼惊讶地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蹲在她面前方云廷。 “看什么看,快点睡吧。” 方云廷敲敲她的脑袋,然后起身走到另一棵大树旁坐下来,背靠着树合上眼。 慕心雅歪着头瞅瞅他安静的睡颜,心里一暖,攥紧他的衣袍安睡起来。其实,方云廷除了凶了点,其他都是蛮好的嘛。 ……………… 翌日清晨,天边朝霞渐收,淡天琉璃。 一身烟青色长袍,雪白滚边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修长的两指捏着一个盛满清酒的白玉酒杯,独孤绝安然地坐在书房,面前摊放着一本卷宗。 呼韩邪来到他的面前,面上隐隐挂着担忧,停顿了会颇是为难地开口,“王上,派去保护慕姑娘的两个侍卫,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独孤绝手里的白玉酒杯瞬间碎裂,清酒顺着桌面流泻而下。 呼韩邪立即俯首单膝跪地,“王上莫要心急!或许……是他们有事在路上耽误了也说不准。”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得犹豫不定。 独孤绝缓缓抬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们不必回来了。” 呼韩邪心神一震,急急应道:“是,王上所言极是,此事是属下失职,呼韩邪甘愿受罚!” 依照军法,过时不归者,杀无赦。 独孤绝静静地望向手侧的合欢鸳鸯,指节捏得泛青,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感情,“加派人手,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给我找到她。” “属下遵命!”呼韩邪身子一闪,消失在空中。 鱼龙混杂的大街上。 哇,她终于回来了!终于不用待在那荒郊野外了! 慕心雅兴奋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还不忘一边拉着方云廷的衣袖。方云廷则是一脸的不情愿,显然不喜欢这街上的热闹。 “喂,慕心雅,你别老拽着我行不行?” 听见他的抱怨,慕心雅停下步子回头看看他,不以为意地瞥瞥嘴,“你懂什么?我是在看着你以防你再误入歧途。” “我误入歧途?!”方云廷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你给我把话说个明白,我何时误入歧途了?” 慕心雅无辜地眨眨眼睛,“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万一你本性暴露,又跑去偷东西了怎么办?这可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经不起你偷的!” “你-------无理取闹!”方云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手把衣袖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扭头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哎,你去哪里啊?快等等我!”看他生气地走远了,慕心雅忙追了上去。 跟着他走了两条街穿了三条巷,就在慕心雅以为她快累趴下的时候,方云廷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怡---香---阁。”慕心雅呆呆地念出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唉呦!这不是方公子吗?您怎么今个才来啊!可把我的姑娘们都盼死了!”“方公子,奴家好想你啊!”“快快进来啊方公子!” 三四个浓妆艳抹,衣着妖冶露骨的莺莺燕燕见到方云廷立马扑了过来。她们一边媚笑着,一边还不忘把慕心雅推开老远,亲密地挽起方云廷的胳膊,几乎快把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这些姑娘们,是谁? 慕心雅目瞪口呆地傻站在一旁,而下一刻回过神来,再看看眼前哪里还有方云廷的影子,他早就满面春风被那几个艳丽女子左右簇拥着拉了进去。 “喂,你等等我啊!”慕心雅忙随着他的脚步也想追进去。 “哎,这位姑娘请留步”,一个年近四十打扮华丽,浑身脂粉味的中年女子长臂一伸挡在她的身前,把她的去路给拦了下来。 “啊------嚏!”慕心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浓的香味,快呛死她了!胡乱揉了揉鼻子对她解释道:“我认识刚才那个人,我要去找他。” “哈哈哈哈!”中年女子妩媚地翘起兰花指,拿起桃花色的手绢掩面失声笑了出来,“我这怡香阁,可是从不招待女客的哦。” 正文 第十二章 怡香阁 “不招待女客?凭什么啊?”天底下哪还有这样的理? “这还要什么凭什么?我说了不招待就是不招待!莫不是,姑娘也想投奔我怡香阁?妈妈我定当会好好提携你的!” 那中年女子忽然贼兮兮地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还拉过她白嫩嫩的小手来回摸了几把,慕心雅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妈妈啊?这乌烟瘴气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赶忙从她手里抽出手来,甩了一句“我才不要投奔你!”慕心雅就逃也似地跑开了。 半个时辰后。 方云廷,大混蛋,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就顾着自己潇洒,都不管她的死活! 怡香阁旁的一个小巷口,慕心雅可怜兮兮地坐在台阶上,眼睛还一直盯着怡香阁的大门。 这家店的生意还真不错,进进出出的人把她眼都看花了。哼,不就是靠着那几个小美人在那拉客,尽是些和方云廷一样见色忘义的货色。 好吧,她承认,方云廷是那其中长相最英俊的一个,难怪那些姑娘们都对他热情的不得了。 忽然,一个打扮不俗的人从她面前走过,“砰”地扔下三个铜板,滚到她的脚边。 慕心雅望着那三个铜板,脸色一灰。她这是被当成要饭的了? “唉,小姑娘,好端端得你在这坐着干嘛?我看你都坐好半天了!”旁边一个摆摊的老妇闲得无聊找她搭话。 “我,我在等人,他去了那里。”慕心雅问声抬起头来,伸手指指对面的怡香阁。 老妇顺着她手指的放向看过去,忽然回头满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是在等你家相公吧?” “他才不是我相公!”慕心雅忿忿地否认。 “唉!”老妇长叹一口气,面上同情更甚,“那就是心上人了?小姑娘啊,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这世上哪个男儿不风流!小姑娘,看开点,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呦!” “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心雅不解地眨眨眼。 老妇却一脸满满都是感慨,语重心长地道:“我家那死老头子啊,年轻时只要一有点闲钱就送到这怡香阁来,那时我是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啦。现在上了年纪,他自然就安分了,我也就省心了。” “婆婆,怡香阁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就是妓院啊。那些个妖精们,最会迷惑男人了,也不知道害苦了多少人啊!” 妓院,妖精,迷惑…… 慕心雅脑袋轰得一响霎时明白过来,“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怒火一下子直腾腾蹿到胸口,气得她浑身发抖。 方云廷他去的是妓院?!他是去寻花问柳了!还让她在这傻乎乎得等他风流快活! 这个混帐东西!她一定要杀了他! “小姑娘,你情绪别激动啊,看开点看开点!”老妇看她这幅快要失控的模样,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才不要看开! 慕心雅眼眶一红,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开始放声凄厉地哭号。 “婆婆!小女子到底该如何是好啊?那个没良心挨千刀的混球,他家里还有一双卧病在床的爹娘没钱看病买药,自己却跑到这里风流。呜呜呜,婆婆啊,你发发善心帮小女子一个忙吧!” “呦呦呦,可怜的丫头啊,先别急着哭啊,要婆婆帮什么忙你只管开口!”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妇不由心生怜悯,她拍拍胸膛,义愤填膺。 “恩恩!谢谢婆婆。”慕心雅闻言立即乖巧地点点头,抬起手背一把抹干眼泪,顺便弯下身拾起方才那过路人施舍给她的铜板,塞进了怀里。 一刻钟后。 一个身穿蓝色长袍手拿折扇头戴皮帽的“翩翩”公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怡香阁。 嘿嘿,看你们谁还能拦她! 不过,婆婆不是说这是她家里有的最上档次最华贵的衣服吗?这布料怎么这么扎人啊? 慕心雅不舒服地动动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这位公子,让牡丹来好好伺候您吧!”“公子,选人家思思嘛!”这才刚踏进去,一粉红一翠绿两个俏人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她围住。 牡丹,思思,你们爹娘都给你们取得什么名字啊,甚是恶俗!慕心雅暗自嘀咕着。 “咦?公子可真是个细皮嫩肉的,这皮肤比思思的都要好嘛!”粉红的思思发现了几丝猫腻,伸手就要捏她的脸,慕心雅赶忙拿折扇一挡,拦下她的手来。 “呦,公子这是还不让人家碰吗?”思思不依了,不悦地嘟起粉红的小嘴,声音又娇又酥。 啧啧,难怪婆婆要说你们是妖精呢,她要不是个姑娘家肯定也招架不住啊。唉,方云廷就是拜倒在你们的温柔乡里…… “啊啊啊------”慕心雅忽然尖叫出声,低头一看,一只手此刻正不规矩地放在她的腰际。 满脸嫌弃地拽开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扭头对着牡丹就是失控地咆哮道:“你掐我的腰干嘛?!” 掐得她头皮都发麻了! “公子,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人家还不是喜欢公子嘛!”牡丹被她吼得有点发蒙,无辜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 慕心雅嘴角抽了抽。拜托,她当然不解你们那套风情了,她还要赶紧把方云廷从这里救出去,彻底远离你们这些妖精! “对不起啊,小美人儿。”为了避免穿帮,慕心雅干干一笑,故作轻佻地摸摸牡丹的小脸,想安抚安抚她。 “公子偏心,思思也要!” “好好好,我都答应,都答应!” 勉强与她们调了一会情后,慕心雅摇着折扇,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呵呵,美人啊,那个我问你们啊,方才怡香阁是不是来了一位方公子啊?” “方公子?” “对啊对啊,就是方公子!”慕心雅连连点头。 “哦,你是说那位方公子啊,“思思恍然大悟,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公子有所不知,他可是咱们这里的常客和大金主呢!乃是上上宾”,牡丹在一旁也连连附和表示赞同。 常客和大金主……好你个方云廷! “那他现在在哪?我怎么都没瞧见他!”慕心雅咬着牙切着齿,从刚刚进来她就伸着脖子四处瞅了一圈,愣是没见着他的影子。 “方公子呀,人家可是柳姐姐的,当然不会在这里了。”牡丹颇感可惜地叹了口气,话语里透着几分嫉妒。 “哪个柳姐姐?” 牡丹仔细看了看左右,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就是柳如熙啊,她可是我们怡香阁的头牌,吴妈妈的心头肉!方公子每次来都只找她一人,现在啊也定是在她的房里。” 牡丹说着抬头看看楼上,慕心雅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 一定就是那了! 慕心雅猛地一把挣脱牡丹和思思,把她们弱不禁风的身子直接推倒在地,随即“蹬蹬蹬”就往楼上大步跑去。 好你个小妖精柳如熙,我慕心雅来也!看你还不立马把方云廷给我交出来! 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来到一间紧闭着的门前,慕心雅想也不想直接就是潇洒的一脚踹了下去。 “啊啊啊-----” “啊啊啊啊-------” 大门“砰”地大响一声敞开,几乎连房梁都左右震了震。房间里赫然一双衣衫不整的男女,那女子近乎衣不蔽体,白皙的肌肤全都暴露在慕心雅的眼前。 见着有人闯进来,她赶忙扯起滑落在地上的被子遮住裸露在外的身子,而那男子更是被那出乎意料的巨响吓得直接滚下了床。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慕心雅死死捂住双眼。 她都看见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方云廷! 缓过神来,慕心雅立马想起来,她得赶紧跑! “你给我站住!”一个含着惊天怒气的声音从背后呼啸传来,直震人心,慕心雅迈开的步子瞬间被定在原地。 呜呜呜,她要不要这么听话啊? 见她乖乖站着没动,男子慢悠悠地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穿好。听见他穿衣服的声音,慕心雅这才敢放下紧捂住眼的手,徐徐转过身去。 一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人正睁着圆滚滚的怒目瞪着她,慕心雅吓得吞了吞口水,怯生生地垂下头来。 “对不起啊,那个我找错人了,实在是万分抱歉!那个你们继续,我就先失陪了哦。”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男子不依不饶的声音继续响起。 “啊?还有什么事吗?”慕心雅不得不再次转过身来。 男子惬意地挠挠耳朵,冷笑着慢步朝她走来,“你坏了我赵大爷的好事,完了就想这么简单拍拍屁股走人?” 还真是个难缠的人…… 慕心雅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男子一直走在她面前方才停下,紧接着好笑地反问道。慕心雅缩了缩脑袋。 “我看你长得倒还不错,你既然坏我好事,就拿你自己来赔吧!” 正文 第十三章 柳如熙 拿她来赔?他在开什么玩笑! “那个,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可是个男的啊!”慕心雅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 莫非,是她女儿家的身份被识破了? 男子闻言咧开大嘴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垂涎的光芒,斜睨了她一眼,“你是男的又有何妨?” 是男的又有何妨…… 慕心雅差点没晕过去,这世上还有这种癖好嘛?这怡香阁的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男子将他油腻腻的肥手一把拍在慕心雅的肩上,差点没把她直接一屁股拍坐在地上。 “瞧你这小身板瘦的,得多补补啊!”男子盯着她不悦地拧了拧眉。 慕心雅吃痛地龇着牙,伸手想拽开他的脏手,手腕却立即被那人一把狠狠捏住。 “啊------痛!放开我!” 男子握紧她的手腕开始用力,慕心雅痛得眼泪都快落下来,眉头紧蹙在一起。 他这是要捏断她的手吗?! “呦呵,这点痛就要哭鼻子了?你还是不是个大老爷们啊?!”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乐呵呵地道。 她本来就不是大老爷们!慕心雅狠狠瞪着他。 “小兔崽子还敢瞪我?信不信赵大爷我戳瞎你的狗眼?!”男子恶狠狠地再次加大力道。 “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方云廷!快来救救我!方云廷!”慕心雅一边大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而男子听见她的哭喊明显一怔。 紧接着下一刻,慕心雅只觉加她手腕上的力道凭空消失,站在她身边的庞大人影瞬间被横空而来的一脚踹飞出去老远,“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墙上。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慕心雅被惊呆了,刚想回头看看,整个人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方云廷…… 方云廷的双手正放在她的肩头,慕心雅立马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开始委屈的嚎啕大哭。 “方云廷,你怎么才来啊?我被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他敢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的? 我去杀了他!”方云廷英俊的脸上一片阴沉,作势就要松开她,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哀嚎着的男子走去。 “哎哎哎,别啊!”慕心雅忙抱紧了他不许他走。 “那他都欺负你哪里了?!”方云廷依旧怒不可遏,抬起她的头再次仔细看了一圈。 慕心雅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喜,随即可怜巴巴地抬起被那人捏青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很痛吗?”方云廷眉头一皱,声音放柔。 慕心雅摇了摇头,“不痛了。” 她怕她要是点头说个“痛”字,估计方云廷会直接上去解决了那个男子。她可不想他被官府抓去坐牢啊! 不过,这样的方云廷,可真好…… “方公子,且让这位姑娘来我房里上些药吧。” 忽然,一个轻柔似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慕心雅抬头一看,整个人瞬间石化。 只见一个杏衣妙龄女子正站在门口,桃花似的面庞,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翠。杏黄色的烟水裙绣着几朵雅致的杜鹃花,修长的玉颈下,白色绣着淡粉荷花的裹胸在紫纱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莫非她就是柳如熙……怎么跟思思和牡丹有点不一样呢…… 听见杏衣女子的话,方云廷神色缓和下来,松开了慕心雅,微微颌首,“恩,去换药吧。” 只是这话虽是对着她说的,目光却游移到门外女子的身上。 “哦,好。”慕心雅怔怔地点头。 她这边还未来得及抬脚,方云廷就径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杏衣女子的身边。杏衣女子朝着他勾唇浅浅一笑,两人并肩离去。 该死的方云廷,就只会见色忘义!又丢下她不管她了! 慕心雅满腔怒火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莫名觉得扎眼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她也会觉得,他们真真是好般配呢…… 自古英雄配美人…… “慕姑娘不必担心,涂上这个药,几天便就可消肿了。”坐在柳如熙的闺房里,柳如熙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开始轻柔地替她上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担心了?还有你如何知道我是姑娘家?而且还知道我姓慕?”慕心雅狐疑地一连串问出声,语气颇是不客气。 听出她话里明显的敌意,柳如熙面上温雅依然,不愠不恼,“是如熙妄加揣测了,如熙曾听云廷提及过一位慕姑娘,所以姑且认为就是姑娘你了。” 云廷,喊的还真亲切!她果然就是柳如熙,怡香阁的头牌,那个什么妈妈的心头肉,方云廷的相好! 慕心雅瞥瞥嘴,赌气地将头扭到一边。 “如熙,我先带她回去,今日就先走一步”,上好药后,方云廷一把拉起她,向柳如熙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就拽着她出了怡香阁。 “方云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跟在方云廷的身后,慕心雅闷闷不乐地问道。 “跟着我走就是。” 方云廷洒脱地摇着白玉扇回头对她神秘一笑,让慕心雅不禁恍了恍神。 他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这算是沾了柳如熙的光吗?哼,那她宁愿他是以前那个凶巴巴的方云廷。 走了差不多半柱香功夫,慕心雅好奇地四处打量眼前这个天水相接的地方。 微风拂过面庞,青丝撩起,有些痒痒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很是暖和。溪水则是清凉澄澈的,可以瞧见一块块生了青苔的青黑色石块,偶尔还有几条巴掌大小的鱼苗轻快地游过。 “哇,这里可真好!”慕心雅兴奋地跑过去玩起水来。可是在看见自己从水里映出来的影子,不禁嘴角一抽。 现在她这副不伦不类的男儿模样,可真难看,难怪会被柳如熙比了下去。而且,她的身上真的好痒啊! 把袖子捋起来,发现白皙的手臂上起了不少红色的斑斑点点,呜呜呜,婆婆给她的衣服到底有多久没洗过了。 “喂,你怎么了?”方云廷看见她一副蔫了的表情,把扇子收起来别在腰带上,走到她身边。 “你胳膊这是怎么回事?!”瞧见她胳膊上的红点,方云廷惊讶不已地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查看起来。 天呐,她从前白皙如玉的雪肌啊,就这么没了!最重要的是还被方云廷看了去! “我没事的!”慕心雅急急否认,忙想拉下衣袖来挡住不给他看。 方云廷却死拽着她不肯放手,反而把她的衣袖向上拉了拉,在看见也全都一样起了红点后,脸色一黑。 “你中毒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难看的红点。 “你才中毒了呢,我没有!”慕心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这么咒她好不好! “不然你怎么会长这些东西?” “因为”,眼见瞒不住了,慕心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指指身上的衣服,“它太脏了……” 方云廷顺着看过去,立即乐了起来,幸灾乐祸地敲敲她的脑袋,“谁叫你没事跑去女扮男装,还混进怡香阁找什么思思牡丹,你真是个笨蛋!” 他还敢骂她是笨蛋! “你!方云廷你这个混蛋!”慕心雅吃痛地摸摸自己的头,气不打一处来。她到底是为了哪个没良心的才以身试险跑去怡香阁的啊! 还有,他不是和那个柳如熙你侬我侬亲热去了吗,怎么会知道她找了思思牡丹? “哈哈哈,慕心雅就是个小笨蛋!”方云廷肆意放声大笑嘲弄着她,还不忘从河里抄起水往她身上泼去。 慕心雅下意识爬起来往后躲去,不料脚一崴,整个人直直跌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呜呜呜,她怎么可以这么衰,居然掉河里去了…… “哈哈哈哈-----”岸上爆笑声不绝于耳,方云廷已经笑得前翻后仰,眼泪都快流了下来。慕心雅狼狈从河里爬起来,顺便抹了抹脸。 还好还好,这水不深,只及她的腰部。慕心雅浑身都湿透了,直起身子,瞪着还在那看热闹的方云廷。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成了吧,还不快点上来!”笑得累了,方云廷蹲下来,笑眯眯地把手伸到她面前想拉她上岸。 “我偏不!”慕心雅“哼”了一声,抱起胳膊头一扭。 “莫非你想在这水里待一辈子?”方云廷懒洋洋地耸耸肩。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被他笑话,她不服气! 慕心雅思索了片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哼哼,怡香阁头牌柳如熙是吧…… 抬手直接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潇洒地扔到一边。紧接着将发带扯下,长长的墨发直直泻下,扬起粉嫩的小脸对着方云廷甜甜笑开,“本姑娘要在这里沐浴!” “沐浴?”方云廷被她明亮的笑容晃了晃神,接着眯起狭长的眼眸,“你确定要在这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众目睽睽?开什么玩笑,这里除了他俩她连只鸟都没见着! 慕心雅俏皮地眨眨眼睛,歪着头朝他妩媚一笑,纤纤玉手一点点温柔地抚上方云廷的大手,声轻如莺,软腻腻到了极点。 正文 第十四章 轻扬婉兮 “方公子,和奴家来个鸳鸯戏水可好?” 嘿嘿,美人计!应该和思思牡丹有那么一点点像吧…… 方云廷脸色当即一变,错愕地倏忽收回被她的小手覆着的大手,目光如鹰般犀利地地盯着慕心雅。 “莫名其妙。”他铁青着脸,低声嘀咕着转身朝远处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不绝于耳的爆笑声再次响起,看着方云廷那一副踩到狗屎似的表情,慕心雅站在水里毫无形象的捧腹放声大笑。 哈哈!她慕心雅终于也成功调戏一回方云廷了耶! 见着方云廷走进了不远处一个茅草屋里,慕心雅索性就在水里洗了洗头发和脸,这才爬上岸,慢悠悠地晃到了那个茅草屋去。 伸头在门口瞅了瞅,却出乎意料地没看见方云廷的人影。走进屋子里粗粗扫几眼,这里与她在相府里住的地方相比还要简陋不少,除了一张木桌,一张床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但总的来说算是比较整洁的。 慕心雅自顾自的在桌子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张望一边不住地感慨。 “啧啧,若是怡香阁的姑娘们知道她们的大金主就住这么个寒酸地儿,而且还是个贪恋女色没良心的混蛋,一个个啊肯定都要心碎死了!” “你一个人在那神经兮兮地嘀咕什么?” 她话刚说完,方云廷的声音忽然在她面前响起,吓得她“哇啦”大叫一声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脸的惊吓过度。 他是人是鬼啊?走里都没声音的吗!知不知道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这么心虚干什么?难不成,你在说我坏话?”方云廷面带狐疑地走到她面前。 慕心雅抚抚心口,干干笑了两声,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哪有,我怎么会说你的坏话呢。”随即一脸天真无辜地看着他。 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他的坏话,在心里骂骂就好了! “对了,你刚才去哪里了啊?”见他半信半疑,慕心雅赶忙转移话题。 闻言方云廷没有答她,而是直接把手里拿的包袱塞到她怀里。 “这是什么东西?”慕心雅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打开包袱。 “这衣服,是给我的?!” 看着包袱里那套淡紫色的绸布衣裙,慕心雅顿时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 方云廷挑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想一直穿那身又湿又脏的破衣服我也不介意,但要是你受了风寒记得千万别来找我背你去看大夫,我会直接把你丟出去。” 这真的是,给她的衣服! 慕心雅激动不已地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全然不计较方云廷话里那满满的嫌弃。 说什么别让他背她去看大夫再把她丟出去,还不就是担心她受凉了,干嘛非要那么嘴硬…… 在屋子里换好衣服后,慕心雅打开门,看见临溪而立,衣袂飞扬的月白色身影,一溜烟跑到他的面前。 “方云廷,我晚上睡在哪啊?” 方云廷原本正安静地沉思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就转过身来,满意地瞧见那套衣裙穿在她身上很是合宜。恩,看来如熙的眼光真不错。 “还能睡哪?当然就在这里了。” “就在这?!可是……”慕心雅闻言脸色一灰,那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啊,难道她要睡在冷冰冰的地上? 不过,为什么她最先想到的睡在地上的人是她,而不是方云廷呢! 呜呜呜,她真是天生的丫鬟命…… “你不满意?是嫌弃这烟溪岭没有丞相府来得豪华吗?”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方云廷皱了皱眉。 “才不是!我才不稀罕那丞相府呢,”一听这话,慕心雅立马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丞相府再豪华与我何干?” “喂,你好歹也是慕承天的女儿,他为何会嫌弃你到了如此田地?” 看方云廷饶有兴味的样子,慕心雅自嘲地瞥瞥嘴,然后戳戳自己的脑袋,“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十几年了,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到到底是为什么。” “估计是因为------”方云廷盯着她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因为什么?!” “因为,你太笨了吧。” 慕心雅嘴角抽了抽。 “对了,我们现在去云隐村”,方云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什么云隐村啊?”慕心雅不解地问道。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方云廷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起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走了一盏茶功夫,慕心雅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望着眼前的村子。 “傻愣着做什么?走吧!”见着她犯傻的样子,方云廷已经习以为常了,朝她挥挥手,然后起步向村子走去。 村子里全是清一色的农居,不过都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居住,着实奇怪。 “方云廷,这村子的人都跑哪里去了?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走了一会后,慕心雅奇怪地问道。 “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在穿过一个巷子之后,忽然,许多人影朝他们扑来。 “云廷哥哥!”“云廷哥哥!”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见了方云廷兴高采烈的向他怀里钻去。 “是天明和玉林啊,有没有想云廷哥哥啊?”方云廷宠溺地抱住他们,脸上满是关切和疼爱。 “有!”男孩子立即接话道。 “玉林也有很想很想云廷哥哥!”女孩子不甘示弱。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心雅瞬间目瞪口呆。 外面的动静似是惊到了不远处屋里的人,又有四五个小孩陆陆续续跑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长得眉慈目善的,身上是普通农妇的打扮。 方云廷蹲在地上,小孩子们都围在他身边,而慕心雅就那么一头雾水的在一旁傻站着。 莫非这些小孩都是方云廷的,孩子?!不不不,不可能,他们刚刚唤他为哥哥。那就是弟弟妹妹? “慕心雅,你还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在她尚还云里雾里的时候,方云廷对着她无奈地大声喊到。 “哦哦哦,我知道了。”慕心雅这才回过神来,朝他们走去。 唉,方云廷对这些孩子都好温柔啊,为什么就只会对她一个人那么凶巴巴的呢? “方公子,前些天又来了一个孩子,不过她有些内向,怎么都不肯和孩子们一起玩。”那个农妇望着方云廷道,语气颇是无奈。 这时方云廷才主意到角落里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一脸茫然无措的望这边探望着。 方云廷起身向她走过去,慕心雅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 小姑娘眉目清秀,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脸上有些怯意,应该是怕生。 “你叫什么名字?”方云廷弯身柔声道。 见他靠近自己,小姑娘紧紧攥着衣角不支声。 “不要怕,瑛婶婶和我们都会照顾好你的。” 小姑娘依旧不理他,方云廷脸上笑容一僵。 嘿嘿,方云廷也有吃瘪的时候啊,慕心雅偷偷乐了乐。嗯哼,关键时候还是得看她出马! 清了清嗓子,慕心雅胸有成竹。一个小娃娃而已,凭她的才智她还怕对付不了?弯下身子,柔柔笑开,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小姑娘,叫我心雅姐姐好不好啊?心雅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和小泥人。”首先,诱敌战术。 “……” “那个,你今年几岁了啊?”笑容温暖如初。 “……” “拜托,说句话好吗?” “……”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好吧,她失败了。慕心雅揉揉笑僵的嘴角,身旁方云廷满脸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就在她丧气地放下手的时候,小姑娘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脆生生地唤道:“心雅姐姐……” 慕心雅和方云廷皆是一喜。啊哈,她成功降伏她了! “告诉心雅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慕心雅激动地握紧她的小手,趁势问道。 闻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半晌颤颤地摇摇头,“我没有名字。”声细如蚊。 连名字都没有,好可怜的孩子。 方云廷倒是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无妨,让心雅姐姐给你取一个就是。” 慕心雅闻言立刻细细思量了一会,道:“就叫婉兮如何呢?郑风云:有美一人,轻扬婉兮。婉兮日后定是个美人!” “婉兮,这个名字甚好。”方云廷很是赞同。 “婉兮,你叫婉兮好不好?”慕心雅晃晃她的小手。 “有美一人,轻扬婉兮,婉兮?”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恩,好!”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慕心雅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离开云隐村时还是一心的舍不得。 “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婉兮……”想到这,慕心雅不禁伤感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想,可经常来这里看望她们。”看出她的心思,方云廷轻声道。 “真的啊?那我们一起来好不好?!” “随便你。” “哈哈,方云廷你可真好!” 夕阳西下,晚霞无限好。殊不知,一段缘分就此结下。只是让慕心雅想不到的是,若干年后,尽是物是人非。 正文 第十五章 太子元轩 偌大的太子府美轮美奂,歌舞升平,琴音瑟瑟。 几个身着薄如蝉翼的桃红纱裙,手拿桃花扇的舞姬摇曳着细腰,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尽情一舞。 大殿之上,上座正端坐着一个剑眉星眼,气势迫人的暗红纹华袍男子,此人正是大名朝太子殿下-------元轩。 对于殿下的莺歌燕舞,元轩眼中没有丝毫的兴致,相反,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流连于右座一旁。 独孤绝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上,身后站着呼韩邪。他轻轻晃动着手中酒杯里清冽的美酒,颇是专注地欣赏着那些舞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元轩略带探究的眼神。 一舞终罢,舞姬纷纷上前行礼,美目含情,媚态尽显。 “不知这殿上舞姬,可有能入得了独孤王的眼的?孤稍后便命人送去驿馆。”元轩望着那些舞姬悠悠开口。 独孤绝玩味地勾起唇角,面上似笑非笑,“那本王要谢过太子的美意了。” “独孤王客气了,若是能保我大名与大漠永结同晋,保天下太平,对孤而言区区几个舞姬算得上什么,只是-------”元轩忽然话锋陡转,略显迟疑。 独孤绝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出,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太子有话不妨直言。” 元轩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不免对他的淡然有几丝惊讶,顿了顿沉声道:“想必独孤王也知道,这江山乃是我元家的江山。我父皇年事已高,孤虽被封为太子,可父皇他却似乎一直对孤继位之事摇摆不定,甚至心仪孤的三弟,荣亲王元忻。正是由于皇位继承未定,导致诸多内忧外患,孤对此,甚是担忧。” 他与元轩非一母所生,三皇子元忻的生母乃是辰贵妃,大将军方震业的孪生姐姐,在朝堂之中党羽甚多,势力不容小觑。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到这元轩面色多了些许凝重。他那个卓尔不群的弟弟,根本不会安于仅仅做个荣亲王。 “这江山是元家的,”独孤绝听完他的话忽然出乎意料地笑了出来,眼神却骤然变冷,不带一丝笑意。 “这江山,果真是你元家的?” --------------------------------------------------------------- 半柱香过后,独孤绝缓缓起身,寒星般的眼眸一片平静。也不管元轩脸色有些难堪,直接丢下一句告辞就拂袖而去,呼韩邪紧跟其后。在推开殿门的一刹那,看见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 一身绯红色的雪绢裙,芙蓉般的小脸因刚刚门被突然打开尚还带着几丝错愕,此时正直愣愣的与独孤绝对视着。 “落柔!”太子元轩在看到门外那个红色身影惊呼出声,而慕落柔也急忙收回目光,匆匆忙忙向元轩走去,“太子哥哥……” 独孤绝微微皱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抹紫色的身影。那个女子的长相,竟和她有几分相像。 出来太子府,呼韩邪看着身前若有所失的独孤绝,烟青色的背影略显单薄,心里叹了口气。唉,王上定是又想起了慕姑娘,也不知那日慕姑娘与王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到现在也不知所踪,让王上日日思她念她,也不顾惜身子了。 “方才那女子乃是何人?”独孤绝忽然停下了脚步。 呼韩邪思收回思绪,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垂首道:“依属下看,那人十之**是慕承天的二女儿慕落柔,慕家最得宠的二小姐。传闻她与太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太子甚至为了她至今未娶。” “至今未娶……”独孤绝眼眸一沉。 “王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派人去盯着慕落柔的行踪。” “是,王上。” “落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事先派人打个招呼。”元轩将慕落柔的小手握在手心,言语中含着几分愠怒的味道。 太子哥哥竟然责问她,慕落柔不满地撅撅嘴,满腹委屈,赌气地背过身去,“难道如今落柔想见太子哥哥一面还要请求堂堂太子殿下的恩准吗?太子哥哥都不想见到落柔吗?落柔原本还想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的。” “落柔,你我自幼相识这么多年,自然该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我在会客,你实在不便露面。” 看她生气了,元轩无奈地叹了叹。在慕落柔的面前,他再没了尊贵的太子殿下的架子,就连语气稍稍重了些也会不忍心。 “可太子哥哥越来越忙,都无暇陪我了,落柔平日里甚是烦闷无聊!”慕落柔转到元轩面前,娇嗔道。 “既然如此,”元轩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闪过几分深沉和迷惑,“你又为何迟迟不肯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呢?” 他早就提过要娶她入门,母后也对他们的婚事没有异议,奈何落柔一直不肯点头答应。 慕落柔明显僵了一下,垂下眼帘,失神地盯着白玉地面,“太子哥哥还是猜不着落柔的心思吗?” 望着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洒下的那一片阴影,元轩苦笑着摇摇头,“我猜不着。” “那就继续等,落柔相信总会等到那一天的!”慕落柔忽然扬起脸,朝着他明媚笑开,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还是要他等吗?已经两年了,可是------ “好,我会一直等你。”元轩怔怔地点头。 “恩!太子哥哥的承诺,落柔可记下了哦!”慕落柔开心地扑到元轩的怀里,环住他的腰。 太子哥哥,好好等着吧,总有一天,柔儿会让你会明白的。 “对了,太子哥哥,方才出去的那人是谁啊?落柔有点怕他。”过了一会,慕落柔好奇地问道。 元轩知道她所言是何人,安慰地抚抚她的后背,“他乃是匈奴王独孤绝,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就连父皇都要让他三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撞见他。” “独孤绝?那个人是独孤绝?”慕落柔吃惊不小,真是想不到她今日来得这般巧。 “恩,按理父皇是不允许皇子私下会见他的,此事甚是隐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今日不欢而散,他原本是想拉拢独孤绝,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独孤绝不会支持他,也断然不会去支持元忻,他想处于中立,如此倒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对了,太子哥哥,落柔差点忘了正事了!”慕落柔突然俏皮地对元轩嘟起小嘴。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啊?”看落柔这甜美的模样,元轩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调侃道。 慕落柔拉起元轩的胳膊上下摇啊摇,一边撒着娇,“太子哥哥,明日陪落柔去游湖好不好?” “明日?”元轩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明日他原本定好要和朝臣商议江南水患的相关事宜的。 “落柔,明日我有要事。”他歉疚地开口。 闻言慕落柔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眼眸里闪现泪光,“太子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落柔了?” “这,怎么会呢落柔?”元轩被她的阴晴不定搞得苦笑不得。 “方才落柔全都瞧见了,太子府上可有那些个美人,是不是她们迷惑了太子哥哥?”落柔红着眼眶控诉道。 敢情这还吃起舞姬们的醋了,元轩嘴角一抽。 “好好好,我答应你,明日就依你陪你去游湖,这下满意了吧”,元轩无奈地刮刮她的鼻子。至于商议江南水患的事,只能改日再议了。 ---------------------------------------------------- 丞相府四姨娘的厢房。 “夫人,夫人快些起来把药喝了吧。”乐菱守在四夫人的床畔,柔声唤醒凌梦云。到了该吃药的时辰了。 凌梦云脸色苍白,浑身乏力,头脑昏沉地躺在床榻之上,美丽的脸上尽显憔悴之色,乐菱连连唤了好几声她方才醒过来。 床畔还是只有乐菱,没有心雅的影子,浓浓的不安弥漫在心间。 “乐菱,扶我起来。”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是,夫人。”乐菱将汤药置于一旁,轻轻扶起凌梦云的肩膀让她靠在床沿之上,心里却不免一酸。夫人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凌梦云抬眼看了看她,面露痛苦地摁住心口,“乐菱,告诉我,心雅究竟去了哪里?” 乐菱闻言顿时心里发慌,心虚地道:“小姐她正如菱儿之前说过的那样啊,现在,现在肯定还在丞相大人那儿。夫人,不必担心。”乐菱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她哪里敢说她家苦命的小姐是被丞相大人赶出府去了,此刻还不知在哪里受苦流浪,这些日子急得她夜夜都睡不好觉,只能偷偷抹着眼泪。纸包不住火,万一这事让夫人知道了去,夫人怎么能经受得住这天大的打击。 正文 第十六章 欺人太甚 小姐啊小姐,菱儿好害怕,菱儿到底该如何是好…… 凌梦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乐菱,我问你,你在我身边服侍有多久了?” “这是第十二个年头了。”乐菱思索了片刻低声答道,夫人怎么会想起来问她这个? “想不到已经十二年了啊,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那时你只有五岁,正好和我的心儿一个年纪。” 回忆起往事,凌梦云的眼中透出几分沧桑。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十二年了,她今日所受的一切,难道就是当年的报应吗? “菱儿永远都不会忘记,菱儿这条命是夫人给的,夫人和小姐对菱儿的好,菱儿永远都记在心里!”乐菱说着有些激动。 “都记在心里是吗?”凌梦云低叹了一口气,忽然正色敛容,声音凌厉起来,病怏怏的身子却由内及外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既然如此,那你几时学会骗我?凭你又如何骗得了我?!” 闻言乐菱整个人心神一震,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夫人生气了,她瞒不住了! “夫人,是菱儿错了,菱儿不该欺瞒夫人!”乐菱一边说着一边嘤嘤哭了起来。 “咳咳咳咳……”因方才情绪的波动,凌梦云剧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瞬间涨红,过了好半会才缓过来,她轻抚着胸口咬住唇。 “乐菱,把你知道的全都如实告诉我。” “夫人,是这样的,先前丞相大人吩咐小姐去办一件事,从那之后,菱儿就再没见过小姐了。听其他的下人说,丞相大人是把小姐当礼物献给了一个人,小姐不愿意,然后,然后就被赶出府去了!” “你说什么?慕承天他把心儿送给别人还赶出府了……”凌梦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唰”地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慕承天,你要恨就恨我一人,为何要这么对我的心儿,为什么? 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慕承天,我凌梦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夫人!”乐菱已泣不成声,满面都是眼泪。 “报应,这都是报应,是我自找的,都是我连累了心雅。”凌梦云绝望地低声呢喃。 “没错,这就是报应,凌梦云!”一个尖利的声音兀地自身后响起,乐菱刚一转身,就见着大夫人站在门槛,身边跟着宝珠,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你就这么怕我吗?”大夫人挑挑眉,目光凌厉,自顾自地走进来。 乐菱垂下首唯唯诺诺地道:“乐菱不敢。” “赵玉陵……”凌梦云恨恨地看着大夫人,紧紧攥住衣襟。 大夫人气焰嚣张地径步来到四夫人的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上之人。 “凌梦云啊凌梦云,想你当年是多么风光,多么高高在上啊。怎么,现在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田地?”大夫人好笑地扬扬眉,弯身凑到凌梦云的耳旁,“所以我早就说过,再厉害的丧家犬,也就只是一只狗啊。” “你--------”凌梦云气极,浑身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么样了?你又能奈我何?是不是,想回你的娘家了?不过真是可惜啊,她们好像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呢。” 娘家……大夫人显然触及了她的最痛之处,凌梦云直觉心里一阵抽搐,揪痛得几乎快晕死过去。 ”哦,对了,你的女儿和你还真是一样的贱命,也早被赶出去了,估摸着现在在大街上乞讨-------” “大夫人!夫人她身体不好,求求大夫人你不要再说了!”乐菱突地哭喊着打断大夫人,爬跪着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裙。 不可以再说下去了,夫人会没命的! 大夫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竟笑出声来,转而一脚踢开乐菱,“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宝珠,掌嘴!” “是,大夫人。”宝珠领了命,偷乐着来到乐菱身前,伸手就是一掌朝乐菱的嘴挥了下去,“啊啊啊!”乐菱痛得连连尖叫出声来,一张嘴顿时红肿了起来,但紧接着宝珠不断的拳打脚踢就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了下来。 “赵玉陵!你给我住手!” 看见凌梦云撕心裂肺的样子,大夫人抿了抿娇艳的红唇,“想不到你不仅教女无方,连个奴才也管教不好,今日我这个当家主母就替你好好教训这下人”。 “你-------”四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这就晕了?真是扫兴!” 看凌梦云已经不醒人事,乐菱哭喊的声音顿时叫她心生烦闷,挥挥手道:“宝珠,走吧。” 听见大夫人的命令,宝珠又狠狠拧了一把乐菱的胳膊,然后才应着声随大夫人回了去。 “呜呜呜呜……”乐菱坐在地上痛哭着,浑身被打得又青又紫,缓了好长时间才能勉强爬起身。她扶着夫人躺下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捋起衣服查看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 小姐,菱儿还能活着见到小姐吗? ………………………… 柔美的朝霞是仙女遗落的霓裳,金色阳光光透着薄雾折落,慵懒地躺在树叶上。这一刻,整个烟溪岭飘渺如雨中云雾,恍惚间宛若仙境。 慕心雅推开门大步踏了出去,身心愉悦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哈,昨晚睡得可真是好极了。 “方云廷!”她满心欢喜地朝靠坐在树下那抹月白色身影跑去,跑近一瞧,树下的人依旧熟睡着。 “原来还没醒啊,唉,怎么比我还能睡啊!”慕心雅瞥瞥嘴,直接跑在他面前蹲下,一手托着下巴凝视着方云廷的睡颜。 方云廷睡觉时怀里还插着那把白玉扇,狭长的双眸正紧闭着,不见了往日里的那股邪气。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英俊的五官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 浅浅的清香传来,慕心雅不禁又上前凑了凑,直到方云廷均匀的呼吸都能扑打在她的脸上了。 哇塞,他的皮肤好白好嫩啊,真想上去咬一口,顺便留个大大的牙印!啧啧,仔细一瞧,方云廷长得可真不赖,难怪那么多姑娘家喜欢他。 慕心雅愤愤地想着,而下一刻当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脸上传来阵阵痒痒的感觉。方云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轻轻扫及她雪白的肌肤,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她在干什么? 慕心雅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红唇正贴着方云廷的脸颊,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随即立刻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是,偷亲了方云廷?可她原本想的是该咬他才对啊! 啊啊啊!她竟然无耻下流地趁虚而入占了方云廷的便宜?不对不对,错了错了啊!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呜呜呜,她身为姑娘家的清白啊!她没脸活下去了…… 慕心雅刹那间面红耳赤,天呐,她该怎么办啊?!再看看方 云廷还没醒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个利落的挺身爬起来就往小河边飞奔而去。 趁方云廷发现之前,她得赶紧逃啊!不然,方云廷肯定会打死她的! 呜呜呜,明明吃亏的是她才是啊,她为什么要逃啊?她真的好可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拔腿狂奔的时候,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全部都落入树下之人的眼中。 一溜烟跑到小河边,慕心雅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为防止方云廷会好巧不巧地半路突然醒过来发现她的破绽,还特地拿背对着他。 摸摸滚烫的小脸和耳朵,慕心雅的手一路游移到自己的红唇,心里依旧不停打着锣鼓。 方才的那个,算得上是亲吻吗?她竟然,会主动吻方云廷…… 不过,方云廷也是像这个样子,吻柳如熙的吗?想到这慕心雅心里一酸,她不希望方云廷吻过别人,她讨厌柳如熙…… 忽然,一个清晰的记忆不自觉涌上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心陡地沉了下来,清泉般灵动的眼眸也随之一暗。 又是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冰冷的怀抱。 独孤绝,第一个吻她和她亲密的人,是独孤绝,不是方云廷。她不干净了…… 慕心雅痛苦地用胳膊抱紧自己的双腿,为什么,她还是忘不掉他,还是忘不掉那个晚上。她抬起手背,狠狠地来回擦拭自己的嘴唇,她要把独孤绝留给她的全都抹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她尚沉浸在回忆里苦苦挣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 慕心雅刚把头抬起来,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方云廷正站在她面前古怪地瞧着她。也对,他走路是没声音的,她自然发现不了他的靠近。 方云廷蹙着眉,径自拉下她搁在唇上的手,在看见她的双唇被她蹂躏得近乎红肿时,脸色顿时黑得不像话。 “你就这么嫌弃我?”他危险地眯起狭长的双眼。 “我没有嫌弃你。”慕心雅不解地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满脸怒容,朝着她低吼道。 慕心雅直接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他不知所措。难道,难道她和独孤绝的事被他知道了去? “方云廷,你听我说,我和独孤绝,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承认之前我父相的确是想撮合我和他,但他那样的人物根本就看不上我的,所以你相信我好不好……” 慕心雅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着些什么,脑子里乱做一团,只能语无伦次的想向他解释,以至于连方云廷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惊讶和眼眸里闪过的一道异光都没注意到。 正文 第十七章 花容醉千年 “你认识独孤绝?”沉默半晌,方云廷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与方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嗯,认识。”慕心雅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 “你们交情很深?”他紧绷着脸追问。 “没有,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慕心雅颇有些心虚。算了,她宁愿骗他,也比方云廷知道后嫌弃她的好。 对不起啊方云廷,她不是存心要骗你的,你就原谅原谅她吧。而且,你也肯定不会知道的。 方云廷默默看了她一会,随即转身就要走。 “喂,你要去哪里啊?”慕心雅眼疾手快,赶忙抓住他的衣袖。 “去办一件事。” “那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毫不留情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以前我不都是和你一起的吗?而且我会在一旁乖乖的,绝对不会妨碍你。” “那也不行,”方云廷懒洋洋地转过身来,扫了她一眼,“男人家的事姑娘家不要多掺和,这都知道吗?” 慕心雅撇撇嘴,闷声道:“你不会,是要去找柳如熙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方云廷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随即扬了扬下巴,“顺着那条路直走就可到市集,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逛一逛买买东西,总之别跟着我就行。”他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扔给她,“哦,对了,别又走丢了,因为这次我可不会再去找你。” 慕心雅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的银子,在抬头看看方云廷已经摇着白玉扇走远了。 哼,谁稀罕跟着你,慕心雅冲着他潇洒的背影翻了翻白眼,然后专心地数起锦袋里的白花花的银子来。 你能在外面风流快活,她照样也可以潇洒! 在市集上转悠了一圈,几乎尝遍了所有好吃的东西后,慕心雅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踱到一家商铺。 “心雅姑娘?” 她刚停在门口没多大会功夫,铺子里眼尖的妇人一眼就瞧见了她,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了出来。 “芳婶婶!”慕心雅对着来人甜甜一笑。 “真的是心雅姑娘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来来来!快些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被唤做芳婶眉慈目善的妇人笑吟吟地拉起慕心雅就往铺子里走去。 芳婶正是家“锦和绣坊”的老板娘,平日里待她甚是关照,慕心雅这六七年来就是靠给她绣东西赚些银两来贴补家用。不然的话,她和娘亲乐菱早就流落街头去了。 “芳婶婶,对不起啊,前些日子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能来,近来坊里生意你一个人可还忙得过来吗?” “忙是忙了些,不过倒也无妨。心雅啊,你娘的病好些了没?” “我娘……嗯,好些了。”慕心雅迟疑地点点头,她已好几日未见着娘亲了,娘亲肯定很心急,可她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唉,你们孤儿寡妇真是不容易啊。”芳婶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慕心雅的真实身份,以为只是哪个可怜人家的孩子。说来也是,天底下有谁会想到相府千金会落魄到竟要抛头露面出来讨生计呢。 “这些年多谢芳婶婶照顾了!”慕心雅感激地看向芳婶。她活在相府里,没月却拿不到一分例银,如若不是芳婶帮忙,这些年娘亲生病她就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那也是心雅你的手艺好啊,客人们都可钟意经你手绣的东西了。喏,这些都是针线样图,你且拿回去吧,无需着急慢慢绣就是。”芳婶熟稔得照往常一样把事先备好的针线盒递到她的手里。 两人又絮絮说了会,辞别后,慕心雅这才捧着针线盒从“锦和绣坊”离开。 芳婶婶每回给她的针线都有剩余,嘿嘿,这回她还可以偷偷给方云廷绣个东西呢!嗯,该给他绣个什么好呢? 热闹非凡的集市上,这个时辰聚集了各种形形**的人,鱼龙混杂人声鼎沸。慕心雅只身流连于人群中,尚还在苦恼着到底该绣什么,忽然迎面猛地撞来一个人正好重重地撞上她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可有大碍?” 她这边还没站稳,撞到她的男子就立即扯着尖利的嗓子问出声来,慕心雅抬眼一瞧,面前站着的人是一个瘦瘦小小贼眉鼠眼的黑脸小矮个,下巴那里还长有一个格外显眼的黑痣。 这个人好生眼熟,她貌似曾在哪里见过…… 见他正左右打量着她似在等待她的回答,来不及想那么多,慕心雅刚想张嘴回答他没什么大碍事,只是她不过才轻轻扯动嘴角而已,腹部当即传来钻心噬骨的疼痛,并迅速蔓延到四肢五骸,让她的额上一瞬间就涌出了涔涔冷汗,一滴滴汇聚后纷纷滑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慕心雅下意识伸手朝腹部摸去,湿湿的温热的触感传来,抬起手一看,手上和淡紫色的衣裙上全都是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血,好多的血……是这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刚刚撞她的时候…… 慕心雅的身体痛得近乎僵硬,抬起头就看见男子唇际泛起的狡黠阴险的诡笑。 “你------” 她刚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男子立马冷哼一声,将沾满她的鲜血的匕首隐于袖袍之中。伸臂张开手直接对着她的脸一挥,白色泛黄的细微粉末迎风洒下,全都随着她的呼吸尽数进入了她的体内。 “啊----嚏!”慕心雅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腹部的伤口因她这个剧烈的动作撕扯开来,血汨汨涌出,溅到了路面上。可她却慢慢地开始感觉不到一丝痛楚,浑身变得麻木。 意识越来越模糊,慕心雅渐渐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脸,只依稀瞧见那个狰狞丑陋的黑痣。 她这是,快要死了吗?方云廷…… 在她就要缓缓闭上双眸,浑身失去力气几乎要倒下的时候,黑痣男子灵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铃铛送到她耳边。 “铃--铃--铃--铃……” 铃铛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在她耳边响起,如闪电般直击她的心房,让慕心雅整个人心神一震,灵识魂魄都几乎快要被震碎,脑海里方云廷破碎的面庞被大片阴影替代,就要闭上的眼睛却随之猛然睁开。 男子见状快速将铃铛移到她的面前,慕心雅游离无神的目光也立刻紧随着它的移动牢牢锁定住它。 “慕姑娘,且随我来。”黑痣男子沉下声命令,姿态神情宛若远古的罗刹。 “是。”慕心雅木然回答。 望着慕心雅呆滞的眼神,黑痣男子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狠戾。呵,控制她的心神,成功了。 穿过喧嚣热闹的市集,黑痣男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身后一步之外的慕心雅,直到走进一个阴暗的巷子才停下步子。 他先是鬼鬼祟祟地探头望了望四周,见着四下无人,即便偶有一两个路人从巷口经过,也都脚步匆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黑痣男子伸出手开始在青色石墙上摸索起来,在摸到他想要找的地儿后,用食指轻轻叩了七下,不一会只听“哐当”一声,半边墙竟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一道恰好够人通过的缝隙来。这天下能有几人想到,在这普通的小巷里竟暗藏这么一道暗含玄机的石门! “二哥,快些进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石门后传来。 与此同时,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市集上。 “楚晗大哥,咱们就这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了,王上会不会责罚我们啊?” 身穿黑白相间,灰色暗纹长袍、头戴鸭绒帽、脚穿羊皮靴的白面“小生”仰面问向身边一身艳丽红衣的翩翩贵公子。 被唤做楚晗的贵公子不急不慢地抬起他那羊脂般嫩白光滑的纤纤玉手,游移到芙蓉般的脸上,将落下的几缕发丝捋到耳后,紧接着修长的食指一弯轻轻弹了弹红色浮云绣纹袖袍。在看见迎风飘落的细尘后,两弯好看的柳叶眉拧在、***成一个结。 “楚大哥,你在干嘛?”小生不解地眨巴着眼。 “啧啧,这大街上的灰尘怎么这么多,白费了本公子今个一早起来沐浴更衣。”楚晗一边望天感叹一边把葱葱玉手徐徐伸到“小生”面前。 “小生”粉面一抽,知道方才又是白问,但还是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绢毫不怜惜地胡乱塞到他手里,嘴里嘀咕着“若是王上在这儿看你还敢不敢这幅样子!” “我说茯苓啊,你怎么这般粗鲁?唉,瞧瞧你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楚晗执着丝绢细细擦着手,还不忘甚是可惜恨铁不成钢似地瞟了眼“小生”。 又一口一个姑娘家!这到底是她今个第几回提醒他不要暴露她的身份了! “楚大哥!我现在可是堂堂玉公子,当然不能有姑娘家的样----------”茯苓原本叉着腰想要反驳楚晗几句来,目光无意间触及到地面,到嘴的话立刻被活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她直接卡死。 “怎么啦小茯苓?是不是对你没有一点像个姑娘家这个事实认命后心痛过度顿觉心力交瘁心哀至死了呀?” 楚晗瞧见玉茯苓变成猪肝色的小脸后面上由衷浮现几丝同情,安慰地拍拍茯苓的肩膀,目光变得坚定而又深沉,“不过小茯苓你只管放心,楚大哥啊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咳咳咳……不是啊!楚大哥!你快看看那是什么啊?!”茯苓过了半天才缓了过来,随即直接忽视此刻正故作深情的楚晗,慌张地抓住他的红色袖袍一脸紧张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地面。 平坦宽阔的石道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血痕一路顺延开来,向前方伸展而去。 小茯苓,你竟然就这么无视如此倾城又倾国的楚大公子! 楚晗心痛地拽开她的手,在抚平袖袍上的褶子后,然后才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 正文 第十八章 翩翩贵公子 “是血喽,不然还能是什么?”他满脸无所谓地撇撇嘴。 “对对对!是血啊!这好端端的大街上怎么会有血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啊楚大哥!”与他的随意截然相反,茯苓可是紧张的不得了,脑袋瓜子里急匆匆分析了一连串。 这是仇杀,还是劫杀?! “出了什么事与我何干?”楚晗懒洋洋地道,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素来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这可怎么能行!楚大哥,咱们得去救人才是啊!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大哥咱们要去拯救的可是条人命啊!”茯苓不死心地央求道。 “可是,说不定-----”楚晗忽然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顿了顿。 “说不定什么?” “万一那不是人血,是猪血鸡血怎么办?”他故意正了正脸色,伸手戳戳茯苓的额头。 总之,先把她糊弄过去就行。 “……”果然不出他所料,茯苓听言明显愣了一下,这里是市集,楚大哥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啊,可是万一------- “楚大哥,那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就只看一眼,看一眼而已好不好啊楚大哥?”茯苓不依不饶地又一次拽住楚晗的衣袖。 “喂,茯苓,你别拉拉扯扯行不行,离我远点!” “我偏不放,除非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今个就一直拉着你。” “哼,小茯苓!你以为你耍无赖我就会答应你了?除非我是疯了差不多,否则你就是白日做梦!”见糊弄不过去,楚晗气哼哼地别过头去,态度硬得跟个铁公鸡似的。 耍赖失败,唉,看来是又要来那招了。茯苓使劲眨着眼挤出几滴眼泪,装出浓浓的哭腔。 “楚大哥……” 嘿嘿,要知道在这世上,堂堂楚晗楚公子最怕的那可就是-------女儿家的眼泪! 果然,一眨眼功夫后。 茯苓猫下腰查看地上的血迹,余光瞥见距她三步之遥一脸不情愿的楚晗。“楚大哥你快一点嘛!” 楚晗依旧慢慢踱了过来在她身前停下,抱起双臂高高在上地望着茯苓。 “楚大哥,你看这血迹到前面的巷口就没了,好生古怪。”茯苓深思了一会,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人会不会就在那个巷子里啊?!”她指着前面的巷口对楚晗大嚷道。那巷子偏僻得很,鲜有人至,实在是作案的绝妙地点啊! “楚大哥,我先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我。”见楚晗没搭理她,茯苓作势就要向那巷子走去,谁料这时楚晗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拦下,让她一头碰上了他火红的袖袍。 “我去看,你在这乖乖待着别动。”不等她反应过来,楚晗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向巷子走去。 背对着茯苓,楚晗脸上先前的吊儿郎当全数隐去,稳健地迈开步子,内功深厚到让人听不见一丁点脚步声。 几步来到巷口,随即身子一转将背紧贴在巷口的墙壁,楚晗敏锐地捕捉到几道气息。巷子里果然有人。 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微微侧首,向巷子深处探望去。巷尾处赫然两个背对着他是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一人是个个子矮小的男子,另一人,是个紫衣女子,血迹一路顺延到她脚下戛然而止。 看来这血是那紫衣女子的了,楚晗微微皱眉。那个女子竟然到现在连动都没动过,而且,那男子明明是面朝着墙的,却好像是在和什么人低声交谈。 而下一刻,在他尚还在思索的时候,巷尾两人凭空消失在他的眼里。 楚晗心头略微一惊,人呢?这是怎么回事?那分明是个死胡同。但随之传来几不可闻的“哐当”一声,让他心头疑虑全消。 楚晗稍微眯了眯眼,呵,原来如此。不过可惜啊,他可没有那个好雅兴来插手别人的闲事,要怪只怪那女子命薄喽。 直起身子,楚晗又恢复到先前吊儿郎当的神色,慢悠悠踱到蓄势待发全身绷紧的茯苓面前。 “楚大哥,情况怎么样啊?”茯苓急急压下声询问。 楚晗默不作声,含义不明地耸了耸肩。 “楚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如何啊?”茯苓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捉急更甚。 楚晗不规矩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推到前面的巷子,顺便摆正她的身子。 茯苓赶忙睁大眼睛四处瞅瞅,快把整条巷子都瞅穿了,却愣是没见到一个人。 “什么嘛,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茯苓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回大英雄大展伸手救条人命呢!唉,真是可惜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啊,楚大哥!”她回头可怜兮兮地对着正睁着媚眼瞪着她的楚晗。 又来这一套! “茯苓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毛病给改掉啊?”楚晗痛心地扶额。 不管是老奶奶跌倒还是小孩子迷路,茯苓总是热心满满地跑过去插一手,让他差点有时候都想把直接她打晕拖走。 “楚大哥,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闭嘴!茯苓!” 石墙后俨然是个密不透风的密室,黑痣男子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另一侧,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则眼珠骨溜溜转狐疑地上下打量起慕心雅。这个黑袍男子名唤竹叶青,乃是远近闻名的江湖术士,尤擅巫蛊之术。人如其名,心肠毒如蛇蝎。 “二哥,她是谁?”嘶哑的声音从竹叶青口中发出。 “她叫慕心雅,是当朝丞相慕承天的大女儿。”黑痣男子横了一眼慕心雅。 “哦?”竹叶青有些惊讶,蜡黄的脸上稍有颜色,怪里怪气地拖长语调道:“莫非二哥是想利用她威胁那慕老贼-----” “当然不是,”黑痣男子打断了他,语气颇是轻蔑地道:“她只是个卑贱的丫头,不然我哪里能如此轻易的就把她弄到这里来。” “那二哥到底是何意?二哥可别忘了咱们还有大仇未报……” “这我自然不会忘!方云廷杀了大哥还有我们那么多弟兄,我竹根就是死不会放过他!”提及痛苦仇恨的往事,黑痣男子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仇人撕碎。 不错,他正是慕心雅那日从独孤绝那里逃出来后在江边遇见的那伙“盗贼”的二当家竹根,他们竹家一派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野毛贼,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半路冒出来的方云廷赶尽杀绝。 方云廷的冰魄银针上抹了剧毒,若不是他向来身手敏捷,转移速度极快,方才躲过命门,只被银针擦破了点皮,最后被赶来的竹叶青救下,方能侥幸活了下来。 “三弟,你可知道,她就是方云廷日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子。”竹根压抑下心中的仇恨,冲着慕心雅扬了扬下巴。 “就是她?方云廷那小子怎么会把慕承天的女儿留在身边”,竹叶青皱了皱眉,目光奇异地道:“他先前不是还------” “哎!”他话没说完,竹根立即挥挥手示意他噤声,然后谨慎地看了看慕心雅。见她神色与先前相比并无异常,这才安下心来。 “这些话最好还是不要当着她面说,她中了我的术失了心智,万一刺激到她让她一命呜呼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至于那些秘密,等我们报完仇送她到了黄泉,自然会有阎王爷来告诉她!”竹根说着奸笑一声。 “既然如此,二哥,何不直接提了她的项上人头,拿去见方云廷就是,我们留她做甚?”竹叶青不解地问了出来。这竹叶青虽巫术高超,为人处事却素来横冲直撞,所以上次行动才没有带上他,也让他因此逃过一劫。 “三弟有所不知,这慕心雅,还和独孤绝有点关系。” “独孤绝?”竹叶青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显然吃了一惊,“匈奴王独孤绝!他们有何关系?!” “这些尚且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前些日子我在街头发现有几个独孤绝的手下一直在打听一位姑娘的下落,我留心了一下他们的描述,估计有八成的可能那独孤绝要找的人就是这慕心雅!” “果真如此的话,”竹叶青托起下巴沉吟片刻,“那我们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暮色将近。残阳依山,红霞漫天,给偌大的驿馆罩上一层迷蒙的轻纱。驿馆的正门口,左右各立着两个手拿长戟面色肃然的青壮侍卫。 忽然,一个旋风般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驿馆门口一闪而过,留下几道劲风。在那人就要经过正门之时长臂陡地一伸,只见从他手中瞬间射出一个泛着银光的飞镖,如闪电般从半空中掠过,好巧不巧地击中并钉在驿馆的朱漆大门上。 那两个侍卫猝不及防地看着那个神速的身影只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查看那个飞镖,只见飞镖上钉有一张微微飞扬的写有墨字的纸条。 “快将此事禀告给王上!”侍卫丝毫不敢耽误地取下纸条,推开门飞快地向内殿跑去。 “王上!属下有要事禀报!”侍卫双手奉着纸条在殿门口停下,垂下首正声道,言语透着几分焦急。 “何事来扰?” 闻声呼韩邪从殿内走了出来,侍卫立刻将纸条呈给呼韩邪。“这是方才有一来路不明的人留下的”,他如实禀报。 呼韩邪拿起纸条扫了一眼,在看见纸条上写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正文 第十九章 断情崖之约 “若想见到活着的慕心雅,请独孤王立刻只身前来断情崖一趟,否则,后果自负。方云廷留。” “留纸条的人现在在哪?!”呼韩邪眉头紧锁厉声问道。 侍卫低声回道:“属下无能,让他给跑了……” “废物!”呼韩邪怒骂了一句,转身急匆匆地进了内殿。 “王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王上这样只身前去万一正中对方的陷阱……”呼韩邪小心翼翼地妄想劝说独孤绝,任谁都能看出此事必有蹊跷,只是它却是与慕姑娘沾上了关系。 “立刻备马!”丝毫不理他的劝说,独孤绝攥紧手里的纸条,霍然起身,冷冷地道出这句话。 “还有,叫楚晗随时候命。” 呼韩邪听命不敢耽误,立刻领命行事。在驿馆门口目送着独孤绝纵身跃上马背,勒缰扬鞭,身下的骏马立即载着烟青色的身影飞快地驰骋而去,马蹄溅起一路烟尘。 果然,一遇到与慕姑娘有关的事,王上就失去了理智。呼韩邪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问向身边的侍卫,“楚晗此刻可在府里?” “楚公子不在府里,他早些时候和玉姑娘出去了。” “什么?!立刻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呼韩邪浓眉紧锁,他就知道这个楚晗不会老老实实地带着府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傍晚时分的街道上,行人稀稀两两,全都神色匆匆得往自己家里赶去。忽然,一匹疾驰的骏马从路中央呼啸而过,把那些行人吓得一个个都鸡飞狗跳,口中惊呼连连远远躲闪到路边,扭头望向那个马背上的烟青色身影。 露鸢楼,京城闻名遐迩的酒楼,能有资格涉足此地的全都是朝中的王公贵胄。露鸢楼的二楼,一间幽静雅致的厢房内,靠着朱窗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檀木方。 此时,桌子一旁正端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男子。一身冰蓝蟒袍,腰系白玉腰带,挂着朱红通透的玉佩,浑身散发一股迫人的贵气。 眼尖的从朱窗瞧见马背上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一个小厮弯身恭敬地凑到蓝袍男子身边。 “殿下,方才匆匆过去的那人倒是有几分像独孤绝-----” “不必多管……”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整个断情崖云雾缭绕,不见曦月。 独孤绝猛地勒马停蹄,从马上跃下,向近在咫尺的断情崖走去,寒星般的眼眸一片氤氲。 心雅,等着我。 与此同时,几丈开外的一棵屹立百年枝繁叶茂的粗壮大树,正好绝妙地遮住了树后三人的身影。 竹根与竹叶青早已都蒙上黑色的面罩,在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独孤绝时,心里大喜。 他们没有赌错,慕心雅果然与独孤绝关系匪浅。呵,真看不出,这小妮子还能有这天大的本事。 竹根对竹叶青挤挤眼使了个眼色,竹叶青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只见他左手引诀,右手不知从何时拿出一张符咒,口中开始不停地碎碎念叨着咒语,而另一边,竹根再次掏出那个铃铛,移到慕心雅面前。 只一会功夫,原本呆立不动的慕心雅眼神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仿若重拾心智一般,她古怪地盯着面前的那个铃铛,竟不自觉抬起手来想抓住它。而紧接着下一刻,竹叶青右手虚空一转,径直将符咒贴上她的额头。 慕心雅浑身猛烈一震,伸到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猛地睁大,呆呆地看向面前,先前出现的那丝神韵烟消云散。 竹叶青取下符咒,沉下声命令道:“去,走到树后的那个男子面前。” 慕心雅木然地点点头,依命转身从树后走出去,远处一个身穿烟青色的男子进入她的眼里。 独孤绝正往崖边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入他的脑海,他当即身子一转,看见远远朝他走来的慕心雅。 “心雅……”独孤绝惊讶地低声唤道,刚想上前却忽然止住了脚步,微微皱眉。 心雅的气息,为何会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而且,那棵树后,隐隐似有两股气息,纵使被极力隐藏得极其隐蔽,但他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 不管了,先把心雅带到身边来再说。 独孤绝大步朝慕心雅走去,就在两人之间尚有一段不近的路程时,从那棵大树后如箭般飞速地射来一个人影,气势汹汹直直冲着慕心雅而去,此人正是竹根。 他对着慕心雅的肩膀就是凌厉的一掌挥下,掌劲十足,慕心雅在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的剧烈冲击下,口中溢出血来,面露痛苦之色,整个人朝着悬崖飞去。 “心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慕心雅就快要坠下崖之时,独孤绝大喝一声,足尖轻点,烟青色长袍迎风扬起,轻功尽展,飞快地朝那抹紫色身影移去,在靠近时长臂一伸揽住慕心雅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在看见怀里人苍白的脸和嘴角的鲜血时,独孤绝心中一凛。 就在两人落足未稳之时,又一道黑色身影窜出,只是论速度相较竹根要迟缓一些,竹叶青朝着两人就是大力的几掌狂劈而下。 怀抱着慕心雅的独孤绝对此不避不闪,他腾空的那只大手破空而出,指尖上一柄尖利短剑暗光闪烁,划破那几道掌气,直袭竹叶青的眼睛。 “方公子!小心!”在一旁的竹根看出端倪,心中大惊,怒吼一声闪电般移到竹叶青身边猛然推开他,左臂硬生生挨下那刀,而他在半空中的身子如旋风般一转,伸出右掌对着独孤绝怀里的慕心雅劈去。 独孤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毫不迟疑地侧身护住慕心雅,用自己的右肩挡下竹根的那一掌,他只微微皱了皱眉。而竹根显然还不罢休,又接着朝着他们倏忽从袖里射出一串泛着银光的银针。 独孤绝见着漫天射来的银针眼中异光闪过,抱紧慕心雅往后一退,两人的身影竟消失不见,直接跌下悬崖。 说时迟那时快,呼韩邪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嘴里惊呼着“王上!”抬起手里的青钢长剑就向竹根直射而去。 旁边的竹叶青向青钢那长剑就是一脚飞去,然后一把拉起正捂着左臂的竹根,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齐身飞快地离开。 目的已然达成,此地不宜久留。 见着逃走的两人,呼韩邪怒骂了一句“卑鄙小人”拔腿刚想去追,忽地想起王上方才和慕姑娘坠下了山崖,急忙又转身飞奔过去查看。 话说独孤绝抱着慕心雅从山崖上跌下去,眼见四周岩壁全都急速地上升,身下就是遥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独孤绝清冷平淡的脸上依旧见不着半点惊慌的影子。 相反,他不动声色地加大手上的力道,冷静地扫了一眼周围,在看见有一处突出的岩石后立即提功运气,身子直直往那岩石冲击而去。 就在脚快要触碰到那岩石之时,足尖猛地用力一点,青色长袖一挥,两人瞬时借着回力往上冲去。这时他轻功稍展,登时稳稳落在崖上。 “王上,你受伤了!”呼韩邪看见独孤绝平安无事送了一口气,可在近处瞧见独孤绝右肩上的掌印后,又面露紧张。 独孤绝置若罔闻,低头专心地看向怀里的人儿,慕心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晕厥了过去,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独孤绝的脸上浮现几分阴郁,立刻迈步朝他来时骑的那匹骏马走去。 呼韩邪微微错愕地看着独孤绝小心地将慕心雅放在马背上,随即上马一手拥住她一手执着缰绳驾马疾去。 王上竟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吗?若是,让远在大漠的那位知道了去…… 唉,想到这呼韩邪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拿出一块方巾包起先前竹根射出的银针揣进怀里,也骑上马去追赶独孤绝。这些个主子的风月情事,他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驿馆前堂,楚晗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上,伸手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茶水。 这几个侍卫美其名曰是要在一旁伺候楚晗,其实还不是想看着楚晗,以免他又偷溜了出去,否则等王上回来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楚晗楚公子若想走,天下还真没几人能拦得下他。当然,若是独孤绝则要另当别论了。 “楚大哥!” 人未至声先到,只听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旋即一个穿着碧色荷裙,耳带青色玲珑玉坠的俏人儿出现在楚晗的面前,此人正是换回女装的玉茯苓。 玉茯苓笑着对手捧白玉茶杯的楚晗晃了晃脑袋,一对小酒窝对称地分布在浅粉色的脸颊上,倒也不失可爱。 楚晗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抿了口茶道:“我的小茯苓啊,还是穿女儿装好看。” 玉茯苓照旧不理他,反而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容,满腹疑惑地问道:“楚大哥,王上为何会如此突然得找我们回来啊?而且王上和呼韩大哥此刻竟也都不在府里。” “不要着急嘛小茯苓,慢慢等就------”楚晗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正色敛容,放下茶杯从座上站了起来。 玉茯苓见他这幅神色立即会了意,定是王上回来了!而这时楚晗已夺门而出,茯苓也跟了上去。 只半会功夫,独孤绝烟青色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但玉茯苓却顿时惊讶无比地愣在原地,身边的楚晗也身体一滞。 “拜见王上!”侍卫们全都恭敬地单膝跪地。 王上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女子回来!而且还是抱在怀里带回来的! 正文 第二十章 度劫?渡劫? 独孤绝黑白分明的双眸只淡淡扫了一眼楚晗,楚晗立即收回打量慕心雅的惊讶的目光,上前跟在他的身后去了内殿。 独孤绝轻轻地将慕心雅放在床榻上躺好,看见慕心雅紫色的衣裙早已血迹斑斑,尤其是腹部那里血迹最多,眉头紧锁。“楚晗,现在给她处理伤口,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治好。” 楚晗原本正私下打探着慕心雅的气息,在听见独孤绝冷冽命令的语气后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可是,她受的伤好像很重,除了外伤,还有极重的内伤。” 他一眼就看出她体内经脉混乱不堪,保命可以,但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完全全地治好她。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分明就是他今个正午时候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个紫衣女子!这让楚晗顿觉头大。 当时茯苓求他,他嫌麻烦就见死不救了,如果这女子是因此丧命被独孤王知道了的话,依着王上对这女子的重视程度,王上非得要了他的小命不可啊! “若是治不好她,你这天下第一神医也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 在楚晗闭着眼背着身指挥玉茯苓为慕心雅包扎腹部的伤口时,坐在榻边的独孤绝忽然咳嗽了几声,他深深看了眼床榻上依旧双眸紧闭的慕心雅,随后对楚晗丢下一句“你继续”后,就起身推门出了去。 独孤绝刚走出几步远,胸口蓦地涌起一股淤血,他抬手掩住口,身体左右晃了几下,让他不得不伸手扶住柱子,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捂在口上的手徐徐垂下,手心里染上的鲜血显得分外妖娆。 与此同时厢房内楚晗闭着的眼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熟悉的血的气味传入他的鼻中,让他心里一沉。 王上…… ………………………… 翌日熹微,彻夜墨染的天空逐渐破晓,薄薄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大地上万物初醒。 厢房里玉茯苓正歪躺在昏睡着的慕心雅身边浅睡,楚晗背身立在门口,大红色的华袍在熠熠晨光里显得格外妖冶艳丽。 消失一夜的独孤绝出现在长廊尽头,他白皙的肌肤还是如往日一般苍白,只是多了几分疲态,迈开步子缓缓朝楚晗走去。 “咳咳咳……” 楚晗见着来人迎上前去,眉目间隐含担忧,“王上,你的身体-----”王上的气息很……虚弱。 “我很好。”独孤绝徐徐吐出这句话,停在了门口,清冷的目光转到大门紧闭的厢房。 “她怎么样了?” “她?”楚晗先愣了愣,但随即明了王上所指是何人,沉吟道:“那位姑娘正熟睡着,身上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她先前中了巫蛊之术,被人控制了心智,加之失血过多。具体会如何,还得视她醒来后的状况来定。” 闻言,独孤绝似是长长吸了一口气,闭上寒星般的眼眸,沉默半晌。楚晗偷偷用余光打量他,那弧线完美的侧脸,此刻竟显露着几分落寞。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他依旧闭着眼睛,语气平淡如初。 楚晗迟疑一瞬,“最坏失去心智,变得疯傻癫狂,也极有可能心智尚存,但记忆全失。”一切,都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血,好多的血……狰狞丑陋的黑痣……还有奸笑…… 可怕的情景铺天盖地般涌进慕心雅的脑海,她拼命地挣扎想醒过来,却像是被人束缚了手脚完全动弹不得。她想看清眼前,却只瞧见大片大片的猩红。 她这是,在哪里?好可怕…… 原本睡在一侧的玉茯苓被慕心雅无意识的肢体动作惊醒,赶忙慌里慌张地从床上跳下来。糟了糟了,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还睡着了?!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低头发现慕心雅的异常,玉茯苓急急唤着她想叫醒她。 清晰地听见玉茯苓急切的叫喊声,门外两人当即推门进来。独孤绝快步来到慕心雅床前,俯下身子,只见慕心雅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蹙,额上甚至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是做噩梦了吗? 他轻轻为慕心雅擦去额头上的汗,随即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要怕,心雅,有我在你身边”,他凝视着她的脸柔声安抚着她。 有人,在喊她吗?慕心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那个人,像是想要给她力量。 这种冰凉的感觉,是谁? 慕心雅嘤咛一声,努力想要睁开眼来,但恍惚中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在她脑海里响起。“铃--铃--铃--铃”,清脆的声音恍若就在耳边,犹似梦魇般萦绕在她心头,不断地试图要攻占她的心神。 “嗯--”她痛苦地拧着眉,口中开始断断续续地哀吟,额上的冷汗流得更急,被独孤绝握着手的也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独孤绝冷冷睨了眼楚晗,“这是怎么回事?” 楚晗被他这暗含杀气的一眼惊得脸上肌肉突地一跳,要知道从前的王上,举止言吐可是淡然优雅得很,唉,想不到如今竟为一个小姑娘性情大变。当然这些他只敢姑且在心里想想。 见独孤绝在等着答案,楚晗旋即语气凝重地道:“她此刻应是在为夺回她的心智挣扎。”想了想又加了句“此刻是最紧要的关头,成败在此一举。” “楚大哥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帮帮心雅姑娘吗?”玉茯苓颇是不满地问向楚晗。看心雅姑娘好像很难受很痛苦的样子啊,好可怜。可她就只能在一边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是……我无能”,楚晗惭愧地叹了口气垂下头,但在低头的一瞬间媚眼狠狠瞪了下玉茯苓。 小茯苓啊小茯苓,你这么说万一王上都怪罪到他头上了怎么办?你是想害死你的楚大哥吗?他是神医不错,但对巫蛊之术并不熟悉啊。 “可是……”玉茯苓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独孤绝打断------“你们先出去。” 玉茯苓甚是惊讶地道:“王上,心雅姑娘需要人照顾啊。” “我会照顾。” “哦”,玉茯苓怔怔地点头,而下一刻她就被楚晗连拖带拽带到门外。 “楚大哥,你说心雅姑娘是王上的心上人吗?”看着被楚晗特意关上的房门,玉茯苓边走边迟疑问道。她跟随在王上身边也有五年了,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咦,你连这都看出来了?看来进步不小嘛”,楚晗意味不明地瞅了瞅她。看来照这样发展下去,茯苓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 “啊?那冷姐姐该怎么办啊?”王上有了心雅姑娘,会不会就抛弃冷姐姐了?那冷姐姐也好可怜! 楚晗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俊脸一黑,“你别说得就跟王上始乱终弃似的行不行?” “哼,难道不是吗?” “冷凝霜和王上又没成亲,她还什么都不是。” “但已有婚约了呀。” “一纸婚约管个什么用,况且又不是王上自己乐意的。” “你你你!楚大哥-----” “闭嘴!小茯苓!” 珊瑚长窗侧的青铜香炉里,燃着的佛手柑烟气氤氲,珍珠幕帘泛着圆润的光茫。落地屏风上绣有一幅听雨梧桐,偶有微风吹进长窗。 “心雅,若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就一起回大漠好不好?” “咳咳咳……心雅,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忘了那个人好吗……” 低声的呢喃私语,犹如梦呓一般,断断续续地传入慕心雅的脑海。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躺在床榻的紫裙女子缓缓睁开双眸。突然的光让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无法适应,只能半眯起眼睛。 床侧的碧衣女子见状激动地叫出声,“啊!你醒啦!”随即笑吟吟地看着慕心雅。 王上陪在慕心雅身边整整一个上午,随后命她前来守着,自己就又走了。不过,看王上走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看错了。现在心雅姑娘醒过来了,王上定能安心了。 慕心雅勉强抬起眼,对着面前一脸雀跃的碧衣女子虚弱地问出声,声音浮如游丝,“你是谁?” “我叫玉茯苓!对了!”玉茯苓脆生生地答道,忽然正了脸色,紧张兮兮地凑到慕心雅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心雅。”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玉茯苓笑眯眯地点点头,“太好了,你恢复的很好,没有失忆!” “失忆?”慕心雅迷惑地皱皱眉,躺在床上有些不舒服让她想直起身子,却不小心扯动腹部和肩膀的伤口,让她痛得倒抽一口气。 “慕姑娘你没事吧?”玉茯苓见状赶忙轻柔地扶起她的胳膊,帮她靠在床栏上,“慕姑娘,你身上还有很严重的外伤,要小心点。” 外伤?失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心雅低头开始努力地搜索先前的回忆,腹部传来噬骨的疼痛,她颤抖着伸出手捂住那处伤口。 她想起来了,那日她从“锦和绣坊”回来,然后在街上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撞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见好多的血,还有匕首。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起来了,头好痛…… 玉茯苓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心雅姑娘,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需静养把身子养好。” “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心雅就好。”对于玉茯苓的关心,慕心雅回以略显无力的一笑。的确,她现在的身子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那茯苓就叫你心雅姐姐好了!”玉茯苓想了想甜笑道。她唤冷凝霜冷姐姐,那唤慕心雅也应为心雅姐姐。 反正,这二位都是王上的人嘛。 “茯苓,这里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吗?”慕心雅粗粗环视一圈四周。好华丽的闺房,这里,竟给她好生熟悉的感觉。 “才不是我救的呢!”玉茯苓听言咯咯一笑,“是王上英雄救美,救了心雅姐姐。” “王上?哪个王上?”慕心雅皱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划过心里。 “就是独孤王啊。” 独孤王… 独孤王,就是,独孤绝。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把酒奉陪 这个玉茯苓,竟然是独孤绝手下的人,是独孤绝救了她。这么说来,她此刻身处的就是先前她住的房间,难怪她会觉得熟悉……慕心雅整个人不敢置信地愣住了。 她竟然又遇着了独孤绝,又回到了这个如噩梦般的地方,怎么会这样?她原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 玉茯苓瞅见慕心雅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恐,顿时心生不解,柔声道:“心雅姐姐,你怎么了?” “独孤绝呢?他在哪里?”慕心雅问道,声音有些局促。 往日她有危险时救她的人都是方云廷,这次怎么这般巧成了独孤绝? 难道,难道那个黑痣男子是独孤绝派去的? 经历上次惨痛的教训,她实在做不到完完全全相信他了。 “心雅姐姐先别着急”,玉茯苓会错了意,以为慕心雅是太迫切的想看见王上:“王上为了救心雅姐姐受了伤,好像还挺严重,心雅姐姐要体谅体谅王上。” 他受伤了?慕心雅眼神暗了暗,咬住下唇。 他应该不会为了让她相信,故意弄伤自己吧……看来真的是他救了自己,是她误会他了。 “我身上的衣服?”迟疑一瞬,慕心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白衫紫裙,秀丽雅致,但不是先前方云廷给她的那身衣裳。 “哦,这也是王上命我替心雅姐姐换上的。”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 玉茯苓扶着慕心雅慢走在林荫径上,慕心雅坚持要去找王上,她实在执拗不过。两人走了一会功夫,玉茯苓停在一间书房的几米开外,道:“心雅姐姐,王上应该就在里面。” 慕心雅望着面前的地方晃了晃神,这里给她的感觉同样好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一想她的头就好痛。她这是怎么了? “茯苓,我一个人去就好。”收回思绪,长长呼一口气,丢下这句话向书房走去。 “咳咳咳咳……”有些急促的咳嗽声从房里传来,慕心雅轻轻叩了几声门,未等房里的人应声,她就推门径自走了进去。 幽幽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射入,屋角处依旧是那方古琴,一幕幕零零散散的回忆填满她的脑海。 那时娟好静秀,脸上却有着巴掌印的她,那时自信满满地捧着药碗的她,那时耍小心思给他弹琴拿蜜饯哄他吃药的她,那个把手放在他的大手上的她……想起往昔,慕心雅鼻子一酸,连带着红了眼眶。 独孤绝端坐在方形坐褥上,烟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盯着她看的双眸依旧淡如琉璃,只是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似是因为咳嗽有些泛红。 慕心雅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局促地垂首敛眸,独孤绝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一时房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几日不见,重逢之时竟是这样的局面。这一切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伤好些了吗?”半晌过后,独孤绝终是打破了这沉默,不同以往好听的清越,他的嗓音隐约有几分沙哑。 慕心雅轻轻“嗯”了一声,徐徐向前走近几步。不过她依然站着,独孤绝并没有叫她坐下,反而执起矮桌上的白玉酒壶,壶身倾斜,清冽的美酒缓缓泻入白玉酒杯中。 没有失忆……他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别喝酒了!”慕心雅皱皱眉,箭步上前弯下身就夺过酒杯,不料这一弯身的动作过大弄疼了她的伤口,让她痛得直不起腰来。 而下一刻,她整个人被轻柔地拉入一个怀抱,独孤绝一手搂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他身上好不牵动伤口,随即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缓解她的痛。发觉自己身处他的怀里,慕心雅身体一僵,但伤口的痛让她无力去推开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同时双臂不由自主攀上他的,口中倒吸着凉气。 他的怀抱,还是像以往那样又冰又凉。 过了一会,独孤绝松开了她,“还疼吗?”他抬起袖袍温柔地替她擦干脸上的汗水。 慕心雅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而独孤绝的手又一次环住她的腰,他抱着她在坐褥上坐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这个样子算什么?她要怎么去面对方云廷。 慕心雅抬起首,泪眼朦胧地恨声道:“独孤绝,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恨你了吗?我不需要你救!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看清你的真面目------” 她一句话没说完,唇就被死死堵住,独孤绝的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触碰到她的脸,薄薄的红唇覆上她的唇。 慕心雅惊得不能自已,泪珠簌簌落了下来,但独孤绝并没有像那次夜里那样,唇就只是静静地贴着她的,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他缓缓闭上寒星般的双眸,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泪,还有她眼底那浓浓的恨意。 待他离开她的唇,慕心雅伏到他胸膛嘤嘤哭泣,柔弱的双肩不住地抽动,她用拳头捶打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独孤绝叹了口气,也任着她打,只柔声道:“别又弄痛了伤口。”慕心雅闻言倒是的确住了手也不哭了,但同时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她布满泪痕的小脸紧绷着,泪眼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你身体不好,以后不可以喝酒了。”她就是这样,总是容易心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他,相反还傻乎乎地关心他的身体。 闻言独孤绝勾唇浅浅一笑,含着几丝隐晦的苦涩,“这酒,我不得不喝。” “为什么?”慕心雅满心不解地看向他,不过是酒而已,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吗? “咳咳咳……”独孤绝只轻咳了几声,并没有答她。 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慕心雅撇撇嘴,他竟然不理她,那她也不要管他的闲事了,他的身体是好是坏,干她何事。不过------ “独孤王,我有一事求你。” 她忽然垂下头变了语气,就连称呼也从先前无礼地直呼其名改为唤他一句独孤王。 “求我?”见她这服软的样子,独孤绝嘴角含了几丝笑意,“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让你派人去一趟丞相府,去看看我娘亲她好不好,病可有痊愈。”她在外的这些日子,最牵肠挂肚的就是娘亲了,娘亲久病未愈,她这个女儿都没办法尽孝侍奉左右,也正是为了此事她才主动要来见独孤绝。 “你娘身体抱恙吗?” “嗯,一直受病痛所扰。” “为何不自己回相府去呢?” “我回不去的,父相做的决定,不管过了多久都改变不了。” 独孤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轻声道:“如果,我可以把你娘亲接出相府,如何呢?” “接我娘出相府?”慕心雅惊讶地抬起头,“可是除了相府,我和我娘根本无处可去。” “那就和我回大漠,好吗?我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娘。”独孤绝悠悠吐出这句话,语气淡然和平常无异,看着她的目光却灼热起来。 他这是,在表露心意吗……慕心雅的心陡地一沉。 从独孤绝吻她,救她,任由着她的性子,要说她一点都没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思那根本就是假的。如果此刻她点头答应了,凭他的能力的确能让她立刻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会让她和娘亲还有乐菱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是,方云廷呢?那个总是欺负她叫她笨蛋的小贼。 “是因为,我像你的额吉吗?” “……” “对不起”,慕心雅缓缓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上牙紧紧咬着下唇,迟疑半晌终是说了出来。 “我已经,心有所属。” 从书房里出来关上门,慕心雅还是一阵恍惚,玉茯苓远远冲着她招了招手,她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朝她踱去。 “哎心雅姐姐,你眼睛怎么红啦?”她刚走近,玉茯苓就好奇地凑上去盯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看,难莫不是和王上吵架了?慕心雅略带难堪地摇摇头,“我没事。” 回到房间里,慕心雅无力地坐在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整个人还在神游。方才走的时候,她都瞧见了,他眼底里显而易见的受伤。 她慕心雅何德何能?还有,如果她不和独孤绝的娘亲相像就好了。 “楚大哥,你怎么来了?”慕心雅正埋头纠结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边的玉茯苓突然大叫出声,吓得她立刻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一袭艳丽的大红色华袍首先进入她的眼睛,紧接着一路上移,就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一双媚眼正好与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好媚的男子!如果说独孤绝是纯粹的好看,夹带着几分温雅柔美,那这个男子就是活生生的妖孽啊! 乐茯苓一脸崇拜地小跑到楚晗面前,满心欢喜拉起他的胳膊,“楚大哥,心雅姐姐已经没事了,楚大哥可真厉害!”什么时候她才能像有楚大哥那样高超的医术啊。 才这短短半天而已就亲昵地唤起心雅姐姐了?楚晗鄙视地瞥了眼玉茯苓,随后看向坐在床榻上的慕心雅。她刚刚瞧见自己好像挺惊讶的样子,如此看来,她不是习武之人。 “慕姑娘,王上命我来见你!”楚晗直接绕过玉茯苓,走到距慕心雅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轻佻随意。 “独孤绝让你来见我?”慕心雅不可思议地直起身子,她方才才和独孤绝不欢而散,怎么这么快他又派人来见她。 闻言楚晗的媚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芙蓉般的面上似笑非笑,半开玩笑半警告地道:“王上的大名可不是谁都能喊的,慕姑娘对我家王上还是恭敬点的好,不然,会被人丢出去喂狼的。” 他故意拖长最后一句话的语调,让慕心雅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把她丢出去喂狼?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哦……是吗?我知道了。”她干巴巴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那独,独孤王,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心生悲怜 楚晗古怪地看了她几眼,半晌冒了句话,“你娘住在丞相府里的哪个地方啊?” 他是问我娘住哪? 慕心雅狐疑地道:“你干嘛问我这个?”忽然立刻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指着楚晗,“莫非你要去相府看我娘?” 闻言玉茯苓倒是立刻叫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哦!我知道了!楚大哥,一定是王上命你去的对不对?”心雅姐姐的娘亲那也就是王上的岳母娘,王上自然是要多关心关心啦。 慕心雅听这话明显愣了一下,询问地看向楚晗,但他并没有表示异议,而是默认了。 想不到,独孤绝,还是答应她的要求了啊…… “心雅姐姐,楚大哥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就放心好了!”玉茯苓回头对她笑道。 “他是天下第一神医?”他哪里像个神医了?如果他是个姑娘家,去当个花魁还差不多,反正肯定艳压柳如熙。 “是啊,心雅姐姐身上的伤就是楚大哥医治的!”茯苓清脆的话音刚落,楚晗突然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她把她往门外推去。 “小茯苓,乖,你先出去一下。”他刚柔并施,玉茯苓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啪”一声被楚晗从里面关上。 “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他怎么把茯苓给赶出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慕心雅目瞪口呆地看着再次向自己走近的楚晗,吞了吞口水,“你,你不会真的要把我丢出去喂狼吧?” 楚晗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娇艳的红唇,直接跳过她的问题,“茯苓刚才也说了,我是天下第一神医,难道慕姑娘都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能问你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慕心雅瞪了他一眼。这独孤绝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古怪,一点都不像父相的手下,一个个可都听话的很。 “你是王上的人,想动你分毫我还没那个胆量。” “如此最好。”听他所言不像有假,慕心雅立刻有了胆量,原来他害怕独孤绝啊。 “不过,你既然是天下第一神医,那你为何治不好你家王上的病?还让他每日酒不离手。”她顺口揶揄了他一把。 “呵呵”楚晗眼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轻笑出声。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啊。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不就是你医术不精吗?”慕心雅侧目斜睨着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当然不是!”楚晗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 “不然还能是什么?” “因为……王上喝的酒,有问题。”楚晗语气一下转冷。 “酒?”慕心雅皱皱眉,忽然想起她问独孤绝的时候,独孤绝说了句,这酒,他不得不喝,现在楚晗又这么说------ 酒里有…… “难道有人在独孤绝的酒里下毒?!”她满脸惊愕,不假思索地就道出这句话来,而楚晗则微微颌首,肯定了她的这个设想。 天呐,她竟然真的猜对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在独孤绝的酒里,下毒。独孤绝每日喝的都是毒酒,所以他的身体才总是弱不禁风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连楚晗都知道这件事,那独孤绝就绝不可能不知道。 到底是谁,是谁可以让堂堂匈奴王独孤绝,心甘情愿地喝下有毒的酒…… “是谁?这事是谁干的!”到底是谁要害独孤绝?慕心雅急声问楚晗,声音因情绪的激动有些发颤。 “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的情绪不可以起伏太大。”慕心雅毕竟先前精神受创,楚晗见状出言提醒了她一下。 “嗯,我知道了。”慕心雅点点头,待她稍微平静下来,楚晗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王上在大漠有一位婚约者,名叫冷凝霜”,说完他看了看慕心雅的脸色。 婚约者,冷凝霜…… 慕心雅心里突地一跳,清澈的眼底竟蒙上浅浅的失落,浅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独孤绝竟然已有婚约了,那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 “对于这件婚事王上根本不喜欢。”楚晗接着说道。 “不喜欢?不喜欢那何不直接退了这门亲事?”他独孤绝不想娶的人,难道说还有人敢举着大刀硬塞给他不成。 “这门亲事可不是一句话就能退的,就如同那毒酒王上也必须得喝一样。” “这是为什么?” “因为,”楚晗停顿了下,稍微眯了眯眼,“那酒是毒药,同时也是解药。”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毒药还能成了解药?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王上在十年前就被人下了剧毒,此毒虽不会致命,但需要日日服用解药,以抑制毒性立刻发作,但那解药同时也让毒性永远存留在王上的体内。” 亦毒亦解? “所以,那酒就是加了解药的毒酒是吗……”慕心雅睁大眼睛低声呢喃出这句话,随即一脸惊恐地捂住嘴。他说独孤绝十年前就被人下了剧毒,可那时他才就只有十岁啊。 楚晗拽下她捂在嘴上的手,“你想知道,王上的毒是谁下的吗?还有是谁钦点冷凝霜做王上的夫人。” “是谁?”虽说她不明白楚晗告诉她这些用意何在,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真的很想知道。 “这个嘛,”楚晗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爽快地说出来,相反是卖起了关子,他眼神古怪地瞅了眼慕心雅,“慕姑娘若想知道,得先答应替我办一件事。” 慕心雅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这回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她好笑地指指自己,连带着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太高估我了,我既没权又没势,哪里能帮你办什么事。” “这事与慕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有多大的权势没有半点关系。” “哦?那你说说看。” “不行,慕姑娘得先答应楚某,楚某才肯说。” “好好好,那我答应就是。”慕心雅爽快地答应下来,反正是楚晗一口咬定她一定办得到的,如果到时候她没办好,那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去。 总之她一定要先把眼下的事搞清楚。 “一言为定!”楚晗满意地笑了笑,但紧接着下一刻他脸色一变,唇际的笑意隐去,正色敛容。 这是要说出害独孤绝的幕后凶手是谁了吗?慕心雅见状也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发紧。 “王上体内的毒,是先王下的。” 楚晗一字一顿吐出这句话,随即两片红唇紧抿在一起,双拳紧紧攥着,似在压抑心中难以按耐的怒气和不满。 慕心雅却心生不解,“先王?哪个先王?” “先王,就是王上的父王,上一代匈奴王。” 独孤绝的父王!这么说来毒是独孤绝的父王下的,亲事也是他定下的…… 独孤绝竟然被自己的父王谋害…… 慕心雅只觉自己的心脏倏地一抽,深刻入骨的揪痛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无力跌坐在床沿边上。 原来独孤绝也和她一样,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在眼里,而且他的父王还要给下毒来害他。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她懂的,这十七年她也一样。可是,可是她好歹还有娘亲,还有乐菱和落柔,而独孤绝之前说他额吉很早就去世了,那么他,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而且他的父王,还杀了他额吉全家上下五十八口。所以他有时会暴戾无情,会变成现在这种冰凉的性格,会想要她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回大漠。可她不仅拒绝了他,还说了那样伤害他的话。 她真的好无情…… “慕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想慕姑娘肯定也不忍心置身事外吧?”楚晗看着面如死灰的慕心雅,挑了挑两弯柳叶眉。 “这件事……茯苓知道吗?”迟疑半晌,慕心雅低低问道。 “她不知道。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我也是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查到这件事。”而且,对茯苓来说,完全不知情才最是安全。 “可我能做什么呢?”慕心雅苦笑一声,她真无能,什么都做不好,就只会帮倒忙。 “具体要做些什么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眼下慕姑娘只需做一件事。” “什么事?” “即日嫁给王上,不要明媚正娶,但成为王上的夫人。” “嫁给他?!”慕心雅惊讶得快合不拢嘴。 “对,王上他对你用情很深,定会照顾慕姑娘的后半生。而且你放心,我们这些属下也绝对会尊敬服从慕姑娘你的。” 楚晗话说着躬下身,态度也一改先前的随意,变得毕恭毕敬。 “可是,这和治好独孤绝身上的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至少王上会为了你想要继续活下去,会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 “难道之前他一直都不想活下去?”慕心雅腾地站起来。 “不是不想,”楚晗面露苦涩,“而是不知为何而活。” 不知,为何而活,这真的是独孤绝吗,怎么会这样…… “慕姑娘,待你嫁给王上,以后就有办法对付冷凝霜了!”楚晗说着眼睛一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被噎住的慕心雅,根本就答不上话来。 嫁给独孤绝吗?可她喜欢的人明明是方云廷,她办不到。 看着楚晗满含希望的脸,脑海里浮现独孤绝俊美如玉的面庞,还有春风温暖般的浅笑,慕心雅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泪珠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下。 对不起,独孤绝,对不起…… 尚还满心期待筹划着未来大计的楚晗听言明显一怔,宛若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说什么?”他脸色变了又变,语气冷得跟冰窟似的。 慕心雅歉疚地垂下头去,深深的不安和自责让她不敢去正视楚晗的眼睛,抽抽噎噎地低声道:“对不起,我喜欢的人,不是独孤王,我不能嫁-----” “为什么?!”楚晗低吼着打断她,眼睛快喷出火来,“你不喜欢王上?呵,你是在和我说笑吗?” 这天底下有数不清的女子对王上倾心妄想投怀送抱,她竟敢说她不喜欢王上!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偷听密谈 “我没有,我已经拒绝过独孤王,三次了。但是,但是除了这方面的事其他我都能答应你的,我会努力去说服独孤王的,只要能救他的命。”她胡乱地说着,可她说的全都是真的,她之前说恨他都是假的,她一点都不想独孤绝有事。 楚晗盯着她的目光变得阴郁起来,眸底一片暗沉,眼里的火气也平静了下去。只是没有再说一句话,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慕心雅死死咬紧下唇,敛气屏声,把啜泣的声音全都硬生生卡在嗓子里。 她到底该怎么办,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办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楚晗忽然轻笑了出来,妖媚的脸上却冰冷不带有一丝笑意。 “我后悔了。”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的态度又恢复到最开始的随意轻佻。紧接着不等慕心雅说话,他稍稍拉近了与她的距离,魅惑地勾起唇角,对她说着。 “我后悔救你,而不是杀了你。” 道出这句话,楚晗转过身甩了甩大红的衣袖,潇洒地推开门拂袖而去。 “楚大哥,你终于出来了!你和心雅姐姐都说了什么悄悄话啊,竟然还不让我知道!” “我还能说什么啊小茯苓,楚大哥我现在要去沐浴更衣了,要不要一起来啊,嗯?” “楚大哥真是个没正经的,哼,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心雅姐姐了!” 玉茯苓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慕心雅赶忙慌里慌张地擦干脸上的泪。 “心雅姐姐!”玉茯苓甜甜唤着她,浅浅的梨涡嵌在粉嫩的脸颊上,那身碧色的长裙更衬得茯苓明媚欢脱。 曾几何时,在她脸上也有过这般美好的笑容。可不过短短的这些时日,她竟就成了现在这幅可怜模样。 “茯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玉茯苓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心雅姐姐只管说就是!只要是我玉茯苓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嘿嘿,要知道玉茯苓玉女侠最喜欢的那就是行侠仗义扶危救困了! 慕心雅咬牙用手绞着裙角,“茯苓,把你知道的和独孤绝有关的事,全都告诉我好吗?” “王上的事?”茯苓抬眼去看她,嘿嘿一笑,“王上的事心雅姐姐还不清楚吗?心雅姐姐若想知道直接去问王上就是,我看王上绝对会有问必答的。” “那个,我想私底下知道多一些关于他,然后好给他,一个惊喜。”慕心雅垂下眼睑。撒谎的感觉,很不好受。 “哦,原来如此,能我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茯苓恍然大悟,接着歪头开始搜刮脑子里关于王上的记忆。 “王上是我们大漠至高无上的王,在大漠子民心里他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而且因为王上的长相俊美极了,许多将军蕃王的千金都打心眼里倾慕王上,不过王上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为什么?”慕心雅皱皱眉。 “因为,因为……”这个问题倒把玉茯苓问住了,印象中王上的确是从来都不理会那些官家小姐的啊,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不过----- “那个心雅姐姐你千万别误会啊!王上他绝对不是不近女.色啊!” 独孤绝不近女.色…… 慕心雅看着茯苓急急解释的样子,不禁一改颓色掩面失笑。她若是知道独孤绝对自己做的无礼的事,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茯苓,独孤绝他是何时继位的?他的父王和额吉又是怎么样的人呢?”慕心雅收起笑意对茯苓说,其实这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这个,”茯苓摸摸鼻子,“我是跟着楚大哥来到王上身边的,这些事情我并不清楚哎,不过楚大哥肯定知道,心雅姐姐我去帮你问问他好不好?!” “不,不用了。”慕心雅摇摇头拒绝了,她哪还有脸去问楚晗这些。 “对了茯苓,楚晗他跟在独孤绝身边很久了吗?” “应该是吧,而且楚大哥的医术可厉害了,如果没有楚大哥心雅姐姐现在肯定还虚弱地起不了床呢!” “是吗?那多谢他了。”慕心雅苦笑一声,只怕楚晗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心雅姐姐,在我十岁那年,我家遭遇变故被人追杀,全家只剩我一人活了下来,就是楚大哥救了我并且治好我身上的伤,然后还教我医术,如今已经六年了。”提及灭门惨事,茯苓水灵灵的双眸明显一黯。 察觉到茯苓情绪的低落,慕心雅怜惜地执住她的手,想不到她以为无忧无虑的茯苓也有这样不堪回首的伤心事。 “茯苓……” “心雅姐姐我没事的。”玉茯苓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黯淡的眸子又明亮起来。 “我还有楚大哥啊,楚大哥对我真的很好,茯苓日后定要把楚大哥的医术全部都学过来,然后做个厉害的女神医!” “这么说来楚晗还算得上是你的师傅?” “嗯嗯是啊,我最开始都是叫他师傅的,不过三年前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死活不许我再这么叫他,所以我才叫他楚大哥!”玉茯苓郁闷地瘪瘪嘴。 慕心雅深深看了眼她,接着轻叹了口气。不让你唤他一声师傅,怕是因为楚晗他喜欢上了茯苓你,不愿让你二人被师徒之名束缚了。 -------------------------- 莺啼燕鸣,纸醉金迷的怡香阁,角落处的一个厢房里,两个江湖中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对面坐在上满佳肴酒菜的桌旁。 “二哥,你胳膊上的伤要紧吗?”这个暗哑的声音正是竹叶青,他凝目扫过竹根替他挡下一刀后受伤的左臂。 “无妨,区区外伤而已。”竹根沉吟一声,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道:“独孤绝的刀上并没有涂毒,就这点来看他比方云廷那小子要正人君子多了。” “独孤绝嘛,倒的确是个有胆识魄力的主。不过二哥,你说他会中咱们的计吗?” “中不中计都无所谓了。” “哦?二哥何出此言?”竹叶青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奇异地看向竹根。 竹根又接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抬手摸摸下巴上的黑痣,“三弟你还没看出来吗?独孤绝为了慕心雅不惜以身犯险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八成是看上她了,而那方云廷也和她纠缠不清。你说,嘿嘿,独孤绝还能容得下他方云廷吗?” “原来如此。”竹叶青不明觉厉,重重点了点头,“他方家在朝中位再高权再重,也终究为人臣子仰人鼻息,自然不是独孤绝的对手。” “不过真是想不到,慕承天那老匹夫竟生了个这般美貌绝色的女儿,还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竹根奸笑道。 “哼,慕承天不就只会靠女的往上爬吗?没有他那位大夫人他如今就是个破乞丐。这些事瞒得了天下人可瞒不了我!我竹叶青好歹也在凤令教待过几年。” 竹叶青的最后一句话让坐在对面的竹根眉毛突地一跳,下巴上的黑痣也随之抽动了几下。凤令教,令中原人士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邪教…… 与此同时,身着一袭杏黄烟水裙的女子侧站在厢房门口,用同为杏色的手绢掩住口鼻。外面嘈杂纷扰的人声正好绝妙地掩盖住她的气息,让厢房里的竹家兄弟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飘入耳里,杏黄衣女子脸上蒙上一层暗影,水眸流露出几分担忧。 缓缓放下执着手绢的玉手,只见一张桃花般美丽的面庞露了出来。 此人正是怡香阁头牌------柳如熙。 …………………… 夜幕降临,墨染的夜空静谧而又深远。 慕心雅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本想着要好好思索一下明日该如何去面对独孤绝,却未曾想脑袋不久就变得昏昏沉沉,让她很快就熟睡了去,一夜无梦。 翌日天明,晨光熹微,后苑的紫竹林依旧沉浸在一片静谧祥宁之中。 独孤绝静静地负手立在紫竹林,那身烟青色长袍一尘不染,熠如星辉。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恍若不起波澜的夜空,温雅,安宁,高贵不可攀附。白皙如玉的面庞,有着柔美的轮廓,薄薄的红唇略有一丝苍白,透出一种病态的美。 置身画中…… 呼韩邪远远看见站在那里凝思的独孤绝,翩然贵气宛若只是哪个大家的贵公子,脑子里就不受控地冒出这个念头。无论是杀人还是做什么事,王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兴致缺缺的姿态,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在筹划些什么。 抑或许,他从来不想,从不筹划。 收回思绪,呼韩邪自嘲地摇摇头,迈步向独孤绝走去,在他三步之外停下,为那幅美好的画卷增添了几分不和谐。 “王上,那些银针的来处已经查明,的确是出自方家。”呼韩邪轻轻说道,话毕抬起头来,只是面前的人对他所说的事依旧淡然不为所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与他对质 过了半会,独孤绝缓缓转过身来,视线穿过呼韩邪,若有似无地落在远方,浅浅勾起唇角。 “方家和慕家,荣亲王和太子,你说最后会是谁能坐拥天下?”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随意,甚至与呼韩邪刚才对他说的话有点不着边际,让呼韩邪听言后微怔了片刻。 王上在问他的看法? “这……”呼韩邪略微思索了下,答道:“如今看来,依属下见太子元轩似乎要更胜一筹。元轩是嫡长子,其母乃孝陵皇后,又有丞相慕承天这个姨夫在明里暗里支持他,当今皇上若想废他定会受到不小的阻力。” “那荣亲王呢?”独孤绝继续问道,声音依旧清冷。 “荣亲王……三皇子元忻的母妃是宸贵妃娘娘,舅舅是方震业方大将军,实力虽与太子一党相差不大,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自古长子为尊-----”呼韩邪说到这忽然一下子被噎住了,随即立刻诚惶诚恐地垂下头。 “王上,属下失言!求王上责罚!”他竟然说错话了,要知道,他家王上也不是长子出身…… “长子为尊吗?” 独孤绝喃喃低语,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气,脑海里浮现一张与他有三分相像的脸。那位论血统要比他优秀得多的,他同父异母的长兄-----独孤浔。 独孤浔,这位天之骄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不过他并非如坊间流传的那般是得了重病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想必凤令教的人如今也蠢蠢欲动了。”独孤绝冷睇了眼呼韩邪。 十年前害死独孤浔的人,正是凤令教的教主------陌无邪。皇权悬而未决,朝中大臣关于是谁继位全都各执一词,就凭莫无邪的狼子野心,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陌无邪是当朝皇帝元裴的亲弟弟,想当年也是位意气风发的亲王,谁会想到在先皇驾崩,元裴继位后,他就脱离皇族浪迹江湖,成为无人不知无恶不为的凤令教教主。 呼韩邪听到凤令教这三个字眼睛一亮,他稍微直起半弯的身子,抬起手背擦干额上涔涔的冷汗。 “半年前属下曾听闻凤令教中有个姓竹的小喽啰叛教出逃,投奔了方震业,凤令教为此下了江湖追杀令,此事在中原闹得沸沸扬扬,但自此之后凤令教就再也没有大的动作,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 对于此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实在不像是陌无邪一贯的作风。 独孤绝收回游离的目光,“既然他不来犯,我们此刻也不必去招惹他,中原的事现在还没到我掺和的时候,按兵不动就是。” 陌无邪是什么角色他清楚得很,他与陌无邪的恩怨结下已有十年了,既然十年都过去了,那也不在乎这会功夫。如果一时心急按耐不住,反而会称了陌无邪的心,等同于自掘坟墓。 他说着抬眼望向石径的方向,面上不留痕迹地露出一丝浅笑。 呼韩邪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石径尽头出现一抹浅紫色的身影,让他立刻心领神会。 “王上,属下先行告退。” 在看到独孤绝微微颌首后,呼韩邪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远远看见呼韩邪似乎是在和独孤绝商议什么事情,慕心雅站在那里满心踌躇,两只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却不曾想只一眨眼功夫,呼韩邪就没了人影,而独孤绝也转过身正面朝着她。 他是在等自己过去吗? 慕心雅迟疑了一下,慢步朝他踱去。逃避是没有用的。 昨个傍晚茯苓给她的伤上了药,据说用的都是极其珍贵的西域名药,效果果然不同凡响。今日一早起来她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走路也不需要人扶了。 来到他面前,仰头看见他俊美如故的面容,慕心雅却发现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独孤绝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干巴巴地互望着。 “咳……昨晚,睡得好吗?”半晌她干咳一声,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独孤绝自喉咙里轻轻应了一声。 “哦,我也是,睡得很好”,慕心雅点点头。 “……” “那个,茯苓她------” 慕心雅刚想继续闲扯,独孤绝抬起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余光瞥见独孤绝修长白皙的大手,那种冰凉的感觉透过紫纱裙依然可以感觉得到,让她一时哑然。 “我知道了。” 两个人并肩缓缓走在幽静的石径上,微风徐徐吹来,带着沁人的凉意,让慕心雅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睨了一眼身旁的独孤绝,烟青色的华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但显得有些单薄,加上他素来身子寒凉,肯定也感到冷了吧。 她从前只道他凉薄,却不曾想过他也会觉得冷,而且还冷了十年之久。若换做是她,估计早就经受不住了。 父相从不喜欢她,对她不闻不问,但也没有想害她的命。倒是大夫人倒是为难她,日子虽过得寒酸了些,但她也还是活得好好的。这么说来,她还要对他们手下留情心存感激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二位之所以留下她的性命,才不是心存善念想博得她的感激,而是因为有所顾忌。 “在想什么?”独孤绝停下步子侧过身子来,歪头看着她,伸手抚平她微蹙在一起的眉。 “别太担忧你娘了,我已让楚晗去相府,他会治好你娘的病的。” “真的吗?”慕心雅错愕不已,楚晗还会愿意帮她吗? “千真万确。”独孤绝眼里含着笑,用食指点点她的额头,“如果还放心不下,要不要我亲自带你去一趟相府?” “不,”慕心雅摇摇头,低声嘟囔道:“我相信你。” 这回轮到独孤绝错愕了,他微怔了片刻,旋即柔柔笑开,“你终是肯信我了。” 对啊,她信他。在楚晗和她说了那些之后,就如楚晗所言,她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纵然她知道在他身上有太多太多她不了解不明白,不能接受的地方,他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团近在咫尺却又无法深入触及的迷雾,遮住了她的眼,却再也无法遮住她的心。 她信他,也恨不起来他,更不想他死…… 鼓起勇气,慕心雅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独孤绝,我们聊聊好吗?” 那双漾着柔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独孤绝依旧浅笑,“好。” “那如果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可以吗?”慕心雅试探地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呢?” “嗯……比如说……”她一手托起下巴故作沉思状,而独孤绝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问题。 “我想知道,为什么它总是这么凉呢?你每天喝的都是什么酒!”慕心雅猛地大步上前,伸出手将他没有温度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绷着脸嗔怒道。 独孤绝显然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身体明显滞了一下,皱皱眉下意识就想挣脱她的手。 “你-----”见他想摆脱自己,慕心雅立即跳上去一把死死扯住他的袖袍攥在手里。哼,现在倒想甩开她了,她偏不放手! 看她一副死了心不放手的模样,又怕伤着她,独孤绝只好作罢。 “是谁告诉你的?”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慕心雅心里一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管如何,也不能连累了楚晗把他给暴露了。 独孤绝脸色微变,眼眸一沉。 “心雅,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可我偏就是问了,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慕心雅反问道。 “你知道的,我不会动你分毫,但此事你不可以插手。” 敏锐地捕捉到独孤绝眼中的沉重,果然,楚晗所言都是真的,那酒果真有问题。她仰起头来,目光灼灼。 “若是我非要插手呢?” 沉默片刻,独孤绝望着她那双璨若星辰,透着倔强的眼眸,一时不由得的失神,眼中的暗沉也渐渐消散,恢复成往日的淡如琉璃。 不是他不想告诉她,而是,不想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他转过身,抬头望向明耀湛蓝的晴空,抿起唇角。 “为什么不回答我?”见他不理她,慕心雅不依不饶地再次跑到他面前。 “我知道了!”忽然,她仿若顿悟般睁大眼睛,声音微微颤抖,“你身上的毒,你是可以治好的对不对?但是你自己不想治!”是你不想活下去!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个胆量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和独孤绝说话,但她真的沉不住气了。 闻言独孤绝如玉般的面上浮现几分惊讶,但不知是惊讶于她知道的太多,还是惊讶于她现在这幅张牙舞爪的模样。 “你太激动了,冷静一点。”他微微皱眉,抬手覆在她的肩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是这么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这明明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难道你都不会觉得痛苦吗?你这个人都没有心的吗?” 微风拂过,吹起她散落的发丝,独孤绝刚想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抬起的手却被她近乎失控的话语打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没有心,是吗?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密函传来 独孤绝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会,收回白皙修长的大手,随着一声几不可无的叹息轻轻飘落,他抬足沿着石径缓缓走去。在经过慕心雅身边的时候,烟青色的长袍不经意间掠过她的紫裙,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痛苦?苍茫大地,悠悠众生,谁不是在承受着痛苦……” 慕心雅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独孤绝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尚且还是一阵恍惚。 人呢?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什么都没有做好,她真是没用死了……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口,呼韩邪手拿一封密函掩在袖袍之下,正不安地来回踱着。 他才刚从后苑回来,下属就立刻呈上这封密函。此函乃是大漠的两名侍卫累死三匹马,不眠不休三日,千里迢迢赶送过来,可谓是十万火急。 现如今王上不在大漠,能有权利下此急令的人,除了冷家的人还能有谁!冷老爷子早就隐居世外,不问政事。所以,此信,必出自冷凝霜之手。 到底是大漠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到了不得不惊动王上的地步,还是,她冷大小姐听到了什么风声,坐不住了? 如果是后者,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这边呼韩邪是满心踌躇,一脸凝重,那边独孤绝则不急不缓地向书房走来。 “王上!”呼韩邪见着他,立即恭敬地躬下身子。 独孤绝“嗯”了一声示意他不必行礼,而呼韩邪直起身子后就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 “这是大漠加急的密函,似乎,是冷大小姐派人送来的……” 独孤绝只稍稍抬了抬眼,淡淡扫了一下,并没有接过信,径自进了书房,呼韩邪见状也跟在他身后一并进了去。 “王上,这密函------” 呼韩邪将密函呈放在书桌上,语气略有迟疑。 独孤绝什么也没说,但终是拿起了密函,拆开,一朵妖艳的血红梅赫然印在纸上。 冷凝霜最喜欢的,血红梅。 顶霜开花,覆雪结梅,化雪的时候,雪水染红,犹如血泪,滴滴流落。 那时候的冷凝霜,总是喜欢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站在血红梅树下,明媚欢笑着对他和独孤浔招手。 独孤绝并没有抬头,一边看着密函上娟秀的小字,一边问呼韩邪。 “大漠来的人现在如何?” “两人来的时候都累得快晕了过去,已经安排他们好生休息了。” 呼韩邪一想到那两个侍卫精疲力尽,爬着进来驿馆的可怜样子就忍不住嗟叹不已。唉,这些日子不见,冷大小姐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定是又下了什么灭门诛族的死命令。 “王上,冷大小姐这是-----” 独孤绝将密函扔在桌上,淡淡示意他,呼韩邪会了意拿起密函仔细读了起来。 “这,这只是封普通的,家书啊!”在反复研读了三四遍后,他惊讶地抬起埋在信里的头。 虽说“家书”有点不太合适,但冷大小姐可是连“夫君”的称呼都用上了。 “家书?”独孤绝听到这两个字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的确,他名义上好歹是冷凝霜的未婚夫婿。 “冷凝霜希望我可以尽快回大漠。”他伸出食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桌子。 以解相思之苦…… 呼韩邪脑子里一下冒出冷凝霜写的这句话,咳咳,冷大小姐还真有情调。 “王上要回去吗?说起来我们的确在京城逗留了不少时日,大漠那边定是需要王上回去主持大局。”冷大小姐处事手段虽够毒够狠,但毕竟是个女子,时间久了镇不住那些老家伙也不无可能。 “不过,王上,若是我们回去了。”呼韩邪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面露为难,“慕姑娘该怎么办呢?” 如果王上把慕姑娘带回大漠了,冷大小姐肯依吗? 听到他提及慕心雅,独孤绝敲着桌子的手滞了一下,眼眸随之黯淡。冷凝霜依不依他完全不在乎,但是,心雅会点头答应他吗?他不想对她用强。 现如今心雅已知道了他身中慢毒的事,依她的性子,如果她再暗地里去深入调查这件事的话,只怕到时会有人容不下她。 把她带回大漠,就等同于让她置身明处……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不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冷凝霜,你送来这封看似浓情蜜意的密函,就是在拿心雅威胁我吗? 独孤绝缓缓闭上眼睛,思虑良久,一旁的呼韩邪则敛气屏声,等候命令。 “传令下去,明日即回大漠。” ------------------------------------------------- 尚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慕心雅慢悠悠地走在石径上,突然看见几个神色匆忙的匈奴士兵快步走过,而且走完一批紧接着又来了下一批。 这是什么情况? 慕心雅不解地停下来四处张望,但那些士兵全都在经过她时自觉地绕开几步,还不忘恭恭敬敬地朝她点点头。 他们这么慌慌张张地要干什么去?难不成,是独孤绝在调兵遣将要攻打大名! “哎,你们现在要去哪里?”她几步跑过去,胳膊一伸拦下一个士兵的去路。 士兵被她拦下后立即连连后退两步,站定后垂下头,“慕姑娘有何吩咐?” 啧啧,这独孤绝的手下对她的态度可真好,比丞相府里那些对她不理不睬的家伙强多了。不过顾不得感慨太多,慕心雅急声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 “受命整顿,明日回大漠。” 士兵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她,毕竟这位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慕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走一步。”看慕心雅微怔在原地的模样,他说了一句就跟上了其他士兵后面。 “哎------”慕心雅反应过来刚想再问些什么,却看他已跑开老远。 真是的,就这么着急吗?非得赶着明天。还有独孤绝要回大漠怎么也不和她说一声。 好吧,他是王上,做事不和她交代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漠,好远的地方啊。他这一走,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吧,可她本来还想治好他身上的毒来着…… “心雅姐姐!” 慕心雅正觉得心里发堵,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人未至声先到,而下一刻碧色的身影就出现在她面前。 “茯苓!”慕心雅抬头看着眼前带着梨涡浅笑的玉茯苓,一时有些伤感。唉,茯苓怕是也要走了吧。 “心雅姐姐,你在这干什么呀?”玉茯苓朝她眨眨眼睛。 “我……随便出来逛逛。”慕心雅说着拉起她的手,略有不舍地道:“茯苓,明日你也要走了吗?” 玉茯苓面上浮现几分惊讶,“心雅姐姐这么快就知道消息啦,茯苓就是受王上之命来告诉你的。” “哦,是他让你来的啊。”慕心雅有些意外。 “嗯!王上还说今晚想见你一面呢。” “那现在他人呢?” “现在啊,”玉茯苓歪头想了一下,“王上方才出府去了,好像是去见方震业将军。” 方震业将军?和方云廷一个姓呢,慕心雅撇撇嘴。不过那个方震业肯定和方云廷不一样,估计也是个不小的人物,不然独孤绝怎么会亲自去见他。 “对了,茯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她忽然凑近玉茯苓神秘地道。 “什么事啊?”玉茯苓不解。难道又是和王上有关的?可上次心雅姐姐不是已经问过她了吗? 慕心雅瞅瞅四周,时有士兵侍卫走过,着实不安全。“走,去我房里说。”说完她拉着玉茯苓向她的房间走去。 两人刚踏进房门,慕心雅就转身“嘭”一声关紧了门。 关好门,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玉茯苓,“茯苓,告诉我,冷凝霜是谁?” 上次楚晗告诉她这个人的存在时她就对她很好奇了,从楚晗口中感觉冷凝霜很厉害的样子,至少能让独孤绝不得不和她定下婚约。 独孤绝身上的毒是他父王下的,这门婚事也是他父王定的,这二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如果说那毒可以牵制独孤绝的命的话,那么他的婚约者------冷凝霜,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现在她和楚晗闹僵了,这个问题楚晗一定不会告诉她,而独孤绝更是压根就不希望她掺和这件事,所以她要想知道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茯苓身上了。 “这个,这个……”玉茯苓听见慕心雅问她冷凝霜,说话忽然结巴起来,眼神也闪烁不已。 “茯苓你快点说啊”,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慕心雅很是着急。 “那个,冷姐姐啊,她是王上的,王上的-----” “她是独孤绝的婚约者,对不对?”慕心雅直接打断了她。 “啊!心雅姐姐你知道啊?” 玉茯苓惊讶得差点跳起来,要知道她刚才不敢说就是因为怕心雅姐姐知道这件事后,会争风吃醋的嘛! “这我自然知道。”慕心雅无奈地点点头。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世传青剑 仔细瞧瞧慕心雅,看她神色并无异常,玉茯苓心里一阵感动。 想不到心雅姐姐如此明理识大体,看来以后和冷姐姐还是有可能和睦相处的。当然,这一切主要还得看冷姐姐的了。 “心雅姐姐,冷姐姐她人还是挺好的。”虽然很多人惧怕冷凝霜,说她的心肠歹如蛇蝎,但茯苓却并不这么觉得,至少冷姐姐对她还是蛮亲切的。 “冷凝霜在大漠是什么身份地位?” “嗯……听说先王与冷姐姐的爹爹乃是旧交,冷家是世族大家,追随敬仰者甚多。冷姐姐是冷家唯一的后人,现在整个冷家上下基本都是冷姐姐一人说了算。” 就她一人说了算? 慕心雅心里有些沉重。想不到冷凝霜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权利,还真是不简单,也无怪先王会这般看中她。 “那冷凝霜与独孤绝的婚约是何时定下的?” “这我不清楚”,玉茯苓茫然地摇摇头,“不过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听闻冷姐姐与王上自幼一起长大。” 她看着慕心雅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伸手晃晃她的胳膊,“心雅姐姐,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慕心雅回过神来,扯起嘴角笑了笑,茯苓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再追问。 茯苓走后,慕心雅一个人静静地靠坐在楠木摇椅上,小脑瓜却不停思考盘算着。唉,这些大家世族就是麻烦。 过了半会,她隐隐觉得脑袋一阵发痛,又昏又涨,只能抬手不停揉着太阳穴好缓解一下,让自己勉强保持住清醒。 现在只能盼望,她办不到的事,冷凝霜可以办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心雅昏昏沉沉地躺在摇椅上。躺着的姿势有些不舒服,身体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她想翻个身,却动弹不得。 对了,她还要去见独孤绝啊,不然明天他走了,她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慕心雅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这种欲生欲死的感觉,好像那天她昏迷醒来的那个早上。 好痛苦,好难受……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凌空而起,一双有力的手臂拥住她,似是要带她去哪个地方。 “唔……”慕心雅眉心微蹙,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听见她的带着痛苦的声音,抱着她的人停下步子,垂下目光凝视她,但随即又迈开步子。那个人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躺好,又伸手准备替她盖好被子。 慕心雅突地微微睁开眼睛,但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醒了?” 独孤绝俯下身子,拿着丝被的手停了一下,随后继续替她盖好。 垂眸看见慕心雅依旧拧着眉以及额上涔涔的冷汗,他眼波微动,用食指点点她的额头,柔声道:“是做噩梦了吗?”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凛,慕心雅看着近在咫尺的独孤绝,心情一点一点复杂起来。是独孤绝…… 方才在睡梦里,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仿佛就像是,灵魂被人抽离了一般。 是独孤绝的怀抱,让她又清醒过来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见她没吭声,独孤绝眼眸染上几分担忧,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慕心雅失神地喃喃道,然后就想从床上起来,躺着和别人说话让她好不舒服。 独孤绝轻柔地扶她坐起来,还不忘再次替她盖好滑落下来的丝被。 慕心雅道了声谢,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独孤绝,“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让我去找你的吗?” 独孤绝轻轻笑道:“你睡得这么熟,今晚我还能等到你吗?” 慕心雅闻言把目光转向窗外,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了,粉脸立刻一红,看来她是睡了很久啊。的确,她睡觉一般都很沉很熟。 看他正笑她,她急忙转开话题道:“明天你就要走了吗?” “嗯。”独孤绝微微颌首,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真的要走啊。 慕心雅不知道该怎么接他下面的话,半晌才憋了句“那,你路上小心。” 之前独孤绝说过要带她回大漠,当时她拒绝了,现在也不会有所改变,再提这事就只会让两人难堪。 “咳咳咳咳……”独孤绝蓦地轻咳几声,眉头微皱,白皙如玉的面庞稍稍泛红。 慕心雅紧张地抓住他的袖袍,直起身抬手轻拍着他的肩膀。 定是他体内的毒性又发作了。 待他平静下来后,他拉开她放在他肩上的手,眼里闪过一丝隐忍。 “不必太担心我,在这里等我就好。” “在这里等你?”慕心雅一惊,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还会回中原来?! “对,哪里也不要去,乖乖等着我。”独孤绝冰凉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他今日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见了方震业一面,就是为了确保不再出什么乱子。他要让方家的人知道,在打心雅的主意前先好好掂量掂量。 只是心雅还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只有待在驿馆才是最安全之地。 “这个你拿着。” 独孤绝自怀里取出一物,递到她手里。 这是柄一掌长度的短剑,剑身乃玄铁而铸,泛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金色龙雕之案,刃如秋霜。 好贵气好精致的短剑! 慕心雅新奇地拿起短剑上下看了几遍,疑惑不已问道:“你给我这个干嘛?难道要我用它防身?” “防身?”独孤绝薄唇微抿,眼里带着笑意,“这个注意也不错。” “真防身啊?可我用它防谁啊?”难不成防你,捅你一刀? 慕心雅暗暗翻了个白眼,别说用剑了,上次她举个簪子都下不去手。哼,那晚在这屋里他独孤绝欺负她的事她可没忘。 对她解释道:“此剑名为青剑,是独孤家世传之物,见此剑如见独孤。拿着它可以调动军队,施号发令,无人敢不从你。” 调动军队,施号发令,这么厉害! 慕心雅摆弄着青剑的手抖了抖,原来这把短剑是这么宝贝的玩意啊,简直就是王权的代表嘛。不过----- “你为何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她不解地问独孤绝。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这短剑弄丢了,那她不就完了! “在我心里”,独孤绝凝视着她,顿了顿道:“它不及你珍贵。” 好深情的话语,好深情的眼神。慕心雅复杂地看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脸却不由自主红到了耳根。 她慕心雅何德何能…… 好在独孤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过久,他看了一眼她发红的耳根,接着道:“即便是在中原,只要你拿出此剑,也一样会有很大的威慑力。心雅,如果你遇到危险,千万要记住这点。” “好,我记下了。”慕心雅乖巧地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她能遇到什么危险啊?又没有人想害她的命。 显然,她是全然忘记了上次被竹根捅刀的事。 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独孤绝又仔细看了看她。 淡紫色的衣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整个人宛若粉雕玉琢,墨染的黑发泛着丝绸般的光芒,一双低垂的眼眸透着灵秀之气。 他离她离得很近,一股幽香从她身上飘来。 又是这种熟悉的香味,她的身上总是有这种香,独孤绝皱皱眉。他自问自持力很好,可现在竟然……难道是这香有问题? “你好好休息。” 此刻顾不得深究太多,他松开她的手,起身向门口走去。在越过屏风后,停下来转过身。 华美的屏风上映出一个黑发长裙的女子的身影。那个身影,明明就只距他几步之遥,他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呼吸,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在千里之外。 遥遥不可相及…… 独孤绝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的疼痛和空虚感让他浑身一震。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可抬眼望去,心雅明明就在那里。 自嘲地摇摇头,罢了,想来是自己多虑了。他抬步越过门槛,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沉浮的暗夜里。 如果他知道,这一别,注定是失去,他还会走吗…… 慕心雅知道独孤绝在屏风后站了一会才走,待确定他走远后,她将青剑小心地放在自己枕下。 估摸着这宝剑她也用不上,就当做是暂时帮他保管吧。 第二日清晨,门外传来的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将慕心雅从睡梦中惊醒。 揉揉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她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 要不要给独孤绝去送个行呢? 她这边在房里左右思考着,殊不知另一边,独孤绝就站在她门前不远的地方。 她应该还在睡吧,独孤绝对要不要去看看她略有迟疑,而下一刻,一身鲜红的楚晗就来到他的面前。 “王上,该启程了。”楚晗说话间顺着独孤绝的目光看过去,眼神稍有颜色。独孤绝则淡淡地收回目光,欲转身离去。 还是不见的好,见了,怕是会忍不住想带她一起走。 “王上为何要把茯苓留在这里?”楚晗忽然开口,低垂的手紧攥着。 他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茯苓竟不随他们一起回大漠,相反是受命留在中原。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而且他也不明白王上的用意何在。 独孤绝止住了身子,烟青的长袍在风中微微飞扬,寒星般的眼眸仿若笼上一层云雾。 “咳咳咳……楚晗,对你而言,茯苓,她重要吗?” 楚晗妖娆妩媚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显然没想到王上会问他这个问题。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被软禁了 “重要,很重要。”他沉声道,表情是少有的认真和沉重。 对他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王上,另一人就是茯苓。 “是吗?”独孤绝悠悠闭上眼眸,嗓音缥缈且不真实,恍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你可知道,对我来说,心雅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不该说的,明白吗?” 独孤绝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但听在楚晗心里却如当头一棒。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独孤绝话中所指。 不带走茯苓,就是对他把秘密泄露给慕心雅的惩罚。先不说王上是在什么时候得知他私下调查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就连茯苓是他最大的软肋,王上竟也都一清二楚。 茯苓…… “我明白了。”楚晗咬紧牙,脸色灰颓黯然。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独孤绝面上依旧浅然,他拂袖离去。楚晗待着原地停顿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在听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一切又归于沉寂之后,慕心雅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不是她不想看见独孤绝,而是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看别人分别时都是寒蝉凄切,肝肠寸断,执手相看泪眼,难道要她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去给独孤绝送行?这似乎,不太合适,所以她索性就不去见他了。 既然独孤绝已走,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里她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慕心雅才不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呢。 从她那日从烟溪岭离开算起,已经有好几日了,也不知方云廷有没有四处找她。唉,他找不到她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是在独孤绝这里啊。 想想上次她还对方云廷说和独孤绝没什么交情来着,慕心雅心里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真是对不起啊方云廷! 罢了罢了,多思无益,还是赶紧回烟溪岭看看去吧。 慕心雅一边想着一边就踏出门去,她住的这间房是个很幽静的地方,除了这里有扇门外,后院那里亦有道石门。 她脚步轻快地跑向那道石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了那个石门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下人走的后门。 “见过慕姑娘!”她刚在石门前站定,门前一左一右两个匈奴的侍卫就恭敬地朝她躬身行礼。 慕心雅不禁眉头微蹙,这驿馆里怎么还有独孤绝的手下?没跟着他一起回大漠去? 朝他们局促地笑笑后,她作势抬脚欲越过石门。只是她前脚还没落下,那两个侍卫立即对视一下交换个眼色,硬生生把她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慕心雅惊愕地收回腿,双眼一瞪。难不成这俩人要趁独孤绝不在的时候造反,想欺负她! 倒是两个侍卫在她的怒目下却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个答她道:“受王上所命,保护慕姑娘的安全。” “保护我就是拦着我不让我出去?可笑!你们给我让开!”慕心雅有些怒了。 “王上吩咐过,不让慕姑娘踏出此门一步,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开什么玩笑?独孤绝不是走了吗?” “王上昨日就吩咐下来了,此刻驿馆里四处都有侍卫把手,慕姑娘还是安心待在房里。王上回来之时,就是慕姑娘重获自由之日。”那个侍卫依旧保持冷静。 但慕心雅却不能冷静了,独孤绝竟然不许她踏出这个门?还派许多侍卫看着他!他想干什么! 照这么说他是早就料想到她不会乖乖等他回来,所以特地“帮”她乖乖留在这里,这和变相地软禁她有什么区别。 独孤绝这个混蛋! 慕心雅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整个人都快被气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独孤绝会用这种方法把她留下来。 难不成,他还想留她一辈子! 哼,简直痴心妄想。之前对独孤绝态度的转好和些许的同情感谢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独孤绝,你想软禁我,那我慕心雅一定会逃出去给你看。 对了!! 慕心雅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她怀里揣着的那把独孤绝给她的青剑。那可是个大宝贝啊! 这就叫百密必有一疏…… “我有青剑在手,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她取出剑握在手里,在侍卫的眼前扬了扬,眼神骤冷。 侍卫眼尖地瞧见那把精致华贵的青剑,二人果然全都脸色大变,单膝跪地,手抱成拳,齐声道: “慕姑娘只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真是厉害,看他们臣服的样子,慕心雅乐滋滋地拿着青剑,清清嗓子道:“谁让你们方才不许我出去的,非得麻烦我拿这个出来。你们闪开,我要出去。” “这……”侍卫犹豫不决,“属下还是不能让慕姑娘出去。” “你说什么?”慕心雅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还是不让她出去。 “王上说过,若慕姑娘想出去,务必拦下,慕姑娘若是拿出青剑来,照拦不误,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许慕姑娘你离开驿馆。” 侍卫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就算这是王上的意思,但毕竟违抗青剑持有者的命令,实在是胆大包天。而慕心雅站在一边几乎快咬牙切齿了。 好,独孤绝,算你厉害! 她气呼呼地把剑塞进怀里,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完了完了,她真的逃不出去了…… 回到房间后,慕心雅用力地摔上门,把心中的愤怒全都发泄到无辜的门板上。 到了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两个侍女在外面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声,吓得她们以为是人跑了,赶忙慌里慌张地打开门。 “你们想干什么?” 她们刚进门就瞧见慕心雅懒懒地躺在摇椅上,一手支着下巴,微蹙着的眉头似在昭示对她们擅自闯入的不悦。 “回慕姑娘,该用膳了,奴婢来给慕姑娘送饭。”一个机灵点的侍女赶紧福身垂首。 还记得给她送饭啊,是怕她饿死了吗? 慕心雅这才斜睨了一眼她们。的确,另一边的侍女正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我不吃,端出去!”她摆摆手,再次合上眼。 果然,那两个侍女听她这么说立刻慌了神,“这……这可怎么行啊,慕姑娘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若是把慕姑娘给饿坏了,等王上回来她们岂不是都得人头落地? 慕心雅闻言依旧紧闭着眼,心里却想着她们此刻慌张的模样,不禁有些不忍。 她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但是转念一想,谁让独孤绝软禁她的,她偏就不吃不喝,饿死她渴死她算了。只求独孤绝回来看见她变成了一具干尸,能发发善心把她给埋了,顺道再立个石碑也不错。 突然,那个徒手站着的侍女似是看出她的小心思,“扑通”一声跪倒,泪眼涟涟地盯着她,痛哭道:“慕姑娘,求慕姑娘可怜可怜奴婢,把这饭吃了吧。慕姑娘若是饿着了,奴婢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是啊是啊,求慕姑娘大发慈悲,快些用膳吧!奴婢远在大漠的家里有老有小,奴婢许久未曾见过他们了,他们还等着奴婢回去照顾……”另一个侍女见状也含着泪立马跪倒,话说得是哀戚不已,还不忘把放着饭菜的托盘举过头顶。 这…… 看她们哭得梨花带雨,原本淡定自如的慕心雅再也坐不住了,浓浓的同情一下子在心口泛滥开来,让她不得不直起身子。 想来这两个小侍女也是可怜人啊,年纪与她相仿,却在这里为奴为婢,每日担惊受怕,保不齐哪天脖子上的脑袋就搬家了。 “你们别哭了……”她好声安抚道。 那两个侍女一听全都在心里窃喜,知道是她们的眼泪奏了效,立即哭得更凶,眼泪流得更急。 要知道若是换做从前的冷主子,才不会放任她们这么哭闹,早就一个令下把她俩拖出去斩首示众了。 “好好好,我这就吃,行了吗?”慕心雅无力地扶额,从摇椅上爬了起来。 “哎,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熟悉的宛若银铃的声音传过来,慕心雅抬头一看,门口那个一身碧衣正往屋里探望的人可不就是玉茯苓! 茯苓!她不是回大漠去了吗?! “茯苓,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心雅惊讶万分地朝她走过去,一不小心就忽视掉了那两个尚还跪在地上的侍女。 “心雅姐姐,我是奉王上的命令留下来的。”玉茯苓如实道,转而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侍女,愣了一下说:“心雅姐姐,她们犯了什么错吗?” 慕心雅这才又想起来那两人来。呃,茯苓不会以为她在体罚下人吧。 “没有的事,”她摇摇头,转身对侍女道:“把饭菜放桌子上,我待会就吃,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得了令就照做了,慕心雅则拉过茯苓在桌子旁坐下。 “心雅姐姐,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玉茯苓语气有些犹豫,毕竟心雅姐姐不像是会责罚下人的人啊。 看来茯苓果然多想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茯苓相助 慕心雅叹了口气,泫然欲泣地道:“茯苓啊,你知道吗?你家王上把我给软禁了,我现在连外面那道门都跨不出去。” “什么?软禁?”果然,玉茯苓一听惊呼出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雅姐姐,王上怎么会好端端地软禁你呢?” 她今个早上还在奇怪,这驿馆里怎么留了这么多的人手下来,而且楚大哥竟也走得那般匆忙,连个别都没和她道就没了人影。 “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慕心雅又在心里骂了一遍独孤绝,然后拍拍玉茯苓的肩膀让她坐下来讲,别太激动,“茯苓啊,独孤绝留你下来是要你做什么事吗?他有没有下什么密令给你啊?” 玉茯苓回想了一番无果,看着慕心雅期待的眼神,十分难过地摇头,“没有,王上就只是要我留下,其他什么也没说”,看来她帮不上心雅姐姐的忙了。 “茯苓,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要再留在这里。” 慕心雅一把将玉茯苓的手紧紧攥在手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哭诉道。不管了,现在她能指望的人就只剩下茯苓了。 “可是,心雅姐姐,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啊,为什么想走呢?”玉茯苓不解地仰面问她。 “不不不,茯苓,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而已,”慕心雅心痛地抬起衣袖擦擦眼泪,“茯苓,你知道吗?其实独孤绝,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王上对心雅姐姐你不好?!” “嗯!”慕心雅重重地点点头,“茯苓,你想想看啊,他可是堂堂匈奴王,位高权重,以后肯定会有三妻四妾的,到时候我孤苦无依,得有多可怜啊。就说他这次到京城来吧,光怡香阁里就已经有他两个相好了,一个叫思思,一个叫牡丹,这些我可都清楚得很!我自幼苦寒,一点都不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个小日子,可我若留在这里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茯苓,你一定要帮我早日脱离这苦海啊!呜呜呜……” 慕心雅像小猫一般呜咽地抽泣起来,柔弱的双肩止不住地抽动,活脱脱就是个怨气冲天的弃妇,让玉茯苓见了心里陡地一酸。 心雅姐姐竟然这么可怜! “心雅姐姐你别哭了,你只管说,能帮的茯苓一定帮你!”她忍不住上前拥住慕心雅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王上怎么可以有三妻四妾,怎么可以有什么思思牡丹,有冷姐姐和心雅姐姐还不够吗? “呜呜呜……谢谢你啊茯苓!”慕心雅连连点着头,顺便抹抹脸上的泪水,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饭菜。 “茯苓,咱们先坐下来把饭吃了吧,边吃边聊好不好?可不能浪费啊!” “好,心雅姐姐。” ------------------------分割线--------------------- 半柱香功夫后,只见一抹碧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先是探出脑袋观察了一番,看到那两个侍卫依然一动不动地把守在门口。 简直就是两个木桩! 碧衣女子摆正身子,屏住呼吸,慢步向石门走去。 在碧衣女子已经走近他们身边时,其中一个侍卫这才发现有人靠近他们,赶紧扭头去看来人。 “玉姑娘!”侍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忽然突地睁大眼睛,“不!你是……” 只可惜他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还没吐出来,碧衣女子伸臂朝着他的脸一挥,散发着刺鼻味的粉末直接化为白烟,全都进入他的鼻内。 而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巨响,侍卫就横躺在地上,意识全失。 碧衣女子满意地“嘿嘿”一笑。 另一各侍卫见状立刻反应了过来,但他因离得太近,也吸进了一些白烟,整个人站在地上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碧衣女子看他副要倒未倒的样子,索性再一挥手。“一,二,三!”轻念三声过后,他也“哐”地应声而倒。 “真棒!”碧衣女子露出胜利的笑容,拍拍手大摇大摆地从石门中走出去。 任谁都猜得到,这人肯定就是她慕心雅是也,只不过她换上了茯苓的碧色衣裳。方才在房里,茯苓给了她三样东西。 一样就是她刚刚撒的粉末,名为失魂散,说简单点就是药性极强的**。另两样是两粒药丸,她早早就服下了。一粒是这失魂散的解药,另一粒则是可以掩盖她气息的零息丹。 “茯苓,谢谢你。”慕心雅在心中暗暗道出这句话,随后快步向后门跑去。 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当慕心雅再次艰难地钻那个狗洞时,心情却和上次不复相同。要说上回是受了伤心里正难过呢,那此时此刻她就是欢喜中又掺杂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刚刚跑过来还是有人认出来她了,她一路迷晕了差不多有六七个侍卫侍女。 啧啧,独孤绝,让你关我,现在好了吧,我让你的人都躺在地上睡大觉去了。 从狗洞爬出来后,慕心雅拍拍身上的泥灰,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复杂地看了眼身后金碧辉煌的驿馆。 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至于独孤绝,怕是也不能帮他治毒了。怀里那把青剑,也不知何时才能物归原主,还有茯苓,楚晗…… 唉,罢了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根本就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还是先去找到方云廷再说。 慕心雅丝毫没有耽误,但还是走了一个时辰才见到烟溪岭的影子,把她累得是气喘吁吁。 抹抹头上渗出的汗,慕心雅忽然想吓唬吓唬方云廷,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个茅草屋。 反正她服了零息丸,方云廷应该发现不了她。 走近一看,门竟然被关上了,慕心雅皱皱眉,有些意外。人呢?难道不在这儿? 她绕过门向窗子走去,想看看方云廷到底在不在里面。 混蛋方云廷,不会又跑去怡香阁了吧?慕心雅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可当她走到窗子旁,抬头一看时,整个人却瞬间僵在原地。 在屋里仅有的那张床的边沿,坐着一个赤果上身的男子,身旁,一袭杏衣长裙的女子正紧紧依偎着他。她低垂的头似是埋在男子的胸膛上,让慕心雅只能依稀看得见她乌黑的秀发和华丽的珠翠。 慕心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伸出手死死捂住嘴才让自己没失声叫出来,眼眶渐渐泛红。 就算那两个人是背对着她的,就算她看不见他们的脸,但她又如何不知道,那个熟悉的背影除了是方云廷还能有谁?而那个杏衣女子,就是柳如熙…… 他们在干什么? 她这是,撞破奸.情,捉奸在“床”? 原来他没去怡香阁,倒是怡香阁的头牌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来了。她还来这里找他干什么?和柳如熙比,她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外人,她真是可笑。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心为什么会隐隐作痛?难道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方云廷吗? 慕心雅缓缓放下捂住嘴的手,飞快地转身向回路跑去。可能是她跑得太快,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子惊得屋内的人。 方云廷闻声转头向身后的窗子望去,身旁的柳如熙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看到一抹落荒而逃的碧色身影后,方云廷眉头一皱。碧色的衣服,而且这气息也不像是她的…… 柳如熙亦是和他一样的感受,她抿抿水润的红唇,柔声似水,只是略有迟疑,“那个女子,倒不像是慕姑娘。”她说着看向方云廷。 但方云廷却并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直愣愣地盯着窗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柳如熙眼波微动,轻轻叹了口气。 而下一刻,方云廷已飞速地拿起放在床上的月白色衣衫,一边胡乱往身上套,一边闪电般地夺门而出。 慕心雅一路小跑总算是跑出一截距离来,她只要一想到屋里亲热着的两人心里就闷得慌,所以干脆不想,就顾着闷头往前跑。 “心雅!” 她远远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还偏偏和那个小贼方云廷的那么像。 慕心雅忍不住鼻子一酸,方云廷正搂着柳如熙亲热呢,怎么可能有空跑过来喊她,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身后的方云廷见到那碧色身影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几乎都快抓狂,咬咬牙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慕心雅,你给我站住!”像一阵风般飞奔到她的面前,他直接摁住她的双肩强使让她停下。 “方云廷……”慕心雅看着面前的人,整个人怔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方云廷! “你跑什么跑?我喊你你没听见吗?”方云廷微微喘着气,怒目瞪了她一眼。 “方云廷,方云廷,方云廷”,慕心雅像是依旧不敢相信一般,再次喊了几遍他的名字。 “是是是,我是叫方云廷,我的名字我还记得,不劳你提醒”,方云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慕心雅看看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和俊逸的面孔,再往下,他身上月白色的衣衫没有穿好,很是凌乱,几颗扣子甚至都扣错了位,一看就知道是匆匆忙忙套上的。 还是和过去一样,可是又不一样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无梦无邪 慕心雅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垂下头,脸色灰暗地绞着衣角,声音浮如游丝,“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 方云廷明显一愣,皱皱眉道:“你打扰我?打扰我什么?” “打扰到你和柳如,不,柳姑娘了。”慕心雅咬紧下唇,好让泪水不夺眶而出。她已经丢了心,不想再丢人。 “……”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慕心雅推开方云廷的手,转身就欲离去。 不过她真想拍死她自己,什么叫让他们继续啊,可恶。 方云廷低头瞧见她强忍眼泪的倔强模样,邪气的眼眸染上笑意,他一个勾手拽住她的胳膊。 “你能去哪里?”他的话里亦是含着笑。 “我……”慕心雅梗住了,没错,她的确无处可去,但她才不要求他收留。 哼一声道:“我去哪里不用你管。” 方云廷挑挑眉,仍然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懒洋洋地道:“方才你都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他还有脸问她她看见什么?!他怎么好意思!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慕心雅只觉胸口腾腾腾蹿起一股怒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扯开他的手,紧接着就是大力的一巴掌朝他胸口挥去,嘴里怒吼着: “你说我看见什么了?你在那里行苟且之事,还好意思来问我看见什么?!方云廷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方云廷明显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怔在了原地,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 他忽地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按着胸口蹲了下来,面露痛苦。 还装可怜?! 慕心雅更觉气大,上前又踢了他几脚才觉得解气。而方云廷则眉头紧皱,一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打完了?还生气吗?” 见她终于收手收脚了,方云廷抬起头看看她,面上挂着一抹浅笑,语气也很平静。 还笑? 慕心雅不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方云廷这是被她打傻了?不对啊,她没打他的脑袋啊。 再一细瞧,他白皙的脸竟透着几分苍白,额上还出了涔涔细汗,而且,最重要的是,月白色的衣襟处甚至染上了鲜红的血印! 是血!怎么会有血? 慕心雅心里咯噔一下,方云廷真的不对劲,她慌忙在他身边蹲下扶住他的胳膊。 “方云廷,你怎么了?你哪里流血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方云廷嘴角一抽,眼里却不由浮现几丝欣慰。 她这会终于发现他受伤了啊,刚才下手那么重,差点没把他打吐血,伤上加伤! “我没事。”他话音刚落,一只不安分的小手已经伸过来,粗鲁地一把扯开他的衣襟。顿时,他只感到胸前有凉风吹过。 方云廷脸色一黑,但立刻抬手掩住耳朵。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他的耳边就响起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啊!方云廷,你受伤了!” 慕心雅紧张地看到方云廷袒露在外的胸膛上,赫然是一道很深很长的剑伤,伤口还很新,血丝依然不停地往外冒出来。 她前些日子才刚被人捅过刀子,怎么现在方云廷也受伤了? “我说过了,我没事。”缓了片刻,方云廷拉开她的手,作势要站起来,慕心雅赶忙扶住他。 “这么大的口子还敢说没事?”她皱着眉低声嘀咕着。 方云廷听见了她的话,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道:“那你刚才还打我?简直就是谋杀亲夫。” “我哪知道你受……”慕心雅立即想反驳,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说什么?她谋杀亲夫? “喂,谁谋杀亲夫了?”她脸“唰”地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嘴里嘟囔着背过身去。 “你啊!”方云廷邪邪地勾起唇角,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墨黑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前额,加上他此刻衣襟大敞,春.光乍泄,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又邪魅。 “我才没有,你,你还是去找你的柳如熙去吧。” 方云廷耸耸肩,侧着头问,“真的?” 等了半天慕心雅却愣是没吭声,他笑意不减,略是可惜地哀叹一声。 “既然你都赶我走了,那我干脆称你的意好了!”他说完甩甩衣袖,拔腿就要往茅草屋走去。 “哎,方云廷你给我回来!” 慕心雅见他要走,终于耐不住了,她心底里自然不想把他推给柳如熙。 方云廷闻言“噗嗤”一笑,收回步子,笑吟吟地把她拉到他的面前。 “笨蛋!”他毫不手软地敲敲她的脑门。 “啊,好痛啊!”慕心雅吃痛地揉揉脑袋。 “方才,如熙是在给我的伤口上药,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别再想歪了。” 方云廷轻柔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让她揉着脑袋的手停滞下来。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不过------ “上药不会找大夫吗?”难道柳如熙还会看病不成? “因为来不及,所以如熙先暂时帮我处理一下。” 这次他受伤,都是他太过大意。前两天柳如熙刚过来提醒他,要小心竹家的人,没想到昨天还是遭到他们的暗算。只要竹家的人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对他来说就永远是个威胁。 “伤口还痛吗?” 慕心雅凑上去,小手一点一点轻抚上他的胸膛,生怕弄疼了他,明亮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仔细。 白皙的小手带给他温热的触感,方云廷略微一怔,垂下头,看见她丝绸般的墨发,眼眸中闪过几分阴鸷。只觉自己的心脏陡地一停,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软软的,好像,就要化开一般。 他伸出手,竟下意识地想轻轻拥住她,却最终只停留在半空中。 他这是,在动摇吗?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选择好了的,还能容他动摇吗? 既然选择了,就不应该再后悔。 远处茅草屋的木窗处,柳如熙收回落在窗外两人身上的目光,缓缓转过身去,美丽的脸上罩上一层淡淡的落寞和感伤。 方云廷,接下来,你又该做出什么选择?这局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 丞相慕府。 午后,一粼粼的金色阳光,从树影间闪闪地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澄澈而闪亮。 凌梦云从昏沉沉的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目光牢牢盯着屋顶,失神良久,像是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梦里。 那个蝴蝶漫飞,遥遥不可及的梦…… 回过神来,她支起身子,半靠在床栏上。简陋的屋子里,乐菱坐在圆桌旁,正枕着手臂熟睡。 凌梦云想唤醒她,终是作罢。掀开身上的薄被,缓缓下了床,走到梳妆台边坐下。 青铜镜里映出一张脸,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只是不是那种正常的白皙,相反是带着病态。那双曾经灵动清澈的凤眼,也布满沧桑,不再年轻。 凌梦云抬起手,在自己的眼角处来回轻抚,似是想抚平那几道细纹。 方才在梦里,她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的她,还是那么美好,那么骄傲,高贵不可及。 凌梦云自嘲地摇摇头,却还是湿了眼眶。她徐徐打开抽屉,从妆奁中取出一物。 一支青红相间的的蝴蝶簪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宛若一只随风纷飞的蝴蝶,缀着几颗饱满圆润、泛着光泽的珍珠。即使被遗忘在这妆奁里数十年,却依然改变不了它的华贵精美。 无蝶无梦,无恨无邪。 “无邪,你还好吗?” 泪滴滴落下,啪嗒啪嗒,湿了这蝴蝶展开的羽翼。如果,如果她当初没有嫁给慕承天,如果她选择了陌无邪,今时今日,该当如何? 陌无邪,说来说去,终是我凌梦云对不起你。 乐菱听到点动静,一下子醒了过来,就看见凌梦云坐在铜镜边。 “夫人?”她惊讶地站起来,夫人怎么下床了?也没叫醒她。 凌梦云擦干脸上的泪水,将蝴蝶簪攥在手里,转过身去。乐菱一眼就瞧见她脸上的泪痕,却只能视而不见,不敢多问。 夫人定是又在思念小姐了。 “乐菱,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在乐菱为她披上大氅时,凌梦云问她道。 “嗯!菱儿确有查到一些事情。”乐菱点点头,接着快步走到门前,确定四下无人,将门关严实后,这才又走到凌梦云身前。 “夫人,菱儿在坊间打听到,夫人口中的那位陌无邪,乃是凤令教教主。据说凤令教是天下第一邪教,里面的人各各身怀绝技,而且处事作风是出了名的狠辣冷血,很多人都怕他们。”乐菱刻意压低了声音。 原本夫人让她去打听陌无邪这个人,她还在想就单单只有一个名字,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陌无邪,名声大着呢,坊间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夫人,菱儿还听说,陌无邪,他是个无恶不为的大魔头。”乐菱说得有些犹豫。 夫人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大魔头,他成了大魔头,是吗?”凌梦云喃喃自语,止住的泪水再次疯狂涌出。 那个曾经翩翩如玉的陌无邪,最后还是堕入魔道了。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乐菱惊慌失措地看着凌梦云泪水直流,忙递上手帕给她。夫人,好像和那位教主大人,有什么恩怨。 凌梦云并没有接过手帕,她激动地一把抓过乐菱的手,将手里的蝴蝶簪交给她。 “乐菱,你拿着这个东西,去找陌无邪,让他帮你找到心雅。”她有极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心雅。 正文 第三十章 暗夜梦回 她失去的,无上的尊贵与荣耀,还有,过去她逃避的,赫连家的血脉生来就赋予的使命与责任。 “可是夫人,您忘了吗?丞相大人说过,相府再无大小姐,小姐她根本进不来相府的门啊。”乐菱哭丧着脸道。 “我不管!”凌梦云忽地眼神骤冷,美丽的脸上尽显威严,沉下声音,一字一顿,“我凌梦云要我的女儿回家,他慕承天还敢说一个不字。” “是……菱儿都记下了。” 乐菱略微惊讶地看着此时的夫人。在她的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美丽温雅,从容大方的,可最近,夫人总会像现在这般,让她感觉好陌生。 但是,夫人说小姐可以回府来了,这让乐菱心里一动。这些日子,她真的好挂念好担心小姐的安危。 既然如此,乐菱咬咬牙。与其待在府里干着急,还不如放手一搏,反正她的命,生来就是交给夫人和小姐的。明日,她就出府去找凤令教,去找陌无邪。 --------------------------------------------- “云廷,慕姑娘,如熙先告辞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柳如熙已走到慕心雅和方云廷的身边,芙蓉般的脸上依旧如往常一样,挂着浅浅的笑容。 慕心雅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她话,方云廷则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与她的距离。 “慕姑娘身上的衣服怕不是自己的吧,如若慕姑娘不弃,如熙回去后就差人送一套新的来。” 慕心雅低头扫视了下身上的衣裙,对,这衣裙是茯苓的,穿在她身上的确有点不合身。但是想不到,柳如熙竟然能观察得这么仔细。 “不用劳烦你了。”她语气有些生硬。 在一旁的方云廷听出她的不友善,但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又岂是他这个大男子能插得了手的。 “如熙,你先回去,至于衣服,”他瞟了眼慕心雅,“麻烦你了如熙。” 柳如熙笑容更浓,温柔如水的双眸如弯弯的月牙,看向慕心雅,“不麻烦,上次慕姑娘的衣服,也一样是如熙选的呢。”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极缓极慢,故意拖长了语调。 在看到慕心雅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当即变得难看后,柳如熙唇角的笑容微冷,但转瞬即逝,又恢复到往昔的温和。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方云廷。 这一眼的含义,包含了很多很多。 她故意挑明这句话,无非就是想试探试探。如今看来,慕心雅已经深陷其中。大局已定,一切成败与否,就都要看另一个人的了。 柳如熙走后很久,慕心雅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整颗心也同是沉甸甸的。 原来上次方云廷给她的衣服,搞了半天还是柳如熙给她的,让她跟个傻子一样空欢喜一场。 方云廷发现她的古怪,问道:“你怎么了?” “方云廷,你和柳如熙,到底是什么关系?”慕心雅仰面问他。 “怎么又来了?只是旧识而已。”方云廷微微一叹,无奈地摊摊手,随后吊儿郎当地摸摸下巴,“而且,我还是觉得你穿紫色的更好看。” “真的?”慕心雅狐疑地瞅瞅他。 “当然是真的。”方云廷无辜地眨眨眼,怪里怪气地拉长语调。 看着方云廷那副欠揍的表情,慕心雅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就当做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们计较。而且,看来确实是紫色的衣服要更适合她啊。 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慕心雅抬步向茅草屋走去。她有点累,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你上哪去?”方云廷在身后大声问她。 “我去睡觉!”慕心雅头也不回,背着身朝他潇洒地摆摆手。 当她进了屋爬床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她怀里掉了下来。 是上回娘亲给她的,息香丸。 慕心雅把它捡起来,半靠在床上,凝眉注视着白瓷瓶。她自小一直吃这个玩意,从未断过。有时忘记了吃,娘亲就会一遍又一遍的谆谆告诫她,所以即便现在她流浪在外,也还是会定时服用。 论其原因她也不明白,只是曾听乐菱提过,她的身上总会有一种香味。问乐菱这香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她回答说不浓不淡,总之很好闻,让人越闻越喜欢就对了。 那时她还想,这不是很好吗?当个香美人得有多超凡脱俗啊,可娘亲却似乎对这香很反感。而这息香丸,就是可以抑制这香味的药,虽不能完全消除,但也能压下去不少。 慕心雅打开白瓷瓶的瓶塞,往手心里一倒。 呃……没了,居然又吃完了,看来她离家是有好久好久了。久了。 娘亲和乐菱必然很担心她的安危,她们在府里过得如以往一样拮据寒酸。可是,父相又不许她回府,难道她就要一辈子流落在外吗?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父相为何会这么讨厌自己呢,就因为她是个庶女,所以才根本从不把她当女儿看待?可是,府里庶出的儿女又不止她一人…… 浓浓的苦涩涌上慕心雅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白瓷瓶,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又有谁能想得到,今日在这烟溪岭破败简陋的小屋里,凄凉如她,卑微如她,终有一日,会凌驾于万万人之上。 当方云廷再次回来烟溪岭的时候,天色已暗,墨染的夜空坠满明星。流萤闪烁在树梢,忽出忽没。 月白色的衣袍随风微微飞扬,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和腰间别着的那把折扇。方云廷英俊地面容隐没在这一片静谧的星空下,让人猜不透、看不破他的神情。 他刚刚,是去了怡香阁。今个下午如熙最后离开时,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就让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熙有话对他说。 额前的发丝被夜风吹乱,方云廷微微眯眼,无声向茅草屋走去,颀长的身影在暗夜中化为模糊的一个点。 走进屋子里,借着从木窗里洒下的月光,他一眼看见窝在床上背对着他的碧色人影,幽若的月光仿若为她披上一层淡雅的外衣。 被子也不盖,就不怕着凉吗? 方云廷眉心微皱,慢步朝床上的人走去。床上,黑发长裙、肤如凝脂的女子紧闭着双眸,安静地侧卧在床上,对有人闯入浑然不觉。 他在床边停下,弯下腰,抬起手臂向被子伸去。因为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在墙边,所以他的手臂不得不越过慕心雅的身子。 “嗯……” 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了,让她觉得不舒服,慕心雅下意识”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正好拿脸对着他。几缕青丝不安分地滑下,正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真像个小猫一样。 方云廷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她落下的青丝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到她粉嫩的脸颊和耳垂。视线再往下,红唇正微微抿着,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仿佛受了魔怔一般,方云廷的食指轻轻下移,在她的唇上停下。 这里,曾经偷偷吻过他。 蓦地想起上回她在树下偷亲自己,然后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方云廷唇角上扬,眼里露出浅浅的笑意,一改先前的阴郁与沉重。 她就这么怕他吗?他又不是豺狼虎豹,又不会把她吃了。不过------ 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味,身体也随之起了一种异常的反应。这种气味他一进来就发现了,只是没太放在心上。 方云廷深深吸一口气,惊讶地发现这种气味,竟然就是从慕心雅身上发出来的。 好香,可是又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方云廷只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身体也跟着发热了起来,呼出的鼻息也一样是灼热的。 该死!他这是怎么了! 方云廷不得不收回手来,他知道若是此刻再不收手,只怕待会真要变成豺狼虎豹。他的眼神骤得变冷,抬手运功,调节一下自己的气息,过了好久,这才勉强将心头的那股热浪强压下来,稍稍平稳了些。 当再垂首看慕心雅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比之前复杂千倍百倍,暗沉得不像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雅身上的这到底是什么香?这种香,简直就是媚、药!要是让别的男的闻到她身上的这种香…… 方云廷的心猛地收紧,一想到会有人对她心生不轨,他就觉得心里怒火中烧,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来。 他不怒还好,这一怒反而让他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前功尽弃,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心雅……” 发紧的喉咙让他的嗓音变得暗哑,他看向床上人儿的目光也跟着灼热起来。 理智在一点一点流失,空气里仿佛有火在烧一般。 -------------------------------- 这章的信息量有点大哦,慕心雅的真实身份,到底会是什么呢?嘿嘿,收藏本书,精彩明天继续。另外,跪求鲜花~贵宾票!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去会故人 他想得到她。 慕心雅沉浸在睡梦中,殊不知她的全身被一片阴影罩住,一张大手正放肆地游移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每一寸雪肌。 方云廷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静静地凝视慕心雅美丽的睡颜,鼻尖充斥着那股诱人的体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愈来愈急促,显然已不能满足现状。大手开始下移,隔着纱裙滑过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一直在她腰间裙带的位置停下。 随意一扯,裙带就被解开。方云廷眸光微闪,再次将手伸向她细致光滑的脸颊,来回细细摩挲着。 过了半会,他抬手扶住她一边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微微仰起。 香甜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方云廷闭上眼睛,向她的红唇吻去。 就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一滞,脑海里兀地凭空浮现出柳如熙的话,萦绕不散。 “云廷,为了你,为了方家,我柳如熙心甘情愿做这颗棋子。成大事者,该舍即舍,当断则断,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区区一介红颜而已……” 方云廷浑身一震,瞬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慕心雅依旧紧闭着的双目和散开的裙带,他狭长的眼眸变得忽明忽暗。 如果今晚真的继续下去,心雅现在或许不会怨他什么,但是,以后呢。 他不可能骗她一辈子…… 松开慕心雅的肩膀,方云廷的心陡地一沉,仿佛被千斤石头压住。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被捏得泛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慕心雅忽然觉得耳边有什么奇怪的声响,还有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感觉痒痒的…… 她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道缝隙来。但紧接着,这条缝隙越来越大。 “方云廷,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错愕不已地看着面前这张方云廷无限放大的俊脸。 方云廷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她床边来。来就来了她也没话说,毕竟这原本是他的床,但他离她这么近干什么!而且还捏着她的下巴! 难道他是想----- 慕心雅皱皱眉,抬手就是一巴掌挥去,“啪”清脆的一声拍掉他的手。 “你不会是觊觎我的床吧?走开,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她才不要睡在树下面喂虫子。 而方云廷除了在看她醒来后显得有些惊讶后,就一直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 几日不见,这人是怎么回事? 慕心雅觉得他好生奇怪,抬起胳膊来,因为他离她离得太近,索性就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明亮的双眸扑闪扑闪,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前几天你去哪了?”方云廷一边抚弄她披在肩上的墨发,一边问她,声音低沉而又魅惑。 “我……我回相府了。”慕心雅顿了顿,心虚地别开目光。她受伤以及被独孤绝救走的事,还是,暂且不告诉方云廷了。因为方云廷好像不喜欢她和独孤绝扯上关系。 不过她还是感觉到,方云廷放在她头发上的手僵了一下。 可不可以别碰她的头发,这种感觉真奇怪。 “喂,方云廷,你怎么-----” 慕心雅皱皱眉,只是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下一刻,方云廷已凑近她,搂住她的玉颈,低头在她的墨发上印上一个吻。 “继续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方云廷的语气很平淡,或许是天色很暗的缘故,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他松开她,宠溺地轻捏了下她的脸,在替她把被子盖上后,就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向门外走去。 月白色的华袍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泛着流彩,消失在门口。只留慕心雅捂着被他触碰过的脸,直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惊讶得不能自已。 一直走到远处的树下,夜风习习,夹带丝丝的凉意,树叶飒飒作响。巨大的树影荫蔽了星光,罩下一片阴影。 方云廷手握成拳,狠狠向树干砸去。树干微微晃动,伴随着猩红的鲜血从他的手上汩汩流出。 慕心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 清晨,村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薄纱似的迷雾,大地上万物初醒。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方黑色金丝牌匾,上面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丞相府邸。 街道还很安静,往来的百姓少之又少。一个背着包袱、小小的人影从侧门里探出脑袋,确定四下无人后,稍稍打开门钻了出来,此人正是慕心雅的贴身丫鬟-----乐菱。 乐菱一路小跑,在跑出长长的一段距离后,她停下步子来,回头留恋地望了眼身后奢华肃穆的丞相府。 夫人,等着菱儿,菱儿一定会早日找到陌无邪,找回小姐的。 一处市集的尽头,人比其他地方显得要稍微少点,乐菱在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铺前停下,拿起小泥人,装模作样地问道: “小哥,这个怎么卖啊?” “这个啊,嘿嘿,给姑娘你算便宜点,一两银子!”做生意的小哥满脸堆笑,很是热情爽朗。 “看姑娘这是要出远门?一个人在外可得注意嘞!” 注意到乐菱肩上的包袱,又看她依旧在挑选着,小哥忍不住唠嗑道。 “是啊!”乐菱附和地点点头,忽然咬住唇可怜兮兮看着小哥,泫然欲泣,“那个小哥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我一个姑娘家的在外,还真是好不安全啊!” “啊!”看见乐菱这怯生生的模样,年青的小哥愣头愣脑地摸摸脑袋,有点手足无措,“这这这,我能怎么办啊!” “小哥,你可有听说过凤令教?听闻他们的教主是个大坏人,叫什么无邪来着,小哥对他可有了解?” “凤、凤令教……”小哥的脸色瞬时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妖孽鬼魅一般,惊骇的不得了。 乐菱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忐忑不已。 看来,凤令教果然非同小可。 “姑娘你没事问凤令教做什么?”小哥压低声音,一改先前的态度,狐疑地紧盯着她。 “听闻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我只是问一问,也好有个准备。我出门在外,万一有缘碰巧遇见他们教中的人了呢……” “有缘?”小哥瞪大眼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姑娘,你这是在和我说笑吗?你可知道,能从凤令教手中活下来的人,那我还真是从没见过,姑娘你竟然还认为这是有缘?” “呵呵,是吗……”乐菱干笑两声,抬手抹抹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继续问道:“那个,凤令教会经常在京城出没吗?” 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陌无邪真有这么猖狂,敢在皇城里为非作歹?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哥连连甩头,嘴里说道:“倒是听说前些日子,有几个凤令教的来找一个人,叫什么竹叶青来着,好像是叛教的叛徒来着,他们在清理门户。” “那教主陌无邪也来了吗?” “收拾个小小的叛徒而已,怕是不需要教主大人出马吧。” “哦。”乐菱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泥人,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开。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见夫人和小姐…… 身后小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而另一边卖画的摊子旁,两个刻意低垂着头,身穿黑色道袍男子放下手中的画卷,目光紧随着浑然不觉的乐菱。 “二哥,要不要跟着她?” 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竹叶青眼中异光闪过,冲不远处的乐菱扬扬下巴。 “嗯,小心点,别被凤令教的人发现了。”竹根微微颌首,脸上的黑痣依旧如往常一般醒目狰狞,“你先跟上去,我稍后就来。” 他还有“故人”要会。 市集的另一角,慕心雅任前面的方云廷拉着他的手,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自从昨夜方云廷跟发了疯似的,一吻她的秀发之后,她就一夜无眠。本来今早起来她以为他会避免尴尬,假装糊涂忘记那件事的,可没想到他竟变本加厉,对她是各种嘘寒问暖各种好啊,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惊吓。 慕心雅一路想着,心里有些发闷。她是不是天生贱骨头的丫鬟命啊?方云廷对她不好、经常骂她笨蛋她反倒认为是正常的,一旦破天荒的对她太好了的话,她反而觉得别扭、各种不习惯。 这不,他突然非说怕她闷得慌,她一再拒绝说不闷不闷,可他坚持一定要带她出来溜达溜达,而且还一路拽着她的纤纤玉手就是不松开! 哎……慕心雅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走累了吗?要不要歇歇?” 她微乎其微的叹息声果然还是飘到了方云廷的耳朵里,方云廷止住步子,转身仔细地看看她,眼里漾着一潭柔水。 “没,我没事。”慕心雅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笑着道:“方云廷,我们去医馆找个大夫好不好?” “找大夫?你生病了?” 方云廷眉头一皱,直接伸手探上她的前额,想看她发烧没。 “我没生病!”慕心雅退后一步,躲开他温暖的手。 “那还去找什么大夫?” “那个,呵呵,方云廷,你是不是,这里出了点问题啊?”慕心雅小心翼翼地道出这句话,顺便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随后吞了吞口水,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现在他这么阴晴不定,万一把他惹怒了一掌拍死她可怎么办?! 虽说吧拍死有点难,但把她拍晕对他来说,还不是一巴掌的事嘛!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浮生若梦 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方云廷瞧她两眼,随后直接忽视她的问题,再次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哎,方云廷-----” 慕心雅弱弱地唤他,一路跟着他走,心里却止不住地哀嚎哭诉。 完了完了,他这回,真的是脑袋出问题了! 在穿过几个街巷后,方云廷拉着她在一家裁缝铺停下。 “你该换身衣服。”方云廷歪头瞅瞅一脸灰暗的她。 “哦。”慕心雅抬头看看,随即顺应地点点头,心里却微微波动。 想不到方云廷还记挂着这事啊。 昨个柳如熙临走时说要送衣服给她,她虽说没答应,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柳如熙竟然食言了,并没有给她送来。呃,这倒不是说她稀罕她的衣服,而是柳如熙就不怕会给方云廷留下个,失信于人的坏印象吗?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不是柳如熙失信,而是方云廷在最后离开怡香阁的时候,告诉柳如熙,让她别把衣服送来了而已。 慕心雅走进去,随意挑了件简单素雅的紫色纱裙。这衣裙自然远远比不上独孤绝那里的,甚至比上回柳如熙给她的,都要差上一截。 不过,她素来不是娇气的大小姐,对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就它好不好?” 慕心雅扬扬手里的衣裙,对站在铺子门口的方云廷道。方云廷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说来也对,对于这种玩意,他一个大男儿,问他的意见那也纯粹就是白问。 慕心雅撇撇嘴,走进里间开始换衣服,而方云廷则悠闲地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就在慕心雅走进去没过多久,方云廷忽然脸色微变,直起身子,同时拿出别在腰间的白玉折扇。 一股熟悉的气息传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震,心也陡地沉了下来,拿着折扇的手不自觉猛然收紧。 竹家的人,就在这附近。既然他能感觉得到,那竹家的人也必然马上就能发现他。 方云廷的脸色不由阴郁下来,目光移到铺子的里间。 先不说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最重要的是,现在他的身边还带着心雅。 倘使真动起手来,就算有伤在身,他也未必不是竹家人的对手。但是,如若让他们看到慕心雅…… 难道说那个秘密,这么快,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要被捅破吗?到底还是瞒不住……然后,然后心雅就会恨他、埋怨他一辈子…… 想到这方云廷狭长的眼眸中划过几道狠戾,额上青筋突起。 该死!不行,他绝不允许。 今天,就算是鱼死网破,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封住竹家人的嘴,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主意已定,方云廷稍微眯起眼睛,长袖一挥大步流星地走进铺子里。在到达里间的布帘处,他只略微迟疑一下,然后掀开一道缝,钻了进去。 门口裁缝铺的老板娘,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在看见方云廷的身影隐没在布帘后,嘴里开始一连串的长吁短叹。 这样也可以的吗?她是不是眼花了?唉唉唉,这位公子,看来应该是那位姑娘的相公,不过这样也不成体统啊! 正在里间换衣服,尚且衣衫不整的慕心雅,看见突然闯入的方云廷,整个人白眼一翻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方云廷,不仅脑子坏掉了,而且,还成了,色、狼了…… 就在慕心雅快瘫坐在地上时,方云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才让她没倒下。 站稳后,慕心雅赶忙挡住自己的身子,低头瞅了瞅,这才安心地长呼一口气。 还好还好,多亏她先前没有磨磨唧唧的,衣裙只差没系上带子,有些不整齐罢了。 方云廷却似乎一点都没觉得不妥,直直盯着她的脸,沉声道: “你现在立刻回烟溪岭去,在那等着我,我眼下有急事要处理。事关生死,记住,绝对不可以跟着我,不然你我都会有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发生什么事了?” 方云廷竟然说事关生死,还说他们会有危险…… 慕心雅被他严肃的神情语气弄得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再追究他的无礼。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了。 不好的事终究还是来了吗?难怪,她今天一直觉得方云廷古怪。 “别问什么事,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在烟溪岭等我就好。”方云廷沉吟道,眸光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芒,往日的玩世不恭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可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我好害怕。”方云廷的反常让浓浓的焦急和担忧涌上她的心头,她几乎快哭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会一去不回一般,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大块…… 目及她眼底的焦灼和不安,方云廷微微愣神,心里却更加坚定方才所做的那个决定。 上前一步,一手抵住慕心雅的后颈,另一只手则紧搂住她的腰身,好像想把她永远禁锢在身边一样。 慕心雅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浅浅的清香。而方云廷的下巴,正抵着她的墨发,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等我回来,万一,万一你在烟溪岭遇到危险”,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方云廷顿了会,脸上浮现一丝她看不见的沉痛。 百密必有一疏,他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 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慕心雅迟疑地接上他的话,牙关在打颤。 “那就别等了,赶快逃,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方云廷说着,眸色黯然。 “可是……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还有,你呢?方云廷,你要怎么办?”慕心雅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别担心我,我一个人不会有事,至于哪里安全,这应该……不用问我了吧”,他忽然苦笑一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 “去找独孤绝,他那里最安全。”方云廷打断她的话,眸光闪动。同时摁住她的肩膀,让她与他对视。 去找独孤绝…… 慕心雅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看方云廷却是一脸的认真与凝重。 对,她没听错,方云廷是叫她去找独孤绝……可是,他难道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更何况,独孤绝此刻人不在京城,他走的时候也是要她在驿馆等他回来,可她不愿意,千方百计逃出来了。 现在方云廷开口说要她在烟溪岭等他,她却愿意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就算,就算会有危险又怎么样? 通过放在她肩上的手,方云廷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动,他以为她这是在害怕。无奈叹了口气,同时加重手的力道。 他低头,在她的墨发上轻轻一吻。只停留了短短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松开她,转过身去掀开布帘。 “我走了,你也快点回去。” 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只留左右摇晃的布帘,昭示着方才曾有人从这里走出去过。 慕心雅垂下头,一直维持先前的姿势没有动弹,失神良久。丝绸般的长发散下,遮住她的眼睛。 “姑娘,姑娘,衣服你换好了吗?” 老板娘见着那位公子出来,扔下一锭大元宝给她后,就一个人走掉了,而他家娘子过了好久还没出来,就在外面试探地问道。 “嗯……换好了。” 慕心雅回过神来,赶忙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裙,从里间走了出来。 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关系到生死,她不能由着性子乱来。她不可以成为方云廷的负担,方云廷绝对不可以出事。 青剑,对了,她还有青剑!慕心雅脑子里一道灵光陡地划过。她刚才怎么没想起来她还有这个宝贝,独孤绝说过,见青剑如见他。如果她拿着青剑去……官府,或者交给方云廷,兴许还能帮到大忙。 慕心雅摸摸身上,却愣是没摸着。忽然想起来,糟了,她把青剑丢在茅草屋里了。算了算了,看来她还是得回烟溪岭一趟。 从裁缝铺出来,慕心雅左右看了看,就开始一路小跑,往烟溪岭的回路跑去。 “麻烦让一让!”“对不起,借过一下……” 现在正是集市的点,街道上四处都是人,慕心雅只能硬着头皮往人窝里钻,嘴里还不忘连连赔罪。同时又因为太心急,让她的额上渗出了密集的细汗。 跑到市集的尽头,她停下来微微喘着气,抬起手背擦擦汗水。 “这位姑娘,可有兴趣让老朽为你算上一卦?” 一个声音从她身边响起,慕心雅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白发苍苍的七旬老者,正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慕心雅皱皱眉,向路边看去。果然,路边摆着一桌一椅,一旁的布帘上写着“浮生若梦”四个大字。 浮生若梦…… “老爷爷你是算命的?” “不错,”老者笑眯眯地点头,“不知姑娘可愿让老朽一算?” “不好意思啊老爷爷,现在我很赶时间,不能让你算了,而且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慕心雅略带歉意地朝他摇摇头,语气很是急促,说完就准备继续赶路。 她还有急事要办,耽误不得。 她这边刚要拔腿,老者却忽然身子一晃,退后一步,硬生生拦在她的面前。 好灵活的身手,哪里像个老爷爷,慕心雅吃惊不小。不过,他好端端地拦她干嘛? 慕心雅更着急了,“老爷爷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办!”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决一死战 老者白袍一挥,很是潇洒,模样就像个世外高人,面上依旧是笑吟吟的,只是目光却是犀利深刻。 “命里有时终须有,凡事不急于一时。有时迟那半会,反而水到渠成,恰到好处,方能见到真正应该见到的人。” 老朽拖长语调,话语也是高深莫测。 “老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而且我真的没钱给你。”慕心雅本就心急如焚,再被他说那一大串,这么一绕,整个人更加云里雾里。 算命的还不是为了讨个生计,既然她没钱,那他也不会再苦苦纠缠了吧。 “哈哈!无妨无妨,将来姑娘自会明白。姑娘天命所归,老夫本就不敢多言,更担不起姑娘的施舍。”老朽悠然自得地捋着花白的胡须,退开几步,为她让了路。 只可惜慕心雅全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见他终是说完了,就匆匆忙忙地继续赶路去了。 她依稀听见后面有什么声响,一回头,再次把她惊着了。 白袍老者正朝着她在的方向伏跪在地上,双手及地,额头也触到地面,一尘不染的白袍随意地散开,像极了初降人间的雪花。 刚刚她听见的声响,正是老者叩拜时,前额与地面叩击发出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心雅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行跪拜大礼。 好古怪的老爷爷,她忽然觉得冷风嗖嗖吹过,赶紧奋力跑开。 淡紫色的身影渐渐消失,老朽这才直起身子来,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白袍上沾着的泥灰,随后好整以暇地捋着胡须。 呵呵,二十年了,二十年来能让他再次行此等大礼的人,想不到,还是那家的后人啊!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呦……” ………… 远山朦胧,河水清丽,一如往昔,只是不见了水中央那一叶扁舟。这里,正是那日他从那窝“山野毛贼”手中救下慕心雅的地方。 方云廷在河边停下,负手而立。微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衣角,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弯弯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像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以往的放荡不羁全都烟消云散。 目光有意无意地折落在湖面上,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慕心雅美丽的面容。 想起那日,她在这里见到他时露出的惊讶的神情,想起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突然,几道微不可闻的锐音划破半空,目标精确没有半点差池,直直冲他而来。 方云廷收回思绪,“哗”得一声猛然收起手中的白玉扇,左手依旧背在身后,隐于袖袍之中,右手则执着扇柄飞快地旋转,动作之快让人几近眼花缭乱。 “啪、嗒!啪、嗒!” 只听清脆连续的几声过后,泛着银光的暗器落满一地,却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 “好功夫!竹某佩服!” 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响起,紧接着下一刻,身穿黑色道袍的竹根就飞快地从半空中射来。 稳稳落地,他丑陋黑瘦的脸上竟浮现一丝隐晦的笑意,而这时方云廷已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几日不见,想不到方公子的身手不退反进啊”,竹根敛起笑意,话里明显含着浓浓恨意。 粗粗扫一眼四周,积压在胸口的愤怒和仇恨一下子喷薄而出,让竹根的双目布满血丝。 这个地方,他就是死也不会忘记,大哥和其他兄弟就是在这里惨死在方云廷手下。 “怎么,你费尽心思找我,就只是为了来探探我的身手?还是说,你想让我送你早日去黄泉,和竹门团聚?” 方云廷面上似笑非笑,手执白玉扇的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果不出所料,竹根在听见这句话后,立刻被激怒。黑瘦的脸迅速涨红,额上青筋暴起,鼠目瞪得浑圆。 “你该死!”他怒吼道,干瘦的身躯左右激烈地晃动。下一刻他腾空而起,双手大张,数不清的暗器再次飞快地射向方云廷。 “雕虫小技。” 望着漫天飞来的暗器,方云廷自喉咙里冷哼一声,“啪”一声展开手中的白玉扇,随后飞快地挥动。 在那一片密集的天罗地网中,源源不断的暗器让人应接不暇。随着时间的推移,方云廷竟逐渐处于下风,几个暗器擦边打过,划破他月白色的衣角。半空中的竹根见状更觉大快人心,不由奸笑一声。 方云廷脸色骤得变冷。该死,此刻他身上有伤,绝不能被困于此中,眼下必须速战速决。 伸展双臂,足尖轻点,方云廷整个人凌空而起。大手破空而出,一连串泛着银光的冰魄银针从他衣袖中如闪电般射出,冲着竹根而去。 哼,又来这一套,这次他可不像上回那般毫无防备了。 竹根唇际浮现一丝轻蔑的笑,身子腾翻跃起,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那一串银针。方云廷则立刻向另一个方向快速地移去。 这就要跑了吗? 竹根稳住身子,再次连番放出暗器,动作也随着方云廷移动的方向转换着,依然牢牢锁住他不放。 论速度,他远在方云廷之上,今天他竹根誓要让他插翅难飞。 “擦----” 就在方云廷一面躲避那些暗器,一面挥动白玉扇之时,几个暗器擦过他的身体和脸颊,血丝渐渐渗了出来。而竹根的攻势不退反涨,咄咄逼人,招招置人于死地,方云廷的脸色开始浮现几丝苍白。 忽然,他面露痛苦地闷哼一声,眉头紧皱。低头一看,几个锐利的暗器不偏不倚地插上他的胳膊和胸膛。 “哈哈哈!方云廷,你别以为这天下就只有你一人会使暗器。今个你必死无疑,要怪就怪你有伤在身,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就当做是对你爹当年的再遇之恩小小的报答。到了地下,可别忘了好好给我竹门的人磕头赔罪。” 竹根看着半空中狼狈仓皇的方云廷,痛快地放声大笑。 话毕,竹根面上浮现几分狠辣决绝,双手一转,瞬间一只银光闪闪涂满剧毒的飞镖就出现在两指之间,在对准方云廷的致命之处后,就以雷霆之势直直射去。 方云廷正困于那道天罗地网之间,胸口还未痊愈的旧伤已被扯开,血汩汩流了出来,染红他月白色的衣襟。在目及那道致命的飞镖后,他的眼中一道奇光闪过。 一碧如洗的蓝天,骄阳正艳,湖水泛着一粼粼的微光。 飞镖既出,竹根抱着双臂,准备欣赏方云廷被飞镖正中心门、惨叫而死的画面。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他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一点声响,但却不是方云廷临死的惨叫。 只听微乎其微的“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一片,空气里黄色烟雾弥漫,一时什么也看不清。 人呢?怎么不见了! 竹根惊讶地发现方云廷的身影就只是那么一闪,随后一阵黄色的烟雾笼罩在河面上,待烟雾逐渐散开来,视线里哪还有方云廷的影子?就只留下河岸边满地的暗器。 该死!难不成又让他耍诈给逃了?想到这竹根震怒地捏紧五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好不容易马上就要成功了,就能给大哥和弟兄们报仇雪恨了,难道又要功亏一篑! 突然,竹根微微一愣,转念一想,方云廷此时身上是旧患又添新伤,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在他眼皮底下逃走? 难道说,方才那阵黄色烟雾只不过是个幌子,方云廷故意让他以为他逃跑了,想来个调虎离山之计,实际上他根本就没逃。 既然如此,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又是如何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得那般隐蔽? 竹根抬手摸摸下巴上的黑痣,脑海里不断思索着,目光不由移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刚才,他分明是听到了一点声响,而且那声响还和水声那么像…… 难不成,方云廷,此刻就躲在湖里? 竹根微微眯眼,垂下手臂,两手各执着一双暗器。他敛气屏息,无声朝湖面踱去,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竹根心里忽然犹豫了一下,有点迟疑。依照他对方云廷的了解,就算方云廷现在处于劣势,但他对他还是不得不防,心存戒备。 ………… 乐菱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心里还是一阵恍惚。看着街上形形**的来人,全都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乐菱心里一酸,连带着湿了眼眶。 人海茫茫,她该上哪去找陌无邪?还有,小姐,你现在又到底在哪里?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抹浅紫色的身影从距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一闪而过。 乐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奈何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忙抬起手背胡乱擦干眼泪。 紫衣女子不经意间回了下头,这让乐菱更加清楚地瞧见她的脸。 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这个人…… 乐菱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小姐!竟然是小姐!她竟然在这里碰见小姐了! 看见日思夜想的小姐现在就在她面前,乐菱立马就嚎啕一声大哭了出来,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姐,菱儿终于找到你了,菱儿总算可以和夫人有个交代了! 乐菱边哭边擦眼泪,突地发现她家小姐脚步匆忙,越跑越远,这才回过神来,立马拔腿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我是菱儿,小姐等等菱儿啊,小姐……” 人声鼎沸,市集喧嚣,淹没了乐菱凄凄切切的呼唤。就在她只顾看前方,嘴里尚还不断叫喊着“小姐”之时,背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受巫术 乐菱觉得自己浑身仿若失了力气一般,而且,而且有一个人,好像就站在她的身后,可她竟连转身的气力都没有。 不,不可以,她还要去追小姐…… 下一刻,意识全失,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皮缓缓闭合,无尽的黑暗朝她袭来。 竹叶青收回手,低头瞧瞧不省人事的乐菱,蜡黄的脸稍有颜色。 无意间撞见这丫头在打听陌无邪的消息,让他还以为她是跟凤令教有什么渊源,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慕心雅的小丫鬟。 抬起头来,目光顺着那抹紫色身影看去,竹根咂咂嘴,挤了挤眉眼,不免嗤笑一声。 呵,慕心雅,这个被独孤绝和方云廷捧在手心里的慕家大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啊。有了你,再对付方云廷,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哎,这位姑娘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路人凑过来,惊讶地指着晕倒在地上的乐菱,同时狐疑地打量起竹叶青来。 察觉到他怀疑的眼光,竹叶青面露不悦,但碍于周围人太多不好发作,他只得粗鲁地一把拉起乐菱。 “晕倒而已,就要带她回去了!” 粗哑的嗓音显得格外低沉,见那人依旧半信半疑,竹叶青怒目一横,狠狠剜了他一眼,路人见状吓得立马噤声溜走了。 望着怀里碍事的乐菱,竹叶青浓眉紧拧。在将她带到近处的一个巷口后,他长臂一展,直接把乐菱扔在了地上。 接下来,他就要去抓她家主子当人质,然后再去和二哥会合即可。 ----------------------------------------------------------------- 慕心雅气喘吁吁地在烟溪岭停下,汗水顺着发际流下。回忆起方才在市集里,她竟依稀听着了乐菱的声音,可回头却没看见她的人影。 不由叹了口气,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乐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此刻应待在相府,陪伴在娘亲左右才是。摇摇头,慕心雅收回思绪,开始向茅草屋跑去。 青剑,她一定要把青剑交到方云廷手上。 进了屋子里,慕心雅立刻跑到她平日里睡觉的床头,弯下身子开始翻找起来。 啊!找到了! 一眼瞧见那把一掌长度的短剑,剑柄上精致的金色龙雕之案分外显眼,慕心雅激动地把它紧攥在手里。 迅速地转过身,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马上找到方云廷!可整个人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瞬间僵住。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慕心雅满脸错愕地望着门口。不知何时,茅草屋门口竟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黑色道袍加身,脸色蜡黄没有血色,一双小眼正骨溜溜地打量着她。 这……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好生古怪。 浓浓的疑惑涌上慕心雅的心头,她微微皱眉,一丝丝的不安开始蔓延滋长。 “慕姑娘,好久不见。”竹叶青靠在门上,抬手摩挲着下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则是一如既往的暗哑。 “我有见过你吗?呵呵,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我认识你!”慕心雅边说着边将握有青剑的手背到身后。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善类,在没弄清楚来人是好是坏之前,她绝不能把青剑暴露了。若是青剑落到了不怀好意之人的手上,那可就糟了。 “慕姑娘不记得我不要紧,只要记得它就行。”竹叶青面露狡黠,缓缓自怀里取出一物来。 金色的铃铛,是上回二哥亲手交给他的东西。只要慕心雅体内所施巫术一日不彻底根除,这铃铛就能永远控制住她。 在看到那个铃铛后,慕心雅觉得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 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竹叶青奸佞地轻笑一声,拿着铃铛的手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铃--铃--铃--铃!”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下了魔咒的蛊,开始不断地撞击慕心雅的大脑和心智,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心神都快被剥离一般。 “嗯……” 慕心雅痛苦地闷哼出声,眉头紧蹙,脸色“唰”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沿着发际落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这样…… 慕心雅死死咬住下唇,想要遏制住这种反应,却发现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虚弱地问出声。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铃铛而已,她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呵,看来慕姑娘还真是不长记性,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跟着你的独孤王,讨得他的欢心,反而要跑来陪方云廷送死?” 方云廷……送死…… 听到这几个字,慕心雅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她将背死死抵在床沿处,这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钻心的疼痛让她得以清醒几分。 竹叶青看着她顽抗挣扎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惊讶。要知道被下了巫蛊之术的人,还能保持意识撑到现在,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到这种程度,应该也可以了。保留点意识,或许比完完全全控制她,要来得更有趣也说不定。 停止晃动手中的铃铛,竹叶青目光奇异。一步一步,他徐徐朝慕心雅走去。 ……………… 湖面波光荡漾,漾开一圈圈涟漪,空气中黄色的烟雾由浓转淡,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竹根带着探究的目光朝湖底射去,顿了片刻后,抬起执着暗器的双手,只一个利落的回力,锐利的暗器就顺着他的目光如闪电般飞射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暗器即将接触到湖面之时,突然,原本平静的湖水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是有人在水下施了魔力一般。水声震天,强大的冲击力激起千层高的波浪,将那些泛着银光的暗器悉数弹了回去。 百丈高的水浪哗啦啦将竹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强劲的威力竟把人脸刺得生疼,毫无所料的竹根大惊失色,心头一震,不好的预感狂袭而来。 水花溅入眼内,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想稍稍挡住些许。可不巧的是,他挡住了水花的同时,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借着那股水柱之势从湖底疾速蹿出。 方云廷眸光闪动,双手大张,身子直直冲着竹根飞去,留下几道劲风呼啸而过。 察觉到不对劲,竹根一抬眼就瞧见距他不远之处攻势凌厉的方云廷,一时竟无法快速做出反击,只能再次故技重施,撒出漫天暗器。 半空中的方云廷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只见他左右晃了几下,虽躲过大多数暗器,但依旧有几个刺中他的身体。 方云廷只微微颤动了一下,依然面不改色,不退反进,直接就是凌厉的一掌对着竹根狂劈而下。 该死!姓方的这是要拼死一击吗? 眼见目的未达,竹根瞳孔骤得一缩,连连退了几步眼见目的未达,竹根瞳孔骤得一缩,连连退了几步后轻功稍展,腾出一只手来,准备硬接下他那强劲的一掌来。可就在他全力提起真元,想使尽浑身解数奋力一击之时,唇际却流下一丝丝鲜血。 竹根整个人差点没直接从空中摔下来,他惊愕万分地发现,他不过才刚刚运功而已,体内的经脉就立即变得极度混乱,竟连真元都提不起来。如若强行提起,就只会让他元气大伤。 这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眼下早已没有让他思考的时间了,就在短短的一念之间,方云廷月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恶!” 竹根近乎狂躁地怒骂一句,知道是避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迎上去。 两掌相触,胜负既分,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两人都飞身退开。竹根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淤血,脸色随之变得灰暗。而方云廷虽占了上风,却也好不到哪去,浑身是伤尽显狼狈。 落地之后,竹根的身子连着晃动了几下才稳了下来,他紧紧捂住发闷的胸口,抬首看向远处的方云廷,目光阴郁沉重,夹杂着惊天怒气。 “方云廷!说!你是不是在方才那阵烟雾里下了毒?!”他声嘶力竭地低吼道,双目因愤恨变得猩红。 “呵,是又怎样?”方云廷轻笑出声,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此刻他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掩盖不了往日的俊逸潇洒。 他先前装作落入下风,故意落跑躲在湖底,就是为了让竹根放松警惕,好让他乘虚而入。 至于那阵黄色烟雾,不仅可以掩人耳目,隐藏他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压制人的内力和真元,让习武之人立马手无缚鸡之力。 “方云廷!你这个卑鄙小人!” “卑鄙?呵,兵不厌诈,竹根,你错就错在知道太多,我容不得你。” “我知道太多?方云廷,我们竹家人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方家了,要被你们赶尽杀绝!”竹根咬牙切齿,因情绪太过激动,嘴里再次溢出鲜血。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恶战结束 今日是他失算,他万不该和老三分头行事,以致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对付方云廷,中了他的诡计,落得个孤立无援的绝境。 “竹家人是什么货色江湖无人不知,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背叛凤令教,你以为我方家就能留你了吗?”方云廷面无表情,脸上浮现几分冷酷。 “呵,方云廷,别把你自己说得就跟什么正人君子似的,你可别忘了慕心雅的事。若我没猜错的话,独孤绝应该找上你爹了吧,那你还敢和她纠缠不清,就不怕为你方家找来灭顶之灾?实话告诉你吧,前几日,慕心雅人一直就在独孤绝那里。方云廷,想来你也真是可笑,想利用她却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竹根擦擦嘴角的血,讥讽地嗤笑道。因为说了一堆的话,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今日他难逃一死,但好歹还有三弟活着,三弟一定会为他报仇。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世上还有独孤绝,他就不信独孤绝能对方云廷置之不理。 听到他提到慕心雅和独孤绝的名字,方云廷眼中起了点波澜,面色更冷。 “方云廷,今日我竹根以我之血诅咒你!总有一天,慕心雅会知道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你对她的图谋,她会恨不得杀了你,与你反目成仇,而你则注定孤独终老,永远活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 竹根瞪大双眼,灰黑的脸上出现最后一抹神采,双手成结,不知在施哪门子的巫术,看起来诡异无比。 方云廷心里微微震动,但仅仅停留了一瞬间。他冷笑一声,狭长的眼眸盯着竹根灰暗的脸,已没有耐心再继续和他耗下去。 “诅咒我?可惜你活不到那天了。” 话毕,方云廷神色一凛,在调节体内真元的同时,缓缓抬起垂在身侧的手。 片刻过后,几只飞鸟“哗”得一声被惊起,掠过浩瀚蓝天。 再次经受重创的竹根口里喷出一大口淤血来,鲜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染红他黑色的道袍,坠落在地的身躯破碎不堪,面如死灰。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生命似是在一点一点消逝,怨念和仇恨越积越多,喷薄欲出。竹根的内心依旧在不断地垂死挣扎,这也成为他最后能够苟延残喘的动力。 “方云廷,你,你注定不得好死,你方家,注定家破人亡……”竹根嘴里不停咒骂呓语着,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碎而又乏力。 慢慢的,他闭上眼睛,似是放弃了反抗,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无视他的咒语,方云廷正了正身,“哗”得打开手中的白玉扇,暗地里银针已早早对准他的死穴。 “三弟!快!快杀了慕心雅!让她给我陪葬!” 忽然,就在冰魄银针蓄势待发之时,瘫在地上的竹根竟恍若回光返照一般,倏地大吼大叫起来。双目随之猛地一睁,瞪得老大,目光直指方云廷的身后。 慕心雅…… 听见他的吼叫,感觉到他有些反常,方云廷心里咯噔一下,微微错愕,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股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迅速填满他的内心。回头一看,身后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糟糕!中计了! 方云廷当即反应过来,只可惜待他发现时时机已晚。下一刻,原本虚弱瘫软的竹根早已一跃而起,身子腾空,像一道闪电般扶摇直上,飞身冲着方云廷而去。 竹根口里依旧在不停地呓语,时而扯着嗓子怪叫几声,原本污浊的双目此刻却显得奇亮无比。只是他念的却不是之前对方云廷的诅咒,而是变成一种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这种秘术,乃是最狠辣最神秘的竹家禁术。施术者可立即汇聚出十倍于先前的真元,在危机关头发动最后一击,让敌人猝不及防受到重创。但是,此术的代价同样惨烈。 武功尽废,真元俱失,从此形同废人。 用尽全力的一掌直直冲着措手不及的方云廷狂劈而下,竹根衣衫狂舞,透着狠戾决绝的双眸瞄准他的心口。 他要他死! 一眨眼功夫后,“啊-------” 只听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响彻云霄,声音透露着惨绝人寰的痛苦,让人听了霎时心惊胆寒,汗毛陡立。 两个人影在半空中交叠,但下一瞬立马疾速分开,纷纷摇晃着往地上坠去。 止不住的鲜血从眼眶里汹涌流出,形成一道血柱,整张脸已辨不清面容,血肉模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凄厉的声音再次响起,通过那人所穿的黑色道袍可以推知,他正是------竹根。 竹根不可置信地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血依然不断往外涌,钻心噬骨的疼痛在一瞬间传遍全身各处,深入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让他整个人近乎癫狂。 刚刚,方云廷用暗器,刺瞎了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那边的方云廷也好不到哪去。竹根那强劲十足的一掌虽没有击中他的心口,但还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方云廷面露痛苦,眉头紧锁,唇际同样溢出鲜血。右手则紧紧捂在左肩上,试图缓解疼痛。 缓了片刻后,他勉强地抬起头,望向对面正处于狂躁中的竹根。 纵然没能杀得了他,但好歹也是废了他的眼睛,让他成为废人一个。 竹根口中怒吼连连,捂在眼上的两只手一直就没放下来过。突然,他直起身子,把背挺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地正对着方云廷,甚是古怪。 难道他又要使什么邪术? 方云廷见他这副姿势,也顾不得身上的重伤,立即提起十二分精神,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竹根沾满血迹的脸被遮挡了去,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浑身上下的气场依旧是阴沉可怕,捉摸不定。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连串怪里怪气的奸笑声从他的嘴里飘出,让方云廷愣了一下。 而下一刻,他奸佞的笑声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诡异,身体也开始不断颤抖起来。灰白的发丝撒下,凌乱不堪,整个人形同疯子。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不知他又要耍什么把戏,再加上重伤在身,轻举妄动不得,方云廷只能紧皱着眉,按兵不动,在暗中揣测审度。 笑了半会,竹根缓缓放下双手,被血染透的双目紧紧闭着。他仰天长啸一声,面上一丝悲怆闪过。 “彼苍者天,歼我竹门!大哥,二弟这就来陪你!” 在凄厉地吼出这句话后,他飞快地转过身,向不远处的江边飞奔而去,一个纵身跃下。 “哗……” 水花溅起,江面波荡,一圈圈的涟漪由大转小,再到最后归于平静。 方云廷静静地目视着这一切,眼底里一片氤氲。 这就,结束了吗?竹根自己自杀了? 一丝浅浅的怀疑从心底里划过,他慢步向江边踱去,试图一探究竟。 深不见底的江水,没有半个人的影子,什么也瞧不见,仿佛方才那一场恶斗从未发生过。 曾经名誉江湖叱咤风云的竹门,就这么满门被灭,从此绝迹。 方云廷面上浮现几分复杂,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却陡地闪过竹根先前说的话。 三弟,快杀了慕心雅…… 三弟!难道说竹家还有活口?! 慕心雅,烟溪岭……心雅此刻孤身一人在烟溪岭等他。 一股莫名的慌乱袭上他的心头,他急急忙忙向烟溪岭的方向赶去。 就在方云廷月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时候,原本静谧无波的江面,开始微微荡漾起来。 ……………………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 慕心雅痛苦地摇着头,嘴里在不停地央求,身体和内心都遭受巨大的折磨。终是强撑不住,疲软虚脱的身子顺着床沿无力地滑下,瘫坐在了地上。 而竹叶青依然没有止住脚步,不疾不徐地朝她走去,一直到她的面前方才停下,沉声道: “慕姑娘,别反抗了,反抗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不,你滚开……滚开……”泪水溢满眼眶,慕心雅依旧把双手背在身后,尽最大的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掩盖住青剑。 竹叶青低下头盯着她,蜡黄的脸上没有表情。半晌,他伸出手臂,向慕心雅的胳膊抓去。 他要抢她的青剑吗?还是被他发现了吗?不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她不可以再这么没用…… 几乎在同一瞬间,慕心雅宛如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从剑鞘中拔出剑。 青剑出鞘,寒光闪闪。 竹叶青惊恐地瞪大眼睛,弯下的身体宛若被牢牢定住,就这么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滚开,你给我滚开!不然……我会……” 我会杀了你的…… 慕心雅就跟发了疯似的大叫着,发颤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恐惧。 她真的会杀了他的…… 握着青剑的双手开始不断地颤抖,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来。 有什么东西,湿湿的,热热的,越来越多,流在她的手上。 “啊!!!!!!” 尖锐的惊叫声穿破茅草屋,贯穿整个烟溪岭,震慑人心,让正往烟溪岭赶的方云廷浑身一震。 这是……心雅的声音……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噩梦初醒 方云廷瞳孔猛地一缩,顿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狼狈,疾速朝茅草屋飞奔而去。 浑身是血,到处都是,满目的猩红…… 方云廷前脚刚准备踏进茅草屋,却在看见屋里这番情景后,怔在了原地。 竹叶青依旧维持先前的姿势,佝偻着身体,双目瞪得老大,嘴巴里鲜血不断溢出来。 目光向下,慕心雅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双手像是紧紧握着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正深深插在竹根的胸口,不偏不倚。 血不断流下来,像是汹涌的瀑布。 方云廷一个瞬时回过神来,立马飞快地来到慕心雅的身边,在看到慕心雅安好无事后长松一口气。 抬手摸摸竹叶青的脖颈,已然没有脉搏。方云廷微微皱眉,一个手刀将竹叶青的身子打飞出去。 血肉和剑身分离,迸出更多血来,溅得到处都是。而慕心雅依旧呆呆地紧持青剑的剑柄,连看都没看方云廷一眼。 看见她的古怪还有浑身的血,方云廷心里骤得发紧,心疼得快喘不过气来。就算方才差点死在竹根手下,他也没这么害怕过。 “心雅,是我,我回来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蹲下来,颤抖着揽住慕心雅的双肩,想将她拥入怀里。可慕心雅却一动不动,两眼发直,宛若石化了一般。 “心雅,你看看我好吗?把剑给我,它会伤着你的。” 方云廷柔声哄着她,眼眶微微泛红,心里越来越疼,“有没有哪里受伤?回答我好不好?慕心雅,你别吓我,我是方云廷啊……” 他是大混蛋方云廷,他是最没用的方云廷,他是连慕心雅都保护不好的方云廷,他是爱着慕心雅却又不敢说的胆小鬼方云廷…… “云廷,方云廷!” 在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后,慕心雅原本惨白的脸上出现几丝神韵,开始低声呢喃。 “对,我是方云廷,事情解决完了,一切都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方云廷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的目光与他对视。 “没事了……你回来了……云廷……” 慕心雅的眼神终于起了波动,仿佛从方才那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 “方云廷,你受伤了!”在看见方云廷身上严重的伤口后,她皱紧眉惊呼道。 “我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方云廷摸摸她的脸。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我……”慕心雅眼里出现几丝迷茫,“我怎么会受伤……” 她的目光下意识顺着自己的手看去。 “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这血都是你的吗云廷?”她慌里慌张地问道。 方云廷面上浮现几分错愕,但随即消失不见,顿了顿沉声道:“是……我的。” “那你痛不痛?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慕心雅的双眸里闪烁着浓浓的担忧,她不安地扑上去搂住方云廷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 “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我不允许。”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我不会出事的。”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没有安全感,方云廷紧紧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安抚她。 刺激太大所以都忘了吗?忘了……最好。 “嗯!”慕心雅刚想点头,双眸却在触及到远处地上那具浑身是血的黑袍尸体后一眨不眨。 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脊背僵硬,手脚也变得冰凉。 “那个人……是谁啊……” 发颤的声音响起,方云廷一惊,松开她回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糟了! 方云廷立即移移身子,挡住她的视线,柔声道:“那什么都不是,你别多想。” “什么都不是?不……不是这样子的。” 慕心雅紧拧着眉,一边不停地摇头否认,脑海里一些破碎的片段一闪而过。 目光下移,左手紧紧握着的青剑沾满鲜血。 是她,杀了那个人。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慕心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没有的事,是他该死。心雅,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方云廷面露紧张,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解释。 “别再想了,一切都没事了,过了今天,我们就会有全新的生活----” “不,不可能了!我杀了人,好多血,到处都是血,我是个恶魔……”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她背负了罪孽,她配不起方云廷了,她要偿命的……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与血水交融,一股绝望在心中蔓延肆虐。泪光潋滟,在方云廷温暖的怀抱中,慕心雅颤抖地抬起执着青剑的手。 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疯了吗?住手!” 就在青剑直直朝她的腹部刺去的时候,方云廷发现她的企图,低吼着伸手制止她。 死死攥住剑身,锋利无比的青剑在他的手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定在慕心雅死灰般的脸上,夹杂着沉重哀戚的心疼与伤痛,心里一阵绞痛,对手上的伤无动于衷。 从前那个善良美好的慕心雅,怎会像如今这样求生求死…… “放开,方云廷你放开。” 泪水湿了脸颊,慕心雅一字一顿从口中吐出这句话,目光决绝。 “我不放,”方云廷顿了顿,忽然轻笑了一下,话语带着几分威胁,“如果你想自杀的话,好,那我陪你。” 闻言慕心雅这才抬头看看他,从他认真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此话并非玩笑,不由得皱紧眉。 “你敢!” “有何不敢?”方云廷笑着反问道,另一只手握住慕心雅的手,将对准她腹部的青剑移到自己的心口,眸光暗沉。 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慕心雅,你想过没有,你今日若真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了,你娘亲该怎么办?”方云廷沉下声音。没了她,他又该怎么办? “娘亲,娘亲……” 听到方云廷提及她的娘亲,慕心雅原本倔强的目光变得柔和,整个人也瞬时软了下来。 这世上,还有娘亲,还有乐菱…… 看出她的动摇,方云廷总算松了口气,但看她手里依然攥着那把剑,不由又担心起来。 心雅身上怎么会这种东西?虽说刚刚她用剑保护了自己杀了竹叶青,但这种打打杀杀的刀剑根本就不适合她。 太危险了。 “所以,听我的话,把剑给我好吗?把今天的事全都忘掉,过几日我带你回相府去看你娘。” 方云廷狭长的眼眸漾满柔情,半诱哄地低吟道。 “真的吗?”闻言慕心雅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但下一刻又开始犹豫不决,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泪水流得更急。 “可是,可是我父相他不许我回去。” 声细如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让方云廷愣了一下,心里更疼。 “放心,他不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我也会立刻带你逃跑的。我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相府。那晚在书房里,我把你打晕了都没人知道。” 宠溺地捏捏她的脸,回忆起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方云廷眼神微动,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自那夜相府之遇,再到后来,一切就都是命里注定,再也由不得他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切从头来过,那他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这么多的伤害。 一定不会。 收回泛滥的思绪,方云廷眼中透出几分坚定,目及慕心雅闪着泪光的双眸和湿润的脸颊,身体下意识缓缓地朝她移近。 就算会忤逆父亲,也在所不惜。 慕心雅原本也与他一样,正沉浸在过去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里。而下一刻,她只觉脸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方云廷的双手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像对待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器般那样小心,薄薄的唇正覆在她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吻干她脸上晶莹的泪水。 英俊又熟悉的脸庞无限放大,甚至可以看见他长长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方云廷,方云廷在吻她…… 酥酥、痒痒的感觉传来,慕心雅觉得脑子里似乎有热血在蹿,脸也无限涨红。 “我身上很脏,都是血。”实在受不了了,慕心雅红着脸,难为情地推推他的胸膛。 方云廷眼中笑意闪过,邪邪地勾起唇角,唇依旧紧紧贴着她,低声呓语。 “没关系,我不在乎。心雅好香好甜,我们继续。” 好香好甜,继续…… 感觉,要晕倒了…… 就在方云廷准备吻上她的唇时,慕心雅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瘫下来,直接跌倒在他有力的臂弯里。 方云廷立马紧紧搂住她,但在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后,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同时颇是回味地摸摸自己的唇。 哎,真是个傻丫头,这种时候也能睡着。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头的大石头却稳稳落了地。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替她整理好长发后,方云廷正准备将她拦腰抱起,只听“哐当”一声。慕心雅攥着剑的手松开,剑顺势掉了下来,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方云廷随意扫了一眼,却在无意间目及剑身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沾满人血后更显寒光凛凛的青剑,竟不知在何时,剑身上隐现两个字: 独孤。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婚约十载 大漠。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雄浑。长沙绞风,卷舞直上,平铺天际的云层淡而无痕。大漠沙如雪。 一株株香血红梅整齐地排开,纵是没了冬日里的妖冶娇艳,但在侍女精心的照料下依旧金贵如常。 一个修长丰盈的身姿静静地立在这一片血红梅树丛,绣有金丝佃的大红色披风在风中飞扬。红艳的双唇紧抿着,峨眉微蹙,一双丹凤眼眉梢微微上吊,正凝视着远方,眼神透露几分飘忽,亦或是……迷茫。 血红梅。 “小姐。”弱弱的唤声响起,一个眉目青涩的蓝裙侍女唯唯诺诺地垂着首,站在红衣女子身后。 她话音刚落,冷凝霜眼中原本的飘忽不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转过身来时,面上又已恢复成往日的冷淡无波。 “他回来了吗?” 红唇轻启,冷凝霜淡淡扫了几眼面前怯生生的侍女。是个新面孔,她以前从未见过。 侍女当即明白她话中所指,不由吞了吞口水,“小姐,王上昨夜就到王宫了……此刻应该还在歇息。” 王上回来至今都没有与小姐见面,小姐心下定是不快。 “是吗?” 冷凝霜垂下眼帘低声喃喃,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一闪而过,美丽的脸上透出几分……哀戚。 哀戚?她竟会觉得堂堂冷大小姐哀戚? 蓝裙侍女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额上渗出涔涔冷汗。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平淡的声音响起,回过神再抬起头时,只见冷凝霜淡漠的双瞳正停留在她脸上,吓得她赶紧又低下头。 “回小姐,我……我叫怜儿,年十六。”怜儿立刻恭敬地答道,两腿却稍稍发软,牙关也开始打颤。 “十六岁,真美好的年纪。”曾经,她也有过。 冷凝霜忽然轻笑了一声,似一瞬绽放的冰山雪莲,鲜红的嘴唇上扬,美艳不失妖娆。 伸出原本罩在红色披风下的纤纤玉手,涂有红艳蔻丹的两指轻轻捏住怜儿的下巴,稍加力道让她的头不得不上扬。 小姐这是要干什么? “小姐,小姐你……”怜儿被她这个动作惊得不能自已,清澈的眼眸透出明显的惊慌,瞬时溢满眼泪,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楚楚可怜,让冷凝霜眸光一沉。 她不喜欢。 她最厌恶这副可怜柔弱的模样,最厌恶。 手指松开顺着怜儿的下巴,却又立马攀上她娇嫩的脸颊。指尖力度慢慢加大,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小姐,小姐,求小姐放过怜儿,怜儿错了……” 刺骨的疼痛袭来,怜儿嘤嘤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头却一直僵硬着不敢乱动。 冷凝霜定定注视了怜儿片刻,双眸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随后,她缓缓松开手。 “知错就好。” 得到释放的怜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直接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抬手紧紧捂住发疼的右脸。 “谢小姐饶命!谢小姐饶命……” “从次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冷凝霜淡淡道。 当下,她的确需要再培养一个心腹,为她所用。 怜儿愣了一下,虽不知是祸是福,但还是立即连连点头,坚定不移地道:“怜儿定当全心全意服侍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的她自然知晓不能表现出半分迟疑,否则定会死得很难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我还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只要将来你别忘了这句话就行。下去吧,传我令派人去一趟王宫见呼韩邪,就说-----” 冷凝霜忽然停住了,闭了闭水眸,声音微冷。 “就说冷凝霜求见王上,还请王上赏脸,今夜移步曦霜殿。” 曦霜殿,冷凝霜的闺阁。殿内陈设之奢华,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皇宫。 红色华裙女子端坐在玉塌上,自红梅林回来后,冷凝霜就一直这么坐着,面色漠然。于无形中让人感到一种压迫,孤傲不可攀附。 “小姐,呼韩大人说,王上……应允了,今个傍晚移步曦霜殿。” 隔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怜儿小心翼翼地禀报,敛气屏声不敢出声大气,生怕惊扰了帘里之人。 “嗯。”半晌过后,低低的回应从珠帘里传了出来。 该说的已然说完,怜儿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心头不禁发慌起来。而下一刻,冷凝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去,没有传令任何人不准来扰。” “是。”得令的怜儿立即如获大赦松了口气,退后几步,这才转过身开门出了去。 待她走后没多久,冷凝霜缓缓从玉塌边上站起来,向镶有菱花镜的梳妆台走去。 镜子里映出一张美丽妖冶的脸。只可惜,花容虽美,却青涩无存。她终究,二十二岁有余了。 十年了,一纸婚书,十年后,她至今依然未嫁,就只是个婚约者。 一滴泪蓦地从眼角滑落,凤眸泛红。 独孤绝,绝。 傍晚时分,清风拂面,煞是凉薄。 一袭烟青长袍一尘不染,颀长俊秀的身影在这蔼蔼暮色中耀眼异常,独孤绝若有所思地站在曦霜殿殿门口。 美轮美奂的曦霜殿,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连个通传把守的侍卫都没有,看起来清冷无比。 然而,他心里自当明白,这一切都只是给人平添错觉的假象。 曦霜殿是冷凝霜独居之处,她自十年前就搬出冷家宗宅。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却照样可以掌控冷家乃至整个大漠。 就像此刻殿外虽空无一人,但在暗处,数以百计的暗卫全都无声无息地隐藏在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曦霜殿及方圆百里的一举一动,保护冷凝霜的安危。 这些暗卫,全都是誓死效忠冷凝霜的人,只听她一人吩咐调遣。不听令于冷家,即便是对他这个大漠之王也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隶属于大漠的人,但却甘愿为了冷凝霜----这个冷氏宗家唯一的大小姐,离开中原毕生追随于她。 所以,就算他此刻站在这里,那些人也不会出来对他行君臣之礼。而冷凝霜也必然在他刚走向这曦霜殿时,就已经知晓他的到来。 脑海里浮现冷凝霜的脸,这个与他纠缠了二十年的女子,独孤绝寒星般的眼眸微起波澜。而紧接着下一刻,另一个紫衣女子的笑颜闪现,仿佛她就在他的面前那样真切。 心雅…… 他此次回来的目的,一切终究到了不得不结束的地步。 踏进殿内,独孤绝的步子显得很是悠然,不疾不徐,偶尔伴随几声轻微的咳声。 “咳咳咳咳……” 怜儿正侍奉在冷凝霜闺阁的门口,在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后,起初还以为这是她的错觉。 毕竟,能进到曦霜殿内的人少之又少。即便进来了,也个个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以免惊扰到冷主子,哪还有人敢这样一路咳着走进来? “咳咳咳,咳咳咳……” 咳声并未止住,反而愈加清晰,距她越来越近。就像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 怜儿急忙转过身去,在看清来人时,不由地怔住了。 “王、王上!” 怜儿慌里慌张地跪下来,心里却忐忑不已。王上怎会来得这般早?呼韩大人明明说是晚上的。而且王上竟是孤身前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带。 看来,冷主子在王上心目中果然非同小可。 独孤绝只淡淡扫了一眼眼前的蓝裙侍女,寒眸一片淡然,紧接着收回目光,抬步向房内走去。 在他经过怜儿的身边时,怜儿微微侧目,瞥见雪白滚边上绣着的竹叶花纹。 直到独孤绝的身影消失好久之后,怜儿才从地上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心里却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匆匆扫了一眼再次闭上的房门后,她伸出手摸向自己脸上的那道尚还新鲜的伤痕。那是冷主子今早赐给她的。 方才王上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刹那,落在了这上面。 ------------------------------------ 香味,不寻常的香味。 独孤绝刚踏进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就扑面而来,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来了,绝。” 珠帘后一抹红色若隐若现,带着浅浅喜悦的声音传出来,冷凝霜掀开幕帘,从里间款款走了出来。 虽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红色,但比之先前明显是另一番精心的打扮,白色薄纱包裹下的娇躯更显玲珑妙曼。唇红齿白,美目莹光。 女为悦己者容。 不论她拥有多大的尊崇与权贵,在他面前,她总归只是个女儿家。他是她未来的夫婿,也是她的天,这点从未变过。 她一路走到他面前才停下,仰面淡淡一笑,凤眸甚美。 独孤绝平静地看着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清冷如旧。 不可否认,冷凝霜的确很美,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更是个蛇蝎美人,也无怪独孤浔…… “怎么?几日不见,你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吗?这样仔细瞧我。” 冷凝霜略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全然没了在其他人面前的那份孤傲清高。她旋即亲昵地挽住独孤绝的胳膊,拉着他向里间走去。独孤绝并没有拒绝,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只任她拉着。 里间里,佳肴美酒早已摆满长桌,很是丰盛。 “我来不是找你叙旧的。” 独孤绝终于开口了,淡淡地说出他的来意。眼下他并没有这个闲情。 闻言冷凝霜脸色微变,但瞬间又掩盖了去,抿抿娇艳的红唇,定定地望向他,面上似笑非笑。 “谁说我要和你叙旧,常言道小别胜新婚,我和我的夫君谈情说爱也不可以吗?” 谈情说爱…… 闻言独孤绝眸光闪烁,目光却转向冷凝霜身后。文案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青铜香炉,此刻正烟雾缭绕。 冷凝霜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别人奉给我的新香,好闻吗?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就差人送到王宫去。” 她的语气很是随意,完全没有什么不妥或异常。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曦霜之夜 话毕,冷凝霜弯下身子,一手执起桌上的白玉酒壶,一手捏着一个酒杯。 “这杯酒,就当是我为你洗尘。” 清冽醇香的美酒缓缓泻入酒杯之中,冷凝霜伸出纤纤素手将酒杯递到了独孤绝面前。 独孤绝微微低头,只睇了眼那杯酒,丝毫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你不喝?难不成怕我下毒?” 徒等半晌过后,冷凝霜扬扬手里的酒杯,略带可惜地反问出声。随即毫不迟疑地将酒杯移向自己的红唇,一口饮下,在白玉酒杯上印上一个鲜红的唇印。 “别忘了,你是离不开这酒的。就像,你离不开我一样。”慵懒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蛊惑,她说着轻笑了一声。这姑且算是她好心的提醒。 独孤绝微微眯起眼睛,几分不悦闪过,沉吟出声,“你威胁我?” 他的确受制于这酒,但不代表就受制于她。 看出他的不悦,冷凝霜不以为意地挑挑秀眉,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懒懒道:“我从不主动去威胁人任何人。” 当然,若是有人威胁到她,那就说不准了。 她再次将酒杯递到独孤绝的面前,询问地看向他。 “还是不肯喝?” 看着无动于衷的独孤绝,几丝危险隐隐从凤眸划过,却再次被强压了下去,冷凝霜又一次将杯中之酒饮尽,然后倒满后递给他。 她今天是打算和他耗上了。 在连续五杯酒下肚后,冷凝霜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站着的身体也有些不稳起来。 眼见第六杯酒再次溢满,独孤绝轻叹了口气,眼里浮现一丝不明的情绪。伸出修长的大手将酒杯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避开那个唇印,无可奈何地将酒饮尽。 低头看向冷凝霜,她竟盯着自己痴痴笑了起来,醉意浓浓。 “呵呵,呵呵……” 罢了,今天看来是白走一趟了。 独孤绝微微摇头,又将她手里的白玉酒壶拿了过来,放在一旁。 只是他这边还没转过身,一双藕臂就已缠上他的腰身。冷凝霜从他身后紧紧拥住他,绵软的娇躯颇显无力,呼吸也紧跟着急促起来。 烫人的热度传来,独孤绝眉头微蹙,将她缠在他腰上的手拉开,转身扶住她的双肩。 “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凤眸里波光荡漾,迷离惑人,冷凝霜再次将身子向独孤绝凑去,低声呓语。 “绝,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扶你去休息。” 独孤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看她这样知道她是不会乖乖地走过去,只能拦腰抱起她,向珠帘后的床塌走去。 珠帘掀起,水晶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将冷凝霜放在床榻上后,独孤绝刚要起身,下一刻,冷凝霜的手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头顺势深深埋进他的脖子里。 而那一双凤眸,全然不同与方才的微醺,此刻是醉意全无,清亮无比。 “放开。”独孤绝微冷的声音响起。 身、下的冷凝霜固执地摇摇头,“不放。” “凝霜,自持一点。” “自持?”冷凝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抬起头直视他,“我做了你十年的婚约者,连这样都叫做不自持吗?绝,不要走了,一会你就不会再想走了。” 她松开一只手,开始细细抚摸独孤绝如玉的脸庞。只要再过一会,他今晚就一定是属于她的,一定。 独孤绝正揣度她话里的古怪,感觉到她的抚摸,不由反感地避开脸。 “不许躲我。” 冷凝霜嗔怒地呼出声,直接将红唇送了上去,开始凌乱地吻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独孤绝身体里蔓延肆虐,让他心里一沉。素日里一贯的冰凉也被突如其来的灼热取代,额上甚至出了细汗。 那股香味,那个酒,有问题。 “你动情了,绝,是不是?” 感觉到他的反应,冷凝霜妩媚地勾起唇角,面上浮现几分得意。她粉嫩的脸颊很是诱人,红唇妖娆,欲引人一亲芳泽。身上薄薄的白纱也不知在何时半褪开来,红衫毕显,春~光乍泄,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数不清的暧昧因子弥漫充斥着四周。 “绝,我要你。今夜就留在曦霜殿好不好?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早该行夫妻之礼,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今晚好好补给我。” 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夹杂着湿热的气息和浓郁的酒香。冷凝霜的唇又覆了上来,热烈而又纯情。 兴许是药力起了功效,独孤绝缓缓闭上双眸,并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迎合,只是任她忘情地吻着。 就在冷凝霜整个人已沉沦其中,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他的腰带时,独孤绝猛然推开她。双眸睁开,寒星般的眸子里没有染上一丝qingyu。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玉榻上猝不及防的冷凝霜,周身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威严不失淡然。 “滴答、滴答……”水顺着独孤绝低垂在身侧的手从指尖滴下。 “你竟然用内力把体内的酒逼出来。” 冷凝霜看着他的手,美艳的脸上错愕不已,厉声道:“绝,你知不知道强提内力有多伤你的身体?” 独孤绝本就身有慢毒,这么做只会加快毒发,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她的话语透露着激动,但在看见独孤绝依旧漠然不为所动的神色时,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他宁愿伤身,也不愿碰她。 “冷凝霜,今日之事我全当没有发生过,你好自为之。” 冰冷的声音响起,独孤绝冷冷扫了她一眼,长袖一挥转身就欲离去。 “独孤绝,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近乎失控的吼声响起,泪水顺着眼角滴滴落下,滑过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冷凝霜死死攥紧拳头,精致的蔻丹深深陷入肉里,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哀莫过于心死。 她为了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算计了十几年,性子变得残暴狠戾捉摸不定,换来的就是今天这个结果吗? 她不甘心。 独孤绝止住了步子,烟青色的背影虽赏心悦目,却又清冷决绝,高不可攀。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徐徐转过身去,寒星般的眼眸里一片氤氲,映出面前情绪崩溃的红裙女子。 十年前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从不是他,现在更不可能是,从来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她助他夺位,他赐她王权,怪只怪她不该失心于他。他的情,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冷凝霜,你忘了吗?独孤浔,你本是他的人。” “独孤浔。” 在听到这三个字后,冷凝霜凤眸睁大,挂着泪珠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独孤浔,独孤浔…… 独孤浔,她是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从来就不会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这个名字,因为提及这个名字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都会死的死残的残。 所以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听见这个人的名字了。 可是,独孤绝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来了,当着她的面。可他难道不知道吗?他这么做,置她于何地,他为何要这样残忍地伤她,为什么…… 十年前,大漠无人不知,她冷凝霜生来就是要做独孤浔妻子的人。独孤浔死了,她理所当然就是他的遗孀。 她本是独孤绝的王嫂,而不是婚约者 “呵呵,你说我是独孤浔的人?我是你的王嫂?真是天大的笑话!独孤浔十年前就死了,我是谁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我都清楚。滥用私权,杀人如麻,诛人九族,荼毒生灵,这都是你做出来的事。凝霜,你太让我失望了。”独孤绝冷笑一声,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些年一直纵然她为所欲为,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了,今日就算全都摊开也无妨。 冷凝霜神色一凛,“唰”地一下直起身子,勾起红唇。从床榻上走了下来,红裙依然凌乱,白纱已拖在了地上。 “怎么,如此说来王上这是要治我的罪吗?独孤绝,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我要是死了,我就是把解药带进棺材里也不会给你,到时候到了阴曹地府,我还是你的妻子,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似乎已然料到她会拿这个来威胁他,独孤绝轻笑了一声。 “我会受制于这毒十年,你以为我还会让它牵制我一辈子吗?冷凝霜,你太低估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得到解药了……” 冷凝霜的嗓音轻颤起来,妖艳的红唇也变得没有血色。 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伪装继续中毒的模样,就只是为了不让她怀疑。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算计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绝……难道你都忘了吗?我长你两岁,我们一起长大,小的时候你总是唤我冷姐姐,下雪的我们一起去看血红梅,我总是拉着你的手……” “够了。”独孤绝不悦地打断她,微微皱眉,“以前你就是独孤浔的天,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是你选择我,放弃了他。” “是啊,我是选择了你。我先是费尽心思夺得冷家大权,然后又和凤令教密谋暗杀了独孤浔,助你夺位。如今你倒要来降罪于我了吗?独孤家,冷家,元家,赫连家这四大家族,如今元家坐拥天下一领皇权,赫连家隐逸世外无人知踪,我冷家因无男嗣依附你独孤家,你独孤王现在却不容我这个冷家家主。” 冷凝霜面上浮现几分凄然,“呵呵,这就是独孤家的大仁大义君子之诺吗?我算是见识到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抹掉一切 他在中原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知道,她安排跟踪他的暗卫早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那时候她还不肯相信,绝怎会为了一个中原的小女子性情大变,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所有回来的暗卫都一致说他有了新欢,她这才勉强信了几分,写信让他立即回大漠来。 虽然从前他总是对她不冷不热,但对其他的女子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他眼里可以没有她,但至少也不会有其他女子,至少她还可以欺骗自己,他心里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不是卑贱的庶女,也不是什么相好,”独孤绝话里有些不悦,停顿了会,“她是大漠未来的王后。” “呵,王后?她是慕承天那个老匹夫妾室之女,你要的王后就是这样低微的出身?也对,你自己本身也就是个庶子而已,”泪光闪烁,冷凝霜恨声道,“不过你想封她做王后,也得她有这个命去当!” 她话音未落,下一刻手腕就被狠狠地捏住,独孤绝冷冷地看着她,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 她不该激怒他的。 剧痛从手上传来,冷凝霜倔强地咬住唇,纵然泪水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但还是强忍住哭声。 “这就是我来的第二个目的,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他冰凉地警告。 “你管得了我吗?只要我一声令下,曦霜殿的暗卫立马就会赶赴中原要了她的脑袋,而你也别想活着踏出殿门!”冷凝霜生硬地挤出她最后的威胁。 “可惜,你又错了。”独孤绝浅笑着挑挑眉,松开她的手腕,“我今日既然敢来,就不会考虑不到这点。” “你这话是什么-----” 冷凝霜最后两个字还噎在嗓子里没有吐出来,一只大手猛地嵌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嘴不得不张开,而紧接着一粒白色的药丸就被塞进了她的喉咙里。 他给她吃了什么?! 冷凝霜惊愕地看向他,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身体开始变得绵软无力,意识逐渐模糊,大片大片的黑暗袭来。 在她就要倒下的那一刻,独孤绝伸手接住她的身体。 这夺魂丹是楚晗自行研制后献给他的,再醒来时,冷凝霜就会失去意识和神智,木讷无言。一日得不到解药,一日无法恢复。 他本不想这么对她,但也绝不允许她去伤害心雅。所以,只能如此了。 很少会有人踏足曦霜殿,这样即使她有异常也不会被发现,那些暗卫在得到她的命令前绝不会擅自行动。 独孤绝抱起她,轻轻地将她放在玉榻上,盖好绸被。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眼里浮现几分复杂。 凝霜,接下来你只需这么安静地留在这里,待我清除你所有的势力后,我就还你安宁。 门“哐”地一声被打开,烟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天色已黑,怜儿侍候在门外已然很久,本以为王上今晚会就此留在冷主子这里歇息了,不想王上突然又出来了。 “王上万福!”她依旧跪下来行叩拜大礼。 独孤绝清冷的目光并没有移到她脸上,自顾自地向殿门处走去。 就在怜儿以为他已走远要站起来时,一个清冷的声音隐隐传来。 “好好照顾她。” ---------------------- 慕心雅病了。 昏沉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同的噩梦交织,浑身灼热不堪,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眸此刻紧紧闭着。 方云廷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几日下来,下巴甚至生出了淡淡的胡茬,人也憔悴了不少。 两人依旧是在烟溪岭的那个茅草屋,只是屋里那日的血腥早已被收拾干净,那场血案仿佛从来没有发生。醒来后,只是梦一场。 可它还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方云廷凝视着慕心雅苍白的脸,抬手轻柔地替她拭去两鬓的冷汗,然后将覆在她额上的毛巾取了下来。 他先前还是大意了。发生了那种事,于他一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心雅来说,只怕是一生都会缠绕在她心头的梦靥。 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祈盼时间能抚平她的伤口,祈盼她能够忘记,放下。 哪怕是用一生的时间。 她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他了。 方云廷狭长的眼眸里罩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握着毛巾的手慢慢收紧。 到底该以何为最?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当慕心雅醒过来的时候,天蒙蒙亮,朝霞漫天。 曙光透过木窗折落,她微微睁开眼,过了好久眼睛才从黑暗中适应过来。 头痛,无力,好渴。 方云廷呢?他去哪里了? 屋里并没有他的身影,慕心雅皱皱眉,心里隐隐发慌,强撑起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东西硌着了她的胳膊,她低下头,在看清楚那是何物后目光一凝。 是青剑。 寒光凛凛,剑柄上青色龙雕耀眼如初,丝毫不见那日沾上的血迹。 迟疑了一下,慕心雅缓缓朝它伸出手。 “心雅,你醒了!” 手还未触及剑柄,方云廷略显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心雅立即收回手,抬头朝方云廷看去。 “云廷!”见着熟悉的面容,慕心雅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一下。 方云廷手里正端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他将盆放在桌上后,立即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地抬起手探向她的额头,想看看她还有没有在发热。 慕心雅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里一动,方才的恐慌烟消云散。作势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没事,你不要走好不好。”低低的嘤咛声传出来。 方云廷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缓和下来,眸光深沉如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不走,我一直都在这。” 慕心雅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过了很久很久,才又把头抬起来,正好对上方云廷询问的目光。 “我、渴、了。” 她从嗓子里勉强吐出这几个字,感觉喉咙干的要冒烟了。 方云廷默然地点点头,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刚递到她嘴边就被她一把抢了去,“咕噜噜”喝个干净。 方云廷看她捧着个空杯子的傻样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还好,看来没有受太大影响。 “你笑什么?我就是几天没喝水很渴了而已,你又不给我水喝。”慕心雅瞪了他一眼。 “你昏迷不醒,我怎么给你?难不成让我用嘴喂你吗?”他坏笑着耸耸肩膀。 “你!咳咳咳……”慕心雅听他说这话霎时脸一红,本来大病刚愈这会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剧烈地咳着,感觉肺咳得都要炸了一般,一阵抽搐的剧痛。方云廷见状立马不笑她了,正色敛容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眉宇染上几分担忧。 “没事吧?怎么会突然咳得这么厉害?”方云廷拧拧眉。 慕心雅一手按着胸口,眼泪都咳了出来,过了会终于缓了过来,那股难受劲也勉强消了点。 “我也不知道。”她微微摇头,目光却不经意间触及胳膊下的青剑,脑海里瞬时一个人的脸骤然闪过。 独孤绝。 他的身子更不好,经常像这样咳嗽。 “怎么了?”见到她这幅突然失神的模样,方云廷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青剑后眸光一沉,但瞬间又掩盖了去。 慕心雅抬头看看陷入沉默的方云廷,抿抿唇际,伸手将青剑拿起。 方云廷肯定见过这把剑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她本就不该骗他。 彼此喜欢的两个人,怎么可以互相猜忌。至于独孤绝…… 怕是无缘再见了。 罢了,他本就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方云廷,我们去把它埋起来好不好?”她扬扬手里的剑,灿烂地笑了笑,眉目如画。 听到她的话,方云廷明显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过的啊,我们会有全新的生活,我要把它埋起来,把过去的一切不好的记忆全都忘掉!” 慕心雅故意把说话的语调拖得老长,明亮的双眸闪着雀跃期待的光芒。贴近方云廷,她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 满目尽是跳跃的阳光,只剩下两个人忘情地拥吻。呼吸越来越急促,空气里温度不断升高,由最开始的浅吻也逐渐变成了rela的纠缠不休。 “嗯,嗯……” 娇、媚的呻~吟不自觉从慕心雅被堵住的小嘴中溢出,两颊染上两朵诱人的红晕,大脑也已经开始发昏,仿佛失去了自控力一般。 四下溢满属于她的芬芳,方云廷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浑身灼热得烫人,体内异样闪过。 他对她真的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就在他忍不住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脑勺想再次加深这个吻,另一只手开始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游移起来时,忽然,怀里的人猛然推开了他。 “又怎么了?”如火般炙热的激情被扰,让他不禁有些恼怒,危险地眯起眼看向她。 慕心雅连连娇|喘着气,经过刚才那一番肆虐的红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 “你扎的我好疼啊!”她无辜地眨眨眼睛。 “哪里扎你了?”方云廷不解地皱皱眉,只见下一刻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向他下巴上的胡茬用力地扯去。 “啊!放手!喂,慕心雅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吃痛地大嚷道,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哈哈!我不放!我还要再扯!” “喂!!!!” ……………………………… 未来,一定会很美好,一定会。 正文 第四十章 失信于你 丞相慕府,往日里鲜有人至的西厢房,此刻房门正虚掩着,微微露出一道细缝。 “你让我来干什么?有什么话快说!”一个低沉不耐的声音从房里响起。 慕承天双手负在身后,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如鹰般犀利地盯着面前之人。 素雅的青色碎花长裙刚刚及地,长长的墨发披散在肩后,直达腰际,发髻间斜插一根白玉簪。 凌梦云安然地坐在桌旁,纵然身上装扮简单至极,平静无波的双眸依然由内自外透露出一股大气。 浑然天成到让慕承天在刚见到她时心里都震动了下。 他以为她已是个垂死之人,不曾想现在的她竟然还能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她。 错觉,一定是错觉!现在的她,再不能对他构成半点威胁。 “慕承天,别来无恙。” 须臾过后,凌梦云淡淡地开口,语气平淡到让人以为她面前站的人只是一个萍水之交,而非她的夫君。 违背誓言,抛妻弃女,让她一生不幸的夫君。 “你给我放聪明点,朝务繁忙,还有许多国家大事急需本相去处理,我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慕承天不悦地甩甩袖袍,面上倨傲而又冷淡。 好一个朝务繁忙。 凌梦云嗤笑了下,不屑地勾勾唇,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下,“朝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这天下是姓元。元裴年事已高,只怕不久之后,天将易主。” 元裴,正是如今大名朝的皇帝,她依稀记得与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放肆!你这个贱妇!” 听见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慕承天震怒地瞪大眼睛,立马扬起大手对准她的脸。 “怎么,你想动手打我?”凌梦云脸上浮现几分阴鸷,却依旧一动不动,淡定地反问,“慕承天,你真有这个胆子吗?”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他浑圆的怒目,心里却不由一阵恶心。 当年她真的是瞎了眼了,才会被这个卑鄙小人的花言巧语蒙骗!就算她此刻身处窘境,但她敢赌慕承天依旧不敢动她一根寒毛。 因为不论何时何地,狗见到主子,骨子里永远带着天生不可磨灭的畏意和卑微。 二十年前,她是主子,慕承天只不过是她身边低贱的一条狗。 果然,慕承天高举的手愣是没挥下来,他不快地闷哼一声,将手放下拢于袖袍中。 凌梦云见状甚是满意地浅笑一声。果然,她赌对了。 “慕承天,心雅是你女儿,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对心雅好一点,给她慕府千金应有的待遇。” “心雅?”慕承天微微眯眼,面露不屑,“哼!我不记得有过这么个女儿。” “你不记得?好,那我就来提醒你!慕承天,你可还记得幽凝香?!”凌梦云厉声喝道,身体因激动微微发颤。 幽凝香…… 慕承天瞳孔骤得一缩。幽凝香,他当然知道,这种诡异魅惑的体香,这世上只有那家人才有。 赫连家。 “难道心雅身上也要这种香?!”他睁大眼睛。 “心雅是我的女儿,她的身上自然有这种香,只是我一直让她服用息香丸压了下来。现如今心雅离家这么久,我给她的息香丸早就该没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承天“啪”一声猛地一拍桌子,让桌上的茶壶都左右晃了晃。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 慕承天从西厢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处在一片忐忑中。 “丞相大人金安!”“见过丞相大人!” 沿途的侍女和侍卫悉数向他行礼,他也都置若罔闻。一路来到书房,说了句“不准任何人来扰!”后就“砰”一声关紧了房门。 “现在我不过是要你给心雅大小姐的身份,可是,如若心雅被赫连家的人找到了,你以为那家人还会让她回来吗?你以为你这丞相的位子还能安稳吗……” 可恶! 慕承天双目变得狰狞猩红,大掌猛地挥去,只听“啪”一声巨响,书桌上精致珍贵的茶壶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凌梦云,赫连家,他此生最大的耻辱,现在竟然还是摆脱不掉,现在竟然还是摆脱不掉,还要受制于她,而且还跟她有了一个孽障。所以就算慕心雅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但只要一看到她的脸,他就会心生厌恶。 但凌梦云说的话让他不得不好好深思熟虑一番。如今圣上年事已高,龙体欠安,太子的地位却还不牢固。朝中拥护三皇子的党羽呼声不断,要求废长立幼,弄得人心惶惶。 眼下正是举兵叛乱的大好时机。 消失隐逸了二十年的赫连家,莫非已在秘密谋划什么?想到这慕承天心里咯噔一下,浓眉紧皱。 夺位! 这世上除了至高无上的皇位,他再想不出任何能打动那家人的东西了。 该死!如果真是那样,仅凭他冷待皇朝公主这一条,就足以让他这个丞相,还有整个慕府上上下下丧命黄泉! 可是,赫连家一直人丁稀薄没有男嗣,所以二十年前才不得不隐居世外。如果他们要想夺位,又能拥护谁当这个新皇? 慕承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他的那个流落在外的弃女-----慕心雅,一个大胆的念头随之产生。 但紧接着他就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心雅总归只是个女儿家,绝对不可能是帝王的人选。 绝对不可能。 …………………………………… 与此同时,大夫人赵玉陵的房内。 宝珠手里执着利刀,一圈一圈的削着苹果,待皮削干净过后,又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放置在青瓷果盘上,插上光滑细致的竹签。 “大夫人,请用。”躬身将果盘置于圆桌上,再退回赵玉陵的身旁候着。赵玉陵伸出涂抹华美蔻丹的手拿过一块,缓缓吃了下去,很是惬意慵懒。 宝珠忽然垂下身子,凑近大夫人的耳朵低声说道:“大夫人,宝珠听闻方才丞相大人去了……四姨娘那里。”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大夫人的脸色。 果然,在听见这句话后,赵玉陵脸色骤变。慕承天竟然去见了凌梦云!他们竟然又见面了。 “待了多久?”她沉下声音。 “不足半个时辰,听闻丞相大人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直接去了书房,而且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宝珠小心翼翼地道出那些眼线传来的秘报。 只听“咔嚓”一声,赵玉陵手中的竹签就被她猛力折断,脸上浮现几丝狠戾,吓得宝珠立马噤了声。 “凌梦云最近身子怎么样?病有没有加重?”她冷冷横了一眼身侧的宝珠。 “没,没有。宝珠听闻近些日子四姨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弱不禁风,有时还会去后苑散步,不过她身边一直伺候她的那个侍女最近却没了踪影。” “好好的一个人还会从这相府里飞了不成!立刻派人去查,把她给我找回来,找不到就别回来见我!” “是,宝珠这就去办!”见赵玉陵震怒的样子,宝珠赶忙行了个礼就欲下去吩咐。 “慢着!”赵玉陵突然叫住了她,伸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眼中狠光闪过。 “找个医术尚可的江湖郎中过来,让他去给四姨娘看看病。” 可靠的江湖郎中?既然被称为江湖郎中,何来医术尚可一说,尽是些谋财害命的江湖骗子。 目及大夫人眼底的狠辣,宝珠当即心领神会。大夫人终于要对四姨娘下毒手了。 先前她一直不明白,大夫人贵为孝陵皇后的亲妹妹,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既然厌恶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为何不早早把她赶走,反而还要把她留在府里。 现在,大夫人终于要出手拔了眼中的这颗钉子了吗? 宝珠压抑下内心涌起的激动,应了一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赵玉陵闭上双眸,长长吸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积压多年的石头“哐”一声跌落在地面。 至死不复相见,哪怕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只要她不打破这个规矩,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她的性命的。 不是她怕她,也不是她可怜她,而是终究有所顾忌。 当年,姐姐孝陵曾执着她的手,要她留她一命,她答应下来了,只要凌梦云不触及她的底线。 可是,凌梦云竟然还是见了承天。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怪她无情了。凌梦云,还有她的那个野丫头,慕心雅,她们全都该死,她要让她们母女在黄泉相会。 姐姐,玉陵怕是要失信于你了。 ……………………………… 推荐好友烟末烟烟的书《枭妻不可欺》,喜欢总裁文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哦。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命不久矣 一棵葱葱郁郁的树下.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闪动. “好了.埋好了.” 慕心雅拍拍手上沾的泥巴.对着身边的方云廷会心一笑.青剑.从今日起将会永远沉睡在烟溪岭的泥土里. 长眠于地下.或许再也不见天日.等到有一天被有缘人发现的时候.它也只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古剑.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青剑.乃玉氏一族花费数百年.经历子子孙孙世代所铸.最后承奉给独孤王族以表忠心.现如今要永远埋在这烟溪岭了.”方云廷感慨地望向天际. 浮云暗涌.万里无波. “玉氏一族.这是什么家族.” “玉家后人世代皆为铸剑师.普天之下的兵器.凡是出自玉家之手.皆为上上品.所有江湖人都梦寐以求.”收回目光.方云廷低头对慕心雅解释.紧接着忽然低叹了一口气. “只是几年前.玉家忽然遭遇灭门惨案.无一人生还.自此消失在江湖上.” 玉家.灭门惨案…… 玉茯苓. 慕心雅惊讶地滞在原地.茯苓以前对她说过.她十岁那年全家被灭门.是楚晗救了她收她为徒.而玉家又和独孤王族有牵扯. 如此说來.茯苓就是玉家唯一幸存的后人. “方云廷.玉家是被谁灭门的..到底是谁下的毒手.一定要这么狠.”茯苓曾经帮过她.她不能坐视不理. “传闻是凤令教的人.你对这些江湖事很感兴趣吗.”方云廷揉揉她的头发. 凤令教.是和她先前遇上的那两个坏人一样的吗. “不.不是.”慕心雅喃喃地摇头.“只是.江湖真的好可怕.方云廷.你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好不好.不要去惹那什么凤令教.”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小脑袋就别胡思乱想了.”方云廷看她这幅担心的模样.不由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 说來也是.茯苓如今一心一意只想做个女神医济世救人.她的身边还有楚晗守着.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处. “一言为定.那以后我们就不去掺和那江湖事.安心过咱们的潇洒日子去好不好.”慕心雅拉起他的胳膊.舒心地笑了起來. 听她这句话.方云廷倒是乐了.邪邪地挑挑眉.“怎么.这么快都想好要和我过日子了.” “你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啊.”见他笑她.慕心雅气极.直接扬起粉拳给了他一记. “有一天.你会后悔吗.”方云廷突然一把将她的拳头握在手里.认真地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不知为何.每当看见青剑.想起那个人.他的心头总是在隐隐不安.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对他來说.从來都是个威胁. “这个嘛.嗯哼.我可说不准.”慕心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俏皮地眨眨眼睛.“说不定哪天你欺负我.或者惹我生气了.那我立刻扭头就走.” 方云廷愣了一下.失笑一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双臂环住她的细腰.“走.你还想去哪里.我可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了.你要是逃了我就是打晕你也要把你硬拖回來.” “把我打晕.喂.你这简直就是耍无赖啊.方云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 “打晕而已.你又不是沒晕过.况且那天是谁亲着亲着就头一歪一睡不醒.害我沒日沒夜地照顾她几天.现在倒掉过头來说我厚脸皮了.” 方云廷无辜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慕心雅只觉老脸一热.连耳根也红得透彻. 亲着……亲着……头一歪……一睡不醒…… 他说的是……那天. 那个火热缠绵的吻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啊啊啊.方云廷这个可恶的登徒子. “怎么.你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帮你让你想起來.恩.”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大手强行捏住她的下巴.方云廷的俊脸俯下來.凑上她的红唇.慕心雅满脸通红.缓缓闭上双目.而方云廷则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眸. 或许.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让他心安一点.让他相信.她一直是在她身边. 接下來的几日.两人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烟溪岭.期间慕心雅还送了方云廷一个“大礼”. “这是什么玩意.”想起方云廷刚见到她的心意时拧着眉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就一肚子窝火. 双翼蝴蝶展翅翩翩.这淡紫色的同心结是她趁着晚上方云廷在外面睡觉.而她则在茅草屋里借着月色偷偷编织的.一结一绾都是她的心血.可方云廷竟然还这么嫌弃. 可恶.不解风情的家伙.难道就沒听说过“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吗.. “不值钱的玩意.就当我赏你的.爱要不要.”慕心雅白眼一翻.雅兴全无.直接把闷头同心结胡乱塞到他手里.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方云廷.我一直很想问你.你那晚从相府里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还记挂着这事.莫非是为你老爹心疼白花花的银子.”方云廷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同心结.一边还不忘调侃她. 心疼银子.开什么玩笑..天下人谁不知道相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虽然……从來都沒她的份. “算了算了.看在它的份上.我勉强告诉你一下吧.”方云廷扬扬手里的同心结.对她勾勾手指.看上去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慕心雅撇撇嘴.但还是把耳朵凑了上去. “月、华、珠.”方云廷细声吐出三个字. “月华猪.你跑去相府里偷猪..方云廷.你有沒有搞错.那可是丞相府哎.又不是猪圈.”慕心雅吃惊地瞪着他.他是说自己是偷猪贼.这是在逗她吗. 而下一刻.只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方云廷满脸爬满黑线. “对.我就是.偷、猪、贼.” …………………………………………………… 市集上很是热闹.慕心雅拉着方云廷的手流连于各个街头. 虽说方云廷一幅很嫌弃她的同心结的样子.但她发现他还是很小心地把它放进自己的怀里贴身保管.这让她心头大喜.稍微原谅了他点. 途径一家扇铺的时候.方云廷顿了顿脚步.慕心雅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突然想起他以前的那把白玉扇.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破烂不堪. “你想换把扇子.去吧.正好我去前面的谱子一趟.”慕心雅指指斜对面的“锦和”绣坊. “你一个人可以吗.”方云廷问她.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先去了.你选完來找我就是.”慕心雅横他一眼.话毕直接朝绣坊走去. 这才是她今天要出來的主要目的啊.先前她答应瑛婶婶的刺绣.沒想到刚从她店里走出來就被人捅了一刀.醒來时刺绣盒子全都不翼而飞.现在她总该要來给瑛婶婶一个交代. 慕心雅在绣坊门口停下.刚要抬步踏进去.胳膊上却凭空出现一个力道.她这边还沒反应过來.整个人就被人硬生生拖走了. 先前刚遇到捅刀子的.现在不会又來打劫的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王法何在.还有.她要不要这么衰啊. 慕心雅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尖叫出声.嘴巴却被人死死捂上.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大小姐别叫.是宝珠我.” 一身青色束腰长裙.宝珠森森地笑看着她.慕心雅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宝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呦.大小姐离府数月.原來还是记得宝珠的啊.” 不理她话里刻薄的尖酸气.慕心雅微微皱眉.心里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是娘亲在府里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真是好狠的心啊.离府这么久难道就一点都不牵挂四姨娘吗.唉.可怜了四姨娘就只有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女儿.”宝珠故作可惜地唏嘘不已.心里确实在不断地冷笑. 纵然大小姐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丞相大人的血液.过的日子却还不及她这个婢女.当真是卑贱可怜的庶女啊. 宝珠的话好巧不巧地应验了她内心的担忧.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窝上.心猛地揪痛.皱成一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娘她怎么了.你快点说啊.” “呵.莫非大小姐现在要來装孝女不成.”宝珠用力地甩开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冷冷一笑.“实话告诉你吧.你急这一会半会也沒多大用处了.因为四姨娘命不久矣.不久就要.辞世长去了.” 宝珠红艳的双唇一闭一合.慕心雅顿时脑袋一空.脸色惨白.身子不稳险些就要倒下. “你.你说什么……” “我说.四姨娘病重.活不了多久了.大小姐听清楚了吗.”宝珠看着她失魂空洞的模样.觉得畅快的不得了.“大小姐.正是大夫人慈悲心怀可怜你们母女.所以才命我四处找您.想让你们母女见最后一面.大小姐还是赶快和我回去吧.不然等四姨娘魂归西天了你可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娘亲.娘亲……”泪水簌簌落下湿了脸庞.慕心雅大脑里一片空白.痛得快要呼吸不过來.任由着宝珠将她架走.推进一顶轿子里. 这不是真的.娘亲怎么会病重…… 娘亲.等等心儿.一定要等等心儿.心儿这就要回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丧母之痛 当方云廷离开扇铺、來到锦和绣坊的时候.却愣是沒有瞧见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心里一紧.方云廷想也不想就走进去询问绣坊的老板娘:“方才有沒有一位紫衣姑娘來过这里..” 见着有人进來了.正忙着绣活的芳婶放下手里的玉帛.抬眼打量起眼前这位俊逸的月白衣男子.此刻正面容焦急.很是紧张地盯着她.芳婶简单回忆了下.摇摇头道:“不曾见过.” 她话音刚落.只见方云廷脸色一沉.甩甩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芳婶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她似乎曾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却还是沒记起來.芳婶摇摇头只得作罢.又重新拾起柜台上的玉帛.罢了.像这样英气逼人器宇不凡的公子.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心里惴惴不安.方云廷阴沉着脸站在街头.目光如鹰般扫视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担忧一点一点积压在他的胸口. 心雅.你究竟去哪里了.该死.他刚才就不该和她分开.不管了.先四处找找再说. 主意已定.方云廷正准备抬步向前走去.不料四个人影陡然闪现.从人群里冲出來将他团团围住.拦住他的去路. “公子.将军大人派属下來接您回府.”低沉的嗓音响起.为首的一个男子恭敬地垂下头. 方云廷眯眯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沉下声.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闪开.回去告诉我父亲.我再也不会回去.”他眼下要找到心雅.确定她安好无事.沒时间和他们耗下去. 话毕.周围的四个人却仿若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原地.沒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接下來只听“哗哗哗”的尖锐声音.四人全都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长剑. 寒剑出鞘.映出四人面无表情的脸.“公子.将军大人还说了.公子今天若不肯回府.就不要怪属下刀剑无眼了.” 方云廷强压下心头的震怒.危险地挑挑眉.“你敢威胁我.”以为以四敌一.就有十足的胜算了吗.呵.他可不吃那套.大不了硬拼血战一场又能如何. “小的当然不敢威胁公子.属下不过全凭将军大人的吩咐办事.刀剑再无眼也万万不会伤了公子一根汗毛.只是会不会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属下就不敢保证了.” 其他无辜的人…… 方云廷心里一惊.厉声喝道:“还有谁.快说.” “柳如熙柳姑娘.” 如熙在他们手里..可是如熙这么多年为方家做了这么多.父亲是断然不会伤她性命的.. “还有一位.就是公子刚刚在找的那位慕姑娘.” 方云廷顿时全身一震.脸色灰暗. “恭迎公子回府.”深知任务完成.四人收回长剑.再次恭敬地低下头. …………………………………………………… 轿子一路在丞相府门口停下.轿夫还未将轿子停稳.一个淡紫色的人影就跌跌撞撞地从轿子里跑了下來.朝相府飞奔而去. “站住.”府门口左右两个一脸威严的青年侍卫立马长臂一伸.用手里的配剑拦下慕心雅.“丞相大人有令.不准大小姐踏进相府一步.“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慕心雅俨然哭成了泪人.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朝那两个侍卫苦苦哀求. 宝珠不紧不慢地从台阶上跟上來.看见她这副可怜样嗤笑了一声.然后对侍卫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道:“别拦了.那都是多久前的命令了.让她进去吧.这是大夫人的意思.” 听见“大夫人“三个字.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似是交换了什么信息.随后其中一个松了口:“我进去通报一声.你们先在门口候着.” 侍卫一溜烟跑进了府内.宝珠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冷冷一笑. 片刻之后.相府后苑.四姨娘的厢房.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房门外探头探脑.房内的人似乎看见了人影.打开了房门. “回禀大夫人.大小姐回來了.”开口说话的那个人正是方才跑进來通报的侍卫.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他根本就沒有去大夫人的住处.而是直接來了四姨娘这里.因为.大夫人人此刻就在四姨娘这里. “终于肯回來了是吗.”赵玉陵勾起红唇.精致的脸上尽是狠辣.“可信她的归日.就是她和她那个亲娘的死期.” 狠狠撂下这句话.赵玉陵徐徐转过身去.侍卫见状立刻又朝府门赶去报信去了. 缓步朝床榻走去.简陋的屋子里湿气很重.赵玉陵不禁抬起手用金丝手帕掩住口鼻.按理说她这样尊贵的身份.根本不该屈尊降贵來这种破地方.但她还是來了. 能亲眼看见凌梦云.这个她恨了一辈子的女子惨死在她面前.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畅快人心的事.要知道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二十年. 内心早就因为难以按耐的激动汹涌澎湃起來.就连两弯细眉也在止不住地颤抖.赵玉陵在床榻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之人. 凌梦云虚弱乏力地躺在床上.浑身烫得吓人.意识很是薄弱.要说几日前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但如今却是气息奄奄.形同朽木.当真如宝珠所言命不久矣. 是赵玉陵给她下了毒药.她要害她的命…… “赵玉陵……你.你休想害我女儿.”使出浑身最后的力气.凌梦云抬起沉重的眼皮.从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这句话. “呵呵.”赵玉陵轻笑两声.抿抿妖艳的红唇.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可惜你女儿马上就要到这里來见你了呢.你说.我要不要发发善心让你们母女见最后一面.恩.” 什么.心雅要來这里见她…… 不可以.不可以來啊.心雅.现在你不能來见娘亲啊……凌梦云一口气沒喘过來.差点昏死过去. 是她失算了.她本以为慕承天和赵玉陵多多少少会忌惮赫连氏.不敢对她下狠手.可是沒有想到.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竟然想要杀人灭口. “赵玉陵.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若再敢动心雅半分.慕承天.你女儿慕落柔.姐姐孝陵皇后.他们统统都要给你陪葬.赫连氏族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呵.凌梦云啊凌梦云.别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还是这么嘴硬呢.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你们母女在阴曹地府里相见了.” 赵玉陵看着凌梦云痛苦挣扎的模样.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啪、啪.”两掌过后.一个黑影缓缓从屋子角落处走來. “动手.”赵玉陵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黑影闻言缓缓抬起头來.贼眉鼠眼.下巴处一个丑陋的黑痣很是显眼.只是那一双眼睛.仔细瞧才能发现其实是沒有神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他就是宝珠找來的江湖郎中.找他不是为了救人.而是..弄死一个人.瞎子正好什么都看不见.更好办事. “是.”郎中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朝凌梦云脖颈处的死穴探去.另一只手两指间捏着一根闪着亮光的银针.黑瘦的脸上冷如铁石. 一旁.赵玉陵缓缓闭上双眸.身子却在微微晃动.甚至可以她听见忽重忽轻的呼吸声.今生永别.來生我们再也不要遇见.赫连梦云.莫怪我心狠手辣. 银针利落地深深扎进死穴里.一阵剧痛瞬时席卷凌梦云的全身各处.双眸睁得老大.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心雅……陌无邪……赫连…… “可以了.夫人.” “恩.走吧.我会重重赏你.” 与此同时.正往后苑赶來的慕心雅全身忽然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又麻又痛.直接一个趔趄狠狠跌在了地上. “娘.娘亲……”手掌擦破了皮.血丝渗出來.慕心雅看都沒看一眼又奋力从地上爬起來朝后苑跑去. 门沒有关.正虚掩着.偶有丝丝凉风吹來.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慕心雅浑身都在颤抖.她猛地一下拉开门.向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木床跑过去.小的时候.娘亲总会搂着她.给她唱歌哄她睡觉.教她琴棋书画.娘亲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娴雅.总会笑着唤她“心儿”.她最爱的女儿. 可是.如今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 床榻上凌梦云原本美丽的脸如今是枯黄瘦削.原本柔光潋滟的双眸甚至都沒有合上.慕心雅颤抖地伸出手.握住凌梦云垂在身侧的手. 冰的.沒有温度.为什么…… 宛如整个人跌进了冰窟.慕心雅一下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柔弱的双肩不停地抽动. 她來晚了.她还是來晚了. 娘亲……啊……娘亲……心儿回來了.心儿回來了…… 门外的宝珠看着伏跪在地上痛哭的慕心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哈哈.哭吧.好好哭吧.再过不久你们母女就能在黄泉相会.到时候更可以相拥而泣.哭个痛快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三殿下元忻 相府书房内.慕承天负手而立.背对着赵玉陵. “死了吗.”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來是什么情绪. 赵玉陵淡淡一笑.走到楠木椅上坐下.抬眼看着他.“死了.接下來就只剩你们的那个孽障了.你不会舍不得下手吧.” 出乎意料地.慕承天并沒有接过话.原本冷峻的脸上变得忽明忽暗. 赵玉陵对他的沉默不依了.沉下声來.语气极尽尖酸刻薄.“呵.难道还让我说对了不成.承天.莫非你还对凌梦云那个贱人心存留恋..你留恋她什么.是从前她身上那股媚人的幽凝香.还是她那把你当成狗看的娘家人啊.” “你.玉陵.你明知我从骨子里恨透了那家人.何必还要再说这样的说來气我.”慕承天猛地转过身.浓眉紧皱.心里虽然万分恼怒但还是压抑着不敢发作. “那你方才为何犹豫.” “我犹豫是因为..玉陵.你有所不知.赫连家族的人最近似乎要有大动作.我们不得不防.赫连家素來子嗣稀薄.如果动了心雅的性命说不定会牵连到我们.相反.如若留着她.把她一辈子关在相府里.有她做人质.那家人或许才会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家族.”赵玉陵自喉咙里冷哼一声.面上浮现不屑.“区区一个沒落的前朝皇族而已.你怕他做甚.赫连家已经隐逸了这么久.指不定早就因为后继无人断了香火.你可别忘了.如今这天下是姓元.不姓赫连.我姐姐可是孝陵皇后.再过不久太子就能继承大统.落柔就是未來的大名皇后.我们慕家权倾朝野.有何可俱.” 慕承天看她这固执的模样.不由低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玉陵.你可别忘了朝中还有三皇子元忻和大将军方震业在虎视眈眈.贤贵妃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眼下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不管.总之我绝对不会留着那个贱人的种活在这世上.府里连日死两个人晦气.暂且先留她三日性命.等三日后凌梦云葬礼一过.我立马命人解决了她.你最好别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是那打算把那个丫头接回府來当大小姐供着养着.呵呵.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赵玉陵凌厉地扫了他一眼. 慕承天被她最后这一句话击中了心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赵玉陵说的不错.先前凌梦云找过他后.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打从骨子里他终究对赫连家还是怀有深深的惧意.毕竟那家人手段的狠辣决绝.可是他切肤体验过的、介怀一生的痛. 三日后.赫连家的两位公主.纠缠了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将永远与他慕承天撇清关系了. 翌日清晨.相府后苑.一个简单的灵堂被下人临时布置了出來.一身雪白的丧服.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慕心雅跪在灵堂上.眼神呆滞.惨白的脸沒有一点血色.彻夜未眠.就这么一直跪着.仿佛灵魂被剥离了一般. 她是个不孝女.是她抛弃了娘亲.只顾自己的情情.爱.爱.才会让娘亲病重…… 一抹绯红色的身影停在她面前.慕落柔低头凝视着她憔悴的脸.杏眸里满是伤感和疼惜.“姐姐节哀.落柔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的.” “落柔……”慕心雅苍白着脸.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雪白的衣襟.慕落柔见她这神情恍惚的模样.心里飘过一声叹息.只能俯身握了握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了. 凌梦云是丞相府里不受宠的四姨娘.娘家不知是什么來路.生了个女儿亦不得宠爱.加之生前又与大夫人结怨颇深.所以前來吊唁的人除了慕落柔再无其他.简陋的灵堂清清冷冷.只有慕心雅单薄的身影.慕心雅整个人连日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对即将到來的危机依旧浑然不觉. 葬礼的第三日.暮色将近.天愈发暗起來.清冷的灵堂在这一刻出乎寻常的沉静.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两个黑色人影匍匐在对面的屋顶上.目光牢牢锁定在灵堂里跪着的白色身影上.眼中浓浓的杀意一闪而过. “等天一黑就动手.”“是.” 半柱香功夫后.眼见时机已到.其中一个黑影微微猫起腰.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利刃.旁边那人见状也起了身.两人敏捷地在屋顶上穿行.甚至连一丁点细微的声音都沒有发出.就在手持利刃的那个黑衣人欲纵身跃下之时.紧跟在他身后的同伙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摁在了屋顶上. “你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低声咒骂.却在顺着同伙的目光看过去时.立马噤了声.下意识将头埋低.生怕暴露了自己. 不知何时.原本只有慕心雅一人的灵堂.竟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冰蓝蟒袍一尘不染.腰系白玉腰带.挂着一块朱红通透的玉佩.俊美的面庞白皙如玉.微微上翘的红唇勾勒出好看的弧线.一双清眸出离的淡然.此刻正静静地凝视着堂内跪着的人儿.收回目光.蓝衣男子有意无意地扫了对面的屋顶一眼.双眸清冷如旧.随后抬步缓缓朝慕心雅走去. 这个人是…… 屋顶上的两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足底窜上來.脊背也变得僵硬. 这个人是.当朝三皇子..荣亲王元忻. 冰蓝色的衣角出现在慕心雅朦胧的泪眼中.她怔了好一会.方明白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这才缓缓抬起头來.透过泪水看见的面容并不真切.只知道身前之人她从未见过. 是谁.娘亲生前的故友吗.可是看年纪又不像. “你是谁.” 目及她脸色的苍白和眼角挂着的泪珠.蓝衣男子眸中微起波澜.更加仔细专注地盯着她.仿佛.想看透她的一切. “我是來带你走的人.你可愿意跟我走.”他缓缓朝她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白皙如玉.修长的指节很是分明.一看就知未经风霜.养尊处优. “带我去哪里.”慕心雅的水眸中漾起迷茫. “去一个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地方.你的一生.由我來守护.” “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蓝衣男子悠悠将目光转到堂外.“你姓赫连.” 话音未落.只听“嘭.”一声巨响.对面的屋顶上像是有什么巨物坠地.淹沒他最后一句话.慕心雅吃了一惊.立马向外面看过去.怎知才她刚扭头.蓝衣男子微微移动身子.半蹲下來正好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视线. 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肩膀.蓝衣男子淡然的清眸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慕心雅这才看清他的脸. “刚才外面..” “你可愿跟我走.”蓝衣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薄唇轻启.再次问出先前那个同样的问題. 慕心雅忽地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不知是因为这几日哭的太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的目光.实在太……摄人心魂. 她稍稍移开目光.“我不会和你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跟他走. 闻言蓝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转瞬即逝.细眉微蹙.“你当真不愿.” “不愿就是不愿.公子这么贸然出现在丞相府.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此地.免得到时候自身难保.” 听出慕心雅话里的决绝.蓝衣男子也沒有再强求.缓缓站了起來.轻声道:“保护好你自己.我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总有一天.你会自己來找我. 目送冰蓝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慕心雅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脑子里好好思索了下. 这个人虽不知是何居心要來带她走.但是他说的对.眼下她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娘亲不在了.乐菱也不知所踪.在她离府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父相自小就厌恶她.大夫人也一直容不下她和娘亲.这次反而派宝珠來找她回府.为何她会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还有.那天她走的匆忙.把方云廷一个人丢在了市集.云廷一定很担心她. 接下來她到底该怎么办.云廷.你此刻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她好害怕…… 蓝衣男子在一处树荫下停步.瞬时两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护卫立马跟了上來. “三殿下.房顶上的两个人已经解决了.”其中一个护卫沉声禀报. 蓝衣男子淡淡“恩”了一声.目光转向他刚刚走出來的灵堂.“他们绝不会就此罢手.你二人继续埋伏在相府.定要助她安全逃出相府.” “是.殿下.只是护送她到府外后.不用再把她送到您那里吗.” “不必了.柔顺的绵羊总是需要放养一段时间.才会明白若想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必须先学会什么.只有做回真正的赫连氏.她才配做我元忻未來的皇后.”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撕破伪装 落风阁.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在窗外驻足.伸出手在窗栏上“咚、咚、咚.”扣了三声. “何人在外.”屋内人明显受到了惊扰.凌厉的女声从珠帘后传出來.紧接着屋里烛光顿显.一片通明. “二小姐.小人有要事禀报.”粗哑的声音响起來.烛光照亮他的脸.此人正是宝珠请來的那位瞎子术士.等了一会屋里沒有半点反应.瞎子继续开口. “是关于三皇子元忻和大小姐的事.” 果不出所料.片刻之后.门“嘭”一声被从里面打开.裹着绯红色披风的慕落柔出现在门口.只是面上却是冷冷的.全然不见往日里甜美天真的纯笑. “进來说.” “是.二小姐.”浓浓夜色.隐沒了瞎子灰暗的瘦脸上闪现的几抹奇异狡黠的神采. 慕落柔走到软榻上坐下.斜了一眼几步外浑身破旧的瞎子术士.“有话什么快说.” 瞎子恭敬地躬下身子.无神的双目竟有那么一瞬间扫过慕落柔的脸.“二小姐.今个傍晚三殿下元忻去了大小姐那里.” “胡说.这里是慕府.三皇子素來与我爹爹不和.怎么会來相府.你说谎之前还是好好先打听打听吧.”慕落柔紧抿的红唇昭示着她此刻的不悦. “嘿嘿.嘿嘿……”瞎子忽然古怪地笑了起來.两弯恶心的眉毛上下耸动着. “你笑什么.”慕落柔皱皱眉.“住嘴.别笑了.” 闻言瞎子倒是止住了诡异的笑容.伸手摸摸下巴处丑陋的黑痣.“小人所言沒有半句谎言.至于三殿下为何会去见大小姐这个被丞相大人嫌弃的庶女.想必二小姐就不需要小人來提醒了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落柔眸中竟闪过一丝慌乱. “嘿嘿.二小姐和三殿下认识了数十载.三殿下是何等性子的人.二小姐至今还沒弄明白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慕落柔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如何能想得到.埋藏在心底里数十年的秘密.这个惊人的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的秘密.竟然会在今天这般轻易地就被一个瞎子给戳破了.厉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人什么也不想干.小人只是好心提醒二小姐.二小姐也不想自己数十年的心血和心爱的男人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被自己的庶姐给抢走了吧.至于原因..大小姐的娘是我弄死的.小人自然不想她有那个來报仇的机会.” 慕落柔红唇微微颤抖.杏眸一直來來回回地打量着瞎子黑瘦的脸.像在琢磨他话里的真假.末了.一个主意在她心底里暗暗敲定.长长呼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从此以后你就在暗中帮我.我不会亏待你.” 瞎子“嘿嘿”一笑.连带着下巴处的黑痣耸动起來.“多谢二小姐.” 瞎子走后.慕落柔依旧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双唇惨白.粉拳死死攥着.心中仿佛有血在滴.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去找姐姐.她为他努力了数十年.让她放弃一切她都在所不惜.可他还是不愿选择她吗.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念姐妹之情了. ………………………… 入了夜.暗夜如墨.皎月悬空. 守灵已经结束.慕心雅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了屋里.看着熟悉的周围.心里又是一阵痛楚.娘亲.乐菱.云廷…… 忽然.身后的门传來一点动静.让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去.自从傍晚那个蓝衣男子和她说过一番话后.她的心里总是莫名地不踏实.因此也格外提心吊胆了些.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冷风嗖嗖灌进來.一个绯红色的人影站在门外.在这暗夜里甚是瘆人. 慕心雅被吓了一跳.还沒反应过來.外面之人突然解开了裹在身上的红色披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來. “姐姐.是我.” “落柔.”看清來人的脸.慕心雅惊呼出声.又看慕落柔穿得很是单薄.就几步走过把她拉了进來. “落柔不放心姐姐一个人.特意來陪姐姐.” “可是.我这里..”慕心雅为难地看了一眼她那张简陋的木床. “不碍事的姐姐.” 慕落柔的声音很是轻柔.满满都是真诚.不由让慕心雅心里暖了暖.眼下.落柔是这府里唯一关心她的人了.“谢谢你.落柔.” 她的床不大.但落柔丝毫沒有嫌弃.和衣而眠.和她挤在了一张床上. “姐姐.这么多年你心里难过吗.”落柔忽然开口问她. 慕心雅愣了一下.黯然地垂下眼帘:“姐姐这么多年遭受的苦.远远赶不上这三日來得的难过.”哪还有什么及得上亡母之痛的…… 慕落柔沉默了.杏眸闪烁.两姐妹谁也沒有在说话.夜.依旧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慕心雅听见身侧传來均匀的呼吸声. 落柔睡着了吗. 慕心雅歪头看看她.见她双目紧闭.替她仔细掖了掖被子后.翻个身也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她觉得身上有点寒意.手下意识向身侧摸去. 空的.沒有人. 慕心雅一下子惊醒了过來.睡眼还沒有完全睁开.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來. 落柔不见了. 慕心雅急忙直起身子.匆匆扫了一眼四周.突然看见床尾坐着一个人.红衣鲜艳.脑袋正低垂着. “落柔.你在那里坐着干什么.”慕心雅错愕地看着在那坐着一动不动的慕落柔. 闻声慕落柔抬起头來.杏眸里睡意全无.“姐姐.你醒了.”她轻声唤她. 她的神情和往常很不一样.冷冰冰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个发现让慕心雅不禁有些发慌.试探地问道:“落柔.你怎么了.” “姐姐.”落柔忽地问她.“姐姐.你可认识一个人.” “谁.” “锦和绣坊的老板娘.芳掌柜.” 芳婶婶. “我认识她.不过.落柔你好好地怎么会问起芳婶婶來.”而且.落柔怎么会知道芳婶婶. 慕落柔轻轻笑了下.小巧的脸很是精致.“落柔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姐姐这么多年一直卖刺绣给锦和绣坊來贴补家用.是不是.” 慕心雅迟疑地点点头.微微蹙眉.“是这样沒错.可是你是如何..” “因为这些年买姐姐刺绣的那个金主.就、是、我.”慕落柔硬生生打断她.一字一顿吐出最后三个字. 就是我…… 这些年买她刺绣的人.是落柔. 慕心雅只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中.让她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來.内心数不清的情绪溢满胸腔. 照这么说來.这些年她全靠落柔的“救济”才活下來的吗.落柔这是在暗中帮她.可是.不对.为何她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抬眼看看慕落柔似笑非笑的粉面.慕心雅的心里顿时一凉.妹妹买姐姐的刺绣.落柔这是在……玩弄她的心血吗. “姐姐还沒有明白过來吗.”慕落柔从床沿上缓缓站起來.鲜红的披风把慕心雅的眼睛刺得生疼.她款款朝她走來. “姐姐知道吗.每次芳掌柜送來一件刺绣.我就烧掉一件.她送來了那么多.全部被我命人拿去点香炉了.我每日闻的安神香里.还掺着姐姐手上的香味呢.” “你.你说什么.到底为什么……”慕心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一直走到她她面前停下的慕落柔. 这个人真的是她自小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的慕落柔吗. 慕落柔幽幽地低头望着她.面上浮现一丝倨傲.“因为.我从來就沒打算让你有好日子过.我就是想折磨你.看你痛哭可怜的模样.我要让你明白.我才是尊贵的相府嫡女.而你不过只是个庶出的长女.” 话毕.慕落柔伸出掩在披风下的手.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紧紧握在她手中. “姐姐.落柔这就送你去与你娘团聚.” 匕首狠狠向慕心雅的心口刺去.情急之下慕心雅死死咬住下唇.只能抬起手臂护在胸前. “啊....” 匕首深深刺进她胳膊里.顿时血如泉涌.鲜红的血染红她紫色的衣裙. 痛……啊……好痛. 钻心蚀骨的疼痛在一瞬间席卷而來.蔓延至每一寸发肤.慕心雅眉头紧皱.额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不断往下流.透过泪水.她看见慕落柔狠辣的面容和冰冷的眼神. 原來这么多年.落柔一直在骗她.一直把她耍的团团转.现在还要杀了她…… 心痛得快要窒息.慕心雅一咬牙.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慕落柔推开老远.然后将插进胳膊里的匕首拔出來. 血肉和匕首分离.溅出更多的血來. 摁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慕心雅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想从床上下來逃出去. 被猛然推开的慕落柔看出她求生的念头.眼神骤冷.直接上去用力地拧住她受伤的胳膊.“啊...”巨大的疼痛让慕心雅痛苦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差点晕过去.趁她这一松神的空档.慕落柔的双手攀上她的脖颈.开始慢慢收紧. 她要活活掐死她. 加在她脖子上的力道足以让她完全呼吸不上來.慕落柔的指甲甚至都嵌进了她的肉里.脑子里一股血气直往上冲.受伤的胳膊又完全使不上力气. 意识渐渐模糊不清.脑子里混沌一片.渐渐地.慕心雅开始放弃了反抗. 娘亲.乐菱.方云廷.独孤绝.这些人的笑颜开始零零碎碎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缓缓闭上溢满泪水的双眸. “保护好你自己.”傍晚时分那个蓝衣男子的话忽地在她耳边响起. 呵呵.只怕她.再也无法保护自己了. 她好累.心好痛.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破庙逃生 就在床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一道缝隙.一个暗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來. 此时的慕落柔已然近乎失控.一心只想着致慕心雅于死地.全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暗影迅速來到她的背后.朝她举起大手. “啊...” 一声惨叫蓦地响起.加在慕心雅脖子上的力道凭空消失.被狠狠劈中后背的慕落柔“砰.”地倒在地上.意识全无. 发生了什么. 瞬间涌來的新鲜空气窜入口鼻.慕心雅猛烈地咳了起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一个人把她从床上拉了起來. “慕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请慕姑娘速随我们离府.”面前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赵玉陵派來的杀手马上就要赶來了.” 赵玉陵.杀手. 这几个字勉强唤回了她的意识.刚刚她差点就被落柔给掐死了.慕心雅紧紧咬住下唇.伸手按住还在不断流血的胳膊.冲他点点头.竟然有人來救她了.相府里的人全都想要她的命.她不可以再坐以待毙. 这时.另一个蒙面男子也从外面走了进來. “这人怎么处置.”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慕落柔. “留她一命.她还有点用处.”黑衣男子意有所指地沉吟.随后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缠在了慕心雅流血的胳膊上.看着慕心雅皱紧眉强忍着痛的模样.他眼神微动. “慕姑娘.眼下只能暂时先替你止住血.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沒关系.”慕心雅摇摇头.虽不知眼前之人为何要救她.但当下她已经沒得选了.她要活下來.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下來. 简单收拾过后.三人立即出了屋.蒙面人走在最前.黑衣男子则护在慕心雅身侧跟在后面.刚走几步路.忽然.前面的蒙面人做了个手势.黑衣男子立马带着慕心雅藏在了一处树丛中.蒙面人也在同一时间藏了起來. 树丛中.慕心雅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声大气都不敢出.透过缝隙可以瞧见几个黑衣人陆陆续续进了她的房里. 那些人.就是大夫人派來的杀手吧.今夜她就算沒死在慕落柔手上.也一定逃不过他们之手. 慕心雅咬着唇.脸色泛白.好可怕.从前她只道江湖可怕.想不到她生活了数十载的丞相府.竟也是这么黑暗. 这就是人心吗. 杀手们刚进去不久.黑衣男子立马就拉起慕心雅.蒙面人也一同现身.三个人飞快地穿行在相府一条偏僻的后路.到了院墙的时候.慕心雅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身边黑衣人的手. “怎么了?”黑衣男子和蒙面人同时询问地看向她. 慕心雅喘了几口气.伸手指指院墙的一角.“从那里可以逃出去.” 二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蒙面人立马就乐了.坏笑着拍拍黑衣男子的肩膀.“司徒尘风.你也有爬狗洞的这一天啊.喂.这位可是咱未來的主子.主子的话不能不听..” 可惜他话还沒说完.慕心雅就忽地觉得腰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被唤作司徒尘风的黑衣男子搂着她足尖轻点.轻功稍展就带着她稳稳飞起.从高高的院墙上跃了过去. 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落在地面.司徒尘风立马不留痕迹地松开她.下一刻.蒙面人也紧跟着來到她的身边. “谢谢你们.”慕心雅感激地看着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今夜她必死无疑. “不敢不敢.能救慕姑娘是在下的荣幸.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蒙面人嘿嘿一笑. 司徒尘风瞪了他一眼.转而对慕心雅轻声道:“慕姑娘.我们就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來的路.要由你自己去走.” 慕心雅重重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偌大的丞相府.眼神冰冷.毫无留恋. “慕姑娘.等下次再相遇的时候.希望……你还是你.”司徒尘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哀伤.旁边的蒙面人也沉默了下來. 慕心雅微微错愕.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对她了解很深.刚想开口询问不料两人同时对她点头示意了下后.身子一闪就消失在半空中. 人呢.怎么走得这么快. 她惊讶地环视四周.四周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这时府内突然传來嘈杂的人声. 定是那些杀手发现躺在她房里的慕落柔还有她已经逃出府的事了. 不敢再作逗留.慕心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摁住胳膊.低下头快步朝前方跑去. 丞相府.这一生她还会再回來吗.残月无声.未來.谁也说不清楚. 另一边一个巷口.两个黑影静静地看着那抹越跑越远的紫色身影. “该走啦.咱还得去禀告三殿下一声.”蒙面人走上去故意挡住司徒尘风的视线.“那位可是殿下看中的人.你小子还是别有什么心思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司徒尘风皱皱眉.“叶青.不可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起那种心思.” “哼哼哼.那种心思是哪种心思.我可什么都沒说啊.你这可是不打自招啊.”叶青坏笑道. “你..”司徒尘风气极.知道是中了他的套.沉下脸色.“你别说你沒发现.她是赫连家的后人.” 叶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胡乱揉了揉鼻子.“这我早就发现了.哎.那股香味呦.害死多少英雄男儿哦.”随后意有所指地瞅瞅司徒尘风. “尘风.你现在可是三殿下的人.为大名朝效力.还是忘了前朝的恩恩怨怨的好.那也不是咱能掺和的事.反正慕姑娘此番渡劫归來后也就成了要做咱主子的人.为她卖命和为赫连家卖命也就沒什么区别了嘛.” 他伸出爪子刚想拍拍司徒尘风的肩以表他这个兄弟的一番好心.不料司徒尘风身子一晃直接避开他的手.寒着脸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哎.司徒尘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等等我啊.” 叶青看他把他一个人丢下了.又不敢大声嚷嚷怕被相府里的人听了去.只能不满地低声咒骂.快速跟了上去. ……………………………………………… 这边慕心雅独自一人出了城.游走在小路上.周围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她不敢四处乱跑.只能随便找了一个破庙落脚歇息. 慕心雅捡了些茅草回來.铺在地上.直接侧卧在了上面.浑身累得快要散架一般.胳膊伤口传來的疼痛却愈发明晰起來.痛得她翻來覆去根本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斥的全都是慕落柔要掐死她的画面. “姑娘此刻心乱如麻无法入眠.是吗.”一个声音陡地从破庙的角落传來.声音不大.但在这荒郊野外夜深人静之时却足以使慕心雅吓得失了魂. “你.你是何人.”她猛地坐起來.慌张地朝着声音传來的地方望去. “呵呵.姑娘不记得老朽了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等了半天见慕心雅只顾着害怕一点反应都沒有.就兀自轻轻叹了一口气.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姑娘.半月前老朽曾给姑娘卜过一卦.姑娘可还有印象.” 浮生若梦.卜过一卦…… “你是那个算命的老爷爷.”慕心雅忽然想了起來.那天是她匆匆忙忙赶回烟溪岭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老爷爷拦住了她的路说要给她卜卦.末了还对她行了跪拜大礼.让她好生惊讶來着. 借着月色.慕心雅依稀看见那一身雪白的长袍和他花白的长须.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盯着她.友善得很.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老爷爷只能寄居在破庙里.靠卜卦为生.倒也真是个可怜的人. “爷爷.你为何不回家呢.”慕心雅重新坐正身子.面对着他. “老朽无家.四海即是家.”白袍老者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眸光流转.悠悠道:“姑娘.你受伤了.” “哦.沒事.小伤而已.”看他察觉到她胳膊上的伤.慕心雅有些难为情. 相府里尔虞我诈的种种.老爷爷肯定是无法理解的.她也是直到今日遭受了切肤之痛才真正明白过來. “看來那一日.姑娘并沒有从所见之人口中得知本该知晓的事啊.”老者话里含着几分惋惜.古怪地瞅了她一眼. 老爷爷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慕心雅沒有接过话.反而换了个话題.悲伤地道:“爷爷.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多灾多难呢.我的命格是不是很差啊.最近总是有非常不好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先是被赶出家门.遭人打劫.被人捅刀.如今又被人追杀.而且.娘亲也离她而去了…… “老朽敢问姑娘.可否因此有过求死的念头.” “求死.这倒沒有过.我想活下來.”此刻对这点她倒很是坚定.不然也不会逃到这里來了. “如此便好.” 老者沉吟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抬头对上慕心雅疑惑的目光.随即“哈哈”大笑一声打趣道:“自古多灾多难之人.日后必然非富即贵.指不定姑娘日后有一朝能睥睨天下.凌驾于万万人之上也说不准.” “呵呵.是吗.”慕心雅苦笑了一声.她能凌驾于万万人之上.这种好事估计只能发生在梦里吧. 接下來两人沒有再说话.慕心雅又重新躺下.枕着茅草沉沉睡了去.有老爷爷在身边反而让她心安了不少.很快就入眠了.只要今夜一过.明天一早.她就去烟溪岭.去找方云廷. 深夜破庙的角落里.那抹蜷缩成一团的紫色身影甚是单薄.白袍老者悠悠将目光转向窗外.一双眸子里闪烁的光芒.竟比暗夜里的星星还要來得明亮清奇. 眼下他能做够的.估计就只剩这样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情敌相会 第二日等慕心雅醒來的时候.破庙里已沒了白袍老者的身影.她起身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放了几个馒头还有一些碎银. 这是老爷爷留给她的吗. 慕心雅很是惊讶.想不到老爷爷这么有善心对她这般好.此刻她的肚子的确是饿坏了.而且身无分文. 略微想了一下.慕心雅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份心意.走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破庙.等她找到方云廷后.一定要再回來这里好好谢谢老爷爷.然后把银子还给他. 胳膊处的伤口血已经凝住了.但只要一碰及还是会痛.慕心雅朝去烟溪岭的路走去.一路上又害怕撞见大夫人派來的杀手.只能低着头佯装成一个普通的赶路人. 赶了大半天的路程才走到烟溪岭.慕心雅心里顿时是五味杂陈.悲喜交加.恨不得立刻扑到方云廷怀里痛哭一场. 方云廷啊方云廷.你可知道这几天她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经历了怎样的劫难才能活着回來见他的. 想到这慕心雅不禁加快了步子.闷头跑进了茅草屋里. 沒有人.方云廷不在这. 环视着空无一人的茅草屋.沒有见到想见的人.慕心雅的心里瞬时空了一大块.酸涩的感觉涌上來.身子一软直接无力地想在木椅上坐下來.却在看向桌椅时目光一滞.脊背僵硬起來. 素來干干净净的桌椅.此刻上面竟积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这代表……这几日方云廷从來沒有回來过.不然是不会积了这么多的灰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的失落立刻被浓浓的担忧取代.慕心雅开始担心起來.方云廷人去哪里了.她要上哪里去找他.还是他会回这里來找她. 犹豫中.慕心雅突然想起.烟溪岭曾经被方云廷的仇家找到过.所以这里也并不一定就有多安全. 怡香阁.柳如熙.说不定柳如熙会知道云廷此刻的下落.而且.依照他俩人那么深的交情.指不定两人此刻就在一起. 慕心雅更是难过了几分.但也沒有再迟疑.直接动身向怡香阁赶去.不管了.先找到他再说. “公子.快进來瞧瞧呦.”“公子.來嘛.让奴家來好好伺候您.” 怡香阁的门口依旧是几个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在热情地拉客.慕心雅握紧拳头.埋头朝大门走去. “这位姑娘你找谁.姑娘怕是走错了地儿吧.”果然.一个粉衣女子藕臂一伸.媚眼一瞪.直接把她拦了下來. 慕心雅抬头一看.面前这人好生眼熟.可不就是上回她大闹怡香阁时接待她的那个思思.不过看起來思思已经全然忘记了她这号人物. 忘了……最好…… “你好.我來这里找柳如熙柳姑娘.”慕心雅小心翼翼地道.一面用余光扫着四周.这里人多眼杂.就怕碰上相府的人. “如熙姐姐.你來找我们如熙姐姐做甚.”思思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 “我來投奔她.我是她的……”就算硬着头皮.慕心雅还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哽住了.她是她的什么人.情敌. “是什么快说啊.姑娘怎么好好地不说话了.”思思提高音调.狐疑地上上下下扫着她. 怡香阁出现她这种打扮的小丫头本就稀奇.再加上思思审度的眼神和语气.周围已经有人注意起她了.慕心雅白皙的额上渗出了密密的细汗. “我.我是她以前的老熟人.父母双亡.希望柳姑娘能接济我一把.” “真的.”思思狐媚的目光游移到她捂在胳膊伤口处的手上.忽然猛地伸手向她的手抓去. “思思.这位姑娘所言不假.她确是我的故友.别再为难她了.且先让她进來吧.” 轻柔似水的声音从后方飘过來.思思的手当即僵在了半空.紧接着立马挂着一个讨好的笑脸转了身.只见一身杏黄纱裙的柳如熙正站在二楼楼梯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呦.如熙姐姐您怎么出來了.呵呵.原來这位真是如熙姐姐的故友啊.我还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呢.要知道如熙姐姐如今可是享誉京城.不少人眼红着呢.” 思思谄媚地笑着.那笑容在慕心雅看來真是虚假到了骨子里.慕落柔的演技可比她高超多了. 忽然.思思用力地扯过她的胳膊.正好碰到了她的伤口.让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而思思熟视无睹.直接把她推到身前. “这位姑娘.沒见到如熙姐姐正等着你呢吗.还不快点过去.”说完又把她往前推了推. 推什么推.把她当成什么了. 慕心雅心里有些恼怒.咬咬牙还是忍了下來.在柳如熙注视的目光下慢步朝她走去.为了方云廷.她忍. “慕姑娘.去我房里聊吧.” 还沒走到柳如熙面前.柳如熙淡淡地开口.转身向楼上走去.慕心雅看着那抹动人的杏色身影.低头默默跟了上去. 依旧是那间她曾來过的闺阁.可是方云廷却不在里面. 慕心雅站在门外.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已经走进房里的柳如熙发现她沒有跟进來.停下步子扫了她一眼. “沒有在如熙这里见到想见的人.让慕姑娘失望了.”即时说着这般淡淡嘲讽的话.她依旧能给人温雅如故的感觉. 柳如熙.她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现在的慕心雅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的慕心雅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有慕落柔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在前.如今的她至少可以一眼就看出一个人藏得到底有多深. “恰恰相反.我一点都不失望.我很开心.打扰柳姑娘了.告辞.”勾起唇角浅浅笑了笑.在看见柳如熙眼底闪过的惊讶时.慕心雅顿时觉得心生痛快.转身就欲潇洒地离开. “慕姑娘请留步.”柳如熙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慕心雅冷笑了下.打算不理会她直接走人. “是关于云廷的事.”脚步瞬时滞在原地. “慕姑娘可以选择不听.但如熙只怕你会一生后悔.” …………………… 坐在柳如熙的房里.慕心雅觉得有些沉闷.“你想对我说什么.” 看出她的不耐.柳如熙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眸光在她的受伤的胳膊上停了下.从刚刚思思扯她的胳膊时她就发现了.她受伤了. 沒有吭声.柳如熙径自走进帘帐里.出來时手里端了一个锦盒.她走到慕心雅身前停下.将锦盒放在圆木桌上.轻轻抬起她的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慕心雅惊讶地看着她. “身为姑娘家.难道都不会保护自己的吗.”她的语气含着嗔怪.轻柔地捋起她的衣袖.拿出药瓶开始给她上药. 慕心雅整个人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柳如熙接下來的一句话立马让她对她刚刚升起的好感烟消云散. “还是说你希望有云廷一辈子守在身边來保护你吗.” “是又如何..”她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柳如熙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伤.依旧专心地为她上药.“你知道为何我的房里总是备着这么多的膏药吗.一來是为我自己准备.二來则是为云廷准备.” “为你和云廷准备.这是什么意思.”慕心雅不解地皱眉. “云廷是习武之人.平日里练功.亦或是和别人交手都免不了受点小伤.每次受了伤.都是我帮他处理伤口.” 柳如熙的声音很平淡.但慕心雅倒是听明白了一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认识很多年了.而且交情匪浅. “至于我自己..”柳如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手掀开自己的衣袖.将胳膊伸到慕心雅的面前.意料之内地看见对方脸上浮现错愕的神情. 只见白皙如玉的藕臂上.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痕迹很淡.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來的. “这.这些伤是怎么來的.”慕心雅瞪大双眸. 柳如熙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放下衣袖整理好衣服.走过去坐了下來.“我在这怡香阁里一直是卖艺不卖身.但总还是会有生事的人來找麻烦.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就只有默默承受这些痛苦.慕姑娘.你明白吗.”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让慕心雅心里咯噔一下. “可是.你不是怡香阁的头牌吗.那些人怎么还敢动手打你.” “头牌.呵呵.在真金白银和权贵面前.头牌算个什么东西.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我的命.也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这就是世道.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先学会保护自己.放聪明点.不然你就输定了.” 慕心雅看着柳如熙好整以暇的面容.攥了攥拳头.心紧紧绷着.对.她说的很对.这些道理现在她也明白.要想活下去.绝对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既然如此.你有想过逃吗.或者离开怡香阁.这些方云廷应该可以帮你做到的.”凭她对方云廷的了解.方云廷是个重情义的人.绝不会任由柳如熙处在这片水深火热之中而置身事外的. 慕心雅略微激动地看着柳如熙.却在看清她眸底闪烁的莹光时.顿时明白了什么.眸光一暗. “云廷……”听到方云廷的名字.柳如熙原本淡然的眼眸出现一抹奇异的光彩.唇角含笑.柔柔道:“我不会离开.若是离开后再也看不见他了.那我宁愿一生都困在这怡香阁.你知道吗.最开始我也想过自杀.想过一死百了.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是云廷出现在我面前.他为了我出手教训那些想侮辱我的纨绔子弟.从此之后.再也沒人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欺负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晴天霹雳 慕心雅不解地看着柳如熙.却在看清她眸底闪烁的莹光时.顿时明白了什么.眸光一暗. 柳如熙对方云廷有情.很深很深.要比原先她以为的深上千倍百倍.甚至.连她都快赶不及…… “这么说來.你一定怨极了我.”她苦笑道.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是在所难免的.谁都沒那么大的度量. 柳如熙怔了下.眼眶微微泛红.突地柔柔笑开.那笑容却让慕心雅心底莫名发寒. “我不怨你.因为.我得不到他的心.你也注定得不到他.”她淡淡笑着.红唇妖娆.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就是你今天要和我说的事吗.”慕心雅忽然明白了.“你想拆散我和云廷.不可能.这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他了.我和云廷已经说好.从此不论江湖事.就只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好一个不论江湖事.慕姑娘.你和云廷认识以來.你对他的了解到底有多深呢.你真以为他就只是个混迹江湖的侠义之士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而且你注定要为你这个错误痛苦一生.要拆散你们的人.从來都不是我.”柳如熙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凌厉起來. 拆散他们.除了她还有谁想拆散他们. 慕心雅看着失常的柳如熙.不由眉心紧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云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记得她第一次和方云廷认识时.他是潜入相府的小贼.偷走了父相要献给皇上的礼物.然后还把她打晕了.在之后就是她从独孤绝那里逃出來.在河边遇到一群要侮辱她的劫匪.是方云廷突然出现救了她.带她去了烟溪岭.还有云隐村.见到了很多像婉兮这样沒有家的孩子. 方云廷在她心目里.一直都是个江湖侠士.她总是很依赖他.在遇到危险时总会立刻想起他.他总是很凶地骂她笨蛋.却又温柔地把她护在怀里. 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慕心雅努力地回想.却发现除此之外脑袋是空空一片.什么都想不出來. 原來.她对他的了解.就只有这么多而已……可是.. “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真心相爱就可以了.和了解多少认识多久根本无关.柳姑娘.你认识云廷那么久了.他不是一样不喜欢你.”慕心雅抬起头.冷冷地反击. 柳如熙眼眶的红晕渐渐散开.那滴眼泪在她莹润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泪痕.衬得她更加楚楚可怜. “呵呵.看來慕姑娘还是沒听明白如熙的话.”她伸出一根葱指.拭去脸上的泪水.如水的美眸射出几道寒光.一字一顿. “我说过了.云廷根本就不是江湖之人.江湖男儿可以快意恩仇.儿女情长.但云廷绝对不可以.你终究只是个丞相庶出的女儿.他怎么可能放弃一切随你去过什么平凡日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 “怎么知道你庶女的身份吗.慕姑娘.你说你到底是该庆幸你有个做丞相的父亲.还是该恨他呢.呵呵.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的來路.云廷也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而你慕心雅.不过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哐、当.” 骤然响起瓷器与地面碰击的破碎声.桌面上的白瓷药瓶全都跌到地面摔个粉碎. “柳如熙.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这些居心叵测的话就是想拆散我和方云廷.好让你有机可乘.是不是..”慕心雅“唰”地从椅子上站起來.怒视着她. 计划.棋子.开什么玩笑.想不到柳如熙竟是这样一个满口胡言的人. “我再说一次.想拆散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当朝大将军.方震业.” 方震业…… 这个名字在慕心雅的脑海一闪而过.她似乎曾听谁提起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來是谁. 趁着这个空档.柳如熙已经站了起來.缓步朝她走來.水眸里尽是冰寒. “从你们相遇相识.这一切都是方将军亲自定下的计划.云廷接近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好好利用你.让你尽可能为方家所用.知道你为何找不到云廷了吗.因为.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他自然沒工夫再和你耗下去.你再也不会见到他.” “不.不可能.方震业就算是大将军又如何.云廷不可能受他摆布的.你说的都是假的.” “云廷乃是方将军的独子.将军府的公子.”柳如熙在她面前停下.微微勾起红唇.眼中冷笑闪过.“这下还不可能吗.” 方将军的独子. 不是行侠仗义的义贼吗.这是他亲口对她说过的啊…… 看出她心里的动摇.柳如熙抿抿唇.暗暗攥了下拳头.片刻后冷淡的声音继续响起.再次剧烈冲击着面前这个已然慌神的女子. “对了.云廷有沒有带你去过一个地方.叫云、隐、村.实不相瞒.那天云廷來怡香阁就是为了和我商讨这个事.妇人和孩子.全都是我找去做戏给你看的.云隐村.以前也只是个空无一人的弃村罢了.” 云隐村.婉兮.都是、假的. “不.不会的.你们做这些能有什么好处.我对方家來说根本一无所用.我只是个卑微的庶女……” “独孤绝.就凭你是堂堂独孤王心尖上的人.这点足矣.他回大漠的时候.交给过你一把青剑.不是吗.”柳如熙柔柔笑开.眉眼弯弯如皓空弦月.美丽温雅.却又冰冷无情. 将慕心雅残忍地推入冰窟. “青剑.已经.已经被我埋在树下了……”泪水溢满眼眶.慕心雅喃喃地摇头. “你大可以回去看一看.看看它还在不在那.”说话的同时.柳如熙的玉手攀上她受伤的胳膊.开始慢慢用力.“像青剑这样绝世难寻的宝物.得到它就等同于得到半个天下.你却将它埋在地底下.你说你是不是傻呢.” 剧痛在一瞬间袭來.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顿时簌簌落了下來. “痛吗.”柳如熙挑挑眉.悠悠道:“是伤口痛.还是心更痛呢.” 她在赌.赌她的伤痛.抵不过心痛. 她要她彻底心死.了断一切. 慕心雅眉头紧蹙.硬是咬牙沒哭出声來.在她身子不稳差点就要倒下的时候.柳如熙忽然扶住了她的身子.才让她沒有跌倒. “放开我.”回过神來.慕心雅狠狠推开她.让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在骗她.她要回烟溪岭.青剑一定还在埋在土里.她不可以轻易被人左右…… 最后一丝残念燃起.转过身去.慕心雅朝门外快步跑去. “三日后.云廷将会迎娶礼部尚书的千金..夏雪颜.你可以亲自去查证.” 淡紫色的身影猛地顿住.刻意挺直的背僵硬而又单薄.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停顿片刻.慕心雅还是缓缓走了.无声的泪水溅湿地面.昭示着她曾经來过. 待她走后.原本淡定自若的柳如熙忽然像失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美丽的脸上布满疲惫和绝望.原本冷酷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都卸下. 身侧即是破碎的瓷片.颤抖的素手伸出去.拾起一块瓷片握在手心里.粉拳开始慢慢收力.殷虹的鲜血从指缝滴滴渗出. 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慕心雅.我千方百计要你心死.你又可否知道.我自己的心呢.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方震业容不下你这个丞相庶女.又如何容得下她这个青楼女子.如若不是云廷护她.她早就死了.死在那一群畜生的身下.你若还是对云廷不死心.等待你的将是同样的下场. 三日后.云廷就会为了保你一命.成为别人的夫君. 这就是我们打从出生就决定了的命.除了任人宰割任人蹂躏.别无他法. 泪水从脸上轻轻滑落.血泪交融.淡淡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诡异而又妖艳. ………………………… 从怡香阁出來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怡香阁的姑娘们都聚在大堂.空气里浓浓的脂粉味掩盖住泥土的腥味. “哎.叫花子出來了.求了那么久.怎么.如熙姐姐还是不肯施舍你吗.” 思思一手摇着羽扇纳凉.一边鄙夷地看着慕心雅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番伶俐的妙语顿时引起周围一群姑娘们的娇笑.所有人都朝慕心雅投去嘲讽的目光. 把她当成聊以解闷的笑话. “要不要留下來做姑娘啊.我把我的相好介绍给你如何.”“呦.那可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呢.你不要给我啊.便宜外人干嘛.” 慕心雅连看都沒看她们一眼.径自走到门口.即使外面大雨下得正酣.也头也不抬地就走了出去. “这人失心疯了吧.”“瞧她那丧气的晦气样.不來也罢.”身后人看着她在打雨里的身影.全都小声地惊呼起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市侩人心 半个时辰后.烟溪岭. 迟疑了片刻.慕心雅抬步朝那棵大树走去.风雨肆虐.整颗心似乎都在发抖. 來到树下.依稀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慕心雅颤抖着伸出手.开始在一片泥泞里摸索起來. 沒有.什么都沒有…… 一个大大的坑被徒手挖了出來.指甲断裂.白嫩的双手早就破了皮.鲜血淋淋流下來. 一定是她记错了地方.一定是. 身子一转.慕心雅换了一个地方.又埋头用手刨了起來.半柱香功夫后.满地的泥土都快被翻了过來. 可还是沒有青剑的踪影…… 难道柳如熙所言.全都是真的吗.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她和方云廷之间的事. 浑身一软.慕心雅无力地瘫倒在地.大雨早就浸湿了她的衣裙.紧紧贴在她身上. 咬紧下唇.染满鲜血的双手攥紧.心底深处一道呐喊让她强撑起精神. 不.还不可以放弃.还有云隐村.她要去云隐村. 婉兮她们一定还那里.婉兮是那么单纯的孩子.她还那么小.哪懂什么做戏.她不会欺骗她的. 方云廷.也不会骗她的…… 雨依旧在下.愈渐瓢泼.丝毫沒有怜悯之心.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來.慕心雅走到河边.扯了一片大大的荷叶下來.撑在头上勉强能挡些风雨. 只见倾盆的大雨中.一个单薄的身影.头顶荷叶.摇摇晃晃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凭借依稀零散的记忆.慕心雅走了不少弯路.在路上不知道摔了多了跤.跌进泥坑里一次又一次.紫色纱裙早就面目全非.满是泥泞. 直到云隐村出现在她面前.她才长呼了一口气.贝齿松开一路紧咬的红唇. “婉兮.方婶.婉兮.你们在吗.” 一刚进村里.她就大声喊起來.快步朝那个熟悉的屋子跑过去.溅起一片泥水. 门沒有关.她们一定是在屋里避雨.慕心雅激动地跑进去. 破碎的荷叶飘落在雨里.任凭风吹雨打. 地面上落满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桌椅全都不翼而飞.甚至连张木床都沒有. “对了.云廷有沒有带你去过一个地方.叫云、隐、村.实不相瞒.那天云廷來怡香阁就是为了和我商讨这个事.妇人和孩子.全都是我找去做戏给你看的.云隐村.以前也只是个空无一人的弃村罢了.” “从你们相遇相识.这一切都是方将军亲自定下的计划.云廷接近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好好利用你.让你尽可能为方家所用.知道你为何找不到云廷了吗.因为.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他自然沒工夫再和你耗下去.你再也不会见到他.” “云廷乃是方将军的独子.将军府的公子.” “…………” 天色阴沉.乌云黑压压地积成厚厚的一层.一道亮光自天际陡地划过.旋即惊雷乍响.轰隆隆闷哼一声.震碎人的心魂.雨落凡尘.骤雨冲洗肆虐着人间.仿佛誓要冲刷掉一切.印上只属于它的烙印. 离开云隐村.慕心雅就这么行走在这片大雨中.浑身湿透.双目迷茫.无视四周纷纷避雨的行人惊诧的目光.周围人只是笑骂她痴傻疯癫.却无一人前來撑伞护她. 是啊.她就快要疯了.被这一切折磨的生不如死. 上天.为何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玩弄她. 方云廷…… 大雨刺得她的脸生疼.连滴眼泪都不为她留下. 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慕心雅在一片绝望中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雨似乎渐渐小了.缓缓睁开眼.只见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出现在她的头顶.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像这样为她撑起一把伞.可他最后还是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就如现在.把她残忍地抛弃. 原來一切早在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 “姑娘.雨下得这么大.为何不进去避避雨呢.” 悠悠的声音响起.白袍老者静静地凝望着她.纵是在这瓢泼大雨中.一身白袍依旧一尘不染.出尘如仙. “爷爷……” 还是她今早离去的那个破庙.不过短短一日功夫.她又回來了. 慕心雅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两手紧紧抱住双腿.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唇惨白.浑身透湿.雨珠顺着湿发不断滴落.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火光燃起.白袍老者为她生起一堆柴火. 火苗窜动.冰冷的身躯感受到些许暖意. 可惜.心是冰的.任火烧得再旺也一无所用. 白袍老者淡淡瞥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姑娘现在有一颗求死之心.老朽说的对吗.” 过了很久之后.只见慕心雅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得到答案.可惜这答案却并非他心中所想. 她想死.比任何时刻都想.对这人世再无贪恋. “我已经.什么都沒有了.”薄唇微动.慕心雅凄凉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三分心碎. 白袍老者眼底飘起一层淡淡的白雾.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飘落. “姑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与其听从他人的一面之辞.为何不亲自去查证呢.” 亲自去查证. “三日后.云廷将会迎娶礼部尚书的千金..夏雪颜.你可以亲自去查证.” 去见方云廷吗.他还肯见她吗. “除非真正见到心中之人.否则切不要妄下定论.不然只会空留余生兀自悔恨.” 老者高深莫测的话语再次传入她耳畔.往昔的一切在心底浮现.慕心雅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老者清亮的双眸. 还要.再赌这这最后一回吗. 凉风吹过.火光跳跃.擎天晦暗.似在悼诉着无尽的心伤与残念. …………………… 雨下了一夜.终是止住了.翌日天明.晴光潋滟.空气中淡淡的白雾缭绕. 将军方府. 高高的牌匾上镌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金字.两个严肃威严的带刀将士一左一右把手在门口.将军府虽不及丞相府來得奢华.但也自有一种庄严神威之感.一文一武.各有千秋. 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慕心雅看着戒备森严的将军府.立即顿住了脚步. 略微思索了下.慕心雅环顾一圈四周.在看到一个尚还面善的摆摊小哥后.几步走了上去. “这位小哥.请问将军府最近有什么……喜事要办吗.”她用眼神示意一下身后的将军府. “将军府.”看这面前这个突然凑上來的姑娘.浑身脏兮兮得像个乞丐似的.小哥微一愣神.但还是不耐地答道:“可不是嘛.将军府的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敢问,他家公子可是名叫方云廷.” “哎你这姑娘可真是古怪.堂堂方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人能提的吗.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快走吧.别打扰我做生意了.”小哥嫌弃地一把推开她.把她推开老远. 慕心雅抬手摸摸被他推得生疼的胳膊.眼眸暗沉如墨. 柳如熙做戏做的再足.也不可能就连一个摆摊的小哥也都收买了. 方云廷.方公子.真的就要成亲了.千真万确. 她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垂下头.慕心雅缓缓朝回路走去. “啊.” 忽然.一辆向将军府驶來的轿子猛然撞到了她.将她结结实实地碰翻在地.泥土渐得满脸都是.唯一干净的脸也变得脏兮兮的.面貌难分. 好痛. 慕心啊吃痛地缩起身子.剧烈的疼痛让她一时沒缓过劲來.眼前发黑倒在地上好久. 真想就这么死过去.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 “有沒有长眼睛啊.不知道看着..” 轿夫的咒骂声骤然传來.不过被活生生扼在了半空. 只见从轿子上走下一个青衫女子.流彩暗花长裙.外披银色锦绣长披风.肌骨莹润.温柔贤良. 一只白皙的玉手伸到慕心雅的肩上.清甜的声音在她的身前响起來.“姑娘.你还好吗.可有伤着.” 慕心雅回过神來.扭头朝她看去. “夏小姐.这些事交给小的处理就好.将军大人还等着见未來儿媳呢.”一个年近中年的婢女赶忙走过來.轻蔑地瞥了眼地上的慕心雅.随即扬起笑脸对青衣女子道. 市侩莫过人心. 等等.夏小姐.未來儿媳…… 慕心雅宛如被一道闪电直直劈中.身体倏地僵实.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也随之睁大. 她是..夏雪颜.他未來的……夫人. 巧的是夏雪颜也在打量着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 “啊.是公子來接小姐了.”婢女忽然欣喜地失声叫出來.急忙看向夏雪颜. 闻言夏雪颜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紧接着一抹娇羞顿现.她直起身子微微移步.有意无意地挡住慕心雅. 一个月白色的人影缓缓而來.慕心雅咬住下唇.沒有抬起头.只依稀瞧见一双锦靴. 方云廷.就在她面前.几步之遥. 众人纷纷对他行礼.他视若无睹.径自走到夏雪颜身前.眉头微皱.问道:“雪颜.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进府去.” 声音很轻.很熟悉.慕心雅死也不会忘记. 看着自己未來的夫君.夏雪颜莞尔一笑.脸上两团诱人的红晕浮现.“我沒事.” 这时.方云廷的视线转开.朝倒在她身后地上的人看去.不料手臂一紧. 夏雪颜揽住他的胳膊.美目闪着莹光.忽地就将自己的红唇凑了上來. 要知道这里可是将军府大门口.就算她是即将过门的夫人.这大胆的举动还是引起围观一众人的惊呼. 出乎意料的是.方云廷虽然也很惊讶.但并沒有推开她.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不知是在顾及夏雪颜的颜面.还是在顾忌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慕心雅闻声抬起头.好巧不巧地撞见眼前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双眼. “夫君.我们进去吧.” 似是察觉到身后之人灼热的目光.夏雪颜柔柔一笑.松开方云廷.方云廷默默点头.两人并肩朝将军府走去. 好一个雪颜.好一个夫君.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风云剧变 千里之外.大漠.水云宫. 一袭烟青华袍.雪白滚边上绣着淡雅的竹叶花纹.独孤绝半靠在长椅上.伸指揉揉发痛的眉心.眉宇间带着丝丝疲惫. 面前的书桌上.摊满了各路兵符和奏章. 这段时间.他用最快最狠的方法.将大漠所有反对他的势力尽数清除.只余一些苟延残喘的残党. “如今那些残党孤木难撑.成不了气候.王上很快就可以将整个大漠收于掌间了.” 艳丽的红衣很是耀眼.楚晗说话间.妖孽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來.独孤王族如今终是可以独掌大漠.收回大权了.王上不过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了先王穷其一生未完成的事. 二來这也意味着.马上就可以回京城了. 茯苓.还在驿馆等着他. 独孤绝淡淡扫他一眼.自然知晓他的用意. 他又何尝不想回去.想把那个女人紧紧拥入怀里. 已经那么久沒见她了.不知她可还安好. 思之入骨.思之成疾.说的就是这种感受吧.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楚晗.本王问你.如果换你在我的位子.你会如何处置冷家.”独孤绝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敲着桌面.意有所指地看向楚晗. 楚晗顿了顿.脑子里略一思索.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一道寒光划过. “如果换做我.我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独孤绝敲着桌子的手突地停下來.勾唇一笑.看着楚晗的眼眸有了几分深意.“不愧是凤令教出來的.果然够毒够狠.” 察觉到失态了.楚晗不自然地扯扯嘴角.转瞬恢复到从前那幅妖孽模样.嘴上却还是说道:“王上.冷凝霜与王上自幼一起长大.虽说是有十几年的情谊.但她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留着她只怕将來夜长梦多.” 纵然如今冷凝霜服了夺魂丹后神志不清.被囚于曦霜殿中.但他一直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早就对她起了杀心. 只是王上始终沒有动她的意思.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杀她.”独孤绝顺着他的意思反问出声. 楚晗迟疑片刻.无声地点点头. “怎么.那你是不是觉得本王顾念旧情.优柔寡断.舍不得要她的命呢.”独孤绝微微眯起寒星般的眸子. 瞧见那危险的眸光.楚晗微一怔神.随即连忙开口道.“怎么会呢.楚晗绝对沒有这个胆子.”话里的认真不容忽视. 独孤绝目光一凝.随意捏起一个兵符在手里把玩.话锋陡转.“十年前.独孤洵的死.其中内情.想必你是知道的吧.”他打算循循善诱. 独孤洵.他至尊至贵的兄长.先王最疼爱的长子. 楚晗脑子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独孤洵的面容.皱了皱眉.“独孤洵的死.和冷凝霜、凤令教都脱不了干系.传闻是冷凝霜收买了陌无邪.然后陌无邪策划了一连串的惊世阴谋.最终毒死独孤洵.” “陌无邪是什么人.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收买他.”独孤绝声音微沉. 当年独孤洵的死引得父王勃然大怒.心痛之余不惜在他体内下了满毒.甚至还把解药交给了冷凝霜..这个害死独孤洵的幕后指使人. 冷凝霜.她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 楚晗托起下巴.仔细想了会.突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陌无邪乃是大明朝先皇最小的皇子.当朝皇帝元裴的亲弟弟.按理想收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何他肯出手帮冷凝霜呢.十年前.冷凝霜不过才十二岁.” 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竟然能让杀伐果断的凤令教教主陌无邪为她所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才……动不得吗.不是顾念旧情. 料知他会作此反应.独孤绝漠然的眸子在楚晗脸上停留一瞬.不再与他兜圈子. “因为.赫连、独孤、冷、元四大氏族.尊崇顺序.不论何时.即便如今这天下姓元.也不会完全抹灭.冷凝霜十年前就接管冷氏宗室.手握生杀大权.与她年岁多少沒有任何关系.” “如此说來.论尊贵当以赫连氏为最.”楚晗一噎.眸光闪烁着疑惑.“可是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家的族人.甚至闻所未闻.如此厉害的氏族.怎么会连个大活人都沒有.” 他这话另一层赤果果的含义就是.赫连氏已经死绝了…… 独孤绝脸色微青.心底泛起一丝不悦.“赫连氏有活人.多数隐逸在世外之地.只是从未有人找到他们的隐逸之所.仅此而已.” 要知道他的心里.可就有一位赫连氏.谁也动不得的. “原來如此.”楚晗恍然大悟.紧接着语气一变.“王上刚才说大多数隐逸在外.也就是说还是有少数赫连氏尚还沒有隐逸.如此说來.他们岂不是可以对独孤、冷、元三族任意实施号令了..” 这得是多大的权力.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天下收入囊中.包括大明朝.还有整个大漠. “如若有一天那家人真的出现在王上的面前.王上会听从他的……命令吗.”迟疑一瞬.楚晗犹豫地询问. 如今独孤王族费劲千辛万苦才扫清一切障碍.收回大权.楚晗一直忠心于王上.自然不想这得之不易的王权再次落入他人之手. 会吗. 有朝一日.他会听令于赫连吗. 独孤绝勾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不会.” 楚晗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就是嘛.管他什么狗屁赫连..” “除非……是某个人.”清冷的声音陡地打断他.楚晗俏脸一僵. 独孤绝抬眼横他一眼.伸指揉揉发痛的太阳穴. 楚晗回京会茯苓的事.估计他得好好思忖思忖.往后押押了. .................................. 曦霜殿. 一袭红衣的女子静静地坐在菱花镜旁.凤眸低垂.宛若无神. “小姐.要不要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呢.”蓝裙侍女弯身站在一旁.青涩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指痕.此人正是冷凝霜的近身侍女..怜儿. 怜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坐着的冷凝霜.等了许久还是未等到一句答案.冷凝霜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低低叹了一口气.怜儿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放在妆台上.眉宇里满是担忧不安. 自那日王上从曦霜殿离开后.小姐就一直这副木讷无言的模样.今日更是从早上开始就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到了现在. 这可如何是好.小姐不是病了吧. 她要不要去禀报王上. 俊美的面容浮现在她脑海里.怜儿面上一热.可是不久就“刷刷”凉了下來. 像王上这样高贵的身份.可望不可即.怎么会见她这种卑贱的小侍女吗. 怜儿咬咬唇.伸手摸向自己脸上的指痕.沉醉在那日的场景. 她这一生.怕是都再也沒有机会.再次靠近他. 哪怕她是在地上跪着.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地从她身边走过.她也心满意足了. 黯然地抬起眼.怜儿伸手想将茶水端下去.却忽然猛地发现.一道视线正好落在她脸上. 冷大小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竟然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虽然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洞.但怜儿还是吓得双手一抖. “啪.” 端在手里的茶杯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裂成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怜儿砰地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请罪.“小姐.怜儿该死.怜儿该死.” 当着主子的面走神胡思乱想.而且还大逆不道地觊觎主子未來的夫婿.她的确千该万死.活得不耐烦了. 怜儿跪得六神无主.匆忙之中几块碎瓷片扎破了她的手.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疼痛袭來.怜儿倒抽一口凉气.赶忙将手抬起來.想把扎在手里的瓷片拔出去. 却忽然察觉到.冷大小姐无神的眸光.不知何时从她惊慌失措的脸上.转移到她鲜血直流的手上. 怜儿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想拔去瓷片的手骤然停住了.咬咬牙收回手.怜儿任由瓷片插在手上.继续跪着准备接受冷大小姐处罚.. 小姐和前几日……不一样了. 红艳的鲜血不断在流.滴在怜儿蓝色的布裙上.艳丽妖娆. 冷凝霜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数日來无神空灵的目光.竟然浮现几丝神韵.几丝波动. 一直昏昏沉睡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中.渐渐……苏醒. 魂归主体.意识夺回. “怜……”她艰难地张开口.只能勉强从嗓子里吐出一个字. “小姐.小姐有何吩咐.”怜儿脸色顿时惨白. “怜.” 冷凝霜想说话.却还是说不出來.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到她面前來. 怜儿领会了她的意思.颤抖地从地上站起來.躬身走到她身前. 冷凝霜缓缓抬起一只手.握住她被瓷片扎伤的手. 这就是惩罚吗. 怜儿皱紧眉强忍着疼痛.却惊讶地发现.冷大小姐只不过瞬间功夫就松开了她的手. 冷凝霜抬着的那只手上沾满了她的血.微喘着气.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将手缓慢地移到她淡蓝的布衣上. 一笔一划.像是……在写什么字. 一刻钟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下.额上布满细汗. 夺魂丹.独孤绝.果然厉害. 脑海里闪现这句话.最后残存的意识再次被掠走.冷凌霜身子一软.直接歪身倒了下去. “小姐.” 怜儿赶忙接住她的身子.身后的菱花镜上.映出她蓝裙上的一行血字: 传我命.去中原.杀慕心雅. 正文 第五十章 辗转得救 “砰”一声.慕心雅听到心里某个地方坍塌了.再也不可能补回來. 再也不可能. 人群慢慢散去.先前那个婢女忽然又朝她走了过來. “这是少夫人赏给你的.拿去买点好的补补吧.看你那人不像人的鬼样.看了就让人生厌.”她随手扔下几个碎银.傲慢嫌恶地撇她一眼.随即扭腰离去了. 碎银一路滚到脚边.慕心雅失神地看着它们.忽然轻轻笑了出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 少夫人.赏她的. 呵呵.这能不能也算是.他的施舍.他的恩赐呢. 心仿佛被狠狠撕开.血流成河. 连碰都沒碰一下.慕心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來.摇摇晃晃地走上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 也许.是死路也说不定. 天渐渐黑下來.周围一片混沌不堪. 从早上到现在.她滴水未进.沒有血色的唇瓣因缺水而开裂.沉重的身躯好像被绑上了千斤顶.压得她喘不过來气. 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了.一切都荡然无存. 可她的脑子却是清醒的.清醒到这一路下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飞快地闪过.交替出现.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记. 赵玉陵.慕落柔.慕承天.柳如熙.夏雪颜.竹根.竹叶青. 方云廷…… 这些带给她无尽伤痛的人.一个一个.她通通都不会忘记. 欺骗她.玩弄她.嘲笑她.利用她.背叛她. 全都该死. 翻江倒海的恨意涌上來.成了支撑她不倒下的动力.忽然.她身子一顿.在路上停了下來. 娘亲.乐菱.玉茯苓的笑颜纷纷闪过.为她带來一丝光亮.似乎驱走了那片笼罩在她心头的那片黑暗. 还有一个人. 青袍儒雅.浅笑安宁.带着丝丝清亮. 独孤绝俊美的面容在脑海一闪而过.慕心雅的心狠狠一抽.泪水打湿整张脸. 如果.她当时乖乖在驿馆等他回來.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了. 是她错了.这就是她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 眼前一阵黑暗袭來.无穷的恨意终究抵不过身体的虚弱残破.慕心雅瘫倒在地.沉沉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时间飞快.就这么又到了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乡村里人烟稀少. “菱儿姑娘.你快些呦.” “知道了知道了.王大柱你催什么催.”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飘荡在小路上.男的厚重憨实.女的则明显的不耐和泼辣. 王大柱抹抹脑袋.乐呵呵地停下來等她.一双小眼随意那么一转. “啊.菱儿姑娘.这里躺着个死人.” 眼尖地瞧见路上横躺着一个人.差点沒把他吓破了胆.急忙连声叫嚷起來. 乐菱一听顿时有点懵.但也沒像王大柱那个怂样.深吸一口气.缓缓朝地上的人走去. “啊.” 在看清对方的人脸后.她突然大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她的身边.泪眼朦朦. “啊啊啊.” 王大柱更是被吓坏了.以为乐菱是被吓坏了脑子.急忙想把她拽起來. “你别拽了.这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慕心雅醒來的时候.人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还盖着普通的棉被. 一睁眼.就看见暗黄色的砖瓦房顶. 她这是……死了吗. “小姐.你终于醒了.” 激动不已的声音传來.下一刻.一个穿着农家布衣的女子快步朝她跑來. 在看清眼前人的脸时.慕心雅觉得脑子有那么一刻是发昏的. “乐菱……” “恩.小姐.是我.我是菱儿.”乐菱眼中泪花闪烁.激动地快说不出來话來.紧紧握住她的手. 真的是乐菱. 在绝望的时候遇见一个自己人.这种感受.让慕心雅觉得.老天还是怜悯她的. 天无绝人之路. 主仆会面.还是在这种凄凉的情景下.两个人全都哭作一团. “小姐.你在外过的日子不好吗.小姐怎么瘦成这副模样.”抹抹泪眼.乐菱心疼地望着她瘦削苍白的小脸. 慕心雅沧桑一笑.沒想到比哭还难看.索性不再勉强.默然地摇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她再也不想提起了. 乐菱心里顿时明了.黯然地咬咬唇.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姐.菱儿身上有一样东西.是夫人托付给我的.” 乐菱说着站了起來.跑到一个柜子旁开始认真翻找起來.忽略了床上人眼眸中一划而过的痛楚. “找到了.小姐.” 她兴冲冲地跑回來.手里多了一把簪子. 青红相间的蝴蝶簪.宛若随风纷飞的蝴蝶.缀着几颗饱满圆润、泛着光泽的珍珠. 华美金贵.与这破旧的农屋尤显格格不入. 乐菱一把将簪子塞到慕心雅的手里.让她片刻失神. 这算是娘亲的遗物吗. 她怀里还有一个娘亲先前交给她的玉佩. “乐菱.你为何会出府到这里來呢.”缓过來后.慕心雅抬头问乐菱. 乐菱眨眨眼.“是夫人命菱儿出府的.夫人还给了菱儿这个簪子.让我拿去找凤令教教主陌无邪.夫人说只要见了这个簪子.陌无邪一定会帮忙找到小姐你.” 凤令教教主陌无邪. 慕心雅皱皱眉.先前.她好像听方云廷提起过.凤令教是灭玉家满门的凶手. 可是.现在都沒有意义了. “小姐.现在我们可以不用去找陌无邪.直接回相府去了.夫人一定很开心.对了.夫人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托付给小姐呢.” 看着乐菱喜不自禁的模样.慕心雅心里一痛.攥紧手里的蝴蝶簪. “乐菱.我们再也不可能回相府了.” “为什么啊小姐.” “因为……我娘.她已经离世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沒有见上. ………… 一连几日下來.慕心雅就与乐菱安安静静地住在这偏僻的乡村里.期待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只是.时间真的可以淹沒一切吗. 谁也不知道. 慕心雅懒懒地眯着眼.每日过着无知无觉的日子. 王大柱正是那日好心收留乐菱的人.他是个卖猪肉的屠夫.人呢.憨厚老实.任劳任怨. 对乐菱也是一片真心. 每日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他和乐菱两人拌嘴吵闹.然后乐菱会狠狠在他那粗胳膊上拧上几把.痛得他哇哇直叫. 慕心雅有时候也会想.为何她当初遇上的就不是这种凡夫俗子呢. 偏偏又是将军公子.又是独孤王的. 唉…… 长长一声叹息飘落. 如今再回想起往昔那些风风雨雨.虽做不到不悲不喜.但好歹能一笑而过了. 在这荒野乡村了却残生.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要知道在來到这里之前.她可是连活下去的心都沒有了. 只想与他们同归于尽. 想想那时的自己.那股慑人真切的恨意.恨不得毁灭一切.在她的内心深处叫嚣汹涌.近乎快把她自己撕碎. 慕心雅怔了怔.抬手摸摸墨发间斜插着的蝴蝶簪. 娘亲.应该也不想她变成那幅阴暗的模样吧. 微风拂过.带來丝丝凉意.一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早饭后.原本在肉铺忙活生意的王大柱.突然风风火火地收摊回來了. “哼.可恶.那些人实在太猖狂了.”他恼怒地低声咒骂着. 慕心雅和乐菱都是一惊.乐菱率先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菱儿.今个村子里忽然來了一群來路不明的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嚣张的不得了.拿着张画像说是要找什么紫衣女子.正在那里一个个的搜查盘问呢.” 慕心雅一听这话.脸立刻就白了.乐菱也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家小姐可不就是穿着一身紫衣吗. 不过王大柱缺根筋并沒留意到.乐菱赶忙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他支走了. 待他一走.乐菱砰一声关紧了门. “小姐.那些黑衣人..”她话沒说完.紧张地盯着慕心雅. 慕心雅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心狠狠揪着.“应该.就是冲着我來的.” “他们是谁.想害小姐吗.” “是.”慕心雅死死攥紧拳头.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是谁.赵玉陵.慕落柔.还是.. 方家的人. “小姐.快点逃吧.还犹豫什么.”乐菱一把拉起她.朝后门跑去.“我知道村里有个小路.从那里可以逃出去.” “乐菱.” 慕心雅突然挣开乐菱的手.长长呼了一口气.“我一个人走.你留下.” 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坚不可摧的执着. “为什么.菱儿不要.菱儿终身就只跟着小姐.哪怕是死路一条菱儿也甘愿.”乐菱语气透着焦急和迫切. 跟着她.只会送死. 既然能从京城追到这里來.那就是对她抱着必杀之心了. 慕心雅苦笑一声.脸上带着三分心碎.七分……绝望. “你不会后悔吗.”她望着乐菱.“跟着我.你会一无所有..” “菱儿不会后悔.沒有了小姐.那菱儿才是什么都沒有了呢.” 乐菱笑了笑.匆匆用余光瞥了一眼.随即认真坚定地拉起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路跑去. 只见大路上.正是王大柱厚实的背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断崖绝命 乐菱带着慕心雅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一路狂奔.这才逃离了村子. 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累得快要虚脱.对于慕心雅.除了劳累之外.更多的还有心寒. 只是.她们浑然不觉的是.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也在不停地搜寻她的下落. 这一队人并沒有像前一队人.四处拿着画像搜查盘问.相反.他们是默默地.目光如鹰般扫过每一个女子的脸. 因为他们要找之人的容貌.早已深深烙在脑海之中. 慕心雅正坐在地上黯然伤神.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抬起头.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腰佩长剑的黑衣男子.斗笠下的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她脸上.泛着幽幽寒光. 慕心雅与乐菱俱是一惊.对视一眼.赶忙从地上爬起來时.那个黑衣男子又突然扭头走掉了. 乐菱见状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刚想再次坐下去时.却被慕心雅猛地拽住了胳膊. “乐菱.快跑.” 不顾乐菱的惊讶.她直接拽着她朝相反的方向沒命地跑去.乐菱见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也就闭上嘴跟在她身后. 果然.在两人刚走后沒多久.七八个黑衣男子的身影飞快地出现在她们方才休息的地方. “追.” 带头的黑衣人冷冷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瞬时消失在原地. 论速度.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哪里能比得上他们.不过半会功夫.两个仓皇而逃的身影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乐菱听见越來越近的脚步声.颤颤地扭头看了一眼.“小姐.他们.他们追來了.” 可慕心雅却像是沒听见似的.依旧沒有停下脚步.只拼命地拉着她朝前跑.目空一切. 除了继续逃.还能怎样.乖乖跪下求饶.然后悲惨地被杀死吗. 过了一会后.身后那阵脚步声却越來越小了. 所有黑衣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为首的统领扫了那两个人影一眼后.朝对面看去. 先前在村子里搜查的那一列人也已经赶來了. “來人不知是敌是友.我留下.你们先去处理掉慕心雅.前面就是断崖.她们插翅难逃.” “是.” 断崖. 高耸入云.拔地而起. 慕心雅“砰”地跪倒在地.绝望再次充斥胸腔. “小姐.我们该如何是好.为何他们这么快就追來了.”乐菱伤心地哭了出來. 后有追兵.前是断崖.分明是死路一条. “乐菱……”慕心雅抬眼悲伤地看着她.深深的悔意涌上來.“不是他们追得快.而是有不同的人想要我死.” 如果那天她就干脆地死掉了.而不是奢望什么平淡的生活.她就不会连累乐菱了. “为什么.到底是那些人一定要害..” 乐菱这句话还沒说完就瘫坐在地上.几个黑衣人就出现她的视线里.缓缓朝她们走过來.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了上來.无声地抽出长剑. 慕心雅冷睇他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见她临死之前还能笑出來.黑衣人愣了一下.但还是慢慢朝她举起长剑.眼中凶光闪过.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題吗.”慕心雅突然问他道.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举剑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似乎想听听她的临死之言. “是谁.让你來杀我的.”慕心雅的眸光泛着冷冽的寒光.犹如晨光未露时的凉风.吹过皮肤.只留寒意. “待你死后.自然会有阎王回答你.”无情的声音似冷酷残忍的无间修罗.话音刚落.寒光闪闪的长剑利落地挥下. “到底是谁.” “啊.” 一声骇人的惨叫响起.划破天际.回荡在这空旷的断崖绝壁间.鲜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长剑划破肉身发出“刺啦”的声音. 慕心雅瞪大双眼.颤抖地看着倒在她怀里浑身是血的乐菱. 就再刚才.长剑朝她挥下的那一瞬间.原本在她身边的乐菱突然一跃而起.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下那一剑來.在痛苦的惨叫一声后.晕倒在她怀里.双目紧闭.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她挡下來.该死的人是她才对啊. “乐菱.乐菱.啊.” 慕心雅紧紧抱住鲜血淋漓的她.失控地大叫着.嘴里不停喊着乐菱的名字.整个人快要发疯了一般. 黑衣人眼神一沉.伸手猛地拽住乐菱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滚开.你给我滚开.放开你的手.”慕心雅震怒地朝他怒吼.双目猩红.布满血丝.脸色阴沉不定. 见她插手阻挠.黑衣人从怀里又拿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她的胳膊里. “啊.” 慕心雅剧痛地大叫一声.鲜血从骨肉里迸出來.溅了她一脸.但即使是这样.她手上的力气还是沒有松下來.死死抱着乐菱不放. “真是个狠角色.” 黑衣人咒骂一声.如若不是首领有令要取她的头颅.他早就直接就把她推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了. 发了狠.再加上同伴都在身后瞧着.黑衣人勾起拳.一个拳头凶猛地朝慕心雅的头狠狠砸去. 慕心雅被这凶狠的一拳砸得顿时发蒙.头脑“嗡嗡”作响.一股血气霎时在脑内横冲直撞. 不过失神的一刹那.怀里晕厥的乐菱立马被黑衣人用力地扯了去.紧接着他一个利落的扫腿.直接把乐菱从悬崖上踹了下去. 悬崖下.即是万丈深渊. “乐菱.” 乐菱坠崖了. 乐菱.等我…… 慕心雅顿时清醒过來.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心痛已死.生念再无.她猛地拔出插在胳膊上的匕首.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快阻止她.”一个低沉的声音破空而來. 黑衣人立马反应过來这是首领的命令.伸手夺下她手上的匕首. 不远处.另一批黑衣人也静静地站在那里观望.为首的竟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瞎子. 正是宝珠请到相府的瞎子术士. “多谢.”瞎子对发号命令的首领道了声谢.随后缓缓摸索着.朝慕心雅走去.无比精准地在她面前停下. 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能看清一切. “慕姑娘.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粗哑的声音响起來. 慕心雅挑起眼.透过氤氲的血气和泪光.瞧见他贼眉鼠眼的脸.还有下巴处恶心丑陋的黑痣. “是你.”她一下子就认出來他是谁.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这个人.就是之前在大街上莫名其妙捅她一刀的人. “慕姑娘终于长了点记性.可惜也是将死之人了.”他嘿嘿一笑.奸佞无比.“在慕姑娘临死前.我有有趣的事要告诉你.也好让你的黄泉之路不再寂寞.” 见慕心雅不理会他.他低下头.压低声音.“慕姑娘,我们无仇无怨.我也不想害你.但是谁让你被方云廷利用地团团转呢.那次湖畔劫持慕姑娘.我们竹门也是听方云廷所命行事.可沒想到.他英雄救美博得你的信任后.还要灭了我竹门.” 原來他就算那日从方云廷手里苟活下來的竹根. “所以.我做这些也是无奈之举啊.另外.谋杀你娘.也真不是我的意思.”竹根接着冷笑道. “杀我娘……” 如果说他先前那句话狠狠摧残了慕心雅的心.那这最后一句话.就是十足的要了她的命. “是啊.是相府大夫人赵玉陵命我这么干的.那日你前脚刚踏进相府.大夫人就立马让我杀了你娘.至于现在來杀你.则是大小姐慕落柔的意思了.” 他故意强调了大小姐三个字.因为前些日子不久.慕承天下令将凌氏母女除名.慕落柔自然就晋升为嫡长女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 慕心雅忽然狂笑起來.眼中溢满浓浓的恨意.化为悔恨决绝的泪水. “动手吧.”竹根知道已将她逼入绝境.满意地下了一声杀令.黑瘦的脸上神采奕奕. 纵使杀不了方云廷.但让他的至爱之人遭人割颅惨死.应该会让他比死还难受吧. 一旁的黑衣人得了令.抬起执着匕首的手.对准慕心雅的心口直直刺去. 就在这时慕心雅双眼大睁.身子一闪竟然躲了过去.她一把抓住他拿着匕首的那条胳膊.张开嘴狠狠咬了上去.黑衣人顿时浓眉紧拧.觉得自己胳膊上的肉都快被她咬下來. “你这个疯女人.” 他大叫一声.一掌拍向她的肩膀. 只是让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一掌刚刚落下.慕心雅忽然松开他的胳膊.扯起溢满鲜血的嘴角.邪异地笑了笑. “我会在地狱诅咒你们所有人.” 话还未落.她身子朝后一歪.借着那股强劲的掌力.直接坠下了万丈悬崖. 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几乎在一瞬间飞身來到悬崖边. 柔弱的身躯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无休止地下坠.淡紫色的纱裙随风扬起.宛如破碎残缺的紫翼蝴蝶. 很快就化为一个极其细微的光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首领率先反应过來.微微皱眉. “失策了.想不到她会自己跳崖.”竹根可惜地叹了口气.转而对首领抱歉地道:“死是死定了.但你们得不到她的首级.冷大小姐那边..” “事已至此也无法补救.罢了.冷主子那里.我们自己会担着.告辞.” 首领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一众人瞬时消失在原地. 正文 第一章 公主殿下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各为两姓王族. 元家坐拥半壁江山.地占中原.创建大名王朝.自封为皇.独孤一族霸统大漠.尊为独孤王.曾经的王姓之一冷氏如今亦依附于独孤族. 然而.不为世人所知的是.在这三家之前.还有另一个姓氏..赫连. 最神秘最尊贵的赫连王族.在几十年前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在这世上消失得无隐无踪.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还是说早已全族颠覆了呢. 这个谜团.任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昼夜交替.斗转星移. 苍翠欲滴的青山.被还未來得及散去的雾气.一缕缕缠绕着. 一粼粼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澄澈而闪亮. 葱葱郁郁的灌木丛中.竟有一条小路.一个暮年妇人背着竹篓.缓缓走在这小径之上. 这妇人一身蓝衣.虽已年近暮年.但鬓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虽不水嫩.却是白里透红.浑身上下尽是一股清雅之气. 一看便知不是平庸之辈. 她一路低头走着.忽然.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进入她的眼里.在一抬头.只见三尺之外同样躺着一个人. 妇人秀气的眉毛并沒有蹙起.双眸里依旧平静无波.情绪丝毫沒有受这突然闯入的两人影响.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打算叫人过來清理干净.转身的一刹那.身子忽地停滞住了.清眸里染上浓浓的震惊. 再抬起足时.步子里竟多了几分匆忙. 在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边停下.伸手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一样东西. 这是个玉佩.她再熟悉不过的玉佩. 玉体通透.圆滑细腻.挂有红色流苏.正面刻有一个楷体字“梦”.反面刻着“赫连”. 妇人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被打破.浑身因这突如其來的相逢而微微颤抖.她伸出手.将遮在地上女子脸上的头发撩开. 在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时.她的眼眶顿时泛红.几欲泪流.“你是.你是梦云那孩子的……” 任谁都想不到.在这百丈悬崖之下.竟会有一个偌大的宫殿.论奢华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皇宫.眼下大殿之内.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在闪动. “墨兰.她千真万确是先公主的孩子.”一个两鬓染霜的中年男子迫切地询问. “是.玉佩还有她头上的簪子.全都是先公主近身之物.加上她身上的幽凝香.玄依也已取了她的血液.证明确是先公主的女儿沒错.” “缘分啊.缘分啊.如此说來.我赫连家又有后了.赫连氏不会无后而亡了.”激动狂喜的声音飘荡而出.“从今往后.这个孩子就是我赫连家主.贵为赫连长公主.” 半个月后. 玉塌之上.一袭白裙的女子正静静躺着.双目紧闭.旁边.蓝衣妇人彻夜守在她身边悉心照顾. 自被救回來后.玄依已将她身上的外伤尽数医好.只是她至今尚未醒來. “墨兰姑姑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墨袍加身的玄依站在帘外.妖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蓝衣妇人正是他口中的墨兰姑姑.墨兰犹豫片刻.担忧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玉人.还是站起了身.“公主就交给你了.玄依.” 玄依点点头.待墨兰姑姑走后.他抬步朝床榻走去. “恩……” 忽然.数日來昏睡不醒的白裙女子嘴里溢出一声**.眉心微微蹙起. 玄依脚步一顿.抬眼望去.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 终于醒了吗. 他继续走过去.垂下眼帘.看见女子缓缓睁开双眸.清冽的目光透着几分茫然. “拜见公主殿下.”玄依跪下來.妖媚的脸上依旧淡然. ............................ 一袭白衣.翩然若雪.如墨的长发直泻而下.泛着丝绸般的光芒. 墨兰凝望着朝霞下的白色身影.脑海里闪过另一个人的面容.叹了口气.上前唤道:“公主.” 闻声.白衣女子缓缓转身.美绝人世的容颜一片清冷. “外面风大.公主身子痊愈不久.还是先回寝宫为好.”墨兰话里带着几分担忧. 白衣女子淡淡地望着天际.玫瑰色的烟霞甚是美丽.“墨兰姑姑.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她是谁. 从她醒过來的那一刻.就什么都忘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墨兰一愣.转瞬眉心舒展.“公主是赫连氏唯一的嫡传后人.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是吗.”白衣女子低声喃喃.美丽的脸上失神片刻后.闭了闭水眸.“听闻那日有个同我一起坠崖的人.她醒來之后.带她來见我.” 她有很多事要问她. “是.公主.” ………… 乐菱醒來的时候.整个人是倒趴在床上的.背上的剑伤依旧传來灼热的疼痛感. 她竟然沒死.那小姐呢. 刚睁开眼.就看见旁边坐着个墨袍男子.那张脸宛如妖孽一般.魅惑.慑人.却不带有一丝感情. “你是谁.你有沒有救了我家小姐.”回过神來.她焦急的询问. “我叫玄依.”薄唇微张.玄依看也沒看她一眼. “我问你.我家小姐呢.小姐现在怎么样.”乐菱心急如焚. 而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下巴凭空生出一个力道.玄依妖孽的脸迅速在她眼前放大.修长的双指正狠狠捏着她的下巴. “现在应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他媚眼一挑.漠然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威胁. 乐菱慌了.忙想推开他.可肩膀又被他箍住.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活活把她的骨骼捏碎. “你想干什么.” “现在.立刻把有关你家小姐的所有事告诉我.否则..”玄依沒有说下去.只是稍微动了动手.乐菱立马痛出一头冷汗. “记住.是所有事.” “你.你到底有什么居心.”乐菱咬牙问他.双眉紧皱. “我沒有任何居心.你家小姐已经被我救回來了.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題.回答完我就带你去见她.”玄依冷睇她一眼. 如果乐菱知道.她回答完这个问題之后.她家小姐就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姐了.她宁愿咬舌自尽的吧. 半柱香功夫后.玄依來來回回审度地打量着乐菱.“就这些.” “就这些.我全部都已经说完了.你该带我去见小姐了.”乐菱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不到这个人长得那么好看.性子竟然是这么恶劣. 玄依勾勾唇.眸光清越.忽然他的两指间出现一个白色药丸.指尖一勾直接塞进了乐菱的嘴里. 看着乐菱惊愕的表情.他浅笑.“把你知道的这些都烂在肚子里.待会见了公主.只需按我说的回答她.记住.如今的她是尊贵的赫连公主殿下.” “赫连.公主殿下……” 乐菱跟在玄依的后面.脑子里一阵恍惚.手心里冒出细细的冷汗. 直到走进殿门.玄依给了她一个眼神.里面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才稍稍缓过神來. 一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静静地坐在珠帘后. 这里好美.好华贵.甚至连丞相府都比不上这里. “你來了.”珠帘掀起.墨兰姑姑从里面走了出來. 小姐. 乐菱眼尖地瞧见那白衣女子的容貌.正是她家小姐. “进去吧.公主在等你.”打量了乐菱一番后.墨兰柔声对她道. 乐菱点点头.瞥了身侧的玄依一眼.慢步朝珠帘后的人踱去. 在她走进帘子后.白衣女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比之乐菱的泫然欲泣.白衣女子明显淡漠得多. “小.小的拜见赫连公主.”差点脱口而出的“小姐”变成了“小的”.乐菱“砰”一声跪下行礼.这也是玄依交代的. 慕心雅眼神迷茫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乐菱.不.现在的她.应该是赫连心雅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她低低问她. “我叫乐菱.是自小服侍小姐的婢女.” 乐菱…… 赫连心雅摇摇头.心底泛起一阵失望.她的脑海里对这个人沒有任何印象. “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公主从前性子冷淡果决.但也是善良高贵的人.”乐菱咬着唇闭上眼. 小姐如今的性子和之前判若两人.可是小姐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却贵为公主.如果她这么做能让小姐再也不用回到过去.那她也心甘情愿. “善良高贵.”赫连心雅看她几眼.似乎在斟酌这话的真假.半晌.她开口道: “起來吧.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是.公主.” 与此同时.一处安静的后苑.此刻聚集着几个人.他们全都是赫连氏族的核心人物.为首的是个两鬓染霜的男子..赫连长封. “公主忘记了一切回到这里來.对于赫连家而言.实在是苍天的庇佑.” “慕承天那个狗贼不仅毁了先公主一生.如今还要加害小公主.实在罪该该死.” “想要他那条狗命不费吹灰之力.眼下我们要的是从长远打算.好好谋划一番……” 微风吹过.野心滋长.隐逸数载的赫连氏.如今终是按捺不住了吗. “玄依.你从公主那出來吗.”赫连长封忽然抬眼看向前方.看见一身墨袍的玄依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他们不远处. 玄依不紧不慢地走过來.对赫连长封微微颌首.算作行礼.“是.公主此刻正在召见那个小婢女.不过婢女对公主先前的事了解的并不多.” “如此也好.玄依.如今公主刚刚醒來性子弱了点.必须想个方法.毕竟公主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赫连长封说着面色一凛. 正文 第二章 绝情谷约 “玄依.你打理一下.下午即送公主.去绝情谷.待公主回來后.我就联系独孤王和冷家宗主.共商大计.” “是.”玄依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午后.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赫连心雅伸手掀开布帘.只见一众人都跪在地上给她送行. “玄依.我们要去哪里.”放下手.她好奇地问坐在对面的墨袍男子. 玄依浅笑.无形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温暖.“公主.我们去绝情谷.” “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很有趣吗.”玄依是她醒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她对他总是格外信任.“还是说.我可以记起以前的事了呢.” 想到这赫连心雅露出一抹欢欣的笑容.清澈的眼眸闪着点点星光.宛如瞬间绽放的冰莲. 望着那绝美的笑容.玄依微微怔神.避开了她满怀期待的目光.“公主.想记起以前的事吗.”他的话里带着些许悲凉. 绝情谷.断情绝念.生死一线.怎会是有趣的地方.说是人间最可怕的地方倒还差不多.那些人倒也真是铁石心肠. “我想记起來.想变回过去的我.每天夜里.这个地方总是在隐隐发痛.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赫连心雅抬手摁住自己的心口.眉心微蹙. “公主……”玄依沉默.良久无言.妖媚的脸上露出点点忧伤. 马车行驶了很久才停下.玄依抬头.这才发现对面的人儿早已沉沉睡去. 只是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睡得并不安稳.眼角甚至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玄依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拦腰抱起. 四周全是断崖峭壁.好不惊悚. 赫连心雅醒來的时候.正靠在一棵树下.不远处.玄依背对着她站在悬崖边.墨袍随风扬起. 她揉揉眼睛.站起來慢步朝他走去.白衣翩然若雪. “啊.” 在走近悬崖时.她忽然失声叫了出來.一些破碎零散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给她带來极大的痛苦和畏惧. “怎么了.公主.”听见她的叫声.玄依立即转过身來.看她一脸惊慌倒在崖上的样子.急忙上前去查看. “这里好高.我害怕.我们回去好不好.”她紧紧抓住他的袖袍.眸里蒙上一层水雾.近乎恳求地望着玄依.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回去.” 玄依顿了顿.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不顾她的害怕.强行带着她朝悬崖最外沿处走去. 坠崖后对高处产生阴影是必然的.但是.赫连家是绝对不会要一个连悬崖都怕的公主.所以.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自己.为了赫连.也为了她. “玄依.我害怕……”泪水已然浸湿了他的衣襟. 在最外沿处停下.玄依低头看着怀里泪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眸光潋滟.加在她腰上的力道松了松. “公主.一个月后.我就來接你回去.”他柔声安抚. “我不要.我不要.啊.” 话落.玄依纵身一跃.轻功尽展.两个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半空中. …………………… 中原.京城驿馆. 怜儿伏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王上.奴婢.奴婢对此事全然不知.求王上开恩.”她全身上下布满狰狞恐怖的血痕.鲜血浸染的衣裙面目全非.整个人被酷刑折磨的快无人样. 呼喊邪和楚晗一左一右站在殿下.敛气屏声.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望一眼殿上面色阴沉的独孤绝. 从中原回來后.王上几乎快派人翻遍了整个京城.却就是沒有找到慕心雅的人影.更有甚者.坊间一直传言.慕府大小姐早就被大漠派來的杀手逼得跳崖自尽.也有人跳出來反驳说是慕承天下的狠手. 但不管究竟是谁干的.首先有一条.那就是王上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驿馆乃至整个大漠.都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就算全天下人都说那个女人死了.王上也绝不会相信.他会倾其一生去找.直到找到她才肯罢休. “王上.”一个侍卫冷不丁跑了上來.手里拿着一件蓝色血衣. 怜儿在瞧见那件血衣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独孤绝微微抬眼.只一个眼神.侍卫立马心领神会快步将血衣呈上.仔细地摊开. “传我命.去中原.杀慕心雅.”一行血字.进入眼中. 楚晗和呼韩邪二人都暗暗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独孤绝缓缓站起來.俊美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慢步朝跪在地上的怜儿走过來.强大的气场和隐隐的怒气让怜儿下意识往后退去.脊背发寒. 独孤绝在她面前停下.目光森冷地盯着眼前这个被摧残的小婢女. “你还是全然不知吗.”他缓缓蹲下來.修长的手指嵌住她的下巴.声音宛若冰冻三尺. 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王.王上.奴婢都是奉冷主子的命令.是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求王上饶命.” 怜儿泪眼朦朦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此刻正为了另一个女子惩罚她.浓浓的嫉妒在内心翻江倒海. “你家主子的账.本王自会找她算清楚.至于你..”独孤绝猛地松开她的下巴.让她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楚晗见状.立马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块锦帕.供他净手. “拉下去.处以极刑.”他淡漠地说着这世间最残酷的死刑. 怜儿霎时脸色惨白.失声叫道:“为什么.那个女子到底哪里好了.她哪里比得上冷主子.” 呼韩邪立马反应过來.快速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登时快步上前把她强行拖走. 对于殿下婢女临死前的哭诉置若罔闻.独孤绝转过身.拿起桌上倒满清酒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个女子到底哪里好了. 对他而言.她哪里都是好的.任谁也比不上. 婢女哭喊的声音越來越远.楚晗上前一步.想了想道:“王上.酒还是少喝为好.”近日來王上酒不离手.一众人看了都是心里干着急. “是啊.王上要保重身体.”呼韩邪也在一旁苦口婆心. 只可惜独孤绝丝毫沒有理会.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皆无奈地摇摇头.行礼后准备退下. “楚晗.你留下.”忽然.独孤绝冷冷地开口.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楚晗愣在原地.就连往外走去的呼韩邪也同情地瞅了他一眼.才默默离开. 楚晗站了半天却沒有等到一句话.弱弱地垂下头.大义凛然地道:“王上是想说茯苓的事吗.茯苓她已经知错了.这几日都在闭门思过.王上若还是责怪.就请处罚楚晗.”当初助慕心雅逃走的人是茯苓.他知道这件事后心痛得几日睡不眠吃不下.要知道万一慕心雅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小茯苓难辞其咎. “这件事与茯苓无关.”突然.楚晗眼前曙光顿现.柳暗花明. “我早就知道.她不会情愿留在这里等我回來.”独孤绝黯然失神的声音继续响起.“她心里……”有着别人. “王上..”楚晗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噎得说不出话來.半晌低声嘀咕了一句.“其实有王上这样的天之骄子真心相待.慕姑娘也未免太不知足.” “楚晗.你还有一个弟弟是吗.” “弟弟.是.名为楚玄依.不过我已有十几年未曾见过他.” ………… 呼韩邪从殿里出來后.正赶上怜儿被处以极刑. 先是断手断脚.那么白白嫩嫩的一双手脚就被活生生砍了下來.鲜血飞迸.血肉模糊.小婢女早就吓得晕死过去. 晕了也好.也能死得痛快点. 像这种残酷的极刑很少会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怪只怪她撞上了这件事. 呼韩邪扫了一眼.准备离去. “呼韩大人.刚刚外面有个人送來一封书信.”守门的侍卫突然在他面前冒出來.手拿一封书信. 呼韩邪沉吟一声.问道:“何人所送.” “是让小孩子转送來的.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人.” “哦.”呼韩邪疑惑地伸手接过來.一般來历不明的书信.都会先由他拆开來看. 一來防止有人存心无聊生事.二來则是怕这信上有毒. 书信刚拿在手里.一股浓郁的墨香就扑鼻而來.拆开.拿起.数行矫健有力的大字进入眼中. “浩瀚乾坤.阴阳无极.缘也.命也.皆为虚妄.赫连既出.风云剧变.一个月后.有请独孤王移步绝情谷.共商大计.” “绝情谷.这是什么地方.”呼韩邪在脑子里想了片刻还是沒想到.但眼下既然是非常时期.他自然不敢耽误.立刻拿着信去找独孤绝了. 片刻之后.刚刚才离开的呼韩邪再次出现在殿内. “你怎么又回來了.”楚晗惊讶地问他. 不过他回來的倒也好.至少可以缓解他在王上面前遭受的压迫感. 呼韩邪直接略过他的话.上前将手里的信呈给独孤绝.“王上.方才有人送來了这个.” 独孤绝眸光一凝.接过信來. 如若说在看这封信前.他的心头还是蒙着一层阴霾的话.那么这封信.便是为他带來前所未有的福音. “绝情谷.”他薄唇紧抿.身体甚至左右摇晃了几下. “王上.人还要继续找吗.”呼韩邪当即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虽说那封信他是沒怎么看明白. “找.当然要找.一个月后.你二人随我去绝情谷.”独孤绝眸中竟隐隐闪过几丝笑意.在身边两人吃惊的目光下.长袖一挥.随即大步流星地离去. 见状楚晗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來.长呼一口气.与呼韩邪相视一笑. 如此看來.慕姑娘必然是平安无事了.那他的小茯苓.也不必再受门禁之苦了. 正文 第三章 煞费苦心 一个月后. 玄依飞身來到断崖处.静静地等候.这一个月.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对面的树下.纵然时不时会听见她无助的哭泣.却依旧狠着心不露面.直到后來这几日.哭声再未出现过. 想必公主如今已经有所改变了. 想到这.玄依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悲是喜. 忽然.一抹熟悉的气息传來.他略微激动地转过身去.看见一袭白衣的來人.“公主.” 赫连心雅正缓缓朝他走來.绝美的脸上平静淡然.在悬崖边停下.白裙轻扬. 公主不怕悬崖了. “公主.这些日子还好吗.”他关切地询问. 赫连心雅凝望着朦胧的远山.眼底蒙上一层妖娆的白雾.“我很好.” “那便好.我们回去吧.公主.”玄依说完.下意识伸手想揽住她的腰.带她飞到对面去.不料.. 赫连心雅冷冷地侧过身子.闪过他的手.“君臣有别.” 旋即在他一片惊讶的目光下.足尖轻点.赫连心雅整个人凌空而起.在快靠近对面时.她双手大张.衣袖中瞬时飞射出两条白缎.稳稳缠住岩石.带着她轻轻落下.飞扬的白裙宛若蝴蝶的羽翼. “君臣有别.是吗.”玄依失神地喃喃.唇际泛起一记苦笑.难道这不是他想看见的吗.绝情谷.断情绝念.早在來之前就已经做好会是这个结果的觉悟. 自己又在惋惜什么呢. 摇摇头.收起泛滥的思绪.玄依飞身而起.轻轻飘落.自觉地站在她三步之外. 两人刚走出谷沒多久.只见已有两个家仆守在外面. “恭迎公主.”见着來人.两人立即跪下行礼. 赫连心雅只微微点头.准备越过他们. “公主请留步.”忽然.一个家仆起身拦在她面前. “怎么了.”她不悦的声音响起. “公主.长封大人说让公主静候在绝情谷.今日将有贵客來访.”他说着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书信. 身旁的玄依眉心蹙起.已猜到这位贵客是何人.赫连心雅则面无表情地接过书信.转身再次朝绝情谷走去. 玄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冲动.促使他快步朝那抹白色身影追去. 看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玄依.妖孽的脸上沒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赫连心雅停下步子.却沒有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他. 沉默.是隐藏情绪最好的办法.这样谁都不能轻易看透你. “玄依想问公主一句话.”玄依低头.凝视她冰冷的双眸.“公主还想记起以前的事吗.还想做回从前的自己吗.”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在隐隐期待这个问題.以致会害怕她的答案.并非他心中所想. “不想.现在和未來的我.都是赫连家主.我自有我的责任和使命.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早就忘记的过去.” 顿时.玄依眸光一暗. 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赫连心雅原本平静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浅笑.却与从前纯净的笑容截然不同. “玄依.你是爱上我了吗.”她勾起红唇.带着说不清楚的魅惑. 听见她这般大胆的话.与之前的冷漠简直有天壤之别.玄依微怔.“公主……” “君臣有别.话虽如此.如若你待我是真心的.我自然不会拒绝你.”她上前一步.贴近他的身子.低声念道:“只要你肯为我戎马一生.” 话落.未等玄依回答.她抿唇一笑.直接走向绝情谷.留下愣在原地的玄依. 只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那抹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用自己这副好皮囊.就能换得一颗忠心不二的赤子之心.何乐而不为呢. 她坚信.玄依会毕生追随她的. 接下來.她淡淡飘了一眼手里信封一角的三个小字.该到你了.独孤王. 再次回到绝情谷.赫连心雅來到她这些日子一直待的一个山洞. 这里真的很可怕.每夜有无数野兽在山洞外嘶吼.如果她只是乖乖的顺从而不知反抗.早就成为孤魂野鬼了.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如此看來赫连长封倒真是煞费苦心. 拆开手上的信.淡淡瞥了几眼.随后便将信塞进怀里.靠着岩石浅浅睡去. “啪、啪”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脚步声从洞口传來.而且离她越來越近. 终于來了. 赫连心雅“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依旧佯装一副熟睡的样子.其实不然.在这里的每一夜.她从未完全入睡过.否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烟青色的身影在她身前停下.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独孤绝低头凝视着她.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甚至让她都快等得不耐了. 怎么.这位独孤王是对她一见倾心、随后立即羽化成仙了不成. 就在她快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脸上传來轻轻的触感.独孤绝半蹲下來.修长的两指温柔地在她脸上來回摩挲着. 把握好时机.赫连心雅缓缓睁开眼.初醒的水眸带着三分迷醉. 面前这个男子有着一双幽深森寒的星眸.看她的眼神盛满怜惜.独孤绝伸出双臂.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心雅.我回來了.”他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间.仿佛在贪恋她的幽香和温暖. “你是谁.”低低的回应从他怀里传出. 一刻钟后. 赫连心雅望着她对面的独孤绝.他似乎对自己失忆这件事很惊讶.而且从他的言行來看.他们从前认识. 并且交情匪浅. 呵呵.越來越有趣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独孤绝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虽说是一模一样的面容.但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陌生. 赫连心雅抿抿唇.甚是无辜地道:“千真万确.” 谁料她这句话刚说完.独孤绝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向洞口走去. 赫连心雅吃惊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这就走了.信上不是说他们还要一起共商大计的吗. 难道就因为她失忆了.所以他不愿意助她了吗. 攥紧拳头.一计陡然生于心头.独孤绝.我会让你同玄依一样.心甘情愿臣服于我的. 暮色來临.原本昏睡的野兽们全都清醒过來. 赫连心雅咬牙看着匍匐在不远处的那条青蛇.伸手将自己的衣袖捋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來. 独孤绝肯定还在这绝情谷里.就算被蛇咬只是受点皮外伤.她就不信他不吃她这招苦肉计.忍心对她不管不顾. 主意已定.赫连心雅缓缓朝那条吐着红信处于警戒状态的青蛇移去. “你在做什么.”突然之间.身后传來独孤绝惊讶的声音. 糟了.被撞破了. 她顿时大惊.下意识转身回头望去. 谁知这时.她背后的那条青蛇也一样受了惊.直接凶猛地冲着她的后背扑去. “啊.” 后肩上立即传來一阵刺痛.下一刻.只觉一阵微风袭來.独孤绝已飞快地來到她面前.眸光一寒.一个飞刀即将那条青蛇斩成两截. 趁着这会功夫.顾不得后肩被蛇咬了一口.赫连心雅急忙将捋起的衣袖放下. “这是毒蛇.”忽然.一道晴天霹雳响起. “而且是剧毒.”独孤绝又冷不丁加了这句. 毒蛇.剧毒…… 赫连心雅脸立刻就白了.她这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她这边正懊恼地想着.蓦地身子一空.独孤绝拦腰抱起她.把她带到一处干净的地方.然后轻轻放下她.自己则留在她的背后. 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掰开她摁在后肩伤口处的手. “你要干什么.”赫连心雅不明所以. “你自己脱.还是要我帮你.”悠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脱什么.”她愣住了. 独孤绝仔细看着她后肩上的伤.点点血渍已经渗了出來.微微皱眉.沒时间再和她废话.直接从后将手伸到她胸前的衣带上. 赫连心雅这才明白他说的“脱”.是指脱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她顿时怒了.再也难以保持从前的淡然.抗拒地想推开他的手. 就算她不惜以美色收服别人的忠心.但也绝不是这种方式. 奈何仅凭她微弱的力量.哪里能抵得了身后这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呢. “别动.我说过了.那是毒蛇.你越是挣扎毒液扩散得越快.”独孤绝不容反抗地禁锢住她的身子. “那你又想干什么.想趁我快要毒发身亡來侮辱我吗.”赫连心雅皱紧眉. “替你把毒吸出來.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他沉稳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宣誓. 赫连心雅一愣.怎么也沒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而这时.独孤绝的手又攀上她高耸的酥/胸前. 她惨白的脸当即通红.抬手覆上他冰凉的大手.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我自己脱.” 她这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來的.独孤绝倒也还是听见了.收回手让她自己來. 赫连心雅咬着唇.缓缓解开胸前的衣带.在他好心提醒她尽快时.她真的不得不怀疑这位独孤王的居心. 总而言之.他比玄依难对付多了. 正文 第四章 暗夜迷情 衣衫尽解.雪白莹润的肌肤暴露出來.尤其胸前那一片春/光.更是引人入胜. 赫连心雅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的目光炙热起來.就在她羞愤难当的同时.她肩后的长发被温柔的撩起到一侧.好巧不巧地能稍微挡住些春/光. 不论效果如何.独孤绝的这个动作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索性闭上眼咬着唇.什么都不管了. 独孤绝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不再耽误.低头.凉薄的唇直接覆上她后肩的伤口处. 重重的吮吸感从后肩传來.她柔弱的身子差点直接前倾过去.好在独孤绝及时伸手.一手搁在她的腰前.一手按住她裸/露的肩膀. 他每吸一次.都会带來一阵酥麻的感觉.接着吐出一口血水來. 赫连心雅睁开眼.正好看见那摊泛黑的毒血.不由一惊. “你就不怕救活了我.却把你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她皱着眉反问. 伏在她身后的人并沒有回答她.只是放在她柔软腰肢上的手紧了紧. “独孤绝.你是大漠的独孤王.你要是死了.可连个继位的人都沒有.”她继续穷追不舍. “你就这么怕我死吗.”身后人终于开腔了.不过这说话的方式.. 独孤绝的两只大手直接顺势环住她的细腰.高大的身躯差不多压在她身上.下巴甚至还搭在她另一边肩膀上. 两人的身体正紧紧贴合着.因为她是背对着他.所以更能真切感受到他说话时带出的丝丝热气.顿时周身灼热起來. “我就算死了.也是死在你的身上.至于继位.赫连公主既然这么关心我.要不要在我将死之前替我传宗接代呢.” 他是故意的. 怒火蔓延.连命都顾不得了.赫连心雅直接抬手想要來一个后肘击顶开他. “这样的你才是我的心雅.” 忽然.这句深情的话语让她已经抬起的胳膊硬生生停在半空.随后.独孤绝拉开与她的距离.再次低头.专注地为她吸出毒血來. 半个时辰后.他慢慢松开她.从地上站了起來. 不知是否是她眼花.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晃动.但转眼一看又不是了. 察觉到独孤绝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脸一红.急忙将敞开的衣服穿好.重新系上衣带. “你留在这里.我去溪边弄点水回來.”她说着站起來.拿起一个木制的水壶. “你对这里很熟悉.”独孤绝轻声问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不知何时竟泛起几丝可疑的红晕.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更加惑人. 赫连心雅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之前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说完.不顾独孤绝眸中闪过的惊讶.直接朝山洞外走去. 不知何时.天已经渐渐黑下來了. 打水的时候.她依稀瞧见河里映出她的脸.白里透着点点羞红.这是自打她失忆來从未出现过的. 独孤绝.是吗. 心忽然莫名抽痛了一下.她皱皱眉.脑子里顿时清醒很多. 不行.自己绝不可以沦陷进去.要沦陷也只有让他沦陷. 打好水.顺便用冰冷的溪水洗洗脸.赫连心雅拿起水壶.慢步踱了回去. 回到山洞口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沒有看见独孤绝的人影.走进一看.才发现他竟然侧躺在石床上睡着了. 堂堂独孤王定沒在这种破地方睡过这种凉冰冰的石床吧. 赫连心雅心里这样想着.淡淡瞥他一眼.忽然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犹豫片刻.她伸出手.轻轻探上他的前额. 糟了.好烫. 滚烫的体温让她吓了一跳.原來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是因为他发烧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发烧.难道和蛇毒有关. “独孤绝.独孤绝.”她轻轻推他想把他唤醒.像这么耽误下去可不行.如果玄依此刻在绝情谷就好了. “咳咳……”石床上的独孤绝轻咳了几声.眉心微蹙.但还是昏昏沉沉地闭着眼. 赫连心雅忙将手里的水壶放在一旁.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更是让她心惊. 原來只有脸在发热.身上却是丝毫沒有温度的. “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赫连氏该怎么办.” 她垂眸低声喃喃.想起他不顾生死为她吸出毒液.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咬咬牙.她拧开水壶.在石床边沿上坐下.一手拿起水壶.一手轻轻地捧起他的头.想喂他喝点水. “张嘴啊.独孤绝.” 她着急地喊道.奈何他根本置若罔闻. 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赫连心雅望着他苍白干裂的嘴唇.用手沾了些水.移到他的双唇.帮他稍微润湿一下. 这样下去.只有等明天天亮出谷去找玄依了.希望他能平安熬过今夜. 说來他会这样.虽不是有意为之.但也跟她的“苦肉戏”还真脱不了干系. 赫连心雅低复杂地望着独孤绝苍白的面容.眼神里带着不解和疑惑. 不知过了多久.胳膊传來酸麻的痛感.她叹了口气.松开手.打算起身离去. 只是她还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个突如其來的大力直接拉进一个怀抱.回过神來.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石床上被独孤绝紧紧拥着. 独孤绝原本紧闭的双眸已然睁开.正牢牢盯着她.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慕心雅顿时大惊. 他不是被烧晕了吗.怎么突然醒过來了. 当她看清身前人眼底的笑意时.才忽得明白过來.他沒有晕. “可恶.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推开他. 不料独孤绝哪里容得她反抗.直接身子一转.把她压在了身下.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独孤绝.你到底想干什么.”知道反抗无效.她冷冷地瞪他. 独孤绝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他伸手抚摸她的墨发.柔声道:“我沒有想干什么.好好陪我睡一觉.好吗.” “你疯了吗.”竟然要她陪他睡觉. “咳咳……我沒疯.我好冷.只有抱着你才会觉得温暖.只是抱着而已.心雅.可以吗.” 灼热而诚恳的视线.冰凉的身躯.再加上近乎恳求的语气.让赫连心雅出乎意料的心里一紧. “你真的在发烧吗.”她竟然犹豫不决地问他. 独孤绝点点头.星眸里点点血丝验证了他话的真实性. 一个时辰后. 疯了. 她是疯了吗. 赫连心雅躺在石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在不停思考这个问題. 在溪边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可以沉沦的啊.这个被人紧紧拥在怀里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身侧传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她歪头.接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见他安静的睡颜. 即使睡着了.一只胳膊依旧揽着她的腰不放.像是怕她会逃走一样. 不过正因为他这样.反倒搞得她睡意全无.心猿意马. “这样的你才是我的心雅.”耳畔再次响起他对她说的话. 她是他的吗.这是她失忆之前的事吗. 受了魔怔一般.赫连心雅缓缓伸出手.覆上他好看的侧脸. 她对玄依说过不会拒绝.那么.她会拒绝他吗. “睡不着吗.”忽然.独孤绝睁开了眼.直直看进她的眸底. 他怎么又醒过來了. 赫连心雅立刻想收回放在他脸上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按住了手. “你在想我.”他浅笑一声. “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沒有发烧罢了.你若是死在我床上.传出去我赫连公主名声何在.”黑暗之中她脸红的反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利落地接过话來.眸光闪烁.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那般志在必得. 毫不迟疑地捧住她的脸.对准她的樱唇深深吻了下去. 全身仿佛有一阵电流划过.赫连心雅震惊地睁大双眸. 然而他似乎并沒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再次把她柔软的娇/躯强压在身下.一只手阻止她的反抗.另一手更是直接伸入她的衣裙内. “你不是说过只是抱着而已..”她怒不可遏的控诉.红唇微张.沒想到反而让他趁虚而入.粗躁的舌头吮吸住她的.啃噬蹂躏.略带惩罚. 舌根被他吮得发麻.一种奇异的火焰蔓延开來.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本能去推开他.但对方强有力的手臂顺势抓住了她的腰.猛地把她往他的身上一带. 好烫. 先前的冰冷早已褪去.炙热的温度让她隐隐发昏.不规矩的大手依旧在她莹滑雪白的肌肤上肆意游移.直到触碰到女儿家的私密处.并在那里逗留徘徊. 过了一会.独孤绝终于放过她的唇.他抬起身.满意地看着身/下女人红肿的双唇.白裙凌乱.清澈的美眸里只有他一个人. “心雅.我的心雅.你终于回來了.” 他伏在她耳边深情地低语.嗓音低沉暗哑.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即使隔着衣服.赫连心雅也能感觉到身/上男人的炙热.危险感愈來愈近.让她不由皱紧眉. “不可以……”她颇显无力地拒绝. 明明是反抗的话语.却不想带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娇/羞.让独孤绝眼中欲/火更盛. 正文 第五章 谁的野心 “心雅.你只能是我的.” 大手挑开衣带.轻松钻了进去. 他忽重忽轻的力道让赫连心雅的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猛然升起的热度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眼前似乎罩上一层白雾.使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就这么放/纵着. 一会过后.身上之人显然不满足于现状了.大手离开她的柔软.开始一路向下摸索. 突如其來的冲击要比先前强上百倍.赫连心雅像被雷劈中似的僵住了身体.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要.”她紧紧绷住身体.阻止他更深入的动作. 再下去就沒有回路了. “心雅.我会好好爱你的.”独孤绝轻轻咬着她敏感的耳垂.顿时带來酥/痒的快感.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咬牙想压抑下这种感觉.但她做不到. 难道真的要就此沉沦吗. 看出她的摇摆.独孤绝轻笑一声.准备继续手上的动作. “等一下.”忽然.赫连心雅猛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他抬头看她一眼. 赫连心雅深深喘了几口气.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调整了下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贝齿咬住红肿娇/媚的下唇. “在那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语气决绝. “什么事.”独孤绝并沒有很在意.而是埋头在她的玉颈上细细啄吻.“我的一切.你想要就拿去.” 灼热的呼吸扑打在颈间.赫连心雅低头看着这个深深迷恋她的男人. 他的一切都可以吗. “我不要你的一切.我只要你助我颠覆大名.待我得到天下后.”说到这她顿了顿.美眸突地浮现几分戏谑.不知为何就想揶揄他一把. “独孤绝.你做我的王夫如何.本公主要收尽天下美男进我的后宫.让你來做这后宫之主.” 敢对大漠独孤王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人.估计世间除她之外再无一人了.不过谁让她是赫连公主呢. 可是在对上身上人冰冷的目光时.她的心还是莫名颤了一下. “你想得到天下.还想遍收美男.是吗.”他危险不悦地眯起眼睛.先前的迷乱灼热渐渐褪去. 暧昧炙热的气氛竟因她一句玩笑话瞬间发生了转变. “是又怎样.”掩藏住慌乱.她不服输地反瞪他. “这是你的野心.还是赫连氏的野心.” “赫连氏就是我.我就是赫连氏.你说这是谁的野心.” 话落.她惊讶的发现.独孤绝深沉的寒眸竟涌现浓浓的……失望. “从前的你.从來不会有这种想法.”深邃的目光定定的的落在她身上许久.他失神地低声呢喃.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明明衣衫依旧凌乱.呼吸依旧急促.但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被切断了. 不再看她一眼.独孤绝攥了攥拳.翻身而起. 赫连心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烟青色的身影越走越远.走到山洞门口.他忽然又停下了. “我答应你.助你得天下.” 清冷的声音传來.伴随他的人影消失在洞口.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不知为何.淡淡的失落开始在她心间弥漫.她咬牙.无意间瞥见自己此刻正衣襟大敞.顿时清醒过來. 可恶.她这是被玩弄了吗. 第二日一早.赫连心雅就起了床.准确的说.自昨夜独孤绝突然变脸走人后.她就再沒睡着. 虽然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但好歹让她理清了思绪.不在像先前那样迷乱了. 一出山洞.就看见独孤绝正临溪而立. 她目光不由冷了冷.抬步朝他走去.听见脚步声.独孤绝转过身面对着她.表情淡漠. 正是拜他所赐.赫连心雅原本雪白无暇的脖子上.到现在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沒有消散.裸露在外很是刺眼. “我來是和你商讨要事的.你不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就算昨晚的事对她而言简直难以启齿.但她还是必须说出來. 提醒他.也是提醒她自己. “我不会忘.你想商量什么直说吧.”独孤绝淡淡地开口. 他这个态度让赫连心雅稍微好受了点.至少证明她昨夜的牺牲沒有白费.点点头.把早已思量好的说出來.“我问你.这次冷家家主有沒有随你一道來.” “沒有.”简单干脆的回答. “她为何不來.据我所知赫连长封是邀你二人共同前來的.”她皱皱眉.快速回忆了下.“冷家家主.是叫冷凝霜沒错吧.” “凝霜身子不适.不适合奔波劳碌.任何事由我一人决定足矣.” “凝霜.”听见他叫得这么亲密.赫连心雅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独孤绝察觉到这一点.微微勾起唇角.“赫连公主难道不知道吗.凝霜.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夫人. 赫连长封的信上只是冷氏归附于独孤王族.丝毫沒有提及这一点.独孤绝竟然还有个夫人.而且还是冷凝霜. 那他昨晚还和她温/存.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也都是假的吗. 这个消息让她难免猝不及防.唇角不自然地抿起.脊背变得僵硬.“多谢提醒.不过你二人的私事我不想管.我要的只是你们的力量罢了.” “是吗.”独孤绝微微眯眼.深深看进她眸光闪烁的眼底.仿佛想看透她的一切. “是.”她偏过头.刻意避开她他探索的目光.原先想问的问題却全都混乱了.沒有丝毫条理可言. 看來赫连长封苦心安排的这次会面不得不到此终止了. 长呼一口气.她闭上眼眸.无心再与他盘旋.“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们回去见赫连氏族的其他人.具体他们会告诉你.” ………… 两人离开绝情谷的时候.谷外已有两人守候多时. “王上.” 见着他们出來了.两人都快步迎上來.正是楚晗与呼韩邪. 楚晗一身鲜艳的红衣.在骄阳下很是耀目.他与呼韩邪看见独孤绝身边的赫连心雅时.面上俱是一惊. “慕姑娘.”呼韩邪惊讶里显然带了更多的喜悦.好像与她是久违重逢的故友一般. 不过赫连心雅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直接看向他身边的楚晗. “玄依.你不是回去了吗.”她不解地问. 在听见她叫的这个名字后.楚晗俏脸骤然一沉.楚玄依…… 相比这几人的神色各异.面面相觑.独孤绝则平静得多.不急不缓地开口解释.“他不是玄依.他是我带來的人.楚晗.”语气平淡的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难道..”看着这张和玄依一模一样的脸.赫连心雅皱眉. “玄依是楚晗的弟弟.你认识的那个玄依.准确來说.叫楚玄依才是.”独孤绝继续不咸不淡地道.看她这副惊讶的样子.寒眸里多了几分玩味.“楚晗.呼韩邪.还不快见过赫连公主殿下.” 楚晗和呼韩邪听见他家王上这句命令后.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错愕不已地指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裙的“赫连公主殿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來慕心雅竟然是赫连氏族的后人. 而且似乎还不认识他们了. “不必了.”见他们依旧沉浸在震惊里不可自拔.赫连心雅不悦地沉声拒绝.转身一个人朝前走去. “王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楚晗和呼韩邪异口同声地询问. “赫连既出.天下剧变.” 独孤绝沉吟一声.挥袖离去.身后二人见状也急忙跟上. 半个时辰后. 大殿内早已备好了丰盛的筵席.为赫连公主和独孤王洗尘. 赫连心雅和独孤绝相对坐于上座.赫连心雅自回來后就一言不发.神色漠然.让侍奉左右的墨兰姑姑和乐菱好生心急.独孤绝则安静地喝酒. 不过所有人在同时见到楚晗和玄依时.都难免吃了一惊.一火红一墨黑.一模一样妖孽的面容. 楚晗和玄依也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彼此.丝毫沒有兄弟相见的喜悦的激动. 赫连长封毕竟是资格最老年事最高的人.自然明白谁才是今晚的主角.他很快镇定下來.轻咳几声.顺利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能得独孤王相助.真是我赫连氏先皇的庇佑.不知独孤王与公主殿下商谈得如何.”赫连长封幽深的目光开始在两人之间扫來扫去.老谋深算如他.怎会发现不了这二位主子的古怪. 赫连心雅眸光一凝.直接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口饮尽.清冽的美酒入肚.顿时给腹部带來一股烧人的灼热感. 瞧见她这个不顾场合的行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玄依更是眸色一深.正好被对面的楚晗敏锐地捕捉到眼里. “公主……”墨兰姑姑担忧地皱眉. 独孤绝的手上正捏着一个酒杯.看见她饮酒的举动.寒眸微眯.但转瞬即逝.他放下酒杯.浅浅一笑.转而对赫连长封道:“聊得很愉快.希望接下來的合作也能如此顺利.” 赫连长封停下扫视.目光深深落在独孤绝身上.逐渐浮现几分赏识.幽幽笑道:“如此老夫就后顾无忧了.公主.独孤王.实不相瞒.三日后将会有另一位贵客莅临我赫连氏隐居之地.” 他扬高音调.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一件事. “这回又是谁.”赫连心雅皱眉问他.难道又是一个和独孤绝一样麻烦的人物.而那边独孤绝也在静待他的回答. 赫连长封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字一顿.“大明朝第二世皇帝..元忻.” 正文 第六章 大名皇妃 在赫连心雅坠崖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先皇元裴病逝.驾崩前颁布遗诏.废除大皇子元轩太子之位.废除孝陵皇后后位.打入冷宫.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元忻. 顿时天下形势剧变.新皇上位.雷厉风行.将所有支持废太子的权臣党羽一概清除出局.然而唯有一个例外.丞相慕府至今依旧屹立不倒.只是再也无法恢复从前鼎盛时期的繁盛. 眼见对面的独孤绝脸色微沉.赫连心雅握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大名皇帝來这里做甚.我们与他应该为敌才是.” “公主此言差矣.我们与大名皇帝为敌不假.但这只是我们暗地里的心思.元忻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相反.大名先皇曾立下规矩.每一代新皇继位后.都必须來访我赫连氏.” “你想借机暗杀他.” “呵呵.”赫连长封闻言忽然轻笑出声.“暗杀万万不可.只是要委屈公主殿下了.” 他别有深意地望了赫连心雅一眼.随即立刻从位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殿上.在一片不解的目光中.竟”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恳请公主随大名皇帝回京.受封为大名皇妃.” ……………… 回到寝宫后.赫连心雅直接在软榻上坐下.乐菱立即上前为她揉捏肩膀. 乐菱刚一低头.就瞧见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想到她昨夜是和独孤王在一起.顿时明白了什么. “公主真的要去皇宫.做那什么皇上的皇妃吗.”她试探地问道.如今的公主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姐.她自然格外小心翼翼. 这边赫连心雅还沒回答.那边墨兰倒是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过來.她也听见了乐菱的问題.正一脸询问地等着赫连心雅的回答. 赫连心雅伸手接过醒酒汤.捏起瓷勺漫不经心地搅着.“去.为何不去.” “可是..”乐菱咬住唇.收回手走到她面前.“这事关公主一生的幸福啊.还请公主三思.” 赫连心雅这才抬起眼.乐菱咬着唇紧张不已的模样进入她的眼帘.这个小婢女.似乎还挺关心她的. “幸福.像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 她冰冷的声音让乐菱手足无措.眨巴着眼睛眼泪都快掉下來.墨兰知道是乐菱说错了话.急忙将她拉开. “小姐……”不曾想乐菱竟突然喊出了这两个字.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从前的小姐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自从小姐当了公主以后.乐菱都不认识小姐了……” “乐菱.住口.”就连一向儒雅仁和的墨兰姑姑.都忍不住开口大声喝止她了. 又是从前的她. 赫连心雅放下醒酒汤.抬手揉揉发痛的眉心.从独孤绝到乐菱.这些在她失忆前就认识她的人.沒有一个不在说起从前的她. 可是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过去的她是那么讨人欢心.为何她会不愿意记起一切呢.只要一去触及.心就会痛. 就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玄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公主.您沒事吧.”玄依一进來.就看见被墨兰呵斥后泫然欲泣的乐菱.两弯柳叶眉微微蹙起.他慢步走到赫连心雅身前. “我沒事.”赫连心雅摇摇头.美丽的脸上出现几丝疲惫.“倒是玄依.你怎么來了.” 玄依淡淡瞥了一眼乐菱.乐菱注意到他警告的目光不由缩了缩脑袋.不过这二人细微的互动并沒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长封大人命我前來与公主商议三日后的事.”玄依说着.俏丽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刚才在大殿上.所有人都对赫连心雅那么轻描淡写就答应进宫这件事很惊讶.玄依也不除外.不过他也是最快恢复淡定的一个. 至于独孤绝.赫连心雅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他來.独孤绝素來都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虽说也为她动了容.可是他并沒有对此事提出丝毫异议. 也就是说.她进不进宫、做什么皇妃他都无所谓.就是这一点.让赫连心雅心里很不痛快.所以方才才会无故对乐菱发火. “公主.请将此物收好.”玄依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恭敬地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她并沒有伸手接过來.旁边的乐菱见此.担心得快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因为玄依之前为了威胁她.曾给她服过一粒可疑的白色药丸. 虽不知那药丸究竟有什么药用.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 “公主知道幽凝香吗.就是公主身上的那种异香.赫连氏嫡亲后人世代相传.”玄依悻悻地收回晾在半空的手.并沒有因为赫连心雅的拒绝觉得尴尬.“这个药.可以抑制公主体内的幽凝香.” “如此说來这定是息香丸了.”墨兰情绪复杂地接过话.息香丸.先公主后來应该一直有服用此物.而先公主正是赫连心雅的娘亲. 只可惜先公主早就…… “可我为何要抑制住幽凝香呢.”赫连心雅并沒有觉得这幽凝香有什么不好.平白无故为何要她服什么息香丸. 玄依轻扯嘴角.“看來公主还不明白这香味的妙处.幽凝香.对于男子而言..”话沒说完.他竟然抿唇浅笑了下.就连一旁的墨兰也微微脸红. “公主.对于男子而言.幽凝香有催/情的作用.”墨兰俯到赫连心雅耳边.捂着嘴用极低的音量道.“因此但凡赫连氏嫡出的女子.个个都是倾城倾国.让世间男儿……痴恋不已.” 痴恋不已.呵呵.原來对于利用自己的美貌.先代们要比她更胜一筹啊. 赫连心雅唇际泛起一记冷笑.一个主意开始在心头盘旋.“既然如此.我岂不是更要好好利用这种香.直接用它把大名皇帝迷得神魂颠倒就是.” “万万不可.”玄依眸色一沉. “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赫连心雅不悦地皱眉. 空气骤然冷了下來.玄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抿唇躬下身.“玄依不敢.只是公主千金之躯.怎可真的委身于元家的人.不说我不答应.就是长封大人乃至整个赫连氏都不会答应.” 他话里充满决绝.让赫连心雅眸光微动.苦笑一声道:“既然要入宫做妃子.哪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方法.自然是有的.”玄依沉吟. 半柱香功夫后. 玄依从殿里退出來.只见寝宫门口已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楚晗懒懒地斜靠在高大的殿柱旁.芙蓉般的玉脸与艳丽的红衣相得益彰.他淡淡瞥向站在门口的玄依. “聊聊吧.” “好.” 两人去了后山.葱翠欲滴的青山掩藏在浓浓雾色下.偶有清风拂过. “十几年不见.想不到你一直留在这断崖之下.追随于赫连.”楚晗伸手将被风吹起的细发捋到耳后.在面对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弟弟时.也只能是面无表情. 玄依轻笑.“你不也一样依附于独孤王吗.脱离凤令教.就为了那个玉家的遗孤.弄得自己一直被陌无邪追杀.值得吗.” “对我而言这些足矣.至少如今的我有活下去的羁绊.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亡命天涯.你呢.你也和赫连氏一样.抱着天大的狼子野心吗.” “天大.呵呵.你还不明白吗.赫连氏即是天.否则你家王上也不会乖乖到这里來了.你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玄依墨色的浮云暗纹长袍在微风中扬起.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几丝不屑. 听见他这样说.楚晗微微眯眼.面色泛冷.“你真以为我家王上是徒什么赫连虚名吗.如果不是为了慕心雅.王上绝不会踏足此地半步.” “慕心雅.”这个名字让玄依的眉心深深蹙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心雅是公主从前的名字.他自然听乐菱提过.难道..楚晗与公主是旧识. “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从慕承天的女儿摇身一变为赫连长公主.不过我劝告你们最好别对她动歪脑筋.” “公主乃赫连家主.我们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歪脑筋.而且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和我的确沒有半点关系.但和我家王上有关系.王上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胆敢伤害她.” “独孤王.”楚晗的话暧昧不清.让玄依心头升起一股不安.大手暗暗攥紧.“独孤王和公主又是什么关系.” “在你家公主还是丞相庶女慕心雅的时候.她就差点成为我大漠的王后了.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楚晗冷笑.在发现玄依听见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后.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他蓦地上前一步.竟惊得尚在沉思中的玄依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你做什么.”玄依怒喝.妖孽的俏脸上蒙上一层薄怒.猛地甩了下衣袖. “你又在想什么.”楚晗继续冷笑.“玄依.你不会是对高高在上的赫连公主有了什么心思吧.”如果玄依真对慕心雅动了情.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被人看透心思.而且还是他最不想的这个人.玄依脸色瞬间暗沉如墨.瞳孔一缩.“是又如何.楚晗.你自己不也喜欢上那个玉家遗孤了吗.”他开口反击.必然要掐楚晗的软肋.而玉茯苓.正是楚晗心头十几年如一日的朱砂痣. “而且.你楚晗正是灭玉家满门的凶手.你的手上沾满玉家人的血.那个玉家遗孤怕是还蒙在鼓里.” “…………” 正文 第七章 青鸟翩翩 玄依走后.赫连心雅若有所思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息香丸. “我累了.要歇息了.你们先下去吧.”手上一紧.她瞥了眼站在身旁的乐菱和墨兰.随后缓缓站起來朝珠帘走去. 歪身斜倚在床榻上.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玄依对她说的那个方法..可以让她在皇宫里“全身而退”的方法. 服用息香丸.再让对方服下自己的一滴血.就可以施以巫蛊之术了吗. 忽然.就在她沉思之时.寝宫内骤然传來一阵衣服的窸窣声. 赫连心雅下意识直起身子.目光冷冷地直射而去. “谁在..”她刚想开口.下一刻就被突然闪现的人影紧紧捂住了嘴. “呜……”赫连心雅美眸大睁.瞪着身前这个一手捂住她嘴、一手禁锢住她身子.伏在她床侧的人. 独孤绝. “把手拿开.”她恼怒地用眼神示意. 独孤绝嘴角噙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讪讪地收回手. “本公主已经就寝了.独孤王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寝宫.合适吗.”她一把推开他.将手里攥着的瓷瓶藏到身后. 独孤绝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倾身上前.捏住她的下巴. “你真的愿意进宫.”他沉声问她.这正是他來这里的目的. “你來就是为了问我这个.”赫连心雅不禁觉得好笑.“在大殿上我既然已经答应下來.自然不会反悔.而且你不是也沒反对吗.” 她话里带着浓浓的不快.让独孤绝的眼神稍有颜色.面色也跟着缓和下來.“所以.你是故意答应进宫的.” “当然不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赫连心雅皱眉.伸手拍掉他捏住她下巴的手. “既然如此.我不同意你进宫.“独孤绝停顿片刻.眸光闪了闪.盯着她的目光犹如猎物.“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虽说他说的话很不现实.她是绝对不可能和他走的.但赫连心雅的心还是微微一颤.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独孤王.你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这样做.只会与赫连氏反目成仇.” 独孤绝眯眯眼.一伸手猛地将她拉向自己.语气清凉地道:“那又如何.为了你.对于我來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赫连心雅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抱.但也沒再反抗.索性任他拥着.原來在大殿上他沒有开口反驳.就是为了等现在來找她.想带她离开这里. “而且.你确定你的事与我无关.”独孤绝略带玩味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她不解地抬头.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脖子处青青紫紫的吻/痕上. 这还不都是拜他昨夜所赐的吗.而且最后他还莫名其妙地丢下她走了. 赫连心雅脸一热.赶紧从他怀里退了出來.抿抿唇冷声道:“不管怎样.我都必须进宫.我自有我的责任.氏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你应该明白.赫连族差点遭受绝后而亡.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丢下这一切不管.” “方法可以有很多种.我答应过会无条件的帮你.你根本不必做那么大的牺牲.” 独孤绝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绝对不允许她进宫去什么皇妃.她是他早就定下的大漠王后.自然不能让她再一次从他身边逃走. “牺牲.我并不觉得这是牺牲.说是一个机遇倒还差不多.”赫连心雅故作无所谓地道.她心里当然明白独孤绝指的是什么. “可恶.”果然.独孤绝被她这随意的态度惹怒了.他低咒一声.咬牙恨声:“你是不是非要逼我对你用强才可以.” 说完他就危险地盯着赫连心雅的脸.星眸里透出的寒意让赫连心雅惊讶地眨了眨眼.不想她这个无心的动作竟满满透露着……诱/惑. “独孤绝.你想干什么.”她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不知道.”独孤绝舔舔唇.本就俊美非凡的他更是惑人. “我不知道.”赫连心雅沒好气地瞪他一眼.她不会再犯昨天的错了.推开他.将藏在身后的白色瓷瓶拿了出來.“赫连长封那么深谋远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我白白送给元忻.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我自然可以将一切都收于掌间.”她扬扬手里的息香丸.决定不再对他隐瞒. “这是什么.”独孤绝询问地看向白色瓷瓶.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巫蛊秘术.赫连独传.”她神秘地抿唇一笑.眸中闪过一抹神采.她是不是该给独孤绝下一个蛊试试效果. 不过.还是算了吧.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 “总而言之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到时墨兰姑姑还有乐菱都会随我一同进宫.她们自然对我是忠一不二.至于你..”她简单想了想.“你只要在宫外支援我就好.我会定时派人去宫外捎信给你.”论起正事來.赫连心雅又恢复到一副公主的尊仪. 看独孤绝神色有些犹豫不定.她颇是无奈地摇摇头.“很快就好的.最多只要三年.我就能完成这一切.”然后.就能回到你身边. “三年吗.”独孤绝微微皱眉.眸色加深.她的野心他无法阻止.只是.三年真的可以吗. 也许只有等几十年后.这个答案才会揭晓. ………… 与此同时.寝宫百里之外. 一个隐藏在树后的黑色身影远远瞥了寝殿一眼.随后身子轻轻一跃.便消失在这片树林.身轻如燕.來无影去无踪. 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当下无人后.黑影悄然钻进了一间房内. 只见房里已有一暗袍男子负手而立.似乎早已在等候黑衣人的到來. “长封大人.独孤王此刻正在公主寝宫内.”黑衣人恭敬地单膝跪地.一层薄薄的黑色面纱几乎遮盖住整张脸. 暗袍男子缓缓转过身來.此人正是赫连长封. 赫连长封幽幽一笑.布满沧桑的脸上出现几分深意.“果然不出我所料.独孤绝对公主有情.” 如此一來.他的计划就可事半功倍.不费吹灰之力了. “恭贺长封大人.”黑衣人识时务地道贺.只是声音依旧冰冷.不带有半丝感情. 黑衣人一如既往的冰冷拉回了赫连长封的思绪.他眯起眼.幽深的目光射向跪在地上的人. “把面纱摘掉.” “什么.”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竟令黑衣人震惊地抬起头. 赫连长封幽幽叹了一口气.再次重复了一遍.“把面纱摘掉吧.青鸾.” 青鸾…… 黑衣人面纱下的脸顿时青白交加.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慢慢睁大.过了好久似乎才平复下來. 只是伸出去摘面纱的手依然在微微颤抖. 黑色的面纱轻轻飘落在地面.露出一副女儿家的面容來.这个武功高超的黑衣人.竟是个女子. 常年不见光导致她的皮肤是不正常的白皙.总的來说也称得上面容姣好.唯一缺憾的就是.从左眉及下竟有一道一掌长的疤痕.让人见了难免心惊. 在她露出面容的那一刻.赫连长封浑浊的双眸里流露出几分怜惜.只可惜转瞬即逝.又立马恢复到往日的稳如泰山. “以后把头发放下來.遮住那道疤.” “是.”被赫连长封唤作青鸾的黑衣女子低声回应.原本的震惊也因为他这句话瞬间平静了下來. 为何会惊讶.或许只是因为.这个面纱已经陪伴她近二十年了吧. “从今往后.你就留在公主身边.近身保护她.宫里不比这里.尔虞我诈.人心难测.”赫连长封移开目光.侧过身去. 青鸾紧抿着唇.眼中闪过几丝隐忍.默默点头. “好.你先出去吧.去公主寝宫一趟.先给她请个安.” “是.” 青鸾依旧是毫不反抗地答应.拾起面纱从地上站起來.转身准备离去. “你恨我吗.我要把你送到公主身边.”忽然.赫连长封对着她的背影道出这么一句话來.苍老的脸上隐隐挂着期盼. 被突然叫住的青鸾停步子一滞.但她并沒有转过身來.刻意挺直的背影显出几分僵硬. “不恨.为长封大人效力.保护尊贵的赫连公主.是青鸾的荣幸和使命.”她冰冷地闭上眼睛.语气生硬. “那你可曾埋怨过我.这么多年难道一次都沒有吗.”赫连长封的话再次让她离去的脚步僵在原地. “肠粉大人忘了吗.青鸾是沒有心的.无心之人.不会生恨.更不会抱怨.” 青鸾用余光冷冷瞥了一眼身后的赫连长封.话音刚落.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赫连长封怅然地望着窗外那抹黑色身影.心中一片空荡.整个人若有所失.他缓缓闭上酸痛的双眸.但在双目即将闭合的那一刻.紧接着又再次猛然睁开. 只见方才青鸾站着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块黑色面纱. 赫连长封慢步走过去.弯身将面纱拾起.面纱上用红线绣着的一只青鸾鸟进入他的眼里.青鸟翩翩.仿若有神. 脑海里.另一张与青鸾神似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青鸾.我的女儿……” 正文 第八章 竹笛留情 “公主.外面有一位姑娘求见公主.” 第二日清早.赫连心雅尚且还在更衣.乐菱就快步跑了进來通报. 穿好衣裙.她慢步走到菱花镜前坐下.这才回望了眼乐菱.“让她进來.” “是.”乐菱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片刻功夫后. 墨兰拿着桃木梳替她梳理长发. 身后.传來一阵脚步声. 可是这脚步声明显只是乐菱一个人的.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沒有发出. 赫连心雅低头.随意拿起妆奁里的蝴蝶簪.递给墨兰.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一抹黑色身影毫无预警地进入她的眼里. 一身黑色纱裙.左边脸差不多快被松下來的头发整个遮盖住.仅从露出的右边脸來看.不失为一个冷艳美人. “顾青鸾叩见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青鸾跪下來.依旧面无表情. 赫连心雅挥手示意墨兰停下.自己慢腾腾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顾青鸾. “起來吧.不必跪着.”她淡淡地道.虽然她对眼前之人一无所知.但既然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里.想來十有**是赫连长封的人了. 目前她对赫连氏的掌握还太少.赫连长封可谓是独揽大权.不过來日方长.收权这种事急不得一时. “奉长封大人之命.青鸾愿毕生保护公主的安危.”沒有多余的废话.顾青鸾直接开门见山.点明她的來意. 江湖儿女.从來不喜欢拐弯抹角. “保护我.”这个倒挺有意思.赫连心雅仔细瞧她几眼.“如此说來你是个习武之人.”不然也不会走路沒有声音. “青鸾自幼习武.” 赫连心雅眸里浮现几分笑意.“好.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本公主定不会亏待你.不过在这之前.青鸾.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有意拉长的语调让一贯严谨肃然的青鸾怔了片刻.随后立即垂首.“请公主告知.” 赫连心雅满意地浅浅一笑.红唇轻启.“我要你.教我武功.” 第三日. 京城.一顶轿子缓缓自皇宫后门驶出.前前后后几百号侍卫将此轿守在中间.更有无数暗卫隐藏在暗处.只为保护轿中人安危.轿中人身份之贵.可见一斑. “公主.小心了.” 茂密树林的一块空地中央.顾青鸾手持一根树枝.行动间霎时化树枝为利剑.凌厉地朝对面白裙女子疾速攻去. 白裙女子正是赫连心雅.她手持一把青钢长剑.早已严阵以待.对于青鸾的进击丝毫沒有惧意. 眸光一冷.赫连心雅飞快地挥动手里的长剑.两个曼妙的身影顿时交错在一起.溅起一地落叶. 你來我往.不下几个回合. “公主.你输了.” 忽然.顾青鸾一个利落的转身.再面对赫连心雅时.手上的树枝已然抵上她的心口. 赫连心雅微愣片刻.看着青鸾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她抿唇一笑.将青钢长剑还给她.“是啊.我输了.” 顾青鸾接过剑.抬眸深看了她一眼.将剑收入剑鞘.“方才公主走神了.” 一语戳中天机. 赫连心雅的确走神了.或许是因为昨夜独孤绝的不辞而别.或许是今天是大名皇帝來这里的日子.亦或许二者皆是. “公主.该回去准备了.” 不知何时.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墨兰走上前來.柔声提醒. 赫连心雅飘了一眼天色.点点头对青鸾道:“今天到此为止.”转身朝寝宫走去. 顾青鸾和墨兰各自望着那抹美丽的白色身影.墨兰眼中更多的是嗟叹.至于顾青鸾..冰冷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两人停顿片刻.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 远山葱翠.断崖高耸. 一列长长的队伍缓缓行驶在林间小道.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掀开轿帘.微微露出一道缝隙來. “周德海.到哪里了.”沉稳的男声自轿中传出來. 顿时.所有侍卫轿夫闻声都立刻停下步子.轿子稳稳落地.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立马恭敬地躬身上前.“陛下.还有几步路就到了.” “恩.”轿中人沉吟一声.紧接着缓缓走出轿來. 一身不染纤尘的冰蓝蟒袍.在这满眼翠色中熠熠生辉.微微上翘的红唇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元忻淡淡环视了一眼四周.清眸里流露出几许赞赏. 赫连族的隐逸之所.果然不同凡响. “陛下.这里的环境倒真是极好的.”一旁的周德海都忍不住捏着嗓子细声赞叹道. 元忻勾勾唇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贵之气.与这山清水秀天辅相成.“既然如此.朕更要好好欣赏一番.”他嘴角溢出一抹浅笑.看起來兴致颇好. 龙颜大悦.自然是所有奴才都喜闻乐见的.周德海不由笑眯了眼.点头哈腰.连连奉承. “你们留在原地.朕要四处走走.任何人不许跟來.”元忻说着侧眸望向一条石径路. “可是皇上.这这这.无人护驾可如何是好啊.皇上您的安危..”听皇上这话.周德海立马慌了神.若是有刺客他这条狗命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元忻眼睛一眯.根本不把这奴才的话放在眼里.“这是朕的命令.”随后长袖一挥大步朝石径走去. 皇令一下.自然沒人胆敢跟上去.只能全都焦急地留守在原地. 很快.元忻就远离了众人. 这个地方.他早就想來了.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能來此地.不仅意味着他已登上九五之位.而且.. 念及此元忻清眸里流露出些许柔情.自从赫连氏送來信件.他就洞悉了一切.此番不惜长途跋涉.就是专程來会那位..赫连长公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中进展. 忽然.一阵曼妙的笛声陡然打断他的思绪. 这笛声仿佛是从天际传來.但仔细一听.又像是自高处的断崖传來. 元忻微微眯眼.抬眼朝对面葱郁的断崖看去. 有人在那里. 笛声依旧缭绕不断.一曲青瓷挽.恍若世外人. “高处何人.为何不以面示人.”他眉头一锁.不过气度依然. 隐藏在断崖丛树后吹奏笛曲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远远望着一袭蓝袍的元忻.清澈的美眸里芳华弗御.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下一刻.笛声骤停.她一手持笛.整个人飞身而起.直直冲着元忻而去. 白裙飞扬.宛若蝶翼. 看着飞身而來的白色身影.元忻眸色微深.泛起几丝玩味.依旧不避不让.静静地等候她的到來. 赫连心雅轻声飘落在元忻一步之外.扬起的裙角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真是想不到佳境深处.还有一位绝代佳人在这里等朕.”元忻轻笑一声.清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蒙面的白衣女子.丝毫沒有避讳的意思. 朕. 天底下能自称为朕的人.除了大名皇帝再无其他.看來这位就是她今日的目标..元忻. 美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赫连心雅挑挑眉.娇声道:“公子尚未知我容貌.又怎知我是绝代佳人呢.”清甜的声音里不失几分娇嗔. 诱人的幽香从她身上飘來.灵活地钻进元忻的鼻子里.元忻不由深吸了口气. “朕说你是佳人.你自然就是佳人.姑娘的香味倒真让朕沉醉.”他肆意地大笑.说话间挪步上前.胳膊一伸直接将面前的赫连心雅拉入怀里.低头在她雪白的颈间深嗅了嗅.“敢问姑娘芳名.”他说着竟抬手去摘她脸上的面纱. 好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元忻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擦过.赫连心雅身子灵动地一转.直接从他怀里退出几步远. “素不相识之人.公子又何必执着于我姓甚名谁呢.”赫连心雅浅笑.声音不愠不火.此刻她自然不会让他见到她的庐山真容.也不会透露姓名. 欲擒故纵.方能勾起一代帝王的征服欲.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时间一久任谁都不会再提起兴趣. 她要的.是先得到他的心.然后再由她去夺走他的天下. 对于她的拒绝.元忻并沒有不悦.也非常识趣地沒有戳破她.他收回手.指尖轻轻掠过鼻尖.闻到属于她的香味. 这个香味告诉他.她一定就是慕承天的长女慕心雅.不过现在的她.似乎和之前他所了解的那个慕心雅很不一样.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柔顺的绵羊如今终于学聪明了.也让他更感兴趣.明知可能会有陷阱.却依然不会削减他要去征服的渴望. 赫连心雅并不知晓他的心思.在她的记忆里.她与元忻乃是第一次见面. 抿抿唇.目的已然达到.无意再与他多做盘旋.赫连心雅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竹笛塞给他.“公子.有缘必会再会.告辞.” 话毕.她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自然是包含无数韵味.随即毫无所恋地离去. 她就不信.凭她的美貌.再加上有幽凝香相助.她收服不了他. 与独孤绝的三年之约.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三年.就能完成了. 正文 第九章 瑾妃娘娘 赫连心雅回到寝宫后.墨兰和乐菱已准备好一切在等着她.接下來只需等赫连长封派人來请她即可. “公主.快些更衣吧.时辰不早了.”墨兰手里拿着一件衣裙. 月华裙.五色蕴藉.流媚婉约.浅淡的色泽隐于裙幅边.赫连心雅换上它后.每走一步.宛如五色月华层叠晕染. “公主真好看.”乐菱在一旁痴痴得看着.忍不住赞叹道. 从前的小姐更多的是冰清玉洁.清纯灵动.如今则要雅致贵气多了.比之向來养尊处优的二小姐慕落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小姐应该不记得与二小姐的姐妹之情了. “公主与先公主真是像啊.”从前的先公主.最喜爱的就是这月华裙.墨兰最是清楚. “先公主.”赫连心雅微愣了一下.继而拿起妆奁里的蝴蝶簪. 她听乐菱提起过.这簪子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还有一个玉佩.正是这两件信物.让她能与赫连氏重逢. “我娘.她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忽然对此产生几分兴趣.在这之前她从未深究过.自绝情谷回來后.就更沒有想过这个问題. “夫人淡雅从容.心地善良.在小姐小的时候就每日教小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回忆起对她恩重情深的夫人.乐菱忙不迭地接过话道.她最不希望小姐忘记的人就是夫人.夫人若在九泉之下知道小姐如今不记得她了.定会伤心流泪的.所以她要告诉小姐夫人的好. 反常的是.墨兰在一边并沒有接话.脸上多了几许黯然伤神. “我爹爹呢.他又如何.什么样的人.可以配得起我娘.”赫连心雅抬眼看向这神色各异的两人. 不想这句话刚说出口.原本神色相反的两人这回倒立马一致了.全都变得难看无比. “乐菱.你回答我.”赫连心雅不禁觉得有点意思了.索性直接点了乐菱的名字. 乐菱眸光当即闪烁起來.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大人他……”玄依曾对她吩咐过.绝对不可以透露小姐与丞相大人的关系啊. 虽说不知为什么.但丞相大人从前对小姐的态度那般恶劣.甚至还把小姐赶出了家门.还让夫人郁郁而终…… 丞相大人太可恶了.根本不配做小姐的父亲.如今小姐贵为公主.马上还要进宫去.与他难免会会面. 就连她都不想小姐与丞相大人父女相认.就算认了.小姐也不能忘记从前的旧账.最可恶的还有大夫人.. “墨兰.你來回答.”半晌见乐菱说不话出來.赫连心雅直接略过她问墨兰. 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墨兰进退两难.但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罢了.这是公主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也不早于这一时.说出來未尝不可. “公主的父亲.远远配不上先公主.先公主的一生就是被他毁掉的.” 提到慕承天.就连一向淡然的墨兰都忍不住激动起來.让赫连心雅和乐菱都是好生讶异. “公主.那个男人日后也是公主的敌人.公主欲成大业就必须铲除他.还望公主面对他时千万不要顾及父女之情.”墨兰继续激动地道. 一旁的乐菱见墨兰都这么说了.也赶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公主.公主定不要手下留情.” “哦.”赫连心雅垂眸凝视着展翅的蝴蝶.“那么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闻言墨兰和乐菱又沉默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突然.顾青鸾的声音从殿外传來.打颇着僵持的局面. 墨兰和乐菱不禁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赫连心雅倒是的确被青鸾这一声喊牵走了心思. “怎么了.青鸾.”她询问地望着脚步匆匆的青鸾.这着实不像青鸾沉稳冷漠的性子. “公主.”青鸾看见她这身打扮不禁眼神一亮.长呼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道:“大名皇帝走了.” 一语既出.惊煞三人. “你说什么.”赫连心雅“腾”地从位子上站了起來.捏着蝴蝶簪的手猛然收紧.低喝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青鸾顿了顿.声音同样充满不解.“他见过长封大人.两人在殿上明明交谈甚欢.可就在长封大人提议请公主前來相谈的时候.他突然一口拒绝了.长封大人也很意外.尴尬之余仍想说服他.还说公主早已期待这次会卖弄.不想他就以登基不久朝务繁忙.不能离京太久为由辞别了.走得甚是匆忙.” “就连跟随他來的太监侍卫都很惊讶.”青鸾想了想又加上这句.因为这样说明他并沒有按计划行事.而是临时做的决定. 所以什么朝务繁忙.不能离京太久全都是推托之词. “公主.先坐下吧.动怒对身子不好.”墨兰连忙上前劝慰.乐菱则手足无措.只能干站着一动不动.她最怕现在小姐发火的模样了. 赫连心雅秀眉蹙起.美眸里稍有颜色.听了墨兰的劝又坐了下去.但还是怒气未消. 元忻竟然就这么走了.那她苦心计划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可恶. “这么说來.他是根本就不把我这个赫连公主放在眼里.是吗.”赫连心雅冷冷望着菱花镜里精心装扮的自己. 红唇美目.一袭月华裙.他却连正式的会面都不应允.这下岂不是全成了笑话. 青鸾动动唇.在场人中她依旧是最淡然的一个.然而就连她也觉得大名皇帝太不给情面.但是长封大人吩咐她通传的事还是必须要说的. “公主.大名皇帝临走时颁下了一道圣旨.”她说话间将右手拿着的圣旨呈送到赫连心雅面前. 赫连心雅咬住唇.不悦地冷哼一声.“墨兰.你來念.” “是.”墨兰上前接过圣旨.可刚一打开.她脸色再次变得难堪起來. “念.”看她那神色赫连心雅就猜到定然又是惹她生气的话.但还是冷冷地下令. 墨兰只能硬着头皮念出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赫连长公主赫连心雅蕙质兰心.天资国貌.特赐隆恩.召进宫内以伴君侧.封为庶一品妃.谥号瑾.命三日内进宫.” 墨兰念着念着声音越來越小.赫连心雅听着听着脸色也越來越难看.就连青鸾和乐菱也都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庶一品妃.瑾妃娘娘.. “好一个庶一品.好一个元忻.”赫连心雅咬着牙. 她先前煞费苦心.特意蒙面吹笛迎他.不想他就是这么对她的.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分明是给了赫连氏一个下马威. “对于此事.赫连长封怎么说.”她压下怒气.揉揉发痛的眉心. “长封大人惊怒之余.恳请公主可以暂且隐忍.以大局为重.明日即启程去京城……”青鸾垂下首.“长封大人还说.三日后乃是大名太后、元忻的生母..太后娘娘的生辰.希望公主能前去参加她的寿筵.” “赫连长封一定要像这样一再退让吗.他连半点骨气都沒有.是不是隐居久了让他也老糊涂了.” 对于赫连心雅对长封大人的指责.青鸾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公主背后有独孤、冷两家相助.元家根本不算什么.收回天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題.” 青鸾的话很有道理.赫连心雅不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左半边脸依旧被长发遮盖住.赫连心雅有一瞬间很想让她把头发撩起來.但仔细想想后还是作罢.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被别人窥探的事.她虽为主子.但也不会强人所难. 这个赫连长封派到她身边來保护她的人.武艺高强.心思缜密.性子沉稳.而且还是女儿身.日后或许能帮上她的大忙. 她自然不能疏远了人心. 语气稍缓.赫连心雅徐徐说道:“待会去告诉赫连长封.说我答应他的要求.至于参加太后的寿筵..我既然已是瑾妃.名份上也算得她的儿媳.当然不能空手前去.” “是.公主.寿筵的礼物..公主不必担心.长封大人一并准备好了.”青鸾思量了下.或许是怕她再为此费心.还是欠缺考量地说了出來. 她不说不要紧.这么一说.倒着实让赫连心雅怔住了. 赫连长封脸连太后的寿礼都准备好了.如此说來.他岂不是早就算准了她必然答应会去.让青鸾來询问她的意见.也不过是个做做样子.表面的形式而已. 原來不仅大名皇帝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连这个赫连氏族资格最老的人.也同样如此. 她面色微沉.不过周围几人并沒有察觉到这一点. “青鸾.替我谢谢赫连长封.就说劳烦他了.墨兰.时辰不早了.你也准备午膳去吧.”赫连心雅挥挥手.示意她们各自忙活去. “是.”墨兰与青鸾得令之后.行礼后两人一并离去.只留乐菱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赫连心雅淡淡扫她一眼.“乐菱.去重新沏杯茶來.” “恩.公主.”乐菱答应得很轻快.暗暗为她家小姐沒有直接忽视她这个人感到高兴. 赫连心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轻快的背影.也许在这里.只有这个跟随她十几年的小婢女.才是对她最沒有心思、忠一不二的. 正文 第十章 虎落平阳 京城.天子脚下.丞相慕府. 自太子元轩、孝陵皇后相继被废.三皇子元忻继承大统后.原本穷奢极欲、盛极一时的丞相府顿时凋如朽木.再难逢春. 然而出乎世人意料的是.元忻登基后一直致力于清除废***羽.或满门抄斩或全族流放.唯独沒有动丞相府..这个从前废太子最大的支持者.令坊间百思不得其解. “啊.娘.我好痛啊.娘……” 落风阁.哭泣痛苦的声音传出來.只见水光闪闪的珠帘后.一抹绯红色人影正虚弱地躺在软榻上. 慕落柔蜷缩着身子.一双手紧紧摁在肚子上.粉嫩的小脸因剧痛皱成一团.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柔儿.柔儿坚持住.娘亲在这里陪着你.”大夫人赵玉陵心急如焚地守在一旁.看着饱受煎熬的慕落柔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然而珠帘之外.还静静站着一个黑袍男子.正是瞎子术士..竹根. “大夫人.只要小姐服下这碗药.就一切都了结了.”竹根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看起來甚是诡异. 赵玉陵听见竹根的话.再低头看看落柔剧痛的模样.咬咬牙一狠心上前掀开珠帘. “这药不会对柔儿的身体产生什么很大的影响吧.”她皱眉望着竹根手里的那碗汤药.迟迟沒有伸手. 竹根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大夫人.此药伤身.影响总是会有的.但大夫人更应当明白眼下的局势.长痛不如短痛.可不能为此毁了小姐的一生.” 赵玉陵咬着牙冷哼一声.直接伸手接过汤药. 竹根说得对.不能为此毁了柔儿的一生.她的宝贝女儿.怎么可以让别人看笑话. “柔儿.柔儿.快起來把这药喝了.喝了就沒事了.”她在软榻边沿坐下.嘴里柔声哄着. 慕落柔惨白着脸.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只能虚弱无力地泣诉:“娘亲.我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柔儿.不要乱说话.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千万不可出事啊.你若是有事娘也活不下去了.”曾经嚣张跋扈的赵玉陵.如今也已是泪眼涟涟.心如刀绞.一下子憔悴了十岁. 一夕之间.她就从孝陵皇后的亲妹妹变成罪臣之妇.什么尊崇荣华都沒有了.就连她最心爱的女儿也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 “娘.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死了.”慕落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有了身孕.孩子是太子哥哥的…… “落柔.” 一听她提起肚子里的孩子.赵玉陵更是悲愤交加.她如何也想不到.落柔竟会在这时有了元轩的骨肉.如果元轩还是太子.能成功继位当上皇帝的话.那这个孩子就是至尊至贵的龙脉.可是如今元轩被废.发配边疆生死不明.这个孩子会毁了落柔一生的. “落柔.听娘亲的话.把这药喝了.这个孩子万万要不得啊.”赵玉陵一边小心地扶起她的身子.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导.就怕落柔会舍不得. 慕落柔半靠在床栏上.泪水顺着眼角簌簌落下.口中不断喃喃.“孩子.我的孩子.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对她百依百顺.她不是存心想害他的.她不惜把自己给了他.一來是怕他会怀疑她.二來终究还是心存愧疚. 皇姨娘.父相.娘亲.还有她自己.所有人的不幸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然而赵玉陵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还以为落柔是在思念元轩.担心他的安危.抹抹泪.哽咽道:“柔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是做娘的人.但是现在你必须狠下心.不然就连你父相日后可能都不会再拿正眼瞧我们母女一眼.” 如今她沒了强大的后盾.那些下贱的姨娘对她愈发无礼起來.可是慕承天竟然对此熟视无睹. 而且.女儿家若是沒有了贞洁就会被人耻笑一辈子.就算落柔腹中的孩子可能是轩儿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她也绝不能留下他. 慕落柔眸光一暗.惨白的小脸沒有半点血色.她颤抖着手接过药碗.捏起勺子.开始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吞咽汤药. 呕人的苦涩和异味瞬间弥漫在嘴里.让她一阵作呕.脑子也跟着晕眩起來. “慢点喝.柔儿.”赵玉陵含着泪.心疼不已地轻抚她的后背.想替她舒缓一下. 慕落柔沒有作声.强忍住不适再次吞咽起來. 这根本就是在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心痛得仿佛在滴血.脑海里全然是另一个人的面容. 元忻.三哥哥.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到底知不知道. 珠帘之外.竹根灵敏的双耳将帘内两人一切交谈尽数收于心底.唇际泛起一记冷笑.他虽然眼睛瞎了.耳朵可比谁都灵. 想不到慕承天那个老匹夫有这么好的福分.自己软弱无能.但却生了这两个好女儿.大女儿慕心雅倾国倾城.二女儿慕落柔姿色虽逊色于她.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慕心雅丧命与她脱不了干系.跟着她.报仇之日.必不晚矣. 慕落柔喝完药后就睡下了.还要再遭受一番痛苦折磨是难免的.赵玉陵唤來宝珠留下伺候.自己则亲自去后厨给她炖补药. 落柔有孕落胎的事定不能让人知道了去.就连慕承天这个做父亲的都被蒙在鼓里.对外只是称染了寒疾. 如今丞相府人心惶惶.犹如惊弓之鸟.所有人也都相信慕落柔是因为打击过大.一下子病倒了.并沒有多做猜测. “呦.这不是大夫人吗.大夫人怎么亲自來这下人待的后厨了.就不怕脏了手.” 当赵玉陵站在后厨门口等补药时.蓦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來.來人正是慕承天前两年才纳的小妾..安氏. “柔儿病了.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要亲力亲为.母女连心.像你这种沒生养过的当然不会明白.”赵玉陵冷睇了她一眼.丝毫沒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呵呵.”忽然.安氏捏着手里的丝绢掩面娇笑起來.“是啊.二小姐病了.噢.瞧我这烂记性.是大小姐才是啊.以前那个贱丫头大小姐慕心雅.早就被老爷给赶走了.估计不是饿死街头.就是被卖到窑/子拉客去了.” “你..”赵玉陵本想讽刺她无所出.不料却被她反将一军.安氏辱骂被废的慕心雅.不就是变着法子讽刺现在的大小姐落柔吗.“哼.你这个贱/妾.沒事别在我面前瞎晃悠.还不快滚回自己房里待着去.” 赵玉陵语气很是凶悍.若是换了从前.就是给安氏几个胆子.她也断然不敢在堂堂大夫人面前耀武扬威.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安氏就想來这么一回. 反正大夫人早就年老色衰.她最厉害的姐姐和外甥又双双被废.而她安氏恰恰相反.年轻貌美.一身御/夫之术.老爷如今最宠爱的妻妾非她莫属了. “贱妾.大夫人名门出身.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呢.好歹咱们共侍一夫.也该算是情同姐妹啊.”安氏“咯咯”媚笑.紧接着又补了最狠的一刀.“反正.大夫人的姐姐如今也被打入冷宫了.应该正是寂寞吧..” 她出身寒门.与眼比天高的赵玉陵攀姐妹.就等同于扇她一个耳光.而且.被废的孝陵皇后.那绝对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啊. “我姐姐孝陵皇后也是你这狗嘴能提的..你还敢口出狂言跟我互称姐妹.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妇.”果然.赵玉陵彻底被激怒了.妆容精致的脸几乎扭曲在一块.看起來狰狞至极.就连贵妇风范都顾不得了.大步上前扬起手就要扇她.口中怒吼连连:“贱/人.看我这个当家主母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原本正洋洋得意的安氏一见她竟然要动手.也立马慌了神.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啊.放开我.放开我.” “贱/人.我要撕烂你这张嘴.我让你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原本只有下人出沒的后厨.这回可热闹了起來.谩骂厮打声顿时招來一群下人侍卫. “哎呦.大夫人.三姨娘.快别打了.” 众人纷纷劝架.奈何就是拉不开纠缠不休的二人.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一道沉稳的男声破空而來.霎时令所有下人侍卫都噤了声.“丞相大人.” 慕承天面色阴沉地看着这扭打的两人.气得肺都快炸了.猛一甩衣袖厉喝:“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声怒吼.倒是立刻让赵玉陵和安氏止住了手.仔细一瞧.两人全都狼狈得不成样子. 赵玉陵的发髻松松垮垮.凌乱不堪.而安氏原本的花容月貌上.赫然几道醒目的血指印. “老爷.大夫人她动手打我.”一见慕承天.安氏立即涕泗横流.楚楚可怜地上前哭诉. “我不过教训一个妾室而已.老爷不必插手.”赵玉陵恨恨地看着安氏.双目猩红. 慕承天看她一幅泼妇模样.再看自己素來宠爱的安氏被她抓成这幅鬼样.不由怒火中烧.“朝中的事已经让我够烦心的了.玉陵你身为正室.就连如何持家都忘了吗.” 他话里带着明显的指责和偏袒.其实他也是和安氏一样的心理.如今的赵玉陵.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有强大后盾.让他畏首畏尾的赵玉陵了. 正文 第十一章 落柔进宫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懂持家.我教训一个妾室也叫不懂持家.”赵玉陵不可置信地瞪着慕承天. 自从她赵家失势后.慕承天对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差.这让她不禁想起被她害死了的凌梦云.赵玉陵只觉脊背发凉.难道她这是报应來了.将來也要和凌梦云一样遭人毒手吗. 慕承天依旧阴沉着脸.冷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摆明不给她好脸色看. “你.你.慕承天.” 赵玉陵立即被气得喘不上气來.脸色发青.一手拼命抚着胸口才缓和过來. 安氏在一边看着心里乐开了花.巴不得这个恶婆娘直接被气得暴毙身亡.那她以后在相府里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老爷.妾身的脸好痛.老爷陪妾身回去上药好不好.”一转身.安氏立即换了张脸.粉润的小嘴委屈地撅着.脉脉含情的大眼里盛满晶莹的泪水.看起來好生惹人怜惜. 果不出所料.慕承天眼神一动.心也跟着软了下來.拉起安氏就准备带她回去.完全不理会快被气死的赵玉陵. 这个废太子和废皇后的嫡亲.留着她只怕会牵连到他.他早就想和她撇清关系了.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倏地.守在相府大门的侍卫神色惊慌地跑了进來.嘴里大声叫嚷着. 慕承天闻声顿住脚步.浓眉一锁.“何事如此惊慌.” “大人.皇宫里派人來了.” “什么.”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莫非是圣上派人來抄家流放.. “呦.丞相大人这里好生热闹啊.”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來.紧接着一队人马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周德海. 慕承天一眼看见周德海.心里陡地“咯噔”一下.急忙上前陪着笑脸相迎道:“这不是周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來了.” 周德海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自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再加上如今是多事之秋.他自然得好好招待. 慕承天这态度让周德海“嘿嘿”咧嘴一笑.躬身道:“丞相大人.小的哪敢劳大人称一句您啊.不过..夫人这是怎么了.”他奇怪地瞄了眼衣衫不整一身狼狈的赵玉陵. “哎.小事而已.让您见笑话了.”慕承天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等妻妾争风吃醋的丑事.传出去他颜面何在.心底不由对赵玉陵更怨恨了几分. 赵玉陵在一旁也甚是难为情.按照从前丞相府自当以她最大.像这等迎宾接客之事都是按她的吩咐行事.可如今她也只能干瞪眼远远站着.任由自己的相公带着小妾作威作福.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周德海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不再耽误下去.“其实本公公今日是奉圣上的命令前來.”他说着拿出金灿灿的圣旨.清清嗓子大声道:“慕承天还不快快接旨.” 顿时.周围一众人全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不久.念丞相慕承天劳苦功高.辅佐先皇.特召千金慕落柔进宫.封柔贵人.以伴君侧.” 周德海念完.低头扫了扫依旧跪在地上的慕承天. “恭喜丞相大人了.丞相大人.大人.”他接连喊了好几遍.慕承天都沒缓过神來.依然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 而慕承天身边的安氏.更是因为惊吓过度直接瘫坐在地上. “谢.谢主隆恩.”慕承天一下惊醒过來.慌里慌张地爬起來接过圣旨.心里又惊又喜. 周德海看他这激动不已的模样.笑道:“有柔贵人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儿.真是丞相大人的福分.对了.怎么不见柔贵人的身影呢.小的还想先拜会一下主子呢.” “柔儿.噢不.贵人她..”慕承天竟噎住答不上话來.他最近烦心朝务.根本无暇去管落柔.只听说她身子近來不适.“玉陵啊.贵人她现在在房里吧.” 转过脸.他只能硬着头皮讨好地问赵玉陵.态度和先前简直截然相反. 不过.赵玉陵射來的目光.让他的心瞬间跌到谷底. 在周德海念出圣旨时.赵玉陵无疑是最震惊的一个.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席卷她的心头. 柔儿又是贵人了.就算不是贵为皇后.但也是皇上的人了.她赵玉陵母凭女贵.又能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赵玉陵了. 狠狠剜了一眼低声下气的慕承天.之前那些账她会好好和他算清楚的.赵玉陵傲慢地走到周德海面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歉疚地道:“柔贵人近日染了风寒身子不爽.正在房里歇息呢.怕是不能出來相迎了.” “哦.”周德海恍然大悟.躬身笑道:“那还请夫人代小的转告.周德海给柔贵人请安了.还请柔贵人一定要保重身子.皇上还等着贵人进宫呢.” “好.我一定转达.劳烦周公公挂心了.”这一刻.赵玉陵彻底变回从前那个八面玲珑.眼比天高的赵玉陵. 周德海一行人走后.后厨就又只剩下慕承天和安氏.还有一众下人侍卫. 安氏依旧惨白着脸瘫坐在地上.浑身不停哆嗦.其实打周德海來时就沒正眼看过她这个小妾一眼.至于慕承天.也是一副缩头缩脑.畏首畏尾的窝囊样. 赵玉陵冷眼瞪着他俩.冷哼一声打算直接无视他们去端补药. “哎.夫人啊.这哪里是要你亲自做的事.”慕承天赔着笑凑上去.还不忘瞪了眼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你还不快上去帮夫人端药.” “是.”小丫鬟立即上前抢着端补药. 赵玉陵冷冷看着这一切.好笑地道:“慕承天.你这墙头草变得也太快了吧.就不怕别人看你笑话.” 慕承天霎时尴尬地红了脸.轻咳两声依旧不死心.“夫人.瞧你这话说的.也太留情面了.咱们可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还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你之前还帮那个贱/人冷落我.就连落柔病了你都不去看她.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赵玉陵凌厉地怒喝.伸手直指跪在地上的安氏.吓得安氏直接一哆嗦.目光闪闪躲躲.就是不敢正眼瞧她. 慕承天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悔又恨. 他哪里会料得到皇上会封落柔为贵人.本來落柔注定是废太子元轩的人.这事京城无人不知.他在元轩被废后还想着这个女儿必定也连带着毁了.所以才会冷落她们母女. 皇上这等同于捡别人破鞋的举动.就算他是落柔的亲生父亲.也一样觉得匪夷所思. 难不成是皇上抢走了元轩的皇位还不够满足.非要连他未过门的太子妃也一并夺來才肯罢休. 不过眼下还是讨好玉陵和落柔最为重要.日后他的仕途和性命.估计全得指望落柔了. “玉陵.她不过是个小妾.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待会我会罚她不懂规矩的.” “罚她.我看你是心疼的不得了.巴不得立刻陪她去上药吧.”赵玉陵冷哼哼. 慕承天急忙给安氏使了个眼色.命她快点上前赔罪. 安氏纵然心里千般不愿.但还是挪了步子上前.声泪俱下.“大夫人.是贱妾错/了.贱妾不知好歹.大夫人大人有大量.求大夫人原谅贱妾这回.” 赵玉陵恨恨望着哭得伤心的安氏.得意地抿抿红唇.悠悠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慕承天和安氏瞬时眼前一亮. 半柱香工夫后. 赵玉陵端着补药一个人回到了落风阁.自然是有一众下人抢着帮她端.不过都被她厉声拒绝了. 如今柔儿被封为贵人.她刚刚小产的事决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一切都得万分小心. “夫人.您回來了.”见着赵玉陵.宝珠急忙将打开的门关严实. “柔儿怎么样.” “大小姐刚醒过來.” 赵玉陵快步走到慕落柔床边.迫不及待地想将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 “娘……”慕落柔正虚弱地靠在床栏上. “落柔.娘要告诉你..” “啊啊啊..” 突然.外面传來一阵凄厉骇人的惨叫声.打断赵玉陵兴奋的声音. “娘.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在叫.”闻声慕落柔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惊愕.不解地看着赵玉陵更加兴奋的模样. “柔儿别怕.是你父相第三房小妾..安氏.” “安氏她怎么了.父相不是一贯挺宠她的吗.”慕落柔皱眉.一边张口喝下赵玉陵送來的补药. 赵玉陵勾勾唇.狠辣地道:“是啊.她仗着你父相宠她都爬到我们母女头上作威作福了.还敢出言讽刺你皇姨娘.娘今天好好教训了她.” “娘是如何教训她的.” “娘命人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她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了.” 谁料慕落柔听言反倒沒有多少惊讶.眸中划过一抹精光.“娘.还不够.她不是出言不逊吗.应该撕了她的嘴.毁了她的容.再把她送到青楼去.丞相府不养废人.” 赵玉陵怔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笑了起來.“对.柔儿说的太对了.柔儿你知道吗.你如今可是柔贵人了.皇上命人颁下圣旨.让你进宫去.” “什么.”慕落柔不可置信地推开她伸到她嘴巴的汤匙.双目大睁.“皇上.让我进宫……” “是啊.你马上就是皇上的人了.把过去全部都忘掉.眼下你只需好好调理身子.”落柔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赵玉陵以为她是太过惊讶了.“柔儿啊.你做了妃子后.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咱们母女了.你进宫以后.也一样不要饶过那些胆敢对你不敬的人.” “娘……”慕落柔的双眸里盛满泪水.双唇泛白.用力的点点头.“对.以后谁再敢欺负我们.柔儿会比她比安氏还要惨上千倍万倍.” 对不对.三哥哥. 正文 第十二章 我的生父 赫连心雅一行人來到京城时.距离皇上的三日之期只差一日. 轿子悄悄在驿馆门口停下.乐菱上前为她拉开轿帘. 赫连心雅淡淡望了眼守在驿馆左右的侍卫.墨兰就立即领会意思上前去通传.侍卫望她们这边看了看.随后快步跑进去通报. “快请进.赫连公主.” 不一会.呼韩邪就匆匆跑出來相迎.如今赫连心雅乃是大名的瑾妃娘娘.像这样公然出现在驿馆.若被有心人看见了.只怕会引起争端. 赫连心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沒有耽误.低着头快步走进驿馆. “赫连公主.王上此刻人在书房.” “带我去见他.” 刚走近书房时.一阵曼妙的琴音从房里潺潺泻出. “书房里有歌姬.”赫连心雅心头第一时间冒出这么个想法. 呼韩邪一听这话差点沒笑出來.清清嗓子憋笑道:“公主自己去看就是.”然后就停在原地.嘿嘿.他当然明白.王上此刻除了她.不会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 赫连心雅抿抿唇.上前推门进了去.呼韩邪立即从外将门关上. 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來.点点细碎的阳光折落.独孤绝正坐在一方古琴旁.修长白皙的大手缓缓轻抚琴弦. 在她进來的一刹那.琴声就戛然而止. “怎么不弹了.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抚琴迎我.”赫连心雅慢步朝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 独孤绝抬眼快速扫了她一眼.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眼神如琉璃般清澈见底.他胳膊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在腿上. “我以为你不会來了.”他凑近她的脖颈.淡淡道.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赫连心雅的肌肤上.带來一阵痒痒的感觉.她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你以为我会直接进宫.然后三年内再也不与你见面.我沒那么绝情好不好.”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独孤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伴君如伴虎. “这边的事都差不多了.我这次來.是想和你商量另一件正事.”赫连心雅刻意压低声音.冲他眨眨眼睛. 不过下一刻.抱着她的人就颇是不情愿了. “商量正事.难道來和我幽会.以解相思之苦就不是正事吗.”独孤绝故作不满地叹了口气.眼神也跟着幽怨起來. 赫连心雅顿时被他望得脊背发凉.沒好气地推了下他的胸膛.“好了.那个待会再谈.我先说我要说的.” “你说吧.我听着.”独孤绝轻轻在她脖子上落下一吻. “你对赫连长封了解多吗.他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可以这么说.赫连家的势力有多大.他的势力就有多大.” “是吗.”赫连心雅心里一沉.这么说來.赫连长封根本就是大权独揽.低头看看依旧在她脖子那里“奋斗”的独孤绝.他早就由之前的轻吻变成了啃噬吸吮.弄得她原本雪白无暇的脖子青一块紫一块. “喂.会留痕迹的.我明天……还要去见太后.”赫连心雅无奈地用小手推怂他坚实的胸膛. 独孤绝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那就别去了.” “怎么可以不去.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赫连心雅皱眉. 只可惜她沒看见的是.独孤绝低垂的双眸黯淡了那么一瞬.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道:“晚上我送净痕膏给你.涂了之后明天痕迹都会消的.”他说完重重吮了一口.顿时留下一个可爱的红印. “那我先前说的话你有沒有听进去.赫连长封啊.”她继续推他.正事还沒说完呢. 兴许是被她推得不耐了.独孤绝停下來.懒懒地抬起头.意犹未尽地舔舔薄唇. 不得不说.论长相他真的是十足的赏心悦目.就连赫连心雅与他对视久了都会脸红. “你想扳倒赫连长封.”独孤绝直接问出她心头所想. 她微微点头.轻“嗯”了一声.“如今在赫连氏.我根本沒有多大的实权.现在我进宫都是按他的意思來办.就算将來我能除掉元家.但难保他会跳出來反将一军.” “可是沒了他.赫连氏一样会人心不稳.自乱阵脚更是大忌.” “不错.”赫连心雅赞同.他说的恰是她如今左右为难的原因. 独孤绝双眸一眯.略微思索了下.“依我之见.眼下赫连长封可以留.至少一年内他不会轻举妄动.” “一年.那一年后呢.” “一年后他若敢反.你再除他也不迟.不过这要看你能不能在一年内收回赫连氏的人心了.” 赫连心雅咬咬牙.人心.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最难收的一样也是人心. “你说.他真的会反我吗.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我.他无儿无女.七十高龄.又能图什么呢.”她迟疑地问. “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女儿.”忽然.独孤绝反驳她道. “女儿.我怎么从未见过.也未曾听任何人提起.”赫连心雅吃惊不小.她曾经试探地问过墨兰.墨兰回答说赫连长封膝下无为无女.乃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如若他有女儿.为何还要扶持我做这个赫连家主.而不是他女儿呢.”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所以我并不认为有一天他会反你.江湖传闻.他的女儿出世后就被他毁了容藏匿起來.就是为了表示他对赫连氏的忠心.将來绝不会立他女儿为主.” “为什么.”赫连心雅更不明白了. “因为赫连长封自己本就是庶子.那个女儿是他和一介婢女所生.而且此女生辰恰是赫连先主病亡之时.因此被认定命中不祥.” 独孤绝淡淡说着.但在她听來却宛如晴天霹雳. 脑子里快速浮现一张人脸.被头发遮住半边脸的..顾青鸾. “你怎么了.”看她失神的模样.独孤绝伸手摸摸她的脸. 他大手冰凉的触感让怀里的赫连心雅一下子回过神來.苍白着脸低声喃喃.“沒.沒事.只是太惊讶了而已.”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把青鸾可能就是赫连长封之女的事告诉她.毕竟.她目前还沒有查证. “想不到.庶子、婢女之女、所谓的不祥.这些虚无的东西竟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赫连心雅眸光一沉.咬咬下唇.“那我岂不是要庆幸我的娘亲是嫡公主.” 庆幸. 听见这个词.独孤绝眉头一锁.比起什么公主.他倒宁愿她只是个平凡人家的女儿.而且.. “现在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他问她. “不知道.我有问过.但乐菱和墨兰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你一定知道对不对.”赫连心雅不禁又來了兴致.抱着他脖子的手也顺势移到他的肩上. 不过等了半天.独孤绝都沒有要告诉她的打算.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规矩起來.一路上移. “你先回答我的问題.”赫连心雅不悦地瞪他. “我已经回答你很多问題了.你难道都不表示表示吗.”他一脸无辜.摆明了要耍无赖. “你..”赫连心雅气得想直接从他怀里下來.但又不甘心. 想她堂堂赫连公主.连自己生父是谁都不知道.传出去她要如何收揽人心. “你告诉我好不好.”最终.她妥协了.伸出小手开始在独孤绝胸膛上划着小圈.“我生父..到底是谁.” 不想佳人在怀的独孤王还是不满足.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反问道:“就只是这样.” 贪得无厌. 赫连心雅怒了.好.这样还不行是吗.那她就來个行的. 伸手直接猛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红唇死死赌上他的. 目及独孤绝眼里短暂的惊讶逐渐被浓浓的笑意取代.她索性紧紧闭上双眸.要笑话就笑话吧.她不看他. 只是她送上门简单.想抽身就沒那么容易了. 四唇相贴一会后.她刚想推开他.奈何后背立刻被一只大手用力抵住.让她无法拉开距离.独孤绝让她的身子更加贴近自己.重重地加深这个吻. 唇被撬开.然后就开始一番猛烈的肆掠攻占. 赫连心雅的心里顺时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个混蛋. 被他紧箍在怀里根本反抗不得.慢慢地.在他的引导下.她也由最开始被动的承受.转变为主动去回应他这个吻. 下一次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当下就这么放纵一回吧……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长吻才结束.独孤绝慢慢松开她.满意地看见她靠着他大口喘气. “心雅越來越美了.”他意味不明地深笑. 赫连心雅脸一红.无意间瞟到他身后的古琴.“你喜欢琴.那你府上是不是有很多歌姬舞姬.” “歌姬舞姬.”独孤绝愣了一下.看见她正望着那方古琴就明白了.“一个都沒有.我也不喜欢琴.只是因为你从前曾弹琴给我听而已.” “这样啊.”赫连心雅眨眨眼.她自然不会记得给他弹过琴.也就沒再多问这个. “那我生父是..” “大名丞相.慕承天.” 正文 第十三章 太后寿辰 太后寿辰.普天同庆. 各路权臣、妃子、皇亲国戚悉数到场道贺.为原本肃穆端庄的紫禁城平添几分热闹喜庆. 今日的主角自然非太后莫属.然而还是有一干人暗自私藏着另一个目的..听闻皇上最近新纳了两个妃子.他们自然想來开开眼. 其中一位正是丞相慕承天的千金.慕落柔.现为柔贵人.这位柔贵人既是废太子的心头肉.如今新主登基.她又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保住岌岌可危的丞相府.可想而知绝对不是简单的女子. 至于另一位瑾妃娘娘.姓氏出身背景皆不详.更是让一众王公贵族暗暗称奇.巴不得尽快一睹真容. “爹爹、哥哥近來家中可好.” 宫门不远处.站着一个宫中打扮的女子.及地的水青色织锦长裙.金粉耳坠.一头墨发被一根古玉簪绾成朝月髻.整个人看起來清雅娴静. “方贵妃娘娘金安.” 被她唤作爹爹的墨袍中年男子立即福身行礼.站在他身侧的月白袍男子倒是沒多大反应.一脸淡然. “云廷.还不快给娘娘行礼.”方震业不禁低喝.拧眉瞪着自己这个放荡不羁的儿子. “羽依是我胞妹.又是你亲女儿.还要行什么礼.”方云廷冷哼.不屑地侧过身去.他向來最烦这种繁文缛节. 方羽依自然最清楚不过自家哥哥的性子.掩面失笑道:“爹爹.哥哥说得在理.这里也沒外人.你们无需多礼.” “哎.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比将军府啊.”方震业痛心疾首地叹口气.同样是一个爹娘生的.他的儿子和女儿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羽依自幼乖巧懂事.知书达礼.而云廷这个逆子是越來越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了.、 “女儿自当明白.”方羽依微微颌首.接着询问地看向方云廷.“哥哥此次怎么沒把嫂嫂一并带进宫里.羽依还想和嫂嫂品茶呢.” 此话一出.方云廷脸色当即微沉.生硬地回了句.“她留在府里就行.”方羽依把他表情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 这桩政治婚姻.看來还是不合哥哥的心意啊. “羽依啊.听闻皇上最近纳了两个妃子.如今你在这后宫里位份最高.完事都要小心.若是受了委屈就去找太后娘娘.她是你皇姑母.定会向着你的.”方震业低声对她叮嘱道. 方羽依浅笑着答应.“是爹爹.女儿自当明白.” “恩.如此就好.我们现在就去拜会你皇姑母吧.”方震业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的方云廷依旧默不作声.几人一道朝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与此同时.慈宁宫门口. “咳咳咳咳.” 一抹绯红色人影正停在宫门口几步开外的地方.此人正是从慕府赶來的慕落柔.她今日來只带了宝珠前來.至于父相.他早就一个人先行进宫來了. “小姐.你的身子..”宝珠担忧地望着慕落柔依旧苍白的小脸.就算扑了很多胭脂水粉.却还是掩盖不了那分病态. 毕竟几日前.小姐才刚刚落胎不久.一时难以恢复过來. “宝珠.我现在的模样很难看很憔悴吗.”慕落柔着急地问她. 宝珠自然不敢点头.忙摇摇头说:“怎么会难看呢.我家小姐本就天生丽质.如今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更叫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呢.宫里哪个妃子都比不上小姐.” “真的吗.”慕落柔不禁轻声娇笑起來.原本苍白的脸因此有了点血色.毕竟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宝珠.记得待会就不能叫我小姐了.”她略显羞涩地提醒道. 宝珠立刻恍然大悟.连声道:“瞧宝珠这烂记性.小姐如今可是柔贵人了.” 兴许是情绪起伏厉害了点.慕落柔又轻咳两声.随后她抬步朝守在慈宁宫宫门的太监婢女走去. 殊不知.两人方才的一番对话全都被随后赶來的方氏三人听了去. “羽依.这个柔贵人你可千万要小心.” 方震业忧心忡忡地望着那抹绯红色身影.而他旁边的方云廷.在看见慕落柔后竟也出乎意料地眸光一动. “爹爹.我们也上前去.且先会会她.”方羽依美丽的脸上挂着浅笑.仔细看來还掺了点兴致在里面. 她动身上前.顿时.原本正在招待慕落柔的太监宫女一见到她.全都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齐声道:“方贵妃万福金安.” “免礼.”她轻声道.姿态很是得体雅致. 慕落柔自然而然被她吸引了视线.秀眉微蹙.水眸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方羽依也一样在打量她.两人一时竟都谁沒有开腔.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时.从宫里快步走出一个面慈目善年纪不小的嬷嬷.她一见到方羽依和方震业后就立刻笑起來.完全不把一旁的慕落柔放在眼里. “方贵妃吉祥.贵妃娘娘.方将军.方公子.三位來了怎么也不进去.太后正等着呢.” “这就去了.容姑姑.妹妹也一道进去吧.”方羽依转而对慕落柔和气地笑道. 慕落柔的分位不过是一介贵人.而她方羽依则是冠绝后宫的贵妃娘娘.这柔贵人第一回见了她方贵妃.连最基本的行礼都不会.而她方羽依却肯屈尊降贵主动唤她一声妹妹. 相较之下.谁更知礼.谁更大度.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方羽依本就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容姑姑及周围的太监侍女更是亲近她多些.如此一來.这柔贵人刚进宫就会落得一个不懂规矩的恶名. “是.方姐姐.”过了好半会.慕落柔才僵硬地回了她.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方羽依柔柔一笑.率先走进宫去.她这一走.身后人纷纷跟着她离去.唯一不同的是.方云廷依然站在原地.眼神古怪.看不出在想什么. 慕落柔恨恨地看着方羽依纤细的背影.攥着手绢的手捏紧.可恶.这个方羽依.一进宫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颜面扫地. 到了三哥哥面前.看你敢这么做…… “你是慕承天的二女儿.”忽然.旁边传來一个声音.她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容姑姑口里的方公子.看样子应该是方羽依的兄长. 慕落柔本就心情差着呢.方云廷正好撞到这个坎上.她不客气地道:“我是慕府嫡长女.才不是什么二小姐.” 谁料话毕方云廷狭长的双眸立刻危险的眯了起來.里面泛着的寒光让她心里一颤. “你还有一个姐姐.”方云廷冷冷丢下这句话.猛地一挥袖子进了去. 姐姐……慕心雅…… 慕落柔脸又白了起來.想不到方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可恶.在这大好的日子.竟然在她面前提什么死人..慕心雅早就死了. 拖沓了一会.慕落柔长呼一口气.慢步踏进慈宁宫. 大殿之上.华丽恍若置身天宫梦境. 太后一身暗红金绣凤袍.一头青丝用象牙雕花梳绾成凤髻.发间斜插一根琉璃金凤簪.华贵至极.此刻正端坐在凤椅上.与身旁的方羽依相谈甚欢. 殿下左右两侧坐着一众王宫贵胄.本都在交颈相谈.在看到慕落柔的到來后.有的人噤了声.而慕承天看见自己的女儿不禁容光焕发.顿时觉得有面子多了.至于方云廷则坐在方震业的身边.默默喝着闷酒. 三哥哥还沒來. 扑了空的慕落柔难免失落.但还是强颜欢笑款款走到太后身前. “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福金安.柔儿给太后请安.”她乖巧地跪下行叩拜大礼. 殿上两人和睦的交谈瞬时被她打断了.太后这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进來了.抬眼随意看了一眼.面色微冷. “柔贵人.是吗.”她平淡地问. “回禀太后.臣妾是丞相之女..慕落柔.”慕落柔依然低着头. “抬起头來.让哀家瞧一瞧.” 太后不急不缓的命令.慕落柔心里抖了抖.缓缓抬起头來. 看清她的长相后.太后唇际泛起一记冷笑.目光若有似无地飘了眼下面坐着的慕承天.戏谑地道:“原來是丞相的女儿啊.仔细一看.倒和孝陵妹妹有几分相像.” 此话一出.立马惊煞在座众人.就连站在太后身边的方羽依都暗暗吃惊. 太后口中的孝陵妹妹.那不就是废太子生母..废皇后赵孝陵吗. 谁人不知太后和孝陵皇后明争暗斗了几十年.结下数不清的梁子.现如今孝陵皇后人在冷宫.半疯半傻.太后却在这大寿之日当着众臣之面说起她的亲外甥女长得像她. 这不是摆明打慕承天和柔贵人的脸吗. 果然.慕落柔和慕承天的脸又青又紫.慕落柔跪在地上.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咬出深深的牙印. 她忍.这么多年都忍过來了.这些冷言冷语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三哥哥.柔儿受的委屈.你一定要帮柔儿讨回來啊. “好了.來人啊.给柔贵人赐座.柔贵人起來去你爹爹旁边坐下吧.不然待会皇上來了.还要埋怨哀家起伏他新封的贵人呢.”太后冲她随意挥了挥手. “谢太后恩典.”慕落柔咬咬牙.低声叩谢.站起來缓缓朝慕承天身边挪去.不顾一众王公看笑话的眼神. 方云廷一边喝酒一边不动声色地目睹这场闹剧.看见慕落柔受委屈的模样.心口一疼. 心雅以前.在相府受的也是这种委屈吗. 正文 第十三章 故人重逢 此刻.除了大名皇上沒到.还有另一人姗姗來迟. “公主.这个时辰是不是晚了点.”墨兰惶惶地观望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晚什么.我能來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赫连心雅嘴上虽这么说.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加快了点.还不都得怪独孤绝.早上非抱着她不放…… 说來也怪.她昨夜明明是独自一人入睡的.醒來时竟然发现独孤绝躺在她床上.而且还一直搂着她的腰睡得正香. 如若不是她衣衫还算整齐.她绝对会直接把他从床上推下去. 然后.进宫就晚了时辰. 走到半路.赫连心雅一个沒仔细.突然被一颗凸出來的鹅卵石绊住了脚.身子不稳朝前一倾.竟然踩住裙角直直摔了一跤. “啊.” 白嫩的双手抵在坚硬的鹅卵石上.让她低低痛呼一声. “公主.你沒事吧.”墨兰立刻眼疾手快地蹲下來扶住她. “我沒..” “想不到初次见面.赫连公主就对朕行如此大礼.朕真真是受宠若惊了.” 忽然.从前方陡然传來的一个戏谑的声音.让她主仆二人心里全都“咯噔”一下. 朕…… 赫连心雅咬咬唇.该死.她出糗的模样.竟然被那个可恶的元忻看了去. “叩见皇上.”身边的墨兰自然知礼.将公主扶稳后.还是安安分分地跪了下來. 赫连心雅一抬头.元忻带着笑意的清眸就进入她的眼里.那里面甚至闪烁着一抹不知名的精光.望向她的眼神宛若望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 不同于那日的儒雅蓝袍.在宫里他着一身华贵的金黄龙袍.身后还跟着满脸陪笑的周德海. “臣妾给皇上请安.让皇上见笑了.”迅速收起眼底的杀意.赫连心雅福身行礼.可才刚站直脚腕处传來的剧痛就让她脸色一白. 脚扭了…… “脚扭了.”几乎在同一时刻.元忻就眼尖地道出她心中所想.得到她微微点头的回答. “公主.那该如何是好.接下來还要去给太后贺寿.”墨兰担忧地扶住她.莫不是要公主一瘸一拐地去慈宁宫.那传出去公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就连赫连氏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赫连心雅心头顿时不快.可是紧接着.她忽然身子一空.元忻竟将她拦腰抱了起來.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正好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周身被他男性的气息保围.赫连心雅才刚与独孤绝分开.现在这股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甚是别扭.发自内心抗拒他.开始在他怀里不断挣扎起來. “你放我下來.”赫连心雅不满地道.感觉像是有点生气了. 站在元忻身后的周德海见了.暗暗捏了把冷汗.皇上竟然会抱一个新晋的妃子.而且抱就抱了.这妃子她还一脸的不情愿.赫连家的后人还真是与众不同.让他这个老奴才长见识了. 元忻勾唇一笑.“朕抱朕的瑾妃.莫不是赫连公主也要插手.” “你..”赫连心雅被堵住了.浑身一震.他这话看起來是句揶揄她的话.实则就是在提醒她.她是赫连公主沒错.但在这大名后宫.她就是他元忻钦定的瑾妃娘娘. 她要忍. 恢复理智.脸上颜色稍缓.赫连心雅咬牙垂下眼睑.故作柔弱地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哪有资格容皇上相抱.待会还要去拜见太后.”她说着.脸上还适时地染上一抹红晕. 元忻低头一瞧.立刻龙心大悦.故意低头凑近她.鼻尖好巧不巧地擦过她细腻的脸颊. 他坏笑着轻声道:“朕一直在等你进宫.你若早一天來.如今你就是太后名副其实的儿媳了.” 这话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赫连心雅强忍住心里的反感.羞涩地回他:“其实现在也不晚啊.” 如果她能让这位新皇将太后的生辰抛之脑后.立刻头昏脑涨地带她去寝宫.那么她的目的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达到了. 一來元忻必定会担上沉迷女/色.昏庸无道的骂名.二來她也可以尽快对他施以巫蛊之术.早日除去后顾之忧. 赫连心雅一双美丽的水眸包含期待地与他对视.讯息暗自无声传送.终于.不久之后.元忻的清眸里也渐渐有了变化. 忽然.元忻毫无预警地大笑一声.在她耳边的低语像是一盆凉水.浇灭她的期待.“哈哈哈.爱妃不急.我们來日方长.” 算计扑空.赫连心雅不自在地动动唇.但还是娇笑的称是. 两人亲密无间的小互动在墨兰和周德海看來.就是另一番调/情了.但墨兰清楚得很.公主只是在与他做戏. “时辰已晚.皇额娘也该等急了.走.朕带你去见太后.”元忻依旧抱着她不松手.大步朝慈宁宫走去. 到慈宁宫的宫门口.偶有一阵君臣之间的谈笑声飘出來. “皇上该放臣妾下來了.”赫连心雅柔声提醒元忻.她还沒那么大架子.敢让元忻抱她去见太后和大名群臣. “无妨.”元忻竟然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继续朝宫里走去. 当慈宁宫门口的太监和宫女都满脸惊恐地跪在地上行礼时.赫连心雅闭上眼睛. 她开始怀疑.元忻是不是故意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估计她日后在这后宫是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竟然如此.那她更得速战速决. 斗奸无比诈的皇上.斗太后.斗妃子.斗权臣.直到颠覆大名. “皇额娘.皇儿來晚了.还请皇额娘莫要怪罪.” 人未至声先到.熟悉的男声立刻吸引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群臣快速站起來躬身行礼.太后也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皇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所有人都快惊呆了. 皇上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女子. 就知道会被一众目光包围.赫连心雅一直将头深埋在他的怀里.所以一时众人都沒看清她的脸. 方羽依和太后脸色皆是一变.至于慕落柔.则是小脸刷白.心“嗖嗖”凉下來. “三哥哥……”她几不可闻地低喃. “皇上.这位是..”太后语气生硬地问. 元忻浅浅一笑.面对太后.“可以下來了.”他轻声嘱咐.然后将怀里的人放了下來. “皇额娘.这位是朕新封的瑾妃.赫连氏的后人.”他最后半句话声音极低.只有太后和方羽依能听得见. 赫连心雅本在想一定要挨训了.不料却不是这样. 太后之前泛青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赫连氏的后人”后.竟然陡然转变.震惊之余还掺着几分惊喜. “瑾妃是吗.瑾妃.” 太后激动的声音让身旁的方羽依眸光一闪.打量赫连心雅的更仔细起來.心里不禁疑惑.赫连氏.有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氏族竟有如此厉害.还是说与皇姑母是旧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禄安康.”赫连心雅也很吃惊.但吃惊之余还是乖乖行礼.作势就要跪下來. “瑾妃不必行跪拜之礼.”太后连声阻止道.用眼色示意元忻.元忻会意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她.不着痕迹地对她挤挤眼. 连跪拜之礼都不必行. 赫连心雅愣住了.就连下满一众人都难以按捺地窃窃私语起來.不过元忻倒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先后來了两位新妃.慕家千金柔贵人和这位不知面容的瑾妃娘娘.在太后这受的待遇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啊.慕承天脸色难看得都快抬不起头來. “快來人啊.给瑾妃娘娘赐座.”太后大手一挥.立马几个太监应声上前. 赫连心雅也同样注意到方羽依.但她对她并沒有多大兴趣.对太后躬身答谢后.缓缓转过身來. 好美的女子.难怪皇上喜欢. 座上那些本就万花丛中过的王公贵胄眼睛都看直了.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气.但碍于她是皇妃不敢太明目张胆.就用余光偷偷瞄几眼. 但还有几个人.表情就很微妙了. 首先当属慕落柔.她本想看看这个瑾妃到底是什么天姿国色.但当她看清赫连心雅的脸时.浑身一震.胸腔里的心脏骤然一停.整个人宛若一头跌进冰窟. 她不敢置信地双眸大睁.呼吸急促起來.让她不得不用手绢掩住面.以防别人发现她这失态惶恐的模样. “啊.啊.姐姐……” 慕心雅.居然.是慕心雅…… “落柔.你怎么了.”低头坐在她身边的慕承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不解地看着她发抖的手还有惨白的脸.随后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看过去. “啊.” 酒杯直接“哐当”一声打翻在地.立即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其中包括赫连心雅的. 慕承天惊慌的模样让她秀眉一皱.身边皇上也开口询问:“慕丞相怎么了.”他的目光在慕落柔和慕承天这对父女间來回徘徊. 他自然明白这二人失态的原因.父女相见.姐妹重逢.有这反应不足为奇. 比之过去不同的是.慕心雅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也都变了. “老臣失礼了.求皇上责罚.”慕承天慌里慌张地爬起來跪下.慕落柔则心虚地垂眸.比起方才巨大的冲击.她已经平缓很多. “哈哈.皇额娘大寿之日.谈什么责罚.你自罚三杯即可.”皇上大笑道.看起來心情甚好. “谢主隆恩.”慕承天赶忙抓起酒杯往嘴里咽酒.心跳快得都快喷出來.慕心雅……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而且还成了瑾妃娘娘. 另一边.原本一直埋头喝闷酒.从头到尾都沒抬过眼的方云廷.缓缓朝颇是热闹的殿上看去. 正文 第十三章 云廷震惊 “哐当.” 再次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方云廷怔怔地望向那个正面带浅笑的彩衣女子. “云廷镇静.”他身边的方震业咬牙瞪眼.一手死死摁在他腿上.一边还要顾及四周. “心雅……”方云廷眼眶泛红.心疼得揪作一团. “她不是慕心雅.她是瑾妃娘娘.”方震业恶狠狠地提醒他.他先前以为只是长得想象.但看慕氏父女的反应就知道这个瑾妃娘娘十有**就是慕心雅.如果知道会在这里碰见慕心雅.他绝对不会让云廷进宫來.好在现在皇上正忙着与太后交谈.沒注意到这边. 方云廷的目光过于直白.甚至引起赫连心雅的注意.她抬眼望去.正好与方云廷的目光不期而遇.在半空中交汇. 一种异样迅速从赫连心雅的心底窜起.让她竟忘记移开目光.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好生面熟.她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个发现让她心肌突地一跳.脑海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叫嚣起來.但当她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时.脑子里就是一阵剧痛. 这个人.她以前认识吗. 方震业注意到两人的眼神正在对视.他心头大惊.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 他可沒忘之前是他硬生生拆散这对鸳鸯的事.现如今就怕慕心雅会迁怒于方家.会设计祸害方家还有云廷. “云廷你给我清醒点.这里是皇宫.过去什么恩恩怨怨早就过去了.现在她已是皇上的人.和你妹妹共侍一夫.而你..雪颜还在府里等你回去.”方震业压低声音.粗哑着嗓子. 她已是皇上的人. “心雅……” 这句话仿佛在方云廷的心上划了大大的一道伤口.他收回目光.垂眸.泪水顺着眼角滴到酒杯里. 方震业瞧见他的眼泪.无奈地叹口气.他就知道他对慕心雅一直恋恋不舍.余情未了.为此也害苦了夏雪颜这个儿媳.从一进门就被云廷刻意冷落. 不过慕承天的这个美貌的庶女.怎么会被封为瑾妃.皇上喜欢她抱着她也就算了.就连太后都对她那般宠爱. 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一口烈酒下肚.方震业眸色愈深. 赫连心雅见方云廷移回目光.心里竟像是空了一大块似的.说不出來的失落和……心痛. 对.是心痛.在她去绝情谷前.夜夜折磨她让她难以入睡的心痛.遇到独孤绝后.她再也沒有这样过.空了的心被他一点点填满了.可是现在.. 赫连心雅不敢去想.那个裂缝.又再次出现了. “去坐下吧.” 忽然.她腰上一紧.皇上关切地望着她.用眼神示意她不必一直站在这. 赫连心雅正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怔了一会才微微点头. “羽依.以后在后宫之后要照顾好瑾妃.她初來乍到.应该还不习惯京城的生活.你是姐姐要多担待点.”太后慈笑着拍拍方羽依的小手. “是.皇姑母.”方羽依乖巧地点头答应.就连元忻都忍不住对她投來欣慰赞赏的目光. 赫连心雅咬咬唇.行过礼后缓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正好是在慕落柔的身边. 坐在这位子上.恰好看不见角落里的方云廷. 赫连心雅长松一口气.跪在身边的宫女给她倒满一杯酒后.她想也不想端起就喝. “姐姐.” 酒杯刚凑到唇边.身边突然传來一个清甜的声音.让她拿着酒杯的手停滞了下來. 侧首一瞧.一张柔弱苍白的小脸进入她眼里. “你是.”赫连心雅轻问身旁一身绯衣的女子.将酒杯放下. 慕落柔一直在仔细地打量着她.连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沒放过.当她听见这句“你是”时.心蓦地漏了一拍. “瑾妃姐姐.我是慕落柔.柔贵人.”她讷讷地开口.看起來很亲和. 姓慕. 赫连心雅迅速想起一个人名..慕承天. 她刚转过身时有一个人激动地打翻了酒杯.看年岁她就隐约猜到那人就是独孤绝对她说的慕承天..她的生父.现在这位柔贵人.看她这小心翼翼地模样.应该算是她的姐妹. “妹妹好.我是..赫连心雅.初次见面.以后在这宫里还请多多指教.”她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浅笑. 她并不打算和慕家人扯上太多关系.墨兰和乐菱都曾说过.慕承天之于她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必要时.她还会……除掉慕家. 这位柔贵人.人如其名.看起來倒是楚楚可怜. 初次见面…… 心雅姐姐这是装的.还是说有其他可能.不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是和她抢上了三哥哥. 之前几次都沒能杀了她.如今她更要狠心了. 慕落柔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她粲然一笑.“妹妹哪敢谈得上指教.将來还要托姐姐照料呢.” 赫连心雅心底不禁对她的演技哂笑.她掩饰得很好.好像真的全然不认识她一样.如果不是她事先就知道她们之前的关系.估计也会被她骗过去. 沒再吭声.她淡淡一笑.开始用余光打量起周围的人. 在她对面还坐有一位妃子. 大红色霏缎宫袍.红袍上绣有大朵大朵金色牡丹.肤色白皙.红唇鲜艳.一双勾人媚眼.隐隐透出几分不快. 这个女人.从她刚进來就一直仇视着她.对她敌意很深. 不过像这种把心里想的都摆在脸上.不懂得伪装的女人.在后宫可是要吃亏的. 寿筵结束.太后饮了不少酒.有些薄醉.拉着皇上一直絮絮叨叨不松手.皇上和方羽依就扶她去后面的寝殿歇息了.其余人都受命作鸟兽状散去. 周德海走到赫连心雅和慕落柔身前.躬身笑道:“瑾妃娘娘.您的寝宫是华清宫.柔贵人则是雅阁轩.已有太监宫女在外面候着.就等着迎两位娘娘回宫了.” “周公公费心了.”慕落柔灵巧地接过话來. 赫连心雅本來也想开口言谢.听她來这么一句.也就闭了嘴.对周德海淡淡一笑以表谢意. “二位娘娘.请吧.”周德海恭恭敬敬地伸出手示意. 赫连心雅点点头.不再拖沓.率先朝外走去. “娘娘.” 刚走出去.墨兰就迎了上來.听她叫她娘娘.赫连心雅先是一怔.但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那些宫女太监也就明白了. “瑾妃娘娘吉祥.” 所有宫女太监都跪下來行礼. “免礼. 回宫再说吧.”赫连心雅淡淡扫了她们一眼. “乐菱人呢.”她问墨兰.习惯了乐菱跟在身边.现在她不在反倒让她不适应. “乐菱已经先行去华清宫.我让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毕竟她对娘娘的癖好比较清楚.” 赫连心雅对此沒说什么.转而对那群人道:“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 去华清宫. 一路漫步走在小径上.墨兰仔细地搀扶着她.途经一处凉亭.微风吹过.柳枝轻扬. 忽然.一个暗影自柳树后一闪而过.动作之快几乎让人以为只是错觉.赫连心雅心里一震.不知为何心里猛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 她看见了.那不是错觉. “娘娘.您怎么了.”墨兰不解她为何突然停下來了. 赫连心雅动动唇.“恩.无妨.我有些累了而已.” “那要不要去亭子里坐坐.歇息一会.” “好.”赫连心雅竟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对了.你们守在这外面就行.不必跟來.我自己一个人去坐坐.我想静一会.” 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又像是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拼命地呐喊:去亭子里看看. 有人在等你. 慢慢地.她抬起脚.走上台阶. 高大的石柱正好能挡住些许她的身影.她走到柳树边停下.长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掀开密集的柳枝. 沒有人. 一眼望去.半个人影都沒有. 赫连心雅觉得有点失望.从踏足此地时.她的心里就充满希望.至于她到底在期望什么.. 她不知道. 自嘲地笑了笑.赫连心雅闭上双眸吹了会凉风.这帮助她清醒不少.一声叹息轻轻飘落.她转身准备离去. “啊.” 突然.她手腕凭空多出來一个力道.一只手紧紧缠上她的手腕.另一只大手在她快惊叫出声时飞快地捂住她的嘴. 方云廷贴身站在她面前.借着柳树还有她的身影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他自己. 狭长的双眸微眯着.浑身一股浓烈的酒气.月白长袍在微风中轻扬. “不要叫.” 方云廷凑近她的耳朵低低说道.然后慢慢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看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他不禁苦笑. 赫连心雅惊讶得快忘记呼吸.这个人.是慈宁宫和她对视的那个男人.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怎么.见到我说不上來话了吗.还是……不想和我说话.”方云廷眼里划过一丝悲痛.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将她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 赫连心雅猛地一侧头.躲开他的手.再一抬头.就看见他眼底显而易见的受伤. 她秀眉皱起.头隐隐作痛. “你是谁.” 正文 第十四章 她的妹妹 “我是谁.”方云廷愣了一下.显然沒料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在尾随她來到这里之前.他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她会用什么方式对待他. 是恨他.骂他.又或者打他.但无论怎么都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是谁.” “我知道你怨我.但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黑眸掠过痛苦和悔意. 赫连心雅捕捉到他眼底的感情.越來越肯定之前的猜想. 他们之前认识. 可是万一这个人早就知道她失忆的事.现在是故意接近她.以让她产生误解、扰她心神的该怎么办. 在这皇宫里.她必须谨慎. “说.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有何居心.”收回先前的不确定.她冷声道.美眸紧紧盯着他的脸. 她要试探他.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居心叵测.多少该露出点马脚. 看见她紧绷的脸.神态之间满满都是认真之色.“以前是我不对.我混蛋.我该死.”方云廷依旧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中.狭长的双眸隐现泪光.放在她腕间的手不自觉收紧. “是我对不起你.心雅.” 心雅.竟然叫得这么亲密. “你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赫连心雅心底突然一阵疼痛.不知是因为听到他说他对不起她.还是因为他眼眸里的泪水. 她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就连手腕上传來的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忽然.下巴凭空生出一个力道.方云廷的大手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黑眸包含一丝丝的期待. “心雅.不要做瑾妃娘娘.我带你走.我们隐性瞒名浪迹天涯.就像你从前说的那样.过我们两个人的安稳日子去.好不好.” 过我们两个人的安稳日子去…… 这句话仿佛在赫连心雅的脑子里激起一阵电流.一个模糊的画面飞快地一闪而过. 很久之前.一棵大树下.紫衣女子满怀期待地对他身边的那个男子说着什么. 可是紫衣女子和男子的脸.都是一片模糊.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歇息好了吗.” 突然.墨兰的声音传來.一阵脚步声距离他俩越來越近.墨兰见赫连心雅一直站在柳树这边.过了这许久都一动不动.不禁觉得好生古怪.就擅自走过來瞧瞧. 赫连心雅惊慌地抬头看向方云廷.见他依旧纹丝不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我不会答应你.你快点走.”她猛地侧头避开他的手.同时将手腕从他的大手里挣脱出來. 随后不再看他.转过身快速走上前两步. “娘娘刚刚在和别人说话吗.”墨兰似乎听到什么声响.疑惑地问她. 赫连心雅促狭地笑了笑.“沒有.” 但墨兰还是觉得她沒有听错.视线朝她身后落去. “我说了沒有就沒有.”她语气有些着急了.发现墨兰吃惊地望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赶紧回华清宫吧.今晚皇上可能会來我这儿呢.”暗自攥紧手.赫连心雅轻声解释.尽量让自己看起來沒有破绽. 墨兰怔怔地应了声.不敢再多问.上前准备搀扶她的胳膊. “不用再扶我了.我自己走即可.”她退后一步. “……是.娘娘.” 赫连心雅等墨兰先行往亭外走去后.这才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一点点月白色的衣角露了出來. 这个男人竟然还沒走. 赫连心雅心里一颤.收回余光.长呼一口气.慢步朝亭外走去.墨兰低垂的眼眸里掺了几分担忧. 來到华清宫.乐菱已守在宫门口等她. “娘娘.”她欣喜地跑到她身边.额角布满密密的细汗.看來是忙活很久. “乐菱.一切安排好的吗.”墨兰率先问她. “恩.菱儿都安排妥当了.那些个宫女太监原先布置的就挺好.菱儿又按照娘娘的喜好改了改.对了.听说皇上过几日还要命内务府挑几个机灵的宫女太监.过來伺候娘娘.” “辛苦你了.”赫连心雅淡淡地说完.踏进殿门. “娘娘怎么了.”乐菱满头雾水地望向墨兰.她怎么觉得公主心情欠佳. 墨兰幽幽叹了口气.沒有回答她的话.低头跟上去. “哎.墨兰姑姑也好奇怪啊.”乐菱低声嘀咕一句.撅起小嘴.讪讪地去给赫连心雅泡热茶去了. 赫连心雅走到软榻上坐下.一手支在红木短桌上扶住额. 宫女和太监拿了赏银后都被打发走了.如今华清宫甚是安静. 剧烈的头痛和混乱的思绪让她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赏这宫内奢华的陈设. “娘娘要沐浴更衣.打扮一番吗.皇上……今晚也许会过來.”墨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提醒. 沐浴更衣. “墨兰.我不可能真正献身于他.为何还要费心取悦他.”赫连心雅头痛地快要无法思考. 墨兰咬咬唇.为难地道:“可是诚意得有.不然.皇上会心生怀疑的.” “独孤王……曾说过.皇上这个人特别不简单.娘娘要千万小心.” “独孤绝.”赫连心雅皱眉.脑海里浮现那抹温润俊美的面容.还有他抱她吻她的画面. 独孤绝.她答应独孤绝三年内回到他身边.还有赫连家.进宫的一切早就已经一步步计划好.就只差她來实现. 可恶.她现在却因为突然闯入的一个人乱了阵脚. 实在太大意了. 揉揉发痛的眉心.赫连心雅倒抽一口气.将心头那团迷雾拨开. “娘娘.您身子不适吗.”墨兰眉宇间满是担忧. “墨兰姑姑.谢谢你提醒我.”她突然开口.语气很是真挚. 如若不适墨兰一直保持冷静理智.今晚凭她着混乱的状态.根本就招架不了心思缜密的元忻. 墨兰一怔.接着总算松口气.一丝欣慰染上眉梢,“娘娘哪里需要言谢.这全是墨兰的本分.不过.要不要找个御医來华清宫给娘娘把把脉呢.” “不用.这宫里的御医我信不过.要找也是出宫再找.” “出宫.”墨兰略一迟疑.“那得等到几时才能..” “别的妃子兴许出不去.但我一定可以.”赫连心雅忽然來了自信.神秘地笑了笑.“现在我要沐浴.替我准备好.” “是.娘娘.”墨兰心头一舒.沒在多问.行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一炷香工夫后. 大大的浴池里盛满温度刚好的热水.热气氤氲.鲜红的玫瑰花瓣飘在水面.微波荡漾开來. 乐菱站在赫连心雅身侧.伸手一件件接过她褪去的衣衫. “乐菱.你还能闻到我身上的幽凝香吗.”她挑眉问. 乐菱赶忙凑着鼻子吸几口气.连连甩头道:“几乎闻不到了.” 赫连心雅满意地“恩”了一声.“看來玄依给的息香丸效果还不错.”说完.抬起莲足踏进池里. 水恰好漫过她精致的锁骨.温热的水带來的舒适感让她全身都放松下來. 现在外面天色还沒暗下來.她刻意选这个时间沐浴是有一定原因的. 万一时辰晚了..碰上元忻正好來了可如何是好.凭她对元忻那个狂妄家伙的了解.他肯定再乐意不过. 可惜的是.她沒兴趣陪大名皇帝來个鸳鸯共浴.估计会一冲动直接动手把他敲晕. 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懒懒地靠在壁沿上.约莫一刻钟后.赫连心雅就起了身.穿好乐菱递过來的衣裙.朝梳妆镜走去. “娘娘.墨兰方才突然想到.皇上今晚还不一定來华清宫呢.”墨兰一边替她梳理长发.一边低声道. “哦.这话怎么说.”正在闭目养神中的赫连心雅睁开眼睛. 菱花镜里映出一张美人出浴的脸.秀眉若羽.细腻的雪肌白里透红.像刚刚熟透的番茄.引人一亲芳泽. “公主.今日在慈宁宫不是还有一位柔贵人吗.我守在外面听宫女间谈话说.那位柔贵人也是今日新进宫的.” “照这么说來.元忻今夜要在我和柔贵人之间二选一了.”赫连心雅好笑地勾起唇.侃侃道:“看來他还真是艳/福不浅.” “虽说在绝情谷他对娘娘拒而不见.但看今天他对娘娘的态度.我倒是觉得他挺喜欢娘娘的.”墨兰由衷地笑道. 之前就因为元忻不见她.她还气了好一阵呢. “这些我一概不管.今夜他若不來.我就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养精蓄锐.他若來了嘛..”镜里的美眸闪过一丝狡黠.“他若來了.我就叫他尝一滴我的心头血.叫他欲罢不能.欲死还休.” 赫连心雅不经意间流露出來的俏皮.让身后站着的墨兰“扑哧”一笑.感慨地道:“娘娘愈发像先公主了.” 先公主..她的娘. “我今日见到慕承天了.”她想了想平静地说道. 墨兰拿着梳子的手明显抖了抖.“……慕承天.” “恩.而且柔贵人正是他的女儿.” “什么.那柔贵人岂不是是娘娘的..”墨兰一噎.她怎么也沒想到她提到的那位柔贵人会是慕承天的女儿. 赫连心雅幽幽地接过话.“她是我的妹妹.” 正文 第十五章 亲自喂朕 入了夜.皎月悬空.雅阁轩. “宝珠.你看我这身打扮合适吗.”慕落柔满心忐忑地坐在镜前.一会补补脸上的胭脂.一会拿这个簪那个钗在秀发上比划比划. 宝珠为她换上一杯新茶.这已是第三杯了.茶水一次一次凉下來.皇上却就是沒出现. “小主人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合适.”宝珠嘴上抹蜜地道. 慕落柔眸光一闪.很快又暗下來.“是皇上为何还不來呢.”她第一天入宫.难道三哥哥就要冷落她吗. “这..”宝珠眼珠骨溜溜转了两圈.嘴滑地哄道:“也许皇上在忙于政事.又或者是被太后留在了慈宁宫.到现在还沒能抽身.说不定皇上的心早就飞來咱雅阁轩.和小主夫妻同心呢.” “夫妻.”慕落柔一怔.秀眉蹙起.“在皇宫.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我只是个贵人.”她说着声音越來越低. “哎.这可是指不准的事啊.”宝珠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皇后的宝座也是一步一步來才能登上去的.小主如今是贵人.将來如是若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再诞下龙子.那自然就能母凭子贵.母仪天下了啊.” 宝珠的双眸里闪烁着贪婪和野心.慕落柔在她的引导下.似乎看见自己登上凤位.依偎在三哥哥身侧睥睨天下的情景. “龙子.”慕落柔瞳仁猛地一缩. 她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这孩子的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可是还沒來到这世上就被她杀死了. 宝珠紧跟着想起她刚刚落胎不久.吓得她以为她说错话了. “小主.奴婢该死.奴婢嘴笨.求小主饶恕.”她抬起手就往自己嘴上扫去. “啪、啪.”巴掌声很响亮.她下手非常狠. “住手宝珠.”慕落柔叫住她.摇摇头.神色已恢复到先前的平静.“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那个孩子來说.根本毫无可恋.以后我也不会再提起.” “是.小主.宝珠一定谨记在心.”宝珠长长松了口气.放下手.被扇过的脸红扑扑的.感觉有点充血. 她怕慕落柔.从前她一直觉得慕落柔是丞相府里面.性子最好最天真善良的小姐.可是自从安氏安姨娘被处以酷刑又莫名其妙地失踪后.她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别人一直认为安姨娘失踪一定是大夫人下的狠手.可是她们都错了.下狠手的不是大夫人.而是慕落柔. 安姨娘因为口不择言如今一直下落不明.她可不想步上她的后尘. 慕落柔气定神闲地端起香茗.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茶香萦绕在她的齿间. “雨前龙井.这是三..”她顿了顿.改口.“皇上最喜欢的茶了.” 三. 小主原先想喊的是什么. 宝珠有些疑惑.但又不敢多问.谄笑道:“那皇上喜欢的岂不是和小主一模一样.不对不对.皇上就是喜欢我们家小主.” 慕落柔抿抿红唇.一丝羞涩一闪而过.沒有作答.水眸不禁期待地望宫外飘去. 三哥哥怎么还不來呢.他答应过她.等他登上皇位.他就会一直陪着她的啊.难道.. 慕落柔心里忽然一颤.脑海里浮现另一张冷艳的脸. 难道他去了心雅姐姐那里…… 蓦地.几乎在同一时刻.漆黑的殿外灯火通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來.雅阁轩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屋内主仆二人神色一动. 一个声音远远传來.“柔贵人.” 华清宫. “娘娘.菱儿去煮点元宵.让娘娘吃点暖暖身子吧.”乐菱颠颠地跑进殿内.夜里寒凉.她不禁搓搓冰凉的小手. 赫连心雅懒懒地倚在软榻上.身上披一件银色大氅.“元宵.”她扭头.好奇又惊讶. 她好像从沒吃过.就算吃过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肯定不记得. “煮三碗來.咱们三一人一碗.”她笑着说. “娘娘.这合适吗.总归尊卑有别.”墨兰有点局促不安. “这有何妨.我是好主子.怎么会亏待我的人呢.乐菱你去后厨.墨兰你也去帮她煮吧.”赫连心雅伸个懒腰.身子转个方向欣赏窗外的月牙.“看了皇上不会來了.正好咱们放松一下.皇宫也太压抑了.” “哎.好嘞.”看她这么有兴致.乐菱很开心.扯起墨兰就去后厨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缓缓传來. 赫连心雅合上眼.迷迷糊糊中近乎睡着.身心懈怠.并沒有听见声响. 一个瓷碗被小心地放在她身边的红木短桌上.紧接着.一只大手伸向她的前胸.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披在肩上的大氅被斯文地解开.从她身上滑落.然后手整个覆上她的脸颊. “乐菱.别闹.”她呓语道.然后勉强地张开眼.“元宵煮好了吗.” “要朕喂你吗.”低沉的声音飘落. 这声音…… 赫连心雅浑身一震.一把拍开放在她脸上的手.身子往后一退. “元……皇上.”她错愕地瞪大眼.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又來了. 元忻正站在软榻前.望向她的黑眸宛若深谭.散发着幽深的光芒. “你刚刚想叫我什么.”元忻敏锐地问. 她刚刚好像差点直呼他的名字了. “皇上万福..”思量一下.她说着准备起來给他行礼.打算借此糊弄过去. “现在不必行礼了.”有力的手摁住她的肩头.将她又摁坐在软榻上. 赫连心雅抬起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眸直勾勾地打量她.心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下一刻.她的预感就实现了. 元忻直接揽住她的肩膀.紧贴着她在她身边坐下.赫连心雅立刻别扭地往后缩去. “怎么了.不喜欢朕抱你吗.”元忻蹙起眉头.对她抵触他有点不快. “沒.沒有.”赫连心雅尴尬地咬牙否认.勉强往他怀里靠近点. “这就对了.”元忻满意地弯唇.目光落到桌上的瓷碗.它正冒着热腾腾的热气.“既然瑾妃饿了.朕就亲自喂你可好.” “啊.”赫连心雅错愕.接着立刻拒绝.“不用劳烦皇上.臣妾现在又不怎么饿了.” 元忻望望瓷碗.低头又望望她.突然凑近她的耳朵.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可是朕饿了.朕要瑾妃喂朕.” 赫连心雅立即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这场景让元忻邪恶的双眸显得更兴奋了. 可恶.这个家伙. “臣妾……这就喂.” 赫连心雅指节捏得泛白.强忍住不耐.缓缓深处双手.一手端住碗.一手捏起勺子. 她将盛满元宵的勺子递到元忻嘴边. 元忻眼神古怪地飘了一眼勺子.升腾的热气隐沒他的表情. “皇上怎么不吃啊.”赫连心雅扬起的嘴角僵住.额角突突直跳.元忻却意外地推开她的手. “瑾妃想烫死朕吗.” “……” 烫死你最好. “啊.臣妾沒.沒考虑周全.”赫连心雅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勺子移到唇边细细吹起來. 她突然觉得.比起元忻.独孤绝真是个绝世好男儿. 在她沒察觉的情况下.元忻正专注地凝视她.她娇嫩的红唇嘟起.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与平时在众人面前冷漠的她比起來.宛若换了个人似的. 这两种模样.全都让他心心挂念.思之如狂. “皇上.这回不烫了.”将元宵吹凉后.赫连心雅抬头.将勺子再次伸到他唇边. 元忻眼中的炙热稍微收敛了点.很配合地张开嘴.将勺子里的元宵吞进口中.慢条细理地吞咽咀嚼. 就这样.赫连心雅每喂一勺.他就吃一勺.一声不吭. 她怎么会想起让乐菱去煮什么元宵呢.简直是自、找、苦、吃. 吃到还剩一半时.元忻沒再张嘴.意味着他终于饱了. 赫连心雅忍不住长松一口气.忙不迭地伸手放下碗勺.她胳膊都酸了. 身子微微前倾.可就在碗勺刚放下时.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扳过她的脸.她睁大眼.看见元忻无限放大的脸. 毫无防备的.元忻粗暴地吻上她的唇.他的嘴里还残留酒味和甜味. 赫连心雅下意识想推开他.他却用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让她退避不得.然后开始愈來愈加深这个吻. 脑袋由一瞬的放空迅速清醒过來.赫连心雅停下无谓的挣扎.任由他霸道的掠夺. 咬他.然后再咬自己. 她立刻想起这件事.只有让她与他的血交融相汇.再配以息香丸和幽凝香.就能给他施以巫蛊之术.然后大功即可告成. 那是先咬他还是先咬自己呢. 赫连心雅飞快地思考了下这个问題.然后贝齿咬紧. “啊.” 她才刚刚咬下.元忻就惊呼一声.一把把她推离.离开她的红唇. “你咬朕作什么.迫不及待了吗.”元忻有点吃惊地摸摸自己的唇.并沒有伤口.不过下唇处被她咬出一个牙印. 竟然临阵逃脱.可恶. 赫连心雅气不打一处來.她的阴谋失败了.这就代表还得有下一次.但眼前元忻正问她.她又不能不回答. “皇上……”她故意红着脸垂眸.索性就顺着他的意思來.她……迫不及待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三年之约 元忻看她娇羞的模样.黑眸里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伸出舌头舔舔唇.“朕差点忘记正事了.好在被你咬醒了.” “什么正事啊.”估计不是好事. 元忻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松.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暂时离开他的身体.然后兀自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花瓷瓶. “你今个不是扭到脚了吗.还沒來得及找御医看吧.”他说着把她的身子扳过來.让她正面朝他. “皇上你..”赫连心雅惊讶地看见他的动作.他竟然抬起把手伸向她的脚踝. “别乱动.”元忻的语气很坚定.大手不容分说地抬起她的脚腕.然后将她的裤脚掀起. 白皙的肌肤露出來.脚踝处明显有一块是青青紫紫的. 元忻皱眉.拧掉瓷瓶上的瓶塞.先将膏药抹了厚厚一层在食指上. “皇上要给我上药.”赫连心雅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吞吐地道:“这种事要乐菱做就好了.何必麻烦皇上呢.” 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让她非常不舒服. 元忻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将食指伸到她的脚踝处.开出轻轻涂抹起來.“瑾妃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外人不能代劳的吗.何况朕偏偏喜欢.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是吗.”赫连心雅咬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上药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元忻却偏偏做的很慢很慢.他专注而又仔细.侧脸的线条柔和完美.仿佛是在对待一件举世难寻的珍贵瓷器. 赫连心雅也慢慢从之前的局促转为平静.她更加明白的是.像今晚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她必须强迫自己适应. 若想全身而退.就得有所牺牲. 过了不知多久.元忻收回手.赫连心雅贴心地将丝绢递给他. “皇上今晚要留在华清宫吗.”赫连心雅望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正不急不缓地擦手.看起來高贵优雅.浑然天成. “瑾妃希望朕留下吗.”他反问. “这是臣妾三世修來的福分.臣妾自然希望.”赫连心雅将手伸进他的衣袖.握住他的胳膊. 很明显.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元忻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伸手抚向她的眼睛.赫连心雅一惊.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 食指和中指缓缓滑过她的肌肤.似乎在勾勒她双眸的形状. 这双眼睛很美.可惜却沒有他想要看见的东西.沒有她对他的留恋和期待. “呵呵.”元忻低低笑出來.原本的阴郁一扫而空. 听见他的笑声.赫连心雅奇怪地睁开眼. “朕今晚不能留下來.來给你上药也是偷偷跑过來的.就只有周德海跟着.” “偷偷.皇上为何要这样.臣妾这里本是皇上的后宫啊.”赫连心雅不解地皱眉. “瑾妃可千万不要小看这后宫.后宫的一举一动对前朝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小到各大家族的荣宠兴衰.大到甚至可以影响朕的决策.朕今晚本应该冷冷清清地留在养心殿.而不是來华清宫.亦或者雅阁轩.”元忻耐心对她解释.手游移到她的后颈. “雅阁轩不正是柔贵人那里吗.” “沒错.瑾妃.对于你自己另一个身份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元忻在她细滑的肌肤上细细抚摸.逐渐下移.可是依旧神态自若. 赫连心雅感受到身后传來的危机.咬咬牙.“臣妾自然明白.”她是瑾妃.但也是赫连心雅.赫连长公主.如果不是最后这个身份的限制.也就根本不会有今日的瑾妃. “你明白.朕和太后明白.可是朝中大臣们不明白.天下子民也一样一无所知.试想一下.如若今夜朕第一晚就去了柔贵人那里.将置你于何地呢.” “会..”赫连心雅睁大眼睛.声音略显苦涩.“我出身不详.來历不明.又沒有娘家和亲信.刚入宫还就被新晋的柔贵人争了宠.怕是连宫女太监都不会把我当成主子看.”会被彻头彻尾的轻视. “不止这个.还有柔贵人的身份.丞相之女.还有她与皇兄的关系……”元忻顿了顿.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朕不能对她太过宠爱.” “这点臣妾也明白.”赫连心雅幽幽飘了他一眼.难道他考虑这么多都是为了慕落柔.那和她说有什么意思. 她故意不满地撇撇嘴.像这种时候.应该是要做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吧. 不对不对.这样会不会反而显得她不大度呢. 好苦恼.面对独孤绝的时候.她才不需要思虑这许多.直接按性子來即可. 殊不知她这幅纠结的模样.在元忻的眼里看來.那想当然就是前者了.她是不是有一点吃醋了呢. 这个发现让元忻有点欣喜.大手一点点滑进她的美背里.赫连心雅感觉到他手灼热的温度后.身体明显一僵.飘远的思绪立马被拉回來. 她的僵硬和不适倒让元忻的手停止下移.但还是沒有抽出來. “皇上既然不能去柔贵人那里.为何不干脆留在华清宫呢.也好让臣妾有点颜面.在这宫里的日子也能舒心点.”赫连心雅扯扯嘴角.事不宜迟.她决定今晚就把他拿下.“皇上莫不是怕伤了柔妹妹的心吧.” 元忻轻叹口气.“看了瑾妃还是不理解朕的苦心.” “哦.” “瑾妃.你再想想.朕要是留在你这里呢.” 他望进她深思的眼眸.沒等她回答就抢先一步替她说出來.“一个背景不明的女子.突然就被越矩封为瑾妃.而且今日在慈宁宫朕与皇额娘对你的态度众所周知.如果朕一开始就太宠你.那容不下你的就不止这后宫.还有一众前朝大臣会对你非议.” “另外.他们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去查你的底细.如果你赫连氏的身份被别人知了去.那群臣必会引发骚乱.联名上书威胁朕.” “上书威胁皇上废了臣妾.”赫连心雅嘴角一僵. 元忻摇摇头.眸光幽寒.“不是废你.是杀你.一山难容二虎.元家与赫连家.永远都做不到握手言和.” “那皇上为何要召我进宫.封我为妃.还有太后对我的态度.她根本沒有想杀我的意思啊.”蓦地.赫连心雅觉得脊背发寒. 她谋划好一切她进宫后的目的.却忘记她从沒思考过这个男人要她进宫的居心. 难道他一开始就洞察了赫连氏的野心.赫连心雅很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題.但又知道她绝对不能问出來.问出來就是不打自招 “皇额娘对你好是因为她与赫连氏的渊源.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朕也不太清楚.”元忻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鼻翼充斥的是她身上的玫瑰清香.“至于朕嘛..”他忽然不说了.对她神秘地笑笑. “恩.” “时机未到.朕还不能告诉你.以后朕自会对你说.”他轻笑一声.刮刮她的鼻子.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小孩子的感觉.赫连心雅还是抿唇强扯起一抹甜笑. 元忻瞥了眼窗外.知晓时辰已经很晚了. “朕必须得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晚上注意别着凉.”他飞快地凑近她的红唇啄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起了身.大步朝殿门走去. “呼.”明黄色身影消失后.赫连心雅终于松了一口气. “娘娘.”不一会儿.乐菱和墨兰就快步走了进來.來到她身边.细心的墨兰一眼发现她换了坐姿.换成背靠在短桌上.身上的大氅也被解开.至于乐菱.心思并不聪明.自然沒发现. “娘娘.皇上怎么來了又走了.”墨兰眉目染忧.不会是娘娘忍耐不住.然后把皇上赶走了吧…… “哦.他说他今晚有要紧的朝务要解决.”赫连心雅慢吞吞地道.她并不打算解释她今晚从元忻那里听到的一切.因为她自己还沒完全消化掉. “啊.当皇上原來这么辛苦啊.娘娘以后会不会也这样.”乐菱不满地嚷嚷. “住口乐菱.”赫连心雅突然沉声喝道.将食指放在唇上.对她使了个眼色. 小心隔墙有耳. 刚來时她还沒怎么在意这些.但在与元忻深入接触后.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就算此刻华清宫就只有她主仆三人.但她开始下意识顾虑.会不会有人在暗中监视她的一言一行. 乐菱吓得紧紧闭上嘴.墨兰更忧心忡忡了.眉头紧锁. 赫连心雅放下食指.瞧见她俩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叹口气.“也不必太过拘谨.毕竟这华清宫也算做唯一一个属于咱们的地方.哪有人在自己家里也是紧绷绷的.不仅别人见了会怀疑.自己活得也不安心.” 吩咐一些事情后.赫连心雅就起身去睡了.墨兰则睡在屏风外. 元忻不好对付.他拨给她的人一样不可信.过几日会有几个太监宫女來华清宫伺候她.到时只怕得有一段日子不能清静了. 她对独孤绝许下的三年之约.还能按时完成吗. 正文 第十七章 御园之争 第二日清晨. 用过早膳后.乐菱留在宫里觉得甚是烦闷.心绪不宁. “这才第一日就觉得就觉得闷了.那以后的日子可该如何是好.”赫连心雅好笑地看着她那张小脸.皱巴巴的挤成一团. “娘娘..”乐菱委屈地嘟嘟嘴. “乐菱.不可任性胡闹.”墨兰忍不住指责她.但声音柔柔的.一听就不是真的怪罪. 赫连心雅不在意地笑笑.直起身子來.“既然烦闷.那我们索性去后花园瞧瞧吧.來这宫里总归是要四处走走的.” “啊.真的吗.太好了.”乐菱高兴地嚷起來.墨兰也沒有异议. 外面晴光潋滟.天气正好.三个人慢步踱到御花园. 在这御花园的中央还有一方清池.浅可见底的池水.清澈透凉.池底铺满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水池周围绿树成荫.阳光透过绿叶洒下來.树影斑驳. 赫连心雅折了一朵娇艳的红海棠在手里.低头轻嗅幽香.墨兰守在她身侧. “娘娘.这里好凉快啊.”乐菱早就跑到清池边.把手伸进池里划着水浪.整个人趴在池上.一边还不忘开心地对她们叫嚷. 赫连心雅和墨兰相视一笑.对她的调皮贪玩无可奈何.朝她走去. “乐菱.小心掉..”在池边停下了.赫连心雅好心提醒她. “呦.这位不是瑾妃妹妹吗.妹妹还真是好雅兴啊!”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语气缓慢中透着几分倨傲. 赫连心雅一惊.一句话沒说完.转身朝身后的來人看去. 大红刺金牡丹宫袍.红唇妖娆.一双勾人的媚眼正傲慢地盯着她.丝毫沒有忌讳. “妹妹初來乍到.不知这位姐姐是..”赫连心雅不卑不亢地微笑.忽视她眼底的傲慢. 这个人她在慈宁宫见过.却不知身份.既然如此.她此刻定不会贸然对她行礼. “初來乍到.”红袍女子不以为然地勾勾唇.眸光凌厉.“说來也是.无知者无罪.香杏.还不告诉瑾妃娘娘本宫是谁.” 好狂妄的语气.仿佛她天生就是要受人仰视的一般.赫连心雅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是.娘娘.”她旁边一个伶伶俐俐的婢女脆生生地应答.随即扬起眉毛.“瑾妃娘娘.我家娘娘乃是礼部尚书千金..安贵妃.在这宫里可是和方贵妃娘娘平起平坐的.” 她脸上的得意和嚣张.让赫连心雅不禁想到:狗仗人势. “原來是安姐姐啊.妹妹见过姐姐.”她客气而疏离地笑笑.算是对她打个招呼.身子依旧站得直直的. “看來妹妹还真是初來乍到.连后宫的规矩都不懂.本宫还真是意外啊.”安贵妃娇俏的脸上染上愠怒.对她的态度很不满.这个贱人.竟然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依旧这么嚣张.胆敢不对她行礼. 赫连心雅才不管她被她惹怒了.故意拉长语调反问.装作一无所知.“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不懂.那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让姐姐我好好教教妹妹得了.”安贵妃气焰嚣张地挑挑眉毛.说话尖酸不饶人.“不然妹妹岂不是有损我大名的颜面.”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墨兰和乐菱早就变了脸色.低着头一声不吭.乐菱时不时抬头.担忧地望一眼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最开始到这御花园來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对于这位安贵人的语气不善.她也沒有太多纠缠.她才刚进宫.还不想惹出太多是非來.可惜..目前看來是不能遂她的愿了. 唇边的笑容越來越冷.温度骤然降了下來.看向安贵人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屑.“妹妹不需要.” 这个瑾妃.不仅敢拒绝她.还这么无礼地看她.她可是从昨个在慈宁宫那里就看她不爽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安贵妃对她的眼神很不满.直接厉声喝出來.“不需要是吗.现在容不得你需不需要.太后早就说过.后宫之中就应该上下提携.姐姐我现在就來提携提携赫连妹妹.” “香杏.上去做给瑾妃看看.什么叫做规矩.”她回瞪了一眼香杏. 香杏低低应了一句.然后抬脚就朝赫连心雅那边走去. “瑾妃娘娘.今个奴婢可对不住了.”她低着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目光在站在赫连心雅身后的两人间快速扫一圈. 一老一小.就是她了. “尊卑有别.见到贵妃娘娘就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做丫鬟的更得跪下來.” 她嘴里大声说着.抬起脚.狠狠朝乐菱的膝盖踹去. “啊啊啊.”一声惨叫响起. 乐菱立刻白了脸.呆呆地望着护在她身前的赫连心雅.香杏的脚并沒有落在她身上. 在香杏伸出腿时.赫连心雅突然冲过來.直接伸手一个巴掌扇上她的脸.把她整个人扇翻在地. “你敢动手打我的人.”安贵妃惊愕地睁大眼.怎么也沒料到她会亲自动手.再一看香杏.重重地摔在地上.右脸高高肿起.“瑾妃.你竟然下手这么狠.”她怒不可遏地撕声控诉. 赫连心雅淡定地拍拍手.“妹妹本不想冒犯姐姐.只是姐姐的这位婢女实在太让妹妹看不顺眼了.一时忍耐不住动了手.对了.忘记告诉姐姐了.妹妹身上还是有点功夫底子的.” “功夫底子.难不成你还敢对本宫动手.你是反了不成.”安贵妃扭曲着脸.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平日里有个和她处处作对的方羽依也就算了.想不到现在竟然又來了个瑾妃.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她日后还要怎么在这后宫立足. “我沒有反.从头至尾都是安贵妃你挑衅在先.我已经足够忍让了.可惜安贵妃你太不懂得收敛.”赫连心雅冷笑.冰冷地驳斥她.她赫连心雅是什么人.才不会因为位子比她低就对她低三下四.要怪就只能怪她如意算盘落了空.墨兰和乐菱看见她家娘娘如此强势.心里都是一喜.只有强势.才不会被人欺负. “你..”安贵妃气得额角青筋突起.嗓子一卡说不出话來.这个瑾妃不仅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动手打她的人.还敢出言不逊教训她.要这种事就是换做方羽依.都不一定有这个魄力做出來. 躺在地上紧捂住脸的香杏.看见她家娘娘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她还从沒见过这种场景.心里顿时一气. 在这种时候.她身为奴才更要挺身而出.这样主子以后才会更重用她.她香杏才能有好日子过. “娘娘.奴婢替您出气.” 大叫一声.香杏倏地站起來.朝正大意的乐菱冲过去.死命揪住她的帮隔壁.把她往后使劲一推. “扑通.” 只听一声巨响.乐菱整个人竟然被她直接推进了身后的池子里. “啊.娘娘.墨兰姑姑.快來救我.”乐菱仰面倒进池子里.水立即浸湿她全身上下.漫进她口气.她不停挣扎着.开始剧烈地呛水咳嗽. “乐菱.”赫连心雅和墨兰惊呼.快步跑到池边. “乐菱.快拉住我的手.”她伸出手.紧紧攥住乐菱递过來的手.在墨兰的帮助下.吃力地把她往上拉. “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去吧.”趁这会功夫.香杏赶忙快步走到安贵妃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刚刚冲过去不害怕.现在她隐约怕起來了. 安贵妃一样被吓得魂飞魄散.青着脸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香杏也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咦.那不是安冷蝶安贵妃吗.” 站在一处花丛旁的一个小宫女.奇怪地对她身边的黄裙女子道. 黄裙女子闻言抬起头.看见素日里一贯嚣张跋扈的安冷蝶匆忙的背影.水眸笼上一阵水雾.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啊.熙小主.有沒有听见鸳鸯池那边有什么声音.”婢女莲瑶又惊呼道. 被称作熙小主的黄裙女子点点头.她听见了.从刚才就听见那边一阵嘈杂的声音.“去看看吧.莲瑶.” ……………… 乐菱被从池子里拉出來后.一下就浑身发软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墨兰皱着眉替她轻抚后背. 赫连心雅喘了几口气.抬起手背擦擦额上的细汗.一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影都沒有.那个安贵妃和小婢女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咬咬唇.她的眸光冷冽起來.人不犯我我不烦人.安贵妃是吗.她算是记住你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忽然.身后再次传來一个声音.轻柔似水.越走越近. 赫连心雅转身.只见一个黄裙女子已站在她身边.唇角含着温柔的浅笑.手上递给她一片锦帕. 在看见赫连心雅的脸时.黄裙女子的唇角突地僵住了.眸中划过一丝震惊. “你是.”赫连心雅蹙眉.沒有伸手接她递來的锦帕. “莫非..你就是昨日才进宫的那位瑾妃娘娘.”黄裙女子轻颤着说出这句话.温雅的脸发白. “那你又是谁.”赫连心雅点点头.对她的反常很狐疑. “我是、柳如熙.熙贵人.” 正文 第十八章 他进宫了 “你.你怎么会进宫來呢.”柳如熙细细抽了几口气.水眸里的雾气被突如其來的震惊震散.她记得进宫前她明明让青鸾留在驿馆的. “熙贵人此话何意.难道我不能进宫來吗.”赫连心雅笑笑.之前冷漠的眸光逐渐缓和下來.看來这位又是她以前的故人.柳如熙.看起來倒是挺温婉的. “当然不是.臣妾沒有这个意思.”柳如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扯起嘴角.闪烁不定的目光看向湿漉漉的乐菱.“先擦擦脸吧.”她弯下腰.将手里的锦帕的塞到墨兰手里. “这..”墨兰讶异地看着她.见赫连心雅沒有异议.才收下來.“谢谢熙贵人.”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柳如熙浅浅一笑.直起身子站起來. “为何昨日我在慈宁宫沒有见到你呢.”赫连心雅觉得不对劲.按理來说太后生辰.这个柳如熙既然是贵人.和慕落柔一个身份.怎么沒到场贺寿呢. “哦.”柳如熙脸色微变.吞吞吐吐地道:“臣妾昨日身体不适.所以就向太后告了病.留在寝宫歇息.” “对了.方才臣妾在那边看见安贵妃走过去.瑾妃娘娘是和安贵妃发生什么过节了吗.”她轻声问.转移之前那个让她尴尬的话題.安贵妃的性子她了解多了.和她对着干沒有好果子吃的.她想提醒慕心雅一下.毕竟.也算是旧识了. “的确是发生了过节.而且闹得很不愉快.”赫连心雅轻描淡写地道. “瑾妃娘娘.安贵妃安冷蝶.她是礼部尚书之女.自小骄纵.在皇上还是荣亲王的时候.就已是他的侧福晋.也算是陪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 “熙贵人是想提醒我些什么吗.如是那就多谢了.其中利弊得失我自会拿捏清楚的.”赫连心雅不以为意地抿唇一笑.原來那个安贵妃名叫安冷蝶. “如此最好不过了.后宫尔虞我诈.想要个清静的容身之地也是奢求.”柳如熙苦涩地垂眸.良久.低声喃喃.“想不到上次一别.再见之时.你我二人竟都进了这皇宫來.沒有一人能留在云廷身边.” 她不大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入身前人的耳里.“云廷.哪个云廷.”赫连心雅皱眉.心里忽然涌起不好的感觉.柳树下月白衣男子悲情的面容浮现在她脑海. “什么.”柳如熙对她的疑问很惊讶.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问你.你刚才说的云廷.到底是何人.”赫连心雅不由加重语气. “瑾妃娘娘.慕姑娘.你是在与臣妾说笑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云廷是谁呢.”柳如熙紧紧咬住下唇.睁大眼.不敢相信她的话.刚刚在赫连心雅问她是谁时.她还以为她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毕竟她青楼出身.认识她只会给她平添事端. 可是.她怎么能说她不认识云廷呢.就算因为她.云廷现在痛苦得生不如死. 赫连心雅微怔.半晌轻轻浅浅的笑了笑.眸底浮现就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怎么不可能.我不知道.对慕心雅的过去一概不知.现在的我.只是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 “你这话是什么意..”柳如熙脸色一白.惊悚地看见她用嘴型吐出來的两个字..失忆. “你不用回答我了.告辞.熙贵人.”赫连心雅蹙眉.浑身忽然涌上一阵倦意.让她不想再去深究那个“云廷”到底是谁.亦或者是一种害怕.她害怕这个人会扰断她一切的计划.会让她怀疑.她和独孤绝之间的感情. “方云廷.他早就与你私定终身.他是可以为你去生去死的人.” “娘娘.”乐菱和墨兰慌张地望着突然顿住脚步的赫连心雅.就算不想.就算害怕.但她还是听见柳如熙的话.闭紧双眸.红唇泛白.“回华清宫.” “娘娘.我去给您沏茶.” 乐菱一回宫就下去换衣服了.墨兰则快步朝后厨走去. 赫连心雅揉揉眉心.踏上石阶准备去休息.忽然.一个黑色人影飞快地从石柱后窜出. “公主.是我.” 赫连心雅惊讶地差点沒叫出声.但在看清眼前这个黑裙女子的脸时.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卡在嗓子里.“青鸾.你怎么突然进宫來了.”她惊呼.小心环顾左右有沒有宫里的侍卫. 顾青鸾退后半步.借石柱隐藏自己的身影.压低嗓音.“公主.有人在殿内等候公主多时.”她说着淡淡瞥了眼虚掩着的殿门. 赫连心雅心里一颤.立刻猜到是谁.幽幽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当下.竟然不太想见到他.害怕面对他. “公主.是不方便吗.”青鸾见状猜测地问道. “不是.沒有不方便.你在这门口守着吧.”赫连心雅摇摇头.整理下情绪.推门走进去.好不容易來一趟.她哪能拒而不见呢. “砰.” 门刚被推开.就有一只手从屋内伸过來.飞快地关上门.而赫连心雅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大力的摁在门上.后背紧紧贴着门板.后脑勺被按住.炙热的吻落在她的红唇上. 熟悉的气息包笼住她.她甚至还沒看清身前这个霸道至极的人的脸.身子就被紧紧箍住了. “喂.你也太大胆了.” 她不满地嚷着.故意在他的唇上重重咬了一下.这才让她得到释放.开始大口喘着气. “你居然咬我.”独孤绝吃惊地看着靠在怀里的她.转而失笑.这个小女人.一日不见.竟然就学会咬他了.他若再不來那还得了吗. “门外还有人呢.”她瞪了他一眼.青鸾与他们就隔一道门板.刚刚那么大声响她在外面肯定听见了. “这又如何.本王不在乎.”独孤绝不以为意地勾勾唇.唇角上扬.看起來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如若是过去.赫连心雅一定会骂他说“你不在乎我在乎.”.但现在却只是动了动唇.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你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独孤绝发现她的异常.眉头一锁.深深望进她的眸底.似乎想看透她. 赫连心雅抬头.看见他皱着的眉头.扯起一抹笑容.“我能有什么.就算有那还不是被你吓得啊.你怎么突然进宫來了.” “你不想我來吗.” “啊.怎么会呢.” 在他灼灼的目光逼视下.赫连心雅“呵呵”一笑.直接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往软榻走去.只将背影留给他. “坐呀.光站着不累吗.” 拉他到软榻边.却发现独孤绝只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的脸.赫连心雅心里一虚.难道这么快就被他看出什么破绽了. 不对啊.她根本沒做对不起他的事.哪來的什么破绽可寻. “快坐呀.”她不容分说地把他推到软榻上坐下.想了想自己紧挨着他坐下.手挽住他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 “难道元忻他对你做了什么不轨的事.”独孤绝虽沒拒绝她的行为.但脸色铁青.声音也冰冷起來. 赫连心雅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來.天.他不是在怀疑她的清白了吧.“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让他对我做出不轨的事.”她好笑地松开他的胳膊.想直起身子正对他.不料独孤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分明是再告诉她.他不信. “你说真的.他真的分毫都沒有碰过你.”独孤绝危险地眯眯眼.都忘记她的手腕正被他不经意间握得生疼. 分毫. 元忻抱她吻她给她脚踝上药把手伸进她后背里乱摸.这些“亲密”的画面突然在一瞬间.该死的浮现在赫连心雅的脑海里.美眸里独孤绝铁青的脸甚至都连带着晃了那么几下. “沒有.分毫都沒有.”她语气坚定地否认.在这种事上再不坚定的话.她赫连公主也是疯了. 看她咬牙肯定的模样.独孤绝铁青的脸色终于慢慢好一点.松开她的手腕.赫连心雅立刻望自己的手腕投去悲悯的目光.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如果不是她说谎在先.而且先前还想着另一个男的.她肯定不会像这样乖乖忍气吞声. “对了.你是怎么偷偷溜进宫的啊.”忽然想起这一点.赫连心雅抬头问他.却猛然发现一道视线正落在她的颈间.往更深处探去.可能是先前独孤绝把她往门上抵那一下.再加上她现在这个靠在他怀里姿势.所以可以很清楚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 “你在看哪里.”她更不悦了.脸上一热.急忙想挣脱他的怀抱. 殊不知她越是乱动.身后某人眼中的火焰燃烧得就越旺.“你别乱动了.否则待会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保证.”独孤绝无奈地警告她.声音低哑.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果然.他身上火热的温度让赫连心雅立刻停止挣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声大气都沒再出.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禁不起撩拨啊.而且她还不是存心的呢. “你还只会说我.我在宫里.你一个人在宫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也不会知道.说不定哪天你独孤王就在驿馆里金屋藏娇.养上一大群姬妾.日日莺歌燕舞了.”她沒好气地揶揄.脑海里骤然浮现独孤绝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画面. 正文 第十九章 我想你了 “不要试图找借口转移话題.我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独孤绝霸道地箍紧她的腰.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 “你..”赫连心雅一噎.拧了他的胳膊一把.“那你也得先回答我的问題.好端端地你为何突然偷偷进宫.而且还带上了青鸾.万一被宫里的侍卫抓了.我看你们怎么办.”他们也实在太胆大包天目中无人了.这里是京城.又不是他的大漠. “偷偷.”这两个字眼让独孤绝眉心微蹙.轻哼一声.“本王想去哪里.谁都拦不住.大名皇宫算什么东西.”低头看了赫连心雅一眼.如果不是她在宫里.他才不屑踏足此地. 他霸道张狂的语气让赫连心雅一怔.随即突地想到.她竟然在什么时候忘记他的能力了.不说呼风唤雨.但绝对能撼动山河.左右天下.他会像这样屈尊降贵來见这她.倒真是难为他了. “你來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还是说青鸾她露出什么..”赫连心雅声音不由轻柔了些.可在说起顾青鸾时眸光顿时一凛.语气充满浓浓的失望. 突然.一根修长的食指放上她的唇.将她沒说完的话堵在嘴里.这让她心里又是一紧.难道青鸾真的…… “我想你了.”独孤绝薄薄的红唇里悠悠吐出这几个字. 赫连心雅愣了愣.随后看见他火热深情的目光.忍不住眼前一黑.看來.不先解决掉某人的怨气.她今个是不可能谈上正事了.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主动献身去“安慰安慰”时.身后之人已经按耐不住地上下其手起來.果然.在这种明显她吃亏他占便宜的事上.她连考虑都是白费的. 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从额头眼睛.再到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沒有放过.赫连心雅闭上眼睛.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两人贴合得更紧密.全身心投入进去. 周围的温度在不知不觉的升高.在独孤绝的手滑进她的衣裙里时.她甚至都沒有阻止.得到默许的大手愈加放纵起來.像个调皮好奇的孩子.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游连嬉戏.最后停留在她的胸上.或轻或重地揉捏. “心雅.给我好不好.”独孤绝凑近她的耳畔.一边亲吻她粉嫩的耳垂.一边低声呓语. 赫连心雅讶异地睁开眼.他火热的眼眸进入眼底.其实她和他一样.身体早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火在烧一般. 给他.在这里. “可是这里是华清宫啊.”她微喘着皱眉.她不想在这里.华清宫是大名后宫.和独孤绝在这里的话.会让她好不自在.感觉像是……偷偷摸摸的. 其实她沒想到的是.他们本來就是偷偷摸摸的.一个是大名瑾妃娘娘.一个是大漠独孤王.两人现在在这华清宫幽会做这种事情.不是私通还能是什么. 独孤绝放在她衣内的手滞了一下.眸光黯淡一瞬.他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如果你真想的话.那就这里好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赫连心雅察觉到他的变化.可她不是存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态度急忙一转.她冲他眨眨眼睛.低下头.声音极细极轻:“不过我们不要在这里.还是去里面吧.外面还有青鸾她们在.万一被她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那就不好了.” 也许这样也好.把身心全部都交给独孤绝.那她就不会再怀疑自己的决心.可以彻底地安下心來.至于那个什么方云廷.她也再不会被他左右. 望着她因羞涩和紧张越來越红的脸颊.有那么一瞬间.独孤绝真的很想就按照她说的.把她抱进去.可是又于心不忍. “算了.以后再说吧.”他抽出手.爱怜地摸摸她的脸. “啊.”赫连心雅一惊.“为什么又要等以后了.现在不是正好吗.”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有种挫败感.毕竟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独孤绝沒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他原以为她会很开心她能逃过一“劫”.失声笑出來.刮刮她的鼻子.“这么心急了.你这样我可怎么放心把你留在元忻身边.难不成要我每天都來满足你.” 满足她…… “你说什么.独孤绝.你坏啊你.”她满脸瞬间爆红.抬起手就胡乱捶他.他竟然把她说得这么……欲求不满的样子. 独孤绝坏笑.干脆也不避不闪.毕竟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对他而言顶多算舒舒筋骨活活血而已. 捶了一会觉得累了.她才停下手.看见他依然稳如泰山的模样.她狠狠瞪了一眼.好吧是她沒骨气.是她对他狠不下心.故意下手很轻的. “咳咳.”独孤绝忽然轻咳几声. 她才用那么一丁点力道.不会就把他捶出病來了吧.赫连心雅狐疑地看着他.却意外发现他弯起的唇角. 顺着他瞥來的实现.猛一低头.发现此刻她竟然衣襟大开.衣带不知在何时被他解开了.赫连心雅咬牙切齿地重新系好. 独孤绝轻笑.伸手想揽住她的腰.却“啪.”一声.被赫连心雅一掌拍掉.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们來说正事.”他正色敛容.收起轻浮的笑容. 看他这样.赫连心雅才勉强地抿抿唇.姑且放过他.毕竟正事还是很重要的.不料一放松间腰上一紧.独孤绝还是揽住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 “哎.你不是说要谈正事吗.” “这样也一样可以谈正事.” 独孤绝紧了紧她的腰.霸道不容拒绝.惹來怀里人一通白眼.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从衣袖里取出一物.是一把青色短剑. 赫连心雅随意的眸光在目及那把青剑时突然滞住了.脑子里记起一些零零碎碎的影像. “还记得它吗.”他沉声问.仔细观察她表情的变化. “这是..”赫连心雅惊讶地盯着.“这把剑我好像见过.” 独孤绝点头.将剑递到她手里.“它曾经跟在你身边一段时间.你当然见过.” “是吗.那它现在怎么会在你那里.”赫连心雅接过剑.剑身的寒凉和独孤绝身上的温度一样.她开始细细把玩起來. “你第一次见到它时.就喜欢像这样把玩它.”独孤绝若有所思地凝眸.记起从前在驿馆的她. “哦.”赫连心雅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青剑.“或许是因为它很贵气很精美吧.不过你说第一次……也就是说这剑是你给我的.” “真聪明.比以前的你聪明多了.”独孤绝收回思绪.别有深意地笑笑.“它的确是我交给你的.可当我我还在大漠的时候.有一天有人送來这把剑给我.而那个时候的你..下落不明.” 他的话意味不明.赫连心雅思考片刻后侧头看他.“有人把剑从我身边抢走了.” 独孤绝沉默.代表她说对了. “是谁.他抢这把剑是不是想借我來威胁你.”双眸泛起寒光.她心里有一种预感.很快可以知道是谁害她坠崖失忆了. “若想保你的命.条件是..帮助元忻夺位.废除元轩太子之位.” “帮元忻.难道是元忻干的.他早就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赫连心雅错愕地惊呼. “不是他干的.只能说是拥护他的人.”独孤绝否决她.目光灼灼.“他知道的.是慕心雅与我的关系.而非赫连心雅.现在的你早已失忆.忘记一切.” 一个慕心雅.一个赫连心雅.容貌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其他全都截然相反. “拥护他的人.是谁.”这才是赫连心雅穷追不舍的问題所在. 独孤绝放在她腰上的手僵住了.他不喜欢她在这个问題上过多纠缠.“拥护元忻的人有很多.比如大将军方震业.比如你的妹妹..慕落柔.”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中心. “慕落柔.柔贵人.” “对.元忻封她为贵人十有**就是这个原因.慕落柔是废太子元轩的心上人.元忻封她一定会遭人非议.但他还是给了她名位.太后对此事也沒有太过反对.可想而知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独孤绝云淡风轻地说着.赫连心雅的注意力却被他全都带到慕落柔身上.脸色也白起來. “慕落柔是丞相千金.废太子元轩的心上人.那她还心甘情愿为元忻办事.她是……真心喜欢元忻了.”所以甘愿被他利用.可如今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赫连心雅想起慕落柔苍白憔悴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丝怜悯她. “或许吧.”独孤绝对这种事情兴趣缺缺.随意应了一句.说起正事.“你将青剑收好.它对你有很大的用处.” “有何用.” “元忻身边有两个在暗中保护他的人.一个叫司徒尘风.一个叫叶青.你留意这两个人.私底下将青剑示于他们.告诉他们你赫连公主的身份.说服他二人倒戈于你.这样以后的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正文 第二十章 青鸾姐姐 “司徒尘风.叶青.”赫连心雅念了两人的名字.点点头答应下來.突然又想到.“不过你说他们是在暗中保护元忻.也就是我必须得先引他们现身.不然岂不是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引是要引.但不用你亲自去引.”独孤绝笑笑.寒眸里滑过一抹光彩.“我这次來.不是专门带了一个最好的人选.”他的双眸意有所指地扫过门外.而此刻门外站着的人正是.. “青鸾.你想让她留下.”赫连心雅不解地睁大眼.“可是你难道忘了吗.进宫前我特地和你商议过赫连长封的事.青鸾是赫连长封派來我身边的人.极有可能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所以我才以替你我之间传信为由.故意将她留在驿馆.你现在为何又要把她带回我身边來呢.” 独孤绝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也清楚她对顾青鸾的不信任.他对顾青鸾这个人了解不多.但通过几日的观察.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可以相信.“其实.顾青鸾一早就知道你对她的怀疑和猜忌.” 他淡淡地说.食指來回摩挲自己的下巴.脑海里回想起之前他在驿馆和顾青鸾说话的那一幕.“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她身边有多少批你我派去监视她的暗卫.不许她进宫也是因为怕她会出卖.这份坦荡让我很欣赏.” 赫连心雅心里轻颤了下.沒想到青鸾竟然全都知道.刚才在门外见面时她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沒有半点异常.这世上最难收的就是人心.顾青鸾一身武艺头脑冷静.还曾在树林里教她功夫.与她对练.于公于私她都想收揽她.可如今这个局面.对两人來说都很难堪. “然后呢.她是不是对我这个主子很失望.” 独孤绝将她眼底的落寞收于眼底.微微颌首.“是很失望.” 果然..赫连心雅咬咬唇.心底有点难受. “但还沒有绝望.” “啊.”赫连心雅惊讶地抬头.看见独孤绝定定地看着她.眸里包含对她的信任.“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可以收回她的心.” 独孤绝赞同地笑笑.沒有回答她.而是在她唇上重重吮吻了一下.眼底一抹狡黠的精光一闪而过.其实.顾青鸾这个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苦心这样安排.另外有他自己的私心. “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宫了.”抱着她亲了一会后.独孤绝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温柔地抚弄她的墨发. “恩.你要小心点.”赫连心雅轻轻点头.凑上去在他脸上印上一吻.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不过看今天这种情况.肯定不超过三天某人就会忍耐不住. 看着他回眸不舍地看看她随后离去的背影.赫连心雅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满心都是幸福.不料心却突如其來的抽痛了一下. 心又痛了. 她皱眉.伸手抚向自己的心口.好在独孤绝已经离开.沒有看见这一幕. “娘娘.” 片刻功夫之后.乐菱和墨兰就走了进來.一身黑裙的顾青鸾也跟在她们身后. “娘娘.您和独孤王这样也真是太胡來了.这里可是皇宫啊.”墨兰一边叹气一边说道.说到最后又不知该怎么说好.她总不能直言不讳地指责主子吧. “嘿嘿.菱儿倒是觉得独孤王好有胆识好有魄力.对我们娘娘实在是太好了.”乐菱捧着脸.一脸的花痴状. 不同于她二人.顾青鸾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赫连心雅放在心口的手上. “墨兰.乐菱.你们先下去.青鸾留下.”赫连心雅冲她们挥挥手.直直看向青鸾.一个计划在心中慢慢生成. “哦.”“是.娘娘.”墨兰和乐菱点点头.看了顾青鸾一眼.一并退下了. 她二人走后.殿内很长时间都是一片沉默.谁也沒有先开口. “你沒有话想问我的吗.”最终是赫连心雅打破沉默.她心里那阵不适已平缓很多. 顾青鸾动动唇.“青鸾无话可说.” “我监视你猜忌你.对你这样你也无话可说.难道你不会埋怨我吗.”她紧紧盯着她的脸.这被头发掩盖一半的脸.究竟埋藏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赫连大人说过..”顾青鸾顿了顿.“青鸾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的安全.听公主命令行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包括你的命、你的心、你的感情.这些都不重要.是吗.”赫连心雅双眸一眯.面色微寒. 顾青鸾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都不眨一下.冷艳的脸上沒有半点迟疑.“是.” 赫连心雅定定看她片刻.勾唇一笑.“那..你父亲呢.你的亲生父亲..赫连长封.他也一样不重要吗.” 顾青鸾淡定的脸终于在此刻起了变化.深不见底的黑眸.宛若陡然掀起波澜的深海.从前的静谧无波再也不复存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抖起來.扑闪扑闪.似在诉说她的震惊. “赫连青鸾.我说的对吗.”赫连心雅嘴角噙着浅笑.看着她这一系列变化.果然.她猜的沒错.顾青鸾果真就是被赫连长封毁容后藏匿起來的那个庶女. 顾青鸾缓缓垂下头.长发松松散散地落下.遮盖住她两边脸.浑身颤抖.肩膀止不住地耸动. 赫连青鸾.赫连青鸾…… “呵呵.”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不大的声音包含绝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攥着撑在地上.黑色的薄纱宛若一朵黑莲般耀眼. “公主想杀就杀.青鸾无话可说.”她缓缓闭上眼.“青鸾也可自行解决.” 赫连心雅绷紧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过了一会.“啪、啪、啪.”她沉默着鼓起掌來.“赫连长封真是厉害.对自己的亲骨肉这么狠这么绝.还能让她死心塌地.” “公主……”顾青鸾的指节渐渐泛白.“求公主不杀.长封大人.” “赫连长封的势力远远比我大得多.你却在这求我不杀他.不觉得自己很傻吗.”赫连心雅抿抿唇.眉心蹙起. “不.”顾青鸾摇头.青丝跟着动起來.“公主.青鸾明白.若公主想杀长封大人.大人是绝对敌不过公主的.”“公主为何不肯相信长封大人的忠心呢.”她低低道出这句话.抬头看向赫连心雅.从前冰冷不屈的神色竟掺上几分哀求.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他.”赫连心雅沉吟. “凭青鸾的这条命.可以吗.”她的眸光像是利石一样坚硬.包含必死决绝的决心. 赫连心雅也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缓缓开口.“好.我信你.只要他不反我.我不会动他.”闻言青鸾眸光一动.似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唇角满足地泛起几分笑意.既然如此.也到了她自行解决的时候了.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为了赫连长封而死. 闭上眼.缓缓抬起手.手上已握住一把短刃. “啪嗒.” 在短刃朝她脖子抹去的时候.一把剑鞘凭空飞來.直接打掉她抵在脖子上的短刃.发出清脆的响声.顾青鸾讶异地睁开眼.对上赫连心雅含笑的双眸.“公主.你这是.” “你用你的命担保.但我可沒说现在就要你的命.”赫连心雅弯起唇角.把玩手里的沒有刀鞘的青剑.“青鸾.我不会要你死的.”她要的是她的忠心.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公主此话何意.青鸾不解.”顾青鸾迷惑地看着她.不解她是何用意. “同为赫连后人.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你本应是我姐姐.我怎么会要杀你呢.”赫连心雅抿唇笑笑.放下青剑.走到她面前.将手递到她面前.“姐姐.快些起來吧.” “公主..”顾青鸾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笑容. 姐姐.她竟然叫她姐姐…… “赫连长封狠心.我可沒那么狠心.但凡效忠于我的人.本公主都不会亏待她.青鸾姐姐.就算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但沒有人可以否认你与我同是赫连族人的事实.从此以后.你的使命不再是保护我.而是保护整个赫连族.”赫连心雅缓缓说着.整个人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由内自外的威严和尊崇. 回过神.顾青鸾重重地点头.将脚边青剑的剑鞘捡起來.随即握紧她的手.赫连心雅看着她慢慢溢满泪水的双眸.会心一笑.她知道.独孤绝.她成功了. “公主.”顾青鸾站起來.为难地咬咬唇.“青鸾担不起公主叫这一声姐姐.乐菱和墨兰姑姑听了也会生疑.求公主以后还是唤我的名字.在青鸾心里.公主永远都是主子.” 赫连心雅了然地点点头.也沒再坚持.笑着揶揄道:“快先擦擦眼泪吧.一代冰山女侠顾青鸾竟会哭了.就算我不叫你姐姐.墨兰和乐菱见了一样还得生疑.”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波诡云涌 顾青鸾一听.难为情地红了脸.抬起手背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公主.这个给你.”她将青剑的剑鞘递到她面前.赫连心雅接过來将青剑插入鞘中.随后沉默一会.收起脸上的笑意.“青鸾.接下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办.” “公主只管吩咐.”公事公办.顾青鸾立刻抱起拳.恢复一脸严肃. “恩.”赫连心雅点点头.脸色一正. …………………… 午后. 赫连心雅午睡刚起.慈宁宫的容姑姑就來了. “瑾妃娘娘吉祥.”她颇是和善.脸上挂着亲切慈祥的笑容.容姑姑在太后身边伺候几十年.在这后宫绝对算得上资格老的.除了皇上身边的周德海周公公沒几个人能有资格与她论资排辈.赫连心雅连忙几步上前扶起她.表现得落落大方. “容姑姑不必多礼.倒是什么风把容姑姑给吹來了.”她笑着问.转头对乐菱使了个眼色:“快去给容姑姑奉茶.” “哎.不不不.老奴只是奉命來传太后她老人家的口谕.哪里还担得起瑾妃娘娘的茶呢.” 容姑姑连连摆手.上前制止住乐菱.满脸笑眯眯的.在这后宫里.除了方贵妃.她最欣赏的就是这位瑾妃娘娘了.乖巧懂事.出身又清清白白. “哦.太后有何旨意.”赫连心雅好奇地问道. “前几日西域进贡了一批珍贵的雨前龙井.太后尝了很是喜欢.打算邀各宫娘娘一起前去品茶呢.瑾妃娘娘.时候不早了.还请瑾妃娘娘移驾慈宁宫.” 去慈宁宫品茶.还有各宫娘娘.这下有意思了.早上安艳蓝安贵妃那副欺人太甚的模样.她可还沒忘呢.简单收拾一番后.赫连心雅就带上墨兰.跟随容姑姑一道前去..慈宁宫. 在她到达慈宁宫时.只有方羽依和柳如熙在那.其他两位都还沒到.方羽依照例坐在太后的身侧.很显然她非常讨太后的欢心.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金安.”赫连心雅乖巧地欠身行礼. “妹妹不必多礼.”方羽依浅浅一笑. “瑾妃來啦.快点过來让哀家仔细瞧瞧你.”太后笑着对她招招手.她一上前就把她的手拉在手里.“瑾妃呀.你才刚进宫.可还住得习惯.” “谢太后关心.臣妾一切都好.沒有不习惯.”赫连心雅对上那张慈爱的脸.只能陪着笑容.她不知道这位大名的太后娘娘为何对她这般好.与赫连氏有什么牵扯瓜葛.不过不管她对她好到什么程度.也改变不了.她要倾覆大名的决心. 太后细细地打量她.眼底多了几分感慨和伤感.低低呢喃了一句.“真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來的.”这句意味深刻的话传入离她最近的方羽依耳里.方羽依眸色一暗.但依旧默不作声. “來.过去座吧.哀家已让人给你赐好座了.”轻轻拍了几下赫连心雅的手.太后笑着示意她. “是.太后.”赫连心雅收回手.淡淡瞥了一眼方羽依.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途中.原本一直低着头静静坐在位子上的柳如熙.抬起头看了看她.赫连心雅一看见她.蓦地就想起早上她说的那个人..方云廷. 摇摇头.将这个涌上心头的名字强压下去.然后在方羽依身边坐下. “哎.大家都來齐了.臣妾來迟了.还请太后恕罪.”人未至声先到.安冷蝶尖利的声音早早就破空而來.随后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冷蝶.”太后看着她这幅娇俏的模样.不由皱皱眉.“算了算了.快点进來吧.别让大家都候你一个人.”毕竟安冷蝶是从侧福晋的身份过來的.陪在皇上身边时间长.她也不好责怪她. “谢谢太后.蝶儿就知道太后疼爱蝶儿.”安冷蝶谄媚地笑笑.懒懒走过來.勾人的媚眼把其他几位妃子扫了个遍.“咦.不对啊.这还差一位柔贵人啊.柔妹妹架子竟有这么大吗.比臣妾來得还迟.” 此话一出.太后和容姑姑脸色皆是一变.赫连心雅不动神色地观察太后的脸色.低头抿了一口清茶.其实她一进來就发现这个问題.她还以为是慕落柔沒有受邀前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像这样明目张胆驳了太后的面子. 就因为.她背后有皇上给她撑腰吗. “好了.冷蝶.你就先去坐吧.柔贵人..”方羽依终于把持不住了.微微皱眉.出声呵斥不依不饶的安冷蝶.她本性子随和不喜争斗.但如今后宫无主.为了不让太后颜面无光.只有她能镇住这种场面了.“容姑姑.麻烦你命人再去雅阁轩请一趟柔贵人.就说..整个后宫都在等她.” “等什么等.哼.一个罪臣之女.还敢跟哀家较劲.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将手里的紫玉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太后妆容精致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 “皇姑母.千万注意身子!”见太后动了怒.方羽依连忙好言相劝.冲容姑姑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去雅阁轩把慕落柔喊过來. “太后.您可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大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柔贵人这般无礼.和被废的孝陵皇后有什么两样.真不愧是近亲.依臣妾之见.那些刚进宫的妃子们都太不懂规矩了.一个个都欠缺管教.柔贵人乃丞相千金出身.一样这么荒诞无礼.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我大名后宫沒了伦理纲常.”安冷蝶最喜欢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场景.嘴里不断尖酸刻薄地说着.兴致愈发旺盛.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自她进來后就一言不发的赫连心雅.“太后.您应该下个命令.让我和方姐姐这两位贵妃轮流來.好好赐教给这些新妃.” 原本正气定神闲坐着品茶的赫连心雅.在听见这句话后.抿抿唇沒有说话.坐在她旁边的柳如熙.看见她依然不吭声.水眸里滑过一丝惊讶和隐隐的期待.她真的很想看看.如今失忆后的赫连心雅.比之从前那个软弱任人欺的慕心雅.到底有沒有变化. “冷蝶.住口.”方羽依瞪一眼火上浇油的安冷蝶.“皇姑母.柔贵人新进宫确实不懂规矩.羽依以后会找机会让她熟知的.凤体为贵.皇姑母切莫为此伤了身子.” “不.”太后突然摇摇头.面色骤冷.“羽依你性子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不代表别人都和你一样.常言道国有国规.家有家法.更何况哀家这里可是大名后宫.冷蝶方才说的有理.这件事哀家就全权交给冷蝶去办.羽依你不用插手.” “是.太后娘娘.臣妾一定全力以赴.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安冷蝶喜上眉梢地瞟了一眼赫连心雅和柳如熙.妖艳的脸上净是得意.有了太后懿旨.这下这几个小贱人总算全都落到她的手上.她绝对要让她们尝尽苦头. “皇姑母.如此说來..”方羽依担忧地皱眉.只怕后宫再无宁日了.“那岂不是连瑾妃妹妹也一样要学规矩了.”她刻意提起瑾妃.就是看出太后对赫连心雅格外宠爱.希望她能网开一面收回成命. 太后也是受安冷蝶挑拨才突然发这么大的怒.谁不知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废皇后孝陵.方羽依这么一提瑾妃.让她稍微冷静下來.抬眼看看坐在下面沉默着的赫连心雅和柳如熙.仔细一想.真正沒规矩的新妃.除了慕落柔之外.就算是柳如熙这种出身的贵人.也都还算挺乖巧的. 但是.覆水难收.她贵为太后.一言九鼎.颁出去的旨.哪还有收回來的理. “说來也是.冷蝶啊.瑾妃虽然也是刚进宫.但她乖巧懂事.你不必太费心思.只要专心教好柔贵人即可.”太后的语气里的怒气终于消了大半.伸指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旁边的方羽依跟着也松了口气.凑上身替太后按摩肩膀. “冷蝶明白.冷蝶会好好把握其中尺度的.”安冷蝶勾唇一笑.有意无意地拖长音调.还特意用余光瞄了眼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放下手里的紫玉茶杯.唇齿间皆是清淡的茶香.对上安冷蝶得意闪烁的目光.她淡淡笑了笑.随即云淡风轻地移开目光. 兵來将挡水來土掩.眼下她关心的.才不是安冷蝶会耍什么阴招.而是..慕落柔为何会无故不來慈宁宫.按理她沒这么不明是非.她为元忻做了那么多就等着成为他妃子的那一天.根本就沒必要摆架子忤逆太后.此刻她沒能來慈宁宫.就意味着她实在是來不了.被什么事给困在雅阁轩了. 会是何等重要的事呢. 还有就是..方羽依方贵妃.竟然会开口替她说话.要说慕落柔外表单纯实则城府颇深.柳如熙性子柔弱.安冷蝶嚣张无脑.至于这位方贵妃.则总是一副不争不抢以和为贵的清高模样. 现在看來.这大名后宫.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方寸大乱 在慈宁宫一番闹腾后.太后品茶的兴致全无.挥挥手就命众人散去.赫连心雅行礼道安后.就起身准备回华清宫.此时外面艳阳已落.彩霞夺目. “瑾妃妹妹留步.“刚走出去一段路程.身后就传來一个声音.赫连心雅转身一瞧.朝她走來的竟是方羽依.墨兰躬身垂下头.赫连心雅也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方姐姐叫住臣妾.不知有何指教.”这“指教”二字.含着淡淡的嘲讽之意.正是应了刚才安冷蝶请命教训新妃之意. 方羽依愣了一下.旋而不以为意地在她面前停下.“指教倒谈不上.我叫住瑾妃妹妹你.还是希望妹妹不要多和冷蝶一般见识.若是日后冷蝶提了过分的要求.妹妹大可置之不理.只要不伤了和气就好.” “哦.可是这样岂不是要冒犯了安贵妃.而且依安贵妃的性子.更会指责臣妾不知规矩沒有教养呢.姐姐不会不知道吧.”赫连心雅娇笑着抿抿唇.反将一军.言外之意就是..这么做怎么可能不伤和气.你方羽依这是存心希望后宫不宁吗. 方羽依水眸中划过一丝惊讶.面上浮现几分尴尬.缓了缓略带歉意地道:“瑾妃妹妹说的有理.是姐姐欠缺考虑了.其实.姐姐也是期望后宫和睦.不希望出现什么争端罢了.后宫不宁.前朝怎稳.还望妹妹你以大局为重.能忍则忍.”她语气里包含着浓浓的诚恳和真挚. 赫连心雅眸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显然沒想到方羽依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方姐姐为何要这么和臣妾说呢.臣妾不过是一介妃子而已.而方姐姐是贵妃娘娘.在这后宫里当以姐姐为贵才是.臣妾自当会遵从姐姐的话.难道这不是大名的伦理纲常吗.”想到什么.她就直接说出來了.一点沒有遮遮掩掩.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同样是方羽依不曾见过的.她所习惯的一直是谨言慎行.每一言每一行都得经过深思熟虑. “大名的伦理纲常有很多.但我唯独只这么对待瑾妃你.至于其中缘由.冷蝶她们不知道.但我相信妹妹是聪明人..赫连公主.赫连氏后人.其中缘由不必我多说了吧.”方羽依勾唇浅笑.定定地望着她. 看來她已经知道自己另一个身份了. 赫连心雅同样回望方羽依.看见她的不卑不亢的笑容.竟打从心底里讨厌不起來她.相反是有点欣赏她了.方羽依很聪明.做事也张弛有度.无怪她能讨人欢心.处处逢源. “姐姐明鉴.妹妹佩服.”赫连心雅停下打量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她还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 “其实.前朝今朝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这些深宫后妃能说得明白的.妹妹如今既然已经做了瑾妃.那你我也就同为皇上的枕边人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何不让它全都过去.好好开始现在的生活呢.”方羽依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站在赫连心雅身后的墨兰脸色微变.还好她一直低着头.不会有人注意到.明明一直在谈论后宫和睦之事.怎么好端端地方羽依突然话锋一转.把话題扯到前朝恩怨上去了.就连赫连心雅也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内心波澜顿起.难道..方羽依察觉到什么了.那皇上和太后岂不是也.. “妹妹不要太过在意姐姐的话.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忽然.方羽依扯起嘴角笑了笑.那抹神色看起來不像是知道什么内情. “姐姐说的极是.前朝之事.臣妾早就葬在宫外.在踏进宫门那一刻就全都忘了.赫连公主也只是过去的虚名而已.臣妾如今是大名的瑾妃娘娘.” “如此便好.”方羽依似是安然的点点头.美丽的脸上绽出一抹感慨的笑容.“世间最可贵的就是如瑾妃妹妹这份洒脱了.我那兄长若是能及你瑾妃你一半.也就不会像这样每日郁郁寡欢.”她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哦.姐姐兄长是怎么了.”赫连心雅无意间追问了句. “我家兄长..哎.兄长他早就已经成婚了.这桩婚事是家父一手促成的.并非出自兄长自愿.沒想到婚后半年之久.兄长对家嫂一直感情浅淡.平日里连话都不和嫂嫂说上半句.家父还一直期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哎.想來我家嫂嫂也是苦命的女子啊.”方羽依眉目间满是担忧和无可奈何.“兄长向來性子随意.不喜拘束惯了.但就连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沒有想到.他在这件婚事上竟会这么坚持.早知今日.当时我就出面阻拦一下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葬送了嫂嫂的幸福.” “兴许..也葬送了你兄长的幸福.”赫连心雅突地有感而发.淡淡道.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啊.”方羽依微怔.沒料到她会这么说.顷刻后双眸黯淡下來.低声喃喃.“是啊.或许还有..我兄长的幸福.我曾听家父提过.兄长以前有个私定终身的心上人.” 私定终身的心上人…… “方云廷.他早就与你私定终身.他是可以为你去生去死的人.”蓦地.那日在御花园.柳如熙熙贵人的话响在赫连心雅的耳畔.让她浑身一震.方云廷.这个方羽依也是姓方.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瑾妃妹妹.瑾妃.你怎么了.”方羽依看她失神的模样.感觉到奇怪.连连喊了她几声.直到墨兰在后面轻轻碰了她一下.才让赫连心雅回过神.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哦.臣妾沒事.臣妾只是很惊讶.姐姐兄长的事.竟这么像那种只有听说书人提及过的儿女私情.” “就是说啊.”方羽依沒再怀疑什么.赞同地点点头.在她看來正常世家的子女听见都会像瑾妃这般惊讶吧.她当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哎.不曾想我家哥哥竟如此痴情.至今仍然对那个心上人念念不忘.痴心不改.倒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心生艳羡了.有时候甚至都想去会一会那位女子的庐山真面.”她面带憧憬地笑笑. “敢问..”迟疑一瞬.赫连心雅缓缓抬眼看向方羽依.眸光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里面甚至掺杂几分小心翼翼.“敢问方姐姐的兄长.叫什么名字呢.”话音刚落.站在她后面的墨兰.就微微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赫赫连心雅. “恩.瑾妃.为何突然想知道我兄长的名字呢.”方羽依从自己的情绪里清醒过來.打趣道:“莫不是瑾妃想认识我家哥哥吧.呵呵.我哥哥方云廷可不是什么江湖大侠呢.说是个纨绔的公子哥还差不多.他总是把家父气得要命.连我这个妹妹都时不时替他头痛.”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哥哥方云廷……方、云、廷.竟然是方羽依的兄长.而且他早就已经娶妻半年有余了……柳树下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那张悲痛深情的面容.那个拉着她说要带她走不要她做瑾妃的男子.还有柳如熙知道她忘记他后的失控……方云廷..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都是这个人.独孤绝呢、她最先爱上的人.难道不是独孤绝吗.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乱了.明明都整理好了的思绪.再次因为这个突然冒出來的方云廷.让她方寸大乱.额角覆上一层细汗.就连白皙无暇的鼻尖上也出了汗.赫连心雅脸色泛白.上齿紧紧咬住下唇.头脑一片混沌. “贵妃娘娘金安.瑾妃娘娘金安.”忽然.就在这时.从不远处走过來两个面熟的小宫女.看起來像是慈宁宫的人.方羽依将注意力转到这两个宫女身上.清声问她道:“你这是从雅阁轩过來吗.”她记得她刚刚曾叫容姑姑派人去雅阁轩把慕落柔找來. 两个小宫女唯唯诺诺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道:“回贵妃娘娘.奴婢方才确是去了雅阁轩.” “那柔贵人呢.难不成她还是不肯來.”方羽依隐隐有几分怒气.这慕落柔当真如此狂妄.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个小宫女顿了顿.低声道:“今个午后柔贵人本來领了旨.打算收拾收一番后就前來.但是后來.皇上去了雅阁轩.”她说着声音越來越小. “皇上.”方羽依皱皱眉.声音一冷.“你的意思是说.是皇上把柔贵人留在雅阁轩.不让她前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这实在太荒唐了.皇上怎会做出这种事來.而且据她所知皇上昨夜既沒去瑾妃的华清宫.也沒去柔贵人的雅阁轩.怎么会在今日午后就忙不迭地去了雅阁轩呢.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娘娘.皇上不仅不要柔贵人离开.说太后那边他会担待.还关了雅阁轩的门.下令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直到奴婢刚刚走时.皇上都还留在柔贵人那里.” “什么.”方羽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转头看了一眼赫连心雅.见她同样脸色难堪.低低叹了一口气.对那两个宫女挥挥手.“你们先回去禀告太后吧.”就把她俩打发回慈宁宫. “瑾妃妹妹.你也不要太难过.后宫佳丽三千.皇上是个明君.将來定不会薄待妹妹的.”方羽依安慰地握住她的手.殊不知.她根本就不知道.赫连心雅难看的脸色才不是起因于那两个宫女的话. “我沒事的.姐姐.臣妾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赫连心雅咬咬唇.墨兰闻言立即不动声色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 “恩.如此也好.”方羽依点头.沒再多说什么.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三个男人 “娘娘.墨兰姑姑.你们回來啦.” 一进殿门.乐菱就开心地招呼起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墨兰和顾青鸾对视一眼.她担忧的眼神立刻让青鸾了然于胸..赫连心雅有心事. “娘娘.在慈宁宫品茶好玩吗.是不是特别沉闷啊.”乐菱不识趣地凑上前.探着脑袋问道. 赫连心雅接过茶.但沒有喝.只是放在桌子上.“乐菱.我问你.我以前认识一个叫方云廷的人吗.”她说着深深望了一眼乐菱.在这里.知道她往事的人.就只剩下乐菱一人. “方云廷.”乐菱一手支着脑袋想了一会.摇摇头道:“菱儿不曾听说过这个人.不知道娘娘认不认识他.” “什么.你不是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吗.怎么会不清楚我身边出现过哪些人.”赫连心雅眉心一锁.而且根据柳如熙和方羽依所言.那个人.甚至都到了和她私定终身的地步.乐菱怎么可能会对此一无所知. “这.娘娘……”乐菱被她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眨眨眼睛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左右求救似地瞄一眼墨兰姑姑和青鸾.却见她俩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娘娘.菱儿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方云廷是谁.啊.若说是独孤王菱儿还是知道的.丞相大人以前曾把您送去和独孤王和亲.”她吞吞口水小声地道. 和亲.这么说來她以前的确认识独孤绝.至于方云廷..总不会是方羽依和柳如熙串通起來演戏给她一个人看.柳如熙说不好具体她什么居心.但方羽依不可能会拿她的兄长來陷害她. “乐菱.既然娘娘觉得认识.那你尽量再好好想想.别让娘娘心急.”墨兰终于开口了.在乐菱和赫连心雅两人之间來回看了看. “是.墨兰姑姑.”乐菱丧气地点点头.什么方云廷.她是真的想不起來嘛.再怎么想也一样还是不知道啊. 赫连心雅闭闭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温度刚刚好.她忽然想起乐菱的好.单纯、沒有心机.不懂察言观色.却对她生活上的喜好习惯了如指教尽心尽力.方才墨兰的话.表面的意思是催促乐菱.其实也在暗暗提醒她..她心急了. 而且是为一个來路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这更是大忌. “这件事先不谈了.你们先下去吧.青鸾你..” “啊.娘娘.菱儿想起來了.”一直苦思冥想的乐菱突然双眼放光.尖叫着打断她的话.顿时其余三人全将目光“刷刷刷”地移向她.“娘娘.从前的时候.娘娘曾经一个人在府外待了很久.那段时间你完全与相府失去了联系.娘娘说的那位方云廷.可能是在这段时间认识的也说不定.” “娘娘为何会一个人在府外呢.”顾青鸾犀利地抓住这一点.疑惑地询问. “额……”乐菱一噎.犹豫片刻后.“因为……娘娘和独孤王和亲的事失败了.丞相大人勃然大怒.就把娘娘赶出家门了.”她撅着嘴.声音越來越低.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玄依警告她不许说出來的.他还给她吃过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药丸. “失败了……”赫连心雅蹙起眉.心中涌起几分复杂的感觉.“记住.在我这慕承天不是什么丞相大人.你们下去吧.青鸾留下.” “是.”墨兰点点头.上前拉住乐菱的胳膊.走出去后还不忘关紧门. 待她们退下后.青鸾侧首淡淡瞥了眼紧闭的殿门.转身面对赫连心雅.“公主是想问青鸾有关那位方云廷的事吗.”她轻声问道. “不愧是顾青鸾.果然聪明.”赫连心雅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单凭一个人名.别人可能不清楚这人是谁.究竟什么來历身份.可是青鸾你.直觉告诉我你是知道的.” “不瞒公主.青鸾对此人.的确略知一二.”顾青鸾点点头.“方云廷.大明朝大将军方震业独子.此人武艺高强.颇有几分胆识声望.也算是半个江湖豪杰.再加上他将军公子的身份.贵为王公贵胄.皇亲国戚.所以很多江湖中人都会敬让他三分.” “那青鸾你也敬让他吗.”赫连心雅看着她.她沒有想到.顾青鸾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竟会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顾青鸾愣了片刻.想想后笑了下道:“青鸾倒的确曾见过他几面.虽说谈不上敬让.但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坏.不过因为当时我有命在身.与他并沒有太多交集.就算有交集.估计也是刀剑相见.” “你们见过.那你觉得他究竟是哪种人呢.” “恩……具体我青鸾不敢妄自定夺.但就从他从不杀妇孺之辈这个规矩來看.还是颇具善心的.可惜的是.在江湖中行走.光是这点善心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前面才说.他只算得上半个江湖豪杰.是吗.”赫连心雅幽幽地打断她. 顾青鸾微怔.随后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正是如此.公主似乎.对这个人的事很有兴趣.如若方才乐菱所说都是真的.方云廷果真是公主交情匪浅的故人.公主打算怎么办呢.” “公主别忘了.独孤王.还在等着公主.”她缓缓加了一句. 赫连心雅握住茶杯的手慢慢收紧.指节开始泛青.“一个说会永远等我出宫.一个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青鸾.你是我姐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闻言顾青鸾脸上浮现浓浓的震惊.不可思议地问道.“公主话里所指的.同时是那两位吗.除了独孤王.就连方云廷也愿意..”她睁大眼睛.叹了一口气.“公主.不愧是赫连嫡女.青鸾总算明白长封大人说的话了.” 赫连家嫡出的女子.每一个都有不凡的人生.让世间男儿为之倾倒.这个流传百年的传说看來千真万确.至少在赫连心雅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青鸾.你还沒有回答我的问題.” “……如果换做是我.公主应该很清楚.在青鸾心里一切以大局为重.公主为重.方云廷是将军独子.日后必定手握大权.既然他为了公主连生死都可不顾.那何不让他为赫连氏所用.夺了大名的江山.答应他定会保住他方家.公主若怕独孤王心存芥蒂..可以坦诚告之.独孤王或许会理解的.” 赫连心雅静静听着顾青鸾说的话.青鸾自幼就接受残忍无情的训练.只知道对主子忠心尽心.根本不懂世间的男女私情.所以在她认为合乎情理的事.在别人听來都是缺乏人情味的. “或许..” “皇上驾到.”赫连心雅刚想说什么.忽然.周德海尖细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心里一惊.匆匆和青鸾互望一眼.就起身走出屏风之外.只见一身金黄龙袍的元忻正笑意盈盈地朝她走來.乐菱和墨兰都跪在地上行礼. “天还沒黑.瑾妃你这里怎么这么早就把门关上了.莫非是不欢迎朕來吗.”元忻走到她面前停下.不顾众人在场.就笑着捏捏她的脸. “臣妾不知皇上圣驾.还请皇上赎罪.”赫连心雅立刻换上一张带着歉意的笑脸.欠身给他行礼赔罪.可恶.她正谈着正事呢.这个麻烦的人物怎么又來了.不是留在慕落柔那里舍不得走的吗.在三个男人之间不停周旋.真的让她觉得很累. “哎.赎什么罪.快快起身.朕又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元忻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她身后的顾青鸾.奇怪地问道:“一日不见.爱妃这里怎么突然多了个人.是内务府拨过來的.”他看看赫连心雅.接着又细细打量几眼低着头的顾青鸾. 赫连心雅顺着元忻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暗叫不好.青鸾一身黑裙.长发遮面.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宫里的宫女.元忻这是明知故问.“回皇上.这是青鸾.并非内务府拨來的宫女.而是臣妾命她进宫來的.实不相瞒.青鸾以前算是我的贴身侍卫.”她语气故作紧张地道. “侍卫.”元忻微微眯眼.唇角弯起.“这么说來.还是个江湖女子了.” “青鸾只是会一点武艺而已.因为是女儿身.可以近身跟着我.所以臣妾一直带她在身边.臣妾沒能及时禀报皇上这件事.皇上是不是.不高兴了.”赫连心雅说着紧张地抬头看看元忻.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小羔羊. 其实.她是故意的. 元忻身边有司徒尘风和叶青这两个大内高手跟着.凭他俩绝对一眼就能看出青鸾是习武之人.与其说谎被揭穿反而会惹元忻怀疑.还不如直接和他说实话.她进宫带个会武功的女子來保护她.也不是太过分吧. 元忻收回打量青鸾的目光.沉默地看了一会赫连心雅.不知在想什么. “区区一个婢女而已.你既是瑾妃.这点事你自己可以决定.不然赫连长封还会说朕亏待他的公主大人呢.”他轻笑一声.眸光里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森冷幽深一闪而过.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漠独孤 十年前. 大漠.每年的七月都会迎來旱季.炎炎夏日.犹如能把人烧着了一般. 即便是王都.三三两两的商人也大多早早的躲到了茶楼里.一面望月湖.波光粼粼中为依湖而建的啸月楼添了不少凉爽.所以这里的人声最鼎沸. 左边的酸儒正在仄仄平仄.押韵诗句.那边的商行脚夫们正在撸起袖子大碗饮酒.彼此泾渭分明反别有一番和谐.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不知不觉大家就把话題引到了当年最大的一件事上.王上长子独孤洵被大漠王查出府中藏着龙袍. “你说.这大殿下也是想不清楚.大漠王的位置不早晚是他的.你说他急什么.”王家商行的脚夫酒劲上來了.一个劲的叹息“可惜啊.可惜啊.这一夜之间可什么都沒了.” “是啊.我听说要贬为庶民发配边疆.你说大殿下那温润的性子.可能半路上就……”同伴也小声的附和. “嘿.他们皇宫里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啊.还是好好的做我们的脚夫.赚钱回家娶媳妇生孩子热炕头才是关键.” 随着言论.三五大老粗跟着哈哈大笑起來.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酸儒们依旧是在风花雪月.这一轮韵脚到了‘玉’字上. 众人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年纪最轻的儒生身上.他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沉吟片刻徐徐念出对仗好的诗句“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有女花容.君子好逑……” 百姓熙攘.无人注意这茶楼的一幕幕早已落入了一双淡漠的黑眸中. “主子”呼韩邪看了一眼底下肆无忌惮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依旧神色淡漠的男人.犹豫道:“是不是让那些人安静些.” 独孤绝端着茶杯轻泯.动作并沒有停顿.“不必.”他倒是想听听.在百姓心里还有什么想法. 呼韩邪欲言又止.这时楼下脚夫们喝的都已经醉了.嗓门越來越肆无忌惮. “嘿.要我说.这独孤王也是.对自己儿子都这么心狠.满门抄斩呢.连最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嘘..小声点.这要是传出去.你可要被杀头的.” “杀头怕什么.咱们明天就离开这儿了.还有什么跑的比我们快.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不痛快.要我看.这大殿下被废.一定跟二殿下有关.” 脚夫们纷纷发出倒吸气的声音.楼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但唇角却扬起温润的弧度. “呼韩邪.”独孤绝终于放下茶杯.眸色沉冷.“明日处理干净.” 话音未落.烟青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座位上.呼韩邪看着楼下还在高谈阔论的商行脚夫叹息着摇摇头. 隐隐的.楼下的儒生们还在品味那后半句诗.“抚琴作画.观墨念人.不负江山不服你.哈哈.好一个不负江山不负你.” 大殿下王府. 自从大殿下被皇帝软禁后.曾经门客络绎不绝的府邸此时无比荒凉. 书房内站着一个男人.他眉眼之间跟独孤绝有几分相似.但不同的是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只是一直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袍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而男人好像无所觉一般.只是运笔在宣纸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字迹. 直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他搁笔.看着走出暗处的男子沒有分毫意外. “你來了.”他拿起写好的书卷.细细吹了吹.“她刚走.” 独孤绝不客气的上下打量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三天前父王带着百官冲进府邸的时候他也在.他是亲眼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子被鞭笞.看着他的姬妾跪地嚎哭之中他却依旧淡漠无情. “你让我很意外.”独孤绝声音沉冷.看着对面的独孤洵.“你不恨我.” “恨.有用么.三年前我们就约定过.生死有命.既然败了.我无话可说.”独孤洵淡淡苦笑.在他的笑声中独孤绝却猝然大笑出声. 笑声中.独孤绝眼底的寒气越发浓烈.直逼的独孤洵后撤数步. 许久.独孤绝笑意尽敛.冷声道:“三日后.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独孤洵脸色瞬间变的惨白.直到独孤绝离开许久才反应过來.原本淡漠的眸子里突然涌起疯狂的愤怒.抓起砚台狠狠扔出去. 彭. 浓黑的墨迹染黑了雪白的墙壁.双手乌黑的男人愤怒之后骤然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他知道.三日后自己绝无生机. 三日后.太子在遣送路上失踪.有传闻是被马贼逼服下毒药横尸荒野. 大漠王得知消息竟然一病不起.大臣们纷纷进言.是时候再立储君了.而独孤绝是他唯一的选择.果然.不出半个月.独孤绝成为王储.当夜.他的王府张灯结彩.宴席整整闹了一整晚. 推杯换盏之间.冷凝霜脸上的笑越发的张扬肆无忌惮.宾客们渐渐忘了.这个女人曾经跟独孤洵的过往.反而更期待她成为大漠王后的那一刻. 呼韩邪是在湖心亭再找到的独孤绝.那时他已经大醉. 呼韩邪跟了独孤绝二十年.唯一记得他醉的这么厉害的时候是在七年前.独孤绝的生母自缢之时. 呼韩邪手还沒碰到独孤绝.他就已经醒了.戒备和杀气在他眼底一闪而过.随即依旧是温润如烟海的淡漠.那烟青色的身影似乎融在了黑夜中.酒香里.孤绝而又沉冷. 呼韩邪躬了躬身.“主子.我扶您回去.夜寒露重.” 独孤绝终于放下手里还拿着的酒杯.自嘲的一笑并未站起.反而又斟了一杯. 上好的桂花酿酒香扑鼻.而独孤绝眼底只有浓到化不开的寒意.许久.他突然自嘲一笑.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呼韩邪.你可觉得我心狠.” 呼韩邪脑海里自然浮现三日前的场景.果决的摇摇头.“主子只是做分内之事.” 独孤绝轻轻一笑.“好一个分内之事.”他饮尽一杯.再倒满一杯.“那你可知.此时我的分内之事是何.” “静待佳音.”四个字从呼韩邪嘴里说出铿锵有力. 只要大漠王一死.帝位自然落到了独孤绝手里. 然而出乎呼韩邪意料的是.独孤绝竟然笑了起來.只是这笑沒有半分温度.“普天之下.贩夫走卒.世子大夫.可还有人不知.” 呼韩邪一愣.随即想通什么震惊的看着独孤绝.而上位之人只是自斟自饮.落寞冷峻“呼韩邪.你可知.这盘棋.黑白双子都是满盘皆输.” 三年前.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以整个江山为聘却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三年后.他心爱的女人以他的生命为礼.为夺取另一个人的心爱之位. 独孤绝.他从出生就是一场设定好的局.为夺心爱的女人大漠王不惜以孩子的性命为要挟.虽然到手的不过是一个疯女人十几年歇斯底里的诅咒. 而独孤绝也曾经跟那个疯女人一样.认为自己终于夺取了主动权.可如今…… 他起身.捏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随着清脆的响声.杯盏尽碎.一滴滴血水从紧攥的手心溢出.而男子好似毫无痛觉一般.只是凝视着王宫的方向许久.眼底升起一股磅礴的杀意.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 大漠王的病迟迟沒有痊愈.独孤绝日以继夜的守候在榻边.甚至亲手为他煎药.一时之间本來还对独孤绝继承王储之位颇有微词的人也静默了. 虽然他孝感动天.但最终大漠王还是撒手人寰.临终之时只有独孤绝一人守在榻边. 呼韩邪一直侯在门外.直到太监们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出來很久才看到独孤绝出來. 男子依旧一身烟青色长袍.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萧冷.当时的呼韩邪还未曾理解独孤绝.直到再十年.当独孤绝再次为一个女人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他才懂.原來这几十年或许他都沒有真正的活过. 当日.她嫁进皇宫的时候.独孤绝再次让呼韩邪搬出放了十年的桂花酿.酒香要比十年前更加醇厚.而人.亦比十年前更加难以捉摸. 酒喝的越多.独孤绝反倒是越加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想起什么看向自己的掌心.当年划破的伤口早已消失.而他像是想通什么.轻轻浅浅的笑起來. 十年前.他曾经以为自己身在局外.为王储之位与独孤洵下了一盘棋.但末了.才知道他们两个都不过是大漠王手里的一颗棋.黑白相杀不过是为了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喘息.如果不是他亲手扼杀那个男人.恐怕今时今日.他独孤绝还是坐在王储之位上.望着那厚厚的殿门无计可施. 满满一杯桂花酿.好像陈年的记忆让他在模糊之中恍惚的矗立在流年里. 幼年.彷徨孤寂.只有森寒的广陵宫和那个时而抚摸着他爱抚.时而捶打他哭喊的女人. 少年.沉冷孤僻.他站在角楼下凝望着的独孤洵鲜衣怒马.姿态逍遥. 再后來.他忘了自己是如何跟独孤洵对弈.是如何引导冷凝霜.更忘了自己如何亲手扼杀独孤洵.如何将那女人生前一直戴在头上的银钗插入大漠王的心脏. 他死前竟然还是笑着的.亦如看着自己这一生奢求不到的东西终于在临死时握在手上一般. 他也确实如愿.这天下.这江山早已把独孤绝死死囚禁在城墙之中.孤位之上.弃情绝爱.杀兄嗜父.他独孤绝沒有一样做的不心安理得. 突然.醉意中.独孤绝脑海里浮现那时而娇媚时而俏丽的身影.不自禁.唇角微微上扬.不自禁的低喃多年前记在心底的诗句.末了.是一句“不负江山不负你.”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朕心急了 “今天朕是专门來与瑾妃共进晚膳的.瑾妃不介意朕不请自來吧.” “皇上能來.臣妾荣幸之至.哪还敢介意什么.” 元忻笑笑沒再说话.扶住赫连心雅的腰.揽着她内殿走去. 然而赫连心雅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全然相反.元忻刚刚才从慕落柔那里离开.转身就來了她的华清宫.还真是艳福不浅兴趣昂扬.想必如今.慕落柔已经名副其实是他的人. 可惜她不是慕落柔.根本不可能委身于他.让他享尽齐人之福.既然來了她这里.可就沒有美人膝让他枕了. 晚膳.各类佳肴被端上桌來.赫连心雅几乎什么都沒吃.一顿饭下來.可以说就是她伺候元忻在吃饭.元忻吃得很少.慢条斯理.很有贵族的风范.两个人在饭桌上基本无言. “皇上还要再喝碗这个汤吗.”等他喝完一碗鲫鱼汤后.赫连心雅忍不住开口问. 元忻沒吭声.赫连心雅索性就直接端起元忻的玉碗.拿起汤勺盛了半碗给他.站在他身后的周德海瞧见后.脸上肌肉突地一跳. “瑾妃娘娘.皇上从來喝汤只喝一碗足矣.”他好心地轻声提醒. 规矩真多.多喝半碗会死是吗. 赫连心雅暗自腹谤了一下.随后扬起笑容抱歉地道:“臣妾不知皇上的习惯.还请皇上赎罪.墨兰.再上副新的碗筷來.” “不必了.瑾妃也无罪.朕本就不想吃了.”元忻突然将面前的碗推开.就连刚准备下去拿碗筷的墨兰都愣在原地. 不吃就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个饭还叫人这么费心思. 换做别的妃子.肯定会再劝几句皇上注意龙体再多吃点.但是赫连心雅却和元忻一样.听了他这话后竟真的坐着一言不发稳如泰山.这可让其他奴才出了一头冷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來. “皇上.擦擦嘴吧.”周德海灵光一闪打破这诡异的沉默.谄笑着双手递上一块锦帕.其实就在刚才.他对赫连心雅挤眼使眼色不知挤了多少次.眼睛都挤得又酸又痛.然而赫连心雅却就是熟视无睹.在往日.递锦帕这种事都是由各宫娘娘亲自主动去做的.而不是由他这个……老太监. 这位瑾妃娘娘.面子大不说.性子也太别具一格了.然而皇上竟然还就一直宠着她由着她.唉唉.真是奇了怪了. 元忻慢悠悠地擦完嘴后.抬起头.忽然直勾勾地看向赫连心雅.薄唇里吐出让所有人大惊失色满头雾水的三个字.“朕饿了.” “啊.”赫连心雅怔了一下.睁大眼睛顿时不解.“可是皇上你不是才刚刚用过膳吗.” 元忻看着她惊讶的样子.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紧接着“噗嗤”大笑了出來.“瑾妃这个可爱的模样.朕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他肆意大笑着说.把周围瞬间石化的奴才全都当做空气. “呵呵.呵呵.是吗.皇上还真是风趣.”赫连心雅尴尬地干笑两声.她已经感觉到墨兰乐菱“含笑”的目光.甚至连顾青鸾都抬头往她这瞟了一眼. 她可爱.总有一天.她会让你元忻明白她赫连心雅到底有多..“可爱.” “对了.皇上不是说饿了吗.”赫连心雅急忙转移话題.不假思索地道:“恩……就吃那晚皇上吃的元宵好不好.”不过刚说完她立刻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元忻的清眸里也泛起几抹显而易见的笑意.很明显他和她想到了一样的“回忆”.那晚的元宵.可是她一勺一勺亲自喂给他的.而且他还趁机偷得某人的香吻.吃了某人的嫩豆腐. “朕今晚不想吃元宵了.”望着她泛红的小脸.长臂一伸.元忻一个勾手扯过她的胳膊.猛然将她从原來的位子上拉起來. “啊~”赫连心雅一个重心不稳.竟然直接跌入他的怀里.元忻趁势搂住她的腰.将她身子一转让她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朕想吃瑾妃你.怎么办呢.”薄薄的红唇从她的耳垂擦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廓.一种**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真是敏感的小家伙.”感觉到怀里人的轻颤.元忻坏坏一笑.大手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皇、皇上..”赫连心雅粉面爆红.紧紧咬住牙关.周身温度急剧上升.就算她对这个元忻一点感觉都沒有.但眼下周围有这么多人.乐菱她们也都在.而且对于那种闺房情事.她根本就一窍不通.每次在独孤绝面前都会败得一塌糊涂. 元忻似乎一点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羞赧局促.又或者是他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大手开始在她身上缓缓游移. “你们全都下去.”过了一会后.元忻侧头低喝一声.因为动了情呼吸都连带着急促起來. “是.皇上.”一直低着头的周德海赶忙干脆地应了一句.使使眼色带头往殿外退去. 墨兰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抬头发现身边的乐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元忻和赫连心雅.她扯了几下她的胳膊才把她游离的心神拉回來.“乐菱.走了.”低低对乐菱说完.墨兰就扯住乐菱跟在青鸾身后出了去. 待她们三人走出后.周德海就立即从外面关紧殿门.然后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似的守在门外. “墨兰姑姑.青鸾.娘娘会被怎么样啊.”走到偏殿后.乐菱担忧地望着对面紧闭的殿门.“菱儿觉得那个皇上真讨厌.菱儿还是更喜欢独孤王.” “住口乐菱.”墨兰头痛地呵斥她.紧张地看了看左右. “乐菱.现在不能乱说话.”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顾青鸾都出声警告她.不过她还是一脸平淡. “哦.”乐菱撅撅嘴.知道她又说错话了.“可是菱儿担心娘娘.”过來一会还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墨兰闻声.低低长叹了一口气. 顾青鸾平静无波的脸上蒙上一层灰色.自嘲地弯起唇角.“我们又何尝不但心呢.”但是.这是公主必须做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办得到.就算她同为赫连氏的血脉.在这种时候除了袖手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 “皇上今个午后不是去了柔贵人那里.莫非是去了柔贵人那里之后.才想起臣妾吗.” 火热的气氛让赫连心雅有点尴尬.她将手放在元忻的胳膊上.想暂时停下他的动作.好让她缓一缓. “瑾妃吃醋了.”元忻的手的确停下來了.但他随即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那朕今晚更要好好弥补瑾妃了.不然朕可不想每天都泡在一个醋坛子里.”他坏笑.拦腰抱起她.大步朝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皇上..”明明是揶揄他.反倒被他戏弄一番.赫连心雅咬咬唇.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对.她害怕了.在这一刻到來之前.她还是害怕了.一定要成功.一定不能失手.否则一切就结束了. 走到床榻边停下.元忻直接松开手.把她放在床上.紧接其后俯下身子压住她.双手撑在她腰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高大的身影罩下一片阴影.让赫连心雅低低喘了几口气. “皇上.夜还很长.皇上..不要心急.”她伸出手.稍稍用力抵住他结实的胸膛.以让两人间能有点空间. “可是..”元忻伸手摸摸她的脸.清眸里闪烁着一种难掩激动的光芒.“朕就是心急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在绝情谷见到你的第一天.朕就想立刻得到你.当皇额娘念在你是故人之人.答应召你进宫的时候.朕简直欣喜若狂.” “瑾妃.心雅.你知不知道.” 不厌其烦地问她.元忻暗哑的嗓音充满无尽的诱惑.他低头.在她颈前深深闻了一口. “怎么不像从前那么香了.朕非常喜欢很香的你.”微微皱眉.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來.“不过..现在也沒关系.朕一样喜欢.”他低声呢喃.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随后凑上她的脖颈开始细细啄吻起來. 赫连心雅用余光扫到伏在她身上的人.她很想推开他.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这么做.脑海里一个人的面容一闪而过. 独孤绝…… 但下一刻.另一张人脸同时浮现.并与独孤绝的身影交替出现. 赫连心雅浑身一震.秀眉微微蹙起.而就在这时.元忻已经一路向上吻上她的唇.他先是轻轻吻着.随后慢慢加重力度.想促使她张开嘴. “唔……” 就在她紧紧抿住唇不让他进入的时候.元忻突然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赫连心雅浑身一个激灵.而元忻咬过她之后就作势要离开她的唇. 糟了.他力道不够大还沒咬破.也就是说还是沒见血. 心里一横.赫连心雅稍一眯眼.趁元忻抬头的空档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一口.霎时.鲜血的腥味弥漫在她的唇齿间.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求你原谅 “朕太用力了吗.” 元忻惊讶地看着她染上血的红唇.眸中流露出几分心疼和自责.赫连心雅并沒有出声嗔怪他.只是红唇微张.眸光盈盈地回望他.双颊浮现两抹异常的红晕. 她这幅样子.在元忻看來更是满具视觉冲击感.嗜血的因子在体内作祟.帝王.永远都是更喜欢征服的快感. 在他准备伸手去扯开她身上的衣服时.赫连心雅突然对他眨眨眼睛.清澈的水眸灿亮如星.“皇上欺负臣妾.那臣妾也不客气了.” 一手抚向他的胸膛.另一只手猛地勾住元忻的脖子.赫连心雅重重抵上他的唇.然后贝齿一紧.对准他的下唇狠狠咬了下去. 不要推开她.不要……赫连心雅闭上眼睛.长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元忻微微皱眉.他伸出大手.将她放在他胸膛的手紧握在手心里.竟然真的沒有推开她.当愈來愈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时.温热的血丝缓缓溢进她的口中.赫连心雅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主动张开嘴.配合他更轻松地进入. 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两人混合的鲜血顺着喉咙流入各自的体内.睁开眼睛.赫连心雅直直看进元忻的眼底.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离开她的已经红肿麻木的双唇. “皇上.皇上..”赫连心雅沒有挪开视线.试探性地.她连连喊了身上的人几声.半晌都沒有得到他的回应. “元忻.”浅浅一笑.赫连心雅伸出葱玉般的食指.顺着元忻的眼角.一路游移到他的下颌.“现在.再仔细闻闻我.”魅惑的嗓音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在元忻眼中.她美丽的笑颜.不知在何时被大片大片的鲜血替代.浑身像是有一阵电流流过.缓缓地.他乖乖低下头.深深吸一口气. 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一直被息香丸压抑住的幽凝香.终于..又回來了. “回答我.现在的我香吗.” “香.”他木讷地开口.意识愈來愈模糊. “那你喜欢吗.” “……喜欢.” 赫连心雅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双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手悄悄伸到枕头下面.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來. “希不希望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恩.”她扬扬手里的瓷瓶. 元忻点头.“希望.” “那就吃了它.”眨眼之间.赫连心雅的两指间已经出现一个白色绿豆大小的药丸.她缓缓递到他嘴边.“把嘴张开.吃了它以后.我就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 与此同时.华清宫外. 深不见底的黑暗席卷夜空.满天星斗光芒闪烁.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地浸润.明月皎皎.清辉洒下. 长乐宫. 方羽依正一手提笔俯身作画.烛光通彻.将屋子照了个透亮.她一身水青色的织锦长裙.加上简单淡雅的发髻.让她整个人看起來.宛若从画里走出來的清丽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娘娘.公子进宫來了.” 丫鬟夕月快步跑进來通报.她身后.一身月白衣的方云廷早已不请自來. “哥哥.”方羽依手里沾着浓墨的画笔还沒來得及放下.惊呼意外之余.一滴墨水“啪嗒”滴落在白净的画纸上. “啊.娘娘您的画..” 方羽依顺着夕月的目光低下头.她原本画的是一朵素净清雅的白莲.可惜刚刚被浓墨所染.一副好画就这么毁于一旦. “无妨.”方羽依并沒有多在意.将画笔放下.抬头看向站在她三步之遥.面色沉重的方云廷. “大晚上的.哥哥你怎么突然进宫來了.”她慢步走过去.一边示意夕月去沏茶.一边走到他面前停下.方云廷身上飘來的酒味让她皱起眉头.“哥哥你喝酒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府.爹爹和嫂嫂会担心的.” “嫂嫂.”方云廷竟然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讽刺.“羽依.夏雪颜根本不是你嫂嫂.我不许你以后再这么叫她.” “哥哥在说什么胡话.”方羽依无奈地摇头.“雪颜嫂嫂是哥哥明媒正娶來的夫人.总归也是哥哥的枕边人.雪颜不叫她嫂嫂.难不成还去叫别人.” 这时.夕月捧着茶进來了.方羽依抿抿唇.从她手里接过茶杯.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先下去.“哥哥喝口茶醒醒酒吧.妹妹待会命人送你回府里.” 方云廷额头青筋暴起.隐藏在袖袍下的双拳死死攥着.半晌沒有伸手去接茶的意思.方羽依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将茶放在桌上. “羽依.告诉我.皇上今夜去了哪里.”身后.方云廷低沉的嗓音响起. 方羽依的手顿了顿.转头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不因其他.只是为了她自己.在自家哥哥面前.她终究还是藏不住女儿家的感情.幽幽道:“午后就去了雅阁轩柔贵人那里.” 方云廷听言.紧攥的拳头舒展了些许. “听夕月说.皇上晚些时候又去了瑾妃的华清宫.今晚应该留在那里歇息了.皇上..雨露均沾.倒还真是明智.”紧接着.她苦涩地笑了笑.“众口难调.就是不知道瑾妃会不会觉得委屈.” 等她再转过身來时.毫无预警地.看见的竟是方云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脸色暗沉如墨.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隐隐觉得不对劲.方羽依惊讶地问他.她刚刚也沒说什么特别的话啊.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方云廷.让她觉得好生奇怪.一定都不像以前的哥哥. “你说皇上现在人在瑾妃那里..”忽然.方云廷猛地上前几步.伸手抓住方羽依的胳膊.眸光狠厉地盯着她.低吼:“快点回答我.” “哥哥.皇上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干什么.你弄痛我了.”方羽依吃痛地皱紧眉.因为情绪失控.方云廷加在她胳膊上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让她觉得胳膊好痛.“放手.放开我.”挣扎无果.她不敢相信地连声喊着他.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这种反常让方羽依的心漏了一拍. 面前这个暴戾冰冷的人.真的是从前那个疼她宠她的兄长吗. “放手啊.哥哥你到底怎么回事.” “……求求你了.你弄痛羽依了.” “快点醒醒.哥哥.”“啪.” 两个清脆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方羽依睁大眼睛.高举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來.掌心传來的麻木.还有方云廷右脸上清晰的指痕.无不在昭示着..她刚刚动手扇了自己的兄长一耳光. 似是被这一巴掌打醒.方云廷眸光由一瞬间的震惊逐渐转为黯淡.他失神地垂下眼帘.抓住羽依胳膊的手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哥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方羽依的水眸里泛起点点泪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不论她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方云廷却连看都沒在看她一眼.只是一直低垂着头沉默.方羽依心里一阵刺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开始小声地抽泣起來. “羽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哥哥.”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后.方云廷低沉地开口.眼圈周围一片通红. 以为他终于冷静下來恢复了理智.方羽依停止抽泣.欣喜地抬起头.“哥哥……我沒关系的哥哥.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我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对不起.羽依.”方云廷顿了顿.继续缓缓说着.“见到爹爹时.替我对他说句抱歉.逆子云廷不孝.还有雪颜..给她封休书.让她重新找户好的人家嫁了.她还是清白的.我与她从來沒有过夫妻之实.” “什么.”方羽依脸色“刷刷”白了下來.身子一软差点沒瘫在地上.声音也跟着颤抖起來.“嫂嫂她..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兄长.你不要吓羽依了好不好.你为什么突然要和羽依说这些.兄长.你喝醉了.羽依求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我沒有胡言乱语.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夏雪颜.”方云廷狭长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來.压抑了半年多的愤怒和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借着这满室的烛光还有体内的酒精.全部都爆发宣泄出來.“你去问她.我到底有沒有碰过她.” “兄长.嫂嫂她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她无辜.”方云廷好像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肆意笑了起來.“如果她无辜.她就不会在明知道我有深爱之人的情况下.还告诉爹说她此生非我不嫁.然后.硬生生拆散我和……”到了嘴边的名字又被强压下去.他心痛地闭上眼睛. “我明白了.”方羽依忽然恍然大悟.无力地笑了笑.“原來兄长今晚会这样失常.全是因为兄长那位心上人.呵呵.她就这么好吗.让兄长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嫂嫂、爹爹、还有我.” 方羽依苍白着脸伤心流泪的模样.让方云廷脸上闪过一抹悲戚和心疼.自从娘去世以后.他再也沒让这个宝贝妹妹像这样伤心痛哭过. “所以我说过了.羽依.对不起.求你原谅兄长这一回.”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已为人妇 “这一回.”半晌.方羽依才明白过來他话里的意思.缓缓抬起眼.看向那抹月白色的背影.“兄长.难道.难道..你要离开我们.去找那个女子.”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來.方云廷沒应声.但是微微颌首.肯定她这个大胆的猜测. “你疯了吗.你若是走了.爹爹怎么办.方家怎么办.”方羽依终于也到了失控的边缘.但还是强迫自己软下声來.略一思索.“兄长.大不了我帮你去跟爹爹求情.爹爹不会不听我的话的.你把那个女子带回方府.让她委屈一点做你的妾室.这样不是也两全其美吗.你也就不用离开我们了啊.” 听到方云廷说要走.她慌了神.依据方云廷的性子.这根本不会是他的意气之言酒后胡话.也就是说他是真的想抛下他们.如果他一走了之.那整个方家就毁了…… 方云廷摇摇头.一语道破梦中人.“羽依.如果她真的可以做我的妾室.你认为爹他还会一直这么强硬吗.” “什么.”方羽依怔怔地看着他.隐约发现一点奇怪.“连将军公子的妾室都不愿意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一直以为是兄长喜欢的女子出身不好.不及夏雪颜是大家闺秀.所以爹爹才不许她进门. “羽依.时辰不早了.我现在要去找你真正的嫂嫂.你好好保重.”沉默一瞬.方云廷越过她的问題.依依不舍地回望她一眼.随即大步朝殿外走去.这一去.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羽依.是哥哥不好.哥哥为了自己.可能会连累你以后的幸福了. 谁料他刚走两步.方羽依忽然醒过神來.直接冲上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哭着道:“我不许你走.你今天出了宫.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要.” “羽依..放开我.”方云廷低头看看她的手.眸色深沉. “夕月.夕月.”方羽依瞪他一眼.连喘了几口气.冲着外殿大声喊道.一直守在外殿的夕月听见后.连忙快步跑进來.一进來就看见满脸泪水的方羽依紧拉着方云廷不松手.夕月迅速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沒看见.“娘娘有何吩咐.” 刚刚殿内动静这么大.她在外殿早就听见两人的争执声还有贵妃娘娘的哭声.只是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进來看看情况.但主子不下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上方公子可是娘娘的亲哥哥.怎么也不会对娘娘不利啊. “夕月.传我命令.立刻去把长乐宫的殿门关了.沒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我兄长离开半步.等明天一早派人去将军府.请我爹爹來亲自接公子回府.” “是.娘娘.”夕月一字不落的记下.干脆地答应下來. “还有.若是这件事泄露半点风声.”方羽依眸光一冷.脸上的泪痕还沒有干.“本宫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泄密的人.” 夕月心里一颤.她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从沒见过娘娘像今夜这样.吓得她赶紧点头应声.“娘娘.夕月明白.” “你下去吧.”方羽依面色缓了缓.待她下去后.倔强地抬头看着方云廷. “兄长.别胡闹了.我们早就不再是小孩子可以任性妄为.今夜你就留在我宫里住.我不准你出宫去.” “羽依..”方云廷苦笑一声.从刚才夕月进來时他就一直沉默.家丑不可外扬.他总归是为了给这个妹妹在下人面前留几分颜面.“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真的认为.长乐宫的一扇门.就可以困住你哥哥我吗.” “而且.我并沒有说我要立刻出宫去啊.羽依.” “这是什么……意思.”方羽依睁大眼睛.脸色苍白. 方云廷缓缓抬起手.大手覆上她扯住他胳膊的手.“我爱的人.她现在就在这大名后宫里.我要带她远走天涯.” 就在后宫里.. “难道.难道你说的那个女子.是..瑾妃.”方羽依不敢相信地盯着他.她多么希望他能回答她不是.是她猜错了.可是方云廷却只是默然地垂眸. 瑾妃.赫连心雅.哥哥爱的是赫连心雅.所以.他先前才会那么凶得追问她皇上今晚在哪里…… 方羽依手一松.浑身仿若失了力气.身子直接软了下來.好在她身前的方云廷眼疾手快.立刻就势扶住她.才沒让她瘫坐在地上. “你怎么能和瑾妃有私情呢.她是皇上的妃子啊哥哥.她是和我共侍一个夫君的人啊.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刚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方羽依一边哭一边死死攥住方云廷的衣襟. 看着怀里受到巨大刺激的方羽依.方云廷狭长的眼眸渐渐湿润.奈何他主意已定.心疼也无济于事.拦腰抱起她.柔声道:“羽依.我送你去歇息.我的事.你不要再管.” 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一会过后.方羽依激动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來.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去之时.她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眸光明亮地看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乞求. “羽依.乖.听兄长的话好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食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水. “兄长.你可以不可以哄羽依睡觉.等羽依入睡后你再走.就像小时候娘去世之后那样.好不好.”她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泪眼朦胧. 方云廷为难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眉头微蹙.但最终他还是顺从她留下來等她入睡.沒有立刻就走.方羽依侧眸望见他的侧脸.还有晦暗的双眸. “兄长.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着急很心痛.” “羽依.不要说话.快点睡觉.” “……今天是瑾妃第一次侍寝.这个时候.或许还要更早点.她应该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就算你们再相爱.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兄长还要什么好坚持的.瑾妃她终究已为人妇了.”方羽依咬住唇.明知这种话会深深地伤害兄长.可她还是不得不说出來. 就算拥有爱情.失去清白的女子.也只能像被折断羽翼的蝴蝶.永远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 果然.听了这席话.方云廷站着的身子左右微微晃了几下.想到慕心雅会被……他的心就跟被撕裂一样疼痛.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是我自作自受.根本不是心雅的错.” “这种时候重要的根本不是错在于谁.”方羽依摇摇头.“现在她已经是皇上的人.你以前辜负了她.你确定她不会恨你.而且还愿意再和你走吗.” 方云廷动动唇.在她以为她要成功说服他之时.他突然直起身子攥紧拳头.“我和她曾经约定过.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跟我走.就算是打晕她我也一定会带她走.” “可是这是大逆不道的灭门之罪.难道你不明白吗.你们在一起只会连累方家.而且你们两个也要一辈子被朝廷通缉.永远见不得光.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哥哥想要的吗.”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告诉爹.就当他从來沒有过我这个不孝子.至于方家..为助皇上登基方家尽心尽力.功大于过.皇姑母也一定会力保方家.你不必太担心.”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方云廷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抬步朝窗户走去.一身月白衣在皑皑月色下更显单薄. 方羽依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就要……永远失去哥哥了.永远. ………………………… 华清宫. 息香丸顺着元忻的喉结慢慢吞入腹中.让赫连心雅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元忻.你先起來.”发现他还压在她身上.她连忙让他赶紧起來. 元忻听言.刚开始一动不动.并沒有照她的话去做.而是一直定定地盯着她看.好像沒听见她说什么.这让赫连心雅才刚刚松下的气立马又打起紧來. “元忻.元忻.”她试探性地喊了几声.伸手晃晃他的肩膀.可刚晃完他她就后悔了.万一碰巧把他给晃醒过來可怎么办.敛起屏声.赫连心雅睁大眼.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想看看他有沒有什么变化. 她已经按照玄依教给她的方法去做了.让自己的血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进入他的体内.再然后给他服下息香丸.配合上她身上的幽凝香.这其中沒有一点差错.全都是玄依教她的巫蛊之术. 可他现在怎么不听她的命令呢. 在她静静沉思之时.躺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接着从她身上爬起來.移到床榻的另一边.转为半靠在她身侧. “元忻……”赫连心雅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吓着了.虽说他做的事正是刚才她叫他去做的. 难道沒有出错.只是元忻反应比较迟缓而已. 等她再一转头想去仔细看看他时.发现元忻竟然闭上了眼睛.改为躺在床上.平缓起伏的胸膛说明.他已经睡着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欠她的 “居然睡着了.我沒让他睡啊.”赫连心雅瞥一眼身侧的元忻.无奈地扶额.看來她还是得让玄依來一趟京城.亲自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元忻的身子摆正让他躺好.赫连心雅解开他身上的衣带.将他身上的龙袍一通扒拉下來.只留一件内衫.再弄得凌乱一点.随后伸手摸摸自己的唇.发现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她只得狠下心在已经干涸的伤口上再咬上一口. 伸指沾上自己的血.赫连心雅看看床单.大致估计一下位置.然后就往上抹去. “什么处子之血.真是麻烦.”撇撇嘴.她忍不住低声低估道.随后身子一歪.在床的另一侧和衣躺下.尽量离元忻远远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能期望明天早上元忻醒來之后.能认为他俩已经圆过房成为真正的夫妻.如此一來.其他事就好办许多. 夜越來越深.不知是因为身侧突然多了个人.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赫连心雅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就是睡不着.心里感觉怪怪的. 在元忻吻她的时候.她会想到独孤绝.这是人之常情她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人.但是..为什么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方云廷呢. 只不过几面之缘.方羽依那个已经有了家室的兄长..方云廷. ………………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逼我.” 月光长泻直下.落了一地的殇.月白色衣襟.被点点滴落的泪水打湿.印下一朵朵破碎残缺的花. “兄长.求兄长原谅羽依.羽依的心也很痛啊……”方羽依哭得满面是泪.手上.一根细细的银簪正抵在颈处.以死相逼.只要方云廷一离开长乐宫.这根簪子就会立刻刺进她的血管.她..必死无疑. 方云廷静静地站在窗旁.朦胧的月光似是为他披上一层薄纱.背影看起來清冷瘦削.比之和慕心雅在一起的那时候.他已经瘦了好多好多.从前白净的脸上甚至长出一些胡茬.整个人看起來憔悴苍白.沒有半点过去他意气风发的影子.他苦笑一声.勾起的唇角含着几分淡淡的自嘲.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兄长竟然哭了.而且是为了一个女子.自从娘去世后.方羽依就再也沒有亲眼看见他哭过. “我们也不想逼你.爹爹和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是为了兄长你啊..”方羽依哭着摇头. “为了我.呵呵.”方云廷轻笑.狭长的双眸里划过一丝痛苦.“等到有一天我重病身亡的时候.你们还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吗.” “哥哥.我沒有这个意思.羽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留在我们身边.我和爹爹不能沒有你.” “……” 时间一点点过去.偶有丝丝凉风透过木窗吹进來.带给人无尽的寒意.长乐宫中.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方云廷从始至终连半步都沒有动过.双腿站得发麻. 当宫外传來一声鸡鸣之时.“羽依.你先睡吧.”他的声音轻轻响起. 彻夜未眠.方羽依的面上一点血色都沒有.拿着簪子的手早就失去所有的感觉.“哥哥.你要去哪里.”她动动发干的唇.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之后.她等到的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羽依.答应我一件事.” 方羽依闻言一愣.立刻点头答应.“兄长你说.只要兄长不离开我们.羽依什么事都愿意做.” “答应我..”听到这句话.方云廷晦暗的双眸终于有点光彩.“永远不与她为敌.” 她. 方羽依刚开始沒反应过來.随后明白他说的她是谁.咬咬唇.“好.我答应你.誓不与瑾妃为敌.”她刻意强调了“瑾妃”二字.终究还是想提醒兄长.他爱的人现如今已是大名瑾妃.其实.她一向不喜与人争斗.从未想要过与任何人为敌.瑾妃既是兄长至爱.她又怎么忍心去伤害她呢. “兄长.爹爹一会要來长乐宫.兄长不等爹爹了吗.”她接着担心地问道.她还是放心不下.怕他会做傻事.若是有爹爹在.兄长应该会冷静许多. “不了.我现在回将军府.”依然是过了好一会之后.方云廷才缓缓回答她.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却让好不容易才松口气的方羽依浑身一震.手里的簪子直接掉在床上. 绝望.她看见的是绝望.现在的兄长..已经生无所恋了.等她回过神來.方云廷已经打开木窗.纵身一跃.月白色的人影消失在窗口. 从长乐宫出來后.方云廷走得很慢.发麻的双腿让他每走一步就犹如被灌了铅那样沉重.此时.天色已经亮起來.宫里有不少宫女侍卫在走动.在宫里几乎沒有人不认识他.见到他都会恭敬地行礼.毕竟.他是将军公子.太后的亲侄子.当今皇上的表亲.同时也是最握有实权的皇亲国戚. “皇上昨夜在瑾妃娘娘那里留的宿.你们快去华清宫门口候着.等着伺候皇上上早朝.” “是.周公公.” 经过内务府时.只见周德海正站在门口吩咐几个太监宫女.他抬眼一瞧.竟然看见慢步走來的方云廷. “哟.这不是方公子吗.大清早的您怎么进宫來了.是去看望方贵妃娘娘的吗.”陪着笑.他赶忙快步迎上去. “恩.娘娘她身子不适.我去看看.”方云廷点头.脸色很难看. 周德海一听.立刻扯着嗓子大惊小怪起來.“方贵妃身子不适.这这、这可怎么着啊.老奴这就叫御医去长乐宫给娘娘..” “恩.我还有要事.先出宫了.”他话还沒说完.方云廷就冷冷地打断他.继续朝宫门走去.留下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的周德海.看他越走越远.周德海讷讷地收回笑容.回头看见一众太监宫女竟都憋笑着看他.顿时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连连细声怒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快点做事.” 走出宫门后.方云廷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偌大的皇宫.眸底笼上一层氤氲的白雾.心雅.对不起…… “方公子.”转身之间.一个黑衣男子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此人竟是呼韩邪.“我家王上想见方公子一面.还请方公子随我走一趟.”呼韩邪说道.目光扫过大名皇宫. 对于他的出现.方云廷并沒有太过惊讶.而是闭了闭眼.“我也正有此意.” 露鸢楼.一处幽静雅致的厢房.此时正有一青衣男子在浅浅酌饮.只是手里执的不再是一贯的清酒.而是换做清茶. “王上.人來了.”呼韩邪推门而入.意有所指地瞥一眼门外.紧接着方云廷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独孤绝将茶杯递到唇边的手停顿了下.唇角微微弯起.“你先下去.” “是.王上.”呼韩邪低头.随后退出门外.将门从外面关紧. 独孤绝依旧云淡风轻地靠坐在椅上.方云廷双拳紧握距他几步之遥.两人漠然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时间谁也沒有避让.谁也沒有开口. “你为何不带她走.为什么要让她进宫做妃子.”半晌.方羽依终于开口.愤怒让他双目变得通红. 独孤绝放下茶杯.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方云廷的质问让他的眼底多了几分嘲弄.“带她走.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一字一句.说完他甚至轻笑一声. “你.独孤绝..” “现在的她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个人.你要做的.就是永远从她面前消失.再也别去打扰她的生活.”笑意敛去.独孤绝寒眸微眯.冰冷的眸光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这正是他今天要见他的目的. “什么.”方云廷一怔.怎么也沒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雅.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思绪混乱起來.他忽然想起那次在柳树下见到她时.她对自己的感觉是……陌生的. “你还沒发现吗.心雅.她已经失忆了.”独孤绝无情地验证他的猜想. “失忆……”方云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狭长的眼眸里盛满震惊.身体剧烈晃动了下.“失忆.你胡说什么.心雅她怎么可能会..” “被人追杀.接着从高崖坠下.我真的很庆幸.她只是失忆而已.”独孤绝冷哼.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來.“失忆了.还能彻底忘记你.你一共带给她多少伤害.别说你不知道.” 话落.他已经來到沉浸在浓浓震惊中的方云廷面前.抬手.直接狠狠的一拳挥向他.方云廷一个不稳.向后一倒后背“砰”一声巨响砸向门.而他也借着门板才撑住身子沒有倒下. 他的嘴角瞬时青肿了一大块.血顺着嘴角流下. “这一拳.是你欠她的.不过你记住.你真正欠她的.就是凭你这条命都还不了.”独孤绝揪住他的衣襟.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同心之结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來大.就算看起來他好像根本沒使力气一样.而方云廷也沒有半点反抗. “啪.” 过了很久.独孤绝猛地松开手.一个回力让方云廷狼狈得摔在地上.冷冷扫过他一眼.但他的眸光却在触及地面时凝住. 因为方云廷的摔倒.从他敞开的前襟里掉出一样东西來.紫翼蝴蝶展翅翩翩.这是个淡紫色的同心结.只不过看起來有点陈旧.同独孤绝一样.方云廷的目光也停留在它身上.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方云廷低语喃喃.眼角滑过一滴泪.面如死灰.“心雅……” 这是当初在烟溪岭时.她亲手为他绾的同心结. 伸手.方云廷想将它捡起來.然而却有另一只大手先他一步.拿起躺在地上的同心结.独孤绝低头凝视手里的紫翼蝴蝶.寒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大手一握.将它握在拳头里.沉吟片刻“从你父亲方震业派人把青剑送至大漠.用她的命威胁我.让我助元忻夺位那时起.你方云廷就再也沒有资格拥有它.” 方云廷眸色暗沉.眼底盛满痛苦.他慢慢从地上站起來.身子还在微微晃动.“过去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划的.罪孽深重的人是我.与方家无关.你要追究就只追究我一人.要杀要剐.请便.”闭上眼睛.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从他踏进这道门时.他就沒想着要活着走出去. 他早就.生无可恋. “杀你.”独孤绝寒眸微眯.多了几分阴鸷.侧脸隐沒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的确.他早就对他动了杀心.但是现在对心雅來说.他还有很大的用处.所以.他不能杀他.轻笑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对你的命.我沒有任何兴趣.眼下自有其他的事.需要你去做.” 方云廷闻言.吃惊地张开眼睛.心里一紧.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她送进宫里.又有什么企图.”如果让他知道独孤绝对她一样也是居心叵测.那他断然不会放过他. “送她进宫的人.不是我.记着.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就是我永远不会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 ……………………………… 华清宫. 赫连心雅几乎是一夜无眠.很早就起了身.看一眼元忻.他依然昏昏沉睡沒有醒來. “皇上.皇上.别睡了.您该起床了.” “不会是晕过去了吧.”看他沒有反应.赫连心雅隐隐担心起來.探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但也沒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如果在上早朝之前还沒醒.只怕周德海会生疑了.” 咬咬牙.赫连心雅从床上下來.越过屏风.换上一件淡紫色印花宫装.然后轻步走到殿门处.打开门.微微露出一道缝隙來. “娘娘..”墨兰和乐菱已早早守在门外.手里各端着梳洗用的毛巾水盆.不远处.顾青鸾站在台阶下.下面是一种太监宫女.周德海一见她开门.立刻快步迎上來. 他顺着门缝看进殿内.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问道.“瑾妃娘娘.皇上可醒了沒啊.这时候该用早膳了.” 他这么一说.赫连心雅才扫一眼那群宫女太监.只见他们手上都端着早膳. “皇上还在睡.本宫先准备着.等皇上一醒就伺候他更衣用膳.”赫连心雅若无其事地笑笑.随后看看墨兰.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等墨兰进來后.周德海本想一道进去服侍皇上.不料赫连心雅先他一步.径自从里面关上门. “哎.瑾妃娘娘.老奴还沒进去呀.”他急忙对着门喊. “周公公.有娘娘和墨兰姑姑在.您还操个什么心啊.”乐菱机灵地上前挡住门.冲他甜甜一笑.“您啊.就只管在外面候着就是.皇上现在还在歇息.人进去多了惊扰了圣驾可怎么办.” “可是这.这..” 墨兰一进去后.就将水盆放在桌上.随后看向眉目间挂着担忧的赫连心雅.“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她询问地瞥一眼屏风后.那里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赫连心雅走到桌旁.手伸进水.接过墨兰递來的毛巾.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连水都沒有心思去擦.“皇上到现在沒有醒.” “什么.难道是..”墨兰差点惊呼出声.她连忙使了个眼色.墨兰才捂住自己的嘴. 就在主仆两人愁眉不展之时.屏风后忽然传來一个不大的声音. “瑾妃.瑾妃.” 赫连心雅与墨兰皆是一震.赫连心雅最先反应过來.这是元忻的声音.迅速与墨兰对视一眼后.她快步走进去.感觉整颗心都悬了起來.走到屏风后一瞧.元忻正半靠在床栏上.修长的食指按着太阳穴. “皇上.您醒了.”她扯开一抹笑容.装出几分羞意.余光则偷偷打量起元忻的脸色.看起來他已经恢复意识了. 元忻收起食指.抬眼看向她.身上凌乱的内衫让他看起來比平时更多了些狂放.“瑾妃.你过來.”他冲她挥挥手.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赫连心雅心里紧了紧.但面上依旧佯装无异.款款走近他身边.刚到他面前.元忻的胳膊就伸过來.把她揽入怀里.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怎么起的这么早.不陪朕好好睡一觉.”他温柔的语气里满含宠溺.眸光从床单上那抹暗红的“处子血”转到她身上. “回皇上.臣妾想早点起來打点一番.好伺候皇上.”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发间.赫连心雅头皮不禁有点发麻.“皇上.时候不早了.皇上该更衣用膳了.”她说着想抬头.但是元忻的下颚紧紧抵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元忻伸手.大手顺着她的脸颊轻抚.随后慢慢向下.滑至她的颈间.最后在锁骨处停下.“朕走之后.让宫女好好伺候你沐浴.然后听朕的话接着去睡觉.恩.”他凑近她耳朵.在她的耳垂上啄吻了一下.坏坏一笑.“昨夜朕折腾的你沒睡好吧.瑾妃都憔悴了.” 憔悴. 对.她昨夜是彻夜未眠來着.也的确有等他走之后再好好睡一觉的打算. 赫连心雅心里忍不住颤了下.毕竟现在她还看不出她的巫蛊之术有沒有成功.尴尬地答应.“是.皇上.臣妾全听皇上的.” “现在沒有外人.在朕面前不必这么拘束.” “臣妾……知道了.” 元忻轻笑.抱住她就是不松手.和她又亲昵了好一会才松开她.放她去端水來给他梳洗.那模样就像是昨夜意犹未尽现在还沒满足的新婚郎君. 的确.昨夜算起來确实是他们的“初夜”.然而除了这点以外.其他还发生了什么就只有赫连心雅自己清楚了. 用早膳的时候.赫连心雅正要端起汤勺给他盛碗薏米粥时.元忻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眸光落在她脸上. 他又要干嘛.现在可是早膳时间.周围这么多人围着.她可沒有颜面再陪他玩什么“闺房之乐”. “皇上不想喝粥吗.”想虽这么想.赫连心雅还是得笑着问. “不是不想.而是朕不想你累着.”元忻对她笑笑.侧首看了眼她身后的乐菱和墨兰.“你们两个过來.伺候朕和瑾妃用膳.瑾妃.你吃你的就好.” 墨兰和乐菱一听.赶紧应声上前.墨兰接过赫连心雅手里的汤勺.替她二人皆盛了半碗粥. 赫连心雅瞅瞅他.又不解地瞅瞅面前的粥.他竟有这么好心. 这个元忻.真是越來越让她摸不着头脑了.如果这粥不是墨兰盛给她的.她估计会怀疑他在粥里下毒. “瑾妃不必顾虑朕在.你多吃点.”元忻笑道.看她的目光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照人. 好在时间紧迫.元忻只是匆匆吃了点就起身去上朝.临时时还拍拍她的脸颊嘱咐她好好休息.待他一走.那群太监宫女也全都作鸟兽状离去. “呼……”赫连心雅长松一口气.拿起丝绢就胡乱往嘴上擦去.每次和他在一起用膳.简直味同嚼蜡啊. “娘娘.事情怎么样了.” 顾青鸾从外面走进來.四下留意周围无人后.将门从里面关紧.墨兰则不安地问赫连心雅.问的自然是玄依交代的那件事. 赫连心雅摇头.泄气地将丝绢扔在桌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我也不知道.” “啊.”墨兰和乐菱面面相觑. “娘娘.在青鸾看來.”顾青鸾慢步从门边走过來.一直沉默少言的她开口.“这位大明皇帝.绝非泛泛之辈.” “他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不然这大名的皇帝也轮不到他來当.”赫连心雅闭眸沉思片刻.“事已至此.现如今..眼下只有我亲自出一趟宫去.青鸾.待会你就传信给赫连长封.让玄依來一趟京城.” “娘娘要与玄依在哪相见.” “还能在哪.”赫连心雅勾唇笑了下.“命他..去独孤绝那里等我.” 正文 第三十章 不吝赐教 泡了舒舒服服的玫瑰花浴后.赫连心雅刚准备在床榻躺下好好睡一觉时.华清宫殿门外忽然传來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声.紧接着乐菱就推门快步跑进來. “乐菱.外面怎么回事.不知道娘娘要就寝了吗.”墨兰正在整理被褥.听见声响后微微皱起眉头. “墨兰姑姑.娘娘.”乐菱委屈地撅撅嘴.“外面來人了.是安贵妃身边的香杏.”就是那天在御花园想踢她沒踢成.最后把她推下鸳鸯池的香杏. “她來我华清宫干什么.”赫连心雅停下更衣的手. “菱儿问她她死活不肯说.说是非要见到娘娘本人才行.”乐菱鼓着腮愤愤说着.声音越來越低. “区区一介婢女.还能这么猖狂.”赫连心雅不禁轻蔑地失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将解开的衣带再次系上.“也对.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乐菱.叫她进來.本宫要好好会会她.” “是.娘娘.” 片刻功夫后.香杏就跟在乐菱身后慢吞吞地踱了进來.她一边走.眼睛还不安分地偷瞄华清宫内的陈设.在赫连心雅面前站定后.眉梢微微挑起. 哼.这华清宫和安娘娘的乾清宫比起來.也沒哪里好嘛. “奴婢香杏给瑾妃娘娘请安.”躬起身子.表面上她还是恭恭敬敬. “恩.”赫连心雅轻轻嗯一声.懒懒抬眼.伸指揉揉发痛的眉心.“请安无错.可惜你饶了本宫的清休.你可知罪.” “啊.”香杏一愣.沒料到她一开口就会这么说.“香杏无意打扰瑾妃娘娘清休.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前來的.”她立刻搬出自己的后台.就算安冷蝶再宠她.在赫连心雅面前.她始终是个小宫女.罚她骂她甚至杀她都无可厚非.但若换了贵妃娘娘.可就大大不同了. “哦.安贵妃有何指教.”赫连心雅眼里多了点兴致. 香杏顿了顿.将早在來之前就斟酌在腹的话一字不落地说出.“安娘娘对于太后娘娘的懿旨一直谨记在心.现在命香杏前來.就是劳烦瑾妃娘娘移驾乾清宫.安娘娘要亲身教导宫中礼仪.” 亲身教导礼仪.好个不饶人的安冷蝶. 赫连心雅弯唇笑笑.半晌沉默不语沒有作声.直到身边的墨兰开口.“这……今日恐怕不行了.皇上今早临走时特意嘱咐要瑾妃娘娘好生休息.香杏.你先回去禀告你家娘娘.就说瑾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安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搬出皇上是想吓唬她吗.哼.她香杏可是在皇上还是荣亲王的时候就服侍在安娘娘身边了. “可是..”香杏为难地抬起头看着赫连心雅.“奴婢这么回去.安娘娘肯定不会饶了奴婢的.求瑾妃娘娘莫要让做奴婢的为难.”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过一个奴才.什么叫我家娘娘让你为难.”看她矫情做作的目光.乐菱忍不住瞪着她怒骂道. “哎.乐菱.话不是这么说的.”出乎意料地.赫连心雅竟挥挥手示意乐菱住嘴.“安姐姐不辞辛劳.特意派人请本宫去乾清宫.本宫这做妹妹的哪有不去的理.” 她清浅的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缓缓站起來.“墨兰.你与本宫一道前去.” 话音刚落.在其余几人都疑惑不解时.香杏立即机灵地叩谢.生怕她出尔反尔.“奴婢叩谢瑾妃娘娘.事不宜迟.瑾妃娘娘请吧.” 乾清宫. 当赫连心雅踏进乾清宫之时.宫里已经來了一位. “呦.瑾妃妹妹來啦.來人.快点上茶.”一见到她.坐在殿上的安艳蓝就娇笑起來.热情地命人上茶.自己则安安稳稳地坐在位上.好像在御花园曾与她有过激烈的冲突那回事全然不存在.倒是一旁的柳如熙.站起來朝她微微颌首表示行礼. 赫连心雅抿唇一笑.明明大殿之上一览无余.但她还是刻意扫了圈四周.疑惑地问.“安姐姐.人來齐了吗.怎么臣妾沒有见着柔贵人.” 就如同那日在慈宁宫.慕落柔今个照旧不见踪影.让她不禁真的有点好奇.慕落柔.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到底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架子. 安冷蝶闻言脸色一白.清清嗓子道:“姐姐不是依照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嘛.柔妹妹那得需要格外关照.本宫自会单独好好教她.所以今日就只请了瑾妃和熙贵人二位.” 她牵强的解释和难看的神色.让外人一看便知晓实情.准是她也在慕落柔那里碰了钉子.柳如熙面不改色地垂眸.赫连心雅只是淡淡一笑沒再追问. 在柳如熙对面坐下.等茶水上來后.赫连心雅才注意到.柳如熙刚來时甚至都沒有人给她奉茶.直到她來时才一并奉了茶.她端起茶杯.细细吹了下.心里却在想.这个熙贵人在太后的寿筵就沒有出现.如今又被安冷蝶冷遇.看來她在这后宫里.似乎待遇颇低啊. 不过话说起來.柳如熙看起來是她和那个方云廷共同的故人.而且她和方云廷应该交情匪浅.如此她和方羽依.总该也是有点交情的吧. “瑾妃妹妹慢着.” 赫连心雅刚把茶杯递到唇边时.安冷蝶突地大呼小叫起來.她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安姐姐怎么了.” “瑾妃妹妹.本宫说让你喝茶了吗.”安冷蝶冷冷地勾起唇角. 此话一出.墨兰直接变了脸色.就连一直淡定的柳如熙都惊讶地抬起头. 呵呵.“赐教”这就开始了吗. 赫连心雅眸底闪过一丝深沉.但转瞬即逝.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安贵妃此话何意.”之前称她一句安姐姐那是给她脸面.可惜现在是她自己不顾脸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瑾妃.本宫今日可不是请你來喝茶的.要喝茶咱们姐妹改日再喝.如今太后她老人家懿旨在先.姐姐我自然得用心**二位妹妹.论分为本宫当高于二位妹妹.这茶呢.本宫若是沒动.又哪里轮得到你们呢.”她说着伸手.执起桌边的茶杯.媚眼扫过刚才表露出吃惊的柳如熙.“熙贵人.你说是不是.” 柳如熙抬眸.面色恢复沉静.动动唇沒有立即应声. 她若说“不是”.安冷蝶则可以立刻治她个“以下犯上”.她若说了是.那就是当众驳了赫连心雅的颜面. 一日不见.安冷蝶这是变聪明了吗. 赫连心雅心里冷笑了下.在柳如熙回答前抢先开口.“是臣妾无礼.多谢安贵妃提醒.” 她刚说完.只见柳如熙眸光闪了闪.眼底闪现一抹复杂的情绪. 本想看好戏的安冷蝶沒能看到.勾起的唇角明显僵了下.“呵呵.区区小事何足言谢.瑾妃你记住就好.” “哐当.” 她一句话刚说完.手忽然一松.茶杯直接跌在地上.摔成碎片. “哎呀呀.你们瞧瞧本宫.不知怎么地竟然手上沒力气了.”安冷蝶抱歉地大声嚷嚷.在香杏弯身准备去拾碎瓷片时.她顺势将手摁在她肩膀上. “香杏.去给本宫重新沏一杯茶來.” 香杏一愣.低头瞅瞅一地的碎瓷片.在看清安冷蝶眼底幽幽的寒光时.顿时明白过來她的意思.干脆地答应一声.就跑下去沏茶了. “姐姐沒有大碍吧.”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柳如熙问道. “无妨无妨.这都是老毛病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因为本宫这手找了多少御医來给本宫会诊.可就是沒有法子.一个个尽是些庸医.”安冷蝶摆摆手叹了口气.接着皱眉睇了眼地上的瓷片.话锋一转.“碎瓷满地.还真是不吉利.不知哪位妹妹愿意帮本宫清理一下呢.姐姐定当感激不尽.”她开始來來回回扫视赫连心雅和柳如熙. 赫连心雅终于把持不住了.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帮她清理.她在开什么玩笑.别说她是赫连公主了.大家名义上好歹同为元忻的后妃.安冷蝶竟然好意思让她和熙贵人帮她清理瓷片. “就让妹妹來吧.”不曾想.柳如熙竟从位子上站起身.毫无所怨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开始一个个捡起來. 安冷蝶满意地俯视着她.掩面娇笑.“多谢熙贵人了.对了.本宫记得熙贵人是民间出身的吧.难怪一点都不娇气.这性子真是教人喜欢.” 赫连心雅不敢相信地看着低眉顺眼的柳如熙.再看看她身前稳坐如山洋洋自得的安冷蝶.顿时气不打一处來.于心难忍. 柳如熙.未免也太逆來顺受了.还有安冷蝶..简直欺人太甚.她看不下去了. 径自站起來走过去.赫连心雅弯身.一把握住柳如熙的手腕.“住手.”她沉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瑾妃.”安冷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声音凌厉地呵斥. “我做什么.那安贵妃你又是在做什么.让皇上钦封的贵人做这种奴才做的事.敢问这是大名后宫的规矩呢.还是皇上太后特赐给安贵妃你的独权.”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烟花柳巷 “你..”安冷蝶一噎.说不上话來. “如果这二者皆不是.那抱歉了安贵妃.妹妹我们办不到.”赫连心雅握住柳如熙的手一紧.柳如熙的水眸里满满都是震惊.“你不为奴为婢.根本不需要像这样低声下气.”赫连心雅沉眸.对她低声说道. “瑾妃.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沒有本宫了.”安冷蝶愤然从位子上站起來.伸出手一把握住柳如熙的另一只手腕.一时间三人僵持不下. “眼里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有沒有.在臣妾的心里.可是日夜叨念着安贵妃你呢.”赫连心雅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瞥了眼她的手. “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宫这么说话.本宫迟早会让你后悔.让你跪在地上來求我.”安冷蝶气得浑身发抖. 说起來她与赫连心雅并沒什么过节.关系之所以恶劣到这种程度.无非是她自己不够心胸开阔.从前在王府里元忻只有她与方羽依两个侧福晋.当时她虽有微词但也不敢挑明抱怨方羽依.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如今她贵为贵妃.与方羽依平起平坐.正当她陶醉在无上的荣耀之时.后宫突然之间來了这么多新妃. 恩宠受到威胁.她自然不能忍.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份好强和狭隘.让她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沒能保住. 赫连心雅冷笑.“是吗.那就拭目以待了.看将來这一天会不会到來.今日劳烦安贵妃悉心教导.臣妾与熙贵人就先行告退.” “安贵妃.该松手了.”她的目光从安冷蝶握住柳如熙的手上扫过.“不然臣妾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來.毕竟熙贵人算是臣妾的旧友.对了.安贵妃沒忘记吧.臣妾是有点功夫底子的人.” 旧友. 此话一出.不仅柳如熙愣住了.安冷蝶也很是震惊.转而失笑起來.眼底充满讽刺.“原來同样是从烟花柳巷出來的下贱坯子.难怪这么不懂规矩.也罢.本宫懒得与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过既然进了宫.劝你们还是多把心思放在端庄守礼上.别一天到晚就只会魅惑男人了.” 柳如熙的脸色难堪起來.紧紧咬住下唇沒有吭声.而赫连心雅眼里则闪过一丝惊讶.原來柳如熙竟是烟花柳巷出身.难怪她在这后宫待遇如此之差.连太后寿筵也不能去. 方云廷与她.难道是那种露水情缘吗.可是单凭这种出身.元忻怎么会封她为贵人.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这时安冷蝶已放开她的手.赫连心雅收回思绪.手上一使力将失神的柳如熙从地上拉起來. “告辞.” 她二人前脚刚踏出乾清宫.就看见一直捧着热茶站在殿外.迟迟沒有进去的香杏. “可以进去了.你家娘娘还等着喝你的茶呢.”赫连心雅冷笑着睇她一眼.不禁让她头皮发麻. 香杏心里狠狠颤了下.随后低下头快步跑进殿内. “娘娘.才这么会功夫就让她们回去了吗.”來到安冷蝶身边.她一边打量她的神色.见到一副怒气全消心情大好的模样.这才小心翼翼地问. 安冷蝶接过茶.慢悠悠地抿上一口.挑起媚眼.“她们要回去就回去吧.现在本宫已经肯定.瑾妃永远都不会是本宫的对手.” “哦.难道她依附于娘娘了.” “她想依附本宫.本宫还嫌她不配呢.原先我还在想她到底什么大來头.原來是个和柳如熙一样的货色.”像这种卑贱的人.任凭姿色再好御夫之术再足.也永远都不可能冠绝后宫. ……………… 赫连心雅和柳如熙缓步走在林荫径上.偶有微风拂面.轻纱飞扬. “多谢瑾妃相助.”过了很久.柳如熙缓缓道.素日温雅的面上多了几分黯淡之色.赫连心雅停下步子.在一棵垂柳旁站定.墨兰站在她身后. “后宫里为何有这么多的柳树呢.是因为真龙天子总是喜欢处处留情吗.”她若有所思地凝眸.伸手折下一片葱绿的柳叶. 柳如熙微怔.随后紧张地看看左右.“瑾妃.这里是皇宫.说话不可这么……口无遮拦.” “口无遮拦吗.”赫连心雅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下.“刚开始我也认为在皇宫里就应该规规矩矩谨小慎微.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 柳如熙苦涩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扫下一片阴影.“既然都已经进了宫做了皇上的人.现在说做不到.不是为时已晚了吗.” 对你來说或许晚了.但对她來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看她落寞的模样.赫连心雅很想说出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置可否地抿抿唇. “瑾妃今天会出手相助.真的是因为我是你的旧友吗.”柳如熙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恩……或许是因为这个.也或许是因为我实在看不惯安冷蝶的作风.” 柳如熙深深看着她.默默叹了口气.“现在的你.和从前相比真的完全变了.如果不是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想來谁都无法把你和从前联系起來.只可惜..在过去.你我从來不是旧友关系.”也许在宫里交她这个朋友会给她带來很多好处.但她不想骗她. 那次在怡香阁.她还对她说过狠毒至极的话. “那是什么关系.”出乎意料地.赫连心雅并沒有太大反应.反而挑挑眉.“不是旧友.难道是..情敌.” 她语气上本是故作打趣.眼睛却细细观察起柳如熙的神色.在看见对方像被戳破心事似的神色陡变时.她心里一沉. 柳如熙和方云廷关系果然沒那么不简单.想來也对.世间男女之间.哪里有真正纯粹的感情呢. “其实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已经见过你口中的那位方云廷了.也聊过几句.”见她不吭声.她索性來个更劲爆的. “什么.”柳如熙终于按耐不住震惊.睁大水眸.“你见过云廷了.在哪里见的.你已经进宫來了.你们怎么还可以见面呢.”她不敢相信地摇头. “就是在皇宫里见的啊.那日太后寿筵.你沒有來.但是我和他可是都到场了.” “在慈宁宫.你们太胡作非为了.若是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你们过去的私情..”柳如熙以为他们是在慈宁宫明目张胆地见面交谈.说到一半才反应过來.沒有继续说完. “不是在慈宁宫.而是在一棵柳树下.”赫连心雅伸手摸摸柳枝.不禁想起那天的情景.“现在感觉真是刺激.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熙贵人私下与他见面.也是这般大胆的吗.”话锋一转.她问道. 柳如熙眸底的震惊依旧沒有消散.继续摇头.“自从进宫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见过云廷.瑾妃.算是我求你.求你以后再也不要和他见面了好不好.你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的.”她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恳求道.眼里泛起一阵水雾. 赫连心雅任由她抓着.勾勾唇笑了笑.“看來我沒有猜错.你真的对他有情.既然喜欢的人是他.为什么你会进宫來呢.就算你出身不好.但你既然连宫门都进得了.不会进不了方家的门吧.”她危险地眯起眼. “我……”柳如熙被她犀利的问題噎住.答不上话來.过了一会情绪平复下來.她才慢慢松开她的手.眼底盛满心碎.“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单凭我想就能做得到.也不是我不想.就一定可以不去做.” “但是只要是为了云廷.无论我想还是不想.对我來说一点都不再重要.你明白这种感受吗.瑾妃.” 赫连心雅沉默地凝视她.半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她不想明白.也不想明白. “回华清宫.墨兰.” “是.娘娘.” …………………… 清清淡淡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三日.元忻每夜都会在华清宫留宿.宫里的下人议论纷纷.就算瑾妃娘娘沒有家世.但现在人家照样是皇上枕边的红人.谁不想去巴结谁敢对她不恭.远远见了她全都立马恭敬地行礼. 其实只有赫连心雅明白.元忻每次來华清宫.就只是在她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其余什么也沒做成. 第四日的时候.顾青鸾带回一个消息.玄依已经到了京城.正在独孤绝那里等她. “娘娘.皇上会答应您出宫去吗.”乐菱得知后好奇地问. “就算他答应我也不敢去啊.到时候一众暗卫偷偷跟在我身后.我和独孤绝两个人谁也逃不掉.绝对会被捉/奸在床.”赫连心雅笑着接过墨兰剥好的橘子.捏起一瓣往嘴里送去. “啊.那被抓到岂不是很危险.”乐菱惊恐地叫道. 她傻乎乎的模样立刻惹來赫连心雅和墨兰的一通笑声.青鸾也忍不住弯起唇角.“不吃了不吃了.好酸.”赫连心雅笑着把手里的橘子扔到桌上.要知道驿馆还有某个醋坛子在等着她呢.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他想完婚! 朱雀门. 素日清静的宫门处.出现两个纤细的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袭黑纱的女子.黑发掩住半边脸.她身后.紧跟有一个低着头的绿裙女子. “什么人.出宫何事.” 到达朱雀门.门口的侍卫长臂一伸.用手里的佩剑拦住两人. “华清宫的顾青鸾和乐菱.受瑾妃娘娘之命出宫办事.”顾青鸾淡淡地开口.黑眸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让几个侍卫心里一震.眯起眼细细打量起她和她身后的绿裙女子. 不过这个绿裙女子.好生熟悉啊. “沒有皇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宫.这是规矩.”一个狐疑的侍卫开口道.目光上上下下扫视顾青鸾后面的乐菱.冷声:“后面的人.把头抬起來..” “皇令是吗.”顾青鸾突地打断他.淡定自如地举起手.“不知这个算不算得上皇令.” 令牌. 她手里金色的令牌让所有侍卫眼前一亮.立马恭恭敬敬地低头退后一步.“顾姑娘请便.” 顾青鸾抿抿唇.随后快步走出朱雀门.至于她身后的乐菱.则从始至终沒有抬过头. 确定离皇宫越來越远后.顾青鸾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乐菱.扬扬手.“娘娘.这令牌是真的吗.” 乐菱这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來.原來.一直沉默不语跟在她后面的“乐菱”.竟然是赫连心雅假扮的.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我费尽心思才从元忻那里弄來的宝贝呢.”赫连心雅松了口气.刚才在朱雀门她还真有点担心会被认出來.笑着接过令牌.她赞叹地看了顾青鸾一眼.“青鸾.还是数你最有气场.三两下就能镇住那帮侍卫.带你出宫果然沒错.” “论气场青鸾哪里比得上娘娘.只是娘娘不方便亲自出面.” “谁出面都一样.只要能出宫來就行.不耽误了.走吧.我们这就去驿馆.” 來到驿馆后.呼韩邪已早早等在门口.看见绿裙打扮的赫连心雅后.他刚开始差点沒认出來.直到对方开口后才反应过來.立刻将她二人迎了进去. “玄依人在哪里.”二话不说.赫连心雅就问起玄依. “……他在后堂.”迟疑一下.呼韩邪答道. “恩.我们现在就去后堂.”赫连心雅点点头.作势要朝后堂走去.不料呼韩邪走着走着却停下脚步.面露犹豫地看着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沒说出來. “怎么了.”赫连心雅看出点端倪. “慕姑娘……不不.赫连公主.那个.王上还在等着您呢.您不先去看看王上.”他试探地问.这刚來就火急火燎地去见玄依.是把他家王上忘哪里去了. 赫连心雅显示一愣.随即想起某人的俊脸.强忍住笑意.故意拉长语调道:“哦.是吗.可是我此趟前來不是见他的啊.” “啊.公主..” “不來见我.你今天就谁也别想见到了.”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幽幽从后面传來.呼韩邪额上青筋突地一跳.霎时感觉身后..寒气逼人. 一回头.只见一抹烟青色身影站在不远处. “啊.王上您來啦.属下正要前去禀报您.”呼韩邪干干笑着.赫连心雅则故意抿起唇不吱声.想看看他能怎么样. 只一眨眼工夫.独孤绝就來到她身边.冲她意味不明地勾唇深笑.正当她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时.他直接一个勾手.顿时天旋地转……赫连心雅本以为他最霸道不过是拦腰抱起她.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直接把她扛在了肩上. “喂.你疯啦.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头直直冲着地.加上旁边有人在看.这种感觉让赫连心雅又羞又恼.她满脸爆红.伸拳朝独孤绝的后背捶去.站在旁边的呼韩邪愣是比这俩主子弄得傻了眼.就连一向冷静的顾青鸾也有点咋舌. “放心.本王待会自会放你下來.”独孤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还把她往上颠了两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后扛着她远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一进屋后.独孤绝就关好门.走到软榻边.丝毫都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扔下.整个人倾身上前.大手撑在她的腰际.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赫连心雅紧张地吞吞口水.“你.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來谈正事的.而且我还得尽快赶回..唔.” 话还沒來得及说完.她的红唇就被死死堵住.独孤绝狠狠欺上她的唇.开始惩罚性啃噬起來.他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似乎在暗示她.再多说一个字就把她活生生吞下肚中. 疯了. 赫连心雅心里忍不住哀嚎.红唇已经被他吻得传來一阵酥/麻.而他又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在赫连心雅头脑都快发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不省人事时他才放开她.两人都彼此相靠着微微喘气. 独孤绝低头凝视她酡红的粉颊.寒眸里多了几分柔情. “还敢说之前的话吗.”他坏坏一笑.将她被汗浸湿的细发捋到耳后. “你..”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赫连心雅长吸一口气才缓过來.狠狠瞪他一眼.沒好气地避开他的手. “听闻元忻临幸你了.”过了半会后.他忽然轻声问道.不容拒绝似的.食指在她脸上细细摩挲起來.虽然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话外之音.但突然敛起的神色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赫连心雅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事.” 独孤绝放在她脸上的食指滞了一下.寒眸微微眯起.“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 “什么临幸啊.难不成你真的希望我被他给临幸了.”她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此言一出.立刻某人脸色暗沉如墨. 不会当真了吧.她随口说说的而已. “好啦.”她终于软下声.可怜兮兮地摇摇他的胳膊.“我怎么可能会被他欺负呢.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呢.”她红着脸说出最后一句. 见她无辜惹人怜的模样. 独孤绝脸色这才缓和下來.倾身捏住她的下巴.“是吗.那需不需要本王亲自验验.” 他话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上下其手.先是滑过她的柔/软.稍作停留后又继续放肆地往下探去. 想得美. “不行啊.我今天时间很紧迫.我还要赶回宫去.”神经紧绷着.也沒去想后果.她把心里所想一股通说了出來.“如果回去迟了被元忻发现我偷偷溜出宫來.我以后再想出來就很难了.” 被元忻发现. 出乎意料地.独孤绝只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随后竟一言不发.收回了手.“我知道了.”他淡淡道.语气里包含一丝丝落寞. “要见玄依是吗.去找呼韩邪.他自会带你前去.”他从她身上起來. 赫连心雅怔了片刻.随后也直起身子.坐着半天沒有动弹.她有一众直觉.独孤绝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 “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沒办法陪在你身边.而是……去陪别的男人.”她咬咬下唇. “所以呢.如果..”沉默半晌.独孤绝勾起唇.“如果我希望和冷凝霜完婚.你能答应吗.” “……你说什么.” ………………………… 驿馆后堂. 在呼韩邪的带领下.顾青鸾已先一步到达此处.远远地.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楚大哥.你沐浴完了沒呀.茯苓的腿都快站麻了.”一袭碧色荷裙.耳带青色玲珑玉坠的粉面女子站在一间紧闭的厢房门口.手里捧着一件红袍.正冲着房门噘着嘴不满地跺脚嚷嚷. “沒呢沒呢.茯苓你不要急嘛.谁让你非要在外面站着的.腿麻了吧.叫你來陪楚大哥一道沐浴你非不肯.”一个充满可惜哀叹的男声自厢房里飘出來. 玉茯苓一听.立刻羞红了脸.脑子里热血直窜.“楚大哥你害不害臊.茯苓现在是个女儿家.怎么可能陪你一道沐浴呢.” “这有什么嘛.反正你早在小时候就被我看光光了啊.” “啊...”玉茯苓终于忍受不住羞愤难当.再也等不下去了.闭紧眼直接飞快地拔腿就跑. “砰.” 还沒跑几步.她就不幸地一头撞上一堵人墙.整个人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啊.好痛.”她吃痛地摸摸被撞得生疼的脑袋. 抬起头.就看见一身黑裙低头打量她的顾青鸾. “你是谁啊.我怎么从來沒见过你.”看见身前这个打扮奇怪的女子.玉茯苓一时竟忘记疼痛.愣愣地问道. “玉姑娘..”旁边的呼韩邪无奈地扶额.对于玉茯苓小孩子般冒冒失失的性子.他真的是..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呼韩大人.你也在啊.”尚在坐在地上的玉茯苓又把疑惑的目光转向呼韩邪. “这位是顾青鸾顾女侠.”呼韩邪含糊其辞地道.“玉姑娘.你快点起來吧.地上凉.”要是被她那个宠她如命的楚大哥看见了.还以为是他欺负她了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冷氏宗主 “哦.”玉茯苓点点头.刚准备从地上爬起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她不由惊讶地看着这只手的主人..顾青鸾. “要我扶你吗.”顾青鸾和善地道. 玉茯苓眨巴眨巴清澈的大眼.反应过來.“好.谢谢你.”她说着伸手要去拉住她的手. 但是下一瞬.一个人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她身边.先一步将玉茯苓的小手攥在手心.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紧张地护在身侧. 刚刚沐浴出來的楚晗.上半身只披了一件白色的薄纱.敞开的前襟露出一块块蜜色的胸肌.身上的水还沒來得及擦干.水珠顺着锁骨滑落.俏丽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楚晗仔细打量起顾青鸾.眼底闪烁着防备刺探的光芒.顾青鸾伸在半空中的手停顿片刻.随后缓缓收回垂在身侧.她也一样在打量楚晗. 气氛竟在一时变得紧张微妙. “啊~楚大哥.你衣服还沒穿好怎么就跑出來了啊.”玉茯苓脸一红.忙不迭地把怀里艳丽的红袍往楚晗身上套.因为楚晗比她高出很多.她必须得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白嫩的小手在他身上摸索. 顾青鸾收回目光.有趣地看着面前这对关系亲密至极的男女.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如果她沒猜错.这个楚晗应该就是玄依的..孪生哥哥. “呼韩邪.驿馆里來客了吗.”楚晗沉声问.黑眸暗沉. 呼韩邪点点头.“是赫连公主出宫來了.”不知为何.他觉得楚晗对顾青鸾似乎有股敌意. “顾女侠.你千万不要见怪呀.楚大哥他平时就是这么随便.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给楚晗胡乱套好衣服后.玉茯苓转身.干笑着对顾青鸾连连摆手. 顾青鸾淡淡笑了下.摇头.“沒事.不过.呼韩大人.我要见的人并非这一位吧.”她的目光从楚晗身上转到呼韩邪. “呵呵.自然不是这一位.玄依住的地方还在后面呢.顾女侠.请.” 呼韩邪率先朝后走去.顾青鸾并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再次瞥了眼玉茯苓.楚晗察觉到她的目光.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移移身子挡住他身侧的茯苓. 顾青鸾几不可见地弯弯唇.跟上呼韩邪的脚步. “楚大哥.楚大哥.”待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后.玉茯苓抬头唤楚晗.叫了几声他都沒应.她不禁使劲摇摇他的胳膊.“楚大哥.你在看什么啊.” 她不满的嚷嚷终于让楚晗回过神.扯起一抹笑容.他瞬间恢复到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态.“我能看什么.当然是哪里好看看哪里呗.” “哪里好看.”玉茯苓大眼扑闪扑闪.惊讶地望向顾青鸾离去的放向.“哦.原來楚大哥也觉得顾女侠的打扮很帅气很好看啊.茯苓以后是神医.也要像那样打扮.” 楚晗垂眸.看着她乐滋滋无限憧憬的模样.心里沒由來一阵抽痛.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茯苓……”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忽然又猛然松开. 有那么一瞬.楚晗的眼里竟然出现幻觉..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在六年前.一切全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六年过去了.知道玉家灭门惨案隐情的人.竟然一个个地再次出现在茯苓身边……他该怎么办. ……………… “冷凝霜.她现在人在哪里.”不知沉默多久.赫连心雅咬唇.低声问道. 独孤绝静静地靠在桌旁.颀长的身姿拉下一片阴影.完美的侧脸隐沒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就在驿馆.” “什么.”赫连心雅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微微颤抖.“你一直把她带在你身边.”她忽然有种被欺骗的心痛. 独孤绝不置可否.沒有反驳.淡淡回答她.“是.” 这句“是”让她更为心痛.心脏一阵阵地抽搐.而且.这种感觉.竟是打从骨子里的熟悉.好像她曾经也这般心痛过.亦或许过去要胜之千倍百倍.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你的婚约者.所以你不愿辜负她吗.还是说.你对她.也是有感情.”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她尽最大可能保持住冷静.可是握成拳状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 独孤绝深深看了她好一会.直起身.慢步走到她面前.赫连心雅一直沒有抬头去看他.出乎预料地.她竟被拥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独孤绝的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肩膀. “你..”赫连心雅怔住了.不知他是何意. “你终于肯在乎我了.是吗.”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我还以为.从过去到现在.你的心里.从來都沒有我过.”他真的不敢想.如果在她听见他要与冷凝霜完婚后依然沒有反应.他要如何放心让她再次去面对方云廷. 赫连心雅被他紧紧拥着.揪着心终于慢慢放松.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沒有推开他.而是同样拥住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如果我的心里沒有你.我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过去的我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将來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一定. 紧闭的厢房.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相拥.在无声中安抚彼此不确定的心灵. 过了很久.独孤绝抬起深埋在她脸侧的头.轻柔地拿开她环住他脖颈的胳膊.“时间你早了.你该去见玄依了.” 他在她唇角印上一个吻.赫连心雅这才想起这件事.她抿抿红唇.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恳切地看进他的眸底.“玄依.让青鸾一个人去见好了.现在..我想去见冷凝霜.”四大家族的后人.就只剩下这位冷凝霜.是不曾与她有过交集的. 她想见她.想见见这个对独孤绝痴情绝对的女子. 驿馆深处. 这是个幽静的地方.素日里鲜有人至.一排排桃树种在路的两侧.桃红娇艳.片片花瓣飘零在地. 冷氏家主..冷凝霜.就住在此地.换句话说.是被幽禁在此.在独孤绝离开大漠重返驿馆的那一天.大漠的侍卫才见到这位久违人前的冷家大小姐. 她披着红色大氅站在独孤绝身旁.面无表情.眼神甚至给人的感觉是呆滞无神的.当时的独孤绝正处于情绪暴躁之时.慕心雅失踪.青剑被送回大漠.被人要挟助元忻夺位. 侍卫们不懂冷凝霜为何会突然离开大漠.离开她富丽程度堪比天方夜谭的曦霜殿.跟随王上來了京城.也不清楚她身边还沒有暗中保护她的暗卫.他们一度以为王上会正式迎娶她.可是.自从她踏进驿馆的那天起.他们就再也沒见过她. 仿佛那天出现的冷凝霜.就只是个人形傀儡. “冷凝霜.很喜欢桃花吗.”赫连心雅在一棵桃花树旁站定.若有所思地凝视满树桃红.对于冷凝霜的一切.她几乎是一片空白. 独孤绝揽住她的腰.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不喜欢.她喜欢的是血红梅.可惜这种花在京城活不了.” “血红梅.”赫连心雅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花.脑海里不禁浮现红艳胜血的梅花.“以后去大漠之时.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好.”独孤绝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折下一枝桃花.眸色逐渐加深.赫连心雅深嗅了口花香.对他折花的举动并沒有太在意.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厢房内的陈设还算雅致整洁.想必每日都会有人前來清理.檀木制的摇椅上.一抹红色 身影正蜷缩着身子躺在上面. “咿呀、咿呀、”她安安稳稳地躺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原本闭合的凤眸却在有人进來的那一刻.骤然睁开. 赫连心雅在她面前停下.目及她的模样.双眸里流露出浓浓的震惊.而冷凝霜无神的目光在触及独孤绝的一瞬.焦距忽地清晰起來. “你……你來啦.” 她吃吃笑起來.说话很是吃力.眼里似乎只有独孤绝一个人. “我來了.”独孤绝沉吟.缓缓将手里的桃枝递到她面前.冷凝霜面上一喜.伸处藏在衣袖里的手.将桃枝接过去. “血红梅.血红梅……”她欣喜地低嚷.“绝.姐姐……冷姐姐带你.去摘、血红梅.” 望着她痴傻的言行.赫连心雅的心情已经不能仅仅用震惊來形容了.冷凝霜.堂堂冷氏宗主.怎么……会成了这幅鬼样子. 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绝和冷姐姐、一起去红梅林.我们、我们不告诉浔.呵呵……浔不知道、凝霜……喜欢的是绝.”她继续吃吃笑着.嘴里不断胡言乱语. 浔. 独孤浔吗. 赫连心雅询问地转头看向独孤绝.此刻的独孤绝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 “冷凝霜.冷凝霜”最后还是按耐不住了.赫连心雅轻轻喊几声她的名字.冷凝霜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迷惑地将目光转到她身上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禁忌的爱 “你是谁.”冷凝霜眼里掺上几分防备.对她明显怀有敌意. “我..”赫连心雅斟酌了一下.还是沒说出自己的名字.“你知道.赫连氏吗.” “赫连……”冷凝霜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我不知道.绝.你、你知道吗.”她再次将目光移回到独孤绝身上.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她的眸光就会变得温柔似水.唇角噙着甜笑. “冷凝霜.”赫连心雅想拉回她的注意力.可是独孤绝却在这时开口制止住她.握紧她的隔壁.“心雅.我们该走了.”他眉心微蹙.语气严肃而认真. 出了房门后.赫连心雅甚至都还觉得背后投來一阵炙热的视线.冷凝霜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独孤绝. “她怎么了.冷凝霜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要对我说她以前就是这个鬼样子.”这其中的隐情别人不知道.但独孤绝肯定明白.如果冷凝霜一直就是这么痴傻.冷家的宗主之位怎么可能落到她手上. 独孤绝松开她的胳膊.对上她灼灼的目光.“如果我告诉你.她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信吗.” “是你.难道你对她也施了某种巫术.”赫连心雅有点惊讶.但这个答案和她心中猜想差不到哪里去.冷凝霜这种情形.和元忻也几分相似. “不是巫术.是夺魂丹.夺人心魂.效果和巫术差不多.甚至还要超出我原先所想.”独孤绝淡淡道.“就像你刚才看见的.她不仅被夺去心智.甚至有点半疯半傻.” “怎么.这么对待一个女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我多年的未婚夫人.会让你觉得我太心狠吗.”看她再沒吭声.独孤绝勾唇笑了下. 的确.自她失忆以來.在她面前他一直是一副谦谦君子姿态.可惜他从來就不是.现在是时候让她多了解了解自己了. “是够狠.”赫连心雅点点头.旋而仰起脸.“不过我喜欢.有魄力.”就是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变得这般毒辣.本來她是打算手段狠点的.不过貌似每次在她想动手前.某人就早早地为她清理一切.压根就轮不到她出手. “以后像这种事.交给我去做就好.对我而言.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沒有任何区别.”他拉起她白皙的手.“但是对你來说不一样.我希望你永远能像现在这样.”他不奢望她能回到从前.但至少要一直像现在这样. 两人缓缓走上來时的桃花路.并肩执手.从背影看起來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走到前堂的时候.顾青鸾和玄依已等在那里多时.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 与赫连心雅许久未见的玄依.刚看见她时很是激动.迈一步刚想上前.却在看见狼人紧紧拉着的手时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公主……” “你來了.玄依.”赫连心雅直接忽视他的反应.淡淡问候了声.随即看向顾青鸾.“青鸾.事情谈好了吗.” “已经谈好了.娘娘.”顾青鸾点头.现在就等她一道回宫了. 赫连心雅沉默片刻.顾青鸾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青鸾去外面等娘娘.”她说完.还不忘拉起玄依.和他一起朝门外走去. “我要走了.”等他二人离开后.赫连心雅转身面对独孤绝.恋恋不舍道. “恩.”他轻轻“恩”一声.摸摸她的脸.“好好保护自己.过几日我会差人送封信给你.” “信.有什么事现在说不可以吗.”差人送信进宫多麻烦.不过她好像忘记独孤绝早在宫里安插耳目的事了. “不可以.”他干脆地拒绝.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深沉. “好好好.不可以就不可以.”赫连心雅无奈地摇头.并沒有捕捉到他的变化.心里头想起现在这时候乐菱和墨兰应该还在华清宫对付元忻.知道不可以再耽误下去.她踮起脚匆匆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两人不禁又痴/缠上好一会. 在她走后不久.独孤绝抬手轻轻用手指摩挲自己的下唇.仿佛上面还残存她味道.正当他准备去书房时.一抹被极力隐藏起來的气息从身后的一棵大树后传來.寒眸一冷.但他依然沒有转过身去.双手淡定地负到身后. “出來吧.楚晗.” 一丝轻微的声响响起.站在树后的火红身影僵了片刻.随后缓缓自树后走出.“王上.楚晗有话想和你说.” 书房里. 楚晗低垂着眉眼.脸上再沒了从前的意气风发.指节泛青. “王上.我现在该怎么办.今天在驿馆出现的那两个人.全都是……”说到最后.他竟是不忍再说下去.双手紧紧攥成拳. 独孤绝寒眸微微眯起.他自然明白楚晗在怕什么.其实.前些日子楚晗和玉茯苓一直不在京城.沒想到今天这么碰巧.他们刚回來就碰巧遇上顾青鸾和玄依.“你在害怕吗.楚晗.”独孤绝看着他. 楚晗猛地抬起头.半晌又无力地垂下.害怕.这儿多年來.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害怕.而且竟然还是从王上口中说出來.他楚晗是什么人.在几年前他可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绝命毒医.可是现在.胸腔里忐忑不安的心脏在无情地告诉他..他是真的在害怕. “是.我怕了.失去现在的一切.我会死的.” 话音刚落.他肩上一紧.独孤绝走过來.大手牢牢锁住他的肩膀.从肩上骨骼传來的疼痛让他心里稍微好受点.脑子也清醒不少. 得到这个答案的独孤绝皱起眉头.楚晗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幅模样. 就因为顾青鸾和玄依吗. 错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玉茯苓. 对于这段带点禁忌意味的恋情.他身为主子.从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茯苓是玉家遗孤.他不会薄待她.楚晗更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如果当初我也像你一样这么早就畏首畏尾.我定会失去我爱的人.”他和赫连心雅又何尝不是这样. “王上……的意思是.”楚晗错愕地问. “心雅以前和方震业的儿子纠缠不清.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他放下放在他肩上的手.慢步走到窗边.赏起今晚的月色來. “可是如今的她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对那个人的感觉也一并消失.现在她爱的人是我.这就够了.我不会再放开她.更不会再让她爱上别人.” “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把自己想得到的牢牢抓在手里.这样才最实际.怕沒有用.你懂吗?” 不择手段. “难道..我要去杀人灭口.”楚晗望着他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但是顾青鸾和玄依全都是慕……赫连公主的人啊.”王上会同意让他去和赫连心雅反目.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去灭口了.”独孤绝沉声.“如果杀了这两个人能真的把当年年玉家的事压下去.我不会反对.但是你别忘了.只要陌无邪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你杀再多人都无济于事.” “陌无邪……”这个名字犹如当头一棒.让楚晗的整颗心宛如跌入冰窟.眼眶渐渐泛红. “陌无邪我自会处理.今后他的事你不要多掺和.至于玉茯苓.我劝你们还是尽快完婚.” “完婚.”楚晗桃花眼大睁.“茯苓现在还不满十七岁啊.而且.而且她对我还沒有那种感情.她在心里一直把我成亲人.根本沒有男女之情.”他弱弱地道.但内心还是因激动顿起波澜. 独孤绝从他的话里再次听见退缩.这种懦弱的态度让他既反感又无奈.他伸指揉揉眉心.“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來找我.我会颁给你一道密令.” ………… 楚晗从独孤绝那里回來后.整个人还是一阵恍惚. 三天内.完婚.和茯苓. 这么做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沒错.但会不会太快了.茯苓会不会怪他.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到一处熟悉的闺房.窗子里透出点点烛光.不由自主地.他竟然在此刻來了茯苓的住处. 在门前停下.迟疑一瞬后.楚晗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该死.茯苓又忘记锁门.大晚上的这样很危险不知道吗.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抬腿跨进门槛.一抬头.就看见伏在桌上的碧色人影.玉茯苓枕着手臂正熟睡着.胳膊旁是一本摊开的医药典籍. 楚晗摇摇头叹了口气.喃喃道:“傻丫头.这样会着凉的不知道吗.口口声声说要当神医.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走过去.伸臂准备扶起她.把她送到床上去睡.在手刚碰到玉茯苓腰的那一刻.玉茯苓忽地发出几声轻吟.在这沉静的暗夜中格外动听. 楚晗的目光不禁朝她脸上看去.她的红唇正无意识地蠕动着.像是做梦在吃什么美食.他喉结一动.嗓子有点发干. 完婚. 耳畔再次响起王上说的话.完婚.和茯苓成亲.永远得到她.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楚晗低下头凑近她的小脸.更仔细地凝视她甜美的睡颜.当他反应过來时.双唇已贴上她的. 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他几乎快忘记呼吸.但是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鲜活起來.缓缓地.他伸出舌头.开始在她唇上舔舐起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突破底线 玉茯苓依旧沒有醒來.时不时嘤咛两声.对于她熟睡的程度.楚晗再了解不过.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伸手攫住她的下巴.用一种不会弄痛她的力道.让她的小嘴微微张开. 舌头灵活地滑进去.尝到她甜美的津液.楚晗或重或轻地吮吸起來. “茯苓……” 浑身绷得紧紧的.楚晗离开她的唇.大手揽上她的腰身将她直接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这种场景对玉茯苓來言已经不知有过多少次.每次晚睡楚晗都会抱她去睡觉.所以她只是下意识地用脸颊蹭蹭他的胳膊.丝毫沒有察觉到异样. 将玉茯苓放在床上后.楚晗高大的身躯立刻紧跟着倾上來.为了不压到她.他还是与她保留了一拳之距. 随手一挑.玉茯苓碧色荷裙的衣带就被解开.大手轻松钻进去.覆上完美的前胸弧线.玉茯苓年纪还小.就如一颗青涩还未饱满的果实.他只要张开手就能完全包住.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内心深处涌起的激动. 揉捏一会后.他拉开碧色荷裙的前襟.低头直接吻住左边的柔软.牙关轻颤.手开始顺着滑腻的雪肌一路下移. 今晚.他们会突破最后那道防线吗. ……………… 翌日. “恩~”一声轻微的呓语后.玉茯苓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刺眼的阳光就大喇喇的射了进來. “啊~眼睛好痛.身上好痛.”玉茯苓嘀咕道.浑身懒懒的一点也不想起床.她明明睡过一觉.怎么反而觉得更累了呢.胳膊和腿都是酸酸的. 好奇怪好奇怪.应该是还沒睡够吧. 她又在大床上左右滚了好几圈.拉起被子准备继续蒙头大睡.余光不经意地朝窗外一飘.. “啊...” 骤然响起一声惊呼.玉茯苓惊讶地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窗外高悬在空耀眼夺目的金太阳.简直是要刺瞎她的眼啊! “天.怎么这么迟了.我怎么睡这么久.”玉茯苓急躁地抓抓脑袋从床上跳下來.楚大哥竟然沒有來喊她起床.她还有好多不懂的问題要问他呢. 可恶可恶. 她一边抱怨一边穿鞋.低头时忽然发现她胸前的衣带好像歪了.应该是睡觉睡歪的吧.她睡觉一直不老实.也沒多想.她就三两下解开打算重新系好. 可是在衣带解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从脖子以下锁骨开始.甚至包括连她自己都很少触碰的前胸上.从前白皙无痕的肌肤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又青又紫的红印.看起來狰狞醒目. 玉茯苓脸一白呼吸屏住.手无力地垂下.这.这怎么回事…… 楚晗刚踏进來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甚至是铁青难堪的.其实他已经在玉茯苓的房门前等了几个时辰.也听见她醒來后那声尖叫. 茯苓.一定发现了什么.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再也不能做她的师父还有楚大哥了. “啊.楚大哥你怎么來了.”玉茯苓一见到他.立马用双手紧紧护住身前.三两下爬到床尾缩到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里.“你走.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茯苓.我..”楚晗喉咙一卡.桃花眼流露出浓浓的悲痛.他沉默一会后.大步走到床边.伸长胳膊作势要把她拉下來. “你放手.放手.你出去啊.” “茯苓.对不起.但是楚大哥不能沒有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茯苓原本正在苦苦挣扎.嘴里大喊“你走开.不要拉我.”在听见楚晗这句深深的自责后忽然放弃了挣扎呆愣在床尾.趁这个空档楚晗也已停在她身前. “茯苓.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道歉.他知道他一定伤害到她了.可是就算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一样的事. “对不起.”玉茯苓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忽地明白过來.“啊.楚大哥.难道我身上的疹子都是你传染给我的吗.” 疹子.楚晗一时怔住. 见他不吭声.玉茯苓认为他是默认.叫嚷得更凶了.“楚大哥.你得了什么病啊.这些疹子是怎么回事.不对.我也要看看你身上的!” 她一噘嘴.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扒拉他的衣服.楚晗还沒反应过來.就听见“擦.”一声.前襟被她粗鲁地扒开. “哎..” 在看见楚晗白皙的肌肤上根本一点红疹都沒有时.玉茯苓失望地瘫坐在床上. 什么嘛.楚大哥根本就沒有红疹. 忽然.在她黯然伤神时.脸上传來一阵痒痒的感觉.楚晗的食指攀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着. “茯苓.想知道我身上的红疹为什么会沒了吗.”楚晗低声道.桃花眼里盛满温柔. “当然想.”茯苓重重地点头.如果红疹一直不退去那她简直沒脸出去见人了. 楚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一个主意在心里敲定.“那就听我的话.”他缓缓道.清润的嗓音带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玉茯苓不知他要搞什么鬼.但心底里对他的信任让她依然是乖乖地点头. 楚晗微微眯眼.大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脖子.再到肩头.最后停留在她胸前的衣带上. “楚大哥你要干什么.”玉茯苓心里狠狠颤了下.他温柔的触碰让她头皮发麻.尤其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胸部的时候.她不解地眨眨眼睛.伸手抓住楚晗的大手. 男女授受不亲.这点她多少还是明白点的.就算过去楚大哥和她再亲密.但总归是..男女有别啊. “茯苓.不要怕.” 见她害怕的模样.楚晗柔声安慰.大手反握住她的手.把它重新拉回到身侧. “让我看看.茯苓.我只是看一看.”他引诱着.继续攀上她的衣带.在玉茯苓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扯开.一点点白皙的肌肤露了出來.食指一挑.将她的衣裙褪到肩头. 肩头处明显有一排轻浅的牙印.是他昨晚情到浓处时不自禁咬的.只是玉茯苓到现在都还沒有发现.她虽然觉得今天的楚晗很古怪.但还是沒用怀疑到那方面. 沒用怀疑.她昨夜熟睡中被她最信任的人给侵犯了. “楚大哥.你这是.”玉茯苓颤颤地道.她感觉楚晗的眼睛里就像要喷出火一样. “茯苓..”回忆起昨晚她的青涩和美味.楚晗的喉咙再次紧起來.他强势地摁住她的双肩.垂下头用一种极为放肆地目光看着她裸露的肌肤. 在茯苓终于忍受不住想推开他时.他猛地凑上前吻住她的肩头.薄唇正好印上那排牙印. “楚大哥.楚大哥你疯了吗.”玉茯苓惊慌地石化了.无措地看着他埋在她身前的头颅.楚大哥怎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太诡异了. 太诡异了.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反应过來后.她用小手使劲推他的胸膛.但她微弱的力量怎么可能跟楚晗这个七尺男儿抗衡呢.楚晗根本沒有放开她的意思.直接倾身上前.将她扑/倒在床. 躺在他身下动弹不得.玉茯苓彻底惊呆了.大大的眼睛里盈出泪水.至于楚晗.则离开她的肩膀凑近她的锁骨. 用力吮吸一下.立刻印上一朵新鲜璨目的花朵.和她刚醒來时身上的“红疹”一模一样.玉茯苓只瞅了一眼.随后整个人宛若被一道闪电劈过. “茯苓.看见了吗.知道你身上的红疹是怎么來了的吧.”楚晗撑起身子打量她震惊的小脸.在看见她眼底的泪光时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他隐藏起來. “楚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玉茯苓开始哭起來.眼前她身上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楚大哥.楚大哥是那么的疼她宠她…… “不要哭了.茯苓.”楚晗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嗓音里含着压抑的痛苦.“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在一起…… “楚大哥.茯苓沒有要离开你呀.楚大哥为什么要这样.”玉茯苓无助地摇头.希望可以唤回他的理智.难道楚晗是误会她要离开他.才会一时冲动的吗. “真的.你真的不会离开我.”楚晗心里一喜.小心地捧起她的头.认真地问“那嫁给我好吗.茯苓.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什么……”玉茯苓模糊的泪光凝住.妻子.妻子.楚大哥.她以前的师父.现在竟然叫她做他的妻子. 疯了吗. “王上已经开了金口.他会为我们赐婚.只要你点头就可以了.”楚晗继续说着.耐心等待她的答案.眼底闪烁希冀的光芒. “妻子.什么是……妻子.”玉茯苓呆呆地问.她从小跟在楚晗身边.楚晗是个大男人.很多事根本沒法和她说.所以她对这种事一直懵懵懂懂的. “妻子就是..”楚晗笑了一下.低头深深吻住她的唇.“这就是妻子.我会让你慢慢明白的.茯苓.” 玉茯苓浑身僵住.对他的吻产生一种莫名的抗拒.“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从前的楚大哥.我讨厌现在的你.”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來.猛地扬起手狠狠甩下一耳光.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师徒之情 “啪.”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楚晗白皙的脸颊立即浮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随着这一巴掌的落下.玉茯苓心里晶莹剔透的某个东西.也“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楚大哥.楚大哥……”因为过于起伏的情绪.玉茯苓浓浓的哭腔甚至扭曲起來. 这就是最好最明确的拒绝. 疼痛顺着楚晗的脸蔓延开來.渐渐趋于麻木.他无力地松开手.身子一歪转为跪在她身侧. 玉茯苓不停地抽噎着.见他终于肯放过她.她急急将敞开的前襟收敛好.重新系上衣带.因为手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她系错好几次.最后还是系得歪歪扭扭. 楚晗低垂着头.脸色如死灰般晦暗.“茯苓.对不起.”过了很久.他终于木讷地开口.眼睛却再也沒有看过她一眼. “楚大哥.”玉茯苓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骤然空了一大块.楚晗就像是沒听见她的声音.麻木地移移身子.看样子是想下床去. 明明是艳丽到极致的鲜红.背影却是那么单薄、破碎.玉茯苓心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她要永远失去楚大哥了…… 六年前.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个可怕的夜晚.整个玉氏山庄都被血浸染了.道出都是尸体.所有人都死了. 家仆慌里慌张地把她藏在柜子里后.就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她一直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一直默默地哭.哭得她的眼睛都快瞎了. 然后当山庄安静下來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从柜子里爬出去.还是就这么饿死渴死在里面.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柜子的门开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 一袭红色的华袍.薄薄的红唇.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正静静地打量她.她从來就沒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男子. “求求你.救救我……”在她昏过去之前.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跌入一个有力的臂弯. 是楚大哥.救了她啊. “楚大哥.楚大哥你不要走.”玉茯苓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她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楚晗的身子明显一僵.脸色变了又变. “你不丢下茯苓.茯苓离不开你.”她恳求似地把下巴放在他肩头.亲密的接触让楚晗心里一动.死灰再次复燃. “茯..” “师父.你是我的师父啊.”玉茯苓哭着喊道. 燃气的希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灭.师父.就只是师父吗. “对不起.茯苓.”粗暴地掰开她的手.楚晗翻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再也不是她的师父. ……………… 送走元忻后.赫连心雅立刻使了个眼色命墨兰关紧门.自己快步朝内殿走去. “娘娘.您都不知道.乐菱昨夜都快吓死了.”乐菱跟在她身后.小脸皱巴巴的.想起昨晚元忻把她当成了赫连心雅.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來啊. “吓什么.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把你吃了的.”赫连心雅好笑地笑出声.“只要一到晚上进了这华清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对了青鸾.玄依怎么说.”她在菱花镜前坐下.从妆奁里挑出一根珠花.这是个深紫色的朱钗.透明中透着淡紫的琉璃石镶嵌在钗首.看起來素雅中不失高贵. 顾青鸾走到她身边停下.扫一眼她正在打量的珠花.“玄依说.这种情况他也沒遇到过.希望娘娘静观其变.不过要定期给他服下娘娘的血.” “我的血啊.”赫连心雅低喃一声.用珠花的尖端抵在自己的指腹.尖锐的疼痛传來.不过并沒有刺破. “娘娘你这是.”乐菱睁大眼睛. “乐菱.听见刚刚的话沒.以后记得要经常熬点红枣莲子汤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笑.移开珠花.对着菱花镜梳理自己的发髻來. 镜子里透出她整个上半身.今天她穿了一件金粉色的长裙.外罩一件透明的轻纱.金粉色隐隐绰绰.略施粉黛.一缕青丝垂在胸前.与耳垂上奶白的耳坠相得益彰. 可是.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 “哦.菱儿知道了.菱儿现在就去熬去.”乐菱重重地点头.说干就干.捋起袖子就颠颠地跑了出去. 赫连心雅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刚想无奈地摇摇头时.忽然注意到她身边的顾青鸾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墨兰.你也去帮乐菱吧.”她开口道. “是.娘娘.”墨兰沒有思虑太多.点点头就转身走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她和顾青鸾两人时.赫连心雅一边伸手将珠花插在发髻上.一边悠悠道:“有什么事想说的直接说就是.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顾青鸾惊讶地抬起头.并不知道她已看透她.忽然明白过來她让墨兰出去.原來也是为了单独和她说话.好让她别再犹豫顾忌其他. 其实.她并沒有什么顾忌的.因为这件事跟她干系不大.她之所以出现犹豫.一是因为对于那件事还沒有完全肯定.第二就是..这件事和赫连心雅还是关系不小的. “娘娘.玄依他有个孪生哥哥叫楚晗.你知道吗.” “楚晗.很邪魅很妖气的男人.”赫连心雅想了一下.说出对他大致的印象.脑海里浮现红色的艳丽身影.她依稀记得这个男人.是跟在独孤绝身边的手下.上次见面还是在绝情谷. “你昨天见到他了.他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的.娘娘.”顾青鸾顿了顿.“昨天在驿馆的时候.我的确有见到他.当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名为玉茯苓.” “如果我沒猜错.玉茯苓就是江湖闻名天下的铸剑师..玉家的遗孤.” “哦.”赫连心雅伸指点点桌子.面上沒什么变化.侧头看她一眼.“然后呢.”她刚刚说的这些.赫连心雅并不了解.也不是很有兴致.更不明白她因何犹豫. 在她看來.这些事和顾青鸾并沒有什么关系. “玉家曾在几年前被灭族.但是玉茯苓却在那场浩劫中活了下來.被楚晗救走收为徒弟.可是..”顾青鸾仰起脸.直直看向赫连心雅.“灭族玉家的凶手.正是楚晗.” 赫连心雅敲桌子的手顿了下.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想不到独孤绝身边还有这么有故事的属下啊.“灭了人家的族.还把遗孤留在身边养着.他是在养虎为患吗.徒弟.他教她什么.诗词歌赋、还是武功绝学.”还真是挺有意思. “楚晗和玄依一样.都是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医.在他依附独孤王之前.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医.施毒之术神鬼莫测.玉茯苓跟着他.应该是学习他的医术.”顾青鸾将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來.就是不知道赫连心雅会作何想. “这么说來.玉茯苓岂不是个潜在的危险人物.”赫连心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眉头皱起.“如果她以后知道了真相.她要杀楚晗报仇就算了.万一..”楚晗的命她不在乎.可是万一会危及独孤绝怎么办. “我要不要去通知独孤绝这件事.”她的眉头越皱越深.看起來很担心. 顾青鸾先是一愣.接着唇角勾起几分笑意.“娘娘. 这些事情.独孤王定是知道的.娘娘不必太担心吧.” 赫连心雅也怔住了.随后皱在一起的细眉缓缓舒展开來.青鸾的话也有道理. 不过她对于独孤绝.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他说他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玉茯苓和楚晗的事.应该不止一年两年了.到底是个隐患.对于这两个跟随在身边多年的属下.他会怎么处理呢. “青鸾.你说我要不要偷偷去掺和一下.让这师徒二人恩怨大白.然后考验考验一下独孤绝.”她双眼放着光.顿时來了很大的兴致. “这……娘娘 .”顾青鸾嗓子一噎.为难地慌了神.“这不太好吧.娘娘.”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啊.她告诉赫连心雅怎么也不是为了这个. 回忆起昨天的玉茯苓.被楚晗护在怀里的碧色俏人儿.就和青莲一样纯洁透明.她竟然会于心不忍. 如果知道楚晗是她毕生最大的仇人.那份纯洁也会连带着破碎的吧. “哦.为什么.”赫连心雅注意到她眸底的黯淡.好奇地问. 顾青鸾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咬住下唇苦笑.“或许是因为我自己是活在黑暗里的人.所以不想玉茯苓这样的孩子.遭遇和我一样的不幸.坠入无边的黑暗吧.” 黑暗.她是黑暗的.黑色的面纱.黑色的长裙.再到黑色的内心. 这句话给赫连心雅内心带去深深的震撼.心头陡地一沉.“你不是活在黑暗里的.”沉默很久.赫连心雅缓缓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不是.” “娘娘……” 两个人不禁都沉默了.谁也沒有再说话.赫连心雅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沒想到.昨日不过与顾青鸾一面之缘的人.竟会带给她如此大的改变. “对了娘娘.我之前想说的还沒有说完.”顾青鸾忽地记起什么.她差点把最重要的都给忘了.在赫连心雅松开她的手后.她长长吸了一口气. “娘娘.楚晗和玉茯苓除了师徒关系.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关系.” “什么关系.” “楚晗对玉茯苓.应该早就超过了简单的师徒之情.而是男女私情.”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肯吻她 接下來的几日就在表面上的平静中度过.赫连心雅会每隔三日就给元忻服下她的血.元忻也沒有再夜夜留宿在她寝宫.偶尔会去慕落柔她们几位宫里. 一人独宠.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雨露均沾才是帝王的宠幸之道. 知道玉茯苓和楚晗的关系后.赫连心雅也沒有多问.她也不再打算参与到这件事中去.因为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 入了夜.黑暗布满苍穹. “娘娘.皇上今夜是在雅阁轩吗.”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顾青鸾从外面走进來.至于赫连心雅.此刻也已是一副宫女打扮. “是.今晚他一定会去.” 赫连心雅打开抽屉伸手探进去.摸到一个隐藏的按钮后重重按压了下.立刻弹出一个暗格來.再从暗格中抽出手时她手里已多出一把短剑.这把在烛光下寒光闪闪的短剑.正是独孤绝交给她的青剑. 顾青鸾在目及青剑时眸光一凝.“娘娘.这把剑是.” “是青剑.”赫连心雅抿唇一笑.随意地将青剑抛向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后再稳稳接住.把剑塞进衣袖里.她率先朝殿门走去.顾青鸾面上浮现几分错愕.沒再细想快步跟上她. 雅阁轩. 因为慕落柔只是个贵人.所以她住的雅阁轩比起华清宫长乐宫來.无论是规模还是陈设.全部都要差上一截.此刻.雅阁轩不远处一处浓密的灌木丛中.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在闪动. “有侍卫.” 顾青鸾低呼.连忙按住身边正打算抬头的赫连心雅.两人一齐缩起身子.借灌木丛进行掩护.果然.下一瞬.几步外传过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例行巡视的佩剑侍卫. 待侍卫走后.顾青鸾取出黑色面纱蒙住脸.配上她身上的夜行衣还有这朦胧的夜色.整个人瞬间化身为神秘莫测的江湖女侠. 赫连心雅瞧瞧她.打趣地拍拍她的肩膀.“青鸾.你这样子真有风范.” “青鸾过去一直是这样子的.”顾青鸾低低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來.听不出是悲是喜.清冷的目光射向对面的木窗.“娘娘觉得.那会是雅阁轩哪里的窗子.” 赫连心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从未踏足慕落柔这里.所以自然不知道那是哪间房的窗子.不过.. “这个还不简单.前去看看就是.” 她勾唇.丝毫不紧张的口吻让正全身戒备的顾青鸾愣了一下.而下一刻赫连心雅就倾身向前.准备猫着腰朝木窗移去. “娘娘.这太危险了.”顾青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制止住她.“娘娘.还是让青鸾去吧.” 赫连心雅回头.冲她安然地笑了笑.“沒事.你跟我一起來就行.”她拉开她的手.仔细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飞快地闪出. 紧跟在她身后.顾青鸾也一并來到木窗下.那里正好有几棵榆树.她俩正好藏身在粗壮的树干后. 成功了. 这种偷偷摸摸的潜入让赫连心雅很是欣喜.她刚想张嘴对顾青鸾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从窗里传出的异声打断. “恩~恩~”带着压抑的呻/吟溢出來.断断续续地飘进窗外两人的耳中. 不会吧.这里面难道是... 同样听到异声的顾青鸾睁大眼睛.她身前的赫连心雅也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不同与顾青鸾的意外.她心里竟是感到一丝丝动荡. 天.她居然撞上这种事. 又朝前移了一步.赫连心雅踮起脚尖.大胆地把背靠在墙上.侧目瞄进去.顾青鸾看见她的举动后.立刻明白她想干什么.难为情地红了脸. 只见鸾凤软榻上.此时正有一对赤/躶缠绵的男女.被高大男子压在身下双目紧闭的女子.很明显正是慕落柔.此刻的她宛若一朵娇艳的红莲.慕落柔红唇微嘟.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生动丰富.表示她正在被深深的“疼爱”.至于元忻.因为他一直埋着头.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不过佳人在怀.想必他定是龙心大悦神采飞扬啊. “娘娘……”顾青鸾尴尬地唤了她一声. 赫连心雅听见后立即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冲她吐吐舌头.双颊染上两抹绯红.顾青鸾摇摇头颇是无奈.拉住她蹲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娘娘.是现在动手还是等他们入睡后.” “当然是现在.”毫不迟疑地.赫连心雅打断她.“现在他们正忙得不亦乐乎.哪里有空管我们.我们简直是随心所欲嘛.” 顾青鸾一时无语.看着她提醒道:“娘娘.屋子里的人.名义上是娘娘的夫君和妹妹.”天底下亲眼目睹自己的夫君和妹妹在做那种事.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也就只有赫连心雅吧.而且耳边还一直响有她妹妹的娇/喘. “这又如何.我与元忻有名无实.慕落柔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而且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刺激啊.”赫连心雅撇嘴.奇怪地看向顾青鸾.她总觉得最近顾青鸾越來越关注这些世间“俗事”了.不过也算是多了点人情味.说不定她以后也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就在她们正说话的空档.屋子的异声忽然沒了.赫连心雅思绪一断.与顾青鸾迅速对视一眼后立刻贴近墙. 屋子里.慕落柔依然躺在床上.维持先前的姿势.而元忻已经从慕落柔身上起來.还披了一件金色薄纱. “三哥哥.”慕落柔弱弱地唤他.勉强直起身子.白藕般的玉臂再次缠上元忻的脖子.与他毫无缝隙地贴合.“三哥哥.柔儿好爱你.柔儿真的好爱三哥哥.”她的嗓音宛如莺啼般婉转动听.透着几分娇气.让人听了简直连骨头都酥了. 元忻并沒有排斥她的拥抱.胳膊环住她的细腰.一只手在她光滑的背上來回抚摸. “慕落柔对元忻还真是痴恋.这样娇弱的美人.元忻应该也很迷恋她吧.”看着那一对相拥的人儿.赫连心雅暗自嘀咕道.一抬头.发现慕落柔正嘟起红唇向元忻的薄唇凑去. 啧啧.美人主动献吻啊. 赫连心雅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两拍.可就在四唇即将相对的瞬间.元忻忽然头一歪.让她的唇只碰到他的侧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心雅不解.更不解的则是慕落柔.她主动献吻落空.心里骤然一痛.“三哥哥.你怎么了.”她委屈地快要哭出來. 元忻沉默一会.伸手将她缠在他脖子上的藕臂拿下來.“沒什么.落柔.” “沒什么.沒什么你为何总不愿意吻我呢.我们已经真正在一起了.柔儿终于是三哥哥的女人了啊.”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慕落柔低声哭起來.柔弱的双肩不停地耸动. “落柔.你不是不知道.”元忻沉声开口.“我从來不吻女人.” 什么. 从來……不吻女人.而且用的称呼不是“朕”.是“我”. 原本正在看好戏的赫连心雅心里狠狠撞了下.震惊地用余光瞥向元忻.他从來不吻女人. 泪珠滴落到锁骨.再一路流下.带來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之于慕落柔.她的心比这要寒凉千倍百倍. “柔儿一直以为.对于三哥哥.柔儿是特别的.” “以前三哥哥这么说.柔儿还很开心.因为三哥哥不吻柔儿.也不会吻其他女人.但是现在柔儿明白了.”她定定地看进元忻的眼底.洁白的身体沒有一丝遮掩.“柔儿和其他女人.沒有任何区别.对不对.” 元忻只静静听着她破碎的控诉.半晌缓缓抬起头.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赫连心雅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她脸上.吓得她立即弯下身.心噗噗直跳. “落柔.别再胡思乱想了.在朕心里.你的位置谁也取代不了.”他不紧不慢地道.温柔地替慕落柔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朕还有一些奏折沒有批.你也累了就先睡吧.朕批完奏折就來陪你.”元忻站起來.走近屏风出拿起他的龙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大步离开.只留下蜷着身子抱住双腿的慕落柔. “娘娘.娘娘.”外面赫连心雅还沒回过神來.顾青鸾晃了几下她的胳膊. “哦.怎么了.青鸾.”她用眼神询问.眉头微微皱起. “该行动了.娘娘.青鸾先行一步.一刻钟后娘娘你再跟上來即可.”顾青鸾匆匆说完.猫下腰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她消失后.赫连心雅站在原地.再次看了眼屋里的慕落柔.元忻也不见了.听他的话他是要去批改奏折. 可是.朝务真的有这么繁忙吗.在华清宫的时候他从來沒有表现出他挂心朝务过.还有.不吻女人.可是他明明吻过她很多次啊.虽然她每次都很不情愿.与他逢场作戏. 而且.刚刚元忻抬头时她看见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冷醒觉的寒眸.根本不掺有任何情/欲. 元忻.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他嫌弃慕落柔.又或者……因为其他的什么.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大内高手 赫连心雅垂眸沉思.屋子里慕落柔隐忍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她不经意间动一下胳膊.袖子里硬邦邦的青剑立刻唤醒她.待会她还有要紧事要办. 长呼一口气.赫连心雅甩甩头.无声无息地走到怡香阁的另一侧.躲进灌木丛.在那里专心等待顾青鸾.她自然不敢在离元忻太近的地方动手. 一刻钟后. 静谧的灌木丛中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下一刻.一个黑色身影凭空窜出.黑影手指轻弹.她指间的石子飞快地射出.击中雅阁轩比较偏僻的院墙. 隐藏在对面灌木丛里的赫连心雅听见这清脆的声音后.知道是顾青鸾出手了.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她眯起眼睛.想看看有沒有引出她想见的人. 可是等了一会后.除了顾青鸾的黑影外.沒有任何人出现. 顾青鸾不再苦等.轻手轻脚现了身.行为举止看起來很是惹人生疑.她先是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探起脑袋一边观察有无侍卫经过.一边窥伺着墙内.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顾青鸾额角渗出细细的冷汗.她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灌木丛.知道娘娘还等在那里. 咬咬牙.顾青鸾伸出双手攀上院墙.准备纵身翻进去.. “终于出现了.”她的脖子抵上一把冰冷的长剑. 顾青鸾眉目展开长松一口气.低笑道.站在她身后的持剑男子同样是一身黑衣.在听见她含笑的话音后脸色一变.紧接着他脖子一凉. “别动.”淡淡的嗓音响起.赫连心雅手持青剑.站在他身后抵上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沉声“我等你很久了.” 听见身后似曾相识的嗓音.黑衣男子脸上浮现浓浓的震惊.黑眸暗沉如墨.“你们是谁.在柔贵人这里鬼鬼祟祟到底有何企图.” 蒙着面纱的顾青鸾依然不为所动.倒是赫连心雅轻轻一笑.“想知道我是谁.你回头看看我不就知道了吗.” 黑衣男子眉头皱起.并沒有照她的话回头.赫连心雅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哦.对了.你现在这个姿势不适合转头呢.一转头.就会血流成河的.” 她的双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其实.她并不是要他回头看她.而是要他低头看看她脖子上的剑.不过这个男子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 “喂.我说.你是司徒尘风还是叶青.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啊.你的同伴..” “娘娘小心.”顾青鸾忽然惊呼. 赫连心雅一愣.下一瞬她的腰上就缠上一个铁臂.陌生男子的气息牢牢笼住她.随后她就被一只大手扼住喉咙.“他的同伴在这里啊.美丽的小宫女.”耳边.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赫连心雅唇角的笑容僵住.再一看前面的黑衣男子.此刻他紧绷的侧脸缓和不少.“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他.” “杀了他.”吊儿郎当的笑声传來.“哎哎尘风.这个小美人要杀你哎.啧啧.我來瞧瞧看.二对二.不过好像处于下风的是小美人你耶.” 他手一用力.赫连心雅不得不顺着他的力仰起头.叶青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冲着她的耳廓吹了口气. “你放肆.”赫连心雅低喝.利落地转过身甩掉他的手.举起青剑直直冲叶青刺去. “是你.”叶青看见她的脸时直接呆住.甚至沒注意到她手里的剑.正牵制着顾青鸾的司徒尘风暗道不妙.顾不得顾青鸾.他立刻转身上前.在剑快刺到叶青的胸膛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看见赫连心雅的脸后.司徒尘风亦是脸色陡沉.“是你.” 怎么全都一口一个“是我”. “我怎么了.你们认识我.”她似笑非笑.扫一眼司徒尘风握住她手腕的大手.“不对.你们不认识才不正常吧.我可是..大名的瑾妃娘娘.” 叶青脸色变了又变.瞪一眼司徒尘风.“喂.快拿开你的爪子.嘿嘿.瑾妃娘娘对不住了啊.小的刚刚不知道是您.如有冒犯.还请瑾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多多见谅.不过大晚上的瑾妃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挠挠脑袋.不正经地笑道.接着又冲顾青鸾吹了个口哨.“这位黑衣女侠又是谁.瑾妃娘娘可曾认识.不认识的话就交给我们处置吧.” “你敢.”赫连心雅甩掉司徒长封的手.上前将顾青鸾护在身后.“这是我的人.你们谁也别想动.” 一直沉默的司徒尘风终于开口.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瑾妃娘娘.恕臣冒昧.您与这位黑衣女子贸然出现在这里.已经违反宫规.按理需要上报给皇上.” “本宫出现在这里是贸然.难道你二人來这里就不是了吗.大家同道中人嘛.”赫连心雅勾唇反问. “瑾妃娘娘此言差矣.我们乃是皇上的贴身暗卫.保护皇上可是我们的任务.” 叶青立刻反驳.此言一出顾青鸾和赫连心雅皆是眼色一亮.看來确定是他俩沒错了.元忻的贴身暗卫.大内高手..司徒尘风和叶青. “果真是同道中人.”赫连心雅“呵呵”一笑.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不知二位.可否认识这把剑.” ……………… “瑾妃娘娘到底想干什么.”叶青语气也有点不对劲了.古怪地盯着她看. “现在我要你们其中一个人随我前去华清宫.去了之后你们自然就会明白我想干什么.至于是谁來你们自己决定.我先行一步.她会替你们带路.我会在华清宫恭候大驾的.”赫连心雅自信地笑笑.转身与顾青鸾眼神短暂交流了一瞬.随后将她推到他们面前.自己则装成宫女.朝华清宫走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顾青鸾收回目光.分别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司徒长封和叶青.慢步走到高大的榆树下.“我给你们时间商量.” 叶青沒好气地瞪着她离开的背影.“喂.司徒尘风.你打算怎么办.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要去华清宫.” 想不到赫连心雅竟然拿青剑來威胁他们.这招对他叶青來说一点用都沒有.他早就把过去抹干净了.可该死的就是他虽然这样想.司徒尘风这个闷葫芦可不一定这样想. “你刚才沒有看见青剑吗.”司徒尘风闷声道.面色很是阴郁. “啊啊啊.”果然被他给猜中了.叶青怪叫.抓狂地快要跳脚.“司徒尘风.你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吗.你真的要去和赫连家的人狼狈为奸.” “这不是狼狈为奸.”司徒长封冷睇他一眼.“况且除了这条命我什么牵挂都沒有.”横竖大不了一死. 司徒家本來就是归附于赫连家和独孤家的.后來先代辗转几番才归附于元家.现在赫连后人有命.他沒有理由不从.更何况…… 叶青当即黑了脸.攥紧拳头.鼻子里冷哼一声.嘴里嘟嘟囔囔道:“我看你是打从见了慕心雅之后.连个‘不’字都不会说了吧.”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回在丞相府救了慕心雅.司徒尘风在心底里就一直对她恋恋不忘.他这个兄弟见了也只能憋在心里瞎着急. 唉.早知如此上回就任由慕心雅死于慕落柔或者赵玉陵手下了.不对不对.她要真死了他们也沒法和皇上交代. 真是的.这个女人.果然就是个麻烦.常言道自古红颜多祸水. 叶青正在暗自抱怨时.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风嗖嗖吹來.吓得他连忙抬头.一眼就看见司徒尘风寒如冰山的脸. 不会吧.叶青紧张地咽咽口水.他只不过在心里念念而已.司徒家什么时候还有“读心术”这种江湖传说中的绝技.他跟在司徒尘风身边这么多年也沒听他提过啊.该死的这小子口风居然这么紧.一点都不拿他当兄弟. “那个那个.尘风啊..” “她已经不是慕心雅了.现在的她.是赫连心雅.” 冷冷丢下这句话.司徒尘风朝榆树后的顾青鸾走去.叶青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终是沒有说出话. “走吧.” 顾青鸾淡淡看了看走近她的司徒尘风.司徒尘风对她点点头.两人并肩走进浓浓夜色.叶青留在原地站了很久.低低叹了一口气.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直待在雅阁轩里的元忻合上最后一份奏折.他伸指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后.才起身走去内殿. 在刚刚他们欢/爱过的大床上.慕落柔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小脸上泪痕未干.细眉微蹙.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稳. 元忻低头看着她光洁的身子.眸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被他隐藏起來.伸手拿起丝被盖在她身上.随后自己合衣在她身边躺下.抬起胳膊遮住双眸. 大床因他的躺下陷下去一块.迷迷糊糊中慕落柔翻了个身.朝她身边温暖的男人凑过去.双臂缠住他的腰.直到把头埋进他怀里才安心地睡去. “三哥哥……” 元忻歪头看看慕落柔的睡颜.论长相其实她和某人有三分相似.可惜.她永远也取代不了“她”.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被人下毒 赫连心雅一回到宫就换下身上的宫女装.她刚换好.顾青鸾和司徒尘风就踏进华清宫.顾青鸾先敲敲门.得到赫连心雅的应允后.转身对司徒尘风道:“你一个人就去就可以.我在外面把风.” 司徒尘风点头.推门走进去.就看见坐在圆木桌旁等他的赫连心雅.不同与先前.现在的她一身淡紫色华裙.贵气迫人. “是你來了.”她淡淡看他一眼.执起杯子轻抿一口.“你叫司徒尘风对吧.不用站着.坐下就是.”看着他在她三步以外停下.她示意地看一眼对面的位子. “不必.瑾妃娘娘有什么话直说.”司徒尘风沉声道.随后紧抿起唇角.空气中一时有点压抑. 他冷淡的态度不禁让赫连心雅怀疑他愿不愿意为她所用.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又何必冒着风险深夜踏足这华清宫.总不可能是要做卧底想到皇上面前揭发她吧.这种结果难料的事可不是聪明人做得出來的. “娘娘是在怀疑属下吗.”司徒尘风黑眉一挑. 赫连心雅心里微惊.沒想到被他看出來了.索性不再掩饰.“沒错.我的确是在怀疑.司徒尘风.给我一个能信任你的理由.” 虽说她这么问听起來很沒道理.但谁让她才是主子呢.主子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了出來. 司徒尘风吃惊于她的坦白.不禁觉得有些可笑.素來面无表情的脸出现点神采.“如果我说我是想陷害娘娘你呢.” “陷害我呀.”赫连心雅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那我现在就大叫你擅闯华清宫妄想非礼本宫.试想一下这么來的话你的陷害会不会很苍白呢.” 她直直看着司徒尘风.不料司徒尘风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隐忍的笑.对她早就谋划好一切并且诚实地告诉他感到很新鲜. “皇上会信你这个木头似的下属.还是信我这个枕边人呢.”赫连心雅歪头问他.可是在听见枕边人三个字时.唇角几不可察的笑意敛去. “瑾妃娘娘是聪明人.”他恢复到正常的神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想必娘娘明白.有什么话请娘娘直说无妨.” 赫连心雅沉默着打量他一会.旋即弯唇笑了笑.“好.本宫欣赏你.” 等司徒尘风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按照往常她早就入睡.司徒尘风一走.顾青鸾就快步走进來. “青鸾.这么晚了你还沒睡.”她正在伸着懒腰.看见她后惊讶地问道.一转眼才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只是取下了面纱. “青鸾.你不会从刚才就一直守在门外吧.” 她的惊问得到的是顾青鸾无声的默认.赫连心雅轻叹一口气.心疼地看着她.“青鸾.外面很冷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沒事.我只是有点担心娘娘你单独和那个司徒尘风呆在一起.” “你信不过他.他有哪里可疑的地方吗.”赫连心雅追问.不禁皱起眉. 顾青鸾看她紧张的模样赶紧摇摇头.怕她多想.其实并沒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娘娘.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不管哪个男人.深夜里与你单独留在房里都是不安全的.” “啊.为什么.”这个道理好奇怪. 顾青鸾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因为娘娘生得花容月貌.沒有人看了会不心动的吧.” 啊.因为这个. 赫连心雅微微脸红.不过司徒尘风那个木头怎么可能会对她心动.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有这种麻烦的牵扯.她的感情已经足够让她头痛的了.从椅子上站起來.赫连心雅朝内殿走去.途中若有所思地回眸瞥她一眼.“其实我倒觉得你和司徒尘风挺配的.对了.之前那个叶青长相也不错.就是性子轻浮了些.” “什么.”顾青鸾怔住.忽地垂下头.黑发彻底掩盖住她的脸. 赫连心雅以为她是害羞了.打趣道:“女孩子家总要有个好归宿的.我可不希望青鸾你一辈子都打打杀杀的做个影子.遇到真心喜欢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给你们赐婚.” 然而顾青鸾依然垂首沒有吭声.看不清面上是什么表情.赫连心雅奇怪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青鸾.你怎么了.” “娘娘.”顾青鸾默默开口.“青鸾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不会的.比起以前你现在变得好很多啊.你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赫连心雅走向她.刚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时却僵在原地. 顾青鸾缓缓抬头.一只手掀起挡在脸前的黑发.露出她整张脸. 从未见过光的半张脸上.从眼睛一路往下.有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在幽暗的烛光下让人见了心惊肉跳. 意料之中收获赫连心雅震惊的目光.顾青鸾赶忙低下头.将黑发再次放下. “青鸾.”赫连心雅立刻收回眼底的震惊.知道自己这样无异于在伤害她.长长吸了口气.她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沒事的.沒事的.”这道疤.应该就是拜赫连长封所赐.他怎么可以这么狠.青鸾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娘娘……” “这个疤.不可以消掉吗.玄依是神医.或许他会有办法的.要不然就去驿馆找楚晗.”她紧紧她的手. 顾青鸾只是摇头.“除了长封大人和娘娘.从未有第三个人见过它.” 赫连心雅一噎.明白她不想被人看见这道疤痕的感受.点点头沒再说话.顾青鸾从她手里抽出手.道了句晚安后就慢步踱出殿外. 第二天清晨.赫连心雅用早膳之时.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眉目间一直挂着淡淡的忧愁.其实她正是在担心顾青鸾.昨晚她伤到她了. “娘娘.尝尝这个莲子羹吧.菱儿煮了好久呢.”乐菱自然看不懂神色.依旧乐颠颠地伺候她用膳.递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恩.”赫连心雅伸手去接.因为心不在焉.不想沒接住一个不稳瓷碗从手里滑了出去.“砰”一声摔到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啊.娘娘你沒烫着吧.”乐菱和墨兰一齐惊呼.墨兰赶忙拿起丝绢替她擦拭被溅湿的衣襟和肌肤. 和心雅不以为意地摇头.“沒事.只是溅到衣服上而已.”她说着说着竟然停住了.眼神闪烁地望着从走进來的顾青鸾. “乐菱.你快把这些送下去.”墨兰吩咐道.将手里的碎瓷片递给她. “哦.”乐菱点点头.捧在怀里转身跑出去.还不忘对走进來的顾青鸾问个好.她一路朝厨房跑去.除了她匆匆的脚步声以外.还有一阵怪异的“滋滋”声. 从碎瓷片上流下來的残余的莲子羹.流到地上的杂草上.原本葱翠的杂草瞬间变得枯黄.浑然不觉的乐菱将碎瓷片扔进垃圾篓后.无意间一低头.猛然发现她前面的衣服黑了一大块.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皱眉嘀咕道.想半天想不出來为什么.就又顺着原路跑回去.可当她再看见那些枯黄的杂草后.心里大惊. 而在这之前.赫连心雅一见到走近的顾青鸾后.刚想张张嘴说些什么.忽然顾青鸾眸光一冷一个箭步冲上來.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青鸾你怎么了.” “娘娘.你刚刚碰到了什么.”顾青鸾惊呼.视线紧紧盯着她衣裙的前襟.赫连心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低头脸立刻也白了. 她方才被莲子羹溅到的衣襟.此刻竟然黑了一大块.墨兰也惊讶地发现手里的丝绢染黑了. “娘娘.娘娘.那个莲子羹有问題.”乐菱惊慌失措的叫喊从殿外响起.所有人心里豁然明了. 莲子羹里有毒. “娘娘.快把这件衣服脱下來.”顾青鸾大喊.墨兰听了也连忙上前帮赫连心雅脱衣.因为赫连心雅离得最近.所以她受波及的最严重. 墨兰把她扶到内殿里.乐菱受命跑去关门.而且她也要赶紧去换衣服.待赫连心雅身上这件衣裙换下后.顾青鸾拿起衣服仔细查看了下.明白这毒够狠. “娘娘.您身体有沒有哪里不适.奴婢现在去叫御医來.”墨兰紧张不安地扶着赫连心雅.看着她愈渐苍白的脸心急如焚. “不要去.”赫连心雅一把抓住她.把她拉了回來. “可是这是毒药啊.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墨兰姑姑.娘娘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顾青鸾紧抿着唇.与她相视一眼.赫连心雅不想找御医來.一是因为如果她真的中毒很深.就凭皇宫里的那些庸医.也根本就救不了她.二來找來御医.势必惊动元忻和太后.此事将來定会闹的沸沸扬扬.说不定还会传到前朝去.这怎么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第三就是…… 眼下.只能寄希望在青鸾身上了. 顾青鸾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手搁在桌上.为她把起脉. “娘娘.现在你的脉象已经出现混乱.墨兰姑姑.你现在立刻去端一盆热水來.”她沉声道.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委屈他了 “娘娘.现在你的脉象已经出现混乱.墨兰姑姑.你现在立刻去端一盆热水來.”她沉声道. 赫连心雅苍白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失笑.“竟然在我的早膳里下这么狠的毒.想必下毒人是铁了心的要我置我于死地.”她冷哼.接着突然咳嗽起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毫无所觉地潜进华清宫.在有乐菱在的厨房里下毒.除非是此人武艺太过出神入化.否则..”顾青鸾眸色逐渐加深.沒有把话说完. “你在怀疑乐菱.”赫连心雅皱眉.一手摁住胸口.“青鸾.事情还沒有查清楚.不要妄下定论.而且.我相信乐菱.” 顾青鸾轻叹一口气.沒再说什么.这时墨兰也端着热水匆匆赶來.水盆在桌子上搁下.浸湿毛巾后.墨兰就按照顾青鸾的吩咐开始给赫连心雅擦拭身体.至于顾青鸾.则出去了一趟回了自己房里.再回來时她带來一套银针. “娘娘.你怕吗.”她捏在指间的银针又细又长.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好歹也是在绝情谷待过的人.”赫连心雅咬唇笑着道.顾青鸾点头.走到她的身后.开始在她背上施以银针. 银针放毒.这是最通用的办法.就是不知能不能解此剧毒.但好歹此毒并沒有深入经脉.只是触及皮肤而已.所以还是能够放手一搏. 尖细的银针缓缓刺进白皙光洁的肌肤.赫连心雅咬紧牙关.墨兰不忍看这种情景.早已拿手遮住眼睛转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两个时辰后. “娘娘.感觉好些了沒.” “恩.好多了.”赫连心雅揉揉眉心.先前那种心悸胸闷的感觉已经消去不少.唯一不适的就是她现在头有点昏沉.很想睡觉. 顾青鸾默默收拾银针.看出她的困意.一般出现这种后遗症是很正常的.毕竟超出身体很大的负荷. “墨兰姑姑.麻烦你扶娘娘进去休息.”她示意一眼墨兰.在得到赫连心雅的应允后.转身走出殿外. 后房乐菱的房间里. “啊.好难受.”乐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沒有.她知道她一定也是因为中毒才出现这种情况. 敲门声响起.可她不仅沒有力气去开门.就连大声应一嗓子的劲都沒有.“进、进來.”只能低低的嗫嚅. 顾青鸾推门走进來.看见她的情况后眸光一凝. “你也中毒了.”她错愕地问.停在她床头. “是呀.我好像也中毒了耶.”乐菱无力地咧嘴笑笑.看起來有点难为情. “你还能笑得出來.既然也中毒了.为什么不说出來.” “我不笑难道哭啊.而且娘娘比较重要.多一个人就得多一份负担和压力.我可不想添乱.”乐菱趴着的姿势显得她有点滑稽.但还是不忘扬脸问道:“对了.娘娘她怎么样了.娘娘沒事了吧.”这是她刚才一直担心的问題. “娘娘已经歇下了.你不必再担心.”顾青鸾淡淡道.乐菱听见后放心地长松一口气.小脸再次埋进枕头.可突然她感到后背覆上一只手. “哎.青鸾姐姐你..”她惊讶地问走到她身后的顾青鸾.想回头却又回不了. “这样下去你会毒发身亡.我帮你把毒逼出來.”顾青鸾再次拿出新的银针.一边解释一边替她解开衣衫. 乐菱先是一愣.反应过來后赶忙道谢.“谢谢你啊.青鸾姐姐.”其实平时她们虽然都陪在娘娘身边.她也一直唤顾青鸾为姐姐.但顾青鸾对她一直不冷不热.沉默寡言.很少搭理她. “你不必谢我.这也算是我欠你的.”是她先怀疑她在先.这下也算扯平了.不过..娘娘能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跟随她.倒真叫她欣慰又叹息. 虽是同为赫连家的人.但无论在哪方面.她似乎都逊色于这个尊贵的堂妹. ………… 赫连心雅才刚躺上床.整个人就软下來昏昏沉沉地睡去.在睡梦里.仿佛有一个人坐在她床头.轻轻抱起她的头.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 是谁. 她皱眉.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但眼皮沉重的怎么也睁不开.只能继续昏昏睡着.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抚平她眉间的沟壑.让她眉目展开. 紧接着.干涸的唇上传來一阵摩挲的感觉.一片阴影罩下來.仿佛有什么攫取了她的下唇.轻轻吮吸着.为她的唇带去湿润. 包笼她的气息让她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完全沒有心生抗拒.反而带给她安心的感觉.什么都不再去想.她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外忽然传來一阵嘈杂声. “瑾妃她人在哪.” “回皇上.瑾妃娘娘正在内殿里歇息.”这是墨兰压低的声音. 元忻负手在背.神色透着狐疑.现在是白天.他理智自然清楚的很.“华清宫现在就你一个伺候的人.如果朕沒记错.应该还有两位吧.” “皇上.另外两位.应该在准备午膳.”墨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尽量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元忻审度她一会.明显不相信她的话.重重甩了下衣袖.“朕要去看看瑾妃.”他说完就大步朝屏风后走去.墨兰赶紧站起來.匆匆忙忙地拦在他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朕.”元忻脸色骤变.心里陡沉.难道他猜得沒错.华清宫果然有问題. “这……奴婢万万不敢.只是皇上.瑾妃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一直在昏睡……”墨兰慌乱地解释. “什么.心雅她一直在昏睡.”元忻大惊.直接喊出赫连心雅的名字.一把推开挡路的墨兰.快步走近屏风. “皇上……”突然.细微的声音从屏风里传來.让墨兰和元忻都怔了下. “瑾妃.”元忻更多的是激动.越过屏风.來到赫连心雅的床畔.只见她正苍白着脸半靠在床栏上. “瑾妃.你沒事吧.是不是朕吵醒你了.”元忻坐在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心里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开始深深自责. 赫连心雅缓缓摇头.柔声道:“臣妾沒事.”刚说完就开始轻咳. 元忻立刻帮她拍起后背.不过他的手刚碰到她的后背时.她就咳不出來了.眉头皱了一瞬又松开. 她后背有很多针眼啊…… “瑾妃.你哪里不舒服.宣过御医沒有.”元忻自然不知道这些.但看她沒再继续咳了.也就收回手.改为扶在她的肩上. 他离她离得太过亲近.虽然过去他们也曾亲近过.但眼下赫连心雅却是最反感他的一次. 因为……她的目光朝窗外飘去. “瑾妃.瑾妃.”元忻见她目光神游.晃了晃她的肩膀.才拉回她的思绪.“你怎么了.朕方才在问你话.”还从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像这样心不在焉过. 赫连心雅立即反应过來.扯起一抹笑容.“沒、沒什么.刚刚只是眼睛有点疼.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的身子沒有大碍.就是有点虚弱而已.” “对了皇上.刚刚墨兰是不是冒犯皇上了.”她话锋一转.转移话題. 闻言元忻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对墨兰的无礼怒气未消.“你不提朕还差点忘了.瑾妃.朕宠你是一方面.但这不代表你的人就可以恃宠而骄.在朕面前就敢如此大胆.朕真不知道在别人面前又会怎样.” 赫连心雅心里一沉.看他紧绷的脸知道他是來真的.把他惹怒对她可沒有好处.不过其实也不难.只要现在先稳住他就行.“皇上.其实是这样的.今日臣妾急着想歇息.特意命她不允许任何人來打扰.不曾想因此冲撞了皇上您.皇上.墨兰她已经上了年纪.素來都是规矩守礼的.臣妾其实一直都很敬重她.她这次会失态也全都怪臣妾沒有交代清楚.”她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元忻脸色稍缓.意识到她身子还不舒服.不该对她说这么重的话.挥挥手道:“这次就算了.朕不追究.你自己注意分寸就行.内务府拨给你的人你又不肯要.”他2语气很无奈. “臣妾谢过皇上.一定会将皇上的话谨记在心.”赫连心雅乖巧地点头道谢. 接着随意聊了几句.元忻还有朝务要忙.加上她又表现出疲倦的样子.他也就沒再多作逗留.只是执拗地交代说他会命御医來华清宫. 终于送走这尊麻烦的大神.赫连心雅懒懒靠在床上.刚想将视线移到窗口.一抹烟青色的身影就闪现在她身前.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委屈你了.”她第一件事就是道歉.甚至不敢去看某人铁青的脸色. 人家好歹在她不舒服的时候陪了她几个时辰.可她却在元忻來的时候硬把他赶走了.她的确很过分. 可是如果她不强硬不坚持不仗着自己身子不适威胁他.照某人的怒气直接上去把元忻打晕.这样一切都会完蛋的吧. 正文 第四十章 他的能力 独孤绝阴沉着脸盯住她.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赫连心雅不禁吞了吞口水.低声嗫嚅道:“你弄疼我了.” “这点就说疼了.那中毒的时候怎么沒听见你叫疼.”他收回手.寒眸幽深. “啊.我是主子啊.主子怎么可以在属下面前叫疼.”她讨好似地摇摇他的胳膊.摇到一半忽然停下來.眨眨眼睛.“你不怪我.而是在关心我.” “你想让我怪你吗.是不是还要体罚一下.”独孤绝睇她一眼.揽住她的肩膀.双眉皱起.语气依旧沒有缓和下來.“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中毒.你不要告诉我纯粹是意外.” “这个……”赫连心雅托起下巴想了一下.但她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摇摇头.“我也还不清楚.毕竟才刚发生沒多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她先是摇头.随后又立刻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不行.你继续留在皇宫里太危险了.现在就跟我离开这.”独孤绝眉头皱得更深.大手移到她腰畔作势就要把她抱起. 几个时辰前在驿馆.当线人來报说她身中剧毒.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马不停蹄地赶來这里.万幸的是他來的时候她身上的毒已经沒事.否则他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來.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在元忻面前温顺的模样.他心里就堵得慌.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了. “不要.”赫连心雅慌忙推开他.“不可以的.如果我们俩现在一走了之.赫连氏和独孤氏都会被我们牵连.我们不可以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啊.” “你害怕.”独孤绝黑眉一挑.薄削的唇瓣勾起一抹狷狂.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凭我在大漠的势力.若是真撕破脸皮.大名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为何你总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他情绪激动起來.不再似往日的云淡风轻.甚至连手上的力度都沒把握好.把赫连心雅的肩膀捏得生疼.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赫连心雅挣扎两下.但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如果撕破脸皮.就意味着势必会挑起战争.现如今天下和睦百姓安宁.我们不应该把无辜的人卷入水深火热中.而且事端因谁而起.那一方定会失去民心.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啊.绝.”她这么做也是为了长远考虑.这些道理她明白.独孤绝也不可能不明白. 独孤绝默默听着她说了一连串.放在她肩膀的手稍稍放松.沉吟一瞬.“得不到民心.大不了就不得.我只要你一人就够了.” “哎你……咳咳咳咳.”赫连心雅脸一红.张张嘴刚想继续劝他.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來. “你怎么了.”独孤绝暗沉的眸色终于起了点变化.他知道她背上有伤所以沒有去碰.大手轻抚她的胸口想帮她缓缓.“是不是毒清得还不够彻底.楚晗现在在殿外.我叫他进來帮你看看.” 虽然他这个动作很有吃豆腐的嫌疑.但赫连心雅并沒有推开他的手.一边继续“咳嗽”.一边偷偷用余光瞄他的脸色.看他作势要下去叫楚晗.赫连心雅忙不迭摁住他的手.“不着急.沒有大碍的.我们先把话说完.临走的时候再叫楚晗來看看就可以了.” “把该说的说完.该做的做完.好不好.” 他的大手正好按在她的柔软上.虽然隔着衣衫.但触感应该还是很不错的.赫连心雅为说服他也是做了蛮大的牺牲.这露/骨的暗示他不会不明白吧. 因为她刚才的咳嗽加上所说的话.她的双颊染上可疑的两朵红云.看在独孤绝眼里的确是很诱人沒错.但是.. 独孤绝沒有表现出心中所想.顺着她的意思.弯唇笑了笑.虽然这笑有点勉强.但好在赫连心雅沒有看见.还以为他与往常无异.她一直沒有想过.自从上次在驿馆那回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出现很多潜在的问題.可惜她并沒有及时意识到. 修长的手指挑开她的衣带.大手轻松滑了进去.独孤绝力道有点大.揉捏得她很痛.身上想必红紫了一片又一片. 在惩罚性地连亲带咬一番后.他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朝她下面探去. “不可以.”她难为情地制止.这回不是她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題.而是她真的办不到.虽然这种女儿家的私事非常难以启齿.但她已沒有立场再驳斥他的意思.红着脸咬住唇.希望他能理解.“今天我身子不方便.” 闻言独孤绝的手的确停了下來.停顿一会后改为替她系好衣带. 他不高兴了.不对.他一直都在不高兴.赫连心雅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她扯住他的衣襟. “对不起什么.我又还沒结束.”轻佻的口吻. “啊.” 她不解地问.睁大眼睛咬着唇的样子很惹人爱.独孤绝捏捏她的脸.身子一转改为让她坐在他的身上.这种奇怪的姿势让她既摸不着头脑又很是不好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双手握成拳撑在他胸口.明眸里闪烁耀眼的星光.说话竟然结巴起來. “待会你就知道了.”独孤绝勾唇.低沉地笑出声.大手握住她搁在他胸口的粉拳.指腹先在她光滑的手背上细细摩挲.随后薄唇凑近印上一个吻. 赫连心雅吞了吞口水.他认真吻自己手的感觉.好奇怪……但让她更奇怪的还在后面.独孤绝执起她的手.缓缓朝自己的下体移去. 半个时辰后. “啊.” 赫连心雅大叫一声.粉面爆红.一头砸进枕头把脸深深埋住.她身边独孤绝正拿着丝帕细致地帮她擦手.幽深的双眸里情/潮还沒來得及退去.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羞愤不已的她. “独孤绝.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让我做这种事.”赫连心雅还是忍不住控诉他.尚未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去. “怎么不可以.”他无所谓地低笑.“反正这些事以后你都是要经历的.而且你也不会希望我一直受苦吧.” 受苦. 赫连心雅愣了愣.他会难受吗.关于那方面的事情她还从來沒有多想过.不过昨日慕落柔和元忻的床第之事浮现在她的脑海.元忻每次來她这都被她弄得沉沉睡去.所以他去找慕落柔求/欢.会不会也是因为独孤绝所说的“受苦”. 想來这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元忻后宫妃子无数.而独孤绝只有一个她.这么说起來她倒的确有点过分. 想清楚后的赫连心雅不再埋着脸.缓缓抬起头來.但还是把手从他手里抽出來. “不害羞了.以后能接受了吧.”独孤绝笑着问她.看起來神清气爽心情很不错.一改之前的臭脸.凡事有了第一次.自然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赫连心雅终究还是脸皮薄.哼一声扭过头去.故意绷紧脸不去看他.“你不是要叫楚晗來给我看病吗.现在也该把他叫进來了吧.”就算稍微作出理解.奈何她眼下非常不想和他独处. “该做的的确做完了.不过你确定想说的话也说完了.”独孤绝身子前倾.把脸凑到她眼前.果然赫连心雅立刻反应过來. “答应我.一切按之前的计划进行.我们一步步去整垮元家的江山.不要挑起无谓的战争.好不好.”她这么好的态度.而且刚才还为了他的“幸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了……他沒理由不让让她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看似云淡风轻的独孤绝.眼睛里映出的虽是她美丽恳切的面容.心里却不停闪现不久前她依偎在元忻怀里温顺的模样.所以当几年后那场大战爆发的时候.她从未猜疑到他的身上过. “好.我答应你就是.”独孤绝摸摸她的脸.将她拉近他.轻轻吻上她的唇角.赫连心雅顿时欣喜不已.心头长长松一口气.作为回礼和慰藉.还主动献上一个香吻. “对了.上次我去驿馆.你不是说会派人送一封信给我吗.”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沒见到信的影子. “其实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也就沒有特别麻烦了.”他淡淡道.置怀里封好的信为无物.因为上一刻他主意的改变.所以她永远都不会见到这封信. “哦.” “我去叫楚晗.你在这里等着.”他松开她.朝屏风外走去.赫连心雅满足地望着他烟青色的背影.有一个男人愿意这么容忍她.其实她也算是无憾了. 很快.红衣艳丽的楚晗就出现在他身后.他一进來.什么也沒耽误.就替她把起脉來.赫连心雅伸出胳膊.手腕枕在玉枕上. “沒什么大碍吧.” 待楚晗收回手后.她也一并收回胳膊. 楚晗的脸色很是苍白憔悴.白皙的下巴甚至生出很多胡茬.整个人感觉苍老了许多.他皱皱眉.紧接着眉头又松开.“公主的脉象有些虚弱.只要稍加调养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盘残局 “恩.这样我就放心了.”赫连心雅舒心地笑了笑.并沒有察觉他眉宇间的小动作.转头看向靠在窗前看着他们的独孤绝.“现在天下第一神医都说我沒事.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独孤绝先是奇怪地扫了眼楚晗.随后再看向她.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你注意好好保重身体.”他走过去.在她扬起的粉面上印下一个吻.“下毒的事有了一次就要长点记性.我会帮你查清楚是谁干的.” “好.你查宫外.我着手查宫内.这样应该会快很多.”赫连心雅想也沒想就把工分好. 独孤绝拍拍她的脸颊沒有应声.转身示意下傻站着的楚晗.两人的身影啊瞬间消失在原地. 从皇宫回到驿馆后. “王上.我先回房了.”楚晗掩面咳嗽一声.颓唐不已.说着就要朝自己房里踱去. “慢着.” 不料他刚转身背后就传來冷冽的声音.身形一顿又转回去.有气无力地问.“王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他这副无神的颓色独孤绝皱起眉头.之前听呼韩邪提及楚晗这几日简直与行尸走肉无异.对他说什么话都是充耳不闻.整日只知道酗酒把自己关在房里. 如果这次不是他命他随他进宫.估计楚晗还是不会迈出房门半步. “你还打算一直像这样到什么时候.”独孤绝眯起眼睛.幽深的双眸隐含怒意.“之前在华清宫你给心雅把脉的时候.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如果他沒记错的话.楚晗当时说的是‘稍加调养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这种不确定的回答.不是他心中想要的答案. 楚晗一愣.晦暗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沒想到他当时不过小小的迟疑一瞬竟被人发现了去. “王上.楚晗沒有隐瞒什么.”他先是急急否认.随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说着越來越小. “怎么.现在想起來了.”独孤绝弯唇.对他前后的心虚带有丝丝冷讽的意味. 楚晗知道隐瞒不报错在于他.丧气地垂下脑袋.“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公主的脉象真的很平稳.沒有任何异常.我的确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是楚晗……医术不精.求王上责罚.” “你现在还会怕本王的责罚吗.楚晗.我知道你为情所困.但是如果你选择一直自暴自弃..”独孤绝顿了顿.深深看了他一眼.“迟早有一天.你会永远失去玉茯苓.”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刺激他.而是好心的提醒. 看來楚晗.还是沒弄明白上回他说的那番话的含义.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要不择手段.懂吗. 呼韩邪刚來后院就看见独孤绝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石径拐角处.而楚晗则低垂着脑袋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楚晗.你终于肯出门了啊.哎呀呀我还以为你要闭关个十年二十年才肯出來.”呼韩邪兴高采烈地笑起來.大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他拍得很使劲.甚至把楚晗单薄的小身板都拍得轻晃几下.“嘿嘿.看來还是王上厉害.一句话就能让你自己乖乖走出來.我可是天天劝你你都不理我一句啊.”想起前几天他每天都快把楚晗房门的门板给敲烂了.楚晗也愣是沒给他个人影子看. “楚晗.你和玉姑娘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你要记住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何必苦苦单恋哪一个人.”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他的终身大事.“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媒.我有一个在大漠的堂妹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下次回去时我领你上她家提亲去怎么样.” 一直沉默着沒吭声的楚晗缓缓抬起头.苦涩地勾唇笑了笑.“好.” “啪.”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石柱旁忽然传來清脆的碎裂声.两人不约而同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抹碧色身影慌慌张张地落荒而逃. 呼韩邪眸光一凝.张张嘴刚想说“那不是..”却还是沒说出來.转为低低叹了口气.连他都认得那个背影是谁.楚晗肯定一眼就看出來了.哪里还要他來提醒. 看见那抹日思夜想的碧色身影.楚晗心里微怔.想追上去可腿才刚迈开就僵住了.他刚才答应要去呼韩邪的堂妹家提亲.继续去纠缠茯苓只会让她更对他这个师父作呕吧. “楚晗.感情的事我这个粗人也说不清.你好自为之吧.我现在去王上那里.”哎.做兄弟的只能帮这么多了.呼韩邪又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冲书房走去. 王上果然在这里. 呼韩邪在书房门口停下.依稀瞧见房里的烟青色身影.抬手规规矩矩地敲了几下门. “进來.”淡淡的应允声飘出. 呼韩邪推门走进去.就看见正坐在桌前正低头凝思的独孤绝.走近一瞧.才发现他的面前正摆着一局残棋. “王上这么好的兴致.一个人在这里下棋.”呼韩邪打趣问道. “你刚刚见到楚晗了.”独孤绝并沒有看他.修长的两指间捏起琥珀棋子.稍加思忖.在一处腹背受敌处落子. “是啊王上.哎.楚晗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王上您有空去劝劝他吧.您一句话比上属下劝他千句百句.他不听谁的话也不会不听您的话.” “这种事靠谁也沒有用.一切还得看在他们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世俗纲常重要.还是真正的感情重要.你不必再管.先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呼韩邪.你现在來看看我这局棋.”独孤绝淡淡道.自顾自地捏起一个白色棋子. “啊.”呼韩邪满头雾水地摸摸脑袋.目光转向那盘棋局.仔细琢磨半天.“这个这个.下这里怎么样.” 他随手指了很空旷的一处.“这里好.沒有黑子.都是自家人.” 独孤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弯唇不语.将指间的棋子缓缓送到他说的地方.就在呼韩邪提心吊胆地想看看这子落下会有何影响时.独孤绝忽然手腕一转.将棋子落在被一堆黑子包围的地方. “王上.您怎么临时换地了.这里这么多黑子.您的白子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岂不是会很危险.”呼韩邪睁大眼睛愣愣地问.虽然他对琴棋书画这种文人的东西一窍不通.但他还也是明白哪里安全躲哪里的理. 独孤绝深深凝视被一种黑子包围的白子.寒眸里氤氲一片.若有所思地低声呢喃.“是啊.周围这么多黑子.它当然很危险.” “啊.”呼韩邪怔住.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现在这颗白子.不正是如今的慕心雅.眼下她四周危机四伏.而我还要继续留在安全的暗处吗.”他皱眉.声音冷寒.大手猛地抓起一把棋子.呼韩邪仿佛听见那些棋子在他手心里碎裂的声音. “这……说起來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呼韩邪抓了抓脑袋低声嘀咕道.“王上打算现在出手.” “接下來我吩咐的事.你给我一字不落的听好.”他松手.碎裂的琉璃哗哗掉下來.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闪烁. “是.王上.”他话里的严肃让呼韩邪赶紧正了正脸色.竖起耳朵仔细听王上接下來的吩咐. “第一.在三日内查清楚此次华清宫下毒的事.还有就是.凡是与心雅结过怨的人.我要一份名单.具体详细的程度不用我多说.第二.我不会再安排方云廷去她身边.相反.他必须离开京城.短期内让他再也无法回來.第三.元忻上位后慕承天大权被夺闲在府中.丞相之位已是虚名.现如今本王要给他个机会.助他东山再起.最后”说到最后一点独孤绝顿了顿.指节泛青.“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找陌无邪谈判.” 呼韩邪一直静静地听着记着.王上说的每一个计划都让他心惊不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忍不住轻声问道:“王上.这些计划实行后.慕姑娘在宫里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啊.”而且貌似已经不是难不难过的地步.这简直是要天下大乱的前奏. 慕承天是什么人.那可是废太子的鼎力支持者啊.至于陌无邪.更是个有皇室血统的江湖大魔头.王上要主动联手这两人.不可不谓是一步险棋. “长痛不如短痛.明白吗.”独孤绝冷冷瞥了他一眼.似是不满他的异议. “是.王上.”呼韩邪心里咯噔一下.吓得立马连连点头.附和地思索道:“对了王上.要想把方云廷支走京城.总该有个理由.什么样的理由会比较好又无从反抗.” 闻言独孤绝勾唇浅笑.寒眸幽深.手指轻轻敲起桌面.反问他“神勇大将军的公子.自然是子承父业.你说什么方法比较好.” 呼韩邪微惊.随即立刻明白过來.脸色变了又变.他无所事事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再过不久.将会有一场血战.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有名无实 将军方府. “哗.哗.哗.” 空气里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月白色颀长的身姿正潇洒地舞剑.所到之处.飞扬的尘土宛若精灵.长袍飘逸.剑眉冷峻.狭长的眼眸里一片深沉. “夫君.歇息会吧.” 一身流彩暗花长裙的夏雪颜款款走进后院.胳膊上搭一件银色披风.在不远处站定.凝视方云廷的美眸里含满深情和无奈. 正尽情练剑的方云廷置若罔闻.非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每一招每一式反而更加狂野. “咳咳咳咳.”飞溅而起的尘沙溅入夏雪颜的口鼻.她不得不掩起面.微微皱眉.方云廷看也不看她一眼.摆明是想赶她走. 夏雪颜就这么站着.无论尘土有多呛人她也不走.一直咳一直流泪. “夫君.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到最后.原本只是被灰尘呛出的泪水.化为怨念的泪水.簌簌落下.可是却依然换不來他一丁点的关心. 夏雪颜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积累多日的委屈让她扔下胳膊上的披风.大步冲上去.双臂展开拦在他面前.在她以为方云廷手里的剑会刺穿她时.剑在离她一寸的地方陡然停下. “啪嗒啪嗒”泪水溅到地面.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夏雪颜双眼通红地瞪着他.胳膊缓缓垂下.与他对峙似地互望. 方云廷冰冷的黑眸沒有任何感情.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后转身就欲离去. “夫君.” 夏雪颜不敢相信他竟然无视她到了这种地步.低喊一声冲上去环住他的腰.将被泪水打湿的脸紧贴上他后背.“夫君.我是雪颜啊.在我七岁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了..” “放手.” 她本絮絮说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想一次唤起他的记忆.希望他软化他冰封的心.谁料方云廷冷如寒霜的声音打碎她所有的美梦. “我不放.我不放.”她心碎地大喊.哭得更加凶起來.夫妻两人之间的闹剧已经引起将军府不少下人的侧目.他们一直都知道少公子和少夫人两人感情不和.但怎么也沒想到今日会闹得这么不可开交.有几个管事的已经快步跑过去通报大将军方震业. 方云廷厌恶.对她的触碰表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和反感.大手开始推起紧缠在他腰间的手胳膊. “放开.” “我不要.你是我夫君.你是我相公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她微弱的力量哪里比得上这个终年习武的男人.话音刚落.她就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方云廷刚想拔腿离开.身后传來的怒喝声让他停下脚步.方震业怒不可遏地望着两人.夏雪颜一见到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爹爹……”她委屈地哭喊.摔在地上看起來狼狈无比. “雪颜.好好地你在地上坐着干什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儿媳妇.方震业赶紧对下人使了个眼色.把她从地上扶起來. “云廷.是不是你欺负雪颜了.你一个大男子汉不疼夫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动手.你是我方震业的儿子吗.”转头面对方云廷时.方震业立刻怒目圆睁.恨他这个儿子不成器. “哼.”方云廷冷笑.“你少我一个儿子.多她一个女儿不是很好吗.说不定你也可以把她送进宫做皇妃.这样方家就能光宗耀祖了.”他嘲讽地扫一眼在那装可怜的夏雪颜.泪眼朦胧的夏雪颜听言后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根本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么温顺娴静.每次只会拿父亲压他. “你胡说什么.”方震业气得青筋暴起.双手负在身后焦躁地來回踱几步.“你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方云廷不管去哪都是我方震业的儿子.关于这点你最好有点觉悟.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京城.”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臭小子就巴不得跟他断绝关系.然后带那个女人远走天涯.哼.且不说他只有云廷这一个独子.就算他有一堆儿子.他也不会放任他和慕心雅胡來. “是吗.那要不要我试试你的能力.看你能不能把我抓回來.”方云廷勾唇.戏谑地冷哼. “你敢.你要是敢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方震业直哼哼.可惜方云廷对他的警告根本当做耳边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想叫住他.可是想了想叫住他除了无谓的争吵之外.他们父子还真是沒什么好说的.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爹爹.”夏雪颜忽然开口叫住他. “怎么了雪颜.” “我想和爹爹.聊一聊.” 一刻钟后.方震业的书房. 婢女奉上两杯新沏的热茶.门被从外面关上.当书房里只剩下他两人时.方震业端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 “雪颜啊.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爹爹从小看着你长大.现在你又进了我方家的门做了我的儿媳妇.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方震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摇摇头叹息一声. 他话音刚落.夏雪颜就“扑通”跪倒在他面前.继续哭起來. “雪颜.你跪下干什么.怎么好好地又哭了.”方震业不解. “爹爹……”夏雪颜哭得泣不成声.垂下头不去看他.贝齿紧咬住下唇.“爹爹.雪颜知道爹爹疼我.可是云廷他却一直不肯搭理我.” “这..”方震业一噎.“我也沒办法啊.这总归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 “夫妻.”夏雪颜忽然失控地笑起來.“爹爹.我嫁给云廷这么久.他从來就沒有碰过我.你说我们算是哪门子的夫妻.”她一边笑一边哭.模样甚是凄惨. 什么. 这个消息让方震业再也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站起來.慌乱中甚至碰倒了手旁的茶杯.滚烫的热水流过他的手背. “你说云廷从來沒有……”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气一短差点沒晕过去.他怎么也沒想到他性子再倔.竟然会在这种事上也倔.云廷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这样下去.是要叫他方家断子绝孙吗. “你.雪颜.难道他这么久都是和你同床异梦.”他扶住椅背.才勉强沒倒下去. 夏雪颜摇摇头.抬起手背不停抹拭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干.“爹爹.我和云廷根本就沒有同床异梦.因为他从來就沒有和我同床共枕过.他总是睡在他的书房. 或者干脆就彻夜不归.” 方震业沧桑的面上浮现浓浓的震惊.“既然如此你为何今天才告诉我.” “爹爹……”夏雪颜被他吼得有点害怕.努力压抑住哭声.“这种闺房私事.雪颜一直难以启齿啊.”如果不是今天方云廷对她太过分.让她再也无法忍受.她有可能会瞒住这件事一辈子. 然后守一辈子的活寡. 方震业恨铁不成钢地望她一眼.随后想來这也不是她的错.要怪就只怪他那个傻儿子.还有慕承天狐/媚的女儿慕心雅.不对.现在应该是什么赫连心雅了. 能从一个卑贱的庶女爬到瑾妃娘娘的地位.他当时还真是沒看走眼.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沒有想到会把自己的儿子给搭了进去. 瞅瞅伤心痛苦的夏雪颜.方震业浓眉紧锁.不行.他一定要好好想个对策.好让他早日抱上孙子. ……………… 入了夜.星满苍穹. 方云廷推开书房的门.手里依旧是一把长剑.腰间别一把白玉折扇. “你怎么在这.”他还沒踏出去.就看见门外挂着一双核桃眼的夏雪颜. “我想和你说说话.好吗.”夏雪颜拦在门前.左手抱住右臂.双眸里写满乞求. “我们之间沒什么好谈的.”方云廷想也不想就拒绝.冷声道:“你让不让.不让别怪我不客气.” 夏雪颜咬住唇.长吸一口气似在忍耐什么.继续柔柔地开口.“云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雪颜已经想清楚了.与其苦苦纠缠.倒不如好聚好散.至少还能让你沒那么恨我.”说完她苦涩地看了看他.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方云廷不耐烦地蹙眉.抱起手里的长剑.神色倨傲地冷睇她. 夏雪颜难堪地握紧胳膊.“我想……求你给我一封休书.我不想再过是这种有名无分的生活了.” “呵.原來是为这事.”听言.方云廷不怒反笑.转身走进书房.“想要休书容易.我现在就写给你.不会耽误你去找别的幸福.” 夏雪颜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耳畔是他绝情的话.他对她.为什么就可以这么绝情.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差点又要涌出來.她赶忙抬臂擦擦眼睛.快步踏进书房. 还顺手关上了门. “你关门做什么.”方云廷正在准备笔墨.看见她关门的动作后停了下來. “我只是不想被下人看见或者听见什么.他们会说闲话.”夏雪颜吸吸鼻子.走到桌旁. 拿起砚台开始替他磨墨.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虚情假意 听言.方云廷什么也沒多说.拿起毛笔.细细蘸了墨汁.就在白纸上龙飞凤舞起來.不到片刻功夫.一封休书便已告罄.他伸手一揭.墨迹还是湿润的休书就递到夏雪颜面前. 夏雪颜脸色变了变.颤抖着伸手接过. “吾方云廷.有妻夏氏.年二十一.因夫妻不睦.情乖已久.今决意修黜.永远决离.自休之后.任嫁张李.与吾毫不相干.自此和离后.永断葛藤.倘有悔心或亲族狡辗.有和离书为凭. ” 她垂眸凝视这一行行的墨字.长长的睫毛轻颤不已.水眸里泪光闪闪.方云廷无意间看了她一眼.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进入他的视线.让他不禁心烦. “当初如若不是你执意要嫁给我.甚至不惜联合我父亲威逼利诱.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离开方府后.你好自为之吧雪颜.”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不是他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算起來夏雪颜自幼便与他相识.也算是有点缘分.但沒写到她长大后.竟变得如此有心计.让他失望之余.更多是厌恶. 夏雪颜紧紧咬住唇.眼里噙满伤心的泪水.“云廷.你有沒有想过.你给了我这封休书.我以后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方云廷只是冷冷淡淡地接过她的话. “这只是我自己的事吗.”夏雪颜错愕地张大眼睛.但还是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连连摇头.“云廷.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啊.我们也曾拜过天地.剪过红烛……” 听她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方云廷动动唇.的确.他是有和她拜堂.三拜六叩.那是因为当时的他一直在对自己说.就把这个要和你成亲的女人当成是……心雅. 想起心雅.他眉心紧皱.不耐烦起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要的休书我已经给你了.现在的你和我沒有任何关系.” 就在方云廷对她的纠缠不休很烦躁的时候.夏雪颜忽然沉默了一会.随即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迟疑地问.“我知道.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云廷..那以后就算我婚嫁他人.你也不会再管吗.” 对她态度的大转弯.方云廷一怔.紧接着点点头.眉头松开.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这是自然.” “而且你还是清白的.日后你的夫君不会因为你和我的事对你心存芥蒂.况且有夏大人和我爹护着你.京城中沒人敢说你的闲话.”他想想最终还是决定安慰安慰她.以免她别想不开什么的. 毕竟.她也算是一个无辜的女子. 夏雪颜温顺地点头.哽咽着把手里的休书叠好.塞进衣袖里.“谢谢你.云廷哥哥.” 听见这个称呼.方云廷狭长的眼眸里出现几分意外.但转瞬消失不见. “你忘了吗.以前小的时候.我一直是叫你云廷哥哥的啊.我总是喜欢跟在你后面跑.”她忽然感慨地笑了笑.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其实不做夫妻也挺好的.强扭的瓜不甜.云廷.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羽依一样看待.把我也当做你的妹妹好不好.”她伸手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抬眼直直地看着他.通红的双眸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方云廷看看她.犹豫片刻.但还是微微颌首.算是默认了.其实在发生这么多事以前.他一直把夏雪颜当做妹妹看待.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感情和纠葛.如今能说清楚.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看见他答应了的夏雪颜喜极而泣.冲他重重点了点头.余光若有似乎地瞥向门外.方云廷沒再应声.拿起搁在书桌上的剑.准备出门去办他先前打算做的事. “咚咚咚.”外面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方云廷刚拿起剑.听见敲门声后面露疑惑.而夏雪颜则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应该是厨房的下人.來这里之前我曾命他们为你炖一碗补汤.” 她说着就走过去开门.门开了.果然就瞧见一个正端着盘子的婢女. “少夫人.您要的补汤.” “恩.下去吧.”夏雪颜伸手接过來.抬眼时与婢女对视一眼.似乎交换了什么信息.但等她转过身时.立马又恢复到常色. “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方云廷摇摇头.拔腿就要离开.但经过夏雪颜身边时却是胳膊一紧.他低头.只见她正恳切地望着他. “云廷.你今晚根本就沒有吃饭.现在时辰这么晚了又要出去.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把补汤喝了再走吧.” 方云廷皱眉.狭长的双眸眯起來.扫一眼窗外的天色.语气透着为难.“我赶时间.雪颜.” 可是夏雪颜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非但沒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握得更紧.只用一手端盘子看起來很辛苦.“赶时间也不可以不吃饭啊.你的身子不要了吗.刚才明明说把我当成和羽依一样的妹妹看待了.如果现在换了羽依在这儿.你觉得她会允许你不吃饭吗.” “雪颜..” “还是说羽依是地位显赫的贵妃.她的话你不敢不从.而我只不过是个下堂妻.你就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也只是关心你的身体罢了呀.”她说着说着竟委屈地带起哭腔來.泫然欲泣.“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娘家去了.以后再也不便和你见面……” 女人就是麻烦. 方云廷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照着她的话端起补药.其实就算是羽依在这里.他也不一定就会顺着羽依的意思.在他心里.羽依永远是妹妹.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妃. “云廷.要我喂你吗.”夏雪颜见他端起补药.赶忙捏起汤匙. “不用.”方云廷直接将瓷碗凑近薄唇.一碗黑漆漆的补药很快就见了底.将碗随手放到她手里的盘子上. 当他再次迈步的时候.夏雪颜再次挡在他面前. “别胡闹了.让开.”方云廷脸色一沉.这回是真的不耐烦了. “什么啊.云廷哥哥.你好歹也是方府的公子.难道要这么不修边幅的就走出去.”她意有所指地指指他的下巴.娇俏地揶揄起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今夜.你别想走了. 踮起脚尖.她猛地将自己柔软的身子凑上去.一手执着丝绢作势要给他擦嘴.方云廷明显对她的亲近感到既意外又反感.下意识避开.叫她扑了个空. “你注意点分寸行不行.”他皱眉冷声. “分寸.”夏雪颜娇笑一声.并沒把他的闪避放在心上.将盘子放在书桌上.她自己则软软地背靠在桌旁.抬起一只素手.搭上她白皙的下巴.姿势透着说不出的诱惑.“待会不知分寸的应该是你吧.你不可以对人家太粗鲁.” 方云廷眉头皱得更深.对她前后的差别很是吃惊.明明上一刻她还哭着说不会再纠缠他只想做他的妹妹.怎么这会这么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带有一股子的狐/媚. “你疯了吗.雪颜.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我能是什么样子.”夏雪颜款款走近他身前.素手搭上他的胳膊.“是不是很像风尘女子.哦对了.我听说以前你和怡香阁的一个头牌.叫什么柳如熙來着的关系很亲密.听说人家现在还进了宫做了熙贵人呢.”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胳膊上摩挲起來. 方云廷终于明白过來.原來之前她的示弱全都是装出來的.不由地冷笑.“夏雪颜.你这么快就原形毕露有意思吗.别忘了你已经被我休了.” “你指这封休书啊.”她将休书从衣袖里掏出來.冲他扬了扬.随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折叠.“嘶~哗”一声撕碎成一片一片.如雪花般散落在地.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娇笑.“你说现在谁还知道你写过这封休书呢.我的夫君.今晚你别想离开这里半步.门以及被从外面锁上了.” 被设计的感觉涌上心头.方云廷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甚至沒來得及去查看门是否真的如夏雪颜所说被锁住.因为.从他身体深处传來的异样.让他的心陡的一沉. “药效开始发作了.”夏雪颜瞧见他额上渗出的涔涔冷汗.已猜到几分.心满意足地抿抿唇.“真沒想到你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要知道这个是劲猛十足的猛/药.害我费尽心思拖了这么久.不愧是习武之人.” 像这样定力十足又英俊深情的男子.就算他爱的不是她.她也一定要得到他.只要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她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不然.方震业就要给他纳妾.她怎么能允许. “贱人.”方云廷强压下身体的燥热.双目猩红.挥手一巴掌扇过去.把正得意的她直接扇倒在地.他从來沒对女子和孩子动过手.但对于夏雪颜.他真沒想到她会如此歹毒.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來对付他.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她的眼睛 被扇了一耳光的夏雪颜明显有些发懵.右脸是火辣辣的灼痛.她知道他不对女人动手的规矩.所以从來沒想过他会动手打她. “你动手打我.”她紧紧捂住脸.一手撑在地上.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此刻的方云廷.身体深处的灼热感已越來越强烈.他用力扯开衣襟.大口喘着粗气.狭长的双眸里泛着危险的幽光.几乎快喷出火來.恨不得把躺在地上的夏雪颜生吞活剥. “你很难受.是不是.”她望着他强行忍耐的模样.不由得冷笑.“那还忍什么.你的妻子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吗.方云廷.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现在就來碰我啊.现在就來啊.”她一边说.一边在他愈來愈升温的视线中.伸手解起暗花流彩长裙的衣带. 衣衫半解.她将衣裙褪到双肩.莹白的肌肤露出來.精致的锁骨充满无声的诱惑. 为了能得到他的人.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千金大小姐的自尊、教养、名誉.这些统统都不再重要. 她缓缓站起來.一步步朝他走近.方云廷皱眉咬紧牙关.双手紧攥成拳.浑身甚至颤抖起來.直到夏雪颜在他面前停下.轻轻抚摸他结实的胸膛. “云廷.接受我吧.尝试着接受不好吗.我们是夫妻啊.”她缠上他的腰际.柔软的身子不停摩挲他的.试图想唤起他对她的欲/望. “爹爹今天对我说.他想早日抱上孙子.云廷.难道你不想要有个孩子吗.你是方家的独子.你必须要为方家延续香火啊.云廷.让我來帮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方云廷的身体是僵硬的.但他灼热的温度还是大大填补她心头的空虚感.她再也不想独守空房守活寡了.她也是女人.也一样想要被自己的夫君疼爱. 见他沒有在她贴上时就推开她.夏雪颜欣喜不已.得寸进尺地.由不安分的抚摸转为胡乱地亲吻起他裸/露的肌肤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别的女人.可是你们有缘无分.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瑾妃娘娘.你也娶了我了.云廷.放下过去好好和我过日子吧.就是你把我当成……慕心雅的替身也沒关系.” 过日子.慕心雅的替身…… 仿佛一道闪电横空劈过.方云廷浑身一震.脑海里浮现一张明媚动人的笑脸. “一言为定.那我们以后就不去掺和那江湖事.安心过咱们的潇洒日子去好不好.” “说不定哪天你欺负我了.或者惹我生气了.我立刻掉头就走.” “把我打晕.喂.你这简直就是耍无赖啊.方云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 眼前的迷雾散开.方云廷睁大眼睛.低头看见正抱紧他忘情吻着的夏雪颜.深深的厌恶涌上心头. “滚.”他毫无预警地推开她.力道比上次大上千倍百倍.竟推得她直接一个不稳重重撞上书桌.额头碰到桌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涌出.剧痛在一瞬间袭來.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血顺着指缝流下.吓得她立刻惊魂失色. 方云廷冷冷瞪她一眼.粗粗喘了几口气.转身面对锁住的房门. 想凭一扇门一把锁就把他困住.简直是痴心妄想.潇洒的一个飞腿.只听巨大的声响后.门就瞬间被毁. 他快步走出去.刚走几步就看见目瞪口呆的方震业.他森寒的视线让方震业虎躯狠狠颤了颤.但他只冷冷笑了笑.就直接越过他大步走掉. 方震业长吸一口气.踌躇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看样子云廷已经知道他和雪颜密谋的事情了.而且刚刚看他气息不稳面色潮红的样子.也不知道雪颜到底有沒有成功. 身上的药效依旧还在.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方云廷.若想解这种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立刻去找一个女人泻/火.但很显然他不会这么做. 來到冰寒刺骨的水池旁.他轻轻一跃.在下人的惊呼声中纵身跳下. ……………… 华清宫. 因为中午睡了很久.所以洗漱一番后赫连心雅并无睡意.加上今个她身子不便.敬事房不会把她的牌子呈在元忻面前.所以也不必担心他会來.于是墨兰和乐菱就各自提了两个烛台进内殿來陪她. “乐菱.你身子沒事了吧.”看见乐菱.她立刻想起墨兰提起的.乐菱也中了毒.所以便关切地问道. “恩.娘娘.我沒事了.”乐菱吃吃笑着.感激地看一眼顾青鸾.“还要多亏青鸾姐姐出手救我呢.” 赫连心雅闻言望向面无表情的顾青鸾.忽然记起她曾经怀疑乐菱的话.现在乐菱这么说.希望她能别再对乐菱心存戒心. 毕竟.内部不和可不是她想看见的. “娘娘.今天的事我已经通知赫连大人了.这是他命我交给娘娘的信.”就在她还打算说些什么來稳稳人心的时候.顾青鸾顾自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她面前. “实不相瞒.娘娘.今天再给你解毒后.我就去把此事通知给了长封大人.”看她吃惊的模样.顾青鸾淡淡地解释道. 动作这么快. 赫连心雅迟疑片刻.从她手里接过信來.清澈的水眸闪过一丝暗沉.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走神了.手竟然扑个空.最后还是顾青鸾将信递到她手里.她不记得有叫青鸾把这件事通报赫连长封.甚至就连独孤绝..也不是她应允通知的.所以今天独孤绝來的时候.她还在昏睡.最后还让他和元忻碰上.惹出一堆麻烦事來. 沒错.今日情况的确危急.她身中剧毒有性命之忧.但是.青鸾像这样擅自行动.多多少少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一种.事情慢慢超出她掌控的感觉. 摇摇头.她不耐地甩开这些思绪.明明上一刻她还在想着不能内部不和.现在她掉头就在这里猜忌起青鸾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青鸾.总归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啊. 决心不再想这些.她拆开信封.打算看看赫连长封都说了什么. “娘娘.长封大人对此事怎么说.”墨兰放下烛台.走近她身边.看见赫连心雅微微皱了皱眉. “墨兰.烛光怎么这么暗.”她竟然看不清信封上的字. “什么.”听她这么问.其余三人皆是怔在原地.就连顾青鸾眸中也浮现几分错愕.“娘娘.菱儿和墨兰姑姑已经点了四盏烛台啊.这里怎么会暗呢.”乐菱最先口无遮拦地惊呼.还四处扫了扫这被烛光照得亮堂堂的内殿. 很亮吗. 她的口吻不像在说笑.这叫赫连心雅的心猛地一沉.她用力眨眨眼睛.视线接连由信转移到三人的脸上.随后发现一个让她更加惊慌的事实. 不仅是信上的字.就连周围的一切.还有她们的脸.在她眼里全都有些模糊.隐隐绰绰的像被一层重影罩着.刚才她并沒有太在意.以为只是晚上的烛光太暗.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她失神的模样让墨兰担心起來.墨兰赶紧冲乐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顾青鸾则奇怪地看着她.不解她为何突然失态. 难道她的眼睛出问題了.不.不可能.怎么会呢.她的眼睛从來沒有受过伤. “我沒事.”她摇摇头.伸指揉揉太阳穴. “娘娘.您累了吗.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您的确该歇息了.” 累了吗. 对.她应该只是累了.所以……一时眼花.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释怀似地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面色又恢复如常.“是啊.我突然又有点累了.应该是今天折腾的太厉害.身子一时吃不消.” “娘娘余毒刚清.不宜劳累.”顾青鸾皱眉提醒道. 乐菱一听立刻急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娘娘的身子.“娘娘.那您快点休息吧.现在别慌看什么信了.明个再看也不迟啊.”她话刚说完.就“噗噗”吹灭她手边的两盏烛台.瞬间殿里只剩两盏烛台.光亮更黯淡不少. “好.” 赫连心雅默默地点点头.起身朝床榻走去.她走的很慢.幸好她对这四周再熟悉不过.不然她还得担心会不会磕哪碰哪. 在床上躺下后.很快.殿内就是一片黑暗.最后两盏烛灯也被熄了去.顾青鸾和乐菱都各自回了房.墨兰照旧睡在屏风外.以便随时伺候她. 清醒的头脑和墨兰均匀的呼吸声.无一不再告诉她.她根本毫无倦意. “公主的脉象有些虚弱.只要稍加调理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下午楚晗给她把脉时说的话忽然回想在脑海.还有.独孤绝临走时看楚晗的眼神.似乎很奇怪. 难道楚晗对她隐瞒了什么.而且独孤绝也发现了却沒有告诉她. 她猛地坐起來.用力揉揉双眼.再睁开眼时.视线转到窗外.皎月当空.斑驳的月色洒进來.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吗.外面怎么这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性命堪忧 清晨.天熹微亮. “墨兰.墨兰……”赫连心雅从床上坐起來.一边揉起眼睛.一边嗫嚅地唤起墨兰. 墨兰正靠着屏风浅眠.听见她的声音当即醒过來.拿起外衣披在身上走到她床前.“娘娘.现在还很早.您怎么醒了.” “墨兰.天亮了沒.”赫连心雅掀开身上的蚕丝被.一把握住她的手. 墨兰先是怔了下.随即望向窗外.简单看了下天色.“还沒亮透彻呢.娘娘.” “我要起來.你把衣服拿给我.” 在墨兰不解的目光下.她匆匆忙忙套上她递來的淡紫色碎花宫裙.随后就下了床.墨兰给她穿好鞋后.见她是要出去的意思.又赶紧给她披了件鹿茸披风. 赫连心雅系好带子.接过她手里的烛台快步走出大殿.伸手要去打开殿门.她的手在门栓上不断摸索.却一愣是沒对准门孔.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娘娘.让我來吧.”墨兰眼神黯淡下來.先一步走到门前.替她打开门栓. 赫连心雅伸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胳膊.咬紧牙关.缓缓朝门外望去.天还是黑的.她的眼睛除了手上的烛光外.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难道.难道是昨天的毒让她的眼睛……她不敢再想下去. “娘娘.您.还好吧.”墨兰不安地扶住她的手臂.她觉得.娘娘从昨晚开始就有些怪怪的. 赫连心雅只是摇头.长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她的手.“墨兰.我想去树下坐坐.你要是困的话就回去继续睡吧.” 好好地.为什么要去树下. 墨兰张张唇想继续问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这时赫连心雅已撇下她独自朝庭院走去.她望着她迟缓的脚步.咬咬牙.快步跟上去.再次扶住她. “娘娘.墨兰陪你.” 赫连心雅惊讶地回眸.在烛光晃动地映照下.她清澈的眸光看起來如星光般闪烁.但是却是……沒有焦距的. 收回相视的目光.两人都沒有再说话.慢步朝庭院中央的槐树走去.在墨兰用丝绢擦干净铺满灰尘的石凳后.她缓缓坐下來.闭紧双眸.墨兰则静静地在一旁陪她. 她要一直等到天亮. 在天色终于大亮起來后.墨兰看看不知在何时靠着树干浅浅睡去的赫连心雅.犹豫片刻.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晃起來. “娘娘.天亮了.” “什么.”她旋即惊醒.下意识直起身子. “已经天亮了.娘娘.”放在两人身边的烛台早已燃尽.只剩一小堆灰烬.在一片刺目的光亮中.赫连心雅睁开双眸. “娘娘.您能看清了吗.”等待片刻.墨兰弯下腰试探地问.双手因为紧张紧紧揪住裙角. “……” 赫连心雅先是沉默.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墨兰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渐渐汗湿.直到她看见赫连心雅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她.“可以.我可以看见.” “真的.”墨兰揪住裙角的双手一下子松开.激动地快要流下眼泪.“太好了.太好了娘娘.这样我也能放下心了.” “墨兰.你发现..我晚上看不见的事了.”不同与她的激动.赫连心雅语气依旧平静.白天她的眼睛的确沒有问題了.但是只要天稍微黑点.她就什么也看不清. 墨兰一滞.眼神黯淡下來.“是.”今早起來开门的时候.她猜到了**. 赫连心雅皱紧眉.垂眸沉思.“答应我.这件事别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乐菱和青鸾.更不要告诉赫连长封.而且只要到了天黑.”她顿了顿.咬紧下唇.“我需要你的帮忙.才能不被看出破绽.” “娘娘.告诉青鸾也不可以吗.娘娘身上的毒就是青鸾解的.或许她可以治得好娘娘的眼睛也说不准.”墨兰迟疑地问. 赫连心雅眉头皱得更深.红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不可以.” 绝不可以让任何一个赫连家的人知道. “墨兰.趁她们还沒起來.我们回去吧.”她深深看了她一眼.从石凳上站起來. “哒、哒、哒.” 忽然.对面的屋顶上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与墨兰对视一眼.随后立即将视线转向屋顶.只见屋顶上赫然蜷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 “谁.”两人皆是大惊失色. 听见她俩的惊呼.屋顶上的黑衣人明显顿了片刻.冰冷的目光冲她们直直射过來.黑色面罩上的一双黑眸.幽深.森冷.但却是沒有神韵. “哗.” 又是一声声响.但却不是从屋顶上传來.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顾青鸾淡淡扫了一眼赫连心雅和墨兰.随后足尖轻点.整个人凌空飞上屋顶.手中长剑寒光闪闪. 察觉到动静.黑衣人迅速移开徘徊在树下两人之间的目光.在顾青鸾长剑刺向他之时.身子一闪灵巧地躲开.同时双手大张放出无数暗器.顾青鸾眸光瞬冷.飞快地挥起长剑.“啪、啪、啪”打落飞向她的暗器. 衣衫飞舞之间.两人的人影來回交错.一时竟难分胜负. “娘娘.眼下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去通报禁卫军.”墨兰惊恐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屋顶上的这一场激战.当她明白过來时.她下意识挡在赫连心雅的身前. “墨兰.你躲到树后面去.什么都不用管.”赫连心雅沉声.一把推开欲用身体护住她的墨兰.“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你怎么拼死护我都无济于事.” “可是娘娘..” “好了.就听我的.你退到后面.”赫连心雅不容置疑地打断她.双眸紧紧锁定屋顶上的黑衣人.她刚定神.屋顶上刚完成一个旋转的黑衣人长臂伸直.一把匕首就如闪电般朝她飞射而來. “娘娘小心.”顿时响起几声惊呼. 只听擦得一声.几缕被割断的细发缓缓飘落在地.匕首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屋顶上的顾青鸾见状长松一口气.在她扭头走神的一眨眼功夫.黑衣人飞身而起.对着她的心口就是凌厉的一掌狂劈而下.陡然袭來的掌气让顾青鸾心头警乍响.迅速收回目光.她被这掌气逼得连连退后几步. 黑衣人平静的双眸依旧沒有波动.在她与他拉开距离后.双臂展开纵身跃下房顶.整个身影消失在层层院墙间. 逃了. “青鸾.不要再追了.” 顾青鸾朝他消失的方向凝眸片刻.刚想拔腿追去时.地面传來赫连心雅的声音.她身形一顿微微皱眉.但还是收起剑.飞身轻轻落在赫连心雅身边. “娘娘.你受伤了.”走近时她才发现赫连心雅正紧捂着肩膀.墨兰手上的丝绢已经被鲜血染红. “是啊.刚才飞过來一把匕首.刺伤了娘娘.”墨兰自责地盯着她的伤口.拿着丝绢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沒事.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赫连心雅淡淡地道.根本不把肩伤放在心上.目光转向地上的匕首.“青鸾.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追她吗.” “青鸾不知.而且.这个男子很可能就是昨天在娘娘早膳里下毒的人.娘娘为何不让青鸾去追.” 如果不是赫连心雅拦她.她就追上去了.这里比较是皇宫.动静太大势必会惊动禁卫军.那样一來那个黑衣人反而插翅难逃. 赫连心雅回望她一眼.稍稍眯起眼睛.回忆起之前匕首射向她的一幕.沉吟.“如果他真想杀我.我根本就躲不过.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要我的命.但是昨天不一样.昨天下毒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置我于死地.” 顾青鸾沉默很久.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听了她的话.她知道方才是她欠缺考虑.可是..“娘娘.照此说來岂不是有两方人马在暗处与娘娘为敌.” 赫连心雅轻轻“恩”一声.垂眸瞧了瞧肩膀还在流血的伤口.面上虽然平静但心却紧紧绷着.她真正担心的不是有多少人与她为敌.而是刚才那个黑衣人.有沒有听见她和墨兰的谈话. 如果被大名朝的人知道她眼睛的问題.等同于抓住她致命的弱点.到底会是谁他派來的.安冷蝶、慕落柔、柳如熙、方羽依.亦或者是元忻、太后.竟然敢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华清宫.偷偷摸摸地躲在房顶. 可恶. “如今宫里的事已经超出我们之前预估的范围了.”她摁在伤口上的手不由攥紧.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大名后宫.真的不是简单的地方.发生这么多一连串的意外.现在的她已经力不从心. 顾青鸾惊讶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沉重.旋即黯然地颌首.似是沒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來.或许吧.眼下的局势的确很棘手.尤其是公主.甚至已经到了性命堪忧的地步.这样下去.仅凭她一人根本就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娘娘.青鸾进宫之前曾答应长封大人.一定要誓死保护您的安全.昨日和今日的事.青鸾难辞其咎.“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进宫赐婚 “青鸾.错不在你.是我考虑欠妥.”赫连心雅失神地垂眸.转身朝殿门走去. 躲藏在暗处的劲敌.出现问題的眼睛.捉摸不定的元忻.如今的这一切.真的……已经超出她之前的预料了.接下來.她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她还不知道的是.以后发生的很多事.已经再也由不得她. 七日后.神武门. 一列长长的队伍缓缓驶向戒备森严的神武门.为首的是顶轿子.在快接近神武门时.轿子应声而落. “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宫禁地.”几个带刀侍卫见状立刻上前.拧眉粗声厉喝. 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轿帘.露出轿子里的烟青色身影.在看见端坐在轿内男子的脸时.侍卫全都脸色大变. “独、独孤王.” “独孤王.独孤王您先等等.”“皇上现在还沒用早膳呢.请独孤王移驾御书房.”“您这么擅闯皇宫已是违反宫规了啊.” 呼韩邪走在最前头.他冷着脸浓眉如剑.浑身的硬汉之气震得一群太监宫女全都畏畏缩缩.以至于缓缓走在中间的独孤绝.显得甚是气定神闲.再加上他俊逸清秀的面容.反而让太监们觉得不那么令人害怕. “擅闯.”呼韩邪浓眉挑起.掏出怀里的纯金令牌扬了扬.“你觉得这还算是硬闯吗.” 令牌上两条金龙交缠的图案.证明此乃是拥有生杀大权的令牌.立刻吓得太监们噤了声.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不敢再多说半句. 呼韩邪瞅了瞅四周.低声询问. 独孤绝顿下脚步.眸光淡淡扫了某个方向一眼.“就按他们说的.去御书房.” 呼韩邪立即应了一声.一行人刚想朝御书房走去时.深沉雄厚的声音从背后陡然传來. “前面的人站住.” 话音未落.几个太监全都扭头看去.紧接着像发现救星似得两眼放光. “方将军.方将军.” 方震业阴沉着脸大步走过來.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如鹰般在在场的几个人身上來回扫视.“大清早的发生什么事了.叫叫嚷嚷的成何体统.这几个又是什么人.” “这……”见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独孤绝脸上.太监揪心地擦了擦汗.“这位是..” “方将军真是健忘.连本王都不记得了.”淡淡的声音传來.独孤绝勾唇.薄削的唇角隐隐噙有一抹狂狷. 竟然是他. 方震业脸色瞬时变了又变.将他唇角的张狂收于眼底.花白的胡须轻颤了下.“原來是独孤王.失敬失敬.”他勉强地赔笑.紧接着语气陡沉.双眸微微眯起.“不过.独孤王不好好留在大漠.來我大名皇宫有何贵干.” “本王必须要向方将军交代吗.”独孤绝轻笑.但这笑容却是极度冰冷.直接冷到了方震业的心底.让他顿时觉得有些压抑. 他粗喘气.掩于袖袍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老臣.当然不敢.” 独孤绝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大袖一挥.身子一转扬长而去.身后的人立刻快步跟上他.他如此无视堂堂方大将军的举动让所有太监都是面面相觑.捏了把冷汗后紧跟其后. 方震业望着一众人离去的背影.额角青筋暴起.面色阴沉得像墨一般黑. “方将军.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身旁的太监唯唯诺诺地问道. 黑瞳剧烈地收缩.他伸指揉揉发痛的眉心.独孤绝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危险了.再不除他.可能就來不及了. “皇上现在人在哪里.” “方贵妃的长乐宫.” “传令下去.叫所有御林军秘密做好准备.”今天.他就做好让他有來无回的准备. 御书房. 独孤绝刚在座上坐下不久.宫女就恭恭敬敬地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他从始至终并未抬眼.倒是呼韩邪望着一个个生得伶俐的绿裙宫女.从白净的小手上接过蓝纹茶杯來.眼前一亮.暗自在心里称赞连连. 这中原的女子就是水灵.就连大名皇宫里的宫女都生得这般惹人疼.要是能给他一个娶回家做老婆就再好不过了. 独孤绝余光随意一瞥.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寒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在看见呼韩邪作势要端茶到嘴边时.他皱起眉头. 沒错.呼韩邪的确是打算喝一口这美人泡的香茶.但还沒喝到嘴.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來.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低头就看见独孤绝正冷冽地眯眼盯着他. “王上.怎么了.”吓得他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 但他话音刚落.“啪”一声门就被从外面打开.身穿金色龙袍的元忻大步走进來.他身边还跟着方羽依. “哈哈.朕还不知道独孤王今日会來我大名.如有招待不周之处独孤王还要多多见谅啊.” 刚一进门.他就畅快地大笑.快步走到独孤绝身前.此时独孤绝也已从位上站起.微微欠了欠身子.“皇上太客气了.本王不请自來.应当是本王赔罪才是.” “哎.哪里哪里.朕怎么会怪你.你來简直是为我大名面上添光啊.”元忻依旧爽快地大笑.仿佛独孤绝是与他情义深厚的兄弟.给了十足的面子.他揽住方羽依的肩膀.随后朝他的龙椅走去. 转身的刹那.方羽依眸光闪了闪.赔罪是吗.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和平淡的语气.在她看來可是沒有半点赔罪的诚意. 而且.这个独孤绝从她进來后连看都沒看过她一眼.就如此不把她这位大名的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吗. “独孤王.既然來了朕的大名.不着急回去吧.”元忻坐下.接过方羽依递來的茶水.轻抿一口似是随心问道. 独孤绝托起下巴思忖片刻.淡淡笑了笑.“不瞒皇上.本王此次前來中原.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哦.哪两件事.”元忻追问道.饶有兴致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第一件事.就是请皇上为本王赐婚.”他说着看了一眼元忻的神色. “赐婚.”元忻眼中先是闪过一抹狐疑.随后立即转为扬眉笑问.“这不是大好事吗.朕准了准了.就是不知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姑娘.竟然能入了你的慧眼.快说來让朕听听.” 听言.独孤绝神秘地勾唇.半晌不语.时间一久.就连方羽依也被他吊起了胃口.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能让他给看上了去.竟然亲自來找皇上要人. 应该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实不相瞒.她正是本王的未婚妻子.冷凝霜.”独孤绝缓缓开口.意料之中.他看见元忻先是微微蹙眉.随后脸色微变. 冷凝霜……姓冷. 元忻脑海里忽然窜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以前曾听父皇对他提起过.四大家族中有一户因男丁稀少而沒落的家族.正是姓冷. 冷家因此沒落.有很长一段时间各种内斗纷争不断.最后更是在一夜间消失.从此在中原消失匿迹. 父皇虽沒对他明说.但听父皇话里的意思.冷家是远赴大漠投奔独孤家去了. 这个冷凝霜.莫非就是如今冷家的当家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眉头越蹙越深.他的笑容变得不自然起來.身旁方羽依发现他神色的转变.心中升起几分疑惑. “姓冷啊.这还真是少见的姓氏.莫不是大漠的女子.”他试探地问道.手指不经意间敲起桌子. “说是也不是.”独孤绝意味不明地回答.眸中浮现几抹兴味.“其实.她是与本王有十年婚约的未婚夫人.” 此话一出.元忻和方羽依皆是微怔.“既已是未婚夫人.独孤王又何來求皇上赐婚一说.”方羽依不禁脱口问出她心中所想. 求. 他何时用过‘求’这个字眼了. 独孤绝这才将凉薄的目光转向她.似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而且他并不知她是何身份. “这位是朕的爱妃.大将军之女方贵妃.”元忻随口解释了下.方羽依听他把自己称为爱妃时微微脸红.但下一刻元忻就再次继续之前的话題.“羽依说得有理.冷凝霜既然已经是你的人了.哪里还需要朕來赐婚.不如这样吧.中原美人才女甚多.独孤王不妨留在这里多玩乐消遣几日.若有看上的姑娘到时再直接告诉朕.只要你一句话朕立刻就把她们送到你府上.” 听他这番话站在一旁的呼韩邪嘴角抽了抽.他知道王上铁定不会要那些女人.不过如果能赏给他那倒是极好极好的. 独孤绝只轻轻一笑.对他这一番美意既沒有答应下來也沒有立刻拒绝.随后低低叹了口气.寒眸暗沉下來. “皇上.本王來找皇上赐婚并非毫无道理.凝霜她----”他顿了顿.成功引起两人的疑惑后沉吟片刻.“几个月前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变得神志不清.整天在恍惚中度日.她这幅模样根本当不了大漠的王后.所以本王才出此下策.请皇上赐婚是假.遍寻中原名医为她治病才是真.”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竟然是他! “哦.还有这等怪病.不过独孤王尽管放心.你既然來了朕这里.朕一定把中原所有的名医都找來.为冷姑娘治病.”元忻先是很吃惊.随即立即爽快地允诺.心里不动声色的揣度起他话里的真假. 冷家后人冷凝霜身患这种怪病.如此说來.整个冷家的势力岂不是全都落入独孤绝的手里.不行.他决不能坐视他的势力越來越大.否则有一天.他迟早会成为他稳坐皇位最大的威胁. “如此多谢皇上.”独孤绝淡淡地道谢.寒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会告诉他.冷凝霜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病.而是他亲手给她下的毒吗.此次他來求医.元忻定会极尽所能去治好她的病.好让他失去冷家的势力.然而这种病除了楚晗特制的解药.天底下除了一个人以外.其他人想解这种毒根本是天方夜谭. 而那个人.正是楚晗的同胞弟弟..楚玄依.很明显他不会为元忻做事. “对了.冷姑娘如今人在驿馆吗.”元忻忽然好奇地问道.再看见独孤绝点头后他若有所思地托腮.凝思片刻.“冷姑娘在驿馆待的还习惯吗.如果独孤王不介意的话.把她送进宫來怎么样.正好有爱妃在可以帮忙照料她.也好方便宫里的御医为她看病.” “独孤王如若思念冷姑娘.大可随时进宫來看望她.朕自会替你安排好房间.”想了想他又加上这句.看似为他考虑得很周到.就跟生怕他不答应一样. 让他进宫. 这可正合他意啊.说不定还可以…… 独孤绝动动唇.伸出修长的手指摸摸唇角.敛去一闪而过的笑意.“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娘娘.这么大清早地就來给皇上请安合适吗.” 御花园的石径上.此刻正有两个人慢步朝御书房走去.走在前面的正是一身紫裙的赫连心雅.墨兰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沒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每次一來华清宫他就晕晕沉沉地睡去.搞得赫连心雅居然很长时间沒和他说上半句话.不是她想搭理他.而是现在有事相求.所以她才决定亲自去给他请安. 大白天的而且不是在她的寝宫.他应该不敢太乱來吧. “瑾妃娘娘金安.”“瑾妃娘娘吉祥” 沿途凡是见到她的太监一个个全都脆生生地请安.赫连心雅并未多做搭理.微微颌首就走过去了.直到她看见几个眼熟的太监时才停下步子. “瑾妃娘娘有何吩咐.”太监见她正望着他们.赶紧继续垂着脑袋. 赫连心雅似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歪着脑袋瞅瞅他们.“皇上现在人在哪里.” 她好像还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他.皇宫这么大.他的妃子又那么多.总不能一处处找吧. “回瑾妃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会见贵客.” “贵客.”赫连心雅眉一皱.大清早的接见哪门贵客.挥挥手示意太监们可以走了.待他们刚走.墨兰就拉住她的胳膊.“” “娘娘.那我们还要去吗.会不会妨碍到..” “这怎么能叫妨碍.我总归也是大名的瑾妃.在外还是有点地位的.走.我们这就去御书房.”赫连心雅握握墨兰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掉头走向御书房. 待她俩人刚走近御书房.守在门外面的周德海就眼尖地瞧见了她.心里寻思着今个是吹了什么邪风.竟然把大稀客瑾妃娘娘给吹來了. “瑾妃娘娘金安.什么风把您给吹來了.”他满脸陪笑.几步迎上去.顺道压低了声音. “本宫今个是专程來给皇上请安的.怎么.皇上现在是..不方便见我吗.”她勾唇一笑.目光朝御书房紧闭的房门射去.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这个嘛..”周德海神色有些迟疑.讪讪地挡住她的目光.语气颇是为难.“瑾妃娘娘.这、皇上现在正在接待贵客.” “那本宫不可以进去吗.”她挑眉.虽说笑得轻轻浅浅.但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今天她就是要见元忻.你一个奴才还敢拦她不成. “这、这……”周德海捋起袖角.抬手擦擦额上的冷汗.“这奴才可说不准啊.求瑾妃娘娘不要让小的难办.” 奴才就是不管用.何况这位还是元忻身边的心腹. 赫连心雅不由暗自腹谤.冷哼一声.丢了句“既然如此本宫就在这里候着就是.”随后便转过身去. 转身的一刹那她不禁瞄了眼窗户.虽说还是什么都沒看到.不过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 看來里面的人还真是相谈甚欢.她抿抿唇.冲墨兰使了个眼色.可就在她使眼色的时候.“啪”一声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这么巧.她才刚來事情就谈完了. 赫连心雅心里一激动.立马抬眼朝來人望去.首先进入她眼的就是金黄龙袍加身的元忻还有他身边站着的方羽依. “瑾妃.你怎么到这來了.”元忻看见她后显然很惊讶.方羽依也吃惊不小.但很快她双眸一暗.不着痕迹地咬咬唇. 自从那夜以后.只要她一看见赫连心雅.就会想到她和哥哥的情/事.根本无法把她当成从前的瑾妃妹妹.索性平时她就尽量避免与她相见. “皇上金安.方姐姐金安.” 赫连心雅明媚动人地轻笑.欠欠身子.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方羽依脸上转到元忻.“臣妾今个特意來给皇上请安.不想这么巧方姐姐也在这啊.” “皇上.这位是..”忽然.后面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赫连心雅听见这个声音时立即怔在原地.而紧接着出现的烟青色身影更是让她的心突地一跳. 独孤绝. 元忻会的贵客竟然是独孤绝. 她的脸都快白了.可独孤绝只是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随后便看向元忻.呼韩邪也讪讪地假装不认识她. “这位是瑾妃.朕新纳不久的后妃.”元忻淡淡地解释.目光一直停留在赫连心雅身上.他上前一步稍微凑近她.冲她促狭一笑.“今天朕有事.你先回去.”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只要耳朵不聋绝对都能听见.但却是心思各异.在太监们看來.这位瑾妃娘娘果然受宠.皇上竟会当着方贵妃和独孤王的面前对她这般亲密.至于方羽依呢.微微侧首移开目光.心里除了苦涩之余只有心伤. 这个女子.不仅得到她兄长全部的爱.日夜折磨她兄长.如今还夺走她的夫君.她却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她早就已经答应兄长了.绝不与她为敌. 好一个绝不与她为敌.就是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來与她为敌.到时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赫连心雅几乎快被元忻宠溺的眸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干干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余光下意识瞥向在一旁看好戏的独孤绝.元忻啊元忻.你是成心要害死她吗.还有谁可以告诉她为什么独孤绝会进宫來见元忻. “见过瑾妃娘娘.”就在赫连心雅准备“听话”地回去等元忻时.独孤绝薄唇吐出这几个字.冲她微微颌首.算是对她行个礼. 堂堂独孤王对她这个侧妃行礼. 太监们全都倒抽了口冷气.方羽依也随即从心伤中走出來.不敢置信地看看独孤绝和赫连心雅.如果她沒记错.这个独孤王可是从始至终都沒把她放在眼里.她怎么……也是后宫里位分最高的贵妃娘娘啊. 赫连心雅.真有这么厉害吗. 元忻脸色微变.但很快就被他掩藏起來.赫连心雅唇角的笑容彻底僵住.双手绞起衣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绝对是故意的…… 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一个是她背地里的“情/夫”.这下居然全聚在她面前.她真的是无颜见人了. “瑾妃刚进宫不久.甚得朕心.等冷姑娘进宫后她也可以照应不少.”元忻亲昵地摸摸她的脸颊.凑近她耳畔.薄唇几乎快贴上她的耳垂.赫连心雅立马呼吸不畅起來.只听见他在她耳边说了句.“回去等朕.” “是.皇上.”这句话对她來说就跟得了特赦.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头还沒來得及抬起就几步踏下台阶.墨兰也匆匆忙忙地跟上她. 此地不宜久留. 就算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某人冰块似的目光正闷声朝她砍來.这个元忻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亲密.就不怕伤了人家方羽依的心或者让大漠王看笑话误以为他迷恋女/色吗. 而且他如此不成体统的举动.竟然隐隐给她一种感觉.元忻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迫不及待地想证明她是他的爱妃. 为什么. 难道是……独孤绝在这. 想到这赫连心雅的心狠狠抖了抖.她可沒忘记她和独孤绝在华清宫里做过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带你进宫 等她二人刚回到华清宫.乐菱就迎了上來.“娘娘.你们怎么回來的这么快啊.是沒见到皇上的人吗.”她刚开口就好奇地问. 赫连心雅与墨兰对视一眼.咬咬唇沒有回答.她总不能说她去这一趟碰了一鼻子的灰吧. “娘娘.快些准备准备吧.皇上不是说待会要來吗.”墨兰知道她正为刚才碰上独孤绝的事苦恼.就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对啊.元忻还要來她这.她真是引火上身. 赫连心雅叫苦不迭.直接一挥手吩咐乐菱去泡杯茶來.就自顾走进内殿. “对了墨兰.你还记得在御书房门口时元忻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边走边问.忽然想起刚才元忻好像对她说过一番话.但因为独孤绝气场太强压得她一时沒注意听. 好像说要她.. “皇上说娘娘甚得他心.”墨兰开口便道. “不.不是这个.是下面一句.”赫连心雅摇头.伸手托住下巴. “下面的.”墨兰再次仔细想了想.不到半会就猛然想起來.“他说等一位冷姑娘进宫后.娘娘可以照应不少.” 冷姑娘. 对.就是这个. 赫连心雅在软榻上坐下.眉目间浮现几分疑惑.“皇上是要纳新的妃嫔了吗.”可是他纳妃子.为何要叫她去照应.她自己也就一才进宫沒多久的.而且不仅沒能得到照应.还四处被人暗算. 她正想着.乐菱已经端着新沏的碧螺春走进來.乐菱听见她说的话.立刻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 “你叫个什么劲.”赫连心雅瞅瞅她.从她手里接过紫玉茶杯. 乐菱赶紧捂住嘴.眨巴着大眼知道她失态了.见赫连心雅沒有怪她的意思.她才放下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娘娘.皇上已经有这么多花容月貌的妃嫔了.为什么还要再娶别的女人啊.”她不解地问. 听言.赫连心雅哼了一声.“这后宫的女人就跟花似的.每年会有落的.自然也会有新开的.旧的永远也赶不上新的好.” 什么旧人新人.乐菱大致也沒听明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赫连心雅将茶杯移至唇边轻轻吹了吹.漂浮在面上的茶叶上下翻滚.就如在这深宫里.有沉有浮.祸福难料. 冷姑娘.她微微蹙眉.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摇摇头.她低头抿一口茶.算了算了.还是等元忻來的时候.再探探他的口风吧. …………………… 当独孤绝和呼韩邪再次经过神武门时.方震业正在那里严阵把守.在看见那抹烟青色身影后他双眸一眯.大步走上去双手抱拳. “老臣见过独孤王.” “方将军真是劳苦功高.连把守宫门这种小事也亲自上阵.”独孤绝瞥他一眼.话里含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方震业眸里划过一丝危险的神采.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下去.转为客套地扬起笑脸.伸手捋捋胡须.“独孤王说笑了.只不过我们为人臣子的.若想要大名的江山固若金汤.自然是需要多费点力气.老臣若不费心那岂不得夜不能寐.有愧先皇的临终遗训啊.独孤王.您说是吗.” 他有意无意地拉长语调.这一番话说的是肝肠义胆.只是从眼睛到唇角的肌肉全都紧紧绷住.看起來心头似乎憋着一股邪火.而就在他捋胡须的一刹那.受他命令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也悉数摁下脑袋.因为这个手势在告诉他们.这次的围猎计划..取消. “有劳方将军.告辞.”独孤绝勾唇浅笑.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躲藏在那的几个弓箭手见状立即屏住呼吸.不敢移动分毫.以为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独孤绝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便不着痕迹地移开.英俊的面容依旧云淡风轻.他冲方震业微微颌首.停顿片刻后旋而大步离去.弯身走上守在外面的轿子. 轿帘垂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方震业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罩上几层阴霾.浑浊的双眸暗沉如墨.心头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他取消计划不是因为他信任他了.而是皇上那边一直沒说过要动他.所以他不敢轻易动手. 毕竟……方震业在心底里叹息一声.毕竟如果当初沒有独孤绝的支持.皇上也不可能登上皇位.如今皇上还不知道当初他利用慕心雅设计独孤绝的事.恰恰这件事他也绝不能让皇上知道. 否则.依照皇上对慕心雅的恩宠之深.若是知晓她和云廷的旧事.只怕到时就算有太后力保.他方家照样是岌岌可危…… 确定离开神武门的视线后.呼韩邪左右看看四周.确定无异后把脑袋凑近轿帘.粗哑着嗓子道:“王上.方震业那老匹夫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居然安插那么多杀手.”黑压压的一片.连他都发现了.王上也肯定发现了. “恩.回去再说.”独孤绝淡然的嗓音飘出.呼韩邪本还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讪讪地闭上嘴巴. “叩见王上.” 轿子刚在驿馆前落定.大门前的侍卫就几步跑下來跪拜行礼.独孤绝缓缓走出轿子.呼韩邪也跟在他身后. “王上.您要去房里歇息吗.” “不.我去见凝霜.” 呼韩邪脚步一顿.想起冷大小姐后脊背立马僵住.乖乖地沒有再跟上去.王上去见冷大小姐.从來都是单独去.不需要任何人陪同.而他还不知道.上回赫连心雅曾一道前去过. 冷凝霜依旧住在驿馆的后园.当独孤绝再次踏足此地时.桃花已经谢了.不同与上回他们两人來时的落英缤纷.如今桃园里就只有干巴巴的枯枝落叶. “桃花谢了吗.”独孤绝凝眸低吟.凉薄的指间轻轻扫过枝头.他似乎.有一段日子沒來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飘落.他拂袖.大步朝厢房走去. 在看见房门上结的几处蜘蛛网后他眉心蹙起.伸手一推.门“吱呀”开了.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鼻而來.房里静悄悄的. 侧首朝角落里的摇椅上望去.冷凝霜鲜红的衣角进入他眼帘.证明她依然在那里. 独孤绝顿了顿.抬步缓缓走去.直到在她面前停下.记得上回他來时.她正在孤单地唱歌.现在的她却是双眸紧闭.蜷缩着身子躺在摇椅里. 他垂眸凝望她.黑瞳慢慢收缩.过了不知多久.低低呢喃出她的名字. “凝霜……” 原本正气息不稳地浅眠着的冷凝霜.在听见这声呢喃后.大脑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促使她瞬时清醒过來.努力地睁开眼睛. 她看见一袭烟青长袍的他静静地站在背光里.完美的侧脸忽明忽暗. “绝……”不同与凤眸里的清醒.她愈加稚嫩的嗓音暴露她的毒症正越來越严重.她还能记得他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绝.你、來了.”冷凝霜咧嘴吃吃笑起來.见到他是一如既往的开心.这是自从他上一走后她头一回笑.缓缓抬起手伸向他的身侧.似乎想拉住他. “血、血红梅.” “抱歉.我今天沒有带血红梅來.”独孤绝淡淡地解释.稍微前倾身子.将她正费力抬起的手握在掌心里. 听言.冷凝霜凤眸里浮现浓浓的失落.她的怀里还有已经枯掉的桃花枝. “凝霜..” “你、你來就、可以了.”独孤绝刚想唤她的名字.她忽地摇摇头.冲他扯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就算沒有血红梅也沒关系.有他.就够了. 独孤绝沉默片刻.寒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过了很久.他缓缓开口.“凝霜.你想不想出去.” 其实这是个沒有意义的问題.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再者就是她的拒绝沒有任何作用.但凡是他决定了的事.从來都沒有人能改变. “想不想、出去.”冷凝霜费劲地重复一遍他的话.歪起头.似乎在努力思忖什么.“去哪里.”她问道.凤眸里闪起好奇的光. 他轻柔地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墨发.从前她的发间总是有各色珠翠罗玉.自从被关进这里.她就只是终日披散着墨发.不施粉黛.由于长时间不见光日.她的皮肤也变成不正常的白皙. “离开这里.去皇宫.” 冷凝霜微微一愣.她的脑海里对皇宫沒有任何概念.迟疑了好长时间.她张张唇.脸上布满期待.“那、你会、來看我吗.” 她被握在独孤绝手心里的小手已经出了细汗.看起來很紧张他的回答.独孤绝寒眸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俯身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 “我会去.” 他一定会去皇宫.有了你.他就能更光明正大地前去.只可惜凝霜.他想见的人.从來都不是你. “好.好.”冷凝霜兴奋地直点头.她说不出什么更复杂地词语.索性就一直说‘好’. 独孤绝弯唇.松开她的手.将她拦腰抱起.看见她吃惊的眼神后他低声解释.“我现在就带你走.”冷凝霜乖巧地“哦”了一声.便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欣喜地哼起歌來.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由紧了紧.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大步朝外走去. 凝霜.等他亲手结束这一切后.他就会接你出宫.还你安宁的世界.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酸酸涩涩 在赫连心雅用过午膳后.元忻的人影也一直迟迟沒有出现.她索性不再多等.起身朝内殿走去.打算睡个午觉. 自从上次中毒后.她的身子就比以前虚很多.唯一庆幸的是这段日子那些暗算她的人沒有再出现.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暗中谋划什么.或者有其他的原因叫他们收了手.都还是让她暂且松了口气. 午睡起后.她简单梳洗一番走到菱花镜前坐下.墨兰开始为她梳发. “皇上还是沒來吗.”她随口问道.精心挑选起妆奁里的首饰. “回娘娘.皇上一直沒來.” “是吗.”赫连心雅奇怪地嘀咕一句.她沒想到元忻竟会食言.撇撇嘴沒再多想.便挑了一个翡翠簪递给墨兰. “娘娘.周德海周公公來了.” 刚梳好发髻.乐菱就风风火火地跑进來.她身后正跟着周德海. “这不是周公公吗.你这大忙人怎么想起來我华清宫了.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赫连心雅眼尖地瞧见他.想起今早在御书房他拦下她的事.就忍不住成心揶揄他. 周德海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脸上肌肉突地一跳.冒汗地陪着笑脸.“叩见瑾妃娘娘.娘娘真是风趣.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娘娘面前道忙啊.” 赫连心雅转身.继续照起镜子.不紧不慢地瞥他一眼.“说吧.你來我这里有何贵干.” 见她终于肯放过他.周德海长长松了一口气.清清嗓子说起正事來.“回娘娘.是这样的.老奴此趟是奉皇上之命.有请瑾妃娘娘移驾钟粹宫.” 钟粹宫.赫连心雅微怔.紧接着恍然大悟.过去她从沒听说有哪个后妃是住在钟粹宫.想必如今定是住了那位“冷姑娘”. 款款从座椅上站起來.她眸光闪了闪.“本宫这就去.有请周公公带路.” 现在.她这就去会会那位神秘的“冷姑娘”. 钟粹宫. 金黄的琉璃瓦在耀眼的阳光下略显刺目.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赫连心雅和墨兰在青玉台阶前站定.她歪头一瞧.本以为墨兰眸中会流露出惊叹之色.不想她还是挺平静的. 也对.这钟粹宫比起华清宫是要华贵得多.但墨兰也算是赫连家的老人.见过的宫殿华屋应该不会少. “咳咳……”后面的周德海见她俩半天沒动身.故意轻咳几声.“瑾妃娘娘.您可以进去了.” 赫连心雅闻言冷睇他一眼.才款款走进殿门. 刚一进去.她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早上才刚见到的方羽依.而站在她身旁著一袭绯红色长裙的女子----竟是慕落柔. 不只是她.居然连方贵妃和神龙不见尾的慕落柔也都來了.赫连心雅不由心里微惊.这位冷姑娘.真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瑾妃妹妹來了.”方羽依无意间看见她.冲她点点头.嘴角扯起礼貌的浅笑.听言.慕落柔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來.乖巧地欠欠身子算是给她行礼.“瑾妃姐姐金安.”她身后的宝珠见到她后.神色微变.心虚地将脑袋垂得更低. 从前在相府一直被她明暗里欺负辱骂的慕心雅.如今居然摇身一变当了瑾妃娘娘了.而且位分还比她家主子高.她能不心虚吗.但她还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赫连心雅根本不认识她这号人物. “方姐姐.柔贵人.”赫连心雅轻笑.抬步走近她们身边.眸光不经意间扫过两人.今日的慕落柔已明显不同与初进宫时的虚弱.红裙妖/艳.苍白的脸色红润许多.水嫩的双唇红彤彤的.整个人看起來既精神又惹人疼爱. 她只要看见到她的脸.就忍不住记起那日在雅阁轩偷看她和元忻……赫连心雅脸颊微微发热.在一瞬间自行脑补了下.随后赶紧甩甩头.故意四处扫了扫.这偌大的钟粹宫里除了她们这几个人.根本就沒有其他生人. “方姐姐.怎么..沒看见钟粹宫的主人啊.”她疑惑地问. 话音刚落.慕落柔的神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抿抿唇角沒有吭声.赫连心雅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心下了然.遂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方羽依. 方羽依先是点头.旋而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是这样的.这在钟粹宫住下的人的身份.与你我三人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 “哦.”赫连心雅挑眉笑道.“姐姐此话怎讲.”慕落柔也一并疑惑地看向方羽依.看來她也和她一样.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 “论身份她是一位还未正名的王妃.但她的夫君却另有其人..” “难道她不是皇上才纳的妃子.”慕落柔惊讶地打断她. 被突然打断的方羽依眉心微蹙.眸光淡淡地从慕落柔脸上扫过.虽然并沒有明面上责怪她.但慕落柔还是明白过來方才她失礼了.难为情地咬咬唇. 停顿片刻不再管她.方羽依收回目光.继续缓缓说道:“柔贵人说的沒错.她的确不是皇上的后妃.但此番就从皇上特意命我们三人一道前來照顾她.也可以看出她地位不凡.希望二位妹妹明白姐姐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这位冷姓姑娘很了不得就是了.而且.被方羽依称为王妃.但却不是元忻的人.难道是.. 赫连心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受.姓冷.她见过的人.还真有一位姓冷的女子. 不会吧.难道说这个冷姑娘就是独孤绝那日带她去见的…… “她乃是大漠独孤王的未婚妻子.冷凝霜.”方羽依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说出來.实际上她还隐瞒了一点.那就是这位独孤王妃.还是冷氏宗家的大小姐、冷家大权独揽的家主. 未婚妻子.冷凝霜…… 慕落柔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而赫连心雅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浓浓的不解积压在胸腔.原來今早独孤绝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她送进宫來.就不说商量了.连事先通知她一下都沒有. “独孤、独孤王为何要送她进宫.”她佯装不以为意地问道.他好端端地把他的“王妃”送进宫.总该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元忻势必会生疑. “因为她身患恶疾.一直神志不清.独孤王爱妻心切.遂求助我大名.皇上已答应会遍寻名医为她治病.同时也吩咐让我们几位后妃帮忙照料她的起居.对方毕竟是大漠独孤王的王妃.还望妹妹们愿意屈尊降贵.平日里多担待担待.切莫薄待了人家.不然传出去独孤王岂不是要问责我大名.”方羽依在她二人间來回扫视几眼.情真意切地说道.这次皇上刻意沒有让冷蝶和熙贵人前來.就是因为冷蝶性子好强.而熙贵人又出身不好.所以才挑了她们三个. “如此说來.这件事是关系到朝政的大事了.”慕落柔睁大眼睛问.心里暗暗决定下來.她一定要好好完成这件事.决不能叫三哥哥失望.转念又一想.她忽然想记起一件事.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赫连心雅. 如果她沒记错.以前姐姐曾被父相送去和大漠的独孤王和亲.只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姐姐也因此惹怒父相被父相赶出相府. 现如今赫连心雅成心装作与她素不相识.难不成她也会装作不认识曾经害她被赶出府的独孤绝.前几日竹根对她说过.他确信她就是坠下沒死的慕心雅.当时她还半信半疑.看來日后她也一定要好好留心观察.瞧瞧她到底是不是慕心雅.如果是的话……当初花费那么多心思都沒除掉的心腹之患.她如今更是容不得她. “正是如此.而且只要等冷姑娘的病治好.皇上就会为她和独孤王赐婚.到时候定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方羽依点点头道. 对面的赫连心雅自然不知晓慕落柔心里的小算盘.也沒在意方羽依又说了些什么.她的心头正憋着一股子闷气.就因为方羽依之前说的那一句“爱妻心切”.叫她的心如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般难受. 上回在驿馆.他对她提起要与冷凝霜完婚的事.她还以为只是他的气话.沒想到他竟然來真的.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只能忍着.表面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墨兰都心疼地望了望她. “现在.请二位妹妹随我去内殿看望冷姑娘吧.估计她应该睡醒了.”方羽依睨了眼内殿.用眼神示意一下她二人.随即缓缓朝内殿走去. “姐姐不去吗.” 慕落柔刚想跟上.见赫连心雅半天沒挪步.便歪头奇怪地问道. 赫连心雅反应过來.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去.当然去.”说完就抬步走进内殿.望着她的背影.慕落柔的水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神采.之后便也慢步跟上.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远走天涯 水墨暗纹银帐被弯钩挽起.床褥被面绣着鸳鸯暗纹的.帐子边垂挂的熏球里也换好了安神的檀香.就如方羽依所言.躺在床上的冷凝霜已经醒來.她并沒有起身.就一直静静地躺着.不知躺了多久. 眼睑半垂.帘子似的羽睫微微颤动.身上著着淡红色的丝质寝衣.浅色的薄裙只及脚踝.寝衣的袖口有着小朵小朵的桃花.颜色淡得几乎能浅进料子里.墨发被随意绾起一个髻.用一枚敛着温润色泽的红玉簪固定住. 赫连心雅在她床边三步之遥处站定.攥着丝绢的手不自觉攥紧.余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她. “冷姑娘.你醒了.”方羽依走过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床上之人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甚至看都不看她.她笑容不禁变得尴尬. 慕落柔仔细观察一下冷凝霜.论容貌她具有一种冷艳的美.眼角微微上挑.唇红齿白.只是她的凤眸宛若无神.失去了应有的神韵.不然定当是位香/艳美人.女人的心总是小的.慕落柔在长相上从來只能说是清纯可人.与美 艳可谓是搭不上边.见着这么一位冷美人.她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妒意. 还好冷凝霜是大漠的王妃.而且还是个傻子.不然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女人留在三哥哥身边. “冷王妃长得真是好看.方姐姐.御医有來看过吗.”压下心头的心思.她说的话里洋溢着无尽的赞美和关心. 方羽依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轻声道:“恩.已经看过了.无奈暂时他们都沒什么法子.只能再等等了.这段期间独孤王也会随时进宫來探望王妃.” 独孤王. “绝……”忽然.嗫嚅的嗓音响起. 方羽依和慕落柔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一直沒应声的赫连心雅. 瞅她干嘛.又不是她喊的. 赫连心雅眼眸微暗.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不理会她们审视的眼光.直接看向床上的冷凝霜.此时的冷凝霜已经抬起眼.似乎想从床上坐起來. 她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羽依最先反应过來.快步走上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帮她靠在床栏上. 冷凝霜微微皱眉.嗓子里含糊不清地咕哝几声.虽然吐字很不清晰.但在场的人都能听清她喊的是“绝”. “冷姑娘.独孤王回驿馆了.他日后会常來看望你的.”方羽依眉梢含笑.安抚性地摸摸她的肩膀.但冷凝霜却缩起身子.看起來很反感她的触碰. “王妃好像很依赖独孤王啊.”慕落柔在一旁道.回眸冲赫连心雅莞尔.“瑾妃姐姐.您说是吧.” 赫连心雅怔了怔.她忽然觉得她是在找她的茬.想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咬咬牙.扬起一抹笑容.顺着她的意思接过话.“是啊.独孤王和王妃应该.感情甚好.”随后用余光冷冷瞥了慕落柔一眼.眸光一转落在冷凝霜身上.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真是不简单.赫连心雅心里这样想着.却发现冷凝霜竟然正直直看着她的脸.眼神无神.但却专注沒有半点差池. 她心里微微一惊.想起來她俩曾经见过.她估计还记得她. “咦.王妃一直在看姐姐呢.”慕落柔來回逡巡地看着这互望的两人.故意打趣道.直觉告诉她这俩人不对劲.方羽依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她只是有点奇怪.并沒有其他大胆的猜测. 赫连心雅星眸闪了闪.不以为意地笑道:“可能是王妃觉得臣妾面善吧.所以就多瞧了几眼.”她话说完.冷凝霜还是一直死命盯着她看.眼神冷的像冰渣渣. 都跟一个男人有牵扯.她俩算起來也是情敌.只不过..冷凝霜如今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她这个情敌对赫连心雅來说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胁.当然.如果她的毒治好就另说了. 所以.赫连心雅绝对不会任由元忻把她的毒治好. 方羽依见她一直难堪地被冷凝霜紧盯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掩面干咳两声移移身子挡住她.“好了.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各自回宫去罢.冷姑娘这边会有几个宫女來伺候.你们不要忘了改日再來便可.” “是.方姐姐.”赫连心雅赶紧答应下來.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想再來.方羽依说完就朝殿外走去.她也随即跟早她身后走出钟粹宫.冷凝霜的目光一直跟影子似的黏在她身后. 刚出宫门.慕落柔称她还有事.便匆匆赶了回去.赫连心雅瞧一眼她的背影.知道她是想回去好好打扮一番迎接元忻.她不屑地勾勾唇.转身准备跟方羽依告个辞.“方姐姐.妹妹也回去了.”不管怎样.她对她印象还是不错的.虽说他有个和她牵扯不清的哥哥..方云廷. 本來只是普通的告辞.不料方羽依水眸闪过几分黯淡.贝齿咬住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正准备打道回府的赫连心雅顿下脚步.了然地与墨兰对视一眼.用眼神示意她等等.随即将目光移向方羽依.“方姐姐有什么话想对妹妹说吗.” 方羽依身子一颤.白着脸点点头.“换个地方吧.瑾妃.” ………… 钟粹宫不远处便是一处凉亭.翠柳依依.幽静淡雅.方羽依的意思便是要在这凉亭里谈.赫连心雅远远看见这处亭子后便愣住了.旋而嘲讽地抿抿唇. 她背对着她.一直站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瑾妃妹妹.你还记得上回在慈宁宫门口.我对你提及家兄的事吗.” 果然是这事. “妹妹自然记得.”赫连心雅平静地回答. “是.你记得.那你告诉我.上回我和你说那些肺腑之言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还是觉得很畅快大快人心.”她猛地转过身.显而易见的激动出现在她素來平淡宁静的脸上. 赫连心雅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颤动.现在的她倒显得更为平静.“方姐姐.妹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姐姐的家事对妹妹而言并不感兴趣.还请姐姐自重.”她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妹妹.呵呵.本宫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方羽依眼眶微微泛红.胸膛因情绪的剧烈上下起伏.“我和我兄长的感情一直很好.就因为你.如今他对我爱理不理.我的爹爹嫂嫂.他们也全因你日日痛苦.你叫我还怎么把你当成瑾妃妹妹.” 顾忌到这里还是皇宫.她还是可以压低声音.每一字每一句几乎都是咬着牙说出來的. “这么说.姐姐是把整个方家的痛苦都归结到我身上了.”赫连心雅沉默了一会.忽然勾唇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是冰冷的.“方姐姐.实话告诉你吧.或许我以前真的曾和令兄有过什么感情上的纠缠.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姐姐既然叫我一句瑾妃.就该明白如今我已是皇上的人.姐姐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就算沒有任何意思.我也不能任由我方家乱作一团.” “姐姐也说了.方家乱不乱总归也是方家的事.跟我沒有任何关系.自我进宫以后我就再沒插手过你方家的事.能让令兄日夜牵挂.我沒什么好说的.他对现在的我而言..不过是一个陌路人罢了.”赫连心雅眸中闪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沒察觉到的苦涩. 方羽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前这个兄长爱之入骨的女人.竟然只把他当成一个陌路人.“ 我原以为你心里对我兄长还是有感情的.沒想到你竟然这么绝情.” “我不绝情的话.我和他都得死.这点方姐姐难道不明白吗.”赫连心雅红唇微动.冰冷地扫她一眼.她说的也是实话.她早就忘记方云廷是谁了.现在她的心里.只有独孤绝. 这席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方羽依的头上.让她的心陡然沉下.其实不是的.自从兄长那回从长乐宫心伤地离开后.她就一直活在悔恨当中.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贵妃之位.为了方家满门的荣耀仕途.她就要去牺牲兄长的幸福.前几日爹爹进宫.告诉她兄长和嫂嫂的关系越來越恶劣了.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想要二人复合遥遥无期.这让她的悔意更加浓烈.甚至.甚至想.. “不.不是这样.”她不停地摇头.猛然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只要你肯.我愿意帮你们.帮你和我兄长远走天涯.永远离开京城.” “不.不是这样.”她不停地摇头.猛然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只要你肯.我愿意帮你们.帮你和我兄长远走天涯.永远离开京城.” “什么.远走天涯.你疯了吗.”赫连心雅脸色变了又变.想要挣脱她的手. “我沒疯.我只是再也不想看我哥哥他痛苦下去了.”方羽依的眼角溢出几滴泪水.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心痛.说的话也是积压在心头很久的. 正文 第五十章 竹根现身! “什么.远走天涯.你疯了吗.”赫连心雅脸色变了又变.想要挣脱她的手. “我沒疯.我只是再也不想看我哥哥他痛苦下去了.”方羽依的眼角溢出几滴泪水.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心痛.说的话也是积压在心头很久的. 赫连心雅吸吸鼻子.用力甩开她的手.“方姐姐.妹妹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妹妹不可能与你兄长再有任何瓜葛.还请姐姐死了这条心吧.另外.令兄对我的垂爱.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话音未落.方羽依的脸色已几近惨白.冷冷看她一眼.赫连心雅转身便要踏下台阶.但刚走出两步就顿住脚步. “其实..”长长吸一口气.她回眸凝望凉亭边的垂柳.柳枝青翠.随风拂起.那日在柳树下深情地紧拉她手的月白衣男子.“方姐姐.你知道吗.在我进宫的第一日.曾与你兄长在这见过面.” 说完.她收回目光.起步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满面泪痕的方羽依. 等她们越走越远后.墨兰扭头确定看不见方羽依后.犹豫片刻后开口.“娘娘.方贵妃怎么……会对娘娘说出这种话來.” 赫连心雅轻哼一声.语气是无奈和说不上來的沧桑.是啊.方羽依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來.叫她好生意外. “我不知道.可能她也很痛苦吧.”她缓缓道.微风拂面吹來.“墨兰.关于方云廷的事.你知道的.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吐出不久.不远处.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跟上她们身后.墨兰张口刚想回答什么.一只大手忽地从后面窜出來. “唔……” 原本正失神的赫连心雅只觉口鼻被紧紧捂住.如钢铁般的胳膊箍住她的脖子.用力地把她整个人朝旁边的灌木林里拖. “娘娘.娘娘.”看着这个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钳制住她家娘娘.墨兰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最先反应过來就是要赶紧求救.“來人啊.快來..” 前面的黑衣人听见她的惊呼后反感地皱眉.胳膊更加勒紧赫连心雅的脖子.让她立刻痛苦地涨红脸.“闭嘴.不然我杀了她.”他转头对墨兰冷冷地威胁.在对方惊慌地闭上嘴后.才继续先前的动作. “啊……” 赫连心雅被他凶狠地摁到墙上.后背瞬时传來剧痛.她下意识抬起膝盖冲他的腹部狠狠砸去.不知是沒料想到还是怎样.黑衣人分毫未动.在她的膝盖顶上他腹部之时.只听清脆的一声巨响.赫连心雅皱起脸.吃痛地缩起身子.眼底溢出泪光. 他的衣服里.藏有钢板…… “娘娘.”墨兰眉目间满是慌张和恐惧. “娘娘的奴才管不好自己的嘴.”粗哑低沉的嗓音透过面纱传來.黑衣男子长满粗茧的大手掏进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把锐利的短剑.直接抵住赫连心雅的脖子.冰冰凉凉的触感立即蔓延开來.“娘娘要不要管管.”他意有所指地低吟.剑刃抵入她的肉里. 脖子上的疼痛让赫连心雅紧咬下唇.抬眸望向墨兰.“墨兰.住口.”墨兰听闻后立马抬手紧捂住嘴.胸腔里的心噗噗直跳. “娘娘果然是聪明人.小的很是欣赏.”黑衣人稍稍松手.减轻她的痛苦. 赫连心雅收回目光.双眸直直看向面前.已从最开始的惊慌迅速恢复冷静.咬唇低笑.“聪明人不说暗话.说.你是谁.劫持我又有什么目的.” 她虽然在笑.但脸上的笑容和声音都是冷冰冰的.黑衣人不由惊讶于她的镇定.手上再次加力.匕首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印.反问道:“如果小的要的是娘娘的命.娘娘还会这么淡然吗.” 赫连心雅先是愣了愣.旋而勾唇.星眸闪烁冰冷的光芒.“你若真想杀.早就一刀解决了.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在这里和本宫多费口舌.” “如今的娘娘不仅聪慧.而且胆识过人.真让小的胆寒.”黑衣人不怒反笑.“不瞒瑾妃娘娘.刚才您与方贵妃的谈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小的的耳里.小的也是因为感慨颇多.才会出此下策拦住娘娘的路.” 偷听她和方羽依的谈话.难道这个人也是过去她认识的人.赫连心雅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直直看进他的眼底.他的眼睛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沒有焦距似的.虽然看样子是定在她脸上.但却透着几分游离无神.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本宫和方贵妃说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眯起眼睛开始观察他的反应. “我的目的很简单.”压抑诡异的笑声透过面纱传出來.“娘娘.你虽然变聪明了.可惜你好像忘了很多事.小的此次是特意來提醒娘娘.” “娘娘.你真的不记得方贵妃的长兄..方云廷了.” 他突然提起方云廷的名字.虽然赫连心雅已对此料到**不离十.还是吃惊不小.长长吸一口气.脖子上的青筋突显出來.“我记不记得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是沒想到.竟然被小的猜中了.那日你从高崖上摔下去不仅沒死.还失了忆摇身一变成为大名的瑾妃娘娘.慕姑娘.你总是让我这么惊喜.现在你背后的势力是谁.赫连族吗.那小的是不是该称你一句赫连公主.” 坠崖、失忆. 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犹如当头一棒.赫连心雅的气息开始不稳起來.沒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对她了解这么深.“难道当初我坠崖时你在现场.”她的双瞳剧烈收缩. 对于当初她坠崖的事.她知道绝对沒有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害她. “原來娘娘对这件事还是在乎的.小的还以为娘娘大度到可以放过当时想置你于死地的凶手.娘娘若想知道.小的自然坦诚相告.”黑衣人蜡黄的脸上稍微有了点颜色.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地实行. “娘娘.千方百计想杀你的人有很多.娘娘若想一个个追究依小的來看根本不可能.但这幕后推手嘛.则就只有一人.娘娘想报仇绝对是易如反掌.” 赫连心雅清澈的星眸瞬间暗沉.咬牙吐出一个字.“谁.” “嘿嘿.”他诡异地低笑.匕首倒映出他魔焰般的黑眸.一字一句.“正是方羽依的兄长..方云廷.” 脑海里迅速浮现方云廷深情凄切的面容.他拉着她的手叫她原谅他.叫她跟他走.还有方羽依对她说的那些话.直觉告诉她.这个黑衣人在说谎.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她冷笑.不为所动. “换句话说.应该是整个方家才是.”黑衣男子对她的怀疑已是意料之中.自顾缓缓道.“娘娘只是暂时失忆而已.只要娘娘想.小的自会帮助娘娘恢复记忆.到时候娘娘就会相信小的的话了.” 其实他也在赌.如若赫连心雅真的恢复记忆.她不会放过方云廷但也绝不会放过他.但是.那样一切或许会更有趣也说不定. 毕竟.他要的只是方家得到报应还有方云廷的命而已. “这大名后宫里还有一位柳如熙熙贵人.娘娘应该不陌生吧.实不相瞒.熙贵人进宫前乃是京城怡香阁有名的头牌.更是方云廷长久以來的相好.为了方家的仕途还有方羽依在后宫的地位.方云廷这个做哥哥的不惜把柳如熙送到皇上床上.” “慕姑娘当年只是个单纯无知的丞相庶女.被慕承天赶出府.无助失意之时遇上方云廷这种风流贵公子.自然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后來的事想必不用小的多说了吧.娘娘.” 赫连心雅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听完他长长的一段话.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冷.“你与方家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想用这种手段借本宫的手除掉方家.”还单纯无知.是不是认为现在的她依然那么“单纯无知”. “小的话只说到这里.信不信就看瑾妃娘娘自己的了.熙贵人在宫里的惨境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娘娘大可去看一看.看看昔日的情敌现在落得什么下场.至于以后..”黑衣人缓缓拿开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低沉的嗓音宛若远古的罗刹.“娘娘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再來找娘娘.直到娘娘想起所有的事为止.” 话音刚落.他松开她.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早已吓呆的墨兰快步跑上前.她伸出的手还沒碰到赫连心雅.赫连心雅的身子就已顺着身后的石头缓缓下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娘娘.出血了.您的脖子出血了.”墨兰双眸里噙满泪花.伸出的双手颤抖起來.她的视线一直定在赫连心雅脖子的血印上. “我沒事.”她只是摇头.抬手摸向泛着疼痛的脖子.手指立即染上淡淡的血迹.“只是很浅的伤痕.扶我回宫去处理一下就行.”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青鸾心变 颈部的伤口的确很浅.只是普通的皮外伤.但赫连心雅稍一低头就会感到火辣辣的疼.回到华清宫后.墨兰立刻把顾青鸾叫來.吩咐乐菱去打盆热水. “娘娘.您不是去钟粹宫了吗.”看见她颈部的血痕.顾青鸾大睁的眼睛闪烁着不可置信.“娘娘的伤是怎么回事.” 赫连心雅唇际泛起一记苦笑.手掐在喉咙处就沒放下來过.“还记得上次藏在华清宫屋顶的人吗.想不到这回他竟然堵在我回宫的路上.” 顾青鸾猛地拍了下桌子.力度之大桌上的茶壶都连带着颤动起來.咬牙切齿“可恶.上回我就应该杀了他.” “好了青鸾.你还是先为娘娘处理一下伤口吧.”墨兰见她情绪这么激动.赶紧从乐菱手里接过水盆.柔声劝道. 顾青鸾的呼吸急促不稳.她长长呼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來.拿起沾湿的毛巾走到赫连心雅身前.弯下腰为她细心擦拭起來. “对不起.娘娘.青鸾实在……太沒用了.” 她离得很近.近到赫连心雅可以瞧见她眼底的泪光.还有被她紧咬的下唇.慢慢地.她的唇齿间甚至冒出鲜血.空气里瞬时弥漫猩甜的味道. “青鸾.你不要这样.这不关你的事.”赫连心雅皱眉.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别咬了.都流血了.” “娘娘……”顾青鸾忍住眼泪.“这样下去太危险了.青鸾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在明.他在暗.我们又能怎么样.”她的眸光黯淡下來. 顾青鸾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不.娘娘.我们可以去找独孤王啊.凭他的能力一定可以保护娘娘周全的.” 听见独孤绝这个名字.赫连心雅非但沒有半点欣喜之情.眸光反而更加暗沉. “娘娘.青鸾下午便出宫去驿馆找独孤王.告诉他娘娘在宫里的险境.”顾青鸾见她沒有反应.直接抓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行.”她皱眉摇头.迟疑片刻.“如果他知道的话.依他的性子……也许我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所以绝对不可以贸然告诉他.” 顾青鸾并沒有注意到她说的是‘也许’.想继续说什么.但看她决绝的模样咬咬唇沒再说话.浓浓的失望弥漫在心间.一个主意已在她心底打定.她下午定要去找独孤王. 娘娘不信任独孤王.她信. 午膳过后.赫连心雅便如往常一样去午睡.殿门关上后.顾青鸾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庭院. “青鸾姐姐.你要去练剑吗.”乐菱刚从厨房出來就撞见她手拿佩剑.看上去像是要外出.便随口问道. 顾青鸾淡淡瞥她.薄唇里吐出一个字.“是.”随后扬长而去.乐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撇撇嘴沒再多想.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驿馆. 鎏金大门两侧皆是身持佩剑的青壮侍卫.独孤王携未婚妻子进京寻医的事已传遍天下.比起以前.如今驿馆的防卫犹如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青鸾在驿馆不远处停下.伸手压了压头上的黑纱草帽.她虽沒有出宫令牌.但凭她的功夫.想独自潜出大名皇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抿抿唇.顾青鸾抬步朝台阶走去. 一见到她.侍卫全都“刷刷刷”抽出长剑.冷声询问.“來者何人.” 黑裙裹身.半边脸被黑发掩住.只露出一只眼睛.“赫连公主手下顾青鸾.求见独孤王.” 侍卫心里微惊.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想起來这个女子曾在驿馆住过几日. “顾姑娘.请进.” 驿馆后苑的紫竹林被雾气笼罩.阳光透过密叶直泻而下.顾青鸾缓缓走到这一片紫竹林.守在外面的呼韩邪用眼神示意她.王上此刻正在里面.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烟青色的背影静静站在竹林深处.顾青鸾每走一步.堆积在地的树叶就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独孤王.”她在距他三步之远出停下. 雪白滚边绣着淡雅的竹叶花纹.在转身的瞬间轻扬而起.划过优美的弧迹.独孤绝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脸上扫过.声音淡淡的.“你怎么來了.” 顾青鸾心里微怔.他只不过看了看她.便让她的心脏骤得一停.就如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他的目光永远不会过多停留在她身上.但却可以给她心安的感觉. 这份心安.是永远……见不得光的. 压下思绪.顾青鸾低下头.“独孤王.娘娘她现在在宫里的处境..”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噎住.她知道她的话已经引起独孤绝的注意.他淡如琉璃的黑瞳正映出她的倒影.他在等她把话说完. “娘娘在宫里很好.元忻很宠爱娘娘.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连她自己都沒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从她独自踏进这片紫竹林.远远看见他时.她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是公主的男人.这是公主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不可以是她的.她的身体里.明明流着和她一样的血……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从心底窜出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心忍不住微微颤动. 听言.独孤绝坚挺的侧脸稍稍绷紧.寒眸升起氤氲的雾气.“你來就是要说这个.”低沉的嗓音隐约透着几分危险.她的回答显然沒有让他满意. “还有就是……”顾青鸾的心底陡然涌起无尽的寒气.顿了顿.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娘娘最近忽然对方羽依的兄长方云廷很感兴趣.似乎有意合作.青鸾对此人了解不深.所以特來禀告独孤王.” 其实赫连心雅已经有日子沒有提起方云廷这个人了.但是直觉告诉她.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方云廷. 果然.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独孤绝深不见底的寒眸变得忽明忽暗.指节被他捏得泛青.骨骼发出“咯吱”的响声. ……………… “墨兰.墨兰……” 华清宫里.原本正浅眠的赫连心雅忽地从噩梦中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了.她下意识唤起墨兰的名字. 守在屏风外的墨兰闻声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她床侧.面上染上几分担忧.“娘娘.怎么了.” 赫连心雅的嘴唇和脸颊都泛着苍白.额角冷汗涔涔.“娘娘.是因为早上黑衣人的事吗.”墨兰心痛地道.执起手里的丝绢轻柔地为她擦起汗來. “墨兰.青鸾在哪.”赫连心雅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心里一种不好的感觉在蔓延. “青鸾.”墨兰先是微愣.想了想后安抚地扶住她的肩膀.“娘娘稍等.我这就去把她找來.”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赫连心雅攥紧她留下的丝绢.眉心越蹙越深.刚刚的噩梦里.全部都是血.她被人捅了一刀.然后那个人是……顾青鸾. 这只是梦.这只是梦而已.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很快.墨兰就回來了.她回來的时候表情有几分犹豫.吞吞吐吐的.“娘娘.青鸾她不在房里.乐菱说她拿着剑出去了.” 手上的力气一松.被汗浸湿的丝绢缓缓飘落在地. “不.娘娘.我们可以去找独孤王啊.凭他的能力一定可以保护娘娘周全的.” “娘娘.青鸾下午便出宫去驿馆找独孤王.告诉他娘娘在宫里的险境.” 上午顾青鸾的话回响在她耳畔.难道..她真的去找独孤绝了.赫连心雅长长呼了一口气.双手不安地绞着裙角. “墨兰.等我换身衣服后.你陪我出宫.” “去哪里娘娘.” 她闭了闭水眸.“去独孤绝那里.” ……………… 当再次有两个女子出现在驿馆门口时.门口的守卫不禁暗自纳闷.今个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客. “來者何人.”他们询问的嗓音粗犷雄厚. 为首的紫衣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的脸.清澈的美眸泛着清冷的水光.“我是赫连心雅.” 闻声守卫明显怔了怔.脱口而出道:“顾姑娘前脚刚走.您怎么又來了.”他话音未落.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侍卫就赶紧用胳膊肘顶顶他.冲他挤挤眼睛. 赫连心雅的脸色变了又变.沒吭声径自走进大门.对守卫的那一句“属下该死”置若罔闻. 好一句“你怎么又來了.”如今独孤绝这里.是不是不欢迎她來. 她并不知道独孤绝在哪.沿途遇见很多巡逻的侍卫.看见她后都纷纷对她点头行礼.她也懒得上前去问.但很快身穿暗黑裘袍的呼韩邪就出现在视线里.很明显他是收到了消息. “原來是公主來了.嘿嘿.您來的可正是时候啊.”他咧嘴笑了笑.大手抓抓头发. 局促地迎到她身边. 他之所以说她來的好.是因为王上自从顾青鸾走后面色就变得很难看.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甚至吩咐他退下.不允许任何人前去紫竹林打扰. 不过这回慕姑娘來了.王上的心情肯定能好起來. “他在哪.”直截了当地问. “王上现在人在紫竹林.公主请.”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终成好事 当赫连心雅再次踏足紫竹林时.心里隐隐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好像曾经來过这里.不过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呼韩邪并沒有陪她一同进去的意思.她也命墨兰随他一道守在外面.自己单独前往即可. 烟青色身影负手背立于林中.华袍熠熠如雪月光华.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赫连心雅刚抬眼看向他时.竟有一刹那的失神. 前面的人.明明离她很近很近.却又感觉遥不相及.高贵.不可攀附. 甩甩头.她自嘲地掀唇.抬步朝他走去. “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准來扰吗.”前面的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虽沒有转过身.但往日动听的嗓音夹杂几分愠怒. 赫连心雅不自觉地停下步子.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应声. “出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不带有一丝温度. 长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起來.她咬唇.强忍住心头升起的委屈感.“连我也要出去吗.”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独孤绝微怔.随即立刻转过身來. “好.我走便是.”此时赫连心雅已黯然地垂下眼帘.在她身子转过去的一刹那.肩膀覆上一只冰凉的大手. “我不知道是你來了.”他的语气稍微缓了缓.两手扶上她的肩.把她的身子扳正过來面对着他. “不然你以为是谁來了.”她仰面问他.眉心微微蹙起.明亮的双眸灿如星辰.带有点点不可言喻的忧伤.她很怕从他说出青鸾的名字.或者说出任何其他女人的名字. “沒什么.”出乎意料地.独孤绝躲开她的目光.修长的双手松开她的肩膀.他这一松手.顿时叫她的心里空了一大块. “你刚刚有见过谁吗.”迟疑一瞬.她终是试探地问出. 独孤绝漆如寒星的双眸.泛过一丝寒意.但仅仅停留瞬间便消失不见.薄唇里吐出简单的两个字.“沒有.” 沒有.守卫方才分明对她说青鸾來过…… 欺骗.他居然骗她. 这个猛然的发现让她的呼吸开始颤抖.鼻子忍不住一酸.眼角逐渐湿润.她很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何骗她.为什么要继续和冷凝霜纠缠不清而且还私自会见青鸾.还有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可是她的身体却僵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脖子处的伤痕还很疼.她临走时特意挑了件领子很高的纱裙.将伤口严严实实地围住.就是不想他看见后会担心. 现在看來.根本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就不关心她. “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才刚來这么会就说要走.独孤绝显然沒想到.伸手扯住她的胳膊.习惯性地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看一眼就想走.你就这么着急回去.”他危险地眯起双眸.语气不善. 周身被他的气息包围.赫连心雅觉得心里更堵的慌.下意识用力推他的手臂想挣开他的怀抱. “放开我.我出宫是有其他的事.來这里看你只是顺便.”怒极之下.她口不择言.她不会承认她是专程來找他的. “其他的事.关于方家的事.”他嘲讽地勾唇反问. 听见‘方家’赫连心雅怔了怔.但想也沒想就脱口而出.“是又怎么样.你放开我.” 不出所料.这句话终是激怒独孤绝.清澈的眼底深如寒潭.她还在试图推开他.但她微小的力量怎么可能跟他抗衡.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开始收紧.直接把她踉跄地推到身后的紫竹.后背被坚硬的竹子硌得生疼.但当她抬眼看清他眼里汹涌的寒意时.心更像是坠入了冰窟.眼眶因为疼痛和委屈变得通红. 在瞧见她眼里泛起的泪光.独孤绝的头脑终于清醒几分.微微喘气.手上的力气明显变小很多.至少是不会弄疼她的力道.但方才她承认的“方家的事”.还是犹如一根刺在扎他. 方云廷.这个人对他而言.永远都是威胁. 赫连心雅咬唇.扭头移开目光.她等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他并沒有开口想对她说些什么的意思.耳畔只传來他沉重的呼吸声. 心情忽然变得很烦躁.赫连心雅吸吸鼻子.努力掩藏起自己的哭腔.尽量用最平缓的语调.“别这样.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她是真的累了.从來沒有过像今天这般心累. 也不管他会有什么想法.伸手推向他的胸膛.想推开他压住她的身体. “不行.” 冰冷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紧接着下巴猛然生出一个力道.独孤绝的大手掐住她.让她的脸不得不仰起來.他的眼眸里闪着令人窒息的可怕的占有欲.凉薄的唇刚覆上她的.就开始无穷无尽地索取.唇/舌火热.掠夺她全部的呼吸.强烈需索的把她的下唇都咬破了.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潜意识从抗拒他失控激烈的吻.慢慢地转变为去回应他.用她最大的努力.不断加深这个缠/绵漫长的吻. 甚至当他的大手下移.要脱她身上的衣服时.她都沒有说出拒绝的话.她感觉她的大脑已经近乎放空了.只残存一个念头. 他不信任她是吗.那她就用自己的清白來证明给他看.她从來……都是相信他的. 两人所处的虽是紫竹林的深处.但这毕竟不是室内.加上还有呼韩邪守在外面.当听觉极好的他听见里面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异声后.刚开始还沒明白.后來越听越明白是怎么回事.老脸红成一团.赶忙闪远点躲起來. 薄如蝉翼的内衫飘落在地.独孤绝打横抱起她让她躺在衣衫上.顺着她的唇一路火/热地吻下去.当看见她脖子上的伤痕时.他眼波微动.被情/欲浸染的寒眸腾起一片杀意.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怒意再深.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玉颈的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得轻柔. 趁这个空档.赫连心雅舔舔自己沾上血的红唇.喘口气后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你还会关心这些吗.”虽然她的双颊染上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但硬邦邦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的控诉. 她倔强的模样独孤绝的手顿了顿.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寒气.突然想起先前顾青鸾來时.向他隐瞒了这件事.寒眸危险地眯起.难道..顾青鸾别有居心. 忽然.衣襟一紧.赫连心雅的手扯上他的衣袍.望着他的水眸里流露出浓浓的不满.“如果你真的这么忙的话.就请放开我让我离开.” 闻言.他深深看了她一会.好像想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在他的视线下.她白皙的皮肤已染上浅浅的粉色.收敛起先前流露出來的杀气.笑意闪过.他的大手不客气地揉/捏她.“你今天是打算以身相许.而且还在这种地方.”这里可是后苑的紫竹林.他还记得以前因为连在华清宫她都不愿意的. 他是成心的. 赫连心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她都脱/得快光了被他压在身/下.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想到这挥手就是一巴掌冲他英俊的脸庞扇去. 但巴掌还沒碰到他.她纤细的手腕就被他牢牢擒住.怒瞪了他一眼.但紧接着他的动作就叫她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独孤绝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把她的两只手摁过头顶. “你…唔.”她來不及惊讶.樱/唇已经被含住了.不同于之前的吻.他略带惩罚性的吻极具侵略性.炽/热卷入她的小/舌跟呼吸就像是要把她生吞一样. 身下的泥土磨的她不舒服的闷/哼.很快一只大手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半抬起來.她还來不及高兴.突然感觉身上一凉.温凉贴上了滚烫. “唔…嗯…”她慌乱起來.尝试拢起衣衫.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反抗反而更会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独孤绝本來只是想让这小家伙受些惩罚.但当他贴上她的唇时下/腹的火焰却一再挑战他的理智.此刻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她全身渡满粉色.双眸湿润.红/肿的唇正倔强的抿着.好像控诉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可偏偏.他看着心底就是浓的化不开的怜惜.特别是触及她颈上的伤. 赫连心雅被他炽热的眼神盯的发紧.特别是此刻两个人几乎是半赤果的状态.她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衣袍下的炽热.她想说什么.但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后.忽然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了起來. “本來不想在这要了你.”他叹息中带着无尽霸道的再次吻住她. 这一吻极尽缠/绵.她感觉衣服再次发出被撕扯的声音.本能的想反抗谁知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行动.突然她胸/口一轻. 哧啦. 荷粉色肚兜就跑被他直接扯了下來.她“啊”的一声尖叫.对方却发出一声低笑. 沙哑低沉偏又性/感.她很快被他一个又一个吻彻底迷醉了. 独孤绝似乎捏准了她每个一个敏感点.让她每一次反抗都变成了喘/息和低/吟.霸道又温柔的抚摸最终让她节节败退.在最后的清明里只能看到他那双比夜还深的黑眸.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得到了她 他闷喘.紧绷的肌肉充满爆发力.抱着她的腰让两人肌肤紧贴. 预知到会发生什么.赫连心雅凝视他.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因为隐忍而赤红的双眸.突然间她的心好像被完完全全的填满.不自觉抱紧他的肩膀.算是默认. “不后悔.”他啃yao她的耳珠.满意的得到她的微微颤抖. 她还來不及说话.突然难以启齿的地方传來一阵刺痛.“你.” 惊讶地睁大眼睛.独孤绝则微微勾起了唇角.说不出的俊美风流.俯在她耳畔低吟.“你终于是我的了.心雅.” 不再压抑自己.激烈的情感全部化成yu望.带着惩罚的怒火却又每一次都无比温柔.好像这个男人一样矛盾.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肤里. 疼痛袭來.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之前沒流下來的泪水还是沒能忍住.顺着眼角滑落.双手却不自觉攀住他的肩膀. 抱起她光洁的腰.在qin吻和爱fu充分足够后.当他进入她的那一刻.一种把她身体撕裂的疼痛瞬间席卷而來.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脊背的皮肤里. 好疼.比脖子上的伤简直疼上千百倍. 泪水滑得更急.顺着眼角滑落.独孤绝停顿下來.薄唇细细吻干她的泪水.接着贴上她的耳垂.“忍一会.一会就不痛了.” 炙热的呼吸扑打在她小巧的耳垂.立刻惹得她浑身一通颤栗.感受到她的颤动.独孤绝掀唇邪笑.张嘴用牙齿轻轻ken噬起她的min感之处. 正当她被他liao拨得全身发麻时.下面再次传來比之前更深的剧痛. “啊……”她皱眉痛呼.长长的睫毛挂上晶莹的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绝终于停止在她身上奋力的耕耘.停顿片刻后.他翻身把她揽入怀里.让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得以休息. 赫连心雅不停喘着气.面色潮/红得不像话.伸手环住他的腰身.难耐的羞意令她甚至不敢去看他.只能把小脸深埋进他的胸膛. “现在还生气吗.”独孤绝眸中闪现笑意.大手优雅地轻抚她的后背.他手心冰冰凉凉的温度.反而带给她一阵舒爽.在瞥见她两腿间的血迹时.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其实.刚刚穿过那层阻碍进入她时.他就知道她是第一次. 赫连心雅动动唇刚想摇头说“不”.转念一想她这样岂不是太不争气.总不能就因为她把身子给他了就什么都听他的了吧.倔强地抿抿唇.轻哼道:“这是两回事.你休想混为一谈.谁让你之前对我那么坏的.”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到她嘴里几经婉转竟有了几分娇嗔的意思.显然和刚才那一番“疼爱”脱不了干系. “之前.”独孤绝勾唇.释放后的嗓音低哑又xing感.“难道刚才你沒感觉到‘shu服’.” 他对她凶还要叫她觉得舒服.赫连心雅张嘴刚想反驳.忽然瞄见他眼底狡黠的光芒.顿时明白过來他说的刚才‘舒服’是指.. “你可恶啊你.”她满面通红.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奈何他胸膛的肌肉太结实.她掐的再用力都让他感不到一丝痛楚.反而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有种痒痒的感觉. “如果刚才印象不够深刻.要不要我再帮你加深点印象.恩.”他修长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喷洒在她发间的呼吸再次灼热起來.火la辣的眼神那意图再明显不过. “你..”赫连心雅觉得耳根都快烧起來.慌乱中想推开他.却发现她现在这幅模样根本哪都去不了.“我不要.我很痛.”嘴上还是不忘拒绝. “放心.我会很轻的.”回应她的只是他的霸道和不容拒绝. “啊……独孤绝……痛.” ………… 等两人终于han畅淋漓的结束之时.呼韩邪和墨兰已在外面守了几个时辰.赫连心雅匆匆忙忙间抓起自己的衣裙想穿起來.却被独孤绝猛地抓住手腕. “你还沒要够吗.”她不禁晕厥地扶额.“下次好不好.大不了下次你进宫來.我再满足..”说着说着她声音越來越小.红着脸咬起下唇. 看她娇羞的模样.独孤绝先是微怔.紧接着失声轻笑.薄唇印上她的红唇.旋而恋恋不舍地离开.伸出食指刮刮她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现在先帮我穿衣服.”其实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沒想到反而捞到她的一次允诺. 赫连心雅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拿起他的衣袍.咬牙给他穿好后.便开始迅速地穿自己的衣衫.被他撕烂的荷粉色肚兜铁定是穿不了了.她只能一边狠狠地瞪他.一边往身上套外衫. 独孤绝一直在旁边好整以暇地凝视她.她的墨发凌乱地披在肩后.淡紫色的长裙很快掩盖她诱ren裸露的雪肌.原本那一片大好的风光随之隐沒.当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颈部时.那上面除了有他留下的吻hen.还有淡淡的伤痕. 顾青鸾…… 再次想起她顾青鸾对他说的话.他眉间多了道浅浅的沟壑.寒眸眯起. “你又在想什么.” 正在系胸前衣带的赫连心雅无意间瞥见他蹙起的眉头.心头原本的甜蜜立刻被冲淡不少.脸色一沉.推开他就直接站起來. 可是她刚站起來.迈开腿还沒走两步.就腿一软朝地上瘫去.都是独孤绝这个混蛋害的.在跌倒在地前她在心里恨恨地想. 但最后她还是沒摔倒.独孤绝及时地伸出手.揽住她的细腰让她靠在他身前. “这就站不稳了.”揶揄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接着肩上忽然多出什么东西.独孤绝把他的青色外衫披在她肩膀.确定包好她盖住她的前胸后.拦腰将她抱起.赫连心雅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你要这样抱着我出去吗.可外面有墨兰他们啊.”她难为情地咬紧下唇. 谁知独孤绝只是淡淡扫了外面一眼.勾起的唇角含着不易察觉的狷狂.“你觉得他们还会不知道吗.况且沒人敢看你.” 说完.不理她愣愣的傻样.就径自抱着她朝竹林外面走去. 独孤绝的气息才刚一出现.呼韩邪就浑身打了个哆嗦.冲站在理他不远处的墨兰使了个眼色. “他们出來了.”墨兰用眼神询问他. 呼韩邪重重地点头.随后伸出食指指指外面.刚准备开口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时.不料墨兰就撇下他.直接走了出去.他心里微惊.讪讪地收回食指.抓抓头发赶紧跟在她身后. 墨兰刚走几步远.就看见朝她走來的独孤绝.目及被他抱在怀里的赫连心雅时.她眸光闪了闪.脸上的表情既羞赧又含着几分复杂.双手下意识揪住自己的裙角. “娘娘.独孤王.”她刚吐出几个字.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墨兰……”赫连心雅垂下眼帘.她现在这幅模样.长发凌乱.红唇青肿.身上还包着独孤绝的衣服.一看便知他们刚才发生过什么. 她在这里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但抱着她的人可是神清气爽.丝毫的罪恶感都沒有.淡淡扫了眼墨兰和在她身后躲躲闪闪的呼韩邪.便大步离去. 沿途自然撞见很多匈奴族的守卫.但他们全都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他们王上怀里的女人一眼.如果他们敢偷看.估计项上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独孤绝一路抱着她进了自己的厢房.便“砰”一声关上房门.再把她放到床边后.她才抬起头去看他. 赫连心雅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捋起.清澈的星眸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美.犹豫地开口.“我今天还是要回去的.”回去之后.她还是要做她的瑾妃娘娘. 听言.独孤绝漆如寒星的黑瞳骤得一缩.但很快就恢复原状.大手抚上她搭在肩边的墨发.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赫连心雅看着眼前的他.忽然就想起先前他把她抵在竹子上的那一幕.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陌生.暗沉的黑眸下仿佛压抑无尽的怒意和暴风. “怎么了.”她不由扯扯他的衣袖. 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拉回他的思绪.黑眸里映出她白里透红的美丽的面容. “告诉我.你今天出宫.真的和方家有关吗.”他的语气比起之前显然要平静得多.手依然在抚弄她的墨发.寒眸定定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方家. 赫连心雅先是晃神.随后立即明白过來.原來……他会如此反常.全都是因为方羽依的哥哥..方云廷吗. 过去的她.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但她多少明白.她和那个方云廷曾经纠缠不清过.但是现在…… “现在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担心什么.”她俯身.将自己的柔软贴上他的胸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其实.我这次就算专门來找你的.说方家只是为了成心气你.”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再追究青鸾來见他的事. 一个是自己的姐姐.一个是自己的男人.全都是她最亲密的人.她怎么可以对他们胡思乱想妄加揣测呢. 独孤绝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充斥着她发间传來的幽香.黑眸更加幽深.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将死之人 “好了.我要回去了.现在我是真的累了.”而且不是心累.是身子累. 赫连心雅放开环在他腰侧的手.长长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 她刚准备下床时.独孤绝忽然从后面抱住她.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唇贴上他的.撬开她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再次深深吻住她.铁臂摁在她的胸口.霸道地掠夺她所有的呼吸.在她以为自己快晕倒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松开她.这个吻.热烈又缠绵. “呼……” 赫连心雅红唇微张.大口吸起新鲜的空气.勉强让自己不会缺氧.身后抱着她的人还在不停地对她上下起手.她浑身却连回头瞪他的力气都沒有. “喂.你怎么又來了.”再次感觉到他身上某处可怕的灼热时.她虚弱地叫苦不迭.她可沒忘她之前受的“苦”. 耳畔响起他低哑的嗓音.大手肆意地伸进她的内衫里.“你未免太低估我了.如果不是念在你是第一次.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过你.到时估计你连睁眼的力气都沒有.”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他说得一本正经.赫连心雅一时语塞.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上來. 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沒有.他有这么饥ke吗. 她并沒有看见的是.就算外表还是很平静.但独孤绝幽深的寒眸里.深藏的对她的浓烈的渴望和zhan有欲.他终于得到她.等了这么久.兜兜转转.最后.她还是属于他.无论身与心. 拥着她柔软的身体.她墨发的幽香和白瓷般的肌肤简直让他沉醉.留在她体内的感觉更是……想到这独孤绝喉咙一紧.黑眸里yu望涌动.揉捏她的大手更加用力.铁臂紧密地拥着她.两人贴合得完全沒有一丝缝隙. 他想把她永远禁锢在他身边.但他知道不可以.如果用强的她一定会恨他.而且等同于把她推向别的男人.所以…… 因为他不安分的手.赫连心雅闷哼一声.不满地抱住他的胳膊.在她刚想开口时不料他却先她一步. “上回给你下毒的人.我已经查出來了.”独孤绝拉开她缠在他胳膊上的手. 赫连心雅先是愣了下.沒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随后忙不迭地追问.“是宫外的人混进宫里來下的毒.” 如果她沒记错的话.那次在宫里她有分工好的.她查宫内.独孤绝查宫外.但青鸾查了很久一直无果.所以她也顺着怀疑到是宫外的人下的毒手.但很快独孤绝接下來说的话就让她松弛的神经绷紧起來. “不是宫外的人.”独孤绝淡淡道.“是礼部尚书安在成之女.安冷蝶.”他说完就低眸看了她一眼.意料之中看见她神色浮现的错愕. “是安冷蝶.她竟然能做出这么狠的事.”简直就是个疯子.居然敢在她的早膳里下毒想毒死她.赫连心雅冷静下來后脑子就迅速地思考起來.回想她到底和安冷蝶有什么仇什么怨. 仔细想了之后她才发现.她顶多就是她曾经冲撞过她几回.沒把她当高高在上的贵妃看待而已. “我根本沒有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简直就是个疯子.”赫连心雅实在被气得不轻. 独孤绝挑眉.无奈地摁住快要从他怀里掉下去的她.但动作还是很轻柔.“也许她后面有人也不一定.” 这句话立刻点醒赫连心雅.她惊讶地脱口问出.“你的意思是有人命她这么干的.”但想了想她又皱起眉头.喃喃道:“不可能.我了解她.依她的性子根本不会听人差使.除非是..有人教唆.”这个发现令她眉头蹙得更深. 独孤绝认同地勾勾唇.算是对她猜想的默认.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安抚性地摸摸她的脸.“你不必但心.这件事明天就会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要插手.. 其实独孤绝本來不打算明确告诉她这件事.甚至连通知她的打算都沒有.不过看在她今天表现这么好.主动献shen给他.临时决定把计划告诉她. “明天.安在成在朝堂上就会以品行不端、作风败坏的罪名被举家流放.至于安冷蝶..”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细细抚摸她的红唇.“为族人求情.苦求无果.最后心伤求死.” 话音刚落.赫连心雅就倒抽了口凉气.“求死.难道你要杀她.”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笃定.安冷蝶会乖乖寻死. 她的问題得到的是独孤绝的微微颌首.幽深的黑眸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隐隐腾起杀意.“是她想动你在先.这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虽然他在她身后抱着她.但赫连心雅也感到他身上透出的丝丝寒意.动动唇想说什么还是沒说出來.脑海里浮现安冷蝶嚣张跋扈浓妆艳抹的面容.忽然觉得她沒那么讨人厌了. 想不到.她竟快是将死之人. 随后.等赫连心雅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赫连心雅走的很慢.其实她也想走快点.但是双腿沉重地却像是拖了两个铅块那么重.而且每走一步.两腿间传來撕裂的痛感. 第一次.真正成为有夫之妇.原來竟然是这么痛. “娘娘.您还好吗.” 墨兰跟在她身后.趁沒人时轻声问道.她总归是过來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走路姿势的牵强.知道她初经人事.身子定然很痛. “我沒事.回去泡个玫瑰浴再睡上一觉就好了.”尴尬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沒事的笑容.她停下步子.刚想拉住她的胳膊时.余光却瞥见站在不远处杏色的身影. 柳如熙. 肯定是因为她现在身子不便的原因.所以她现在根本不想看见熟人.更不要说是柳如熙.她定在原地动在不是.不动也不是.咬咬牙正想转身避开她的时候.那抹杏黄色的身影却款款朝她走來. 柳如熙手执一朵新摘的海棠.烟水裙轻轻扬起.裙身绣着雅致的杜鹃花.比她手里的海棠更要娇艳几分.桃花似的面庞.一双水眸正静静地凝视她. “瑾妃娘娘金安.”在她几步之外停下.她中规中矩地欠身行礼.清澈的眸光似是在不经意间从头到尾扫过她. 算起來赫连心雅也很久未曾见过她.仔细瞧她两眼.发现她瘦了一圈.虽然涂有脂粉.但仍然掩盖不了她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 “熙贵人在宫里的惨境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娘娘大可去看一看.看看昔日的情敌现在落得什么下场.” 那日劫持她的黑衣人对她说的话浮现在她耳畔.她不由得心惊.看起來柳如熙在宫里过得真的不好. “熙贵人叫住本宫.有什么事吗.”赫连心雅从容地问道. “瑾妃娘娘.是刚刚才从宫外回來吗.”柳如熙并沒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眸光定格在被她衣裙遮挡住的脖子.那意味不是询问.而是十足的肯定. 她的脖子上除了伤痕.还有独孤绝留给她的wen痕.赫连心雅眸光闪烁.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两人一直就这么对视下去.谁也沒有先移开目光. 最后.还是赫连心雅先弯唇.闪烁的眸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向正朝这边走來的几个御林军.“熙贵人想说什么.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紧接着.不等她回答.她就率先选了个隐蔽的地方走去.毕竟……她走的慢.墨兰则贴心地扶住她的胳膊. 望见她的背影.柳如熙沉静如深谭似的双眸笼上几分阴影.手一松.指间鲜艳的海棠花缓缓飘落在地.淡淡的叹息声飘落.她抬步跟上她. “瑾妃娘娘.是去见云廷了吗.” 沒想到赫连心雅才刚站定.柳如熙紧抿的红唇里就幽幽飘出这句话來.抬起胳膊.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胳膊.她看起來局促间透着几丝不安. 果然真情敌啊. 赫连心雅心头的疑怔刚消.就不禁暗自莞尔.柳如熙也已经是元忻的妃子了.肯定经历过人事.刚才也一定看出她是怎么回事.不过.沒想到她竟然认为她是和方云廷私会去了.如此一來.她定是不会揭发她的心上人了.对这件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呢.”她意味不明地笑.缓缓在石凳坐下.浑身的酸痛感得以减轻不少. 果然.柳如熙对她模棱两可的话选择了深信不疑.完全肯定她心中的想法.她中的是去和云廷…… 咬紧下唇.她脸色苍白地摇头.“瑾妃.慕姑娘.你们真的不可以这样.你已经是大名的皇妃了.你们这样是私通啊.如果走漏风声.这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话沒说完.两行清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她无声哭泣的样子看起來楚楚可怜.甚至让赫连心雅都快于心不忍了. 想來也是.毕竟她误会的是.她和她心爱的男人云雨去了.沒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对此无动于衷的.包括她也是一样.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琉璃珠子 “可事实就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木已成舟.如今说再多都是枉然.” 压下心里的不忍.她继续残忍地说道.语气还是悠然.柳如熙的脸已经见不到一点血色.自从进宫后她就沒睡过安稳的觉.就这么日渐消瘦下去. “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应该很累吧.想不到瑾妃娘娘最后还是做出这种选择.”她抬起手背.擦干脸上湿润的泪痕.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伤心.几乎快要心伤至死. 沉默半晌后.赫连心雅抬眸.审视她的水眸里带有不容忽视的认真.“你呢.你又何尝不累.你是元忻册封的熙贵人.心里想的念的却是方云廷.而且.他还是一个根本不爱你只会利用你的男人.你应该比我更辛苦吧.柳如熙.” 听着从她一张一合的红唇里吐出的话.柳如熙刚刚擦干的泪水再次夺眶涌出.只是这回不是因为单纯的伤心.而是因为她说的-----利用. 她说云廷只是为了利用她.柳如熙抓紧自己的袖角.指节青白.当初.云廷要利用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慕心雅.可最后谁也沒想到云廷会爱上她.为了她痛不欲生.现在更是违背君臣之道和她私通幽会…… “为方家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但是你不可以再和他私会.你会害了他的.”她死死咬唇.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见赫连心雅不应声.她的眼泪滑得更急.“求你.算我求你好吗.” 话沒说完.她作势就要“扑通”跪倒在地.赫连心雅眼神一动.赶忙冲墨兰使个眼色.墨兰立即心领神会地拦住她.才让她沒能跪下. “慕姑娘……” 看她哭得伤心.赫连心雅不禁暗自想着.其实和她私会的另有其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方云廷.而且她和元忻之间也是清清白白的.她沒她说的那么伤风败俗. “熙贵人.无论你再怎么求我都沒用.本宫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先管好自己吧.” 从石凳上站起身.她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欲朝华清宫的方向走去.却猛地顿下脚步.再次回头问她. “你在宫里过的苦日子.他知道吗.他有沒有关心过你一句.” 柳如熙浑身一震.睁大泪眼.柔弱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赫连心雅见到她这个反应.便知道她的回答. 沒有.方云廷的心里.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 不再深想.赫连心雅收回目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娘娘.真想不到熙贵人.竟如此深情.”走在半路的时候.墨兰忍不住有感而发.她也被柳如熙的泪水触动不少.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她这样的深情只是愚昧.”赫连心雅摇摇头.她故意说的那么绝情.就是希望能断了她对方云廷的残念.别再继续傻下去了. 一个柳如熙.一个方羽依.再加上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还真是叫她头疼.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全都是拜那个方云廷所赐. 就在她们走到离华清宫只剩几步远时.忽然响起“啪.”的一声.一块石子直直越过她们面前砸中路边的榆树.几乎和她们是擦身而过.榆树的枝干晃了晃.簌簌落下几片树叶. 这又是……暗算. 赫连心雅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下意识抬眼四处扫了扫.在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蓝袍少年时.她眼底的寒芒窒了窒. 湛蓝的华袍绣有雅致的浮云暗纹.腰间左右各挂着玉佩香囊.丝绸般的墨发软软的搭在前额.奶白色的皮肤.红红的嘴唇.个头比赫连心雅的肩膀还要矮上一截.无不证明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此刻他正紧抿着唇.冰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赫连心雅和墨兰.竟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感. 目光下移.当瞧见他手里的弹弓时.赫连心雅就明白了.原來刚才的石子是这个贪玩的小毛孩搞的鬼.不过转念再一想.既然能在大名皇宫里如此放肆.这孩子的身份估计不寻常. “把我的琉璃子捡给我.” 就在她决定置之不理直接走开时.小毛头忽然冷冰冰地开口.那指派人的模样看起來甚是嚣张. 琉璃子.不是石头吗. 赫连心雅不禁纳闷地打量起滚在路边的石子.这才发现在阳光的照耀下.它竟是亮晶晶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叫你把琉璃子捡给我.你沒听见吗.”不过转瞬的功夫.小毛头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小孩长得还蛮秀气俊朗的.性子倒是好生恶劣. 赫连心雅不悦地抿抿唇.见墨兰真的准备弯身去拾.她胳膊一伸准备拦住她.. “我要你去捡.”不料.她这边刚拦下墨兰.那边小毛孩就凶巴巴地冲她嚷道.赫连心雅心里微惊.低眸看向他的小脸.发现他清澈的星眸正在狠狠地剜她. 她不禁奇了怪了.敢情这孩子是看她碍眼.成心找她的茬. 好笑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替你捡.” “我是什么人还轮不着你來管.”听见她问他的身份.小毛孩的脸色更加阴沉.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你竟敢不听我的话.说.你为什么不去.就因为你是个瘸子.”他说完意有所指地紧盯她的双腿. 原來她刚刚奇怪的走路姿势被他看了去.单纯地以为她腿脚不便.真是个傻孩子.赫连心雅不着痕迹地勾唇失笑.“如果我说是呢.” 她身为瑾妃.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來历之前.自然不可能乖乖服软.看样子还得再和这孩子耗上半会. 但下一刻.她的想法就被推翻了.蓝衣男孩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攥紧手里的弹弓忽然转了身.就在她以为他会掉头走掉的时候.他猛然转回來.如一阵风般闷头朝她快速跑來. “娘娘..”墨兰赶忙护在赫连心雅身前. 但小毛孩并沒有跑到她们面前.相反是一溜烟在她们几步外停住.蹲下來捡起那颗静静躺着的琉璃珠. 他将琉璃珠握在手心里.眼波转动.咬咬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赫连心雅面前. “既然瘸了.就好好待在自己宫里.你再怎么乱晃悠.皇帝都是不会喜欢瘸子的.”他闷声低吼.抓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把琉璃珠胡乱塞进她手里. 在赫连心雅还來不及惊讶时.他就拔腿飞快地跑开.蓝袍扬起.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她不解地瞧瞧手里的琉璃珠.只剩与墨兰面面相觑. “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墨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的确古怪.”赫连心雅捏起手里透明的琉璃珠.移近点仔细瞧了瞧.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倒也挺有趣的.” “走吧墨兰.回华清宫.我还等着泡个舒舒服服的玫瑰浴呢.” “是.娘娘.” 回到宫里.她哪也沒去.连乐菱给她问好她只是匆匆应了声.就忙不迭去了内殿的浴池.墨兰为她放好热水.撒上几片玫瑰.热气氤氲的玫瑰欲引得她忙不迭褪下身上的衣衫.将身子浸在水里. 波动的水流极大地缓解她浑身的酸痛感.令她甚是享受地闭上眼睛.但还沒闭一会.就感觉身上有几道灼热的视线. 不知何时.顾青鸾也一并进來了.在看见她白瓷般的肌肤上面青青紫紫的“爱痕”后.顾青鸾素來素來沉静的双眸.在瞬时卷起一片狂狼.但因为她面前的黑发.所以不仔细看是看不见她表情的变化的. 青鸾. 一看见她.赫连心雅的脸色也变了变.在氤氲的水气中显得晦莫难测.甩甩头.她掬起一捧水淋向自己白皙的肩头.在驿馆的时候.明明决定过不追究的.就不该再想着这事. “青鸾.有什么事吗.”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顾青鸾张张唇.收敛起眼底的激动.“娘娘……脖子上的伤还好吗.青鸾特意拿了药膏來.”说话间.她手里已多出一个白瓷瓶. 赫连心雅顺着望过去.点点头道:“沒事.本來就是皮外伤.药膏你给墨兰吧.等我沐浴完再让墨兰帮我擦药.” 闻言.顾青鸾沒有异议.将白瓷瓶递给墨兰.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深入浴池里.在温热的水汽下.赫连心雅白瓷般的肌肤全都镀上粉红.粉嫩嫩的甚是you人.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头.挡住若有若现的高耸的chun光.修长的玉颈上.布满不深不浅的吻hen. 一想到这些吻是……独孤绝留下的.想到他们在床榻上缠绵/火热.而她脸上丑陋的疤痕.根本就见不得人.顾青鸾心底涌起无尽的酸意和苦涩.什么都沒再说便转身离去. 她走后不久.赫连心雅就幽幽将目光转向残留光亮的地方. 天应该快黑了.她的眼睛.又开始看不清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安氏之灾 第二天注定是个不平之日. 安在成当了几十载的礼部尚书.可谓两朝元老.资深历厚.其女安冷蝶更是在皇上还为荣亲王时.便嫁为侧福晋.如今被封为安贵妃.在后宫与方震业之女方羽依平起平坐.安在成父凭女贵.也算得上半个国丈.在朝堂之中自然左右逢源.得人倚重.安家盛况.早已超过丞相慕承天. 翌日.一众大臣皆如往常.三三俩俩朝太和殿走去.步履匆匆. 不同与他们.大腹便便的安在成倒是悠游自在得很.神色之间遍寻不着焦急. “安大人.这上朝的时辰就快到了.您怎么还这么悠哉啊.” 一个九品芝麻官经过他时.转头问他道.虽说是在匆忙中提醒他.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 “哼.这有什么.皇上不还沒來吗.何况还有比我更慢的.”他傲慢地捋捋胡须.余光若有所指地瞥向身侧.芝麻官顺着再扭头.就看见身姿矫健的方震业正走过來.常年带兵征战血拼沙场.显然他的步子要快的多. “哎呦.方将军好.”既然和方震业打了照面.芝麻官赶紧继续灿烂地陪笑.论实权方震业那可不是安在成能比的. 方震业回以一笑.微微颌首.黑眸从头到尾无视旁边的安在成. “听闻最近安娘娘总是手脚疼痛.皇上宣了好多御医都沒有法子.哎.皇上心疼安娘娘.老夫这个做爹爹的也是日夜思忧啊.” 经过他身边时方震业耳闻他这句挑衅的话.眼底闪过轻蔑和不齿.心里暗道.有你这么个恃宠而骄作威作福的爹爹.难怪生出的女儿德才俱无心小善妒.皇上会心疼她.还真会往老脸上贴金. 太和殿内. 群臣皆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元忻前來.按位分方震业站在最前头.他对面的文官之首.则是丞相慕承天. 其实说來也是笑话.慕承天乃废太子元轩党羽之首.如今三皇子等位.不仅沒夺了他的身家性命.反而留他丞相的位子.并娶了他的女儿慕洛柔封为柔贵人.恩泽颇多.不过慕承天面子上虽说光彩.但实权已无.早早便成了名不副实的傀儡丞相.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周德海尖细的嗓音和群臣跪地叩首.身穿金黄龙袍的元忻大步走上金銮殿.在龙椅上坐下.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寒厉的眸光扫过黑压压的一众人. “众爱卿平身.”他的嗓音淡淡的.目光在经过安在成时停顿了会. 昨夜.他正是就寝在安冷蝶的乾清宫.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周德海如同往常一般扯着嗓子喊道.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群臣.开始面面相觑. 安在成暗暗冷睇了眼泰然自若的方震业.大摇大摆地走到大殿中央.面对元忻时立刻换上一副忠厚的嘴脸.拱起手洪亮地大声道:“启禀皇上.老臣有要事上奏.” 元忻眉目一凝.扬扬搁在纯金长龙上的手.拿起面前一堆奏折中最上面的那本.漫不经心地打开. “安爱卿有什么事要说.”他边看奏折边问道. 安在成清清嗓子.“回皇上.如今前朝已稳.天下太平.我大名盛况超前.皇上登基已有时日……只是后宫至今无主.怕是民心会因此……不稳啊.”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喧哗四起.大臣们纷纷低声交头窃语.就连稳如泰山的方震业也是脸色微变. 后宫无主.他的意思就是要立后.论如今大名后宫有几位妃子能当得起皇后. 大臣们不由來來回回扫视方震业和安在成. 方羽依方贵妃德才兼备.含着金汤匙出生.太后更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亲姑母.绝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坊间亦有另一个说法.如今方家独大.皇上可能不会立方羽依.而是扶持安家制衡方家. 如此.安冷蝶自然也是不容小觑. 见此场景.慕承天咯噔一下.犹如一颗巨石砰地砸入他的心湖.如若今日坐在这金銮大殿的是废太子元忻.不用说他的落柔定是大名最尊贵的皇后.而他也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想着想着.眸色加深.记忆飘到几天前. “哦.”元忻若有所思地凝眸.修长的两指來回摩挲.眸光定格在奏折上行行列列的黑色楷字. “依安爱卿之意.谁更适合做这皇后.” “这……”安在成噎住答不上话來.这皇上怎么就只问他一人.按理应该遍问群臣才是啊. 干干笑了笑.见元忻正等待他的回答.他讪讪答道:“依老臣之间.两位贵妃皆蕙质兰心.而且有瑾妃娘娘比不上的出生.至于柔贵人----嘿嘿.同样不失为好的人选.” “哈哈哈……” 他最后还故意提了一下慕洛柔.嘲讽地瞥向慕承天.群臣听见慕洛柔后不禁发出阵阵哄笑. 慕承天的老脸当即红一阵紫一阵.额上青筋暴起.谁不知道落柔根本无望为后.这个可恶的安在成.现在都敢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竟然如此公然嘲笑他的宝贝女儿. 瑾妃…… 听见这个名字.元忻摩挲的双指滞住.眸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正在安在成为他自己的一番巧言妙语窃喜不已时.元忻忽地“啪”将手里的奏折扔到桌上.大手加叉.脸色暗沉. “方才安爱卿说天下太平.盛况空前.方将军.你同意他说的话吗.” 他话里的寒意如一盆冷水浇在安在成的心头.瞬间叫他的心狠狠抖了抖.颤颤地望向方震业. 方震业鼻子里轻微地冷哼.随后大步流星上前.恭敬地拱手作揖. “回皇上.近來西域边疆异兵突起.时不时挑衅进击中原.再加上江南水涝之灾.导致众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种种天灾人祸实为----迫在眉睫.” 响当当的打脸. 群臣皆是微惊.安在成嗫嚅了下嘴唇.怨恨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方震业.大手暗暗攥紧. “皇上.是老臣愚昧.求皇上降罪责罚.”一转头.他立刻换做苦大仇深.老眼里泪花泛滥.砰地跪倒. 这是他惯用的技俩.凭他的身份.皇上怎么可能真正罚他---- “不论哪一位朝臣.连体恤民情这种大事都做不到.说起來.安爱卿.你的确该罚.” 元忻的一席话.冷如寒冰.掷地有声.瞬间叫安在成的心狠狠抖了抖. “这……皇上……老臣----”他匆忙抬头.看见元忻脸上不怒而威的冷漠时.整个人彻底慌了. “安爱卿.你还想说什么.据朕所察.这些年你在礼部为威作福.身为尚书却带头败坏纲常.刚才方将军说起江南水灾.你却妄自贪污数十万赈灾的饷银.你以为这些苟且之事朕都不知道吗.” 元忻倏地从龙椅上站起來.幽深的黑眸隐隐含着怒气.大手抓起桌上的奏折.猛地砸向跪在地上的安在成. 这一出变故叫所有大臣都看傻了眼.明明他安在成只是想举荐他女儿做皇后.怎么好端端地扯上他为官不检的问題上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颤颤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奏折.胆颤不已. 皇上刚才看的这封奏折.一定有问題. 安在成浑身抖了起來.额上冷汗顺着老脸滑落.沒错.他最近确实大贪了一笔.颤颤地爬过去捡起奏折.打开.几行墨色楷字进入他浑浊的眼帘. 安在成无力地瘫坐在地. 后宫.乾清宫. 刺金牡丹红纱罩身的安冷蝶站在珊瑚长窗旁.伸出纤纤玉手.不紧不慢地推开窗子.长长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美目妖娆.娇艳的红唇微微上翘.玉指上是几点墨绿的蔻丹.衬得她肌肤白皙如玉. 不过才刚刚起床.她的身子依然软绵绵的.想起昨夜皇上对她的临/幸.她不禁喜上眉梢. “娘娘.娘娘不好了.” 正当她陷于无限的回味之中时.婢女香杏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进來.神色甚是仓皇. 美好的回忆被贸然打断.安冷蝶神色一凛.眉目间染上浓浓的不悦. “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浑然未觉的香杏还在自顾焦急.上气不接下气. “啪.” 安冷蝶一挥手.重重甩在她脸上.蔻丹划破她的脸.留下长长的血痕.香杏立刻就懵了. “大早上的嚷什么嚷.本宫的好心情全叫你给叫沒了.”安冷蝶凶狠地骂道. 剧痛传來.香杏当即就哭了.泪水哗哗流下來.不过更多是因为她焦急的事. “娘娘.真的大事不好了.安大人在朝堂上被皇上给罚了.” 爹爹. 安冷蝶脸色骤变.惊愕地伸手又要去打她.“你胡乱说些什么.我爹爹怎么可能会被罚.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香杏想躲开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地受着.往日在下人面前的嚣张全都沒了影子.哭道:“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安大人真的被罚了.皇上说大人贪污赈灾的饷银.” 她嘟囔的嗓音钻进安冷蝶的耳朵里.让她扇她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起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做了交易 赈灾的饷银.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爹爹当时还特地进宫问过她这笔银子能不能贪.她当时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皇上怎么可能会动到他的头上去.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难道.如今东窗事发了. “皇上判处我爹爹什么罪名.”心跳忐忑地加快.收回手.她厉声眸光凌厉地问道.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最多只是个闭门思过的罪名.只要爹爹把赃款再交回朝廷就沒事了. 香杏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不定.呜咽着擦拭脸上的泪.“娘娘.皇上龙颜大怒.下了极重的惩罚.说是要抄家流放.驱逐安氏一族离开京城……” “什么……” 话音未落.安冷蝶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脸色转为苍白.手撑在珊瑚长窗上.才沒有倒下. ………… 华清宫. 赫连心雅刚刚起床不久.昨日初经人事.她的身子依然绵软无力.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酸痛. 反正宫里的日子百无聊赖.她索性在软塌上躺下.乐菱守在一边.细致地为她剥她喜欢的荔枝. 剥了皮的荔枝晶晶润润.泛着玛瑙般的光芒.赫连心雅捏起一个送入口中.甜甜的口感弥漫开來.但心里却不及它甜蜜. “娘娘.”半晌后.墨兰便踱步走进來.手里端着青瓷香茗.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宫里发生什么事了.”赫连心雅敏锐地嗅到不对劲.用眼神示意她把香茗放在桌上. 她自己可是揣了一早上的心思. “娘娘.我刚才听说.乾清宫的安贵妃出事了.现在宫里的人都私下里对此事议论纷纷.” “啊.”乐菱惊呼出声.但还是继续剥着荔枝.歪头问道:“安贵妃不是很嚣张吗.她能出什么事.” “听闻是安冷蝶的父亲安在成安大人贪污了朝廷拨去江南赈灾的饷银.皇上大怒.下令将安在成革职抄家.”墨兰将香茗放好后.思索着说道. “这么严重.”乐菱吓得手一抖.正在剥的荔枝骨溜溜滚到地面.吐吐舌头.讪讪地弯身去捡.赫连心雅听了后也是眼波微动.心绪复杂.下意识揪住袖角. 想不到.昨个下午独孤绝说的话.这么快就成真了.而且还是通过元忻來实现的. “安冷蝶现在人在哪.”她不由脱口问道.想來.安冷蝶应该还沒这么快被灭口. “听说安贵妃正跪在南书房.苦苦央求皇上网开一面.”墨兰答道. 先是苦求.最后苦求无果.心伤求死. 想着独孤绝说过的话.赫连心雅心里咯噔一下.递到嘴边的荔枝都无心再吃下去.闭闭眼睛.想起每到晚上.她的眼睛就看不清了.这都是安冷蝶给她下毒的后果.一盘棋开始在心里酝酿. 她要不要做些什么. “墨兰.准备些点心.陪我去趟南书房.” 忽然.她猛地睁开眼睛.将手里的荔枝塞到乐菱手里.她要再去会会安冷蝶. 出殿门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墨兰赶紧拿來油纸伞.并给她披上一件织锦披风. “哒、哒、哒.” 走下台阶.经过顾青鸾房前时.她留意了下.发现房内又是空空如也.沒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眉. “皇上.求皇上饶过家父.蝶儿知错了.皇上.” 离南书房还有一截距离时.安冷蝶哭喊的嗓音就就钻入耳里.在淅沥的小雨里听得不是很真切. 赫连心雅停下步子.抬眼摇摇望去.胳膊上挎的是还腾着热气的糕点盒. 缥缈雨雾里.红衣鲜艳的安冷蝶俯跪在地上.泥水浸湿她的衣裙和鞋子.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被雨水打湿的细发凌乱地贴在脸颊.看起來狼狈至极.旁边一并跪着的是她的婢女.香杏. “皇上不肯见她吗.”赫连心雅沉声问道. 墨兰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这样.而且我还听说皇上昨夜宠幸的正是安贵妃.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昨夜还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枕边人.今日就对她心狠至此吗.”赫连心雅冷哼.打断她的话.抬步款款朝前走去. “墨兰.你说.皇上会见我吗.” “……应该会的吧.” 安冷蝶哭得梨花带雨.香杏也陪她一起哭.她正哭得起劲时.头一歪猛然瞧见离她们越來越近的赫连心雅和墨兰.吓得她狠狠哆嗦了下. “娘娘.娘娘.瑾妃娘娘來了.”她赶紧扯了扯她家娘娘的胳膊.安冷蝶闻声.眼角的泪水立刻就止住了.扭头的瞬间.赫连心雅已在她两步外站定.水眸平静地望着她. “这个时候你來这里干什么.你想來看本宫的笑话.”安冷蝶恨恨地瞪她.寒眸射出冰冷的光芒.比落在她脸上的雨水冷寒上百倍. 她最落魄的模样.居然被她的死对头看了去. 赫连心雅先是微愣.不明白她怎么就对她有那么深的恨意.随即勾唇好笑地道:“安姐姐错怪妹妹了.妹妹來只不过是送些糕点给皇上.不想撞见姐姐.” 她轻笑.转身准备走向南书房时.忽地又转回去.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沉. “安姐姐怎么不进去.下雨天的在这里跪着.小心您金贵的身子别受凉了.” “你...” 她故意的嘲讽把安冷蝶气得浑身哆嗦.泛白的嘴唇咬得死死的.眸光狠厉地狠狠剜她.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皮肤割烂. “赫连心雅.我之前怎么就沒弄死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话音刚落.香杏就战战兢兢地垂下脑袋. 娘娘怎么当着瑾妃的面.把那事给提起來了…… 很好. 赫连心雅星眸微微眯起.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就知道把她激怒后.安冷蝶就会口不择言. 沒脑子的女人. “你不是已经下过手了吗.可惜啊.你失败了.”赫连心雅缓步走到她面前.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沾上点点雨水.“安姐姐.妹妹说的对吗.你是不是很想毒死我.” 她的靠近带给安冷蝶无形的压迫感.安冷蝶下意识移移身子.眸光闪烁.脑子清醒过來.知道刚才说漏了嘴.但嘴上还是很硬.“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你少血口喷人.” 眼下.皇上不见她.爹爹被关进天牢.她不能再惹出什么乱子來. 赫连心雅抿抿唇.知道她不会乖乖承认.白皙如玉的的手摁在她肩头.安冷蝶立即厌恶地想挣扎开.她却缓缓弯下腰.红唇凑近她的耳畔. “只要你肯告诉我.下毒的事是谁出的主意.我就保你安家无恙.” 低沉的嗓音宛若蛊惑.安冷蝶刚睁大眼睛.赫连心雅就已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就凭……”她眉目一凝.“我能查到.毒.是你派人下的.” 安冷蝶张张唇.眉目间浮现几分犹豫.刚想说什么时.南书房的门“啪”地从里面打开.周德海竟从里面走出來. “哎.瑾妃娘娘.您來了怎么在外面站着啊.”他看见赫连心雅后.便讶异地低声问道. 赫连心雅眼中闪过可惜.转而对他笑道:“本宫做了些糕点.便想送些來给皇上尝尝.” “那娘娘快请进吧.”周德海赶忙道.又望了眼跪在地上淋雨的安冷蝶.无奈地叹口气.“安贵妃.您还是请回吧.皇上不见你那也是因为安大人的事正在风头上.您就算跪再久.也只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周公公说的有理.安姐姐.您还是……先回宫去吧.妹妹稍后就去看望你.”赫连心雅回眸看了看她.安冷蝶瞧见她眸底闪烁的光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片刻后.拳头松开.她直直望着她.点头.“好.本宫回去便是.” 总算变聪明了. 赫连心雅眸底染上笑意.与她对视一眼后.摸摸胳膊上挎的糕点盒.随周德海走进南书房. 等她终于摆脱元忻.再从南书房走出來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如若不是太后命人來请他去用膳.依他的意思就是要和她一道回华清宫.用完晚膳后直接上床“就寝安歇”了.赫连心雅长呼一口气.暗自庆幸道.还好还好.太后这圣旨來得真及时. “娘娘.咱们现在要回躺华清宫吗.”墨兰为她撑伞时问道. 她仰面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心里颤了下.不知道独孤绝的人去了沒.如果去了.安冷蝶估计都已经横尸宫中了.真后悔昨天沒及时和他说这事. 眸光一冷.“不回去了.直接去乾清宫.” 天色阴暗.时不时“轰隆隆”來声惊雷.震得人心惶惶. 不同与往昔的奢华.今日的乾清宫幽暗一片.殿门口沒有一个太监宫女.还沒走进去就给人萧瑟清冷之感.毛骨悚然. 墨兰觉得心里凉凉的.正想问赫连心雅还要不要进去时.身边的人忽然顿住脚步. 她张嘴想问.但一个字都还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被赫连心雅紧紧捂住嘴.定神再一看.只见她神情凝重.星眸危险地眯起. 从刚靠近这乾清宫.她赫连心雅就嗅到不对劲的味道.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受了刺激 “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守着.”冷眼示意一下墨兰.赫连心雅便轻手轻脚地朝乾清宫踱去.墨兰神色中浮现几分犹豫.但又不敢妄自决定.只能心慌地待在原地守着. 乾清宫内.连根照明的蜡烛都沒有点.此刻是黑漆漆的一片. 赫连心雅刚踏进去一步.正打算屏气探望时.忽然.面前猛地扑來一道黑影. “哐当.” 这突如其來的意外惊得她手上的糕点盒摔落在地.在这沉静的暗夜里砸出一声巨响. 但扑來的黑影并沒有碰到她.而是在她两步之外摔倒在地.依稀之中.似乎有一只胳膊抬起來.无望的.埋怨的.悔恨的.直直冲着赫连心雅.但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 “轰隆隆.” 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瞬间照亮整个殿内.几乎是眨眼之间.赫连心雅的眼睛终于看清看清一切. 扑倒在地.刺金牡丹红群在黑夜与闪电中诡异非常.高举的手大张.正缓缓垂下來.无力感形同残破的蝶蛹.安冷蝶双目大睁.冰冷无神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恐惧和不甘.空气里弥漫猩甜的血味. 啊... 面前的场景让赫连心雅想尖叫出声.但此时已有另一个暗影.在无声无息间來到她的背后.枯黄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只大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开始大力收缩. 血气在瞬间疾速上涌.赫连心雅抓住禁锢住她的铁臂.奋力地挣扎起來. “瑾妃娘娘.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暗哑的嗓音在她后面响起.诡异宛若罗刹. 是昨天的黑衣人.怎么会是他. 赫连心雅的心狠狠抖了抖.眉心紧皱.窒息的痛苦和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血气让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吞吐声. “哒、哒、哒.” 正当竹根在欣赏她这幅挣扎痛苦的模样时.敏锐的耳朵里钻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有人來了.今天先放过你.” 竹根眸光一冷.大手松开她的脖子.狠狠把她推到地上.大理瓷砖摔得她的胳膊立刻青了一大块.但扑鼻涌來的新鲜口气.已经让她顾不得去疼了.就只是狠狠吸着气. 竹根灵敏地竖起耳朵.连一丁点的声响都不放过.然而.先前那阵脚步声却玄妙之极地消失. 他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大手已不知不觉间捏满锋利的暗器.无神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瞪大. 赫连心雅用手紧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眉头越皱越深.她知道黑衣人站在离她不远之处.稍微缓下來后.探索着伸出双手.不动声色地在地上摸索起來. 当她摸到安冷蝶的手时.差点沒瘫在地上.心噗噗直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安冷蝶的手.好冰好凉.而且是僵硬的.她想知道她还活着沒.但眼下的境况不允许她轻举妄动. 忽然.身后猛然传來一阵邪风呼啸吹过的声音.一道暗影疾速朝竹根冲來.手里的青钢长剑直直狂劈而下.剑气袭來.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竹根身形顿住.沒有移动半步.双手大张.指间的暗器漫天飞向暗影. 果然.暗影被迫剑身一转.“啪、啪、啪.”击打起朝他射去的暗器.趁这档子功夫.竹根冷哼.飞身上前.狠狠一脚飞踢向正手忙脚乱的暗影.暗影慌忙闪躲.不想胳膊被几处暗器擦伤.不禁痛苦地发出闷哼.但眼下已经沒有时间留给他了.他只能强忍住疼痛全力挥起长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殿内与竹根奋力厮杀起來. 听见那声微弱的闷哼后.不远处的赫连心雅怔了下.这嗓音.好生熟悉.她好像曾经听过. 是独孤绝的手下呼韩邪. 她忽然想起來.眉目间浮现激动之色.但听见他刚才好像是受伤了.激动又转为担忧.左右思量下后.她打算凑近点去看看. 刚迈开腿.忽然.脚踝处一紧.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这时.一道闪亮的惊雷划过天际. 安冷蝶白皙的手紧抓住她的脚踝.墨绿的蔻丹深陷进她的皮肉里.她的眼帘被长长散乱的头发遮住.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掐痕.红唇边流下干涸的血.看起來狰狞恐怖. “啊...” 只是瞥了一眼.赫连心雅之前沒叫出來的尖叫就脱口而出.她失控的嗓音在这暗夜里备显突兀和刺耳. “赫连公主……” 正在打斗中的呼韩邪闻声大惊.沒想到刚才被竹根擒住的女人居然是她.竹根也恼怒地皱起眉头.强敌当前.这个死女人.再这么叫下去就会把御林军给引來了. 眉目凝起.他大手朝后飞转.一个并沒有尖刃的暗器直直冲她的头射去.虽不会取她性命.但至少能让她闭嘴晕倒. 呼韩邪知道他的企图.想出手阻拦时却为时已晚.竹根的另一波突袭已铺天盖地朝他卷來.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响起.原本正极速射向赫连心雅的暗器.“哐当.”被横空生出的龙雕短刃打落在地.金属相冲.擦出激越的火花. 身边翩然落下一道人影.浑身僵硬的赫连心雅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伸來的胳膊拦腰抱起.顿时.熟悉的气息包笼住她. 胸腔里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但这个人的怀抱.瞬间让赫连心雅心安地想哭. “独孤绝……”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进坚实的胸膛. 听见怀里人微弱的哭腔.独孤绝幽深的寒眸在黑夜里腾起浓浓的杀意.抱住她腰的大手紧了紧. “别怕.沒事了.” 暗哑的嗓音沉稳有力.薄唇安抚性地扫过她的耳垂.独孤绝缓缓抬头.寒眸危险地眯起. 呼韩邪还在打斗.感受到王上的气息后他心里大喜.挥剑的动作连带着更有气势起來.倒是连连避让中的竹根.心头升起一股莫名浓重的寒意.他甚至能感觉到.定格在他脊背后冰冷的目光. 糟糕.独孤绝竟然來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引來这尊厉害的大神.但他再明白不过.久拖下去今夜他绝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还好有赫连心雅牵制住独孤绝.竹根心里浮现几分欣慰.在转身的功夫.两手分别张开.对左右两人再次施放数不清的暗器. 呼韩邪依旧以剑御敌.倒是怀抱赫连心雅的独孤绝.寒眸微冷.腾出一只手.手腕翻转之间.袖剑顿出.“啪、啪、啪.”击落射來的暗器. 待暗器全部被消灭完后.原地早已沒了竹根的黑影.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赫连心雅从头到尾都沒有抬起头.双眸紧闭.两手紧紧缠着独孤绝.看起來受了不小的刺激. 脑海里.不断有大片的鲜血涌现.好像她以前.也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可是只要她深入去想.头脑就传來炸裂的剧痛. “王上.人逃了.” 呼韩邪收起长剑.飞一般來到独孤绝身边.就看见他家王上正眉目担忧地望着怀里的人. “心雅.心雅.” 独孤绝低低喊了她两声.但她依然沒有反应.就只是瑟缩在他怀里.心不由陡地一沉. 冷眼扫了下脚边已经死透的安冷蝶.正是她刚才临死前扯住赫连心雅的脚.独孤绝阴沉地踢开她.丢下一句“收拾好这里”.便大步流星地抱着怀里的人离去. 刚走出宫.守在外面的墨兰一看见他还有他怀里的赫连心雅.浑身哆嗦了下.赶紧快步迎上去. 刚才.连她都隐约听见她的叫声了.心里担心得要死. “独孤王.娘娘她----”她甚至已经无暇顾及独孤绝是如何出现在乾清宫的.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娘娘不会再有危险了. “我送她回华清宫.”独孤绝并未停下脚步.一直低眸凝视赫连心雅.冷冷地道出这句话.烟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蔼蔼夜色中. 墨兰动动唇.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吞到肚子里.快步跟上他. 不同于乾清宫.华清宫则是光亮一片.蜡烛通明.乐菱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当她看见那抹烟青色身影时.忙不迭清醒了脑子. 独孤王. 还有被抱回來的娘娘. 她惊讶地刚想叫出來.忽然提着长剑刚才从外面回來的顾青鸾也一并出现. “独孤王……”顾青鸾怔愣地唤道.可惜独孤绝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就大步踏上台阶. 乐菱反应过來.刚想也跟进去时.门砰地被独孤绝从里面关上了. “哎哎.独孤王.我还沒进去呢.”她忙着急嚷道.紧跟而來的墨兰连忙拦住她.“好了乐菱.你别跟着去了.让他们单独相处吧.” “啊……人家还想去看看娘娘呢.”乐菱撅撅嘴.但还是沒有坚持.毕竟他们小两口比较重要嘛.一扭头.她就看见在那站着一动不动低垂脑袋的顾青鸾 “青鸾姐姐.你练剑回來啦.”她歪头甜笑.对她问候道. 站在黑影里的顾青鸾几乎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黑丝轻扬.薄唇紧紧抿成线.眼底里.是几不可查的受伤. “嗯.”她沉声.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在进门前忽然顿在原地.脊背挺得僵直. “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主动索吻 冰凉的嗓音不含有一丝感情.乐菱唇边的笑容僵住.错愕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 不要叫她姐姐. 为什么.她觉得青鸾不开心呢…… 独孤绝刚把赫连心雅放到床榻上时.就看见她额角冒出的冷汗.细致地用衣袖为她擦拭后.他眸色越來越深. 按理说.她也是在绝情谷待过的人.今夜为何会受到如此大的冲击. “心雅.沒事了.已经回來了.”他轻轻拍她的肩膀.证明他还在她身边. 过了半晌.紧闭双眼的赫连心雅才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如果累了.就安心地睡吧.”独孤绝修长的大手滑过她的脸颊.声音很轻很柔. “可是……”她抿抿唇.看起來有些不安.“独孤绝.我好像.要记起以前的事了.”她促狭地扯住他的衣袖. 此话一出.独孤绝漆如深潭的寒眸闪过一丝惊讶.大手僵住.眸光瞬时变得忽明忽暗. “刚才在乾清宫.安冷蝶她死了.我看见死人.还有好多血.那个黑衣人.他掐我的脖子.我觉得我快要死了.然后.我的头就很痛.就像……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场景.好熟悉.然后我好害怕……”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脑海中的印象.最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眉心蹙起.并沒有注意到独孤绝的异常.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过去认识的人.”迟疑一瞬.他终是问道. “认识的人……”赫连心雅面上浮现几丝迷茫.苦想半会后摇摇头.“沒有.”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是非常零散的片段.很多血.并沒有具体的某个人. 闻言.独孤绝眼中的暗沉稍稍淡了些许.大手移到她胸前的衣带.慢慢解开.随后抬起她的肩膀.替她脱下外面的罩衫. “先睡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在他为她盖上薄被时.赫连心雅猛然抓住他的手.看见他询问的眼神.她嗫嚅了下红唇. “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清澈的双眸含有往昔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期盼.独孤绝眼波微动.喉咙莫名紧了紧.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便和衣在她身侧躺下. 他睡下后.赫连心雅欣喜地抿抿唇.双臂主动缠上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幽幽的香味从她身上传來.调皮地匀进独孤绝的呼吸里.更无奈的是.她抱他抱得很紧.柔弱的身子与他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合. 现在这个点对他來说还很早.加上怀里抱着这么个小女人.独孤绝根本睡意全无.脑海里不断盘旋昨日在他身/下时她娇羞忍痛的模样. 明明昨天才要过她不少次.但他对她的迷恋.却越來越深.就像是中了深入骨髓的毒. 不过他知道.今夜不可以.所以……还是自持点忍忍算了. 过了一会.见她闭上眼开始均匀地呼吸时.他终是控制不住.凑近她.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吻.刚准备移开时.他忽然想到她先前说的.她可能会记起从前的事. 包括记起……她和方震业的那个逆子的往事. 可是.她已经成为他的女人.方云廷也已有妻室.他还在担心什么. 现在的他们.是彼此深爱着对方. 在她樱红的下唇重重吮吸一口.才打算恋恋不舍地离开.不料他还未移开半寸.脖子就缠上两条藕臂.眼眸低垂.只见身/下的女人正睁着明亮的眸子.气息不稳地望着他. 其实赫连心雅也和他一样.根本就睡不着.而且她多少能猜到他的原因. “怎么醒了.”此时独孤绝已离开她的唇.语气和平常一样.并沒有受刚才的偷吻被发现而难堪. 他抬手想拉开她缠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但她反而缠得更紧. “我要你吻我.”赫连心雅不动声色地冒出这么句惊天动地的话來. 向他索吻. 独孤绝微怔.转而勾唇失笑.与此同时.揉着她头发的手移到她的后脑勺.摁住她把她拉近自己.薄削的双唇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牙关.勾住她的小舌. 高超的吻/技很快升高四周的温度.两人紧贴的身子全都不安分地燥热起來. 赫连心雅忘情地回应他.她真的很想沉沦.沉沦在这片yu海.把一切统统抛之脑后. 吻已经不够了.她想要更多. 长长的一吻结束.正当全是身上下都在叫嚣时.独孤绝忽然松开她.低眸看见她睁着迷茫的大眼.气息灼热地喘气.他克制地抚摸她的背. “你身子应该还很痛.今天还是算了.”其实.这招或许也不失为……欲擒故纵. 果然.赫连心雅不愿意了.微微皱眉.翻身压住他.“不.我要.” “真的.”眯眼问话间.独孤绝凉薄的手已经探进她的衣领里. “我要.”赫连心雅坚定地点头.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她身上薄薄的内衫已经被他撕裂.柔弱被他的大手握在掌心. “嗯……啊.” 有他在的夜是漫长的.一夜缠欢.直到翌日清晨.独孤绝才餍足地放开她.头刚一着枕头.赫连心雅就昏昏沉沉地睡去.红唇微肿.受过深深疼爱后的双颊上染的是不正常的红晕.白皙的额头上碎发已被汗水浸湿.小巧的鼻头也布满细汗. 独孤绝细细为她擦干脸上的汗水.凝望她的黑眸漾满柔情.还掺有激/情过后的清爽.替她盖好薄被后.翻身走下床.从地上一堆凌乱的衣物中拾起他的. 穿好衣服后.他转身深深望了床上熟睡的人一眼.不知等她醒來时发现他不在身边.会作何反应.在心里他自然想抱着她一直到她在她怀里醒來.但是今天他必须回驿馆.他还有要事要处理. 推开殿门时.庭院深处传來阵阵响声.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此时的独孤绝.幽深的黑眸又恢复到如深潭般沉静.仿佛之前出现的柔情都只是错觉. 在他烟青色的身影刚一出现在门口.隐隐的剑声便戛然而止.苍苍榆树下.顾青鸾黑裙在微风里轻扬.清冷的早晨衬得她宛若一只黑色蝴蝶. 独孤绝淡漠的眸子扫过那抹黑影.依旧平淡无波.不再停留.他缓缓走下.青袍不经意间掠过石阶. 他的气息刚传入顾青鸾的脑海里.她直直挺着的脊背就僵住了.咬唇转过身.面对他时她垂下脑袋.依旧是黑丝掩面. “想不到.顾姑娘如此勤奋.” 经过她时.独孤绝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地零落的残叶.如果他沒记错.这棵榆树在他昨夜來时.还是满树枝叶.如今却几乎变成光秃秃的. 顾青鸾身形一顿.捏住剑柄的手更加用力.指节逐渐泛青. 昨夜回了房后.翻來覆去她根本无法入睡.索性起來练了剑.想不到.一练就是一夜.她的剑法越來越狠. 谁让她的耳朵太好.甚至可以听见内殿里传來的……他们交/合的欢声呓语. 她的心.会为何那么痛.心底就像是打翻了一瓶醋.酸涩.怅然.揪痛. “独孤王.” 在独孤绝离她越來越远时.她猛然张口叫住他.独孤绝脚步一顿.黑眸微微眯起.虽停下來了但并沒有转过身. 他连多看她都不愿意…… 顾青鸾缓缓抬手伸进挡住脸的黑发.捂住那道陪伴她近二十年的、丑陋的疤痕. “青鸾曾经听闻.独孤王手下有一位天下第一神医.青鸾想请他……治好脸上的伤痕.求王上应允.” 正当她隐隐期待他的回答时.回应她的冰冷的嗓音让她的心瞬间跌入冰窟. “这种事.直接告诉你的主子即可.不必和我汇报.” 独孤绝冷淡地道.长袖一挥.便毫不停顿地大步离去.眸色却逐渐加深.眉心微蹙. 他忽然觉得.把顾青鸾留在心雅身边.或许是错的. 他走后不久.顾青鸾捂在脸上的手无力地垂下.青纲长剑“啪”掉在地上. 主子. 冰冷的目光射向紧闭的殿门.凭什么她的妹妹.会是她高高在上的主子. 胸口上下起伏.顾青鸾缓缓弯下身.再次捡起地上的长剑握在手里.慢步走向台阶. “哒、哒、哒.” 她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不是功力底子深厚的人根本不会听见. “吱呀”一声后.门就开了.她抬步踏进去. 屏风后.一地都是赫连心雅被撕裂的衣裙.足以可见昨晚的激烈.顾青鸾眸中波澜顿起.目光转向床榻上正熟睡的人.薄被掩盖下的玉/体明显是一丝不挂.隐约可见玲珑的曲/线.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修长的玉颈.上面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墨发披散在身后.衬得她的肌肤更加如白瓷般透白. 顾青鸾默默站在她床侧.垂眸凝望着她美丽娇艳的那张脸.其实.细细看來.她们两人的容貌.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如果她的脸上沒有那道疤.她也应该也和她一样.拥有另一种美艳. 正文 第六十章 边疆之乱 顾青鸾望了望手里锋利的青钢长剑.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长. 如果.这把剑.也划上她的脸…… “唔……嗯.” 忽然.躺在床上的人发出娇俏的呓语.慵懒地翻了个身.但还是沒有醒來的意思. 顾青鸾心里闪过片刻的惊讶.但很快就压抑下去.缓步朝她走去.在她刚离她的身侧还剩一步的时候.出乎意料地.一个熟悉的气息钻入她的脑海里.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 淡漠的嗓音传來.带着穿透空气的力量.斜倚在屏风旁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她.冰冷的眸光从她手里的长剑.转到床上熟睡的赫连心雅. 独孤绝.他不是走了吗. 顾青鸾黑色的双瞳猛烈地收缩.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在她手里的剑几乎快掉落在地时.眼前猛然出现烟青色的身影.独孤绝的大手狠狠扼住她的手腕.身上散发的寒气让顾青鸾的心狠狠抖了抖. 手腕处更是如同骨骼快被捏碎般疼痛.她的眉心深深地蹙起. 剑掉在地.会吵醒床上正熟睡的人. 独孤绝黑眸暗沉地盯着她.看她因痛楚而扭曲的脸.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就在顾青鸾以为她的手会断掉时.床上的赫连心雅忽然翻了个身子.立刻引來两人的注目.就连顾青鸾疼痛的抽气声也戛然而止. 但是她并沒有醒过來.薄被下滑.露出雪白的美背. 独孤绝微微眯起双眼.松开她的手腕.來到赫连心雅的身边.再看见她的睡颜时.他的寒眸才稍微柔和下來.伸出手.细致地替她盖好被子. 转过身面对顾青鸾时.他又一次恢复到之前的冷漠.黑眸里涌动的是无尽的杀意. “跟我出去.” 半柱香功夫后.华清宫后面的树林. 一身黑纱的顾青鸾低垂着脑袋.无力地跪倒在地.左手紧紧摁在右边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得沒有一点血色. 痛.好痛.这都是他留给她的痛. 她的胳膊.她的手…… 身边早就已经沒有独孤绝的身影.他走了.他废了她的右手.然后就走了. 其实他的本意是要杀了她的.但是因为她告诉他.她是赫连心雅的姐姐.如果她死了.她也活不了的. 呵呵.这就是她的爱吗. ……………分隔线…………… 边疆. 黄沙直卷而上.漫天狂沙.即便是在白天.天色也是晦暗不明.灰蒙蒙的一片.不愧为极苦贫瘠之地. “快点.别偷懒.说你呢听见沒.想死是不是.” 粗暴低哑的嗓音日复一日地叫嚷.手里的长鞭狠狠挥着.仿佛鞭下抽的不是人的皮肤.而是坚硬的石块. “啊…痛.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 光着膀子的汉子嘴里不断地求饶.但能发出的只是微弱的声音.干涸的双唇早已枯裂.脊背黝黑的肌肤划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几乎快深入筋骨.在令人眼花的鞭影中.翻滚哭叫. 不远处.正在干苦力的男人们听在耳里.心里乱作一团.他们早就都对这个看守的差役怀恨在心.因为他整日以虐待施暴他们为乐.奈何他们敢怒不敢言. 他们是被朝廷流放此地的重犯.沒有人会來管他们的生死. 在这群人中.明显有一个与那些糙汉子们格格不入的男子.他身上穿的和那些人一样.同样是破旧肮脏、被汗水浸湿的囚服.后背印有大大的黑字..“罪”.剑眉挺拔.皮白柔嫩.即使穿在他身上的是囚服.浑身也隐隐透出一股不凡之气. 很显然.他不是普通的囚犯和苦力.不同与那些埋头苦干的汉子.男子身形顿住.如鹰般冷峻的双眸直直盯着正在挥鞭抽人的差役. 差役正抽得酣畅淋漓.地上的人叫得越惨烈.求饶得越厉害.他眼中兴奋痛快的光芒就越炽烈.看着从深入筋骨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深藏在体内的嗜血因子全部跟着叫嚣起來. “痛不痛.痛不痛.老子今天他妈抽死你.” 他越抽越狠.越抽越兴奋.眼底染上猩红.躺在地上的汉子已经失去反抗的力气.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沒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奄奄一息地任他抽打.嘴里发出濒死的呜咽的哀嚎. 就在又有一鞭子将落在他的脊背上时.差役紧握鞭子的手被猛然扼住.硬生生停在半空.四周当即传來一阵吸气声.差役刚抬头.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男子. 浓眉高挑.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即转为浓浓的怒气.“你想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啊.放手.”他狠狠挣扎想挣脱他的手.但凭他的力气竟然不能和面前之人抗衡.而男子纹丝不动.根本就沒有压迫放手的意思. 扭头瞧了瞧. 他心里大惊.扭头看看四周.发现这时周围的囚犯居然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活.面色各异地望这边瞧. “大胆.你想死是不是?还不快点松手.”脸上的面子立刻挂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眼. 然而他的威胁对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男子眼前飘着几缕黑发.鹰眸扫过差役龇牙咧嘴的脸. “放了他.我就放了你.”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差役听了刚想破口大骂时.忽然觉得这声音怎么好生熟悉.不由眯眼瞧了瞧. 烈日炎炎下.男子冷峻的五官如雕刻般线条分明. “啊.你是----”心头仿佛被一记重锤砸过.狠狠震了震.“你是太子元忻.” 此话刚出.所有人都是脸色骤变.有的人错愕地睁大眼睛.有的人则暗暗握紧了拳头. 元忻阴沉着脸.“太子”两个字如同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扎他.现在的他不是大名太子.是最卑微的囚犯. 震惊散去.差役油光满面的肥脸上出现一抹狞笑.满满的讽刺和鄙夷毫不掩饰. “呦.我说谁他娘的这么大的胆子.敢來和老子较劲.原來是堂堂太子殿下啊.”他嘿嘿地奸笑.芝麻大的小眼使劲往他脸上瞅.“可是我沒记错的话.元裴老儿升天前可是废了他的大儿子.不正是你吗..”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來.抬起另一只肥猪手.用力拍了拍元忻的脸颊.见他阴沉着黑眸纹丝不动.他更加狂妄起來. “你这个废人.现在既然你落在我手里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怎么说你也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啊.” 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狠辣的光芒.全身的血液因为激动而沸腾.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能捡到这么大的宝.眼前这个人可是皇家的龙嗣啊.不知道堂堂皇子在他鞭子下痛苦求饶的模样.会不会更加有趣. 看他小人得意的丑样.周围的很多人都隐隐腾起怒气.眯起眸子危险地盯着这边. “他娘的.我要上去干掉他.” 人群深处.一个粗莽大汉哑着嗓子粗口骂道.充满杀意的目光紧紧锁在满脸贱相的差役身上. “不要轻举妄动.先看太子怎么处理.”他身旁.一个年近沧桑的中年男子摁住他的胳膊.幽深的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那边.傲慢的差役这一拍还不松手了.把鞭子腾换到另一只手上.意味深长地瞄了眼躺在地上的汉子. “想让我放过他.可以.不过就得有劳你代受了.” 他用力推他一把.趁这个空挡挣开他的手.拉了拉鞭子后就奋力扬起胳膊.长鞭发出“咻”的一声.冲他白嫩的脸狠狠挥去. 就当所有人都敛气屏息.深处的粗莽大汉就快拔腿冲出來时.元忻眼波猛地一转.胳膊一抬拽住挥下來的鞭子. “你.你想干什么.” 差役大惊.刚想和他扯起來时.元忻一个箭步冲上來.暗沉的鹰眸里翻江倒海的怒意.吓得差役差点沒后退几步.但此时他已步步紧逼上來.差役的鞭子已经被他抢夺了去. 差役终是害怕得后退起來.借以躲避他的靠近.但沒留意到一块大石子.他“扑通”后仰跌到在地.尖利的石子硌得他的后背生疼.肥腻的五官扭曲成一团. 但他还沒反应过來时.面前紧接着就扑來一道黑影.元忻压住他肥胖的身体.手里的鞭子缠上他的脖子.开始用力收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造反.”差役彻底慌了.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起來.压制他庞大的身躯对元忻來说有点吃力.在他皱起眉头时.身边突然神來一只有力的大手. “太子.我來帮你.” 草莽大汉重重扑上來.压住差役的四肢.拿过元忻手里的鞭子.呼哧呼哧在差役的脖子上使劲缠了几圈.随后一手摁在他的脖子上.瞪大眼睛用力地拉起來. 不到半会.原本还苦苦挣扎的差役就断气身亡.涨红的脸青筋暴起.双眸大睁着.他一死.周围的大汗们就像炸了锅.跟无头苍蝇似的大声乱嚷起來. “天呐.杀人了杀人了.” “差役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天下将乱 从头至尾.元轩只是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鹰眸里什么感情也沒有.他旁边的粗莽大汉呸了口恶痰.松开手里的鞭子.扭头扫扫四周骚乱的人群.怒吼道:“你们吵什么吵.全都给我安静下來.” 他的声音洪亮粗犷.眼睛里闪着凶光.周围的汉子听了.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纷纷安静下來. 这个差役死了.很快还会來新的差役.而且算起來很快就会來官兵了. 这时.人群深处的那个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來.元轩看见他后.沉静的鹰眸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此人正是原本一直支持他的兵部侍郎..赵棋赵大人.草莽大汉正是他的部下胡成.可惜他被废后.连累他们一起被元忻抄家流放. 他那个精明神武的三弟.不可不畏是手段够狠. 赵琪在差役面前站定.即使他被流放.但花白的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眉目间满是浩然正气.左右扫视几圈四周.赵琪在元轩身边停下. “太子殿下.趁现在官兵还沒來.您快些走吧.有胡成护送那些人拦不住你们的.”他低低叹了口气.忧心地劝道. 元轩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走.天下之大.我一个废人.能走去哪里.”而且他一走.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他已经连累够多的人命了. 更何况.亡命天涯.一辈子畏畏缩缩地做人.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可是殿下.官兵们马上就要來了..”赵琪眉目间担忧更浓. “他们來就來.赵大人.有我保护太子.你怕个甚.”胡成突然打断他.粗声粗气地冷哼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看见他们全心维护他的忠心.元轩心里阵阵隐痛.大手攥紧.过去在他还位居太子之时.赵琪根本不得他的重用.这个胡成更是连名字都记不清.想不到.如今他沦落如此囧境.他们竟然还忠心耿耿地守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再來悔恨.根本为时已晚.想到这元轩痛苦的闭上眼睛. “驾.驾.驾.”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时.远处忽然传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鞭打声.放目望去.只见一群骑在悍马上的官兵正挥鞭急速驰來. “啊.他们來了.” “太子这回肯定要受苦了.” “哎呀呀.咱们还是躲远点好.免得引火烧身.” 几个汉子赶忙灰溜溜地溜走了.不过还是有几个人硬着头皮留在原地. “他娘的.”胡成怒啐了一口.抄起手边的木棒.“老子上去干掉他们.” 他说完就要冲上去.不料元轩胳膊一伸.硬生生拦住他.鹰眸直挺挺地定格在地面.“不用.随他们吧.” “太子.”胡成大惊.“太子.您这么尊贵的人.怎么可以被那种烂人欺负.” 尊贵. 元轩眼底充满讽刺.语气清冷无望.“胡成.现在的我.根本连个平民都不如.你和赵琪还是尽快离去.不要受我波及了.” 闻言.赵琪悲痛地连连叹气.就在他准备张嘴说些什么时.只听一声震天马啸.一只棕毛野马呼啦啦停下他们不远处.马上正骑着一个头戴盔甲的士兵. 长腿一跃.士兵就利落地跨下马.挑起傲慢的眸子扫了眼四周.在看见躺在地上的差役的尸体时.他脸上浮现浓浓的震惊.旋即被惊天的怒气取代. “这是谁干的.给我站起來.”他大声质问.眸光四扫.但却沒有一个人站出來应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离差役最近的元轩三人身上. “是不是你们.”他阴沉着脸走到元轩面前.在看清他的脸时面上闪过一丝阴鸷.“我在问你话.听见沒.说是不是你.” 他厉声问元轩道.元轩只是缓缓站起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根本沒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士兵脸色骤变.恶狠狠地咒骂一句.作势要抽出腰间的佩剑. “刺啦”利剑出鞘.顿时叫人心生寒凉.头顶上.骄阳正艳. “你个罪囚好大的胆子.胆敢杀朝廷的人.老子今个弄不死你.”士兵手持长剑.狠声骂道.在他挥起长剑冲着元轩的头颅直直劈下的一刹那.出乎意料地.元轩竟然缓缓闭上双眸.站在原地丝毫沒有躲避. 他已经……生无可恋. “太子.”“殿下.” 顿下.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胡成和赵琪全都嘶声大喊. “擦.砰.” 就在利剑快落在他头顶的那刻.几十米开外.一支羽箭急速飞來.划破长空.砰地打掉那把长剑.虽说这剑來得出奇.但总算让胡成和赵琪吊在嗓子眼的心立刻松下來. 还好还好.吓死他们了. 羽箭经过元轩的头顶.陡然袭來的呼啸声令元轩的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冰冷的目光射向远处马上驾弓的黑袍男人..呼韩邪. 手中的剑被突然打断.士兵身子不稳.差点沒跌倒在地.左右晃了晃重新站稳后.他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就是大吼.“奶奶的.谁.是谁敢打掉我的剑.” 顺着元轩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马上的浑身寒气的呼韩邪后.他眸光一狠.头脑早已被怒气冲昏.挥手示意停在一边的其他的士兵.“弟兄们.上.把他给我拿下.” 此话刚出.顿时轰声四起.所有士兵们皆士气高涨.“哗哗”抽出佩剑.驾马冲向呼韩邪.呼韩邪寒眸微微眯起.眼里腾起浓浓的杀气.松开手里的长弓.同样抽出腰间的宝剑.勒紧缰绳驾马极速冲上去. 哐. 哐. 哐. 瞬时.莽原之上黄沙四起.刀光剑影之间.人影交错.很快就血溅一片.响起阵阵哀嚎声. 元轩沉稳地站在原地.原本死气腾腾的鹰眸里闪烁起莫名的光芒.他旁边.胡成正观望那通混战.震惊地瞪大眼睛.“太子.赵大人.那个男子的功夫真是绝了.” 就连久经沙场的赵琪也是应声点头.“不错.以一敌众.他反而处于上风.”说完.他扭头看看元轩.沉声道:“就是不知道.此人來这边荒之地.究竟意欲何在.” 元忻黑眸中瞳孔慢慢地收缩.视线定格在正举剑厮杀中的呼韩邪.“我相信.他自己会來找我.” 果然.一炷香功夫后. 呼韩邪潇洒地将剑收回剑鞘.周围是一具具横躺着的尸体.将目光转向元轩.呼韩邪跃下马.大步朝他直直走去. 他浑身的气势震得周围的汉子们纷纷自觉排开.为他让出一道路來.呼韩邪在元轩三步之外停下.抱拳拱手.低沉的嗓音沉稳有力. “拜见太子殿下.” 元轩眼波微动.负手而立.鹰眸仔细盯紧他的脸.“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太子.” 呼韩邪只是一笑.但他的笑却是严肃认真.抱着的拳依旧沒有松开.“在我心里.太子永远是太子.任谁也无法取代.” 闻言.元轩眉心微皱.一字一顿地问.“你这个谁.也包括元忻.” “包括天下人所有人.” “你到底是谁.或者.是谁派你來的.” 他审度地盯紧他.呼韩邪不紧不慢地放下胳膊.迈开大步上前.在胡成见状准备拦下他太靠近元轩时.元轩眸光一横.示意胡成退下. 呼韩邪看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欣赏.继续向前.压低嗓音.“我家王上..大漠独孤王.有意与太子合作.” 元轩的鹰眸猝然卷起风云. 边疆.变天了.天下将乱. 京城.丞相慕府. 自从元忻上位后.丞相府就变得冷清萧瑟许多.在慕落柔进宫后才刚从元气大伤中走出不久.此刻.门口的两个侍卫.正百无聊赖地守在两侧. 直到一个头戴斗笠.全身黑衣的男子进入他们的视线.并且踏上相府门前的石阶. “來者何人.报上名來.”他们立刻犹如打了鸡血.又重新精神起來. 男子伸出手.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露出阴沉的黑眸.“我家主人.有封信给慕丞相.”话音刚落.男子身形立即消失在原地.两个侍卫不由看傻了眼.过了好久才愣愣地反应过來.低头.只见地上正躺着一封沒有拆开的书信. “快.拿进去交给丞相大人.”侍卫赶紧弯腰捡起來.蹬蹬蹬推门跑进府里.不远处.隐藏在暗处的黑影.满意地看见那封信被送进去后.便转身隐沒进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离开的方向.正通往独孤绝的驿馆. 正在内堂和赵玉陵商量什么事的慕承天.听见有人送信來后脸色变了又变.仓皇之中接过信來.便毫不停顿地拆开. “老爷.这是什么信.信上说了什么.”注意到他神色的不对劲.赵玉陵眉头微皱.连声询问他道. 此时.看完信的慕承天已经手抖起來.神色难掩激动. “夫人.有人.有人愿意帮我们慕家重回巅峰.” “什么.是谁.” “独孤王.”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和她联手! 顾青鸾失踪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赫连心雅.心头像是被石锤重重砸了一下.很疼很疼.她之前隐约感觉到青鸾怪怪的.但沒想到.就在独孤绝离开华清宫的那个早上.她竟也会在突然之间不辞而别. 失去她.就意味着.她和赫连长封乃至整个赫连家.都失去了联系. “青鸾姐姐到底会去哪里呢.” 乐菱怅然地念叨.她还是习惯了叫她姐姐.墨兰也是讳莫如深. 她们都还不知道.此刻的顾青鸾.右臂被废.正流落在京城荒郊.再也不可能回到她们身边. 毕竟.她的异心被发现了.就算她有心悔改.独孤绝也不可能容得下她. 赫连心雅站在殿门前.红唇紧抿.眉目间是淡淡的愁云.心里被不好的预感充斥. 自从那日安冷蝶死后.她一直很不安.安冷蝶明明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那个对她也下过手的黑衣人.但是元忻竟然定她为自缢身亡.以贵妃之礼草草安葬了她.安在成也还是依旨被流放离京. 安冷蝶一死.安家被颠覆.有人欢喜有人愁.看起來最受益的无非是方羽依.但听闻她整日把自己关在长乐宫.面色憔悴.倒是慕落柔.恩宠更甚.日复得意起來. “娘娘.天冷了.加件披风吧.”风从门外灌进來.墨兰看她穿得略显单薄.脸色也不太好.就赶紧拿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赫连心雅紧紧身上的披风.身体顿时温暖很多.“我想去方羽依那里一趟.乐菱.你陪我去.” 她从來出去都说要墨兰陪.因为墨兰懂得进退.不会出什么乱子.这回叫了乐菱.乐菱不由很惊讶.但还是立刻点头. 走到御花园的石径上.天已近秋.很多花都谢了.秋海棠开得正艳. 经过清池的时候.赫连心雅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她还记得.和安冷蝶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当时的她嚣张跋扈.很讨人厌. “娘娘.你是想起安贵妃了吗.”乐菱见她停下來.试探地问道. 赫连心雅点头.水眸里不经意间溢满忧伤.“是啊.以前的她.一直把我当成死对头.” “那娘娘为何不开心呢.”她不解地歪着脑袋.问道. 乐菱并不知道那些暗地里的事.赫连心雅眉目一凝.猛地拉住她的胳膊. “因为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抓着我的脚不肯放手.她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是谁.她的眼睛还有安冷蝶死.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 乐菱被她的失控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看看四周.还好刚才沒有被人经过. “娘娘.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御花园啊.” 她反过來改为抓紧她的手.过了好一会.赫连心雅才平复下來.双眸里氤氲起一片水雾. “乐菱.现在我们是不是比以前变了好多.青鸾走了.我答应安冷蝶要保她但是她也死了.什么都沒有做好.我是不是很失败.” 娘娘……小姐…… 乐菱看她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她从來不希望小姐要过这种生活.她本來以为.小姐做了公主会比以前受欺负时开心很多.但是现在----- “娘娘.不管怎么样.菱儿都不会离开娘娘的.菱儿还记得.上次安贵妃的婢女香杏把我推进了池子里.是娘娘一直拉着菱儿的手不松开.” “而且.还有独孤王啊.他会一直守在娘娘身边的.娘娘与其难过.倒不如赶紧找出谋害安贵妃的凶手.赶紧给她报仇.” 她苦口婆心的一席话.倒冲淡不少她心头低落的情绪. 对.她必须抓紧了.找出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 到了长乐宫后.婢女见到她后先是惊讶.恭敬地喊了句“瑾妃娘娘”.随后便立刻跑进去通报. “瑾妃娘娘.请.” 她刚走进去沒几步.就听见殿里传來咳嗽声.只见方羽依正掩面轻咳. 她穿得很是素净.青瓷长裙.白玉发簪.根本沒有贵妃应有的奢华.她咳了好一会才停下來.面色潮红.赫连心雅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等她.沉静美丽的面容.曳地的紫色长裙.带给她一种冷漠不可攀附的气质. 接过婢女递來的丝绢.方羽依擦擦手.抬头漠然地看着她.“你今日.怎会想起來我长乐宫.” 赫连心雅对她话里的冷淡并不意外.在安冷蝶的葬礼上.她们就有见过.只是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她们还会互相以姐妹相称. 如今既然在她的长乐宫.她自是不会再上演后宫和睦的戏码.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我也不想來.”赫连心雅平静地开口道. 闻言.方羽依愣了愣.旋而嘲讽地冷笑.“要紧的事不找皇上.反而來找我.你是指望我帮你吗.” “帮不帮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赫连心雅微微眯起眼睛.“安冷蝶已经死了.现如今后宫里位列妃位的就只剩你和我----” “那又怎么样.”方羽依突然打断她.秀眉挑起.原本潮红的脸色恢复到苍白.眼里既含有不可置信又含有浓浓的失望.“瑾妃.难道你想争夺后位.你配做我哥哥最深爱的女子吗..” 她哥哥…… 赫连心雅最怕她提到的就是她哥哥.因为一提及此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方羽依也会失去理智.对她敌意很深.但是---- “方羽依.我沒有要和你争夺后位.”大名的后位她从來就沒稀罕过.情急之下.她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这可惊呆了长乐宫的一众侍女.就连乐菱也是吞了吞口水. 方羽依错愕地睁大眼睛.反应过來后不悦地转过身.“瑾妃.本宫的长乐宫不欢迎你.你走吧.”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按理赫连心雅直呼她的名字.已经犯了僭越罪.她身为贵妃.是有权治她的罪. 可是.她曾经答应过哥哥.誓不与她为敌…… 赶她走. 赫连心雅抿抿唇.这才说几句话.她怎么可能会走. “方贵妃.你是后妃之首.我刚才说过.安冷蝶已经死了.接下來轮到的就是你方家了.” 此话一出.顿时叫方羽依猛然转过身.脸色由震惊转为愠怒. “赫连心雅.你满口胡说什么.”什么叫轮到方家.她说的就跟方家马上会有灭顶之灾似的.就和……安家一样. 想到这她的心狠狠颤了下. “我沒有胡说.”赫连心雅长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随后扫了扫四周的婢女.“你命她们退下.我是真的……有要事要对你说.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黑衣人上回明明白白地对她说.方云廷是怎么负了她.方家是如何欺凌她.目的只有一个----借她的手除掉方家. 如果她迟迟不动手.估计到时黑衣人只会两个一起除. 方羽依抿抿唇.杏眸微沉.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思量很久后.她点头. “好.我就再信你一回.你们全都给我退下.沒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來.”转头.她终是拿出贵妃的威严.厉声喝道. 赫连心雅看见纷纷退下的婢女.长长松口气.待殿门关上后.不等方羽依问.她就先开了口. “前段时间.有人在我的早膳里下毒.并且劫持了我.而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我的命----”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他想借我的手.除掉方家.然后再一并除掉我.” “什么……”方羽依的脸色更苍白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证据.” “安冷蝶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据.你和她认识多年.你仔细想想.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就因为皇上不见她.她就自缢寻死呢.” 赫连心雅说的话在情在理.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方羽依的身子左右晃了下.其实.在知道冷蝶的死后.她也是不肯相信的.直到亲眼见到她躺在棺木里. “你的意思是.冷蝶.是被人害死的.” “沒错.而且接下來.他的目标就是我们.”赫连心雅漠然点头.“所以.眼下我们必须要联手.不可以坐以待毙.” 她说完.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 “你想怎么做.”方羽依皱皱眉. “背地联手.表面反目.水火不容.借以让那人掉以轻心.以为我们两虎相斗.然后不动声色地.揪出他的真面目.” 方羽依皱着眉沉思良久.最后推开她的手. “今天你先回去.我要再考虑一番.不管结果怎么样.三天内我都会给你答复.” 赫连心雅收回手.看她纠结的模样.只是点点头.“好.我等你的答案.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告辞.” 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逗留.她转身朝殿外走去.回过神的乐菱赶忙快步跟上她. 出了长乐宫后.乐菱担忧地问.“娘娘.方贵妃会答应吗.”她总觉得.那个方羽依总给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赫连心雅闭了闭水眸.“会.她会的.”这是关系到方家满门的事.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有了身孕! “娘娘.接下來我们回宫去吗.”远离长乐宫后.乐菱问道. 赫连心雅停下步子.目光扫了扫周围.最后落在一处后阁.那里应该也是哪位后妃的居所.“乐菱.你可知道那里住的是谁.” 乐菱扭头看了看.细细想了想答道:“娘娘.那里是熙贵人的落月阁.” 熙贵人.柳如熙. 她不由走过去.放眼望去.落月阁里种满金灿灿的菊花.在外面就能闻到淡雅的清香.不过.纵然菊花再盛.落月阁和长乐宫甚至她的华清宫.都是不能比的. “娘娘要去见熙贵人.”乐菱跟上她.不解地低声问道. “恩.”她轻轻嗯一声.伸手推开落月阁的门.庭院里.只见正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婢女正拿着扫帚在扫地上的落叶.听见声响.莲瑶当即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赫连心雅. 紫裙女子面色清冷.衣着华贵.莲瑶最初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请问您是.”平日里几乎沒有人涉足落月阁.熙娘娘性子内敛.从來也都是深居浅出.所以她很少见过什么后妃. “我家瑾妃娘娘.前來拜会熙贵人.”乐菱连忙介绍到. 瑾妃娘娘.. 莲瑶立刻吓了一跳.急急扔掉手里的扫帚.弯下身行礼.“奴婢叩见瑾妃娘娘.瑾妃娘娘金安.贵人她身子不适.正在里面歇息.奴婢这就前去通报.” 虽然知道把瑾妃娘娘单独晾在这里不好.但是熙贵人最近真的……不方便见客啊.好在赫连心雅只是点点头.并沒有说什么.给她的感觉还是很亲和的. 推门走进去.莲瑶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一身黄裙的柳如熙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执着本书.看见她进來后.才把眸光从书上移开. “怎么了.”见她一脸惶恐的表情.柳如熙迟缓地问道. 莲瑶喘了口气.“娘娘.瑾妃娘娘來了.现在正在外面等您.” 闻言.柳如熙拿着书的手忽然抖了下.沉静的眸光也变了变.“快去请她进來.”说完.她直起身子.作势要从软榻上走下來.莲瑶见了.忙不迭上前扶住她. “娘娘.您的身体.”她担忧地弱声问道. 脚刚碰到地面.柳如熙的身体就软了下來.还好有莲瑶扶着她才沒有倒下.下腹传來的灼痛感清晰入骨.伸手勉强地撑在床栏上.她摇摇头.“我沒事.你去告诉瑾妃.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望她能屈尊降贵..” 她话沒说完.就因为疼痛咬紧了下唇.莲瑶见状也不敢耽误.应了声后就赶紧跑出去见瑾妃. 将柳如熙的话通传给赫连心雅后.她就畏畏缩缩地垂下脑袋.瑾妃娘娘会不会动怒.会不会责怪熙娘娘不懂规矩.她家娘娘现在可经不起罚啊. “走吧.”不料赫连心雅什么也沒多说.直接越过她.朝殿门走去. 但在她刚踏进门里.抬头望见柳如熙的那一瞬间.赫连心雅就不淡定了.差点沒愣在原地.从前的柳如熙.星眸如水.眉如翠羽.唇不点而红.论美貌那也是慕落柔安冷蝶之辈比不上的.可是今天她看见的.脸色暗黄.双唇发白.发髻凌乱的她.让她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明明前几天刚见过柳如熙的.怎么短短几日.她就..憔悴成这幅模样. 这大名后宫都是怎么了.刚才方羽依是怏怏的病态.现在柳如熙也是.无怪如今慕落柔的恩宠如日中天. “瑾妃娘娘怎么了.是被臣妾吓着了吗.”看出她的错愕.柳如熙苦笑地问道.她已经沒有站在地上了.而是坐回在软榻上.“臣妾近來身体抱恙.不能起身相迎.瑾妃娘娘若要责罚.臣妾也绝无怨言.” “我怎么了.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赫连心雅皱眉.缓步朝她床前走去.“你生病了.有沒有宣太医.” 虽然她信不过宫里的太医.那是因为她有玄依和楚晗两位天下第一神医.可柳如熙不一样.除了宫里的御医.她还能找谁. 柳如熙眼底的苦涩更浓.沒有吭声.嘴角的笑容牵强僵硬. 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不行.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我这就替你选个御医來.” 就在赫连心雅沉声.准备命乐菱去太医院时.柳如熙眼波一动.身体朝前倾去.对她伸出胳膊.“瑾妃娘娘慢着.”就因为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刚说完这句就开始剧烈咳嗽起來.她收回胳膊.手紧紧摁住腹部. “咳咳咳”猛烈的咳嗽.带给她极大的痛苦.赫连心雅听在耳里.心里都是紧了紧. 她不由地怀疑.柳如熙的病难道也和黑衣人有关.她也遭到了他的毒手.但很快.柳如熙的话就推翻了她这个猜想. “不要.我求你.不要去找御医.”她如水的杏眸泛起泪光.不知是因为咳嗽咳的.还是真的快要哭出來.如果御医來了的话……想到这.柳如熙摁在腹部的手更加用力. “为什么.”赫连心雅不解.眉头蹙得更深. “因为..”柳如熙咬紧下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沒说出來.“我有我的难言之隐.瑾妃.求你.我真的不要见太医.”说着说着.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竟小声地抽噎起來.在她面前.她终是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还记得之前在怡香阁的时候.她曾经狠狠伤过她.只求她心死.现在她的报应终于來了. 看见她居然哭了.赫连心雅心头的疑云更浓了.至于吗.只是要见个太医而已. “熙贵人.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如果是不治之症.倒也好了.死了也就痛快了.不是吗.”柳如熙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泪.眼睛红红的.“呵呵.瑾妃.你不是不知道.我在这宫里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进宫是你自己选的.方家要你进宫.不是让你就这么病死在宫中的吧.而且你知不知道..”赫连心雅冷冷地说着.忽然噎住.深深看了一眼她依旧晦涩绝望的双眸. 要不要.把那件事也告诉她. 脑海里快速想了想.赫连心雅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方家如今岌岌可危.你打算对此置身事外吗.”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这句话.柳如熙黯淡的双眸终于有点颜色.不敢相信地动动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在朝堂之上方家根本沒有对手.怎么可能岌岌可危.” 虽说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危险.但就凭她对方家的死忠还有对方云廷的深情.赫连心雅赌她不会再消沉下去.现在看她的反应.她知道.她赌对了. “就是因为沒有对手.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在盯着方家吗.”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低沉.“不瞒你说.來你的落月阁之前.我才刚从方羽依那里回來.” 难带方家真的有危险吗.听她的语气不像有假.柳如熙开始慌张起來.心忐忑地噗噗直跳.现如今.云廷不在京城.边疆动乱.他受皇令带兵前去镇压. 云廷.她不可以让云廷有事.可是.. “我.我……”水眸笼上一片水雾.腹部猛然传來阵阵抽痛.痛得她几乎快说不出來话.泪水滑得更急. “所以你要听我的劝.先调理好你的身体.”然后.再去博得元忻的欢心.重拾恩宠.这样才能在后宫里有一席之地.当然.这句对她來说有点残忍的话.赫连心雅沒有直接说出來. 柳如熙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她明说. 她的身子…… 听她提及这个.柳如熙的脸色更苍白了.无助地摇头.“我的身体是调理不好了.我根本就沒有生病.” 赫连心雅先是一怔.脸色微变.目光这才注意到她紧捂住腹部的手.“那你是..” “我已经”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凄然.“我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赫连心雅错愕地睁大眼睛.身孕.她有骨肉了.“那这孩子的父亲是.”她脱口问出.已经不管这问題合不合适了. “还能是谁.你不会以为是云廷吧.”柳如熙抬起朦胧的泪眼扫了她一眼.“我也希望是他.只要他要.我随时都愿意把我的身子给他.可是他根本就沒有碰过我.”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元忻的.是大名的龙嗣.”赫连心雅低声喃喃道.怀了不爱的男人的孩子.难怪柳如熙会这么难受.可她这种做法根本就是欠缺考虑.“你不叫太医.就是因为不想被他们发现你有了身孕.但是你能瞒多久.迟早有一天你的肚子会大起來的.到时候还有人会借此定你一个知情不报罪.” 听言.柳如熙苦笑.红唇轻启.“我的肚子不会大起來.因为我根本沒打算生下这个孩子.我已经命莲瑶准备好滑胎药.等过几日.我会亲手送这个孩子上路.”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以解相思 听言.柳如熙苦笑.红唇轻启.“我的肚子不会大起來.因为我根本沒打算生下这个孩子.我已经命莲瑶准备好滑胎药.等过几日.我会亲手送这个孩子上路.” “什么.”赫连心雅错愕不已.沒有想到平日里看起來温雅娴静的柳如熙会说出这种话.更沒想到她心狠到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就因为这孩子是元忻的种吗. 如此一來.她不肯见太医.面色如此苍白憔悴.其中缘由.倒都可以解释清楚. 柳如熙点头.苦涩地垂下眼帘.“沒错.我从來就沒想过要给他生养孩子.而且..”她顿了顿.嗓音包含浓浓的哭腔.“我的出身你不是不知道.就算生下來这孩子是皇家的血脉.他的娘亲是个曾经混迹烟花柳巷的人.日后在宫里.他只会饱受冷眼和非议.”这种痛苦她受得够多了.怎么可以还叫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可悲. 与其这样.她宁愿.不把他生下來. 但这种痛苦哪里是赫连心雅能体会的.至少在她的记忆里.她还从沒遭受过流言蜚语的攻击.在绝情谷.她是人人尊敬的赫连公主.在大名后宫同样贵为瑾妃娘娘. 看着柳如熙决绝的模样.她无奈地叹口气.“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毕竟.他是你的亲生孩子.至于你所顾虑的那些杂言碎语.只要你肯生下孩子.我定当全力保你们母子.” “我说的全都出自肺腑.不管怎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临走之前.她还是走到她床前.本想拉住她的手.终是作罢.看了看她朦胧的泪眼.赫连心雅摇摇头.拂袖转身离去. 踏出落月阁.幽香的菊花刺痛她的双眸.回眸忽然瞥见跟出來的莲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跟在你家娘娘身边多久了.” 听见她的问话.莲瑶先是一惊.想了想后赶紧回答道:“莲瑶是自宫外随熙娘娘进宫來的.已有六七个年头了.” 六七年.那该是个忠仆了.赫连心雅眼波微动.沉下声音.“什么时候你家娘娘要服那个药.先來华清宫知会本宫一声.听见了吗.” 莲瑶心里吃惊更甚.张大嘴半天沒应声.赫连心雅冷眼扫了扫她.转过身.径自朝落月阁外走去. 回到华清宫后.只见墨兰正面色焦急地守在外面.殿门紧闭.她则來來回回地踱步.直到见到她们二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才长长松口气.快步迎了上去.“娘娘.你总算回來了.” “怎么了.” “独孤王……已经等候娘娘多时.”她说着将目光转向紧闭的殿门. 是他來了. 赫连心雅疲惫的内心顿时舒缓很多.连杯茶都沒來得及喝.就赶紧踏上石阶.墨兰和乐菱自然知趣地守在门外.不去打扰他们二位. 推开门.半个时辰后. 当她被脱光光躺在床上.抱着身上某人的脊背时.赫连心雅觉得她的心脏都快不能承受了.室内的温度不断地升高.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忧心忡忡.现在居然.大白天的做这种事. 想到这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独孤绝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背上爱怜地來回抚摸.听见她压抑的娇chun后.眸色加深.过了很久.在她身体内释放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但高大的身躯依然压在她身上. 赫连心雅连连喘了几口气.伸出手撑在他坚实的胸膛.好在两个人之间能稍微有点距离.留给她喘息的余地. “你专程进宫.不会就是來找我做这个的吧.”头脑渐渐恢复清醒.她沒好气地问.但绯红的脸色衬得她感觉像是在娇嗔. “这个是哪个.”头顶上紧接着响起某人戏谑的声音. 还能是哪个.当然就是和他shang床..赫连心雅猛然醒悟过來.他这摆明是在tiao戏她.不由得狠狠捏了把他的qian胸坚挺的肌肉. 独孤绝勾唇一笑.幽深的黑眸漆如寒潭.抱紧她的腰.凉薄的唇在她颈间不深不浅地啄吻.他的确很迷恋她的身体.这回进宫來也就是为了一饱相思之情. 毕竟.大漠王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需求. 感受着他的吻.赫连心雅的肌肤一阵战栗.当他揉捏她的柔软时.她更是浑身发麻.余光瞥见他丝绸般的黑发.她抬起手.手指插jin他的黑发. “独孤绝.你说.我们会有孩子吗.”鬼使神差地.她红唇里吐出这么句话來.听言.独孤绝放在她hun圆上的手立刻停滞住了.抬起头.挑起幽深的眸子看她.注意到他眸里闪烁的光芒.赫连心雅才反应过來.她说错话了. “你想要孩子.”独孤绝离开她的柔软.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胸腔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滋长.他沒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孩子的事情.毕竟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次数还很少. 想到会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素來冷漠的内心稍微暖和下來. 其实是因为柳如熙怀有身孕的事刺激到了她.她才会想到这件事.因为现在的她.也随时都可能……怀孕.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有了孩子.你会喜欢吗.”她柔声问道.心里隐约有些期待. 独孤绝静静凝望她.过了很久.在她的秀眉几乎快要蹙起时.才缓缓开口.“我当然喜欢.” “真的.那你刚才为何犹豫.”赫连心雅不依了.原本的期待改为浓浓的不快. 独孤绝微微眯起眼睛.嗓音低沉下來.“因为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做我大漠名正言顺的王后.”他不可能容忍他的孩子和女人.一直留在大名的皇宫.听他这么说.赫连心雅立刻噤了声.脸色变了又变. 很快.室内原本炙热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來.即便两个人现在是赤luo相拥.心里也是硬ying的.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是.日后.他们的孩子.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差错.成为赫连心雅心中永远的痛.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独孤绝.你知不知道.青鸾她不见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她.”最后.她只能提起这件事來转移两人的注意力.反正凭她的力量根本顾及不了宫外.所以倒不如寄希望于他. 顾青鸾…… 听见这个名字.独孤绝黑眸更加幽深.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个早晨.顾青鸾手拿长剑.仇恨地站在她床边的画面.昨日听呼韩邪提起过.顾青鸾如今境况颇惨.但至少永远不会再回到皇宫里來. 发现他竟然一点都沒有表现出惊讶.赫连心雅忍不住晃晃他的肩膀.“你不会知道这件事了吧.”凭她对他的了解.他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 收回思绪.独孤绝刮刮她的鼻子.直接略过她的疑问.“回去后我会去查.” “好.”赫连心雅展开眉眼.终是舒心地笑了笑.凑上去主动献给他一个吻.独孤绝摁住她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之前冷却下的气氛终是在几番撩拨中又重新升温.很快.两人又沉浸入另一番激qing中. …………………分隔线………………… 驿馆. 一间雅致的闺房内.一抹娇小的碧色身影蜷伏在书桌上.枕着脑袋的手臂旁.摊放有一本翻开的医学卷宗.书桌上.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燃尽. 玉茯苓安静的睡颜在阳光下是透明的象牙白.小脸上泪痕未干.她又是一整夜沒有睡觉.彻夜研究医学卷宗.看了那么久.卷宗里有很多东西她都不懂、不会.然后她就开始哭.直到哭得累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她会哭.还哭得那么伤心.心里真的很痛. 是她太笨了.所以她总是学不会那些高深的医术.从前.每次遇上这种情况.楚晗总会笑她笨.挑着桃花眼拿手指戳她的脑门.然后再待在她身边.为她细心地讲解. 楚晗.楚大哥……她有多久沒见过他了. 她想他.疯狂地想念他.可是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种想念.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与此同时.纸窗外.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默然站在十步之外.袖袍下的大手紧攥成拳.眼角上挑的桃花眼里.盛满凄然和心痛. 玉茯苓哭了一晚.他就在外面站了一晚.直到她呜咽的哭声消失.沉沉睡去后.楚晗才从隐蔽的暗处走出來.站在窗外遥遥望着屋内. 他想走进去.把她抱到床上去睡.或者给她披上一件外套以免她着凉.但他却鼓不起勇气.楚晗唇角勾起几丝嘲讽.真是想不到.他天下第一毒医.杀人无数.如今竟成了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去见. 不远处.刚从边疆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呼韩邪刚进后苑就撞见这一幕.顾不得眉目间的疲惫.张口就幽幽叹了口气.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还不去追 “想去看她就走进去.光站在门外有什么用.” 等呼韩邪的声音传入到楚晗的耳朵里时.他已经來到他身边不远处.大手用力拍了拍楚晗的肩膀.呼韩邪满脸凝重.面上欲言又止.“楚晗.你真的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再过不久就要..”他话说到一半.最后硬生生把剩下的半句咽进肚子里.毕竟.沒有王上的命令.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言. 奈何.他的话一如既往的.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楚晗只是面无表情扫了纸窗一眼.脸色灰暗地垂下头.“我先回去了.”刚说完.他作势就抬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呼韩邪看着他红艳的背影越走越远.无奈地摇摇头.“真搞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男女情长有这么折磨人吗.啧啧.”站在原地嘀咕几句.忽然他猛地想起什么.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呢.一扭头.冲着楚晗依稀的背影扯着嗓子喊道:“对了楚晗.你还记得我家堂妹的事吧.这回我可是专程命人把她给接到京城來了啊.你可得对人家姑娘家负责.” 喊完后.楚晗也沒停下脚步.很快就沒了人影.呼韩邪怒骂了句“混小子”.刚想转身时.抬头间忽然看见站在纸窗边的碧色身影.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玉、玉茯苓. 只见玉茯苓正幽幽地望着他.双眸红肿.呼韩邪赶紧不知所措地抓抓头发.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他刚刚对楚晗说的话估计十有**被她听了去.刚想准备咧嘴对她尴尬地笑笑时.玉茯苓突地转过身.后背紧贴在纸窗上. 呼韩邪笑容僵住.就这么怔在原地.放下抓头发的手.讪讪地准备离开这里.他刚走沒几步.玉茯苓的房间了就传出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呼韩邪脚步一顿.惊悚万分地转回头去.发现纸窗处已沒了玉茯苓的背影. 糟了.她一定是因为听见他刚才的话才哭的.可是转念再一想.给楚晗找媳妇.玉茯苓为什么要哭呢.她不是不肯和楚晗发展那种关系的吗. 再次无奈地摇摇头.呼韩邪强迫自己忽视掉她的哭声.拍拍袖子大步离去.他还是赶紧去找他家堂妹吧.只不过.等他來到他给他表妹安排的住处时.却发现左右都找不到人影. “静仪她人呢.”呼韩邪扶额.额上青筋直跳.沉声问一个小侍女.呼韩静仪正是他那位长在大漠的堂妹.年仅十七.静仪.娴静知礼.有凤來仪.当时给她起这个名字就是这么个美好的用意.然而沒想到的是.. 他那个堂妹.性子泼辣豪放就是个中原的男子都自愧不如. 小侍女想了想答道:“呼喊大人.静仪小姐她觉得屋子里太闷了.说是要独自出去溜达溜达.” 溜达.这里可是驿馆.不是任她胡作非为的大漠.呼韩邪的心狠狠抖了抖.重重甩了下衣袖就踏出门去找呼韩静仪. 与此同时.另一边. 楚晗慢步朝自己的房间踱去.胸腔里堆满疼痛.无限地下坠.仿佛是千斤重的石头在压他. “咦.你是谁啊.” 忽然.就在他准备转个路口时.前方传來一个娇俏的声音.语气透着丝丝惊讶.低头的楚晗并沒有闻声抬头.只是自顾自地走.很显然.前面的人对自己被他无视很不满.哼一声直接上前伸出胳膊拦住他.硬生生挡住他的去路.楚晗这才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在他面前的.是个他从沒见过的女子. 蓝色长裙包裹住纤细的身躯.两只胳膊的手腕处都绑有七彩绳.不似中原的女子.长长的墨发被精致地编起來.垂在一侧肩膀.发尾坠有彩色玲珑珠.此刻.她正仰着粉面.小脸只有巴掌大小.鼻头细腻.那双大大深邃的眼睛.更是灵气十足.此时正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我刚刚在问你话.你姓甚名谁.” 蓝衣女子眼珠骨溜溜转了个圈.伸出手指.用力戳戳楚晗的肩膀.沒错.她就是呼韩邪的堂妹..呼韩静仪.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拦下楚晗嘛.. 本來呼韩大哥说要來中原给她相个亲事.她觉得待在大漠太无聊就随口答应了.想着來中原好好游玩一番.不过沒想到.她刚刚在那转悠时.竟然看见一抹鲜红色身影从她身前从过.那乌黑的墨发.白皙的肌肤.红艳的外衣.简直犹如一道闪电.亮瞎她的眼. 太美的女子了.她在大漠可从來沒有见过.可沒想到的是.她跟上去走近一瞧.才惊觉这是个男人. 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虽然楚晗从沒见过她这个人.但目光只是在她充满灵气的脸上停顿瞬间.就不着痕迹地移开.讷然地开口.“我叫楚晗.”吐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他就继续抬步朝前走.丝毫沒注意到彻底石化在原地的呼韩静仪. 楚晗. 呼韩静仪全身上下只有脑子还是可以动的.可还她现在就是再迟钝.也记得呼韩大哥每天在她耳边念叨着要给她做如意郎君的那个名字…… 除了楚晗还能有谁啊.此楚晗非彼楚晗..她的如意郎君. 呼韩静仪错愕地紧捂住嘴巴.但很快就放下來.反应过來的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这回换做伸出两只胳膊拦住他. “又有什么事.”楚晗终于不耐烦起來.细柳般的长眉不悦地皱起. “原來你就是楚晗.你是我的相公.”与他的冷淡相反.呼韩静仪几乎因得意快要忘形.踮起脚毫无形象地.伸出胳膊紧紧抱住楚晗的肩膀.这个郎君.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啧啧.真沒想到.呼韩大哥自己是个糙汉子就算了.他的朋友竟然这么细皮嫩肉国色天香的.正对她的胃口. 突如其來的拥抱还有她陌生的气息包笼住楚晗.楚晗浑身一震.立刻反感地掰开她的胳膊.粗鲁地推开她.除了玉茯苓.他厌恶任何一个女人的接触.因为他沒有掌握好力道.呼韩静仪竟然被推开老远. “你居然推我.”她顿时气不打一处來.深邃的眼眸睁得老大.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灵光. 楚晗微微眯眼.冷下脸.“滚.” 呼韩静仪直接怔在原地.浑身气得都在颤抖.脸立刻就垮下來了.她呼韩家的静仪大小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冷遇了. “你站住.” 紧抿的红唇里发出一声厉喝.呼韩静仪咬牙切齿地解开手腕处的彩绳.走在前面的楚晗根本沒有理会她.他低垂着眼眸.忽然之间.余光瞥到一道向他直直飞來的鞭影. 原來那些细细的彩绳缠在一起.就成了可用來防身的鞭子. 眼看那道鞭子就要扫上他的脸.楚晗眸光骤冷.眼睛连眨都沒眨.抬起胳膊大手紧紧抓住鞭子.呼韩静仪脸色微变.使劲扯了几下想把鞭子从他手里拽回來.但花了半会功夫都无果.倒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就在她准备松手时.忽然一个力道顺着鞭子传來.把她整个人朝那头卷去. 顿时.天昏地暗.等她在回过神來时.下巴被狠狠捏住.不得不扬起脸來.目光一凝.撞入眼帘的就是楚晗狭长俏丽的桃花眼. “你想干什么.”她想也不想就挥起巴掌. 楚晗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让她的耳光沒能得逞.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 话沒说完.楚晗的话就噎在了嗓子里.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直直射去.正等他说完的呼韩静仪愣了下. 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几米开外.突然闯出來的玉茯苓.正咬着唇默默看向这边.楚晗和呼韩静仪贴得很近.大手甚至还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看來.暧mei无比. 楚晗原本冷漠的神色.立刻被错愕代替.随后就是毫不掩饰的失落.还有沉痛.他表情的每一点变化都被呼韩静仪尽收眼底.就算他离她这么近.可他却再也不看她.令她不由更深地打量起远处的玉茯苓. 女儿家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題. 玉茯苓缓缓垂下头.红肿的杏眸泛起泪光.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一只手握紧另一只胳膊.看起來无助憔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來.就因为听见呼韩邪说.楚晗要和他的堂妹接亲.然后她就再也按捺不住.跑出來想來找他. 可是沒想到.她才刚來.就看见他和别的女子亲密地待在一起.玉茯苓眼眶越來越湿润.这到底算什么.她和楚晗明明是师徒.可他们也做过最亲密的男女之事. 乱了.一切早就乱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心里是阵阵的抽痛.眼看泪水就要掉下來.她慌忙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路跑去. “茯苓……” 楚晗立刻松开呼韩静仪.想追上去.腿刚迈开就僵住了. 呼韩静仪趁这个空档抽出她的鞭子.抿抿唇哼了声.“傻愣着干什么.要想追还不快去.”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不要道歉 闻言.楚晗惊讶地看了看她.这回倒是呼韩静仪抱起胳膊.傲气地别过头不再看他. “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追.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追.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她不屑地冷哼.摆明了存心想激他. 果然.楚晗眸光暗了下來.是啊.他还算是个男人吗.心里的执念越來越深.攥紧拳头.楚晗重重甩了下衣袖.抬腿大步追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红色的衣角划过一个弧迹.正好擦过呼韩静仪的膝盖.等楚晗的身影越來越远后.她才放下胳膊.缓缓转过头. 什么嘛.不是她的夫君吗.竟然早就有了其他女人…… “静仪.” 忽然.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家堂哥來了.呼韩邪擦擦头顶的汗.气喘吁吁地快步走到她面前.“你这个鬼丫头.刚來就乱跑.害得我一番好找.” 呼韩静仪瘪瘪嘴.哼哼唧唧地就是不看他.在呼韩邪准备伸出爪子摁在她的肩膀上时.她猛地一侧身避开他的手.举起手里的彩鞭就往他的身上抽去. “咻、啪.” 很显然呼韩邪就沒楚晗那么机灵了.他也沒想到自家妹子会对他动手.胸膛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鞭.痛得他是抽气连连.刚擦干的汗又刷刷冒了出來. “静仪.好好地你打我干什么.我又哪里招你惹你了.”呼韩邪吃痛地挥起拳头.作势想揍她.但只是做做样子沒有打下去. “你就是招我惹我了.”呼韩静仪抬眸气极地瞪他.呼韩邪这才注意到.这小妮子的眼眶竟然红红的. “你这是咋了.是谁欺负你了.”震惊地瞪大眼睛.旋即立刻转为浓浓的怒气.他呼韩邪的妹子.这是刚來就被人欺负上了. “还能有谁啊.就是你那个好兄弟楚晗.”呼韩静仪咬着牙委屈地瞪他.“我问你.他和那个玉茯苓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打算让我给他做小.” 什么.玉茯苓.她这么快就知道玉茯苓和楚晗的……. 呼韩邪心头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其实他本來打算隐瞒这件事的.真是沒想到..讪讪地把手举到头顶.抓了抓脑袋.眼神有些闪躲.“这个.你一个女儿家.就别管那么多了.” “我、是、女、儿、家.”一字一顿.呼韩静仪捏起手指.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分明是在告诉他.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今天就死定了. ……………………分隔线…………………… 玉茯苓一路低头狂奔.眼看就要到她的房间了.她更是不由地加快脚步.沒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石头.“砰”一声摔倒在地. 好痛. 撑在地上的小手被石子硌得生疼.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疼痛袭來.玉茯苓的泪水立刻就滚下來了.咬牙抬起双手. “茯苓.” 紧随而來的楚晗见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摔跪在地上.飞一般來到她身边.蹲下來.把她的小手拉到面前. “痛不痛.”看见她的手已经破皮了.楚晗心里溢满疼痛.小心地想帮她清理掉手心处的石子.玉茯苓抬起朦胧的泪眼凝望他完美的侧脸.鼻尖充斥他熟悉的气息. 她已经很久沒和他这么靠近的在一起了.可是脑海里却浮现他和那个蓝衣女子的画面. “你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鬼使神差地.她猛地用力推开他.从地上弹跳起來快步跑进她的房内.被推开的楚晗心里顿时空了一大块.慌乱站起來刚想跟上时.留给他的却只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楚晗凄然地望着那紧闭的门板.茯苓.果然还是像从前那样拒绝他…… 进了房门关上门后.玉茯苓就扑倒在她的床上开始哭起來.她不知道楚晗会不会一直留在外面.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会听见她越來越大的哭声.但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其实.她哭了多久.楚晗就站在外面多久.他很想进去.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进去的话.她可能会哭得更凶. “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追.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耳边忽然回想起呼韩静仪说的话. 楚晗皱起眉.顿了顿步子.抬腿缓缓走向房门.手一推.门就吱呀开了.蜷伏在床上的人儿只顾着哭.并沒有注意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刚走进这里.楚晗就心绪复杂.目光从书桌扫到床榻.想起那个晚上.他对她做出的出格的事. 來到她的床边.楚晗攥了攥拳头.狭长的桃花眼眸光黯然. “茯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低沉的嗓音响起.正枕着胳膊哭泣的玉茯苓一下子就愣了.嘴边的哭声立刻转为小声的抽噎.他.竟然就在她后面. “几年前.你问我为什么不许你再叫我师父.沒错.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你产生了超出师徒的感情.那时候的你还小.我知道是我混蛋.我禽兽不如.从此以后..”楚晗顿了顿.凄然地看了眼那抹碧色的身影.眼眶泛红.“你好好留在驿馆.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再也不会打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走吗. 玉茯苓的哭声止住.她刚想抬起身时.后背罩上一层巨大的阴影.楚晗俯下身.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这是最后一次了. 楚晗刚想起身离开时.脖子忽然一紧.一双胳膊搂住她.等他回过神來时.玉茯苓已经钻进他的怀里. “茯苓.”楚晗错愕地睁大眼睛.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丢下我.然后去娶别人.”玉茯苓哭着捶打他的胸口.“楚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混蛋.怎么可以对我做了那种事后又抛下我.怎么可以.” 楚晗被她打得发蒙.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就只是任由她的拳头砸到他的胸膛.而他的大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搂紧她纤细的腰身. “对不起.”他想道歉.但玉茯苓立刻打断他.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她大吼.倾身上前.直接用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在楚晗震惊的目光中.玉茯苓只是睁着自己的泪眼.沒错.这是她激动之下才做出的举动.但是她却不想离开…… 满脸通红.她开始学习上回楚晗吻她的模样.很努力的.亲身实践起來.在她笨拙生涩的吻ji中.楚晗慢慢从无尽的错愕里走出來. 茯苓.在主动地吻他. 他的心已经不能用激动形容了.大手搂紧她的腰.由被动换为主动.钳制住她不安分的舌头.汲取她甜美的津液.很快楚晗就掌控住整个局面. 在极尽缠mian中他们才结束这个吻.玉茯苓紧闭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她刚想伸手去抹干眼泪.楚晗突然拉住她的手.把她握在掌心.说了句“我來”. 说完.在她不解迷离的视线里.楚晗凑近她.薄唇轻轻覆上她全是泪痕的脸.他先是用唇.最后干脆直接伸出了舌头.一点点舔干她脸上的泪水. 玉茯苓因他的触碰敏感地红了耳根.余光瞥见她耳根的楚晗勾唇轻笑.“刚开始都会不自在.沒关系.我会慢慢等你适应.”他说完作势要松开她. “不要.” 不料.玉茯苓再次抱紧他.用脸使劲蹭他的脖子.“我不要你等了.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楚大哥.”她说完.居然开始用手解起自己的衣带. 她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楚晗微愣.但并沒有阻止她.胸腔里的心噗噗跳起來.真沒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像个青涩的小毛头一样紧张起來. 当玉茯苓的碧色荷裙一路褪到肩头后.雪白的肌肤露出來.他不由得眸光一凝.喉咙紧了紧.“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可还是白天. “我想好了.”玉茯苓重重地点头. 楚晗心头先是一紧.随后如根弦似的松了下來.眉目间满是激动.低下头.稳住她一侧的肩头.他还记得上回他咬过这里. 很快.玉茯苓就被他压倒在床上.室内的温度不断升高. “什么嘛.不说是师徒吗.这还睡上了.” 玉茯苓的房间外.刚刚赶來的呼韩静仪站在外面.透过纸窗可见房内两人交chan的画面还有传來的阵阵chuan息声.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來这里.或许是想看看他俩成了沒.沒成的话说不定她还有机会.也或许是她想去见见那个玉茯苓.劝她不要顾及世俗的眼光.师徒又怎样.又不是有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过现在看來.她幽幽地望了眼纸窗.嘴角苦涩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唉唉.两人现在都睡上了.她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了. 摇摇头.呼韩静仪将鞭子又重新缠回到自己的手腕上.把手背到身后晃头晃脑地走了. 其实.如果沒有她临时插一脚.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快就破冰……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绝世良药 一个月以后. 安冷蝶一死.后宫看似只有方羽依一人独大.然而名不见经传的瑾妃娘娘却跳了出來.与方贵妃明面上交恶.二人有水火不容之势. 对此.元忻置若罔闻.既沒有偏袒谁.也沒有责难谁.立后之事.遥遥无期.在此期间.慕落柔由柔贵人晋升为柔嫔.赐居百翠宫. “恭喜娘娘晋封为柔嫔.娘娘与慕心雅平起平坐之日指日可待.” 百翠宫内.一抹绯红色身影端坐在珠帘后.竹根躬身站在外面.脸色由于终日不见天日变得愈加蜡黄. 慕落柔正端着一杯雨前龙井.慢吞吞地吹着气.隐隐透着倨傲的面上并无喜色. “赶上她又有何用.不过是个成不了气候的贱野种.等她和方羽依争个头破血流.你以为本宫那时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吗.” 透过珠帘射來冷冽的目光.竹根不由在心里讪笑.慕落柔.果然够傲够狠. 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这小妮子会不会对他下手.妄想杀人灭口.因为她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是全都知道. “不知娘娘如今在担忧什么.竹根自当全力为娘娘分忧解难.” 慕落柔冷睇了眼他.抿一口香茶.不错.近來她的确心事重重. “本宫进宫侍奉皇上已久.为何迟迟不见有孕.”想了想后.她皱眉沉吟. 竹根是江湖中人.或许对这些事懂个一二.眼下只能寄希望与他. 闻言.竹根无神的眼神稍有颜色.一计陡然生于心头.“这个嘛----”他顿了顿.迟疑一瞬.“可能和娘娘当日滑胎有关.伤了身子.所以才导致难孕甚至……不孕.” 话音刚落.慕落柔脸色就变了又变.滑胎的事.. 这件事就跟她心头的刺一样.永远也拔不掉.叫她心底难受.她怎么也忘不了.她和元轩有过夫妻之实.而且他还让她怀了孕. 就算眼睛看不见.竹根也已料想到她难堪的脸色.耳边是慕落柔急促的呼吸声. 他还从沒见过慕落柔的长相.不过既然能让废太子元轩为之神魂颠倒.想來姿色也不会差到哪去.嘿嘿.这样一个堪称祸水的女人.若是他能尝上一尝.倒也不枉此生了. “那该怎么办.我伤了身.可有什么补回的法子.”慕落柔最担心的是这个.皱着眉急切地闻道.她想为三哥哥生一个皇子.如果不能有孩子.那她在这后宫里早晚有一天地位不保.更别提当什么皇后. 至此.她还不知道.竹根心里对她产生的龌龊不齿的肮脏想法. “补回的办法自然是有的.”竹根高深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里仿佛闪烁着光芒.唇角暗含狞笑.“自古以來.缺阴补阳.方可滋养.只是这方法.就是不知道娘娘你……肯不肯答应了.” 他语调说得诡异.令慕落柔眯起了眼睛.“什么方法.你只管说來就是.” 竹根在心里嘿嘿笑了笑.尽管表面上他是风平浪静.一副正经忠心的模样.“阴阳交合.自然就能补其所缺.” “阴阳交合.”慕落柔皱眉.很快就反应过來这个词的意思.脸色大惊.红一阵白一阵.“天底下还有这种邪理.你是不是在诓骗本宫.”更何况.她现在已为**.和三哥哥也会行鱼水之欢.照他这么说也该可以获补啊. 见她动怒了.竹根依然不为所动.“回娘娘.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娘娘如今的确承蒙宠幸.然而天地之大.阴阳之术千奇百妙.这种事.需要能者为之.方可为娘娘进补.生儿养女.” 能者为之…… 慕落柔的脸色直接变为铁青.他这话的意思是.她和三哥哥的房事……不济.难道她永远都不能有他的孩子. 她慌了.执着茶杯的手开始不稳起來. “那该怎么办.有沒有什么药可以补添一点.我不可以沒有孩子的.”慕落柔摇头.已经慢慢相信他的话.因为娘以前也对她说过.滑胎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以后很可能会生养困难. “这个嘛.也不是沒有.”竹根脸色闪过一抹精光.抱了抱拳.“娘娘不用心急.小的现在就去帮您准备.稍后就來送给您.”嘿嘿.今晚.他就要睡了这皇上的女人. 浑然不知的慕落柔点点头.还催促他道:“你快点去.本宫定会重重赏你.” “是.” ………………分割线……………… 华清宫. “娘娘.瘦肉羹和鸡汤都准备好了.”刚从厨房出來的乐菱推门跑进來嚷道.身上还残存着佳肴的香味. 正在看书的赫连心雅将书放下.旁边墨兰正在帮她剥橘子.她拿过一瓣尝了尝.很酸. “这橘子也不错.一块包着.都送去给熙贵人.”她近來心情转好.有很多一部分就是因为她之前要柳如熙考虑留下孩子不要滑胎的事.她回心意转答应下來了.落月阁各方面都比较拮据.所以她自然要多滋补点. “娘娘不留点吗.”墨兰迟疑地问道.因为最近赫连心雅的口味也变了.也很喜欢吃偏酸一点的东西. “不留了.她现在就爱这口.”赫连心雅摆摆手.眉眼间浮现笑意.“对了.天气已经转凉了.前几日内务府不是送來几床丝被吗.挑两床一并送过去.” “我家娘娘真是慷慨.熙贵人能得娘娘相助真是有福气.”乐菱笑着感慨道.忽然记起什么.“对了墨兰姑姑.那个鸡汤和粥我都留了一碗.姑姑你去端给娘娘嘛.” “留给我做什么.”她又不是有身孕的人.不需要这么滋补吧. “娘娘也需要补.最近独孤王老是來.可别把我们娘娘累坏了.”她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做了个鬼脸就一溜烟跑开.差点沒把赫连心雅吞进肚子里的橘子给呛出來. “这……乐菱最近真是越來越沒规矩了.”墨兰见她脸红气急的模样.连忙替她拍拍后背.一边忍不住唠叨道:“不过要真说起來.该补补的应该是独孤王才是啊.” “……” …………………… 夜晚.入了夜.烛色照人. 慕落柔百无聊赖地靠在床榻边.心头的烦闷一点点积压. “娘娘.您还不睡吗.天色已经晚了.”宝珠走过來.小心翼翼地问道. “睡什么睡.沒用的奴才一天到晚就知道睡.”慕落柔烦躁地怒骂.她正愁烦躁的情绪沒处发泄呢.那个神出鬼沒的竹根.说好了要给她找补药.怎么到天黑了都不见人影. 可恶. 宝珠知道她现在肯定又是心情不好了.低下眉顺下眼.什么都不敢再说. “皇上今晚去了哪里.”眼一横.慕落柔又厉声问起这个. 宝珠的头低得更狠了.“去了……熙贵人那里.” “熙贵人.那个妓yuan出來的贱人.整日就知道勾引男人.”慕落柔咬了咬牙.恨恨的表情让宝珠见了心底不由地发寒. “还在这杵着干什么.滚下去啊.本宫要歇息了.”冷冷瞪了眼宝珠.随手拿起手边的玉如意就朝她砸去.宝珠又不敢躲.直接就被砸破了额角.顿时鲜血直冒. “奴婢这就退下.”她快哭出來.可又不敢哭.紧紧捂着脑袋.也只怕鲜血流下來.弄脏了地面.脏了慕落柔的眼. 慌里慌张地退下去.宝珠委屈的不得了.这个二小姐.刚进宫时弱不禁风.在相府里也一副乖巧千金的模样.更不用说在皇上面前.本以为跟着她会有好福气.沒想到她天天挨打挨骂.骂别人熙贵人是妓yuan出來的.自己却连她的半分温婉都比不上. 竹根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宝珠哭哭啼啼地跑出來.他身子一闪.避开差点撞上他的宝珠.右手里端的黑乎乎的补药洒出來一些.溅到地面上. “啊.是你.”宝珠刚想尖叫出來.好在及时捂住了嘴.不然惊扰到慕落柔.就有她好看的了. 竹根沉沉“嗯”了一声.鼻子灵敏地吸了吸.他闻到了腥腥甜甜的味道. 是血. 宝珠的额头还在流着血.她看见竹根似乎想进去.连忙压低声音.“娘娘已经睡下了.你快点回去吧.这什么鬼东西明天再送也不迟.不然娘娘会发火的.”她皱眉瞅了瞅他碗里黑乎乎的药茶. “嘿嘿.”一向阴沉的竹根居然笑了下.“你出去忙你自己的.这药……乃是娘娘特地命我准备.”这可是.能让他俩今晚飘飘欲仙的好药啊. 嘿嘿. 说完.等宝珠走出殿门.他就抬腿踏进去.“砰”一声关上门. 黑夜里.竹根暗淡无光的双眸.在月光的照耀下.如鬼魅般幽深.而屏风后的慕落柔.正杏眸紧闭.睡不着地躺在床上.很显然.她还在为孩子的事忧心.还不知道.接下來将发生到她头上的噩梦. 不对.也不能算是噩梦.有了竹根的“绝世良药”.她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怕是只会想要的不得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你又来了! 竹根的脚步声几不可闻.深厚的内力和长年的习武.让他即使年近六旬.也老当益壮. 在珠帘外停下.伸手拨了拨珠帘.水晶相击的清越声在这暗夜里格外明晰. “谁.” 听见异声的慕落柔一下子惊起.身上的薄被滑到胸际.眯起杏眸仔细打量起外面.当看见一身黑色道袍的竹根后.她才松了口气. “娘娘.小的给您送药來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现在來打扰本宫休息.”慕落柔不耐地压下怒气.如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点用处.她早就想把这个阴阳怪气脏兮兮的瞎子灭口了.“把药端给我.” 生气归生气.药还是要喝的.她还想着生皇子呢.生了皇子.将來她就可母凭子贵.一朝问鼎. 竹根顿了顿.心里冷笑道现在你只管凶.待会在床上要你连凶的力气都沒有.掀开珠帘.他缓步走了进去.扑鼻的幽香顿时溢入鼻孔. 慕落柔为讨元忻的欢心.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沒有慕心雅天生自带体香的本事.她就日夜以花香熏之.让她浑身包括百翠宫都是一股子香味. 慕落柔身上是一件绯红色的薄丝内衫.隐约可见曼妙身姿的轮廓.因为竹根是个瞎子.也量他沒有敢造次的胆子.所有她沒有太在意其他.瞪了瞪竹根.伸手便接过药碗.黑乎乎的药渣和刺鼻的味道让她的眉心蹙起.咬咬牙还是将药碗移到唇边. “咕噜……咕噜.” 强忍着不适感吞咽完.慕落柔的脸几乎都快皱成一团.难受地干呕几声.竹根则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碗. “这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喝.”她皱眉抱怨.心情更恶劣了.冷冷瞪了眼竹根.吼道:“你还在这干嘛.滚出去.” 出去.待会你就不会再想要他出去了. “娘娘.此药可不是鬼东西.乃是按照世间难寻的秘方.采集五十六种药材制成.对女子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竹根缓缓说着.直接忽略她之前的逐客令. “本宫对这些沒兴趣.出去.本宫要睡了.”慕落柔不耐烦地摆摆手.伸手拉住被褥想往身上拉拉. 忽然.她的手上覆上另一只手. “你干什么.”慕落柔惊愕不已地看着突然考她很近的竹根.他居然胆敢对她动手. 她挣扎得很用力.竹根索性松开.但大手随即落在她的大腿上.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慕落柔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在竹根肆意地摩挲她的腿后.终于意识到强烈的危机感. “來人啊.快來人啊.唔----” 竹根猛地捂住她红润的小嘴.另一只胳膊有力地箍住她的身子.一个翻手.竟将她抱在膝盖上.自己则稳坐在她的床上. 慕落柔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來了.她不断地挣扎扭动.嘴里不停地呜咽.眼睛睁得极大.但她微小的力量怎么可能跟一个行走江湖的男子比呢. “别再扭了.娘娘.”竹根暗哑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來.“声音这么大.招來御林军可怎么好.到时候娘娘就算清白还在.但也名声尽毁.皇上真的还会喜欢娘娘吗.” 闻言.慕落柔的眼眶就红透了.睫毛止不住地颤抖.但还是乖乖地停下了挣扎. 见她终于放乖.竹根谄笑了下.不紧不慢地松开她的嘴巴. “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是你想要什么.直管说.别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刚得到放松.慕落柔就咬牙切齿地恨声.他说的对.她要忍.就算现在坐在这个恶心的男人的怀里.她也要忍. 不然……三哥哥不会再要她的…… 竹根估摸了一下.算起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手神出鬼沒地滑上她的细腰.慕落柔立刻浑身一震. “我想要你啊.娘娘.” 他开始不安分地上下其手.这柔软幽香的身躯简直让他陶醉.虽然慕落柔早就跟两个男人睡过了.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 “你松手.你这个卑鄙的贱人.你松手.” 慕落柔慌乱地想推开他.但竹根已经再次捂上她的嘴.“刺啦”撕开她身上薄薄的纱裙. 而更让她觉得恐怖的是.她觉得自己浑身越來越无力.身上的温度越來越高.当竹根粗糙的大手摸上她的柔软.并用力地揉捏起來时.她居然会觉得……舒服.身体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 疯了吗.疯了吗. 她害怕地哭叫起來.眼泪越流越多.竹根已经把她压到床上.迫不及待地脱起身上的衣服.很快.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占有了她.那一刻.慕落柔的眼睛瞪得老大.泪水打湿整张小脸.心像死掉一样.最后的挣扎也沒有了.但身体的异样竟叫她情不自禁地叫起來. “娘娘.舒服吗.我会让你欲xian欲si的.”竹根如鬼魅一般伏在她的身上.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了下來.慕落柔的眼前仿佛罩上一层迷雾.竹根那一下让她眼前的迷雾散去了.但随着他的停下.她再次迷茫起來. 她好难受.身体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蚊虫啃噬着.好痒.好想……要. 这种感觉让她又羞又愤.更何况身上的人还是竹根.是年龄可以充当她父亲的人啊.但是紧接着.她就被最原始的感觉打败了.开始喘着粗气. “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竹根奸笑. 豆大的泪水滑下來.慕落柔终是张开死死咬紧的唇.她妥协了."我要.我要.求求你.“ 竹根笑得更加得意猖狂.正了正姿势.很快便带她进入另一番高chao. 第二日. 几乎是一整夜沒有停下.慕落柔一整夜都沒有合眼.眼睛浮肿得像核桃.从最开始的迷醉其中.到药效越來越淡.她的脑子清醒过來.可她已经沒有力气也沒有心去反抗. 她竟然……和这个肮脏恶心的老男人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直到天亮后.竹根才餍足地松开她.蜡黄丑陋的老脸看起來神采奕奕. “娘娘真是美味.这样的红颜天底下哪个男人会不爱.”赵玉陵的女儿.皇上的妃子.他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慕落柔长长地抽气.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就这么面如死灰地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体像被一块块的拆开了.疼得麻木沒有知觉. 竹根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不以为意地笑笑.“娘娘不要难过.反正你本來就不是什么清白的女子.跟了我.我竹根自会好好对待你.全力辅佐你当上大名皇后.这不正是娘娘想要的吗.” 闻言.慕落柔将目光冷冷地转向他.嘴里吐出几个字.“禽兽.你怎么不去死.” “我死了.娘娘昨晚的献身.不就白费了吗.” ………………分割线……………… 华清宫. 同样有另一对人儿直到天亮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这大名后宫.还真是千姿百态. 赫连心雅将头埋进身侧人坚实的胸膛.脸颊红红的.独孤绝正來回轻抚她的后背.她突然想起來.墨兰和乐菱说的话. “你这么经常來是不是不好啊.”翻了个身.换为双手撑在床上. “哪里不好.”他的声音淡淡的. “那个……”赫连心雅咬了咬唇.思量下怎么说才好.“也沒有不好.就是你回去时.记得交代厨房给你多准备点乌鸡汤、鳜鱼什么的.天气凉了.你多喝点这些对身体好.”她说完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感觉还挺硬实的.拍不动啊. “乌鸡汤.鳜鱼.”独孤绝幽深的寒眸里浮现几分兴味.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嗓音暗哑低沉.“你是在担心我的能力.” 这几种东西.当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我哪有担心.我分明是太相信你的能力了.”暗自吐了吐舌头.却不想舌头刚吐出來.就被狠狠地缠上.独孤绝强势地再次吻住她.把她摁倒在shen下. “喂.我不要了.”赫连心雅忙不迭想推开她.但很快身体一痛. “已经迟了.”某人含笑恶意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沒错.是真的.已经迟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时候.天已经透亮了.独孤绝已经不在身边.肯定是回了驿馆.墨兰照旧守在屏风外. “墨兰.墨兰.” 她迷迷糊糊地唤了几声.墨兰立即从外面走进來.看见她未着寸缕地窝在丝被里后.她习惯性地拿來干净的衣服. “我要先去洗一洗.你帮我准备热水吧.”说这话的时候.赫连心雅有点脸红.都是因为独孤绝临走前还非要來一次.她都说了不要了.害得她的身子现在好不舒服. “好.娘娘.”墨兰眉目间满是笑意.对这小两口的好感情很欣慰. “墨兰.我和他最近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她不好意思地道. “怎么会呢娘娘.”墨兰摇了摇头.笑道:“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娘娘与独孤王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加上都还年青.肯定会……”她顿了顿.笑容有些尴尬.“所以娘娘不必感到难为情.”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雨天腿痛! 闻言.赫连心雅长长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來.是啊.他们两个人是真心在一起.能拥有她身体和心的.正是她喜欢的人. 世间上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这一点.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当她昨夜与独孤绝缠绵悱恻之时.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正辗转在那个黑衣人shen下. 在她留在内殿沐浴洗漱时.乐菱正在厨房里为她准备早膳. 收拾得差不多后.她无意间一扭头.竟看见一抹蓝色身影掠过.吓得她心头一惊.慌忙关紧厨房的门就跑出去. 可不是又有人來华清宫试图不轨了.上回有人來下毒的事她还沒忘呢. 可她刚快步跑出去.就看见她方才瞧见的那抹蓝影.正负手站在榆树下.而真正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头.分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小鬼头嘛. “你是何人.來我华清宫有何贵干.” 清了清嗓子.乐菱慢悠悠地上前问.听见她的声音.少年才转过身.目光冷冷地射向她. 虽说这孩子一副不太友善的模样.但论长相不可不谓是俊朗有加.长大了必是一位翩翩公子哥.尤其他这一身行头.乐菱从他头冠上镶的金边白玉一路扫到脚上蹬的黑缎长靴.最后停在他腰间通透的玉佩上. 对她毫无遮掩的审视感到丝丝不悦.少年瞪了瞪眼.“看什么看.你家主子呢.” 她家主子.那不就是瑾妃娘娘. “我家主子也是你想见就见的.喂喂喂.你是到底从哪里冒出來的.哪來的给我回哪去.”乐菱叉着腰鼻孔朝天.看起來凶悍得像个寡妇. 少年却并沒有被她的凶悍吓到.嗤笑地冷哼道:“瘸子后妃泼辣丫鬟.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一样的沒教养.” “你你你.你这个小鬼胡说什么呢.”乐菱瞪大眼睛.说她泼辣什么的就算了.怎么还可以说她家娘娘是瘸子. “我说错了吗.她难道不是个可怜又可悲的瘸子.”少年微蹙的眉头里满含讽刺. 乐菱立刻就炸毛了.破口就要大骂.“你胡说八道----” “怎么了乐菱.” 殿门吱呀开了.听见声响的墨兰从殿里走出來.在看见冰蓝袍服的少年后.她先是露出几分疑惑.随后恍然大悟.记起这个少年.是不久前她和娘娘回宫时见过的孩子.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觉得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少年也沒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目光越过她.直接射向殿内. “噔噔噔”他甩甩袖子就朝台阶跑去.速度还是一样的快. “哎哎哎.你想干什么啊.” 少年的身子灵活地越过墨兰.轻轻松松踏进了殿里.乐菱赶忙追上去.嘴里不停嚷着. 赫连心雅正在梳理刚洗好的长发.乌黑的长发半搭在肩膀.发梢还是湿漉漉的.她今天穿了一件较为艳丽的桃红色长裙.因颜色艳到扎眼.所以就在外面搭配一件白色薄纱罩衫.如此一來.桃红色便在罩衫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再加上乌黑的长发.通透的粉絮耳坠.羊脂玉般的肌肤.让她整个人少了几分艳俗.平添甜美与娇俏.粉嫩的就是连个十五六的少女都比不上. 她听见声响.刚抬起头.就透过菱花镜里看见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蓝衣少年.紧跟进來的还有墨兰和乐菱. “娘娘.这混小子硬擅闯华清宫.菱儿怎么都拦不住他.”刚进來.乐菱就气呼呼地告状.狠狠瞪了眼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少年.本以为少年会和之前一样和她对吵起來.但这刻他却沉默了.玛瑙般的黑眸以一种奇怪又深沉的目光紧盯着赫连心雅. 赫连心雅望望乐菱.随后又望望少年.想了想才记起來这孩子.凝眉问道:“是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寝宫是华清宫.”她记得上回是他先跑掉的.按理不会知道她回來了这里. 直到这时.少年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语气生硬地道:“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 照旧和上回那样硬气.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赫连心雅自顾自地梳起头发來.本來身子软绵绵的绵软无力.因这孩子的突然到來让她有了点兴致.“哦.那你今日來我这有何贵干.莫非是想讨回那日的琉璃珠.” 她本是揶揄地问他.不行他却沒了声音半天沒应话.这叫她微微怔愣.不会吧.还真是找她讨要珠子的.虽说那珠子看起來是很值钱沒错了.但她还真不稀罕银子.毕竟.她们赫连家富可敌国.更别说还是独孤绝这个大漠王在呢. 果然.小鬼头就是不可靠. “你要.给你便是.”她摇摇头.手伸进抽屉里.打开锦盒的盖子.取出一个红色鸳鸯锦囊來.记得上次回來她就是把琉璃珠放进这里的.拿出珠子后.她瞅了几眼.捏在两指间.“喏.过來拿吧.既然舍不得就别乱送人了.自己好好保管便是.” 少年这才又重新看向她.明亮的黑眸里此时竟隐含几分怒气.“我何时说过我要了.你收回去.” 他说这句话简直就是用吼的.乐菱很快就不乐意了.大步上前.“喂.你凶什么凶.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这位可是大名的瑾妃娘娘.沒教养的小毛头.”可恶.自己沒大沒小的跑來华清宫里大嚷.还还意思说她沒教养. “乐菱.”眼见少年像是被伤着自尊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眸忽明忽暗.赫连心雅对乐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还不知这孩子什么身份.对他这么失礼还是不太好.万一他有个很大的靠山比如元忻、太后或者哪宫妃子.那可就又有一堆麻烦事了.被无缘无故记恨总归是不好. “既然不是为了珠子.那你來有什么事.”她柔下声音來.耐心地问他. 少年的确是被乐菱的话伤着了.不是说她的话有多难听.而是她的那一句“沒教养的小毛头”.沒教养.是不是在很多人心里.他一直就是沒教养. 有爹生.沒娘教.就会被人说沒教养. “我來.是给你这个.”之前的怒气逐渐收敛下去.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上前把它放在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她顺着望过去.不解地问.“这是什么.”不会有人收买一个小鬼头來博取她的信任.然后给她送个毒药吧. “前几日不是下了大雨.只要下雨.瘸子的腿就会很痛.”他嗫嚅地道.神色颇是不自然.之前的神气荡然无存. “那有如何.” 还把她当成瘸子呢.她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上回吧.她是因为第一次那啥然后才腿脚不便.现在她又坐在板凳上沒有站起來.算了.就是把她当成瘸子也沒什么关系.“所以.这是治腿痛的药.”现在她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少年脸色微微泛红.但并不是因为害羞.挑了挑眼.嘴硬道:“反正你收着就是.我又不会害你.”他说完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赫连心雅唤住他.他顿下來.黑眸盯住她.眼角微微上挑.似在询问她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闻言.他愣了愣.撇撇嘴角.“我叫子鸣.”说完.他就和上回一样.一溜烟跑了出去. 赫连心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想笑又沒笑出來.捏捏指间的珠子.又拿起桌上的白色瓷瓶.乐菱眼珠骨碌碌转了圈.在一边忍不住嘀咕道:“真是古怪的家伙.” 她听了.弯了弯唇角.“子鸣是吗.”古怪.她倒觉得还挺有趣的. 子鸣早上刚走.天就下起了蒙蒙的小雨.赫连心雅的腿脚并沒有问題.所以他送來的药膏.虽说是一片好心.但她一直能把它放进柜子里.白白浪费在那里了. 不过她不喜欢雨天.因为只要一下雨.天气就阴沉沉的.晚上更是很快就天黑了.那就意味着.她又得过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 让她觉得欣慰的是.独孤绝并沒有发现她眼睛的事.每次他來时.她都以不好意思为由不许他点蜡烛.说什么抹黑好办事.他也沒有多问. 所以.她就姑且认为他还不知道了. 很早的时候.趁她还能看见.她就命乐菱去准备晚膳.匆匆吃完后就把她支开.只留墨兰在身边陪着她. “元忻今晚又去了哪里.”捧着热乎乎的莲子羹.她一边细细吹气一边问道.算起來他有日子沒來她这里.同样也沒去方羽依那.看样子是想冷冷正“明争暗斗”的她们俩. “去了一位新进宫的常在那里.” “宫里的女人还真是跟花一样.开了一拨又一拨.难怪自古以來这么多人争破头想爬上这把龙椅.”赫连心雅闻了闻莲子羹的香味.舀起一勺递进嘴里. “是啊.这么说起來独孤王还真是别人不能比的.独孤王可就只有娘娘你一个人呢.“ 正文 第七十章 青鸾进宫 “他呀.”赫连心雅舔舔嘴唇.歪头想了想他那张俊逸的脸.“恩……从这一点看.他还不错吧.马马虎虎.”虽是揶揄的语气.但就连她自己都沒发现.她眼角不经意间攀上的笑意早就被墨兰尽收眼底. 解决完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漱漱口梳洗一番后.困意越來越浓.她早早更衣就睡下了.墨兰吹灭烛灯.很快.华清宫里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皇宫内院. 御林军照旧分布在宫里各处.该把守的把守.该巡逻的巡逻.神武门外.一抹黑色身影悄然无息地接近高高的红漆院墙.她的一只胳膊垂在身侧.感觉像是沒有力气.即使是在雨天.也沒有打伞或者戴上斗笠蓑衣.黑色的纱裙早就被雨水打湿.遮挡在眼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但她显然无心顾忌这个.目光如鹰般來回扫视四周.害怕被人发现她的踪影.而此人正是..顾青鸾. 在确定四下无人后.顾青鸾抬起抓着匕首的左手.深深插进墙内.紧紧咬着牙.她开始借力.努力让自己的身子撑上去. 为了回到皇宫來.她不知道遭到多少人的暗杀和警告.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她一定要回來.回來再见赫连心雅一面. 成功翻进宫墙内后.她直接后背朝下重重摔在地上.左手痛得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长长吸了口气.顾不得其他.趁眼下还沒有御林军來.翻身爬起來.弯下腰迅速朝那个熟悉的地方移去. 当华清宫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胸腔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滋长蔓延.顾青鸾一向自问冷静自持.但沒想到.今日的她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渐渐地.她放缓脚步.走到华清宫后面的珊瑚长窗处.冰冷的目光射向窗内.站在原地.她似乎可以听见里面之人均匀的呼吸.咬了咬唇.顾青鸾伸出手.从里面锁住的窗户对她而言简若无物.不过几下就将它从外面打开.窗户的高度很低.左手撑住窗沿.她足尖轻点.翻身一跃便进入殿内. 赫连心雅已然进入沉沉的梦乡.昨天一整夜的折腾让她今天都快直不起腰來.今夜自然睡得很熟.顾青鸾刚进來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她.安静的睡颜.枕着的胳膊.薄薄的蚕丝被.她的生活看起來还是过得很好. 不知站了多久.顾青鸾的鼻息声越來越重.但对此赫连心雅都置若罔闻.因为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周围会出现别人的呼吸声习惯了.毕竟.有某人的夜夜相伴.她想不习惯也不行. “娘娘.娘娘.” 长长吸一口气.顾青鸾轻声唤起她來.微弱的声音含着颤音.但床上的人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她皱眉.抬步走近她床侧.在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下. “娘娘.赫连心雅.赫连心雅.”最后.她直接改口直呼她的全名. 赫连心雅正迷迷蒙蒙的睡着.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而且还有人就在她身边.不由一下子惊醒了半分.但脑子还是昏的. “独孤绝.是你吗.”下意识地.眼睛还沒來得及睁开她就吐出这句话.听见这句话.顾青鸾浑身一震.径自愣在原地.双唇隐忍地紧抿着.眼睛变得通红.独孤绝.她既爱又恨的人…… “你怎么还來啊.我今晚不行了.”赫连心雅歪身从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睁开眼來.可惜她什么都看不见.而身前的人一直沒出声.也沒有碰她.这让她突然觉得反常.脑子清醒了大半. “你怎么不说话.”她的心噗噗跳起來.沉吟问道.但还是沒得到回答.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她心脏的跳动声. “你不是他.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眉心深深蹙起.她下意识往床后靠去.想远离站在床边的人.失明的双眼带给她很大的无助感. 而这时.守在屏风外面的墨兰终于听见声响.猛地惊醒过來.侧耳听了里面的动静.在听见赫连心雅似是在对什么人发火后.她大惊.慌慌张张点燃烛灯.站起來越过屏风朝里面走去.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微弱的烛光在黑夜中分外显眼.墨兰才刚走过去.眼里先看见的便是床尾的赫连心雅.眸光一凝.随后立刻朝床那边的人看去. 在看清那个暗影里的人是顾青鸾后.她错愕地睁大眼睛.刚想脱口而出她的名字时.顾青鸾已飞速來到她身边.一记手刀狠狠劈上她的脖子.血气上涌.墨兰立刻就晕倒在地.手里的烛灯“啪嗒”掉在地上.烛光暗了几下后还是沒灭. “墨兰.” 听见声响的赫连心雅惊呼.知道墨兰被打晕了.那这个人更不可能是独孤绝.而是潜进了外人.顾不得什么其他.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但脚刚碰到地上她就不动了.紧紧咬住牙. 怎么办.她看不见.只要她再动几步.她看不见的事就会被发现了. “你到底是谁.深夜潜入皇宫有何企图.”眼睛盯着地面.双手也撑在地面上.她冰冷地道. 闻言.顾青鸾更是愣住了.目光从地上的烛台扫过.转身奇怪地打量起她.但她一直沒有抬起眼睛看向她这边.其实只要她抬眼.她就能看清是她的. 聪明如她.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心头不禁浮现几分疑虑.顾青鸾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弯下身左手捡起烛台.烛火的光芒照亮她的脸.隐约可见黑发下那道丑陋狰狞的疤痕. 直起身子.她朝她走去.在她身前蹲下.靠近她扬了扬手里的烛台.烛光刺痛她的眼睛.让她眼前一阵发白.下意识伸手挡住烛光.沒想到碰到了灼热的烛火.灼烧的痛感痛得她立刻缩回手.眉眼皱起. 那个人居然又到她身前來了. “可恶.” 不再乖乖待在原地.她猛地站起來.凭感觉一个勾拳挥出去.方向正中顾青鸾的下巴.顾青鸾侧身一转.闪过.赫连心雅扑个空.再次转身一个飞脚踢出去. 但这一次.她根本沒摸准顾青鸾的位置. 顾青鸾默然站在原处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她攥紧拳头看起來很紧张.这可是她从沒在她脸上见过的神色.顿了顿.她走近她的后背.伸出左臂扼住她的脖子. “唔……”瞬间的窒息让赫连心雅闷哼一声.脖子被紧紧箍住.但从身后之人的体型和身高來看.她能断定这是个女子.而当顾青鸾散下的黑丝扫过她时.她心里一紧. “你是..顾、青、鸾.” 顾青鸾勾唇冷笑.薄唇轻启.吐出叫她心寒的话语.“你终于认出我了.赫连心雅.” “竟然真的是你.”赫连心雅咬牙.如此看來.她现在肯定发现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顾青鸾在她耳边凉凉地吹气.眉心微皱.“许久不见.你怎么成了……瞎子.” “你.”赫连心雅突然攥紧拳头.又突然松开.“青鸾.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要你非得不辞而别才可.是不是赫连长封逼你做什么.你是我姐姐.你知道的.我从來沒把你当成外人來看.”只要她愿意回來.对之前的一切她可以不追求不过问. 这样还不够吗.当然.她不会再像之前那么依赖她. 听她这么说.顾青鸾眼神动了动.转瞬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漠.“是啊.我是你姐姐.我们体内同样流着赫连氏的血.可是凭什么.你得到的你拥有的是我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她话里的恨意叫赫连心雅的心狠狠疼了下.她沒想到顾青鸾竟然会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哪里会有这种快意江湖的儿女. “那你想要什么.贵族的身份.钱财.还是想要赫连长封承认你这个女儿.”既然撕破了脸皮.她也不必再留情面.顾青鸾最大的软肋就是赫连长封.还曾为了保他给她下跪愿意一命换一命. 只可惜.这都是以前了.现在她的软肋是.. “是又怎样.当初你从崖上摔下來都是个将死之人 .如果不是墨兰救了你.赫连长封把你捧上长公主的位子.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吗.”顾青鸾加紧了胳膊上的力气.声音越來越冷.“沒有赫连氏给你做后盾.独孤王凭什么看上你.凭什么愿意出手帮你.你又怎么能得到他的心.” 独孤绝? 她说得恨恨然.听在赫连心雅耳里.倒顿时让她心里明白过來了.比起之前的猜想.显然这个更具冲击力. “你.你对独孤绝有情.”她错愕地问. 顾青鸾动动唇.黑眸愈來愈幽深.闪过一丝悲痛和沉重.“就连大名皇上见了他都要称他一句独孤王.你却这么随便地直呼他的名字.你到底凭什么.” “顾青鸾.” “凭什么..”顾青鸾被惹怒了.狠狠扼住她的喉咙.“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我有心仪的人.你一定会成全.为我们赐婚.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你要不要把他让给我.”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葬身火海 “那你想要什么.贵族的身份.钱财.还是想要赫连长封承认你这个女儿.”既然撕破了脸皮.她也不必再留情面.顾青鸾最大的软肋就是赫连长封.还曾为了保他给她下跪愿意一命换一命. 只可惜.这都是以前了.现在她的软肋是.. “是又怎样.当初你从崖上摔下來都是个将死之人 .如果不是墨兰救了你.赫连长封把你捧上长公主的位子.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吗.”顾青鸾加紧了胳膊上的力气.声音越來越冷.“沒有赫连氏给你做后盾.独孤王凭什么看上你.凭什么愿意出手帮你.你又怎么能得到他的心.” 独孤绝? 她说得恨恨然.听在赫连心雅耳里.倒顿时让她心里明白过來了.比起之前的猜想.显然这个更具冲击力. “你.你对独孤绝有情.”她错愕地问. 顾青鸾动动唇.黑眸愈來愈幽深.闪过一丝悲痛和沉重.“就连大名皇上见了他都要称他一句独孤王.你却这么随便地直呼他的名字.你到底凭什么.” “顾青鸾.” “凭什么..”顾青鸾被惹怒了.狠狠扼住她的喉咙.“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我有心仪的人.你一定会成全.为我们赐婚.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你要不要把他让给我.” 把独孤绝让给她.怎么可能.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赫连氏的地位不会给你.独孤绝我更是不会让.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咬牙喊出这句话.赫连心雅抓住顾青鸾禁锢住她脖子的手.用力拉扯起來.按照往日论武功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当她猛然扯了一下她的右臂后.顾青鸾吃痛地闷哼.左手竟然松下了力气. 赫连心雅趁机挣脱她.曲起膝盖朝她顶去.正中她的腹部.顾青鸾再一吃痛.但出于作为杀手的本能.顾青鸾抬起左臂朝她的后背重重击去.把她整个人顺势拉倒在地. “啊.” 碰到地面烛台火焰的手痛得她额角的汗冒了出來.烛台也滚到顾青鸾的脚边.顾青鸾眉目一凝.恶毒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弯身拿起烛台.无声地走到床榻另一边. 果然.只要她不发出声响.摔在地上的赫连心雅就不知道她人在哪了.眼神狠了狠.顾青鸾将手里的烛台扔向床上的丝被.烛火刚碰到棉被.就“刺拉拉”着了起來. “顾青鸾.你想干什么.”听见火烧起的声音的赫连心雅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她凉凉地笑了笑.嘲讽地看着她无神的双眼.“本來今晚我有心來跟你和解.但是沒想到你居然瞎了.赫连氏是不可能要一个瞎子做家主的.你一个废人也配不起独孤王.所以对长封大人來说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我杀了你.自然就可取代你.” “你竟然想杀我.”赫连心雅顿时觉得胸腔里血气上涌.想不到她们姐妹竟会因为男人而闹成自相残杀.摔在地上.她已经感觉到火苗越蹿越厉害了.手无意识向旁边摸去.就摸到晕倒在一旁的墨兰. 糟了.墨兰还在这儿. “墨兰.墨兰.你快点醒醒.”她几步爬过去到她身边.用力晃起她的肩膀.不省人事的墨兰被她晃得终于清醒几分.她刚醒來就被屋里的烟味呛得咳起來.发现床褥着了火. “娘娘.你还好吗.”她掩着面.看赫连心雅脸色也不太好.愤怒地抬起眸.“青鸾.你一定要这样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代表什么.你背叛了公主就是背叛了赫连氏.” 从前的墨兰一直是温和慈善的.从來沒有表现得像今天这么愤意明显.顾青鸾抿抿唇.黑眸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其实她并不像和墨兰闹翻.因为墨兰也算是赫连氏的老人.在族里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人.否则当初赫连长封也不会把她留在赫连心雅身边.让她陪她來这大名皇宫.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再留她也沒用. 墨兰气得浑身发抖.心疼地握住赫连心雅的手.知道她现在眼睛看不见.顾青鸾冷冷地笑了笑.眼底满是嘲讽和不屑.“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你们能死在一块也能无憾了.赫连心雅.就算你沒死但被烧毁了脸.你说他还会喜欢你吗.” 虽沒明说.但赫连心雅也知道她说的是指独孤绝.好笑地哼了一声.就算身边是越烧越旺的火.脸上也全然沒有惧色.“就算我的脸毁了.我不认为他就会因此抛弃我.这就是你永远赶不上我的.” 顾青鸾被她的冷然和睥睨的傲气惹怒.看她怎么都不肯低头的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來.大步上前朝她走去.墨兰见她气势汹汹.连忙伸出双臂护在赫连心雅身前想挡下她.整个人却被她一腿踢开. “墨兰.” 赫连心雅伸出胳膊想去扶起她.但手腕立刻被紧紧扼住.顾青鸾甩开她的手就是一巴掌朝她的脸挥去.巴掌落下.力道之大竟让她的头狠狠撞到地上.脸上的疼痛已经沒感觉了.头部嗡嗡的感觉才叫她头晕眼花.最严重的是.床褥燃气的火已经滋滋滋蔓延到了屏风那.很快.绣有美人芭蕉图的屏风就被烧着.一时内殿里火烟缭绕. 看见顾青鸾竟然敢对赫连心雅动手.墨兰立刻又扑上來.拦在她身前.眼睛里泪花泛滥.“青鸾.你不可以这样做.娘娘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封大人的外甥女啊.” “外甥女又怎么样.”顾青鸾黑眸里闪烁仇恨的光芒.左手攥紧.“告诉你.墨兰姑姑.我还是赫连长封的..亲生女儿.” 随后.在墨兰震惊的目光中.她望了望四周熊熊的大火.唇角勾起冷笑.抬手再次打晕墨兰.鄙夷地扫了扫躺在地上的赫连心雅.刚才她不过甩了她一巴掌让她的头砸到地上.她居然就半天沒动静了.走过去.也沒看她晕了沒有.就以手为刀劈向她的后背把她砸晕.看着双双晕倒在地上的两人.她走到赫连心雅的梳妆台.打开抽屉就翻找起來. “该死的.青剑呢.”沒找到青剑.她恼怒地砸了下桌子.目光却在妆奁里的一根簪子凝住.这把簪子.如果沒记错的话.就是乐菱提及的赫连心雅生母临死前留给她的东西..蝴蝶簪.也就是说.是长公主的遗物了. 拿在手里颠了颠.顾青鸾把蝴蝶簪塞进衣袖里.转身走近珊瑚长窗.翻身跃了出去.从外面把窗户关紧. 赫连心雅.黄泉路上.你可别怪她心狠. 以现在她的一人之力说不定还不是赫连心雅的对手.加上还有墨兰做她的眼睛.虽然很想亲眼看见她在火海中痛苦的惨样.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现在两人晕倒了.置身火海.等有人发现她们时也为时晚矣. 如若不是顾忌这里是大内高手云集的大名皇宫.可能会有御林军來此.她肯定不用走得这般匆忙.从华清宫出來后.顾青鸾回头望了望渐渐泛起的红光.咬咬唇弯下腰.飞快地朝宫外移去. 与此同时.后宫内的一条小道上. 刚刚从宫外办完事回來的叶青晃哒晃哒地走在路上.嘴里衔着一根草.吊儿郎当的就像个街头小混混.当然啦.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入了夜天黑了.他也沒这个胆子敢这么大摇大摆. 顾青鸾正往这边走來.听见隐隐约约的哼调声后.她心里一惊.想也沒想就躲进小路边的草丛里.借一块很大的石块挡住她的身子. 她沒有听见脚步声.却听见了哼曲声.这就代表.这个人的功力绝对非同小可.就算她的胳膊还完好无损.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在顾青鸾刚隐沒在石块后.叶青突然顿住了脚步.停下來眯眯眼睛.“呸”一声吐掉嘴巴里的草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四周.最后在顾青鸾藏身之处的周围停下.感觉到一道视线射來.草丛里的人不禁脑袋缩了缩. 叶青并沒有立刻就走过去.而是鬼鬼祟祟地扫了扫前后.确定无人后他脸上露出狡黠的一抹笑容.慢步朝石块踱去. 该死.顾青鸾躲在石块后在心里咒骂.左手里攥紧一块小石子.只要來人一对她出手.她就立刻上去跟他硬拼了. 叶青走过去几步.顾青鸾刚皱紧眉捏紧手指想一跃而起时.突然听见他停了下來. “哎呀呀.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叶青哼哼唧唧地道.顾青鸾一愣.但接下來他的动作更是把她惊住了.只见叶青嘴里一边嘟囔一边准备解起自己的裤子來.哎呀呀.做了一下午的事.连个茅厕都沒來得及去.都是那个司徒长风每次跟个冷面判官似的催催催.让他每户都得风风火火地赶回來.不解详情的江湖人还为此特地赐给他一个称号..旋风小叶.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紫衣女子 什么旋风小叶.这等恶俗的称号怎么配得起他江湖第一俊男子的俏脸呢.应该叫霹雳旋风叶小爷才对. 三两下解开后.叶青刚准备拉下裤子时.忽然.石块后探出一个黑影.他惊了下以为哪只野猫窜出來了.但迎面而來的居然是一个石子. “砰.” 很可惜.霹雳旋风叶小爷沒能机灵地躲过.被石子正好砸中脑门.顿时.他的眼前冒起了星星花. 趁他痛得抽气揉脑袋的功夫.紧接着冲出來的顾青鸾上前就是曲腿朝他的腹部重重顶去.此刻她脸上已罩上一层黑色薄纱. “你这个变态.” 叶青大惊.意识到原來石块后还暗含玄机.脸色骤然冷下來.抬手挡住她的腿.另一只手伸出去就要钳制住她的肩膀.顾青鸾身子一转.避开他的手.被挡住的腿屈回又再次伸直.利落地扫出去.叶青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住她这脚. 唉呀妈呀.痛死他了. 叶青眉头一皱.心头的怒气蹭蹭蹭腾上脑门.丫的敢惹怒他叶小爷.这回他可要动真格了.趁顾青鸾还沒來得及收回腿.大手狠狠拧住她的腿.顾青鸾立刻吃痛地挥出左拳.拳头还沒砸中他的脸.就被叶青紧攥在手里.动弹不得. “放开.放开.”顾青鸾咬牙低嚷.不断地挣扎想把左手挣脱出來.叶青嘿嘿笑了笑.“放你.你当我叶小爷傻吗.擅闯皇宫就已经胆大包天了.还敢偷袭我.你知道你爷爷的我是谁吗.我可是大内金牌贴身护卫..叶青.你知不知道.” 叶青. 听见这个名字.顾青鸾的心狠狠抖了抖.不是她怕他.而是这个叶青乃是大名皇帝的近身侍卫.功夫绝技享誉江湖.她居然遇上这等麻烦的人物.不可不谓是时运不济. “呦.怎么不说话了.哑巴啦.啧啧.天都黑了你还带个这么黑的黑纱.來來來.我來帮你摘了.让小爷好好瞧瞧你长个啥样.” 他说完.作势就要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黑色面色.顾青鸾下意识把脑袋往后缩.结果倒让他的手碰到她的脖子. “哎呀.真不好意思.” 他的手一碰到她.顾青鸾的脖子就僵住了.挣扎得更加厉害.那双眼睛狠狠瞪着他.如果是刀的话早就剜花了叶青的脸. “所以说你不要躲嘛.乖乖让我摘下來就好啦.”叶青依然沒心沒肺地笑.加大力气遏制住她的挣扎.毫不耽搁地扯上她脸上的面纱. “怎么是你.” 看清顾青鸾的脸后.叶青倒真真是怔住了.嘴巴大张着.他以为抓到的刺客.沒想到居然是顾青鸾. “是我又如何.”顾青鸾冷冷地勾唇反问.恨恨地瞪她.如今她都已经落到他手里了.他还废个什么话. “你你你.”刚才还颐指气使的叶青现在倒是结巴起來了.闭紧嘴巴努力吞了吞口水.“你不是慕……那啥瑾妃娘娘的人吗.大晚上的你打扮成这样待在这里想干嘛.瑾妃娘娘又派你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什么. 听他这么说.原本已心灰意冷觉得逃不出去的顾青鸾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她忽然觉得.或许能赌上一把. “你说的沒错.我的确是奉瑾妃娘娘之命要出宫办事.现在你这么抓着我.是想驳了瑾妃娘娘的面子.还是想反她呢.”一字一顿.顾青鸾的薄唇里漠然地吐出这句话.黑眸里泛着幽幽寒光. 闻言.叶青满肚子的话就被活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差点沒把他卡死.翻个白眼嘟囔道:“我又不怕她.我是皇上的人.不受任何人指派.”不过.他心虚地隐瞒了另一点.司徒长风那小子可不是啊.他早就被慕心雅给收买了.让他这个做兄弟的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瞅瞅顾青鸾满脸的冰霜表情.他撇撇嘴.清清嗓子冷哼了声.“算了算了.我叶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走吧走吧.快去完成你家娘娘交代给你的任务吧.” 说完.他就利落地松开顾青鸾.抱起胳膊瞅了她一眼.顾青鸾面上依旧沒有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冷笑.呵呵.沒错.她的确要去完成赫连心雅的任务.光复赫连氏.还有得到独孤绝的爱.因为.她马上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等顾青鸾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后.叶青放下胳膊.手指移到鼻子上嗅了嗅.哼哼.这个顾青鸾虽然每天跟个男子汉一样就知道打打杀杀.身上还是蛮香的嘛. 正在他转身准备离去之际.衣袖忽然一紧. 华清宫. 火势呈现一种越烧越旺的态势在内殿里蔓延.从床褥、屏风、梳妆台.再到软榻.什么都沒能幸免.躺在地上的两人沉沉陷入晕厥.浓浓的黑烟呛入口鼻.新鲜的空气越來越稀薄. 黑暗沉沉笼罩住赫连心雅的头脑.从她的头重重磕到地上的时候.她就陷入无尽的黑暗.在黑暗的尽头.却是无限上涌的血气. 大片大片的鲜血.好多血.破旧的茅草屋.小小的木床.她这是……在哪里. “铃铃铃铃铃”在她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可怕的一切时.耳畔忽然响起清脆的银铃声.仿佛如一双手在拨动她心头的琴弦. 烟、溪、岭.这三个既陌生又无尽熟悉的字眼从心底慢慢浮上來.冲破过往长长一段时间压迫住它的束缚.终于..又重见光明. 烟溪岭……是什么地方. 深层意识里的赫连心雅迷茫地置身于这个破旧的茅草屋.她从來沒來过如此破败的地方.这里根本是贫苦百姓才会待的地方.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眸.准备四处扫扫四周.眸光却在刚抬起的那一刻定住.只见不远处的木床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紫色的纱裙.乌黑的长发.手里拿一把沾满鲜血的剑.此时正低埋着头无助地抱着双腿.浑身都在颤抖. 赫连心雅皱皱眉.心里疑惑.这个女子是谁.她刚在想这个问題.忽然门外传來一个激动的声音. “心雅.” 男子夺门而入.赫连心雅闻声立刻转过头.在看见他面容的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是.. 一袭月白衣的方云廷的眼中并沒有她.而是牢牢锁定在瘫坐在木床边的人身上.径自越过赫连心雅身边.扬起的衣角擦过她的膝盖.飞快地來到她身边.方云廷蹲下來.狭长的双眸漾满柔情. “心雅.心雅……”他心疼地轻唤. 心雅.他是在叫她吗.赫连心雅更迷惑了.她明明站在这里.为什么这个方云廷却不看她.而是直接越过她呢.奇怪的目光落到那个紫衣女子身上.看得出來.方云廷对她很紧张的样子. 她正看着看着.紫衣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不安苍白的脸.赫连心雅浑身一震.这张脸.这个女子的相貌.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同样.紫衣女子的眼中也沒有她的存在.水眸泛着盈盈泪光.方云廷一直在柔声安抚她.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最后.她伸出胳膊环住方云廷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抱.而他也轻柔地拥着她. 望着这两个默默相拥的人.赫连心雅的头忽然疼了起來.紧接着就疼到了心里.她不知道她为何心痛.因为方云廷的事.从來都跟她沒有多大关系. 为了缓解一下那种奇怪的不适感.赫连心雅强行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别处.这时她才明白过來.屋子里浓浓的血腥味究竟从何而來. 几步开外.竟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看起來像是已经死了. 这个人是. 赫连心雅想起來刚才看见紫衣女子手里拿有一把短剑.不禁大胆地猜想.难道杀他的人就是那个女子.再次将视线转向那边的两人.只不过这回她看见的是.. 紫衣女子正搂着方云廷的脖子.闭起双眸.把自己的唇缓缓送上去. ………………分隔线……………… “严亲王.你怎么在这.” 叶青一扭头.发现元子鸣正拽着他的衣袖.话说出口就一时到他说错了.忙要躬身行礼. “失礼失礼.叶青拜见严亲王..” “你快跟我走.” 叶青的话被恶狠狠地打断.他这才发现元子鸣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很焦急的样子.使劲拽起他的袖子就大步往前走. “哎哎哎.严亲王.您这是要带我上哪里去啊.现在天都黑了.您还在外面不回寝宫去.太后娘娘能放心得下吗.” 被严亲王这么拽着.他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别废话.快点跟我走.如果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元子鸣冲他大吼.眼眶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竟然通红一片.他把叶青的衣袖攥得非常紧.紧到他的衣袖被变成皱巴巴的了. 直到此时.叶青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乖乖闭上嘴.快步跟在他身后.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欺骗的脸 等元子鸣带他來到华清宫.看见那隐隐飘出的黑烟时.叶青的脸色就变了又变.终于明白为何严亲王会如此紧张.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天啊噜这还是瑾妃娘娘的寝宫. 闻到那浓浓的焦味.叶青已经可以预想到如果慕心雅真的出了什么事.司徒尘风那张脸一定会悲愤到恨不得立马抹脖子自杀.而且看严亲王这双眼通红的模样.估计到时也得迁怒于他.一个命令就送他陪司徒尘风一道上黄泉路去了. 天要亡他叶家独苗啊. “快.你快进去进去救人.”身前的元子鸣重重推了一下他.叶青回过神.赶紧抓抓脑袋硬着头皮应了声.正准备飞身进去时.刚刚还在他眼前的蓝色身影已经不见了.原來元子鸣已经先他一步从外面打开珊瑚长窗.纵身翻了进去. 看着他刚刚比窗户高出沒多少的个头.叶青的心顿时绷得紧紧的.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來.严亲王只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皇上的弟弟.太后的心头肉. 叶青再也不敢耽误.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分隔线……………… 就当赫连心雅怔怔地看着木床边的两人快要吻上时.她的头忽然一阵抽痛.就好像有顶撞钟在她头脑里狠狠撞着.一下又一下.每次都痛得她脑袋快要炸开一样.耳朵也嗡嗡嗡直响听不见任何声音.她长长地吸气.双手紧紧抱住头蹲下來.额角冒出细细的冷汗. 好痛.她的头好痛. “啊……” 艰难地抬起头.她想有人能救救她.刚睁眼.就看见在那边拥吻的两人.月白衣的方云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紫衣女子.正旁若无人地相拥.眼睛一痛.强烈的刺激再次狂卷而來.让她的脑袋轰然炸响. 够了.停下來. 赫连心雅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异样.那个和方云廷在一起的女子.为何偏偏要长张和她完全一样的脸.而她还在旁边痛苦地看着这一切. “停下來.你们停下來.”忍无可忍地大吼.虽然喊出來的话根本就沒有声音.但周围的画面却在她最后一个字说完的那一刻.“哗啦”一声犹如玻璃画一般咔嚓粉碎. 黑暗再次袭來.团团笼罩住她.窒息的疼痛和无力感让她终是晕倒在地. “你别过來.” “我叫你别过來你听见沒有.” “……”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心雅再次在一个女子哭喊低吼的声音中醒來.头脑的那阵剧痛渐渐淡了下去.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 现在的她已经不在刚才那个破旧的茅草屋里了.相反.这是一间极其华丽的房间.云顶檀木做梁.珍珠幕帘.地铺白玉.凿壁画莲.珊瑚长窗的一侧立着青铜香炉.殿内弥漫陶陶然的香气. 然而.这等华丽的闺房.此刻却是一片黑暗.如果在往常赫连心雅的眼睛是看不见所有的.但现在.她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所有.再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烟青色身影后.. 她连呼吸都静止了起來. 独孤绝…… 和先前的方云廷一样.他幽深的黑眸里也沒有她的存在.只是危险地盯着前方墙角处.而那里.正蜷缩着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个..紫衣女子. “你要是再敢过來.我就死在你面前.”紫衣女子失控地咆哮.满面是泪.手里的银簪对准自己的脖子.看样子是想以死相逼. 赫连心雅紧张地看向独孤绝.双手攥紧成拳.不知他会对紫衣女子的话作何反应. “你在威胁我.”独孤绝的眼睛里泛起危险的寒光. “这都是你逼我的.独孤绝.是你逼我的.”女子脖子上的肌肤渗出点点鲜红的血來.泪眸充满恨意地瞪他. 赫连心雅对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莫名地产生反感之情.但独孤绝接下來的一句话简直如一道雷劈中她的心头. “如果我答应会以真心待你.终生只娶你一人呢.” 他疯了吗.他怎么可以对别的女的说出这种话.赫连心雅抿抿唇.胸腔中浓浓的醋意蔓延开來.但她很快反应过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紫衣女子和她长得一样.他被她的脸蒙蔽了. 眉目一凝.看见独孤绝抬步缓缓走向墙角的女子.她在旁边看得大吼.“独孤绝.你不要去.她根本就不是我.她是个骗子.”这种女的.要是落到她的手里.她一定要毁了她的脸. 但是独孤绝根本沒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顾自朝她走去.寒眸里氤氲一片. “如果换做以前.我会答应你.但现在我死也不要.”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得到你.” 独孤绝朝紫衣女子越走越远.赫连心雅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的肉里.为什么.到底都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会她对她视若无睹. 她明明还是活生生的.难道..她死了. ……………………分隔线………………… “瑾妃娘娘.娘娘.娘娘你快醒醒.” 叶青晃起倒在地上的赫连心雅的双肩.看她双眸紧闭脸色比纸还苍白.他晃得更加使劲.奈何他还是不理他.刚才他试过她的鼻息了.还有气.代表她还活着.这可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不用死了.司徒尘风也不用抹脖子殉情自尽了. 元子鸣也蹲在一旁.焦急地要把她从地上扶起來.但他身高不够力气也小.根本扶不起她. “严亲王.让我來吧.这里太危险了.内殿随时都可能会塌.你快点出去吧.” 叶青自告奋勇地抱起她.脸上不仅一派正经.眉目间还满是担忧和着急.子鸣迟疑一瞬后点点头.深深看了眼他怀里的赫连心雅.率先朝外殿跑去. 窗户那里已经被烧得出不去了.只能走大门. 叶青抱着赫连心雅.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就跟抱了个烫手山芋在怀里一样.他想着赶紧把她就出去时.余光不经意间往地上一瞥.这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应该是赫连心雅的婢女姑姑啥的. 啧啧.严亲王就顾着瑾妃娘娘.别人的性命根本不放在心里啊. 叶青不由得感慨.快速将赫连心雅送出殿外后.就又闪回了内殿里. 子鸣已经跑出殿外.他沒管叶青为何又折回去了.只是守在赫连心雅身边.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猩红的双眸透着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深沉. “哎.你这个瘸子.我不许你死.本王不许你死你见沒有.你快给我醒过來.快点醒过來.”他的母妃.也是被烧死的…… 等叶青抱着墨兰再次从殿里出來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元子鸣哭了.哭得很勉强很伤心.死死拽着赫连心雅的手不放.他不由得由惊讶转为纳闷.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要说赫连心雅收买司徒尘风靠的是美貌和身份.那这大名朝堂堂的严亲王殿下又是为了啥.她总不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下手吧. 把墨兰放在地上.叶青搓搓双手.傻站着不知要不要上去安慰一下严亲王.还是该提醒他去宣个御医來看看时.一个衣衫不整的绿色身影跌跌撞撞地进入眼帘. 在看见眼前的火时.來人的脸上写满惊恐和慌张.嘴巴瘪瘪的看起來想哭极了.却又死死咬唇强迫眼泪不掉下來.來人正是乐菱.她睡在她的小房子里原本正相安无事.听见越來越大的滋滋火声后才醒过來.透过窗户看见熊熊火光的那一刻.她的整个魂都被吓飞了. “娘娘.娘娘.”远远的.她就哭喊起來. “哭什么哭.哭什么哭.”叶青赶忙出了声.不耐地扶扶额头.乐菱走近后才发现这里有几个人.上前就抓住叶青的胳膊.哭喊.“我家娘娘呢.为什么会起火了.娘娘.” “我又不是你娘娘你对我喊有个什么用.”叶青挑眉哼哼.嫌弃地扯开她的爪子.用眼睛瞟了眼不远处的地上.“喏.你家娘娘不就在那嘛.别哭哭啼啼的了.快去..” “娘娘.呜哇……” 叶青本想安慰她几句.沒想到她一下子哭开了.连他的话都沒听完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留他一个人张着嘴巴晾在原地. “娘娘.娘娘你怎么样了.” 乐菱飞一般跑到赫连心雅的身边蹲下.眼泪洒了一地.再看见昏迷不醒的娘娘还有守在她身边的子鸣后.她惊了又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火是你放的.娘娘.娘娘晕倒了怎么办.” 子鸣原本正掉着眼泪.看见突然冲过來的乐菱后脸色一沉.抬起衣袖匆忙间擦干脸上的泪痕. “叶青.现在立刻给我把宫里所有的御医都叫过來.立刻就去.如果他们救不醒她..”元子鸣黑眸里腾起怒气.“本王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全力治好! 闻言.叶青和乐菱皆是愣了愣.虽然叫御医來看是对的.但是这种要杀光御医血腥残暴的话.居然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口中说出來.让乐菱更惊讶的还有.这个小鬼头居然自称“本王”. 叶青最先反应过來.抱抱拳身子瞬间离开原地. 很快.华清宫的火势就引起御林军的注意.众人纷纷前來救火.嘴里大喊着“走水啦.瑾妃娘娘的华清宫走水啦.大家快來救火.” 一时间.被夜色笼罩的华清宫就火把通明一片.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百翠宫内.床榻上的人一下子被外面的躁动惊醒.掀开薄被直起了身子.正是一身红纱的慕落柔. “管它什么事.我们睡我们的便是.” 粗哑的嗓音紧接着从她身边响起.原來她身边睡的还有一个人.正是竹根.竹根说完就抱住她的腰要把她再次摁倒.慕落柔眉毛一拧.心中的不悦早就如排山倒海.但明面上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她能怎么办呢.竹根说得对.反正事已至此.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就如竹根所说的那样.只要依附着他.他能帮她除掉慕心雅和方羽依二人.成功怀上龙子登上后位.自从那晚之后.只要皇上不來她宫里.竹根就会在晚上神出鬼沒地潜进她的床上.就算她睡前吩咐把门窗关得严严的.一样拦不住他. 可恶.不管她再恶心.也不得不承认.她和竹根在一起的次数.竟然已经比三哥哥还要多.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万一宫里出了什么大事.身为柔嫔我还在寝宫里安睡会惹人非议的.”她拉住他的手.阻止他不规矩的动作. 听她语气决绝.竹根只能放弃.拍拍她的小手松开她.在慕落柔更衣之际又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他嘴巴里扑鼻的恶臭味让慕落柔差点沒吐出來.赶紧换好衣服就下了床. 等她走出内殿后.竹根已经自觉地走了.慕落柔唤來宝珠.张口便问她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吵.” 宝珠躬身立刻乖乖回答.“回娘娘.听闻是华清宫走水了.现在太监御林军们全都在华清宫那里救火.” “走水.”慕落柔皱皱眉.但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來.來來回回开始踱步.华清宫不就是慕心雅的寝宫.现在大晚上的居然失火了. 脸上不由露出一抹隐隐狷狂的笑容.“算了.指望她除掉方羽依也是不可能的了.还得指望本宫亲自出马.现在天要帮我.烧死她最好.也算帮我除掉一个大祸患.” 狠辣的目光叫宝珠直接打了个哆嗦.她接着又冷声说:“你继续给我盯着那边的情况.查一下赫连心雅是生是死.立刻回來告诉我.听见了吗.” “是.宝珠现在就去.” 宫内的御医全都聚成一团.就连宫外的御医.也在元忻知道此事后.风风火火地被急召宣进宫里. “瑾妃现在如何.” 刚进宫的几个御医拎着药箱刚踏进养心殿.就听见皇上恼怒压抑的声音.吓得他们的心狠狠抖了抖.再來之前.他们可就听说严亲王已经开了口.若是救不回瑾妃娘娘就要把他们全都处死. “回皇上.据宫女检查娘娘并未伤及发肤.迟迟沒有醒來可能是因为吸入大量浓烟所致..” “朕要的不是原因.是结果.”重重甩了一下龙袍的衣袖.元忻阴沉着脸厉声打断面前的老御医.老御医的腿开始颤抖. 站在旁边的方羽依见状看不下去了.上前走到他身边.虽然她眉目间也隐隐挂着担忧.但还是柔下声安慰.“皇上稍安勿躁.瑾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的.” 闻言.元忻脸上的怒气稍稍淡了些.转眸深深看着方羽依.“恩.羽依你还是回去休息.现在外面冷天色又晚.你近來身子不好.不宜着凉.先回宫去吧.” 方羽依眼波微动.对他在这种时候能关心到自己很吃惊.刚想说她沒事可以留下來照应时.转念再一想.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她和瑾妃明面上视同死敌争个不休.所以皇上不想她现在留在这里. 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还有什么比被自己的夫君怀疑更难过的事.方羽依默默点头.眼神黯淡地行礼后就朝养心殿外走去. 她刚走出去.就正好碰见那几个从宫外赶來的御医.來人赶忙躬身行礼. “方贵妃娘娘金安.” 方羽依淡淡“恩”了声.面色不太好看.径自越过他们.在御医们刚准备继续朝里走去时.她幽幽的话语传來. “一定要全力治好瑾妃娘娘.” …………………………分隔线………………………… 金色的床褥.墙上面两条金龙缠绕.看起來金贵无比. 赫连心雅沉沉躺在床上.额上是换了一条又一条的湿毛巾.从子鸣把她送到这里來后她就一直在流冷汗.秀眉紧蹙.像是被可怕的梦靥紧紧缠绕.怎么都醒不过來. 一个个场景跳得太快.快到她应接不暇却又无法置身事外. 方云廷.独孤绝.这两个男人的身影交错出现在她的脑海.她或哭.或笑.或悲伤.或喜悦.更让她害怕 的是.她的喜悦全部都來自那个月白衣的男子.他狭长的眼眸和坏坏的邪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盘旋.而她的伤心难过.竟很多都是因为……独孤绝. 热闹非凡的市集上.赫连心雅再次來道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不远处依然是那个紫衣女子.经过几次的经历.她已经明白过來.她似乎是进入这个女子的梦境里.又或者是有人对她施了什么奇怪的巫术.想让她从头到尾看清楚紫衣女子的一切. 紫衣女子脸上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因为在刚刚赫连心雅尾随她的时候.她手拿锦囊.一路几乎吃遍了路边所有的路边摊.比如烧饼、糖葫芦.这些都是赫连心雅从來沒吃过也不会去吃的东西. “哈哈.好饱啊.”紫衣女子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傻笑.在一处停下.赫连心雅顺着她扬起的目光看过去.轻声念出牌匾上的四个墨字. “锦和绣坊.” 话音刚落.铺子里就走出來一个眉目和善的妇人.她看见紫衣女子就快步迎了上去.对方回应给她同等的热情. 赫连心雅不由心想.莫非她有着什么出身高贵的身份.让店家如此热迎她.但很快她的才猜想就被推翻了.只见按自已女子笑着从妇人手中接过针线盒.答应她会尽快绣好什么的. 原來.她靠替人刺绣为生. 眼波动了动.赫连心雅忽然觉得这个紫衣女子不那么讨人厌了.但她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个人和她有张完全一样的脸.甚至她的脸上还有她从沒出现过的纯真美丽的笑颜. 思绪刚尽.紫衣女子已经捧着针线盒盈盈走了出來.收回泛滥的思绪.赫连心雅抬步跟上她. 忽然.刚沒走几步.前面的她就停了下來.赫连心雅倒沒有停下來.继续走得离她越來越近.因为她已经明白过來.在这个莫名的世界里.是不会有人看见她的.也不会有人听见她讲话. 但刚走过去.她就愣住了.只见紫衣女子面前正停有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古怪男子.而紫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在了唇边.眉头微微蹙起.五官皱成一团看起來甚是痛苦.赫连心雅的目光一路下移.才发现紫衣女子的手正紧紧捂在腹部.而那里.正有鲜红的血透过她的五指间汩汩流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有血.为什么会有血. 当瞧见插在她腹部.隐藏在道袍男子衣袖下的匕首后.赫连心雅就明白过來了.震惊立刻蔓延开來.她睁大眼睛.已到嘴边的惊呼又被卡在嗓子里. 沒用的.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声音的.可是这个男子是谁.为什么要害紫衣女子. 看着紫衣女子充满痛苦和震惊的脸.赫连心雅的心莫名一阵抽痛.而此时.道袍男子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奸佞的笑容.大手一挥.淡黄的粉末就迎面飘下.随着紫衣女子的呼吸悉数进入到她的身体内. 她会死吗.这是赫连心雅最先想到的问題.手暗暗攥紧. 但过了一会.紫衣女子竟闭上眼睛.道袍男子在她耳边似是说了一串古里古怪的话.很快.她闭上的眼睛就又重新睁开.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很明显是滞纳无神的.仿佛被人..夺了心智. 沒错.就是被夺了心智.这种眼神赫连心雅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元忻每晚在华清宫留宿时都是这种眼神. 更让她能确定的是.就接下來紫衣女子便跟随上道袍男子的脚步.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就算腹部的血还在流.她也就跟感觉不到痛似的一直在走.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娘亲之死 赫连心雅眉头一皱.赶紧抬步跟上两人.想看看道袍男子到底是何居心.还有紫衣女子会不会出事.但刚走出去沒几步.周围的场景再次如玻璃画.“咔嚓”碎成粉末.让她整个人宛若坠入一个大大的坑中. 当所有的碎片再次被重组时.赫连心雅才从那阵失足的晕眩感回过神來.抬起眸來.才发现这里竟然又是之前的那个市集. 下意识的.她开始四处寻找其紫衣女子起來.在看见她完好无损又和先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之后.连她都沒发现自己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猛然以为这回是不是和之前那个场景重叠了.站在紫衣女子身旁的那抹月白色身影撞入她眼帘.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方云廷! 方云廷就走在紫衣女子身边.他们看起來很亲密.彼此有说有笑笑得很开心.只是方云廷的眉目间隐隐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來的. 很显然.凭紫衣女子心性单纯的程度.她定然看不出这点.但对于赫连心雅來说就不是这样了.她能很清楚地看穿他的不同.这个方云廷.绝对有问題. 他们二人在一处折扇铺停下.然后她就看着方云廷走进了铺子里.紫衣女子则并沒有随同.而是转身去了路对面.赫连心雅抬头一瞧.发现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锦和绣坊. 她略略一惊.但让她更惊讶的还在后面.紫衣女子还沒走进去.忽然从人群里窜出一个青衣婢女打扮的人.一把拖住她.把她直接拖进旁边隐蔽的巷子里. “宝珠.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衣女子惊呼的声音. “哎呦.大小姐离京数月.原來还是记得宝珠的啊.” 婢女尖酸刻薄的声音.赫连心雅刚一听见.就觉得好生熟悉.瞧了瞧她的长相.惊觉这人不正是慕落柔身边的丫鬟宝珠吗. 很快.她们只匆匆说了几句话.紫衣女子就在宝珠的推搡下.强行被塞进了一顶轿子.而那些话大体的意思就是----紫衣女子的娘病危了. 望着紫衣女子跌跌撞撞地从轿子上下來.跑到相府门口.却被侍卫冰冷地拦下來.赫连心雅皱皱眉.直接越过在那苦苦哀求的她.先一步走进相府. 反正.她在这个世界里.是畅行无阻的. 相府后苑.四姨娘的厢房. 赫连心雅是尾随进來通传的那个侍卫过來的.侍卫刚过去就跪了下來.毕恭毕敬地道:“回禀大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紫衣女子是相府的大小姐.不仅相貌和她一样.就连原來的身份都是相同的.赫连心雅顺着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打扮贵气面上傲慢的贵妇人站在台阶上.看來她就是丞相府的大夫人.慕承天的正室.也就是慕落柔的生母. 长得这么一副尖酸刻薄样.难怪能生出那般厉害的女儿.不过眼下赫连心雅最想的人.是紫衣女子的娘亲.也同样就是她的..娘亲. 听那婢女所言.她似乎病得很严重.赫连心雅眉目间染上几丝担忧.但腿刚抬起一只就僵在半空. “终于肯回來了是吗.可惜她的归日.就是她和她那个亲娘的死期.”赵玉陵狠辣冰冷的话语传入她的耳里.赫连心雅的心猛地一沉.抬眼冷冷扫她一眼. 可恶.她想干什么. 狠狠撂下这句话后.赵玉陵就转身自尽厢房里.赫连心雅连忙跟上去.就看见她嫌恶地拿着金丝手帕掩住口鼻.而她自己也对这厢房内寒酸简陋的陈设惊住了. 这里真的是丞相府吗.偌大金贵的丞相府里.怎么会有如此残破的地方.她的生母.还有那个紫衣女子.一直就是生活在这种地方的吗.不对.也许就是过去的她也说不准. 这里.分明连烟溪岭的茅草屋都赶不上. 心里阵阵抽痛.这里给她的感觉既复杂又熟悉.抬目望去.就看见一张很小很简陋的木床上.正躺着一个素衣妇人.她的脸色如枯木般苍白.沒有一丁点血色.本应红润娇嫩的双唇上开满裂口.此时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 盖在她身上的是一床棉被.背面上沾满暗色的污渍和斑迹.赫连心雅不敢置信地看着床榻上泪眼涟涟的人.长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心口是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她很想扑到她的床榻边拉住她的手.但是却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因为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沒有用的. 此刻她还不知道的是.她从前未能够做到抱憾终身的事.就是在娘亲临终前沒能见她最后一面.而如今.在这虚拟的世界里.她竟然见到了. 这个人就是……她的娘亲.赫连氏的长公主.为什么……她会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赫连氏的后人难道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吗. “赵玉陵.你、你休想害我的女儿.”就算浑身早都沒了力气.凌梦云还是抬起沉重的眼皮.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赵玉陵只是轻笑.伸出涂满蔻丹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眸中闪烁着既狠辣又嘲讽的光芒.“可惜你女儿马上就要來见你了呢.你说.我要不要发发善心.要你们母女见见最后一面.恩.” 听着她话里的冷嘲热讽和显而易见的轻蔑.站在旁边的赫连心雅再也受不住了.眸子危险地眯起.紧紧咬住唇.心中甚至有悔恨在蔓延. 沒想到.慕落柔的娘亲竟然可恶至极.胆敢如此欺负都怪她先前不知道.如果她早早就知道此事的话.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她会从赵玉陵还有慕落柔身上全部讨回來. 目及凌梦云眼中最后的那丝光亮.她明白.她是想见她最后一面.赫连心雅焦急地看向门外.很期望紫衣女子能快点出现.好代她尽最后的孝道.但思绪再一转.脑袋像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 对了.赵玉陵说.她回來之时.就是她们母女二人丧命之日.这么说來.她不该回來才是啊. 她的目光焦急更浓. “啪、啪.” 随着赵玉陵清脆的两巴掌后.赫连心雅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窒了一拍.而从暗影处走出來的黑色身影.更是让她睁大眼睛. 这个人是……那日在集市上刺伤紫衣女子的道袍男子. 难道.他是赵玉陵派去杀她的人吗. 随着赵玉陵的一声“动手.”道袍男子的手摸上凌梦云脖子上的死穴.而他的指间.就是一根银光闪闪的银针. 在那根银针深深插入她脖子里、凌梦云痛苦地闭上眼睛时.赫连心雅站着的身体狠狠晃了晃.心脏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仿佛有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银针插在上面.痛得她快呼吸不过來.她伸出手.想扶住旁边的桌子支撑一下身体.但她的手直接就穿过了桌子.落了空. 对.她是不存在的.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个废人啊.忽然就明白过來.为何当初她会选择失忆.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些痛苦的事情. 头剧烈的痛了起來.但让她更加头痛的还在后面.凌梦云一死.赵玉陵和道袍男子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紧随其后.紫衣女子就跌跌撞撞地哭着跑进來. 当看见凌梦云已无气息地躺在床上.紫衣女子顿时僵在了原地.满脸都是泪痕.紧咬的唇微微发颤.过了很久才颤抖地握住凌梦云垂在床侧的手. “娘亲.娘亲……心儿回來了……” 心儿. 是她吗. 哒哒哒.似是雨滴滴落的声音.赫连心雅回过神來.发现她的眼角正不停流着眼泪.记忆里.从她成为赫连心雅的那一天起.她就从來沒有像这样哭过.也从未如此心痛过.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坚强的人.可以挺过任何难关.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而且.心真的好痛好痛…… ……………………分隔线…………………… “皇上.刚刚那边的周御医來报.瑾妃娘娘的贴身姑姑墨兰已经醒过來了.” 叶青躬身站在珠帘外.轻声上报道.目光偷偷瞄了眼躺在龙榻上的赫连心雅.再转到陪在她身边的元忻身上.这件事那些**御医们沒有一个敢自己來禀报.所以就只得靠他來了. 真说起來大名皇帝还真痴情.从赫连心雅昏迷以來.就一直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其实他听闻皇上最近冷落慕心雅的事.本來他还觉得纳闷.以为是慕心雅被皇上给厌倦了.比不得其他那些新妃了.后宫之中很多太监宫女中私下也是这么流传的.不过现在看來.慕心雅不仅不像受了冷遇.反而成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 试问后宫.还有哪个妃子能得此般宠爱和珍视.怕是就连跟在皇上身边最久的方羽依方贵妃也无法得此厚遇. 哎哎.慕心雅这丫头还真厉害.现在整个皇宫为了她乱作一团.就连慈宁宫的太后娘娘都被惊扰了圣驾.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弑主夺位 “当时着火时留在她身边的人都醒了.为何她还沒醒.” 元忻狠狠捏紧拳.虽然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但仅凭低沉的语调和额角暴起的青筋足以显示..此刻龙心非常不悦. “这个……”叶青眼珠骨碌转了个圈.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下该怎么作答.这等连御医想破脑袋都说不准的问題.“回皇上.可能瑾妃娘娘她吸入浓烟过多.又或者是..”说着说着.他声音越來越小.到最后更是直接编不出來了. 元忻的余光冷冷瞥见他猴急挠头的模样.黑眸愈加幽深.大手挥了挥.“全都下去.沒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來.” 闻言.压在叶青心头的大石头倒是立刻应声而落.暗暗松口气行礼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后不久.元忻的眸光再次专注地落在赫连心雅脸上.忽然.她的眼角缓缓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元忻瞳孔骤得一缩.微微皱眉.伸出食指.动作轻柔地拭干她脸上的泪. 好好地.为什么会哭. 叶青前脚刚踏出养心殿.后脚还沒落下就肩膀一紧.整个人被猛然拉到一边.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不用开口问.他也知道是谁. “司徒尘风.你想干嘛呀你.这里可是养心殿.” 叶青撇嘴.左右使劲扭扭肩膀.刚挣脱他的大手.抬起头就一眼撞击一双猩红的眸子.“哇.你这眼睛怎么了.你犯红眼病啦.快快快.那边御医多.我去随便拉一个过來帮你治治眼睛.” 他说完就要走.奈何身前之人戾气太重.他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只得闷声又转过身來.定定看了司徒尘风半会后.无奈地叹口气. “快说.你到这來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自己清楚.”司徒尘风冷冷地道.嗓音干哑.眉间深深的沟壑像是染上了风霜.抬眸深深地看向养心殿.“现在她怎么样.” 果然如此. 叶青翻翻白眼.吊儿郎当地抱起胳膊.此时的他与司徒尘风皆是一身黑衣.在这黑夜里看起來还是还是蛮俊逸的.有点江湖大侠客的风范. “自从我把她就出虎她一直昏迷不醒.众御医束手无策..”他还沒说完.司徒尘风的薄唇就紧紧抿起.作势要抬步.叶青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胳膊一伸拦住他的去路. “让开.”司徒尘风危险地眯起眸子.那里面的寒芒表示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哎哎.真说起來他叶青也是救过慕心雅两次的救命恩人好吧.一定要遭受这种对待吗. 叶青的胳膊依然沒有放下.上前一步反而挡得他更加严实.神色虽然不正经但说出的话却很坚定.“司徒尘风.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沒有得到皇上的召见就擅自去闯养心殿.你是嫌你命长了活腻了是不是.” “这不用你管.而且..”司徒尘风眼波微动.眸里的寒芒渐渐淡下來.“我不会擅闯.我可以借有事禀报之名.去看她一眼.” 叶青冷笑.勾唇嘲讽地扫他一眼.“你真觉得你现在有那个能耐藏住你自己的情绪吗.瞧瞧你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皇上见了.你以为他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认定你对瑾妃有什么非分之想.到那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你.” 看着司徒尘风眸中闪过的一丝悲痛和沉重.叶青不禁又觉得他的话说的过火了点.眼底的冷嘲热讽少了些许.压低声音安慰道:“算了算了.实在话告诉你吧.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你现在去又有个鬼用.而且.不是还有皇上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吗.” 司徒尘风隐藏在袖袍下的大手狠狠攥紧. …………………………分隔线…………………… 皇宫内.一间房内. 乐菱摸着夜色一路跌跌撞撞地在门口停下.伸手推开房门.就快步跑了进去.气喘吁吁的额头上都是汗水. 远远望见躺在床上的人.乐菱止住的眼泪又差点落下來.丝毫不停歇地就扑到床侧. “墨兰姑姑.” 原來.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赫连心雅一同被叶青救出來的墨兰.墨兰脸色很是难看.从前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是一团乱.眼睛因为受了烟熏一直在流泪.嗓子也是又干又涩.疼痛不已. “乐菱……”墨兰艰难地从嗓子里喊出她的名字.看见她眼眶红红嘴巴瘪瘪的.急忙想从床上直起身子來.乐菱见状也赶紧扶起她帮她背靠在床栏上. “墨兰姑姑.你怎么样了.有沒有好点.”乐菱眼巴巴地问道.说出的话哭腔浓浓的. 墨兰摇摇头.握住她的小手.“我沒事了.只是头还有点晕.娘娘呢.她怎么样.”说到这她的眉目间染上浓浓的担忧.显然比关心自己还要更甚. 听她这么问.乐菱强忍住的眼泪“哇啦”一声就哭了出來.涕泗纵横.看起來好不狼狈.墨兰不由地慌了神.更用力地抓紧她的手.不顾嗓子的疼痛就急声问道:“到底怎么样了.乐菱.你快点说啊.你这样子让我好担心.” 乐菱知道她这样子的确很坏很吊人的胃口.只会害人白白担心.压下啜泣声.伸手抹抹脸上的泪.抽噎道:“具体的菱儿也不知道.菱儿只是刚刚从一个老御医那里打探到.娘娘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他们所有人都沒有法子……呜呜.姑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 “什么.”墨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又焦急又慌神.“昏迷不醒.怎么会昏迷不醒呢.我都沒有事醒过來了啊.娘娘为何会一直昏迷呢.” 她着急地皱紧眉.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开始咳嗽起來.就算乐菱一直在帮她拍抚后背.她还是咳得眼泪直流. “我也不知道.现在皇上陪娘娘留在养心殿.我想进去看一眼都不行.姑姑.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是不是宫里的御医医术太差了.他们治不好娘娘啊.” 墨兰凝眸.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有道理.娘娘很早就说过.大名皇宫里的全都是庸医.所以她从來不找他们看病.上回中毒也是全靠..”说着说着.到嘴边的名字又被她吞到肚子.墨兰的眸子里浸染浓重的忧伤和心酸. “上回中毒……”乐菱沒注意到她的异常.接着她的话一边回忆一边说下去.“沒错.娘娘不肯宣御医.我们身上的毒都是青鸾姐姐治好的.墨兰姑姑.你说如果现在青鸾姐姐要是在这里该多好啊.她那么聪明厉害.一定会帮娘娘渡过难关的.” 听言.瞧见乐菱眼中闪烁的希冀的光芒.墨兰脸上的心酸更浓了.长长叹了口气.“乐菱.你以后不要再提青鸾了.也不要再叫她姐姐.她不是你的姐姐.记住了吗乐菱.” 乐菱愣了.不解地仰起脸.怎么墨兰姑姑现在会说和顾青鸾一样的话.之前她也叫她不要再叫她姐姐來着.虽然她还是一直沒能改口. “可是为什么啊.” “沒有为什么.”墨兰加重了语气.但在看见乐菱无辜且震惊的大眼睛后.声音又软了下來.“唉.乐菱.你真的以为这次的火只是意外吗.根本就不是.是有人打晕了我和娘娘.然后放了火.想活活烧死我们.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永远都是最不可测的.” 顾青鸾是赫连长封派到娘娘身边贴身保护的人.以她对赫连长封多年的了解.凭他心思缜密的程度还有运筹帷幄的手段.在挑人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出差错.现如今.顾青鸾先是无缘无故地失踪.随后又偷偷潜入宫.妄图弑主夺位. 太可怕了.青鸾怎么会好好地变成这个模样.就因为她也和娘娘一样.同为赫连氏的后裔.受的差别却天壤地别.所以现在终是不甘心了吗.还有.真沒想到.十几年前那个被赫连长封出生后就毁了容的弃女.居然就是顾青鸾.而她这么多年应该一直待在绝情谷.接受各种各样的培训.却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赫连长封到底是几个意思.他究竟是想扶持娘娘还是想利用娘娘暗中助他自己的女儿夺位. 可惜现在墨兰不在绝情谷.短时间也回不去.不然她一定会当面质问他.凭她在赫连氏几十年的地位.他不会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有人放火.” 那边墨兰正皱眉苦思着.这里乐菱惊愕地长大了嘴巴.“墨兰姑姑.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害娘娘.是谁.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做.”她的脑子一向比别人慢半拍.所以听见这话后.就直接跳过之前的把这事跟下毒那事联系在一起了.以为都是一人所为. 墨兰无奈地叹气.就算知道她单纯无知也还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好让她学会明辨是非.“错了乐菱.这回不是那个人.而是..青鸾啊.华清宫失火.娘娘昏迷.全都是她造成的.”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吃闭门羹 “什么.是青鸾姐姐……”乐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原本正在流的眼泪都一下子止住了. 墨兰继续说道:“眼下.我们根本联系不上赫连长封.他们现在也不值得我们去信.御医无能.娘娘昏迷不醒.这件事..”她眸光一暗.压低声音.握紧乐菱搁在床侧的手.“菱儿.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宫去.把此事告诉独孤王.” 现如今.她们能依赖信任的人.就只剩下独孤王了. 闻言.乐菱浑身一震.长长吸了口气.“对.姑姑你说的沒错.独孤王一定可以救醒娘娘的.乐菱明日就是想办法逃出宫去..” “去驿馆是吗.”忽然.无声无息地.一个含着几分戏谑的声音骤然在门口处响起. 两人皆是大惊失色地望过去.只见一身黑衣的男子正站在暗影处.门已经不知在何时被从外面打开. “是谁.”“谁在外面.” 迅速反应过來.墨兰和乐菱异口同声地惊喝.心吊到了嗓子眼里.乐菱最先眼尖地认出來.这个男人.不正是把娘娘和墨兰从失火的华清宫救出來的人吗. “你说我是谁.” 叶青好笑地反问.后背懒懒地靠在门上.双臂抱在胸前. “墨兰姑姑.我认识他.”乐菱眼尖地认出这个人的相貌.听清他的嗓音后就更加确定了.看了看他后又看看墨兰.见她正询问地望着自己.赶紧解释道:“姑姑.他就是在华清宫失火时.把你和娘娘救出來的那个人.” 墨兰皱了皱眉.脸上的惊讶稍稍减了点.但忧色越來越浓.就连乐菱也明白她为何而忧.暗自攥紧了拳头. “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刚刚有沒有偷听我们说话.”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被大名皇帝的走狗听见娘娘和独孤王的事.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叶青邪气地挑眉.瞟了眼床上的墨兰.“我來只是想看看瑾妃娘娘的婢女而已.真是奇了怪了.和她一起晕倒的人都醒了沒啥事了.她怎么还不省人事呢.”他说完.还匪夷所思地耸耸肩. “你.” 墨兰和乐菱都被他这无所谓又戏谑的语气惹怒了.乐菱紧紧抿住嘴巴.冷下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娘娘昏迷不醒.你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什么人啊你.你信不信我去告诉..” 听着她怒意浓浓的指控.叶青不以为意地勾唇讥笑.食指细细摩挲下唇.“你要去告诉谁啊.是皇上.还是独、孤、王.” 缓缓吐出最后三个字.叶青原本玩世不恭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直直射在乐菱的脸上.让乐菱的双腿立刻就发起软來.脸色变得刷白.就连墨兰也震惊地捂住了嘴. 独孤王……他还是全都听见了. “呵呵.”看着这心虚的二人.叶青冷冷地笑.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讽刺.大手“啪、啪.”拍起巴掌.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其实他來这里.一是想看看墨兰醒了沒有.二來..他叶青可不是傻瓜.在严亲王拉他去华清宫前.心思草丛偶遇顾青鸾的事他可沒忘.之前沒觉得她有什么奇怪.可现在赫连心雅出事了.他就不得不多想想了. 顾青鸾为何会躲在草丛里.莫非是以为见了他心虚.难道华清宫的火灾跟她有什么干系.正因如此.他才打算來问问赫连心雅身边的这两个婢女.可真真是沒想到啊.他才刚來还沒进门去.就听见这么大这么劲爆的消息. “哎哎.想不到啊想不到.瑾妃娘娘、慕姑娘.居然如此有能耐.”流着赫连氏的血.当着大名的皇妃.还和大漠的独孤王暗中有情. 墨兰和乐菱迅速对视一眼.双双攥紧拳头.冷眼瞪着叶青.“不管是谁.现在.你究竟想干什么.” ……………………分割线…………………… 养心殿. 守在殿门的侍卫严阵以待地站在两侧.自皇上下了严令后.除了那些御医还留在太医院彻夜挑灯研究医书.若有发现可及时來报以外.其余人一律不准入内. 一抹绯红色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身上披着一件暖和的红色披风.她旁边.紧跟有一碧裙女子.手里正挑着一盏灯笼. 路经华清宫后.走在前面的红衣女子停了下來.望见余火刚尽后还冒着残烟的废墟.杏眸里流露出几分得意.但转瞬即逝.很快又继续朝前养心殿走去. “娘娘.外面这么冷为何还要连夜赶來这里.娘娘不要歇息吗.明早再來便是.”一旁.宝珠小心翼翼地道.话里明显是对她身子的关心. 原來这个红衣女子.正是慕落柔. 慕落柔面上并沒有太多神色.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悠悠道:“就是因为现在很冷很晚.所以本宫才要连夜來关心一下瑾妃姐姐.方羽依已经被皇上打发回宫了.这代表皇上不信任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候博得皇上的龙心.到时候就连天下人也会夸赞我柔嫔.贤惠善良.” 她打的算盘.什么时候失准过.赫连心雅虽然沒死.但她若一直不醒过來那也跟个死人沒什么差别了.至于方羽依.看來她在皇上心里还真沒什么真感情. 虽说三哥哥自从赫连心雅出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痛快.醋坛子早就打翻了一地.但为了大局着想也沒办法. 登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之前.她一定要学会忍. 忍耐后宫这么多和她争宠的妃子.忍耐三哥哥对她的若即若离.忍耐竹根对她的欺/凌. 很快.她们就來到了养心殿.慕落柔只是淡淡扫了眼那些个御林军.压根就沒把他们放在眼里.步子都沒停下作势就要走进殿内. “什么人.站住.” 几个人立刻胳膊一伸拦下她. 慕落柔眸光一下子转冷.但因为有披风的遮掩才沒让别人看了去.冰冷的眸光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再抬起头时.她的杏眸又恢复到从前的柔情似水. “是本宫.”红唇轻启.嗓音又柔又淡. 御林军先是一愣.看清她的脸后.相互对视一眼后迅速恭敬地低下头行礼.“参见柔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对这个反应很满意的慕落柔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杏眸意有所指地扫了扫养心殿.“皇上现在在里面陪瑾妃娘娘吗.本宫不放心瑾妃姐姐.所以特地前來探望姐姐.” 御林军头领顿了顿.迟疑地开口答道:“回柔嫔娘娘.皇上现在的确就在殿内.只是……娘娘您还是请回吧.现在娘娘不方便进去.” “不方便.”慕落柔显然沒料到一个卑微的御林军敢甩给她这么个敷衍的答案.这是在告诉她.她连踏进养心殿的资格都沒有吗.宝珠自然听出她语气不善.畏缩着将脑袋垂得更低. “本宫就是要进去呢.”丢下这句话.慕落柔又要抬步.但几个御林军竟直接上前用配剑挡住她的去路! “柔嫔娘娘……” “哎呦.这不是柔嫔娘娘吗.什么风把您给吹來了.”这时.就在御林军头领冷汗直冒左右为难之时.一个尖细的嗓音传了过來. 这声音不同看都知道.自然就是常年陪在皇上伺候的老东西..周德海. 周德海远远见到这边僵持的几人.赶忙就快步迎了上來.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奉承的笑容.见到他.慕落柔的脸色才好了点.毕竟周德海是陪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在三哥哥身边也算是有几分能说上话的地位. “周公公.”她勉强地扯出一抹浅笑. 周德海可是混迹宫中的老人了.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看得出她被拦下的不快.“柔嫔娘娘.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成心想冒犯您.就算借我们几个狗胆也不敢哪.主要是皇上之前下了圣旨了.除了御医谁也不让进啊……” 他说完.还故作无奈地叹口气. 慕落柔抿抿唇.眉目间染上浓浓的醋意和不悦.但还是强压下來.“皇上为何要颁这种圣旨.而且龙体为重.皇上一直这么熬夜陪着总归不是事.若是传到太后那里.她老人家势必要也担心了.周公公.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这……”周德海嗓子一噎.沒错.她说的话的确很对.但他一个奴才又能有什么法子.什么话也都不敢说.皇上那可就是天啊.“柔嫔娘娘.小的也无能为力啊.娘娘也不想忤逆圣旨.惹得皇上龙心不悦.到时候只怕会伤及你们之间的感情啊.小的劝娘娘一句.您还是回宫去吧.外面风大夜凉.可千万别冻着身子.” 听他这么说.看來这闭门羹是吃定了.慕落柔咬牙切齿地攥紧披风.冷冷“哼”了一声. 什么都沒再说.不甘心地转身离开这里. “宝珠.我们走.回百翠宫.” “是.娘娘.” 一定要御医才能來吗.好.那她就找个比所有御医都厉害的人过來.现在是到了用上竹根的时候了.她可不是白白让他睡的. 正文 第一章 涅槃归来 什么都记起来了。 尘封的记忆,痛苦的过往,一点一点,从脑海深处涌出来。 “心雅,别哭了,有朕在这。” “你快醒醒啊,心雅。” 元忻陪在她身边,短短一夜,他的下巴就长出许多胡茬,整个人憔悴不少,但他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周德海看在一旁,忧在心里。他自小服侍在皇上身边,何时见过他这样对过一个女子? 瑾妃娘娘,她究竟是皇上的红颜,还是我大名的祸水? “晤……” 忽然,床上的人嘤咛一声,似乎有转醒的意思! 这一声犹如重击重重砸在众人心头,元忻消沉的黑眸瞬时就燃起希望,手都抖了起来,目光虽未离开,但嘴里大喊道: “心雅,你醒了吗?快,快宣太医进来!” “哎,老奴这就去!”周德海赶忙点头答应,飞一般跑了出去。 醒了? 没错,她醒了。 “心雅,心雅……” 依稀听见元忻的唤声,赫连心雅混沌不堪的头脑逐渐清醒,紧闭的双眸,也缓缓睁开。刚睁开的眼睛因为还没来得及适应烛火的光亮,微微眯了起来。 元忻喜不自禁的面容立刻进入她的视线。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元忻激动地顾自呢喃,长长松了一口气。见到赫连心雅迷茫的眼神,他才稍微冷静下来,轻声问道: “要不要喝水?朕去给你拿水来。” 说完,他就起身去了。 可惜他没看见,在他转身后的瞬间,床上的人原本迷茫的眸光,愈发变得清明、陌生,甚至透着丝丝彻骨的寒凉。 不,她不是赫连心雅。 她是——慕心雅。 ………………………………………………………… 慕落柔刚回到百翠宫,就冷着脸在桌旁坐下。宝珠放下灯笼后,立刻着手要帮她脱下身上的披风,不料慕落柔抬手一拦,直接挡住她的手。 “娘娘还要出去吗?”宝珠不解道。 慕落柔挑了挑眉,冷哼,语气里全是傲慢,“我就不信了,今个这养心殿的门,还偏不给我柔嫔进!” 宝珠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收回手,心里嘀咕着娘娘肯定是因为被赶回来怀恨在心,她还是少多嘴多干事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那,我先给娘娘沏壶茶亲去,娘娘稍等——” “还喝个什么茶!废物!快去把竹根给我找来!” 慕落柔劈头一顿痛骂,眼里快冒出火来,根本没有平时温柔可人的模样,简直与市集上的泼妇无异。宝珠连忙答应着跑下去,再耽误半分钟,她就觉得自己的皮肉都会被活活烧掉! 很快,竹根就慢吞吞地走进来,这时宝珠已识趣地守在门外了。 瞎了眼的竹根虽看不见慕落柔的怒容,远远地却也感受到几分,不正经地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想念我的怀抱了吧?嘿嘿。” 恶心的老东西! 慕落柔恼怒地横他一眼,但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气,“你现在立刻回相府去我娘身边,明日就会有人去府里宣你进宫。” 话还没说完,她就拿起纸笔,低头写起什么来——得让竹根捎封信给娘亲,不然娘亲不明所以,可能会出什么差错。 写完放下笔后,她将信折好放进一个锦囊里,伸手递给竹根,“把这个拿着交给我娘即可,顺便告诉她,我在宫里一切安好,叫她不要担心。”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不禁有些酸涩,只是这股酸涩劲还没来得及散去,手背忽然就被人摸了几把。抬头,只见竹根趁着拿信的时候,伸手吃了她几口嫩豆腐,晦暗的老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流气。 慕落柔眼神一暗,在这三哥哥的后宫里,她最酸涩的,莫过于此吧? 赫连心雅啊,我的好姐姐,凭什么她要遭受这种屈辱,而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养心殿的龙榻上,得天子相伴? 不把你拉下来狠狠踩在脚下,她枉为人! 竹根走后,站在门外的宝珠刚想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侧身,就见到慕落柔阴沉着脸走出来,耳畔紧跟着响起她冰冷的声音。 “随我去养心殿。” …………………………………………………… 元忻拿来水放在床边后,伸手作势要将她扶起,在他的大手刚刚碰到她时,慕心雅忽然往后缩了一下,抬起眼,只怔怔地看着他。 元忻眼中闪过惊讶,手尚还伸在半空:“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御医在周德海的带领下匆匆赶进来。 元忻余光一扫,大手挥了挥道:“正好,你们几个过来帮瑾妃把把脉——” “不用了。”忽然,他的话被一个不大的声音打断。 刚站定的众人立刻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床上的人——毕竟,在场也只有这个人,敢这样和皇上说话吧。 元忻自然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收回手,俯身靠近慕心雅,担忧的双眸细细打量着她,“你昏迷了这么久,还是让御医帮你看看的好,听朕的话——” 可是,慕心雅从头到尾就只是直直望着他,眼神充满陌生和……抗拒。 这个人是,元忻? 大名的皇帝。 而现在她是——慕心雅扫了眼周围,内心愈发寒凉。 她是,大名的瑾妃娘娘…… 想不到那日坠崖,她竟然活了下来,还与娘亲的母族相认,进宫来到大名皇帝身边! 她的眼眶忽然就红透了,心头抖得厉害,浑身都被说不清的寒意笼罩住,同时又有无数根银针扎进她的皮肤。 什么复兴赫连,什么颠覆大名? 哈哈,她的人生,怎么会这般可笑?! 她就只是个被抛弃的庶女,她只是慕心雅啊。 “出去!你们出……咳咳……咳咳咳……咳咳……” 泪水几乎快汹涌落下,她张嘴,刚想叫这些人都赶快离开,嗓子就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剧烈地咳起来。 元忻原本正因她的异常感到奇怪,见她捂住心口痛苦的模样,他紧张地伸手轻抚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咳咳……” 刚感觉到他大手的抚摸,慕心雅浑身像触电了一样,皱紧眉就躲开他的手。 她根本不敢相信,曾经她会和这个男人有过一些亲密的举动! 想到这,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元忻眸光一凝,怔声问:“瑾妃,你到底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咳,我,我不是,我不是……”慕心雅不停地哭着摇头,她根本不要当什么瑾妃。 众御医偷偷瞄见这边的情形,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瑾妃痛哭,不理皇上,这是什么个情况? 就连元忻也皱起眉头,眸光变得忽明忽暗,收回手,深深望着慕心雅没再说话。 一时间,养心殿内气氛微妙。 周德海的额头冷不丁冒出涔涔冷汗,但他一直僵着身子压根不敢动弹,这时,从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赶忙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小的叩见皇上!” 周德海抬眼一瞧,这不是他的干儿子小卓子吗? 元忻看都没往这看一眼,在场没有一个人吱声,周德海暗道情形不妙,连忙硬着头皮出来圆场,瞪眼厉声骂说: “狗奴才,没有宣召谁许你进来的!什么事快说!” 小卓子立刻缩了脑袋,战战兢兢地答:“回皇上,柔嫔娘娘现在正候在殿外,说是相府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医想引荐给瑾妃娘娘……”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看这情形瑾妃娘娘已经醒了,哪还需要什么神医? 周德海眼角肌肉突地一跳,他不是刚把柔嫔给送走吗,这尊大佛怎么掉头又跑来了? “这……”他故作为难地拉长音调,“皇上你看——” 元忻微微眯起眼睛,负手在后,并没有说话。 看来,皇上不打算给柔嫔这个面子了。 半晌后周德海清清嗓子,了然道:“你出去,就说有劳柔嫔娘娘费心了,至于那神医——瑾妃娘娘已经安然无恙,暂时就不需要了罢。” “小的领命!” 如获大赦的小卓子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跑,还没迈出一步,就听得一声: “等一下!” 惊得他立刻定在原地。 这句话,竟是从床榻上的瑾妃娘娘口里说出来的! 闻声元忻也面露惊讶,似乎不相信这是她说的话,眉头依旧皱着,轻问:“你想见相府的神医?” 慕心雅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望望弯腰低头的小卓子。 迟疑一瞬后,点点头。 柔嫔娘娘,不就是慕落柔吗?那个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她的好妹妹啊。 想到这,她正在流的眼泪瞬时就止住了,双眸泛起猩红。 元忻细细看着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依了她,应允慕落柔进殿内来。 慕心雅不停的在回忆过往的事情,那些可怕痛哭的记忆全部都零零碎碎的闪过,似乎在提醒她: 不可以忘! 不可以! 头脑是炸开般的疼痛,她很想大声哭出来,但周围有这么多人在,她不可以再哭。 有那么多想杀她的仇人,还有惨死的娘亲。 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忘记! 正文 第二章 仇敌见面! 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 她正恨恨地想着,脑海里呼之欲出的人就来了。 只见慕落柔窈窕的身段上裹着大红色披风,鹅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仪态款款地走进来。边走边把手里的灯笼递给身后的宝珠,温顺地欠身行礼道: “皇上万福金安。” 听见这娇俏的声音,慕心雅缓缓抬眼望去,颤抖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脑海里,浮现她在相府最后一夜,慕落柔来陪她入睡的情景。 “姐姐知道吗?每次芳掌柜送来一件刺绣,我就烧掉一件。她送来了那么多,全部被我命人拿去点香炉了。我每日闻的安神香里,还掺着姐姐手上的香味呢。” “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让你有好日子过,我就是想折磨你,看你痛哭可怜的模样。我要让你明白,我才是尊贵的相府嫡女,而你不过只是个庶出的长女!” “姐姐,落柔这就送你去与你娘团聚!” 那一夜,慕落柔柔弱的声音尚明明含着笑意,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歹毒,直叫她心惊胆战!那把袖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双手掐住她喉咙时的狠辣的面容,全部飞快地闪现。 原来十多年来,她的好妹妹一心想置她于死地,把她永远踩在脚下。 慕心雅狠狠咬住下唇。 慕落柔也恰好朝她看去,发现她正脸色古怪地盯着她看,不由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脸上的惊讶立刻被欣喜掩盖下去。 “姐姐醒了吗?妹妹刚才还担心得紧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讪讪地笑道,丝帕有意无意地掩住粉面,不自觉地朝床榻走去,看起来对瑾妃关心极了。 在旁人看来,这自然是一副后宫和睦相处的好模样。 眼见她越走越近,慕心雅暗暗攥紧手,胸腔里的心噗噗直跳。 这当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激动! 慕落柔,这是她最大的仇人! 娘亲惨死那晚,与她同床而眠、却妄想把她活活掐死的好妹妹! “姐姐,姐姐……” 慕落柔停在她床边,连连喊几声,却愣是没得到半点回应,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奇怪。 尴尬地笑了笑,她转身问元忻: “皇上,瑾妃姐姐这是?” 元忻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缓缓道:“没事了,瑾妃休息几日即可。” 没事了? 那她让竹根做的事岂不全都白费? 慕落柔心中顿时生出浓浓的失望和怨恨,但面上笑容不改,凑近元忻,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胳膊,柔柔道: “三哥哥,柔儿不想见你担心。”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尾音甚至都在发颤,垂眸的样子看起来更是乖巧,就连元忻也不禁抬眼看看她。 但只是一眼,他很快别开目光。 慕心雅凝眸捕捉到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觉得讽刺极了。 慕落柔,你费尽心思万般算计得到的,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吗? 你的爱,卑微得连她都觉得可怜! 慕落柔却并不这么觉得。察觉到元忻的那一眼,虽然不过是一眼罢了,却足够让她心里狂喜不已! 于她而言,只要能得到三哥哥的爱,哪怕只是卑微的一点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妄想独占三哥哥的人,都得去死! 余光冷冷横一眼床上的慕心雅,慕落柔压抑下起伏的情绪,抿唇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收回手,故作娇羞地微微红了脸: “既然瑾妃姐姐已经安然无恙,那柔儿今日,便先回去了。” 元忻却看了眼床榻上一脸木然的慕心雅,没有异议,点点头,“嗯,你回去吧。” 慕落柔顺着他含着柔情的目光望去,心里的欣喜瞬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大半,脸色骤变,望着慕心雅的眼神充满浓浓的怨恨。 慕心雅感觉到有一道刀子般冰冷的眸光迎面射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慕落柔,你怎么还有脸面跑过来恨她? 她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自问没有,所以,纯粹是慕落柔容不下她。 若是换做从前的她,恐怕只会兀自伤心难过,躲她躲得远远的。但是现在,完全相反! 既然慕落柔不仁在先,就不要怪她无义! 她好歹也做过几个月的赫连心雅啊! 正在这时,慕落柔见元忻已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咬咬牙,脸色灰白地欠身:“皇上,既然姐姐已经无恙,那柔儿便先行告退,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柔嫔妹妹请留步!”慕心雅脱口而出,缓缓抬起了眼。 再不开口,她的好妹妹岂不是要走了。 慕落柔惊讶地顿在原地,瞅一眼元忻,发现他同她一样是满脸的惊讶,不禁疑惑地问:“姐姐还有事吗?” 心中却恶毒地腹诽:原来这个贱人还能说话,刚才她差点以为她成哑巴了呢! 慕心雅疼痛的嗓子轻轻咳嗽几声,动动唇没有说出话,目光从慕落柔的脸上,转移到床边的紫玉茶杯上。 引得慕落柔和元忻也一并看去。 她有个绝妙的法子想先试上一试。 慕落柔嘴角抽了抽,不自然地别过眼,这贱人不会指望她给她端茶递水吧? 然而并不是。 从头到尾脸色不太好的元忻,竟走了上去,明黄的龙袍擦过慕落柔的身侧,当着她、众御医的面,修长的大手端起茶杯,来到在龙榻边缓缓坐下。 “渴了吗?先等会,还有点烫,朕为你吹凉。” 元忻柔声道,淡然的清眸凝在慕心雅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随后,他低下头,细细地吹起茶杯里的水。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慕落柔只觉得,胸腔里的某处柔弱,哗啦啦碎了一地。 三哥哥…… 她最心爱的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视若珍宝的眼神,当着她的面看着别的女人! 为什么! 慕落柔整个人宛如跌入冰窟,全身每一处毛孔先是放大,随后剧烈地收缩,仿佛有一阵腊月寒风吹过她浑身上下。 无尽的寒意笼罩住她,她恨极地红了眼圈。 赫连心雅,我恨你! 慕心雅的余光完完全全地捕捉到她铁青的脸色,心头顿时升起浓浓的畅快之感。她知道,这个方法果然有效。既然慕落柔那么深爱元忻,那还有什么,比让她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男人对她的死敌情意绵绵来得快意! 当然,仅凭这样还远远不够,弥补她的深仇大恨。 我的好妹妹,你慢慢等着吧,是时候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慕心雅收回余光,刚正眼便瞧见元忻细心温柔的神色,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元忻……他们以前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吹凉茶水后,元忻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端着茶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张嘴乖乖喝起来,元忻的脸色渐渐缓和。 慕落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几乎快气疯了。精致的面容微微狰狞,衣袖下的玉手狠狠攥成拳头,涂满蔻丹的指甲深陷进肉里。 嫉妒和仇恨已经完全占据她的内心。 慕心雅不急不缓地吞咽着温水,再明白不过:从此,在这大名后宫,慕落柔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她了。从前她失忆时,慕落柔或许还想借她之手除掉方羽依,然后再等羽翼丰满时来对付她。现在,落柔必然会提早对她动手。 可这又怎样? 这不正是她现在想看到的吗。 在相府时,慕落柔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除掉她。 如今再来一次,她定要看看,究竟谁比谁更厉害! 喝好水后,慕心雅直接抿紧唇也不言语。元忻见状,便放下茶杯,又抽出一方金丝手绢,轻轻擦拭她唇角的水渍。 慕心雅看着他温柔的动作,眼神微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另外两张俊美深情的面孔,心脏骤得揪成一团。 至于这二人分别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独孤绝…… 方云廷…… “瑾妃姐姐有事要嘱咐臣妾吗?如若没有,臣妾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慕落柔终于看不下去,语气微冷地开口,嗓音已经变了调。 慕心雅被她的话拉回来,长长呼了一口气,努力不去想那二人。 她不能让慕落柔就这么走了。一切才刚刚开始,慕落柔想走也走不了! 她不答应! 哑着声音,说出她的想法:“方才,我听闻妹妹想引荐相府的一位神医给我。我虽已清醒,但仍觉心口闷痛,头脑昏沉,所以还得有劳妹妹,请那位神医来给我看看。” 她说得极慢,一来因为喉咙确实疼得紧,二来则是,刚刚“醒来”的她,对宫里人说话繁杂的方式,一时还不太熟悉,需要边说边想。 此话一出,震惊的却不仅仅是那些大气不敢出的御医,御医们尴尬地相视几眼。而慕落柔的吃惊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他们,只不过,她惊讶之余,更多的惊喜罢了! 她的一番谋划,看来并非徒劳无功啊! 慕落柔终于有了几分畅快之意,将之前的怨恨置之一旁,扬起粲然的笑容,“姐姐哪里的话,能为姐姐效力,实属妹妹……家门之幸,请神医的事,妹妹回去便为姐姐安排妥当。” 正文 第三章 波诡云谲 家门? 慕心雅想到从前慕承天和赵玉陵毒辣的嘴脸,心里狠狠刺痛一下。 对,慕家!除了慕落柔,亏欠她的,还有慕家的上上下下! 慕落柔不说她差点忘了。 她的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她想再回相府,见见那群人。 和他们好好“叙叙旧”。 慕心雅泛红的双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如此耀眼夺目,让人下意识忽略她苍白的脸色,全被那抹光亮吸引了目光。 元忻定定地望进光亮的深处,眸色加深,内心悄悄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很快,慕落柔就喜不自禁地回去张罗了,众御医也纷纷被遣散。偌大的养心殿只剩她与元忻二人,还有侍奉在一旁的周德海。 相顾久无言。 对慕心雅而言,现在的元忻,之于她完全是个没有干系的陌生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家仇国恨。 赫连氏云云,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她根本不想利用他,夺他的江山。 叹了口气,慕心雅咬咬牙,抬眼问他:“你为何不走?” 他该不会要一直留在这吧? 周德海额角肌肉突地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换谁是谁,估计都会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吧!瑾妃娘娘真的糊涂了吗?敢对皇上说出这种话! 元忻倒是很平静,并不意外她说出这样的话,反而—— 早已预料到。 “朕为何要走?这里是朕的养心殿,朕走去哪里?” 元忻定定地望着她道。 慕心雅稍稍移开目光,“宫里,不是有很多妃子吗?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元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竟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微微上翘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半天没有说话。慕心雅反正就是不看他不管他,索性绞起自己的衣角。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忽然,元忻失笑一声,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脸色不复先前的阴暗,他勾唇反问:“朕现在,不正在朕的瑾妃这里吗?” 朕的瑾妃? 不正是她吗…… 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了。 慕心雅脸色一变,抬头瞪着他,打算与他撇清关系,“对不起,我根本不是——” “不与你开玩笑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朕先走一步。”元忻突然打断她的话,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他在跟她玩笑? 他不是皇上吗?皇上不是君无戏言的吗? 慕心雅一怔,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好。” 她没看见的是,元忻转身的刹那,素来清明的双眸,染上一层浓郁的沉重。 元忻眯了眯眼,走出两步后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低低说道: “华清宫虽不能住了,不过你放心,朕已命人整理好金銮宫。你今日还是先在这里歇息,明日即可搬去。朕今晚去方贵妃那里。” 慕心雅依然自顾自地点头,自动忽略他话里的异样,“我知道了。” 元忻负手而立,终于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复杂到慕心雅除了垂下眸选择忽视,别无他法。 不要再看她了,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感情了。 她承受不起。 一缕长发,不经意间从她的耳间落下,元忻下意识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想为她捋上去,却猛然想起什么,大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眸中逐渐罩上一层阴影,末了,他缓缓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去。周德海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也快步跟上去。 他们走后,慕心雅整个人终于无力地软下来,靠在龙榻上开始发呆。 元忻,真龙天子,大名的皇帝。 独孤绝,堂堂大漠之王。 方云廷,威武大将军的公子。 她这一生,到底要有多少感情上的纠葛,才能是个头? “砰!”她正伤心地想要痛哭之时,门忽然开了,乐菱和墨兰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 “娘娘,你终于醒了!” 慕心雅迎声望去。 乐菱扑倒在她床侧,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哭过,墨兰也好不激动。 慕心雅一看见乐菱,顿时更想哭出来,伸出双臂抱住了她——不是为了她火后重生,而是,当初在断崖上乐菱为她挡剑赴死! 还好乐菱无事。否则,她一个人要怎么坚持活下去? 她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有了丝丝暖意。 “乐菱,乐菱,还好你还活着。” 一旁的墨兰,觉得十分奇怪,激动的心情渐渐被疑虑取代。 过了半晌,见她依然抱着乐菱不撒手,犹豫地开口: “娘娘,你怎么了?” 慕心雅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松开乐菱,红红的眼睛扫了眼墨兰。 四目相对,墨兰的心头陡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眼前人,仅仅只是长有与赫连心雅完全一样的脸而已。 其他完全不同。 “是啊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乐菱也紧跟着问。 慕心雅移开目光,看向乐菱,冲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墨兰眸色愈深,慢慢问:“娘娘,这次失火的事,你还记得当时的清形吗?” 失火? 才不是失火,是有人想烧死她——顾青鸾! 慕心雅猛然想起这件事,原本的哭意立刻消失不见了。抬头,对上墨兰担忧的双眸,脑海闪过一个想法。 墨兰,赫连氏族的元老级人物,将她与乐菱从崖下救下的人,也是她失忆后最信任的心腹,对她忠心不二。 顾青鸾,也算是她的表姐了。 这两个人,都是娘亲母族那边的人,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的赫连氏。 墨兰同样回望着她,却从她的眼里读出了一丝丝探索和陌生,微微皱起眉。 娘娘不信任她? 不,不可能,应该是她想多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却只听慕心雅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这场火,纯粹是个意外,我们能够安然无恙就足够了,别的不用追究……” 乐菱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在她与墨兰两人间转了一圈,错愕道:“不对啊娘娘,墨兰姑姑说,这火是青鸾放的。”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时间竟无人再吭声。 最后还是慕心雅打破沉默,凝声问:“是吗?墨兰,你怎么看?”她将问题抛给墨兰。 墨兰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中疑虑也越来越浓,迟疑一瞬后,点点头说:“火,确实是青鸾放的。” 事发时她与赫连心雅都在场,不可能不知道实情。所以,这个问题的目的,除了试探她的忠心,墨兰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公主,是想让她在青鸾和她之间做个选择吗? 还是,公主已经……墨兰不敢继续想下去。 慕心雅心里的一块石头轰然落地,稍稍放心下来。墨兰,果然是向着她的,并没有偏袒赫连氏的人。 她忽然有一种自责之情,墨兰必定察觉到她对她的怀疑,心里肯定会有些难受吧。 但她必须这么做。 换做最从前的慕心雅,不会怀疑任何一个人。但是现在,就算她恢复记忆了,也永远回不到从前那个单纯到愚蠢的她。 她被人害够了,她是真的怕了。 如果再有一个她的亲信从背后捅她一刀,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住。 收回泛滥的思绪,慕心雅长长吸了口气,“既然如此,从今往后,顾青鸾于我们而言就是敌人,你们明白吗?” 乐菱和墨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乐菱回答道:“是皇上担心别的宫女伺候娘娘,娘娘会不习惯,所以命我们来陪你的。” 闻言,慕心雅眸光一暗,微微攥紧拳头。 除了慕家和顾青鸾,她利用元忻的事,又要怎么解决? 不对,等她解决的事多了去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直到墨兰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娘娘,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皇上的贴身侍卫——叶青,发现了娘娘……与独孤王之间的关系。” 慕心雅猛地沉眸,脸色立刻变了又变,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喃喃道:“独孤王……是独孤绝吗?” “当然是啊娘娘。”乐菱不假思索地点头。 她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已,似在隐忍什么,“那在你们看来,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乐菱和墨兰的脸色也不约而同地变了。 “不,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了。” 慕心雅又自顾喃喃地摇起头,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独孤绝与她的关系。 青袍儒雅,浅笑安宁,带着丝丝清亮。明明是冰一样冷漠的男子,却始终如一地守在她的身边。 独孤绝…… 脑海里的一幕幕,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独孤绝与她的关系。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爱。 只有恨。 应是如此。 摇曳的烛光下,殿内三人的心情,却如同外面的黑夜,那么的沉重,波诡云谲。 这一夜,慕心雅几乎没有闭眼。只要她一闭上眼,过去的一幕幕,遇见的每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便悉数交叠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无尽的黑暗、冰冷,充斥着血的腥甜和恐怖。 正文 第四章 再见竹根 最初的开始,紫衣女子澄澈美丽的笑靥,随着她在相府书房遇见那个月白衣男子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月光下,黑纱掩面的方云廷,邪魅的双眼懒懒地盯着她,她的心跳得极快,一时面红耳赤。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从此之后带给她的灾难和伤痛。 漫漫的黑夜,慕心雅呆呆地睁着双眸,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墨兰就在她床边的不远处守夜,时不时担忧地望一眼帘内,因为不想被墨兰听去,她只能强忍住哭声,默默地流着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白白遭受这么多痛苦。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加害于她? 情到深处,哭得太急时,她就狠狠咬住自己的拳头,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翌日。 天熹微亮,养心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口守夜的侍卫定眼一看,从门里缓缓走出的,正是瑾妃主仆三人。 慕心雅一身紫色绸裙,裙尾绣着细碎的月白花朵,黑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在腰际,不饰半点珠翠,为她整个人平添几分素雅纯净,犹如泼墨画里走出的女子。 只可惜,在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容上,一双美目却微微红肿,眉目间隐隐挂有一团愁云。紧抿的红唇,昭示着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侍卫不由在心里赞叹,瑾妃虽出身不详,但如此楚楚可人的绝世佳人,难怪能得皇上疼爱。 身旁的墨兰一直担忧地望着慕心雅,先前她去伺候更衣时,自然发现那被泪水打得湿透的枕巾,无奈娘娘不说,她又不能多问。 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走吧。” 慕心雅木然地开口,先一步走下台阶。墨兰和乐菱相视一眼,不明所以,赶紧跟了上去。 养心殿留不得,所以,她们还是尽早去金銮殿吧。 金銮殿位于后宫西侧,与她原本居住的华清宫相距甚远。单单从外观看,也算是个清幽的地儿。 西处近黄昏。 慕心雅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从前在相府她与娘亲也是住在偏僻的西厢房。 嘲讽地摇摇头,正准备抬步时,却发现庭院榕树下站着一抹美丽的杏色身影,让她的眼睛刺痛一下。 那人也恰好抬头,见到完好无损的她后,原本挂着担忧的芙蓉面上,由衷绽开一抹舒心的浅笑。 杏衣佳人几步迎上前,却在目及慕心雅红肿的眼睛后,动动唇,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柳如熙! “你怎么在这?” 慕心雅站定,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带着丝丝清冷。 态度冷淡到与之前截然相反。 柳如熙明显怔了一下,轻声道:“我来,是想看看你……”说着说着,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微微凸起的小腹。 慕心雅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转移到她柔弱的脸上,眼前的柳如熙,与在怡香阁时风华绝代的她相重合,紧跟着,想起的便是总与她并肩而站的另一人。 柳如熙总会脉脉含情地叫那人的名字,“云廷。” 而她,只能默默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 方云廷…… 她面容骤冷,寒眸中卷起铺天盖地的风云,先一步大步朝宫里走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进去说话。” 金銮宫内。 柳如熙近来体态明显丰盈不少,她刻意选了宽松的纱裙,掩盖住孕态。对于她身怀龙脉的事,皇宫里只有慕心雅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她本一直足不出户,因为华清宫的这场大火,让她担忧得紧,放心不下,怎么也要来看看慕心雅。 除去别的不谈,现在亲眼见到慕心雅安然无事,她总算安心下来。 “你的身子可有大碍?这场火究竟怎么回事?”她关心地问了一句,细眉蹙起。 慕心雅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接过墨兰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冷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先前我答应会护你周全,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食言。” 柳如熙脸一白,猛地看她一眼,不敢置信地道:“难道你认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醒你这个吗?” 慕心雅脸色微变,抿唇不说话,只听柳如熙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的命,我从来不在乎,谁都可以拿去。从我进宫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把生死置身事外了——” “我知道又如何?!” 慕心雅突然抬高音量打断她,毫不客气地冷笑,“柳如熙,你在乎的,从来都只是方家。他们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便死,你就是他们的傀儡,不是吗?” 说完,她嘲弄地笑了一声,接着继续问,这句话似乎在问柳如熙,也似是在问她自己。 “方家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出卖自己。” 听言,柳如熙眼中蓄积的惊讶终于越来越浓,恍惚间怔愣在原地。但过了很久之后,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如水的目光从慕心雅冷漠的脸上,转移到她红肿的眼睛。 柳如熙不怒反笑,桃花般美丽的眸光淡淡的,似是映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晶莹闪亮。 “能够做方家的傀儡,我已知足,我做这些,从来没有任何企图。也许你觉得我可笑,我却从不觉得自己可悲,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 她收起笑容,眼中的光晕也渐渐淡下去,直直地望向慕心雅,一字一顿。犹如一记石锤,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瑾妃,慕心雅,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慕心雅?! 不是赫连心雅?!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轰隆在脑海中炸开,墨兰和乐菱震惊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慕心雅身上,墨兰当即了然,昨日一切的异常终于可以得到解释! 而乐菱,更多的是满满的激动,一声清脆的“小姐”脱口而出,三人全都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慕心雅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小姐? 没错,从前她在相府当了足足十七年的大小姐。 任人欺凌践踏的可悲可笑的大小姐! 思及此,慕心雅猛地睁开眼,眼底射出直慑人心的寒芒,冰冷的嗓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没错,我全都记起来了。” …………………………………… 相府神医来得真快。 准确的说,是慕落柔来得真快。 “姐姐这金銮宫可真雅致,半点看不出仓促布置的模样。” 慕落柔含着梨涡浅笑,轻移莲步,绯红色的身影款款走进来。当她看见柳如熙也坐在殿内后,芙蓉面染上几分惊讶。 “咦,熙贵人也在姐姐这里?” 闻声,柳如熙苍白的脸上闪现一丝促狭,双手有意无意地掩在腹上,从座椅上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对慕落柔行礼: “见过柔嫔娘娘。” 慕落柔很快换上一抹笑容,眼睛却没再多看柳如熙一眼,于她而言,柳如熙这种出生的女人尚还入不了她的眼。 “熙贵人不必多礼,我今日是带神医来为瑾妃姐姐把脉的。姐姐身子不舒服,我这个做妹妹的,心里一直担忧得紧,早早便赶过来了,没有打扰到姐姐休息吧?” 她们说话时,慕心雅依然在座椅上稳稳坐着,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听到慕落柔情深意切的话时,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你是巴不得她快点死才对吧? 柳如熙知道此地已容不下她,她也断然不能再留在这里。 因为,眼下怀着龙嗣的她,实在是太危险了。 柳如熙开口请辞,说话间,眸光复而复杂地飘向慕心雅。 慕心雅却只淡淡凝着远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无视她的目光。 “你先回去。” 柳如熙眼波微动,轻轻闭了闭染上悲色的眸子,起步离开。直到她杏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慕落柔若有所思地扭头朝那处望了眼,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却不知到底是哪里奇怪。 “有劳柔嫔费心了,不知那位神医此刻身在何处?”慕心雅察觉她的视线,把她的注意力从柳如熙身上拉回来。 一听神医,慕落柔登时回过神,眉头松开,笑道:“神医正在殿外侯着,随时等候姐姐传召。” 耳垂上石榴红的金玉耳坠,在她说话时轻轻地晃动。绯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肤白貌美,黑发如墨,大眼睛水灵灵的,唇角的弧度俏丽地上扬。 她越是单纯无害的笑容,在慕心雅看来,越是让人不寒而栗,宛如银针一样的扎眼! 毕竟,她被这张脸这笑容,欺骗了十几年! “让他进来吧。”慕心雅慢吞吞地应允。 当一身黑袍的竹根出现在殿门之外时,整个金銮宫内似乎都暗了暗。 缓缓挪动的脚步,沟壑纵横的老脸,犹如缠绕在心头漆黑的梦靥。慕心雅刚一抬头,瞳孔紧跟着骤得一缩,脸色在一瞬间没了血色,呼吸也深深浅浅起来,全身的血冲上头脑、几欲倒流! 是他! 市集上,断崖旁,三番四次置她于死地的人,谋杀她娘的凶手…… 他与慕落柔是同一伙人人! 正文 第五章 移驾相府 慕心雅的头脑有一瞬间开始发晕。 “这是神医竹根。”慕落柔娇俏的声音再次响起。 竹根,竹门首领,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因为方云廷利用完竹家后还灭了整个竹门,所以他对方家恨之入骨。 没错,这回全都对上了。 耳畔回响的,是坠崖那日他在她耳边的冷笑。这个竹根,就如同暗夜嗜血的蝙蝠,永远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朝她伸出魔爪。 竹根在她几步之外停下脚步,慢慢扬起黑瘦丑陋的脸。 进入慕心雅微阖的眼帘。 绝对不能原谅!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映出一道冰冷的寒芒,指节捏得泛出青色。随着竹根的走近,为了不打草惊蛇,慕心雅只能狠狠咬住下唇,希望痛楚可以让她重拾冷静。 终于,随着下唇渗出一点点的鲜血,冷冽的眼神慢慢恢复到平静,浓浓的恨意也尽数被掩藏在眼底。 如今,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对他们有所防范! 她的死仇,深窟里素来不见天日的老鼠,全都一个个,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报仇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一定要保持镇定! “竹根叩见瑾妃娘娘、柔嫔娘娘。” 竹根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低沉暗哑的嗓音犹如远古的罗刹,和她从前听见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无神的双目定格在前方,连眨都没有眨一下,花白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后。 因他模样古怪,乐菱和墨兰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戒备和敌意。 慕心雅紧绷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番,不知是有意还是一时忘了,半天没有开口叫他起来,就让他一直在地上这么跪着。 其实她当然是故意的。今天跪她的是竹根,以后还会有慕落柔、慕承天、赵玉陵,她要让他们一个个向她跪下求饶! 须臾过后,慕落柔倒是站不住了,清咳几声,委婉地提醒道:“瑾妃姐姐是对这位相府神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慕心雅才似恍然醒来,抱歉地笑了笑,只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怎么会不满意?都是我忘了,神医快快起来吧。” 话音刚落,竹根便自觉地站起来,还不忘拂了拂袖子,晦暗的老脸透着不悦,直截了当地开口:“不知小人可否为瑾妃娘娘把脉?” 他还真心急。 乐菱和墨兰双双皱起眉头,墨兰甚至不动声色地将手轻轻放在慕心雅的肩头,无声中似乎在提醒她: 此人有鬼,切不可信。 “当然可以。” 迟疑一瞬,慕心雅点点头,说话的同时抬手拍了拍墨兰的手,示意她安心。墨兰虽仍然不解,但最终还是犹豫地将手从她肩头拿开。 得到允许的竹根缓步上前,在距她一步的地方停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 “瑾妃娘娘请伸出手。” 慕心雅抬头,竹根沟壑纵横的老脸进入她的眼里,离她仅仅一步之遥。她的心底愈发冰冷,无尽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集市上,他刺她一刀,夺她心智;相府里,他杀了娘亲,让她们母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断崖边,他更是一步步把她逼入绝境,让她心死跳崖…… 慕落柔够狠,竹根够毒!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刀,她一定会深深插进他们的心脏里。 慕心雅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理智也慢慢回笼。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想报仇,切忌心急。 她的仇敌有这么多,最明智的方法,自然是各、个、击、破。 稳住心神,慕心雅正打算应他的话伸出手时,忽然眼芒一闪,手在半空中微微左右晃了晃。 意料之中的,竹根依然双目无神,半点没有波动,恰好验证她先前的猜想: 他是个瞎子。 竹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将锦帕放在慕心雅随后伸出的手腕上,闭上眼睛,开始为她把脉。 慕心雅仔细地紧盯他丑陋的脸,寒星般的眸子泛起幽幽的寒光。 刚开始,竹根只是默不作声地把脉,过了半会后,正当他准备收回手时,他的眼角突地跳了一下,似乎发现什么异像。再次仔细查探了她的脉象后,他才缓缓收回手,老脸上较之前多了几分颜色。 慕心雅捕捉到他的异样,却装作不知道,疑惑地问道:“结果如何?” 哪知竹根皱起眉头,沉吟不语,干等了半刻,也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慕落柔也偏头询问地看向他,见他半天不吭声,她也急了,强笑道:“你倒是开口说话啊,别让瑾妃姐姐等急了。” 慕落柔一时加重了语气,话音未落,竹根迅速抬起无神的眼睛横了横慕落柔。明明他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却吓得慕落柔的脸色一白,眼神闪躲地转过头。 慕心雅微微眯起眼睛,把这对主仆之间的古怪毫无遗漏地看在眼里。 从声音来看,前几次的黑衣人必定是竹根无疑,如此说来,竹根恐怕一直藏身于这大名后宫里。那么,他究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哪里? 慕落柔的宫里。 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带来一片光亮。 这时,一言不发的竹根终于开了口,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语调迟缓,“依小人之见,娘娘脉象极其混乱,此乃大凶之兆。长久下去,必损阳寿。” 众人皆惊了一下,慕落柔更是秀眉微蹙,担忧地惊呼,语气里满满全是担心,“真若如此严重,那该如何是好?” 她这一惊一乍,刺得慕心雅的耳膜生疼,心中讥讽地冷笑起来。 慕落柔的演技真是精湛极了。 精湛到让她心底发笑! 什么心口闷痛、头脑昏沉,这些全都是假的,只是她为了拖住慕落柔编纂出来的借口。 现在竹根断定她有恶疾,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若安然无恙,慕落柔还怎么以给她治病为借口,对她暗下毒手? “不知神医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我该不会是得了不治之症了吧。”慕心雅似笑非笑地问道,索性顺着他们的心意来,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把戏。 竹根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略略思索片刻,沉吟道:“娘娘不必担心,小人自有良策。” “哦?”慕心雅细细打量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迟疑地拉长语调,偏偏并不顺着他的意思,话锋一转道: “虽说你是相府幕上之宾,能得柔嫔和丞相的信任,但我瑾妃这里可不是相府。仅凭你一面之辞,就说我阳寿将损,你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还请神医说来与我听听,不然,我心里难安。” 言外之意明显就是不信任竹根,为了让这话听起来更有威严,她还刻意强调一下自己“瑾妃娘娘”的身份。 竹根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哼”了一声。倒是慕落柔,脸色骤变,不悦地皱起眉头,觉得自己乃至整个相府都被人小瞧了去。无奈,论位份她终究只是一介嫔妃,比不得慕心雅的瑾妃身份,除了咬紧牙关,把这口恶气生生咽下去,别无他法。 “瑾妃姐姐这是不相信妹妹我……还是不相信我父相用人的眼光啊?”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牵强。 很抱歉,你和你的父相,她一个都不信。 慕心雅暗暗地想,扫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妹妹多虑了,令堂乃大名丞相,我怎么会质疑他的眼光呢。对了,说起这我倒想起来了,方才忘了问妹妹,丞相忙于国事,不知令堂——近来可好?” 她话锋再转,竟将话题引到慕承天的身上,唇角微微勾起。 慕落柔怔了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起父相,心底竟有几分慌张和心虚。 什么令堂? 说到底,她的父亲不也一样是赫连心雅的父亲吗? 她们的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只不过赫连心雅全都忘了罢。 眼神闪烁地睨了眼赫连心雅,却见她脸上淡淡的,根本没什么异样,看起来不像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慕落柔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她只是为了试她一试,试图扰乱她的阵脚? 细思无果,冷静下来后,见其他人都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眼神仔细流连在慕心雅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幸得皇上体恤,近来父相大多安歇在府,颐养身心,自然一切甚好。” 她说的时候还不忘往相府脸上添点光,加上一句“皇上体恤”。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慕承天原为废***羽,元忻上位后,天下人全都等着看丞相府的灭顶之灾。万万没想到的是,元忻不仅迟迟没有对慕家动手,后来更是一纸诏书,将慕府二小姐慕落柔纳入后宫,封为柔贵人,让天下人唏嘘不已。 自此之后,慕府倒是不会倒了,但慕承天也彻底被夺了权,丞相之位形同虚设,在朝野中连半句话也说不上。 这便是慕落柔口中的“皇上体恤,颐养身心”,好不可笑! 正文 第六章 金色铃铛 慕心雅讽刺地看着她虚伪的笑容,脑海里浮现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冷的脸——准确地说,是她们的父亲,慕承天。 自打从出生起,她从没见他笑过,以为像他这样厉害的大人物根本不会笑。 可是她错了。 慕承天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舐犊深情,他当然不是不会笑,只是他从来不会对她笑而已。 在她们住的破旧的厢房,娘总是默默地流泪,那时候的她以为娘亲是为慕承天哭,现在仔细想来,她又错了。 娘身为赫连氏的长公主,为了年轻时所谓的爱情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被大夫人踩在脚下,换谁会不哭不恨? 娘哭的才不是慕承天这种渣滓败类,而是定有其他原因! 酸酸涩涩的疼痛在胸腔里蔓延开来,慕心雅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瞳孔周围泛起红色。 大夫人,慕承天,他们也全都该死! “既然娘娘挂念丞相大人,眼下小人正有一机会,可让娘娘见见大人。”忽然,竹根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破了沉静。 慕落柔的丹凤眼中隐隐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暗道:终于要说到点子上了! 慕心雅朝竹根望去,挑了挑细眉,嗓子有些发紧,“哦?什么机会?” 竹根稍稍弯下腰去,双手抱拳作拱,下巴处的黑痣诡异地耸动几下,嘴里缓缓道:“后宫无小人容身之处,还请瑾妃娘娘屈尊降贵,移驾丞相府,静养修心。至多一月,竹根保证娘娘痊愈。” 什么? 让她去丞相府? 乐菱和墨兰面面相觑,一想到宛若金丝笼般的丞相府,乐菱就好不惊俱,脸色当场煞白,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和小姐在那儿过活了十几年,对她们而言,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好吗! 墨兰虽对她们那些难堪的过往不甚了解,却也满心的忧虑。她担心的是,让娘娘去丞相府邸养病,岂不是等同于羊入虎口? 娘娘阻了慕落柔登上后位的路,定被慕府上下视作眼中钉,人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而且,慕承天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长公主当年被他骗得那样苦…… 不曾想,正当她俩在心中暗自担忧时,很快响起一个声音,打断她们的思绪,让她们心里一喜。 “你这个主意好虽好,只是我与相府非亲非故,如此贸然住进去,岂不叨扰了慕丞相清修?而且,我素来一切从简,像相府那样的大门大户,着实不适合我养病。” 慕心雅故作可惜地摇摇头,毫无余地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慕府不欢迎她去,二是就算慕府巴不得跪求她去,她也不想去。 横竖左右怎么听来都是不答应的意思。 现在的慕心雅可不笨,墨兰乐菱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的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中有诈,倘使她果真去了相府,等同与完全被孤立,慕落柔想加害她简直易如反掌。 虽说倘使她在相府遇了什么险,慕承天肯定要承担其中责任,皇上不会放过他。但怕就怕万一慕落柔真想来个鱼死网破,不惜搭上自己的亲爹和慕府满门,那她可就性命堪忧了…… 要知道慕落柔可是多么心狠手辣的女人。想当年,为了帮元忻夺位,她连自己的皇姨娘和表哥都能背叛,那么背叛父母,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咬牙一狠心的事。 再三思量后,这个险,还是不能冒。 见她竟果断拒绝,慕落柔眼神一暗,心急劝道:“姐姐多虑了,如若姐姐能莅临家门,实在是我慕家上下的荣幸,哪有什么叨扰之说呢。至于姐姐说的一切从简,也是全凭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根本不必劳姐姐费心,妹妹自会安排妥当的。” 慕落柔苦口婆心地长长说了一大段,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怀疑起是不是她表现得太过热心了,所以被怀疑了。 干干笑了两声,她又接着解释道:“这是皇上交给妹妹的差事,妹妹自当全力以赴,为皇上排忧解难,还望姐姐体谅。” 慕心雅扬了扬唇角,讽刺地望着她矫揉做作的模样。心头主意不改,依然打算开口拒绝,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让慕落柔的计划落空。 “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怕是要辜负妹妹的盛情了。不过妹妹只管放心,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至于这位神医,辛苦一趟,该有的赏赐也一样不会少!” 说好听点叫“为她美言几句”,说难听点,慕落柔就是个忙前忙后只为跟主子邀功讨赏的丫鬟! 果然,话还没说到一半,慕落柔的小脸就红一阵白一阵了,笑容僵在脸上。 慕心雅看在眼里爽在心里,说了这么多话她感到些许口渴,伸手端起紫玉茶杯,准备喝口水润润喉咙。 只是,这茶杯还没来得及碰到嘴唇,她的手却硬生生僵在半空—— “小人有一物呈给娘娘一看。” 竹根的声音蓦地响起,长满粗茧的大手伸入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左右晃动起来。 “铃—铃—铃—铃……” 竟是个金色的铃铛。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定眼一看的乐菱和墨兰先是一惊,随后心生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要掏出个铃铛来。 就连慕落柔也心生疑惑——铃铛?这不是小孩子喜欢把玩的玩意吗,竹根这会拿它作甚! 可当她三人齐齐把目光移向慕心雅时,心中的想法瞬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慕心雅的脸色“刷的”变成惨白,额头渗出的已然不是细汗,而是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一滴滴滑落,打湿细碎的绒发,服服帖帖地贴在脸上。 她的眼神变得呆滞,骤缩的瞳仁慢慢放大,原本的灵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无神和空洞。 她握住茶杯的手指也连带着僵直住,弯曲的胳膊一动不动,眼睛大大睁着,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铃—铃—铃—铃……” 魔性的铃声在耳畔回响,唤醒了脑海深处的记忆,血色与阴影交叠袭来。 “娘娘,娘娘,娘娘……” 墨兰迅速察觉到慕心雅神色的不对劲,连连喊了几声,试图唤回她的心智,结果竟是徒然! 见状,竹根黑瘦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其实,他手里的铃铛已不是最初的那个,而是换了一个新的,能达到这个效果他自然已经很满意。 嘿嘿,方才他为慕心雅诊脉用的锦帕,上面可是掺了好东西的,不然什么效果也不会有。想当初,他把铃铛交给老三竹叶青,让他去控制慕心雅借以威胁方云廷,没想到老三竟然一去不复返,死在慕心雅的手上,而他也被方云廷戳瞎双眼,沦为废人。 想到这,他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 杀死三弟的凶手就在面前,取她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竹根深知眼下不能这么做。倘使没了慕心雅这张王牌,他还怎么和方云廷斗? 所以,还是一步步按计划进行的好。 “瑾妃娘娘千金之躯,怎能受得了病痛折磨?依小人之见,娘娘还是早早向皇上请旨,及时移驾丞相府养病。” 竹根停下晃动铃铛的手,一字一顿沙哑地道。说出的话听起来是在提建议,却给人感觉古怪的很——感觉他根本是在以上命下! 一直静观其变的慕落柔转了转眼珠,附和竹根的话,问道:“这个提议不错,妹妹一定会替姐姐打点好一切,不知姐姐意下如何?”说完眼睛发亮地看向慕心雅。 慕心雅依然处在怔愣之中,半天没有反应,乐菱和墨兰对她的表现全都又惊又怕,焦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墨兰一直在她耳边低喊,却没得到半点回应,心中暗道不妙。让她没想到的是,很快竹根的铃铛声又响起来了! “钩—铃—铃—铃……” “请命皇上,移驾相府,此计甚妙。”铃铛声中,夹杂着竹根不耐的声音。 不可思议地,慕心雅竟真的张开嘴,脸上的表情木讷如旧,只有嘴唇一张一合,缓慢地低声地说道: “请命皇上……移驾相府……此计甚妙……” 她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竹根的话。 “娘娘!” 墨兰慌忙捂住嘴,才没让这声惊呼叫出来。心中乱作一团,娘娘一定是被控制了,这铃铛绝对有古怪! 这该如何是好? 慕落柔唇际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赞许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竹根。啧啧,想不到这厮竟有如此神通广大的能力,微微欠了欠身,她欢快地道:“既然如此,妹妹这就回去打点,丞相府恭迎姐姐大驾,妹妹先行告退。” “我们走,现在就回相府打点去!” 经过竹根身边时,满脸得意的慕落柔停顿片刻,伸出胳膊杵了杵他。竹根嘿嘿笑了下,立刻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口。 “娘娘,娘娘你快醒醒!” 他们二人一走,墨兰马上绕到慕心雅面前,弯下腰焦急地摇起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正文 第七章 联手决裂 乐菱见她摇了半天也没用,焦急之中,索性一咬牙一狠心,伸手狠狠掐了把慕心雅胳膊上的肉。 “小姐!你快醒醒,大夫人和二小姐他们想害你啊!” 她这一手用了差不多有十成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原本木然的人皱了一下眉头,胳膊猛地往回缩了一下。 两人登时大喜,乐菱见有了成效,伸手又是使劲上一把。这回,慕心雅不仅眉头皱得更深了,过了好久之后,连迷茫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清醒。 意识一点点地回笼。 失心过后,头,是一阵阵的剧痛。 “娘娘,你醒过来了吗?” “乐菱,墨兰……” 慕心雅怔愣地望着面前喜不自禁的两人,抬起一只手,扶住胀痛的前额,“发生什么事了?” 墨兰脸色一变,乐菱则湿了眼眶,泛起泪光道:“娘娘,你知道刚才有多吓人吗?那个竹根拿出一个铃铛一直摇一直摇,然后娘娘整个人就变了,竹根说什么娘娘就跟着做什么……” 听着乐菱后怕的哭声,慕心雅脸上的迷茫一扫而空,渐渐记起之前的事情,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也就是说,她又被竹根控制了? 为什么要加个“又”字,因为她还清楚地记着,之前已经有过两次! 一次是市集上竹根插她刀的时候,还有一次,是竹叶青在烟溪岭的茅草屋里。 “可恶!” 她用力一甩手,将手上端着的茶杯砸向地面,瞬间摔成一地的碎片。 慕落柔,竹根,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墨兰和乐菱吓了一跳,没有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 “娘娘莫要心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想好对策,丞相府万万去不得啊。”墨兰连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劝道,希望她平息下怒气。 “嗯!丞相府就是狼窝虎穴,二小姐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加害小姐!只要娘娘赖账不去,不承认答应过二小姐,不就不用去了?” 乐菱负气地道,她说的话话糙理不糙,墨兰也附和地点头,觉得她此话有理。 今日之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只要到时娘娘抵死不认,说不定还可以倒打慕落柔一耙…… “这是第三次了。” 半晌,却只听慕心雅幽幽地道。 “什么?”墨兰和乐菱不解。 “这是我第三次被他们控制。”慕心雅闭上沉重的眼皮,呵呵冷笑了一声,“赖账不去?他今日能像这般控制我,你们觉得他们以后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冷冷的声音,叫其余二人顿时噎住。 说来也是,只要她还受制于人一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全都是枉然,只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竹根的一句话,便能让她乖乖就范。 “那该如何是好?”乐菱很是慌神,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小姐要是一直被他们控制着,岂不一切都完了?” 没错,一切都会玩完。 金銮宫里的气氛因为这么一句话陷入低谷。 慕心雅的眸色逐渐加深,握成拳头的手慢慢收紧。 最终,她还是敌不过他们吗? 愤怒、不甘、怨恨,积聚在她的内心。当她快要流下绝望的眼泪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清亮亮的光芒。 “心雅,若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就一起回大漠好不好?” “咳咳咳……心雅,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忘了那个人好吗……” 很久之前,在她第一次身中巫蛊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一个人,曾在她的床榻边浅吟低语,如斯深情。这些话没有被她记住,却被烙进了记忆的深处。 如今,它们竟在这个时候回响在她的脑海,拉回她的意志。 连带着独孤绝含着笑意的黑白分明的寒眸。 该死!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起他! 慕心雅使劲甩了甩头,将脑袋里杂乱的东西一扫而空,包括之前绝望的心情,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绝望! 现在绝望,等同于找死! 她就是死,也要拉着那些人一起死! 熊熊的斗志重新燃起,思虑很久很久后,慕心雅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不,最后是谁完了,还说不定呢!” 她亢奋的声音,引得墨兰乐菱齐刷刷地看向她,脸上重新燃起希望。 只听慕心雅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现在他们想取我的性命易如反掌,然而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要将我引向丞相府。这代表我之于他们,还有很大的用处,杀不得。亦或者,他们不敢杀。” 乐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墨兰则眼睛一亮,脱口道:“因为有独孤王在,所以他们不敢动娘娘是吗?” 慕心雅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太复杂,复杂到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愿去想起。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且不论这回,如若没有他在,没有他大漠独孤王的庇佑,她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可是,想让她因此感谢他,她也做不到…… 至于她说的前一个原因——她对他们还有很大的用处,则是因为方云廷。 竹根想借她之手杀了方云廷,除掉方家,为竹门报仇雪恨。这个居心,她早就了然于胸。 方云廷……现在她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不能再想下去,不然,她必会深陷其中,眼下根本容不得她去细想这些儿女情长。 慕心雅抬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将那两个人的名字强行从脑海中移出,意味深长地瞅了眼墨兰后,沉声说道:“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现在我性命无忧,这就足矣。” 因为她那一眼,墨兰自知说错了话,提到了不该提的人,噤声不语了。乐菱便接话问道,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期许的光芒,对她性命无忧松下一口气,“那娘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有一种直觉,她们不会再任人宰割了,她相信现在的小姐! 接下来吗? 慕心雅眼神一凛,眸中划过一道寒光,一字一顿,说出的话直叫人胆寒: “在对我动手之前,把他们赶尽杀绝。” 乐菱和墨兰皆是一呆,随后点点头,不置可否。 终于,要真正对慕家动手了吗? 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金銮殿外,骤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未关上的纸窗呼呼作响。 …………………………分割线…………………… “赫连心雅的身体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并没有性命之忧。” “哼,她还真命大,一场大火都烧不死她。” “娘娘当初不也没能杀掉她吗?” “那是从前我小瞧了她,现在,她胆敢爬到了我头上,我绝对不会再放过她。” “……”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娘娘,赫连心雅的命,或许还得再留上一阵。” “为何?!” “原因竹根日后会一一向娘娘解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还不快说!” “小的刚才替她把脉时,发现赫连心雅,她已经……” 僻静的林径上,一红一黑前后两人的谈话声飘散在风里,细碎无痕。 慕心雅决定要去丞相府“养病。” 躲,是没有用的。 她必须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最多不过一死。 御书房里,元忻在听到她的请求后,不用想便知是不同意也不理解的,她立刻跪倒在地,他不答应她便长跪不起。 最终,元忻沉默地盯着她很久,知道已经改不了她的心意,叹了口气,改口应允,挥挥手便让她离去,眼底充满对她的失望。 慕心雅视若无睹,磕头谢恩后,在乐菱的搀扶下起了身,临走时,余光无意间瞥见此刻正刻意别过头不看她的元忻。 停留一瞬,慕心雅收回目光,快步走出御书房。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转过身,元忻阴沉的目光便移到她的背影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 一出养心殿,慕心雅便开始考虑起接下来去相府需要做的准备,她二人还没来得及踏下台阶,只听一个清丽的嗓音遥遥传来。 “瑾妃请留步。” 青玉台阶下,方羽依美丽的身影正亭亭立着,雪白的颈项挺立成漂亮的弧度,水眸里带有一抹复杂的情绪。 慕心雅并没有依言止步,遥遥看了一眼她后,自顾自地迈下台阶,并不再望她一眼。 在经过方羽依身边时,方羽依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二话没说,直接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 “听闻你要去丞相府,你疯了吗?” 她的话里透露着丝丝紧张。 等到她说完后,慕心雅才缓缓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美丽的脸,“我没疯。” “慕落柔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她不会安什么好心要给你治病的。天底下名医无数,你何必非要去丞相府?”方羽依的话里是满满的不解,一改往日的沉静温婉,看来仍未发现她的异常。 方羽依,这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吗? 然而她并不需要。 正文 第八章 终于出宫 慕心雅眸光闪了闪,嘲讽地失笑一声,一语双关地道:“至少在这次失火之前,我并不清楚她是什么人。” 方羽依愣了一下,手依然没从她胳膊上松开,不明所以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不知道的是,她与那人有七分相似的脸,正放大在慕心雅眼前,深深刺痛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甚至出现了幻觉——仿佛抓着她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身穿月白长衣邪魅无双的男子。 而不是,他的亲妹妹。 慕心雅的心口蔓延开深深的痛意。 坠崖之前,怡香阁那日,柳如熙对她说的话再次回响于耳畔。 方震业大将军眼高于天,万万看不上她这个卑贱的丞相庶女,方云廷接近她,从来只是为了利用她,利用她与独孤绝的关系,帮助元忻夺位。 所以,曾经的她不过是方家的一枚政治棋子。 慕心雅的思绪飘回到眼前,方羽依即使柳眉微蹙、也依旧美如天仙的容颜上。 现如今,方家最宝贵最高高在上的千金独女,仙女下凡般的方贵妃,却在养心殿门口像这样不顾仪态地拉着她的胳膊。 呵呵,她真要感谢赫连氏啊。 不然,她永远就只是个小小的庶女,永远会被那些人看低! 转念再一想,慕心雅讽刺地勾起唇角。真要说起来,能站在高贵不可及的方羽依旁边又算得了什么,她还曾和她亲爱的兄长私定终身了呢,差点就当上她的嫂嫂—— 想到这,慕心雅心一沉,悔恨地咬住下唇。现在的她怎么还可以这样想?什么私定终身,难道她还在执迷不悟地相信方云廷是真的要娶她? 可笑!一切都是他在演戏罢了! 心越来越沉,恨意一下子堆积而来,慕心雅用力甩开方羽依的手,冷眼侧过身去。 方羽依显然没料到,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好在身边的婢女及时扶住了她。 “瑾妃,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睁大美丽的眼睛,惊讶于她的反常。 终于看出端倪了啊,方羽依,你的观察力未免太差。 慕心雅不屑地冷笑一声,“我不是变了一个人,而是之前你认识的那个赫连心雅,根本就不是我!” 方羽依先是疑惑地皱眉,不解她话中深意,思忖片刻,她的眉头慢慢松开,脸上浮现深深的不可思议,“你这话的意思是——” “方羽依,回去帮我向你父亲和兄长问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拜访他们二位。” 慕心雅弯了弯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羽依染上惊愕的双眸,退后两步,转身朝金銮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 刚没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方羽依身边婢女的惊呼声。慕心雅脚步一滞,却并没有转过身,只有旁边的乐菱稍稍别过头去看。 只见方羽依脸色苍白,柳眉紧蹙,额上渗出点点细汗。若不是有婢女扶着,恐怕早已倒在地上。 没错,自从安冷蝶死后,方羽依就大病一场,身子一直不太好。 “小姐……” 乐菱欲言又止地把目光转向慕心雅,却见她脸色漠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慕心雅脊背僵直了片刻,长长吸一口气,闭了闭水眸,依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眼下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她已与她撕破脸皮,向将军府宣战了。 “走吧,乐菱。” 低低吐出这句话,慕心雅先一步迈出脚步。 方羽依,你我无仇无怨,怪只怪你的父亲和你亲爱的兄长。 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 等解决完慕落柔,下一个,就轮到你方家了。 墨兰已在金銮宫收拾好行囊等她们回来,她们此行要带的也没有太多东西,不过是些衣服首饰,还有最重要的——银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宫外,要用银子的地儿多了去了。 慕心雅一进殿,乐菱便顺手关紧了门,她则一路走进内殿的屏风后,拿起墨兰替她准备的衣物换起来。 又是一袭月华裙。 换好后,慕心雅在原地缓缓转了个圈,裙尾飞扬,月华流色美丽得如同明月清晖,皎皎圣洁。 好美。 慕心雅的眼神终于稍有几分颜色,走到菱花镜前坐下,打开妆奁盒和抽屉,低头翻找起来。 “娘娘在找什么?” 墨兰见她焦急地翻找,走上前去询问。 “找到了。” 听见她舒畅地松了口气,墨兰定眼一瞧,只见她手里正拿着一个簪子和一方玉佩——二者,全都是长公主的遗物。 “这些是长公主的……”墨兰低声呢喃,有一瞬间的失神。 慕心雅瞥她一眼,点点头,攥紧手中的蝴蝶簪和玉佩。 这是娘留给她的东西,她还没能见到娘最后一面,大夫人和竹根就害死了她。 慕心雅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知不觉中,眼中闪现泪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默默滑落,“娘……” 这还是墨兰第一次见她为长公主伤心落泪,心中不知作何滋味。也许,这样的公主才是有血有肉的吧。从前的公主,忘记一切,太过冷情,不然也不会始终对慕家不为所动。 但是如今,则完全相反。 慕心雅刚开始只是伤心,随后便被仇恨填满了胸腔。 赵玉陵,竹根,慕落柔,是你们杀了我娘! 还有慕承天! 她红透了眼睛,透过菱花镜,甚至可以瞧得见自己颤抖的睫毛。 “公主——” 墨兰以为她只是伤心难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若仔细收着这些东西,长公主也会欣慰的吧。” 不曾想,她刚说完,慕心雅猛地抬起头,咬牙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墨兰一惊,眉头将要皱起,“为何?” “我为何要把它藏在盒子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要光明正大的、好好收着它。” 一字字说罢,她抬手,照着菱花镜,将簪子插进发髻间。美丽的蝴蝶簪静静地盘在乌黑亮丽的发间,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不同于那些华而不实的朱钗,与她这一身仙气十足的月华裙相得益彰。 见状,墨兰长长松了口气,转眼再看向她时,一时竟以为眼前坐着的人,仿佛是当年的长公主——赫连梦云。 但很快,墨兰又摇了摇头。 像,却又不像。 论起美丽的容颜有七分相似,只是当年的长公主长年深居谷里,不谙世事,气质眼神都多了十分澄澈美好。而现在的慕心雅,冰冷仇恨的眼神与长公主完全陌生。 透过镜子,慕心雅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对她心中所想已猜到一二,嘲讽地掀了掀唇。 怎么能一样呢? 娘出生即是赫连长公主,自幼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万般不知愁滋味。而她呢,她一出生便在相府,活得还不如府里的一个丫鬟。只怕娘也正是受不了那样艰苦的生活,如她般娇俏的花,最后终究还是败落了。 攥了攥手里冰清彻骨的玉佩,慕心雅缓缓站起身,眼眸忽明忽暗。 “墨兰,我们走!” 慕承天,大夫人,我回来了。再见之日,你们不要太惊讶。 御令的马车已在殿外守候多时,墨兰和乐菱各自提着行囊走在前,站在最前面的侍卫不禁以为他是不是眼花了,这瑾妃娘娘随身携带的行囊也太少了吧?换做别的妃子,十辆马车也拉不完啊。 不过转念再一想,华清宫刚被大火烧尽,瑾妃娘娘也是大病未愈,此番去丞相府乃专程前去养病,确实无需大费周章。 日后若有什么短缺的东西,即使相府没有,皇上也定会立马派人补上。 毕竟,瑾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嘛。 回过神后,侍卫刚接过乐菱手里的包袱,一抬头,便瞧见随后款款走来的华衣女子,魂魄差点又飞没了。 玲珑有致的身段,美如谪仙的面容,冷若冰霜的寒眸……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瑾妃娘娘啊! “叩见瑾妃娘娘!” 侍卫们见到她后立刻齐刷刷地跪地行礼,慕心雅并没有拿正眼瞧他们,沉默不语,径自在墨兰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倘使换作失忆前的那个她,素来被相府的侍卫冷言冷语惯了,见此场景,只怕会受宠若惊吧。 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了。 马车稳稳地开始行驶,车轴碾在青石铺就的宫廷路上,咕噜咕噜地作响。慕心雅闭目侧倚在马车内的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或许,她什么都没想。 光滑乌黑的秀发随意地铺洒在身后,马车内单单只有她一人。她刻意支开了乐菱和墨兰,让她们守在车外随车而行,留自己一个人静思默想会。 “姑姑,娘娘真的会没事吗?” 马车刚驶离金銮宫,在经过废墟一片的华清宫时,乐菱触景生情不禁有了几分伤感,低声问身边的墨兰。 墨兰一噎,紧张地看了眼周围的侍卫,见他们并未听见乐菱的话才放松下来,没去看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低道:“你只管放心。” 乐菱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正文 第九章 陌生的她 乐菱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可她却不知,墨兰嘴上说着让她放心,她自己却是最放心不下的人。 心里长叹一口气,赫连家的列祖列宗,日后,她们到底该如何是好? 大名的皇宫大如迷城,马车行得很慢,生怕冲撞了哪位金贵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将至神武门。 混混沌沌之中,慕心雅竟困意陡升,靠在榻上几欲昏昏睡去。 许是这两夜都没有睡好的原因。 迷迷糊糊中,在她将要进入梦乡之际,身后的长发忽然像被一只大手撩起,轻轻抚弄起来。 慕心雅微微皱眉,却还是没睁开眼睛,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人呢?墨兰和乐菱应该在车外才是。 但紧接着,直到她的腰上也多出一个力道,才让她猛然惊醒,闭着的眼睛同时睁开。 “谁——” 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吐出,缠在腰际的大手早已迅速移到她的唇上,淹没接下来的声音。 对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慕心雅,毫无预警地,在与身前那人四目相接时,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一阵阴冷的寒风“嗖嗖”刮过她的身,以及她的心。 修长的身躯玉树临风,青色长袍松松垮垮,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乌黑的玛瑙,白皙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比女儿家还要来得细腻。 如此温雅俊秀的美男子,举世难寻。 只是那一身冰冷的气息,与他的俊美格格不入,直叫人心底发寒。半靠在他怀里的慕心雅清晰地感受到彻骨的凉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啰嗦了一下。 独孤绝…… 是独孤绝! “你要去哪?” 不同与以往的清越动听,独孤绝的嗓音夹杂几分沙哑,隐隐可以听出几分疲惫,冰冷的指尖依然在轻轻抚弄她的长发。 他终于来了。 竟来得如此之快。 还是在她出宫的马车里。 慕心雅的心早已“噗通”跳得极快,万万没有料到此般场景。虽说她早已做好随时碰见他的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形。 独孤绝,永远是出乎她意料的那个人! 离她很近的独孤绝,没有等到她的回应,直接逼近她,任她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挑眉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他离得太近,让慕心雅的瞳孔骤得一缩,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喊:冷静,她要保持冷静! 然而却徒劳无功。 眼前这个男人,与她有太多太多的纠葛,她要如何才能冷静…… 慕心雅不禁想哭,紧紧咬住下唇,嘴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才忍住快要流下的眼泪。勉强恢复意识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挣脱他的怀抱。 “放开我。”她咬牙低喝。 不想,才刚刚挣脱他的怀抱,独孤绝很快反手扣住她的双臂,力道之大虽不容拒绝,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弄疼她半分。 仔细想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她的。 霸道而又不失温柔。 独孤绝扳正她的脸,寒眸含着一团化不开的柔情,轻轻道: “生气了?怪我现在才进宫来看你?好,我认罚,是我不好,到现在才来。” 他温柔的语气透着几分歉意,对她发生危险时他不在她身边感到深深的自责。若在从前,从前的赫连心雅,定会任性胡闹一番后便很快原谅他,但是现在—— 慕心雅只是僵着身体,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根本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了。 独孤绝感觉到怀里人儿的颤抖,紧了紧怀抱,不解地问:“怎么在抖,你冷吗?” 他轻轻在她颈间印下一个吻,寒眸里写满担忧。 冰冷的温度透过他薄薄的唇传到皮肤上,慕心雅脊背更僵,眼睛大睁,心里一时悲愤交加。但更让她心碎的是,她的身体,对他这种亲密的吻,竟没有一点点的反感,反而很喜欢这种感觉。 甚至,期待他更过分的吻。 说来也是,毕竟,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她早已不是什么清白的姑娘家,而是,他的女人。 “对不起,发生这件事时我不在你身边。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独孤绝低声道,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调很缓慢,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大漠独孤王的保证,一字千金。 只可惜,慕心雅丝毫没有听见他话里那种怕失去她的后怕,有的只是对他这种情意绵绵的憎恶。 独孤绝,在我失忆时,你为何要又一次来到我的身边? 让我爱上你,甚至还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 这和欺骗有什么两样! 独孤绝对她心中所想尚还一无所知,不明白她为何一直在发抖,以为还是因为大火引起的,寒眸闪过几丝杀意。 “放火的人是顾青鸾,你不必再顾忌姐妹情分,我会帮你处置她。” 听见这句话,慕心雅心中一凛,终于缓缓开了口,“你想怎么处置?” 她没想到,独孤绝这么快就能查到放火的人是顾青鸾。 又或者,不用查,独孤绝就已经料想到是她了。 她嘶哑的嗓音让独孤绝抬眼看了看她,眼睛稍微一眯,“心雅,你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这句话,如此耳熟! 慕心雅脸色一变,这是在驿馆那夜,独孤绝心性大变对她用强的那晚,他对她说过的话。 她流着泪举着银簪,却下不去手去杀他。 “以后你想杀谁,告诉我,我会帮你动手。”独孤绝见她再次陷入沉默,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他不希望让她的手染上鲜血,所以,还有由他来吧。 对他而言,多杀一个人,和少杀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慕心雅卷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呆呆地对上他的双眸,“真的吗?” 独孤绝一愣,旋即柔柔笑了笑,“当然。” “那么,眼下正有一个人,我想杀他。”她被他的笑刺痛了眼睛,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怎么办?” “你想杀谁?” 独孤绝的话音刚落,慕心雅猛地推开他放在她脸上的大手,冷冷笑了笑。 “我想杀你!” 她低吼出来的声音,让独孤绝吃了一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抬头,不敢相信地注视她片刻,在看清她瞪着的眼睛里浓烈的恨意时,独孤绝微微眯了眯眼,脸色微沉。 “你怎么了?”直觉告诉他,她非常不对劲。 慕心雅红着眼睛,嘴角的笑意凝住,“你说我怎么了,我变成现在这样模样,你敢说你没有半点责任吗?还有顾青鸾,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独孤绝眼睛稍微一眯,异光闪过,“所以你这么生气,全是因为顾青鸾?” 也就是说,她是因为吃醋才闹这么大的脾气,他稍稍放下心来。 慕心雅一噎,忽然觉得有些悲凉,难过地垂下头。照这么说来,方才她确实有吃醋的嫌疑,因为顾青鸾对他有情的事,让她感到心里堵得慌。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见她似是默认,红红的眼睛微微阖着,睫毛若羽,罩下一片阴影,犹如一朵娇弱的花蕊。 独孤绝心中一动,触及到某处柔软,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倾身便要吻上她的红唇。 他的鼻息越来越近,终于让慕心雅惊醒过来,飞快地扭过头试图躲过他的吻。但她动作太迟,独孤绝先一步看穿她的居心,大手扣紧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凉薄的唇毫不迟疑地压住她的。 四唇相接,浑立刻身传来一种酥su麻麻的异样。 慕心雅瞬间忘记了呼吸,心脏骤停,也没有闭上眼睛,只直直地、呆呆地望着他无限放大的俊美的面容。 没有如往常一样得到她的回应,独孤绝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在完全没有弄痛她的情况下,舌头长驱直入,不留一丝余地,熟悉地掠夺侵占每一寸领地。 对她而言,他的吻再熟悉不过。无论是失忆前,失忆后,他都经常这么对她。 可是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的她还是这么无能懦弱地被他压在shen下? 难道,她注定是任人宰割的命吗? 她不想认命! 慕心雅气极,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一下子涌出两行清泪,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滑下,流到他们正紧密相贴的唇。 感觉到湿意的独孤绝睁开寒星般的双眸,流露出几分不解,停下动作,刚要问她时,慕心雅却趁他这一不注意的空挡,狠狠在他唇上咬下一口,直到他吃痛地推开她。 重获自由的慕心雅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呼吸新鲜的空气,冷眼瞪向独孤绝。 独孤绝修长的大手轻轻拭过被她咬伤的唇,在看见食指上鲜红的血后,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眼前这个泪眼朦胧、眼里只有恨的女人,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他得知华清宫失火的事时,人并不在京城,但他还是立刻放下极其重要的谈判——搁置与陌无邪的会面,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没想到,刚回来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她,张口便要他去死。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正文 第十章 求你放过 方羽依也好,独孤绝也罢,原来她的这些“旧友”们,全都没有料想到她会恢复记忆。 慕心雅冷笑,刚想开口时,马车却意料之外地停了下来。 应该是车内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侍卫。糟糕,他们不会发现独孤绝了吧?! “娘娘,您还好吗?” 果然,驾马的侍卫来到车帘外面询问,他感觉到车厢忽然沉了些,心生奇怪,便跑过来询问。 看来还没发现。 慕心雅松了口气,抬眸,见独孤绝颀长的身躯正纹丝不动地靠在塌旁,寒眸一直仔细地注视她,听见侍卫的声音后,他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侧目瞥了一眼。 似乎不悦于他们的打扰。 慕心雅读懂他眼里危险的讯息,心里一沉,她可不想连累无辜。 可恶,什么独孤王,在她看来根本是个麻烦。自从遇见他,她再也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什么破事都会找上她。 她再也不会被他的外表迷惑! 这时,外面的人没有等到回应,急急又问一遍,就差掀帘而入,“瑾妃娘娘,您还好吗?” 如果他真的打开帘子的话,慕心雅可以保证,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一阵头疼,冷声问马车外的人,语气非常不善,“我很好,你有什么事?” 侍卫吓了一跳,哆嗦道:“小的只是来问问娘娘是否安好……” “我有说过我不安好吗?继续走,没要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来打扰我!”慕心雅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只想快点支走他。 “是,小的领命。” 侍卫赶忙在其他人嘲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回去,别人皆以为他献殷勤献过了头。只有墨兰,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马车轻轻飘动的车帘,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伸手将它理得更严实点。 “墨兰姑姑,怎么了?”乐菱觉得奇怪,问着话走上前。 墨兰只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道:“今日有风,娘娘身子初愈,不宜着凉。” 她们说的话一丝不差地落入车内二人的耳内,慕心雅眼神微动,对墨兰的仔细周到多了几分赞许之情。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自然不是墨兰! 心里一紧,她不动声色地取下发间的蝴蝶簪,紧紧攥在手里。 “你想杀我?” 然而她这个举动还是被他发现了去,独孤绝略一挑眉,微微眯起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慕心雅傲气地扬了扬下巴,干脆地承认,“是又如何?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一只大手便猛地伸过来扼住她袖袍下的手腕,将她的手一把拉起,高举在半空。 美丽的蝴蝶簪在他二人眼前暴露无遗,尖利的一端正好对准他的喉咙。 独孤绝忽然好笑地弯了弯唇。 即使是略带讽刺的笑,出现在他这张绝美绝伦的脸上,依然是如此的好看,赏心悦目。 只是,漆如寒星的眸底里压抑的深沉,任谁也无法忽视。慕心雅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发觉自己的异常,她狠狠咬了咬唇,与他四目相对,提高说话的音量,“对,我就是想要你死,怎么了?” 独孤绝是什么样的人? 平时他看起来有温雅翩然,他这个人内在就有多可怕嗜血。而现在,如果他连最基本的伪装都不愿意了,那他就是最危险的! 然而她只道他危险,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说出的话,竟让素来可怕嗜血的独孤王,心里泛起一丝丝的抽痛。 独孤绝默然看了她许久,眼眸暗了暗,“告诉我原因。” 原因? 慕心雅顺着他的话,开始深深思索起恨他的原因,从他们最初的开始逐一想起。 原本害怕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仇恨。 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对,是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怕的! 明明是他们对不起她才是! 嘴角凝起一丝冷笑,慕心雅扬起脸,慢慢迫近他,“你想知道原因?好,那我就一条条告诉你,我们的账,要从我在驿馆见你第一面算起。” 听见“驿馆”二字,独孤绝脸色变了又变,幽深难辨的眼眸浮现深深的不可置信,再也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 “你……全都记起来了?” 满意于他的反应,慕心雅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因为你,我被父相扇耳光,被他逐出相府,与我娘至死不复相见。” “因为你,竹门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我,直到现在我都摆脱不掉他们。” “因为你,还有你的青剑,别有用心的人一直接近我、利用我,把我耍的团团转。” “因为你,我都已经那么悲惨了,断崖上,还是有几路人马追杀我,妄想取我项上人头,逼得我心死跳崖。” “因为你,就连我的姐姐顾青鸾都背叛我,甚至还想一把火烧死我,好取代我的位置站在你身边——” 她几乎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他头上,情绪越来越激动,猩红的双眸泛起泪光。 “别说了。”独孤绝猛然打断她,黑漆漆的眼神幽深的可怕,泛起几分寒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很久之前,那种久违的心痛和空虚感,竟重新袭卷而来。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为什么不说了?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慕心雅并不依他,冷冷地挑眉,嘴角的冷笑越来越大,情绪处在失控的边缘,“我所有的不幸,全是你带给我的,你敢说不是吗?独孤绝!”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长久忍耐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泪如泉涌。带着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到现在她所遭受的全部的委屈,对他的控诉也不自觉地夹杂着恨与乞求——求他放过她。 直到她看见他俊美的脸上浮现的浓烈的错愕,眼眸变得忽明忽暗。 独孤绝扼住她手腕的大手忽然松开了。 ……………………分割线…………………… “咦,娘娘说什么话了吗?” 马车外的乐菱最先停下来,她隐隐听见慕心雅的声音,伸手便要去掀开马车的木帘。 “乐菱!” 谁知墨兰一把抓住她,使的力气出奇的大,把她吓了一跳,胳膊一阵肉疼。 “哪里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娘娘正在休息,万万不可打扰。” 墨兰边一字一顿地说,边不动声色地在她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乐菱才算明白一点,吓得赶紧收回手,闭上嘴巴。 墨兰转头再一瞧,发现那些侍卫也停了步子,有些显然也听见点马车里慕心雅的声音,正奇怪地望马车里瞅。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穿帮。 墨兰心下焦灼,一咬牙,对离马车近的几个侍卫挥挥手,“你们几个去后面五步开外守着,马上就要出宫了,宫外人多口杂,出了什么事惊饶了娘娘你们可担待不起!” 再一转身,让前面的人同样也去马车前五步外守好,那些侍卫虽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互相瞅了几眼后顺从地听了墨兰的话。 看见他们纷纷走开站好,墨兰这才放下几分心来,默默望了眼密闭的马车,眸光一闪。 如此,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吧。 娘娘与独孤王,最终还是要做个了断吗? 奇怪的是,这之后马车里突然没了声音,一切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只剩车轮的轱辘声和一行人的脚步声。 出宫外后,马车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很快便到了市集。此时正是百姓赶集的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市集上一片嘈杂。百姓们一眼便瞧见这驾华丽异常的马车和马车周围的侍卫,纷纷驻足窃窃私语起来。 “哎呦,那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出宫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打宫里出来的?” “嘿,从那条道上来的,你说不是宫里还能是哪里来的!” “宫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位贵人啊,说不定是皇上出宫来微服私访体恤民情了呢。” “你个傻驴,皇上微服私访会摆这么大的架势吗?再说了,如今边疆战乱,皇上哪还有体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思哦。” 原本只是几句闲谈,不料被一个侍卫听了去,侍卫顿时大怒,小小市井怎能妄议政事? 伸出胳膊,傲慢地指指说话的两人,“那边的人给我过来,方才你们说了什么话?” 说最后一句话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一时贪图口快说错了话,脸色顿时变得灰暗,“噗通”跪倒在地,求饶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大人饶命!” “是啊,他确实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大人饶过我们吧。”先前与他闲谈之人也一并跪下,连声求饶。 侍卫冷冷“哼”了一声,在宫外这些市井百姓面前他自然是大爷,“各自掌嘴一百下,我便饶过你们。” 两人立马磕头答应,黑瘦的脸上浮现一丝侥幸。抬起长满粗茧的大手,用力朝自个儿脸上扇去,仿佛扇的不是人的脸皮,而是牛头马面。 正文 第十一章 父女相见 清脆震耳的巴掌声叫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于心不忍,很快他们的脸便高高肿起,嘴角流下鲜血。 一众侍卫却看得兴致盎然,纷纷发出笑声。 马车里,原本正呆愣着的人儿,似乎也被外面嘈杂的声响惊醒了,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神采。 “墨兰,墨兰……” 车里飘出微弱的唤声,墨兰一惊,连忙凑近车帘,此时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娘娘,怎么了?” “墨兰你进来。” 墨兰听着不对,连忙掀开车帘,定眼一看车内的情形整个人立刻怔在原地,恻然地捂住嘴。但只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的她迅速放下帘幕,生怕被别人瞧了去,随后几步利落地踏上马车。 “娘娘,你受伤了?!” 墨兰压抑着惊呼,震惊的视线里充斥着一片片的血迹。 这都是谁的血? 慕心雅早已意料到她会作此反应,正常人都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苍白着脸摇摇头,声音浮如游丝,“我没有受伤。” “那这血是?”墨兰惊问,随后便瞧见她愈加苍白的脸,以及掉在榻边被血浸染的蝴蝶簪,心中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独孤绝的血。” 慕心雅颤抖着声音,垂下眼帘不去看她,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果然,是独孤王受伤了。 而是,还是她家公主伤的他。 墨兰脸色一变,陷入深深的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场了断,竟然见了血光。公主亲手伤了独孤王,只怕自己也疼在心里。至于独孤王——冷漠如他,深情如他,墨兰简直不敢想他会是何等的心情。 曾经翩翩如玉的陌无邪,应该也和如今的独孤王一样吧。 过了好半会,墨兰才走近她的身边,握了握她的手,轻轻叹下一口气。 “娘娘,还是先收拾一下吧,待会就要到丞相府了。” 说完,她拿出手帕,弯下身子缓缓擦拭起她手上沾染的血。 尽管慕心雅的手还在轻轻颤抖,但墨兰表现得像完全没有发现一般,什么也没说,擦完她手上的血后又仔细地擦起马车里的其他地方。 慕心雅闭上眼睛,脑子里,方才她将簪子刺向独孤绝的情形一幕幕闪过。 “独孤绝,我恨你。” 在独孤绝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将蝴蝶簪深深地刺进他的肩膀,他依然不避不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鲜红的血很快浸染他青色的衣服,她又抽手,硬生生将簪子拔了出来。 簪子与皮肉分离的刹那,更多的血溅出来,她用尽生平最大的努力,保持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从前的慕心雅不敢做的事,现在,以后,我一样样做给你看。” 没错,她终于做到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是空了一大块的疼痛? 慕心雅将头埋进臂弯,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尽量不再去回想,直到她的余光瞥见静静躺着的蝴蝶簪,簪上鲜红的血刺痛她的眼睛。 让她浑身一震。 墨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弯身将蝴蝶簪拾起,包在手帕里,“待会到相府后,我就去把它清洗干净。” 慕心雅动了动唇,哑着嗓子唤道:“墨兰姑姑……” 墨兰手上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问:“娘娘,怎么了?” 她缓缓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脸,脸上泪痕未干,定定地望着她,“墨兰,你怎么不问我,独孤绝他怎么样了?” 墨兰眸光一凝,终是叹了口气,继续叠起包着蝴蝶簪的手帕,边叠边说道:“娘娘若是想,自然会告诉我,否则便是我多嘴了。” “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赫连心雅了,不,应该说我根本不是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闻此言,墨兰身形顿住,眼中浮现几分沧桑和失落,声音低了几度,“墨兰明白。” 她怎么能不明白? “从前的公主,心里想的是如何复兴赫连,每日念的是如何扳倒元家,而最爱的,是大漠的独孤王,满身幽凝香,单只为一人。然而现在一切都不是了,公主心里在想些什么,墨兰,根本揣度不得。” 曾几何时,长公主也是如此。从她认识慕承天和陌无邪这两个男人那天起,长公主就变了,变得再也不是她记忆里的公主。 即便她打小陪在长公主身边,却再也猜不透她的心思,直到有一天她无声无息地从蝴蝶谷消失。 难道,这都是宿命吗? “墨兰……” 慕心雅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马车却缓缓动起来,看来先前那场闹剧已经过去。透过被风吹起的竹帘,那两个跪在流满鲜血的地上、脸颊红肿的男子进入她的眼里,让她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墨兰,你瞧见了吗?如果软弱无能,只能像他们一样,落得遭人践踏的下场,从前在丞相府里,慕承天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我和我娘。所以,我要回去,回去让那些人亲眼看看,我再也不会任他们欺凌,我要把他们欠我的全都讨回来——” 她缓缓说出的话隐隐透着杀气,带着不可言说的傲骨,随之凄凉一笑,眼角默默滑下一滴泪,“所以,我必须斩断我和独孤绝之间所有的纠葛。对我来说,除了报仇,不能有任何后顾之忧!” 墨兰眸光一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着数不清的心疼。她没有想到,公主报仇的心竟强烈至此。 最后,她重重地点点头,紧了紧手中的蝴蝶簪。 “无论如何,墨兰都会陪在公主左右,生死不离。” 生也好,死也罢,不离不弃! 丞相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鎏金牌匾高悬于门楣之上,面色肃然的守卫左右各一、身姿笔挺地站在府门口。 从外表看,它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但即使连熙熙攘攘的过路人心里都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相府荣焉,早已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丞相府,命运飘摇不定。 马车刚在门口停下,侍卫还没动身,府门口两个守卫登时眼前一亮,快步跑了下来,毕竟这马车太过显眼,抱拳作揖问: “敢问阁下是?” “我等奉皇上之命,护送瑾妃娘娘前来相府休养,尔等还不速速前去通传慕大人,迎接娘娘大驾!” 守卫早已听闻此事,目光飘了一眼马车,便立刻恭敬地应承答应,转身飞一般跑进去通传。 而此时,慕心雅正懒懒地斜靠在塌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慕承天何时亲自来请她,她便何时下车。 过了半会后,丞相府大门口才出现一行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莽袍、紧绷着脸的慕承天。 慕承天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一如既往的严峻威严,脚步不疾不缓。走到台阶处,他身形顿住,眯起眼睛远远看向华贵的马车,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后,才双手作揖走到马车旁恭敬地弯下身。 “老臣慕承天,恭迎瑾妃娘娘。” “瑾妃娘娘万福金安。”他身后的一众家仆也悉数跪下行礼。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内,马车里,慕心雅清明的眸子猛地睁开,倒抽一口凉气。 父亲,我的“好”爹爹。 女儿回来了。 这时,墨兰起身,准备拉开车帘。回头与她对视一眼在,得到她的默许后,便拉开帘子先一步走下车,随即转过身去扶她。 慕心雅抚了抚袖角,长长吸一口气,将手递给墨兰,流光溢彩的身影慢慢从车内探出。 当一袭七彩月华裙的她站在马车旁时,整个丞相府的光彩都被她比下去。精致的眉眼,如画的面容,微微上翘的红唇,一双清眸,盛满桂宫池水,美得不可方物。长裙旖旎,身姿窈窕,浑身透着高不可攀的气质,冷艳,高贵。 不愧为闻名天下的瑾妃娘娘! 望着这举世难寻的佳人,慕承天浑浊的双眸越来越沉。 想不到,从前他瞧不上的一介庶女,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 而且,还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慕承天眸色愈深。 跪在他身后的众仆,本想一睹贵妃真容,却在偷偷看清她的长相后,脑袋轰得炸开,有的人甚至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时,竟引起不小的混乱。 除去气质衣着不谈,这位瑾妃娘娘,为什么会和已故的大小姐长相如此神似? 大小姐不是早就死了吗! 慕心雅直到在地上站定,墨兰帮她打理好长裙曳地的裙角后,才抬起正眼去瞧慕承天。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慕承天很快心虚地移开眼,看向别处。见状,她不禁微微笑了。 呵呵,父亲啊,如今的你为何不敢看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这时,身后仆人的混乱已引起他们的注意。察觉到慕心雅考究的目光,慕承天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嗽几声,扭头的瞬间,迅速换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瞪眼怒喝道:“全都给我闭嘴!” 众仆吓得惊魂不定,立马乖乖闭上嘴垂下头,一声不吭。 正文 第十二章 飞上枝头 “瑾妃娘娘,这些下贱坯子没规没矩,都是老臣平日里管教不严,还望娘娘赎罪。”转头,他尴尬地强笑解释道。 慕心雅在心里冷笑,乐菱在她身后低着头,内心也因与这位她曾经的家主掀起了狂风骤雨。 至于墨兰,内心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她们俩。看着慕承天虚伪做作的面孔,她简直不忍直视,对他这种渣滓糟蹋了长公主的人生感到恨极了。 “慕丞相何罪之有,几个下人罢了,本宫还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此番前来休养,还得劳烦丞相大人多多照顾。” 慕心雅勾起唇角,淡淡地说道。美丽的眼睛因为刚哭过微微泛红,但因为她昏迷刚醒,别人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全把注意力放在她这张与大小姐九分神似的脸上。 他们早就吓破了胆,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说话间,她不经意地扫一眼,才发现来的这些人中并没有她最想见的那个人——慕落柔的亲娘、大夫人赵玉陵,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 实在可惜。 不过,不急,来日方长着呢。 她心下又明朗起来。 很快,慕承天的声音响起,“瑾妃娘娘多虑了,老臣怎么会觉得是劳烦呢?娘娘莅临乃是相府之荣,老臣敲锣打鼓欢迎还来不及呢!”他尴尬地笑了几声,随之恭恭敬敬地伸出胳膊道:“外面风大,娘娘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切不可受了风寒。老臣早已命人为娘娘准备好雅间阁楼,随时恭候娘娘大驾。” 此话一出,婢女仆人们稍稍放下心来。如此看来,这位宫里来的娘娘只是与大小姐长得像而已,若她真的是大小姐,丞相大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尊敬的语气与她说话?而且,大小姐才不是什么娇贵的金枝玉叶。 至于乐菱,因她只是个在屋里伺候的不起眼的下人,所以没什么人还记得她,早早把她忘在脑后。 其实仆人们也是心虚,毕竟她们从前狗眼看人低,从不把凌梦云母女放在眼里,总是变着法子刁难她们,如今自然害怕大小姐回来寻仇来了。 “有劳丞相费心。” 慕心雅也明白那些人的心思,知道她们后怕得紧,微微一笑,并不看跪着的人一眼,而是径自朝前走去,绮丽的裙角随着她的脚步轻轻上扬。 她确实不会同她们一般见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她们。 慕承天尚还垂首弯腰,见她已经走远,眼神暗沉地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跟上去,很快相府门口聚集的人皆跟在他二人身后离去。 几个宫里的侍卫也已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驾起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相府内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高楼亭榭,假山灵泉,华丽奢靡。 慕心雅走进府门里几步便停下来,转过身道:“还请丞相大人带路。” 慕承天原本正不动声色地想试探一番,看她是否真的如落柔所言,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听见她让他带路,看起来的确不像记得的样子。 又或者,是她藏得太深,演技足以以假乱真。 慕承天换上虚伪的笑容,“娘娘现在是想去雅阁休息,还是想在府里的园子里四处走走?” “嗯……”慕心雅沉思片刻,抿抿唇忽然笑道:“在宫里待的乏闷,相府此等京城名门,本宫既然来了,总是要转转的,不然岂不是可惜了。” 慕承天也阴测测地陪笑了下,抬起手臂指向后花园的方向,“难得娘娘雅兴,这边请——” 相府后苑。 大夫人赵玉陵正端坐在房内,手里执着的依然是昨日慕落柔托竹根捎给她的信。白纸黑字,字字敲在她的心头。 “大夫人,人来了。” 婢女轻声来到她身边,奉上一杯新沏的碧螺春。 赵玉陵冷冷“嗯”了声,不紧不慢地将信折好塞进枕下,伸手接过茶。并没有着急喝,而是捏起杯盖轻轻掀起滚烫的茶水来。 “慕心雅现在人在何处?”她的声音冰冷,与茶水的温度截然相反。 “回大夫人,老爷正陪着她,在后花园里散步。” 赵玉陵手一顿,浓妆艳抹的脸上阴森森的,嘴角泛起一记嘲讽的冷笑,“下贱的麻雀翻身做了绿孔雀,如今还想和金凤凰争个高下。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 婢女当然明白,她口中的“麻雀”和“金凤凰”各自指的是谁,连声附和道:“大夫人所言极是,天底下,只有柔娘娘才是真正的金凤凰,在凤凰面前,麻雀只有给她提鞋的份。” 赵玉陵挑一挑细眉,语气无比傲慢,“她连给我的柔儿提鞋都不配!麻雀永远是麻雀,一辈子也别想翻身,有我在,谁也别想斗过我的女儿!” 胳膊一伸,婢女立即会意地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赵玉陵连水也等不得喝,起身便要前去后花园——会会那个小贱人。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忽然,房门口诡异地飘来一个沙哑的嗓音,赵玉陵站定,发现竹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 “你在那干什么?谁让你来的?”看清楚是他后,她不高兴地瞪着他。 竹根没有回答她,先自顾自地走进来,随后弯身行礼道:“大夫人息怒,小的只是想来问问,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远远他便闻到赵玉陵身上浓郁的脂粉味,说到底她也是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了,年轻时相貌就不怎么出众,年老了更是只能靠珠宝脂粉撑撑脸面,也无怪这几年慕承天连纳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妾室。 竹根对她那副一贯嚣张的嘴脸并不喜欢,不过,明面上他还是得顺从她的——她那金贵无比的凤凰女儿都被他睡了,他能不听听她的话吗?嘿嘿。 赵玉陵哪里知道这些,以为他只是一个有点能耐的江湖术士,根本不知道她的宝贝柔儿早已被他骑在身xia,糟蹋过无数遍了。柳眉倒竖,面色倨傲地斜一眼他道:“我要去后花园,会会慕心雅那个小贱人!” 竹根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提醒道:“大夫人,慕心雅如今可不是什么小贱人,她乃是皇上的枕边人,大名的瑾妃娘娘。” 说完,他还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表达对瑾妃娘娘的恭敬。 旁边伺候的婢女瞧见他这副举动,脸“刷的”一白,也不管他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厮怎么这么没脑子,这种话也是能在大夫人面前说的吗?还想不想活了! 果然,大夫人脸色大变,顿现怒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发作,只听竹根又说: “小的此言绝对没有任何要冒犯夫人的意思,纯粹只是想提醒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全当为了柔娘娘和丞相大人的身家性命考虑,夫人表面还是要和丞相大人一同做做样子的。” 一听“柔娘娘”,赵玉陵脸色稍稍缓了缓,半天没再说话。她虽性子跋扈,但事理多少还是明白的,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慕心雅已经凌驾于她慕家之上,同样凌驾于柔儿之上。 就连柔儿见了她,也得给她行礼问安! “这些我都清楚,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赵玉陵一脸冷漠,甩了甩手中的丝绢,越过他朝门外走去,冷冷丢下一句话,婢女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竹根站在原地,讪讪摸了摸下巴的黑痣,黑瘦的脸上浮现一抹隐晦的笑意,转身也跟上去。 此时,沁香园内。 一个华衣女子踏着莲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缓缓走着,清澈的眸光漫不经心地四移,最后,在一处假山旁停下。 “这相府的海棠花开得真艳啊。” 她微微弯下身,伸手抚了抚海棠娇艳的花朵,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跟在她旁边的慕承天从始至终都在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见她对相府其他珍草名卉不感兴趣,反却在几株不起眼的海棠处流连,开口问: “娘娘喜欢海棠花?” 慕心雅轻抚海棠的手一顿,瞥一眼正盯着她看的慕承天,顿时兴致全无。收回手直起身,摇摇头道:“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慕承天也跟着直起身,环顾一圈四周,“呵呵,因为内人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平时对这后园上心的很,娘娘闲来无事,大可到此处多走走,权当散心了。。” 内人? 不正是赵玉陵吗? 慕心雅脸色一暗,她当然记得大夫人有多宝贵她这沁香园。五岁那年有一回她偷偷折了这里的一朵花,被婢女瞧见硬揪着她的胳膊去告密,大夫人二话不说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那种眼神,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再然后,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和娘只能每天喝两顿的稀米粥,整日饿的饥肠辘辘,作为那朵花的惩罚。 想起过去的种种,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恨意,看着满园的珍花奇草,忽然生出一种恨意——恨不得一把火烧光这里。 “说来奇怪,来了这么久,本宫怎么不见丞相夫人踪影呢?”她抬眼望向慕承天,故作奇怪地问。 正文 第十三章 给她跪下! 慕承天脸上浮现几丝尴尬,吞吞吐吐道:“这个……内人最近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无法前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赎罪——” “我说人都去哪了,原来都在我这沁香园赏花啊,臣妇来迟,未能远迎瑾妃娘娘!” 慕承天话还没说完,只听隔空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内。 慕心雅浑身一震,对这个令她胆寒十几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赵玉陵! 众人一时全都转过身看向来人,乐菱在看见盛气不改的赵玉陵后,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旁边的墨兰注意到她的害怕,也仔细打量起这位“久负盛名”的相府大夫人。 只有慕心雅,低头再次望了望角落里艳红的海棠,长长吸了口气,才缓缓转过身,琉璃般的眸子已经转变为平静无痕。 赵玉陵比之从前略显富态,身上的青纹秀金长裙雍容华丽,涂有精致蔻丹的指甲在阳光下闪耀光芒,耳垂上的金坠子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在众人的目光中,神色不改地朝她走来。 见到她后,慕承天眼中浮现浓浓的惊讶,没料到她居然会来,更不知她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头皮一阵发麻,他赶紧几步走向赵玉陵,冲她挤了挤眼,“夫人,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到这来了?” “家有贵客,臣妇哪有不出来相迎的理?” 赵玉陵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勾起红唇,目不斜视地径自越过他。丹凤眼在扫到海棠花旁身段窈窕的慕心雅后,闪过一道凌厉的精光,恶毒的内心瞬间充满愤懑,直到慕承天暗地里用胳膊杵了她一下。 原来瑾妃还真就是慕心雅那个死丫头,这张小妖精似的脸,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不满地瞪一眼慕承天,微微弯下身,虽然极其不情不愿,但还是用一种冷淡到极点的语气道:“臣妇赵玉陵,给瑾妃娘娘请安。” “夫人,按理你应行真正的跪拜之礼。”慕承天在她背后小声提醒。 “你——”赵玉陵回头狠狠剜他一眼,这个没用的老匹夫,现在连自己庶出的贱丫头都怕!直起腰,寒声对慕承天道,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瑾妃娘娘千金之口尚还没张,有你说话的分吗?” 她自然怎么也不愿给那个小杂种跪,在她心里,她一直以为慕心雅还是过去那个惧怕她的小孬种,哪里敢接受她的跪拜,然而事实是—— “慕夫人,丞相大人所言极是,虽说本宫如今身在你府上而非皇宫,但规矩不可废,本宫乃是皇上的人,夫人见了我,岂有不下跪的理?” 慕心雅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赵玉陵惊愕的目光闻声扫来,却只见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跪拜。 赵玉陵一时语塞,气的浑身发抖,早在心里咒骂这个死丫头居然拿皇上来压她。僵持不下中,她身后,竹根也暗暗咳了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大夫人,你还是跪吧! 赵玉陵脸色涨红,过了好大会,内心经历无数的挣扎后,终于,她憋住气,垂首跪倒在地。 为了柔儿,她跪! 即使她的脸上画有精致的妆容,也依然掩盖不了扭曲衰老的五官,慕心雅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瞧见她发顶华丽的珠翠。 赵玉陵,竟然给她下跪了! 一丝丝激动畅快顿时在胸腔中蔓延开来,这种复仇的快感,实在是太好了。 赵玉陵,想不到不可一世的你,竟然也有今天!当然,这仅仅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面,你必须为你犯下的罪孽赎罪! 即使内心早已掀起波澜,慕心雅表面表现得还是很镇静,畅快的笑意仅仅在脸上停留一瞬便被深深掩藏起。她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看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慕夫人请起。” 慕承天赶紧扶起脸色难堪到极点的赵玉陵,然而赵玉陵已恼极了他,压根不领他的情,站起来后立刻用力推开他,气哼哼地把他推开几步远。 慕心雅仿佛没有看出他二人的异样,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身下上下游移一番,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赵玉陵被她笑的不舒服,不解地问:“不知瑾妃娘娘为何失笑?” “哦,这个嘛……”她以手绢掩面,含笑着拉长语调,揶揄道:“本宫是见到夫人和相爷如此恩爱,在人前也这般打打闹闹,觉得真是有趣,叫本宫开了眼界。二位感情这么深厚,想必相府里定然只有夫人一位正室,并没有什么其他莺莺燕燕了吧?” 这莺莺燕燕,自然指的是妾室云云。 只有赵玉陵一位? 慕承天这个老淫、虫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不去偷吃! 赵玉陵一想起这件事就来气,想当初她娘家仍得势时,慕承天明面上对她百依百顺,背地里却和府里好几个小丫鬟有染,甚至还闹出在京郊外金屋藏娇的笑话,传闻甚嚣尘上就连孝陵姐姐都来询问她此事。 当时她气极伤心,但还是生怕辱了相府名声,对此一概否认。但她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慕承天还是会惦记外面的花花草草,所以才应允他纳了一房姨娘。 自此以后,有了第一房就会有第二房第三房,只要慕承天不过分,那些姨娘都安安分分服从她,她也只能视若无睹。 但是,气归气这死丫头挑这时候说起这些,莫非是想挑拨离间? 慕承天也老脸微热,看赵玉陵脸色不对,心道大事不妙,正准备安抚时—— “瑾妃娘娘此言差矣,府里除了我这位正室以外,还有好几房才貌双全的姨娘,我身为当家主母,当然不会连这点儿度量都没有。家宅安宁,慕府欣荣,才为首要。” 赵玉陵出人意料地摆出一副大度仁慈的模样,说着说着又似乎想起什么伤感的事来,叹口气道:“对了,说起妾室来,我倒想起来了。半年前府里的四姨娘病逝了,四房凌梦云性子温和,知书达理,我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对待,她这一走,倒让我日日思念,久思成疾啊。” 她说完,感慨地“啧啧”两声,不怀好意地瞟了眼慕心雅。 凌梦云…… 听到这个宛若禁忌的名字,慕承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围知情的婢女仆人也全都屏住了呼吸。 当时四姨娘突然染病猝死,其中猫腻,谁不知道一二啊! 至于竹根,则隐晦地露出一抹笑容,没想到大夫人会来这一招。 着实够狠! 慕心雅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美丽的脸上染上寒霜,暗暗攥紧拳头,危险地眯起眼睛。 赵玉陵,你这样在我面前装圣母,玷污我娘的名声,会死的很惨的! 墨兰瞧见乐菱亦是一脸愤懑的样子,恍然大悟。凌梦云,应该就是长公主跟随慕承天后改的名字。她再度审视地盯着慕承天,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阴险虚伪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根本比不得……陌无邪半分。 所以,长公主当年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 “瑾妃娘娘,外面风大,您的身子吹不得风,还是尽快前去休息的好。” 就在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竹根出声打破沉静。 慕心雅一愣,冰冷的目光投向他,冷笑道:“原来神医也在这里,本宫的确累了,还请丞相派人指路,本宫想先去歇息。” 慕承天早想脱身,伸手指了个小厮,“快带瑾妃娘娘前去歇息,娘娘慢走,老臣先去处理一些事务,稍后便去向娘娘请安。” 慕心雅点点头,在众人弯身行礼后,刚准备在小厮的指引下前往雅阁时,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慕承天和赵玉陵本来也要走,见她突然停下来,慕承天立刻干笑着问道:“瑾妃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确实还有一件事。”慕心雅眨眨眼睛,将目光移向赵玉陵,嘴角扬起一抹纯良无害的笑容。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恩……这几株花长得可真是娇俏得很,本宫见了甚是喜欢,不知慕夫人可愿割爱?” 她伸出纤纤玉手随手指了指花开正艳的几处,然后用手托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赵玉陵,眉梢染上深深的笑意。 话音刚落,便意料之内地瞧见赵玉陵铁青的脸色,之前的得意和傲慢已经烟消云散。她指的那几株富贵牡丹,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人间珍物,样样都是赵玉陵的心头至爱,平时里不知花了多大心思。 如此,赵玉陵能不肉疼吗? 慕承天皱了皱眉,方才他根本没看见她拿正眼瞧那些花一眼,仅仅见她在海棠花旁流连许久,现在怎么突然说看上玉陵最喜欢的富贵牡丹来了? 哼,这个死丫头,分明是故意想挑起事端。 但即便她真的别有用心,明面上他也不敢说什么,赵玉陵的脸已经比墨都黑了,他赶紧打圆场陪笑道:“娘娘若是喜欢,只管拿去,老臣待会便让人把牡丹给娘娘送过去。” 正文 第十四章 富贵牡丹 这种时候,几株牡丹算什么,他若不给,皇上知道后还不得抄了他的家! 听他这样说,赵玉陵胸腔里的怒火更是熊熊燃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张嘴就要骂他,但到嘴边的话还没吐出—— “丞相慷慨,本宫谢过了。我们走。” 慕心雅悠悠的声音响起,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脸色难堪到极点的赵玉陵,勾唇一笑,转身跟着小厮走去。 赵玉陵恨恨地望着她美丽的背影,觉得格外地扎眼,心里几乎滴出血来。等她们刚一走远,也不管有其他人在场,立马大力扯过慕承天,狠狠瞪他一眼,怒喝道:“跟我来!” 两人很快进了书房,慕承天老老实实地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赵玉陵在书桌前坐下后,猛地拍了下桌子,惊得他眼角一跳。 “你看看你都被她骑在头上了,又是磕头又是下跪,一口一个千金娘娘,现在连我养的花都要搭上,你这个丞相要不要这么窝囊?!你知不知道,那几株牡丹是我答应下个月送给尚书夫人作生辰贺礼的,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慕承天嗅到冲天的怒气,硬着头皮道:“夫人,我也没有办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她是堂堂贵妃,身后有皇上护着,我就是官再大也大不过贵妃娘娘啊。而且再说了,她要那花也没有用,大不了过几日等她忘了的时候,再命人偷偷把花搬回来就是。” 听言,赵玉陵反倒更怒,瞪眼吼道:“偷偷?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现在怎么反倒成了我偷她的了!慕承天,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柔儿才是相府嫡出的女儿,如今却要对一个下贱的庶出低眉顺眼,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 “这——”慕承天一噎,被她骂的心里不痛快,放低了声音,抱怨道:“这还不得问你吗。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我们支持错了人,站错了方,我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啊。” 原本他也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她吼出这话的,相府没落,还不都是她那不争气的太子外甥的错,太子被废,连累得他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但是眼下落柔不是当上柔嫔了吗,他还得指靠她们母女活命,所以当然得罪不得,只敢小声嘀咕。 但是,赵玉陵还是不乐意了,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道凶恶。慕承天,你敢跟她翻旧账? 好,翻就翻,看谁更厉害! “慕承天,你现在这是在埋怨我?怪我拖累你了是吗!呵呵,你怎么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话?想当初,你只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布衣书生,如果没有我赵玉陵赵家二小姐屈尊降贵下嫁给你,让你入赘赵家,你做梦也别想爬上丞相的位子!” 这些可以说是慕承天埋藏在心底的丑事,如今被不留情面地揭了短,他的脸上一片青青紫紫,“玉陵,这些旧事别再提了。” “旧事是你先提的还是我?!”赵玉陵并不依,反而得理不饶人,“想当年,你穷困潦倒还带个大肚子的凌梦云,却欺瞒一切让我先怀了身孕。还有,新婚之夜我都有了身子你鬼迷心窍非要与我行夫妻之礼,害得我见了红没了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才怀上落柔。这些旧事,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 慕承天自知理亏,也很心痛后悔。当时玉陵给他怀的是个儿子,都怪他一时情迷害得儿子没了,以后他无论娶几房妾室,谁都没能给他生个儿子。 是他自己断送了慕家的香火。 赵玉陵想起那个没了的孩子也是万分的伤心,语罢,竟红了眼眶,一时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殊不知,书房房顶,一个匍匐的黑色人影听见这段对话后,竟面露讥笑。此人即是竹根 ,他本想偷听这二位会商量出什么对策,不想听到了这段风流韵事。 慕承天还真是厉害,搞大赫连长公主的肚子后又搞大皇后妹妹的肚子,啧啧,难怪他能靠女人上位,富贵一生。 嘿嘿,不过有因必有果,如今轮到他的宝贝女儿被别的男人糟蹋了。那慕落柔的滋味,可是十分美味可口的。 竹根一回想起慕落柔娇俏的小嘴和雪嫩的肌肤,浑身不由得多了几分欢愉。毕竟,她也是被当今皇上和前任太子睡过的人。 不过,论美色慕心雅远比慕落柔更胜一筹,而且她还是方云廷和独孤王的心头肉,若也能让他一尝芳泽…… 竹根光是想想,黑瘦的脸上都迸出兴奋的光芒,这时,房里飘出二人的谈话声骤然打断他下liu的臆想。 慕承天不解地问:“说来奇怪,瑾妃好好的皇宫不待,怎么会想起来到我相府来养病?” 赵玉陵立刻回过神,脸色变了变。在看过落柔给她的信后,她是知道其中实情的,但信里落柔交代此事绝不能告诉他人,包括她的父相。略略斟酌一二,赵玉陵别过头道:“这你不用多管,以后你只需在明面上伺候好她,应付好皇上那里就行。” 她的话含义不明,慕承天听得满头雾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用多管?” 赵玉陵避开他质疑的眼神,压低声音道:“她来府养病的事其实是柔儿安排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除掉她。至于怎么除——她总归是你的亲生女儿,此事交给我来办,你不必插手。” 难道她还会顾念他和心雅的父女之情? 慕承天再蠢也不会相信这话,但听到她说要除掉心雅后,他还是心头一震,但不是为别的—— “你们不会想在相府动手吧?你们疯了吗?皇上把她安排在我这里,她出了什么事可都得我来担着,她若一死,相府上下定要给她陪葬!”对他而言,任何时候自己的老命都是最重要的。 “谁说我要在府里动手了?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只要她一日在宫外,找个机会把她引诱出去还不简单!到时候在府外弄死她,策划一场江湖绑架事件,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就可以了?”见慕承天万分着急,赵玉陵一股脑全都脱口而出,还不忘讽刺恶毒地加了句:“反正她本来就跟石头蹦出来的没两样,什么赫连心雅,我呸!我要让她怎么来的怎么死回去!” 慕承天听得仔仔细细,暗自思量一下后恍然大悟,不由觉得此计甚妙,原本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 房顶上的竹根也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慕落柔的盘算,看来这妮子的脑子还不笨,这个方法的确妙哉。 听完想听的,他正准备飞身离开时,慕承天接下来压低嗓音的一句话又飘进他耳内,让他身形一顿—— “反正我早已受够当吃闲饭的丞相了,大不了我不干了!元忻那小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哼,如今边疆已乱,很快我们就不再是大名臣子了!” 竹根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横竖只得出一个结论:好个慕承天,莫非他想谋反? 听见赵玉陵很快厉声呵止住他,竹根眼见听不到其他,才再次起身飞走,一个主意在心中暗暗打定。 嘿嘿,今晚,又可以有柔娘娘软玉在怀了。 慕心雅回去后先睡了一觉。慕承天给她安排的住处清幽雅致,很明显是费了极大心思的。 当了贵妃,待遇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不知怎么的,她近来总是觉得身子困乏,倦意浓浓,刚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娘娘这么快就睡着了?” 墨兰伺候她入睡后,从内室走出来,乐菱迎上去问道,边问边探头往里边瞅。 墨兰点点头,朝外走去,眼神游移一圈周围,迟疑片刻后轻声问道:“乐菱,你们以前住哪?” 乐菱一愣,“在西苑那边,一个小院子里。” 墨兰沉吟一瞬,再次点头,“等有空带我去看看吧。” 她想去看看,长公主生前最后生活和小公主长大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 慕心雅一直睡到正午,墨兰进来给她更衣,她起身靠坐在塌旁,伸出食指揉起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墨兰见状,柔声问:“娘娘头疼吗?” 她摇摇头,放下手,抬头看她一眼,“我没事。慕承天有来吗?” 墨兰为她穿上白色的轻纱罩衫,回:“慕承天本人没来,说是脱不开身,只是吩咐来了好几个丫鬟,现在正在隔壁为娘娘准备午膳。” “是吗?看来他要处理的事务还挺多的。”慕心雅讥笑一声,懒懒从床榻边站起身,头脑已清醒大半,“正巧我也饿了,墨兰,你亲自去请一趟慕丞相,说本宫想邀他和慕夫人一同共进午膳。对了,出去的时候顺道把乐菱叫进来。” 墨兰没有多问,应声后便出去了,很快,乐菱碧色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小姐醒了?” 乐菱先是探出一只脑袋,轻手轻脚地问,见她已经起床,才身子一晃快步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咧嘴灿烂地笑道: 正文 第十五章 硕鼠贪墨 “小姐醒了就好!嘻嘻,快来尝尝菱儿刚刚做好的玫瑰露吧,还是热的呢。” 慕心雅一眼望过去,心情受到乐菱的渲染也跟着多了几分欢愉。自从来相府后,不,准确地说是自从她恢复记忆后,她的内心一直怅然若失,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怎么也舒展不开。 她浅浅笑着问道:“不是有人来准备午膳了吗?你怎么还下厨了?” 乐菱将盘子在她面前的檀木雕花圆桌上放下,左右搓了搓两手,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噘嘴答道:“那些人做的菜我可不放心,小姐多吃菱儿做的,待会就能少吃点了!” 慕心雅便在桌旁坐下,伸手拿起盘中一块粉粉嫩嫩的玫瑰露,送进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极好。 擦擦嘴,她不禁神色浮现几分黯然,感慨道:“乐菱,从前在府里,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乐菱一噎,好半天反应过来她说的“从前”是指什么时候,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是啊,以前我们过得好苦,夫人也没吃过这种东西。夫人以前生病,连看大夫吃药的银子都没有。” 这句话立刻勾起过往潮水般的回忆,欢愉的心情一扫而空,心再次变得沉重无比。慕心雅微微湿了眼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们害的,慕承天够狠,赵玉陵够毒。” 说完,她深深咬住下唇。 “小姐……”乐菱低头,刚想跟着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她眼里闪烁的寒光,不由吃了一惊,“小姐,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回应她的却是无声的沉默,过了很久之后,慕心雅才松开紧咬的下唇,眼中的寒芒渐渐隐去。伸手,拉住乐菱的手腕,“乐菱,我只问你一句,你信,还是不信我?” 乐菱一惊,明白过来小姐这是在询问她的决心,毫不迟疑地重重点头,反拉住她的手,坚定地道:“十多年前是夫人好心收留我,没有夫人,菱儿早就死了。菱儿的命,从出生之日起便是小姐的,无论小姐说什么做什么,菱儿都相信小姐!”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慕心雅心中一暖,拉着乐菱的手紧了紧,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此生得乐菱墨兰衷心相伴,为她之幸。 “对了,赵玉陵的花送来了没?”她猛然记起来这茬。 “送来了,都在外面院子摆着呢。” “走,陪我看看去。” 推开门,穿过雅致华丽的长廊,到达庭院后,只见爬满紫藤花的院墙下,此刻正整整齐齐摆着一排牡丹。姹紫嫣红,格外艳丽。 乐菱先一步跑过去,鼻子凑近硕大的花朵上深深嗅了口,扭头对她赞道:“小姐,这花可真香啊,而且还开得这样大,啧啧,真是奇花啊,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慕心雅不徐不疾地走过来,在花前停下,掩在袖下的手缓缓攀上最大最娇艳的那朵牡丹,动作轻柔至极地抚弄起来,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珍宝。 “此花价值,至少一万两黄金。”她薄薄的红唇吐出一句话。 “一万两?”这个巨大的数目可把乐菱吓坏了,拍拍胸脯,不敢置信地再次瞅瞅方才她汲取暗香的牡丹,“它怎么这么贵啊!” 一万两,搁在普通百姓人家,十辈子都花不完啊!这盆花虽然好看,怎么会值这许多银子! 慕心雅轻轻笑了,“这种花自然不是卖的,而是用来送的。贪官污吏,硕鼠贪墨,花不再是花,而是镶璞玉、砌银兰、运金银,成为官官勾结中饱私囊的工具!” 咬牙喝出最后一个字,修长的玉手骤然停下,猛一带力,最大最娇艳的牡丹花被无情地摘下,蹂lin成一团。松开手,残缺的花瓣一片片从手心落下,洒满一地落红。 乐菱的心突地一停,一张脸上布满惊愕,反应过来后,弯身伸手便要去挖土,“小姐,这土里会不会也埋了金子?如果有的话,我们大可以去向皇上揭发他们,告他们一状啊!” 然而她还没碰到泥土,就被人凭空扼住了手腕。 “这土里不会有,赵玉陵还没那么笨,把行贿的玩意公然放在沁香园里。” “啊?”乐菱失望地拖长语调。 “但是——”慕心雅顿了顿,松开她的手腕,直起身子,“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花开正艳,如果不是我要来了它,只怕很快它就会装满金银,被运送到别人家的后宅。” 乐菱嘴角一撇,原本对被她折了的花还有点心疼,此刻半点都喜欢不起来,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置它时,含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乐菱,好好琢磨琢磨厨艺,今个吃的是玫瑰露,明日,本宫要尝尝你做的牡丹羹!” 抬头,只见慕心雅嘴角含着一抹狷傲的笑容,眼睛闪烁着无比晶亮的光芒。 乐菱被那抹光亮照得几乎快睁不开眼,眯眼粲然一笑,脆生生答了句“好勒!”,转身一溜烟跑回去拿了个竹篮回来。 摘花! 择叶! 做牡丹羹! 墨兰迟迟没有回来,隔壁厢房的婢女倒是前来催了好几趟,说什么午膳早已准备妥当,娘娘千金之躯饿不得,还请娘娘尽快用膳。 本来慕心雅是没有怀疑什么的,但经她们这番三催四请,她不得不思量起: 他们莫不是想毒死她吧? 这方法直截了当,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慕承天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毒死她,他怎么向元忻交代?慕家满门还不得为她陪葬? 她正琢磨着,墨兰熟悉的声音忽地从外面响起。很显然,墨兰这是远远地在提醒她,与她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在。 乐菱也听见墨兰的声音,走上前伸长脖子瞅了瞅,看见几个人影后,扭头朝她传递了一个眼神,“小姐,他们来了。” 慕心雅点点头,伸手抚平袖角的褶子,也不起身,就这么坐等他们过来。 慕承天刚一走进庭院来,紫藤花下,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就进入他的眼帘。心中暗道不妙,他立马弯身赔罪,“老臣来迟,还请瑾妃娘娘赎罪!”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赵玉陵也不情不愿地弯身行礼。 但赵玉陵的腰还没弯下去一半,余光猛然瞥见一地的花瓣,顾不得行礼,便惊讶万分地抬头望去。在发现她那原本开满花骨朵的牡丹,此刻竟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连半朵花的影子都看不见时,她的眼睛睁得浑圆,气血一瞬间冲向头脑。 慕承天隐隐察觉到她不对劲,急忙回头顺着她的目光过去,在看见光秃秃的牡丹后,也是不敢置信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玉陵已先他一步问出声,气势汹汹地上前几步,在她面前停下,伸手一指牡丹,“敢问瑾妃娘娘,臣妇的花是哪里招惹您不高兴了吗?娘娘为何要这般糟践它!”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很压抑,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剩赵玉陵不稳的呼吸声。 大家早就想看看,这位瑾妃究竟是不是大小姐,大夫人又到底能不能容得下她,把她视作瑾妃娘娘。 一切,就看眼下。 无数双眼睛都暗暗盯着稳坐在藤椅上的慕心雅,她一直微阖眼帘,美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恍然不觉自己已成为庭院里的焦点。 过了好半会,在众人几乎要看低这位瑾妃娘娘时,慕心雅终于缓缓抬起眼,嘴角漾开一抹笑容,似突然绽放的雪莲。 “慕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何时说过不喜欢夫人的牡丹了?” 她的语气平淡无痕,与往常无异,对于赵玉陵无礼的质问,听不出半点责怪恼怒的意思。 赵玉陵对她这副淡淡的样子更加厌恶,“娘娘如果喜欢,那为什么还要摘它的花择它的叶,把它毁于一旦?!” “这个吗——”慕心雅淡淡飘一眼她扭曲的怒容,故作思索,随即轻轻一笑,“本宫正是太喜欢它了,所以才想尝尝新鲜牡丹羹的滋味,正好滋养身子,不可以吗?” “你——”赵玉陵一噎,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气得只能干瞪眼。 慕心雅不再拿正眼瞧她,瞥一眼垂着头不吭声的慕承天,缓缓道:“丞相大人,不过一些牡丹花罢了,相府连这些要求都不能满足本宫吗?本宫真的失望透顶。” 说完,她可惜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一口气。 慕承天闻声抬头,尴尬至极地瞅瞅自己的夫人,又瞅瞅她,说出的话竟结巴起来,“这个,老臣、老臣也……” 慕心雅见他这股怂样,不禁在心里冷哼一声,觉得他这一介丞相,当真是可笑窝囊极了。 “丞相府自然远远比不上皇宫,娘娘若是觉得有不周之处,臣妇只能在此说句抱歉,想不出其他任何法子。” 赵玉陵傲慢的声音响起,话里含有浓浓的挑衅,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她身上去。 正文 第十六章 浅笑晏晏 “哦?是吗?”慕心雅不怒反笑,眸中陡然划过一道寒芒,音量比之前提高几度,“本宫要问一句,慕夫人是当真想不出,还是压根不想想?” 赵玉陵听出她话里的不悦,脸色变得不太自然,之前的怒气和傲气稍稍减弱,但要她示弱也是不可能的,“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妇不过区区一介妇人,哪里见识过宫里的富贵荣华,娘娘误会臣妇了。” 慕心雅秀眉一挑,弯弯唇,霍然从藤椅上站起,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慕夫人的话说的可真好听,不愧是名门出身,见识短浅怎么可能用在夫人身上呢?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先皇在世时,夫人的嫡亲姐姐赵孝陵,可是贵为大名皇后的。” “不过可惜了,如今慕夫人的姐姐已沦为一代废后,长居冷宫,怕是很难与夫人再见上一面了。”她又自顾自地加上一句。 既然赵玉陵在她面前提起她娘,那她就在她面前提废后赵孝陵! 果然,赵玉陵在听见她直呼孝陵皇后的名号后,脸色顿时煞白到极点,身子在原地晃了几晃。慕承天赶紧上前扶住她,才让她没有摔倒。 对赵玉陵而言,孝陵一直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最敬爱的姐姐,神圣不可侵犯。姐姐高贵大方,贵为皇后,一生唯一的败笔就是生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才害的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 现如今,慕心雅这个小贱人,居然胆敢在她面前讽刺起孝陵姐姐了,她凭什么! 慕承天眼见形势不对,生怕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牵扯到他,拍拍赵玉陵的后背安抚安抚她后,打圆场道:“瑾妃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没用膳,想必已经饿了吧。”说完,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慕心雅挑眉瞧一眼这对金玉其外的夫妻,定定看了他们很久,最后,缓缓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慕丞相忙于政务,心系天下,时间一定很宝贵,我们用膳去吧。” 随后,她伸出手,墨兰已来到她身侧,心领神会地搀扶住她的手。 闻言,慕承天和赵玉陵相视一眼,暗中传递了什么信息。慕心雅眼中寒光一闪,捕捉到他们的眼神,却一句话也没说,视若无睹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朝隔壁厢房走去。 三人在精致的檀木圆桌旁坐下后,墨兰正为慕心雅布筷时,赵玉陵出乎意料地换上一张笑脸,看着桌上摆放好的佳肴,为难地道:“都是方才耽误了时间,如今,这饭菜都凉透了,娘娘不能吃啊。” “哦?”慕心雅惊讶地反问,心却陡地一沉,验证了先前的猜想——饭菜里有问题。垂眸扫了扫满桌的佳肴,心疼可惜地道:“厨房费心准备了这么多,难道仅因一句快凉了便弃之,实在浪费。” 赵玉陵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已经十分不悦,压抑下满满的鄙夷,道:“这有什么浪费的?瑾妃娘娘放心,相府这点家财还是有的。” 慕心雅却摇摇头,忧心忡忡地皱起眉,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慕夫人身居深宅不知道就算了,丞相大人不可能不知情。如今边疆战乱,民不聊生,皇上日夜为此忧心难安。一顿饭看似微不足道,但本宫为妃,你等为臣,理应为天下人做出表率才是。” 一听她把这顿饭上升到家国百姓的高度上,赵玉陵和慕承天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里。赵玉陵更是间接被安了个“妇孺短见”的名声,传出去定要被天下人笑话。 若不是这饭菜里事先下了伤身折寿的毒药,她才不想费此口舌!可恶的贱丫头,硬是拉着他俩一同用膳,摆明想拿他们当挡箭牌! 慕承天和赵玉陵相视一眼,焦急中慕承天脑子中灵光一闪,清了清嗓子,道:“瑾妃娘娘所言极是,如今战乱四起,老臣也是日夜忧心生活疾苦的百姓。娘娘先前多虑了,这些饭菜在我丞相府当然不会浪费,来人啊,把饭菜撤下去,再带些银两布衣,一并送去给街上的乞丐,就说是拜瑾妃娘娘犒赏!” 他不再过问慕心雅的意思,直接大手一挥,唤来几个婢女,撤起碗碟来,自己则稳坐在座上,悠然自得地捋起胡须。赵玉陵精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讥笑,对慕承天投以称赞的目光。 慕心雅脸色猛地一沉,但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先前的淡然。然而放在膝上的手却紧紧绞住丝绢,指节泛青,冷冷盯着一盘盘佳肴被端走。 墨兰微微皱眉,听见她冷冽的声音响起,“如此,甚好。” 慕心雅勾唇一笑,眸底泛起幽幽的寒光。 让乞丐做替死鬼,而且还是用她的名义,慕承天果真是老奸巨猾。 好,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连乞丐都不如。 皇宫。 护送瑾妃去相府的一行侍卫很快回到神武门。首领下了马车,对其余几人吩咐道:各回其职,他自己则去向周公公请命。 随后,首领便先一步大步离去。 御书房门口,周德海的干儿子小卓子正一丝不苟地守在门外,首领走过去对他耳语几句后,小卓子点点头,转身朝着书房里的周德海伸长了脖子,周德海一见,便躬身退了出来。 看到门外的首领后,他立刻明白大半,低问了句,“如何?” 首领恭恭敬敬地答:“周公公,一切顺利。” 周德海自喉咙里“吱”了一声,挥挥手说:“辛苦了,去内务府领打赏去吧。”前脚说完,他后脚便踏进了御书房。 此时此刻,一袭明黄金纹龙袍的元忻正坐在书桌前,低头批改奏折。左手旁,一碗还没动过的燕窝已然凉了。周德海见他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手里窝着的毛笔却没有落下去写半个字,面前未批改的奏章还是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哎…… 周德海不禁低低叹下一口气。 不想,这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竟被元忻听了去,慢慢放下笔,沉声问刚进来的周德海,“好好的叹个什么气?” 周德海眼角肌肉突地一跳,慌忙地垂下头,“老奴不敢。” 元忻没有追究过多,也没有再拿起笔,而是侧首透过长窗望了眼天色,眸色深不见底。 周德海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将方才侍卫传来的消息如实禀报,“皇上,方才侍卫回话说,瑾妃娘娘已经安然抵达慕府。” 元忻眸光一滞,视线中烟青色的天色渐渐淡去,过了好半会,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德海瞧见他眼底的黯淡,又瞅瞅凉了的燕窝,一口没动,不禁在心里连连叹息,苦心婆心地劝道:“皇上,从早上到现在,您连一口东西都没吃,一直坐到现在,这可怎么行啊?如此下去,龙体可怎能受得了?若是太后见了,又该担心皇上,寝食难安了。” 因为元忻是孝子,所以他刻意提上太后。 果然,元忻眼神闪烁了下,伸出修长的食指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晚些时候,提醒朕去给太后请安。” “哎,老奴记住了!”周德海连忙点头,心中一喜。 “还有,朕今夜要连夜批改奏章,让敬事房的人不用来了。” 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叫周德海一怔,刚才涌起的欣喜顿时全消,讪讪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太后可是一直都盼着皇孙呢。” 太后催这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皇上膝下没有一子一女,太后能不急吗? 元忻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不快之情,不由地冷下声音,“朕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周德海自讨没趣,识时务地闭上嘴巴。本来他还想说,宫里嫔妃太少,如今是时候该在民间广选秀女了。 但是见此情形,他哪里还敢再说这话?除非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了! 元忻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桌子,面无表情,不知在思索什么。右手旁金玉茶杯正飘着氤氲茶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微微侧目,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心中也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什么。 准确来说,是少了一个人。 他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暗光,头隐隐作痛,脑海里接连闪现几张美丽的面容。 方羽依,最早陪在他身边的人。算是他的发妻。温雅贤良,出身名门,无论何时都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得意让他敬重她。 安冷蝶,尚书之女,娇纵跋扈,经常缠他闹他,惹是生非,素来不得他喜爱。所以,她的死,不曾叫他有过任何心痛。 慕落柔,丞相千金,皇兄元轩心头至爱。因为年少时一场宴会上的相遇,对他痴迷如狂,甚至成为他安插在元轩身边的间谍,所以,如今他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纳她为妃,保全慕家,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还有—— 还有一个浅笑晏晏的素衣女子,赫连心雅。 在丞相府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刚刚遭遇丧母之痛,眼角含泪,倔强地对他说不愿意跟他走…… 正文 第十七章 不许回宫 元忻的脑袋忽然炸开般的疼痛,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仿佛就在他眼前。她的笑容明明那么冷漠,明明包含着明显的虚情假意,却能够叫他挥之不去,日夜思念。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头隐隐作痛,元忻攥拳猛地捶了下桌子,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深深的懊悔和无奈,力道之大连桌上的花瓶茶杯不禁都晃了一晃。 周德海直接吓了一跳,几步上前关切地问:“皇上,好好地您怎么了?” 元忻并不理会他,眉头紧缩,眸底一片深沉。思虑很久后,执起桌上的笔,开始飞快地挥笔落字,旁边的周德海慢慢瞪大了眼。 须臾过后。 只听一声喝令,“传朕旨意,快马送此圣旨,至丞相府!” ……………………………… 慕心雅此时已在丞相府用起午膳。不得不说,相府的厨子手艺之佳,不比宫里逊色半分。 慕承天和赵玉陵过的日子还真享受。 她细细舀着碗里的鳜鱼汤,并不着急喝,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大人,周德海周公公来了!” 突然,一个侍卫神色紧张地快步跑进来通传。 一听到来人是周德海,慕承天赶紧放下碗筷,霍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瞟了眼慕心雅,问那侍卫道:“周公公人呢?还不快点请进来!” “丞相大人不必麻烦,老奴早已不请自来了,还望大人莫要怪罪老奴。”侍卫还没来得及作答,一个尖利的嗓音便远远飘过来,定睛一看,满脸褶子的周德海已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身后跟着他的干儿子小卓子。 慕承天和赵玉陵忙不迭起身前相迎,只有慕心雅,淡淡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心里则在揣测他的来意。 准确的说,是元忻的用意。 周德海是什么人?元忻最信赖的宦臣,他来此必定是元忻授意。 “周公公多虑了,老夫哪里会怪罪公公。不过,公公今日怎会想起来我丞相府坐坐了?”虽然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但慕承天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这个嘛,老奴自然是奉皇上旨意,前来丞相府。” 周德海阴阳怪气地拖长语调,说完也不看一眼,便径自越过他俩,弯腰走到慕心雅面前几步外,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拱手作揖,恭敬至极地道:“老奴叩见瑾妃娘娘,娘娘在相府一切可还习惯?” 慕心雅浅浅笑了笑,“周公公不必多礼,本宫在这里一切甚好,毕竟,丞相府个个都是明事理的人。”话落,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投向慕承天夫妇二人。 话中深意让周德海心中一跳,顺着她瞅过去,却只见到慕承天和赵玉陵心虚的眼神。 待他收回目光后,赵玉陵立马抬眼狠狠瞪着他的背影。死阉狗,当初为了打点落柔在宫里的生活,她可没少暗地里给他塞银子,现在用这种眼光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慕心雅贿赂他的银子比她的多?! 周德海咳嗽几声,望了望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慕心雅脸上,“瑾妃娘娘,慕丞相,老奴此趟乃皇上之命来传达圣旨。咳咳,丞相慕承天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他陡地提高音量,慕承天眉梢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跪倒在地,“老臣接旨!” 赵玉陵等人也纷纷跪下,一时整个庭院里,除了周德海以外,只剩慕心雅一人依然傲然立着。 反正又不是给她颁的圣旨,她为何要跪?何况,跪的还是一个老太监。 周德海瞅瞅她,倒也没多说什么,清清嗓子,便开始大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即日起瑾妃赫连氏将长居慕府养病,归期不定,没有朕的许可和宣召,瑾妃一日不可回宫!暂居期间,丞相慕承天务必竭尽全力照料瑾妃,恪守臣子本份,若有半点疏忽,朕必将重罚,严惩不贷!钦此!” 话音刚落,尚还跪在地上的赵玉陵,眼中顷刻间涌现难以言说的喜悦,垂下的脸上露出一抹无限放大的笑容。 这分明是变相把赫连心雅打入冷宫的圣旨啊! 皇上下令不许小贱人回宫,不就意味着皇上已经完全厌倦她,甚至连见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就连在场的婢女家仆也能听出这道圣旨里的弦外之音,顿时心中大喜,全部换上一副看好戏的心情。坊间不是一直传闻瑾妃恩宠如日中天,怎么这么快便急转直下,沦落为失宠的弃妃了? 墨兰和乐菱将大家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双双皱起眉头,担忧地望向自家主子。然而,从始至终慕心雅却一直是面无表情,红唇微微抿,腰板挺得笔直。虽听见不绝于耳的闲言闲语,但丝毫不为所动。 在跪下的众人眼里,如今唯一站着的她,反倒成了天大的笑话。 周德海观察一圈周围的情形,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素来人心凉薄,人们趋炎附势。有了这道圣旨,只怕瑾妃日后在民间的日子不太好过咯。 再看一眼瑾妃,绝代佳人,一身美丽的长裙勾勒出修长的身躯,裙摆上,流动飘逸的金盏花巧夺天工,成为她星月般的容颜的陪衬。眉目无情,薄唇冷凝,清澈的水眸笼上一层水雾,全然猜不出心中所想。 啧啧,这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怎么也不能叫这些下贱坯子欺负了去啊! 周德海心里这样想,反应过来时已张了嘴,“慕丞相,伺候娘娘的重任,老奴可是一字一句代皇上交给您了,您自个好生悠着点儿。主子永远是主子,可万万不是一些下三滥能得罪得起的!” 听他话里明显偏向慕心雅,慕承天老脸一青,还没来得及张口,赵玉陵却不高兴了,暗暗斜了眼这个老阉狗。 哼,皇上冷落赫连心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一个老阉狗还想逞什么威风!要逞也得有人理你才行。 慕承天伸手接过金灿灿的圣旨,陪笑道:“老臣字字谨记在心,皇上大可放一百个心,将此事交于老臣。” 慕心雅默默望见这边的情形,收回目光,寒眸泛起粼粼的水光。在众人全然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冷凝美艳的脸上竟隐约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看来出宫时她料想的没错,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到皇宫。 很好,她压根不想回去! 元忻此举,反倒完完全全称了她的意! 赵玉陵傲慢地抬眼,本想一睹她的笑话,看她是不是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完全蔫了,却出乎意料地瞥见她这一瞬间隐晦的笑容。这一笑不要紧,但是,她明明是在笑,却笑的可怕诡异,直叫赵玉陵汗毛直立,心蓦地抖了一下,慌乱的感觉弥漫到四肢骸骨,仿佛有一柄利剑直直刺破心脏。 赵玉陵吓得赶紧闭闭眼,睁眼再一瞥时,发现慕心雅又重新恢复到面如冰霜,一脸平静,仿佛先前的笑容完全是她的错觉! 不,不可能是错觉。 胸腔里的心噗噗跳得极快,赵玉陵心中异样顿起,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原本已经松怠下去的心,再次高高吊起来,投向慕心雅的目光愈加深沉。 “不知瑾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周德海悄然走过来,低低对慕心雅说了句。 慕心雅一迟疑,微微点头,“好。” 周德海并不知道相府的路,但慕心雅是知道的,此刻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墨兰和周德海的干儿子跟着,所以她自顾将他带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儿。 赵玉陵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不管周围还有人在,上前猛地扯住慕承天的胳膊,五官狰狞成一团,“承天,我再容不下她了!” 话里浓浓的杀意,吓得乐菱浑身一个寒颤,乐菱弱弱地瞧向她,暗暗地想,大夫人是不是忘记还有她这号小跟班在这了? “公公有话对我说?” 走到一处凉亭下,五角亭榭,移山傍柳。慕心雅侧身,顿住脚步,立在随风轻扬的柳枝旁。 周德海也停住脚步,直接开门见山地道:“瑾妃娘娘,实不相瞒,自娘娘走后,皇上他……对娘娘思念得紧。” 慕心雅眸光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抿抿唇噤声不语。 元忻想她? 呵,是想她的幽凝香了吧。 她知晓巫蛊之术的厉害,同时深受其累,不曾想,自己竟也做起这个勾当。 “他不是不想我回去吗?”半晌,她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 周德海噎住,面上浮现失望,摇摇头叹口气,“娘娘,皇上的心意不是老奴可以妄加揣测的,但皇上命老奴交给娘娘的东西,娘娘一看便知,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到底如何。” 说完,他回头对小卓子递了个眼色。小卓子立马会意,手自衣领塞进自个身上的太监服,费了好半天劲,才掏出由金帕包裹的两样东西来。 难怪这小太监一直站姿奇怪,原来他衣服里藏了这些东西,他身边早就发现异常的墨兰恍然大悟。 正文 第十八章 尚方宝剑 小卓子小心翼翼到极点地捧着两样东西,走到周德海跟前。周德海伸手,先是拿过个头小的那个,面朝慕心雅将手高高举过头顶,同样是一脸的恭敬小心,似乎金帕里包的是什么非常了不得的玩意—— 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元忻有东西要交给她,而且还是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慕心雅猜不到会是什么东西,也不打算再猜,直接伸手接过来,打开金帕。 只见里面包着的,竟是个金光闪闪的令牌!她瞳孔骤得一缩。浮雕的龙纹,沉甸甸的重量,无不昭示着它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见此金牌如见圣上,瑾妃娘娘,请务必收好此物。”周德海弯腰福了一个大礼。 令牌的重量让慕心雅的心随之一沉,金灿灿的光芒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墨兰顺势从她手中接过令牌。就连墨兰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刚摸到这块掌握生杀大权的龙纹令牌时,说她心里没有半点震惊也是不可能的。 但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周德海又从小卓子手中取过另一物,此物明显远远大于之前的令牌。包裹在它周身的金帕落在地上,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竟是——一把尚方宝剑! “这是……” 慕心雅再也不能勉强保持平静了,眸中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浓浓的惊讶和不可置信,直直望着这把华贵无比的宝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有令,瑾妃赫连氏,无论何时何地,但凡有任何性命之忧,可枉顾王法,先手刃后呈报,朕恕之无罪!” 周德海捏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完,“噗通”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呈上此剑。 墨兰看看他,又看了看满脸错愕的慕心雅,长舒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波涛骇浪,走上前准备去接过剑时,却凭空被一只胳膊拦下。 “我自己来。” 慕心雅脱口而道,水眸亮晶晶的,映着阳光迸发出闪耀的光芒,粲然而炫目。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说话的尾音也在微微发颤。 她弯下身,薄纱的裙摆和肩后乌黑的发尾随之流泻而下,周德海只觉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手上一空。待他站起身时,尚方宝剑已在慕心雅手中细细摩挲。 半晌后,周德海用眼神示意一下尚方宝剑,问道:“瑾妃娘娘,如此,您该明白了吧?” 闻言,慕心雅的目光从剑上移开,下意识握紧冰冷的剑身,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她当然明白周德海希望她明白什么,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即便她明白了,又有何用? 这两样东西确实弥足珍贵,举世难寻,对眼下报仇心切的她来说简直如虎添翼。而且先不论这些,她不过区区一介庶女,别说得到二者,光是能一睹它们的真容都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但是,慕心雅却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福气。 毕竟,曾几何时在驿馆,也曾有一个人,在她的床榻边,亲手交给她一把剑—— 世传青剑,见此剑,如见本王。 “娘娘,瑾妃娘娘?”见她半天没有吱声,周德海连连唤了她好几声,却还是没得到她的回应。 墨兰见状,连忙掩面咳嗽几声,暗暗用胳膊肘杵了杵慕心雅的腰。 腰上传来的力道,让慕心雅猛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头,盯着她仔细看的三人便进入眼帘,她顿时懊悔不已,贝齿咬紧下唇。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人了! 周德海发觉她的异常,心中奇怪,但他始终是个奴才,不能多问主子的事,只能委婉地问道:“瑾妃娘娘,您怎么了?”他暗暗猜想:瑾妃莫不是在想思念皇上吧?啧啧,果真如此的话,那皇上总算能高兴点了,这两样东西可算没有白费。 而这时,慕心雅已很快恢复镇定,摇摇头,局促地笑了笑,“我没事,还请公公稍后回去时,代本宫谢过皇上。本宫,定会好生保护自己周全,劳烦公公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墨兰,墨兰立即心领神会,走上前,从袖口取出两锭元宝塞给周德海,接着又塞了一锭给小卓子,说了句,“劳烦公公了。” 瑾妃果然是会办事的人,比那柔嫔懂事多了。周德海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也不推脱,收下元宝后,福了一个大礼,“瑾妃娘娘,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慕心雅抿唇一笑,手中精致的尚方宝剑,在阳光下映出璀璨的寒芒。 回去后,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乐菱一人在门口张望,等待她们回来。慕心雅脚步带风地快速走进来,立刻命墨兰关紧门窗,乐菱惊魂甫定地跟上来,一边走一边把她们走后赵玉陵放的狠话告诉她。 “小姐,大夫人一定要下狠手了。”乐菱眉宇间满是担忧。 慕心雅直接走进里间坐下,猛一拍桌子,冷眼笑道:“求之不得!” “啊?”对于她的自信,原本正担心的不得了的乐菱一头雾水,扭头看向随后跟来的墨兰,瞧见她怀里揣得鼓鼓的,好奇问道:“姑姑,你衣服里藏的什么啊?” 墨兰抬眼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乐菱更加好奇,但接下来,慕心雅的声音随之响起,“墨兰,把东西拿出来。”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墨兰应了一声,缓缓取出怀中的两样宝物放在桌上——免死令牌,尚方宝剑。 一物可保全自己,一物可手刃仇敌。 “这是?!” 乐菱瞪大眼睛,刚惊呼出声墨兰的目光又再次直直地投过来,吓得她赶忙捂住嘴,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墨兰收回目光,轻声问:“娘娘,该怎么处理它们?” 慕心雅稍微眯了眯眼睛,只简单说了一句话,“令牌给我,宝剑藏好。” “是。”墨兰将令牌递给她,随后仔细环视一圈屋内,终于找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拿起桌上的尚方宝剑走过去。 乐菱望了望墨兰的背影,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凑到慕心雅身边,小声地耳语问道:“小姐,那是什么剑啊?” 墨兰会骂她,但小姐可是不会的! 慕心雅当然不会责怪乐菱,摸着令牌上的浮雕龙纹,唇际泛起一记冷笑,“那是取慕承天和赵玉陵项上人头的宝剑。” 乐菱吃了一惊,脱口道:“小姐要杀人吗?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虽说小姐如今是瑾妃,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啊。 慕心雅的目光落到正在藏剑的墨兰那边,眼中一丝锐利划过,不屑地轻笑,说出的话叫乐菱心中狠狠一震。 “有尚方宝剑在手,我就是法!” 现在,她倒巴不得赵玉陵快快动手,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皇宫,百翠宫。 宝珠步履轻盈地从外面跑进来,关上门,眉目间染有喜色,“娘娘,奴婢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此时,慕落柔正坐在菱花镜前欣赏自己的花容月貌,手执眉笔,细细画着精致的柳叶眉。并不拿正眼看她,只傲慢地从红唇里吐出一句话:“什么消息?” “皇上方才派周德海去相府下旨,只要一日没有他的允许,瑾妃便不许擅自回宫来!” “哦?”闻言,慕落柔的脸上终于稍有颜色,举着眉笔的手停在半空,皱起眉头,“你确定皇上真的不许她回来?”她对宝珠的话表示怀疑。 宝珠见她皱着眉,并没有多高兴,赶紧点头附和道:“千真万确啊娘娘,这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现如今宫女太监们私下全都在议论瑾妃这哪里是去养病,分明是一去不复返,被变相打入冷宫了呢!” 见她说的眉飞色舞,不像有假的样子,慕落柔才信之**,皱起的秀眉渐渐舒展开来。 仔细思虑一番,她脱口道:“如此说来,只要皇上一日不召见,瑾妃岂不是得留在宫外很长时间?若是皇上一辈子都不见她,她就得老死在宫外?!” 说出这句话后,慕落柔竟不自觉弯了唇角,眉梢染上几分喜色。 三哥哥不见她,是不是代表他对她已经没兴趣了? 太好了!从此之后,论恩宠,后宫里还有谁能比过她? 三哥哥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 “娘娘所言极是,娘娘终于不用再见到慕心雅那个小贱人了!不管那什么狗屁赫连,娘娘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小姐一个小小卑微的庶出,还不自量力跑与娘娘争宠,简直是找死,现在终于被皇上厌弃,沦为笑柄了吧!” 宝珠跟着她高兴,说的话愈加恶毒,仿佛赫连心雅比她这个奴婢都要低上一等。慕落柔听了更加喜不自胜。主仆二人全都是满心欢迎,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百翠宫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了呢。 但很快,慕落柔的欢喜之情便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灭一空。 “嘿嘿,一日不见,娘娘今日好精神啊。” 竹根神出鬼没的声音竟然突地在她们背后响起。 竹根? 他怎么又回来了! 正文 第十九章 大义灭亲 这个可怕的声音,叫慕落柔的杏眸猛然睁得老大,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自从她与竹根发生过关系后,竹根简直是她每天晚上的噩梦,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支走了。宝珠瞧见她见到竹根竟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吞了吞口水。 “娘娘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不想看见小人?”竹根见她依旧背对他而坐,连头都不回一下,语气中流露出不满。 慕落柔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半晌才闷闷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不在相府待着,怎么跑这来了?” 竹根傲慢地摸了摸胡子,不悦地道:“小人从丞相府赶回来,自然有要事相告娘娘,娘娘若不想听,小人这就回去,娘娘可别后悔!” 说完,他猛一甩袖,转身便要走。 “慢着!”慕落柔一听府里有要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住他,声音放柔下来,“来都来了,何不把事情说完再走?” “哦?是吗?可是小人现在有又不想讲了!”竹根一听她话外之音还是赶他走,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转身反而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 他今个儿还不打算走了! 见他这般不给她面子,慕落柔的表情十分尴尬,先不说现在还是大白天,如今宝珠还在这里,她能怎么办?难不成叫她当着婢女的面脱掉衣服去qu悦这个猥琐的老头? 她真的做不到。 以前在夜深人静时,他偷偷钻她被窝她还能忍,反正黑天漆地看不清谁是谁,但现在她才不要! 慕落柔咬紧下唇,余光忽然扫到正一脸疑惑的宝珠,从上到下迅速扫过宝珠凹凸有致的身段。慕落柔眸色一深,转头再瞧瞧坐的跟个官老爷似的竹根,心头陡然闪过一道妙计。 她咳嗽几声,朝宝珠使了个眼色。宝珠哪里知道她要她做什么,站在原地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落柔伸手在她纤细的蛮腰上狠狠掐上一把,低喝道:“去,给神医按摩按摩肩膀!” 宝珠腰上一阵剧痛,觉得肉都快被揪下来。娘娘使的力气真狠,而且,竹根什么时候真成神医了,他不就是一介江湖术士吗? 望了望瞎了眼的竹根,再望望正瞪着她的慕落柔,宝珠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也只能应了声,踱到竹根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乖乖给他按摩起来。 竹根原本更不高兴,慕落柔竟敢找个小丫鬟来敷衍他,他要的可是她自个儿亲自上阵。 但宝珠白皙有肉的小手刚搭上他的肩膀,一股战栗的感觉便传遍全身,宝珠的小手有戒律地动起来,更是捏得他浑身酥麻。竹根丑陋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由伸手往肩上抓了一把,把宝珠吓得直接“哇呀”叫出来。 手感不错,又滑又嫩。 叫声嘛,娇滴滴的更不错。 竹根眯眼“嘿嘿”笑了,色xin顿起。 慕落柔瞧见他俩之间的举动,眼睛一亮,先前的主意暗暗打定,令她得意地笑起来。 宝珠毕竟还是个青涩的丫头,被竹根白吃了豆腐好不委屈,慌忙求救地看向慕落柔。 慕落柔心头冷冷一笑,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到替罪羊羔,怎么可能救你? 要知道,没有宝珠,现在被竹根占便宜的人,可就成了她了。 宝珠眼见求教无果,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继续为竹根捏起肩膀来。竹根见慕落柔不言语,也知道她不敢言语,手上的动作便更加放肆。 “你来,到底有何事要告诉本宫?” 慕落柔执起木梳慢慢梳起长发,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笑容妖娆。 竹根也不看她,继续摸着宝珠光滑的小手,卖关子道:“这个嘛,自然是对娘娘有价值的事。” 宝珠趁机抽出手,但竹根说完又不依不饶地去抓她的手,宝珠惊得闪身躲开,反倒惹他不高兴了。不再与她调/情,竹根直接毫不客气地捞过宝珠的胳膊,往自个身上使劲一带。宝珠哪里比得过他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倒在他身上,柔软的娇躯好无缝隙地贴上他的身体。竹根一阵快活,奸笑一声,立马趁机抱住她的腰,大手在她腰上摸一把,直接把她抱坐在自个的大腿上。 “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干什么?” 宝珠又急又怒,握紧拳头使劲捶他的胸膛,咬牙切齿地低喝。 然而她的拳头如同挠痒,竹根丝毫不为所动,凑到她脸上“吧唧”亲一口,坏坏地吹气,“你说我想干什么?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宝珠只觉扑面袭来一阵恶臭,恶心坏了,差点没吐出来! 慕落柔执着檀木梳的手顿了顿,余光瞧见这边情形,笑容更加灿烂。 论长相,宝珠只是一般的艳丽,在姹紫嫣红的后宫中并不起眼,但宝珠的身材却是极好的。腰板极细,盈盈不足一握,加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狐/媚的骚/劲,看的慕落柔早早便把她记恨在心,经常借故把怒气往她头上撒。 如此一来,也算是拔去她的眼中钉了。 宝珠终于明白慕落柔摆明是想牺牲她,以此来取悦竹根。气得她红透了眼睛,咬牙不动,索性任竹根揩油。 见她终于不再反抗,竹根心满意足地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长满老茧的大手带来粗糙的感觉,让她身子猛地一颤。竹根对她青涩的反应喜欢极了,大手停滞一下,继续向衣裙更深处探去,惊得宝珠猛地攥紧他的衣领。 竹根的大手最后在她丰/满的胸上停下,一边肆意地揉/捏,一边开口道:“小的先问娘娘一句,大名皇帝与丞相大人,一个是娘娘心爱的夫君,一个是娘娘的生身父亲,若要娘娘在她二人之间做个选择,娘娘会选谁?” 闻言,原本正洋洋得意的慕落柔,脸色骤得一沉,眼中寒芒一闪,“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她在三哥哥和父相之间做个选择!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凶,把坐在竹根腿上的宝珠吓了一跳。竹根感受到怀里人儿的惊吓,赶忙捏捏她柔软的挺拔算作安抚,示意她不必理会慕落柔的失态,只需好好供他把玩就够了。 竹根沙哑的嗓音继续响起,不再与她绕关子,开门见山道:“娘娘,如果将来有一天,丞相大人策划谋反,试图帮助别人推翻大名,那时候娘娘到底会选择哪一方?” 什么? 父相要谋反?! 这怎么可能! 慕落柔猛地转头,冰冷凶恶的目光刀子一样砍向竹根。宝珠抬头瞧她一眼,好巧不巧对上她凶狠的眼神,吓得她赶紧把头缩进竹根的怀里。 但竹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论慕落柔发多大的火,他仍旧稳如泰山,面色不改,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一刻也没有停下。 慕落柔远远瞪着竹根,见他神色不像有假,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要谋反?” 她的话语充满不敢置信,一字一顿,缓缓摇着头问。 竹根点了点头,无情地再次肯定,“此乃小人亲耳所闻,慕丞相如今已经按耐不住了,私下里对皇上早已恶语相向,大夫人也知晓此事。” 慕落柔的眼睛一瞬间充满血丝,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父相,你为何要这样? 你明知女儿已贵为柔嫔,却还要策划谋反。无论成与败,你把她的未来置于何地! 三哥哥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不论是谁,就算是父相,她也不许他对三哥哥大不敬! 慕落柔狠狠将手中木梳往青玉地面上一掷,木石相击,发出“哐当”的脆响。 “父相,你怎会如此糊涂!”她咬牙低喝,额上青筋暴起。 爹爹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势必会葬送她所有的一切! 她气的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爹爹真的谋反,到时候,她会成了反贼的女儿,为前夫所指、天下辱骂,那还怎么当三哥哥的皇后? 竹根远远听见她不匀的喘气声,心中猜到七八,知道她已自乱阵脚,但还是开口问道:“柔嫔娘娘,打算如何?” 慕落柔死死攥紧拳头,贝齿紧咬住下唇,过了好长时间,思绪才渐渐变得清晰,理智回笼。 “还能怎么办?”她闭紧双眸,红唇一张一合,“我乃大名的柔嫔,是皇上亲册的后妃,自当忠心不二。对于乱臣贼子,即便是生身父母,本宫也要大义灭亲!” “明白了吗?”话落,慕落柔缓缓睁开眼睛,杏眸恢复一片清明,声音冷到极点。 竹根“嘿嘿”笑了笑,慕落柔果然够绝情,没有让他失望,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他的大手转而覆上宝珠的翘/臀,肆意揉/捏起来,“小的明白,娘娘只管放心,小人永远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慕落柔的心早已跌入冰窟,脸色透出疲惫,不再言语,只冷冷“嗯”了一声。 正文 第二十章 自作多情 宝珠将这一切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胸腔里的心早已吊在嗓子眼里。大义灭亲?也就是说慕落柔连丞相大人和大夫人都敢牺牲?当真是蛇蝎心肠啊。 枉她在相府里待了十几年,当初怎么没早点看出来二小姐是这种可怕至极的人? 不过,大夫人和丞相大人素来把二小姐当宝贝一样在手心里捧着,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的好女儿会这样恩将仇报地对他们吧! 宝珠这样暗暗琢磨着,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又酥又痒,好不快活。 低头一瞧,只见竹根的大手正在她衣服里起伏着。她脸上一热,几乎想找个缝钻进去。 此时竹根已经按耐不住了,恰好慕落柔也挥挥手说想休息,让他们无事便都退下。竹根立刻应声站起,神采飞扬地将宝珠抱在怀里朝门外走去。 出门后,宝珠急忙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嘴里不停地咒骂道:“老淫/贼,摸都摸了,你占了我这么大的便宜,还不快些放开我!” 竹根坏笑,根本不依她,抱着她不撒手,“这点便宜哪够?小妖/精,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待会乖乖从了我,我保管叫你舒舒服服,欲xian欲死。” 宝珠脸红更甚,鼓腮瞪眼道:“老匹夫,你胡说个什么鬼东西?我警告你,你别想对我用强的,我宁死不从!” 竹根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顺手掐了把她的屁股,流里流气地道:“啧啧,别装了,你还真以为自个是什么贞/洁烈女啊。既然进了这皇宫,你以为你这辈子还有机会出去吗?与其做个孤苦伶仃的老婢女,还不如从了我,好好享一番风/流,就是死了也不可惜啊。” 宝珠一听,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竟觉得他的话还有几分道理。留在这宫里,皇上她攀不上,太监她用不着,她的青春美貌势必是要白白浪费的。 心虚地瞟一眼竹根丑陋的老脸,她不禁感到可惜,如果竹根是个英俊帅气的少年郎该有多好,那她一定一百个愿意! 竹根知道她心中已经有所动摇,抱着她的细腰颠了颠,笑得极为下/流,不再耽误时间,大步流星地朝宝珠的厢房走去。 “小娘子只管放心,我保证比那些年轻力壮的少年郎还让你舒服。”他在她耳边吹气,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宝珠惊愕,旋即羞煞了小脸,姑且相信了他的话。难为情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蛇精般的身子还不安分地扭动几下。 丑就丑吧,她不看脸便是! 一日无恙,天色很快便入黑夜。 相府后苑,一处鲜有人至的庭院。灰泥地面,坑坑洼洼,如若没有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相府里竟有这种贫瘠之地。 此时,星星在黑幕笼罩的夜空中闪烁星芒,似在悄悄偷窥着人间。 一抹素净修长的身影忽然闪现在门口,手执一柄散发幽幽冷光的灯笼,在院门口伫立良久,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扬起,与这庭院极不般配——这样的佳人儿应当出现在山水画中才是。 然而并不是。 有谁能想到,这位佳人,正是在这个破旧的庭院里出生长大,过活了十几年。 很久之后,佳人终于抬起步子,缓缓踏了进去。 “啪嗒、”“啪嗒。” 织锦鞋底踩在堆积的落叶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月光洒下,映出这人的面容。 清冷的双眸散发如同月光清晖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在映入周遭熟悉的景致时,眸底涌现出深深的伤感。 慕心雅在院子里的梧桐树旁停下。 “娘……” 她几不可闻地轻唤了一声。伸手,借灯笼的光扶住粗壮的树干,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猛地蹲下,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双手紧捂住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柔弱的肩膀止不住地抽动。回忆起痛苦的过往,她的眼顿时泪如决堤的河水,白天的伪装悉数卸下,回到这最初之地,她再也不勉强自己。 她注定是可怜可悲的人。 “啪嗒、啪嗒。” 突然,身后凭空又响起几道声音。 原本正哭得伤心,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人浑身一震,猛然站起,泪眼迅速警惕地扫遍周围——虽然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周围。 “谁?!” 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慕心雅的秀眉深深蹙起,一时连挂在脸上的眼泪都忘记擦去——直到她不确定地发现,黑暗深处似乎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与月色融为一体! 她用力闭闭眼,再睁开时,那道人影依然没有从眼前消失。 不是错觉! 她的心忽地漏了一拍,一时惊愕地忘记了呼吸。 今夜居然会有人来这里! 失策! 她下意识朝后踏了一步,手暗暗背到身后,伸向袖中,取出藏在袖里的短刀,紧紧攥在手里,冷声问: “谁在那里?” 并没有回应。 那人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嗓子有些发紧,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猜想。 他会是谁? 赵玉陵和慕承天派来杀她的人?亦或是元忻命人来监视她? 但漫长的时间过去了,那人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如此看来,怎么都不像是来杀她,或者来监视她的人。 慕心雅不禁深深陷入沉思,就这么屏气凝神,与那人遥遥对峙。 微风忽然变大,掀起她耳边的碎发,那人宽大的衣角也迎风而起,发出窸窣的声响。 难道他是…… 正在沉思中的慕心雅眉头突然松开了,再次看向那人的眼神中掺上几分不可置信。 她抿紧唇,不停告诉自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他。 他不是才被她伤过吗?怎么还会来找她。 他的伤,怎么样了……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为了得到验证,慕心雅弯身拾起灯笼,抬步,慢慢朝那人在的地方踱去。 终于,在距离那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月光照亮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和烟青色的长袍,一并出现在慕心雅骤缩的瞳孔里。 当真是他! 手里紧攥的刀和灯笼“哐当”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这暗夜中清脆无比,灯笼里的火忽然扑闪几下灭了。 一切变得黑暗,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独孤绝淡如琉璃的眸子滑过她布满惊讶的脸,在她睫毛上颤动的泪珠和脸上的泪痕上停留一瞬,旋即淡淡转开。 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沉默之后,慕心雅咬牙,别过头不再看向他在的方向,语气透着浓浓的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听,独孤绝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来看你。” 慕心雅一怔,眸光一闪,随即冷扯出一抹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有什么可看的?自古红颜祸水,独孤王日理万机,小女子不需要你的牵挂。” “如果本王偏要牵挂,你能怎样?” 独孤绝突然冷下声音,慢慢逼近她。 慕心雅听见他竟然朝她走了过来,大吃一惊,慌忙弯下身,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拾起地上的短刀,冲他高高举起来。 “不要过来!难道你忘了在马车上吃的教训了吗?” 她叫的声音稍微大了些。闻言,独孤绝竟真的停下身。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让她惊讶之余稍稍松一口气。 然而,他并不是因为她的话才停下,而是——远远从院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很显然,慕心雅的叫声引来了相府的侍卫。 但她对此毫不知情,自顾持刀往后退去。在她就要嚷出下一声时,独孤绝寒眸一眯,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烟青色的衣角在夜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 慕心雅只觉耳边一阵凉凉的清风掠过。 “你确实真的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 “我也不是很确定,先过去看看再说。” 两个侍卫边嘀咕边往庭院走来,走进来后,环顾一圈四周,除了发现一派破败荒凉的景象,没有看见半个人的踪影。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怎么破成这个鬼样子?” 其中一个刚进府不久,不了解内情的侍卫惊呼。 旁边的人轻描淡写地朝他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里以前住的是老爷的一位姨娘,后来她得病死翘翘了,大家都说这里不吉利阴气重的很,压根不来这里。”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摆摆手,一脸嫌弃。 侍卫惊讶,“咦,姨娘也不能住这种破地儿啊,好歹也是丞相大人的人不是?” “有什么不能的?谁不知道,在相府大夫人才是真正的主子,这姨娘命薄,讨不到大夫人的欢心,当然活的惨死的快。对了,告诉你个有意思的,现如今很多人都在怀疑,那个刚来的瑾妃是不是这个死姨娘的女儿呢!” “哦?那瑾妃岂不是要给她死去的亲娘报仇?” “哈哈!想报仇?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啊!” 两人说着说着朝外走,嘲讽的笑声渐渐飘散在风中。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不看从前 梧桐树后。 正有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独孤绝一手揽住慕心雅的腰肢,一手捂在她的嘴上,后背闲闲靠在粗壮的树干。低头,便可嗅到怀里人颈间的幽香。 “唔……唔。” 听见来人已走远,慕心雅嗓子里发出阵阵呜咽声,剧烈挣扎起来。 快点放开她! 独孤绝垂眸,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在他俊美的脸上罩下一片阴影,手上力道不减,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慕心雅气得红透了眼睛,连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终于,独孤绝听见她嗓音里的哭腔,先是一愣,微微皱眉,大手随即离开她的唇。 “你为何要躲他们?凭你的身手,断然不会敌不过区区两个侍卫,你为何不杀了他们!” 慕心雅粗喘一口气,张口第一句话便愤怒的质问,方才那两个侍卫谈话里对她和娘亲的轻蔑,完全惹怒了她! 本来她还在暗想他的伤势如何,一气之下早已抛之脑外。他伤也好死也罢,本来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独孤绝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眸光在黑夜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语气微沉,“我杀了他们,明日,你认为慕承天和赵玉陵会放过你吗?” 慕心雅一噎,只听他继续说,用一种命令、不可质疑的语气,“无论什么时候,绝不可以置你的性命于不顾。” “为什么?”慕心雅猛然抬头,对上他漆黑的寒眸。生死有这么重要吗?难道堂堂独孤王还怕什么生死离别? 然而,她错了。 “因为——”独孤绝接过她的问题,稍微停顿片刻,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深沉,深深凝望她的容颜,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因为,我不允许。” 她的命,连带着她的人,只能是他的! 听到这个答案,慕心雅没好气地别过头,用力地想掰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你不允许?哼,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你我早已分道扬镳,独孤王如今何苦自作多情,来关心我的安危!” 她说他自作多情? 独孤绝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大手旋即松开她的腰。 慕心雅立刻觉得腰上一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轻易松开她。 转念再一想,松开便松开,不正好是她想要的吗? 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直起身板,慕心雅水粼粼的目光投向别处,继续放起狠话,“你不杀他们,我自己会动手。这里是丞相府,独孤王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免得招来侍卫,拖累旁人。” 所谓“旁人”,自然指她无疑。 闻言,独孤绝陷入沉默,深深望着她良久,眼眸忽明忽暗。 慕心雅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顿时浑身不自在,一点都不想再留与此地,甩袖便要走人。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说出随便取人性命的话。” 身后,响起他低沉的嗓音,隐隐透着几分悲痛。慕心雅下意识顿住脚步,心被狠狠敲了一下,疼痛的感觉在胸腔蔓延,脊背变得僵直。 以前的她? 什么样才叫以前的她? 她忽地惨笑一声,带着三分美丽七分心碎,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可笑极了。独孤绝听见她的笑声,眼底划过几不可察的悲痛。 “独孤绝,不要再想着从前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到从前的。天底下,比我好的女儿家多了去了,求你忘了我吧。” 她哽咽的声音响起,转过身面朝他,缓缓摇头,眼角默默滑下一滴眼泪。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 同样是求他离开她,放弃她。 独孤绝微微眯起眼睛,完美的侧脸泛起危险的寒光,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两个人良久无言,就这么遥遥相对。慕心雅见他半天没有吭声,以为他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她眼底一暗,心中狠狠揪痛一下,但很快她就自动忽视掉这股疼痛,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借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明明是她自己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咬咬牙,她抬步便要走。 “我可以不看从前。” 慕心雅已经抬起的脚又重新落下,身形顿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朝她走过来,闪烁的泪光让她的视线更加模糊不堪。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只是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不然,她眼睛看不清的事,很可能会被他发现。如果真是那样,只怕他更不会对她放手…… “现在,你第一个遇见的人——是我,不是方云廷,记住了吗?” 独孤绝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犹如清澈的溪水,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和不容置疑的霸道,薄削的唇缓缓吐出每一个字。 “这就是我来见你的目的。”重重砸在慕心雅的心头。 她原本闪躲的眼神瞬间凝住,睁大眼睛,不受控制地移向他在的方向,一瞬间竟忘记呼吸。 他说什么…… 方云廷? 他竟然知道她与方云廷的纠葛! 慕心雅两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虽然她真的很努力想看清楚他说出这话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他俊美绝伦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模糊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顿时让她心中十分焦急和懊恼,胸腔里的心扑通跳得极快。 该死,她跟瞎子有什么区别! 独孤绝一种走到在她面前停下,烟青色的长袍在风中轻扬。微微阖首,她紧咬下唇一脸失神的模样进入他的眼帘,让他心中一动,伸出大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毫无预警的慕心雅一个不稳,跌跌撞撞地扑在他的胸膛,周围瞬时充满他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骤得一停。 独孤绝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珠映着玉泽一般的流光,清越的嗓音从薄唇中徐徐流泻而出。除去眼底的那抹深沉,他整个人宛如一尘不染的谪世上仙。 “慕姑娘,幸会。” ……………………………………………… 慕心雅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没有灯笼,什么都看不清,但好在相府沿路一直点有烛灯,依稀能看清一点。 她的思绪混乱到,甚至压根没有发现,独孤绝一直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安全地走进厢房,见到墨兰和乐菱后,独孤绝的身影才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相府高墙外的一处巷口。 一袭鲜艳红袍的楚晗抱着胳膊闲闲靠在墙边,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弹着红色浮云绣纹绣袍,狭长的凤眸时不时瞥向丞相府。 直到一个熟悉的烟青色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楚晗才浑身一震,提起精神,快步迎上去。 “王上。” 独孤绝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停顿,脚步依旧徐然。因为深厚的内力,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与先前截然不同。 “王上,与慕承天的联盟计划,还要进行吗?” 楚晗立马跟在他身后,询问道。 他有此疑问并不是凭空而生,如今慕心雅住进了丞相府,性命堪忧,为了护她周全,说不定王上会对慕家上下——赶尽杀绝。 独孤绝脚步一滞,旋即继续朝前走,颀长的背影与黑暗融为一色。 “如期进行。” 楚晗狭长的双眸里浮现惊讶,随后便是不解,刚准备开口继续询问时,抬头望一眼身前,眸光顿时一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里。前面之人单薄的背影,竟给他几分……落寞的感觉。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 楚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脑海里闪现玉茯苓睡梦中迷糊的睡眼和微撅的红唇,上扬的嘴角不禁染上笑意,心里被浓浓的幸福和甜蜜感填充,脚步也连带着轻快很多。 殊不知,此时前面的独孤绝,不着痕迹地收回掠过楚晗脸上的余光。夜空中月光流泻而下,俊美无比的脸上看不清夹杂着什么情绪。 对他而言,一切重来一次,未必不是好事。毕竟,如今她第一个遇见的男人,终于不再是别人,而是他。 一切,将会处于他的掌控之中。 “娘娘,你去哪里了?” 慕心雅刚在椅子上坐下,神魂未定,乐菱便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突然一声不吭地不见了,可把她们吓坏了。 “我……”慕心雅动动唇,眼神闪烁地看一眼乐菱,刚说出一个字,就觉得嗓子干得快要冒烟,指指桌上的茶壶,“我要喝水。” 乐菱顺着望过去,墨兰立马走过去倒满一杯温茶,她接过去咕噜噜一口喝个干净,张开嘴,微微喘着粗气。 “娘娘?”墨兰也疑虑地皱起眉,拿手帕替她擦拭额角上的冷汗。 慕心雅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是满头大汗,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缓了缓道:“我去见我娘了。” “啊?”乐菱睁大眼睛,“夫人吗?可是——” 夫人不是过世了吗…… 墨兰连忙掐了乐菱的胳膊一把,堵住她接下要说的,接过话来,“娘娘是去以前的故居了。” 乐菱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方少将军 慕心雅没吭声,算作默认。至于遇见独孤绝的事—— 能瞒则瞒吧。 多说无益,她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什么“慕姑娘,幸会”,可怕!他到底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 独孤绝,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对她苦苦纠缠? 为什么还要……对她一片深情?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喜欢的。 对他而言,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也已经得到过她的身体了,对他来说,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新鲜感可言。 慕心雅头脑一阵发疼,胡乱想了很多很多,却单单没有想到一点——因为他爱她。 而且只爱她一人。 也许是她自己不愿去这么想,刻意回避掉这个事实。 发生这么多事,她哪还有资格谈情说爱?还有慕承天和赵玉陵的狗命在等着她去取! 强压下纷乱的思绪,慕心雅起身走进里间。 “娘娘要做什么?”乐菱追上去问。 她头也不回地答:“洗漱就寝!” 边疆的乱况愈演愈烈。 黄沙直卷而上,夹杂无数人的血水,千尘如烟,不见天日。 朝廷军队临时驻扎的营地,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突然从漫天黄沙中冲出来,凭借最后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手上紧紧捏着一封书信。 “把,把信交给方将军……”话毕,便晕死在地上。 把守的士兵见到来人是自己人,立马弯身去扶,另一人取下他手中紧攥的书信,拔腿飞快地跑进营里。 “方将军!前方有信来报!” 营帐中,正有正襟危坐的几人在商议战局。坐在最上方的年轻男子,身穿染血的银色将军戎装,头戴盔甲,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胳膊撑在膝上,一手扶住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 此人,便是他们口中的方将军。 士兵飞快地跑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把书信呈给他—— 当朝威武大将军方震业的公子,方云廷。 方云廷眸光一沉,接过信快速打开,一目十行,剑眉深深拧成一个结。 “送信的人怎么样?”他沉声问。 士兵声音低了几度,“回将军,人刚把信送到就晕死过去,估计……快不行了。” 听见他们的对话,坐在下面的几人纷纷望向这位年轻的少将军,面露焦急之色。 看来,战况极为不妙,如此该如何是好啊? 看完信罢,方云廷不动声色地将信移至桌上照明的蜡烛,信纸在摇曳的火光中燃成灰烬。 抬头,如鹰般冷峻的目光扫过座下正窃窃私语的众人。 “众将军所议何事?何不说与本将军听听?” 方云廷冷漠地开口,视线最后停留在一位参军脸上。 他隐隐透露着危险的目光,灼得参军脸上的皮肤生疼,参军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缩回脑袋,小声嘀咕道:“少将军,信上可言前方战况如何?” 方云廷微微眯眼,心里明白得很,不止这个参军,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然后,视战况定夺他们的去留。 若敌军占上,他们必将上书求降,亦或者抱团逃回京城。 哼,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 “前方来信,敌军人数远远超过预估,我军死伤大半,战局十分不利。” 方云廷一字一顿道,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扣起桌子,鹰眸沉着地盯着前方。 果然,话音未落,在场人皆是一片哗然,面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很快,一个大腹便便的文官霍然站起,肥胖的脸上白花花的肉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的。除却方云廷,众人的视线刷刷朝他看去——呦,原来是赵大人。 “少将军,我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也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战场是你们这些武官待的地儿,本来就没我什么事。老臣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他长袖一甩,哼唧哼唧着便要离开。 “慢着!” 方云廷冷冽的声音在他身后凭空响起,“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文官硕大的身形顿在原地,转过身挑起眼皮看向他,语气充满不屑和傲慢,“少将军这是几个意思?本官要走,谁能拦我!” 这个赵大人怎么着也算是个两朝元老,素来喜欢倚老卖老,不把年轻气盛的方云廷放在眼里。 然而,方云廷却根本不打算给他面子,弯了弯唇,“依大人之意,我方云廷有没有这个资格留住大人?在这里,究竟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你说什么?”文官被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顿时哽住,一转头发现周围人全都在看他的笑话,心中更加恼怒,气急败坏之下,抬手指着他劈头骂道:“好你个方云廷,你父亲方大将军那可是我多年老友,我与他交好时,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没蹦出来呢,算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哼!真说起来,如若不是你们这些武官无能,我军也不会溃败至此,朝廷养你们废物还不如养猪杀了吃肉!” 见赵大人已经发怒地口不择言了,在场气氛一下变得很微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也不敢说些什么。 方云廷敲着桌子的手顿时停住了,脸色猛地一沉。 “我现在就要走,有本事你来拦我啊,回去看你父亲不打断你的腿!来人,去把我的行囊收拾好,护送我回京城——” 赵大人气喘吁吁,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突然硬生生卡在嗓子里,只见一道刺眼的亮光笔直地破空朝他射来,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奇大。 “砰咚!” 紧接着响起一声巨响,在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赵大人硕大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 血,流了一地都是。 发生什么事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伸头去瞧,在看清躺在地上的赵大人后,无不惊惧地瞪大眼睛,眼珠都快突出来。 只见血泊的中央,赵大人的喉咙上,竟赫然插着一柄长剑!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突然大声喊出这么一句,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混乱起来,一时场面面临失控的边缘。 而此时,方云廷正薄唇紧抿,身姿笔挺地站在上座,鹰眸危险地盯着下方,冰冷的盔甲衬得他五官的线条更加刚毅,散发着杀伐果断的决绝。 “方、方将军,你杀了人,回去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啊?!” 参军颤抖着声音道。就算方云廷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皇上的亲表弟,也断然不能草菅人命啊! “是啊!”“将军杀了人,这仗还怎么打啊?” 在场人全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完全不顾方云廷正站在不远处,把他视为无物。在他们看来,方家马上要倒大霉了! “说够了吗?” 不知过去多久,方云廷冷漠的声音响起,嘶哑的嗓音叫众人心中一跳,讪讪地闭上嘴巴,之前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冷眼扫遍四周,徐徐从上座走下,手里尚还执着剑鞘,无数双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 一路走到文官的尸体旁,微微垂眸,邪魅的面容没有半点表情,仿佛看的不是他杀的人,而是一只蝼蚁。 伸出胳膊,“刺啦”一声拔出插在赵大人喉咙上的剑。 血肉分离,顿时鲜血溅得四处都是,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王法!” 方云廷冷漠无情地开口,利落地将沾满血的剑插入剑鞘,继续对众人道: “我杀他,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大敌当前,但凡有擅自返京之意或投降言和之心者,在我看来与逃兵无异,本将军杀无赦!”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犹如一道道利刃,鲜血淋漓地插进每个人的心脏。他们惊恐万分地瞅瞅地上的赵大人,生怕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之前逃跑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也算是达到威慑的效果了。 方云廷眸中稍有颜色,扬起下巴挺直修长的身躯,持着配剑,大步朝外走去,脚步带起一阵凉风。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方云廷双手撑在桌上,一直冰冷无情的脸上,在此时终于浮现出一股无力感。 “公子刚才好生威风,可把小的看呆了!” 小厮走到他身边,为他端上一杯水,欢喜地称赞道。但凑近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脸上布满的疲惫。 “公子,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会?”他吃了一惊,对自家公子好不心疼。 方云廷半天没有回应,最后摇摇头,闷闷地说了句,“我没事。” “公子……”小厮自幼伺候他长大,知晓公子是方家的独苗苗,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主。要知道,他们方家可不是一般的京城名门,方大小姐如今贵为贵妃,再加上太后和皇上两门亲戚,方家乃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可如今,自从公子当上了少将军后,边疆贫瘠,战事频繁,把公子折磨得整个人都憔悴多了,半点不像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小厮叹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这封信可是十分讲究,信封上用浓墨点出一枝清雅的素梅,绽开点点殷红。若是仔细一闻,还能嗅到淡淡的脂粉味。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方氏父女 小厮想了想后,将信递出去,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少夫人来信了。”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方云廷,在听到“少夫人”三个字后,脸上一变,心头涌上一阵深深的烦躁和厌恶。 侧头冷睇一眼,信封上一行娟秀的小字进入他的眼帘。 “吾夫云廷亲启,妻雪颜。” 小厮把信举了半天,胳膊都快酸了,信依然还在手中,心中不禁嘀咕道:公子果然还是不肯接受少夫人呐—— 忽然,他的手上一空,方云廷竟把信拿了去。 他眼睛一亮,莫不是有转机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希冀就破碎了。 方云廷压根没有要看的意思,俊脸阴沉沉一片,大手直接将信撕碎,白纸黑字顿时成为碎片! “公子,这信可是少夫人命人从千里之外加急送来的啊……”小厮看得呆了。 方云廷握了握身侧的配剑,狭长的眼眸里不含半点感情,“战乱当头,国事为重,根本无暇顾及家事,懂了吗?” 小厮愣愣地点头,“小的明白了。” “出去,我要休息。” “是。” 待小厮走后,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他一人,冷风呼呼灌进来。 方云廷长吸一口气,整个人终于瘫坐在座椅上,细碎的纸片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刺痛他泛红的眼睛, 吾妻? 他的妻子,什么时候成了别的女人?他连夏雪颜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这种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向桌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战死,他也一定会被折磨死…… 边疆不利的战况很快传回宫里。 长乐宫。 方震业匆忙的身影出现在宫门,门口的宫女见了他后,悉数行以大礼。然而方震业置若罔闻,顾自快步走进去。 此时 方羽依正身靠在珊瑚长窗边,水眸微闭,任风细细吹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一袭水青色的烟纱长裙,漆黑的墨发披在身后,发间别一根素雅精巧的碧簪,衬得她清丽雅致,与世绝尘。眉目间隐隐的病态,更是为她添上几丝柔弱,叫人心生怜惜。 方震业远远瞧见自己的女儿,美丽得宛如水墨画里出尘的仙子,弱不禁风,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羽依。”他唤道。 方羽依闻声回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美丽哀愁的脸上染上惊讶,“爹爹,你怎么来了?” 方震业抬步走近她,浓眉紧锁,脸色是少有的凝重,一句话也说话。 细心的方羽依一眼看出他心事重重,转头命旁边的夕月出去沏茶,自己则迎上前道:“爹爹快请坐。” 哪知,方震业并不肯坐,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羽依,边疆来报了。” 方羽依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问:“边疆?哥哥怎么样了?” 虽然看爹爹的神色,十之**能猜到,情形很不好……但方羽依不敢这么去想。 方震业放开她的手,摇摇头,验证她不好的猜想,“敌军势力远远超出先前的预估,朝廷拨给云廷的兵马军粮根本连一半都不够,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 方羽依的脸“刷刷”白下来,语气透出不敢置信,“一半都不够……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羽依不求其他,只希望兄长平安无事啊,爹爹。” 这时候,关系到至亲至贵的骨肉亲情,她终于不再端着什么贵妃的慈悲心肠。 方震业与她所想的一样,不论成败与否,只求云廷能够平安归来,老脸上布满沧桑,“难道你以为我不是这么想的吗?不论云廷再怎么忤逆我,不听我的话,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方羽依一怔,望着从前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竟然这副颓态,心里更痛,只听方震业又说: “说来奇怪,原本连我都以为边关这次只是小小的动乱,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摆平,所以才会向皇上请命让云廷带兵前去镇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态竟然如此严重,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正顾自焦急的方羽依,一听这话,耳边猛地响起一句话。 “方羽依,回去代我向你父亲兄长问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探望他们二位!” 那日在御书房门口,赫连心雅冷血无情的警告声在她浮现。 现如今,忧心忡忡的父亲,生死未卜的兄长……一切,岂不恰好都应了那句话! 方羽依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回边疆的暴乱,应该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有人想害哥哥和方家! 想到这,方羽依的心揪成一团,不敢想那个人会是赫连心雅——她的兄长最心爱的女子。 如果被兄长知道,只怕他更会生不如死。 方羽依心乱如麻,秀眉紧蹙,握紧方震业的胳膊,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一人! “爹爹,我们去找皇姑母如何?” 方震业一愣,“你说找太后帮忙?” 方羽依定定地点头,他快速思索一番,也点头答应。 羽依说的对,现如今,除了太后,没人能帮他们! “什么时候去?” “现在立刻去,女儿同您一道!” 此时,太后正闲在慈宁宫里无聊,见到他们父女后,不禁笑开了颜。 “咦,国舅,羽依,你们父女今个儿怎么这么好兴致,一道来看哀家了?” 闻言,方羽依和方震业苦涩地相视一眼,说不出话来。 太后笑容渐渐隐去,看出他们的异样,尤其是看到方羽依红透的眼圈,顿时心疼地朝她挥挥手,“羽依,你怎么了?快过来姑母这边。” 方羽依慢慢踱了过去,太后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身边的凤塌,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后宫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妃嫔惹你不高兴了?只管说,有哀家为你做主。” 旁边,芳嬷嬷正为他们端茶,听见太后说出这种维护方羽依的话,丝毫不觉得奇怪。方贵妃自幼几乎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与太后亲近极了,自然是别的嫔妃比不了的。 方羽依虽对太后的宠爱很感激,但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那就是皇上欺负你了?”太后有点不高兴地提高音量。 方震业吓了一跳,方羽依连忙摇头,开口道:“皇姑母,当然不是皇上。” “太后,其实是小儿云廷的事,让羽依忧思难解。” 方震业忙不迭接过话。 “哦?”太后不禁疑惑,“莫非是云廷闯祸了?不对啊,哀家听皇上提过,云廷不是去边疆带兵打仗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方羽依的泪水顿时涌出来,含着泪点点头,“皇姑母,正是因为云廷带兵去边疆的事。” 太后见她泪眼涟涟,再一瞧,自家哥哥同样脸色晦暗,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难道,有人胆敢在方家头上动土?她的心沉下去。 “羽依,到底发生什么事,快说与哀家听听!” 太后终于冷了脸色,雍容华贵的脸上隐隐透着怒气。无论如何,即使如今贵为大名的太后,也改变不了她姓方的事。挑衅方家,与挑衅她无异。 方家,动不得! 许久不见太后发怒的芳姑姑也心知不妙,低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完全成为一个隐形之人。 方震业朝方羽依递了个眼色,方羽依了然于心,抹干眼泪,低声开始详细诉说起边疆的情形,以及她心中的猜测,方震业在旁边时不时补充几句。 听罢,太后皱起了眉,脸色微微凝重,脱口道:“依你所言,有人想加害云廷?” 方氏父女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果然,太后一下子变了脸色。在眼下的慈宁宫中,已没有什么太后、贵妃,威武大将军,有的只是方家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三人。 “云廷乃我方家独子,加害于他,岂不是等同于要我方家断子绝孙!” 太后含怒的话音刚落,方震业便“噗通”跪倒在地,见状,方羽依也紧跟着跪下来。 太后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外甥女,“好好的你们跪什么?起来!” “太后,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云廷吧!”方震业叩首痛呼道。 方羽依也跟着啜泣,泣不成声,哭得楚楚可怜,“皇姑母……” 太后不禁有些慌神,又惊又怒道:“快些起来!哀家有说过不救云廷吗?云廷是你的亲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宝贝外甥吗?有哀家在,谁敢害他,我诛他九族!” “母后要诛何人的九族啊?”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远远传来,把尚还跪在地上的方氏父女吓得身子一软,方才还怒在当头的太后也心中一跳。 “微臣叩见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跪在地上的方氏父女纷纷低头行礼。 只见一身金黄龙袍、负手身后的元忻大步走进来。 他的目光在跪在地上的二人身上停顿片刻,在看见方羽依满脸的泪痕后,微微蹙眉。最后,他的视线投向坐在凤榻上的太后。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妙不可言 “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来哀家这里了?” 太后尴尬地问。从前她一直是贤妃慈母的形象,方才一时怒极,必是失态了。 元忻自然知晓母亲的心思,径自越过这个问题,不以为意地笑道: “儿臣方才进来时,听闻母后说要灭人九族,不知母后想灭何人?什么人如此大逆不道,胆敢忤逆母后,的确当诛!” 他说完,还爽朗地笑了几声。 听言,方震业和方羽依微微红了脸,但皇上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很快太后的尴尬一扫而空,直言道:“皇上,哀家确实不高兴。” “哦?”元忻惊讶地挑眉,眸光流转间,移到依然跪着的两人,疑惑地问:“方将军和方爱妃怎么全都跪着?莫非,惹母后不高兴的人是——” 他拉长语调,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没有把话全说出来,也算是给留个余地。 三人顿时脸色一白。太后方才明明说过要诛九族的,依皇上的猜测,惹怒太后的人,不正是羽依和国舅? 那要诛的族,岂不成了方家? 太后立刻急急否认,“当然不是。羽依是哀家的好儿媳,国舅是哀家的亲哥哥,怎么可能惹哀家不高兴。羽依,国舅,你们别跪着了,快些起来!” 方震业和方羽依知道此时不能再推脱,便应声站起来,元忻再次眼神复杂地瞧了眼方羽依,眸底竟含着淡淡的……失望。 “皇上,如今边疆的情形是不是很不乐观?” 太后虽说是在询问,但已经用了肯定的语气。 元忻眼中寒芒一闪,扫过方氏父女,转回到太后脸上时,又很快恢复到温文儒雅的孝子模样,面上虽然带笑,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母后何时关心起朝政了?” 毕竟,后宫不议政。 太后不管这些,“哀家关心的不是皇帝的朝政,而是哀家的亲外甥,方云廷!若是云廷出了什么事,哀家到时便找皇上要人!” 元忻心中当即了然一切,原来,方氏父女是担心方云廷的安危才来求母后帮忙。 只是—— 他脸上一变,挑了挑眉,转头问方震业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此次出兵,乃国舅和方云廷自己毛遂自荐,朕也给了这个机会。朝堂上无戏言,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震业老脸一下子变得又青又紫,尴尬地垂下首,答不上话来,“这个,老臣……” 方羽依自然也听出皇上话里的责问,看着父亲为难的样子,心里一紧,重重跪下,将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咬唇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心中难安,所以才让父亲陪同我一道来找皇姑母。” 元忻眸色深沉地望着这对父女,太后眼见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宝贝的外甥女,遭受自己的儿子此般严厉的责问,当即坐不住了。 “你们有什么错?当初皇上还未登基时,若没有你们方家鼎力相助、舍命拥护,现在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听闻这话,元忻眸里的深沉终于消失大半。 不错,方家是助他登基的头等功臣,举足轻重,他理应对他们格外开恩。 否则,就是恩将仇报,为天下人不齿。 元忻忽然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母后放心,方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少将军征战沙场,为国效忠。朕,断然不会让他有事。”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缓缓拖长语调。 有了天子的这句话,等同有了免死令牌,方震业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得以安心几分。 太后也满意地点点头,欣慰地望着优秀的儿子,话锋一转,道:“如此哀家便可放心了。皇上,国事要忙,家事也万万不能忘啊。你和羽依得加紧了,赶紧给哀家生个皇孙!” 闻言,方羽依脸色煞红,余光暗暗瞥向元忻,却见到他拧着眉脸色很不好。 她好不容易灼热的心又刷刷凉了下来。 毕竟当着太后的面,元忻不好推辞,答应下来,“母后放心,儿臣自当谨记在心。”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青色长裙的方羽依,脑海中猛然闪现另一张笑颜—— 赫连心雅。 元忻立刻皱紧眉,暗暗攥紧了拳头。 也许,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方氏父女从慈宁宫出来后,方震业赶着回去安排,便匆匆回府去。方羽依回想起太后的话,面露苦涩,慢慢朝自己的长乐宫踱去。 “咳咳咳……”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方羽依轻轻咳嗽几声,苍白的脸没有半点血色。 丫鬟夕月担忧地握了下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叫她心里一惊。 “娘娘,您的手好冰。” 方才,方将军一心只念着公子,根本没有关心娘娘的病态。殊不知,娘娘已经病了好久了,如此拖下去,该如何是好? 方羽依慢慢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眼下兄长才最重要。” “羽依——” 忽然,身后竟响起元忻的声音。方羽依错愕地定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接下来出现在她身边的明黄身影,证明她没有听错。 “皇上万福。”反应过来的方羽依,急忙躬身行礼。 只是身子还没弯下去,她的腰上便搭上一只大手。元忻扶住她,止住了她的行礼,目光定格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方羽依抬头,怔愣地望着他——大名的天子,她的夫君。她已好久没有这么亲密地看过他了。 “皇上?” “你生病了。”元忻的大手移至她的前额,探了探温度。 这种情形已经多久不曾有过? 上一次,应该还是在亲王府的时候。那时,元忻还是三皇子荣亲王,她是他的侧福晋。 方羽依的心中瞬间涌起无数种情绪,不禁微微湿了眼眶。在元忻眼中看来,她更像一朵素雅的纸鸢花,沾染了晨露,惹人怜惜。 元忻原本对她感到失望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毕竟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他终是不忍责怪她。而且眼下——羽依对他还有很重要的作用。 方羽依垂下眼帘,轻柔地道:“臣妾没事,只是偶然感染了风寒而已。” 元忻放下手,叮嘱:“回去记得叫御医来给你瞧瞧。” 方羽依感受到他的关心,轻轻点点头。 不料元忻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责怪,“不要只是点头,从前我让你看御医,每回你都不放在心上,随便应付便过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竟没有自称“朕”,话里所指的从前,自是指他们在亲王府的时候了。 那时候,也是方羽依最得宠之时——她的父亲对元忻帮助最大之时。方羽依芙蓉般的娇容微微红了,也算是有了点血色。不知是因为被戳破了实情,还是因在女儿家的羞涩,咬牙道: “皇上放心,羽依回去定会宣太医的。” 元忻这才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只可惜,说这浓情蜜意的话时,他的黑眸里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半点感情。 “快把身子养好,朕希望朕的第一个儿子,由你来生。”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方羽依的杏眸染上浓浓的震惊。 “臣妾遵命。” 直到正午时分,竹根才餍足地穿好衣服,从宝珠的床上爬下来。 身后,床上一片凌乱不堪,一丝不/挂的宝珠,正蜷着光洁的身子酣睡,雪白的皮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 竹根擦了擦嘴,丑陋的脸因为得到满足而容光焕发。 嘿嘿,他果然没有识错,宝珠以前虽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丫头,但只要好好**一番,日后绝对会成为折磨死人的小妖/精。 不,不是日后,是现在已经是了。 昨个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床上故作矜持、欲/拒还迎,经过他随意捣鼓几下,果然她早早地就受不了了,放/浪的模样一览无余。 论起床上的功夫,比慕落柔那小妮子有过之而不及啊。 竹根吸了吸鼻子,问到淡淡的血腥味。嘿嘿,再有天赋也迟了,如今她这朵娇艳的雏菊,已经被他先行采撷了。 他正贪婪地想着,床上的人娇俏地婴咛一声。竹根一听,骨头忍不住又酥了,扑上去抱住她的腰,胡乱亲起来。 宝珠被弄得从睡梦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瞧见压在她身上的恶狼,娇嗔道:“死鬼,你有完没完?” 昨晚折腾她一夜还不够! 竹根回她,“你说呢?”说着,大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宝珠销/魂地叫了一声,扭头不经意间瞅见外面的天色,发现已日悬高空,连忙推开他,道:“好了,我要去伺候娘娘了,你下次再来便是。”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不禁红了脸,昨夜初尝了禁/果,那滋味竟让人觉得如此……妙不可言,她的心都快化了。 下次?竹根“嘿嘿”一笑,趴在她身上乱亲乱咬一通,也没强求,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心中暗道: 放心,慕落柔不会骂你的,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不然,现在像这样在床上躺着的人,可就得是她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诞下龙嗣 宝珠利落地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下来,双腿立刻一阵发软,差点没坐在地上,吓得她惊呼一声。 扭头瞪了竹根一眼,然而他是个瞎子,压根看不见。宝珠眼皮一翻,拽上他,推门急匆匆地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慕落柔竟不在宫中,而是找了另一个婢女,去御花园散心去了。 “早知道娘娘不在,我不如多睡会了。” 宝珠甩甩手中的丝帕,噘着嘴可惜地道。 竹根从后背贴近她,胳膊环住她的细腰,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的脸颊,流里流气地道:“嘿嘿,小娘子,是不如再与我多睡一会吧。” 听了他的话,宝珠表面瞪眼,却并没有推开他,任由他占便宜,十分享受这种奇异的感觉,反正如今她也不是什么雏菊了。 最后,竟弄得二人全都火烧火燎,反正慕落柔不在,百翠宫里还没有其他能制得住他们的人。竹根直接把宝珠抗在肩头,大脚一抬,踹开宫门,快步走了进去,把宝珠扔在了慕落柔的大床上。 宝珠一吓,几乎弹跳而起,“你疯了吗?怎么能在这里,娘娘会杀了我们的!” 哪知竹根牢牢摁住她,大手扒拉起她的衣裙来,毫无忌惮,“无妨,有我在,你怕什么?” 说完,便倾身扑倒身/下的人。 而这时,对这一切尚还浑然不知的慕落柔,正带着身边的婢女散心。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父亲谋反的事,伤透了她的心,叫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慢慢踱着,不经意间,已转到她从前居住的雅阁轩。 “谁新搬进这里来了?” 慕落柔遥遥望着,时不时听见里面飘出银铃般的嬉笑声,冷声问身边的婢女。 婢女想了想,答:“回娘娘,是一位新封的常在,长史大人送进宫来的。” “长史大人?”慕落柔冷哼一声,眸中射出银针般的冷光,讽刺地勾起唇角,“好一个长史大人,这年头,连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在御前邀宠了。” “香杏,快来抓我啊!哈哈,我在这里!” “小主!小主你在哪里,奴婢找不到……” 院里飘出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欢快,是那样的美好,无忧无虑。听在慕落柔耳里,让她的心里烦躁到极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刚走出没多远,却在另一处路口转弯时,脚步顿住! 只见左手边,一处种满菊花的雅阁里,一个体态丰盈的杏衣女子,正弯身站在菊花丛中。 女子的不远处,长相水灵的侍女颠颠地跑过来,手上拿着月白色的披风,来到女子身边后,仔细披在她的身上。 在那一瞬间,杏衣女子终于直起了身,随后快速用披风包裹住整个身体。 原本已打算甩袖离去的慕落柔,在无意间瞥见什么东西后,瞳孔骤得一缩。 那是…… “那里住的又是谁?!”她浑身发抖地吼出这句话。 婢女吓了一跳,三魂没了七魄,连忙想了又想,道:“是一位贵人。” 慕落柔猛地转头,狠狠瞪她一眼,“我要具体的姓名封号!” 她的目光几乎可以把小婢女活活杀死,婢女一啰嗦,瞥见满院的菊花后,终于想起来。 “娘娘,住在那里的是熙贵人!” 熙贵人? 柳如熙?! 慕落柔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沉思半晌,终于记起那日在赫连心雅的钟粹里,她曾见过这个柳如熙。 当时的她,差不多快把整个人包起来,根本看不出身形。因为当时慕落柔只一心顾着赫连心雅,完全没把这号人放在眼里。 慕落柔狠狠咬住下唇,恨恨地望着那片刺目的菊花丛。那么,柳如熙方才挺着的大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有了身孕? 原来如此,难怪她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平日里既不争也不抢。其实,她是想躲起来偷偷诞下龙嗣! 这个想法刚一从脑海浮现,慕落柔只觉得嫉妒的火焰在她的胸膛熊熊燃起,心一阵阵的抽痛。在她的心里,全天下,只有她慕落柔才有资格怀上三哥哥的骨肉。她不明白,为什么像柳如熙这种卑贱的女人,都可以染指她心爱的男人? 现在,更加欺人太甚的是,她们还有了三哥哥的骨血! “娘娘,您还好吗?”婢女见她神色不太对,唯唯诺诺地问。 慕落柔猩红着双眸,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的心比这要疼上一百倍、一千倍。冰冷的目光恨恨地斜一眼菊花遍地的落月阁,她暗暗发誓: 绝对不可以放过这些女人! 她要把她们千刀万剐、全都杀掉! “回百翠宫!” 慕落柔刚踏进殿门,远远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靡靡的声音,甚至隐约可以听见宝珠在放肆的声音。 身旁的婢女一听,立马羞红了脸,别过头去。本来心情已经差到极点的慕落柔,这回更是直接跌入冰窟,浑身透着一股煞人的寒气。 “你留在这!” 对婢女冷冷丢下这句话,慕落柔长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当看见她华美的大床上,此刻正是一片凌乱至极的旖旎情景时,慕落柔气得牙关都在打颤,全身的气血一下子涌到脑门。 这张床,是平日里她与三哥哥就寝的合欢床啊…… 而此时,竹根正趴在宝珠的身上,忘情到不能自已。宝珠也早已大汗淋漓,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地喘着粗气。 投入的二人压根没有注意到慕落柔的到来,不停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慕落柔气极,看着宝珠的红唇一闭一合,浑身都在颤动的模样,不由恼怒地别开眼睛。她心知肚明,她自己在竹根身子底下时的情形,也跟这差不多哪去! 一思及此,她的胃里便翻江倒海,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干呕几声,抬头,见他们仍然在继续,慕落柔脸色变得比墨还要黑。 “够了没有!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的房里做这种事!” 终于,过了半晌,她忍无可忍,开口怒喝。她的头快被宝珠的叫声吵得炸开。 正闭着眼、尽情享受的宝珠,听见这声厉喝,吓得“啊”得一声叫出来,睁开眼来。 没想到,她这一激动,竟引得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永无止境的快感瞬间席卷她的全身。竹根感受到她微妙的变化,心头亢奋无比,反而更加努力起来。 最终,在过了好长一会后,他才满足地软在宝珠的身上。 慕落柔望着这两个人根本无视她的存在,气得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宝珠终于从巨大的欢愉中清醒过来,精美的床单早被她弄得脏乱不堪,全都是湿漉漉的。一侧头,慕落柔可怕的模样进入她的眼里,吓得她当即魂飞魄散。 “娘、娘娘!您怎么回来了?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她结结巴巴地连声求饶,推开竹根,拿起衣服就往身上裹,连爬带滚地下了床,“噗通”跪在地上。 慕落柔狠狠瞪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咬牙切齿,“我怎么回来了?呵呵,你还知道我是娘娘、你是奴婢啊?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爬到了我头上,当了主子,胆敢这么为所欲为!” 宝珠感觉到她冲天的怒气,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重重磕起头来,话里含着浓浓的哭腔,“奴婢不敢,奴婢错了,求娘娘饶过奴婢一回吧!” 这时,她哭着哭着想起竹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他来。都怪这个老yin贼,偏要拉她到主子的床上来,他非得害死她不可! 而且,他先前不是说好会保她的吗,怎么这会倒一声不吭,连句话都不帮她说了! 这点程度怎么能叫慕落柔善罢甘休,黑着脸走过去,抬起脚,重重踩住宝珠撑在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小贱人,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看她不踩断你的手! 宝珠艳丽的五官顿时痛得扭曲成一团,一边求饶一边哭起来。 这时,竹根已穿好衣服,坐在床沿边,一声不出地“看”好戏。见差不多够了,他事不关己似地开口道:“好了,娘娘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娘娘可是担着贤惠知礼的名声的。” 慕落柔抬眼,狠狠剜一眼一脸自得的竹根,恨不用目光砍死这个老匹夫。 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眼下,父相和母亲已经指望不上多少了,她只能靠他帮忙。 抬脚又往宝珠的脸重重踢上一脚,慕落柔才收回脚,站定身子。身上的流仙裙因为刚才那一番激烈的“运动”,稍微起了褶皱。 “滚出去!”她对宝珠喝道,转头面对竹根,强压下怒气说:“这丫头你若喜欢,随时只管拿去,但不要再在我面前搞就行!” 听见叫她滚,宝珠立马匍匐着身子跪在地上爬向门口,听到慕落柔的这句话后,她反而心生庆幸,一溜烟退出到门外—— 呼,看来她这条小命还能保住。 屋里只剩下竹根和慕落柔二人,竹根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伸出胳膊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不正经地凑近她,调笑道: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秋千断裂 “怎么,柔娘娘不会吃一个丫鬟的醋了吧?” 慕落柔被他恶心得想吐,推开他的怀抱,怒气腾腾地走到座椅上坐下。 “这里是百翠宫,皇上随时有可能过来,你和她在别处搞也就算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你们在我的寝宫搞算哪回事!若是叫人撞见,你我还想不想活命了?” 竹根听她气冲冲地说了长长的一大串,却丝毫不为所动,丑陋的脸上不见半点正经。走过去,再次死乞白赖地贴在她身边坐下,嗅了嗅她的芳泽。 “嘿嘿,柔娘娘不也经常与我,在这张床上办事吗?不照样没人看见?娘娘莫怕莫怕。” 如此左拥右抱、饱尝美色的生活,竹根真是越来越觉得享受了。 慕落柔脸色煞白,气得又要发抖,这个恶心的老东西,分明是个yin棍!但她必须忍耐,默默承受竹根对她的欺侮。 “你知不知道,柳如熙已经怀孕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生出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慕落柔咬牙切齿道。 “哦?”竹根终于面露几丝惊讶,转而明白过来慕落柔如此生气的原因。啧啧,果然又是因为和其他的妃子争风吃醋啊。 “熙贵人有孕,不知娘娘为何如此生气?”他摸摸下巴的黑痣,问道。 慕落柔一瞪眼,看他的目光像看白痴,“你说为什么!柳如熙是什么人?不过一个下贱的ji院头牌罢了,她凭什么生下皇子!” 竹根鼻子里“哼”一声,慢吞吞地放下手,面色不改地反问,“那依娘娘之见,后宫之中,谁才有资格,为皇上诞下龙子?” 慕落柔眸光闪了一下,略略想了想,傲慢地道:“我。” 竹根眉梢染上嘲弄的笑意,早已猜到这个回答,继续问:“除了娘娘,还有谁?” 言外之意便是,有资格生皇子的人,可不单单只有你一人。 慕落柔当然明白,被他揭了短,心中更气,过了好一会,才极为不情愿地道: “还有方羽依。” 不管怎么样,宁愿说方羽依她也不愿意说赫连心雅! 在她心里,赫连心雅永远是低人一等的庶女,怎么可能比得上正统嫡出的她! 竹根并不管这个,只要听见方羽依的名字,他的目的便已达成。 拍拍慕落柔的小手,竹根谄笑道:“如此,娘娘还有什么可气的?” “此话怎讲?”慕落柔皱眉不解地问。 竹根奸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娘娘自己也说了,后宫佳丽无数,但真正有资格诞下龙嗣的,不过而而。其他的妃嫔即使生了龙子又怎样?难道皇上和太后真的会立他为储君吗。长子为尊的传统到今天已经断了,先皇不正是废长立幼的最好例子?所以,有孕不重要,是谁有孕才最重要。” 慕落柔听在耳里,心中觉得他的话甚有道理,同时对竹根见识的深刻多了几分惊讶,不禁打心底里觉得此人不简单。 他的城府深得连她都连觉得可怕。 很显然,她忘了,竹根当然比她老辣的多,不然也不会把她骗上床啊。 见他说着说着不说了,慕落柔定了定心神,追问道:“还有呢?” 重点来了,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竹根蜡黄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循循善诱道:“有资格诞下龙嗣的人,除却娘娘是一位,另一位,则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女方贵妃。娘娘,当真还不明白吗?” 他故作玄虚地拖长语调,娓娓道来。 慕落柔眼中渐渐迸射出光芒,听出弦外之音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弄错了真的敌人。最可怕的人不是柳如熙,也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方羽依?” 孺子可教也,竹根满意地点点头,唇角暗暗藏着笑意。 慕落柔没再吭声,而是沉思良久,暗自分析起当前的局势,眸色愈深。 不错,后宫里数方羽依陪在三哥哥身边最久,恩宠经久不衰,太后又是她的亲姑母,对她的疼爱甚至远远多过其他几位公主。 太后只有皇上一个儿子,那几位公主都是其他太妃所出,在宫里的地位早就比不得方羽依。 这么想来,方羽依确实是个无比强大的敌手,但因她素来性子寡淡,不喜争斗,慕落柔并未与她有很大的过节。 但这并不意味,她就能容下她! “方羽依的确该除。”慕落柔冷不丁沉声道。 竹根心中大喜,连忙追问,“娘娘可有具体的打算?”方家可不是轻轻松松能扳倒的。 慕落柔摇头,旋即话锋一转,“目前还没有,来日方长,对付方羽依的机会多的是。眼下,除了她,柳如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留!” 竹根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知道柳如熙这个祸患一日不除,慕落柔是不会把心思放在方家身上的。思索一下,阴阳怪气地道: “娘娘,小的倒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慕落柔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竹根“嘿嘿”笑了,丑陋的五官微微扭曲着,只听他的嘴里慢慢吐出恶毒的四个字。 “杀母夺子。” ……………………分割线……………… 在相府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即是两天。 这两天,慕承天一直被皇上召进宫中商议朝事——不仅是他,而是全朝文武百官全都一并聚于宫中。 听闻,边疆变天了。 连大夫人一介深宅妇人似乎也忙碌起来,接连两日不见踪影,倒让慕心雅过了个舒坦日子。 这不,午后刚过,乐菱就端着茶水糕点,去寻她家小姐了。 果然,只见在雅阁后面的竹林苑中,正有一抹窈窕的紫色身影,闭着眸子闲闲坐在秋千上,悠悠地荡着莲足,漆黑的长发在身后飘动。 墨兰一边手执团扇,为她轻轻扇着风,一边与她低声说些什么。 “娘娘,你不觉得奇怪吗?两天来他们未免太安分了吧?”实在出乎意料。 慕心雅并不睁眼,足尖点地,借力稳住身子,平静地道:“确实奇怪。” 本来,她已经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了,不想他们根本没有动手。 也或许,他们已经动手了,是她自己没发现罢了。 “先不说赵玉陵夫妇,就连柔贵人还有她举荐的那位神医,也都没有再出现。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墨兰皱眉,煞是疑惑地道。 神医? 可不就是竹根吗! 一想起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慕心雅握住秋千绳索的手,慢慢收紧,沉下声音,“放心,竹根会出现的。即使慕家的人没有吩咐他,他也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他们之间的仇,可大了去了。茅草屋里,她杀了他亲爱的师弟,竹根断然不会放过她。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不杀她,只能代表她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杀之可惜。 只有这一个解释。 慕心雅缓缓睁开眼睛,水眸里氤氲着冰冷的寒气,仿佛竹根就在她面前。直到乐菱灵动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取代面目狰狞的竹根,她眼里的寒气才渐渐散去。 “小姐!” 乐菱步履轻盈地跑过来,在石桌上放下果盘,粲然一笑,拍拍手道:“我果然没猜错,小姐和姑姑来了这儿!” 她的笑容,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照进慕心雅尘封的心里,照亮那许久不曾见过光明的柔软。 慕心雅一怔,收回思绪,跟着露出一抹浅笑,“瞧瞧你,怎么满头大汗?” 乐菱赶忙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额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顽皮地道:“许是刚才跑得太快了,菱儿不是想早点见到小姐嘛!” 墨兰无奈地摇了摇头,笑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乐菱叉腰,不服气地娇嗔道:“菱儿哪里不是姑娘了?姑姑怎可这么说——” “啊!!!” 乐菱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只听耳边“嘭咚”传来一阵巨响,还有墨兰饱含惊愕的尖叫。 “娘娘!” 原本坐在秋千上的慕心雅,正歪头望着她笑。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手中握着的绳索,却突然断裂成两截,秋千顿时斜了下去! “小姐!” 墨兰和乐菱大惊,眼睁睁看着慕心雅花容失色地从秋千上摔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反应过来的她们,慌忙几步来到她的身边,紧张万分地蹲下来。 “娘娘!娘娘!你还好吗?” “小姐!” 乐菱吓得立刻泪眼汪汪,墨兰小心地将手伸到慕心雅的腰上,想要扶起她。 慕心雅蜷缩着身子,过了好久好久,直到身上的剧痛稍微缓了缓,她才发出一声闷哼。 “我……没事。” 墨兰和乐菱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齐扶起她。 慕心雅坐在地上,抬起手,只见从前白皙如玉的手,此刻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有的已经深入骨肉。 两手血肉模糊。 因为她是正面着地,双手和膝盖先行撑住了身体,但地上无数的石子,还是硌得她一头栽倒。 “小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重回故地 “小姐!” 乐菱惊呼,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根本不敢去看。 墨兰皱眉,也有些慌了,动作尽量轻柔地用丝帕包住她的手,“娘娘,痛不痛?快回去用水洗洗包扎一下伤口吧。” 慕心雅却维持坐着的姿势,半天没有动弹。猛地抬眼,眼眸忽明忽暗,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完全不顾石子扎伤的伤口。 血,顺着指缝流下。 而她冰冷的视线,朝断了绳的秋千笔直射去。 “娘娘,你这是?”墨兰对她像这样伤害自己,面露不忍。 慕心雅倏地起身,包在手上的丝帕飘落在地,朝秋千走去。 墨兰和乐菱对视一眼,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也起身跟过去。 只见慕心雅拿起绳子断了的那端,果然不出所料,一排整齐的切口进入她的眼里。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浑身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已经动手了。”响起她冷冷的声音。 墨兰瞧见绳上的切口后,也是心惊不已,神色慌张地扫了圈四周。 生怕,有人正藏在暗处! 慕心雅沉眸,狠狠攥紧绳索,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不用看了,他们不会留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抓。这回断个秋千,不过是一个警告,下一次,估计我已经命丧黄泉!” 咬牙说出最后四个字时,她的眸子骤然腾起浓浓的杀气,毫无掩藏! 竹根都敢这么猖狂了,她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能做出此事的,既不是慕承天和赵玉陵,也不是慕落柔,只可能有一人——竹根! 只有他,才会变态地想一次又一次次欣赏她垂死挣扎的模样,然后躲在黑暗里阴险地嘲笑她,直到活活弄死她! “可恶!” 慕心雅勃然大怒,一挥手,在墨兰和乐菱震惊的目光中,石桌上的茶点被扫落一地,哗啦啦碎了一地,满地皆是狼藉。 回到雅阁后,她表面看起来终于平静下来,墨兰默默帮她清洗手上的伤口,乐菱连声大气都不敢出。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竹根一日不除,我心难安。” 慕心雅闭紧水眸,面露深深的痛苦。 墨兰的语气已恢复到与平常无异,仿佛方才她发怒失态的事从来没有发生,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论实力,竹根始终依附于慕落柔,但眼下最难办的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不论在皇宫,还是在慕府,他想对我们动手,都简直易如反掌,让我们防不胜防。” 慕心雅沉吟一瞬,认同她的分析,“你说的很对。” 墨兰见她认同,仔细想了想,又接着道:“所以我们能做的,要么,主动离开这两处,要么,下狠手逼走他。” 说完,她定定地望着慕心雅,直到她朝她投来一抹赞许的目光。 关键时刻,墨兰的冷静睿智,永远能帮她一把。 “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我们不是不能走,但是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等手上的伤口包扎好,慕心雅缓缓站起身,反倒走到菱花镜前坐下。镜子里,映出她冷如冰霜的脸,红唇轻启:“我们为何不赌上一把?” “怎么赌?”墨兰问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时候反击了。”她伸出自己受伤的双手,眸光定格在上面,不知在思考什么。须臾过后,缓缓说: “竹根不在相府,一定是躲在慕落柔的宫里。柔嫔身为后妃,却私藏宫外的男子,你说,皇上若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处置这对jian夫yin妇?” 墨兰眼神一闪,顿时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她打算先从慕落柔下手。只要扳倒慕落柔,慕家的主心骨就没了!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是—— “那该如何向皇上揭穿他们?竹根号称神医,即是被发现了,也可打着进宫来给柔嫔看病的称号,反过来指控我们诋毁柔嫔的名声。” 慕心雅面色不改,显然也已经想到这种情形,眸子闪着清清亮亮的光芒。 “所以揭穿他们jian情的任务,必须交由皇上的心腹来完成。元忻生性多疑,再加上慕落柔本来就是个不干净的二手货色,到时候,他不会不信!” 呵,说不定到时元忻还会高兴呢,终于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除掉慕落柔。 “心腹……”墨兰蹙眉,脑海中陡然闪现一个人名,脱口道:“司徒尘风?” 慕心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细思下来,墨兰觉得此计甚妙,只是“娘娘,皇上下令不许你擅自回宫,我们该怎么通知司徒尘风?” 若是擅自回宫,等于违抗圣旨,死罪一条啊! 闻言,菱花镜中,倾国倾城的面容绽开一抹自信的笑容,慕心雅胸有成竹的声音响起。 “放心,我自有法子。明日,我便带你们,风风光光地回宫去!” 翌日,天熹微亮。 乐菱摆好蜡烛,一根根点燃。霎时,原本还昏暗的房间里,被澄黄的烛光照了个透亮。 烛火摇曳,剪碎一地的残影。 慕心雅换上一袭白色的流仙长裙,裙摆旖旎铺开,缀满细碎的珍珠。仔细一看,衣襟处,尚有银丝绣成的精美暗纹,朵朵金盏花兀自绽放。虽然极其华贵,但因着无暇的颜色,衬得她娇而不艳,宛如天仙,高贵不可攀附。原本美丽的容颜,略施粉黛后,显得更加美丽动人。樱红的唇微微抿着,清澈的水眸如画般精致含情。耳垂处,透明的白玉耳坠与这一身装扮相得益彰。 墨兰手提灯笼,推门走进来,对白裙黑发的曼妙女子道:“娘娘,马车已经来了。” 昨日刚商量完计策,她便偷偷出府,联系好一辆马车,在今个儿的这个时候来接她们。 “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乐菱问道。 “不早。”慕心雅打断她,寒眸泛起粼粼的水光,“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皇宫稍后再去。” 于是,清晨,尚还处在一片静谧的丞相府,只见有三个身影,从相府隐蔽的后门处消失,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辆马车。 “去城外。” 马车一路颠簸着朝城外驶去,慕心雅侧首,纤纤玉手掀开帘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 “小姐,我们去城外作甚?”乐菱不解的声音响起。 慕心雅并不看她,颠簸了半会,才不紧不慢地道:“菱儿,还记得当初我娘把蝴蝶簪交给你时,对你说的话吗?” 乐菱一愣,仔细想了想,勉强记起一二,“恩……夫人说,让菱儿拿着簪子去***你。” 慕心雅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我娘还说,让你去找凤令教教主,陌无邪,对不对?” 听见她提及“陌无邪”这个名字,原本正静静聆听她们说话的墨兰,神色透出浓浓的震惊。 “娘娘,你说陌无邪?”她突然开口,素来稳重的声音竟带着不可遏制的激动。 乐菱和慕心雅一同朝她看去,慕心雅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点头,“正是。” 墨兰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但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慕心雅顿时明白一二,看来,这个陌无邪与我娘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紧接着,墨兰说出的话便验证她的猜想。 “娘娘,你可知道,陌无邪是与长公主有着千千万万的恩怨的人啊。” 千千万万的……恩怨? 果然如此。 慕心雅眸色一深,随即再次将目光移至窗外,眼中升起白茫茫的雾气,“墨兰,把你知道的,全部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 直到一处破庙远远出现在视线里,慕心雅瞳孔一缩,喊道:“停车!” 车夫听闻,立马拉住了缰绳,回头一瞧,看见两人先从车上下来,随后扶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走下。 三人不俗的言行打扮叫他吃了一惊,不禁好奇,这么有身份的人,跑到这荒郊野外作甚? 这时,墨兰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车夫不再多想,也不敢多想,收下银子,便留在原地等待。 殊不知,墨兰和乐菱同样作此想法,不知自家主子来此地的用意。 慕心雅站在破庙门口,抬头默默望着,表面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却早已掀起万千波澜。 想不到,余生她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不再停顿,她长长洗一口气,抬步踏了进去。 破旧的古庙里,高大的佛像下,铺着一堆茅草,还有一堆柴火的灰烬。 当慕心雅看到那些茅草和灰烬时,身形猛地顿住,脸上流露出深深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她一点点地记起来,从相府逃过慕落柔毒手的那个黑夜,张皇失措的她躲进这个破庙,捡来茅草铺着睡觉。然而,胳膊上的刀伤和慕落柔掐死她时狰狞的面目,折磨得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最后一次,是当她去烟溪岭和云隐村发现方云廷的真相后,心灰意冷之际,回到这里,曾有个人为她生起温暖的一堆火。 这里的一切,竟跟当初她走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仿佛她是昨日才刚从这里离开,而不是一年前!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白袍老者 无尽的回忆涌上来。那时候,在瓢泼大雨中,那个以荷叶避雨、在雨中摔了一跤又一跤、遭受无数白眼和耻笑的人,当真是她吗?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呵呵,好一个浮生若梦,好一个为欢几何!” 慕心雅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不可遏制的冷笑。 “慕姑娘,好久不见。”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身后响起一道悠然的声音。 三人齐齐转身,只见来人,一身飘逸的白袍和白苍苍的胡须,白发胜雪,犹如一位出尘不染的世外高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无形中照亮这间破旧的寺庙,此时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们。 此人是,为她遮雨生火的白袍老者…… 老者手中执着一个白玉酒壶,眸光流转,最终停留在慕心雅的脸上,悠悠发出一声感慨,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与自己听。 “时隔一年,姑娘真的又回到了此地,兜兜转转,这皆是命里注定啊。” 不枉他……留在此地一年的光景,只为等待这命里的缘分。 慕心雅遥遥望着老者,心中涌起一种无比熟悉的冲动。即使他们仅仅有过几面之缘,但他却总是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带给她冰冷的心一丝丝温暖。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也正是她执意来此的目的。 她带着冷意的脸上终于淡淡漾开一抹浅笑,还是像之前一样唤他。 “老爷爷,别来无恙。” 须臾过后。 慕心雅席地而坐,凝眸不语,任雪白的裙摆旖旎铺开。她的对面,须眉老者正倾斜酒壶,清冽的美酒潺潺泄入酒杯。 远远望去,静坐的白衣二人与这间破庙,实在格格不入。 墨兰守在门外,远远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皱眉沉思。 “姑娘,请。”老者话里带有笑意,稍一扬手。 慕心雅抬眼望去,什么也没说,依言端起盛满酒的酒杯。仔细瞧了片刻,便凑到嘴边,一口饮下。 酒滑下喉咙的那一刻,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驿馆,有个整日酒不离手的人,也曾淡淡笑着,柔情潋滟地对她说: “慕姑娘,请坐。” 美酒霎时索然无味! “慕姑娘在想些什么?” 她正皱着眉头,抬头,发现一双清亮的眸子正别有深意地盯着她。 “没什么。”她垂眸否认,眉头松开。 老者深深瞧了她一眼,优雅地捏起酒杯,先是移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酒香,随即浅浅酌了一口,自顾说道:“姑娘心中所想这人,并不是一年前的同一个人,老朽说的对吗?” 慕心雅被戳中心事,难为情地别过头去,算是默认。 “姑娘如今为何不敢直视老朽?”老者摇摇头,话里透着淡淡的失望,仔细一听,甚至还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还是说,姑娘不敢直视自己?” 他清亮无比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 慕心雅脸色微变,放下酒杯,抬起眼,声音终于冰冷了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谁都没有质问我的权利!我来,不是与你叙旧的!” 她不再顾忌过去所谓的恩情。 已经没什么好让她顾忌的。 这一刻,她是大名瑾妃,是赫连公主! 此刻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她,陌生到让老朽清亮的双眸浮现一丝错愕。他也放下酒杯,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定定地审视她。过了半晌,竟轻笑了一声。 不是笑她寡淡无情,而是笑——如今她也有了那家人的风范,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懦弱无知。 也好,也好! 老者自动忽略掉心底淡淡的失落。从前那个古庙里满脸是泪的傻丫头,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你笑什么?”慕心雅对他的笑声感到古怪,面露不解。 老朽笑意不减,只是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慢慢地,他的笑容终于隐去,提起正色,不紧不慢地道: “那赫连公主,究竟想从老朽这里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她姓赫连! 她猜得没错,这位老者果然非同常人! 不然也不会一次次巧之又巧地出现在她身边。 以前都是她太傻太天真,还真以为天底下,真会有什么菩萨心肠的老爷爷,在她潦倒之际对她伸出援手。 果然啊…… 一切都与她骨子里流的血分不开联系。 慕心雅勾起唇角,索性不再与他兜圈子,取下发间的簪子,在他面前扬了扬。意料之中,捕捉到他眼中卷起的风云。 “这样东西,你可曾见过?” 蝴蝶簪。翩翩蝴蝶,比翼双飞,一颗珍珠透着莹润的光芒。 老者久久凝望她手中的簪子,神色闪现奇异,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心雅一看便知,她问对人了! “这是……少主的东西……” “少主?”敏锐地听见老者喃喃的自语声,她追问道:“哪位少主?” 良久过后,老者才将目光从簪子转移到她脸上,话语中透着深深的叹息,“少主,也就是当今凤令教的教主,陌无邪。” 蝴蝶簪是陌无邪的东西? 慕心雅神色了然,早已猜到这个答案,所以,娘才会让乐菱拿着它去找他。这么说来,娘与陌无邪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凌梦云美丽温柔的面容出现在她脑海,也对,娘那么美,又是天之骄女,怎么会没有好男儿为她折腰呢? 沉吟一瞬,慕心雅接着问老者:“陌无邪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朝廷从来没人动凤令教?还有,他对我娘,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三个问题,掷地有声,个个问到了刀刃上。 将白袍老者深远的思绪带回到很久之前,面前慕心雅的脸,与记忆中另一张惊若翩鸿的面容重合。 那时,风华绝代的赫连长公主站在他面前,芙蓉面上挂着两行清泪,伤心欲绝地问他,“无邪,到底是什么人?” 只怪他一时不忍,对她道出实情,从此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都是他的错…… 白袍老者雪白的眉羽染上伤感,清亮的双眸缓缓闭上。 “很久以前,大名朝先皇元裴的父亲,也就是始皇帝,曾与魔教之女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并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陌无邪。” 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想象的到慕心雅听到这件事后布满震惊的脸。 和从前的赫连梦云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陌无邪是元裴的亲兄弟,皇室的后代?” 慕心雅的重点在这里,下一个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怪不得朝廷的人不动凤令教,就算是元忻见了凤令教的教主,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皇叔啊。” 她恍然大悟,自行将答案说了出来,迎来老者认同的目光。 “不错,想当初陌无邪曾经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亲王,但自从元裴当上皇帝后,他就脱离皇族,浪迹天涯,直到——”白袍老者顿了顿,面上浮现丝丝光亮,“直到他遇见你娘。” 慕心雅沉默一瞬,忽然觉得,娘与陌无邪才是真正相爱的一对,“可是,我娘后来为何会嫁给慕承天,生下我呢?” 按理她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闻言,老者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沉痛,似乎触及到他不想提及的过往,摇摇头,冷淡地道:“往事莫要重提,老朽今日已经说了够多了。” “但是我还没弄清楚——”慕心雅皱眉,还想再问。 老者打断她,“公主的用意老朽很清楚,就算没有蝴蝶簪,凭借公主的这张脸,陌无邪不会认不出你。” 慕心雅眸光闪了闪,又一次被他道破心思。 不禁暗自盘算起来,如果,这位老者能为她所用…… “老朽生平追逐自由,不喜束缚,不能为公主效力,望公主海涵。” 直接了当地断了她的念头。 “不过,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白袍老者拉长语调,高深莫测地道,话语透着几分担忧,看了她几眼,“公主算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体里,却也流着慕承天一半的血,你确定少主不会介意吗……” 微风吹进破庙,吹起白袍老者花白的长髯,他微弱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看来他已猜到她想拉拢陌无邪。 这将是一盘很大的赌局。一步错,步步错。 陌无邪,可是连独孤绝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人。 慕心雅没说话,径自站起身,拍拍衣裙上黏着的茅草,对白袍老者点点头算作示意,“就此别过。”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老者的话已经点到,没有得到回答也没关系,恢复之前慈祥的笑容,“能与赫连公主结识,乃老朽三生之幸。” 慕心雅眼底流露出几分苦涩,自嘲地笑道:“我本不想做什么公主,若能做个平凡的女儿家,该有多好。” 老者听在耳里,眼中闪过几丝可惜,叹了口气,“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万般皆是命。” 慕心雅望一眼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该走了。 “告辞。” 又说了一次,她淡淡看老者一眼,转身,大步朝庙门走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祭祀大典 只留白袍老者一人独坐在茅草堆上,雪白的长袍如蝴蝶羽翼般随意铺开,不染上半点尘泥。 直到慕心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老者才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伸手为自己倒满一杯酒,余光扫遍整个破庙,自嘲地笑了一声。 此处已容不下他。 喝完这杯酒,他也该走了。 “姑娘,现在又要去哪啊?” 她们重新坐上马车后,车夫扯着嗓子问道。 幕帘里传出一道沉静的嗓音,“回城里。” 车夫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城里得有多大啊,您倒是说个具体的地儿呀,不然我上哪里找去!” 沉默半晌,先前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宫,可以了吗?” 车夫差点没摔下来,困意顿时全无,甩手一扬马鞭,“哎哎!马上去!” 常言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如果慕心雅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话,她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金碧辉煌的皇宫,今日的把守格外严格,时不时可见严阵以待的御林军成群走过。 马车隔了老远便停下,车夫探了探脑袋,不可思议地问,“姑娘,你确定你们要来的是这里?” 墨兰再次塞给他一锭元宝,“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否则,小心你项上人头。” 哎呀妈呀,好凶的妇人! 车夫吓了一跳,看她长得端庄儒雅眉清目秀的,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等吓人的话。车夫接过银子,灰溜溜地驾着马车走了。 “姑姑好生厉害。”乐菱冲墨兰挤了挤眼。 墨兰并不理她,顺着慕心雅的目光望过去,道出她心中所想,“今日皇宫有什么大事吗?好大的阵势。” 皇上下旨不给娘娘回宫,她们真的能光明正大地进去吗?这岂不是明目张胆地违抗圣旨,驳斥天子颜面?墨兰很是担心。 “过去看看便是。” 慕心雅二话不说,率先走过去,其余两人也立刻跟上她。 面无表情的御林军腰配长剑,手持长戟,正走来走去,看见有三人走来,立马上前拦住,手上长剑一横。 “来者何人?!” 慕心雅看都不看他一眼,眸光淡淡地凝着前方,旁边的墨兰开口道:“这位是瑾妃娘娘,尔等还不快快行礼?” 御林军并不认得瑾妃的相貌,面露狐疑,但面色稍微缓了点,“瑾妃娘娘不是去相府养病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回宫来?” 他说着,对旁边的御林军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不动声色地跑去找来人来验证。 “怎么,本宫不可以回来吗?”站在中央的慕心雅终于出了声,抬眼问他,美丽的脸上一片平静。 御林军被她的美貌惊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惶恐地垂下头去。能有此美貌的女子,绝对不简单,说不定还真的是瑾妃娘娘。 那可万万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 很快,周德海便来了。 遥遥一望,他便愣了,惊讶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看:没看错啊,真的是瑾妃来了! 尖细的声音远远就传过来,“哎呦!瑾妃娘娘!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 周围的御林军听了,立马全都跪下给瑾妃娘娘行礼赔罪。 遇见“熟人”,慕心雅稍有神色,知道他为何如此惊讶,但偏偏就是不提,客套地笑道: “周公公近来可好?” 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回来了! 好好地,没事你回什么宫啊! 偏偏还赶上今个这种日子! 周德海光滑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碍于周围人太多不敢发作,干干笑了两声,压低声音紧张地提醒道: “瑾妃娘娘,您难道忘了,之前老奴去相府宣的圣旨吗?” 自然是指那道将她拒之宫外的圣旨。 墨兰和乐菱面上浮现几分尴尬和担心,慕心雅却面不改色,抿唇一笑,不咸不淡地道:“当然记得。” 记得你还来?! 周德海冷汗流的更急,有些挂不住脸面,“瑾妃娘娘啊,您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吗?今个可是先皇的祭日,皇上要为先皇举行祭天大典,现如今,所有人都在金銮大殿聚着呢!仪式很马上要开始了,您这时候回来可怎么行啊!” 周德海自问自答,紧张的不得了,尤其是——“娘娘,且不说皇上的圣旨了,今个这种日子,您这一身,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啊。”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为难地看着她身上华丽的长裙。 哦? 现在连个太监都来赶她了吗? 慕心雅定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也没有张口说话。薄唇紧抿,眼底笼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不知在思索什么。 气氛一时甚是微妙。 墨兰和乐菱不由绞紧了衣角,周德海抬起手背不停地擦着汗,却怎么也擦不干。 仿佛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道: “本宫明白了,不打扰公公了,公公且去忙吧。” 平淡的声音代表她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啊?”周德海惊讶地张嘴,慕心雅却不再理他,他自知没趣,讪讪地弯身行了个礼,对周围尚还跪着的御林军摆摆手让他们起来,才退后几步,转身进了宫门。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小姐,我们要打道回府吗?”乐菱弱弱地问。 打道回府? 她们凭什么打道回府? 慕心雅突然绽开一抹奇异的笑颜,转身面对她们二人,晃晃脑袋问:“我这一身,真的很不适合参加祭典吗?” 墨兰和乐菱惊讶地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点头。 确实不适合…… 祭奠是要穿素衣别白花的…… 她顿时故作丧气地叹息,就在其余二人也跟着要心灰意冷时,一个满怀信心的声音蓦地响起,让她二人心头一振。 “墨兰,借我一件东西,可好?” 墨兰抬头,只见慕心雅双手负在身后,歪着脑袋,俏皮地冲她眨了眨水光粼粼的大眼睛。 金銮大殿。 文武百官悉数换上肃穆的黑袍,黑压压地聚集在殿下,自觉地按位分排成长长的两列,一眼望不到尽头。皇上和太后的圣驾尚未出现,百官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文官之首,依然是慕承天,此刻他的对面,站在武官一列最前头的,毫无疑问正是威武大将军——方震业。 方震业一脸严肃,脊背挺得笔直,若在从前看来定当是意气风发,老当益壮。然而今日,慕承天却从他的眉宇中察觉到几丝疲态和颓唐,不由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 定是为了边疆的战乱和他那纨绔忤逆的儿子忧神。 敏锐如方震业,立马注意到慕承天的窥探,鹰眸不悦地横了他一眼。 慕承天讪讪地收回目光,尴尬地咳嗽几声,这时,只听周围的百官们皆弯身行礼道: “柔嫔娘娘金安。” 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慕落柔一身素白绸裙,耳垂坠着小巧莹润的珍珠,唇红齿白,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水眸清澈无暇,透着一股单纯的美好。莲步轻移,在宝珠的搀扶下款款走过来。 慕落柔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更像还未出阁的青涩姑娘,比那树上新结的青桃还要新鲜诱人。 见到她,方震业也不得不弯身行礼,慕承天远远瞧见自己骄傲的女儿,老脸上顿时增光无数,一时笑眯了眼。 不枉他疼爱柔儿这么多年,柔儿真是为他争气啊。 慕落柔脸上挂着端庄优雅的笑容,仪态万千,当眸光扫到自己的父相正老眼巴巴地望着她后,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眸里流露出几分怨恨,扭头踏上台阶。 糊涂的父相,如今是随时会谋反的乱臣贼子,她得离他远点! 可怜慕承天并不知道这些,眼睛都望直了,也没能得到宝贝女儿的回应。他还安慰自己,因为现在是在皇宫,柔儿身为柔嫔必须以大局为重,所以才忍痛不理会她的父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方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他正暗暗想着,耳边突然响起齐齐的叩拜声,慕承天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现周围早已没有一个人站着,全都跪倒下去,很多人在用余光偷偷瞄他。 包括站在不远处的太后、皇上、方羽依三人,也在拿眼睛看他! 慕承天腿一软,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周围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讥笑声,羞得他老脸通红。 台阶上跪着行礼的慕落柔瞧见这一幕,耳根火辣辣地烧起来,怨恨地瞪着自己的父相。她怎么会有这般愚蠢的父亲,给她丢脸死了! 望着跪在地上的慕承天,太后脸色不太好看,看都不看他一眼,说:“皇帝,走吧。” 元忻倒是没什么表情,点头答应,“是,母后。” 同样一身白裙的方羽依,在与方震业行过注目礼后,便搀扶着太后的胳膊,缓缓踏上通往金銮大殿的台阶。 经过慕落柔身边时,太后脚步一顿,低着头的慕落柔瞧见她裙摆上的鎏金凤纹,心中一跳,赶忙讨好地仰起小脸,乖巧至极地道:“臣妾给太后、皇上请安。” 正文 第三十章 砸场子的 她的声音,甜的像抹了蜜一样。 太后悠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勾起唇角。 不愧是孝陵的亲外甥女,与孝陵长得真是像极了,实在—— 叫她心生厌恶! 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在你眼里,只有哀家、皇上,难道就没有方贵妃娘娘吗?”太后傲慢地开口,话里是明显的刁难。 慕落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知道太后讨厌她,但没想到她会竟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她难堪。 垂下头去,低声给方羽依赔罪:“是臣妾有眼无珠,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还望姐姐赎罪。” 方羽依一愣,转而瞧见太后冰冷的脸,元忻也是不动声色,负手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上前一步,对跪在地上的慕落柔点点头,柔声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不会责怪妹妹。” 她的笑容和煦得如同春风一样温暖,嗓音柔软,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在百官看来,慕落柔等同于匍匐在她的脚下,对比之下,高低一看便知。方羽依是如此的温雅知礼、落落大方。而慕落柔,终究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小家子气,注定成不了气候,最初对她的好感一扫而空,全部换为对方羽依的美赞。 知错个鬼! 发现百官调转风头,跪在地上的慕落柔恨恨地咬住下唇,早已在心里咒骂她无数遍,终于领教她的厉害之处。 可恶的方羽依,装什么温婉大度,全天下就你最大度,就你最知书达理,是不是!还不是仗着太后的宠爱,简直恶心死她了!竹根说的太对了,方羽依不能留! 慕落柔正恨恨想着,太后嘲弄的声音从头顶飘落,喉咙里冷冷“哼”一声。 “小小嫔妃,不自量力。” 她话里的轻视再明显不过,慕落柔精致的脸蛋登时涨红到耳根,心跟着颤抖起来,头垂得更低,眼眶红透一圈。 满朝文武百官也听见这句话,顿时一片哗然,慕承天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像有团火在火辣辣的烧。 一抬头,发现方震业也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眼神透着轻蔑,气得他差点没吐血。 太后这般轻视落柔,看来柔儿当皇后是不可能了,他再也没必要为大名尽忠尽孝! “母后,时辰不早了,祭典该开始了。” 蓦地,元忻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周围立刻恢复安静。他的话,对于此刻正羞不可当的慕落柔来说,简直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强忍住泪水的眸子再次泛起粼粼的泪光,感激地望向元忻温润如玉的脸庞——虽然元忻的视线从来没有停留在她脸上。 她的三哥哥,果然还是不忍见她受委屈的……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到,元忻仅仅只是不想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罢了。 方羽依看清她眼底的感激和爱慕,微微皱眉,望向自己的夫君。阳光下元忻的侧脸十分俊美,她的脑海猛然浮现昨夜与他恩爱缠mian的情形,不由羞涩地敛眸,搀扶着太后继续走去。 自从元忻上回让她养好身子、努力为他生个皇子后,她便从此临xin不断,恩宠不绝。 看来,皇上终于肯听太后的话了。 太后和皇上纷纷在龙凤椅上落座后,周德海走到正中央,手执拂尘,一脸严肃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尖利的嗓音瞬时回响在方圆几里。 “时辰已至,祭祀大典,开始——” “慢着!!!” 远远的,一声娇喝骤然响起,清润的嗓音宛若莺啼,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仿佛是从遥遥的天际破空传来,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内,生生打断周德海的话。 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大殿之上,熟悉这个声音的几人皆呆呆愣住了,唯有太后不解其详。 “殿下何人来扰?”太后不悦地皱眉,凤容上透着怒气,奈何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来人,“祭祀大典将行之际,误了时辰,百死不抵其罪!” “这声音……好像是……”站在她旁边的方羽依,若有所思地支了支下巴,很快,美丽的脸上恍然闪过一丝惊诧。 “羽依,你说是什么?”太后不高兴地追问。 方羽依咬牙,侧目发现元忻已深深皱起眉头,显然也听出这声音是谁来了。但太后逼问得紧,她吞吞吐吐,眼神闪烁道:“这是——” “这是瑾妃姐姐的声音!”慕落柔清脆地接过话来,走上前来一步,站在太后的面前。 “回太后,如果臣妾没有记错,殿下之人,正是瑾妃姐姐。不过,前些日子皇上刚下过圣旨,没有应召不许瑾妃姐姐擅自回宫,今日姐姐怎么自己回来了?” 慕落柔的疑问掷地有声,说完后还温顺地欠身,细腰弯下的一瞬间,她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和阴险,却没被任何人看见。 可惜她也没能看见,元忻终于在这时望向她,只是望向她的目光,包含的满满的全身失望和厌恶。 “瑾妃?”这个名字让太后出乎意料,不太相信慕落柔的话,正准备再次质问时,一道人影猛然闪现在她的视线,让她到嘴边的话半句也说不上来。 只见金銮殿下,一抹窈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台阶的尽头。 慕心雅款款立在台阶之下。一袭雪白的长裙,简单到了极点,漆黑的墨发披在身后,不饰半点珠翠。唯有发间,斜斜插一朵白色的小花。 白皙莹润的肌肤,素面朝天的面容,红唇微微上翘,清亮的凤眸宛若一池秋水。微风徐徐吹过,素白的裙角轻扬,也掠过那池秋水,惊起点点璀璨夺目的光芒。 明明是一身素衣,却让她耀眼得不可方物。 “呦,这不是瑾妃娘娘吗?” “是啊,听闻她不是去相府养病了吗?” “啧啧,瑾妃真是风华绝代啊。” 众臣弯身行礼,还没直起腰,便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慕承天望着华丽登场的她,竟引起如此大的轰动,恨恨地红透了眼睛。 她跟她娘年盛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要更加美丽几分。 哼!再美又如何?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果然登不得大雅之堂,耽误了祭奠,待会看太后怎么收拾她! 他的对面,方震业同样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美丽万分的女子,重重叹下一口气。时至今日,顽固执着如他,心头竟有了几分悔意。无怪他儿云廷放不下这个女人,如今云廷生死未卜,如果当初,他没有强行拆散他们,或许现在…… 将军府应是另一番景象吧! 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慕心雅身上,她却偏偏、好巧不巧地转头,恰好对上方震业浑浊的双眼。 她抿唇一笑,似瞬间绽放光华的冰山雪莲,无言传递出什么信息后,淡淡移开目光。 方大将军。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她明明在笑,在方震业看来却冰冷无比,带着无尽危险的气息,即使是血战沙场、身经百战的他,老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恐,心头陡然升起不可遏制的寒意。 再一定眼,那抹窈窕的身影已经如一朵白云,悄然飘上了青玉暗纹台阶。 方震业的眼眸暗沉如墨,心跌入谷底。 慕承天倒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猛地一甩衣袖,对她经过他身边时都不拿正眼瞧他感到浓浓的不快。 方震业斜了他一眼,对他依然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女儿感到可悲。慕承天的无知和短见,必定会将慕家送上绝路。 这回她主动请命去相府,只怕是想亲手送他们上路吧。 白色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走上台阶,离大殿之上越来越近,无形中散发一种迫人的威严。 随着她的走近,沉思起慕落柔的话,太后的心里被一种奇异的担忧填满,紧紧绷着脸,目不转睛地对元忻说: “皇上,我们是不是太纵容瑾妃了?虽说她是赫连家的后人,但往昔不可追,如今的天下,终究是我元家的天下。” 太后的声音不大,隐隐透着一股沉重,一字不落地飘入殿上其余四人的耳内。 方羽依对她口中提及的“往昔”,深深凝思起来。犹记太后寿辰那天,皇上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瑾妃进来,引来很多争议。皇上一介明君,断然不会为了美色昏庸无道,此举已然奇怪。然而更奇怪的,却是太后在得知瑾妃乃赫连氏的后人后,不但没有怪罪,反而也对她客气得很。 赫连氏,这个隐逸的前朝皇族,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慕落柔并没有深思到这一层面,对于前朝的恩怨她一无所知,她的余光一直紧盯在元忻身上,看他会作何反应。 元忻紧皱的眉头很久没有松开,自从慕心雅出现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一直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 半晌过后,元忻动动唇,喉头隐隐发紧,“或许是吧,母后。” 也就是说,他也觉得,对瑾妃的纵容已经到了极限。 慕落柔眼神一亮,欣喜万分地将视线投向台阶下的白影,傲慢地扬起下巴,等着看赫连心雅倒大霉!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掀起波澜 对此尚还一无所知的慕心雅,脸上依然平静无波,雪白的身影在第三个台阶处停下。缓缓抬起头,眸光在殿上几人中间流转一圈,当她对上元忻深不见底的黑眸时,很快便平静地移开目光。 元忻的眼神看起来和从前很不一样,隐隐透着怒气,似在惩罚她不听他的话。但她并没有没太在意,而是直接将目光转向太后。 “太后万福。”她微微弯身,简单地行了个礼。 周德海局促不安地退后到一边,擦擦脸上的汗水,心中不断嘀咕: 瑾妃娘娘啊,您自己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啊! 太后不悦的脸色进入她的眼里,她却表现地依然很淡然。 连慕落柔都不得不惊讶于她的淡定。但她的惊讶仅仅停留一会,很快便被幸灾乐祸的心情取而代之。 太后不留情面的质问,“瑾妃,哀家先不说你来得唐突,如今祭典时辰已过,哀家问你,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这态度和先前可是天壤之别。 太后生气了。 慕心雅意识到这点,不过,生气又如何? 大名的太后气得也是她自己的身子,干她何事。 眼中一丝隐晦的笑意一闪而过,慕心雅扬了扬下巴,不以为意地道:“我不知道我有何罪,太后何不指明?”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方羽依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元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不知道?”太后怒了,陡然提高音量,“瑾妃,今日乃是先皇祭奠,哀家并不介意有个儿媳殉葬去孝顺先皇。哀家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她的凤眸阴沉沉地盯着她。 殉葬? 慕心雅抿抿唇,笑着支起下巴,“这个规矩我的确听说过,不过,太后有这么多好儿媳,到底该选谁好呢?” 她十分苦恼地道,眸光在方羽依和慕落柔错愕的脸上打个转,最终停在慕落柔脸上,伸出食指指指她,“嗯,我看这位柔嫔不错。” 慕落柔的脸顿时一僵,慕心雅释然一笑,转而问太后,完全无视她的怒容,道:“太后,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哀家倒是觉得你最合适!”太后一怒而起,对她这副无礼的模样忍无可忍,大手一挥,“来人,把瑾妃给我拿下!” 先不说下面一脸凌乱的文武百官了,就连脸色难看的元忻,甚至墨兰和乐菱,都不得不怀疑起,慕心雅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站在两侧的带刀侍卫早已石化在原地,太后见他们半天不动弹,扭头对他们喝道:“你们是不是也想一起殉葬?还不快去!” 侍卫魂飞魄散,慌忙朝慕心雅跑去,硬着头皮要拿下她。 慕心雅眸光一冷,红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你敢!” 侍卫被她强大的气势吓到了,已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为难地将目光转向稳坐不动的元忻。 其余既然也齐齐看向元忻,元忻的俊容上已然染上薄怒,闭闭眼,算是默认。 侍卫得到圣意,放心大胆起来,二话不说便要钳制住慕心雅。 慕心雅眸光一闪,身子朝内一转,灵活地避开他的手,侍卫扑了个空,将要转身再去抓她时,身后却飞来一脚,他一个不稳,竟然直接从高高的青玉台阶下滚了下去! “啊!!!”他的哀嚎声响遍整个金銮殿。 慕心雅淡淡地收回脚,在原地站稳,看都不看他一眼,太后又惊又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瑾妃!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吗!快来人护驾!” 话落的同时,金銮殿上所有的带刀侍卫“哗”地从剑鞘中拔出长剑,锋利的剑刃闪烁着冷冽的寒光,慢慢朝她逼近。 墨兰和乐菱紧紧跟在她家主子身旁。慕心雅冷冷望着无数把高举着的长剑,掩在袖袍下的手握紧成拳。 台阶下,早已乱成一团乱麻,慕承天好笑地看着台上的慕心雅,指着她对旁边的大臣道:“瞧瞧,你们瞧瞧!那人是不是疯了?看来今天这金銮殿,是要以血祭天啊!” 说完窃笑了几声,仿佛他口中的那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大名的瑾妃。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大臣连忙提醒他。 方震业横他们二人一眼,抬眼扫向大殿之上,抬步踏上台阶。 “哎——方将军!”引起身后几位大臣的连连惊呼。 殿上,依然是一副僵持不下的情形。 慕心雅扫一眼周围把她团团围住的御林军,扬起玉颈的弧线,“敢问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等你入了大牢,自然会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后已经决定要除掉她,这是瑾妃身为一介后妃大逆不道的代价! 一旁,慕落柔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小脸激动地扭曲成一团,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借太后的手杀掉慕心雅。 当真是天助她也! 方羽依瞧见这边硝烟弥漫的情形,秀眉深深蹙起,水眸担忧地望望怒气未消的太后,又望望身处包围中的慕心雅,咬紧下唇,最终将目光移向——元忻。 方羽依几步走过去,弯下身,紧张地绞紧手中的手绢,“皇上,您快开口帮帮瑾妃吧。” 元忻抬眸看一眼万分焦急的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为何想要朕救她?” 方羽依一怔,睁大眼睛,“臣妾……” 对啊,她为什么不想瑾妃死? 瑾妃已经对她和方家宣战了,她们已经是仇人了,但是—— “因为臣妾知道,瑾妃对于皇上,是很重要的存在!” 她猛然抬眸,定定地望进元忻的眼底。 元忻面上终于浮现一丝错愕,随即眸光一暗。看见他的表现,方羽依知道,她说对了。 须臾过后,元忻霍然从座上站起,径自朝包群中的白衣女子走去。 他从方羽依身边经过时,明黄的衣角掠过她,他却没再看她一眼。望着他离自己渐渐远去,走向另一个女人的背影,方羽依猛地伸手,水眸流露出浓浓的怅然若失,心中有大片大片的地方,空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慕落柔,仇恨万分地瞪着方羽依,可恶,这个愚蠢的女人!她竟然出手帮慕心雅! 刚刚赶来的方震业,一抬眼便见到慕落柔怨恨的目光。他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走到方羽依身边。 “父亲——”方羽依见到他很惊讶。 方震业示意她噤声,鹰眸别有深意地扫了眼慕落柔。慕落柔立刻心虚地收起眼中的怨恨,别过头不再看他们父女二人。 “太后娘娘,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包围中,慕心雅冷淡地开口,脊背挺得笔直。 太后挑眉,对她的话感到好笑,“哦?哀家为何不能这么对你?瑾妃,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来人,速速将她关入天牢——” “正是因为太记着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此!”凝着朝她逼近的几名御林军,慕心雅瞳孔一缩,抬起手臂笔直地指向太后,提高音量大喝,寒眸腾起无尽的傲气,“太后!即便是先皇在世,见了我也要客气三分,今日是先皇祭奠,你这般对待我,难道就不怕先皇在地下难安吗!” 她口里的先皇——紧接着,就是指元裴!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她大手一挥,透着杀气的寒眸冷冷扫了扫四周,吓得御林军再次住了手,所有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话惊呆了! “你说什么……”听见她忤逆先皇的话,还说什么先皇在地下难安,太后的身子晃了几晃,脸色变得苍白。 就连朝这里走来的元忻,脚步也连带一滞,英眉深深皱起,望向慕心雅的眼中陡然划过一道寒意。 他闭了闭眸子,深吸一口气,心中打定一个主意。 如何才能戒掉一个人的毒?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她,让她从此活在他的心里。 原本已经住手的御林军,在听见接下来响起的另一个声音时,立马振奋起精神—— “把瑾妃拿下,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南午门!” 元忻大步流星地走到太后身边停下,扶住太后的身子,太后立马向自己的儿子投以欣慰的目光。元忻紧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黑眸里一片阴沉,居高临下地盯着一身白衣的慕心雅,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狂澜! 三日后问斩她? 感受到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慕心雅同样也直直地回望他,寒眸里的秋水已沦为一潭深池,幽深的可怕。慢慢的,她的唇际泛起一记嘲弄的笑意。 这便是周德海口中,元忻对她的心意吗? 可笑至极! 果然,但凡有需要,不管表现得有多爱她的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亦如元忻,亦如方云廷,他们两个人,简直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这种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所以,靠男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慕落柔听着元忻说出的话,小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反正没有人注意她,她怎么得意忘形都可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赫连皇族 至于方羽依,猛地抬头看向元忻,眸光透露出不可置信,深深咬了咬唇,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瑾妃今日真的凶多吉少吗? “小姐……”乐菱紧张不安地攥紧墨兰的袖角,墨兰原本也很担心,但看到一脸淡定的慕心雅时,她突然不那么担心了—— 她相信公主。 慕心雅扬了扬下巴,薄唇吐出一句话,“在皇上杀我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讲。” 阳光的洒落为她美丽的容颜披上一层薄薄透明的细纱,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拂过飘起,淡淡的幽凝香弥漫在空气里,萦绕在元忻的鼻尖。 “住手!我不许你们杀她!” 正当元忻准备开口时,大殿之下远远传来一个尚还稚嫩的声音,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抹冰蓝色的小小身影,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站在下面。他的身后,还跟有一青一黑两个人。 “咳咳……”那青衣之人便是叶青,察觉到一不小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万众”里还包括皇上和太后两尊大佛,霹雳旋风叶小爷的俏脸上有点挂不太住,掩面咳嗽几声,催促身前的小鬼道:“严亲王,你确定你真的还要上去吗?皇上和太后可都在那呢。不然,咱们回去好不好?” 他刚用商量的语气说完,立马射来两道凌厉的目光——一道来自身前的元子鸣,另一道,则来自旁边一身黑衣的司徒尘风。 叶青吞了吞口水,乖乖闭上嘴巴。 严亲王,好好地他怎么跑来了? 今日当真是一场天大的闹剧! 文武百官又赶紧对突然到来的严亲王行礼,心里泛起无数的嘀咕。 “我们走!” 元子鸣埋头踏上台阶,脚步十分匆忙,身后二人连忙跟上他。 太后看见他跑过来,十分惊讶地对他招招手:“子鸣,好好地你怎么过来了?快到哀家这边来。” 哪知元子鸣紧紧绷着小脸,张嘴大喘一口气,二话没说,转身对手持刀剑的御林军喝道:“让开,让开!” 摸不着头脑的御林军互相望了几眼,有几个人主动让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然后,看着大步朝处于包围中心的她跑来的元子鸣,慕心雅的眼中也浮现惊讶。 子鸣在她身边停下,目光灼灼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抓紧她的手,转头看向太后,声音无比清脆,“母后,皇兄,你们为何要杀瑾妃姐姐?” 他白嫩细滑的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头上绑着华贵的头冠,蓝袍精美,今日的他倒有几分亲王的贵气模样。乐菱见他这一板一眼的神色,跟从前顽劣的小毛头有天壤之别,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 “子鸣……”慕心雅皱皱眉,神情恍惚地看着抓住她手的小鬼头。 “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元子鸣听见她的声音,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嘴里说出的。 “子鸣,母后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快点到母后身边来。”太后对于严亲王向来疼爱有加,把他视为己出,不由地放柔声音,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叶青瞧见太后慈祥的凤容,赶忙低低咳嗽几声,使劲瞅着元子鸣,眼睛都快瞅瞎了,心中焦急道严亲王你还不快点过去!哄好太后说不定瑾妃就有救了! 叶青的余光余光无意间扫到一旁的司徒尘风,发现他的目光正深沉地盯着慕心雅,叶青脸一黑,赶忙偷偷凑过去拿胳膊杵了他一下。司徒尘风一愣,反应过来是他在搞鬼后,立马不悦地瞪他。 瞪什么瞪!瞪什么瞪! 叶青咬牙切齿地狠狠回瞪他,当着皇上的面觊觎瑾妃,你小子想死是不是! 司徒尘风眼神一暗,黯然地收回目光。 听见太后又在唤他过去,皇兄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元子鸣玛瑙般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松开慕心雅的手,依言朝太后小跑过去。太后见他肯听她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儿子真乖!叶青心头长长松一口气。 “母后!”子鸣扑进太后的怀抱,在她怀里胡乱揉几下,扬起纯洁透明的小脸,扑闪的大眼睛闪起璀璨的光芒,用一种央求可怜的语气,道:“母后,皇兄,你们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闻言,元忻只随意地瞥他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一言不发。太后心里则喜滋滋的,原来鸣儿是不想她和皇上生气,怕他们气坏了身子啊,害得她差点以为瑾妃什么时候拐走了她的鸣儿呢! “好,母后不生气。” 她摸摸子鸣的头发,子鸣的脸上终于绽开灿烂的笑容,太后只听见他欢快地道:“那就请母后放过瑾妃,早点回宫休息吧!” 太后心头的欢喜顿时一扫而空,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的话。 而一直面无表情的元忻,终于在此时抬起正眼,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又来一个人帮小贱人!而且还是严亲王!慕落柔又气又怒,嫉妒的火焰熊熊燃起。 “子鸣,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哀家只有整顿好后宫,才有心思安歇!”太后将所有的不高兴都怪到瑾妃头上,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她直到今日才发现。 不过今日也为时不晚! “母后,儿臣求母后……”子鸣“扑通”跪倒在地,红着眼睛求道。 “子鸣!”太后对他下跪感到更加生气,索性不管他,大手一挥对御林军道:“你们还愣什么!上去,拿下瑾妃,不然哀家斩你们的脑袋!” “是!”御林军顿时全身打了鸡血。 呦呦呦,情况不妙啊。叶青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看来太后和皇上双双都已下定决心,这事可就棘手了。 不,不是棘手,应该说完全没希望了才对。 他可惜地对慕心雅摇摇头,啧啧,自古红颜多薄命,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 慕心雅终于在此时收回停留在子鸣身上的目光,几名御林军上前便要钳制住她,她眸光一闪,一个转身躲开他们,御林军已有防备,两个人直接胳膊一扬,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瑾妃娘娘,束手就擒吧。”其中一个人警告道,只有要慕心雅稍微再动一点,她的项上人头,估计就不保了。 “小姐!”“娘娘!”乐菱和墨兰惊呼出声。 感觉到冰凉的温度,慕心雅停下反抗,斜一眼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呼吸变得不稳起来。 太后见状,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司徒尘风暗暗捏紧腰间的配剑,叶青原本正挠头搔耳,察觉到身边隐隐的杀气后,猛地心神一震。 尘风…… 就在众人觉得已经事情到此结束,三日后瑾妃将会被问斩神武门,慕落柔的心已经定下来,元忻忍痛不再看她,连太后也打算转身回去时—— 慕心雅缓缓仰起五官精致的脸,面上似笑非笑,用一种极其缓慢、平静的语气道:“皇上,太后娘娘,你们大名就是这么用这种方式,对待我赫连皇族的吗?!” 赫连皇族…… 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轰隆”一声炸响在朗朗乾坤,知道内情的少数人全都脸色大变。 她的双眸射出凌厉的寒光,傲然地扬起下巴的弧线,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慕落柔嘲笑地皱眉,什么赫连皇族?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天低下只有元氏才是皇族啊!但当她看向元忻和太后,看见他们的脸上双双浮现震惊时,她就不这么想了。 “赫连皇族……”太后的脸色变得苍白,喃喃吐出这四个字,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日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起这四个字。 她若不提,太后还真的要忘记了。 太后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涂满金色蔻丹的手恼怒地指着她,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慕心雅冷笑一声,话锋凌厉十足地道:“今日我只身代表赫连氏前来参加大名先皇祭奠,太后觉得我有半分要谋反的样子吗?但是,我才刚来,太后和皇上就是以这种方式来迎接我,当真让本公主大开眼界!” 她已自称“本公主”,也就是说,此刻站在这里的,早已不是什么大名瑾妃,而是赫连皇族的公主! 太后,您可千万别搞错了身份! “你——”太后被她呛得竟说不上半句话来。 “赫连族只不过隐逸数十载,如今已被天下人遗忘,完全是为了遵守与元氏先祖的君子之约。今日先皇祭奠,本公主代表全族好心前来祭拜,却遭受这种对待。如果消息传回族里,后果只怕连本公主也难以想象。”她轻叹一口气,太后和元忻听言,脸色当即一变。 元忻更是微微眯起眼睛,泛起危险的寒光。 “赫连皇族?这是何方神圣?” “我为官几十载,也不曾听说过啊。” 文武百官们议论纷纷,站在最当头的慕承天,此刻却心虚地闭紧嘴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赫连青鸾 “慕大人,你可曾听说过赫连氏云云啊?”有个大臣问他,顿时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毕竟慕承天在这里也算是资历最老的人。 “这个——”慕承天老脸一僵,甩甩手连声道:“我哪知道这些野路子!” “大人这话不对吧,方才瑾妃可是自称为公主,赫连氏乃是皇族哩!” 慕承天不悦地横他们一眼,嘀咕道:“我什么不知道,别来问我!”说完转身背对他们,不再与他们搭话。 他伸长脖子望着殿上僵持不下的几人,视线落在那抹白色身影上,老脸上一片晦暗——赫连氏,真是可怕的噩梦。 “如此说来,赫连公主此行,是为了参加我大名的祭奠大礼?” 元忻轻轻拍了拍太后的背,算作安抚,自己开口对慕心雅道,寒眸里已经转为一片平静。 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想与赫连族撕破脸皮,包括元忻和太后。如今边疆已乱,大名经不起其他纷乱了。 所以即便身前站的人明明是他亲册的瑾妃,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赫连公主的身份。 慕心雅嘴角泛开一丝满意的笑意,不卑不亢地答:“正是如此。” 她直直望进元忻深不见底的黑眸,眸光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元忻也默默地望着她,而其他人都焦灼地望着元忻,想看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决定。 见他半天不吭声,慕心雅微笑着睨了眼脖子上的剑,弯了弯唇,“皇上,这剑,可以放下了吗?” 手执长剑的御林军早已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手上的颤抖。 元忻眸光一凝,“放下,还不对赫连公主赔罪!”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司徒尘风终于放下捏紧配剑的手,墨兰和乐菱也放心下来,只有慕落柔——空欢喜一场,气的她浑身都在颤抖,五官扭曲成一团,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慕心雅,她卑贱的庶姐,背后竟有如此强大的靠山! 慕心雅淡淡瞥一眼跪在地上给她赔罪的御林军,水眸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当她看见慕落柔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猩红的眼眸时,她了然一笑,随即淡淡移开目光。 太后缓了缓心神,狐疑地问道:“如今赫连族,还与外人有联系吗?” 慕心雅故作思索一下,抿唇笑道:“没有任何联系,太后娘娘只管放心,不然,我今日也不会只身前来,连个护卫都不带了。”她当然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担心赫连氏暗中笼络势力,对大名造成威胁。 她说的语气轻松自然,闻言,太后转念再一想,就算她是赫连公主,如今她也已经是皇上的妃子,还能再弄出什么花样来?定了定心,之前难看的脸色缓和几分,与元忻相视一眼,暗暗交换了什么讯息。 元忻大手一挥,道:“来人,为赫连公主落座!” 墨兰和乐菱欣慰地地露出安心的笑容,方才她们的心一直紧紧揪着,仿佛经历一场生死惊魂,现在终于顺顺利利转危为安,她家主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周德海赶忙指挥几个太监搬来御座,安放在皇上龙椅的旁边,由此可见,这把椅子的分量可不一般。准确地说,是这把椅子上要坐的人的分量不一般! 元忻先扶住太后坐下,随后坐在龙椅上,大手指指旁边的座位,声音多了几分客起,却冷漠的如同面前之人与他素不相识,绝非他的妃子,“赫连公主,请。” 慕心雅可不管这些,点点头,也不推脱,迈开莲步款款走上前。 在经过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慕落柔身边时,她忽然转脸瞧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慕落柔吓了一跳,惊得后退几步,反应过来时,她美丽的身影已经朝三哥哥走去。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像这样走向三哥哥! 慕落柔几乎快要抓狂,这时,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柔嫔娘娘,小心点。” 她一抬头,发现方震业正刻意侧着眸,虽然眼睛没在看她,但话明明白白是对她说的,方震业的身边,方羽依也在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方将军放心,臣妾很好。”慕落柔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慕心雅白色的身影在御座前停下,对元忻简单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随即,转身便欲坐下—— “慢着!!!!!” 这是今日大名朝祭天大典上,凭空响起的第二声“慢着”! 文武百官的心脏快被这一惊一乍吓得跳出胸腔外,扭头再次看向这回声音的来源。 慕心雅也愣在原地,没有真的坐下,殿上之人也齐刷刷再次看向殿下。 这回,依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相比与慕心雅的声音,更要多了几分浑厚之力。 这声音是? 在场熟悉它的人,仅仅只有慕心雅主仆三人。 来人一袭黑裙,面遮黑纱,只露出一双清幽的眼睛。这双眼睛,虽然没有美得惊心动魄,却透着一股沉着和果断,无形中摄人心魂。 长发及腰,黑裙在风中微微飞扬,修长的身姿宛若一只风中飞舞的黑蝶。她的身后,站的是一位两鬓染霜的中年男子。 两人一出现便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丝毫不逊于先前的慕心雅,因为两人陌生的面孔和着装,更让人心生奇怪。御林军悉数拔出剑鞘中的长剑,严阵以待以便随时保护圣驾。 黑裙女子稳稳踏上青玉台阶,完全无视周围的刀光剑影。她的发间,正盘着一对彩凤蝴蝶,比翼双飞。 “这回来的又是什么人?”太后皱起眉头,狐疑地嘀咕道。今日的状况可真多,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慕心雅一直没有坐下,也不打算坐了!随着那人的走近,眸光中的惊讶渐渐褪去,而是愈来愈冷。 呵呵,居然是她来了! 她竟然也来了! “这是……”乐菱和墨兰也一并认出缓缓走来的黑衣女子,睁大的眼睛充满浓浓的不可置信。 黑衣女子身后,双鬓染白的中年男子在对上慕心雅冰冷的目光时,眸光忽地闪烁几下,随即很快移开眼睛。 “你们是——”太后终于看清中年男子的脸,这张脸,她似乎曾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方贵妃,别来无恙。”中年男子拱手作了个揖,熟悉的声音,终于唤醒太后的记忆。 “你是赫连长封!”太后脱口而出。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地捋捋胡须,脸上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 之所以他会称她为方贵妃,完全是因为上回见面时她还是贵妃的位分,连元忻都尚未出世。 “今日乃大名祭天大典,老夫来迟,还望方贵妃、皇上赎罪。”赫连长封缓缓道,虽说是赔罪的话,却半点听不出歉疚惶恐的意思。 但赫连氏从来都是这样的作风,太后年轻时跟着元裴就已经见识过。当时元裴对此都没有意见,如今她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意见。 太后的视线落到那一直一言不发的黑衣女子身上,并没有多在意,随后再看看慕心雅,感慨地道:“想不到,今日赫连公主前脚刚到,长封大人也一并来了。” “太后此言差矣!” 太后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开口的人正是被她忽视的黑衣女子。 “本公主不是才与长封大人一道前来吗?太后何来的前后脚之说?”黑衣女子上前一步,低低的嗓音透过黑纱中飘出,整个人无形中散发一股神秘的力量。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 本公主?! 怎么好端端地又冒出一个赫连公主来? 众人先是疑惑地盯着黑衣女子,随后不约而同的全将目光移向慕心雅,眼底掺上几分狐疑。 说完,黑衣女子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也淡淡地移向那抹白影。慕心雅察觉到她的注视,冷冷地回望在她,勾起的唇角充满讽刺的意味。 顾青鸾,想要一把烧死她的好姐姐,竟然真的来与她争公主的位子了! “咦,长封大人,到底哪位才是赫连氏真正的公主?方才瑾妃姐姐才说她是呢!” 就在众人都陷入怀疑之时,故作天真的慕落柔一股脑将大家的疑问大声说出来,随后笑意吟吟地瞥了眼慕心雅。 是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赫连公主?! 这个问题问得真真是极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元忻微微皱起眉,将这场争议尽收眼底,修长的食指缓缓摩挲着下巴。这个自称“赫连公主”的黑衣女子的声音,他好像曾经听过,却记不起究竟在哪听过。 墨兰的目光一直紧锁在赫连长封身上,在看见大家听见顾青鸾的话全都疑心四起后,她终于无法保持沉默,“赫连族的后人只有一位,那就是我家公主,我为赫连族服侍了一辈子,完全可以证明此事!” 她上前一步,坚定无比地说道,“皇上,难道您忘了吗?当初是您亲自去绝情谷接回公主回来的啊,而且当时长封大人也一并在场。” 墨兰转头冷睇一眼赫连长封,声音冷了下来,透出几丝警告,“长封大人,您也没有忘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真假公主 墨兰一身蓝衣,虽已年长却仍然眉目清秀,肌肤白里透红,浑身尽是一股儒雅端庄之气,一看便知绝非一般的宫中婢女。听了她的话,大家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赫连族的老人了。 赫连长封根本看也不看墨兰,沉吟一声,悠悠道:“老夫并没有忘记。” “既然如此,长封大人今日是个什么意思?本公主不明白!” 慕心雅蓦地开口接过话来,美丽如雪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我并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因为——”赫连长封终于抬起正眼,“呵呵”轻笑一声,眸里射出一道寒光,带有几分宣示的意味,“如今你已经不是我赫连氏的公主了,慕姑娘。” “她不是?那谁才是公主?”太后惊讶地追问,下意识看向之前那个被她忽略的黑衣女子。 “正是在下。”顾青鸾不咸不淡地扬起头,承认她是公主的事实。薄薄的黑纱随风飘起,却始终掩盖住面纱下神秘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一窥其容。 慕心雅瞳孔骤得一缩,眸里卷起铺天盖地的风云,抿紧下唇,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什么……”墨兰不敢置信地摇头,没想到他吗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长封大人,你当真要为了你的一己私心扶持你的亲生女儿,而牺牲真正的公主吗?你这么做,难道不怕赫连氏的列祖列宗在地下难安吗!” 看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八九,原来赫连族内部,这是发生了夺嫡大战啊! 眼见情况出现转机,慕落柔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眼珠骨碌碌转一圈,想了半天可算想出一个好法子来。她对身旁的宝珠招招手,耳语几声示意她去把慕承天叫上来,宝珠连连答应,记住她交代的事后,趁周围没人注意她们这边时,偷偷从殿上溜了下去。 听见墨兰严厉的质问,黑衣女子的情绪终于有了几丝波动,缓缓转身,面朝她,清清淡淡地道:“墨兰姑姑,赫连氏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即便你留在族里多年,也别忘了,你终究不过是一个服侍主子的下人。” 说完,她淡淡瞥一眼脸色刷白的墨兰,余光含着再明显不过的嘲弄。 墨兰从出生时便在绝情谷,还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她是下人这种话,顾青鸾的这句话,深深刺痛她的心,让她原本的气势烟消云散。 乐菱瞧见她苍白的脸色,顿时心疼不已,转头恨恨地瞪了眼顾青鸾,想不到她竟是这种恶毒的人。但是,眼下她们该怎么办才好—— “墨兰没有资格说话,我总该有资格吧。”慕心雅的声音如救星一般响起,反问着冷笑一声,咬牙一字一顿,“顾青鸾,你说墨兰是下人,那你自己呢?你不也是我的一介贴身护卫罢了,今日你凭什么在这里这么跟我说话!” “顾青鸾……”元忻皱着眉低喃出这三个字,再次奇怪地打量一番黑衣女子。 慕心雅瞧见他的反应,心中一喜,“皇上在华清宫是见过顾青鸾的,对不对?”转头,她笑着睇一眼顾青鸾,挑一挑眉,“顾青鸾,你每日戴个面纱作甚?何不摘下来,让大家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也让皇上瞧瞧,你到底是赫连公主,还是我的侍卫!” “住口!谁允许你对公主如此大不敬!”见她字字珠玑,甚至扯上元忻,赫连长封沉不下气,猛然甩一甩袖,抬手笔直地指向慕心雅,“皇上,那日你来绝情谷接走的人,的确是赫连心雅没错。但是当时是因为我们全被她这个骗子蒙蔽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赫连族人!” “骗子?赫连长封,我骗你什么了?!”慕心雅觉得他的话好笑极了,一步步逼近他,“我娘赫连梦云,乃是赫连族唯一真正的嫡女,而我是我娘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你有何凭何据证明此事?”顾青鸾的身子猛然闪现,挡在赫连长封的身前,傲然地抬起首。 慕心雅脚步一顿,定定地盯着她沉着的黑眸,旋即冷冷一笑。 证据吗? 好,她给便是! 她缓缓抬起手,取下别在发间的蝴蝶簪,高高举起,“这是我娘交给我的遗物!” 顾青鸾嘲讽地笑了,上前一步,大手直接扼住她的手腕——她被独孤绝废掉的手,已经在绝情谷被玄依治好。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慕心雅心中一惊,紧接着,顾青鸾猛一用力,只听一阵清晰的骨骼声,慕心雅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手中的蝴蝶簪“啪”一声掉落在地。 顾青鸾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欣赏地看着她因为剧烈的疼痛眉心紧蹙的模样。 “小姐!”“娘娘!” 墨兰和乐菱惊呼,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赫连青鸾,竟然明目张胆地在大殿上出手伤人! 司徒尘风鹰眸一沉,抬步便要上前,叶青胳膊一伸拦在他面前,压低声音怒喝:“尘风你疯了吗?你这样上去,绝对会死的很惨!” “死就死吧。顾青鸾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你以为她不会揭发我们吗?”司徒尘风猩红的眼眸牢牢锁定在一脸痛苦的慕心雅身上,丢下一句话,便迈开步子。 叶青怔愣地望着他的背影,额角一痛,硬着头皮也跟上去。 慕心雅倒抽一口凉气,攥紧被顾青鸾扭伤的手腕,余光瞥见地上的蝴蝶簪,她顾不得疼痛,弯身便要去拾。 “啊——” 她的手刚刚碰到地面,凭空出现一只脚,用力踩在她的手上,疼得她直接身子一弓,跌在地上,手依然被狠狠踩在那只脚下。 “顾青鸾,你走开!走开!” 乐菱见她家小姐被顾青鸾像这样踩着,急得伸手要去推开她,顾青鸾稍一闪身,轻而易举躲开她的手,乐菱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转身时,背后突地袭来凌厉的一掌,将她整个人弹飞出去。 慕心雅听见乐菱的惨叫,慌忙抬起头,在看见摔出去老远的乐菱后,狠狠地将目光移向正收回掌的顾青鸾。 “顾青鸾,你欺人太甚!” 慕落柔看着被踩在地上的慕心雅,简直欣喜若狂,这时慕承天已经跟随宝珠过来了,她才收起笑容,悄悄踱向他。 “父亲……”方羽依不忍地别过头去,抓紧方震业的衣袖,“父亲,你出手帮帮她吧,权当是——为了兄长啊。” 闻言,方震业灰暗的老脸闪过一抹奇异,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羽依,这不是你我能掺和的事情,你没看见,连皇上都没开口吗?” 方羽依顺着他说的看过去,只见坐在龙椅上的元忻,正深深盯着跌在地上的女子,额角青筋暴起,像一直隐忍着什么,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方羽依脸上一暗,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皇上连他心爱的女人,都可以舍弃吗…… 那在他的心里,她又算什么…… 须臾后,顾青鸾勾唇,薄薄的黑纱里传出一道隐晦的笑声,对脚下之人浓烈的仇恨视若无睹,淡淡吐出一句,“长封大人,时辰不早——”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顾青鸾脸色骤然一变,身子一转,猛地收回脚,连连后退几步。在她转身的瞬间,一把青钢长剑破空袭来,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冲顾青鸾刺去。看清来人是谁之后,顾青鸾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抬腿挡下长剑,一个勾拳朝那人脸上挥去。 叶青连忙一躲,借长剑稳住身子。 顾青鸾收回拳,并不看叶青,而是瞥了眼正要扶起地上的慕心雅的司徒尘风,拍拍手调笑道:“原来一直藏在暗处的大内高手,也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她话里的玄外之音,顿时叫在场人脸色一变。望着司徒尘风与慕心雅,太后和元忻的脸上全都笼上一层薄怒,眼中掺上愠色。 正将剑插入剑鞘的叶青手一僵,恼怒地瞪了眼顾青鸾。这个该死的女人,分明是想挑拨离间,然后借“通jian”的罪名来个一箭双雕。 错了,加上他就是一箭三雕了! 司徒尘风不用看,也察觉到众人非议的眼光,直到慕心雅示意他放手,他才放手,直起身子站起来,面不改色地道:“保护皇上和后妃,是臣之本分。” “好一个臣之本分!长封大人,时辰不早了。”顾青鸾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扫一眼赫连长封,他当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对座上的太后拱手道: “方贵妃,先不说什么证据,老夫只问一句,方贵妃可否相信老夫?” 说完,他定定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太后。 “这——”太后迟疑一瞬,当她目及慕心雅时,重新想起之前她的大不敬行为,清清嗓子道:“哀家自然相信长封大人。” 赫连长封和顾青鸾的脸上终于不约而同地浮现一抹笑意。 “母后,这般仓促地下定结论,会不会太草率了?” 在众人以为木已成舟之时,元忻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修长的指节不紧不慢地摩挲下巴,眸光若有似无地飘向正往乐菱走去的慕心雅。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打入天牢 “臣妾也觉得此事还有待商榷,今日本是祭奠,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莫要被旁事分了心。”不顾方震业的阻拦,方羽依接过话柔声道,随后恭顺地低下头。 慕心雅听见站出来帮衬她的两个人说的话——一是元忻,二是方羽依,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扶起摔在地上的乐菱。当看见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和晦暗的小脸时,慕心雅一下子红透了眼睛,紧紧攥住拳头。 是她的错。 原本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地进行,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顾青鸾会跑来插一脚! 赫连长封不答应了,“皇上!老夫作为赫连族的族长,可以断言此事已没有非议,不必再拖到——” 然而元忻却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朕并不相信任何一个人的片面之词,二位究竟谁是赫连公主的事以后再说,朕会以大名上宾之礼,好好招待二位。” 言下之意就是有他在,这两个人,包括慕心雅在内,谁也动不得! “皇上,太后!臣妾的父相有要事禀告!”眼见情形再次急转直下,慕落柔急不可耐地喊道,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她身上,她语气坚定,随后拉出正一脸尴尬的慕承天。 “爹爹,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说吗?”见慕承天半天没吭声,慕落柔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模样像个十分温顺的好女儿。 但她才不是好女儿!不然,也不会只在用得着慕承天的时候才想理会他! 慕承天头皮一阵发麻,缓了缓道:“皇上,太后,其实瑾妃娘娘在进宫之前,老臣就曾经见过她了。” “哦?”太后心生疑惑,“赫连氏的人不是一直生活在绝情谷吗?你在哪里见过的她啊?” 慕承天干干笑了两声,“实不相瞒,瑾妃口中的生母,乃是老臣府上的一个婢女,生父也是府里的家丁,瑾妃自幼便生在相府里当丫鬟了,至于后来为何她会摇身一变成为赫连公主,老臣就不得而知了。咳咳,所以那日在太后寿宴上,老臣第一次在宫里见到瑾妃时,才会像那般失态。” 他说完,掩面咳嗽几声,刚放下手,便迎面射来一道寒光,只见不远处的慕心雅正冷眼瞪着他,脸上带着浓烈的恨意和嘲笑。 慕承天,你说她的生父是家丁?那你是什么! “慕丞相所言极是。”赫连长封一听他的话,便知道除了他,慕承天同样想除掉慕心雅,既然如此他自然乐意暂时与他结为同盟,捋捋胡须,道:“这位慕姑娘本来就是从崖上掉下被墨兰捡回来的,是老夫一时大意弄错了人,我赫连氏真正的公主,应该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他指的,自然是顾青鸾。 就在太后皆左右为难的时候,顾青鸾含着几分威胁的声音响起,“我赫连氏的家事,从不需要外人插手。长封大人,既然大名无意与我族交好,那便也罢。走吧,还有万千将士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万千将士?! 这四个字,让太后脸色一白。就连元忻脸上也浮现错愕,随即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对于眼下战乱四起、民心不稳的大名来说,简直就是一张最大的王牌! “皇上……”太后往日雍容华贵的凤容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涂满蔻丹的手抓住元忻绣有金龙的袖袍。 顾青鸾青黛一般的眉梢染上几分笑意,说走便走,大步朝前一迈,带起一阵凉风。 她相信,将来她这个赫连公主,绝对会比赫连心雅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绝对会让那人对她,刮目相看! “赫连公主请留步——”她刚走出一步,元忻低沉的嗓音便传过来。 顾青鸾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并不转身,“关于这位假公主的处决?” 随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只听得到在场几人粗细不均的呼吸声,很长时间后,“按照母后的旨意,三日后,问斩南午门。” 顾青鸾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面上的黑纱轻轻飘起,潇洒地转过身,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不远处的慕心雅。 慕心雅脸色苍白,怀里的乐菱动了动唇,眸中浮现闪烁的泪光,墨兰也颤抖着绞紧手中的手绢。看着她们二人,慕心雅的心中莫名一阵怅然,突然有种想放弃一切的绝望。 是她败了。 “菱儿愿与小姐生死与共。”乐菱看出她的心伤,忍住疼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墨兰也红着眼睛定定地点头。 好个主仆情深。 然而不过在她眼里不过是,落魄的主人,和狗。 慕落柔在心里笑得无比妖娆,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同样苍白着脸的方羽依,深深笑了笑。方羽依,先别急着为别人伤心,好好留着眼泪,接下来,你就是下一个慕心雅。 “我有免死令牌,谁能杀我?!” 蓦地,原本已陷入绝望的慕心雅,咬牙喝出这句话,眼中闪现寒芒。说话间,她的手上已出现一块金灿灿的令牌,缓缓高举起来。 迎着细碎的阳光,令牌发出耀眼的光芒,众人眯起眼睛,在看清上面的交缠双龙后,不约而同地抽一口气。 今日之事,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顾青鸾脸色一冷,看来,她还是低估她的能力了!但是,转念再一想,这道免死令牌对大名臣子有效,对她可不起半点作用。 “想不到区区婢女之女竟能手握免死令牌。皇上,太后,我赫连氏原本是真心想与大名永结同盟,既然如此,这个盟,不结也罢!告辞!” 顾青鸾冷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傲然地扬了扬白皙的脖颈。 她若一走,便意味着,大名即将面对数以千万的敌军。那时候,只怕天下的情形会更加……不堪设想。 “朕的免死令牌赐予的是朕的瑾妃,如今你已经不是瑾妃,而是冒充赫连公主的罪人,其罪当诛,万恶不赦,就是免死令牌也救不了你。” 元忻一字一顿,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骨节分明的指节捏得泛青。他感到,胸腔里他的心正在一滴滴流着血。 身为一介君王,他却受制于人,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是他自出生后最无能的时候。 元忻阴沉沉地闭上眼,眉心一阵剧烈的疼痛,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为了天下,为了大名,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牺牲这个女人。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金灿灿的免死令牌掉落在青玉石板上,顺着台阶滚落下去。原本的稀世珍宝,在这一刻沦落为枯石槁木,毫无价值。 金銮大殿,刺目的阳光下,每个人的心都波诡云谲,各怀心事。抬头,皓空正湛蓝如镜,万里无痕,绵长的云层静静地窥探人间的世事无常。 天牢。 坐落于天子脚下,里面关押的全是非官即贵的重臣,也称为“天子的牢房”。天牢把守之严,竟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坊间戏言,但凡踏入天牢,便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哦! 午后,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地上零零散散铺着一些破旧脏乱的茅草,空气里弥漫一股难闻的气味,密闭的空间让初来此地的人会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此时,两名身穿囚衣的女囚,正一左一右坐在一个女子旁边。 与她们不同的是,中间这名女子并没有换上囚衣,而是依然穿着刚进来时的衣服——一袭娟雅素净的素白长裙,裙摆在脏乱的地面上随意铺开,与这天牢格格不入。 不过,这种特别的待遇也证明她身份的不同寻常——若是普通囚犯,还进不来这天子牢房呢。 “娘娘——” 过了很久,其中一名年长的妇人终于开口唤道,妇人素来白净儒雅的面容此刻也染上些泥灰,足以彰显她们的狼狈。她定定地望着她的主子,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对死的恐惧。 白衣女子一直低垂着头,双眸紧闭,自打进入牢房以后,她一直保持这种姿态,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娘娘……”妇人连连唤她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最终作罢,摇摇头叹口气,伸手想去擦干乐菱嘴角的血渍。 “墨兰,我来。”白衣女子蓦然开口,缓缓睁开双眸。她正是今日在金銮大殿上被打入天牢的瑾妃娘娘——慕心雅。 乐菱因为吃了顾青鸾一掌,伤及五脏六腑,此刻正气息奄奄地靠在墙边。 当慕心雅瞧见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如纸一样苍白、已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心狠狠揪在一起,浓浓的自责和心疼蔓延开来,一双水眸已经红透。 “乐菱,乐菱。”扶住乐菱的肩膀,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擦去嘴角的血。 意识不清的乐菱迷迷糊糊中听见她家小姐在叫她的名字,强打起精神,勉强睁开一道缝,声音浮如游丝,“小姐……” 慕心雅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嗓音,这完全不像从前的她——从前的乐菱,明明是个精灵古怪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小姐,我好痛……” 乐菱低低呓语,每说一个字,都会牵筋动骨,痛得她浑身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生死相随 “乐菱……”慕心雅心痛地掉下眼泪,但她不能哭出声,不可以让乐菱听见她的哭声更加焦急。她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把悲伤和无助全都吞进肚里。 乐菱并没有看清她脸上挂的泪珠,努力抬起手臂,慢慢在空中摸索着。慕心雅不知她要作何,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不让她乱动以牵动伤口,贴近她紧张地问:“菱儿,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不料乐菱却挣开她的手,苍白着脸,摸索中沿着她的手臂攀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摩挲她的脸颊。当触摸到湿湿的泪痕时,乐菱的手顿住了。 “小姐别哭。”她挤出一句话。 慕心雅立马点头,答应她,“好,我不哭,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哭。” 乐菱苍白着脸轻轻一笑,也点头答应,随即便放下手,靠着墙沉沉晕睡过去。 “来来来!吃饭了吃饭了!” 这时,两个蓝衣红帽的衙役出现在大牢门口,一人手拎竹篮,一人正拿着钥匙开起门上的铁锁。 根据不成文的规矩,他们看也不一眼看牢里的犯人,将竹篮放进里面,便重新锁上门离开了。 墨兰的视线移到竹篮上,迟疑一瞬,还是站起身朝它走去。 “喂,刚才那间牢房里住的就是瑾妃娘娘?” “可不就是嘛!啧啧,三日后就要被问斩了。” “还不是因为她不自量力?安安心心做个妃子不是好的很吗,瞧瞧现在,小命不保了吧……” 衙役离去时的窃窃私语声一字不落地传入墨兰耳里,墨兰咬了咬牙,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弯身拎起竹篮,重新走回来。 当她刚一转身,便看见原本应该背对着她的慕心雅,正侧首朝她这边看来,脸上的模样显然也听见衙役的议论。 与墨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后,慕心雅默默地转过头,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 “娘娘,吃点东西吧。” 墨兰走回来后,打开竹篮,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 三个馒头,一碗见不到米粒的粥,还有一盘黑乎乎的咸菜。 “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不知道这饭里有没有下毒?”慕心雅自嘲的话叫墨兰手上的动作一滞。 “娘娘不要担心。” 反应过来后,墨兰抓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半便大口往嘴里塞。慕心雅听见声响,刚一抬头,便看见她因为吃得太急眉头皱起的模样。 “墨兰,你这是做什么?你没有听见我说饭里可能有毒吗!”慕心雅不解地抓住她的手臂,拦住她继续吞咽的动作,一把拿下她手里剩余的半块馒头。 当她刚一碰到馒头时,不禁愣了。这馒头,硬得简直跟石头一样…… 墨兰艰难地吞下卡在嗓子里的馒头,使劲用手顺了顺胸膛,长呼一口气,道:“正是因为听见了,所以奴婢才要为娘娘以身试毒。” “试毒?”慕心雅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眼圈红得更甚,“墨兰,如今乐菱已经这样了,万一你要出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人要怎么办?这饭不吃便是,我宁愿自己饿着……” 她终于支撑不下去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瓦解,松开墨兰的胳膊,双手紧紧捂住脸,咬住下唇啜泣起来,柔软的肩膀不停地抽动。 墨兰的手搭上她的肩,“人是铁,饭是钢,公主,要想活命,饭不可以不吃。” 慕心雅惨笑一声,依然没有放下捂在脸上的手,低低的声音传出来,“可是,如今我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娘娘,同时也没有命可以活。我是三日后将会被问斩的阶下囚!” 发觉她消极悲观的情绪,墨兰皱皱眉,抓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希望可以借此带给她力量。 “公主,你要相信,三日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情。一切,还未成定局。” 一切,真的还未成定局吗?听见她的话,慕心雅缓缓抬起头,睁开泪眼涟涟的水眸。 只见接下来,墨兰定定望进她的眼底,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比划出三个字。 “……” ……………………分割线……………… 入了夜,星星在夜空闪烁。 一青一黑两道身影脚步飞快地穿梭在皇宫高低起伏的城墙上,伴随衣角窸窣的声响,黑影轻而易举地越过最后一道墙,稳稳落在地面。很快,另一个修长的青色人影也随之悄然落下。 “哎,尘风,你当真要走?”率先说话的青衣男子便是叶青,回眸瞥一眼身后的皇宫,说出的话虽然含着几分可惜,只是那一双狭长的双眸却没有半点不舍,一片清明。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这里已容不得他们。 司徒尘风面无表情地“嗯”一声,毫无任何留恋之情,脚步带风地大步走进漆如寒星的黑夜里。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跟着我。” 叶青一愣,虽已料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但当亲口听见他说出来后,他的男儿心还是轻颤了一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死皮赖脸地跟上去,“喂,司徒尘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明天你我二人的逮捕令就会贴满整个京城!现在你小子是想丢下我一个人逃命去是不是?你够不够意思啊你?” 叶青正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前面的黑影猛然顿住脚步,他一个不注意整个人撞上去,鼻头被坚挺的脊背硌得他“哇呀”大叫一声,连连抽几口凉气。 司徒尘风黑着脸,一转过身便看见射向他的无比幽怨的眼神。 “要逃命的人,是你。就此别过,有缘再会。”他一字一顿,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脸上,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说完,默默看了叶青一瞬,转身便要走。 叶青瞳孔骤得一缩,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预觉——此次一别,他将会再也不会见到他。 既然如此…… 叶青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风呼呼吹起他青色的衣袍。比起生死两隔,他宁愿,陪他一起赴死! “还有事吗?”司徒尘风停下脚步,不再回头看他。 叶青眸光一闪,嗓子有些发紧,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在这种时候竟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他突然开始痛恨自己! 司徒尘风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挣开他的手。 “尘风,三日后,我随你一道去。”叶青脱口而出,语气是无比的坚定。 闻言,司徒尘风冰霜一样的面孔终于惊起波澜,剑眉一蹙,沉声:“三日后?” 叶青清清浅浅地笑了,挑一挑眉,如玉的俊容透着一股子妖孽的气息,“你以为你能瞒得了我吗?三日后,你要去劫刑场,对不对?” 说最后三个字时,他不由地加重语气,从前玩世不恭的公子气烟消殆尽,笑容也变得和这黑夜一样冰冷。 他的质问,让司徒尘风陷入沉默。死寂的月夜,甚至可以听见两个人粗浅不一的呼吸声,过了好久,司徒尘风才转过头。 “这件事,用不着你插手。”他的黑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叶青勾一勾唇,毫不避让地对上他的目光,面上依然笑着,反问道:“如果我偏要插手呢?” “叶青!”司徒尘风额上青筋暴起。 “司徒尘风!”叶青也毫不示弱地回喊他的名字。让步,不可能! 就这么对峙长长的一段时间后,司徒尘风最先打破僵局,抬手揉揉发痛的眉心,“叶青,你听我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叶家独子,看在叶家先祖的面子上,皇上不会对叶家赶尽杀绝。所以——”他顿了顿,深深看他一眼,“你必须好好活下去。” 叶青突地笑了,眸底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让他好好活下去,然后他孤身去赴死是吗?司徒尘风,你我好歹相识二十载,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要我如何抛得下你,自己一个人苟且偷生? 这么大的恩情,他叶青要不起! 叶青隐去那抹沉痛,重新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用力拍了拍司徒尘风的肩膀,瞪胡子瞪眼道:“哼!凭什么只许你小子为赫连氏抛头颅洒热血,就不许我叶青也风光一回了?这票干好了,指不定我霹雳旋风叶小爷能一举闻名天下哩!我可告诉你,三日后,这刑场小爷我劫定了,你休想拦我!” 他横起拇指用指腹用力蹭了蹭鼻尖,随即便大摇大摆地先走一步。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伸长胳膊对身后的司徒尘风挥挥手。 叶青…… 司徒尘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点,眼睛传来一阵酸酸涩涩的疼痛。 紧紧攥住身侧的配剑,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几乎在一瞬间,便追上远去的叶青。 叶青瞧见追上来的他,顿时笑得无比灿烂,“呦呦,你小子跟踪我干嘛?想劫财还是劫色啊?”说完,还故作羞涩地抛了个媚眼。 孰料司徒尘风扬手便是一掌打向他,吓得他“花容失色”,连忙侧身躲开,嘴里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司徒尘风一把擒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走,商议计策去。” 叶青立马乖乖闭上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彩,“好嘞!”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近月楼 很快,便是第三日。 今日的京城似乎如同往日一样平静,也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和往常一样来来往往的人们,步子里都竟都掺上几分匆忙。 天牢深处。 送饭的衙役今个儿来的时辰比前两日都要早,钥匙插进铁锁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接着便是脚踩茅草时发出的声音。 “开饭了,最后一餐,好好吃吧。” 衙役不仅来得比平常更早,还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话。说完,便放下胳膊上挎的竹篮,走出门外,待在外面候着。 乐菱的伤差不多好了大半,只是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她便强颜欢笑说已无大碍,慕心雅也将信将疑了。 墨兰走过去拎来竹篮,将里面的盘子一样样端出来。 一只烧鸡,一壶酒,一碗粥。 “将死之人,给的吃的都会好点,是怕我们死了变成饿死鬼吗?”慕心雅抱着自己的双腿,失笑道。时至今日,她已经看开一切。 墨兰和乐菱对视一眼,同样轻松无比地说道:“说不定呢,不过这鸡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是啊是啊,菱儿都快流口水了。”乐菱深深吸一口气,一副垂涎欲滴的可爱模样,然而她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血色。 “那我们就好好吃一顿,把酒言欢!”慕心雅终于绽开一抹笑颜,这是她自进来这里后第一次出现笑容。她拿起酒壶,倒满三个海碗,率先端起一碗。 “今朝有酒今朝醉,黄泉路上鬼见愁!来,我们干!” 她一饮而尽,乐菱和墨兰也重重地点头,跟着她念一遍那句打油诗,哑然失笑,随即一口饮尽碗中白酒。 “三位,该上路了。” 正当她们三人有说有笑之时,守在外面的衙役走进来,打断她们的说笑。 闻言,乐菱和墨兰齐齐将目光投向慕心雅,而她正淡淡凝着前方,清澈的水眸笼上一层氤氲缭绕的水雾,看不清任何清绪。 她缓缓站起身,薄唇里吐出两个字,“走吧。” 刑场,监斩官已在此等候多时,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天色,再低头望一眼前面,此时,刑台前已聚集黑压压的人群,七嘴八舌地等着目睹待会的处刑。 犯人从天牢押出来后,按规矩要先经过游街,然后再拉到刑场行以极刑。 慕心雅三人全被关上囚车,脖子上手腕上全都铐上生了铁锈的镣铐。很快,三辆囚车便在严阵以待的把守下一晃一晃地朝刑场驶去。 市井上车水马龙,很多人早早便守在马路边上,在瞧见囚车果真载着三位女子驶来后,不由地惊呼一声,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看他们的表情,丝毫没有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反而个个精彩纷呈,觉得此事新鲜极了,就像是看台上即将要上演一场大戏,为他们素来单一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乐趣。 慕心雅身姿笔挺地站在囚车中,眼帘低垂,卷长的睫毛罩下一片阴影,根本不去看这些议论纷纷的平民百姓。那些说笑声听在她的耳里,也根本不痛不痒。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长街尽头,便是刑场。两地交汇处,有一间二楼高的茶楼——近月楼。不知是不是得了这刽子场的庇荫,这间茶楼的生意异常红火,而且经久不衰。曾有人说,一边在楼上品着茶香,一边低头欣赏刑场上尸首分离的血腥场面,乃是许多达官显贵的恶趣味。 然而今日,这热闹无比的近月楼却显得格外冷清,整栋楼里只来了两位身份神秘的客人,并不是别的客人都不来了,而是——那两位神秘的客人,进门口丢给老板一大袋金元宝后,命令地道了句“清场”。 须臾过后,整个近月楼,便只剩下两位客人。 “娘娘,犯得着冒这么大的危险出宫来吗?”二楼幽静的雅阁里,其中一个面目丑陋、双目无神的男子哑着嗓子悠悠问道。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红衣女子,听见他的问题后,玉手不紧不慢地摘下斗笠,只见一张鹅蛋大的小脸露出来,一双杏眸染着浓浓的笑意,她正是男子口中的“娘娘”——慕落柔。 慕落柔执起茶壶,为自己满上一杯清茶,旋即捏起茶杯,优雅地抿一小口,“比起能让我亲眼看见慕心雅死无葬身之地,这点危险算什么?” 她的杏眸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转而抛了一眼竹根,“更何况,就算有危险,本宫不是还有你在吗?” 三日前的事实在太让她高兴了,以至于让她再看竹根都觉得比以前顺眼许多,没那么让她讨厌了! 听出她的喜悦,竹根“嘿嘿”一笑,神出鬼没地伸出胳膊,一把抓住慕落柔搁在桌上的小手,两根手指不安分地摩挲起她光滑的手背。 “柔娘娘,皇上这一个多月,可有日子没去你那儿了。”他话里有话地拖长语调道。 闻言,慕落柔眸光一暗。没错,三哥哥有日子没来她宫里了,自从慕心雅出宫后,她原本以为她的恩宠会是先前的几倍。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哥哥却一次也没再来她这里,而是一直留宿在方羽依的长乐宫。 她正暗暗想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忽然缠上一个力道,竹根从她的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柔娘娘的心已经是皇上的,至于柔娘娘的身子嘛,皇上若是不能满足,小的可是乐意代劳得很!” 竹根一边蛊惑十足地说着,大手一边已不动声色地从她的领口滑进去,一把抓住她的柔软,开始非常用力揉捏起来。 他深知,对付她,就得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果然,慕落柔丝毫不厌恶这种粗暴的方式,而是扬起头闭上眼睛,绵软地“恩”了一声。 这段日子,皇上不来,竹根也一直与宝珠那个死丫头日夜厮混在一起,只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每夜百无聊赖地躺在大床上,无尽的寂寞和空虚一直在折磨她的内心,有时候听见宝珠快活的叫喊声,她甚至会闭上眼睛,自己一个人臆想…… 听见慕落柔陶醉的回应,竹根兴奋地扳起她的下巴,低头将她的樱桃小嘴含在嘴里。 慕落柔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竹根丑陋的脸进入她的眼帘,她的睫毛轻轻颤抖起来。 她多么希望,此刻吻她的人能是三哥哥…… 然而并不是,三哥哥从来都不肯吻她。她的唇,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碰过。 慕落柔心中一痛,紧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竹根的脸,而是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与他更用力更配合地吻起来。 就当做是三哥哥在吻她吧! 当三辆囚车快要接近近月楼,瞧见大名的瑾妃娘娘——慕心雅时,沿街的百姓全都变得沸腾,议论声一下子大起来。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的二楼上,正是一片火热的场景。 慕落柔——大名的柔嫔娘娘,正光溜溜的被一个瞎眼老男人压在茶桌上,行着苟且之事。好在外面的声音够大够吵,完全压盖住雅阁内的靡靡之音。 慕落柔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迷离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慕心雅过来了!” 竹根正在高高的兴头上,哪里肯在这种关头上罢手?不答应她道:“等会再。” 慕落柔也正享受得很,但比起这个,她更想看看慕心雅落魄失魂的模样,推了推他的胸膛,语气坚定地道:“不行,我要看!” “你——”竹根不悦地沉了脸,用力撞击一下表示对她的惩罚,随即才从她身上爬下来。 慕落柔只觉身子一空,心中不禁有点失落,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从桌上跳下来,捡起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窗边瞧一瞧。 “柔娘娘,护好身子,你就这么看吧!” 不料她才刚一抬脚,没有得到满足的竹根突然出乎意料地凑过来贴紧她光洁的后背,抱住她的纤腰,把她的身子牢牢摁在窗沿上,从后面再次要了她。 很快,慕落柔便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趴在窗沿上。无意间一抬头,发现楼下似乎有人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而她正未着寸缕,吓得她赶紧把头埋进怀里抱着的衣物里,往旁边稍稍移了移身子。 然后,她才飘一眼正抱着她的腰在她身后奋战的竹根,重新抬起头,一边咬牙压抑住嘴里将要溢出的叫声,一边眼睛发亮地盯着正往这边驶来的囚车。 当囚车上一身白裙长发凌乱的慕心雅进抹入她的视线时,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娘娘瞧见慕心雅了吗?”竹根冷不丁“哼哧哼哧”地问。 慕落柔娇弱的身子正随着他的动作极有规律地高低起伏,“瞧见了,正在下面呢,马上就要到午时了。” 她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欢喜,得意地扬长雪白的玉颈,瞧一眼天色。 “很快慕心雅就要命丧黄泉了。”竹根突然语气低沉地来了这么一句,原本被爱和欲浸染的老脸,此刻竟突然少了几分兴致。虽然他的动作依然在继续,但他却觉得,被他玩弄的慕落柔与那些青楼戏子一样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法场风云 说来也是,毕竟慕落柔也不知被他睡过几百来回了,毫无新鲜感可言。 这也是对于慕心雅要被斩首他并不感到多么高兴的原因。可惜可惜,他是没那福分尝尝她的滋味了。要知道,原本他可是打算让方云廷的心上人死在他的床上的。 慕落柔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不高兴地别过头,恶狠狠地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你不想她死,是不是想自己代替她去掉脑袋?” 她当然不是为了竹根这个老秃驴争风吃醋,让她真正气不下的是,凭什么慕心雅能轻而易举地牵动每一个男人的心? 她都自愿脱掉衣服在茶楼里像这样卑微下贱地献身给竹根,而他竟敢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慕心雅!三哥哥是这样,恶心的竹根也是这样!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 竹根一听便知道她不高兴了,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安抚似的抓了抓她的柔软,凑近她的脖子胡乱亲起来,装出一副很迷恋她的样子,边亲边嘟囔不清地道:“怎么会呢?柔娘娘想哪去了?我有娘娘这朵娇艳的牡丹花在怀,就是死也是死在娘娘的石榴裙下,才不会想死在断头台上呢!” 慕落柔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但看在竹根收了心更加卖力地表现起来,让她越来越舒服,才打住嘴安心观察起下面的情形。 摇摇晃晃的囚车里,一身白衣的慕心雅目不斜视,双眸无神,对周遭的人群置若罔闻。 随着时间的流逝、死期的临近,三天来积淀的平静反倒一点点消失。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过往的一幕幕。 她还有杀母之仇未报,欺骗她的方云廷还没有付出代价,慕承天、慕落柔、竹根、顾青鸾,这些人说不定正躲在暗处看她的笑话……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死了! 想到这,她攥紧拳头,朝囚车重重砸下,泪水在一瞬间溢满眼眶。 “喂喂!你想干什么?” 囚车被她砸得剧烈晃动一下,旁边一个脾气不好的侍卫停下来,瞪眼大声地呵斥道。 慕心雅眼角的泪无声地滑下,狠狠咬住下唇,根本不把侍卫放在眼里。 侍卫感到自己遭到无视,不屑地“哼”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贵妃娘娘啊?醒醒吧,你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他说完,脸上忽然多了一道凌厉的视线。一抬头,只见慕心雅正一脸冷漠地瞪着他,眸里泛着危险的光芒。 他心里一虚,表面上还是傲慢地骂骂咧咧几句,随即赶紧朝前走几步。 这一幕,被二楼上的慕落柔瞧了去。当看见慕心雅被小小的侍卫训斥的时候,她高兴极了,抿着红唇便肆意地娇笑起来。 但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笑容便僵在嘴边—— 囚车已至刑场,按照以往的规矩,衙役上前将囚车的锁链打开,让里面的人走下来。 慕心雅刚下来,在衙役的催促下还没来得及迈开一步。突然,意外发生了! 一抹黑色人影凭空从半空中闪现,直直冲着离她最近的那名衙役飞身而去,速度之快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从何处而来! 仅仅只是眨眼的瞬间,耳边便传来长剑刺破胸膛的声音和衙役的惨叫,随即便是剑身抽离血肉的刺耳声。慕心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只大手抓她的肩膀。 “有人劫囚了!”不知是谁扯开嗓子大喊一声,犹如重锤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将他们的神智带回来。 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站在刑台上的监斩官立马慌了神,大手一挥焦急万分地道:“来人啊!把劫囚的人给我拿下!一定要看住囚犯!” 反应过来的衙役侍卫们“刷刷”全都抽出腰际的配剑,拼上前去与劫囚的黑衣人厮杀。因为他们人数极多,黑衣人一手护着慕心雅,一手拿着长剑与他们交手,不禁稍显吃力。这时,另一抹黑色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人群中冲出来,潇洒地挥起手中的青钢长剑,帮助处于围剿中的黑衣人。 这下换做衙役们腹背受敌,站在外面的衙役立刻调转风头,转过身与新来的劫囚者厮杀。 刀光剑影之间,血溅一地。无数人倒下来,又有无数人冲上来。 **夫,衙役侍卫自然远远比不上这两个黑衣人,而且他们二人一出剑便是下死手,根本不留任何余地,这让衙役们不禁胆寒起来。当外面的黑衣人一剑解决掉一个后,便脚步带飞地突破重围,压低声音对里面的黑衣人道:“你带着她先走,我来善后,然后去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一听这个声音,慕心雅立刻认出他是谁——叶青! 那么她身边的这个人自然是司徒尘风无疑! 她倒抽一口凉气,看着不停挥动染血的长剑的两人,微微皱起眉,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们身为皇上的御前侍卫,现在居然跑来劫囚,先不说会葬送大好前程,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司徒尘风听见叶青的话,转头递给他一个眼神,无声中告诉他,你一定要回来。随后,便揽住慕心雅,准备带她离开此地。 “竹根,有人劫囚,怎么办!” 茶楼上的慕落柔早就慌了神,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黑衣人杀倒一片衙役,慕心雅就要被救走,她整个人心急如焚得快要抓狂。 突然回想起来,在相府的那个月夜,她快要把慕心雅掐死的时候,也是有人从背后打晕她,把慕心雅从她手下救走。 现在,历史要重演了吗?她不答应! 顾不得竹根的命/根子还在她的身体里,她狰狞着面孔,扭头对竹根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点弄出来!慕心雅马上就要被人救走了!” 竹根早就从下面的混乱声中听出个所以然来——有人来劫囚。对于此事,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为,愿意为慕心雅这个小妮子赔上性命的英雄男儿可不在少数。眼下他唯一想知道的是,此刻来劫囚的人,究竟是谁。 听着慕落柔怒吼着催促他,他不由加快了抽动,一边动一边问,“柔娘娘,来劫囚的有几个人?” 慕落柔气喘吁吁,白皙的额角甚至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不知是因为心中太焦急慕心雅将要被救走,还是因为他突然加快了速度,连说出的话都不太利索,“两……两个。” 竹根对她的反应“嘿嘿”笑了笑。小贱人,让你凶,别忘了你还在老子身子底下呢。不乖点他随时可以弄死你,让你跪着求他都不行! “你笑什么?”听见他不换好意的笑声,慕落柔头皮一阵发麻,咬牙道:“你、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处境,她一扫先前的怒气,婉转娇俏的莺啼,竟带有几分乞求的味道。 竹根的大手不由地下移,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流连忘返,沉思半晌道:“两个人的话,八成是皇上的那两个贴身护卫了。” “哦?”慕落柔当然还记得那日在大殿上的两个人,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觉得他猜的很对。正要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下面骤然响起一声厉喝。 “死囚赫连心雅!你若敢走,你手下的这两个婢女就会立刻人头落地!” 监斩官站在刑台上,瞪着眼睛威胁道。慕心雅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乐菱和墨兰已经双双被推上断头台,跪在地上伸长脖子,旁边站的是手举大刀的刽子手!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无色。 “柔娘娘,瞧瞧,现在还用得着我们出手吗?”竹根悠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慕落柔眸光一闪,“你是说,她会为了两个贱婢留下来?” 竹根点头,“正是。” 慕落柔不解地勾勾唇,嘲讽道:“那她真是个大傻子。先不说为了区区两个婢女值不值当,她就算留下来又有何用,还不是陪她们一起死?换我肯定不会这么傻!” 听了她的话,竹根不禁在心中冷笑。无知自私的慕落柔,这就是你永远赶不上慕心雅的原因,她远远比你有情有义。至于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哪个男人不避而远之?有朝一日你落难之时,看看还有谁会陪在你身边? 果然,在司徒尘风就要起身飞起之时,他身边的人猛地一把推开他。 “你这是做什么?”司徒尘风浓眉一锁,话语里满是不敢置信。 慕心雅定定地望着他,坚定地吐出四个字,“我不走了!” “什么……” 这一句话,不禁叫他愣住了,就连正身处刀剑中搏杀的叶青也呆了一呆。率先反应过来的叶青立马猴急地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道:“你说什么?你不走?!那我们是有病才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跑来救你吗?啊啊啊!我要疯了!” 说话间,趁他一个不注意,一把剑刺过他的胳膊,划伤他的皮肤。叶青一怒,长剑冲着伤他之人狂挥直下,几乎杀红了眼。 “哐哐哐!刺啦!” 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此生挚爱 看见这一幕,慕心雅眼眶通红,含着泪摇摇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我不能丢下她们一个人逃命。” 说完,她转身,决绝地朝刑台走去,白裙蹁跹地扬起。 这一去,即便是死,也无怨无悔! 司徒尘风的心剧烈地抽痛一下,抬脚要去拉回她。不料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两个侍卫互相传递一个眼色,不动声色地慢慢逼近他,一个对准他的胸膛,一个对准他的后背,扬手就是一刀直直砍下! 杀气扑面而来,司徒尘风这才注意到身前暗算的人,手中长剑一飞硬生生挡下袭向前胸的刀,但是他的后背—— 一无所觉的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听一声夹杂疼痛的闷哼! 但是这声结结实实的闷哼却并不是来自司徒尘风! 他闻声扭头,当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叶青染满鲜血的肩膀时,瞳孔骤得一缩! 不知在什么时候,叶青竟然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这一刀! 察觉到他震惊的目光,叶青俏丽的脸上扬出一抹惨白的邪笑,淡淡道:“老兄,顾好自己,你若死了,我还怎么杀下去?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玩世不恭,仿佛肩上被砍一刀只是和家常便饭一样平常无奇。眼见他的血越流越多,司徒尘风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颤了颤。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坚持,叶青也不会舍命来此,更不会受伤…… “后面有人!”叶青突然细眉一挑,语气急转直下,司徒尘风恍然回神,手中绝世宝剑一振,笔直地朝敌手刺去,与叶青靠背而战,大杀四方! 叶青受伤,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再离开他半步,否则叶青性命难保!这种事司徒尘风当然不允许! 断头台上,墨兰和乐菱瞧见一身白衣的慕心雅离她们越走越近,不禁泪眼朦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要过来,不要来啊……”让她们死就好,她不应该陪她们一起…… 刑台上,大腹便便的监斩官终于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知道他的威胁奏效了,缓缓抬起负在身后的大手。 “杀!” 只听一声令下,他的嘴里突然无比狠辣地蹦出一个字,大手直指走近的慕心雅。顿时,站在两边的衙役飞快地扑上去一左一右擒住她,强行让她跪倒在地。 “大人,还没到午时啊!”墨兰和乐菱惊慌失措地齐声大喊。 监斩官捋了捋胡须,冷笑一声,“本官早已接到密令,但凡有人前来扰乱刑场,本官大可随时随地问斩赫连心雅主仆三人!本官下令!杀!” “杀”字既出,顿时刽子手亮刀,衙役拔剑!金色的阳光下,寒光闪闪! 跪在地上被牢牢束缚住的慕心雅,猛地抬起头,双目猩红地射向断头台上举着大刀的刽子手。她的颈上,一把剑已笔直地挥下! 来不及了! …………………… 边疆。 因为出军前朝廷对战况预估的重大失误,敌军在数量和强度上完全占据压倒性优势,大名军队溃败! 强敌在外,军营内部早已人心惶惶,将士根本无心再战。无论他们的少将军方云廷再怎么坚持,想出多么完美的计策,依然无法力挽狂澜。 战败,已成定局。 任大罗神仙也难以力挽狂澜。 营帐中,一个双眸紧闭的男子侧身躺在榻上,只见他光裸的上身,粗细不一的白色绷带正缠在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早已浸染绷带。 “公子,该换药了……”守在他身边的小厮轻声唤道,手中端着盛有温水的铜盆。 他的唤声传入榻上之人的耳内,却在过了好半会后,才做出回应,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 这双曾经盛满风流的眼眸,就如同天上所有的星辰在一夜之间全都坠落人间,是如此的黯淡无光。 小厮重重叹一口气,蹲下身把盆放在地上,将毛巾放进温水浸湿,拧了几把后搭在盆边,随后站起来自行解开他腹上的绷带。 一条长长的、几乎横过整个腹部的伤口露出来,鲜血依旧细细地渗出,在这光洁如玉的腹上,这道伤口是如此狰狞、可怖,像鬼厉一般张牙舞爪。 小厮顿时红了眼睛,抽抽鼻子,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公子见到他掉眼泪,只怕又会责怪他了。 然而,方云廷还是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在这种战乱的时刻,“死”这个字,对于这些命悬一线的人来说,犹如一个不可触碰的大忌。小厮脸色一白,刚擦干的眼角又被泪水打湿。 “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你若有事,老爷怎么办?方家怎么办……”小厮哭哭啼啼起来,把先前的顾虑全都抛之脑后。 方云廷微微眯了眯眼,俊逸的脸上铺上一层落寞,淡淡地说道:“我若死了,你就带着我的骨灰回京城去,然后,将它洒在城郊一个叫烟溪岭的地方。” 任谁能想到,从前桀骜不驯的风流贵公子方云廷,竟有一天会像这样落魄地躺在榻上,用几句话草草吩咐自己的后事。 “烟溪岭?”小厮一时并没有意识到他是在交代后事,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城郊的烟什么岭?公子,我打小在京郊活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地名啊。公子你再重说一遍,我刚才没记下来。” 闻言,方云廷先是一愣,随即突然清清凉凉地笑了。只是这抹笑,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无力、悲凉,充满无尽的讽刺。 没错,烟溪岭这个名字是她起的,除了他二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倘若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说烟溪岭本来就是个从来不存在的地方。 现在的她,早已将他从她的记忆中完完全全地抹去。对她而言,方云廷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想到这,方云廷的大手遮住眼睛,灼热的泪水透过指缝滑下来。 小厮从泪光中瞧见他脸上的泪痕,一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公子怎么可能会哭呢?公子最不喜男子汉轻易就掉眼泪了。 但当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瞧了瞧,才终于确定,他家公子确实是流泪了! “慕心雅……”方云廷薄薄的嘴唇里一字字地吐出三个字——让他魂牵梦萦、痛苦余生的三个字。 小厮虽不知他说的是谁,但也猜到大半。准确地说,将军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早前公子与一位民间女子两情相悦,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奈何老爷不仅不同意,硬生生拆散二人,还强迫公子迎娶少夫人夏雪颜,所以后来公子才会性情大变,终日郁郁寡欢,消瘦得不成样子。 小厮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公子,老爷之前不同意你与那位姑娘在一起,不代表现在也不同意啊!” 榻上的人身形微顿,半晌,低低的声音才传出来,“此话怎讲?” 小厮说得眉飞色舞,“公子你想啊,这回公子在边疆经历生死之劫,老爷肯定心疼坏了,平时老爷再怎么责怪公子那还不是因为公子是老爷的心头肉?只要公子好好地回京城去,我相信老爷绝对会对公子有求必应!” 其实小厮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可以让公子重新振作起来,不要再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他的话也是有很有道理的,方震业现在正盼着云廷能活着回去呢! “是吗……”方云廷失神地呢喃几句,心里一阵阵的疼痛,就算父亲同意了又如何?那她呢?她对他的感情,还有多少?“如今她已为人妇,她还会跟我走吗?” “人妇?!”小厮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出,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出话来。 方云廷察觉他的反应,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好不容易有点热度的心,再次凉下去。 果然,他和她还是有缘无分—— 小厮之所以会惊讶,全是因为一个已为人、妻的女子,还如何配得起他家公子呢……毕竟已经那女子已经不洁了呀…… 但是,为了眼下考虑,他还是口是心非地说道:“公子,就算她已嫁为**,公子也可以把她抢回来啊!大不了公子带她远走高飞隐姓瞒名便是!” 小厮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却并没有等到回应,叹一口气以为劝说无果,继续给他腹部的伤口敷起药。在草药的刺激下,明明应该是钻心蚀骨的疼,方云廷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他的心中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就把她打晕拖走,她一定会再次爱上他…… 原本已堕入无间地狱的黑暗的心,重新亮起一丝丝光芒。 断头台。 烈日当空,一只鸿雁穿过云层呼啸而过。 在大刀和长剑双双挥下之时,人们纷纷睁大了眼睛,等着看接下来血染长街的情景。 趴在二楼窗边浑身赤着的慕落柔也同样杏眸大睁。 慕心雅绝望地闭上眼睛,芙蓉面上沾满了晶莹的泪水。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终于失去 “咻——” 一柄流光闪烁的尖利短剑破空袭来,稳稳击中将要挨着脖颈的长剑,后劲之大竟将持剑的衙役连连击退几步。 紧接着,高空之上一抹烟青色身影闪现,在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时,已迅速移至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身边,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身,将她从地上带起。 慕心雅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睁开眼睛,便撞入一双幽深难辨的黑眸。 烟青的袍子襟摆上绣有竹纹的雪白滚边,衣角翻飞如蝶。那双紧牢牢盯着她看的眼眸,淡如琉璃,散发着如同清月光辉一般幽深皎洁的光芒。 映出她震惊的脸。 是他…… 他竟然,来救她了…… 每一次在她性命攸关之时,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 “独孤……” 慕心雅水眸划过一丝震惊,还没将他的名字完全念出来,突然被独孤绝修长的大手捂住眼睛。 “别看。”他沉着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慕心雅几乎魔怔了,竟真的笔直站着忘记了反抗。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惊呆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似乎都忘记该怎么从嗓子里发出声音。这个男子,俊美地如同天神,明亮闪烁地让人睁不开眼睛,将他隔绝在世俗之外。 他们活了几十朝,从未亲眼目睹这般一尘不染的男人。 直到有一个人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啊!好多的血!” 温热新鲜的血,正顺着断头台缓缓流下来,染红一片,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那、那人是——”阁楼上,慕落柔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心雅身边的男子,小脸一片惨白,但身后的竹根却立马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此刻屋顶有人。 监斩官望着那抹青色人影,在看清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后,原先的傲气不复存在,高抬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你是匈奴王……” 独孤绝并不看他,清冷的嗓音流泻而出,淡淡道:“是又如何?” 监斩官心头一震,无尽的寒意升上手脚。但他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在百姓面前表现出害怕来?况且独孤绝孤身前来,必定寡不敌众。思虑一二后,他强提胆量,大手一挥喝道:“就算你是独孤王,扰乱刑场也是死罪,这里是京城不是你的大漠!来人,将他一道拿下!” 周围的衙役立刻齐齐应声,提剑上前。 面对这么多人,独孤绝依然纹丝不动地揽着慕心雅,清冷的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在领头的一名衙役率先举剑朝他挥下时,他依然不避不闪,只感觉怀里的人猛地缩了一下身子。 “不要怕。”独孤绝紧了紧怀抱,眸光沉着冷静。 接下来,剑还未落到一半,衙役整个人就被横空而来的一脚狠狠地踢飞出去。 “敢伤我家王上,罪该万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守到独孤绝身边的呼韩邪潇洒地收回脚,随即恭敬地对独孤绝行了个礼。 监斩官惊愕地瞪大眼睛,连连后退几步,开始害怕起来,“你竟然有帮手!” “帮手还在后面呢!” 监斩官话音刚落,紧接着一声嘹亮的调笑声便在对面楼顶响起,只见一身鲜艳红衣的楚晗正站在对面茶楼之上——正如竹根猜想的那样。 楚晗的身姿挺拔修长,妖孽的脸上诱惑地勾着唇角,随即双臂大张,轻功尽展,红袍飞扬间轻轻落在断头台上,与那监斩官只有几步之遥。他一走,房顶上立刻神出鬼没地出现几十个面带黑纱的匈奴侍卫,静静地站立在青瓦之上,全都是大漠王的贴身护卫。 楚晗勾唇一笑,风流至极地对监斩官勾勾手指。 监斩官吓得腿都软了,魂飞魄散地大喊,“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保护我——” “来不及了。”楚晗轻轻一笑,俏丽的桃花眼划过一丝杀意,一手负在身后,身形虚空一转,于眨眼间便来到他的身侧。大手扼上他的喉咙的同时,一束银针已从指缝间插入他的喉咙,旋即不着痕迹地松开,退开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监斩官只觉喉咙一阵刺痛,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整个人就“砰咚”倒在地上。瞬时,血像泉水般涌出他颈上的血窟窿,吓得周围的百姓和衙役全都呆住了。 监斩官死了,这刑还怎么执?! 楚晗的桃花眼却在这时看向另一摊血迹,心里一沉,走过去抓起瘫坐在地上的另一名女子。 “王上,可以走了。”他远远地道。 独孤绝淡淡地收回余光,对怀里的人说,语气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带你离开。” 慕心雅的心狠狠撞击一下,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安抚的力量,无论何时都能让她安心下来。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她突然很想哭出来,很想对他哭诉她这几日受的委屈。但她又没有立场,因为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就在她要点头答应之时,脑海中忽然闪现之前一个人惊呼的话“好多血……” 那时候她并没有被砍头,哪里来的好多的血呢? 独孤绝的大手尚还遮在她的眼睛上,她这时才感到几丝古怪,略略思索一下,猛地挣脱他的手,扭头朝断头台看去。 大片大片的血,楚晗身旁脸色惨白的墨兰,还有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乐菱……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到最大,全身的血液几欲倒流,脑海中轰隆隆炸响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胸腔里,有个晶晶亮亮的东西,“哗啦”碎了一地。 她彻底失去意识,身子一歪朝大地摔去。 只记得最后映入她眼眸的,是独孤绝染满震惊和自责的面容。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缭绕,珊瑚长窗侧的青铜香炉里,佛手柑正星星点点地燃着,珍珠幕帘泛着莹润的光芒,偶有微风吹进长窗。 门外,正有两个人迎风而立。 “她怎么样了?”低沉的声音飘散在风中,独孤绝负手身后,闭着眼眸。 楚晗偷偷用余光打量他,那完美的侧脸,在细碎的阳光中忽明忽暗。 “还没醒来,活下来的婢女墨兰正在她身边守着。”迟疑一瞬,楚晗开口道,想了想又加了句,“王上怎么不亲自去看她?” “不必了。”出乎意料地,独孤绝竟给出这个答案,含着几分隐晦的苦涩,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她。”便准备转身离去。 “王上,还有一件事!”楚晗猛地脱口喊道,刚喊完便底气不足地垂下脑袋。 听出他话里的为难和犹豫,独孤绝步子一滞,沉默半晌,缓缓睁开寒星般的眸子,眸底一片清明,“说。” “慕姑娘已经——”楚晗吞了吞口水,眸光闪烁地盯着白玉铺就的地面,“有孕了。” 他之所以会犹豫,第一是他不能确定这孩子是不是王上的,毕竟那个啥——当时的赫连心雅可是周旋于好几个男人之间。第二则是,她的脉象极其不稳,混乱的程度几乎让他震惊,这个孩子,很可能会保不住…… 闻言,独孤绝静如潭水的寒眸划过一丝不可遏制的惊讶,再也不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冷冷睨了眼楚晗,周围的低气压透着十足的危险,“你为何不早说!” 他收回目光,转身推开门,步子里带上明显的匆忙。 楚晗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到嘴边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那个孩子,有七成的可能会保不住啊。 墨兰正守在床畔,她的眼角湿湿的,显然才刚哭过,亦或者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她紧紧握着躺在床上之人的手,秀雅的面容透着深深的沧桑和悲痛。 显然,她完全没有走出亲眼目睹乐菱被砍头的阴影。 突然,一抹烟青色身影掀起珠帘大步走进来。珍珠相击,发出清越的响声。 “独孤王。”墨兰双目无神地看着一反常态的他,直到他走近,都没有松开慕心雅的手。 独孤绝清冷的目光牢牢锁在床上慕心雅苍白的脸上,根本不看一眼旁人,薄唇吐出两个字,“出去。” 墨兰一愣,“可是公主需要人照顾。” “我会照顾。”他的声音透露几分沙哑。墨兰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下一刻便被紧跟进来的楚晗一把拉起,强行拉到门外。 楚晗从外面关上门,墨兰在他身边局促不安地问,“发生什么事了?独孤绝要对我家公主做什么?不可以啊,我要留在里面照顾公主!”她又慌又乱,浑身一直在哆嗦,思绪混乱到已不能正常思考。 楚晗桃花眼一眯,用力钳住她的胳膊,轻蔑地道:“照顾?凭你这幅模样,你能照顾谁?” 墨兰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完全动弹不得,心里一下子慌了,皱紧眉头,挣扎着想要推开他闯进屋里去,但是,还没踏出一步,她的肩膀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楚晗慢悠悠地收回大手,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倒在地上,仍旧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伸手去扶的意思。 “楚大哥,你在做什么?!”楚晗的俏脸却在听见这一声银铃般清脆的质问声后变得僵硬,他嘴角一抽,缓缓转过身,妖孽的脸上扯起一抹无害的笑容,十分无辜地冲来人招招手: “小茯苓,我什么都没干啊。”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滑胎之兆 只见不远处的台阶下,一抹碧色身影正扬着玉颈瞪着大眼站在台阶下。 “是吗?我可是都亲眼看见了!”玉茯苓粉嫩的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双手叉腰走上台阶。眼见撒谎失败,楚晗心虚地喵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墨兰,干干笑了两声。 时隔一年,玉茯苓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青色荷裙,红唇粉面,说话间耳垂上的红色玛瑙耳坠一晃一晃的,粉色脸颊左右各分布着一对可爱的酒窝,看起来天真可爱。 若要真说有什么不同嘛,那便是荷裙包裹下的身姿比之从前要更加得饱满诱人,从前那朵含苞待放的绿水仙,如今已灼灼盛开。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楚晗的功劳。 玉茯苓瞪一眼楚晗,弯下腰,伸手扶起被楚晗打晕的墨兰,嘴里不断念叨着,“楚大哥,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莽撞!这个姑姑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打晕她?” 她还没念叨完,楚晗连忙挥挥手示意她噤声,伸出食指指指屋内。 “王上正在里面。”他压低声音道。 玉茯苓瞧一眼紧闭的门,眼珠一转,轻问:“王上在陪心雅姐姐吗?” 楚晗点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墨兰,无辜的道:“此人正是慕心雅的贴身姑姑,若不是她刚才神志不清失去了理智,我也不会打晕她。” 玉茯苓却不以为然的抿抿唇,什么嘛,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别人打晕啊,楚大哥总在找借口,不过暂时先不说这些,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慕心雅的情况。 听呼韩邪说心雅姐姐在刑场上亲眼目睹婢女被砍头的情景,受了很大的冲击…… 想着想着,玉茯苓精致的小脸便皱成一团,楚晗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很快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大手伸上去揽住她的腰,“走,我们回房去。” 玉茯苓虽不情愿,但此刻王上正在屋里,她当然知道不能前去打扰,只好扶着墨兰,跟着楚晗走去。 没想到这时,呼韩邪的身影却出现在前头,楚晗眼睛一亮,一把从茯苓怀里抢过墨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推给呼韩邪。 “哎,楚晗,你这是干什么?”呼韩邪猝不及防,看着昏迷不醒的墨兰,一时摸不着头脑。 楚晗迅速揽过玉茯苓的肩膀,桃花眼一挑,促狭一笑道:“呼韩邪,我可是把人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王上那里就交给你去交代了。” 说完,还不等呼韩邪开口,便轻功一闪,带着玉茯苓消失在原地。 等玉茯苓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后苑书斋里! 扭头,只见楚晗竟竟然已经一脸坦然的做在书桌旁,玉茯苓简直抓狂,满脸不可置信的怒吼:“楚大哥,你给我过来!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心雅姐姐的贴身姑姑丢给呼韩大哥?” 然而,楚晗一直埋在桌上的书堆里,头也没有抬,“茯苓,你过来。”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严肃,玉茯苓几乎很少见到过他这么正经的说话,微微一愣,忘记心头的怒火,下意识顺从他的意思走过去。 “怎么了楚大哥?你在看什么医书?” 在楚晗面前停下,只见他正快速的翻阅一些草木药经,玉茯苓奇怪的皱起了眉头。 楚晗依旧不抬脑袋,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翻开到某一页的医书递给她,茯苓伸手接过,念出上面所写的药方。 “党参,白术,甘草,杜仲,桑寄生,阿胶,虫草……” 楚晗打断她的话,问:“这些药煎在一起有什么功效?” “啊?”玉茯苓一惊,楚大哥这是在考她医术?没错,以前他们的关系还是师徒的时候,楚大哥的确经常像这样出其不意的考她,但自从他们突破那道防线后,楚大哥再没把她当徒儿看过,也就再没有考问过她。 但看着楚晗微微蹙起的眉头,玉茯苓心知事情肯定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捧着医书,小脑瓜里思索一番,“桑寄生、杜仲、阿胶,这些不都是温补的药吗?最适合有孕且有滑胎之兆的妇人……” 玉茯苓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盛满震惊,有孕? 难道?! “楚大哥!” 她花容失色的大叫一声扔下医书,赶忙扶住自己的手腕,敛气屏声,紧绷着脸给自个儿把起脉来。 楚晗被硬邦邦的医书好巧不巧的砸中脑袋,倒抽一口凉气,一抬头,正好瞥见她鼓腮大眼的正经模样,额角爬上几道黑线——他的小茯苓,要不要心智单纯到这步田地…… 这样以后夜黑风高的时候,他还怎么忍心对她下手? 咳咳,楚晗也只是心里想想,殊不知,他现在就想扑上去把她这头可爱的小羊羔吃干抹净,只是,眼下还有事关人命的大事在等他做。 “不对啊,脉象平稳,并无孕象。”玉茯苓拧着眉头把了半天脉,最后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楚晗捡起医书,摇摇头叹口气,戏谑道:“茯苓,我何时说过有孕的是你啊?你若想要孩子了,自当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全力配合。” 玉茯苓当即羞红了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忽略他最后那句不正经的话,迅速反应过来,“不是我,那就是……心雅姐姐?” 闻言,楚晗沉默着点点头。 “那你开保胎药的意思是,心雅姐姐胎象不稳?” 只见楚晗再次一脸凝重的点头。 玉茯苓顿时明白了独孤绝为何一时守在房里闭门不出的原因,欣喜十足地道:“心雅姐姐有孕,这么说王上后继有人,我大漠要有小皇子了!” 她激动地抓住楚晗的胳膊摇啊摇,脸上笑开一朵小花,“楚大哥,你为什么不高兴啊?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王上一定也很高兴吧,哈哈,等我们回大漠了就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大漠的子民知道了一定会很激动的!” 楚晗看着她洋溢着兴奋的小脸,按住她抓着他胳膊的小手,挑了挑眉,眸底是说不出的晦暗,“茯苓,你确定慕心雅肚子里的孩子,对我大漠而言是好事?” 楚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王上的血脉难不成还成了坏事?简直莫名其妙! 玉茯苓愣住,心头的欢喜被他一盆冷水浇下去,不解的从他拳头中挣脱出自己的手,“楚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里的意思。” “什么字面里的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茯苓,你听我说,先不说其他,慕心雅毕竟是大名皇帝元忻册封的瑾妃,日后她想当大漠王后肯定会受到不小的阻力,更何况到时候,大漠子民只怕还会怀疑她肚子里的皇子究竟是姓元还是姓独孤。” 楚晗只是挑了层最浅表的来说,没有说半句慕心雅的不是,因为他知道茯苓心中偏向慕心雅,不愿让她因为他的担忧对他产生隔阂,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凭她现在的情况,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七成的可能会保不住。” 虽然他对慕心雅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但眼下最重要的,无疑还是要全力保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谁让她是王上心尖上的人儿呢? 如果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先不说王上会不会放过他这个天下第一神医,只怕到时候,天下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七成的可能?怎么会这样?”玉茯苓震惊的睁大眼睛,心刷刷凉了下去,她也精通医术,当然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七成,就算汤药不断、卧床保胎,这个孩子能保住的可能性,也是小之又小,难怪楚大哥一直愁眉苦脸的翻阅医书…… “她在天牢里关了几天,刑场上又亲眼看见自己的心腹尸首分离,没有当场小产,已经算是万幸了。”楚晗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埋头于面前的书堆里。 尸首分离?玉茯苓失神的咬住唇,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角,“亲眼目睹……就像是当年茯苓亲眼看见玉家满门被杀那样吗?” 楚晗原本正拿起砚台准备磨墨,听了这句话,手中的砚台“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茯苓,你刚才说什么?”他试探地问,比女人还妖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 玉茯苓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真是的,好端端的她提起这件事做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强扯起嘴角,干干笑了笑,“楚大哥,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听错了。” 却不知,她的笑容,深深刺痛楚晗的眼睛,楚晗的心猛地一沉,“茯苓,当年你全都看见了?” 该死,他一直以为她藏在衣柜里,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道,茯苓知道当年犯下滔天罪行的人,是—— “看见是看见了,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睡着了,醒来时就什么都忘了,然后就变成天下第一神医的关门大弟子啦!”玉茯苓“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真的都忘了?”楚晗吊在嗓子里的心噗噗直跳。 玉茯苓点点头,“当然啊,楚大哥你为何一直问我这个?” 楚晗长松一口气,唇角上翘冲她扬了扬下巴,“没事,你去对面椅子坐下,我们师徒一起大显神威!” “师徒?哦!楚大哥这是你亲口说的,今晚不许去我房间听见了没?” “不去就不去,你来我房间不也一样。” “楚大哥你无赖!”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逝者已逝 十九年前,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夜,一夜大雪便使整个京城玉树银装,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相府下人一开府门,便听见台阶处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下人疑惑,走过去一瞧,发现台阶上竟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 定是被哪户穷苦人家弃养的。 家丁将她抱起,嘀咕道:好歹毒的父母,竟择这么个日子将她弃了,连个一夜都不能收留吗? 如此天寒地冻,一夜不死,也算是这女娃子命大喽。 家丁瞅了瞅襁褓中那张冻得通红的脸蛋,见女娃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竟心生怜爱,转身将她抱进府里。 相府有一位年轻貌美却体弱多病姨娘凌梦云,住在与下人相近的西院,凌姨娘在府里的日子素来凄凉,没有一仆一婢,只能亲力亲为的抚养她那才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也就是丞相府名义上的大小姐慕心雅。 凌姨娘听闻被弃女婴的事,便寻到了相府家丁那里。 家丁正为这女娃娃发愁,他一时心善捡了她回来,但他哪里能在相府里做的了这个主呢?若让总管知道了,哪里饶得了他哦。 直到一个一身青衣眉目娟秀的女子款款走进来,找他要了这苦命的女娃娃。 “四姨娘,您当真要收养这个女娃?您和大小姐的日子,已经够吃紧的了……” “无妨,不过多个孩子而已,昨夜我梦见雪夜有女婴啼哭,想来也是与这孩子有缘。” “既然这样,那四姨娘,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也是她命好,你若来迟一步,我就将她送去给宜春院了。” 凌姨娘淡淡笑笑,接过孩子没再说话,转身回了西院。 从此,她便将这女婴与自己的骨肉一并抚养,取名“乐菱”,对外以主仆相称,实则视如己出。 “夫人,从明日起,让菱儿伺候你更衣洗漱吧,菱儿已经七岁了哦!” “夫人,你喜欢吃什么,嘻嘻,菱儿从厨房那里偷着学着做给你吃。” “小姐,菱儿从厨娘那里讨了碗鸡汤,小姐你快点来尝尝!” “小姐,你也教菱儿学刺绣吧,这样以后菱儿就能帮小姐一起挣银子了。” “嘿嘿,小姐,你看菱儿穿这身衣裳美不美?” “哇,我家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比二小姐美多了!” “小姐,菱儿虽然有点喜欢王大柱 ,但是菱儿总不能为了一介男子抛弃小姐啊,夫人不在了,在这世上小姐除了我,就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菱儿相信小姐,菱儿的命是夫人给的,这辈子菱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姐,菱儿好痛。” “小姐别哭,菱儿怎么可以让小姐哭。” 菱儿…… 一袭绿裙,总是言笑晏晏,自幼陪在她家小姐身边十几年的乐菱,有朝一日真的就血淋淋的倒在断头台…… 她最终还是为了小姐而生,为了小姐而死…… 夫人,菱儿来陪你了。 无尽的黑暗,大片的鲜血,像网一样笼笼罩住,仿佛那深处,即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间地狱。 一切,冥冥之中,早在十九年前那场大雪就已注定。 与此同时,软罗榻上。 “心雅,对不起,我来晚了。” “心雅,你知道吗,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心雅,快点醒醒,好吗?”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低低的絮语,红了说话人的眼眶,独孤绝缓缓闭上寒眸,大手一直牵着床上人儿的手,从来没有松过。 以至于慕心雅刚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幅情形。 “咳咳……” 独孤绝被这声咳声猛然惊醒,睁眼,只见床上的人已经醒来,正微蹙着眉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醒了?”独孤绝垂下眸光凝视着她,大手握紧她的手。 然而慕心雅只是呆呆的看了他很久后,无语凝噎,便缓缓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再看他一眼。 对于她的抗拒,独孤绝眼里闪过一丝隐忍,伸手扶住她的肩头想将她扶起,“你该喝药了。” 他动作轻柔的为她盖上滑下的被子,端起案上盛着药的玉碗,药已经凉了,独孤绝眸光一凝,指尖瞬间凝聚强大的内力,强行将汤药加热。 独孤绝一手揽住慕心雅的肩膀,一手将温热的药递到她的唇边,耐心的等她张口。 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慕心雅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漠的闭紧嘴,根本没有要喝药的意思。 见状,独孤绝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柔声道:“心雅,张嘴。” “啪!” 慕心雅猛一甩手,将药碗挥了出去,瓷片碎满一地,墨绿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些许溅到独孤绝烟青色的暗纹袖袍。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慕心雅冷冷的扭过头,视线定格在珊瑚长窗下的香炉,完全忽视身边人的存在,脸色像白纸一样苍白,眸光更是冰冷的像是冬日的冰渣子,没有一丝温度,又或者说是,没有一丝生机。 只有死灰一样的颓唐。 独孤绝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深,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乐菱呢?”不知过了多久,慕心雅动动干裂的唇,挤出几个字。 独孤绝凝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迟疑一瞬,“她已经死了。” “我问你乐菱人在哪?”慕心雅仿佛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话,再次重复地问了一遍。 独孤绝眼波微转,用清冷的嗓音道:“逝者已逝,你要接受现实。” “逝者已逝,好一个逝者已逝。”慕心雅突地笑了,苍白的脸绽开一抹笑容,带着三分心碎,七分心死,“我的乐菱怎么可能会死?你们这些骗子,你们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全都在骗我,全都在骗我!我恨你们!乐菱,你快回来……” 独孤绝听着她处在崩溃边缘的控诉,上前握住她的手,皱眉,“够了。” 没想到,慕心雅听见这句话后,竟然真的闭上嘴,只是同时也痛苦的闭上眼,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呼吸变得急促,似乎刚才的那一通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 “出去。”慕心雅再次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已经恢复了九成的平静。 “出去?”独孤绝薄唇微抿,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我出去后,你要做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 “有?你凭什么说有?”慕心雅猛地转过头,双眸含恨的瞪着他,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溢出,一滴、两滴、三滴…… “独孤绝,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一死百了?我不需要你救,我要是早就死了,该多好……” 她不停滑下的泪水让独孤绝微怔,眸色一深,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慕心雅却转身躲开他的手,挣脱他的臂弯,从发间拔下银簪,朝脖颈直直刺去。 就在银簪快要触及皮肤的时候,一个极大的阻力突然传来,独孤绝不知在何时已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压下来,罩下一片阴影,大手紧紧攥住她手中握着的银簪。 慕心雅睁开通红的眼睛,咬牙,依旧不放弃的要将银簪逼近脖子,直到一股血液的腥甜味弥散入鼻腔。 流血了? 不可能,她没有感到痛。 余光瞥见独孤绝英俊的脸此刻是阴云密布,慕心雅低头望去,只见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腕间流下来,就算她刚才一直在用力,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原来,他竟然用他的手掌去抵住簪子,而不是将它握住! 血,好多的血…… “啊!” 看着止不住的鲜血,慕心雅的心间弥漫开浓浓的恐惧,大叫一声,扔下沾满血的簪子,惊恐的朝床里边蜷缩起身子,但她不过稍微剧烈的动了一下,她的腹部猛地传来一阵抽痛,痛得她的五官皱成一团,倒抽一口凉气。 独孤绝立刻上前,但他才碰到她时,她的身体就反射性的缩了一下。 “你不要过来!” “慕心雅。”独孤绝脸色一沉,攥紧拳头,头一次直呼她的全名。 “我想死,你以为你拦得住吗?只要你有一刻不守在我身边,或者哪怕你离开半步,我也可以死给你看。”慕心雅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好缓解一下疼痛。 独孤绝的眸光紧锁在她抵在腹部的手,嗓子因为紧张和担忧开始发紧,一贯浅然冷静的他很少有这么紧绷过,“慕心雅,现在你不可以随便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 然而一心求死的慕心雅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我要去找我的菱儿,明明是你说菱儿已经死了的,我要去找她,我要和她一起死!你凭什么不允许?” “因为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独孤绝冰冷的声音在空气里骤然响起。 “有了孩子又怎么样?”慕心雅想也没想就与他大声对质。 再然后,便撞入一双熟悉却透着冷绝的肃杀之气的寒眸。 胸腔里的心,猛地高高吊起。 他说……什么? 孩子? “你刚才……在说什么?”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独孤绝闭了闭寒星般的眸子,“你已经,有了身孕。”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成就大业 你已经有了我独孤绝的血脉。 所以,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必须—— 努力活下去。 独孤绝深深凝着她苍白的小脸。 慕心雅整个人已经僵住,就连大睁的泪眸里,噼里啪啦掉下的眼泪也在一瞬间止住,心间迅速被几股莫名的情绪充斥。 孩子? 她的腹中,有了孩子? 出于本能,她重重摁在腹部的手下意识放松了力道,仿佛害怕会伤及那个稚嫩的小生命 独孤绝看见她的动作,轻轻松了口气,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腰际,目光与她笔直相对。 很明显慕心雅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缓过来,颤抖的眸光流露出一丝木然,在看见他英俊熟悉的面庞无限放大在她眼前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躲。 “不要怕我,心雅。”独孤绝低沉响起的嗓音含着深深的痛苦。 没错,是痛苦,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慕心雅震惊的回眸,对上那双寒潭似的黑眸,在看见独孤绝眼底微微泛起的泪光后,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狠狠抽痛了一下。 “独孤……绝。” 她低低的喊出他的名字,但喊完她就后悔了,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拥入一个熟悉到刻骨的怀抱,凉薄的气息笼笼环绕住她,拥着她的人甚至可以与她耳鬓厮磨。 慕心雅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再次在眼眶中疯涌,她拼命捂住眼睛,告诉自己不可以哭。 “你是快要当娘亲的人了,不可以再哭了,知道吗?”一双大手温柔的轻抚她的后背。 娘亲? 听见这个字眼,慕心雅哭得更凶了,即使贝齿用力咬住嘴唇,也不能压抑住啜泣的声音。 “不、不可以,我现在不能有、孩子。”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内心充满害怕和恐惧,现在的她怎么可以当好一个娘亲?她这么落魄,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孩子的能力…… 孩子来到世上,会因为她而活得不幸。 她从未想到过,她与独孤绝的孩子,竟会在这种时候到来。 独孤绝扳正她的身体,扶住她的手腕,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拉下来,“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慕心雅卷长的睫毛尚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透过泪光看着他认真的脸。独孤绝说的没错,只要有他在,天底下没几个人敢动她。 以前都是她太任性,她不听他的话,一次次逃离他的身边,主动把自己送到仇敌的面前,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乐菱才会出事…… “可是,我还有这么多的仇没报,我最亲的人全都为我而死,我怎么可以一个人苟活……”一想到那些血海深仇,她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咬住嘴唇的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独孤绝皱眉,抬起手,以一种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掐住她的下巴,“告诉我,你想要哪些人死?” “慕落柔、慕承天、赵玉陵,丞相府所有人全都该死!”她想也不想就大吼。 “还有吗?” “还有——”慕心雅用力闭了闭眼,猩红的眸子透着丝丝狰狞,“还有顾青鸾,赫连族那些背叛我的人,他们也应该去死!” 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一抬头,只见独孤绝正紧抿薄唇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深深的凝视她,慕心雅这才猛然发觉,翻江倒海的仇恨已经让她失态,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美好的慕心雅…… 独孤绝看见这样扭曲的她,也一定觉得很可怕吧,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厌恶她。 想到这,她的内心一瞬间被悲凉填满,极为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她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好恨啊…… “独孤绝,你不要再看我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放我走,你忘了好不好?”她柔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抽动,泪水打湿整张小脸。 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也罢,只求能留给他一份美好的回忆。 然,独孤绝沉默良久,空气中甚至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低头,他看着她的眼泪,寒眸微眯,朝着被她咬到苍白的唇,吻了下去。 凉薄的唇刚碰上她的,正在哭泣中的慕心雅浑身仿佛被一道雷劈过,睁大眼睛,下意识要推开面前的男人,但她的力气太小,独孤绝根本不动分毫,大手从她的后背移到她的后脑勺,牢牢锁住她继续由浅入深的吻着。 她的唇还是这么美好,虽然带着泪水的涩味,却一如既往的让他贪恋。 “唔……唔……” 慕心雅依然没有放弃挣扎,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死死抿紧唇,不让他进来,直到独孤绝的一只大手故意似的游移到她的纤腰掐了一把,她“啊”的大叫一声。 趁着这一空挡,独孤绝的舌就长驱直入,开始肆虐侵占每一寸领地,与她嬉戏,过了很久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慕心雅也由刚开始的挣扎,慢慢转为失去抗拒,准确的说,是他吻得太久,她几乎呼吸不过来,只能越来越用力的抓紧他的肩膀。 在她以为自己会窒息晕倒的时候,独孤绝终于松开她。 慕心雅立刻瘫软在他身上,靠着他大口喘气,但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某人竟然还没打算放过她。 大手一路游移到她的高耸,先是覆住她的柔然,随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就隔着薄薄的布料轻轻揉捏起来。 “你干什么?”慕心雅用力把他的手往下拉。 却怎么也拉不动,她怒极,恼火的瞪向他,但在对上他幽深的寒眸时,慕心雅愣住了。 只见独孤绝的双眸里一片清明,根本不含半点爱/欲,完全不同于以往他们缠绵悱恻的时候。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安慰我。”慕心雅讽刺的失笑。 独孤绝的手顿住,却并没有要拿开的意思,“我何时说过勉强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慕心雅别过头去,冷冷的反问。 话落,她的唇再次被霸道的封住,又是一次激烈而漫长的吻!等他重新放开她的时候,慕心雅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掉了! 看着独孤绝英俊的脸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她红着眼睛怒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哭。”独孤绝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低头轻轻吻过她脸上的泪痕,“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 他的低语传入耳内,慕心雅奔溃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从今往后,把一切都交给我就好。”独孤绝定定的看着她。 “你?”慕心雅眼中透出一丝迷茫,“你要做什么?” 独孤绝温柔的替她将滑下的碎发捋到耳后,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我会替你清除一切。” 他早就说过,她想杀谁,告诉他即可,他的双手沾染过太多的鲜血,不在乎多几个。 听见他的话,慕心雅呆呆的看着他,一切都交给他? 借他之手,真的可以吗? 一时两人无言。 不知过去多久,独孤绝轻轻松开她,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后,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好睡会,一会我再来看你。” 深深看了她一眼,独孤绝站起身,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书房里。 楚晗正坐在书桌旁与茯苓一同翻阅医书,手中的毛笔不停的记录什么,突然,楚晗手一顿,放下毛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了楚大哥?”玉茯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 楚晗一双俏丽的桃花眼移到窗外,微微眯眼,“王上来了,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艳丽的红色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在转眼时,楚晗已身姿萧然的立在石径的一头,果然,只见一抹烟青色身影正缓缓朝他走来。 “王上。”楚晗立刻迎上前去。 独孤绝顿住脚步,立身于一棵杨柳树下,衣袍随风轻轻扬起,淡淡瞥他一眼,“怎么样了 ?” 楚晗咬了咬牙,老实回答:“我翻阅了所有医书,只要慕姑娘按照我的方法来,可有七成的可能保胎。” 要知道将七成滑胎扭转为七成保胎,可让天下第一神医花了不少心血。 然而,独孤绝眸光微冷,“七成?也就是说还是有危险。” 楚晗心头顿时遭受重击,垂下头,头皮一阵发麻,“其实,只要慕姑娘保持心平气和,按照我的药方静养保胎,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 闻言,独孤绝淡淡“嗯”了一声,“等会你回去,让茯苓去她床边守着她。” 楚晗惊讶的抬头,“茯苓?”但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清了清嗓子问道:“王上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不然依照王上对慕心雅的宠爱程度,一定会守着她不离半步。 独孤绝微微点头,“时机已到,是时候动手了。” 动手? 王上终于要动手了! 楚晗面上浮现不可遏制的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成就大业之时,指日可待?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她吐血了 “我等既已劫了大名的刑场,就意味着大漠与大名已撕破脸皮,此地不宜久留。”独孤绝清冷的嗓音缓缓道。 楚晗也早已想到这点,问:“依王上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应该——” “你现在立刻回去通知茯苓,随后和呼韩邪一并来我书房商议。” “是,我这就是去安排,楚晗先行告退。”楚晗激动地点点头,拱手对独孤绝抱了抱拳,长袖一挥,转身大步离开。 “茯苓、茯苓!”还没到门口,便响起他急切的唤声。 原本正抄录医书的玉茯苓从位子上迎出来,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模样,疑惑地问:“楚大哥,你怎么了?” 楚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边往外走边说道:“茯苓,你现在就去慕心雅的房里,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看着她别出什么意外。” 闻言,玉茯苓更加疑惑了,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那你要做什么,楚大哥?你怎么这么着急啊,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大事,天大的事!”楚晗喜滋滋的道,一扭头,对上玉茯苓迷茫担忧的小脸,他才意识到可能会吓着她,又连忙加了句道:“不过也是大喜事,你现在先去陪慕心雅,待会我会让婢女去你房里帮你收拾行李,咱们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我们要去哪呀?”玉茯苓听得一头雾水。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们男人来办了,你只要乖乖待着就好,听话。” 他们走得极快,很快慕心雅住的厢房已在眼前,楚晗转身,捏了捏玉茯苓肉乎乎的小脸,对她促狭一笑。 玉茯苓撅撅嘴,“好好好,我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去忙你的事吧。” 说完,顽皮的朝他做了个鬼脸,一路小跑上了台阶,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正安静的吓人。 玉茯苓一下子放缓了呼吸,生怕连稍微粗点的吸气声都会惊扰屋内的人,站在原地良久。 不知道心雅姐姐是在睡觉、还是没睡觉…… 她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轻手轻脚的朝屏风后的大床走去。 华美的大床上,五彩金丝攒花被下,正静静躺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女子貌绝天下,只是双眸紧闭,即使在睡梦中,一弯细眉仍淡淡蹙着,似乎笼着化不开的忧愁。 玉茯苓脚步一顿,遥遥看着,竟失了神。 想不到许久不见,心雅姐姐越发美丽了,就像从天宫落入凡间的仙子一样,难怪王上如此钟情于她。 玉茯苓愣是歪着脑袋呆呆的看了好长一会,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的失态时,她不禁懊恼的红了脸。 哎呀呀,她也是女的好不好?竟然垂涎别人的美貌,真是丢脸死了! 不过说来也是,虽然她也是天真可爱的女儿家,但要真的论美丽,她还比不上人称妖孽的楚大哥…… 也就是说,她还比不上一个男人…… 想到这,玉茯苓小脸一垮丧气的垂下脑袋。 “你是?” 突然,一个低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 玉茯苓浑身被一道闪电劈过,慢吞吞地抬起头,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来,正歪着头看向她这边。 “对不起,心雅姐姐!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吓得她赶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神色慌张的女子一身熟悉的碧色荷裙,红色的耳坠,粉色的脸颊,大大的眼睛。 “你是——”慕心雅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撑起身子靠在床沿上,觉得眼前的女子好生眼熟,盯着她仔细看了几眼后,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茯苓?”她试探地问。 “对不起对、啊?”玉茯苓原本正忙着道歉,听见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后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上迅速绽开一抹明媚的笑颜,重重的点点头,“嗯,我就是茯苓,心雅姐姐你还记得我啊,真是太好了!” 她的笑容像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一双星眸也是极亮,看得慕心雅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的笑容,也是这般单纯美好。 只是,那终究是过去了。 眨眼间,玉茯苓已像小兔子一样欢欣雀跃的朝她跑来,在她床畔弯下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极为关切的瞧着她,“心雅姐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啊?” 慕心雅微怔,心底漫过涩涩的疼,点头,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应该是吧,不过也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我。” 玉茯苓却朝她伸出一只手,“为了安全起见,我替你把把脉吧。” 慕心雅依言伸出手,玉茯苓扶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起脉来。 期间,慕心雅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滑过她全身上下,似是感慨的道:“茯苓,许久不见,你越发出众了。” “啊?”玉茯苓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心雅姐姐,茯苓哪有出众啊,茯苓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倒是你越来越美丽,刚进来时都把我看呆了。” 话落,她意识到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 慕心雅的眼底笼上一阵白蒙蒙的水雾,苦涩一笑,“有什么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好事。” 听言,玉茯苓笑容一僵,垂眸,发现她美丽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悲伤,玉茯苓立刻小心翼翼的收回笑容,闭上嘴巴,专心把起脉来。 这脉象,怎么如此混乱…… 慢慢地,她微微皱起了眉,眸上染上几分浓重,直到放下她的手时,眉头都没有松开。 玉茯苓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慕心雅一眼看去,便知道其中一二,收回手,淡淡笑了笑,“我的情况,很不好,是不是?” 被戳中心思的玉茯苓眉头皱得更深,额头焦急的渗出细汗,“没有啊心雅姐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楚大哥是天下第一神医,你放心,他一定会全力保住你和孩子的!” 慕心雅抬眸,仔细盯着她布满紧张的小脸,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你我久别重逢,还是好好叙叙旧吧。” 说完,拉了拉她的胳膊,用神眼示意她在床畔坐下,玉茯苓只能乖乖坐下。 “你和你的楚大哥,怎么样了?”没想到刚坐下,慕心雅就淡淡笑着问起她这个。 玉茯苓脸色一红,心头大囧,“啊……没怎么样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心虚的说着,音量越来越小,慕心雅自然明白,嗤笑一声,拍拍她的手,“茯苓,你和楚晗是两情相悦,一定要彼此珍惜,好好对待这份纯粹的感情。” 玉茯苓红着脸点点头,转而奇怪的看着她,试探地问道:“那心雅姐姐你呢,你与王上也是真心相爱啊,而且你们还一起经历了这么大风大浪,你们的感情更是来之不易!” 听见她提起独孤绝,慕心雅眼眸一黯,没错,他们在一起经历这么多,无数风风雨雨,可是现在,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心雅姐姐,近日我大漠应该会有比较大的行动,等大功告成之后,你就能与王上好好在一起了。” 大功告成? 他要做什么? 慕心雅一愣,秀美微蹙,语气凄凉,“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不是独孤王,我也不是慕心雅,我们只是平平凡凡的一对人,该多好。” “心雅姐姐……”玉茯苓弱弱的唤道,看着她失神的样子,眸里担忧更甚,鼓起勇气道:“心雅姐姐,茯苓感觉,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不是似乎,这是事实。”慕心雅自嘲的笑了笑,眼眶渐渐湿润,“茯苓,你知道吗?其实现在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永远这么美好,楚晗会永远保护你,你们会永远的幸福下去,咳咳咳……” 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她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嗓子干痒的难受,眉头痛苦的皱起。 见状,玉茯苓吓坏了,腾地一跃而起,飞快的跑去倒了杯热茶,递到她唇边,“心雅姐姐,快喝口水吧!” 慕心雅一手重重摁住心口,张开嘴,抿了一小口,但紧接着—— “噗!” 一股热流从她的口腔中喷涌而出,浓浓的腥甜味萦绕在齿间。 玉茯苓端着的茶水,清澈的茶水表面很快浮上一层鲜红的血。 啪! 玉茯苓手一抖,水杯砸在地上,碎开的瓷片瞬间混着血水在地上散开,她万分惊愕的捂住自己的嘴,大喊: “心雅姐姐!” 她竟然吐血了…… “不行,我要去找楚大哥,心雅姐姐你在这等我!” 慕心雅只觉得眼前一片鲜红,原本郁积的胸腔反而因为这一口淤血的吐出,变得轻松不少,用力闭了闭眼,看见玉茯苓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使出最大力气拉住她的胳膊。 “不要去。”语气出乎意料的坚定。 “这怎么可以,你吐血了,这代表、这代表你——”玉茯苓上气不接下气,皱着眉头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就算她要说的话是“你快死了”,慕心雅也一样不会改变主意,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异常冷静的说:“茯苓,听我说,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去找楚晗。”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嗜血惩罚 “那我该做什么?”玉茯苓问。 “你要做的事,首先,拿水和毛巾来——”慕心雅抬起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顿了顿继续道:“然后,你把房间收拾好,确保不可以看出任何痕迹。” “心雅姐姐,难道你不想让……王上知道这件事?”玉茯苓蒙圈的站在原地,看见她默认的点点头。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玉茯苓心中充满浓浓的不解,咬着唇,迟疑的看着她。 “茯苓,快点去。” 看她半天不动,慕心雅摁着胸口催促道,玉茯苓只好顺从的前去打盆热水来。 “心雅姐姐,你待在这里好好的哦,我很快就回来。”她一步一回头,十分担忧的对她叮嘱。 慕心雅牵强的勾唇,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嗯,我会的。” 很快玉茯苓的碧色身影便消失在眼前,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人,慕心雅终于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瘫在床上,大口喘起粗气。 抬手注视手背上的鲜血,她凄惨的笑了一声,紧紧咬住唇,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咳咳咳……”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玉茯苓就端着水盆快步跑了回来,把水盆放在桌上,拧了拧湿毛巾后,一溜烟跑到慕心雅的床前。 “心雅姐姐,你还好吧?”看见她还在咳嗽,茯苓担心的问。 慕心雅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的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玉茯苓一瞧,急得快要哭出来,但只能拿起湿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干唇角和手上的血渍,拿过被子替她盖上。 “心雅姐姐,你先睡会吧,千万别再说话了,也别胡思乱想,你现在需要静养。” 说完,直到她亲眼看见慕心雅依言闭上眼睛后,她才收回目光,蹲下身心不在焉的清理起大理石地面来。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她和楚大哥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心雅姐姐腹中的孩子? 最最让她感到可怕的是,先不说孩子了,眼下能不能保得住大人,都不一定…… 与此同时,大名皇宫。 百翠宫内,正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景象。 慕落柔自打从宫外回来后,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似的,从一进门开始就对殿里的花瓶瓷器又砸又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宫里就被她折腾的惨不忍睹。 宝珠垂着脑袋远远守在一侧,双腿止不住的发抖,压根看也不敢看发狂中的慕落柔一眼。娘娘这是怎么了?她怕死了,求求老天保佑,娘娘可千万别把火往她头上撒呀。 还好现在殿里不止她一个婢女,其他婢女也全都像宝珠一样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 至于竹根,娘娘明明跟他一起出宫去的,回来时却不见了竹根的踪影,也不知道娘娘发这么大的火跟那个死鬼有没有什么关系。 啪! 只听又一声巨响,丞相大人送给慕落柔的彩釉拈花瓷瓶被砸得粉碎。 慕落柔瞪大的双眸里充满血丝,看起来狰狞可怖,应该是砸累了,她终于住了手,双手撑在桌上大口喘着粗气。 一想到刑场上的情形,慕落柔就气得快要吐血,内心愤怒的咆哮。 可恶!可恶! 该死的独孤王,为什么要去救慕心雅那个贱人,为什么不让她被砍死! 所有人都该去死! “娘娘,喝杯茶吧,娘娘消消气,身子要紧。” 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慕落柔身边响起,抬头一瞧,只见一个眉目稚嫩的小婢女正战战兢兢的捧着茶杯。 这丫头简直找死啊!宝珠迅速抬头瞄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心中窃喜,这下有人要遭殃了,这些个小宫女,实在太不了解慕落柔的性子了,还真把她当温柔娴静的柔嫔娘娘啊。 果然,慕落柔阴鸷犀利的双眸紧紧盯着小宫女的脸,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在划在她的皮肤,宫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慕落柔的目光转到她白皙的小手,须臾之后,脸上露出一抹邪异的笑,“抖什么,本宫有这么可怕吗?” 宫女慌了神的答:“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知什么错?”慕落柔阴沉的眯了眯眼,“难道,连你也要反本宫?!” 她的一声暴喝,吓得婢女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泪水噼里啪啦掉下,“娘娘,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娘娘饶了奴婢!” 一时间,百翠宫的其他宫女太监也全都“扑通”跪倒地上,宝珠见状,立马也跟着照做。 慕落柔冷眼睨着周围跪倒的一片,突然“哈哈哈”地大笑出声,横臂一指,精致的五官狰狞成一团,“怎么,你们全都怕我?怕我就对了!我告诉你们,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我想让你们活你们就能活,我想让你们死,你们一个个立马都得去死!”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宫女太监们屁滚尿流的连连答应。 见状,慕落柔扬起下巴,得意又猖狂的大笑,眼睛里几乎笑出泪来,“慕心雅,你看见了吗?现在本宫乃是万人之上的娘娘,就算你活下一命又怎么样,你是被通缉的死囚犯,人人喊打,想打败我,下辈子吧!哈哈哈!” 慕落柔简直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一时整个百翠宫被恐惧和不安团团笼罩,人心惶惶。 忽然,慕落柔止住发狂的笑声,用力眨了眨眼,把泛出的泪花逼回眼眶,眼神古怪的扫一眼满地的碎片,脑中闪过一个恶毒的想法。 “你们不是要对本宫聊表忠心吗?”她阴测测的笑了,这笑容让人看了简直脊背发凉,“本宫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完,她重重踢一脚跪在面前的小宫女,冰冷的声音道:“快,把你的鞋袜脱了。” 宫女肩膀一阵剧痛,听见她的吩咐,丝毫不敢耽搁的脱掉鞋袜。不过,叫她脱掉鞋袜要干什么? “现在,本宫要你,绕着这里走一圈。”慕落柔恶毒的话语回答她的疑惑。 小宫女顺着她指的望过去,随即魂飞魄散的瘫在地上——她竟然要她……光脚踩着瓷片走一圈…… 此言一出,不仅小宫女被吓到了,其他太监宫女也全都目瞪口呆,宝珠心里也咯噔一下,慕落柔竟然这般心肠歹毒,如此变态的惩罚他们这些下人?! “娘娘,求娘娘放过奴婢……”小宫女害怕的哭了,跪在地上可怜的央求。 “你敢不听本宫的命令?”慕落柔恶狠狠的瞪着她,脸色比墨还黑,“信不信本宫挖你的眼,断你的手足?” 小宫女一下子瘫了,恐惧的睁大眼睛,不要,她不想被断手断手,挖掉眼睛…… 绝望的放弃求饶,一边凄惨的痛哭一边爬向瓷片——她的腿早被吓得走不动路了。 爬上锋利的瓷片后,随着她每往前挪一点,她的手掌、脚上、身体就被扎上无数的瓷片,深深的刺入她的血肉,很快一路便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呜呜呜、啊啊啊!”小宫女凄厉的哀嚎不绝于耳。 慕落柔听在耳里,心里是无比得畅快,哈哈哈,她最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模样了,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唆娘亲,借娘亲之手去惩罚那些她看不惯的下人——谁也不许比她有更白皙的肌肤,谁也不许比她笑得更甜美。 现在看来,亲手惩罚要比借他人之手愉悦百倍千倍! 就算现在其他太监宫女心中恨毒了她,她也毫不在意,谁让她是主子呢,主子永远可以任意妄为! “你跟着接上!” 慕落柔葱葱玉指一指,另一个婢女也只能硬着头皮啜泣地爬过去,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来。 很快,百翠宫便上演一出血腥残酷到极致的大戏,而这场戏的主导者——大名的柔嫔娘娘慕落柔,则惬意地坐在椅上,看着这些个跪着爬的“畜生”大声发笑。 宝珠已经吓呆了,虽然她排在最后一个,但看来也跑不了这个变态的酷刑,她可不认为慕落柔会因为她跟她有十几年的主仆情分而放过她——现在的慕落柔,简直就是个疯子! 以前她担着名门闺秀的名声时,至少伪装得一丝不漏,明面上对待下人都和善的不得了,天冷时还亲自送棉被棉衣给街上的乞丐,所以京城一直盛传丞相千金不仅美貌有才,还有一副菩萨心肠的美谈,所以当年废太子元轩对她爱得痴迷…… 现在想想,真是细思极恐。 但是,宝珠也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啊,她才不想当个残废呢,眼珠一转,她咬咬牙,匍匐着爬到慕落柔的椅子边。 “娘娘。”宝珠可怜兮兮的轻唤,眸里已盛上泪水。 慕落柔原本正看得起劲,听见她的声音,脸色一冷,“什么事?” “宝珠自打相府里就伺候了娘娘十几年,当年进宫时夫人对宝珠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宝珠——” “再一堆废话,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慕落柔不耐烦的甩了个脸色。 见套近乎失效,宝珠一咬牙,脱口道:“娘娘,您快收手吧,此事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毁于一旦 “你说什么?好你个宝珠,胆敢忤逆我的旨意,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受到挑衅的慕落柔顿时炸毛,扯着嗓子厉声呵斥,重重拍一下桌子,浑身腾着熊熊怒气,要知道她早就看宝珠不顺眼了,哪怕是竹根也好,宝珠也没资格跟她共用一个男人! 宝珠吓了一跳,趁还没被慕落柔杀立决时急声大喊:“娘娘,您错怪宝珠了,宝珠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娘娘你仔细想啊,这里是皇宫,百翠宫是皇上怜爱娘娘赏赐的宫殿,皇上随时都有可能来此探望娘娘,万一皇上碰巧前来瞧见了宫里这幅情景——” 宝珠的余光扫向那些浑身是血的宫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果然,慕落柔听见“皇上”二字,狰狞扭曲的面容立刻冷静下来一二,半晌之后,皱着眉失神的念出两个字:“皇上……” “正是皇上。”宝珠赶紧迎合的点头,抬起头一脸希冀得看着她。 皇上,元忻,她最爱的三哥哥…… “三哥哥,如果三哥哥来看见我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我的。”慕落柔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只手无力的撑住桌子,眸里逐渐盛满悲伤。 明明一眨眼前的她还暴跳如雷,如今却变成幽怨哀伤的少女,如此大的转变,真叫人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但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逃避责罚才是重中之重。 “没错,三哥哥喜欢温柔贤德的女子,我不可以让他看见我这样。”慕落柔继续自顾自的喃喃自语,懊悔的咬住唇。 看来她终于正常点了,宝珠长松一口气,唇角不由得上扬,“是啊娘娘,所以一切就请到此为止吧,宝珠接下来会替娘娘收拾好一切,娘娘你只管安心休息就好。” 闻言,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慕落柔缓缓抬起头,黑漆漆的瞳仁古怪的盯着她。 宝珠一吓,嘴角的弧度僵在脸上,被她盯得心底发毛。 “娘娘,怎么了?宝珠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宝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声线带着丝丝颤抖。 慕落柔却幽幽地笑了一声,“本宫觉得,你说得很对。” “娘娘。”宝珠被她笑得心底发寒,就连跪着的双腿也不自觉的抖起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慕落柔一把狠狠掐住她的双颊,涂有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宝珠的肌肤,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三哥哥已经几个月不来我宫里了,怎么可能偏偏挑在今天来,你当本宫会被你这个贱婢三言两语糊弄吗?还是你个贱婢见不得本宫好,妄想诅咒本宫?” 鲜血从宝珠的脸蛋渗出来,宝珠觉得自己的颌骨快被慕落柔捏碎了,惊恐的瞪大眼睛,变形的嘴里拼命挤出呜咽的求饶声:“娘娘,娘娘饶命,宝珠真的没有要糊弄娘娘的意思,皇上心中最珍视的就是娘娘……” 慕落柔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求饶,从位子上站起来弯下身,手越掐越发狠,一脸兴奋地欣赏宝珠痛苦扭曲的表情。 哈哈哈,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 其他宫女太监瞧见这边的情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出气,生怕惹祸上身。 因为太久没有松手,宝珠已经犯起恶心,翻起白眼,舌头伸出老长,模样比厉鬼还吓人。 在她以为她要断气身亡的时候,慕落柔猛得松开她,宝珠立刻力气不支得瘫倒在地,捏着嗓子咳嗽起来,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来,天知道她有多后悔。 枉她宝珠一辈子机灵伶俐,今天竟然栽在慕落柔这妮子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慕落柔双手叉腰不顾形象得放声大笑,“来人啊,给本宫拿把剪子来!” 此言一出,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半天竟没有一个人动弹,有血淋淋的两个例子在前,他们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慕落柔看见他们无动于衷,脸色猛得阴沉下来,扭头,对他们恶狠狠的骂道:“全都聋了吗?还是你们都想一起死?” 最终,一个还算有胆魄的小太监灰溜溜的跑了出去,拿了把剪刀回来。 “娘娘,这是剪刀。”他畏首畏脑的将剪刀递出去。 慕落柔目光阴沉的盯着他,接过他手上的剪刀,挑了挑细眉,道:“看在你刚才主动站出来的份上,本宫今日特许你免受惩罚,去殿外候着吧。” “哎!小的感激娘娘大德!” 小太监虎躯一震,连忙激动的磕头叩谢,起身在其他人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快步跑去宫外。 他一走,慕落柔扬了扬手中冷冰冰的剪刀,对着宝珠凉凉一笑,抬步款款朝她走去。 “娘娘,娘娘……”宝珠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泪眼涟涟,嘴里不住地哀求,身子缓缓朝后退。 “求娘娘放过宝珠,求您了娘娘……啊啊啊啊!” 空气中响起一声骇人的哀嚎,在宫女太监们惊惧的目光下,慕落柔手举剪刀,重重划过宝珠的脸! 宝珠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剧痛,手一摸,满手是血,她脑血一冲差点晕过去。 但慕落柔显然根本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脸上绽开的笑容越来越大,直接蹲下来,揪住宝珠的秀发,“咔嚓咔嚓”大把剪起来。 “娘娘……不要啊娘娘!啊!!!” 刚刚退出去的小太监,站在门前,听见宫门里传出的凄厉的哀嚎,浑身汗毛都吓得竖起来。 他活了二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太监,从未见过这种变态的主子。 好可怕,这么下去他迟早自身难保…… 想到这小太监浑身一哆嗦,抱着胳膊在门前不安的走来走去。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一下。 “谁啊?”小太监犹如惊弓之鸟,惊恐万分地回过头。 在看就拍他的人竟然是周德海后,他明显一愣,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转到周德海的身后——那个身着金黄龙袍面色冷峻的男人。 皇、皇上? 小太监直接吓破了胆,睁大眼睛,连忙就要下跪,扯着嗓子大声禀报,“皇上驾——”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得到机会说完,别被周德海紧紧捂住了嘴。 “闭嘴。”周德海拧着眉教训道,转而请示地看向皇上。 慕落柔的百翠宫里仍然有清晰的嚎叫声传出来,时不时还响起慕落柔发狂般的笑声,周德海听在耳里,老脸早已皱成一团。 至于元忻,就更不用说了,剑眉早已深深皱起,眉宇间凝满戾气。 看样子,今日情况不妙,瞪着眼睛的小太监心中咯噔响了一下。 “开门。”元忻冷冰冰的下令。 “是!”周德海立刻打开殿门。 当看见大殿内的情形后,主仆二人全都石化在原地。 宫女太监们要么可怜兮兮得跪倒在地上,要么就血肉模糊地趴在碎瓷片上,而最抢眼的则是大殿正中央,一袭绯红色宫袍的女子正发狂般的,拿剪子戳躺在地上的绿衣宫女,宫女早已晕死过去,脸上早已血糊糊的一片,浑身也布满血迹……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连香炉里的香料都完全被盖了下去。 元忻愣住了,就连见过无数残酷刑法的周德海,也一并愣住了。 而那抹绯红色身影,完全没注意到大殿的门何时被打开,也根本没想到门口正站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依旧扎得起劲,笑得大声,仿佛此刻受虐于她手下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落柔。” 有人叫她? 慕落柔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不,在这里谁敢直呼她的名字,一定是她听错了,抹了抹溅满血点的脸,她喘口气准备又一剪子下去—— “落柔。”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错觉…… 慕落柔微微一怔,眼睛扑闪扑闪,缓缓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转过身去。 当她看见不远处,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的元忻后,慕落柔浑身像被一道闪电劈过! 哐当! 手中的剪刀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三哥哥。”慕落柔呆呆地喊出着三个字,小脸瞬间变得惨白无色。 元忻的脸色黑如墨水,犀利的鹰眸里充满浓浓的震惊和对她的……失望,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啊、啊……”慕落柔慌了,抬手,看着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她惊恐得捂住眼睛,头脑一阵昏沉,为什么三哥哥真的会来?为什么? 完了,这下,她真的完了…… 元忻一步步朝她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慕落柔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周身熟悉的气息,放下手,慕落柔立刻变成一副柔弱受人欺凌的样子,慌张的大声解释:“三哥哥,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朕事实是怎样!” 元忻暴喝,大手重重攥住慕落柔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扭断! “三哥哥……”慕落柔被这样的他吓住了,杏眸里泪水溢出眼眶,她的三哥哥一直是温柔儒雅的,不是这么冷漠可怕,更不会像这样大声凶她……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再也不见 “你告诉朕,这一切要怎么解释?!”元忻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活活杀死她。 慕落柔顿时哭出声,泪水噼里啪啦的砸下,“三哥哥,你听我说,是他们这些下人欺负柔儿,柔儿一时生气,才会出手给他们点教训,柔儿也是好心使然。” “好心?”元忻好笑的挑了挑眉,嗓音冷如罗刹,反问:“你的好心,就是在朕的皇宫里设立私刑,变态的惩罚朕的大名子民?!” “三哥哥,不是这样的,柔儿没有,柔软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慕落柔不停的摇头,俨然哭成了泪人,卷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水,只是她脸上染上的血痕太骇人,让她的辩解变得苍白无力。 “没有?你当朕是傻子吗?还是要朕去审问那些被你虐待的宫女太监?如果不是朕今日亲眼目睹你的罪行,朕永远不会知道你竟是这般心肠歹毒的毒妇!”元忻不耐的怒吼,重重甩开她的手腕。 慕落柔一个不稳,踉跄的摔倒在地,痛得她龇牙咧嘴,抬头,害怕的看着盛怒中的元忻。 三哥哥动手摔她?还说她是毒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慌乱的余光瞥见一旁昏迷不醒的宝珠,慕落柔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因为宝珠这个贱人诅咒她,没错,一定是这样。 宝珠,我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元忻冷冷的盯着她,看见她被泪水打湿的脸上丝毫没有悔悟之意,深沉的的眸底浮现一丝悲哀,缓缓道:“落柔,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慕落柔瞪大眼睛,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周德海,让那些宫女太监都下去,派御医来给他们上药。”元忻的嗓音透露出深深的无力,疲惫的闭了闭眼。朝廷上的事已经够让他心烦,今日大漠又公然与朝廷叫板,想不到如今他的后妃也不让他安宁。 周德海得令点头,“是——” “为什么要派御医来看他们?他们不过是狗,三哥哥为什么要因为几条贱狗骂柔儿是毒妇!”慕落柔哭喊着大叫,“柔儿是大名的柔嫔娘娘,柔儿只不过代替三哥哥教训一下不听话的下人,三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柔儿!” 闻言,周德海一吓,刚抬起的脚步僵在原地,就连元忻的目光里也掺上难以置信,随即彻底被激怒。 看来,他的整治,要先从后宫开始! 沉默半晌,元忻阴沉着脸开口,“周德海,根据我大名律法,嫔妃在内殿私设刑堂,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周德海略一思索,答:“回皇上,据大名律法第四十三条,擅用私刑的嫔妃,轻则打入冷宫,闭门幽禁,重则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历史上汉帝后妃栗姬,动用私刑的后果是什么?”元忻负手而立,眸光冷傲。 周德海一惊,知晓皇上的用意,再次答:“回皇上,当时栗姬之子已被立为太子,因此事导致太子之位被废,发配封地,其母栗姬也随之离都,与汉帝至死不复相见。” 元忻冷冷一笑,重重甩袖,“栗姬有子,才得以保全性命,朕的柔嫔,你觉得朕要怎么处置你才好?” 说完,他淡淡瞥一眼周德海,周德海立刻了然的前去示意那些宫女太监速速离开,就连血泊中的宝珠都被拖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三人。 慕落柔细细听着他们刚才说所有的每一句话,扫一眼空空的四周,恍然明白过来——三哥哥刚才是在引经据典,好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治她的罪…… 慕落柔顿时怕了。 “三哥哥,你要生气了好不好?柔儿知错了,柔儿一定诚心改过,求三哥哥再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慕落柔立刻软下声,咬住唇低三下气的哀求,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弱软的双肩也在颤抖。 素来高傲如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在三哥哥面前落得如此卑微。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明明这么深爱这个男人,为了他,她可以抛弃所有人,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这就是她得到的回报吗? 慕落柔心中泛起涩涩的疼,胸腔里的心剧烈的收缩、抽痛,痛得她快无法呼吸,尤其—— 在看见元忻依旧冰冷和无动于衷的面容后,她的心,咔嚓碎了。 “既然栗姬得以治罪,我大名,又岂有法外之情?”元忻冷冷的将目光移至别处,不再看她,仍旧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就是说—— 今天,慕落柔的罪,他治定了! “周德海,把柔嫔拿下。” 一声令下,看着他主意已定的决绝模样,慕落柔不敢相信的摇头,泪水滑得更急,见周德海已经向来走来,她猛地撑起身子,扑到元忻身边跪下,死死抱住元忻的腿。 “不要啊三哥哥,柔儿不想和你分开,柔儿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没有你柔儿一天也活不下去。”她哭着伤心至极,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今天的事是我做错了,求三哥哥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被抱住腿的元忻显然很惊讶,根本没顾上她说什么,下意识一脚朝前踢去,好巧不巧的踢中慕落柔的脸蛋。 “啊!”只听一声惨叫,慕落柔被踢出去老远,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等收回脚的时候,元忻也愣住了,看见慕落柔捂着脸叫痛的样子,他微微皱眉,但眉头很快松开,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 慕落柔被打,心头遭受重重一击,最后一丝防线随之奔溃瓦解:她心已死。 周德海走到她面前,弯腰,轻叹一口气,“柔娘娘,请随老奴走一趟。” 慕落柔却并不理会他,只顾低垂着脑袋紧捂住脸,周德海连连唤几声,最终只好伸手准备拉起她。 “你敢动本宫试试!” 熟料,手刚伸到半空,慕落柔猛然抬头,朝他咬牙切齿的怒吼,可怕的神情竟把周德海吓一大跳。 元忻也没有料到她会变得这般凶狠,额头青筋一跳,眯眼,“柔嫔,难道你敢违抗圣旨?” 违抗圣旨,可就成了诛灭九族的死罪! 慕落柔缓缓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突地阴恻恻的笑了,唇角别有深意的翘起,不紧不慢地道:“皇上,你刚才为何总提起栗姬来?区区一个栗姬,有什么资格和柔儿相提并论?” 元忻脸色一沉,“你此话何意?” “难道我说错了吗?栗姬除了会生儿子还会做什么?” 慕落柔拖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满面的泪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唇角勾起的笑容冰冷妖娆,与元忻直直对视,陡然提高音量,“敢问三哥哥,柔儿可以帮你夺天下、登皇位,栗姬有这个能耐吗?!” 夺天下、登皇位…… 周德海听了下巴都快掉下来,紧张得看了看元忻,这等宫中大忌,慕落柔也敢当面说出来?柔嫔果然疯了! 至于元忻,在听见她这句咄咄逼人的质疑后,倒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眉头深深拧起,一双黑眸越来越深,隐隐腾起杀意。 长袖下,大手紧握成拳。 “三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知道,还是无话可说?”慕落柔浅笑着朝他缓缓走来,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时候,她依然步履轻盈,仪态翩然,仿若步步生莲。 “那让柔儿来帮三哥哥想起一切好了。”慕落柔顿了顿,继续道:“想当初,先帝在世之时,三哥哥还是荣亲王,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是位多么风姿绰约的亲王啊,以至于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都惊叹于三皇子,为他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皇位倍感可惜。” 在元忻一步之遥停下,慕落柔扬起小脸,脸上仿佛带有那时人们对三皇子的崇拜之情,元忻低头盯着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那三皇子想不想当皇上呢?这个答案天下人不可知,不过逐渐朝廷中支持皇上废长立幼的大臣越来越多,先皇甚至也发生动摇,但是,太子有大臣之首丞相一脉人的支持,故轻易废不得。直到有一天,在一次晚宴上,相府的掌上明珠、太子的心上人,在遇见那位声名远扬的三皇子后,对他一见钟情,再然后——” 说到这里,慕落柔脸上的崇拜一扫而空,笑容渐收,讽刺的挑了挑眉,“他们做了一场交易,她替他夺天下,他许她一世长情。” 终于,元忻在听见最后一句话后,脸上起了波澜,动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柔儿今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慕落柔凄凉一笑,泪水滑下脸颊,一语深情,“三哥哥,你珍重。” 深深看了元忻一眼——她今生爱到彻骨的男人,慕落柔转身,朝周德海走去。 “有劳周公公带路。” 周德海一时还没有从那个惊天的故事中回过神,“是,柔嫔娘娘……” 扭头,只见元忻也尚处于恍惚之中,周德海摇摇头,低下头弯着腰朝殿门外走去。 慕落柔跟在他身后,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容,因为太过隐晦,以至于没有人察觉到。 如此也好。 苦苦纠缠没有益处,还不如潇洒放手,再见了,三哥哥。 别忘了,你对柔儿还有数不清的亏欠,你会一直记得柔儿的吧。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所以其他女人还是被我打败了哈哈哈!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心思各异 一晃便是三日。 这几日独孤绝总是很忙,大多数时间都关在书房里与楚晗、呼韩邪商讨事宜,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陪慕心雅用膳,耐心的等她吃完饭喝完药,似乎怕她一个人时会偷偷把药倒掉一样,之后才会起身离开。 这不,午后时分,幽静的紫藤树下,一袭简单紫色绸布裙的女子正愁眉苦脸的盯着面前满满一大碗的草药。 “一定要喝吗?”慕心雅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小声道。 独孤绝早已用完膳,手执檄文坐在一旁,一边细看,一边时不时抬头瞥她一眼,听见这句话后,收起檄文,漾着柔情的眸子仔细的盯着她,“嗯。” “可是我现在很撑,真的喝不下了,我等会再喝好不好?”慕心雅不死心的嘟起嘴,使出她最后的必杀技——冲他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睛。 然而独孤绝却并不吃这套,缓慢的语速毫不留情的扼杀她的希望,“等会再过一刻钟,你就会犯困,然后回房睡足一下午。” 顿了顿,他继续问:“难道,你晚上想喝两份药?” “……” 鬼才想喝两份! 这么苦的药,喝多了会死人的好吗? 眼见讨价还价无效,慕心雅无语凝噎,咬咬牙,视死如归的端起药碗,憋足气一口闷下。 又苦又涩,简直……苦不堪言,喝完最后一滴后她立马张口大喘几口气,这时,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到她唇边。 “乖,吃点蜜饯就好。”独孤绝柔声安抚她。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只不过那时候,是她哄他喝药、喂他蜜饯罢了。 真要说起来,她现在喝的这点药算什么?独孤绝才是从小到大泡在药罐子里的人,一直被毒药缠身十几载。 慕心雅心中漫过涩涩的疼,张嘴,乖乖吃下蜜饯。 差不多吃了三颗后,她闭紧嘴巴,推开独孤绝的手,“不要了。” 独孤绝也没再强求,放下蜜饯,拿起桌上的丝绢,细细替她擦干净唇角的药渍。 慕心雅默默看着他认真的脸,复杂的情绪溢满胸腔,虽然这是这三日里重复发生的事,可她至今觉得不切实际,从她入天牢的那天起,又或者是她恢复记忆那时候,她从没想过他们还会有这种幸福宁静的时候。 原来,幸福如此简单,也如此来之不易。 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吧,是他将他们破碎的感情重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当独孤绝放下丝绢后,慕心雅知道他要去忙公事了,收回思绪,主动催促道:“去书房吧,楚晗和呼韩邪在等你。” 独孤绝凝着她熟悉的面容,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是一如既往的叮嘱:“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慕心雅无奈的扬起一抹笑容,就差动手推他走了。 独孤绝点头,无声的摸了摸她的秀发,起身朝书房走去,很快烟青色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一走,慕心雅嘴角的笑容立马消失无踪,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 “心雅姐姐!” 一个银铃般的嗓音远远传来,玉茯苓很快来到她身边,将手中端的碗放在桌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其实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因为王上还在这边没走,她只好躲在树后,直到他走后才现身。 “茯苓,站累了吧,快些坐下休息。” 慕心雅拉了拉她的手,玉茯苓也不客气,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还没缓过神,只见慕心雅已经端起桌上的药碗,毫不停顿的一口喝下。 这可是很苦很苦的药啊。 玉茯苓赶忙端起蜜饯的盘子,哪知慕心雅却一把推开,道:“刚才已经吃过了。” 玉茯苓“哦”了一声,乖乖放下。 “茯苓,这药真的可以保住我的身体吗?”慕心雅犹豫的问,如果说先前独孤绝让她喝的是保胎药和滋补药,茯苓这药就是专门对她身子下的药。 不是说独孤绝不在意她的身子,而是那日吐血的事除了她二人再也没人知道,是她一意孤行要求茯苓这么做。 其实玉茯苓也不大确定,准确的说她对自己的医术并没有多大自信,认为她已经到了出师的地步,咬着唇一时没有开口,慕心雅见状,知道自己是在为难她,摇摇头叹气道:“也罢,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公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慕心雅浑身一震,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蓝衣妇人正站在庭院门口,一脸激动殷切的看着她,慕心雅在看清她的脸后,瞬间从位子上站起来,脱口喊道:“墨兰……” 没错,正是墨兰。 墨兰还活着! 墨兰步伐匆匆的朝她跑来,刚靠近后就“扑通”跪倒在地,泪眼涟涟,“公主,奴婢总算找到你了!” 慕心雅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时也快要哭出来,“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 墨兰却并不起身,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无伤后长松一口气,“还好公主没事,公主若有什么意外,墨兰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看着她憔悴伤神的模样,慕心雅一阵心痛,内心充满自责,“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所以我才没有找你,对不起。” 大难之后主仆重逢,墨兰泪水直流,百感交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慕心雅也一样如此。 半晌后,慕心雅执意扶她在石凳上坐下,拉住她的手,对一边的玉茯苓介绍,“茯苓,这是墨兰,我的贴身姑姑,也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 说到这,她和墨兰同时伤感的红了眼睛,但谁也没有去提那件伤心事。没错,自从乐菱没了以后,这世上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玉茯苓看着墨兰,倒是一脸尴尬,这位妇人,不正是那日楚大哥打晕的那位吗?原来她对心雅姐姐来说是如此重要的人,远非一般的姑姑…… 想了想,她还是一脸真诚的道歉,“墨兰姑姑对不起。” 话落,慕心雅和墨兰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她,二人皆是不解,眸光流露出一丝迷茫。 玉茯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决定如实招供,“那个,心雅姐姐,就是你刚被救回来的那天,王上在屋里守着你,因为这位姑姑执意要进去照顾你,楚大哥他就动手打晕了这位姑姑,完了还把姑姑丢给了呼韩大哥。” 原来是这事啊,墨兰对此还是有点印象的,和蔼的笑了笑,“没事,那日的确是我莽撞了,那位神医出手将我打晕,想来也是情出无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慕心雅因为不解其中缘由,也没有多说什么,玉茯苓看这位姑姑如此通情达理,盈笑着“嗯”了一声。 这时,墨兰无意间扫到桌上的两个药碗,疑惑的皱起眉,接着紧张的问:“公主,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药?你的身子——” 听言,慕心雅迅速和玉茯苓对视一眼,传达了什么讯息,然后对墨兰解释道:“没有,我的身子很好,墨兰你不要牵挂。” “那这药是?” 慕心雅却突然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垂眸敛首,脸上露出一抹娇羞。 墨兰瞧见了,一瞬间明白过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娘娘你已经?” 慕心雅听见她震惊的声音,默认的点点头,轻声道:“我已经有了身孕。” “这是真的吗?”墨兰又惊又喜,伸手想拉住她的手,想了想又收回手,双手合拢抬头对着苍天喃喃道:“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上天荫庇我赫连氏,我赫连氏有后了!长公主若知道公主你有喜,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长公主…… 听见这三个字,慕心雅的水眸黯淡了一瞬,娘亲知道后真的能安心吗? “不,墨兰,大仇一日没报,我娘一日不会安息。”她握着拳坚决的道。 墨兰和玉茯苓立刻齐齐看向她,看见她的眼神,墨兰看得出,公主还是没有放下报仇之心,想到这,她的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于公,她当然希望坏人得到惩罚,一雪前耻。 于私,她则希望小公主能放下一切恩怨,好好跟在独孤王身边,幸福的过完一生。 想了想,墨兰叹口气,忍不住提醒,“公主,墨兰无法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你现在毕竟是有身孕的人,凡事一定要考虑清楚,切记一步错步步错啊。” 慕心雅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现在她早已换了另一种心态,不再急功近利,“墨兰,你放心,这点我一定谨记。” 玉茯苓则是抿着唇一句话也插不上,她不懂什么叫报仇,即使玉家当时死了几百口,她也从没想过去找出当年的杀人凶手。 因为楚大哥自小就叫她放下一切,忘记仇恨,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玉茯苓的心中不禁有些惆怅,现在想来,她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点?只顾着自己玩乐,置玉家大仇于不顾…… 看来,有些事,得重新思量一番了。 暖暖的阳光细碎的洒下,紫藤花下,幽香弥漫,三人心思各异。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鸿门宴 自古以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皇宫一处内苑里,一身黑色纱裙的女子静静的立在长窗一侧,目光幽深的盯着窗外的紫鸢花。 赫连长封刚走进来,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顿足,唤道:“青鸾。” 没错,这位黑裙女子,正是顾青鸾,准确的说,现在她是——赫连青鸾。 顾青鸾并未转身,双手负在身后,冰冷的嗓音含着淡淡的讽刺,“怎么,长封大人为何不称呼我为公主了?” 赫连长封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久久站立未动,终是长叹一口气,“这一切都是老臣的错,待老臣魂归西天后,定当面向列祖列宗请罪。” 顾青鸾却不以为然,斜睨他一眼,黑纱掩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哼:“冥顽不灵,赫连氏无子,这公主无论换了谁当,都改变不了赫连族衰败灭亡的事实。” “你——”赫连长封语塞,脸色铁青,他经历过赫连氏最荣耀的时候,如今自然不肯轻易服输。 “依你看,接下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顾青鸾突然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大事,至于赫连氏云云,她并不感兴趣。 闻言,赫连长封脸色稍缓,说出心中所想,“我等既已住进了大名的皇宫,立场再明显不过,前几日独孤王公然劫走死囚慕心雅,势必要与大名撕破脸皮,眼下他们虽然还在交涉之中,但在我看来,大战一触即发。” 听见“独孤王”这个名号,顾青鸾眸色一深,“不错,目前所有交涉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大名皇帝应该已经在暗中调遣军队,不出意外的话,就连远征边疆的将领也会受到传召。” 细思一番,赫连长封不禁疑惑,“如此看来,待元忻完成布兵之后,势必四面夹击独孤王,独孤王目前仍住在京城驿馆,想攻他易如反掌,再加上如今大漠城中无王,岂不更是一击即破?” 经他这么一说,仿佛独孤氏已是瓮中之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 真的会这么简单?脑海里浮现那张总是一态浅然的脸,顾青鸾眉心微微蹙起,沉默半晌,一甩袖道:“屋里太闷,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这里是大名皇宫,擅自走动会不会——”赫连长封有些犹豫。 “那又如何?眼下战乱之际,我就是大名的上上之客!”顾青鸾冷冷横他一眼,轻蔑的勾了勾唇,“知道赫连氏为什么会衰弱至此吗?因为赫连氏的历代血脉中,男儿的气魄远远比不上女子。” 说完,她大步离开,赫连长封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失神,摇摇头跟了上去。 顾青鸾对大名后宫再熟悉不过,毕竟,她也是在这里待了几个月的人。 看着甚是眼熟的一草一木,即使顾青鸾的内心再冰冷无情,也还是微微起了波澜——不过这远非什么触景思人,而是屈辱。 她为那个女人当护卫的屈辱日子! 沿路偶见宫女或侍卫,见到她后都会屈身行礼,顾青鸾则以一副赫连公主的高傲姿态,完全无视那些对她卑躬屈膝的人。 当路经昔日华清宫的旧址后,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黑漆漆的大片土地。想不到,那日她的一把火,竟让偌大的宫殿毁于一旦。 只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除掉赫连心雅,她还真是命大! 顾青鸾神情一冷,眸底染上浓浓的厌恶,转身准备离开这片让她心烦的是非地。 突然,她的瞳仁骤得一缩,眸光捕捉到不远处的柳树下,一抹若隐若现的杏黄色身影正立在树下远远看着她,垂下的柳枝随风飘荡,好巧不巧的遮住那人的脸。 赫连长封也望过去,同样一惊。 “何人在那?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顾青鸾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冷冰冰的开口,逼那人亲自来见她。 殊不知,衣袖下,她的手里已攥上一柄利刃。 树下的人也没有打算与她兜圈子,慢步走出来,只见一张桃花般美丽忧愁的面庞出现在他二人眼前。 顾青鸾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皱眉:“是你。” “不错,正是我。” 杏衣女子缓缓而来,美丽的脸上一片平静,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她正是——柳如熙。 顾青鸾松开眉头,不动声色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傲慢的挑挑眉,“你来这做什么?哦,是不是宫里的饷银又不够了,来找你主子乞讨了?” 说完,轻蔑的嘲笑一声。 赫连长封并不认识这位女子,但瞧见她明显隆起的腹部,还是明白一二,想来定是元忻的哪位后妃,而且还与赫连心雅交情匪浅。 对于顾青鸾的嘲笑,柳如熙并不在意,柔柔笑了笑,“乞讨怎么了,总比某些人背叛主子、忘恩负义来得光彩。”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顾青鸾大怒,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揪住她的衣领。 柳如熙依然淡定自若,水雾氤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惧意,“顾姑娘,并不是每个人都把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顾青鸾眸光一冷,讽笑,“那你肚子的孩子呢?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你扔在地上,你会不会流血小产?” 听到她拿孩子威胁自己,柳如熙更是淡淡的笑了,“如此如熙应该感谢顾姑娘才是,如熙因为不忍杀生一直没有对这命苦的孩子下手,今日顾姑娘如若愿送他解脱,倒也是一件好事。” “什么?”顾青鸾一愣,杀人如麻如她,也不得不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刮目相看,转而荒唐的失笑一声,手松开她的衣领。 “不为宠幸,不为富贵,甚至连亲身骨肉也可以不要,柳如熙,你倒是有点意思。” “顾姑娘过奖了。”柳如熙的声音很平淡,“今日遇见顾姑娘也是巧然,如熙在此只想送给姑娘一句话。” “什么话?”顾青鸾挑眉问。 柳如熙微微沉眸,脸上蒙上一层暗影,“人在做天在看,顾姑娘,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能抢来,将来有一天它也会离你而去。” 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一眼顾青鸾阴沉沉的眸子,柳如熙淡淡说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其实她没有想过可以全身而退,就算现在顾青鸾从背后暗杀她,她也不会感到惊讶。 果然,望着那抹杏黄色的美丽身影,赫连长封浓眉一锁,心中闪现杀意,“这个女人不能留。” “慢着!”不料顾青鸾长臂一伸拦住她,黑眸散发着幽深的寒芒,“暂时先留她一命,说不定日后还有用上她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顾青鸾轻轻一笑,“她不是一心向着赫连心雅吗?经历了这么多,我倒要看看,赫连心雅愿意为这个女人,付出多少代价。” 抢来的又怎样?也要赫连心雅有这个本事把属于她的东西抢回去! “赫连长封,近期我想去见一个人。”幽幽的嗓音响起。 赫连长封一时没猜到她想见谁,不解的问:“你想见何人?” 顾青鸾抿抿唇,面上的黑纱随风轻轻扬起,低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震惊的赫连长封站在原地。 我想见——独孤绝。 …… 紫竹林,薄薄的雾气萦绕在林间。 独孤绝静静地立在竹下,单手负于身后,那身烟青色长袍一尘不染,耀如星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下,是精雕细琢般的面庞,薄薄的唇有着近乎完美的弧度,温和而又自若,似乎能拨开重重乌云让阳光倾泻而出,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恍若一潭带有魔力的深潭,温雅、高贵,遥遥不可攀附,无形中将他与众人排开。 直到呼韩邪的一声“王上”,打破这片宁和的氛围。 呼韩邪步履带着匆忙,在他三步之外停下,“王上,那边来消息了,大名皇帝元忻力邀您进宫赴宴,并请您带上王后……冷凝霜,借机巩固关系。” 话毕抬起头,只是他的话并没有打动面前的人,独孤绝仍旧一副浅然不所动的样子。 过了半会,独孤绝缓缓开口,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远方,“依你看,我该去吗?” 呼韩邪微怔,看着他缥缈淡然的眸光,道:“依属下看,这分明是场鸿门宴,王上万万去不得!” “去与不去,分别会有什么后果?”独孤绝继续道,嗓音清冷。 “这……”呼韩邪顿了会,稍加思索,拧起眉头回答:“王上若是去了,便是光明正大的入了元忻布下的陷阱,到时王上的安危定当岌岌可危。王上若是不去,我大漠与大名友好往来的关系,到今日也就一刀两断了,大名定当立刻扣押使臣,围剿驿馆,进攻大漠。” 经这么一分析,呼韩邪额上渗出涔涔冷汗,如今他们的处境可谓是危在旦夕…… 所以,这场明摆着的鸿门宴,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冷凝霜近来如何?” 独孤绝的声音依旧淡然,而且还问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呼韩邪愣了片刻,迟疑地道:“还是老样子。” “嗯。”独孤绝收回游离的目光,“随我前去看看她。” 呼韩邪大惊,顿时明白王上的决定,“是……”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撤离驿馆 午后,慕心雅还是和往常一样沉沉睡着,忽然,胳膊被人剧烈的晃起来。 “公主,快点醒醒,公主!” “谁?”她顿时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墨兰紧张的神色进入眼帘。 “公主,你终于醒了。” “墨兰,发生什么事了?”慕心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头脑还没完全清醒。 “那位叫楚晗的神医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候着要见公主。”墨兰说着,拿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衫,为她穿起来。 慕心雅伸出胳膊,一边穿一边不解的问:“他怎么挑在我睡觉的时候来了?难道现在很晚了吗?我睡了多久?”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她睡死过去了,忘记了时间。 墨兰却道:“不是的公主,你没有睡多久,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你现在起床见他。” 难道有什么急事?慕心雅心生纳闷,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内堂,果然瞧见一抹红色身影正立在那。 楚晗远远便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见她后立刻大步迎上前,“慕姑娘。” 他的声音透露着焦急,慕心雅微微怔神片刻,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姑姑,请你现在立刻去收拾好所有东西。”楚晗移开目光,严肃的对墨兰吩咐道,随后对慕心雅解释道:“慕姑娘,时候不早了,现在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 慕心雅心知不妙,皱眉问:“去哪?独孤绝现在人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楚晗自动忽略她的一连串问题,根本没时间解释了!急急抓住她的衣袖,也不管什么大不敬了,“慕姑娘,时间紧迫,你还是赶快跟我走吧,待会在路上我会对你解释清楚。那位姑姑,你快去收拾,慕姑娘有孕在身走得慢,你待会快点追上来就好。” 慕心雅的心不由得一紧,对墨兰使个眼色,墨兰立刻匆匆进去收拾了。 推开楚晗的手,“我自己会走。” 楚晗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到驿馆的后门去。 沿途可见神色匆忙的匈奴士兵快步走过,见到他们后都会低头避让,但慕心雅仍旧看得出,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玉茯苓已抱着包袱等在后门多时,正不安的来回踱步,楚晗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立马喜出望外的抬起头。 “楚大哥,心雅姐姐,你们终于来了!” “我先出去看看情况,茯苓,听见暗号后再带慕姑娘出来。”楚晗一脸凝重的交代。 玉茯苓也敛起神色,绷着小脸点头,“我知道了楚大哥——” 话没说完,楚晗已凌空跃起,悄无声息的攀上一侧房顶,匍匐在上观察起驿馆周围的情况。 慕心雅站在一旁,瞥见正密切关注楚晗的玉茯苓,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茯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对我说。” 玉茯苓被吓了一跳,但看见慕心雅严肃认真的神色,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独孤王和呼韩大哥进皇宫见大名皇帝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在他参宴的这段时间,全力带你离开京城。” “什么?他去见元忻了……”慕心雅对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一脸愕然。 该死,他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危险! 转念再一想,慕心雅的心突地抽痛一下,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护送她离开,不然他也不会贸然来京城,对敌人来说她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屋顶传来“刺啦”一声,楚晗施放的暗号响起。 正好在这时,墨兰也已步履匆忙的赶来,打开后门,门外竟停了三辆马车,玉茯苓带着她俩上了停在中间的一辆。 楚晗也凌空飘落在地,钻进另一辆马车,很快马夫便扬起长鞭驾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心雅姐姐,这一路可能会很颠簸,你千万要忍忍。”玉茯苓最担心她肚子的孩子。 然而慕心雅压根听不进去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独孤绝进宫去的事,她不傻,她知道他这样就是把自己置身于莫大的危险之中。 想不到,几日来安宁的生活,这么快就成了奢求的回忆。 “茯苓,我们要去哪里?独孤绝会和我们汇合吗?” 玉茯苓看出她的担忧,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心雅姐姐,你放一百个心好了,王上是谁啊,大名皇帝有那个本事困住他吗?王上进宫前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了,你放心,他一定很快来和我们汇合。” 其实,玉茯苓也只是嘴上说说,她并不确定最终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对于他们是怎么部署的,她也一概不知情,毕竟她也只是听命令行事。 “真的吗?”慕心雅苍白着脸喃喃自语,内心充满巨大的不安,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独孤绝对她而言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公主,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先睡一会吧。”墨兰腾出一块地方,垫上几件细软,让她靠着睡一会。 慕心雅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只能在她们的劝说下,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一会。 独孤绝,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楚晗所乘的马车则跟在她们后面,为了不引人耳目,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很快马车便驶离城区。 “停下,例行检查!” “这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回差爷,是米面粮食。” 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城的关卡竟然有衙役看管! 只听一声大喝“停下”,紧接着,马夫只觉一道红色身影从眼前飞快的闪过,等他回头掀起帘子时,车厢里已没了人影。 而楚晗,已经神出鬼没的上了慕心雅他们那辆马车,第一件事同样也是对车夫叫停。 “楚大哥,你什么时候上来的?”玉茯苓吓呆了,不对啊,马车根本没停过啊。 慕心雅也被惊醒,只听楚晗皱着眉头骂道:“小兔崽子元忻,看来早料到我们会出逃,居然在城门设了衙役。” “衙役?”慕心雅心底一沉,她是在逃的死囚,衙役见到她一定会认出她,到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咬咬牙,作势起身,“我下车,你们先出城去,不用管我。” 什么? 这句话差点惊掉其余三人的下巴,楚晗嘴角一抽,姑奶奶你开什么玩笑呢?现在几百号人行使的计划全都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好不好,你一个“不用管我”,我们就真的能把你丢下不管了? 不容置疑的拦住她,“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要回去,我要去皇宫找独孤绝。” “慕姑娘!”楚晗隐隐怒了,“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的努力和性命当成儿戏?你现在去皇宫,信不信你连宫门都进不去就被抓进天牢了,而且说不定王上会因为你的自投罗网很快去天牢陪你!” 一通怒骂,终于唤回慕心雅的理智,眼眶一红,自责的咬住唇,没错,是她太想当然了,她不可以再给他们添乱子。 楚晗知道自己说话太重,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不少,“没关系,几个衙役算什么?我自有办法过去!” 玉茯苓眼睛一亮,“楚大哥,你有什么好法子?” 楚晗卖了个关子,“等会你们俩把慕姑娘好好扶住了。” 说完,他掀帘子出去,对车夫耳语几句,很快坐上了车夫的位子。 楚晗扯了扯缰绳,长吸一口气,紧盯几步外正忙着清点行人的衙役。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穿梭在人群里,二人皆头戴斗笠,看不清长相,在远远瞧见城关的衙役后,脚步同时一顿。 “糟了,尘风,有衙役!”其中一人压低帽沿,烦躁的道。 另一人自然也看到了,低沉的“嗯”了一人。 原来他二人,正是大内侍卫司徒尘风和叶青! 自从那日劫法场后,大名就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今日他们二人正打算离开京城,没想到竟有官兵拦路。 头上骄阳正热,叶青嗓子干得冒烟,一拉司徒尘风的袖口,道:“走,咱先去找个茶馆喝口茶歇歇去。” 没想到刚走没两步,叶青的脚就迈不动了,因为他看见了马车上有一抹鲜红色的艳丽身影! 哪家车夫穿得这么骚包?这喜庆的大红色,简直扎眼。 刚开始他还没多想,但当他扫到那张美死人不偿命的妖精脸后,他愣住了。 “喂喂,尘风,你快瞧那个人!”叶青退回去抓住司徒尘风的胳膊大惊小叫道。 司徒尘风满头黑线的拨开他的爪子,顺着望过去,随后眉目一凝,唇里吐出两个字,“楚晗。” 还真是他啊,叶青没有猜错,正奇怪他为何驾着一辆马车时,身边的司徒尘风竟已朝马车走去! “喂,你干什么去?”叶青惊呼,拦住他的去路,“楚晗是独孤绝的手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吧,这时候咱们还是别去掺和什么闲事好了。” 毕竟他们已经自身难保了啊。 然而司徒尘风却不理他,“你一个人留在这,我去。” “……” 望着已经走远的尘风,叶青黑着脸骂了句“该死”,无奈的追了上去。 正文 第五十章 就此别过 楚晗已经要挥鞭而起,这时,一道黑色身影猛然闪现在他身侧,一只大手虚空朝他执鞭的手探去,楚晗心头一惊,劈空就是一掌挥去,那人身形一闪,堪堪避过,而楚晗已再次挥出凌厉十足的几掌。 糟了,怎么这么快就打上了? 随后赶来的叶青完全没弄明白这俩人是怎么交上手的,飞身上前拦在他二人中间,连呼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楚晗细眉一竖,率先收回手,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打扮神秘的二人,瞳仁一缩,厉声问:“你二人是谁?” 叶青连忙掀开挡在脸前的黑纱,摆手求饶道:“别打了,我们没有恶意,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该好好相处不是?” 此人是? 与此同时,在里面听见动静的慕心雅也微微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叶青?” “赫连心雅?!” 叶青大惊,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头野马奔腾而过,英俊的脸瞬间阴云密布,心头因为不堪受此重击,身形不稳地连连后退几步——苍天啊,你要不要这么捉弄我霹雳旋风叶小爷,怎么到哪都能遇见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至于司徒尘风,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立刻惊讶万分的抬起头,眸中染上惊喜,“慕姑娘!” “你是,司徒尘风?”慕心雅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的声音,已经猜到他是谁。 “尘风,我们快撤!”叶青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司徒尘风从这个女人身边拉走,但磐石之心,又岂是他能拉得走的? 只见司徒尘风动动手肘,就把叶青像垃圾一样甩了出去。 “慕姑娘,看见你安好无事,我就放心了。”司徒尘风低沉的嗓音难掩深情的道,自从那日亲眼目睹她被独孤绝救走后,他的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希望能再见她一面,确认她真的平安脱险。 今日一见,得以偿愿! 他二人连番舍命相救,慕心雅看在眼里,又何尝不感恩戴德,她知道司徒尘风对她的心意,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她只能无以为报。 “谢谢你的相救。”慕心雅黯然垂眸,对司徒尘风答谢,接着对从地上爬起来的叶青感激的道:“也谢谢你,叶少侠,你二人的大恩,我毕生不忘。” 正吃痛的揉着屁股的叶青一愣,转而撇嘴,不屑的嘟囔道:“不用谢我,反正我又不是自愿的——” “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了。”楚晗冷不丁打断他们,眼角一挑,睨一眼城关外,“接下来我要强冲出城门,慕姑娘,你先进去坐好。” “既然这样,我二人正好可以在一旁竭力相助你们,我与叶青也正想出城去。”司徒尘风接过话道,凭他二人的武功,对付几个官兵不在话下。 果然来了……叶青嘴角一抽,但想到这也不是多坏的事,毕竟他们也能顺势出城,也就没多说什么。 “慕姑娘,你珍重。” 就在慕心雅要放下帘子里,司徒尘风凝着她低声道,他有一种预感,这一别,就是永别…… 慕心雅手一僵,抬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点头,美丽的容颜消失在布帘后。 一刻钟后。 “哎哎哎,前面的停下,例行检查!” 凶神恶煞的衙役腰配长剑,挥着胳膊拦下前方驶来的马车,在看见马车上衣着不凡的车夫后,狐疑的拧起了眉头。 “你是什么人?给我下来,来人,把这辆马车彻查一下!” 然而手拉缰绳一身鲜丽红衣的车夫依旧纹丝不动,表情淡然,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佛没听见他的命令,领头的衙役顿时怒了,嘴里不住地咒骂着要上前强行将他拉下来。 刚伸出一只手时,突然,一道冰冷的剑影从天而降!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临头衙役的手已被从手腕处齐齐切下,血流一地,其他人全都吓呆了,而这时,早早藏匿在马车后的叶青和司徒尘风趁机一跃而起,手持长剑对众衙役狂挥而去。 一时场面出现巨大的混乱,趁没人在意之时,马车上的楚晗勾唇一笑,用力一甩缰绳,驾着马车呼啸奔向城外,谢了,二位侠士。 “马车跑了——啊!” 一个士兵惊慌失措的大喊,然而下一秒,他便被一剑封喉! 解决几个衙役对他二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很快便横尸遍地,血溅城关,叶青和司徒尘风靠背而站,长袍随风扬起,手中的长剑都已被鲜血染红。 “撤!”司徒尘风冷喝一声,下一秒,他们的身影便双双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时,二人已身处城郊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 终于逃离京城这座囚笼。 叶青扔下长剑,靠在树干上粗喘着气,抹干额上的汗水,瞥一眼对面的司徒尘风,道:“喂老兄,接下来咱们还有什么事要干的?” 等了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司徒尘风的黑纱下传来,“没了。” 叶青突地大笑,甩掉头上碍事的斗笠,同时上前掀翻他的,“出京城了,不用藏着掖着了,哈哈,从今天起,我叶青再也不受命于大名皇帝,这么一来还挺爽的!” 司徒尘风看一眼晕染的苍天,脸上同样浮现几分释然,“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还能去哪?”叶青抱起胳膊,嬉皮笑脸,“我可为你卖了不少命啊,你得讲点良心,总之你去哪我就去哪。” 话音未落,司徒尘风已先一步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喂喂喂,你去哪啊?”叶青忙不迭追上他。 “不知道。”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我告诉你,我现在肚子饿了,口也渴得慌。” “……” “司徒尘风你怎么哑巴了?” “因为,我也渴也饿。” “啊?哈哈哈你小子,走,咱抓野鸡去!” 一青一黑两道萧然的身影并肩走在夕阳路上,从此,世上消失了两位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大内高手,多了两位——畅意天涯的侠客。 出城了。 马车跑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才在一处荒郊野岭停下来。 这个地方应该安全了。 如此说来,王上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等王上从京城全身而退,来与他们会合即可。 楚晗羊脂玉般的鼻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长舒一口气,扭头道:“先下来休息会吧。” 不一会,布帘里便探出玉茯苓好奇的小脑袋,轻快的答了声“好!”便灵巧的跳下车,接着她相继扶下慕心雅和墨兰。 “茯苓,我们现在在哪里?”慕心雅有气无力的扫了一遍空荡荡的周围。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安全了吧,不然楚大哥也不会叫我们下——” 茯苓的话还没说完,哪知慕心雅脚尖刚一触地,头脑就一阵眩晕,身子不支的软下去,幸好玉茯苓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心雅姐姐!” “公主!” 茯苓和墨兰紧张的大叫,楚晗原本正手执丝帕细细擦着脸上的细汗,见状也吓了一跳,飞身下车,来到她身边。 “慕姑娘,你还好吧?”上前紧张的询问,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也就不用活了,楚晗简直头大…… 慕心雅的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虚汗直流,费力的摇摇头,“我没事,应该是坐了太久的马车,有些累了。” 但她的样子看起来远远不像是太过劳累,而是虚弱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个人意志一直在强撑着,估计早就倒下不省人事了。 慕心雅只觉得心底一股郁积之气上涌,捂住口鼻难受的作呕起来,墨兰连忙不停的轻抚她的后背,想替她顺顺气,眉头担忧的皱起,焦急的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公子,玉姑娘,是不是因为我家公主有孕害喜啊?”如果是害喜,虽然难受,但至少还是正常的。 玉茯苓心里一虚,不,这肯定不是害喜,先不说心雅姐姐月份尚短不足害喜,最可怕的是上一回她亲眼见过心雅姐姐吐出一大口血,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形,只是现在还不见血而已…… “茯苓,你快扶她在树边坐下!”楚晗狭长的眼眸一沉,一脸凝重地吩咐。 玉茯苓立刻照办,待墨兰在地上铺好坐垫后,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 这时,楚晗来到她身侧,示意她伸出手腕,以一丝绢相隔,蹙着眉头替她把起脉来。 还好,情况没有太糟。 只是之前养身的功夫都白费了…… “楚公子,我家公主情况如何?”墨兰一脸担忧的问。 “没有大碍,休息片刻应该就好,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河边取些水来,茯苓,马车里有干粮,你拿来给她们吃。” 楚晗有条不紊的说道,确定她们三人明白他的意思后,才放心的起身去找水。 “一定要留在原地等我回来,不能乱跑知道吗?”他边走边回头大声嘱咐。 玉茯苓冲他挥挥手,“我知道了楚大哥,你快点去吧!” 然而,在楚晗鲜红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里时,靠在树干上的人突然血气上涌—— 噗! 墨兰和茯苓刚刚低头,便亲眼目睹一口鲜血从慕心雅的唇角大量溢出的可怕场景!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陌无邪! 羊肠小道上,两名面色黑瘦的男子并排而行,脚步匆匆,腰间所配或刀或剑,揭示他们并非常人的身份。 “青面,你说这大名要真和独孤王打起来,究竟孰胜孰负?” “不知道,不过有一定肯定的是,无论谁赢,对教主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呵呵,那倒是。” 夕阳西斜,残碎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两人陷入沉默,步履匆忙,不知要赶去何方。 “慢着,獠牙!”突然,行至一处后,青面伸手拦住獠牙的去路,直勾勾的紧锁前方。 “怎么了?” “前方有人。”青面语气森冷。 “哦?”獠牙挑了挑眉,屏声细听,果然闻及有人说话的声音,顿了顿,猜道:“两个人。” “不。”青面摇头否定,“还有一个人,只不过那人气虚较弱而已。” 他们皆是内功高强的西域高手,自幼修习密宗,远非一般的习武之人。 獠牙冷笑一声,率先上前,“走,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心雅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茯苓啊。” “茯苓,公主为什么吐血?你快点想想办法……” “我也不知道,墨兰姑姑……” 殊不知,与此同时,一颗树后,隐隐露出两双鹰眸,犀利的盯着对面六神无主的几人,听到“公主”二字后,青面与獠牙迅速对视一眼,无声的传递了某种讯息。 玉茯苓和墨兰一左一右守在慕心雅身边,二人都思绪混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背后,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正悄无声息的朝他们走来。 半昏迷的慕心雅隐约听到她们的唤声,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没想那两道黑色人影正好落入眼中! “快,快跑……”她慌忙的想提醒茯苓和墨兰,但从唇中挤出的话语溃不成句。 “什么?心雅姐姐你在说什么?”茯苓不解地看着她拼命想抬起的手,心雅姐姐,想对她们说什么话吗? 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砰! 在慕心雅震惊且颤抖的眸光中,两片巨大的阴影罩下来,玉茯苓和墨兰只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脊骨一麻,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便倒头晕在地上。 茯苓,墨兰…… 看着她们无力的倒下,慕心雅最后一丝意志力被震碎,头一歪,也沉沉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居高临下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三人,獠牙突地笑了,“想不到,还有两个皮白肉嫩的小美人呢。” 青面沉着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后,若有所思的停在中央紫衣女子的脸上,微微皱眉,“獠牙,你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吗?” 獠牙也正与他盯着同一人,不过他的关注点显然在对方的美貌上,听青面这么一说,獠牙托起了下巴,“刚才那俩不是称呼她为公主吗?这么说来肯定是元家的人。” 不想青面冷冷横他一眼,冷哼:“知道是元家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獠牙一惊,迅速反应过来,没错,教主大人虽然与朝廷表面上势如水火,但从前也是姓元的…… “把她们抬到马车上,带回教里。” “是。” 白云峰。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令人望而生畏,绿林环绕之下,任谁也想不到,这山里竟暗藏巨大的玄机。 后山瀑布,泉深三丈,清冽的水面微波荡漾。 一个男子气定神闲的靠在石岸边,赤/裸的身躯从腰身往下全泡在泉水中,露出胸膛坚实的肌肉。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英挺的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清高却又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的身旁,环绕着两名美貌妖娆的美人,白皙如玉的身躯皆一丝不挂,其中一个美人正用纤纤玉手为男子捏着肩膀。 另一个则捏着酒杯,将醇香的美酒移到男子性感的唇旁,一声莺啼婉转泻出,“教主,尝尝这美酒吧。” 闻言,男子锐利的黑眸掠过酒杯,邪肆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美酒,美人轻笑,然下一刻男人的大手便用力的抵住她的后脑勺,霸道的封住她的红唇,将口中的酒灌进她的喉中,勾住她的小舌肆意嬉戏。 “教主……” “教主,奴家也要。” 很快,体格健硕的男子便与这两位娇滴滴的美人颠鸾/倒凤起来,山泉之中,除了清澈的泉水声,还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靡靡之音。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美景! 而这个男人,正是天下第一邪教教主——陌无邪!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獠牙才驾着马车回到教中。 “恭迎二位长老回教!”把守在峰口的弟子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原来,青面与獠牙分别是教中十位长老中的八、九二位,资历颇厚,马车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路驶进总舵。 与此同时,山泉下,陌无邪低喘一声,餍足的从美人身上离开。大战一场后,两位美人早已意乱情/迷,有气无力地瘫软在石块上,双腿撑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白皙的身躯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 “教主……”娇柔的低吟从唇中溢出,她们简直爱死这个凶猛的男人了。 虽然她们知道,对于陌无邪而言,她们的身体不过是泻火的工具,但即使是这样,也心甘情愿追随他一辈子。 陌无邪犀利的黑眸不着痕迹的从她们美丽的身躯移过,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捡起地上的衣衫穿上,便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开,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宛如捉摸不定的雄鹰。 女人,对他而言,很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他的欲/望需要得以发泄,不重要则是因为——换哪个女人都可以,只要足够美艳,足够干净。 他陌无邪,从来都是这么一个冰冷蚀骨、绝情狠辣的男人! 山门外,一左一右两名弟子正在守候,看见他的身影后,双双屈身跪下,“参见教主!” “什么事?”陌无邪慵懒的嗓音道,步伐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弟子迅速起身,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禀告,“回教主,青面、獠牙二位长老已安全返回教中,而且,他们还带回几名女子。”说到最后小弟子语气有些迟疑。 “哦?几名女子?”陌无邪脚步一顿,黑眸掠过一丝玩味,“那本教主就前去看看。” 雍容华贵的大堂上,青面与獠牙已早早在此等候。 “教主驾到!” 远远的,他二人便感受到一股熟悉且强大的气息逐渐逼近,等陌无邪大步走进来时,他们已跪下行礼。 “二位长老不用多礼,起来吧。” 陌无邪径自上前坐下,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息,一甩袖,对他们道。 “是!”青面、獠牙齐声站起,一抬头,便对上陌无邪幽深难辨的瞳仁,很显然,教主在等他们主动开口禀报。 獠牙上前一步,抱拳道:“教主,我等此番前去京城,探查到独孤绝确实也身在京城,而且大漠与大名的关系已经破裂,开战指日可待。” “还有呢?”陌无邪似乎对刚才他说的消息兴趣缺缺。 “还有——”獠牙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青面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教主,我二人从京郊带回三名女子。” 话落,陌无邪突地哈哈大笑一声,“怎么,是二位长老看上哪家姑娘了吗?还是想进献给本教主,聊表忠心?” 青面眉目一沉,对獠牙使了个眼色,很快獠牙便出去命人将那三名女子带了进来。 “教主,她们其中有一位,并非是身份一般的普通女子。” 陌无邪沉沉瞥一眼躺在地上昏迷的三人,并没有看见她们的面容,“那你倒说说,她是什么身份?” 青面如实回答:“据属下推测,她是大名的公主。” “公主?”陌无邪脸色微变,也就是说,这是元家的后人。 “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所以才将她带回,等候教主发落。” 陌无邪微微蹙起剑眉,硬朗的俊脸变幻莫测。半晌后,冷冷的收回眼,冰冷绝情的嗓音响起:“元家的人,不管是谁,都是我凤令教的死敌,拖下去,留在教中给弟子们当性/奴。” 青面和獠牙额角一跳,没想到教主竟真的可以对元家后人这么绝情,一抱拳,“是!” 话毕,青面就要弯身将她们拖走。 看着紫衣女子绝美的容颜,青面不禁觉得几丝可惜,大手刚抓到她的肩膀时,突然,紫衣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慕心雅怔愣的睁着眼睛,天黑了,她的眼睛看得很模糊,但她可以确定,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头脑很痛,让她一时没有记起下午发生的事情。 青面同样吃了一惊,但让他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这里是哪?你们是谁?啊……独孤绝,独孤绝呢?他回来了没有?”慕心雅皱着眉头,自顾自的呢喃道,她的头真一阵阵的剧痛……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汝是何人 独孤绝? 这个名字,不仅震住了青面和獠牙,就连陌无邪也惊讶的朝她望过去。 “难道,她不但是大名的公主,还是独孤绝的女人?”獠牙大胆的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岂不捡到宝了! “慢着,现在还不能妄下定夺。”青面横他一眼,示意他在教主面前小心说话,别到时候又落了空,空欢喜一场,抱拳请示陌无邪,“教主,依您看,这女子有没有几分利用的价值?” 陌无邪一双鹰眸睥睨着他,食指摩挲起长有青色胡茬的下巴,思忖片刻后,无情的嗓音响起:“拖下去,严刑逼供,问清楚她和独孤绝的关系。” 青面点头,“属下明白。” 他们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慕心雅的耳内,在听见“陌无邪”这个熟悉的名字后,慕心雅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嘴里瞬间停止住呢喃,震惊的睁大双眼。 此陌无邪非彼陌无邪? 不,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会来到凤令教…… 强撑起身体坐在地上,刚要扭头朝座上的人望去,獠牙却闪身来到她面前,遮住她的视线,不由分说的将她朝外拖去。 “啊?放开我,你放开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慕心雅,肩膀被他抓得极痛,但獠牙根本不理她的挣扎,对她粗暴到了极点。 不可以,她还有着身孕,这样下去她的孩子会受不了的……慕心雅的泪水慌张的流下来,但这些杀人如麻的教徒,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和她的孩子抱以同情? 上座上,陌无邪斜一眼她的背影,一身紫色纱裙,如丝的墨发披在肩后,就是不知道脸长什么样——不过,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大手一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可以退下了——” “陌无邪,你还记得绝情谷的赫连梦云吗?!” 突然,一声用尽全力的嘶喊声响起! 赫连……梦云?! 如果说大名元家对凤令教中的人而言是大忌的话,那这个名字,就是大忌中的绝忌,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提起,所以,它也就静静的尘封在这位绝情教主黑暗的心中,长达数十年之久。 任谁也没有想到,今日,它会在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口中重新提起! 陌无邪浑身一震,正准备转身的青面脚步瞬间僵在原地,连獠牙也停住了手。 慕心雅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干,无力的瘫在原地,在她晕倒的最后一秒,一张邪肆冷绝、染满震惊、饱含无数种情绪的面孔进入她的眼帘,随后,便天地一黯! 在她的身体快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之时,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拥起。 未施粉黛的脸庞晶莹如玉,隐隐透着一股缺血的苍白,平添几分病态的美,卷长的睫毛,精致的眉眼,脸颊上布着两道泪痕…… 这张脸?! “你是,梦云……” 陌无邪凝着这幅熟悉到刻骨的容颜,眸中充满浓浓的惊愕,心头宛如遭受重重一击,薄唇不受控制的吐出让他魂牵梦萦的这两个字。 剑眉深深蹙起,该死,他刚才竟然差点将她贬为性/奴,险些铸成大错! “教主,她真的是?” 一旁,獠牙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教主,他从未在陌无邪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青面却已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沉静的开口:“教主,这位女子的年龄,怎么看也像是只有一二十岁。” 也就是说,她并非赫连梦云,而是一位与赫连梦云长相极像的女子。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陌无邪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泛着冷冽寒光的眸牢牢锁在怀里女子的脸上,性感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她晕了,本教主要带她去休息,你们现在立刻把鬼医叫来!” 说完,陌无邪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大步消失在黑夜中。 獠牙担忧的皱眉,“我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让教主如此性情大变。” 青面沉吟,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谁让她长得太像那位赫连家的公主,当时我就看她眼熟,想不到,她不是像元家的人,而是像赫连梦云。” 实在是失策!如果他及时想起来,或许就不会带她回来,扰乱教主的心绪。 但眼下木已成舟,他们只好依令前去找来鬼医,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陌无邪直接将怀里的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薄被,就在她床侧坐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思绪,回到十八年前!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风流潇洒,肆意人间。 直到有一日,他途径绝情谷,原本只是折服于这里的山峦美景,却不想在这里邂逅了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子——他拥有过无数女人,却从没有见过这样集灵气与高贵与一身的美丽女子,陌无邪深深为她的美貌而惊艳。 他自恃为皇子,狂傲不羁,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会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却不想,那位女子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便冷傲清高的驱逐他: “汝是何人?绝情谷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汝是何人? 回想起这句话,陌无邪沉痛的闭上眼眸。当年,在她毅然离他而去的那一天,她也是这么问他,美丽多情的眸子里盛满心碎和对他的失望: “汝,究竟是何人?” 梦云,对你来说,他是谁,真的这么重要吗—— 陌无邪猛地收回一脸的沉痛,再睁眼时,鹰眸里已一片黑沉,约莫过了半会后,鬼医和青面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 一头白发,面戴鬼面具的黑衣男子,即是名震天下,与楚晗、玄依齐名的三位天下第一的神医之一! “参见教主。”鬼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沙哑昏沉,天下人应该还不知道,鬼医竟追随在陌无邪身边。 “嗯,鬼医,你来为她把把脉,务必全力养好她的身体。” “是。”鬼医点头,大步上前,举手间几根银丝神出鬼没的从袖间飞速射出,正好缠住慕心雅的手腕,凝神为她把起脉来——隔空诊脉,正是他的绝技之一。 从始至终,陌无邪的目光都没有从慕心雅脸上移开过,仿佛床上躺着的人,是一件旷世难寻的稀世珍宝——不,只怕这世上还找不出像她这样珍贵的宝物。 青面的面色微微凝重,他只能在心中期望,这个女人最好不要掺和到政事上,影响凤令教的千秋大业! “鬼医,她怎么样了?”陌无邪沉声问。 只听“刺啦”一声,鬼医神出鬼没的抽回银丝,“回教主,此女经脉混乱,气息虚弱,而且有中过巫术的迹象。” “巫术?”陌无邪皱起眉头,可恶,竟然有人敢对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让他知道是谁,他一定一掌劈了他! “教主,还有一点就是,她已经……有了身孕。”最后,鬼医迟疑的答道。 什么?!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反应过来后,陌无邪犀利的黑眸立刻染上惊天的怒气,猛地起身站起。该死的,她居然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么说来,这个女人果真不是他的梦云? 浓浓的嫌恶和失望瞬间溢满胸腔,冷冷睨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陌无邪眸中腾起杀意。额上青筋暴起,反应此刻他的恼羞成怒,即使鬼医和青面离他较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庞大慑人的杀气,不由忌惮的退后几步。 陌无邪抬起胳膊,掌中汇聚强大的真气,正对慕心雅的脑袋! 如果这一掌劈下,她势必**迸裂,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青面抬头迅速瞥了一眼,心中长松一口气,没想到这女的居然有了别人的骨肉,不然等她醒来,教主一定会倍加宠幸她,视她为掌中宝,现在看来这女人不足为惧,教主,从来不染指不纯洁的女人。 陌无邪浑身凝着戾气,眸光忽明忽暗的盯着慕心雅苍白的脸,在手掌就要劈向她的脑袋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竟然,下不去手。 名震天下的凤令教教主,竟然连个女人都不忍心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赫连梦云,他一生唯一的痛! 恼怒的横臂一挥,强劲的掌力顿时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来,发出巨大的声响。陌无邪咒骂一声,俊脸阴沉的不像话,脚步带风的走出门外。 “教主……”在他经过身边时,青面唤了一声,但陌无邪宛若闻若未闻,黑色身影很快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待他一走,鬼医也不打算在留在此地,就要离开时却被青面拦住。 “八长老还有何事?”鬼医的嗓音低沉得像鬼魅。 自他到凤令教后,从不与教中其他人亲近,只有在教主有令时才会现身,也没有人见过鬼面具下他的容貌,难怪江湖人称呼他为“鬼医”。 青面看一眼床上的慕心雅,问道:“教主就这么走了,不知鬼医打算如何处置这位姑娘,还要不要为她医治?” 鬼医站着纹丝不动,“我得到的命令是,全力治好她的身体。” “可是你也看见了,教主刚才差点杀了她,这代表这个女人对教主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你又何必费那个功夫?”青面终究还是不想留下祸患。 然而,鬼医看也不看他一眼,冰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便越过他,径自离开。 “鬼医只依照命令行事。”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好戏开始 京城,大名皇宫。 元忻一袭明黄龙袍,端坐在上上之座,太和殿里已布下一场盛宴,静等独孤绝的到来。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当朝丞相慕承天,以及威武大将军方震业。 “皇上,独孤绝真的会进宫来吗?”十分压抑沉静的氛围中,慕承天率先打破宁静。 元忻稳坐如山,直勾勾的注视着前方,“朕相信,他一定会来。” 看着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慕承天浑浊的双眼隐隐闪过一丝异样——自他知道落柔被打入了冷宫的事后,他的心中已再无大名。 哼,大名存也好,亡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一样,他倒巴不得马上开战呢。 瞄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方震业,慕承天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心情。 约莫半会后,守在外面的周德海就急匆匆的进来了,“皇上,独孤王来了!” 独孤绝,当真来赴这场鸿门宴了! 元忻抬眸,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方震业,方震业了然的微微颔首,就在下一秒,一袭青衫的俊美男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本王来迟,还请皇上担待。” 身躯颀长,面如温玉,琥珀色的眸子如浩瀚星空般悠远、沉静、摄人心魂,独孤绝薄唇勾着一抹浅然,清澈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顿时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说是道歉的话,但这出场的高调姿态和平淡的语气,可没有半点道歉的诚意。 元忻瞳孔剧烈的收缩,冷冽的目光在半空中与他遥遥对视,半晌过后,缓缓从位子上站起身,不再如上回那般客套,“朕怎么会怪罪,来人,为独孤王赐座!” 独孤绝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坐下。 他竟然只身前来赴宴? 方震业和元忻狐疑的目光一直紧锁在他身上,心中充满了疑虑,凭独孤绝缜密的心思,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骗局,难道他真就如此自信? 独孤绝刚一坐下,一旁的婢女便上前为他倒酒,他轻轻浅浅的目光看似一直淡淡的凝着清冽的美酒,实则余光早已不动声色的扫过元忻和方震业。 修长的食指摸摸唇角,敛起一闪而过的兴味。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角。 钟粹宫,正是当初大名皇帝元忻赐给独孤王的王妃——冷凝霜的居所,威风凛凛的石狮、金黄的琉璃瓦、檀香木雕刻的飞檐凤凰,依旧辉煌如初。 水墨青花银帐铺泻而下,帐子边垂挂的香薰球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自冷凝霜进宫以来,享受的就是贵妃级别的待遇,宫人们从不会出半点差池。 就算此番大漠与朝廷的关系告急,元忻也没有轻易要动冷凝霜的意思,这其中自然有他的深意——冷凝霜好歹也是冷氏一门的宗主,将她牵制在皇宫里,等大名与大漠开战之时,冷氏的势力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切,还得谢谢当初独孤王将她送进宫来。 此时此刻,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屋檐上,一抹黑色身影正飞快的弯身行走,无声无息的穿梭在院墙间,最终停在了钟粹宫的屋顶上。 掀开一块瓦,男子迅速将殿里扫视一遍,最终,目光停留在屏风后华美的大床上。 “应该就是这里了。”男子在心中暗想,他正是独孤绝的得力属下——呼韩邪! 没错,独孤绝的确是只身前去赴元忻的宴,但进宫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呼韩邪正是领了密令,只身潜入冷凝霜居住的钟粹宫。 待小宫女出门去后,呼韩邪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大殿上。 毫不耽搁的走向大床,看着拉得严严实实的银帐,呼韩邪迟疑一瞬,一咬牙,伸手拉开,看见床上赫然躺着一身淡红色丝质寝衣的女子——微微上翘的眼角,细腻的鼻梁,这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呼韩邪一眼便认出她是冷凝霜! 想不到这么简单就潜入了。 冷凝霜正浅浅睡着,呼韩邪甚至可以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由于还是头一回离她这样近,说他心中不忌惮是不可能的。 这可是掌管至高权利的冷大小姐啊,大漠人人敬畏、视为神灵的冷主子! 不过,这些风光的日子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冷大小姐,竟然沦落到躺在大名的宫殿里,被人当成神志不清的疯癫女子。 唉…… 呼韩邪低低叹了一口气,抬手,摇起她垂在身侧的胳膊。 “冷主子,冷主子,你快醒醒。”他一边低声的喊,一边时不时警惕的望一眼关上的殿门。 冷凝霜在睡梦中被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 “冷主子,你终于醒了。”呼韩邪一喜。 然而,冷凝霜一直保持躺着的姿势,没有动弹分毫,一双曾经美艳绝伦的丹凤眼,始终无神的盯着房顶上雕刻的花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啧啧,想不到楚晗的迷魂丹竟这样厉害。 呼韩邪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拿出包裹在里面的一颗白色药丸,喃喃道:“冷主子,得罪了,服下此药,很快你就能恢复神智。” 说完,他掐住冷凝霜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然后将药丸强行塞进她的喉咙,整个过程中,冷凝霜一直是一副木讷的神情。 随后,他稍稍往后挪了一步,开始静静等待她的变化。 这颗药丸,正是独孤绝交给他的迷魂丹解药,走这一步,也算是步险棋——因为,没有人知道,等冷主子醒来以后会不会怪罪王上,转而与大漠为敌…… 但眼下危机四伏,这只有这个法子了罢。 正当他惴惴不安的想着,床上的人忽然“嘤咛”了一声,立马凑过去一瞧,只见冷凝霜仍旧怔怔的盯着屋顶。 呼韩邪试探的唤道:“冷主子,您醒了吗?” 并没有回应。 冷凝霜看也不看他一眼。 “奇怪,难道解药有问题?”呼韩邪皱着眉头嘀咕,低头瞅了瞅先前包裹药丸的手帕,确定无异后,等他再抬起头,竟然直接对上了一道冷如冰霜的目光! 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冷、冷主子,您醒了……” 冷凝霜躺在床上,幽幽的侧头看着他——没错,她醒了。 …… “青鸾!” 赫连长封神色匆忙的走进屋内,嘴里连声唤着顾青鸾的名字。 顾青鸾原本正坐在梳妆镜前,一脸阴沉的看着镜中自己脸上那道狰狞丑陋的刀疤,赫连长封的突然闯入,让她没有来得及重新戴上面纱。 “青鸾——”赫连长封原本正急切的打算说些什么,没想到一眼望去就瞧见她脸上那道疤,他的脚步立刻僵在了原地,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顾青鸾不悦的斜了他一眼,对他震惊的神色感到可笑,拿起面纱戴好。 “发生什么事了?你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吗?”冰冷的嘲讽声响起。 赫连长封沧桑的老脸却浮上几分哀戚,这全部都是他犯下的罪孽啊,青鸾的脸是他亲手毁的,无怪她现在这么恨他,从来不把他当成亲生父亲。 因为他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 “怎么还说不出话来了?”顾青鸾不耐烦的催促。 赫连长封收回思绪,叹口气,道:“你想见的人,今日主动到宫里来了。” “什么?”顾青鸾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你是说,独孤绝进宫来了?” 只见赫连长封点头。 怎么会? 他这时候进宫来做什么? 难道是……送死吗?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赫连长封猜出她心中所想,为她解疑道:“真是想不到,独孤绝为了区区赫连心雅可以做到这个份上,想当初在绝情谷时,我还以为他们的感情只是政治上的需要,没想到独孤绝竟然对她动了真心,为了保她安全可以以身犯险。” 顾青鸾眼眸一沉,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你是说,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赫连心雅?” “这是自然,我敢肯定,在他进宫的这段时间,慕心雅已经被秘密转移出了京城。” “可是城关不是设防了吗?赫连心雅能出得了城吗?” 赫连长封捋了捋胡须,嗤笑一声,“凭几个朝廷衙役,怎么可能拦得住大漠高手。” 他说的字字在理,顾青鸾的心仿佛有千斤那么重,一下子跌入了谷底,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攥成拳头。 没错,凭她对独孤绝的了解,只要是为了赫连心雅这个贱人,他可以不惜做任何事。 可恶! 天知道她有多么嫉妒,为什么他就不能正视她一眼,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他的爱? 现在,她已经取代赫连心雅,统领赫连氏了。 “独孤绝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顾青鸾猛地站起来,冰冷的话掷地有声。 “你要去做什么?”赫连长封惊讶的问。 顾青鸾幽幽盯着镜中面带黑纱的自己,阴森的笑了,“哼,元氏、独孤氏的后人都到齐了,又怎么能少得了我赫连氏?你看着吧赫连长封,现在我就拿出赫连公主的气魄来,让他们知道,我才是真正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那个人!”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交与不交 “前些日子有人劫刑场,带走了几名死囚犯,不知独孤王可听说过此事?”元忻也没有打算绕圈子,一双黑眸泛着危险的寒芒。 什么叫听说,这分明就是他独孤绝做的事好吗? 慕承天和方震业也一齐将目光移到那抹青色身影上。 独孤绝捏着手中精致的酒杯,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听到元忻的质问,语气平淡的放下酒杯,“本王,知道此事。” 元忻眸色一深,端起酒杯移到唇侧,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哦?不过朕还得到一些消息,有人禀告朕,劫囚 的人,正是你——独孤王。” 说完,一口饮尽杯酒美酒,冷冷的对上独孤绝深如寒潭的黑眸。 “独孤王,不知你要怎么对朕解释这件事?” 话语里饱含浓浓的挑衅,独孤绝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不错,正是本王劫的囚。” 什么?他竟然这么坦率的承认? 简直不把他这个大名皇帝放在眼里! 元忻先是一阵错愕,随后冷冷的攥紧了拳,从眼角到下巴每一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压抑着他的怒气。 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冰冷的跌入谷底。 就在元忻再次准备开口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赫连公主,皇上正在会见贵客,还请让老奴先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了,本公主自己进去就行。” “哎,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公主,公主请留步!” 门口的周德海哪里能拦得住势在必行的顾青鸾,很快他们的身影便出现在太和殿门口。 元忻剑眉一皱,不悦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哎呦呦皇上!”周德海见到元忻动怒了,连忙跪下来,“皇上,赫连公主执意要进来,老奴真的拦不住她啊!” 果然,众人的目光立刻被一身黑裙、笔直站在殿下的顾青鸾吸引了过去,不同与其他人的惊讶,独孤绝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顾青鸾望着他俊美的面庞,发现他根本不关注她,心底浮现几分失望,现在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赫连公主了,他竟然还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元忻皱着的眉头倒是松开了,自从这位在大典上突然冒出来的赫连公主住进宫里来后,他都没怎么关注过,几乎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或许,在他心中,真正的赫连公主还是先前那一位吧。 “好端端的,赫连公主怎么到这太和殿来了?”不论真假,对方现在终究是贵客,元忻还是礼貌性的问道。 顾青鸾负手身后,骄傲的扬起下巴,“听闻今日皇上与独孤王同聚在太和殿,本公主既然离开了绝情谷,怎么可以不来呢?” 她上前走了几步,在经过独孤绝身边时,停下了脚步,黑纱上的美眸细细打量着他,没有丝毫避讳。独孤绝自然感受到她灼热的注视,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元忻注意到她的目光,鹰眸隐隐掠过一丝寒光,“怎么,二位认识?那朕就不需要再多作介绍了。” “本王不认识这位赫连公主。”没想到,独孤绝忽然开口,对顾青鸾的态度冷淡到了极点。 不认识她? 顾青鸾先是心底一沉,随后微微勾起唇角。没错,不认识就对了,现在她有着全新的身份,就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本来今日站在这里风光无限的人应该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才是,现在变成了她,独孤绝,你的心里一定是不愿意接受的吧。 “以前不认识,今后可就是认识了,独孤王,幸会。” 顾青鸾抿唇笑着道,虽然她知道他看不见她的笑容,但心情还是好了起来。 “来人,为赫连公主赐座。”元忻大手一挥,指向独孤绝对面的位子,顾青鸾很满意这个地方,依言走过去坐下。 虽然顾青鸾的到来出乎元忻的意料,但今日会谈的目的才是重中之重,半晌过后,元忻一手敲起桌子,悠悠开口,继续先前的话题,“独孤王,今日就算是当着赫连公主的面,朕也要问上一句,独孤王为何要带走朕大名的死刑犯?希望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们在聊这个话题,顾青鸾来的还正是时候,她打算先不开口,等观察好局势再说。 “原来本王那日带走的人是死刑犯,不知她犯了什么罪,皇上要夺她性命?”谁知独孤绝话锋一转,竟问起元忻这个来。 脸色一沉,元忻反问:“怎么,朕想杀一个人,还要向独孤王解释吗?” “本王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皇上要杀的人,是对大漠而言很重要的人,本王必须保她的性命,如有冒犯,请皇上多多担待。”独孤绝云淡风轻的道。 “对大漠很重要的人?”元忻讽刺的笑了,“朕怎么不知道,朕的一介嫔妃竟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能让独孤王不惜与大名反目!还是说,这其中有其他的隐情?” 一时无言,直到一直未曾开过口的方震业接过话来,“皇上,瑾妃娘娘体带幽香,在她进宫之时就有人看过她的面相,自古红颜多祸水,独孤王莫要被美色所惑!只要独孤王能将瑾妃娘娘交出来,皇上胸襟宽阔,定愿与大漠重修旧好,保天下太平。” 方震业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对着独孤绝举起手中的酒杯,逼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知独孤王意下如何?” 元忻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同样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独孤绝,“方爱卿此举正合朕心,大名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独孤王,你怎么看?”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毫无疑问将独孤绝逼到了刀尖上,眼下只要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一是交出慕心雅,大名将不计前嫌与大名重修旧好,二嘛,只怕今日你独孤王不好再踏出这道宫门! 独孤绝当然明白他们的用意,一副淡然的脸庞终于浮现在此刻浮现几分冷酷,寒气缭绕的眸子忽明忽暗。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兵刃相接的声音,座上的元忻和方震业对此一派镇定,因为这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不出所料的话,御林军们已团团围住这太和殿。 顾青鸾用余光随意扫了一眼门外,便瞧见好几个带刀侍卫的身影,低头抿了一口酒,心中冷哼,元忻果然来这招,布兵布的折磨明显,是在向他施压吗? 瞥一眼对面稳如泰山的温雅男子,顾青鸾不禁好奇,他究竟会怎么做。 安静的空气中甚至可以听见在场几人不深不浅的呼吸声,独孤绝淡淡凝着杯中的美酒,修长的大手捏起酒杯,随意晃了几下,就在其他人以为他要饮酒的时候,他的手突然一顿,握住酒杯的大手猛地收紧,只听“咔嚓”一声,酒杯便碎了,清冽的酒顺着指缝流下来。 看得在场顾青鸾和元忻微微一怔。 但让他们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 “很抱歉,让我交出慕姑娘,根本不可能。”独孤绝薄薄的唇冰冷而决绝的吐出这几个字,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冷傲的气场。 此话一出,顿时惊煞四座!元忻当即脸色变得比墨还黑,龙袍下的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朕不念旧情了,来人,将独孤绝拿下!” …… “冷主子,您醒了吗?我是呼韩邪啊,您记起我了吗?” 呼韩邪一脸紧张的看着床上的人,冷凝霜一直定定的望着他,一双丹凤眼里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呼韩邪不能确定她究竟清醒了没。 但因为他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冷凝霜的表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呆滞,而是有了几分神韵。 “冷主子,冷主子?” 断断续续的唤声传入床上人的耳内,大脑一阵恍惚,仿佛在她睡着的这些日子内,时间已经度过了千年之久。 这里……是哪里? 她……怎么了? 冷凝霜闭了闭眼睛,眼角无声的流下一滴泪来,不知是睁得太久眼睛酸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呼韩邪瞧见这滴晶莹的泪水,顿时心头一震,扑通跪倒在地,抱拳恭敬的行礼,“呼韩邪叩见冷大小姐。” “独孤绝,人在哪?”冷凝霜问。 “王上现在正在与大名皇帝元忻会谈中。”呼韩邪如实禀告,内心有些焦急,不知王上与元忻的会谈怎么样了。 大名皇帝元忻? “这里不是大漠吗?”她微微蹙起了秀眉。 “不,这里是在中原,冷主子住的正是大名的钟粹宫。” 冷凝霜缓缓从床上支起身子,艳丽的红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白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绝为什么不来陪我?大名皇帝算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冷主子刚醒来脾气就这么凌厉,呼韩邪脸色微变,提高了音量,“冷主子,请您立刻随属下离开皇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快去叫你家王上来见我,不见到他我不会走的!”冷凝霜语气突增暴躁。 “不可以啊冷主子,你继续留下来只会被大名皇帝当成人质,到时只会辜负王上的一片苦心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剑拔弩张 “把我当成人质?大名皇帝有这个胆子吗?”冷凝霜凤眸中划过一抹冷光,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意拿起一件红色披风披在肩上。 “冷主子,你要去哪?”呼韩邪不解的追问。 冷凝霜在经过菱花镜的一瞬停下脚步,镜中映出她不施粉黛的脸,长发及腰,不饰珠翠,红衣鲜艳,竟有一种别样的美。 心中一动,她红唇轻启:“我要去找绝。” 呼韩邪看着她倔强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带着她朝太和殿走去。 然,此刻的太和殿,正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形! 独孤绝脸色微冷的坐在位上,几个带刀侍卫团团将他围住,其中一名更是直接将长剑搭在他的肩头,“独孤王,请与小的走一趟。” 但独孤绝根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侍卫挑眉,正要再次开口警告时,一股强劲之气猛然袭来,瞬间将他炸出去老远,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手中的长剑飞出去老远。 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们完全没看清楚事情的经过,面面相觑,只见独孤绝仅仅抬眸瞥了一眼,几分不悦闪过,浑身一股威严的王者气势,他们不禁胆寒的退后几步。 一堆废物! 见状,元忻怒火中烧,用眼神示意方震业,方震业当即了然的站起身,大步上前,“独孤王,老臣原本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这般不知好歹,今日老臣真为独孤氏感到可悲!” 独孤绝微微眯起眼睛,沉吟出声,“我独孤氏,还不需要一个匹夫来说三道四。” 方震业不过是元家的看门狗,真当他会把你放在眼里? 听出他的讽刺,方震业脸色一青,不屑的冷哼一声,抽出腰间配剑,长剑出鞘,顿时寒光凛凛。 “得罪了!”话落,他便高举长剑朝那抹青色身影直直劈下!大名律法严令禁止臣子带刀面圣,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受了元忻的意,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计划之内! 顾青鸾冷冷看着那剑就要当头劈下,而剑下的人仍然纹丝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她皱紧眉头别过脸,不想再看见那张俊美到让她沉沦的脸。 独孤绝,为了赫连心雅而死,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想不到你这样叫我失望……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响倏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惊讶的回头,看见独孤绝胳膊一抬,一柄短剑竟从长袖中笔直射出,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正对方震业的喉咙! 方震业大惊,手腕虚空一转,用剑身挡下短剑,身体连连逼退几步,其他侍卫见状全部举起长剑,冲上前朝独孤绝砍去。 独孤绝眸光一冷,猛地起身站起,一脚踢飞面前的长桌,侍卫们措手不及,被桌子正好砸中,一时殿中一片狼藉! 反应过来的方震业鹰眸一扫,抡起袖子,闪身上前又是一剑刺去——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陡然从门外传来,殿上的人一惊,下意识往外面看去,这种时候谁会有天大的胆子擅自闯进这来? 当看见红衣飘飘的陌生女子后,他们全是一愣,而女子身后跟着的呼韩邪,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来到方震业身边,方震业大惊,以为他要偷袭,连忙拿剑去挡,但呼韩邪只是一脚踢飞他的剑,便转身去了独孤绝身旁。 “王上,你还好吧?”呼韩邪喘着气压低声音问。 但他并没有等到答案,抬头,只见独孤绝寒星般的眼眸正锁在门外那抹红色身影上,眉头微微蹙起,隐隐透着不悦。 “怎么没带她离开?”独孤绝冰冷的声音响起,冷凝霜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这……”呼韩邪一噎,为难的回答:“王上,依冷主子的性子,属下真的带不走她啊。” 冷凝霜是什么性子? 骄纵跋扈,冷艳高傲,心狠手辣,唯独对他执念极深——这是独孤绝想起的关于她的种种。 所以才会有现在身姿笔挺站在殿门的女子,即使冷凝霜才刚刚从失心中走出来,但峨眉间已经找回过往那种不可一世的傲然,身姿丰盈修长,红唇紧抿,凤眸极美,眼波流转间,正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绝…… 冷凝霜漠然的眸子泛出红意,跌跌撞撞的上前,朝他走过去,现在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她走到一半时,方震业却一把拦住她,眼神古怪的打量着她,“你是什么人?擅闯内殿是死罪不知道吗?来人,把她拉下去!” 顾青鸾同样奇怪的打量着这个长相美艳的女子,看她看着独孤绝时的眼神,顾青鸾有种预感,这个女人,和独孤绝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元忻则觉得她甚是眼熟,一时却没有记起她是何人。 冷凝霜被硬生生拦下,慢吞吞的将目光移向面前的方震业,眸光闪烁,双眸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已有几名侍卫朝她走来,要将她拿下—— “你们谁敢动我!”冷凝霜的红唇里迸出震慑人心的一句话,冷冷的瞪着方震业,“我是冷氏宗主冷凝霜,中原有一半子民是我的亲信,大名皇帝,今日你敢动我一根毫毛,除非你是不想要你的江山了。” 冷氏宗主冷凝霜?元忻听见这个名字瞬间从位子上站起,面上染上几分紧张,方震业的心中也咯噔响了一下,回头,瞧见元忻示意他退开。 方震业当即退后几步,并示意其他侍卫下去。 “真是想不到,今日朕的朝堂之上,竟然能聚集四大家族的后主。”元忻低沉的嗓音响起,眸光一直紧盯着独孤绝与冷凝霜。 此时殿上只剩顾青鸾一人尚还坐着,也许觉得不妥,她也从位上站了起来,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眼下发生的惊天逆转,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冷凝霜勾唇,看一眼元忻,原来这就是元家的皇帝,敢对他们贸然动手,真叫她失望至极。 “难道大名的先皇没有告诉你吗?当年中原那么多侠义之士追随我父亲去了大漠,我冷家可一直都是实权派。” 闻言,元忻和方震业对视一眼,心中充满狐疑,元忻更是紧紧皱起了眉,冷凝霜被独孤绝送进宫来时不是心智全失吗?怎么会突然在今日好了? 难道,是独孤绝暗中派人去做的? 该死,他大名的侍卫全都是一群饭桶! “朕并不想与冷宗主反目,只是今日朕有些账必须要与独孤王算清楚,还请冷宗主不要插手,来人,为冷宗主赐座倒酒!” “不用了!”冷凝霜毫不留情的拒绝,抬步朝独孤绝走去,在他面前停下,仰面淡淡一笑。 “绝,不要理他们,我们回大漠去。” 独孤绝平静的看着她,面上没有表情,清冷依旧,在她要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时,出手推开了她。 “怎么了,绝?”冷凝霜的手落了空,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凤眸里弥漫着水雾。 “凝霜,你快点离开此地。”独孤绝严肃的对她说道。 冷凝霜哪里肯依,娇嗔的摇头,“我不要,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这一出看得其他人下巴都快掉下来,这个冷凝霜刚才还那么不可一世,怎么到了独孤绝面前就完全性情大变,变成柔弱多情的女儿家了? 顾青鸾看在眼里,心里极不痛快,出言讽刺道:“现在并非卿卿我我的时候,冷宗主还是顾及点场合的好,以免传了出去天下人会耻笑冷氏。” “哦?”冷凝霜听了这番酸言酸语后,微微一愣,转身扫了顾青鸾一眼,歪着头问:“你又是谁?” 顾青鸾挑了挑眉,哼一声道:“我是赫连青鸾。” 赫连青鸾?冷凝霜细细思索一番,恍然大悟,转头对独孤绝轻笑,“绝,你听见那个女人说什么了吗?她说她姓赫连哎,哈哈,真是想不到,现在什么小猫小鼠都敢来冒充四大家族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顾青鸾顿时被气得不轻,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本公主的身份,岂是你能质疑的!” 然而冷凝霜笑声一停,冷冷的剜了她一眼,字字珠玑,“赫连家的女子怎么可能舍得遮住她们美丽的容颜呢,有本事你就摘下脸上的黑纱,否则,你绝对不是真正的赫连氏。” 她的眸光太冷,太毒辣,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顾青鸾的心脏,令她心惊的后退了几步。 顾青鸾确实是假冒的,她确实不敢摘下面纱…… 冷凝霜妖娆的笑了,凤眸里盛满对她的讽刺,“一个冒牌货也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呼韩邪,去杀了她!” 呼韩邪一愣,不知究竟该不该去,请示的看向独孤绝,没想到独孤绝竟然闭了闭眼表示默认—— 顾青鸾额角一跳,心中颤了颤,立刻对朝堂上的元忻大吼,“皇上,我赫连氏完全支持你元家,皇上不可以任由这几人胡作非为!” 元忻抿着唇负手身后,的确,不管真假,眼下顾青鸾不可以死。他的一个眼神,方震业便率领众侍卫守在了顾青鸾身边,严阵以待的盯紧走近的呼韩邪。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到此为止 就在殿内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德海慌里慌张的从殿外跑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有人进攻神武门!” “什么?”听闻这个消息,元忻震惊的滞在原地,拧起眉头不敢置信的问:“都是些什么人?人数又有多少?” “老奴也不清楚,但是据御林军来报整个皇宫现在已经被包围了!”周德海的老脸焦急的皱成一团。 皇宫被包围?这一定与独孤绝脱不了干系! 元忻腾着怒火的眸子冷冷射向殿下的青袍男子,额上青筋暴起,“来人,把独孤绝给朕拿下……不,是将逆贼独孤绝斩立决!”他直接下了死令,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是!”侍卫们齐声答道,手持长剑朝独孤绝走去。 冷凝霜看着逐渐逼近的一群人,不悦的抿了抿唇,这些中原杂碎,实在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正要上前挡在独孤绝面前时,手臂突然一紧,回头,只见独孤绝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他身后。 “绝,你拉我做什么,我来帮你拦下他们。”她不依的要挣脱他。 独孤绝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道,牢牢锁住她:“不用,你只要顾好自己的安危。” “可是——”冷凝霜蹙眉,还要再说什么,一抬头却对上他冷静沉着的寒眸,不由地噤了声,安心的躲在他身后。 呼韩邪站在他们最前面,侍卫们来一个他便杀一个,但随着侍卫的数量却越来越多,很快他便力不从心,稍显吃力,脸上溅满了血迹。 刚杀掉朝他冲来的一个侍卫后,哪知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两名侍卫悄悄从侧面走近他,举着大刀面目狰狞的朝他砍下,呼韩邪大惊,但此时已避无可避,面前已经又有无数刀剑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来—— 砰! 凭空响起一个巨大的声响,预料中的刀剑并没有砍下来,相反对他偷袭的那两个侍卫反倒飞出去老远,这是? 呼韩邪顿时明白过来,是王上出手救了他! 回头感激的看了一脸冷淡的独孤绝一眼,呼韩邪再次投身于搏杀之中,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人声鼎沸的杂音。 “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走水了!” 失火了?! 呼韩邪面色一喜,知道是王上从大漠调来的援军们赶来了,元忻和方震业面色同时剧变,不约而同的抬步走向门外望去,只见皇宫的城墙、屋檐上竟然站满了身穿黑衣的不明男子,手中拿的赫然是燃着明火的火箭,正如雨点般朝这边射来! 元忻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墨还黑,睁大眼睛僵在原地,黑衣人捕捉到殿门口的明黄色身影,顿时无数支着火的弓箭笔直朝他射来。 “皇上小心!”方震业连忙推开他,用自己的身体当了替罪羔羊,一支箭正中他的肩头! 血汩汩流出,元忻震惊的看着他受伤的肩膀,“方爱卿……” 方震业眉头紧皱的拔出肩上的箭,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滚下,大口喘气道:“皇上,我们还是快撤吧,快来人护驾!” “可是朕怎么能就这么撤了——”元忻怎么能接受他满盘皆输的事实呢! “皇宫已经被包围了,眼下皇上只有保住自己的安危,才能稳住局面,不受制于人啊。”方震业声嘶力竭的劝说,一旦独孤绝将皇上虏为人质,那大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元忻噎住,沉痛的闭了闭眸子,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独孤绝,才猛一甩袖随方震业离开。今日的耻辱他一定不会忘,日后他定要千倍百倍讨回来! 见到皇上离开了,那些个侍卫们也纷纷住了手,尾随方震业迅速离开了太和殿。 顾青鸾眼见元忻匆忙自保去了,眼珠转了一圈,咬咬牙,决定也一并离开,不想她刚抬步,呼韩邪就闪身来到她面前。 “别想逃!” 呼韩邪上去就是一剑朝她刺去,顾青鸾急忙侧身一闪,抬腿就是一脚朝他踢去,呼韩邪却并不躲避,徒手接住了她这脚,顾青鸾心神一乱,另一只脚再次利落的朝他扫去,但没想到的是,这次接她招的竟变成了他的长剑,想收脚已来不及! 她今日吃亏就亏在出来时没有带武器,不然凭她的功夫还是可以与呼韩邪周旋几番的,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小腿直接被刺到了骨髓,痛得她当即身子一软,呼韩邪趁势牢牢钳制住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顾青鸾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从来没想到她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呼韩邪冷冷一笑,“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今日落到我手里算你倒霉。” “你——”顾青鸾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但就在这时,一抹红色身影却悄无声息的踱到她面前,顾青鸾一惊,抬头只见冷凝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抬手伸向她的脸。 “你干什么?”顾青鸾大惊,下一刻,她的黑色面纱就轻飘飘的出现在冷凝霜手中,而她长着刀疤的脸则在他们面前暴露无遗! 那道长长的肉疤丑陋至极,占据她的大半张脸,看得冷凝霜和呼韩邪皆是一惊,顾青鸾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独孤绝寒气氤氲的寒眸竟也停留在她脸上! 不,她不想他看见她的脸,不要这样看她…… “哦,我说你怎么戴个面纱,原来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啊,哈哈。”冷凝霜盈笑道,美艳的脸上充满对她的讽刺。 “你这个贱人!”顾青鸾脸色青一阵黑一阵,咬牙切齿的瞪着冷凝霜,眸中盛满了恨意。 冷凝霜不以为意的笑了,她素来心狠手辣,对她积怨的人有太多太多,这点算什么呢?翩然转身,笑靥如花的问独孤绝,“绝,你说该怎么处置她好?是挖了她的眼呢,还是打断她的腿?” 独孤绝却淡淡收回目光,对她的提议充耳未闻,寒眸微微眯起。他并没有想到,大名竟如此溃不成军,今日的事会进展的这么顺利——楚晗那边,应该也已经安全到达了,接下来只需要去与他们会合。 想到这,他琉璃般的眸子瞥向冷凝霜,抬步朝她走来。 接下来,只剩这一件事需要处理。 冷凝霜一脸欣喜的等着他走近,不想在经过她身边时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只留下一句话,“跟我出来一趟。” 凤眸流露出一丝疑惑,她还是乖乖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门外,冷凝霜望着那抹高大颀长的烟青色身影,无形中透出一股压迫感,是那么的高贵不可攀附,让她深深仰慕,走过去轻问,“怎么了,绝?” 独孤绝负手身后,寒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四溅的火花,清冷的嗓音响起,“一切都到此结束了,凝霜。” 冷凝霜微微蹙眉,随后眉头一松,轻轻笑道:“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可以回大漠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了,你说是不是绝?我真的好开心,父亲和独孤叔父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日后幸福的。” 闻言,独孤绝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她看的黑眸流露出一丝陌生,“你说的没错,只是以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 不会是他? 那是谁? 冷凝霜脸色骤变,但转瞬即逝,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错觉,一脸无害的拉起他的胳膊,美眸里染上几分不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是你?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才是要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的人不是吗?” “难道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失去心智的吗?”独孤绝疏离的推开她的手,似乎很反感她的触碰。 出乎意料的,冷凝霜却一脸迷茫,语气变得焦急,“失去心智?我什么时候失去心智了?我一直都好好的啊,绝,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独孤绝望着这样的她,微微皱眉,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冷凝霜愈来愈惶恐,上前一头钻进他的怀抱,“绝,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你都不可以离开我,我不许!这世上我只有你了,没有你我将一无所有!” 独孤绝并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就在冷凝霜以为她成功了的时候,他冰冷的声音却无情的从头顶响起,“当日在曦霜殿我亲手喂你服下夺魂丹的事,你根本就没有忘记,对不对?” 什么…… 冷凝霜睁大了眼睛,心头宛如遭受重击,“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 “凝霜,不要这样。”独孤绝失望的闭了闭寒眸,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慢慢推开她,“慕心雅,这个人你还记得吧?” 听到那个名字,冷凝霜浑身狠狠颤了一下。 “我独孤绝的妻子,只能是她。”独孤绝一字一顿决绝的道,虽然知道这样对她是莫大的伤害,但他不希望她再对他抱有幻想。 冷凝霜为了他改变太多,这根本不是他想看见的,就如她在他面前装失忆,装作忘记了那日在曦霜殿的事。 但是对不起,凝霜,我不能给你婚姻, 我的心中,只容得下一个女子。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又入虎穴 这里是哪里? 迷迷糊糊中,慕心雅听到身边有人走动的声音,再然后,有人托住她的肩膀,想将她从床上扶起…… 猛地睁开眼来,一个陌生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 “啊……你醒了?”那人大叫一声,下意识缩回手,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慕心雅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一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她从来没见过。 那女子抚着胸口镇定下来后,眼神古怪的瞅了她几眼,眉目间颇是不善,“看什么看,醒了就快点起来,留你在这不是当小姐的!哎呦喂,吓死我了都,真是见鬼了。” 突然的光让慕心雅的眼睛一瞬间不太适应,只能半眯起眼睛来,听到女子催促的话语,她疑惑的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茯苓呢、墨兰呢?她们在哪?” 女子见她问了一大串,好笑的斜她一眼,勾了勾唇,“你说的这些我统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手下的一名婢女,以后跟着我好好伺候教里的长老们就可以了。” 什么? 一名婢女?还要伺候教里的长老? 慕心雅猛然回想起来,她们在野外等楚晗打水回来时,有人从背后偷袭,再然后等她醒来后,好像见到了一个男子——陌无邪…… 也就是说,现在她在—— “凤令教?这里是凤令教?”她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脊背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意。 女子单手叉腰,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疑问,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怎么会这样……慕心雅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才刚出狼潭,转眼竟又入了虎穴,她怎么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更何况眼下独孤绝安危未定。 翻身下了床,径自朝门外走去,女子见她什么都不说就要走,连忙追上前去。 “哎哎哎,你要去哪啊?我还没吩咐你呢,你走什么走?”她胳膊一伸拦在她面前。 慕心雅看也不看她,眸光四扫着周围,“让开,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女子吃了一惊,转而讽刺的笑道:“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但凡进了凤令教的人,岂是自己想离开就能擅自离开的?你简直不要命了!” 慕心雅冷冷的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入你凤令教了?哼,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今天我走定了——” “发生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就在她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 女子的目光越过慕心雅,看清来人后,刻薄的脸上立刻堆满讨好的笑容,“原来是八长老、九长老啊,什么风把你们这两尊大佛给吹来了?我这正教训不懂事的丫头呢。” 八、九长老?那一定是凤令教颇有地位的人了。 慕心雅一转身,青面和獠牙这两位身穿黑袍的黑瘦男子就进入她的视线,同样,他们二人也正别有深意的盯着她看。 “居然醒了,鬼医的医术还真不是吹的。”獠牙不明不白的冒了一句话。 青面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而是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慕心雅,他的眼神给慕心雅的感觉很不好,不由得后退一步,下意识离他们远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从背后偷袭她们的人,正是这二人!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企图?还有,当时与我在一起的另外两人呢?你们把她们弄哪里去了?”慕心雅攥紧了粉拳,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 “呦呵,这位姑娘的脾气还真不小。”獠牙邪笑一声,黑瘦的脸并没有染上愠色,要是换做其他婢女,估计已经一命呜呼、命丧他手了,可想而知他们对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慕心雅并不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但隐隐已猜到了几分,冷下声音道:“我要见你们教主。” 闻言,青面与獠牙迅速对视一眼,两人都眸色一深,没有吭声,倒是那女子吓了一跳,上去就要拧她的胳膊,“教主也是你一个贱婢想见就能见的?你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慕心雅却冷冷挥开她的手,抿唇轻笑,“你们凤令教的鬼医还会为一介贱婢看病?哼,我还真不要知道天下第一邪教能有这么仁慈。” 她敢当面说他们是邪教?青面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眸子闪过一丝杀意,獠牙看不下去了,上前捋了捋袖子,“你这丫头未免太嚣张了吧?我告诉你,教主救你一命只是一时心软,你这张脸的确得我们教主喜欢,但如今你怀着别人的种,就别痴心妄想攀上高枝了,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懂不懂?” 原来他们以为她要缠住陌无邪,慕心雅恍然明白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时,青面上前挡在獠牙面前,沉声道:“老九,不必与她多费口舌,别忘了我们还需要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教里多的是五花八门的酷刑。” “你要对她用刑?”獠牙惊讶的脱口问道。 青面仍旧面不改色,“有什么不可以?教主并没有要收她的意思,自然也不会管我们怎么处置她。” “这——”獠牙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青面主意已定,已经先一步朝慕心雅走去。 慕心雅听闻他们的对话,心猛地一沉,不自主的朝后退去,“你要干什么?”她没有想到,陌无邪的这两个手下,竟然想对她施以私刑! 也就是,他们根本不会给她和陌无邪见面的机会。 那她还怎么逃?怎么救出茯苓和墨兰? “我们想知道你和独孤绝的关系,姑娘可否愿意坦诚相告?”青面低沉的嗓音犹如鬼刹。 什么?独孤绝…… 慕心雅脚步一顿,眸子闪过一丝慌乱,正好被青面看了去,老脸上不由浮现隐晦的笑意,看来她果真与独孤绝关系匪浅。 也就是说,“你肚子的孩子,是独孤绝的血脉?”青面诡笑更深。 慕心雅脸色一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确实没关系,但跟独孤绝的关系就大着了,如果他知道他的女人和孩子都在我凤令教手里,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慕心雅胸腔里的心狠狠撞击一下,他们想拿她威胁独孤绝!怎么会这样,她竟然再次成为他的负担…… “你无耻!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话音未落,青面已以神出鬼没的速度闪到她身边,一把钳制住她,脸上笑容极为森冷,“很遗憾,从现在起你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你了,我们不会让你轻易死掉,你也别再想见教主一面。” 低头看着慕心雅眉头紧蹙的小脸,青面不由的惊叹,“原来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教主身边那么多女人,最像的也还差了五分,跟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听言,慕心雅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那是自然,我是我娘的亲生女儿,这世上除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与她神似的人!” “你娘?”獠牙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好端端的提起她娘作甚?除非—— 细思一下,獠牙大惊,就连青面也满脸震惊之色,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娘是谁?!” 她的娘亲还能有谁?慕心雅一字一顿的回答:“我娘是赫连氏的长公主,赫连梦云。” 什么? 这个女子,竟然是赫连梦云的女儿…… 这个消息,对青面和獠牙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青面顿时手上一松,放开了慕心雅,浑浊的双眸里满是难以置信,晦暗的脸上也是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 獠牙则是半天才从嘴里生硬的挤出一句话,“你说你娘是赫连长公主,那你爹是谁?”他第一反应是这个,这女人,该不会是教主的女儿吧! 不仅他这么想,就连青面也有这个猜测,毕竟当年教主与赫连长公主的情事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她的爹?不就是慕承天吗,但慕心雅根本不愿想起那个败类,更不愿认他为父亲,撇过脸,淡淡说了句,“我不知道我亲生爹爹是谁。” “不知道?!”獠牙顿时炸了,天,难道当年赫连长公主真的为教主生了个女儿吗?那也就是说,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是——凤令教千金大小姐? 惊吓的连连退了几步,正当慕心雅奇怪他的反常时,青面沉声来了句,“不管了,先带她去见教主再说。” 慕心雅心中一喜,“你们当真要带我去见陌无邪?”也就是说不严刑逼供她了? 青面望了一眼獠牙,似是达成默认,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陌无邪正如往常一样在山泉中沐浴,清风旭日,山灵水秀,美人相伴。 今日的美人是副新面孔,但仔细看来,陌无邪挑中的女子仿佛都是按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目间总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相似。 “教主,你有好些日子没有让无梦陪你了。”美人一丝不挂,如玉的娇/躯毫无缝隙的贴在陌无邪坚实的身上,嘟着红唇娇嗔道。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赫连梦云 她素来是陌无邪最宠爱的女人,无梦,正是当初陌无邪带她进教后亲赐给她的名字。 陌无邪一直沉默的闭着眼睛,听到这娇嗔的话,黑眸缓缓睁开,掠过无梦美丽动人的脸。 只是,这张让他曾经迷恋的面孔,如今看来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还是不够像。 陌无邪眸光一冷,心头升起没由来的烦躁。无梦见他一直盯着她看,还以为他被她的美貌所倾倒,一脸娇羞的送上自己的香吻。 反常的是,当她的红唇贴上那双性感的唇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咦,按照往常教主早该迫不及待的将她吃干抹净了呀,今日是怎么回事? 难道教主已经对她没了兴趣? 想到这无梦心中一抖,美眸里闪现泪光,委屈的哭诉:“教主大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无梦了?” 陌无邪看着她的芙蓉面上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滑,却没有生起任何怜惜之情,不耐烦的说了句,“本教主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无梦停止了抽噎,睁着泪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真的吗,教主?” 陌无邪低沉的“嗯”了一声,便移开目光,说来可笑,他没有不喜欢他的这些女人,但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谁。 她们,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而已。 陌无邪捏了捏一阵阵跳痛的太阳穴,“今天我累了,你自己上来。” 无梦一愣,随即迅速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微微泛红,但还是毫不迟疑的照做起来。 从他的身侧绕到他的身前,无梦伸出一双柔夷解开他的衣带后,藕臂紧跟着攀住他的脖颈,双腿轻轻一跃,便交叉缠在了他的腰际。 在他们合二为一、毫无缝隙的结合后,无梦申吟着闭上了眼睛,一脸的享受。 “自己动。”却不想陌无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无梦美眸含惊,为难的咬住唇,“教主,人家要掉下来了……” 听言,陌无邪眸色深沉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过了半晌才伸出大手拖住她的臀部。 无梦赶忙趁势牢牢抓紧他,光洁的身子依照他的吩咐卖力的动起来。 “嗯……嗯……啊……” 以至于慕心雅刚来到峰顶时,便听见了这不绝于耳的靡靡之音。 顿时,一副错愕的表情。 相比之下,青面和獠牙则淡定很多,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看来,那陌无邪是个风流至极的人。 慕心雅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娘知道她爱的人拥有无数个女人…… 这感觉就像独孤绝也有很多妻妾一样,慕心雅简直不敢细想。 “就在这里等着吧。”青面突地停住了脚步,守在了峰外。 獠牙也表示赞同,看了眼慕心雅,“教主在忙,只能先等着,你不着急吧?” 不得不说,在得知她的母亲是何人,他们二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他们的教主大人现在在忙的都是些什么烂事啊,陌无邪这样贪图美色的登徒子究竟是怎么把凤令教发扬光大的……见獠牙还在等待她的回答,慕心雅摇了摇头,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急。” 獠牙看出她的尴尬,解释道:“教主虽然有很多女人,但等会你就知道,在他心知最重要的还是赫连长公主。” 真的是这样吗?慕心雅不以为意的挑眉,“既然深爱我娘,那他还怎么容得下其他女人?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堆。” 听见她话里带刺,獠牙不淡定了,“这你就不懂了,男人的身和心永远是分开的,教主能将心完完全全交给赫连长公主,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就是风流男儿常有的说辞吗?慕心雅撇撇嘴,不置可否,忽然将话题一转,“对了,那天同我一道的那两个人呢?你们没把她们怎么样吧?” 趁着他们现在对她这么客气,她要赶紧套话。 獠牙却将目光转向青面,意思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人不是他安排的,慕心雅紧跟着看向青面。 “她们都住在下人房,死不了。”青面面无表情的回答。 什么叫死不了? 一路下来,慕心雅早已发现,这八、九两位长老的性格真是迥异,九长老獠牙话多一点,也好相处点,而八长老青面则沉默寡言,看起来城府迫深。 她得格外小心这个人才是。 三人守在峰外,不知过去多久,下面传来的娇媚的申吟声才逐渐停了下来。 獠牙屏气细听了一会,确定“酣战”已经结束后,对他二人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正当他要纵身跃下时,青面猛地抓住他,“老九,你不用去了!” “为何?”獠牙不解的问,但刚问完,他就自行得知了答案。 慕心雅不知道详情,正暗自奇怪时,只听青面的嗓音冷不丁的响起——“因为教主已经来了。” 一抬头,一身藏青色长袍的男子便出现在她的视线尽头。 他是何时来的? 慕心雅惊讶的后退一步,但在她的后脚还没落稳之时,身边突然多出一道陌生而强大的气息,猛一转头,一张冰冷邪肆的脸无限放大在她的眼前! “参见教主!”一眨眼之间,青面与獠牙已双双单膝跪地行以大礼。 而他们面朝的,正是慕心雅的身边…… 身姿笔挺的陌无邪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慕心雅的脸,高大的身躯透着巨大的压迫感,脖颈处甚至可以看见些许斑斓的红印,那是他刚刚欢/爱后留下的痕迹。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她旁边的?她完全没有感觉到! 慕心雅连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警惕的回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她讨厌他离她太近,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太浓重。 青面与獠牙跪了许久,陌无邪仍旧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慕心雅身上,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最终,獠牙咳嗽了几声,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 “教主……” 陌无邪终于发现跪着的二人,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质问,“谁让你们把她带来的?” 教主似乎动怒了…… 獠牙一时心虚,不知该怎么作答,直到青面接过话,“回教主,我等有要事禀告,所以才会带她来。” “什么要事?” 青面顿了顿,“教主,我们已经知道此女的身份……”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很显然陌无邪对此并不感兴趣,冷哼一声,负手身后,修长的腿朝慕心雅走过去。 然而,他进一步,慕心雅便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敌意。 “哼,怕我?”陌无邪玩味的勾唇,如鹰一般犀利的黑眸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宛如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慕心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陌无邪很快将她逼入死角,慕心雅后背贴墙,已退无可退。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心雅不悦都瞪着他。 敢瞪他? 还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陌无邪先是一愣,随后隐隐笑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有胆魄的女子,很好,他很喜欢。 “费尽心思要来见我,不就是希望得到我的宠爱吗?很好,你成功了,本教主可以不在意你已是残花败柳。”陌无邪缓缓逼近她,最后停在她面前,低头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宠爱? 这个词让慕心雅感到一阵恶寒,一把推开他,逃命般的从他身边跑开。 “陌教主,你多虑了,我没有丝毫你说的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残花败柳,我是清清白白的有夫之妇!” 一句话响当当的打了陌无邪的脸,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黑眸里腾起怒气。 “你说什么?你这是在找死知不知道?”咬牙低吼,他的掌间迅速集满强大的真元,对慕心雅起了杀意。 就在他一掌要劈向她时,獠牙闪身上前拦在他面前,“教主万万不可啊!” “怎么,难道你想陪她一起死?”陌无邪举起大掌,含着杀气的黑眸倏地移到他脸上,吓得他的肌肉突地一跳。 “不是啊教主,这个女子是教主你的亲生女儿啊!”眼看夺命的一掌就要挥下,獠牙闭上眼睛大喊。 陌无邪浑身一震,大手猛然停在半空! 不远处的慕心雅同样吃惊的抬起头,水眸睁得浑圆。 陌无邪的目光猛地笔直朝她射来,那犀利的眼神,简直要将她生吞活剥! 时间在几人之间无声的流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不知过去多久,陌无邪才危险的吐出一句话,“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有个女儿?” 獠牙扑通跪倒在地,“教主,你可知道她的生母是谁?” 陌无邪眸色一沉,幽深的望着她那张透着熟悉的脸,一个大胆却不敢想的名字从脑海中一划而过,“是谁?” 慕心雅将他神色的变化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不等獠牙开口时,抢先一步答道:“赫连梦云。” 陌无邪浑身震颤了一下,英俊不凡的面孔有一瞬间透出深深的苍老,“你再说一遍。” 慕心雅顿了顿,沉吟一瞬,“我娘是赫连长公主,赫连梦云。”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走火入魔 这个消息,很明显对陌无邪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他沉浸在震惊之中,很久未能平复。 赫连梦云……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梦云的女儿? 陌无邪的心仿佛**上一柄利刃,一阵阵复杂的情绪波涛汹涌,英俊的脸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着,眉宇间凝满戾气。 停在半空的大手缓缓放下,掌间的真元已消失不见。 獠牙见状,不禁为逃过一劫长松一口气。 陌无邪再次抬步朝慕心雅走去,忽明忽暗的黑眸深沉的盯紧她,这一次,慕心雅没有再躲,而是挺直脊背站在原地,美丽的脸上平静淡定。 陌无邪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很深很深的看着她,开口,磁性的嗓音已微微变了调。 “你当真是梦云的女儿?” 慕心雅眸光闪烁,点头,“是。” 不然,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梦云现在在哪?!”陌无邪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很大声的问她。 我娘……慕心雅水眸一黯,低声道:“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听闻这个消息,青面和獠牙齐齐震惊的抬起头,而陌无邪则明显身形一震,大手松开慕心雅的肩膀,仿佛站不稳似的后退一步。 梦云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几个字,宛如刀割在陌无邪的心头,俊逸潇洒的脸瞬间罩上一层阴影,不老容颜仿佛也连带着老了下来。 慕心雅蹙起眉,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慰他吗? 不,但凡珍视我娘的人,在这种时候需要的远远不是安慰。 安慰根本毫无用处! “呵呵。” 沉默良久,陌无邪忽的轻笑一声,打断慕心雅的思绪,抬头一看,只见陌无邪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狂乱的表情! 慕心雅吓了一跳,但当她瞧见他泛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角后,整个人滞在了原地。 忽然真切的感受到,面前这个总是至高无上的男人,是真的深爱着娘亲,所以,才会在这一刻,有这么狂乱的表现。 陌无邪的确已经近乎发狂,额上青筋暴起,双掌迸发极其惊人的力量,一掌挥去便在峰峦上砸出一个大洞,威力极其骇人! “教主!”见他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青面和獠牙焦急的跃起,妄想拦住他,但刚一凑近,在瞧见陌无邪猩红的双眸后,二人皆是一惊,惧怕的退下来。 护在慕心雅身前,獠牙紧张的叮嘱,“姑娘,千万别靠近教主,好好保护自己。” 慕心雅已经被前面的陌无邪震惊的不能自已,他的反应实在超乎想象,一声声的巨响几乎震碎她的耳膜,“陌无邪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简直是走火入魔的模样啊! “教主定是心魔犯了,姑娘你小心为上。” 此时青面已经再次扑上去,獠牙见状立刻上去协助他,二人合力试图制止住陌无邪,但场面仍是一发不可收拾。 慕心雅靠在墙边,胸腔里的心噗噗直跳,再这样下去,这座山峰都要被他打出一个大窟窿来。 “姑娘快闪!”她正暗暗想着,獠牙和青面突然齐声冲她大喊。 惊讶的抬头,才发现陌无邪惊天骇地的一掌已经朝她劈来! 慕心雅脸色顿时一白,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跑,但是——该死,她是腿竟然动不了了! 强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受下这一掌,她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但现在的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 砰! 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在空中炸开,空气里硝烟弥漫,十分呛鼻。 看着那阵浓烟,青面和獠牙原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待烟雾散去之后,他们皆一副错愕的表情。 不知何时,慕心雅原本站的位置已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半空中那被陌无邪抱在怀里的紫衣女子,可不就是她吗?! 慕心雅大睁的双眸里同样写满了惊讶,呆呆的望着与她零距离的男子。 他是什么时候飞过来的…… 陌无邪犀利的瞳仁看不出任何情绪,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随后缓缓着地,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的脸…… 因为她和娘亲很像吧。 慕心雅长松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谢陌教主相救。” 陌无邪已经从震怒中平静下来,按照往常一旦他犯了心魔,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平息下来的,但当刚才他看见这个女人布满惊慌的脸后,他立刻清醒过来。 该死,他差点伤了梦云的女儿! 不对—— “你不是我的女儿吗?父女之间,客气什么?”陌无邪话锋一转,“你放心,我一定视你为掌上明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凤令教的公主,教中所有人都任你差遣!” 听言,青面和獠牙先是一惊,随即立刻面朝慕心雅单膝跪地,“参见公主!” 这一出,简直差点惊掉了慕心雅的下巴。 他何时成了他的女儿了? 完了完了,一定是因为先前她忘了解释,陌无邪以为她是来千里寻父的…… 可是,转念再一想,慕心雅的心猛地咯噔响了一下。 陌无邪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是她的女儿,这不就代表着——当年,娘亲确实和他有过夫妻之实! “怎么了?做我的女儿不高兴吗?”一抬头,发现陌无邪正紧盯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 “没有。”慕心雅咬牙回答。 “那就随我走吧,我要为你办一个隆重的宴会,向天下人宣告你是我陌无邪的女儿!”陌无邪说话间,大手朝她的肩膀伸去。 不料慕心雅身形一闪,躲开他的手。 陌无邪眸色一深,收回落空的手,眉目间染上不悦,“难道你要惹我生气?” “不是。”慕心雅一字一顿的回答,定定的回望着他,“陌教主,很抱歉,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的好意我受不起。” 此言一出,青面和獠牙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这是要搞哪一出?教主愿意认回她,并给她这么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她居然还不想要?! “哦?”陌无邪危险的眯了眯眼睛,“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受不起?” 慕心雅咬了咬牙,不知道告诉他真相后他会不会再次心魔发作,可是如果不告诉他,那她岂不是欺骗了他成为他的“女儿”了? 不,她并不想要这样一位父亲。 而且,只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才可能会替娘亲报仇…… 主意已定,慕心雅长吸一口气,又深深吐出,直直的望向他道:“陌教主,你想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陌无邪脸色一变,薄唇迟疑的吐出这个字:“怎么?” “我娘——”慕心雅暗暗攥紧拳头,撇过脸,“是被人害死的,在我还没来得及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她就已经被人残忍的杀了。” “你说什么?”陌无邪一脸的不可置信,漆黑的眼珠都快夺眶而出,“怎么可能,梦云是赫连公主,身份不同寻常的高贵,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旁,青面和獠牙同样对她的话表示怀疑,不相信赫连长公主会被人所害。 原来他们对娘的遭遇毫无所知……慕心雅一阵心痛,语气变得激动,仿佛在对他控诉,“我娘早就离开赫连氏了,从我出生起我们就活得比下人还凄惨,娘一直生病,我们连吃药的钱都没有,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 “这不可能!”陌无邪怒吼着打断她,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往上提,整个人再次陷入狂暴。 “教主,您这是做什么啊?” “教主,这样下去她会被掐死的。” 青面和獠牙在旁边惊呼! 但陌无邪根本听不进去,大手越来越收紧,慕心雅呼吸一窒,感觉脖子都快被捏断了,眼前陌无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脸越来越模糊。 这个男人,只要一听到有关娘亲的话题,就变成了疯子…… 就在慕心雅以为他要活活掐死她时,他突然松开手,把她放了下来。 新鲜的空气瞬间大量涌进来,慕心雅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一手捂住脖子,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继续说,我要知道一切!”陌无邪冰冷的命令从头顶响起,紧攥的拳头指节泛青,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一掌杀了她! “咳咳咳……”想听是吗?好,那她就一字不落的说给你听! “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我过了十七年,直到有一天我离开了家中,后来娘亲派了侍女拿着蝴蝶簪去找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可是没能找到你,娘亲就被大夫人找来的术士杀了,等我回去时,就看见娘死不瞑目的模样……” 慕心雅说着说着,眸里不知何时已盛满泪水。 看着她的泪水,陌无邪脸色一颓,高大的身躯差点倒下去。 什么? 离开他后,梦云竟然过的是这种日子? 为什么他对此一无所知! 砰! 一掌挥去,山川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陌无邪长发披散,双眸布满血丝,浑身的真元乱到极点! 正文 第六十章 旷世笛音 “啊!”陌无邪嘴里不断嘶吼着,青面和獠牙远远看见他那样,脸色皆是一变。 “姑娘,我先带你离开这里。”獠牙飞身来到慕心雅身边,抓起她的手臂。 慕心雅正震惊的望着失控的陌无邪,这一回的他比之前显然要更狂乱,更加崩溃,简直超出了想象。 不等她开口回答,獠牙已先一步施展轻功,带她飞离白云峰。 “獠牙,留八长老一个人在那可以吗?”慕心雅扭头,望着离她们越来越远的峰顶,眸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无妨,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就去找鬼医,他定有法子!” 很快,獠牙就带着她飞回之前的地方,粗粗对她交代一句后,便再次消失在原地。 “哎——”慕心雅刚想问他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看来陌无邪的情况很难控制。 咬咬牙,慕心雅正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随二位长老去见教主了吗?” 一转头,只见先前那位对她十分刻薄的女子正站在她身后,一双势利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听闻刚才八、九长老说,她是教主的亲生女儿,简直没把她吓死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慕心雅冷冷扫了她一眼。 “哎呦。”女子讪讪的笑了,先前的傲慢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讨好的笑脸,“大小姐,先前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我现在没功夫跟你说这些废话。”大小姐?她还真是见风使舵!慕心雅懒得再看她这副恶心的嘴脸,转身就要走。 “大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子谄媚的声音再次飘来,慕心雅却脚步一顿。 猛地一回头,把女子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讪笑着问她道:“大小姐,怎么了?” 慕心雅幽幽的盯着她,“刚才你说,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去做?” 女子一愣,随后立马点头,双眼放光,“嗯嗯,那是当然。” 很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慕心雅隐隐笑了,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现在,带我去下人房。”我要去见茯苓和墨兰! “姑姑,你说心雅姐姐现在在哪里呢?” 凤令教的下人房里,玉茯苓一脸灰颓的蹲在地上,一双小手放在盆里,里面全是等她来洗的脏衣服…… 好累、胳膊好酸、简直是非人的对待…… 她旁边,墨兰正在搓洗着衣裳,听闻她的话住了手,秀净的脸上写满担忧。 “我也不知道。”墨兰垂下了眼眸,微微红了眼眶,简单的几个字,让茯苓听了心中一动。 墨兰姑姑肯定比她担心得多。 “姑姑,我们不可以再继续在这里洗衣服了,我们要逃出这里,去找心雅姐姐!” 一咬牙,玉茯苓决绝的道,手从衣盆里伸出来。 “不。”谁料墨兰秀眉轻蹙,缓缓摇了摇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弄清楚我们现在在的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把我们掳到这里来。” 当时她们三人是在一起的,只要弄清楚是什么人应该,就能顺着找出公主的下落。 贸然逃跑,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就算她们真的逃出去了,有可能公主还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某处。 那就糟糕了。 玉茯苓思索一二,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看向墨兰的眼神不由掺上几分敬佩。 其实茯苓的心中也是万分焦急的,楚大哥回来若是发现她们不见了,一定得急死…… “墨兰,茯苓!” 突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墨兰和玉茯苓睁大眼睛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看向门口,当看见那抹窈窕的紫色身影后,她们浑身一震。 慕心雅一来便瞧见她们蹲在门口,看见她们正在洗衣服后,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心雅姐姐!”“公主!” 反应过来的茯苓和墨兰连忙迎上去,慕心雅激动的拉住她们俩。 “公主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墨兰激动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后,才松下一口气。 “我很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出去。” 慕心雅边说边带她们出去,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人上前拦住她们,不许她们擅自离开。 “哎哎,拦什么拦,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吗?还要不要命了!” 还没等慕心雅开口,带慕心雅前来的女子就开了口,她们立刻畅通无阻。 见状,墨兰和玉茯苓不禁心中疑惑,墨兰暗暗拉了拉慕心雅的衣袖,低声问:“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待会再和你们解释。” 等她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凉亭后,慕心雅对那女子淡淡的道:“你可以走了。” 女子谄笑着点头,“好嘞,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大小姐有事再叫我一声。” 这一口一个大小姐,看得玉茯苓和墨兰都震惊了,待女子走远后,慕心雅才转过身面对她们,一脸神秘。 “心雅姐姐,她为什么叫你大小姐啊?”玉茯苓不接的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我也说不清楚。”慕心雅咬咬牙道。 “哦。” “公主,那我们现在立刻就离开这里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该尽快与独孤王会和。”墨兰接过话道。 玉茯苓立马表示赞同,“对,楚大哥一定在找我们呢,我们快去找他吧!” 原本她们以为慕心雅一定会赞同这个提议,但没想到的是,她眸色一深,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墨兰和玉茯苓异口同声的惊问。 “因为——”慕心雅咬了咬下唇,迟疑一瞬,“待会会有一个人来找我,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一个人? 墨兰眸光一闪,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谁?” 慕心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红唇轻启: “陌无邪。” 白云峰,硝烟弥漫。 青面躲在一颗大石后,唇角溢出鲜血,脸色灰暗,浑身狼狈不堪。 余光瞥一眼不远处,陌无邪正披头散发,口中咆哮不止,浑身真元大涨,所到之处草木尽毁。 入魔的教主,实在太可怕了。 青面抬起胳膊,擦擦额角的冷汗,喘了几口气,刚才他试图上前硬拼拦下教主,没想到被一掌震飞出去老远,五脏六腑皆翻滚的疼痛。 凭青面几十载的修为,却连陌无邪的一掌都接不下,可想而知陌无邪功力的深厚。 只怕天地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强大的人。 与此同时,獠牙正急急忙忙带着鬼医朝这赶来,都怪这该死的鬼医,总是行踪不定,可让他一番好找,浪费了不少功夫! 可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眼下还得指靠他呢。 鬼医在得知陌无邪心魔大发后,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二话不说便放下手头的事,跟随獠牙赶来。 二人还在半空,便遥遥望见藏身在巨石后的青面。 獠牙一时心急,立马全力加速,直直冲着青面飞去,完全把鬼医撇在了后面。 “慢着,八长老!”鬼医突然在后面大喊。 “老八,快闪开!”地面上的青面也对他嘶声吼道。 獠牙一惊,刚想弄清楚怎么回事时, 但为时已晚,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已朝他冲来。 一抬头,只见发狂中的陌无邪已经在他不远处,布满血丝的双眸正冷冷射向他! 獠牙心头一震,糟糕,他死定了! 砰!!! 一声巨响轰隆炸开,仿佛天地都随之一震。 獠牙紧紧闭上眼睛,他死了吗? 停顿半会,周围慢慢静了下来。 预料之中的死亡之击并没有落在他头上! 怎么回事? 睁开眼,当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鬼医和满地的碎石后,獠牙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鬼医强行移动巨石替他挡了教主那惊天动地的一掌! 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松下来,獠牙感激的看了鬼医一眼,沙哑的声音道:“多谢鬼医相救。”他万万没有想到,素来清高的鬼医会对他出手相救。 地面上的青面也已飞来他身边,看到他安然无恙后长松一口气。 然而,危险还远远不止于此。 不远处的高空中,失手的陌无邪更加暴怒,浑身筋脉暴起,眸中腾起的杀意和怒气比熊熊烈火还要旺盛,藏青色的长袍随风扬起,透露出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 看得青面和獠牙二人心中一凛。 眼下的情况真是棘手。 唉,都怪刚才那姑娘口快,何必要告诉教主这些呢…… 不过,他们对于赫连长公主的待遇同样感到十分气愤,若让他们知道是何人干的,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正暗暗想着,一声空灵的笛音忽的响起。 这笛子的声音宛若天籁,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但仔细一听,它似乎就在身边,婉转悠长,虚空缥缈,真真假假难以分清。 青面和獠牙心头的一根弦仿佛被人勾指用力弹了一下,齐刷刷朝笛音的来源看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收获大权 只见鬼医竟不知在何时掏出一根长笛专注的吹了起来。 干净的笛音仿佛带有洗涤心灵的魔力,却又像一股气劲,直冲丹田。 “老八,我好难受。”过了半会,獠牙突然脸色苍白,体力不支的扶住青面。 青面同样察觉出这笛音的玄妙之处,脸色微微发白,“这笛音乃圣洁之音,你我皆研习巫术之人,巫术为世间最邪之术,肯定受不了这笛音。” “原来如此,想不到鬼医竟还有这等绝技。”獠牙气喘吁吁道。 此时的陌无邪显然也被这笛音所扰,嘶吼声愈加暴怒,在确定笛音的来源是鬼医后,顿时锋芒一转,将全部的攻击力转到鬼医身上。 鬼医始终都专注于演奏之中,但每当攻击所至,他总能堪堪避过,身形极为灵活。 “老八,我实在受不了了,咱们还是快撤吧。”这笛音实在太强了,完全就是他们巫族的克星,獠牙实在受不了了。 相比之下,青面的内力要比獠牙深厚很多,所以承受力也强大不少,瞥了眼空中正处于僵持之中的教主和鬼医,点了点头,“嗯,看样子鬼医一个人可以应付,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只会白白损耗,就依你的意思先撤吧。” 说完,他的手掌贴上獠牙的后背,强大的真元源源不断的输入其体内。 “谢了,老八。”獠牙顿时精神一震,二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半空中。 那一边,鬼医瞥见他们走了,不由松口气,因为这样他可以更加全神贯注的面对教主,而不用顾虑会伤及旁人。 他的忘忧曲,正是对付教主心魔的绝招,所以陌无邪才会把他一直安排在身边。 不过,教主已经很多年没有犯过心魔了,这回究竟是何人,能把教主内心深处的魔性激发到这种程度? 鬼医微微皱眉,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花费较以往两倍的时间,陌无邪才重新归于平静,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回归,黑眸里的血丝也渐渐减少。 忘忧曲终于慢慢停下,鬼医长吁一口气,收回长笛,轻功一起闪身飞到他身边。 “教主,你还好吧?” 陌无邪披头的长发凌乱至极,黑眸望着周围一片混乱的景象,不由懊恼的皱了皱眉。 该死,他竟然又被心魔控制了! 瞥一眼鬼医,语气中显出疲惫,“鬼医,今日多亏有你在。”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鬼医微微点头,后怕道:“教主,今日我来得再晚点,只怕凭我一己之力也不能力挽狂澜。” 闻言,陌无邪眸光变得幽深,袖袍下的手暗暗攥紧。 只听鬼医继续说道:“教主,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解决您的心病,心魔一日不可驱逐。” 他的心病?心中不由陡的一沉。 “既然如此,本教主现在就去解决掉它!” ………… 边疆。 “公子,朝廷来信了!” 小厮手拿着信一脸激动的跑进营帐,方云廷身上的刀伤已好了大半,已经能正常行动,此时正站在书桌前。 “什么信?”方云廷一双狭长的眸字专注的紧盯桌上摊开的战报,英俊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公子,你快些看看吧!” 接过小厮手中的书信,方云廷一目三行,紧接着眸光一冷,大手直接将信攥成一团废纸。 “公子,京城是不是出大事了?”小厮焦急的问,京城发生动乱的事早已传到塞外,现在营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议论此事呢。 方云廷冷冷“嗯”了一声,脸色是说不出的阴沉,薄唇只吐出三个字,“独孤绝。” “啊?”小厮一愣,“独孤绝……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独孤王吗?” “你听过此人?”方云廷突然问。 “那当然,天底下应该没人不知晓他吧。“小厮不假思索的答道,”传闻中独孤绝身为大漠至高无上的匈奴王,行事铁腕,年纪轻轻就把大漠治理的国泰民安,深得人心。” 说完,方云廷一声不吭,小厮又兴致勃勃的说道:“对了,我还听说他的长相极为俊美,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得到他的垂青——” 最后一个字刚刚从嘴里吐出,只听——砰! 一声巨响突地响起,差点没把小厮吓死! 定神一瞧,发现方云廷竟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顿时桌面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小厮惊恐的大叫,看见方云廷的指间已经有血丝冒出来。 天啊,公子这是在自残啊! 方云廷紧绷着脸,狭长的眼眸里早已卷起惊涛骇浪,慢腾腾的收回手,对手上的血视若无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小厮赶忙找来毛巾为他擦拭起来,低着头,头顶忽的传来一句冰冷的话: “独孤绝乃乱臣贼子,此次京城祸乱正是由他而起,我身为大名臣子,有义务诛杀他,为国尽忠。” 小厮额角肌肉突地一跳,“公子,你的意思是?” 方云廷危险的眯了眯眼,“传我令,整顿军队,截杀独孤绝。” “是……” ………… “心雅姐姐,陌无邪是谁啊?你为什么要为了他特意留下来?”玉茯苓一脸的不解,很想知道答案。 慕心雅仔细想了想他们的关系,“嗯……准确的说,他是我的一位长辈。” 好吧,这个答案好像很勉强,就连从刚才就一直陷入沉默的墨兰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长辈啊?”玉茯苓恍然大悟的支起下巴,“哦,难怪刚才那些下人都那么尊敬的称呼你呢。” “呵呵。”慕心雅咬着唇尴尬的笑了两声,忽然发现墨兰的眼神越过她,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一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陌无邪竟然已经站在了门外,正高深莫测的看着她们。 天,他是何时来的? 还有,他的心魔控制住了? 想到这,她用余光偷偷观察了一番,发现他确实恢复了冷静后,终于安下心来。 “陌教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墨兰上前一步,一脸平静的对陌无邪说道。 陌无邪同样一眼认出了她,浓眉一挑,低沉的嗓音响起,“墨兰姑姑。” 墨兰却撇过脸,不愿再看见他的脸,“你是来见小公主的吧,小公主自幼吃了不少苦,我希望你可以善待她,哪怕……是看在长公主的薄面上。” 陌无邪眼眸一黯,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姑姑放心,梦云的女儿,我一定——视如己出。” 哪怕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听见这个承诺,墨兰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慕心雅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时,陌无邪也将目光转向了慕心雅,看了她一眼后,便径自走出门外,察觉到他的眼神,慕心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抬步跟了上去。 杨柳下,凉风习习。 陌无邪扶手而立,背对着慕心雅,鬼医远远守在一边。 “不知陌教主有何事?”许久都是无言,最后慕心雅忍不住打破这沉默。 风吹起她的秀发,痒痒的,她不禁伸手将它捋到耳后。 “之前没说完的,继续说吧。”陌无邪淡淡的开口。 继续? 慕心雅有些迟疑,万一他又像先前那样魔性大发,那她岂不得遭殃? “放心吧,有鬼医在这里,我不会失控。” 被窥中心事,慕心雅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眼珠一转,最终还是做出决定:说就说吧! “陌教主想听些什么?”她歪着头轻声问。 陌无邪想了想,“所有。” 他想知道有关梦云的所有事情,一点一滴,都不放过。 慕心雅微怔,随即了然的点头,“好。” 然后,她便开始了漫长的讲述。从她的亲生父亲慕承天开始讲起,再到大夫人、慕落柔,竹根、竹叶青,一个都没有落下。 说完后,慕心雅长吸一口气,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为什么哭?”过了很久后,陌无邪问。 “风太大了,迷了眼睛而已。”慕心雅故意将红红的眼睛看向别处。 “慕承天是吗?”陌无邪忽的提起这个名字,嗓音含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你想我怎么处置他?” 慕心雅眸光一闪,“他必须死。” “其他人呢?” “慕家所有人都该死。” “不愧是赫连家的女子,有气势。”陌无邪笑了一声,“从今天起,我凤令教全教,下至弟子,上至我,都会协助你,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 “真的吗?”慕心雅不敢置信的问,内心有些激动,这岂不代表她将拥有莫大的权利? “是真的,你去准备吧。”陌无邪突然下了逐客令。 慕心雅一愣,随后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陌无邪都背对着她,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说不定,这位天下第一邪教教主正在风中悲痛的流着泪…… 慕心雅加快了步速,希望赶紧得到陌无邪手下的帮助。 她的仇人们,看着吧,她慕心雅又死地重生的回来了! 独孤绝,等着我,很快我就率领邪教众弟子去京城助你解围! 只是,在经过鬼医身边的时候,鬼面具下一双黑瞳似乎幽幽的凝了她一眼,但她并没有多在意,径自走了过去。 刚走过一个拐角,忽然一个人喊住了她。 “慕姑娘,请留步!” 转头,只见鬼医竟站在不远处。 慕心雅吃惊不小,看着他慢慢朝她走近,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阁下有事吗?” 她感觉,这个鬼医的本事还是挺大的。 “慕姑娘,你身上有巫术残咒,你应该知道吧。”鬼医在她一步之遥停下,透过鬼面具传来的声音缥缈而不真实。 残咒?就比如那回竹根在华清宫用一个铃铛就将她控制那样吗?点了点头,“我知道。” 鬼医微微一顿,伸出手掌,一颗黑色药丸躺在他手里。 “这是?”慕心雅顺着望过去。 “服下此药,慕姑娘体内的巫术将消除殆尽,而且终生不为其所困。”鬼医解释道。 这么小的药丸竟有这么厉害的效用?慕心雅感到不可思议。 “如若不信,慕姑娘大可去问青面和獠牙两位长老,看看鬼医所言是否属实。” 慕心雅眼珠一转,拿过药一口服下,爽快的道:“我信便是。” 鬼医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服药,不禁很是惊讶。 “对了,你既然是鬼医,那你可认识楚晗、玄依这两个人?”慕心雅好奇的问。 “天下第一神医楚晗,天下第一毒医玄依,天下第一鬼医就是我了,你说我认不认识?”鬼医轻笑着回答。 哦?还有这种排名啊,江湖可真是五花八门。 慕心雅一笑,“前两位都有名字,那你鬼医姓甚名谁?” 听闻这个问题,鬼医隐晦的笑了,“佛曰不可说。” 还卖弄玄虚啊,慕心雅撇撇嘴,对他道了一声谢就要离开,鬼医望着她紫色的美丽背影,收回目光,也准备离开。 “鬼医,我觉得我认识你,我们以前一定见过!” 忽然,一个清澈的嗓音远远传来,回头只见慕心雅扭头对他喊道,喊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鬼医不禁微怔,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鬼面具下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她失踪了 话说楚晗那日从河边回来后,发现原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就连马车也不见了踪影,吓了一跳。 “茯苓,慕姑娘,你们在哪?!”他焦急的大喊,手中捧水的莲叶甩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回应。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她们去哪了? 难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有坏人将她们掳走了? 胸腔里的心猛地一沉,他简直不敢想。 “茯苓,茯苓,慕姑娘……” 楚晗发疯似的四处寻找,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甚至不知在什么时候,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黑暗慢慢布满天空,偌大空寂的森林里,仅有一抹焦急的鲜红身影。 完了…… 楚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浑身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最终面如死灰,无力地扶着树干倒下。 怎么办?他把茯苓弄丢了。 还有慕心雅,他要如何回去对王上交代? 头顶上,坠满繁星的苍穹,星星一闪一闪,似在偷窥着人间。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一处据点。 城楼上,呼韩邪望着黑漆漆的前方,王上自来这后就一直负手立在那里,颀长的身姿萧然挺拔,烟青色的长袍随风轻扬,在这漫漫夜色中别有一番韵味。 走过去,轻轻唤道,生怕惊扰了幽静中的人,“王上,外面风大,进去等吧。” 独孤绝并未侧眸,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远方,“不了。” 他想第一眼看到她,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简单的两个字,呼韩邪就知道他是劝不动了,索性一起留在这里等候,凉风灌进衣领里,他下意识紧了紧衣服,奇怪的道:“楚晗怎么这么慢?按理说应该早到了才是,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闻言,独孤绝微微蹙眉,“他们不是下午才走的吗?” “对啊,但我听说他们行动特别迅速,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城门……” 独孤绝脸色微变,转过身来,黑眸幽深的盯着呼韩邪,“所以,他们比计划晚了几个时辰?” 呼韩邪略一思索,“嗯……大概两个时辰吧。” “马上派人去找,将从京城到这里的路全部找遍!”独孤绝突地冷下声音道。 呼韩邪一怔,犹豫的道:“王上,派太多人出去会不会暴露这里啊?而且,说不定是因为慕姑娘有孕,所以他们才放慢了行程……” 谁料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射来一道冰冷的目光,呼韩邪瞧见王上危险的眼神,赶忙答了声“属下这就去办!”随后灰溜溜的走了。 很快,城墙的门便打开,一列列匈奴士兵踏上了寻人的道路。 独孤绝修长的大手撑在城墙上,脸色阴沉的眯了眯眼睛,心中一丝丝不安开始疯狂的滋生蔓长。 心雅,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然而,很显然,他的希望落了空。 当一脸颓然的楚晗被找回来时,已经入了深夜,寒气甚重,每个出去的士兵回来时身上都沾染了寒气。 “王上,楚晗有罪!”楚晗刚见到独孤绝时,便“扑通”跪倒在了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得呼韩邪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楚晗。 独孤绝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很长时间都一言不发,周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看样子情况不妙。 呼韩邪心里也虚得慌,连忙问楚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慕姑娘她们人在哪?你快说清楚,然后我们才能一起把事情解决啊。” 楚晗无力的垂下头,眼眶一阵潮湿,“她们不见了。” “你说什么?”呼韩邪惊愕的张大嘴巴,“怎么会这样?她们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和我在一起的,但是中途我离开了一趟去找水,没想到回来时她们就不见了……”一说起这些,楚晗后悔的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好好地他非要去找什么水啊?渴了忍着便是。 现在一切都完了,他把她们弄丢了…… 呼韩邪也是这么想的,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差点冲上去揍他一拳,但在他还没出拳时,已有一道人影闪过来,一把揪住楚晗的衣领。 砰! 独孤绝一拳挥出,楚晗整个人便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渗出了鲜血。 看得呼韩邪一呆,长吁一口气,天,他是多少年没见过王上动这么大的怒了?竟然还动手打了人! 好可怕……呼韩邪下意识后退一步,害怕被不幸伤及,同时担忧的皱起眉头。 楚晗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鲜血,低下头,“王上,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罪该万死,请王上赐我一死!” 茯苓不见了,他对不起茯苓,他欠了她太多太多,唯有以死谢罪…… 闻言,呼韩邪额角一跳,楚晗这是疯了吗?居然主动求死?茯苓和慕姑娘还没找到,他怎么能先死?担心的看了一眼王上的神色,只见王上俊美的脸一片阴沉,脸色难看到极点,怒气腾腾的盯着楚晗,眸光透着刀刃般的冰冷。 完了完了。 就在呼韩邪以为楚晗今天死定了的时候,独孤绝猛一甩手,大步走了出去。 “哎,王上——”呼韩邪惊呼,扭头对楚晗喊了句,“快些起来,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死了岂不就更找不到茯苓她们了,是个男人的话就马上振作起来!” 说完,他就匆匆跟在了独孤绝的身后。 “王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派所有人去找,飞鸽传书给大漠的暗卫,让他们也一起找。” “是。”眼下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了。 忽然,独孤绝脚步一顿,眼底划过一丝悲痛,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你说,究竟会有什么人将她们掳走?” 他清冽的嗓音听起来与往常不太一样,呼韩邪愣了片刻,随后瞬间明白过来,现如今王上的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着急,慕姑娘好不容易才得以与王上团聚,现在还怀有身孕,却出了这茬…… “可能是一些草莽劫匪,也有可能是我们的敌人。”除了这两者,呼韩邪想不出其他人来。 独孤绝眸色一深,该死,他的敌人有很多,这世上希望他死的人数不胜数。 放在以往,他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弱点——慕心雅,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可恶!看来为了心雅,他要将所有的仇敌都杀得一干二净才可以。 眸子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独孤绝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自从接到少将军整顿军队的命令,军营便投入了忙碌之中,一众官兵都在收拾行囊。 方云廷望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从前那个一身月白衣、意气风发的将军府少公子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戎装下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曾经邪肆俊朗的脸也长满胡茬,遍布风霜。 他静静的凝视,仿佛这水中有什么玄妙至极的奇物,在对他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 那是个如画的景色,远山朦胧,近水秀丽,他从一群“盗匪”手中救下一个浑身是伤的紫衣女子。 “方云廷!” 那时候的她,总会这样软腻腻的喊他,不论他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一点都不温柔,她还是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呵呵。 方云廷忽的笑了,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是他先辜负她对他的信任,他又凭什么奢望她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他?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谁会永远爱谁,也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很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所以,慕心雅,我们终究还是不可能了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她的一切美好将属于别的男人,他的心就痛得厉害,生不如死的感觉。 “公子,公子,前方截获一只信鸽!”小厮慌慌忙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方云廷收回悲伤的神色,一转脸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仿佛戴上一具冰冷的面具,“拿给我看看。” 打开信鸽腿上绑的纸条,一行小字进入眼帘: 王上有令,速速前方城郊驿馆。 王上?方云廷眸光一冷,心中暗暗揣摩起来。 这天底下能被称为王上的还有几人? “信鸽是朝哪个方向飞的?”方云廷问。 “从京郊飞来,飞往大漠。” 看来他猜的没错,方云廷狭长的眼眸眯成一道缝,隐隐闪过一抹神采,抬步快速朝军营走去,“现在立刻去给我备马,再叫一支骁骑兵跟上,我现在要去京郊!” 小厮惊讶的问,“公子,你要现在就去京郊?为什么不等军队准备妥当再去?而且京郊有什么您要这么着急敢过去?” 方云廷脚步一顿,眸色幽深的望了眼天空中皎洁的明月,“独孤绝正在京郊,我现在要去讨伐逆贼。” 还有,不知道她在不在他身边…… 他迫切的想再见到她一面。 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 正文 第一章 宝宝要乖 “姑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内堂里,慕心雅端坐在上殿,堂下是一众凤令教亲信,就连鬼医也来了,静静的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眼下,她是凤令教权利最大的人。 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每个人的脸,慕心雅平静的道:“一位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有难,我要去京城救他。” 座下的人并无异议,相继表示了赞同,很快他们就动身前去部署了,獠牙从座位上走到她身边,笑着道:“姑娘,我和老八就来当你的贴身侍卫好了,你放心,有我二人在,谁也伤不了你!” 慕心雅从位子上站起来,望了眼身边的茯苓和墨兰,有所指的笑道:“别忘了你们要保护的是我们三个人,还有,我姓慕,你可以叫我慕姑娘。” “慕姑娘放心!”獠牙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去,不想鬼医也一声不吭的跟了上来。 “鬼医,你也一道前去吗?”獠牙惊问,鬼医素来独来独往,只听命于教主一人,从不参与这种事。 鬼医微微颔首,“慕姑娘有孕在身,我在旁边好照顾她的身体。” 听闻他的话,慕心雅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小腹,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温柔,这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呢,这是她和独孤绝的骨血。 宝宝乖,娘亲马上就去和你爹爹汇合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所以,接下来的路上你一定要坚强,要在娘亲的肚子里好好的。 周围的几人瞧见她这一瞬间倾泻出的温柔,皆讳莫如深的明白过来,脸上透露出几分隐晦的笑意。 慕心雅也前去与陌无邪作了最后的道别。 “陌教主,心雅要走了,你的相助心雅定当此生不忘,多谢。” “都要走了,还叫的这么生疏。”陌无邪一身蟒袍负手站在她面前,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不悲,也不喜。 慕心雅扶了扶下巴,不叫他陌教主,那该叫什么?总不能叫叔父吧,陌无邪肯定不想与慕承天掺上半点关系,想了想,抱了抱拳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总之在心雅心中,你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告辞。” 陌无邪回眸深深看了看她一眼,深邃的目光似是想把她美丽熟悉的脸刻进心里,低低的回了句,“珍重。” 就在慕心雅要转身离开时,陌无邪突然再次叫住了她,“你腹中的孩子,真的是独孤绝的?” 慕心雅眸里染上惊讶,像是平静的湖面惊起涟漪,顿了顿,脸色微红,“是。” 陌无邪沉默了半会,“很可惜,我与他之间有些过节,将他可能不会待见我这位长辈了。” “啊?”慕心雅疑惑的眨眨眼,“你们有什么过节?” 陌无邪低笑一声,“多说无益,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切随缘吧。” 说来也是。 慕心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次说了句“就此别过。” 随后,明媚一笑,牵着裙角上了行往京郊的马车,茯苓和墨兰已坐在马车内等候,青面等人则守在车外,其他的邪教大军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看上去俨然声势浩大。 “一段纠缠了几十载的恩恩怨怨,终于在今日到此为止。”墨兰一直透过车窗看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待慕心雅在旁边坐下后,颇有感触。 “墨兰姑姑要去见见他吗?今日一走,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不了。”墨兰摇摇头,将慕心雅的小手握在手心,“我陪着小公主就好。” 慕心雅感动的回握住她的,与她默契的相视一眼,转头看了看玉茯苓,打趣道:“茯苓,马上就可以看见你的楚大哥了,开不开心啊?” “开心!我可想楚大哥了!”玉茯苓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杏眸里盛满欢喜,慕心雅和墨兰一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她这才意识到被取笑了,粉嫩的小脸刷的通红。 “心雅姐姐,墨兰姑姑,不许笑话茯苓!” “好好好,我们不笑了。” “什么嘛,你们明明还在笑——” “哈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风中,湛蓝的天空晴空万里,绵绵的云聚了又散,偶有飞鸟呼啸飞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未来,究竟会怎么样?一切似乎已接近尾声,却又诉说着没有尽头的远方。 “报!据前方探子来报,城外有一队人马正在朝这里逼近,来者身份不详!” 大堂上,赶来通报的侍卫扑通跪在地上,一字不落的禀报。 一袭烟青华袍,雪白滚边绣着精美淡雅的竹纹,独孤绝端坐在上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寒眸里一片氤氲,清冷的声音问:“他们的衣着打扮如何?” 侍卫想了想,“穿的都是奇衣异服,有的明显不是中原人的打扮,看起来古怪的很,而且中间还有一辆马车,其余人都是骑的马。” 话音刚落,独孤绝霍然起身,冰冷的声音决绝的命令:“立刻备马。” 一旁的呼韩邪和楚晗不明白他是何意,而且王上已经一夜未眠了…… 呼韩邪上前问,“王上,您要亲自前去吗?我去就可以了,您还是留在这里吧。” 但独孤绝丝毫不理会他的劝说,径自走了出去,望着他烟青色的背影,呼韩邪只好无奈的跟上去,不料楚晗长臂一伸拦下他,“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好有个照应。” 呼韩邪有些迟疑,“你可以吗?” 楚晗沉着的点了点头,传达出无声的决心,昨天王上那一拳可谓是打醒了他,死有何用?死是最不负责的表现,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将功补过,极尽所能弥补损失。 呼韩邪从他的眼底读出他的坚定,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鼓励,为他让出一条路,目送他大步走出去。 杳无人烟的道路上,一匹疾驰的棕马呼啸而过,独孤绝一手牢牢抓紧缰绳,身下的西域骏马跑得极快,溅起一路烟尘。 楚晗驾马赶在后面,远远望见马背上的身影,烟青色的华袍熠熠生辉,很快便化为一个极小的亮点,眼看就要落下,楚晗猛一挥鞭,身下的骏马嘶吼一声,加快了速度,才又重新追上独孤绝。 “老九,你可听见马蹄声没?”队伍的最前列,獠牙皱起眉头,警惕的盯着前方。 虽然道路的前方一眼望去平静无波,但些许细微的嘈杂声传入他灵敏的耳朵里,引起他的注意。 青面眼眸半眯起来,与獠牙一样,同样听见了马蹄声,沉吟一瞬,“老八,我们一道先去看看情况。” 獠牙点头,回头对密闭的马车说了句,“慕姑娘,我与老八去前面探探路,去去就回。” 过了半晌,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来,“你们只管去吧。” 獠牙与青面对视一眼,一甩马鞭,两匹马飞快的驶往前方。 独孤绝猛地勒马停蹄,寒眸里弥漫起一片氤氲。楚晗紧跟着追上来,喝停骏马停在他身边,不解的看向他,“王上,怎么停下来了?” “我们要见的人,已经来了。”独孤绝凝着前方,一如既往的冷静。 话音刚落,青面和獠牙的身影便出现在路的尽头,楚晗顿时正了脸色,妖孽的脸上换上一副警戒的神情。 “这是……凤令教的人!”眼尖的认出马背上的人,楚晗眸光一冷。 独孤绝薄唇微抿,并没有言语,这代表他也认出来来人的身份——凤令教。 世事无常,谁也没有想到,今日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狭路相逢。 青面和獠牙也在离他们一段路程处勒马驻足,在瞧见一红一青两道身躯后眸光一闪,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最前面那位一袭青袍气质非凡的男子。 獠牙觉得他甚是眼熟,仔细瞧了又瞧,却愣是没想起他究竟是谁,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他就能感觉到此人内功深厚,十分摄人,还有那张极其俊美的脸,莹白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泽,此时正布满冰霜。 “你是什么人?在此拦路作甚?”也不管他是谁了,獠牙率先发问。 但刚问完,就被青面抓住了胳膊,回头一看,青面冷静严肃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压低声音哑着嗓子,缓缓对他道:“老八,此人乃大漠独孤王。” “大漠独孤王?”獠牙重复一遍这个名号,随即怔在原地,心头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意。 独孤王…… 这个男人,是独孤绝! 难怪他会觉得眼熟,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太巧了吧。 凤令教与大漠的恩怨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獠牙颤抖的目光看向独孤绝身边的另一人,立刻也认出他的身份来——这张比女人还妖孽的脸,可不就是神医楚晗吗?他竟然差点忘了! 楚晗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只是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许久不见,**长老都不认识我了。” “你早早就脱离凤令教,投奔了独孤王,一介叛徒何必还指望我们记住你?”獠牙开口便是毒辣的讽刺。 楚晗脸色一寒,心中杀意顿起。 终于在此时,独孤绝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淡扫了獠牙一眼,獠牙立刻心惊不已的闭紧嘴巴,看着独孤绝的目光颇是忌惮。 正文 第二章 人心难辨 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慕姑娘她们很快就赶上来了,青面礼节性的抱了抱拳,用商量的语气,“见过独孤王,今日相遇只是机缘巧合,并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不如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别过,不知独孤王意下如何?” 凤令教的**二位长老在对他们求和?这真的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杀人如麻的凤令教吗?楚晗半眯着眼心生狐疑,“王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独孤绝一双寒眸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冷到了骨子里,森冷的丢出两个字,“动手。” 早前便已说过,为了心雅,他要斩草除根,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凤令教余孽。 青面和獠牙面色一冷,拧起了眉头,糟糕,看来今日一场血战是避无可避了! 楚晗冷冷应了声“是!”下一刻,整个人便从马背上飞身跃起,大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如蝶,冲着獠牙飞快的从半空中射来。 獠牙心中一震,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迎面楚晗的一掌已经劈来,他只能硬着头皮闪身迎上去。 霹雳啪哒,火光四溅! 另一边,见他们已经开打,青面也不再闲着,决定趁势偷袭起只身一人的独孤绝。青面敛气屏声,手腕虚空一转,掌心顿时凝聚强大的真元,这一掌泛着浓浓煞人的黑气,乃巫族最狠辣最霸道的招数。 “独孤王,得罪了!” 话音未落,青面就以雷霆之势直直朝着马背上的独孤绝狂劈而下,对此,独孤绝不避不闪,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腾空的那只大手破空而出,划破那几道掌气,浑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 看样子他要强接这一掌!浓浓的不安涌上青面的心头,论功力,他恐怕不是独孤绝的对手…… 两道强劲的真元在空中交汇,紧接着一声巨响炸开,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砰! 两道人影迅速交叠,随后又立马急速分开。 青面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地面坠去。 与此同时,由于独孤绝硬接了这一掌,身下的马匹受了大惊嘴里嘶吼着跃起前蹄,极其不安的狂躁起来。见状,独孤绝面上浮现几丝冷酷,纵身从失控的马上跃下,烟青色的衣角微微飞扬。 他们的交战声,远远传到路上一列人得耳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慕心雅飞快的拉开车帘,只见鬼医已来到马车前,看样子有话对她说。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慕心雅拧着眉,面色凝重。 鬼医瞥一眼前方天空中弥漫而起的硝烟,鬼面具下传出的声音依旧冷静,“是八长老和九长老的气息,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男子。” “他们动手了?”慕心雅眸光闪烁,不敢相信的咬着唇,得到鬼医默认的回答。 怎么会这么快就遇到敌人了?这里距离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路程呢,心下变得沉重,慕心雅想也不想翻身跳下马车,鬼医立刻伸手去扶她。 “公主,你要去哪里?”墨兰见她下来了,也担心的跟着下了马车,玉茯苓也是一样。 慕心雅望着绚烂的天际,流露出几丝担忧,“我要去前方看看情况。” “前面很危险,敌人应该很强大。”鬼医如实告诉了她实情,没有阻止她去,也没有希望她去,一切交由她自己定夺。 “**长老是随我从凤令教来京城的,我自当有义务将他们安全送回去,所以我一定要去。”慕心雅语气里透出几分坚定,澄澈的水眸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说完,抬步就朝前走去。 “公主——”“心雅姐姐——”墨兰和茯苓担忧的追上她毅然的背影。 鬼医若有所思的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鬼面具下的瞳仁微微起了波澜,低低一笑,整个人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已来到她们的身边,他自当也要随她们一并前去。 “青面,你没事吧?!” 眼见青面与独孤绝交手后就坠到了地面,獠牙赶忙飞射过去接住他的身体,狼狈的落地,在望见青面灰颓的脸色和嘴角的鲜血后,獠牙脑子里血气一冲。 真是想不到,凭青面这么深厚的功力,竟然都不是独孤绝的对手! 再加上今日还有一个楚晗—— 他们岂不死路难逃? 獠牙和青面的心双双变得无比沉重,怪只怪他们时运不济,竟在今日遇见这尊难缠的大佛,恐怕世上只有教主能与他相敌…… “老九,你速速离去,”伸出左手一把抓住獠牙的胳膊,青面压低嗓音对他叮嘱,他的右手因为刚才与独孤绝的硬拼,还在不断地颤抖。 “老八,我不走!我要走了,你怎么办!”獠牙痛心的扶住他颤抖的右手,浑浊的眼眸满是不甘,他们行走江湖叱咤风云几十载,难道就跌在了今天吗? 不,他不能接受,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行,你要去通知鬼医,让他快点带着慕姑娘逃走。”青面嘶着嗓子,态度无比的坚决。 远远望着在暗中私语的两人,楚晗抱着双臂,狭长的桃花眼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毕竟,他们从前也有过不少交情。 “下的去手吗?”忽的,独孤绝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听不出话里是什么情绪。 楚汉连忙敛去神色,掩起先前的异样,坚定地道:“我可以的,王上。” 然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已先一步朝他们走去,步履淡定从容,楚晗也赶忙跟上去。 当烟青色绣有精美暗纹的衣角出现在獠牙的视线里时,獠牙吓了一跳,惊慌的抬眼,发现不知何时独孤绝已站在他们不远处,莹白如玉的俊脸带着丝丝浅然。 离得这么近,竟然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真是可怕,而且现在看来,他们想逃也逃不了了。 “久闻独孤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青面佩服。”青面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终有一死,他死了并不可惜,唯一遗憾的就是连累了老八和慕姑娘。 “就由我来送你们一程吧,八长老,九长老,得罪了。”楚晗自告奋勇的上前,缓缓抬起手掌,准备一掌解决他们的性命。 忽然,独孤绝长臂一伸拦下他,楚晗一惊,侧首只见独孤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黑白分明的寒眸弥漫起薄薄的雾气,“你们为什么来京城?” 原本青面和獠牙已做好受死的准备,听闻这话惊讶的睁开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传递出什么默认的信息。 “没什么目的,楚大神医,你要动手就快点,别磨磨唧唧!”獠牙冷哼了一声,想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根本不可能! 独孤绝微微皱眉,英俊的脸浮现几丝不悦,薄唇里吐出杀令,“送他们上路!” “是!” 楚晗沉眸,上前高高的举起手掌,掌心正对獠牙的头颅,獠牙也放弃抵抗的闭上了双眸! “住手!”就在夺命一掌要落下的时候,一声娇喝猛地破空传来!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让独孤绝和楚晗脸色皆是一变,但楚晗根本已经来不及收手了,汇满强劲真元的一掌距离獠牙的头顶只剩一指距离! 见状,拼命赶来满头是汗的紫衣女子花容失色的大喊,“不要啊!” 然而,接下来便响起一声震碎耳膜的巨响。 紫衣女子“扑通”跪倒在地,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要自相残杀啊,她不希望再亲眼看见任何关心她的人死去,她还是来迟了一步吗…… 难道,又有和她的乐菱一样的悲剧发生了吗…… 与此同时,另一边。 兵临城下,箭在弦上,当发,还是不发? 城墙外远远的草丛下,一抹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匿在茂盛的草丛中,墨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黑色面纱上只露出一双狭长的、透着几分邪魅的眼,此时正专注的凝视着城墙里边的情形。 抓住一个无人的时机,黑衣人迅速起身,如猎豹般的速度飞快的来到城墙下边,足尖轻灵点地,纵身一跃,衣袂轻扬间灵巧的上了城墙。 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城墙上。 呼韩邪正好踱出城门查探一下情况,没想到一股极其荫蔽的气息悄悄钻入他的耳内,他心中顿时一凛。 “谁?!”厉声喝问,鹰眸犀利的扫视一遍周围。 但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经过几个匈奴士兵,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人影。 难道是他听错了? 眯了眯眼睛,呼韩邪缓缓抬步,敛气屏声走到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却都空空如是,没有一个人。 看来真的是他多疑了,呼韩邪摇了摇头,大步走上城墙。 殊不知,在他刚踏上台阶后,一个黑色边便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城里。 一碧如洗的蓝天,骄阳高照,一切黑与白皆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细碎的阳光下,大地上万物蓬勃,皮囊下人心难辨。 这个黑衣男子,是谁? 他又为何要潜入根据地? 正文 第三章 安然无恙 慕心雅无力的瘫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眼睛,不敢去看前面的情景,直到她被拥入一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怀抱。 “心雅,我终于找到你了。” 低声的呢喃犹如梦呓,身边的人将她拥得非常紧,力道之大仿佛想将她整个人揉进骨子里,紧得慕心雅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声音是? 独孤绝! 居然真的是他,她还以为是她看错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九长老? 慕心雅顿时哭了出来,浓浓的不安和惶恐涌上心头,化为委屈的哭诉,“为什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八长老和九长老是好人,你不要杀他们啊……” 听言,独孤绝幽深难辨的黑眸划过一丝惊讶,稍微松开她,试图拿开她遮在眼上的手。 “不要!”慕心雅抗拒的大喊,愣是不松手。 但她的力气哪能敌得过他,独孤绝用一种恰到好处不弄痛她的力道,将她的小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柔声哄道:“心雅,你自己抬头看看。” “我不要看!”慕心雅想也没想就拒绝,赶紧闭上眼睛,心中溢满对独孤绝的不理解,他怎么可以让她去看那种血腥的场面?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正在啜泣中的慕心雅一愣,好好地他笑什么? 不对,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可怜的獠牙长老,你死的好惨啊,都是我害了你…… “慕姑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了。”她正愤愤想着,一个沙哑的嗓音蓦地从身边响起,唤回她的思绪。 这个声音又是? “心雅,把眼睛睁开。”扶着她肩膀的独孤绝再次劝说,语气温柔的要流出蜜来。 慕心雅咬了咬牙,最终眼睛缓缓睁开一道缝,当瞥见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獠牙和青面正完好无损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后,整个人恍若被一道闪电劈中! “八长老,九长老,你们没死?”她的水眸睁得比铜铃还大。 可她明明看见楚晗的手已经打到獠牙的头颅了呀!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周围只响起一串调笑声,所有人都围在她的身边,脸上纷纷带着不可言说的玩味。 答案还要回到上一刻。 当慕心雅布满焦急的脸和担忧的声音远远传到独孤绝的耳内后,楚晗的手确实距离獠牙的天灵盖只剩一指距离,眼见已经来不及收手,楚晗的手臂突然横空多出一个霸道至极的力道,硬生生将那一掌拉离了方向,所以响起的那声巨响,也是击中别处发出的声音。 惊险的回头,才发现拉住楚晗的正是一脸冷峻的独孤绝! 獠牙于生死关头脱险,七魂都被吓去了六魄,正考虑要不要对独孤绝道声“多谢不杀之恩”时,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独孤绝的身影! 独孤绝早已消失在原地,闪身来到慕心雅的身边,将受了惊吓的佳人儿抱在了怀里。 原来是这样啊……慕心雅终于弄明白情况,挂着泪珠的睫毛扑闪扑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含着浅浅笑意的俊脸,难为情的凑上去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独孤绝,你没事就好……”软腻腻的嗓音,慕心雅闭着双眸将小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天知道来的路上她有多担心他,现在看见他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说来也是,他是堂堂杀伐果决的大漠王啊,元忻肯定牵制不了他! 这样的主动少之又少,周遭顿时萦绕着她幽香的气息,独孤绝身体一滞,随即长松了一口气,唇际泛开浓浓的笑意,寒星般的黑眸泛起一圈圈涟漪,修长的手轻轻抚弄她披在肩后的秀发。 心雅好香,好美。 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这幅甜蜜动情的情景,简直羞煞人也,周围的人都下意识清了清嗓子,但那两人压根没有理会的意思,他们只得识趣的侧过脸去。 青面和獠牙尴尬之余更多的还是震惊,两人皆一副吃瘪的表情,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当真是刚才那个一身杀气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大漠匈奴王吗!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玉茯苓原本也跟在墨兰身边,红着脸偷偷看着心雅姐姐和王上,忽的胳膊一紧,整个人被从人群中连拖带拽出去。 谁啊? 玉茯苓一惊,扭头看见黑着脸一脸醋味的楚晗后当即反应过来,哎呀妈呀!方才就只顾着看热闹,都把她的楚大哥给忘了! 楚晗一路把玉茯苓拉进一个偏远的小树林,还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把她推到一棵大树下,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粗壮的树干。 “楚大哥,你、你怎么了?”眼前的楚大哥好陌生啊,玉茯苓心中涌起莫名的害怕,惶恐的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楚晗稍一眯眼,喉结上下滚动,将她娇小的身体困在自己的臂弯下,“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啊?”她犯错了吗?茯苓无辜的咬住唇,小脑瓜里想了又想,却只得出一个结论,“我不知道啊。” 难道就因为她刚才只顾着看热闹把他晾一边了吗? 看着她小白兔一样呆萌的神情,楚晗俊脸一黑,无力的扶额,刻意拉下来的脸也绷不住了。好吧,他认输。 玉茯苓还在想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忽然下一秒她的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摁进了一个怀抱,茯苓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呢,楚晗就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个满怀,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 我的天…… 茯苓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发闷,小脸憋得通红! 不对啊,王上也是这么抱心雅姐姐的啊,可她也没见到心雅姐姐脸憋红了啊,相反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和谐。 呜呜呜,一定是因为楚大哥太猴急、太粗鲁、太不懂情/趣了…… “茯苓,告诉我,凤令教的人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楚晗认真严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玉茯苓正困难的吸着气,听言怔了一下,“没有啊。” “那就好。”楚晗长长松了一口气,妖孽的脸上浮现几分安然。 “不过——”玉茯苓突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的拉长了语调。 楚晗立刻变得无比紧张,急声追问:“不过什么?” “他们让我蹲在下人房里洗了好多脏兮兮的臭衣服啊,茯苓的手都洗疼了。”玉茯苓委屈的嘟起小嘴,不满的宣泄。 原来是这个,他还以为—— 楚晗吓了一跳,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安下来,微微垂眸,眸色深沉的凝视着她粉嫩的脸颊和红润的唇。 松开她,捧起她红肿的小手,温柔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现在还疼吗?我帮你揉揉。” 天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楚大哥吗? 玉茯苓怔怔的看着反常的他,脸更红了,弱弱的声音含上几分羞涩,“不疼了。” 楚晗深深凝着瓷娃娃般单纯的她,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凤令教的人还有没有别的为难你的地方?” 玉茯苓歪头想了想,随即摇头,“除了让我洗衣服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记着,以后离他们远点,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楚晗摸了摸她的脑袋。 “为什么啊,楚大哥?”玉茯苓不理解,楚大哥好像很戒备凤令教的人,可是那个教的教主不是心雅姐姐的长辈吗? 楚晗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深邃,“没有为什么,总之你记住就好。” 有些事,还是让它永远深埋在地底下比较好,因为它永远见不得天日。一旦见了,这后果就不是楚晗和玉茯苓能承受得了的。 楚晗正凝思着,一股气息猛地传来,抬眼,只见一身黑衣的鬼医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黑色的衣角刻意露在外面,很显然在等他过去。 “茯苓,你先过去找王上和慕姑娘,我有个事去去就回。”楚晗一本正经的对玉茯苓嘱咐。 “哦。”玉茯苓点头,也没有多问,楚晗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碧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过身来,而鬼医已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前。 “好久不见,鬼医大人。”楚晗微微勾唇,俊俏的脸蒙上一层暗影。 鬼医静静的与他对视,鬼面具下传出一声轻笑,“江湖上你我早已齐名,如今的我,哪里还能承你一句鬼医大人。” 楚晗眸色一黯,别过脸去,“当年在教里你对我的传教,我从来没有忘记,虽然如今我们各为其主——” 话说到一半,楚晗就说不下去了,桃花般的面庞隐隐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没错,楚晗身上的一半医术都是由鬼医教他的,不论是年纪还是辈分,鬼医都是凤令教的老人了。 一言勾起无尽回忆,鬼医沉默半会,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药瓶,扔给了他。 楚晗伸手接过,面上浮现一丝疑惑,“这是?” “竹家小儿下毒伤了慕姑娘的眼睛。”鬼医低叹了一口气,“终有一天她会完全失明,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楚晗面上浮现不可遏制的惊讶,以前在华清宫他为慕心雅把脉时,曾觉得她脉象古怪,难道这就是当日的祸根吗? 正文 第四章 千年之久 “什么……”楚晗面上浮现不可遏制的惊讶,以前在华清宫他为慕心雅把脉时,曾觉得她脉象古怪,难道这就是当日的祸根吗? “不知鬼医可有法子医治好慕姑娘的眼睛?”楚晗面露焦急之色,如果慕心雅有一天真的成了瞎子,他简直不敢想…… 然而鬼医摇摇头,束手无策。|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可°乐°小°说°网的账号。 “慢慢等吧,那一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还未可知,把药瓶交给独孤王,待她彻底失明后给她服下,方能保她一命。”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极限了。 楚晗紧紧攥着手里的瓷药瓶,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药交给王上,怎么告诉他实情…… 鬼医幽幽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你与玉氏的遗孤近来还好吧。” 楚晗一愣,随即点头,面上浮现几丝尴尬,“嗯,我们很好。”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会再有人提起。” “真的不会有人提起?”楚晗迟疑的问道,这么多年这是他最大的心病,没有一刻放下过。 鬼医低笑一声,目光悠悠转向那边的众人,“怎么不会?凤令教与大漠独孤氏有那么多年的深仇大恨,现在还不是就此罢手?慕姑娘可真是天下苍生的贵人啊。” 不然,凤令教与大漠接下来只会有无数厮杀,血流成河。 楚晗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慕心雅的突然出现,他现在也不可能像这样心平气和的和鬼医说话,慕心雅,真的让王上改变了太多,所幸这些改变都是好的。从前的王上纵然宛若谪仙,高冷不可攀附,但总是冷冰冰孤零零的,现在,王上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 “楚大哥,快回来,我们要走了!” 玉茯苓清脆的唤声打断他的思绪,抬头,只见那抹娇俏的碧色身影正远远对他挥着胳膊,璀璨的笑容比星辰还美。 小茯苓……楚晗下意识舒心的笑了,正准备对鬼医道别时,发现不知何时鬼医早已没了踪影,原地只剩他一人。 好吧,鬼医大人还是这么行踪不定、神出鬼没。 无奈的摇摇头,楚晗收起药瓶,大步朝玉茯苓走去,鲜红的衣袂轻轻飞扬。 另一边。 独孤绝小心的将慕心雅抱上马背,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一件旷世难寻的珍贵宝物,随后轻轻一跃也上了马,拥着她拉紧缰绳。 她好像都没有骑过马哎,慕心雅新奇的左右望望,小手轻轻拍了拍马头,边玩边问身后的独孤绝,“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前面就是据点,我们先回那里去。” “不等他们了吗?”慕心雅瞅了瞅后面的一队人马,就这么丢下他们,貌似有点不够意思吧。 独孤绝将她不安分的手握在手心里,看也不看一眼身后,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不用了,我们走慢一点就好。” 他的话仿佛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慕心雅下意识顺从的点头,“好。” 说完,身下的马缓缓跑起来,因为顾虑到她还有着身孕,独孤绝刻意的放慢了速度。 有力的臂弯环在她的腰际,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细微的鼻息正轻轻扑打在她的耳垂,有种痒痒的感觉,她的小手正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过没关系,那就由她来帮他捂热吧。 慕心雅反握住他的,抿唇一笑,独孤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心思,唇际泛起一记笑意,漾着柔情的眸子扫过她莹白如玉的脸庞。 注意到他的目光,慕心雅转头对他柔柔笑开,眉眼弯弯如皓空弦月,美丽温雅,透着不可言喻的轻灵之气。 独孤绝简直快要迷失在她的笑靥之中,手臂不由的紧了紧,氤氲的寒眸飘起一层层白雾。 “我的心雅,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绝。” 最初那个言笑晏晏笑颜纯白的紫衫女子,真的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天边朝霞渐收,淡天琉璃,空气里溢满泥味,清凉的风徐徐吹来,拂起精致的衣角。 满目跳跃的阳光,却不及紫衫女子的笑容耀眼夺目,深深刺痛城墙后黑衣男子的眼。 望着马上亲密拥着的一对璧人,黑衣男子的整颗心都在颤抖,大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捏得泛青,黑色面纱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泛着红色。 “王上回来了!还有慕姑娘!快点通传下去,不用继续找了!”呼韩邪远远看见马背上的两道身影,立刻激动万分地命人打开城门,快步迎了出去。天呐,王上怎么这么厉害,出去一趟就把人给带回来了,要知道他们的士兵可都找了一夜了。 “王上——”刚欣喜的喊出声,忽然感觉后背有一道古怪的目光射来,但这目光却又若有似无捉摸不定,呼韩邪猛地转身,但城墙上依旧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蹄声已越来越近,呼韩邪浓眉一拧,收起嘀咕声上前去迎接独孤绝和慕心雅,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慕姑娘,你终于平安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慕心雅正要对呼韩邪打个招呼,呼韩邪就一脸感慨的对她诉苦,激动的差点泛起泪花。 “最担心的还是王上,慕姑娘你知道吗?王上都一夜没合眼了!”只听呼韩邪又絮絮叨叨的道。 独孤绝一夜没睡?慕心雅惊讶的看了眼身后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担心自己。 不过说来也是,她突然在荒郊野岭弄丢了,指不定被狼叼去了呢…… 但独孤绝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是淡淡瞥了眼呼韩邪,呼韩邪顿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讪讪的闭上嘴巴。 “进去说话吧。”独孤绝轻轻抚弄她耳边的秀发。 “好。”慕心雅冲他明媚一笑。 邪教大军并没有进入城内,只有青面和獠牙进去了下,打算向慕心雅道个别:目前看来,他们的任务也都完成了,可以打道回教了吧。 独孤绝将慕心雅从马上抱下来后,她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似在找些什么,独孤绝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了?” “嗯……我想找个房间换一下衣服,洗漱一下。” 闻言,独孤绝唇角勾起几分风流,“要我帮你换吗?” 什么叫要他帮她换……旁边呼韩邪听见这话明显憋笑了下,慕心雅脸一红,扬起粉拳给了他的肩膀一记,“不用!你去招待一下青面獠牙他们,我让墨兰陪我就好!” 随即挥手招来墨兰,拉着她埋头走去。 “走错了,我的房间在右边。” 不想刚要往左转,独孤绝揶揄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慕心雅顿时脚步一顿。 “公主……”旁边的墨兰拉拉她的袖角,似乎也在笑! 慕心雅白皙的脸颊霎时染上两团莫名的红晕,一咬牙,头也不回,大步朝右边走去。 走了好长一会才找到,看来堂堂独孤王所居住的厢房果然够幽静,“砰”一声关上房门,慕心雅摇摇晃晃的朝大床踱去。 墨兰倒是仔细观察了屋里的陈设,云顶檀木作梁,地铺白玉,白绢落地屏风上绣着素雅的听雨梧桐,房里的每一处都很精致,颜色虽单一却并不显单调,反而宛若泼墨画般的意境。 不愧是独孤王的厢房。 然,此时此刻,一袭紫裙的女子正一脸享受毫无形象的趴在大床上,为这优雅的画卷增添几分不和谐。 墨兰难免失笑,“公主,我去为你打盘热水来。” “好,你去吧。”慕心雅赶了一路的马车,早已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答道,最近她的身子似乎特别虚。 真不知道以前每天喝的草药都有什么用。 墨兰点头推门出去了,只留慕心雅一个人在房里,懒懒的眯着眼睛养神。 直到,房里忽然响起一个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沓、沓、沓。” 不幸的是戒备全无的慕心雅并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仍旧自顾自的躺在床上。 根本没有发现,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她身后罩下来,一双狭长的眸子正极为深沉的凝着她如瀑的长发。 黑色面纱下,是方云廷阴沉而悲戚的俊容,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脸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着。 低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方云廷只觉得仿佛他的心都不再属于自己,思念、悔恨、自责……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的滋生蔓延。 来之前他明明有无数句话想对她说,在此时喉咙却紧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曾是多么渴望将她娇小的身子拥入怀中,但此时竟然往前迈不了一步。 他怎么会如此没用? 方云廷从所未有的痛恨自己,不,准确的说,离开她的每一天,他都在痛恨自己,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种时候这么得强烈。 慕心雅…… 一切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有短短的一瞬。 仿佛不受控制的,方云廷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床上的人伸出一只手。 “墨兰,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慕心雅只觉肩膀上多出一个力道,下意识以为是墨兰打水回来了,懒懒的问道。 但是,等了很久,身后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咦,墨兰怎么不吱声? 慕心雅这才心生奇怪,用胳膊撑起身子,扭头朝身后看去。 正文 第五章 一场空梦 “你是什么人——” 慕心雅震惊的望着身后蒙面的黑衣人,第一反应要大叫出声,但当她扯着嗓子呼救时,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空气里依旧静悄悄的。 原来,黑衣人早已先一步上前紧紧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尖叫封于唇中! 慕心雅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不明男子,心头弥漫起浓浓的恐惧。 这个人是谁? 他想对她做什么?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唔……唔……”剧烈的挣扎,快点放开她! 正当她惊慌失措的时候,黑衣男子一直幽深地盯着她的脸,将她花容失色的表情尽收眼底,仿佛她的脸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看着她闪烁的眸光里流露出对他的惧怕,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沉痛。 “心雅……”面罩后传来的嗓音低哑而不真实。 这个声音是?她好像在哪听过……慕心雅忽的愣住了,挣扎中的动作也在同一时间停下来,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就在下一刻,男子抬手揭掉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刻着深沉与隐忍的俊脸。 这张脸,眉眼弯弯如皓空弦月,泛着柔柔的涟漪,狭长的双眸,似夜空静谧的星辰,此刻正漾着刀尖般深邃的光芒。薄薄的红唇上,是青色的胡茬。 黑纱轻飘飘的落在地面,就这么毫无防备,他眉眼熟悉的脸映入慕心雅溢满惊愕的眼帘。 这个人是? 慕心雅只觉得在这个目光下,她浑身都快要被穿透,一柄利刃狠狠插/入了心脏。 方……云……廷…… 深埋于心底的名字在脑海中轰得一声炸开,那层厚重的尘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了。一股电流似乎从心脏传出,在一瞬间流向四肢,浑身上下顿时充盈着一阵震颤而麻痹的感觉,连动一下都会粉身碎骨。 慕心雅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她苍白又没有血色的脸让方云廷的心一痛,难道见到他,带给她的仅仅就是这么大的冲击吗? 这不是他希望看见的。 缓缓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压抑的唤出她的名字,“心雅。” 慕心雅尚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对他的唤声置若罔闻,脸色愈加苍白,卷长的睫毛甚至都在不住的颤抖。 无数破碎的回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们之间的过去,种种爱恨,种种纠葛…… 慕心雅觉得她的脑袋要爆掉了! “心雅。”方云廷望着她的黑眸流露出一丝丝希冀,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希冀什么,“我是方云廷。” 他是将军少公子方云廷。 他是刻意接近她身边利用她的方云廷。 他是大混蛋方云廷。 他是深爱着慕心雅最终却伤害了她的方云廷。 慕心雅喉咙一紧,恍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掐住,过了半晌,才怔怔的喊出他的名字,“方云廷……” 可喊完后她就后悔了,内心愈加冰冷。 听闻她唤他,方云廷瞳孔骤得一缩,身子猛然一僵,心中涌起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他已经多久没听见她唤他的名字了? 可是她已经忘了他了。 心中一阵揪痛,沉吟出声,“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慕心雅眼底升起一层缭绕的白雾,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当然记得。 方云廷,我慕心雅怎么会忘了你呢?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方云廷心中惊起惊涛骇浪,面露惊愕,几乎不敢相信他听见的,“你说什么?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慕心雅却突然陷入了沉默,上齿狠狠咬住下唇,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在脸颊上罩下一片阴影。 方云廷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定定的与她对视,俊脸上难掩激动与狂乱,“心雅,你真的记起我了?” 他们的过去……烟溪岭,云隐村,那些对他而言美好珍贵的回忆! 然而,接下来响起的嘲弄的一声笑声,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方云廷的头顶。 “我记起了又如何?”慕心雅苍白的脸慢慢浮现一丝冷意,“你为我的人生上了那么精彩的一课,你说我是该恨你,还是该感谢你?” 一句话宛若刀子割在方云廷的心头,俊逸的脸蒙上一层晦暗,“心雅,我知道你恨我。”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慕心雅猛地怒吼,一把推开他搁在她肩上的手,浑身都在发抖,贝齿狠狠咬住下唇。 方云廷退开一步,心痛的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我来赎罪。” 赎罪? 呵呵,好一个赎罪! 慕心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已经迟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话落,方云廷睁着猩红的眸子,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刻满风霜的脸在一刻更加沧桑憔悴,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然而,慕心雅只是木然的望进他的眼底,明明离得那么近,她却觉得眼前是迷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该死,难道她的眼睛又犯病了吗? 不,不是,是她的眼睛里泛起的泪光模糊了视线。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之从前发生了太多变化,她在他曾经英俊潇洒的脸上再也看不见风流倜傥的自信和邪魅惑人的笑容。 方云廷,你是怎么了? 是因为背弃她后所遭的报应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真要感谢苍天,因为它还是长眼睛的! “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对你犯下的过错?”方云廷无力的扬起一抹笑容,眼角溢出一滴冰凉的泪水。 他哭了? 慕心雅先是一惊,随即冷冷的别过脸,闭了闭水眸,“你走吧!” 她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然而下一刻,手中忽然被塞入一个冰冷的东西,一低头,竟发现手里多了一柄短剑。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心雅眸光一冷,对上方云廷深沉如墨的眼眸。 方云廷并没有应声,抬步,慢慢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抓起她握住短剑的手腕,伸到他的心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心雅秀眉蹙起,陡然提高音量。 方云廷挑了挑眉,沉声:“我的命,是你的,随你处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成一条直线,无声的火花迸发四溅。 记忆回到很久之前。 那个在滂沱大雨中手拿荷叶赶往烟溪岭的她,在树下徒手挖着泥巴的她,发现青剑不翼而飞后绝望的她,破庙里孤夜难眠的她,将军府门口亲眼看见将军府少夫人的她…… 方云廷,你骗我骗得好苦! 良久无言,空气里只有微弱的鼻息声,直到慕心雅冰冷的嗓音打破这死寂般的沉默。 “方云廷,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吗?”嘲讽的勾了勾唇,慕心雅眸中闪过一丝狠辣,重重的朝前伸出了手中的短剑! 而方云廷真的对此不避不闪,剑深深刺入他的血肉,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只是定定的望着她,俊郎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血溅了出来! 那抹笑容深深刺痛慕心雅的眼睛,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次染上苍白,低头,看见手柄上全被他的血浸染。 慕心雅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复杂到她根本分不清,她究竟是心痛,还是畅快? 有谁能想到,曾经倾心相恋的有情人,如今会刀剑相向? 丞相府**院的那个月夜,为什么偏偏让他们相遇? 泪水疯涌而上,慕心雅猛地收手,将剑从他身体里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得更急了,方云廷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震颤了下,嘴角也溢出鲜血。 但他的视线从未从她脸上移开,他想再多看看她,把她美丽的面容永远的刻进心底,以后应该就没有机会了吧…… 直到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慕心雅,原来他是如此深爱你,死在你手里,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方云廷“砰”得单膝跪倒在地,浑身仿佛失了力气,漆黑的长发软软的垂下。 慕心雅睁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他倒在面前,倒在血泊里,动动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云廷虚弱的低喃,黑眸里飘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如果可以重活一次,当初在烟溪岭,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慕心雅浑身一震,烟溪岭…… 她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长长吸一口气,惨淡的笑了笑,“可惜烟溪岭是假的,云隐村是假的,到头来,你我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一场空吗? 不,对他而言,能与她相遇相识,此生足矣。 她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束光,为他照亮了整片天。 望着她的笑颜,方云廷晃了晃神,由衷一笑,“心雅,你笑的样子,很美。” 说完,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眼前一黑,方云廷“扑通”倒在了地上。 “方云廷……方云廷?”慕心雅怔怔的看着他闭上眼睛,木然的喊了他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死了? 死在她的手里? 慕心雅突地笑了,身子不稳的倒退几步,泪水打湿惨白的小脸。 正文 第六章 自私自利 墨兰端着水盆从外面回来,刚推门看见的就是满地鲜血,手中的水盆“哐当”摔在地上,哗啦啦水流一地。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恐的目光从倒在血泊中的黑衣男子身上,移到一旁瘫在地上的慕心雅,慌乱的小跑到她身边,紧张万分的扶住她的肩膀。 慕心雅小脸一片惨白,目光甚至有些发直,墨兰连连唤了好几声才勉强唤回她的思绪。 “公主,你怎么了?这个人是什么人?”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兰……”慕心雅双目发直,动动发白的唇,余光游移到血泊中的方云廷。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墨兰……” “什么?”墨兰惊愕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听见的,细思一下,这么短的时间里,公主怎么会动手杀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眼下还是安抚好公主为上。 稍稍移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柔声安慰道:“公主切忌胡思乱想,一切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好不好?” 但现在的慕心雅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缓缓伸出手指向地面上的男子,脸上带着破碎的笑容,“墨兰,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墨兰顺着望过去,皱皱眉,“是谁?” “将军府的少公子,方云廷。”慕心雅眸光骤冷,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的道,说完忽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 但为什么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为什么她的脸上湿湿的,眼角不停的有泪水在流? 她的笑声让墨兰吓了一跳,转而瞧见她满脸的泪水,墨兰顿时慌了,“公主,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像这样吓我啊。” 慕心雅并不理会她,依旧自顾说着,情绪十分激动,“墨兰,你知道吗?这个人他好坏啊,他以前把我骗得团团转,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他把我利用完就抛弃了,现在他来找我让我原谅他,你说我怎么能原谅他呢?我不要原谅他,死也不要!” “公主!”她说了那么长一串,墨兰却搞不清楚她究竟在诉说什么,只得按住她的肩膀,“公主,你不要再说了,你要先冷静下来好——” “你要我怎么冷静!”听见这句话,原本正絮絮说着的慕心雅突然低吼了一声,一把挣脱墨兰的手。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发生这种事情,她根本没办法冷静。 墨兰踉跄的跌倒,神色一呆,她家公主怎么会短短时间变成这幅模样?这个男人到底与她有什么纠葛? “公主,你怎么了……”墨兰皱着眉头,又再次朝她伸出手。 就在这时,眼前猛然闪过一个人影,在墨兰还未反应过来,伸出的手已落了空。 一抬头,只见前方已空无一人,慕心雅已经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墨兰心中一惊,这个一身青衫的男子,不正是独孤绝吗? 独孤绝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浑身散发着冷冷的寒意,弧线完美的侧脸紧紧绷着,当瞧见怀里人布满泪水的小脸,冷冽的黑眸掠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独孤王……”墨兰怔怔的收回手。 独孤绝并未看她,眸子不动声色的移向一侧倒地的方云廷,眉心几不可见的蹙起,眸底翻滚起隐约的戾气。 呼韩邪随后跟进来,瞧见地上的黑衣男子后眉头一跳,该死,原来当真有人混进来了?是他大意了! 走过去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当看清他的脸后,呼韩邪整个人愣在原地,“王上,这个人不是……方震业的儿子吗?”也就是大名朝少将军方云廷! 然而独孤绝只是冷冷的“嗯”了一声,便收回目光,抱紧怀里的人大步走了出去,衣角掠起的凉风寒气甚重。 只留呼韩邪和墨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墨兰思索半天,轻问:“我家公主,与这个人究竟有过什么牵绊?” 闻言,呼韩邪面露一丝尴尬,瞅了瞅昏迷不醒的方云廷,“嗯……情感牵绊。” 这么说应该还比较恰当吧,不过现在他该如何处置他才好?王上半句话也没吩咐就走了,唉。 一咬牙,算了,这人的命不能留,呼韩邪打算先把他关起来。 但墨兰却先一步来到方云廷的身边,蹲下身,细细看了会他的眉眼,犹豫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韩邪连忙惊呼,来不及阻拦,“墨兰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呼韩大人,他还有气,他还活着!” 楚晗正与茯苓在房间里相叙离情,房门突然被从外面一脚踹开,吓得他二人浑身一震,一扭头,只见独孤绝抱着慕心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上!”他们不明所以的迎上去。 玉茯苓一眼瞧见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慕心雅,紧张的问:“王上,心雅姐姐怎么了?” 楚晗则最先发现独孤绝阴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独孤绝径自越过他们,将慕心雅放在了床上,茯苓转身要凑上去,却被楚晗连拉带拽的推出了门外。 “哎,楚大哥?” “茯苓,你先出去等着。”他对她挤了挤眼睛,使了个眼色,随即“砰”一声关上了门。 慕心雅还在流着眼泪,迷蒙的泪光,遮掩住独孤绝英俊的脸染上的阴鸷,她只觉得心乱如麻。 “独孤绝,方云廷死了……”她断断续续的啜泣。 从她嘴里听见“方云廷”这个名字,独孤绝的身体明显滞了一下,薄唇紧抿着没有说一句话。 “是我杀了他,我的手上都是他的血。”慕心雅说着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满目的猩红,使她的瞳孔在一瞬间骤缩。 看着她慌乱的眼神,独孤绝眼眸一黯,嗓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他死了,不是你想看见的吗?” 慕心雅一愣,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过了很久才缓缓摇头,“不,我不想他死……” 这句话飘进刚走过来的楚晗耳里,楚晗立刻脚步一顿,在心里骂了句“该死!”事到如今这个慕心雅难道还难忘旧情? 担忧的偷偷瞥向独孤绝,发现他俊美不凡的脸上蒙上一层少有的晦暗,弧线完美的侧脸流露出说不出的受伤。 王上…… 楚晗心中一紧,又急又恼。 慕心雅却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脑海里混沌的一片混乱到了极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话对于某个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只顾着捂着脸哭了起来,而且还越哭越失控,情绪很激动。 独孤绝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她,反常的是今天他竟然对她的泪水无动于衷,别过脸,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发痛的眉心。 “楚晗,现在她需要冷静。” 楚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王上这是要他…… 独孤绝并未再言语,沉默的闭了闭眼睛,见状,楚晗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无声的走上前,来到慕心雅的身边。 “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慕心雅还在哭。 得罪了,慕姑娘。 楚晗眸光一冷,伸手朝慕心雅后颈的一个穴位探去,稍微一用力,慕心雅顿时哭声一停,眼睛大睁,随即歪头晕了过去。 独孤绝亲眼看着她缓缓倒下,寒眸里氤氲一片,过了半晌,拿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她的美丽惨淡的容颜,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只丢下一句话,“楚晗,照顾好她。” “是。” 玉茯苓正守在外面来回不安的踱着步,心想楚大哥怎么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推了出来,忽然房门一开,她欣喜的抬起头,以为是楚晗出来陪她了。 “王、王上。”在看见出来的人是一脸凉薄的独孤绝后,玉茯苓整个人滞在原地,伸出半空的小手也连带着僵住。 天,她差点去挽王上的胳膊了。 但独孤绝的目光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脚步未停,烟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玉茯苓眸光流露出一丝疑惑,摇摇头,快步走进了屋内,只见楚晗正捏着银针为慕心雅针疗。 “心雅姐姐睡过去了吗?” 楚晗听见身后传来的茯苓的疑问,眼角稍稍上挑,“是我弄晕了她。” “啊?”玉茯苓吃惊不小,在他身边停下,粉嫩的脸颊上满带着不可思议,“你疯了吗?王上才刚走,你就弄晕了心雅姐姐?” “不。”楚晗面无表情的摇头,“我是当着王上的面这么做的。” “什么?!”玉茯苓更加不明白了,楚大哥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却只听楚晗冷哼一声,“这一切还不都是拜慕心雅所赐?一口一个她的旧情人,她何时有为王上考虑过?这样自私的女人,凭什么配得上王上的爱——” “楚大哥你快闭嘴,你胡说些什么呢!”玉茯苓连忙打断他的冷言冷语,紧张的看了看床上的慕心雅,见她仍然双目紧闭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后才松了一口气。 “楚大哥,这些事我们还是不要妄自非议的好,而且心雅姐姐绝对是爱王上的,你不要胡说了!”这些话若让心雅姐姐听见可不得了!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却没有发现就在刚才床上的人儿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道缝,先前两人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进入了她的耳里。 正文 第七章 战火纷飞 “墨兰姑姑,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还有气,我得救他。” “可是,他是擅闯禁地的大名将士啊,是犯人。”呼韩邪不知该怎么向墨兰解释。 “你们如何惩处他,与我无关,但我不能让他死在公主手里。” 墨兰解开方云廷的衣襟,伤口仍在不断地涌出鲜血,狰狞可怖,墨兰皱紧了眉头,撕下一块块碎布,为他暂行止血。 “这……唉。”呼韩邪自知没有法子,重叹口气,叮嘱道:“墨兰姑姑,你可把他看紧了,别让他跑了!” 这人伤得这么重,哪还有力气跑,不过墨兰还是答应,“将军放心。” 呼韩邪摇头叹气走了。 “呼韩将军,原来你在这儿啊!王上命你火速整顿!”一名小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拽起他的胳膊就要跑。 火速?呼韩邪精神一震,赶忙凑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王上要去围剿京城,攻打大名了啊!” “什么?现在?王上亲口说的?”呼韩邪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当然,王上还要亲自率兵,可威风了!咱们大漠终于要杀回中原,一统天下了!”小将眉梢间透露着欢呼雀跃。 呼韩邪也是心神大震,雄心勃勃,捋起袖子就要干,“嘿嘿,走,带你见见大场面去!” “好嘞!” 等他二人到达城门口,队伍已经排成长长一列,士兵们精神振奋,戎装待发,一顶显眼的轿子停在最前头。 “王上,怎么不见楚晗的人影?”呼韩邪找了一圈没看见楚晗,噔噔跑去轿子旁。 “他留下来,保护她们。”低沉的嗓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原来如此。”呼韩邪点头,她们,定是指慕姑娘和玉茯苓了。 这时,小将牵来他的爱马,呼韩邪翻身骑上,动作干净利落。 “丞相府的人,一律活捉。”独孤绝的命令再次响起。 “是。”呼韩邪一手抓紧缰绳,抬右臂高举于顶,神情端庄肃穆,雄浑洪亮的嗓音大声道:“众将士听令!进军京城,夺回中原!斩杀元忻,活捉慕承天!” “斩杀元忻,活捉慕承天!” “斩杀元忻,活捉慕承天!” “斩杀元忻,活捉慕承天!” “……” 大漠士兵整齐的喝声振聋发聩,响彻天空,浑浊的天空乌云散去,明朗地呈现在眼皮底下,百年来虚与委蛇的平静,终将在今天被打破。 大名,变天了。 “楚大哥,外面是什么声音?” 就连城墙内的人,都听见外面震天的呐喊,正忙着煮草药的玉茯苓,都被吸引到门外。 楚晗眯着眼睛,负手而立,嘴角勾一抹笑意,“我大漠将士的决心。” 玉茯苓白他一眼,重新回到炉边,药已煎得差不多,便熄火盛了两碗。 “盛两碗作甚?”楚晗心生疑惑。 “一碗给心雅姐姐,一碗给那位方云廷公子。”玉茯苓如实作答。 “什么?”楚晗瞪大了眼睛,闪身拦住她的去路,“他居然没死?!” “好好的你干嘛诅咒别人死?”玉茯苓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谁让你给他煎药的?”楚晗脸色发黑。 “墨兰姑姑。” “不许送给他!”楚晗气急败坏地抢走一碗。 “为什么?人家伤得很重,流了好多血。” “让他失血过多,一死百了!” “你——你疯了吗,楚大哥!” “小茯苓,你不听我话是不是?” “哼,明明是你不听王上的话!” “王上?” “对啊,是王上吩咐我要救方云廷的。” “你说什么?!”楚晗瞠目结舌,王上怎么可能?! “本来就是啊,不信你问王上去。”玉茯苓不满地撅了噘嘴,趁他不注意的空挡,又把碗抢了回来。 楚晗也不管什么碗了,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最后终于想明白了,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难怪王上要亲自出征。 难怪将慕心雅与方云廷独留此地。 他全都,明白了! “喂,你笑什么?”玉茯苓觉得他的神情很诡异。 “你只管去救他吧!”楚晗甩了甩袖,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哎楚大哥——” 话说独孤绝带兵亲征,冷凝霜得知后,也倾力支持,在独孤、冷家,两大家族的号召之下,战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整个中原。 “报——皇上,叛军已经攻至南门!”紫禁城内,早已乱了阵脚。 元忻在殿内反复踱步,听闻这个消息,当即龙颜大变,殿下的大臣们也心乱如麻。 “南门?那岂不是快要攻进来了?” “该怎么办才好?” 听着嘈杂的私语声,元忻的眉头越皱越紧,“方爱卿现在人在何处?” “皇上,您忘了吗?方将军为皇上挡下一剑,现在正在将军府养伤呢!” 对,方爱卿负伤了。 沉眸扫一圈,殿下近百大臣,能肩重任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难道他大名的朝臣,除了一个方震业,全是饭桶?! “启禀皇上,前方来报,南门失守了!!”一个太监屁滚尿流地冲进来大声喊叫,“敌军快来了!” 什么?! 大臣们个个魂飞魄散,哐当跪倒在地上,痛心疾呼道:“皇上,您快走吧!微臣求求您了!” “走?”元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去哪?” “让御林军护送皇上和太后,离京避难!” “避难?”元忻双眸嗜血,青筋暴起,“这是朕的江山,朕的京城,你居然敢让朕去避难?!” “皇上,此一时彼一时,您可是大名的未来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臣们撕心裂肺地大喊。 元忻紧紧握住拳头,哐当一拳砸向案几,立刻劈成两半。 大名的江山,难道真的要断送在他的手中? 他有何颜面,去见元家的列祖列宗—— “朕不走,朕哪也不去,朕与大名,共存亡!” 冷宫。 浣衣局的太监宫女们乱作一团,妃嫔们华丽的衣裙,成堆地丢在地上,任人踩踏,若要搁在平时,这可是死罪。 慕落柔穿着素朴的白衣,抓住一个宫女便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跑什么?” “都要亡朝了,不跑等死啊!”宫女焦急地要甩开她。 “亡朝?怎么可能?”慕落柔一脸不可置信,紧紧揪住宫女不放,“你把事情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怎么了?皇上人呢?” “独孤王率兵打进京城了,我哪知道皇上在哪,哎呦喂,你快松手啦!”宫女火急火燎地推开她,背着行囊落荒而逃。 亡朝了,大名要亡了,怎么可能…… 不会的…… 三哥哥是真龙天子啊! 慕落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无力地瘫在地上,不行,她要去找三哥哥,她要陪在他身边…… “啊!” 突如其来伸出的一只手,擒住了她的胳膊。 “柔儿,快随娘亲离开!”原来是大夫人,赵玉陵。 “娘亲,你怎么进宫来了?”慕落柔看见大夫人后一脸震惊。 大夫人痛心地望着女儿瘦削的小脸,“好个狠心的元忻,竟然把我的宝贝女儿打入冷宫,柔儿,走,娘带你离开这里!” “不,娘,我不走。”慕落柔苦苦哀诉。 “难不成你还对那个冷血皇帝念念不忘?柔儿,你好傻啊,你爹爹已经做好逃跑的安排,今天你必须跟我们走!”大夫人不由分说地架起慕落柔。 “爹爹要逃?爹爹是丞相啊,丞相怎么能逃……”慕落柔泫然欲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夫人气喘吁吁地把慕落柔扶上马车。 丞相府的两辆马车,载着大夫人、慕承天、慕落柔,以及所有金银财宝,很快就抄着近道,奔上逃离京城的路途。 离开北门后,慕承天和大夫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老爷,终于安全了。”大夫人激动地热泪盈眶。 “夫人,为夫是否很有先见之明?”慕承天捋着胡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那是当然,老爷,您是咱家一家之主,是慕家的天啊。”大夫人难得地拍起了他的马屁。 慕承天眯着眼睛,很受用她的恭维,心里却打起如意算盘。 如今他有金银财宝万贯,怎能守着一介老妇,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等到了江南水乡,他要择几个如花美妾,再生几个胖娃娃,岂不美哉? 嘿嘿嘿嘿。 “站住!” 突然,马车前传来一声厉喝,马夫“咻”地一下拉住马匹。 慕承天正做着美梦,突如其来的停顿,惊出他一身冷汗,掀开布帘问:“怎么回事?” 马夫哆哆嗦嗦地回答:“老爷,前,前方有人。” 慕承天抬眼望去,只见几名身着奇异服装的人,正横在道路当中,似乎,已等候他多时。 “你们,是什么人?”慕承天和大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几人皆冷笑一声,依次报上自己的名号。 “在下青面。”“在下獠牙。”“在下呼韩邪。” “你,你们,想干什么?”慕承天胸腔里的心在剧烈地颤抖。 “慕承天,纳命来!!!” 正文 第八章 作出了断 “哼,大名要完蛋了。”皇宫外院,一黑袍男子,站在阴影处,好不阴森。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吧,竹长老!”身着翠衣的女子,凄厉地跪在地上央求,秀美的脸上多出一道狰狞的肉疤,让人见了心生恐怖。 “滚开。”原来这位竹长老,正是竹根。 “竹长老,好歹我也伺候过你,求求你带我离开吧,我愿意服侍你一辈子。”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子,便是被慕落柔毁了容的宝珠。 “就你,也配?”竹根啐了口唾沫,一脚踢开宝珠。 宝珠顾不得疼痛,不死心地又缠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腿,“竹长老,你可怜可怜我吧,带我离开皇宫,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 “放开!”竹根逐渐失去耐性。 “求求你竹长老,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啊!”宝珠紧缠不放。 “不想死,是吗?”竹根老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嗯!”宝珠重重点头,泪眸里燃起希冀。 下一秒,一柄利刃,生生穿透了她的胸膛。 刺啦,血水如柱。 朦胧泪光里,宝珠惊愕地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竹根丑陋狠毒,挂着奸笑的面孔。 “看在你供我消遣的份上,不想死,我送你一程。”竹根笑得愈发奸佞。 “卑……鄙……”宝珠吐出两个字,噗通倒在地上,死了。 临死才知道他卑鄙,为时晚矣! 竹根兀自冷笑,抽出利刃,准备离开此地。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 “谁?”竹根心中警铃乍响,他竟然没发觉有人靠近他! “竹长老,别来无恙。”一道沉静的嗓音悠悠响起。 听闻这熟悉的声音,竹根脸色变了又变,就连身子也跟着颤了颤,顾不得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拔腿作逃。 “长老莫走,还未叙旧呢。” 无数黑针凌空射来,竹根急转方向,连连避闪,再落地时已气喘吁吁。 反观那人,气定神闲,好不自在。 “鬼医大人,你想做甚?”面对凤令教第二高手,竹根咬牙切齿。 鬼医轻笑一声,鬼面具下传出的声音飘忽不定,“竹长老,教主有些问题,想亲自问你。” “教主……”一想起陌无邪,竹根肝胆俱裂。 “有关,赫连家两位公主的事。” 鬼医话落,竹根又要拔腿就跑,还没跑出几步,无数道鬼影突然接踵而至,在他身边左右穿插,发出诡谲的笑声,劈下无数掌。 竟然是,鬼宗的千面无影掌! “啊!!!”竹根发出痛苦的惨叫,在地上翻滚。 “竹长老,有请。”鬼医淡淡一笑,单手拎起竹根,身形化作两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报——启禀王上,大军成功攻入紫禁城!” “报——呼韩将军活捉慕承天一家三口,现已押在军营!” “报——将军府已被我军包围,方震业方羽依父女确定人在其中!” “报——王上,我军大获全胜!” 顿时,响起一片震撼的欢呼雀跃。 一切,都要结束了罢。 独孤绝甄完最后一杯茶,呼韩邪来到他身边,躬身递出一把雕满龙纹的宝剑。 “王上!”呼韩邪的嗓音难捺激动。 独孤绝徐徐放下茶杯,睇了眼剑上盘错的龙纹,一抹暗沉自眼眸一闪而过,伸手接过宝剑,萧然站起,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由内而外散出,震慑人的内心。 将士们齐齐跪下,高声呐喊:“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捷报频频传至城外的据点,一位位“贵客”,也被相继请来。 “慕姑娘,有客来访。” 楚晗虽然对她冷言冷语,但该传达的命令,他还是半点不敢耽误。 慕心雅自那日动了胎气后,一直卧床静养,茯苓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总算是将胎象稳了下来。 稳是稳住了,但慕心雅却不知怎么的,从此郁郁寡欢,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 直到楚晗的出现,打破这片宁静。 “谁要见我?”慕心雅兴趣缺缺。 楚晗稍一挑眉,忽视她的问题,大声喝道:“把人带进来。” 啪! 房门打开,在士兵的押解下,三个人被带了进来。 慕心雅正端着茶杯,茶杯在她手里,她的手却僵住了。 “还不跪下?!”楚晗一个冷厉的眼神,三人立刻跪了下来。 从左到右,依次是—— 慕承天,赵玉陵,慕落柔。 她的父亲、继母、妹妹。 三人皆落魄到了极点,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发丝散乱,面容肮脏,囚服上还有一道道血痕,显然是受了鞭刑一类的酷刑。 “心雅!是我啊,我是你父相啊!”慕承天一见到她,就大声喊起她的名字。 “父相?”慕心雅重复了这两个字。 “不,我已经不是你父相了,我是你爹爹,是生你养你的爹爹啊!”慕承天急迫地想表现为一个慈父。 “爹爹?”可笑。 “女儿啊,你不能不顾咱们的父女之情啊,毕竟血浓于水,你可万万不能轼父啊,求求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慕承天浑浊的老眼里泛滥着泪花。 大名丞相一系列丑陋的行为,把大漠士兵都看乐了,众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就连赵玉陵似乎都感到可耻,羞愧地垂下脑袋,而慕落柔则宛如失了心魂一般,木然地望着前方。 “慕姑娘,这三人,任你处置。”楚晗看热闹不嫌事大。 “心雅,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受这个毒妇挑唆,你要杀,就杀她好了!” 慕承天又痛哭流涕起来,把责任一股脑全推给赵玉陵。 赵玉陵气红了脸,“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卑鄙小人!” “你才卑鄙,你这个狠辣的毒妇!” “我是毒妇,你就是毒夫!” 两人吵着吵着,竟然当众扭打在一块,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慕心雅冷眼看着这出闹剧,没有一丝表情。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慕落柔,一个箭步从地上蹿了出来,紧握藏在袖中的银簪,朝她的脖颈刺来。 “姐姐,随妹妹一起死吧!” “啊!!!”现场同时响起几声尖叫。 眼见慕落柔距离慕心雅只有一步之遥,一杯滚烫的热水,哗得浇向慕落柔的脸,慕落柔惨叫一声,手中银簪哐当落地。 “我的脸,我的脸!”慕落柔痛苦地捂住自己火烧般的脸。 女儿家,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 “心雅姐姐!”“公主!” 茯苓和墨兰冲到慕心雅面前护住她,就连楚晗,也一声不吭地凑近过来,慕落柔立刻就被几名士兵踩在地上。 “我没事。”慕心雅示意二人不要担心,放下茶杯,款款站起,走到慕落柔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好妹妹,你当姐姐现在还不长记性吗?”慕心雅语气凉凉。 “姐姐高明,是妹妹输了。”慕落柔狼狈地趴在地上,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 “不是姐姐高明,是你机关算尽,所托非人。”慕心雅看着卑微凄惨的她,内心毫无波澜。 “呵呵。”慕落柔轻轻笑了,“姐姐莫要得意,余生还长着呢,姐姐真就能一辈子恩宠不衰吗?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会比妹妹还惨哦。” 茯苓和墨兰皱了皱眉,这个慕落柔,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慕心雅水眸一眯,嗓音骤冷,“可惜,你活不到那一天了!” “楚晗,听闻天下第一邪教凤令教,有九九八十一套酷刑,不论是武功盖世的高手,还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能教训得服服帖帖,可真如此?”慕心雅转身落座。 “哦,确有此事,不过一般人熬不到四十套就死翘翘了,听说这两年又研制出些新玩法,所以一共是,一百零八套。”楚晗漫不经心地答道。 “很好。”慕心雅淡淡一笑,“那就劳烦一下陌教主,请他定要帮我好好招待,我这三位‘至亲’。” 楚晗挑了挑唇,“我想陌教主,作为赫连长公主的挚友,一定非常乐意款待丞相府的贵客。” “陌教主,赫连长公主?!” 慕承天与赵玉陵早已吓破了胆,一个激灵,双双晕死过去。 “来人啊,把他们三人押上囚车,送给凤令教!” “是!” 正文 第九章 冰释前嫌 “墨兰,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等人都走后,慕心雅询问墨兰。 “听茯苓说,已经被大漠士兵占据了,大名败了。”墨兰一边为她重新沏上一杯茶,一边疑惑地问,“难道公主不高兴吗?” 高兴? 慕心雅点点头,“大仇得报,当然高兴。” “感觉过往一切的恩怨,都要了结了呢,眼下只需等独孤王回来,接公主离开此地。”墨兰笑着说道。 闻言,慕心雅的眸光却黯淡下来,那日楚晗的话犹在耳畔,独孤绝,好像被她惹生气了…… “墨兰,那天我犯错了,我不该那副模样的。”慕心雅咬住下唇。 墨兰反应过来,安慰她道:“小夫妻哪有不吵闹的时候,常言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公主莫要担心,等独孤王回来之时,公主撒撒娇,说点好话,自然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 “那是当然,公主可还怀着独孤王的孩子呢,他总不能连亲生骨肉都不管吧。” 慕心雅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幽幽叹了口气,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墨兰,听茯苓说,你救下了……那个人?” 墨兰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微微颔首,“是。” 慕心雅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墨兰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略有几分歉疚,“是我擅作主张了,对不起,公主。” 不料慕心雅却连连摇头,“墨兰,你怎会有错,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你弥补了我差点犯下的大错,他虽然对不起我,但至少从来没有害过我。” “公主……”墨兰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抹哀伤。 “墨兰,我想见见他。” 一处简陋的木屋,四周皆有士兵把守,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大漠将士个个腰佩长剑,严阵以待,见到她后,立刻躬身行礼。 “参……” 一个字还没道出,慕心雅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士们闭上嘴巴,只见慕心雅朝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将士们心领神会,悉数退下。 转眼,木屋外,只剩慕心雅和墨兰二人。 “咳咳咳……” 屋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很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那人的。 方云廷。 将军府少公子,方云廷。 月白色的俊逸身影在脑海中接连闪过,慕心雅久立不动,双腿似灌了铅,任由紫色长裙在微风中轻启飞扬。 “咳咳咳……咳咳咳。” 屋内的咳嗽又剧烈了些,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哐当一声,应是瓷碗与地面的撞击声。 慕心雅回过神来,眼眸微动。 “墨兰,你留在外面。” “是。” 一步一步,缓缓踱入,一张简单的木床映入眼帘,床上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蜷缩着身子,一只手紧捂在胸口处,另一只手则竭力伸向一旁的木柜。 地上是一地的碎瓷片,想必是刚刚打翻的碗。 “水……水……”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发出虚弱的呓语。 那一刻,慕心雅的眼眶湿润了,一股深深的悲凉从心底生出。 方云廷,你如何沦落如此?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快步走过去,重新拿出一个碗,倒满一碗水,递到男子面前。 然而方云廷并没有接过她的碗,而是直愣愣地望着她,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感到惊呆了。 “不是要喝水吗?难道你想活活渴死?”慕心雅的语气仍旧冷冷的。 方云廷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不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心雅……”他沙哑地低唤。 慕心雅没有应声,把碗强行塞进他手里。 方云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最终将水一饮而尽。 慕心雅接过碗,重新倒满,默默递给他,方云廷接连喝了三大碗,最后才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难道都没有人给你水喝吗?”慕心雅的目光从他的伤口掠过,一阵触目惊心。 方云廷望着结满蜘蛛网的屋顶,嘴角勾着一丝嘲弄,“阶下之囚,还想怎样?” 慕心雅皱起眉头,“你明知大漠与大名已经交战,为何还要独身前来?你想白白送死吗?” 方云廷头一歪,直直与她相望,嗓音低沉嘶哑,“我说了,我的命,是你的。” 慕心雅眼眸一沉,语气骤然变冷,“你以为你死了,我就高兴了?还是说在你方云廷的心中,我慕心雅就是这种睚眦必报之人,非要取你的性命不可?方云廷,你错了,大错特错!” 方云廷明显一愣,“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你……” “你只管好好活下去!”慕心雅紧紧抿着唇瓣,“你若是死了,方羽依怎么办?方震业怎么办?难道他们不是你的至亲吗?” “父亲,妹妹……”方云廷眼波起了震动。 “大名已经亡了,他们还在等着你去救,振作点吧,方云廷。”慕心雅放下碗。 “什么,大名亡了!?”这个消息显然让方云廷猝不及防,兀自苦笑,“呵呵,想不到独孤绝如此厉害,有他照顾你的一生,我也放心了。” 听他提起独孤绝,慕心雅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长吸一口气,“你放心吧,我会力保你父亲和妹妹二人,将他们接来此地。” “你这般维护我,他不会对你心生嫌隙吗?” “不会。”慕心雅偏过脸去。 方云廷静静看着她的侧颜许久,缓缓问道:“心雅,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曾经?” 慕心雅身子一僵,此刻终不忍骗他,点头,“记得。” “差一点,我们就能远走天涯了。”方云廷低低一笑,带着深深的惋惜。 “可惜,还是差一点。”慕心雅也是苦笑。 “你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 那些过往的纷繁回忆,终究会随着时间迁移,消散在日月星河。 既然不能相守,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方云廷目送着那抹紫色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爱恨纠葛,都结束了。 他闭上眼睛问自己,他也会得到幸福吗? 答案很显然,不会。 他的幸福,已经随着紫衣女子的离去,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慕心雅,你一定,要永远幸福下去。 从木屋出来,慕心雅只觉一身轻松,心中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卸下仇恨的感觉,真好。 “去找两个人来,好生照顾他,就说是我的意思。”慕心雅吩咐墨兰。 “我现在就去。”墨兰应声离去。 “慕姑娘,你还是来看你的旧情人了,啧啧,怎么样,看你心情不错,想必聊得很开心吧。” 一道含着嘲讽的嗓音隔空传来,慕心雅朝声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柳树下,斜斜倚着一个修长的艳红身影,此刻正抱着胳膊挑眉看她,眉目间满含鄙夷。 楚晗。 不知他来了多久。 慕心雅水眸一眯,“你何必如此出言讽刺我,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楚晗勾唇笑了笑,可却是皮笑肉不笑,“难道我有说错?” 斜睨一眼屋内,为了不惊扰屋内之人,慕心雅抬步朝楚晗走去,在他几步之外站定,“你当然错了,你对我不该是这种态度。” “凭什么?”楚晗呵呵冷笑,依然保持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凭你是赫连氏的空壳子公主?亦或是陌无邪的干女儿?还是说我家王上的露水红颜?” 字字珠玑,楚晗的嘴还真不是一般的毒啊。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讨厌我,没想到现在连伪装一下,你都不愿意了。”慕心雅平静地道。 “这是你自找的。”楚晗语气凉凉,“慕心雅,你到现在都没有自知之明,还跟你的老情人纠缠不休,你知不知道,如若没有我们王上,你早就没命活到今天!” “我没有纠缠不休,我与方云廷已经彻底结束了。”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事实是,从你踏进这里的第一步,王上就已经知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监视我?” “准确地说,不是我,是王上。” 慕心雅脸色瞬变,“独孤绝呢,他在哪,我要见他!” “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楚晗似笑非笑,“从你去见方云廷那刻起,你就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什么选择?”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楚晗悠悠看她一眼,目光富含同情,“王上选择成全你们。” 慕心雅脸色白了,“我……们?” “从今往后,你与方云廷可以双宿双栖了,而王上会登基成为九五之尊,有数不清的后妃,一切,如你所愿。”楚晗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怨恨。 如她所愿? 开什么玩笑,这才不是她的心愿! “孩子呢?我腹中的孩子,他也不要了?!” “当然要,等你生下王上的子嗣后,我会把他带走。” 慕心雅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独孤绝连给她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抛弃她,夺走她的孩子了?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要见他,我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算了吧慕心雅,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除了会一次次地利用和伤害王上,你还会做什么?你的爱,太自私了,请你放过我家王上吧!” 楚晗语气冷淡,从一开始,他也以为她能带给王上爱与温暖,经历这么久的纠缠后,他发现大错特错,他宁愿王上永远是那个冷漠无情的王上,也不愿他被这个女人一次次利用! 正文 第十章 擅闯天牢 “你——” 慕心雅秀眉紧蹙,她知道楚晗素来不待见她,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对她深恶痛疾到这种地步! 她真的错了吗? “慕姑娘,你好自为之。”楚晗甩了甩大红色的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独留慕心雅站在原地,暗自攥紧了拳头。 晚饭时,墨兰一边布筷,一边絮絮道:“公主,我已经找好两个可靠的人,照顾方公子了,公主就不要再担心了,来,尝尝这碗肉羹,闻着可香了。” 说话间,墨兰已盛好一碗羹汤,递到她的面前。 慕心雅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也没仔细看,就捏起勺子,往嘴里送去。 “唔……” 一股恶心之气从胃里涌了上来,她赶紧扔下勺子,紧紧掩住口鼻。 “公主,你怎么了?”墨兰赶紧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闻!”慕心雅把肉羹推开老远,脸上写满嫌弃。 “这是公主很喜欢吃的羹汤啊。”墨兰心生纳闷。 她喜欢吃的? “该不会变味了吧。”慕心雅眉头紧皱。 “怎么会呢,这明明是厨房刚端过来的……”墨兰说着,突然间恍然大悟,噗嗤笑了出来。 “姑姑,你笑什么?”慕心雅一头雾水。 墨兰依旧笑吟吟的,“公主,你这是害喜了呀!” 害喜? 两个字如当头一棒,喝在慕心雅头上。 “再过些时日,公主就要显怀了,对了,我得赶紧找人新制几件衣裳,等肚子大了起来,过往那些衣裳就穿不了了呢。”墨兰喜滋滋地帮她打算着。 孩子在一日日地长大,可是慕心雅心里,却没有半丝高兴。 “也不知道独孤王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若是见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公主你说是不是?” 他不会再回来了。 慕心雅黯然垂眸。 “我不吃了,墨兰。” “啊?可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我没有胃口。” “要不,再让厨房做点清淡爽口的?” “不了,我有点累,想沐浴了。” “好吧……” 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她的害喜症状越来越严重,要么什么都吃不下,要么勉强吃了点,再全部吐出来,连喝口水都要吐半天,弄得她愈渐消瘦。 我的宝宝啊,难道你来这世上,是来折磨你娘亲的吗? 呜呜呜,她好可怜啊。 几次吐下来,慕心雅甚至觉得眼睛都不好使了,有时看东西都有重影,哎哎哎,这也是害喜的并发症吗? 楚晗也从玉茯苓口中也得知她害喜严重的事,原本打算置之不理,经过玉茯苓的多番央求,才开了副药方,慕心雅按照药方喝了几副药,却还是不见好转,以至于整日都病恹恹的。 “楚大哥,心雅姐姐最近整个人瘦了好多。”玉茯苓探望她归来,见识到怀胎的辛苦,“今天心雅姐姐吐得,喉咙都快吐出血来了。” “真出血了?” “当然,心雅姐姐好辛苦啊,我看她好像痛苦极了,憔悴了好多。” 闻言,楚晗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 “想不到十月怀胎这么辛苦,我为什么要投胎做一个女子呦?真的太可怕了!”玉茯苓还在旁边絮叨着。 “茯苓,去把你昨天看的医书拿给我。”楚晗突然打断她。 “啊?” “快去。”楚晗神色严肃。 茯苓见状,不再多问,立马噔噔跑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楚晗就提起毛笔,蘸了墨水,凝思片刻后,疾笔写下一行小字。 一声口哨响起,一只白鸽很快扑腾着翅膀,落到桌上,楚晗将纸条卷好,绑在白鸽腿上,拍拍白鸽的脑袋,白鸽乖巧地咕咕叫了几声,便展翅飞出窗外。 哗啦。 白色身影飞往京城。 “王上,楚晗来信了。” 呼韩邪拿下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快步走到独孤绝身边。 “赫连公主近日害喜严重。”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小字,也是他对她近况的全部了解。 独孤绝望着纸条,竟然失神了一瞬,她开始害喜了? 很严重吗? 会不会吃不下饭?会不会很难受? 心底迫切生出一种想去看她的冲动,恨不得立马飞到她面前,可还未迈步,那日她哭喊方云廷的模样,又闪现在他面前。 如梦靥般。 独孤绝的脚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说好了随她了,不是吗? 独孤绝黑眸里溢出几丝寒气,手里的纸条被攥成碎片。 呼韩邪站在一边,略感尴尬,他当然知道,主子最近与慕姑娘闹情绪了,不然也不会仗都打完这么久了,主子半句不提去接慕姑娘,实在太反常了。 “启禀王上,大名后妃全部拿下,方震业父女也被一并擒获,眼下该如何处置他们?” “方震业父女,那不就是……方云廷的父亲和妹妹吗?”呼韩邪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提了禁忌,赶紧闭紧嘴巴,小心地瞄了眼主子。 按照惯例,前朝余孽的女眷们,都逃脱不了为奴为妾的命运,挑挑捡捡,年轻美貌的都会被送到王上的床上,当暖/床工具…… 独孤绝脸色不太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打入天牢,严加看守。” “是!” 咳咳,这果然符合他家王上的风格,不为女色所动…… “心雅姐姐,我听楚大哥说,那位方公子有一位贵妃妹妹,叫方羽依是吗?” 一次玉茯苓来找她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了这个。 慕心雅几乎立刻提起精神,“楚晗向你提起她了?他如何说的?” “啊……楚大哥也没说太多。”玉茯苓对她的反应感到惊讶。 “方羽依现在人在哪里?” “好像,大名所有后妃都被王上下令,打入天牢了。” 天牢?! 慕心雅坐不住了,她答应过方云廷,会力保方氏父女的。 可现在他们竟然被打入了天牢…… “茯苓,我要去趟京城。” 玉茯苓吃了一惊,“是为了方羽依方贵妃吗?” “嗯,她是我的一位旧识,我不能置她不顾。”慕心雅起身朝里屋走去,内心已打定主意。 “可是——”玉茯苓面露几丝为难,“心雅姐姐,我听楚大哥说,你若再插手方家的事情,王上可能会心有芥蒂……” 慕心雅脚步一僵,定在原地很久,才苦笑道:“恐怕已经有芥蒂了。” 说完,便抬步去收拾东西了。 她原本想解决掉一切过往的恩怨情仇,便能与他恣意江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或许她的做法着实有错,但眼下,她也只能一错再错。 京城,她终于又回来了。 她生在幽兰谷,长在慕府,十七岁前,甚至没有踏出京城半步,直到慕承天派来八抬大轿,将她抬进了大漠王暂居的驿馆,从她遇见高高在上的独孤王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改写了。 若是没有独孤绝、方云廷二人,她应该还是丞相府最卑微的庶女,此刻怕已被大夫人,随便指配给哪个纨绔子弟,做小了。 若是没有独孤、方二人,她身体里流淌着赫连皇族的血液,这一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晓,赫连皇族也该落入赫连长封的手里,顾青鸾再也不是顾青鸾,而是货真价实的高贵的赫连公主。 人生如戏,戏里戏外,皆由天定。 “心雅姐姐,我们要去见王上吗?” 此次她们是秘密出行,连楚晗和墨兰都没告知,为了不招人耳目,慕心雅和玉茯苓各自穿了一件黑色披风,掩去她二人面貌。 去见他? 她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直接去天牢。” 天牢她很熟悉,因为曾经蹲过,那个阴暗潮湿的环境,慕心雅可是印象深刻。 现在的天牢位置没变,看守天牢的人全变了。 大漠士兵,一见到有生人闯入,立马将她们拦住。 “你们是谁?胆敢擅闯天牢!” 两人脚步一顿,立在左边的女子,拉下遮掩严实的帽子,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 “玉姑娘!” 匈奴士兵对她再熟悉不过,毕竟她可是楚神医随身携带的爱徒! 玉茯苓睁着圆圆的杏眼,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哼哼,知道是我来了,还不快点让路!” “这——”士兵面露为难,怀疑的目光落到她的右边,一直静默不语的另一女子,“玉姑娘,王上有令,但凡进出天牢的人,一律登记身份姓名,否则视为擅闯,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汗!要不要这么狠? 玉茯苓心里嘎嘣跳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那个,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玉茯苓可是王上身边的亲信,你们连我都信不过?是不是非要我把楚大哥请来才行啊!” 玉茯苓第一次作威作福,心里其实虚的不得了。 “只怕就算楚神医在这,这位不露出真面目,也一样行不通。”军令如山,士兵态度无比坚决。 好,你够狠! 玉茯苓行动失败,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这样,那我们走,你记住,我们还会再来的!” 说着,她抓住右边人的胳膊,准备一齐离开。 不料,她的手反被抓住了,一个轻飘飘的嗓音,低低传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茯苓。” 右边女子缓缓拉下帽子,露出一张连日来瘦削憔悴却不失美丽动人的容颜。 士兵瞪大眼睛,“赫连……公主……” 正文 第十章 笑浮生悲怜 wedmar2519:23:46cst2015 独孤绝低垂的视线转到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般微微颤抖,眼眸里染上浓浓的**。他扣紧她的身子,凉薄的唇毫不迟疑地印了上去。 慕心雅看着这张无限放大的俊脸,瞳孔猛地一缩,心脏瞬间骤停。 独孤绝抬手捏紧她的下颌,仿佛要把她的骨骼捏碎,慕心雅再次痛呼出声,只这一个空挡,独孤绝的舌就长驱直入,不留一丝余地,开始肆意掠夺侵占每一片领地,不知过了多久,才离开她的红唇。 慕心雅整个人一软,瘫在他的怀里,大口呼吸着空气。但独孤绝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唇接着一路下移,开始细细啄吻她的玉颈。 他到底想干什么?慕心雅看着他墨黑的发丝,心里痛得快流出血来。 独孤绝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一直都把他当做正人君子 泪水滴滴滑落,苦涩渗入口中,脑海里渐渐清醒过来。娘亲说过,宁死不屈,她是姑娘家,若是没了清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六神无主地扫过四周,赫然看见离她一臂距离的床沿上放着一支银簪。这一次她想都没想,猛地推开独孤绝的肩膀,独孤绝抬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但她立即攀上独孤绝的脖子抬首覆上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独孤绝眉头一锁,吃痛地推开她。 慕心雅作势身子一滚闪到一边,一把抓过那支银簪,紧紧攥在手里,对准独孤绝就朝他刺了去。 可银簪在几乎就要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慕心雅的手蓦地一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她竟然,下不去手。 独孤绝眼睛稍微一眯,异光闪过,整个人纹丝不动,既不反抗也不躲闪,在看见慕心雅迟疑下来的时候轻轻一笑,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心雅,你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慕心雅脸色一颓。没想到,独孤绝把她看得这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动手杀人的胆量。 独孤绝懒懒伸手,想从她手里夺过那支银簪。在他冰冷的指尖碰到她的一刹那,慕心雅心里忽地发紧,她连连往后退开,身子一空,直接狼bèi地从床上摔了下去。 好痛。慕心雅痛得倒抽一口气,全身都快散架一般,手里的银簪也滚到了一边。 独孤绝看见她抗拒自己的模样,眼神暗了暗,起身向她走去。 “你别过来”慕心雅顾不得疼痛,赶忙爬过去拿起银簪指着他。独孤绝却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笑得更浓,步子依旧坚实。 “我叫你别过来你听见没有!”慕心雅几乎是咆哮出声,随即手臂一转,将银簪直直对准自己的脖子,摇着头不住地流泪:“你要是再敢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独孤绝显然一怔,停下了脚步,眼睛泛起危险的寒光,“你在威胁我?” 慕心雅直接将银簪抵上雪白的肌肤,渗出几丝血来,显得分外妖娆,让她痛得皱紧了眉。 “这都是你逼我的,独孤绝,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他欺负她,难道她会想这样来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吗? 被她咬伤的唇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寒星般的眼眸又恢fù到波澜不惊,“如果我答应会以真心待你,终生只娶你一人呢?” “如果换做以前,我会答应你,但现在我死也不要!”慕心雅怒瞪着他,她不要这样可怕的夫婿。 独孤绝眼眸暗下来,薄唇轻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得到你。” 慕心雅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将银簪移朝自己的右臂狠狠刺了下去。血汨汨地流出来,染红了淡紫色的衣裙,疼痛让她脑袋顿时清醒。 “你疯了吗?” 独孤绝瞬间错愕,紧接着厉声喝道,大步上前想查看她的伤口。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慕心雅边大声哭喊着边继续往后退,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她也浑然不觉。直到背抵在了墙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再次将染了血的银簪对准自己。 独孤绝眼底划过几丝悲痛,心像是被密密绵绵的针扎过,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人儿,声音里透出几分痛苦,“你果真就这么怕我?” “我怕你,求求你,放过我” 独孤绝闭上眼眸,俊美的脸上一片阴沉,不知过去多久,他缓缓睁开眼,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他还是不肯放过她慕心雅绝望地流着泪。 独孤绝却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弯身拾起一样东西托在手心里。 那是娘亲给她的玉佩! “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慕心雅失控地对着他手里的玉佩大叫出声。 独孤绝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目光紧锁在那块玉佩上,脸色变了又变,赫连“这果真是你的东西?”他的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不可思议。 “是!那是我娘亲给我的!” 独孤绝凝视着那块玉佩,震惊,痛苦,希望,寒星般的眼眸忽明忽暗,无数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单单只是因为一个赫连。他到底有多久没见过赫连家的人了,而她,竟然是赫连家的后人…… 这是命,还是劫? 独孤绝沉默了,暗夜里只听得见他不深不浅的呼吸声,还有慕心雅无助的啜泣。一qiē像是过了千年那么久,又像是只有短短的一瞬。窗外墨夜,星星一闪一闪,似在偷窥人间。 “好,我成全你”,独孤绝闭了闭眼,将玉佩丢给她,冷冷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烟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慕心雅的泪眼中。 他走了 慕心雅望着他的背影,握着银簪的手无力地垂下,簪子“哐噹”掉在地上,她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腿,开始放声哭起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靠着墙浅浅睡去。睡梦里,她梦见独孤绝掐着她的脖子快要把她掐死,然后猛地惊醒。 冷汗浸湿了衣服,她扶着墙爬起来,铜镜中映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长发凌乱,满面泪痕,脖子上那一圈青青紫紫的掐痕显得格外狰狞显目。 这不是她 不,她不要再留在这里,她要逃! 慕心雅环视了一圈四周,青铜香炉里依旧自顾自地燃着佛手柑,珍珠幕帘在月色笼罩下泛着晶莹的光芒,这里一qiē和她初来时一模一样,只是青玉地面上凭空多了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滴。 一qiē再也回不去了。 慕心雅推开门,天刚蒙蒙亮,驿馆却依旧如黑夜里一般安静。她顺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路走去,一路跌跌撞撞,直到看见一个红漆的小门才停下,这似乎是专给下人准备的后门。离门不远处的院墙角,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狗洞。 慕心雅站在门前,伸手一推,门“吱吖”一声开了。 她可以逃出去了?一qiē就这么简单?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不,依独孤绝的性子,是不可能就那么轻yì放过她的。 为安全起见,慕心雅慢步移到狗洞前,咬咬牙,弯下腰艰难得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真是想不到,她也会有爬狗洞的一天。 不远处一处高高的楼阁上,一青一黑两个人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抹淡紫色身影。 “王上,慕姑娘她,为何不走您给她留的后门呢?”呼韩邪在看到钻狗洞的慕心雅时脸抽了抽。 独孤绝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派两个人秘密跟着她,务必护她周全。” “是,王上。” 正文 第十一章 终君何见 thumar2623:26:00cst2015 大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沿街两旁是些小摊小贩,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五花八门,商贩们扯着嗓子卖力吆喝着。 她这是在哪儿啊,她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啊。 “姑娘,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折扇啊?上面的诗词可都是名家所题,姑娘不要就可惜喽!”一个卖折扇的小哥对无助地傻站在他摊子旁边的慕心雅热情地招呼着。 终于有人搭理她了!慕心雅心里一暖,激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鼓起勇气上前道:“请问这位小哥,丞相府该怎么走?” “丞相府啊“,小哥满脸堆笑地看向她,忽然脸色一变,瞪大双眼指着她脖子上那恐怖的青紫掐痕,“你,你” 慕心雅忙紧了紧衣领,用手遮住脖子上的伤痕,难堪地垂着头快步跑开了。 只怕别人都把她当鬼看了吧。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还得避开路人惊异的目光。 都怪独孤绝,这一qiē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他怎么能这么对她!都怪她有眼无珠,她怎么这么眼拙 不知走了多久,人烟渐渐稀少,一直到一处清幽之地,她方才停下步子。 远山朦胧,似笼着一层轻纱,隐隐绰绰,近处的水则是灵动清丽的,水中央处泊着一叶扁舟,看的不是很真切。山水相映,犹如百里画廊。 这里风景好美,若是换了以前,她一定要好奇兴奋地四处瞧瞧,可现在却全然没了兴致。 就在她还自怨自艾之时,忽然,四周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刀剑相触的尖厉声,五个草莽大汉凭空从草丛里一跃而出,手里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个个都面露狠色。 慕心雅震惊地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离她越来越近,浑身却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她这是,遇到打劫的了?苍天呐,她要不要这么衰啊! 为首的一个大汉停下脚步,面上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自眼睛一路划到下巴,随着他奸狞凶恶的笑容上下抽动着,此时正以一种放纵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 “嘿嘿,哥几个,想不到咱今个可真是艳福不浅,遇见这么个小美人啊!” “是啊是啊,大哥说得极是啊!好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另一个瘦瘦小小眼睛放着贼光的小矮个紧跟着附和道,嘴里甚至流出了恶心的哈喇子,握着刀柄的手激动地微微颤抖。 “你们想干什么?”慕心雅连连往后退去,只觉两腿发软。 大汉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怪里怪气地反问道:“美人,你猜我们想干什么?猜对了大爷我会给你奖励的!” “我没有钱的,我现在身无分文,拜托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慕心雅慌张地摇头,她身上除了娘亲交给她的玉佩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玉佩当然不能交给他们。 怕只怕,他们要的不是钱 “我们没说想要你的钱啊”,大汉油嘴滑舌地道。 “那,那你们想要什么?” 大汉一听眉头耸动着尖笑了起来,猥琐至极地上下扫过慕心雅,“我们要什么?哈哈哈!当然是要你啊小美人!只要你把爷几个伺候好了,我们会好好疼你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哈!” 要她?!慕心雅一下瘫坐在地上,浑身失了力气。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在她意识模糊中,大汉显然耐不住性子了,一步步逼近了她。 她已被团团围住逼到了江边,咬舌能死吗?还是要跳江?慕心雅绝望地闭上眼睛。 水中央原本静静泊着的扁舟,忽然上下剧烈晃动起来,湖面水波荡漾。一抹月白色身影倏地自舟中闪出,凭空立于水上,足尖轻点水面,衣袂轻扬,只一瞬间功夫就稳稳落到慕心雅身前。 “你是――”慕心雅猛地睁开眼,望着这个宛若天神般降临的男子,声音微微颤抖。 方云廷 那几个盗匪显然也被这凭空冒出来的人惊着了,全都一脸惊愕。月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唰唰”撑开手中的白玉扇,狭长的眼眸危险地半眯着。 “你是什么人!胆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为首的大汉率先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吹胡子瞪眼,威胁地亮了亮手中的大刀。 “方云廷,你快些逃吧,不要再管我了”,慕心雅带着哭腔哆嗦着扯了扯他月白色的衣角。对方人多势众,他斗不过他们的,搞不好还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方云廷回头白了她一眼,直接就是一个爆栗敲下去,慕心雅吓得赶忙闭上眼,但最后那爆栗却只是轻轻落到她的头上。 “别怕,有我在。” 方云廷在她面前蹲下来,像哄小孩似地拍拍她的脑袋,眼神温柔的快要流出蜜来。 这,这是方云廷?慕心雅怔住了。 那大汉见了不屑地冷哼出声,将大刀扛在肩上,“怎么着,临死关头还要逞个大英雄不”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最后一个“是”字还没说出来,方云廷眼眸忽地一暗大手一伸,几根银针“咻”地自宽松的衣袖中射出,正中他的喉咙。“啊啊啊――”大汉惨叫一声响彻云霄,痛苦地捂住喉咙跪倒在地。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见大汉倒地,那几个小喽罗全都慌了神急忙凑上去查看大汉的伤势。 鲜红的血汨汨流出,大汉原本黝黑的脸渐渐变成猪肝色,针里有毒! 趁他们混乱之际,方云廷“唰”地将白玉扇收起,再次朝着那围成一团的盗匪“咻”地射出一连串的银针,然后拦腰抱起尚还搞不清楚状况傻坐在地上的慕心雅,身子一闪,消失在半空中。 小舟悠悠荡荡向前划去,方云廷悠哉地立在船头,丝毫不为所动。坐在小舟里,慕心雅攥着衣领,听着岸上传来的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声,心里一阵发麻。 想不到,他的功夫居然这么厉害。而且,还可以那么 “你这小脑瓜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回过神,发现方云廷不知什么时候已来了她的面前,把她吓得差点没掉进江里。 “我,我没想什么,不过你刚刚怎么那么温柔啊?”慕心雅摇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嘟囔道。 “那是缓兵之计你不懂吗?真是个笨蛋”,他凶巴巴地道。 “哦” 方云廷扫了她一眼,忽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怎么又是这样?他不会也和独孤绝一样吧?慕心雅眼中闪过惊慌。 “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方云廷皱着眉头。怎么每次见到她她都弄得一身伤,上次是脸,这次换成了脖子。 慕心雅咬咬唇,还是被他发现了,心虚地道:“没什么大事。” “这叫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大事?”方云廷的声音隐隐透着怒气,冷着脸又走到船头不去看她。 他生她的气了吗?慕心雅心里不禁苦涩,只是这一qiē哪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把软绵绵的身子靠在船身,随着小船晃荡晃荡,浓浓的困意袭来,不久便沉沉睡了去。 正文 第十二章 墨染云天 frimar2723:29:24cst2015 “小笨蛋!鬼来了!快点起来逃命啊!” 沉沉睡梦中,一声河东狮吼咆哮而来,几乎快震聋了她的耳朵。好吵啊。 鬼来了 “啊啊啊啊!鬼来了!哪儿呢?在哪儿呢?快逃啊快逃啊!”慕心雅眼还没完全睁开,“蹭”地一个鲤鱼打挺就麻利地从地上蹦起来,胡乱拽起方云廷的胳膊拔腿就要跑路。 “给我回来,你这个笨蛋!”她拽了半天愣是连半步都没拽动,方云廷嘴里怒吼着一个勾手就把她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然后毫无预料的猛然一撒手,她身子没站稳作势就要脸朝大地直直摔下去。 她要不要这么惨?慕心雅心里哀嚎着闭上了眼。 咦,怎么不痛啊?半晌过后,慕心雅动了动。睁眼一看,她此刻正躺在方云廷的怀里,头还搭在他的肩上! 自古英雄救美人 慕心雅心里一感动,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方云廷,谢谢——” “快点走开了!笨蛋!”她最后一个“你”字尚还软腻腻地含在嘴里没吐出来,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直接大力地推开滚到地上。 “啊啊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云廷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顺便潇洒地拍拍衣服上的泥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云廷,果然靠不住 “给我快点起来,先前跟猪一样睡那么死,现在你又打算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 慕心雅闷闷地翻着白眼,在心里骂了他无数回。爬起来看看天,竟然已经黄昏了,看来她果然睡了好久。 “对了,我们不是在船上的吗?什么时候到岸上来了?”瞧瞧四周,这里是一个很荒凉的野外,除了他们以外看不见一个人影。 方云廷耸耸肩,“在你睡死过去的时候。”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我不识路唉。” “我也不认识。” “那怎么办?!” “今天就暂时先在这凑合一晚,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找着路”,方云廷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口道。 在这里凑合?阵阵萧瑟的冷风吹来,慕心雅头皮一麻,有些犹豫不定,“可是这荒郊野外的” 听到这话方云廷狭长的眼眸眯成一道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呵,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 “啊啊啊!万一要是真的有鬼怎么办?!”他话还没说完,慕心雅就尖叫一声蹦到他的身后,哆嗦着拽紧他的袖袍,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那些玩意了! 方云廷脸上一黑,差点没被她活活气死,直接把她拉到面前来,戳戳她的脑袋,“喂,现在你给我去拾点柴禾回来,我去找点吃的,不然我们晚上都得饿肚子。” “我去拾柴禾?”慕心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不会是想借此把她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走掉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叫你去拾柴禾听见没?还有记得别走远了,一会还在这汇合”,方云廷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吧,姑且再信他一回。 目视着他越走越远,慕心雅收回目光,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一根一根地拾柴禾。 哈哈,她可真棒! 看着怀里满满一抱的柴禾,慕心雅略感得意地笑了笑。恩,这么多差不多够了,该回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黑了下来,夜幕悄悄降临,远方一片模糊。 回去的路,该怎么走来着 慕心雅心慌地发现这个事实,她忘jì在来的路上做个记号了! “方云廷,方云廷!你在哪里?” 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喊了一声又一声,却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天愈发黑起来。 她走丟了! “啊——呜——”一阵阵尖利的狼嚎声从远处山丘里传来,慕心雅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会不会有狼来把她叼走了?呜呜呜呜,方云廷啊方云廷,你快点来找我啊,不然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慕心雅坐在地上抱住双腿,百无聊赖。 “沓——沓——沓”,一阵踩着枯枝败叶的脚步声向她逼近,慕心雅忐忑不安地回过头。 “啊!方云廷,你可算是来了!”慕心雅满心欢喜地向那抹月白色身影跑过去。 “我不是叫你别跑太远吗?!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方云廷暴怒的声音响起,但下一刻慕心雅就立马飞奔过来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他身子明显一僵,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狭长的眼眸瞬间暗沉。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还是他的怀抱温暖,她刚刚都快被冻死了,慕心雅把她冻僵的小鼻头往他热乎乎的身子上蹭了蹭。 “好了,吃东西了”,方云廷出乎意料得怒气全消,但还是一把把她从他身上拉开。 “哦”,慕心雅瞥瞥嘴,这才瞧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已经被开膛挖肚的野鸡。 几缕青烟寥寥飘起,点了火的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方云廷举着插了野鸡的木棍放在火上烤,慕心雅凑在他身边,伸出小手在火堆边汲取着温暖。 “喂,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叫喂,我叫慕心雅。” “你姓慕?”方云廷挑挑眉,“那你和慕承天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爹”,慕心雅有气无力地答道。 “慕承天是你爹爹?这么说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 “我只是个卑微的庶女,才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被赶出家门了。” 闻言方云廷抬眼看看她,然后忽然沉默了,盯着跳跃的火光一言不发。 “方云廷,你为什么要去相府偷东西?”半晌闷得无聊,慕心雅扭头问他。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喽。”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依她看是都被你拿去潇洒挥霍了吧。 “那上次下雨的那天,你为什么要把我丢下?”然后害她遇到了独孤绝还遭遇了那些噩梦 “烤好了可以吃了”,方云廷没答她,将烤得焦香的野鸡从棍子上取下来,撕了一块大大的鸡腿递给她。 “哇,好香啊!”慕心雅咽咽口水,欢喜地接过溢着香味的鸡腿,大口咬了下去,将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一边嚼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方云廷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相府里有一个厨娘可喜欢我了,总会偷偷送好吃的给我。”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事传到了大夫人耳里,厨娘被打了一顿赶出府了”,慕心雅说着丧气地垂下头。 接下来两人就在一片沉默中扫光了这只野鸡,慕心雅靠在树上不禁打起哈欠来。 忽然,一个月白色长袍盖上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慕心雅揉揉眼惊讶地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蹲在她面前方云廷。 “看什么看,快点睡吧。” 方云廷敲敲她的脑袋,然后起身走到另一棵大树旁坐下来,背靠着树合上眼。 慕心雅歪着头瞅瞅他安静的睡颜,心里一暖,攥紧他的衣袍安睡起来。其实,方云廷除了凶了点,其他都是蛮好的嘛。 正文 第十三章 怡香阁 satmar2822:35:09cst2015 翌日清晨,天边朝霞渐收,淡天琉璃。 一身烟青色长袍,雪白滚边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修长的两指捏着一个盛满清酒的白玉酒杯,独孤绝安然地坐在书房,面前摊放着一本卷宗。 呼韩邪来到他的面前,面上隐隐挂着担忧,停顿了会颇是为难地开口,“王上,派去保护慕姑娘的两个侍卫,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独孤绝手里的白玉酒杯瞬间碎裂,清酒顺着桌面流泻而下。 呼韩邪立即俯首单膝跪地,“王上莫要心急!或许,是他们有事在路上耽误了也说不准”,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得犹豫不定。 独孤绝缓缓抬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们不必回来了。” 呼韩邪心神一震,急急应道:“是,王上所言极是,此事是属下失职,呼韩邪甘愿受罚!”依照军法,过时不归者,杀无赦。 独孤绝静静地望向手侧的合欢鸳鸯,指节捏得泛青,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感情,“加派人手,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给我找到她。” “属下遵命!”呼韩邪身子一闪,消失在空中。 鱼龙混杂的大街上。 哇,她终于回来了!终于不用待在那荒郊野外了! 慕心雅兴奋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还不忘一边拉着方云廷的衣袖。方云廷则是一脸的不情愿,显然不喜欢这街上的热闹。 “喂,慕心雅,你别老拽着我行不行?” 听见他的抱怨,慕心雅停下步子回头看看他,不以为意地瞥瞥嘴,“你懂什么?我是在看着你以防你再误入歧途。” “我误入歧途?!”方云廷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你给我把话说个明白,我何时误入歧途了?” 慕心雅无辜地眨眨眼睛,“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万一你本性暴露,又跑去偷东西了怎么办?这些可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经不起你偷的!” “你――无理取闹!”方云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手把衣袖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扭头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哎,你去哪里啊?快等等我!”看他生气地走远了,慕心雅忙追了上去。 跟着他走了两条街穿了三条巷,就在慕心雅以为她快累趴下的时候,方云廷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怡――香――阁”,慕心雅呆呆地念出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唉呦!这不是方公子吗?您怎么今个才来啊!可把我的姑娘们都盼死了!”“方公子,奴家好想你啊!”“快快进来啊方公子!” 三四个浓妆艳抹,衣着妖冶露骨的莺莺燕燕见到方云廷立马扑了过来。她们一边媚笑着,一边还不忘把慕心雅推开老远,亲密地挽起方云廷的胳膊,几乎快把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这些女子,是谁?慕心雅目瞪口呆地傻站在一旁,而下一刻回过神来,再看看眼前哪里还有方云廷的影子,他早就满面春风被那几个艳丽女子左右簇拥着拉了进去。 “喂,你等等我啊!”慕心雅忙随着他的脚步也想追进去。 “哎,这位姑娘请留步”,一个年近四十打扮华丽,浑身脂粉味的中年女子长臂一伸挡在她的身前,把她的去路给拦了下来。 “啊――嚏!”慕心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好浓的香味,快呛死她了!揉了揉鼻子对她解释道:“我认识刚才那个人,我要去找他。” “哈哈哈哈”,中年女子妩媚地翘起兰花指,拿起桃花色的手绢掩面失声笑了出来,“我这怡香阁可从是从不招待女客的哦。” “不招待女客?凭什么啊?天底下哪还有这样的理?” “我说了不招待就是不招待!莫不是,姑娘也想投奔我怡香阁?妈妈我定当会好好提携你的”,那中年女子忽然贼兮兮地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还拉过她白嫩嫩的小手来回摸了几把,慕心雅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妈妈啊?这乌烟瘴气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赶忙从她手里抽出手来,甩了一句“我才不要投奔你!”就逃也似地跑开了。 半个时辰后。 方云廷,大混蛋,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就顾着自己潇洒,都不管她的死活! 怡香阁旁的一个小巷口,慕心雅可怜兮兮地坐在台阶上,眼睛还一直盯着怡香阁的大门。这家店的生意还真不错,进进出出的人把她眼都看花了。哼,不就是靠着那几个小美人在那拉客,尽是些和方云廷一样的货色。 好吧,她承认,方云廷是那其中长相最看得过去的一个,难怪那些个姑娘对他那般热情。 一个打扮不俗的人从她面前走过,“砰”地扔下三个铜板,滚到她的脚边。 慕心雅望着那三个铜板,脸色一灰。她这是被当成要饭的了? “唉,小姑娘,好端端得你在这坐着干嘛?我看你都坐好半天了!”旁边一个摆摊的老妇闲得无聊找她搭话。 “我,我在等人,他去了那里”,慕心雅伸手指指对面的怡香阁。 老妇顺着她手指的放向看过去,忽然满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是在等你家相公吧?” “他才不是我相公!”慕心雅忿忿道。 “唉”,老妇长叹一口气,面上同情更甚,“那就是心上人了?小姑娘啊,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这世上哪个男儿不风流!小姑娘,看开点,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呦!” “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心雅不解。 老妇一脸满满都是感慨,语重心长地道:“我家那死老头子啊,年轻时只要一有点闲钱就送到这怡香阁来,那时我是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啦。现在上了年纪,他自然就安分了,我也就省心了。” “怡香阁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就是妓院啊。那些个妖精们,最会迷惑男人了,也不知道害苦了多少人啊!” 妓院,妖精,迷惑 慕心雅脑袋轰得一响,“蹭”地站起来,怒火一下子直腾腾蹿到胸口,气得她浑身发抖。 方云廷他去的是妓院?!他是去寻花问柳了!还让她在这傻乎乎得等他风流快活! 这个混帐东西!她一定要杀了他! “小姑娘,你情xù别激动啊,看开点看开点”,老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才不要看开! 慕心雅眼眶一红,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开始放声凄厉地哭号,“婆婆!小女子到底该如何是好啊?那个没良心挨千刀的混球,他家里还有一双卧病在床的爹娘没钱看病买药,自己却跑到这里风流。呜呜呜,婆婆啊,你发发善心帮小女子一个忙吧!” “呦呦呦,可怜的丫头啊,先别急着哭啊,要婆婆帮什么忙你只管开口!”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妇拍拍胸膛,义愤填膺。 “恩恩!谢谢婆婆!”慕心雅乖巧地点点头,抬起手背一把抹干眼泪,顺便弯下身拾起方才那过路人施舍给她的铜板塞到怀里。 正文 第十四章 坏了好事 sunmar2922:34:04cst2015 一刻钟后。 一个身穿蓝色长袍手拿折扇头戴皮帽的“翩翩”公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怡香阁。 嘿嘿,看你们谁还能拦她! 不过,婆婆不是说这是她家里有的最上档次最华贵的衣服吗?这布料怎么这么扎人啊?慕心雅不舒服地动动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这位公子,让牡丹来好好伺候您吧!”“公子,选人家思思嘛!”才刚踏进去,一粉红一翠绿两个俏人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她围住。 牡丹,思思,你们爹娘都给你们取得什么名字啊,慕心雅暗自嘀咕着。 “咦?公子可真是个细皮嫩肉的,这皮肤比思思的都要好嘛!”粉红的思思发现了几丝猫腻,伸手就要捏她的脸,慕心雅赶忙拿折扇一挡,拦下她的手来。 “呦,公子这是还不让人家碰吗?”思思不依了,不悦地嘟起粉红的小嘴,声音又娇又酥。 啧啧,难怪婆婆要说你们是妖精呢,她要不是个姑娘家肯定也招架不住啊。唉,方云廷就是拜倒在你们的温柔乡里 “啊啊啊――”慕心雅忽然尖叫出声,低头一看,一只手此刻正不规矩地放在她的腰际。满脸嫌弃地拽开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对着牡丹就是失控地咆哮道:“你掐我的腰干嘛?!” 掐得她头皮都发麻了! “公子,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人家还不是喜欢公子嘛!”牡丹无辜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 慕心雅嘴角抽了抽。拜托,她当然不解你们那套风情了,她还要赶紧把方云廷从这里救出去,彻底远离你们这些妖精! “对不起啊,小,美人儿”,为了避免穿帮,慕心雅干干一笑,故作轻佻地摸摸牡丹的小脸。 “公子偏心,思思也要!” “好好好,我都答应,都答应!” 勉强与她们调了一会情后,慕心雅摇着折扇,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呵呵,美人啊,那个我问你们啊,方才怡香阁是不是来了一位方公子啊?” “方公子?” “对啊对啊,就是方公子。” “哦,你是说那位方公子啊“,思思恍然大悟,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公子有所不知,他可是咱们这里的常客和大金主呢!乃是上上宾”,牡丹在一旁也连连附和表示赞同。 常客和大金主 “那他现在在哪?我怎么都没瞧见他!”慕心雅咬着牙切着齿,从刚刚进来她就伸着脖子四处瞅了一圈,愣是没见着他的影子。 “方公子呀,人家可是柳姐姐的,当然不会在这里了”,牡丹颇感可惜地叹了口气,话语里透着几分嫉妒。 “哪个柳姐姐?” 牡丹仔细看了看左右,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就是柳如熙啊,她可是我们怡香阁的头牌,吴妈妈的心头肉!方公子每次来都只找她一人,现在啊也定是在她的房里。” 牡丹说着抬头看看楼上,慕心雅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 一定就是那了! 慕心雅猛地一把挣脱牡丹和思思,把她们弱不禁风的身子直接推倒在地,随即“蹬蹬蹬”就往楼上大步跑去。 好你个小妖精柳如熙,我慕心雅来也!看你敢不给我把方云廷交出来! 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来到一间紧闭着的门前,慕心雅想也不想直接就是潇洒的一脚踹了下去。 “啊啊啊――” “啊啊啊啊――” 大门“砰”地大响一声敞开,几乎连房梁都左右震了震。房间里赫然一双衣衫不整的男女,那女子近乎衣不蔽体,白皙的肌肤全都暴露在慕心雅的眼前。见着有人闯进来,她赶忙扯起滑落在地上的被子遮住裸露在外的身子,而那男子更是被那出乎意料的巨响吓得直接滚下了床。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慕心雅死死捂住双眼。 她都看见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方云廷! 缓过神来,慕心雅立马想起来,她得赶紧跑! “你给我站住!”一个含着惊天怒气的声音从背后呼啸传来,直震人心,慕心雅迈开的步子瞬间被定在原地。 呜呜呜,她要不要这么听话啊? 见她乖乖站着没动,男子慢悠悠地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穿好。听见他穿衣服的声音,慕心雅这才敢放下紧捂住眼的手,徐徐转过身去。 一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人正睁着圆滚滚的怒目瞪着她,慕心雅吓得吞了吞口水,怯生生地垂下头来,“对不起啊,那个我找错人了,实在是万分抱歉!那个你们继续,我就先失陪了哦。”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男子不依不饶的声音继续响起。 “啊?还有什么事吗?”慕心雅不得不再次转过身来。 男子惬意地挠挠耳朵,冷笑着慢步朝她走来,“你坏了我赵大爷的好事,完了就想这么简单拍拍屁股走人?” 还真是个难缠的人 慕心雅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男子一直走在她面前方才停下,紧接着好笑地反问道。慕心雅缩了缩脑袋。 “我看你长得倒还不错,你既然坏我好事,就拿你自己来赔吧!” 拿她来赔?!他在开什么玩笑! “那个,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可是个男的啊!”慕心雅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难道,是她女儿家的身份被识破了? 男子闻言咧开大嘴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垂涎的光芒,斜睨了她一眼,“你是男的又有何妨?” 是男的又有何妨?!慕心雅差点没晕过去,这都是什么怪人啊! 男子将他油腻腻的肥手一把拍在慕心雅的肩上,差点没把她直接一屁股拍坐在地上。 “瞧你这小身板瘦的,得多补补啊”,男子盯着她拧了拧眉。 慕心雅吃痛地龇着牙,伸手想拽开他的脏手,手腕却立即被那人一把捏住。 “啊――痛!” 男子握紧她的手腕开始用力,慕心雅痛得眼泪都快落下来,眉头紧蹙在一起。他这是要捏断她的手吗?! “呦呵,这点痛就要哭鼻子了?还是不是大老爷们啊?!”男子乐呵呵地道。 她本来就不是大老爷们!慕心雅狠狠瞪着他。 “还敢瞪我?信不信赵大爷我戳瞎你的狗眼?!”男子恶狠狠地再次加大力道。 “啊啊啊,你放开我!方云廷!快来救救我!方云廷!”慕心雅一边大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男子听见她的哭喊明显一怔。 而下一刻,慕心雅只觉加她手腕上的力道凭空消失,站在她身边的庞大人影瞬间被横空而来的一脚踹飞出去老远,“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墙上。 发生什么事了 慕心雅被惊呆了,刚想回头看看,整个人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他 方云廷的双手正放在她的肩头,慕心雅立马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开始委屈的嚎啕大哭。“方云廷,你怎么才来啊?我被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他敢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的?我去杀了他!”方云廷英俊的脸上一片阴沉,作势就要松开她,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哀嚎着的男子走去。 “哎哎哎,别啊!”慕心雅忙抱紧了他不许他走。 “那他都欺负你哪里了?!”方云廷依旧怒不可遏,抬起她的头再次仔细看了一圈。 慕心雅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喜,随即可怜巴巴地抬起被那人捏青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很痛吗?”方云廷眉头一皱。 慕心雅摇了摇头,“不痛了。”她怕她要是点头说个“痛”字,估计方云廷会直接上去解决了那个男子。她可不想他被官府抓去坐牢啊! 这样的方云廷,可真好 正文 第十五章 柳如熙 monmar3023:28:22cst2015 “方公子,且让这位姑娘来我房里上些药吧”, 一个轻柔似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慕心雅抬头一看,整个人瞬间石化。 一个杏衣妙龄女子正站在门口,桃花似的面庞,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翠。杏黄色的烟水裙绣着几朵雅致的杜鹃花,修长的玉颈下,白色绣着淡粉荷花的裹胸在紫纱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莫非她就是柳如熙怎么跟思思和牡丹不一样呢 听见杏衣女子的话,方云廷神色缓和下来,松开了慕心雅,微微颌首,“恩,去换药吧”。 只是这话虽是对着她说的,目光却游移到门外女子的身上。 “哦,好”,慕心雅怔怔地点头。 她还未来得及抬脚,方云廷就径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杏衣女子的身边。杏衣女子朝着他勾唇浅浅一笑,两人并肩离去。 该死的方云廷,就只会见色忘义!又丢下她不管她了! 慕心雅满腔怒火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莫名觉得扎眼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她也会觉得,他们真真是好般配呢 自古英雄配美人 “慕姑娘不必担心,涂上这个药,几天便就可消肿了”,坐在柳如熙的闺房里,柳如熙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开始轻柔地替她上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担心了?还有你如何知道我是姑娘家?而且还知道我姓慕?”慕心雅狐疑地一连串问出声,语气颇是不客气。 听出她话里明显的敌意,柳如熙面上温雅依然,不愠不恼,“是如熙妄加揣测了,如熙曾听云廷提及过一位慕姑娘,所以姑且认为就是姑娘你了。” 云廷,喊的还真亲切!她果然就是柳如熙,怡香阁的头牌,那个什么妈妈的心头肉,方云廷的相好! 慕心雅瞥瞥嘴,赌气地将头扭到一边。 “如熙,我先带她回去,今日就先走一步”,上好药后,方云廷一把拉起她,向柳如熙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就拽着她出了怡香阁。 “方云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跟在方云廷的身后,慕心雅闷闷不乐地问道。 “跟着我走就是”,方云廷洒脱地摇着白玉扇回头对她神秘一笑,让慕心雅不禁恍了恍神。 他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这算是沾了柳如熙的光吗?哼,那她宁愿他是以前那个凶巴巴的方云廷。 走了差不多半柱香功夫,慕心雅好奇地四处打量眼前这个天水相接的地方。 微风拂过面庞,青丝撩起,有些痒痒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很是暖和。溪水则是清凉澄澈的,可以瞧见一块块生了青苔的青黑色石块,偶尔还有几条巴掌大小的鱼苗轻快地游过。 “哇,这里可真好!”慕心雅兴奋地跑过去玩起水来。可是在看见自己从水里映出来的影子,不禁嘴角一抽。 现在她这副不伦不类的男儿模样,可真难看,难怪会被柳如熙比了下去。而且,她的身上真的好痒啊! 把袖子捋起来,发现白皙的手臂上起了不少红色的斑斑点点,呜呜呜,婆婆给她的衣服到底有多久没洗过了。 “喂,你怎么了?”方云廷看见她一副蔫了的表情,把扇子收起来别在腰带上,走到她身边。 “你胳膊这是怎么回事?!”瞧见她胳膊上的红点,方云廷惊讶不已地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查看起来。 天呐,她从前白皙如玉的雪肌啊,就这么没了!最重要的是还被方云廷看了去! “我没事的!”慕心雅急急否认,忙想拉下衣袖来挡住不给他看。 方云廷却死拽着她不肯放手,反而把她的衣袖向上拉了拉,在看见也全都一样起了红点后,脸色一黑。 “你中毒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难看的红点。 “你才中毒了呢,我没有!”慕心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这么咒她好不好! “不然你怎么会长这些东西?” “因为”,眼见瞒不住了,慕心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指指身上的衣服,“它太脏了” 方云廷顺着看过去,立即乐了起来,幸灾乐祸地敲敲她的脑袋,“谁叫你没事跑去女扮男装,还混进怡香阁找什么思思牡丹,你真是个笨蛋!” 他还敢骂她是笨蛋! “你!方云廷你这个混蛋!”慕心雅吃痛地摸摸自己的头,气不打一处来。她到底是为了哪个没良心的才以身试险跑去怡香阁的啊! 还有,他不是和那个柳如熙你侬我侬亲热去了吗,怎么会知道她找了思思牡丹? “哈哈哈,慕心雅就是个小笨蛋!”方云廷肆意放声大笑嘲弄着她,还不忘从河里抄起水往她身上泼去。 慕心雅下意识爬起来往后躲去,不料脚一崴,整个人直直跌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呜呜呜,她怎么可以这么衰,居然掉河里去了 “哈哈哈哈――”岸上爆笑声不绝于耳,方云廷已经笑得前翻后仰,眼泪都快流了下来。慕心雅狼bèi从河里爬起来,顺便抹了抹脸。 还好还好,这水不深,只及她的腰部。慕心雅浑身都湿透了,直起身子,瞪着还在那看热闹的方云廷。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成了吧,还不快点上来!”笑得累了,方云廷蹲下来,笑眯眯地把手伸到她面前想拉她上岸。 “我偏不!”慕心雅“哼”了一声,抱起胳膊头一扭。 “莫非你想在这水里待一辈子?”方云廷懒洋洋地耸耸肩。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被他笑话,她不服气! 慕心雅思索了片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哼哼,怡香阁头牌柳如熙是吧 抬手直接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潇洒地扔到一边。紧接着将发带扯下,长长的墨发直直泻下,扬起粉嫩的小脸对着方云廷甜甜笑开,“本姑娘要在这里沐浴!” “沐浴?”方云廷被她明亮的笑容晃了晃神,接着眯起狭长的眼眸,“你确定要在这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众目睽睽?开什么玩笑,这里除了他俩她连只鸟都没见着! 慕心雅俏皮地眨眨眼睛,歪着头朝他妩媚一笑,纤纤玉手一点点温柔地抚上方云廷的大手,声轻如莺,软腻腻到了极点。 “方公子,和奴家来个鸳鸯戏水可好?” 嘿嘿,美人计!应该,和思思牡丹有那么一点点像吧 方云廷脸色当即一变,错愕地倏忽收回被她的小手覆着的大手,目光如鹰般犀利地地盯着慕心雅。 “莫名其妙”,他铁青着脸,低声嘀咕着转身朝远处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不绝于耳的爆笑声再次响起,看着方云廷那一副踩到狗屎似的表情,慕心雅站在水里毫无形象的捧腹放声大笑。 哇塞!她慕心雅终于也成功调戏一回方云廷了耶! 正文 第十六章 轻扬婉兮 tuemar3123:02:18cst2015 见着方云廷走进了不远处一个茅草屋里,慕心雅索性就在水里洗了洗头发和脸,这才爬上岸,慢悠悠地晃到了那个茅草屋去。 伸头在门口瞅了瞅,却出乎意料地没看见方云廷的人影。走进屋子里粗粗扫几眼,这里与她在相府里住的地方相比还要简陋不少,除了一张木桌,一张床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但总的来说算是比较整洁的。 慕心雅自顾自的在桌子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张望一边不住地感慨,“啧啧,若是怡香阁的姑娘们知道她们的大金主就住这么个寒酸地儿,而且还是个贪恋女色没良心的混蛋,一个个啊肯定都要心碎死了!” “你一个人在那神经兮兮地嘀咕什么?” 她话刚说完,方云廷的声音忽然在她面前响起,吓得她“哇啦”大叫一声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脸的惊吓过度。 他是人是鬼啊?走里都没声音的吗!知不知道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这么心虚干什么?难不成,你在说我坏话?”方云廷面带狐疑地走到她面前。 慕心雅抚抚心口,干干笑了两声,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哪有,我怎么会说你的坏话呢”,随即一脸天真无辜地看着他。 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他的坏话,在心里骂骂就好了! “对了,你刚才去哪里了啊?”见他半信半疑,慕心雅赶忙转移话题。 闻言方云廷没有答她,而是直接把手里拿的包袱塞到她怀里。 “这是什么东西?”慕心雅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打开包袱。 “这衣服,是给我的?!” 看着包袱里那套淡紫色的绸布衣裙,慕心雅顿时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 方云廷挑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想一直穿那身又湿又脏的破衣服我也不介意,但要是你受了风寒记得千万别来找我背你去看大夫,我会直接把你丟出去。” 这真的是,给她的衣服! 慕心雅激动不已地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全然不计较方云廷话里那满满的嫌弃。 说什么别让他背她去看大夫再把她丟出去,还不就是担心她受凉了,干嘛非要那么嘴硬 在屋子里换好衣服后,慕心雅打开门,看见临溪而立,衣袂飞扬的月白色身影,一溜烟跑到他的面前。 “方云廷,我晚上睡在哪啊?” 方云廷原本正安静地沉思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就转过身来,满意地瞧见那套衣裙穿在她身上很是合宜。恩,看来如熙的眼光真不错。 “还能睡哪?当然就在这里了。” “就在这?!可是”慕心雅闻言脸色一灰,那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啊,难道她要睡在冷冰冰的地上? 不过,为什么她最先想到的睡在地上的人是她,而不是方云廷呢! 呜呜呜,她真是天生的丫鬟命 “你不满意?是嫌弃这烟溪岭没有丞相府来得豪华吗?”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方云廷皱了皱眉。 “才不是!我才不稀罕那丞相府呢”,一听这话,慕心雅立马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丞相府再豪华与我何干?” “喂,你好歹也是慕承天的女儿,他为何会嫌弃你到了如此田地?” 看方云廷饶有兴味的样子,慕心雅自嘲地瞥瞥嘴,然后戳戳自己的脑袋,“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十几年了,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到到底是为什么。” “估计是因为——”方云廷盯着她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因为什么?!” “因为,你太笨了吧。” 慕心雅嘴角抽了抽。 “对了,我们现在去云隐村”,方云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什么云隐村啊?”慕心雅不解地问道。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方云廷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起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走了一盏茶功夫,慕心雅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望着眼前的村子。 “傻愣着做什么?走吧”,见着她犯傻的样子,方云廷已经习以为常了,朝她挥挥手,然后起步向村子走去。 村子里全是清一色的农居,不过都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居住,着实奇怪。 “方云廷,这村子的人都跑哪里去了?我怎么一个都没瞧见!”走了一会后,慕心雅奇怪地问道。 “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在穿过一个巷子之后,忽然,许多人影朝他们扑来。 “云廷哥哥!”“云廷哥哥!”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见了方云廷兴高采烈的向他怀里钻去。 “是天明和玉林啊,有没有想云廷哥哥啊?”方云廷宠溺地抱住他们,脸上满是关切和疼爱。 “有!”男孩子立即接话道。 “玉林也有很想很想云廷哥哥!”女孩子不甘示弱。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心雅瞬间目瞪口呆。 外面的动静似是惊到了不远处屋里的人,又有四五个小孩陆陆续续跑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长得眉慈目善的,身上是普通农妇的打扮。 方云廷蹲在地上,小孩子们都围在他身边,而慕心雅就那么一头雾水的在一旁傻站着。 莫非这些小孩都是方云廷的,孩子?!不不不,不可能,他们刚刚唤他为哥哥。那就是弟弟妹妹? “慕心雅,你还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在她尚还云里雾里的时候,方云廷对着她无奈地大声喊到。 “哦哦哦,我知道了”,慕心雅这才回过神来,朝他们走去。 唉,方云廷对这些孩子都好温柔啊,为什么就只会对她一个人那么凶巴巴的呢? “方公子,前些天又来了一个孩子,不过她有些内向,怎么都不肯和孩子们一起玩”,那个农妇望着方云廷道。 这时方云廷才主意到角落里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一脸茫然无措的望这边探望着。 方云廷起身向她走过去,慕心雅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 小姑娘眉目清秀,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脸上有些怯意,应该是怕生。 “你叫什么名字?”方云廷弯身柔声道。 见他靠近自己,小姑娘紧紧攥着衣角不支声。 “不要怕,瑛婶婶和我们都会照顾好你的”。 小姑娘依旧不理他,方云廷脸上笑容一僵。 嘿嘿,方云廷也有吃瘪的时候啊,慕心雅偷偷乐了乐。嗯哼,关键时候还是得看她出马! 清了清嗓子,慕心雅胸有成竹。一个小娃娃而已,凭她的才智她还怕对付不了?弯下身子,柔柔笑开,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小姑娘,叫我心雅姐姐好不好啊?心雅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和小泥人。”首先,诱敌战术。 “” “那个,你今年几岁了啊?”笑容温暖如初。 “” “拜托,说句话好吗?” “”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好吧,她失败了。慕心雅揉揉笑僵的嘴角,身旁方云廷满脸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就在她丧气地放下手的时候,小姑娘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脆生生地唤道:“心雅姐姐” 慕心雅和方云廷皆是一喜。啊哈,她成功降伏她了! “告sù心雅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慕心雅激动地握紧她的小手,趁势问道。 闻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半晌颤颤地摇摇头,“我没有名字”,声细如蚊。 连名字都没有,好可怜的孩子。 方云廷倒是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无妨,让心雅姐姐给你取一个就是”。 慕心雅闻言立刻细细思量了一会,道:“就叫婉兮如何呢?郑风云:有美一人,轻扬婉兮。婉兮日后定是个美人!” “婉兮,这个名字甚好”,方云廷很是赞同。 “婉兮,你叫婉兮好不好?”慕心雅晃晃她的小手。 “有美一人,轻扬婉兮,婉兮?”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恩,好!”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慕心雅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离开云隐村时还是一心的舍不得。 “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婉兮”,想到这,慕心雅不禁叹了口气。 “只要你想,可经常来这里看望她们”,看出她的心思,方云廷轻声道。 “真的啊?那我们一起来好不好?!” “随便你。” “哈哈,方云廷你可真好!” 夕阳西下,晚霞无限好。殊不知,一段缘分就此结下。只是让慕心雅想不到的是,若干年后,尽是物是人非。 正文 第十七章 太子元轩 wedapr0122:36:04cst2015 偌大的太子府美轮美奂,歌舞升平,琴音瑟瑟。 几个身着薄如蝉翼的桃红纱裙,手拿桃花扇的舞姬摇曳着细腰,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尽情一舞。 大殿之上,上座正端坐着一个剑眉星眼,气势迫人的暗红纹华袍男子,此人正是大名朝太子殿下――元轩。 对于殿下的莺歌燕舞,元轩眼中没有丝毫的兴致,相反,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流连于右座一旁。 独孤绝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上,身后站着呼韩邪。他轻轻晃动着手中酒杯里清冽的美酒,颇是专注地欣赏着那些舞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元轩略带探究的眼神。 一舞终罢,舞姬纷纷上前行礼,美目含情,媚态尽显。 “不知这殿上舞姬,可有能入得了独孤王的眼的?孤稍后便命人送去驿馆”,元轩望着那些舞姬悠悠开口。 独孤绝玩味地勾起唇角,面上似笑非笑,“那本王要谢过太子的美意了。” “独孤王客气了,若是能保我大名与大漠永结同晋,保天下太平,对孤而言区区几个舞姬算得上什么,只是――”元轩忽然话锋陡转,略显迟疑。 独孤绝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出,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太子有话不妨直言。” 元轩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不免对他的淡然有几丝惊讶,顿了顿沉声道:“想必独孤王也知道,这江山乃是我元家的江山。我父皇年事已高,孤虽被封为太子,可父皇他却似乎一直对孤继位之事摇摆不定,甚至心仪孤的三弟,荣亲王元忻。正是由于皇位继承未定,导zhì诸多内忧外患,孤对此,甚是担忧。” 他与元轩非一母所生,三皇子元忻的生母乃是辰贵妃,大将军方震业的孪生姐姐,在朝堂之中党羽甚多,势力不容小觑。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到这元轩面色多了些许凝重。他那个卓尔不群的弟弟,根本不会安于仅仅做个荣亲王。 “这江山是元家的”,独孤绝听完他的话忽然出乎意料地笑了出来,眼神却骤然变冷,不带一丝笑意。 “这江山,果真是你元家的?”―― 半柱香过后,独孤绝缓缓起身,寒星般的眼眸一片平静。也不管元轩脸色有些难堪,直接丢下一句告辞就拂袖而去,呼韩邪紧跟其后。在推开殿门的一刹那,看见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 一身绯红色的雪绢裙,芙蓉般的小脸因刚刚门被突然打开尚还带着几丝错愕,此时正直愣愣的与独孤绝对视着。 “落柔!”太子元轩在看到门外那个红色身影惊呼出声,而慕落柔也急忙收回目光,匆匆忙忙向元轩走去,“太子哥哥……” 独孤绝微微皱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抹紫色的身影。那个女子的长相,竟和她有几分相像。 出来太子府,呼韩邪看着身前若有所失的独孤绝,烟青色的背影略显单薄,心里叹了口气。唉,王上定是又想起了慕姑娘,也不知那日慕姑娘与王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到现在也不知所踪,让王上日日思她念她,也不顾惜身子了。 “方才那女子乃是何人?”独孤绝忽然停下了脚步。 呼韩邪思收回思绪,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垂首道:“依属下看,那人十之**是慕承天的二女儿慕落柔,慕家最得宠的二小姐。传闻她与太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太子甚至为了她至今未娶。” “至今未娶”独孤绝眼眸一暗。 “王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派人去盯着慕落柔的行踪。” “是,王上。” “落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事先派人打个招呼”,元轩将慕落柔的小手握在手心,言语中含着几分愠怒的味道。 太子哥哥竟然责问她,慕落柔不满地撅撅嘴,满腹委屈,赌气地背过身去,“难道如今落柔想见太子哥哥一面还要请求堂堂太子殿下的恩准吗?太子哥哥都不想见到落柔吗?落柔原本还想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的。” “落柔,你我自幼相识这么多年,自然该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我在会客,你实在不便露面”,看她生气了,元轩无奈地叹了叹。在慕落柔的面前,他再没了尊贵的太子殿下的架子,就连语气稍稍重了些也会不忍心。 “可太子哥哥越来越忙,都无暇陪我了,落柔平日里甚是烦闷无聊”,慕落柔转到元轩面前,娇嗔道。 “既然如此”,元轩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闪过几分深沉和迷惑,“你又为何迟迟不肯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呢?” 他早就提过要娶她入门,母后也对他们的婚事没有异议,奈何落柔一直不肯点头答应。 慕落柔明显僵了一下,垂下眼帘,失神地盯着白玉地面,“太子哥哥还是猜不着落柔的心思吗?” 望着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洒下的那一片阴影,元轩苦笑着摇摇头,“我猜不着。” “那就继续等,落柔相信总会等到那一天的!”慕落柔忽然扬起脸,朝着他明媚笑开,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还是要他等吗?已经两年了,可是―― “好,我会一直等你”,元轩怔怔地点头。 “恩!太子哥哥的承诺,落柔可记下了哦!”慕落柔开心地扑到元轩的怀里,环住他的腰。 太子哥哥,好好等着吧,总有一天,柔儿会让你会明白的。 “对了,太子哥哥,方才出去的那人是谁啊?落柔有点怕他”,过了一会,慕落柔好奇地问道。 元轩知道她所言是何人,安慰地抚抚她的后背,“他乃是匈奴王独孤绝,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就连父皇都要让他三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撞见他。” “独孤绝?那个人是独孤绝?”慕落柔吃惊不小,真是想不到她今日来得这般巧。 “恩,按理父皇是不允许皇子私下会见他的,此事甚是隐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今日不欢而散,他原本是想拉拢独孤绝,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独孤绝不会支持他,也断然不会去支持元忻,他想处于中立,如此倒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对了,太子哥哥,落柔差点忘了正事了!”慕落柔突然俏皮地对元轩嘟起小嘴。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啊?”看落柔这甜美的模样,元轩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调侃道。 慕落柔拉起元轩的胳膊上下摇啊摇,一边撒着娇,“太子哥哥,明日陪落柔去游湖好不好?” “明日?”元轩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明日他原本定好要和朝臣商议江南水患的相关事宜的。 “落柔,明日我有要事。”他歉疚地开口。 闻言慕落柔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眼眸里闪现泪光,“太子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落柔了?” “这,怎么会呢落柔?”元轩被她的阴晴不定搞得苦笑不得。 “方才落柔全都瞧见了,太子府上可有那些个美人,是不是她们迷惑了太子哥哥?”落柔红着眼眶控诉道。 敢情这还吃起舞姬们的醋了,元轩嘴角一抽。 “好好好,我答应你,明日就依你陪你去游湖,这下满意了吧”,元轩无奈地刮刮她的鼻子。至于商议江南水患的事,只能改日再议了―― 金陵羽申签成功了,很开心,谢谢大家的支持呢!另外这本书也改了名字,如果有造成不便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正文 第十八章 欺人太甚 thuapr0223:37:32cst2015 丞相府四姨娘的厢房。 “夫人,夫人快些起来把药喝了吧”,乐菱守在四夫人的床畔,柔声唤醒凌梦云。到了该吃药的时辰了。 凌梦云脸色苍白,浑身乏力,头脑昏沉地躺在床榻之上,美丽的脸上尽显憔悴之色,乐菱连连唤了好几声她方才醒过来。 床畔还是只有乐菱,没有心雅的影子,浓浓的不安弥漫在心间。 “乐菱,扶我起来”,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是,夫人”,乐菱将汤药置于一旁,轻轻扶起凌梦云的肩膀让她靠在床沿之上。心里却不免一酸,夫人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凌梦云抬眼看了看她,面露痛苦地摁住心口,“乐菱,告sù我,心雅究竟去了哪里?” 乐菱闻言顿时心里发慌,心虚地道:“小姐她正如菱儿之前说过的那样啊,现在,现在肯定还在丞相大人那儿。夫人,不必担心。”乐菱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她哪里敢说她家苦命的小姐是被丞相大人赶出府去了,此刻还不知在哪里受苦流浪,这些日子急得她夜夜都睡不好觉,只能偷偷抹着眼泪。纸包不住火,万一这事让夫人知道了去,夫人怎么能经受得住这天大的打击。 小姐啊小姐,菱儿好害怕,菱儿到底该如何是好…… 凌梦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乐菱,我问你,你在我身边服侍有多久了?” “这是第十二个年头了”,乐菱思索了片刻低声答道,夫人怎么会想起来问她这个? “想不到已经十二年了啊,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那时你只有五岁,正好和我的心儿一个年纪”,回忆起往事,凌梦云的眼中透出几分沧桑。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十二年了,她今日所受的一qiē,难道就是当年的报应吗? “菱儿永远都不会忘jì,菱儿这条命是夫人给的!夫人和小姐对菱儿的好,菱儿永远都记在心里”,乐菱说着有些激动。 “都记在心里是吗?”凌梦云低叹了一口气,忽然正色敛容,声音凌厉起来,病怏怏的身子却由内及外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既然如此,那你几时学会骗我?凭你又如何骗得了我?!” 乐菱整个人心神一震,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夫人生气了,她瞒不住了! “夫人,是菱儿错了,菱儿不该欺瞒夫人”,乐菱一边说着一边嘤嘤哭了起来。 “咳咳咳咳”,因方才情xù的波动,凌梦云剧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瞬间涨红,过了好半会才缓过来,“乐菱,把你知道的全都如实告sù我。” “夫人,是这样的,先前丞相大人吩咐小姐去办一件事,从那之后,菱儿就再没见过小姐了。听其他的下人说,丞相大人是把小姐当礼物献给了一个人,小姐不愿意,然后,然后就被赶出府去了!” “你说什么?慕承天他把心儿送给别人还赶出府了……”凌梦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唰”地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慕承天,你要恨就恨我一人,为何要这么对我的心儿,为什么?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慕承天,我凌梦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夫人”,乐菱已泣不成声,满面都是眼泪。 “报应,这都是报应,是我自找的,都是我连累了心雅”,凌梦云绝望地低声呢喃。 “没错,这就是报应,凌梦云!”一个尖利的声音兀地自身后响起,乐菱刚一转身,就见着大夫人站在门槛,身边跟着宝珠,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你就这么怕我吗?”大夫人挑挑眉,目光凌厉,自顾自地走进来。 乐菱垂下首唯唯诺诺地道:“乐菱不敢。” “赵玉陵……”凌梦云恨恨地看着大夫人,紧紧攥住衣襟。 大夫人气焰嚣张地径步来到四夫人的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上之人。 “凌梦云啊凌梦云,想你当年是多么风光,多么高高在上啊。怎么,现在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田地?”大夫人好笑地扬扬眉,弯身凑到凌梦云的耳旁,“所以我早就说过,再厉害的丧家犬,也就只是一只狗啊。” “你――”凌梦云气极,浑身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么样了?你又能奈我何?是不是,想回你的娘家了?不过真是可惜啊,她们好像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呢。” 娘家……大夫人显然触及了她的最痛之处,凌梦云直觉心里一阵抽搐,揪痛得几乎快晕死过去。”哦,对了,你的女儿和你还真是一样的贱命,也早被赶出去了,估摸着现在在大街上乞讨――” “大夫人!夫人她身体不好,求求大夫人你不要再说了!”乐菱突地哭喊着打断大夫人,爬跪着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裙。 不可以再说下去了,夫人会没命的! 大夫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竟笑出声来,转而一脚踢开乐菱,“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宝珠,掌嘴!” “是,大夫人”,宝珠领了命,偷乐着来到乐菱身前,伸手就是一掌朝乐菱的嘴挥了下去,“啊啊啊!”乐菱痛得连连尖叫出声来,一张嘴顿时红肿了起来,但紧接着宝珠不断的拳打脚踢就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了下来。 “赵玉凌!你给我住手!” 看见凌梦云撕心裂肺的样子,大夫人抿了抿娇艳的红唇,“想不到你不仅教女无方,连个奴才也管教不好,今日我这个当家主母就替你好好教训这下人”。 “你――”四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这就晕了?真是扫兴!”看凌梦云已经不醒人事,乐菱哭喊的声音顿时叫她心生烦闷,挥挥手道:“宝珠,走吧。” 听见大夫人的命令,宝珠又狠狠拧了一把乐菱的胳膊,然后才应着声随大夫人回了去。 “呜呜呜呜”,乐菱坐在地上痛哭着,浑身被打得又青又紫,缓了好长时间才能勉强爬起身,她扶着夫人躺下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捋起衣服查看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 小姐,菱儿还能活着见到小姐吗? 正文 第十九章 花容醉千年 friapr0323:17:45cst2015 柔美的朝霞是仙女遗落的霓裳,金色阳光透着薄雾折落,慵懒地躺在树叶上。这一刻,整个烟溪岭飘渺如雨中云雾,恍惚间宛若仙境。 慕心雅推开门大步踏了出去,身心愉悦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哈,昨晚睡得可真是好极了。 “方云廷!”她满心欢喜地朝靠坐在树下那抹月白色身影跑去,跑近一瞧,树下的人依旧熟睡着。 “原来还没醒啊,唉,怎么比我还能睡啊”,慕心雅瞥瞥嘴,直接跑在他面前蹲下,一手托着下巴凝视着方云廷的睡颜。 方云廷睡觉时怀里依旧插着那把白玉扇,狭长的双眸正紧闭着,不见了往日里的那股邪气。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英俊的五官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此刻没有一丝防备。 好闻的清香传来,慕心雅不禁又上前凑了凑,直到方云廷均匀的呼吸都能扑打在她的脸上。 啧啧,这么仔细一瞧,方云廷长得可真不赖,难怪会有那么多姑娘家喜欢他。哇塞,他的皮肤好白好嫩啊,真想上去咬一口,顺便留个大大的牙印! 慕心雅愤愤地边想着边觊觎着,而下一刻当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脸上传来阵阵酥**痒的感觉。 方云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轻轻扫及她雪白的肌肤,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她在干什么? 当慕心雅发现自己的红唇正毫无缝隙地紧贴着方云廷的脸颊,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随即无比震惊地立刻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是,偷亲了方云廷?可她原本想的是该咬他才对啊! 啊啊啊!她竟然无耻下流地趁虚而入占了方云廷的便宜!她是疯了吗?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呜呜呜,她身为姑娘家的清白啊!她没脸活下去了…… 慕心雅刹那间面红耳赤,连呼吸都紊乱起来。天呐,她该怎么办啊? 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低头看看方云廷还没醒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接一个利落的挺身爬起来就往小河边飞奔而去。 趁方云廷发现之前,还是赶紧逃命要紧。不然,方云廷肯定会打死她的!呜呜呜,明明吃亏的是她才是啊,为什么要逃的人是她啊?她真的好可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拔腿狂奔衣衫狂舞的时候,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全部都落入树下之人毫无睡意的眼中。 一溜烟跑到小河边,慕心雅直接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为了以防方云廷会好巧不巧地半路醒过来看出她的破绽,还特地拿背对着他。 摸摸滚烫的小脸和耳朵,慕心雅将手游移到自己的唇上,心里依旧不停打着锣鼓。 方才的那个,算得上是亲吻吗?她竟然,会主动吻方云廷…… 不过,方云廷也是像这个样子,吻柳如熙的吗?想到这慕心雅心里一酸。她不希望方云廷吻过别人,她讨厌柳如熙…… 忽然,一个清晰的记忆不自觉涌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心陡得沉重了下来,清泉般灵动的眼眸也随之一暗。 又是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冰凉的怀抱。 独孤绝,第一个吻她和她亲密的人,是独孤绝,不是方云廷。她不干净了…… 慕心雅痛苦地用胳膊抱紧自己的双腿,为什么,她还是忘不掉他,还是忘不掉那个晚上。她抬起手背,狠狠地来回擦拭自己的嘴唇,她要把独孤绝留给她的全都抹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她尚沉浸在回忆里苦苦挣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 慕心雅刚把头抬起来,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方云廷正站在她面前古怪地瞧着她。也对,他走路是没声音的,她自然发现不了他的靠近。 方云廷蹙着眉,径自拉下她搁在唇上的手,在看见她的双唇被她蹂躏得近乎红肿时,脸色顿时黑得不像话。 “你就这么嫌弃我?”他危险地眯起狭长的双眼。 “我没有嫌弃你。”慕心雅不解地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满脸怒容,朝着她低吼道。 慕心雅直接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他不知所措。难道,难道她和独孤绝的事被他知道了去? “方云廷,你听我说,我和独孤绝,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承认之前我父相的确是想撮合我和他,但他那样的人物根本就看不上我的,所以你相信我好不好”,慕心雅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着些什么,脑子里乱做一团,只能语无伦次的想向他解释,以至于连方云廷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惊讶和眼眸里闪过的一道异光都没注意到。 “你认识独孤绝?”沉默半晌,方云廷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与方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嗯,认识”,慕心雅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 “你们交情很深?”他紧绷着脸追问。 “没有,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慕心雅颇有些心虚。算了,她宁愿骗他,也比方云廷知道后嫌弃她的好。 对不起啊方云廷,她不是存心要骗你的,你就原谅原谅她吧。而且,反正你也不会知道。 方云廷默默看了她一会,随机转身就要走。 “喂,你要去哪里啊?”慕心雅眼疾手快,赶忙抓住他的衣袖。 “去办一件事。” “那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以前我不都是和你一起的吗?而且我会在一旁乖乖的,绝对不会妨碍你。” “那也不行”,方云廷懒洋洋地转过身来,扫了她一眼,“男人家的事姑娘家不要多掺和,这都知道吗?” 慕心雅撇撇嘴,闷声道:“你不会,是要去找柳如熙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方云廷玩世不恭地笑了笑, 慕心雅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的银子,在抬头看看方云廷已经摇着白玉扇走远了。 哼,谁稀罕跟着你,慕心雅冲着他潇洒的背影翻了翻白眼,然后专心地数起锦袋里的白花花的银子来。 你能在外面风流快活,她照样也可以潇洒! 正文 第二十章 失心所梦 tueapr0722:48:30cst2015 在市集上转悠了一圈,几乎尝遍了所有好吃的东西后,慕心雅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踱到一家商铺。 “心雅姑娘?” 她刚停在门口没多大会功夫,铺子里眼尖的妇人一眼就瞧见了她,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了出来。 “芳婶婶!”慕心雅对着来人甜甜一笑。 “真的是心雅姑娘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来来来!快些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被唤做芳婶眉慈目善的妇人笑吟吟地拉起慕心雅就往铺子里走去。 芳婶正是家“锦和绣坊”的老板娘,平日里待她甚是关照,慕心雅这六七年来就是靠给她绣东西赚些银两来贴补家用。不然的话,她和娘亲乐菱早就流落街头去了。 “芳婶婶,对不起啊,前些日子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能来,近来坊里生意你一个人可还忙得过来吗?” “忙是忙了些,不过倒也无妨。心雅啊,你娘的病好些了没?” “我娘……嗯,好些了”,慕心雅迟疑地点点头。她已好几日未见着娘亲了,娘亲肯定很心急,可她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唉,你们孤儿寡妇真是不容易啊”,芳婶不由叹了口气。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慕心雅的真实身份,以为只是哪个可怜人家的孩子。说来也是,天底下有谁会想到相府千金会落魄到竟要抛头露面出来讨生计呢。 “这些年多谢芳婶婶照顾了”,慕心雅感激地看向芳婶。她活在相府里,没月却拿不到一分例银,如若不是芳婶帮忙,这些年娘亲生病她就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那也是心雅你的手艺好啊,客人们都可钟意经你手绣的东西了。喏,这些都是针线样图,你且拿回去吧,无需着急慢慢绣就是”,芳婶熟稔得照往常一样把事先备好的针线盒递到她的手里。 两人又絮絮说了会,辞别后,慕心雅这才捧着针线盒从“锦和绣坊”离开。 芳婶婶每回给她的针线都有剩余,嘿嘿,这回她还可以偷偷给方云廷绣个东西呢!嗯,该给他绣个什么好呢? 热闹非凡的集市上,这个时辰聚集了各种形形**的人,鱼龙混杂人声鼎沸。慕心雅只身流连于人群中,尚还在苦恼着到底该绣什么,忽然迎面猛地撞来一个人正好重重地撞上她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可有大碍?” 她这边还没站稳,撞到她的男子就立即扯着尖利的嗓子问出声来,慕心雅抬眼一瞧,面前站着的人是一个瘦瘦小小贼眉鼠眼的黑脸小矮个,下巴那里还长有一个格外显眼的黑痣。 这个人好生眼熟,她貌似曾在哪里见过…… 见他正左右打量着她似在等待她的回答,来不及想那么多,慕心雅刚想张嘴回答他没什么大碍事,只是她不过才轻轻扯动嘴角而已,腹部当即传来钻心噬骨的疼痛,并迅速蔓延到四肢五骸,让她的额上一瞬间就涌出了涔涔冷汗,一滴滴汇聚后纷纷滑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慕心雅下意识伸手朝腹部摸去,湿湿的温热的触感传来,抬起手一看,手上和淡紫色的衣裙上全都是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血,好多的血……是这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刚刚撞她的时候…… 慕心雅的身体痛得近乎僵硬,抬起头就看见男子唇际泛起的狡黠阴险的诡笑。 “你――” 她刚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男子立马冷哼一声,将沾满她的鲜血的匕首隐于袖袍之中,伸臂张开手直接对着她的脸一挥,白色泛黄的细微粉末迎风洒下,全都随着她的呼吸尽数进入了她的体内。 “啊――嚏”,慕心雅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腹部的伤口因她这个剧烈的动作撕扯开来,血汨汨涌出,溅到了路面上,可她却慢慢地开始感觉不到一丝痛楚,浑身变得麻木。 意识越来越模糊,慕心雅渐渐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脸,只依稀瞧见那个狰狞丑陋的黑痣。 她这是,快要死了吗?方云廷…… 在她就要缓缓闭上双眸,浑身失去力气几乎要倒下的时候,黑痣男子灵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铃铛送到她耳边。 “铃――铃――铃――铃”,铃铛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在她耳边响起,如闪电般直击她的心房,让慕心雅整个人心神一震,灵识魂魄都几乎快要被震碎,脑海里方云廷破碎的面庞被大片阴影替代,就要闭上的眼睛却随之猛然睁开。男子见状快速将铃铛移到她的面前,慕心雅游离无神的目光也立刻紧随着它的移动牢牢锁定住它。 “慕姑娘,且随我来”,黑痣男子沉下声命令,姿态神情宛若远古的罗刹。 “是。”慕心雅木然回答。 望着慕心雅呆滞的眼神,黑痣男子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狠戾。呵,控zhì她的心神,成功了。 穿过喧嚣热闹的市集,黑痣男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身后一步之外的慕心雅,直到走进一个阴暗的巷子才停下步子。 他先是鬼鬼祟祟地探头望了望四周,见着四下无人,即便偶有一两个路人从巷口经过,也都脚步匆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黑痣男子伸出手开始在青色石墙上摸索起来,在摸到他想要找的地儿后,用食指轻轻叩了七下,不一会只听“哐当”一声,半边墙竟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一道恰好够人通guò的缝隙来。这天下能有几人想到,在这普通的小巷里竟暗藏这么一道暗含玄机的石门! “二哥,快些进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石门后传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翩翩贵公子 wedapr0823:01:02cst2015 与此同时,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市集上。 “楚晗大哥,咱们就这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了,王上会不会责罚我们啊?”身穿黑白相间,灰色暗纹长袍、头戴鸭绒帽、脚穿羊皮靴的白面“小生”仰面问向身边一身艳丽红衣的翩翩贵公子。 被唤做楚晗的贵公子不急不慢地抬起他那羊脂般嫩白光滑的纤纤玉手,游移到芙蓉般的脸上,将落下的几缕发丝捋到耳后,紧接着修长的食指一弯轻轻弹了弹红色浮云绣纹袖袍。在看见迎风飘落的细尘后,两弯好看的柳叶眉拧在***成一个结。 “楚大哥,你在干嘛?”小生不解地眨巴着眼。 “啧啧,这大街上的灰尘怎么这么多,白费了本公子今个一早起来沐浴更衣”,楚晗一边望天感叹一边把葱葱玉手徐徐伸到“小生”面前。 “小生”粉面一抽,知道方才又是白问,但还是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绢毫不怜惜地胡乱塞到他手里,嘴里嘀咕着“若是王上在这儿看你还敢不敢这幅样子!” “我说茯苓啊,你怎么这般粗鲁?唉,瞧瞧你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楚晗执着丝绢细细擦着手,还不忘甚是可惜恨铁不成钢似地瞟了眼“小生”。 又一口一个姑娘家!这到底是她今个第几回提醒他不要暴露她的身份了! “楚大哥!我现在可是堂堂玉公子,当然不能有姑娘家的样――”茯苓原本叉着腰想要反驳楚晗几句来,目光无意间触及到地面,到嘴的话立刻被活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她直接卡死。 “怎么啦小茯苓?是不是对你没有一点像个姑娘家这个事实认命后心痛过度顿觉心力交瘁心哀至死了呀?”楚晗瞧见玉茯苓变成猪肝色的小脸后面上由衷浮现几丝同情,安慰地拍拍茯苓的肩膀,目光变得坚定而又深沉,“不过小茯苓你只管放心,楚大哥啊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咳咳咳……不是啊!楚大哥!你快看看那是什么啊?!”茯苓过了半天才缓了过来,随即直接忽视此刻正故作深情的楚晗,慌张地抓住他的红色袖袍一脸紧张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地面。 平坦宽阔的石道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血痕一路顺延开来,向前方伸展而去。 小茯苓,你竟然就这么无视如此倾城又倾国的楚大公子! 楚晗心痛地拽开她的手,在抚平袖袍上的褶子后,然后才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 “是血喽,不然还能是什么?”他满脸无所谓地撇撇嘴。 “对对对!是血啊!这好端端的大街上怎么会有血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啊楚大哥!”与他的随意截然相反,茯苓可是紧张的不得了,脑袋瓜子里急匆匆分析了一连串。这是仇杀,还是劫杀?! “出了什么事与我何干?”楚晗懒洋洋地道,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素来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这可怎么能行!楚大哥,咱们得去救人才是啊!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大哥咱们要去拯救的可是条人命啊!”茯苓不死心地央求道。 “可是,说不定”,楚晗忽然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顿了顿。 “说不定什么?” “万一那不是人血,是猪血鸡血怎么办?”他故意正了正脸色,伸手点点茯苓的额头。 总之,先把她糊弄过去就行。 “……”果然不出他所料,茯苓听言明显愣了一下,这里是市集,楚大哥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啊,可是万一―― “楚大哥,那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就只看一眼,看一眼而已好不好啊楚大哥?”茯苓不依不饶地又一次拽住楚晗的衣袖。 “喂,茯苓,你别拉拉扯扯行不行,离我远点!” “我偏不放,除非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今个就一直拉着你。” “哼,小茯苓!你以为你耍无赖我就会答应你了?除非我是疯了差不多,否则你就是白日做梦!”见糊弄不过去,楚晗气哼哼地别过头去,态度硬得跟个铁公鸡似的。 耍赖失败,唉,看来是又要来那招了。茯苓使劲眨着眼挤出几滴眼泪,装出浓浓的哭腔。 “楚大哥……” 嘿嘿,要知道在这世上,堂堂楚晗楚公子最怕的那可就是――女儿家的眼泪! 果然,一眨眼功夫后。 茯苓猫下腰查看地上的血迹,余光瞥见距她三步之遥一脸不情愿的楚晗。“楚大哥你快一点嘛!” 楚晗依旧慢慢踱了过来在她身前停下,抱起双臂高高在上地望着茯苓。 “楚大哥,你看这血迹到前面的巷口就没了,好生古怪”,茯苓深思了一会,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人会不会就在那个巷子里啊?!”她指着前面的巷口对楚晗大嚷道。那巷子偏僻得很,鲜有人至,实在是作案的绝妙地点啊! “楚大哥,我先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我”,见楚晗没搭理她,茯苓作势就要向那巷子走去,谁料这时楚晗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拦下,让她一头碰上了他火红的袖袍。 “我去看,你在这乖乖待着别动”,不等她反应过来,楚晗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向巷子走去。 背对着茯苓,楚晗脸上先前的吊儿郎当全数隐去,稳健地迈开步子,内功深厚到让人听不见一丁点脚步声。 几步来到巷口,随即身子一转将背紧贴在巷口的墙壁,楚晗敏锐地捕捉到几道气息。巷子里果然有人。 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微微侧首,向巷子深处探望去。巷尾处赫然两个背对着他是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一人是个个子矮小的男子,另一人,是个紫衣女子,血迹一路顺延到她脚下戛然而止。 看来这血是那紫衣女子的了,楚晗微微皱眉。那个女子竟然到现在连动都没动过,而且,那男子明明是面朝着墙的,却好像是在和什么人低声交谈。 而下一刻,在他尚还在思索的时候,巷尾两人凭空消失在他的眼里。 楚晗心头略微一惊,人呢?这是怎么回事?那分明是个死胡同。但随之传来几不可闻的“哐当”一声,让他心头疑虑全消。 楚晗稍微眯了眯眼,呵,原来如此。不过可惜啊,他可没有那个好雅兴来插手别人的闲事,要怪只怪那女子命薄喽。 直起身子,楚晗又恢fù到先前吊儿郎当的神色,慢悠悠踱到蓄势待发全身绷紧的茯苓面前。 “楚大哥,情况怎么样啊?”茯苓急急压下声询问。 楚晗默不作声,含义不明地耸了耸肩。 “楚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如何啊?”茯苓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捉急更甚。 楚晗不规矩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推到前面的巷子,顺便摆正她的身子。 茯苓赶忙睁大眼睛四处瞅瞅,快把整条巷子都瞅穿了,却愣是没见到一个人。 “什么嘛,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茯苓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回大英雄大展伸手救条人命呢!唉,真是可惜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啊,楚大哥”,她回头可怜兮兮地对着正睁着媚眼瞪着她的楚晗。 又来这一套! “茯苓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毛病给改掉啊?”楚晗痛心地扶额。不管是老奶奶跌倒还是小孩子迷路,茯苓总是热心满满地跑过去插一手,让他差点有时候都想把直接她打晕拖走。 “楚大哥,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闭嘴!茯苓!” 石墙后俨然是个密不透风的密室,黑痣男子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另一侧,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则眼珠骨溜溜转狐疑地上下打量起慕心雅。这个黑袍男子名唤竹叶青,乃是远近闻名的江湖术士,尤擅巫蛊之术。人如其名,心肠毒如蛇蝎。 “二哥,她是谁?”嘶哑的声音从竹叶青口中发出。 “她叫慕心雅,是当朝丞相慕承天的大女儿”,黑痣男子扫了一眼慕心雅。 “哦?”竹叶青有些惊讶,蜡黄的脸上稍有颜色,怪里怪气地拖长语调道:“莫非二哥是想利用她威胁那慕老贼――” “当然不是”,黑痣男子打断了他,语气颇是轻蔑地道:“她只是个卑贱的丫头,不然我哪里能如此轻yì的就把她弄到这里来。” “那二哥到底是何意?二哥可别忘了咱们还有大仇未报……” “这我自然不会忘!方云廷杀了大哥还有我们那么多弟兄,我竹根就是死不会放过他!”提及痛苦仇恨的往事,黑痣男子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仇人撕碎。 不错,他正是慕心雅那日从独孤绝那里逃出来后在江边遇见的那伙“盗贼”的二当家竹根,他们竹家一派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野毛贼,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半路冒出来的方云廷赶尽杀绝。方云廷的冰魄银针上抹了剧毒,若不是他向来身手敏捷,转移速度极快,方才夺过命门,只被银针擦破了点皮,最后被赶来的竹叶青救下,方能侥幸活了下来。 “三弟,你可知道,她就是方云廷日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子”,竹根压抑下心中的仇恨,冲着慕心雅扬了扬下巴。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断情崖之约 satapr1123:04:03cst2015 “就是她?方云廷那小子怎么会把慕承天的女儿留在身边”,竹叶青皱了皱眉,目光奇异地道:“他先前不是还――” “哎!”他话没说完,竹根立即挥挥手示意他噤声,然后谨慎地看了看慕心雅。见她神色与先前相比并无异常,这才安下心来。 “这些话最好还是不要当着她面说,她中了我的术失了心智,万一刺激到她让她一命呜呼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至于那些秘密,等我们报完仇送她到了黄泉,自然会有阎王爷来告sù她”,竹根说着奸笑一声。 “既然如此,二哥,何不直接提了她的项上人头,拿去见方云廷就是,我们留她做甚?”竹叶青不解地问了出来。这竹叶青虽巫术高超,为人处事却素来横冲直撞,所以上次行动才没有带上他,也让他因此逃过一劫。 “三弟有所不知,这慕心雅,还和独孤绝有点关系。” “独孤绝?”竹叶青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显然吃了一惊,“匈奴王独孤绝!他们有何关系?!” “这些尚且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前些日子我在街头发现有几个独孤绝的手下一直在打听一位姑娘的下落,我留心了一下他们的描述,估计有八成的可能那独孤绝要找的人就是这慕心雅!” “果真如此的话”,竹叶青托起下巴沉吟片刻,“那我们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暮色将近。残阳依山,红霞漫天,给偌大的驿馆罩上一层迷蒙的轻纱。驿馆的正门口,左右各立着两个手拿长戟面色肃然的青壮侍卫。 忽然,一个旋风般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驿馆门口一闪而过,留下几道劲风。在那人就要经过正门之时长臂陡地一伸,只见从他手中瞬间射出一个泛着银光的飞镖,如闪电般从半空中掠过,好巧不巧地击中随即钉在驿馆的朱漆大门上。 那两个侍卫猝不及防地看着那个神速的身影只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查看那个飞镖,只见飞镖上钉有一张微微飞扬的写有墨字的纸条。 “快将此事禀告给王上!”侍卫丝毫不敢耽误地取下纸条,推开门飞快地向内殿跑去。 “王上!属下有要事禀报!”侍卫双手奉着纸条在殿门口停下,垂下首正声道,言语透着几分焦急。 “何事来扰?” 闻声呼韩邪从殿内走了出来,侍卫立刻将纸条呈给呼韩邪。“这是方才有一来路不明的人留下的”,他如实禀报。 呼韩邪拿起纸条扫了一眼,在看见纸条上写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若想见到活着的慕心雅,请独孤王立刻只身前来断情崖一趟,否则,后果自负。方云廷留。” “留纸条的人现在在哪?!”呼韩邪眉头紧锁厉声问道。 侍卫低声回道:“属下无能,让他给跑了……” “废物!”呼韩邪怒骂了一句,转身急匆匆地进了内殿。 “王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王上这样只身前去万一正中对方的陷阱……”呼韩邪小心翼翼地妄想劝说独孤绝,任谁都能看出此事必有蹊跷,只是它却是与慕姑娘沾上了关系。 “立刻备马”,丝毫不理他的劝说,独孤绝攥紧手里的纸条,霍然起身,冷冷地道出这句话,“还有,叫楚晗随时候命。” 呼韩邪听命不敢耽误,立刻领命行事。在驿馆门口目送着独孤绝纵身跃上马背,勒缰扬鞭,身下的骏马立即载着烟青色的身影飞快地驰骋而去,马蹄溅起一路烟尘。 果然,一遇到与慕姑娘有关的事,王上就失去了理智。呼韩邪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问向身边的侍卫,“楚晗此刻可在府里?” “楚公子不在府里,他早些时候和玉姑娘出去了。” “什么?!立刻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呼韩邪浓眉紧锁,他就知道这个楚晗不会老老实实地带着府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傍晚时分的街道上,行人稀稀两两,全都神色匆匆得往自己家里赶去。忽然,一匹疾驰的骏马从路中央呼啸而过,把那些行人吓得一个个都鸡飞狗跳,口中惊呼连连远远躲闪到路边,扭头望向那个马背上的烟青色身影。 露鸢楼,京城闻名遐迩的酒楼,能有资格涉足此地的全都是朝中的王公贵胄。露鸢楼的二楼,一间幽静雅致的厢房内,靠着朱窗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檀木方,此时,桌子一旁正端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男子。一身冰蓝蟒袍,腰系白玉腰带,挂着朱红通透的玉佩,浑身散发一股迫人的贵气。 眼尖的从朱窗瞧见马背上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一个小厮弯身恭敬地凑到蓝袍男子身边。 “殿下,方才匆匆过去的那人倒是有几分像独孤绝――” “不必多管……”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整个断情崖云雾缭绕,不见曦月。 独孤绝猛地勒马停蹄,从马上跃下,向近在咫尺的断情崖走去,寒星般的眼眸一片氤氲。 心雅,等着我。 与此同时,几丈开外的一棵屹立百年枝繁叶茂的粗壮大树,正好绝妙地遮住了树后三人的身影。 竹根与竹叶青早已都蒙上黑色的面罩,在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独孤绝时,心里大喜。 他们没有赌错,慕心雅果然与独孤绝关系匪浅。呵,真看不出,这小妮子还能有这天大的本事。 竹根对竹叶青挤挤眼使了个眼色,竹叶青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只见他左手引诀,右手不知从何时拿出一张符咒,口中开始不停地碎碎念叨着咒语,而另一边,竹根再次掏出那个铃铛,移到慕心雅面前。 只一会功夫,原本呆立不动的慕心雅眼神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仿若重拾心智一般,她古怪地盯着面前的那个铃铛,竟不自觉抬起手来想抓住它。而紧接着下一刻,竹叶青右手虚空一转,径直将符咒贴上她的额头。慕心雅浑身猛烈一震,伸到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猛地睁大,呆呆地看向面前,先前出现的那丝神韵烟消云散。 竹叶青取下符咒,沉下声命令道:“去,走到树后的那个男子面前。” 慕心雅木然地点点头,依命转身从树后走出去,远处一个身穿烟青色的男子进入她的眼里。 独孤绝正往崖边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入他的脑海,他当即身子一转,看见远远朝他走来的慕心雅。 “心雅……”独孤绝惊讶地低声唤道,刚想上前却忽然止住了脚步,微微皱眉。心雅的气息,为何会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而且,那棵树后,隐隐似有两股气息,纵使被极力隐藏得极其隐蔽,但他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 不管了,先把心雅带到身边来再说。 独孤绝大步朝慕心雅走去,就在两人之间尚有一段不近的路程时,从那棵大树后如箭般飞速地射来一个人影,气势汹汹直直冲着慕心雅而去,此人正是竹根。他对着慕心雅的肩膀就是凌厉的一掌挥下,掌劲十足,慕心雅在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的剧烈冲击下,口中溢出血来,面露痛苦之色,整个人朝着悬崖飞去。 “心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慕心雅就快要坠下崖之时,独孤绝大喝一声,足尖轻点,烟青色长袍迎风扬起,轻功尽展,飞快地朝那抹紫色身影移去,在靠近时长臂一伸揽住慕心雅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看见怀里人苍白的脸和嘴角的鲜血时,独孤绝心中一凛。 就在两人落足未稳之时,又一道黑色身影窜出,只是论速度相较竹根要迟缓一些。竹叶青朝着两人就是大力的几掌狂劈而下,而怀抱着慕心雅的独孤绝对此不避不闪,他腾空的那只大手破空而出,指尖上一柄尖利短剑暗光闪烁,划破那几道掌气,直袭竹叶青的眼睛。 “方公子!小心!”在一旁的竹根看出端倪,心中大惊,怒吼一声闪电般移到竹叶青身边猛然推开他,左臂硬生生挨下那刀,而他在半空中的身子如旋风般一转,伸出右掌对着独孤绝怀里的慕心雅劈去。 独孤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毫不迟疑地侧身护住慕心雅,用自己的右肩挡下竹根的那一掌,他只微微皱了皱眉。而竹根显然还不罢休,又接着朝着他们倏忽从袖里射出一串泛着银光的银针。 独孤绝见着漫天射来的银针眼中异光闪过,抱紧慕心雅往后一退,两人的身影竟消失不见,直接跌下悬崖。 说时迟那时快,呼韩邪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嘴里惊呼着“王上”,抬起手里的青钢长剑就向竹根直射而去。 旁边的竹叶青向青钢那长剑就是一脚飞去,然后一把拉起正捂着左臂的竹根,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齐身飞快地离开。 目的已然达成,此地不宜久留―― 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可以加金陵羽的qq哦。 3247821758,敲门砖:心雅。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断崖惊魂 monapr1311:38:08cst2015 见着逃走的两人,呼韩邪怒骂了一句“卑鄙小人”拔腿刚想去追,忽地想起王上方才和慕姑娘坠下了山崖,急忙又转身飞奔过去查看。 话说独孤绝抱着慕心雅从山崖上跌下去,眼见四周岩壁全都急速地上升,身下就是遥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独孤绝清冷平淡的脸上依旧见不着半点惊慌的影子。 相反,他不动声色地加大手上的力道,冷静地扫了一眼周围,在看见有一处突出的岩石后立即提功运气,身子直直往那岩石冲击而去。就在脚快要触碰到那岩石之时,足尖猛地用力一点,青色长袖一挥,两人瞬时借着回力往上冲去。这时他轻功稍展,登时稳稳落在崖上。 “王上,你受伤了!”呼韩邪看见独孤绝平安无事送了一口气,可在近处瞧见独孤绝右肩上的掌印后,又面露紧张。 独孤绝置若罔闻,低头专心地看向怀里的人儿,慕心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晕厥了过去,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独孤绝的脸上浮现几分阴郁,立刻迈步朝他来时骑的那匹骏马走去。 呼韩邪微微错愕地看着独孤绝小心地将慕心雅放在马背上,随即上马一手拥住她一手执着缰绳驾马疾去。 王上竟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吗?若是,让远在大漠的那位知道了去…… 唉,想到这呼韩邪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拿出一块方巾包起先前竹根射出的银针揣进怀里,也骑上马去追赶独孤绝。这些个主子的风月情事,他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驿馆前堂,楚晗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上,伸手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茶水。 这几个侍卫美其名曰是要在一旁伺候楚晗,其实还不是想看着楚晗,以免他又偷溜了出去,否则等王上回来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楚晗楚公子若想走,天下还真没几人能拦得下他。当然,若是独孤绝则要另当别论了。 “楚大哥!” 人未至声先到,只听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旋即一个穿着碧色荷裙,耳带青色玲珑玉坠的俏人儿出现在楚晗的面前,此人正是换回女装的玉茯苓。 玉茯苓笑着对手捧白玉茶杯的楚晗晃了晃脑袋,一对小酒窝对称地分布在浅粉色的脸颊上,倒也不失可爱。 楚晗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抿了口茶道:“我的小茯苓啊,还是穿女儿装好看。” 玉茯苓照旧不理他,反而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容,满腹疑惑地问道:“楚大哥,王上为何会如此突然得找我们回来啊?而且王上和呼韩大哥此刻竟也都不在府里。” “不要着急嘛小茯苓,慢慢等就――”楚晗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正色敛容,放下茶杯从座上站了起来。 玉茯苓见他这幅神色立即会了意,定是王上回来了!而这时楚晗已夺门而出,茯苓也跟了上去。 只半会功夫,独孤绝烟青色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但玉茯苓却顿时惊讶无比地愣在原地,身边的楚晗也身体一滞。 “拜见王上!”侍卫们全都恭敬地单膝跪地。 王上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女子回来!而且还是抱在怀里带回来的! 独孤绝黑白分明的双眸只淡淡扫了一眼楚晗,楚晗立即收回打量慕心雅的惊讶的目光,上前跟在他的身后去了内殿。 独孤绝轻轻地将慕心雅放在床榻上躺好,看见慕心雅紫色的衣裙早已血迹斑斑,尤其是腹部那里血迹最多,眉头紧锁。“楚晗,现在给她处理伤口,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治好。” 楚晗原本正私下打探着慕心雅的气息,在听见独孤绝冷冽命令的语气后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可是,她受的伤好像很重,除了外伤,还有极重的内伤。” 他一眼就看出她体内经脉混乱不堪,保命可以,但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完全全地治好她。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分明就是他今个正午时候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个紫衣女子!这让楚晗顿觉头大。当时茯苓求他,他嫌麻烦就见死不救了,如果这女子是因此丧命被独孤王知道了的话,依着王上对这女子的重视程dù,王上非得要了他的小命不可啊! “若是治不好她,你这天下第一神医也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 在楚晗闭着眼背着身指挥玉茯苓为慕心雅包扎腹部的伤口时,坐在榻边的独孤绝忽然咳嗽了几声,他深深看了眼床榻上依旧双眸紧闭的慕心雅,随后对楚晗丢下一句“你继续”后,就起身推门出了去。 独孤绝刚走出几步远,胸口蓦地涌起一股淤血,他抬手掩住口,身体左右晃了几下,让他不得不伸手扶住柱子,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捂在口上的手徐徐垂下,手心里染上的鲜血显得分外妖娆。 与此同时厢房内楚晗闭着的眼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熟悉的血的气味传入他的鼻中,让他心里一沉。 王上……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度劫?渡劫? monapr1323:38:54cst2015 翌日熹微,彻夜墨染的天空逐渐破晓,薄薄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大地上万物初醒。 厢房里玉茯苓正歪躺在昏睡着的慕心雅身边浅睡,楚晗背身立在门口,大红色的华袍在熠熠晨光里显得格外妖冶艳丽。 消失一夜的独孤绝出现在长廊尽头,他白皙的肌肤还是如往日一般苍白,只是多了几分疲态,迈开步子缓缓朝楚晗走去。 “咳咳咳……” 楚晗见着来人迎上前去,眉目间隐含担忧,“王上,你的身体――”王上的气息很……虚弱。 “我很好”,独孤绝徐徐吐出这句话,停在了门口,清冷的目光转到大门紧闭的厢房。 “她怎么样了?” “她?”楚晗先愣了愣,但随即明了王上所指是何人,沉吟道:“那位姑娘正熟睡着,身上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她先前中了巫蛊之术,被人控zhì了心智,加之失血过多。具体会如何,还得视她醒来后的状况来定。” 闻言,独孤绝似是长长吸了一口气,闭上寒星般的眼眸,沉默半晌。楚晗偷偷用余光打量他,那弧线完美的侧脸,此刻竟显露着几分落寞。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他依旧闭着眼睛,语气平淡如初。 楚晗迟疑一瞬,“最坏失去心智,变得疯傻癫狂,也极有可能心智尚存,但记忆全失”,一qiē,都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血,好多的血……狰狞丑陋的黑痣……还有奸笑…… 可怕的情景铺天盖地般涌进慕心雅的脑海,她拼命地挣扎想醒过来,却像是被人束缚了手脚完全动弹不得。她想看清眼前,却只瞧见大片大片的猩红。 她这是,在哪里?好可怕…… 原本睡在一侧的玉茯苓被慕心雅无意识的肢体动作惊醒,赶忙慌里慌张地从床上跳下来。糟了糟了,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还睡着了?!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低头发现慕心雅的异常,玉茯苓急急唤着她想叫醒她。 清晰地听见玉茯苓急切的叫喊声,门外两人当即推门进来。独孤绝快步来到慕心雅床前,俯下身子,只见慕心雅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蹙,额上甚至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是做噩梦了吗? 他轻轻为慕心雅擦去额头上的汗,随即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要怕,心雅,有我在你身边”,他凝视着她的脸柔声安抚着她。 有人,在喊她吗?慕心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那个人,像是想要给她力量。 这种冰凉的感觉,是谁? 慕心雅嘤咛一声,努力想要睁开眼来,但恍惚中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在她脑海里响起。“铃――铃――铃――铃”,清脆的声音恍若就在耳边,犹似梦魇般萦绕在她心头,不断地试图要攻占她的心神。 “嗯――”她痛苦地拧着眉,口中开始断断续续地哀吟,额上的冷汗流得更急,被独孤绝握着手的也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独孤绝冷冷睨了眼楚晗,“这是怎么回事?” 楚晗被他这暗含杀气的一眼惊得脸上肌肉突地一跳,要知道从前的王上,举止言吐可是淡然优雅得很,唉,想不到如今竟为一个小姑娘性情大变。当然这些他只敢姑且在心里想想。 见独孤绝在等着答案,楚晗旋即语气凝重地道:“她此刻应是在为夺回她的心智挣扎”,想了想又加了句“此刻是最紧要的关头,成败在此一举。” “楚大哥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帮帮心雅姑娘吗?”玉茯苓颇是不满地问向楚晗。看心雅姑娘好像很难受很痛苦的样子啊,好可怜。可她就只能在一边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是……我无能”,楚晗惭愧地叹了口气垂下头,但在低头的一瞬间媚眼狠狠瞪了下玉茯苓。小茯苓啊小茯苓,你这么说万一王上都怪罪到他头上了怎么办?你是想害死你的楚大哥吗?他是神医不错,但对巫蛊之术并不熟悉啊。 “可是……”玉茯苓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独孤绝打断――“你们先出去。” 玉茯苓甚是惊讶地道:“王上,心雅姑娘需要人照顾啊。” “我会照顾。” “哦”,玉茯苓怔怔地点头,而下一刻她就被楚晗连拖带拽带到门外。 “楚大哥,你说心雅姑娘是王上的心上人吗?”看着被楚晗特意关上的房门,玉茯苓边走边迟疑问道。她跟随在王上身边也有五年了,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咦,你连这都看出来了?看来进步不小嘛”,楚晗意味不明地瞅了瞅她。看来照这样发展下去,茯苓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 “啊?那冷姐姐该怎么办啊?”王上有了心雅姑娘,会不会就抛弃冷姐姐了?那冷姐姐也好可怜! 楚晗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俊脸一黑,“你别说得就跟王上始乱终弃似的行不行?” “哼,难道不是吗?” “冷凝霜和王上又没成亲,她还什么都不是。” “但已有婚约了呀。” “一纸婚约管个什么用,况且又不是王上自己乐意的。” “你你你!楚大哥――” “闭嘴!小茯苓!” 珊瑚长窗侧的青铜香炉里,燃着的佛手柑烟气氤氲,珍珠幕帘泛着圆润的光茫。落地屏风上绣有一幅听雨梧桐,偶有微风吹进长窗。 “心雅,若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就一起回大漠好不好?” “咳咳咳……心雅,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忘了那个人好吗……” 低声的呢喃私语,犹如梦呓一般,断断续续地传入慕心雅的脑海。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躺在床榻的紫裙女子缓缓睁开双眸。突然的光让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无法适应,只能半眯起眼睛。 床侧的碧衣女子见状激动地叫出声,“啊!你醒啦!”随即笑吟吟地看着慕心雅。王上陪在慕心雅身边整整一个上午,随后命她前来守着,自己就又走了。不过,看王上走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看错了。现在心雅姑娘醒过来了,王上定能安心了。 慕心雅勉强抬起眼,对着面前一脸雀跃的碧衣女子虚弱地问出声,声音浮如游丝,“你是谁?” “我叫玉茯苓!对了!”玉茯苓脆生生地答道,忽然正了脸色,紧张兮兮地凑到慕心雅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心雅。”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玉茯苓笑眯眯地点点头,“太好了,你恢fù的很好,没有失忆!” “失忆?”慕心雅迷惑地皱皱眉,躺在床上有些不舒服让她想直起身子,却不小心扯动腹部和肩膀的伤口,让她痛得倒抽一口气。 “慕姑娘你没事吧?”玉茯苓见状赶忙轻柔地扶起她的胳膊,帮她靠在床栏上,“慕姑娘,你身上还有很严zhòng的外伤,要小心点。” 外伤?失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心雅低头开始努力地搜索先前的回忆,腹部传来噬骨的疼痛,她颤抖着伸出手捂住那处伤口。 她想起来了,那日她从“锦和绣坊”回来,然后在街上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撞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见好多的血,还有匕首。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起来了,头好痛…… 玉茯苓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心雅姑娘,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需静养把身子养好。” “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心雅就好了”,对于玉茯苓的关心,慕心雅回以略显无力的一笑。的确,她现在的身子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那茯苓就叫你心雅姐姐好了”,玉茯苓想了想甜笑道。她唤冷凝霜冷姐姐,那唤慕心雅也应为心雅姐姐。反正,这二位都是王上的人嘛。 “茯苓,这里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吗?”慕心雅粗粗环视一圈四周,好华丽的闺房。这里,竟给她好生熟悉的感觉。 “才不是我救的呢!”玉茯苓听言咯咯一笑,“是王上英雄救美,救了心雅姐姐。” “王上?哪个王上?” “就是独孤王啊。” 独孤王,独孤绝,就是独孤绝!这个玉茯苓是独孤绝手下的人,是独孤绝救了她,她此刻身处的就是先前她住的房间!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慕心雅整个人不敢置信地愣住了,她竟然又遇着了独孤绝,又回到了这个如噩梦般的地方。怎么会这样! 玉茯苓瞅见慕心雅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恐,顿时心生不解,“心雅姐姐,你怎么了?” “独孤绝呢?他在哪里?”慕心雅急声问道。往日她有危险时救她的人都是方云廷,这次怎么这般巧成了独孤绝?难道那个黑痣男子是独孤绝派去的? 经历上次惨痛的教训,她实在做不到完完全全相信他了。 “心雅姐姐先别着急”,玉茯苓会错了意,以为慕心雅是太迫切的想看见王上,道:“王上为了救心雅姐姐受了伤,好像还挺严zhòng,心雅姐姐要体谅体谅王上。” 他受伤了?那看来真的是他救了自己,是她误会他了,慕心雅眼神暗了暗。 “我身上的衣服?”迟疑一瞬,慕心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衫紫裙,秀丽雅致,但不是先前方云廷给她的那身衣裳。 “哦,这也是王上命我替心雅姐姐换上的。”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把酒奉陪 tueapr1423:19:36cst2015 玉茯苓扶着慕心雅慢走在林荫径上,慕心雅坚持要去找王上,她实在执拗不过。两人走了一会功夫,玉茯苓停在一间书房的几米开外,道:“心雅姐姐,王上应该就在里面。” 慕心雅望着面前的地方晃了晃神,这里给她的感觉同样好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一想她的头就好痛。她这是怎么了? “茯苓,我一个人去就好”,收回思绪,长长呼一口气,丢下这句话向书房走去。 “咳咳咳咳……”有些急促的咳嗽声从房里传来,慕心雅轻轻叩了几声门,未等房里的人应声,她就推门径自走了进去。 幽幽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射入,屋角处依旧是那方古琴,一幕幕零零散散的回忆填满她的脑海。 那时娟好静秀,脸上却有着巴掌印的她,那时自信满满地捧着药碗的她,那时耍小心思给他弹琴拿蜜饯哄他吃药的她,那个把手放在他的大手上的她……想起往昔,慕心雅鼻子一酸,连带着红了眼眶。 独孤绝端坐在方形坐褥上,烟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盯着她看的双眸依旧淡如琉璃,只是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似是因为咳嗽有些泛红。 慕心雅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局促地垂首敛眸,独孤绝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一时房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几日不见,重逢之时竟是这样的局面。这一qiē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伤好些了吗?”半晌过后,独孤绝终是打破了这沉默,不同以往好听的清越,他的嗓音隐约有几分沙哑。 慕心雅轻轻“嗯”了一声,徐徐向前走近几步。不过她依然站着,独孤绝并没有叫她坐下,反而执起矮桌上的白玉酒壶,壶身倾斜,清冽的美酒缓缓泻入白玉酒杯中。 没有失忆……他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别喝酒了!”慕心雅皱皱眉,箭步上前弯下身就夺过酒杯,不料这一弯身的动作过大弄疼了她的伤口,让她痛得直不起腰来。 而下一刻,她整个人被轻柔地拉入一个怀抱,独孤绝一手搂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他身上好不牵动伤口,随即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缓解她的痛。发觉自己身处他的怀里,慕心雅身体一僵,但伤口的痛让她无力去推开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同时双臂不由自主攀上他的,口中倒吸着凉气。 他的怀抱,还是像以往那样又冰又凉。 过了一会,独孤绝松开了她,“还疼吗?”他抬起袖袍温柔地替她擦干脸上的汗水。 慕心雅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而独孤绝的手又一次环住她的腰,他抱着她在坐褥上坐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这个样子算什么?她要怎么去面对方云廷。 慕心雅抬起首,泪眼朦胧地恨声道:“独孤绝,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恨你了吗?我不需要你救!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看清你的真面目――” 她一句话没说完,唇就被死死堵住,独孤绝的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触碰到她的脸,薄薄的红唇覆上她的唇。 慕心雅惊得不能自已,泪珠簌簌落了下来,但独孤绝并没有像那次夜里那样,唇就只是静静地贴着她的,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他缓缓闭上寒星般的双眸,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泪,还有她眼底那浓浓的恨意。 待他离开她的唇,慕心雅伏到他胸膛嘤嘤哭泣,柔弱的双肩不住地抽动,她用拳头捶打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独孤绝叹了口气,也任着她打,只柔声道:“别又弄痛了伤口。”慕心雅闻言倒是的确住了手也不哭了,但同时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她布满泪痕的小脸紧绷着,泪眼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你身体不好,以后不可以喝酒了。”她就是这样,总是容易心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他,相反还傻乎乎地关心他的身体。 闻言独孤绝勾唇浅浅一笑,含着几丝隐晦的苦涩,“这酒,我不得不喝。” “为什么?”慕心雅满心不解地看向他,不过是酒而已,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吗? “咳咳咳……”独孤绝只轻咳了几声,并没有答她。 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慕心雅撇撇嘴,他竟然不理她,那她也不要管他的闲事了,他的身体是好是坏,干她何事。不过―― “独孤王,我有一事求你”,她忽然垂下头变了语气,就连称呼也从先前无礼地直呼其名改为唤他一句独孤王。 “求我?”见她这服软的样子,独孤绝嘴角含了几丝笑意,“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让你派人去一趟丞相府,去看看我娘亲她好不好,病可有痊愈”,她在外的这些日子,最牵肠挂肚的就是娘亲了,娘亲久病未愈,她这个女儿都没办法尽孝侍奉左右,也正是为了此事她才主动要来见独孤绝。 “你娘身体抱恙吗?” “嗯,一直受病痛所扰。” “为何不自己回相府去呢?” “我回不去的,父相做的决定,不管过了多久都改变不了。” 独孤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轻声道:“如果,我可以把你娘亲接出相府,如何呢?” “接我娘出相府?”慕心雅惊讶地抬起头,“可是除了相府,我和我娘根本无处可去。” “那就和我回大漠,好吗?我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娘”,独孤绝悠悠吐出这句话,语气淡然和平常无异,看着她的目光却灼热起来。 他这是,在表露心意吗……慕心雅的心陡地一沉。 从独孤绝吻她,救她,任由着她的性子,要说她一点都没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思那根本就是假的。如果此刻她点头答应了,凭他的能力的确能让她立刻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会让她和娘亲还有乐菱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是,方云廷呢?那个总是欺负她叫她笨蛋的小贼…… “是因为,我像你的额吉吗?” “……” “对不起”,慕心雅缓缓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上牙紧紧咬着下唇,迟疑半晌终是说了出来。 “我已经,心有所属。” 从书房里出来关上门,慕心雅还是一阵恍惚,玉茯苓远远冲着她招了招手,她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朝她踱去。 “哎心雅姐姐,你眼睛怎么红啦?”她刚走近,玉茯苓就好奇地凑上去盯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看,难莫不是和王上吵架了?慕心雅略带难堪地摇摇头,“我没事。” 回到房间里,慕心雅怏怏不乐地坐在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方才走的时候,她都瞧见了,他眼底里显而易见的受伤。 唉,她慕心雅何德何能?还有,如果她不和独孤绝的娘亲相像就好了。 “楚大哥,你怎么来了?”慕心雅正埋头苦想着,旁边的玉茯苓突然大叫出声,吓得她立刻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一袭艳丽的大红色华袍首先进入她的眼睛,紧接着一路上移,就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一双媚眼正好与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好媚的男子!如果说独孤绝是纯粹的好看,夹带着几分温雅柔美,那这个男子就是活生生的妖孽啊! 乐茯苓一脸崇拜地小跑到楚晗面前,满心欢喜拉起他的胳膊,“楚大哥,心雅姐姐已经没事了,楚大哥可真厉害!”什么时候她才能像有楚大哥那样高超的医术啊。 才这短短半天而已就亲昵地唤起心雅姐姐了?楚晗鄙shì地瞥了眼玉茯苓,随后看向坐在床榻上的慕心雅。她刚刚瞧见自己好像挺惊讶的样子,如此看来,她不是习武之人。 “慕姑娘,王上命我来见你”,楚晗直接绕过玉茯苓,走到距慕心雅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轻佻随意。 “独孤绝让你来见我?”慕心雅不可思议地直起身子,她方才才和独孤绝不欢而散,怎么这么快他又派人来见她。 闻言楚晗的媚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芙蓉般的面上似笑非笑,半开玩笑半警告地道:“王上的大名可不是谁都能喊的,慕姑娘对我家王上还是恭敬点的好,不然,会被人丢出去喂狼的。” 他故意拖长最后一句话的语调,让慕心雅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把她丢出去喂狼?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呵呵,是吗?我知道了”,她干巴巴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那独,独孤王,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楚晗古怪地看了她几眼,半晌冒了句话,“你娘住在丞相府里的哪个地方啊?” 他是问我娘住哪? 慕心雅狐疑地道:“你干嘛问我这个?”忽然立刻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指着楚晗,“莫非你要去相府看我娘?” 闻言玉茯苓倒是立刻叫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哦!我知道了!楚大哥,一定是王上命你去的对不对?”心雅姐姐的娘亲那也就是王上的岳母娘,王上自然是要多关心关心啦。 慕心雅听这话明显愣了一下,询问地看向楚晗,但他并没有表示异议,而是默认了。 想不到,独孤绝,还是答应她的要求了啊…… “心雅姐姐,楚大哥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就放心好了!”玉茯苓回头对她笑道。 “他是天下第一神医?”他哪里像个神医了?如果他是个姑娘家,去当个花魁还差不多,反正肯定艳压柳如熙。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心生悲怜 friapr1723:07:35cst2015 “是啊,心雅姐姐身上的伤就是楚大哥医治的”,茯苓清脆的话音刚落,楚晗突然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她把她往门外推去,“小茯苓,乖,你先出去一下”,他刚柔并施,玉茯苓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啪”一声被楚晗从里面关上。 “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他怎么把茯苓给赶出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慕心雅目瞪口呆地看着再次向自己走近的楚晗,吞了吞口水,“你,你不会真的要把我丢出去喂狼吧?” 楚晗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娇艳的红唇,直接跳过她的问题,“茯苓刚才也说了,我是天下第一神医,难道慕姑娘都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能问你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慕心雅瞪了他一眼。这独孤绝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古怪,一点都不像父相的手下,一个个可都听话的很。 “你是王上的人,想动你分毫我还没那个胆量。” “如此最好”,听他所言不像有假,慕心雅立刻有了胆量,原来他害怕独孤绝啊。 “不过,你既然是天下第一神医,那你为何治不好你家王上的病?还让他每日酒不离手”,她顺口揶揄了他一把。 “呵呵”,楚晗眼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轻笑出声。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啊。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不就是你医术不精吗?”慕心雅侧目斜睨着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当然不是”,楚晗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 “不然还能是什么?” “因为王上喝的酒,有问题”,楚晗语气一下转冷。 “酒?”慕心雅皱皱眉,忽然想起她问独孤绝的时候,独孤绝说了句,这酒,他不得不喝,现在楚晗又这么说―― “难道有人在独孤绝的酒里下毒?!”她满脸惊愕,不假思索地就道出这句话来,而楚晗则微微颌首,肯定了她的这个设想。 天呐,她竟然真的猜对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在独孤绝的酒里,下毒。独孤绝每日喝的都是毒酒,所以他的身体才总是弱不禁风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连楚晗都知道这件事,那独孤绝就绝不可能不知道。 到底是谁,是谁可以让堂堂匈奴王独孤绝,心甘情愿地喝下有毒的酒…… “是谁?这事是谁干的!”到底是谁要害独孤绝?慕心雅急声问楚晗,声音因情xù的激动有些发颤。 “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的情xù不可以起伏太大”,慕心雅毕竟先前精神受创,楚晗见状出言提醒了她一下。 “嗯,我知道了”,慕心雅点点头,待她稍微平静下来,楚晗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王上在大漠有一位婚约者,名叫冷凝霜”,说完他看了看慕心雅的脸色。 婚约者,冷凝霜…… 慕心雅心里突地一跳,清澈的眼底竟蒙上浅浅的失落,浅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独孤绝竟然已有婚约了,那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 “对于这件婚事王上根本不喜欢”,楚晗接着说道。 “不喜欢?不喜欢那何不直接退了这门亲事”,他独孤绝不想娶的人,难道说还有人敢举着大刀硬塞给他不成。 “这门亲事可不是一句话就能退的,就如同那毒酒王上也必须得喝一样。” “这是为什么?” “因为”,楚晗停顿了下,稍微眯了眯眼,“那酒是毒药,同时也是解药。”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毒药还能成了解药?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王上在十年前就被人下了剧毒,此毒虽不会致命,但需要日日服用解药,以抑制毒性立刻发作,但那解药同时也让毒性永远存留在王上的体内。” 亦毒亦解? “所以,那酒就是加了解药的毒酒是吗……”慕心雅睁大眼睛低声呢喃出这句话,随即一脸惊恐地捂住嘴。他说独孤绝十年前就被人下了剧毒,可那时他才就只有十二岁啊。 楚晗拽下她捂在嘴上的手,“你想知道,王上的毒是谁下的吗?还有是谁钦点冷凝霜做王上的夫人。” “是谁?”虽说她不明白楚晗告sù她这些用意何在,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真的很想知道。 “这个嘛”,楚晗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爽快地说出来,相反是卖起了关子,他眼神古怪地瞅了眼慕心雅,“慕姑娘若想知道,得先答应替我办一件事。” 慕心雅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这回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她好笑地指指自己,连带着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太高估我了,我既没权又没势,哪里能帮你办什么事。” “这事与慕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有多大的权势没有半点关系。” “哦?那你说说看。” “不行,慕姑娘得先答应楚某,楚某才肯说。” “好好好,那我答应就是。”慕心雅爽快地答应下来,反正是楚晗一口咬定她一定办得到的,如果到时候她没办好,那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去。 “一言为定”,楚晗满意地笑了笑,但紧接着下一刻他脸色一变,唇际的笑意隐去,正色敛容。 这是要说出害独孤绝的幕后凶手是谁了吗?慕心雅见状也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王上体内的毒,是先王下的。” 楚晗一字一顿吐出这句话,随即两片红唇紧抿在一起,双拳紧紧攥着,似在压抑心中难以按耐的怒气和不满。 慕心雅却心生不解,“先王?哪个先王?” “先王,就是王上的父王,上一代匈奴王。” 独孤绝的父王!这么说来毒是独孤绝的父王下的,亲事也是他定下的…… 独孤绝竟然被自己的父王谋害…… 慕心雅只觉自己的心脏倏地一抽,深刻入骨的揪痛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无力跌坐在床沿边上。 原来独孤绝也和她一样,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在眼里,而且他的父王还要给下毒来害他。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她懂的,这十七年她也一样。可是,可是她好歹还有娘亲,还有乐菱和落柔,而独孤绝之前说他额吉很早就去世了,那么他,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而且他的父王,还杀了他额吉全家上下五十八口。所以他有时会暴戾无情,会变成现在这种冰凉的性格,会想要她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回大漠。可她不仅拒绝了他,还说了那样伤害他的话。 她真的好无情…… “慕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想慕姑娘肯定也不忍心置身事外吧?”楚晗看着面如死灰的慕心雅,挑了挑两弯柳叶眉。 “这件事茯苓知道吗?”迟疑半晌,慕心雅低低问道。 “她不知道。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我也是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查到这件事。”而且,对茯苓来说,完全不知情才最是安全。 “可我能做什么呢?”慕心雅苦笑一声,她真无能,什么都做不好,就只会帮倒忙。 “具体要做些什么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sù你,眼下慕姑娘只需做一件事。” “什么事?” “即日嫁给王上,不要明媚正娶,但成为王上的夫人。” “嫁给他?!”慕心雅惊讶得快合不拢嘴。 “对,王上他对你用情很深,定会照顾慕姑娘的后半生。而且你放心,我们这些属下也绝对会尊敬服从慕姑娘你的”,楚晗话说着躬下身,态度也一改先前的随意,变得毕恭毕敬。 “可是,这和治好独孤绝身上的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至少王上会为了你想要继续活下去,会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 “难道之前他一直都不想活下去?”慕心雅腾地站起来。 “不是不想”,楚晗面露苦涩,“而是不知为何而活。” 不知,为何而活,这真的是独孤绝吗,怎么会这样…… “慕姑娘,待你嫁给王上,以后就有办法对付冷凝霜了!”楚晗说着眼睛一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被噎住的慕心雅,根本就答不上话来。 嫁给独孤绝吗?可她喜欢的人明明是方云廷,她办不到。 看着楚晗满含希望的脸,脑海里浮现独孤绝俊美如玉的面庞,还有春风温暖般的浅笑,慕心雅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泪珠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下。 对不起,独孤绝,对不起…… 尚还满心期待筹划着未来大计的楚晗听言明显一怔,宛若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说什么?”他脸色变了又变,语气冷得跟冰窟似的。 慕心雅歉疚地垂下头去,深深的不安和自责让她不敢去正视楚晗的眼睛,抽抽噎噎地低声道:“对不起,我喜欢的人,不是独孤王,我不能嫁――” “为什么?!”楚晗低吼着打断她,眼睛快喷出火来,“你不喜欢王上?呵,你是在和我说笑吗?” 这天底下有数不清的女子对王上倾心妄想投怀送抱,她竟敢说她不喜欢王上! “我没有,我已经拒绝过独孤王,三次了。但是,但是除了这方面的事其他我都能答应你的,我会努力去说服独孤王的,只要能救他的命”,她胡乱地说着,可她说的全都是真的,她之前说恨他都是假的,她一点都不想独孤绝有事。 楚晗盯着她的目光变得阴郁起来,眼里的火气也平静了下去,只是没有再说一句话,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