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仓库到大明》 正文 第1章 哥发达了! 方醒很嗨皮,作为一个打工仔,他居然抽奖抽到了美国五日游。 “能兑换成钱吗?”方醒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满心期待的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抱歉先生,不能!” 方醒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我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吗?”他已经想好了,同车间的那个小刘一直梦想着去国外旅游,只要打个五折,丫肯定会同意的。 “抱歉,不能!这次的抽奖是和身份证挂钩的,所以只能是当事人有这个权利。” “艹!” …… 三天后,纽约市。 跟着前面的导游,方醒懒洋洋的走在后面,左边就是纽约港,年吞吐量达到上亿吨的大港。 八月流火,港口外面停着几艘大船,那些运输车如工蜂般的,把那庞大仓库里的货物拉到船边。 “哇!仓库好多,好大啊!”一个中年妇女指着那一片仓库惊叫道,随即又被那露天堆场和集装箱场地给惊呆了。 边上一个男子炫耀的解释道:“这里是美国最大的港口,食物、日用品、各种工业产品,都是在这里进出港,这片地方,少说存放了上百万吨的东西。” 这时一辆冷藏车从码头那边朝着仓库开来,车尾有一个大大的黑点,恍如黑洞。而且这个黑点从侧面看去,居然是直接跨过了海面,不知道那一头联系到了哪里。 黑洞在原地渐渐的扩大,周围的一切都被吞噬进去。 “啊!有鬼,快跑!”那个女人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异状,她以和自己臃肿身材不符的敏捷,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快跑!”码头的人和旅行团的人都在逃命,方醒也不例外。 黑洞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很快就把整个仓库区吞噬,接着就是露天堆场…… “哥可是短跑健将,你们等着。呃……”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方醒才将开跑,可黑洞就来了…… …… 永乐年间,北平——为了地名不被和谐,以后就一直叫北平了!!! 原吏部主事方鸿渐寿终正寝,今天才将入葬。 作为一位被皇帝罢官的家伙,方鸿渐不过是才将三十五岁,就郁郁而终。为了他的葬礼,独子方醒真是纯孝,居然把主宅都卖了,才把这场丧事办的可圈可点。 可也就在办完丧事的今天,一个中人顶着忌讳上门来了。 等中人满意的拿着文书和信物走了之后,马上就得搬家的方府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快来人啊!少爷晕过去啦!” …… 三年后…… ……守孝三年,这是每个孝子都该干的事,可搬出了方府,到了北平郊外的一个小庄子上的方醒却很幸福,因为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之中,不需要去遵守哪些繁琐的规矩。 这个小庄子有三百多亩地,雇佣了四十多户人家。土地还算是肥沃,只是人心有些不稳。 一个三进的宅院里,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指挥着两个仆役拆除那些守孝的东西。 “方管家,少爷清醒了!少爷清醒了!”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满脸激动的跑了过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全是牛乳,不顾男女之别,揪住中年男子的袖子,就往后院带。 方杰伦嘴角一哆嗦,手捂着心脏,急匆匆的就和丫鬟往后面跑去。 主院的一间卧室里,方醒醒了,他勉强移动着发僵的身体,畏惧的看着这古色古香的房间。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在纽约港外面的吗?” 看着苍白瘦小的手臂,再摸摸一头的长发,方醒抑郁了。 “少爷,少爷真的清醒了吗?小白,你要是敢骗我,我…我…” 一阵脚步声后,一个中年男子就冲了进来,当他看到靠床而坐的方醒后,那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少爷!呜呜呜!” 看着跪在地上嚎哭的两个古装男女,方醒震惊了。 哥难道是穿越了? 而且还是少爷? 方醒的眼珠子一转,就装出‘慈祥’的笑容,颤抖着伸出手去虚扶道:“你们起来,我有些晕。” 中年男子激动的起身后,赶紧去扶住了方醒,然后说道:“少爷,你昏昏沉沉的过了三年,当然要晕啊!” 方醒心中暗喜:“可我好像忘了很多事啊!” “少爷,只要你醒来就好,忘掉的那些事我来告诉你。” …… 半天后,方醒听累了,方杰伦和小白也说累了,于是就让他休息。 躺在床上,方醒摸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心中激荡不已。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类似于痴呆三年后,虽然每天有牛乳和鸡汤,甚至时不时的还有参汤,可今天终于追随着他的父亲去了,便宜了从纽约港传来的方醒。 永乐年,方醒知道是那位永乐大帝的年号,可目前大明的京城在南京,此时的bj还是叫北平。 原主本就哀伤于父亲的过世,再加上葬礼的最后一天,居然被人退亲了,结果一时间接受不能,就陷入了昏沉中。 “我居然是少爷?哈哈哈哈!”方醒激动的抬起干瘦的右手,就想咬一口,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咦!这是什么东西?我没有纹身啊!” 在方醒的右手臂上,一个船锚图案很是醒目,方醒揉揉眼睛,一口就咬了上去。 “嗷!好痛啊!” 昏昏沉沉中,方醒觉得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庞大的空间里,而这个空间里堆满了东西。一排排的仓库,密密麻麻的集装箱…… “我去!这是什么地方?” 方醒有些害怕,缩手缩脚的走到了一个仓库的门口,伸手一推,门就打开了。 这是个冷藏库,里面白气渺渺,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大块的牛肉。 方醒拿起一块牛肉,六月的天气里,冻得硬邦邦的牛肉让他的手一阵发麻。 “这里的冰怎么还不化呢?”方醒觉得很诧异,然后又去了另一个仓库,这里面放的是大米,而且还是泰国香米。 连续看了十多个仓库后,方醒蒙了,他走到边上的一间办公室里,可更大的震惊来了。 办公室里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他伸手一摸,那咖啡居然是热的。 “卧槽!” 惊喜交加的方醒刚骂了一声,结果自己就重新出现在雕花木床上。 “这不会是幻觉吧?”方醒毫不犹豫的再次咬了那个船锚一口。 “我又进来了!哈哈哈哈!”站在这广大的空间里,方醒得意的叉腰大笑着。 接下来,方醒就测试了带东西进出的能力,果然,一个念头之后,他就能把东西带出去,也能把东西带进来。 方醒颤抖的看着手里的冷冻牛肉,“哥发达了!哥发达了!” 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还有一片仓库和货柜,那些方块字显示着它们的来处…… 正文 第2章 贤良淑德的未婚妻 第三天,方醒就可以颤颤巍巍的,由小白扶着下床了。 小白没有名字,她六岁被卖进方府,十岁就遇到了方府大变。当时由于方醒昏迷,而方府主宅的买家又催得急,所以由大管家方杰伦做主,愿意走的人都可以发给身契。 小白没有家,也不想走,所以就跟着到了这个庄子,继续服侍方醒。 “少爷,你小心一点。”小白站在方醒的身后虚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担心。 方醒摆摆手,扶住了一棵桂花树,看着前方那一望无垠的土地,突然喊了一声:“我方醒也是地主了!” 三百多亩的土地,此时正值初夏,那些农人不分男女的在地里劳作,而无人照看的儿女就带到了田边,任由他们玩耍。 桂花树很大,挡住了射向方醒的炎阳,他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直到被一个消息给震醒。 “少爷,你……不去看看张家的小娘子吗?”小白过来扶住方醒,咬着下唇,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这番话。 “张家小娘子?”方醒一阵晕乎,回头斥责道:“那个小娘子不是和我退婚了吗?还去找她干嘛?难道你想让少爷我去丢脸!” 小白的脸上全是惶恐,作势就想跪下,方醒一把提住她,由于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差点就被带了下去,他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是,少爷。”小白直起身体,指着北面的三间小屋说道:“少爷,在你和张家退婚之后,张家小娘子就和家里闹翻了,她自请逐出家门,跟着咱们到了这里,一直住在那里。” 封建礼教害死人啊!要是自己不醒来,那个小娘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被毁了! “走,扶我去看看。”情场菜鸟方醒同学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想去看看对自己情深不渝的张淑慧。 距离不远,这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一个单身的女人住在这种地方,要是没有人照顾的话,说不定早就被人给害了。 小白扶着方醒到了门口,方醒干咳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就朝着小白使了个眼色。 封建社会真是好啊!有事一个眼神就解决了。 小白轻声唤道:“小娘子,小娘子,我家少爷来了。” 方醒清醒过来的消息已经被方杰伦当成了维稳的工具散播了出去。 想想也是,一个庄子上那么多的人,可主人却三年痴呆,时间长了,难免会人心浮动。 屋里没有动静,就在小白想提高嗓门喊一声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郎君光临,还请稍待。” 这声音如山间的清泉,森林中的百灵鸟,让方醒大为陶醉。 小白凑到方醒的耳边说道:“小娘子还得打扮打扮,不然就太失礼了。” 方醒充耳不闻,只想看看这个一心跟着自己而来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少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方醒盯着门口,直到一个女孩低头走了出来。 张淑慧穿着一身襦裙,头上只有一根木钗插在浓密的秀发上,虽然低着头,可方醒依然看到了长长的睫毛,挺翘而小巧的鼻子…… 身材不错,皮肤很细嫩。方醒偷偷的吸溜了一口口水,作了个揖,“小娘子辛苦了。” 张淑慧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小声说道:“能看到小郎君醒来,淑惠不辛苦。” 真是贤良淑德啊!方醒的目光从张淑慧的头上看进去,就看到屋里摆放着没有上漆的几张矮凳,还有一个案几,案几上摆放着针线。 方醒看着一直在低着头的张淑慧,嗓子突然干哑了,半饷才说道:“小娘子高义,一切都等我身体恢复了再说,我不会当陈世美。” “陈世美?陈世美是谁?”张淑慧不过是才十七岁,而且又独居了三年,所以难免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位‘夫君’,这才大胆的抬头问道。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灵秀,把个方醒给看呆了,直到张淑慧架不住这种火辣辣的眼神,重新低头后才清醒。 “呃!就是薄幸郎。”方醒想起刚才张淑慧那清澈的眼神,难免有些狼狈,就干咳道:“你好好的,我明天再来看你。” 看着方醒有些迟钝的背影,张淑慧站在原地,眼圈都红了。 三年啊!换做是普通的女孩,孩子都能跑了。 “少爷,你真要娶张小娘子吗?可她已经被张家除族了呢!”小白扶着方醒,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方醒已经看到了在门口守着的方杰伦,他笑道:“难道你希望你家少爷是个不负责任的小人?” “不!”小白觉得自己的试探有些冒昧了,幸好答案是自己最喜欢的,“少爷,张小娘子对你可是情深义重,你可不能辜负了她,我,我……” 明初的话本已经开始盛行,特别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北平,那些穷酸文人有不少是靠着这玩意吃饭的,所以小白看过了很多大团圆结局的话本,对话本里的爱情羡慕不已。 “少爷。”方杰伦拦住了方醒,他低声道:“少爷,郑松涛又上门来了。” “郑松涛是谁?”方醒才清醒没几天,对这些人不大熟悉。 方杰伦的脸色很难看,但是看到方醒逐渐正常的身体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少爷,郑松涛就是本地的粮长。” 粮长?方醒这几天恶补了不少知识,他说道:“我们要交多少田赋?” “少爷!”方杰伦跺脚道:“您是举人啊!咱们这只有三百多亩地,按照朝廷……哦不,按照咱们这地界对举人的规矩,是免税的!” 小白也哼道:“对,少爷,自从你那啥了之后,那个郑松涛每个月都来催粮。” 卧槽!方醒作为千万地主阶层中的一员,本就是想享受一番优待,何况…… “我是举人?”方醒觉得自己的脚下发飘,天上的白云也跟着晃动起来。 “对啊!”小白骄傲的说道:“老爷仙去的前一段时间,您就中了举人,这可是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的。” “那我不该交税?”方醒不敢确定。 “就不该交税!”方杰伦和小白都义正言辞的说道。 方醒想起了明朝士绅阶层的诸多特权,信心大增,挥手作伟人状,“走,咱们去会会这位粮长。” 正文 第3章 主辱臣死和雪花纹牛肉 堂屋里,一个中年男子正怒不可遏的骂着:“玛德!那个小崽子死了没有,早死早投胎,免得老爷我还要上门来催粮。” 站在男子身后的一个仆役谄媚道:“老爷,今年是第三年了,凭他方醒再是举人,可也没有死了的举人还能免田赋的。” 中年男子抚着胡须,满意的说道:“正是如此,朝廷不易啊!咱们得体谅一番,像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就该革除他的功名!” 按照大明律,举人也得交税,不过在洪武年后,这种情况就变了。读书人之间一串联,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的就免了。 当然,这只是在你拥有的田亩不多的情况下,要是上千亩的话,那官面上就很难压下去了。 正说着,脚步声传来,男子马上就正襟危坐,作出一副威严相。 一阵干咳后,一个看着有些虚弱的年轻人被簇拥进来,看到郑松涛后,他略一拱手,然后就皱眉看着郑松涛坐在了主位上。 正所谓是主辱臣死,方杰伦戟指郑松涛,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方家目中无人!” 郑松涛怔了一下,然后仔细看着正仰头看着屋顶的方醒,良久,郑松涛起身,试探道:“可是方孝廉当面?” 方醒也不低头,只是轻声吟哦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真真是可恨!我当去信同窗,求一个公道!” “嘭!”听到这话,郑松涛的脸都涨红了,他急忙闪到了边上,可却碰翻了椅子,一时间狼狈之极。 方醒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郑松涛,手指门外,淡淡的道:“门就在那里,给你十息,不然你就等着我的帖子送到衙门那里去吧!” 嗖!不到五息,堂屋里已经失去了这两人的身影。 “咳咳!” 方杰伦和小白都被这番变化给惊呆了,直到方醒在边上干咳了两声,这才清醒过来。 “怎么样?少爷我厉害吧?”方醒得意洋洋的合上手中的折扇,揉揉肚皮,说道:“我饿了。” “少爷,您想吃啥?我马上就吩咐厨下。”醒来的方醒给力的震慑了原先方杰伦搞不定的粮长,瞬间,方杰伦就恢复了一个管家应有的素质。 “方管家,你去忙吧。”作为一个管家,不但是方府里的人是都归方杰伦管,而且田地里的事也是他的,所以方醒自觉英明的赶走了殷勤的管家。 方醒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敲着桌子,吩咐道:“小白。” “奴婢在。”小白更加的恭谨了,让方醒有种失去了一个小伙伴的悲伤。 “咳咳,叫厨房先别动,等我过去。” 小白楞了一下,然后就小跑着去了厨房。 等小白前脚一走,方醒马上就钻进了空间里。看着那些巨量的物资,他最后挑了块五斤重的雪花纹牛肉,然后才满意的出来。 这片土地都是我的呀! 倦鸟归林,农人归家,那些小孩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渺渺升起的炊烟,这些让方醒不禁陶醉在其中。 厨房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主厨花娘,一个是打杂的小子春生。 花娘长得满脸横肉,看着有些凶恶,不过在看到方醒后,那肥肉打颤的脸上挤出了真挚的笑容,“少爷,您想吃些什么?” “噗!”方醒把牛肉丢在案板上,说道:“那这块牛肉分成五份,两份送到我那里,一份送到张小娘子那里去,两份留给你和管家了。” “哟!这牛肉可真肥啊!”花娘拿起牛肉,迷醉的看着那些雪花纹路,转眼就笃定的说道:“少爷,那我把它给加点佐料炖了,再给您配点小菜,您看行吗?” “不,我要吃煎的,七分熟,呃!就是大半熟,千万别弄老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和牛肉,虽然不是倭国产的,可味道也差不到哪去,前世的方醒可是连闻一闻的资格都没有。要是被花娘给炖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好好好,马上就好。”花娘也想试试新口味,于是就喝道:“春生,赶紧生火,大一些,要是把牛肉煎坏了,那我今晚就把你炖了,送给少爷吃!” 看到春生马上就生火,一点都不敢打折扣,方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一直低眉顺眼的小白说道:“小白,扶着少爷我回去。” 小白马上就扶住了方醒,少女的清香萦绕在方醒的鼻中,而且触手温软,让方醒心中大乐。 回到自己卧室的外间,不过是等了十分钟,就看到春生满脸大汗的端着两个碟子来了。 咦!没刀叉怎么吃啊?方醒想起了这个漏洞,然后就去找小刀。 可还没等他去找,放在碟子上的两把解手刀就落入了他的眼里。 嗨!这不是轻视了古代的劳动人民吗! 少年人正是胃口大的时候,而且经过三年的浑浑噩噩,方醒的胃里几乎在咆哮着要肉吃。 剩下的一块小一点的放在另一个碟子里,方醒对小白说道:“这一块是你的了。” 小白惶恐道:“少爷,我不敢。” 方醒才想起现在是万恶的旧社会,于是他皱眉道:“少爷我指挥不动你了怎地!赶紧坐下开吃。” 等小白战战兢兢的坐下后,方醒才用筷子压住牛肉,用小刀切了一小片送进嘴里。轻轻一嚼,那丰富的肉汁就在味蕾上爆开,真是美味啊! 而小白也被这美味的牛肉给引得忘记了尊卑,她笨拙的切着牛肉,眯着眼睛享受着。 吃完这顿饭,小白的小脸潮红,轻快的收拾了餐具,还泡了一杯茶上来。 等到了晚上,方醒沐浴之后,躺在床上享受着小白的服务。 轻微的喘息就在身后,那毛巾一下下的在长发上擦抹着,小白的动作有些大,不小心那刚刚初具规模的蓓蕾就会触碰到方醒的脑后。 这感觉可真是不错啊! 擦干头发,方醒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过了一会儿后,灯被小白吹熄灭了,然后窸窸窣窣的一阵脱衣声,一具颤抖着的身体就凑了过来。 少女的娇躯带着幽香和柔软,让方醒有些心猿意马,不过想起张淑慧,方醒就憋着说道:“小白,回去自己睡。” 半饷没回应,然后才听到小白委屈的说道:“少爷,以前一直都是我在陪你睡的,我不走。” 小妖精!方醒想起了一个名词——通房丫头! 万恶的旧社会啊!那么小的妹纸,居然就被安排成了通房丫头! 怪不得方醒有两个丫鬟,可却只有小白才能进卧室,原来是如此啊! “那你老实点!”心中骚动的方醒可耻的退缩了。 “噗嗤!”贴着方醒的小白笑了,还是那种捂着嘴的笑声。 “不许笑!”要不是想到小白才十三岁,方醒早就化身为饿狼,扑了上去。 小白不笑了,只是在嘀咕着:“少爷,您明天还去看张小娘子吗?” 方醒正在数绵羊,闻言就不耐烦的说道:“当然要去了,那可是你家少爷的未婚妻!” 正文 第4章 穷人和情深义重 方醒醒了,他觉得身体有些沉重,一把摸去,就传来了少女的娇吟。 “少爷,再睡一会儿嘛!”说着小白还扭了扭。大清早的,火气十足的小方醒马上就弹了起来。 “啪!” 清脆的一巴掌后,小白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小臀瓣,赶紧起来。 有些狼狈的起床后,方醒先端着茶壶灌了一肚子的冷茶水,然后才在小白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等小白端着水,给方醒洗干净脸后,就上了一根柳条。 “这是干嘛?”方醒拿着被水泡胀的柳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小白示范了一遍,才知道是古代牙刷。 艰难的把柳条咀嚼成纤维状,方醒无奈的问道:“就没有牙刷吗?” “噗!”小百刷牙很认真,那柳枝的纤维突出后,就和牙刷的功能一样。她吐出漱口水之后,呲牙咧嘴的,露出了一口闪着釉光的贝齿,笑道:“少爷,城里就有卖猪鬃牙刷的,只是管家说太贵了,不许买。” 这年头的猪鬃是战略物资,价格当然不便宜。 方醒把盐水吐出去,看着手里的残花败柳,摇头道:“明天不用这个了。” “那用什么?”小白用清澈的眼神问着方醒。 “明天啊!少爷就有牙刷了。”方醒想起仓库里有不少日用品,想必牙刷是有的吧。 想起昨天那美味的牛肉,小白喜滋滋的说道:“少爷,昨天的牛肉是谁送你?还有吗?” 方醒一愣,旋即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说道:“你家少爷有一个经常出海的朋友,那些海外的东西不稀奇。” 这个借口暂时可以用,不过随着时间的延长,方醒必须得再想一个理由。 “别人问你,你就说是有人送来的,知道吗?”方醒说完就到了院子里,看着那几棵大树,精神陡然一振,就开始绕着院子跑步。 等方杰伦来请安的时候,就看到了小白正在数圈…… “第五圈了,少爷,还有两圈!”小白挥舞着拳头,喊着口号,让方杰伦的脸色一沉,就喝道:“怎么跟少爷说话的!” “方管家。”看到了方杰伦之后,小白就有些怯了,她福身一礼,眼角瞄着气喘吁吁的方醒。 当方醒跑到这里时,方杰伦急忙拦住了他,心疼的说道:“少爷哎!您这才醒来没多久,要注意保养啊!要不我去城里给您买颗人参回来?叫厨下炖只老母鸡,保证让您生龙活虎的,只是这……就不要折腾了吧!” 在方杰伦看来,自家少爷那可是文曲星,哪能和那些武夫似的奔跑啊! 方醒也不行了,他觉得这具身体才将开始恢复,以后每天的锻炼都是少不得的。 等喘息稍停后,方醒才摆手道:“你不懂,生命在于运动,我要是每天都躺着,迟早就是个体弱的命!” 不顾方杰伦的苦劝,方醒擦了把脸,然后就问道:“那个张小娘子现在可是孤身一人了?” “正是。”说到张淑慧,连方杰伦都是一脸的敬佩和感激,他说道:“少爷,张小娘子可是为了你豁出去了,您看是不是……” “挑个日子吧!”方醒摇摇晃晃的去了里面,然后又叫了小白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挑个日子?”方杰伦先是一愣,接着就满脸的狂喜,那眼泪就巴巴的下来了,在院中喃喃的说道:“老爷,少爷也是知道慕少艾了,我,我真是高兴啊!” 等方醒清点了自己的财产,沮丧的发现只有五十三两之后,出来就看到了老泪纵横的方杰伦。 看到方醒出来,方杰伦冲上来说道:“少爷,回头我就挑选个吉日,反正张家人都不认小娘子了,到时候咱们还省了那些繁琐的事,直接把小娘子抬进来。” 方醒看着方杰伦,最后两人都是讪讪的。 说来也是可怜,在方鸿渐被问罪丢官之后,方家的那些亲戚就消失无踪了,而且现在方家是年轻的方醒主事,还痴呆了三年。 正所谓是三年不走动,朋友都会变成陌生人,所以不单是张淑慧的问题,而是整个婚礼都没有客人的问题。 不过方醒转念一想,就说道:“那么好的小娘子,就算是简单些,以后我弥补她就是了。” “哎!那我就去找人算算吉日。”方杰伦看到自家少爷居然能伸能屈,顿时老怀大慰,屁颠屁颠的就走了。 “走,跟我去看看小娘子。”吃完一顿方醒不怎么满意的早餐,这货就皱着眉头,带着小白出去了。 可惜没有家丁啊!方醒觉得很遗憾,要是一出门身后就跟着两个大汉,那逼*格,绝对的碉堡了。 到了那三间小屋,方醒居然看到一个仆妇正在挑水。 “这是管家安排的,说是小娘子总是您的未婚妻,不能亏了她。”小白觉得方管家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好!”方醒把折扇一收,就顶着那个仆妇的惶恐眼神,进了堂屋。 堂屋里,张淑慧正在写字,看到方醒进来后,她起身行礼,然后皱眉请方醒坐下。 “少爷,你们还没大婚呢,这可不符合规矩!”小白在方醒的耳边,说出了张淑慧皱眉的原因。 哦!原来还是个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啊!方醒干咳一声,然后垂眸道:“是我孟浪了。” 张淑慧不过才十七岁,在现代只是个不懂事的小萝莉,可在这里,却已经是孤身过了三年的成熟女性了。 方醒看了一眼小萝莉那垂首的娇羞,起身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管家已经去挑日子了,到时候……咳咳!” 剩下的话,在张淑慧那通红的脸上止住了,方醒有些狼狈的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方醒又想起个事,于是回头问道:“昨天的牛肉好吃吗?” “好吃。”还是低着头,可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些。 “那就好。”方醒干笑道:“我那里还有不少东西,到时候叫人给你送来。” 张淑慧低声道:“从我被除族开始,就已经是小郎君的人了,一切都凭小郎君做主。” 我去!方醒飘出了小屋,走了一段距离后,才问小白:“小白,张小娘子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没带。”小白钦佩的说道:“当时张小娘子就穿着一身素服,这是给老爷尽孝呢!” 正文 第5章 亲如夫妻的狐朋狗友 回去后,方醒找个借口支开了小白,然后就消失在原地。 仓库依旧,办公室里的那杯咖啡依然在冒着热气,一切都是老样子,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作用。 方醒直奔那些集装箱,对付那些铅封锁,方醒采取了暴力手段,打开了十多个集装箱后,他才一一查看。 这些集装箱里,有一箱是内衣,这让方醒大感失望,然后看下去,第二箱里的居然是工具,看到海关的封条,大概是出口到某个落后国家的。 …… 零食、饮料、水杯、手表、大号止血贴…… “好多东西啊!全都是我的!” 方醒就像是个勤劳的工蜂,分几次从仓库里带出来不少东西。 “小白!” 看着提着裙子飞跑进来的小白,方醒觉得自己堕落了,居然使唤丫头那么顺畅。 小白看着那些堆放着的东西,那双眼睛都瞪大了,小嘴张开,“少爷,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方醒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些海外的东西,叫管家捡几样拿去卖了,换来的钱给小娘子置办一份嫁妆。” 小白拿起一把塑料梳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闻言就喜滋滋的跑出去了。 等方杰伦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后,方醒一脸嫌弃的说道:“管家你看看,随便挑几样东西卖,顺便给张小娘子置办一份嫁妆。” 方醒是有些嫌弃,眼前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不过是些不锈钢保温杯、化妆盒而已,在那个世界里,这些东西只是最普通的商品。 可方醒看不上的东西,却让方杰伦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拿起一个化妆盒子,试了几次都没打开,直到方醒提醒他按那个开关时,他才看到了真面目。 “呀!这是什么?” 当方杰伦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小老头时,手一抖,差点就把化妆盒给摔了。 “少爷,这……这是镜子吗?怎么那么清楚,是哪家磨的?”方杰伦在度过了初期的震惊后,就开始琢磨着这东西能值多少钱了。 “磨?”方醒想起了现在使用的还是铜镜,他也想到了这个东西的价钱。 一老一少,两人挤眉弄眼的,把正在边上拿着一个化妆盒臭美的小白给丢在一边,走到了外面。 主卧外面是一个小院子,种着几棵树,地面上全是用石板铺就,方醒有些担心下雨会不会被滑倒。 方杰伦鬼鬼祟祟的走过来道:“少爷,这东西能把人照的纤毫毕现的,可是宝物啊!” 方醒指着打开的化妆盒说道:“下面还有两层,可以摆放不少女人的物事。” 等方杰伦弄清楚了之后,他一拍自己的大腿,喜道:“少爷,这东西太珍贵了,我准备一个个的卖出去,就说是少爷的朋友从海外带回来的。” 哟!方醒打量着自己的大管家,觉得这货居然还知道惜售的道理,真是个人才啊! “东西全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不过张小娘子的嫁妆倒是要抓紧了!” 大地主方醒摆摆手,迈着官步,摇摇晃晃的去了外面。 可还等方醒走出小院,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一起的还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德华兄,德华兄,小弟来看你了!” 我去!方醒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肥胖男子跑了进来。 这人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一头‘秀发’风骚的用一根粉红色的发带随意的一束,看着颇有些名士风采。只是脸有些肥,而且还泛着油光。 而且这货一说话,什么名士风采都不见了。 “德华兄,你可是不认得小弟了?小弟是陈潇啊!咱们以前可是号称北平二虎,亲如夫妻一般的关系啊……” 男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而且不时还猥琐的挑挑眉。 “德华是谁?”方醒郁闷不已,难道自己已经有字了吗?而且还是烂俗的德华。 方德华?你咋不叫刘德华呢! “陈少爷,我家少爷才刚醒来,而且有些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还请多多见谅。” 当听到陈潇的声音后,方杰伦以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敏捷,和小白一起,飞快的把那堆东西全都收进了大床下,然后才施施然的过来解说自家少爷的情况。 “真的?”陈潇悲痛欲绝的看着方醒。 “真的。”方醒指着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我也才醒来没几天,以前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幸好还有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在身边,不然我早就去见我爹了。” 说着方醒指指身边的方杰伦,而方杰伦也配合地摆出一脸的忠仆模样。 陈潇的肥脸一颤,挤出了一丝悲痛,然后说道:“德华兄,你放心,有小弟在,保证能让你重新记起咱们当年的风采!” 风采你妹啊! 方醒到了这时,知道这货是自己以前的损友,不过看在他闻讯赶来的份上,方醒也就决定原谅他了。 一番讲解后,方醒这才知道,原来陈潇的父亲以前和方鸿渐是同年,而且还是一起考中的进士。 只是到了后面,方鸿渐被牵扯到京城的一桩案子里,被就地免职,好在没有被抄家。 等方鸿渐死了之后,那桩案子都还在发酵中,所以陈潇一家人都不敢上门。 “这么说,那个案子现在已经结束了?” 坐在客厅里,方醒喝着小白上的茶水,有些心虚的问道。 “前天圣旨下了。”陈潇一脸便秘表情的冲着南京方向拱拱手,然后说道:“德华兄,令尊只是受到了牵连,如今这个案子都结束了,你也该放心了吧?” 方醒一脸唏嘘的说道:“总算是从噩梦中醒来了,此后我当以耕读为本,若有闲暇,便教教孩子,也算是一个了结了。” 陈潇同情的说道:“德华兄的才华小弟是知道的,只是令尊涉案,断送了德华兄的前程,真是可悲复可叹呐!” “哗啦!”说着,这货把折扇打开,轻轻的摇了摇。 方醒这才知道,原来因为方鸿渐的原因,自己已经不能参加科举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面对着在边上伺候的小白一脸的悲伤,方醒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 他哪会什么八股科举啊!要是真去考,说不得写一张白纸出来,然后以欺君之罪被拉到午门斩首…… “嗯!好香啊!”陈潇的鼻子抽搐着,和小狗差不多的跟着味道转向了门口。 “德华兄,小弟今日可是带着礼物来的,你我兄弟喝一杯?” 这是个吃货! 脸皮也厚! 正文 第6章 发财了! 陈潇狂嗅着,直到看见春生端着一个大盘子过来,他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等春生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后,眼珠子都差点凑上去了。 大盘子里摆放着一大块被煎得外焦里嫩的牛肉,边上还放着一把解手刀。 陈潇无师自通的拿起小刀,切下一块牛肉,用刀子插起来,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 “好!嫩!嫩!美味啊!” 方醒看着陈潇那副样子,心中对两人以往的交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年头,如果不是通家之好的话,那么你到别人家去做客得规规矩矩的,不然传出去的话,你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而林睿由于呆傻过久,哪怕有小白这个忠仆经常帮他进补,可依然感到有些虚弱,于是牛肉就成了他选择的进补方式。 陈潇把牛肉咽下,看到春生呆立在一边,就喝道:“酒,赶紧上酒啊!” 春生看了方醒一眼,马上就去了酒窖。 一会儿后,春生拎着个小坛子过来了。 打开封口,酒味散发出来,陈潇陶醉的说道:“真是好酒啊!” 此时方醒也开吃了,他吃的是小白的那一份。 当着陈潇,要是方醒做出让小白同桌而食的举动,他担心会引起怀疑,所以就悄然的给了小白一块牛肉,让她和春生自己去厨房弄。 方醒闻着这股酒味,再看看碗里酒的颜色,端起来抿了一口。 卧槽!这酒的味道好淡啊! 喝着淡淡的酒水,方醒觉得自己微醺,但是头脑清醒,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送走了陈潇之后,方醒就开始了例行的散步,当然,小白是肯定要跟着的。 沿着庄子的中轴线溜达着,那些路上的庄户看到方醒后都是避到路边去,等他过去了才敢继续走。 这日子真的很潇洒啊! 只是这种潇洒到了隔壁的田庄时就化为乌有。 “他们怎么那么懒散,而且穿那么好的衣服?” 看到隔壁田庄的人穿着整齐,而且干活也是懒洋洋的,方醒有些不爽。 小白嘟嘴道:“少爷,那边听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庄子,人家不缺钱,而且心肠特别好,所以这些庄户都过着跟神仙一样的日子。” 方醒一怔…… 这还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吗? 这还是万恶的地主老财吗? 回到家,方醒就忽悠走了小白,然后一头钻进了仓库里。 可惜找了半天,方醒绝望的发现,仓库里的衣服都是现代款式的,穿不出去啊! 这年头奇装异服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个性,而是蛇精病!顺天府有一项工作就是打击这种人。 出来后,方醒郁闷的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直到满脸喜色的方杰伦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卖出去了!” 方醒停住脚步,小白马上就拿来汗巾给他擦脸。 “管家,什么东西卖出去了?” 方醒虽然想接手家中的事务,可这年头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他还没结婚,所以这些事务还得要方杰伦来办。 方杰伦鬼鬼祟祟的看了周围一眼,然后还警惕的看着小白,直到方醒干咳了一声后,才低声说道:“少爷,那个盒子卖出去了!” “哦!”方醒的精神一振,“卖了多少?” 方杰伦伸出三根手指头,方醒都能清晰的看到指甲缝里的泥了。 “三十两?” “少爷……” 方杰伦觉得这个答案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侮辱。 方醒的眼中闪过惊喜,“难道是三百两?” 方杰伦一跺脚,喜道:“是三百四十两!” 卧槽! 方醒觉得有些晕,要知道现在的一两银子几乎能买四石米,*百斤啊! “这还是第一个!” 方杰伦踌躇满志的说道:“少爷,第一个是贱卖,等口碑打开了之后,咱这个盒子啊!最少要卖三百六十两!” 方醒晕了一下,然后说道:“管家,先去给张小姐购置些许嫁妆,然后再处理剩下的东西。” 好东西不能一拥而上,必须要惜售。 三百多两银子,对于方家庄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 有钱的方醒随意的吩咐道:“管家,给庄户们买些布料,不用太贵,每家按人头来,一人一套!” 方杰伦有些迟疑道:“少爷,咱们可不是隔壁的庄子,没必要这么做啊!” 少爷啊!你就是个败家子! 方醒摸摸鼻子,温和而坚决的道:“管家,我恢复了也是一件好事吧?” “当然是好事了,我……” 方杰伦明白了,少爷这是在邀买人心,顺便庆祝自己的恢复。 “老奴马上就去办。” 等管家走了之后,方醒马上就钻进了空间里。 这个空间的时间看来真是停滞了,方醒对办公室里的那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已经没有了新奇感。 而这个办公大楼的地方还很多,不过方醒显然并没有寻找东西的想法。 一望无垠的仓库和货物,以及那些堆叠起来的集装箱,光是这些东西都很难一一探寻。 今天方醒又开了三个集装箱,一个装的是水果手机,这玩意就相当于是废品。而另外两个却给了方醒一个惊喜,居然是刀具。 “亚特兰大刀展?” 在这两个柜子里,各种各样的刀具都有,有倭国的武士刀,唐刀,长剑,甚至还有双面斧…… 这大概是运过来参加刀展,顺便销售的刀具吧。 啧啧! 方醒感到有些可惜,在这个永乐大帝统治的年代,除非你是有大量的火器,不然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在试刀被割伤了手指头后,方醒只拿了一把短刀和一把唐刀出来。 “少爷,您手指头贴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小白一进来就看到了方醒左手大拇指上的东西。 我能告诉你这是止血贴吗? “少爷我闹着玩的。” 而挂在卧室床头的那把短刀却已经是见过血了。 尼玛!好锋利啊! 晚上少爷我要喝酒! 晚上方醒吃的是人参炖鸡,这年头的人参还没有那么有名,所以价格倒是能够接受。 而鸡却是方醒自己从里面拖出来的冻鸡。 没办法,庄子里的鸡都是下蛋鸡,而那些公鸡还得要打鸣,多余的早就给方醒补身体了。 鸡肉有些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好香啊!” 小白在边上伺候着,闻着空气中的酒香,觉得自己都想喝一口了。 “茅台就是香啊!” 正文 第7章 新婚和文人 一阵喇叭,一抬小轿。 婚礼有些冷清,只有陈潇的父亲陈嘉辉一个宾客,并且还主持了方醒的婚礼。 “夫人。” “相公。” “好嫩的肌肤啊!” “……” 洞房花烛夜,当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映出了第一抹白色时,红烛也熄灭了。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张淑慧偷偷的睁开眼睛,一股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慌乱。 “殊惠。” 那双手又紧了紧,接着灼热就贴了上来。 “夫君。” 床又开始摇动了,小白在外面听着声音,小脸通红,觉得浑身滚烫。 …… 早餐很简单,但也很不简单。 香米桂圆莲子粥,蟹肉小笼包,红烧三文鱼…… 刚坐下,方醒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张淑慧,“淑惠,以后我的东西都要由你来保管了。” 张淑慧的脸很红,她低头应道:“是,夫君。” 这个举动给了张淑慧极大的信任和安慰,这是把自己的*都交给她的意思,所以等方醒叫小白也坐下一起吃时,她只是笑了笑。 小白有些幽怨的看了方醒一眼,作为陪床丫头,也是以后的姨娘,可方醒却不肯动她,说是她还小,得等长大些。 小白昨晚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觉得已经很熟了。 “吃饭。” 作为一家之主的方醒第一筷夹了片三文鱼给张淑慧。 张淑慧细细的咬了一点,然后眉间一松。 “好吃吗?”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海产品给内陆的人吃,所以张淑慧有些迷惑的道:“夫君,这鱼好肥啊!” “这是海鱼,等以后我叫人做鱼生给你们吃。” “海鱼?” 张淑慧有些吃惊,她好歹出身不差,见识也不算浅薄,所以知道些东西。 在这时的运输条件下,海产品运到了内陆,基本上就发臭了,那股子海腥味能让人作呕。 可这个鱼肉吃起来却是甘甜肥美,入口即化。 吃完饭,方醒用钥匙打开自己放在床头的柜子。 “殊惠,以后这里面的钱你看着办。” “呃!” 张淑慧有些懵,箱子里摆放整齐的雪花银锭,还有一张地契。 “这是庄子的地契,以后你多管一下,也让管家歇一歇。” 去祠堂祭拜…… 事情顺利的归拢后,方杰伦就带着一干人等来庆贺自家少爷的新婚之喜。 方醒坐在中间,左边是张淑慧,右边是站着的小白,倒也有些气势。 “恭贺少爷大婚之喜!” 方醒点点头,然后起身说道:“大家好好的做,方家庄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作为家主,可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方醒还得憋屈的被人叫做少爷。 对着张淑慧点点头,方醒就和小白离开了。 大家看着这个画面,心中都是一凛。 看来以后庄子上是少夫人说了算啊! 张淑慧却没有一丝不适,她先叫一个丫鬟去扶起方杰伦,和蔼的说道:“杰伦叔德高望重,以后殊惠还要多多请益才是。” “老奴不敢。” 方杰伦知道以后这位少奶奶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所以不敢怠慢。 张淑慧笑容可掬的说道:“杰伦叔言重了,您可是方家的忠仆,夫君说过了,以后杰伦叔就是我家的定海神针,还请多多勉力。” 安抚好方杰伦,张淑慧的脸色没变,看着下面的农户和仆役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晚点都去领米。” 领米?大家都有些摸不清,但是听意思都知道是发东西了,一时间底下就有些嘈杂起来。 “安静!” 方杰伦看到第一次见少奶奶就出了纰漏,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的喝了一声,然后又冲过去踢了一个大汉一脚。 “辛老七,再嚷嚷就把你的米给你媳妇儿了!” 大汉揉揉屁股,嬉笑道:“少奶奶仁慈,可给我媳妇儿也一样啊!” 边上马上就哄笑起来,一干人等都说着辛老七被自家媳妇拎着擀面杖追着满庄子逃命的糗事。 这时张淑慧轻咳了一声,马上丫鬟就送上了一杯菊花茶,然后大家都肃穆的站着。 喝了一口菊花茶,张淑慧淡淡的道:“夫君既然把庄子给我管了,那么大家以前是什么样的,暂时就什么样,都去领米吧,每家按照人口来,一人五斤香米。” 五斤米,还是香米。虽然不知道这个香米有多好,可这年头连面疙瘩都是美食的时候,大米就难能可贵了。 这时那个辛老七嚷道:“少奶奶,连刚生下来的娃都算吗?” “都算。”张淑慧点头道。 “吃不死你这个傻货!快滚回家带口袋去!” 方杰伦飞起又是一脚,然后大家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杰伦才说道:“少奶奶,这个辛老七也不是无故捣乱,他这人有些傻,家里七兄弟,他排老幺。” 这话里的意思张淑慧马上就明白了。 一家七兄弟,这吃食得困难到什么地步啊!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老幺估计着从小就有些吃不饱吧。 “不过呆人有呆福,他倒是机缘巧合的学了一身的武艺,可练武的人食量大,他已经被家里给分出来了,我正准备推荐给少爷,您看……” 护院吗?张淑慧点点头,“等夫君回来我会说说。” 方家庄的土路上,小白走在方醒的身后,一张帕子都要被她给扯坏了。 时值炎夏,地里的春小麦已经收获了,这时只看到农户在耕田施肥,准备种植大豆。 这是养地的办法,如果一直种植小麦的话,那么地力损耗太大。 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田庄的边上,隔壁就是大户人家的庄子,中间用一条大路隔断。 “少爷,他们好懒啊!都不下豆子。” 小白看着几个穿着华丽的男子正在驱赶着懒洋洋的庄户,就有些不屑。 “别乱说话!” 方醒看到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了,急忙止住了小白。 几人穿着很简单,可气势却不凡。 “…泰顺,子曰,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 “泰顺,我大明日益……” “泰顺,此处积肥臭不可闻,且到庄上歇息吧。” “嗯!真是臭死了!想我等饱学之士,却闻嗅着贱民之臭,斯文扫地啊!” 几个男子都以袖掩鼻,看向方醒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 小白有些惶恐,生怕惹怒了这几个看着很有气势的男子。 方醒看看站在中间的那个年轻人,打了个哈哈,大家都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深的道理来。 “臭你妹啊!” 气氛一窒,接着几个中年男子就忍不住想发飙了。 “乡野小子,可知我等的来历?” “捉他去见官!” 那个年轻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制止的意思。 方醒不慌不忙的拍着腰间的唐刀,然后懒洋洋的说道:“见你妹的官!一群不分五谷的垃圾!” 几个男子被气得满脸通红,骂什么我等饱学之士,岂能和你这种乡村野夫一般的浑浑噩噩。 正文 第8章 我鄙视你们 “铮!” 方醒拔刀,几个男子都吓得咬住手指头,其中一个回头想喊人。 “唰!” 雪亮的刀光闪过,边上一棵大树的树枝被斩断下来。 “好刀!” 那个年轻人眼露惊奇的走过来,几个男子都没挡住。 “你这刀是什么来历?” 方醒收刀入鞘,淡淡的道:“和我一样,都是乡下东西。” 年轻人低身捡起地上的树枝,看着那个疙瘩处的茬口,赞道:“果真是好刀!” 砍过柴的人都知道,遇到木疙瘩的时候最好避开。 可方醒这一刀居然把疙瘩斩断,而且茬口整齐。 “有功名?” 年轻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不用方醒说话,小白就在后面嚷道:“我家少爷是举人。” “举人?不错。” 方醒看着年纪轻轻的,那么就说明他很聪明。 年轻人双手抱胸,玩味的问道:“那我问问你,我大明迁都一议如何?” 大明近几年对迁都到北平争论很大,朱棣好像为此都杀过人了。 方醒对着城里拱拱手说道:“好事。”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如何是好事?” 一个胡须很长的男子戟指着方醒,准备喝骂。 方醒淡淡的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才是我大明的铮铮铁骨!” “好!” 就在几个男子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年轻人不禁鼓掌叫好,他目露精光的看着方醒,“野有遗贤啊!” 方醒不屑的看着几个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我大明之外患只可能是北方,而京城远在南方,一旦生变,敢问几位饱学之士,何人抵御?” “我大明有九边,悍将如云,甲士如雨,蛮族安敢窥视?” “遣一总兵即可,何来的生变!” 方醒看着这些‘饱学之士’,摇头喝道:“蠢货!” 你居然敢骂我们是蠢货? 方醒不等这些人反击,就拔出刀来说道:“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立国以来,驱除鞑虏,而当今圣上依然牵挂着北方,难道他们不比你们这群蠢货聪明?” 看到这几人只是在冷笑,方醒也说到了兴头,愤青的因子也爆发了。 “我华夏有朝以来,外患不绝,可最大的外患从来都是来自于北方,现在不未雨绸缪,难道要等到崖山之后再来检讨吗?” 这下子没人敢出声了,但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看向方醒的眼中带着看死人的味道。 “我大明已把大元赶到了贫瘠之地,何来的危机?” 一个看着老成持重的男子说道:“你说北方之外患,秦朝可是灭于北方?那汉朝可是灭于北方?隋朝可是灭于北方?” 男子的话一出,几个同伴都击节叫好。 那个年轻人手中把玩着树枝,也饶有兴致的等着方醒的回答。 你们这些渣渣,小看了我论坛潜水的功力了吧! 方醒哈哈大笑道:“说你们是蠢货还不自知,那我就来给你们上一课吧。” “始皇帝雄才大略,可惜死得太早,不然大秦天下当可续命几百年。” “至于汉朝,难道你们忘了我汉人曾经的遭遇了吗?” 雾茫茫的一群人都以为方醒在危言耸听,可当他们听到一个名词后,都有些沮丧。 “两脚羊!” “而隋朝,如果没有三征高句丽,你们以为会亡吗?” 看到几人有些想辩驳的意思,方醒接着说道:“就说我们的前一个朝代,宋朝,那是一立朝就直面北方异族人的兵锋,为何能坚持了那么久?最后亡国的原因何在?你们知道吗?” 看到几个男子都是悻悻然的表情,方醒觉得也过瘾了,就冷笑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哈哈哈哈!” 看着方醒离去的背影,几个男子都怒不可遏的对着背影喝骂,甚至还威胁要查封方家庄,可方醒的回应就是不回头的一根中指。 我鄙视你们! “东华门外唱名乃好儿……” 年轻人的表情有些凝重,不顾这些年纪大的家伙,直接就疾步走向了系马的地方。 …… 觉得酣畅淋漓的方醒过后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到时候真被人把庄子封了咋整? “没事,咱有的是钱,有的是粮食。” 春小麦收割之后,农户们的活就轻省了些,只是下豆子而已。 天气很热,可怜的新媳妇还得穿着整齐的迎接自己的夫君。 “以后不用这么讲究,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随便一点。” 张淑慧的福身很好看,把少女的窈窕身姿都展露无遗,可脸上那一层细细的汗却让方醒差点拍了自己一巴掌。 “你等一会儿啊!” 看着方醒急匆匆的跑出去,张淑慧不禁捂嘴笑了。 可等了几分钟,他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个木盆。 等方醒走近了,张淑慧惊异的发现木盆上在冒着白气。 把木盆放在桌子上,方醒擦去脸上的汗水,笑道:“赶紧吃吧,消消暑气。” “夫君,这是哪来的?” 木盆中的苹果红彤彤的,葡萄水灵灵的,而且底下还有些冰块,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张淑慧出身庶女,可却是根正苗红,所以没人敢虐待她,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度过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可在这种季节,居然能看到这么大,品相那么好的苹果,而且居然还有葡萄,这出乎了张淑慧的预料。 方醒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摩挲了一下,一嘴就咬了个坑,顿时被汁水和冰凉给征服了。 “赶紧吃,你夫君我是张天师的师弟,隔空取物不过寻常。” 看到方醒吃的酣畅淋漓,张淑慧也忍不住的拿起一串葡萄,玉手轻撕,把那果肉送进小嘴里。 冰凉而甜美的果汁马上就充盈了口腔,在这炎热的盛夏,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小白,你也来。” 张淑慧深知小白在方家的地位,所以也不摆什么少奶奶的谱。 小白有些窘迫的站在原地,直到方醒朝她招手,这才红着脸过来。 “吃吧,吃吧,多得很,够咱们家吃一辈子的。” 等吃完水果后,方醒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手,然后感叹着自己的堕落速度之快。 看到张淑慧还有些疑虑,方醒干脆就说道:“我有个好友经营着海外生意,所以这些东西不会缺,以后别大惊小怪的。” 谎言要说的自己都相信,别人才会上当。 方醒的眼神很认真,张淑慧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这一块她不准备涉足。 正文 第9章 厉害的辛老七 农闲时节,庄子里的人都开始出来溜达,呼儿唤女的,一时间给方家庄增添了不少生气。 方醒前世就是个饕餮,有此机会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早餐吃完,方醒拎着瓶黑色的饮料,一边喝着,一边去了辛老七家。 庄子上的人家户都是集中的,而辛老七家最好找,因为有个流鼻涕的小女孩。 辛老七看到方醒来了,慌得急忙抱起女儿,然后叫媳妇儿喜妹去倒水。 方醒喝了一口可乐,打了个气嗝后说道:“不用忙乎了,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武艺,在门口来一趟?” 辛老七有些窘迫的站在门口,手里空空的有些不适应。 方醒看在眼里,就从兜里摸出片巧克力,撕掉包装后,就塞进了牙齿没长齐的小女孩嘴里,逗着她笑。 巧克力的香甜顺滑瞬间就俘获了大妞的心,她把鼻涕一吸,吃的很香甜。 回过头,方醒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辛老七,就哼道:“还等什么呢?” 自从张淑慧转告了管家的话后,方醒就先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辛家三代都是方家的老人后,这才来看看。 辛老七脸红心胀的说道:“少爷,我没刀。” “哟呵!还会玩刀?” 方醒毫不犹豫的把腰间的唐刀拔出来,扔给了辛老七。 只是在扔的时候,方醒没扔好,偏了一米多。 可就在方醒以为这刀会掉到地上的时候,辛老七却是一声低喝,身体一转,一个侧身空翻之后,再起身时,手中已经握住了唐刀。 “好!” 这一手很惊艳,特别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所以方醒的心中已经确定了一半,他抱起大妞,说道:“开始吧。” 喜妹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她知道今天是自己一家人最重要的日子,如果能成功获得少爷的青眼,那么一家人就不用再这么艰难了。 刀光马上就卷满了整个门前,看得方醒目瞪口呆的。 这尼玛要是到了后世,简直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有木有! 一套刀法耍下来,辛老七气不喘,腿不软的站在那里,反手持刀,气势沉凝。 这有些宗师的味道啊! 方醒半饷才回神,他面无表情的亲了大妞那有些脏的脸上一口,都带响了,然后把大妞递给喜妹就走了。 “明天全家都搬到主宅去。” 这就是成了? 喜妹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她冲出去喊道:“你还不快给少爷磕头!” “啊!哦!” 辛老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冲着方醒的背影磕头,把地上的浮尘都扬起来了。 “少爷,你的刀。” 方醒不回头的摆摆手,“给你了。” 喜妹看着呆呆的丈夫,心中一酸,急忙借着抱起大妞的功夫掩饰住了。 “大妞啊!你的屁股那么脏,把少爷的衣服都弄脏了!还有你的脸,哎哟!赶紧,我带你洗去,少爷居然也能亲得下去?” 方家庄最近的大事就是那个有些憨傻的辛老七成了少爷的护卫,全家都搬到了主宅里,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只要方醒一出主院,辛老七必然就会跟在身后,手里扶着唐刀,雄赳赳气昂昂的。 只是才出主院,一匹马就挡住了去路。 方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哪家的马?再不应声我就拉走了啊!” 这年头马就是奔驰,马就是玛莎拉蒂,也是身份的象征。 “德华兄,小弟可是来贺喜了。” 马头一动,就露出了那张油光铮亮的脸。 上次方醒结婚来的是陈嘉辉,陈潇这货据说是卧床不起,可从陈嘉辉脸上的隐怒来看,多半是惹祸了。 果然,一进去,陈潇就先和张淑慧唱了个肥喏,把礼物一幅字画送上,然后就笑嘻嘻的说道:“嫂子,今儿我可是要在这蹭饭了啊!” 张淑慧当然是贤良淑德的点头,然后去厨房安排午饭。 到了书房,一坐下后,陈潇就有些讪讪的道:“德华兄,小弟前日和庄华斗了一场,结果两败俱伤,错失了婚礼,今天是来请罪的。” 方醒笑道:“那天只有叔父到,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倒霉了。” “我没倒霉!”陈潇得意的说道:“那小子踢了几脚,可我把他的眼睛都打出了黑圈,最近可没听说他敢出门,想必是脸上还见不得人吧。” 问了一下,秦孟才知道,原来这位庄华的父亲是行在太仆寺少卿庄壁。 “原来是个养马的。” 方醒马上就放心了,可他却不知道太仆寺少卿是四品官。 陈潇也没心没肺的叫嚷着要吃新鲜货,补上自己的酒席。 扣肉、羊羹、爆炒腰花…… 一连串家常菜后,新鲜货就来了。 看着眼前巨大的螃蟹,陈潇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德华兄,这是何物?怎么看着有点像是蜘蛛呢!” “帝王蟹!” 方醒拿出短刀,一刀就斩下了一条腿,用筷子捅着吃。 陈潇先是楞了一下,看到方醒吃的眉开眼笑的,马上就上手了。 “果然是美味!” 这是大明吃螃蟹还是南方比较多,在北方的话,对鱼鲜不是很感冒,最爱吃的就是羊肉。 托两代帝王的福气,草原上此时已经是闻‘明’色变了,所以大量的羊肉得以进入北平。 “喝酒!” 茅台酒一打开,顿时那股子香味就让陈潇馋涎欲滴。 “德华兄,把酒给我吧。” 方醒高举酒瓶说道:“这可是最后几瓶了,建中……,咱们省着点喝。” 陈潇的字是‘建中’,让方醒觉得有些怪怪的。 “滋!” 酒杯不大,陈潇一口就干掉了,然后眨巴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方醒手中的酒瓶。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五点多,晚饭都要开始了。 “德华兄,小弟这就回去了。” 陈潇大着舌头,手里还抱着去掉商标的酒瓶,他觉得就凭着酒瓶里的香气都能做个好梦。 “回个屁!” 方醒看到他走路都打窜窜,马上就叫来了方杰伦,安排这货睡在客房。 “辛老七!” “少爷。” 辛老七的速度很快,从外院一溜烟就跑到了书房。 方醒觉得有些头晕,他揉着太阳穴说道:“你去一趟陈家,告诉陈家叔父,就说建中在我这睡了。” 正文 第10章 张泰顺来访 午后的方家庄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大地的声音。 方醒坐在书房里,以手托腮在打盹。 正梦到自己拳打倭寇,脚踢蒙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个好梦。 “少爷,少爷,有个叫做张泰顺的人拜访你。” 被打断了美梦的方醒很不爽,只是抬抬手说道:“请进来。” 哪怕酒精还在大脑里起作用,可方醒依然强撑着精神,用手搓搓脸,摆出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来。 “哈哈哈!德华兄,小弟有礼了。” 方醒的手还捂在脸上,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就从指缝中看了一眼。 一身锦袍的年轻人看着精神奕奕,头上戴着做工精巧的幞头,正把折扇合在手中,抱拳行礼。 “你是……” 方醒的脸上被搓的发红,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 年轻人笑道:“小弟张泰顺,前几日和德华兄在庄子边上一席谈话,惊为天人啊!所以今日小弟冒昧前来拜会,失礼了。” 这人虽然笑意盈盈的,可身上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方醒一拍脑门子,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隔壁的庄子就是你家的吧?” 这是方醒在打混,想把那天自己驳斥几位文人的事情给混掉。 那言论虽然很出气,可在如今大部分人反对迁都的前提下,传出去是要得罪人的。 双方寒暄坐下,小白奉上香茶后,张泰顺打量了一下书房,就说道:“德华兄,那****看你说的不大痛快,所以今日过来,还是想请教一下关于我朝迁都的事,还请兄不吝赐教。” 这话很客气,可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味道。 好大的气势! 方醒瞬间就把这人的身份猜了一下,最后觉得应该是某位官员,而且是和迁都这事有牵连的官员的儿子。 方醒想拒绝,可又想到那位永乐大帝的执政时间还很长,最后只得假装叹道:“腐儒误国啊!” 张泰顺含笑听着。 这种姿态很高大上,让出身平常的方醒有些羡慕。 方醒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大致和大明的国土范围差不多。然后又画了一条线,最后又把金陵点了出来,扬首看着张泰顺。 张泰顺皱眉用折扇敲打着手心,良久才说道:“德华兄的意思是……远?” “正解!” 方醒又把北平的位置点出来,说道:“如若我朝不迁都,那我敢担保,不出五十年,九边必然糜烂。” 方醒的神情中带着忧国忧民,一脸为了我大明愿意赴汤蹈火的坚定,可他的心中确实也是很赞同迁都。 如果不迁都的话,说不得自己还没死,草原上的那些蛮族就会杀到北平来,到时候他能躲到哪去? 张泰顺用折扇指着金陵的位置,有些疑惑的说道:“德华兄,我朝如果不迁都的话,就算是北方示警,可京城也可以从容的调集大军支援啊!” 从金陵,也就是南方调集大军支援,这个论调在目前也是很有市场的。 方醒看到辛老七在门口晃了晃,一脸的警惕,就笑道:“那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毕竟是还年轻,张泰顺的脸上有些震惊,有些急促的问道:“德华兄,这话何解?” 方醒有些尿急,所以也不管不顾的说道:“从金陵到北平,一路几千里地,等援军到的时候,北方早就糜烂了。” “那个泰顺,我先去更衣,稍待啊!” 等方醒畅快淋漓的完事后,就发现辛老七正守在茅房的外面,警惕的看着大门那边。 “少爷,那个张泰顺带了两个随从,有点意思。” 辛老七一手扶着唐刀,一边给方醒说着自己的发现。 有点意思? 那就是高手喽! 方醒从荷包中摸出颗薄荷糖,嘴里塞一颗,扔给辛老七两颗。 “晚点给大妞吃。” 摇摇晃晃的进了书房,方醒看到张泰顺还在‘地图’上写画。听到脚步声后,他把桌子上的水迹弄乱,转脸说道:“德华兄,从刚才你的分析中,小弟觉得你对大明的九边并不看好,对吗?” 方醒没有科举的压力,所以很轻松的说道:“九边出事是迟早的,最后葬送我大明的也必然是九边。” 蹭的一下,张泰顺就满脸怒色的站起来,那眼睛眯着,淡淡的道:“德华兄,还请明示。” 方醒打了个酒嗝,一股茅台酒的香气就飘了出来,然后才悠然说道:“所谓九边,不过是看门之犬,如果我大明的军制不与时俱进的话,早晚和蒙古人一个德行,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用手扇扇嘴边,方醒看到张泰顺依然是愤怒中带着思索,就说道:“你还年轻,回去多读读史书,看看那些王朝是怎么从兴盛转为衰败的。”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啊!” 方大善人悲天悯人的说道。 目前的大明兵锋鼎盛,打的草原蛮子屁滚尿流,可用不了一百年,甚至用不了五十年,那位宠幸王振的明英宗就会在土木堡葬送了大明最后的士气。从此后,大明的兵锋就再也没有大规模的进入过草原。 张泰顺脸上的怒色很神奇的消失了,他重新坐下来,言笑晏晏的仿佛刚才是另一个人。 “德华兄,那你看我大明的军制可是有什么弊端。” 这个题目太大,而且方醒也不敢乱说,怕被那位永乐大帝给砍了脑袋,所以他就敷衍道:“华夏史册中,独有大汉和大唐以强亡。” 这一点张泰顺是认可的,所以他的眼神有些炙热的看着方醒,把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咳咳!”方醒干咳道:“有宋一朝,军士地位可谓是历代最低,可你知道宋朝为何还能坚持那么久吗?” 张泰顺有些懵懂的说道:“大概是因为文治出众吧。” 宋朝的文治确实是‘出众‘,直接是和士大夫共天下。 方醒斜睨了张泰顺一眼,指着他说道:“你不老实。” 张泰顺喊冤道:“德华兄,小弟确实是是心里话啊!” 方醒懒洋洋的说道:“宋朝不过是仗着开海的好处,国库充盈,所以才能在没有长城的保护下,并且军士地位低下的不利环境下,坚持到了南宋,甚至南宋还差点就把蒙古人给拖死了。”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啊!可我大明呢?” 正文 第11章 雪白的面粉 北平的一个宽大府邸的书房里,白天还是神采飞扬的张泰顺对着座下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这就是那位方德华的见解,程师傅有何见教?” 灯光照亮了程师傅那张沉思中的脸,他闻言就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个方德华能说出九边迟早要糜烂的话,还有前宋的利弊,就说明他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人,是啊!我大明的九边啊……” 低吟了几句后,程师傅抬头道:“其实陛下更担心的是……” 张泰顺想起了今天方醒的那句话:“其实……估计是担心久在繁华之地,子孙和百官迟早会文恬武嬉。” “……金陵繁华,天长日久之后,我大明的中枢会变质。” 程师傅说完后,就看到了张泰顺一脸的震撼。 因为方醒还有一段话…… “不过就算是搬到了北平,也不过是延缓一下时间而已,不在制度上做出调整,我大明的未来……” 这眼光…… …… 酒醒的陈潇担心回家被尅,所以抱着那个还剩点的酒瓶子就跑了,临走方醒还让他带了一大包礼物,全都是些稀罕物。 一家人吃完晚饭后,就坐在外面乘凉,小白还贴心的拿着团扇给方醒打扇子。 张淑慧看着这悠闲的一幕,心中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把一颗剥掉外皮的葡萄送到了方醒的嘴边。 就着那纤纤玉指,方醒吃了下去,然后说道:“庄子上最近怎么样?” 张淑慧笑道:“还行,就是有点懒散。” 巧笑倩兮,眉眼弯弯,这个曾经心如死水的女孩终于是恢复了鲜活。 方醒笑道:“太懒了可不行,这样吧,你组织一下,让那些农户每家都出人去整理沟渠,清扫庄子里的卫生,按照每人每日三斤面粉发放。” 小白一听就顾不得尊卑了,抢先道:“可是少爷,咱们家虽然新收了租子,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夏粮已经收割完毕了,该给主家的租子也交了,可那些新麦如今都在粮仓里,是要供给大院里一家人吃的啊! 张淑慧也是赞同小白的看法,在她看来,即便是那些粮食吃不完,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灾荒啊! 国人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深挖洞,广积粮。 方醒看到妻妾都一致反对自己,就笑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说过了,就算是全天下都饿着肚子,咱们家也不会缺粮。” 小白马上就收起了较劲的心,而张淑慧始终还是有些疑虑。 方醒也不多言,新婚不久,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于是一夜翻滚。 第二天早上,方醒照常在大院里锻炼身体,之后就是去洗澡。 张淑慧以前还跟着起床,可后来被方醒强令必须要睡到天亮。等她醒来后,就听到外面的小白在惊呼道:“少爷,这里有好多袋子哦!” 张淑慧急忙就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堆着老高的一层,而且借着晨光,她看到那些袋子的上面还写着写歪歪斜斜的东西。 “这是什么?” 张淑慧用手摸了摸袋子,觉得很柔软。 “这是面粉。” 方醒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说道。 “那么多?” 小白张开小嘴,觉得这里的面粉应该够庄子里的人吃上一个月的吧。 张淑慧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问道:“夫君,这些面粉是从哪来的?” 方醒不以为然的道:“这是我那个朋友送来的,殊惠,这次庄子上出力的人,就用这个面粉发,不过记得把这些袋子留下来,我有用。” 张淑慧压住心中的惊讶,点头道:“夫君,有了这些面粉,我今日就和管家商议。” 而小白则是有些跳脱的剪开了一个袋子,然后掏出一把面粉,喊道:“少爷,这个面粉好白啊!” 方醒不屑的说道:“这是把麦麸和麦芽都打掉的,外层也精加工过了,哪有我们自家的好吃。” 这就是中筋粉,经过加工后,看着面粉雪白,而方家的面粉则是看着有些黯淡。 张淑慧看到这么白的面粉,也是忍不住说道:“夫君,要不我们留几袋吧?” 方醒不耐烦的说道:“我一个老爷们的哪管这种事,随你,随你!” 看着方醒带着辛老七出去,就像是个少爷似的,张淑慧不禁抿嘴笑了。 “小白,你去把管家请来。” 方醒又到了庄子的左边,这边也有一家农庄,不过看着有些灰扑扑的,几个老农在地里拔草,画面有些沉闷。 “这里不小啊!” 方醒有些吃味了,这边的土地居然比方家庄的要大。 辛老七凑过来,义愤填膺的说道:“少爷,这家就是顺天府知事李德政,这家伙一定是个大贪官!” “别胡说!” 方醒知道‘朱剥皮’当年的威慑力还在,此时的官场还未像几十年后那么的贪腐横行。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个从八品的知事,居然就能搞到几百亩的土地,啧啧! 回身,方醒用折扇指着庄子后面说道:“走,我们到河边去看看。” 这里的庄子为何值钱,就是因为后面有一条河。这条河的存在让方家庄等庄子都不虞干旱之忧。 这条河大约有三十米宽,河水平静,两岸杨柳依依,垂下来的柳条甚至都到了河里,引得几条小鱼在边上玩弄。 方醒不懂鱼,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叫辛老七回去找网兜来。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干脆就把外衣脱掉,裤脚挽起,兴致勃勃的走到水浅处,伸手到石头底下去摸螃蟹。 河水微凉,方醒的双手从石头底下摸了进去,感到一个东西在后退,顿时就心中一喜。 “德华兄!” “哎哟!” 方醒正抓到了那个东西,可岸上的一声喊,让他的动作缓了一下。 “我靠!” 方醒把手拿出来,不顾夹住自己左手食指的螃蟹,看向了岸上。 张泰顺站在岸上,微风吹过,有些少年风流的味道。他愕然的指着方醒的左手,“德华兄,那是什么?” 方醒硬撑这上了岸,得意的说道:“这是螃蟹,多摸几个回去,中午可以做一道菜了。” “做菜?” 这位张泰顺大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他用折扇遮住半边脸说道:“德华兄,这东西能吃吗?” 北方人此时还不大吃蟹,所以不认识也是正常。 正文 第12章 妖言惑众 等辛老七带着网兜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方醒赤着脚,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和张泰顺站在岸边,正撅着屁股在摸螃蟹洞呢。 “哎呀!咬住我的手了!” 张泰顺兴高采烈的把手掏出来,然后看着正夹住自己手指的螃蟹,得意的说道:“德华兄,小弟的水平也不差吧?” 方醒有些抑郁的看着自己的空手,说道:“好了,既然想蹭饭吃,那就赶紧捞鱼,中午做个鱼汤。” 一个时辰后,方醒和张泰顺的衣服差不多都湿透了,两人拎着网兜,得意洋洋的打道回府。 在进入主院的时候,方醒在门外看到了两个大汉,很彪悍的大汉。 可这两个大汉此时正瞠目结舌的看着张泰顺的衣服,如见鬼魅。 可怜的娃! 方醒回头看看正一脸不自在的张泰顺,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说道:“泰顺,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还小,不要过早的失去自己的快乐。” 张泰顺楞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跟着方醒去了后院。 这时候的后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得避讳。 “你还是个娃娃,避讳个什么!赶紧跟我进去洗澡,完事了换身衣服。” 方醒觉得这娃大概是从小就被家长给管的很严,所以一点童年乐趣都没有,这不才跟着自己在河边玩闹了半天。 当看到张淑慧后,张泰顺闹了大红脸,赶紧叫了声嫂子。 可方醒却大大咧咧的说道:“殊惠,这位是张泰顺,赶紧准备两套衣服,我们要洗澡。” 张淑慧先是一怔,然后就福身去了后面,然后丫鬟就出来了。 澡堂很简陋,就一间木屋,中间摆着两个木桶。 躺在木桶里,方醒惬意的说道:“泰顺,再等半个月,我这个澡堂可就要上档次了。” 他准备弄些水泥出来,然后再打造一个池子,里面铺些大青石,想想就觉得美啊! 张泰顺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在这个年月,除非是关系铁到可以插对方两刀的地步,不然没有谁会这么随便。 洗澡出来,方醒就兴致勃勃的带着张泰顺去了厨房。 花娘一看到方醒,那张肥脸都笑的打颤。 “少爷,今日想吃什么?” 方醒看了一下厨灶,说道:“花娘,今天我来弄两个菜。” 花娘一听就慌了,急忙劝道:“少爷,您可是文曲星,哪能下厨啊!而且那个孔圣人不是说了吗,什么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 张泰顺也有些吃惊,在当今的读书人中,有方醒这个条件还要下厨的,估计全大明就这一位了。 方醒不以为然的说道:“什么君子远庖厨,那只是男人为了欺骗女人,把老夫子的话瞎编了一气而已,当不得真。” 看到花娘还是有些不情愿,方醒就笑道:“你家少爷可不是那些伪君子,什么君子远庖厨,那样的人就算是考中了状元,出来也只是个米虫而已。” 说着方醒就熟练的破开鱼腹,把那些杂碎清理干净,最后就是螃蟹,清理掉肺叶后,和着鱼一起煮汤。 很快,浓郁的香气就散发了出来,张泰顺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些空虚,他舔舔嘴唇,一把推开了春生,塞了几把柴火进去。 “咳咳咳!” 灶下一阵乌烟瘴气,方醒正好把鱼汤盛出来,看到灰头土脸的张泰顺,不禁大笑道:“小子,火可不是这么烧的。” 张泰顺不服气的指指灶膛,他觉得方醒绝壁不会烧火。 吏部主事的儿子,少年成名的读书人,能做个鱼汤就算是不错了,还能烧火? 方醒笑而不语,只是用烧火棍把灶膛的下面捅空,然后火苗就舔了上去。 “人要忠心,火要空心。” 张泰顺蹲在边上,有些发楞的看着那熊熊的火焰。 “春生,把火压小些,我要炸花生米了。” “嗤嗤嗤!” 少许油倒进锅里,然后倒进花生,等油温够了之后,方醒随意的翻炒了一下。 “起锅喽!” 起锅后的花生米拿点盐一伴,这就是一道下酒好菜啊! 剩下的菜才是花娘的手艺,方醒拍拍手,带着张泰顺去了客厅。 有客人在,张淑慧和小白就在偏厅吃饭。 等菜齐了之后,方醒亲自送了半碗花生和一碗鱼汤过去,然后才过来。 张泰顺的表情有些古怪,方醒看到后就笑道:“所谓的大丈夫,并不是在女人的身上得来的,尊重女人,这也是一种修养,泰顺,你还小,别学那些士大夫,都是些腐儒。” 这已经是方醒第三次用这种鄙夷的态度来说读书人了,张泰顺犹豫了一下问道:“德华兄,可女人终究是依附男人而活啊!” “胡说!” 方醒斜睨着张泰顺说道:“你娘难道不是女人?” 张泰顺的脸上有些隐怒,可方醒接着说道:“这世上,能全心为你的,也只有自己的父母,至于女人依附男人而活,那不过是大势使然,也是男人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干的傻事。” “你去市井看过没有?” 张泰顺点头。 “那你看到过有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的没有?” 张泰顺还是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德华兄,小弟知道了,不是女人依附男人而活,而是男人需要这样,对吗?” 方醒一脸的孺子可教,然后指着花生米说道:“来,尝尝我做的菜。” “这是何物?” 花生米的香脆让张泰顺有些着迷,可这种食物他从未见过。 方醒一怔,然后强笑道:“这是我海外的一位朋友送的,吃吧。” 吃完午饭,张泰顺还没走,他和方醒来到书房,一进去就说道:“德华兄,小弟今天是来请教的。” 方醒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说。” “那天我听德华兄说,我大明最终也是逃不脱治乱循环,我今日就想请教,这是为何?” 张泰顺的态度很是恭谨,方醒喝了口茶水,说道:“这玩意儿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也别当真。” “粮食,钱,吏治。” 方醒说完后,就闭口不言了。 这话可不敢多说,要是被张泰顺这小子透出去了,方醒觉得自己多半是要被以‘妖言惑众’的罪名给乱棍打死吧。 正文 第13章 倔强的小子 还是北平的那套大院里。 “程师傅,为何他会把粮食和钱放在首位呢?我朝自太祖开辟以来,吏治才是核心啊!” 程师傅有些迷茫的说道:“钱粮是历朝的重中之重,可史家认为,吏治才是崩溃的开始,昏君更是……,那位方德华……哎!” …… “夫君,那位张公子是哪家的?” 自从婚后,张淑慧的笑容就越来越多,而且脸蛋也是白里透红,让灯下的方醒有些蠢蠢欲动。 夜晚很无聊,小白在打瞌睡,张淑慧在做荷包。荷包上的那一对鸳鸯已经有一只了。 方醒无所谓的说道:“大概是被关得太久了的一个毛头小子,连螃蟹都不认识。” 张淑慧哦了一声,眼中有些慎重。 “睡觉,睡觉。” 方醒一把抢过荷包,然后把灯一吹,就抱着张淑慧进了卧室。 张淑慧有些羞涩的低呼道:“小白在呢。” “那个黄毛丫头,咱不管她。” …… “额额额!” “该死的公鸡,今天就把你们给剁吧剁吧吃了!” 床上的肢体交缠,张淑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方醒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我去……跑步了。” 方醒以极大的毅力下了床,然后在小白的伺候下洗脸漱口。 “少爷,这个牙刷可真好用。” 小白也跟着刷牙,满嘴的泡泡,看着多了些可爱。 方醒用力的漱口,哗啦啦的一阵后,把水吐在了花坛里,然后精神抖擞的开始在院子里跑操。 “一二一,一二一……” 健身完毕,方醒弄出一把唐刀来,可惜舞了几下毫无感觉,只得随手丢给了小白。 “小白,努力的练吧,到时候少爷我就要靠你保护了。” 方醒厚颜无耻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吃着蛋糕,和刚到的辛老七会和后,两人开始了例行的巡视。 清晨的方家庄里有些冷寂,田里的事已经不多了。 沿着中轴线踱步,方醒满意的看到了那片炊烟渺渺。 自从方醒出粮换工后,方家庄的人也舍得吃早餐了。 这年头大部分人是不吃早餐的,就算是干体力活的,最多也就是喝点稀粥,一泡尿就完事的东西。 方醒就像是个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看到那些鼻涕娃端着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碗,蹲在门口狼吞虎咽的吃着面疙瘩或面条,心中的成就感就别提有多高了。 “少爷,吃了吗?” “少爷,来我家吃点吧,我家做了面条。” “少爷,这沟渠都整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有活干吗?” 方醒挥挥手说道:“扯淡!庄子上的那些角落还没打扫干净呢,都继续给本少爷当牛做马去,别想轻省!” “哈哈哈哈!” 一群壮汉们在外面笑的很憨厚,连家里养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 庄户们都和方家签了契的,子子孙孙都是方家的人。现在的这个主家心肠好,也舍得给庄户们吃食,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那是谁家?” 庄户们都集中住在庄子的西边,四十多家,看着有些规模。 可就在最边上,有一家居然没有炊烟。 “少爷,这是马家,孤儿寡母的,前年从南方逃荒过来,管家看着不落忍,就让他们母子在庄子里住下了。” 辛老七看来对庄子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方醒皱眉道:“莫不是那个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不然怎么没开伙?” 辛老七摇头道:“不是,那个马苏才十五岁,据说是个读书人,所以她娘不许他干活,只是每日读书。” “啧!那他们靠什么过活?”方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辛老七嘿笑道:“那个刘氏手巧,经常做些针线到城里去卖,倒也养活了儿子。” “君子坦荡荡。” 就在主仆两人在说着这家人的时候,柴门开了,一个穿着有补丁的青衫少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看那书被磨损的模样,多半是倒背如流了。 少年的肤色有些苍白,可脸上全是倔强之意,正顶着方醒看。 方醒干咳道:“那个马苏是吧?” 少年躬身道:“正是小子,多谢方公子对我母子的关照。” 哟!小子挺聪明的嘛! 方醒欣赏的说道:“小马啊!哦不,马苏,可有去科考的打算?” 这对母子只是客居在方家庄,不算是贱籍,可以去参加科举。 马苏仰头,自信的说道:“小子自然是要去的,且待明年吧。” 方醒有些懵了,这年头的孩子都这么懂事吗? 方醒看了一眼里面,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依在门边,有些担忧的看着这里。 木屋,在这里木屋冬天很难熬,所以方醒说道:“粮食够吃吗?” 哪怕是客居的人,方醒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 马苏警惕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多谢方公子的关心,够吃。” 罢了,一对孤儿寡母的,看到外人就像是惊弓之鸟,方醒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对身后的辛老七说道:“回头让管家安排一下,把马苏安排进清扫的人里。” “不要!” 方醒一愣,回身看着一脸倔强的马苏,就皱眉说道:“难道你是觉得自己不屑和那些庄户为伍?还是说你觉得书中自有千钟粟!” 马苏的脖子一梗,“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方醒深呼吸了一口,喝道:“高堂在上,你还有心思拽文?先把自家的老娘养了再说!” “读书都读傻了!” 方醒气呼呼的走了,刘氏担心的走过来,看着自己儿子眼中的倔强,低声道:“苏儿,莫要在意,方公子是好人。” 是啊,方醒自从醒来之后,‘德政’也是不少,满庄子的人都在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家。 辛老七看到方醒生气了,就傻笑道:“少爷,管家当时让这小子签契,可他死活都不乐意呢!” 方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没好气的说道:“人家这是志存高远,当然不会卖身。” 回到家里,没多久挂在大门外的钟就敲响了,这是在召唤那些庄户来清理卫生。 正文 第14章 我这门学问世上独有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当方醒看到马苏出现在清扫庄子的人群中时,他点点头,把他招了过来。 马苏低着头,手里拿着扫帚,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方醒的面前。 方醒看着他身上的单衣,就问道:“觉得自己丢脸了吗?” 马苏先点头,又摇头,“不,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是该照顾好自己的母亲,不然那书就白读了。” “孺子可教!” 方醒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晚点到我书房来,我看看你的见识怎么样。” 真的? 马苏惊喜的抬头,要知道方醒可是少年中举,如果不是受到方鸿渐的拖累,也许此时的他早就已经为官了。 如果有这么一个老师教导自己,那么科考的把握会更大。 不过方醒接下来的话让马苏有些发蒙。 “我不会教你科考的事,四书五经也不谈,如果你对杂学有兴趣,那就来吧。” 方醒转身就走,他希望马苏能跟来。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方醒总是有些危机感。而能克制危机感的,也只有壮大自己的实力。 “如果教几个徒弟,等他们走上仕途之后……” 马苏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直在旁听的方杰伦有些羡慕的说道:“还不赶紧去?少爷这是想教徒弟呢!” “可是我还没干完呢。” 这几天的活是按天算的,要是早退的话,别说是三斤面粉,一两都没有。 想起昨天吃的饺子,马苏心中有些难言的羞愧。 我堕落了吗? 方杰伦笑道:“快去,跟着少爷还会缺了你的东西?” 方醒到了书房,丫鬟奉上茶水,伴着清晨的阳光,让人心中生出万籁此俱静的悠闲。 手中无意的把玩着镇纸,方醒却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走下面的路。 混吃等死? 那样也不错,可自己无权无势,一旦被权贵盯上,夺产都是轻的。 可科举的这条路已经不能走了,也就断绝了自己的前程。 正想着,无意中抬眼就看到了有些拘束的马苏,方醒就指着对面说道:“坐吧。” 看到马苏没坐,方醒也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想学什么?四书五经就别想了。” 马苏闻言就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您能教我什么?” 方醒瞅了一眼桌子上那几本自己编写出来的的教材,笑容可掬的说道:“我能教你经世之学,让你不做傻子。” 马苏有些别扭的说道:“可是我也不笨啊!” 方醒指指天空,神秘莫测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打雷吗?你知道为什么会下雨吗?” “你知道地龙为什么会翻身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马苏有些应接不暇,他抓抓后脑勺,有些倔的说道:“那您知道吗?” 方醒笑的得意,“我当然知道。” “那我学。” 能学到这等高深的学问,马苏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 方醒踌躇满志的看着这个有些叛逆心理的娃,说道:“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今日我就让你开开眼。” 马苏看着方醒找来一只煮熟的鸡蛋,然后很熟练的把鸡蛋剥壳,光洁的鸡蛋就摆在桌子上。 “这是……” “这是玻璃杯。” 马苏瞪大了眼睛,心中无比的震惊。 这会儿已经有了琉璃,不过透明度很差,如果方醒手中的这个玻璃杯被人看到的话,大概会引发一起血案。 方醒拿鸡蛋在玻璃杯的上面比试了一下,然后又叫来丫鬟,倒了一杯烫水进去。 等杯子外面摸着都滚烫后,方醒把水倒干净,然后把比杯口粗一截的鸡蛋放在杯口上,抬头问马苏:“你觉得这个鸡蛋能自己下去吗?而且还是完好无损的落到杯子里去。” 马苏摇摇头,还沉浸在这个透明的玻璃杯中。 “叩叩叩!” 方醒敲击着桌子,让马苏仔细看着鸡蛋。 “过来一点。” 马苏凑到了桌子前面,看到玻璃杯的内壁上开始凝结水珠了。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让马苏使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鸡蛋,鸡蛋怎么自己下去了?” 马苏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颠覆了。 鸡蛋下去的速度不快,可却很稳定。 “噗!”的一声后,鸡蛋已经落到了杯底。 马苏看着那只鸡蛋,急促的问道:“方公子,这个是幻术吗?” 方醒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装了个逼,“不,这是科学。” “科学是什么?”马苏懵懂的问道。 “科学就是能解释天上为什么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也能解释地龙翻身,基本上这世上就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方醒抚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副谆谆教导的灵魂工程师模样。 马苏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三日还得去镇上学习一天,时间有些紧。” 这年头科举就是穷人唯一翻身的渠道,所以方醒不准备断绝马苏的这条路,他淡定的说道:“我这里有些过往的笔记和书籍,闲下来你自己抄一份回去,不要问我,自学。” 方醒一脸的不自在,马苏马上就躬身说道:“是,小子知道了。” 在庄子里谁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醒因为受到自己父亲的牵连,已经不能参加科举了。 马苏心中有些遗憾,他觉得方醒是何等的斑斑大才,可惜却受累于父辈,怪不得现在连四书五经都不愿提及。 等马苏走了之后,方醒伸了个懒腰,喊道:“小白。” 小白神奇的跑了进来,拎着裙子的动作看着特别有味道。 “少爷,您叫我?” 那眨巴着的大眼睛让方醒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他就说道:“告诉花娘,中午我要吃凉面。” 凉面很好弄,把面条在锅里煮大半熟,然后拿出来用井水澎一下,再加上调料,就是一顿美味。 方醒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的东西看着有些奇怪,像是油浸泡着什么。 老干妈啊!风靡全球的佐餐美味。 “来来来,这是鸡丁辣椒,加一点更好吃。” 面条看着有些白惨惨的,等油辣椒下去一搅拌,顿时那红色就让人胃口大开。 “夫君,这是什么?” 张淑慧看着方醒碗中的辣椒,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坏笑,挑唆道:“殊惠,你加一点试试,保证让你胃口大开。” “小白,你也来。” 方醒用筷子挑了些辣椒酱,放进了小白的碗里,然后鼓励道:“试一下,保证你下午还想要。” 正文 第15章 阿拉伯数字 方醒在庄子里乱逛,手里拿着根柳枝无意思的抽打着,身后的辛老七有些纳闷,今儿少爷怎么有些像是只斗败的公鸡呢? 巡视了一圈后,看着要到晚饭时间了,方醒又大摇大摆的回去。 今天张淑慧和小白的嘴都很红,看着娇艳欲滴的,引人生出寻幽探胜的欲*望。 只是两个女人都偏头过去,不搭理方醒。 “咳咳!少爷我渴了!”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边上,目光朝天。 小白委屈的起身去了外面。 等小白一走,方醒就磨到了张淑慧的身边,拱拱她的肩膀说道:“殊惠,那个辣椒的事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今天的午饭在张淑慧和小白直呼嘴疼的声音中结束,哪怕是方醒找来了薄荷糖,可两个女人依然是满脸通红的…… 张淑慧的眼睛一红,方醒一看就慌了,急忙就拿出了纸巾。 晚饭有些冷清的结束了,张淑慧早早的洗漱上床。 “说,你家少奶奶为何会生气啊?” 在院子的角落里,方醒正在‘逼问’着小白。 小白委委屈屈的站着,偷看了方醒一眼,把小胸脯往前挺了挺。 “少爷,你欺负少奶奶。” “我欺负她?” 方醒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 小白嘟嘴道:“你后来在少奶奶的碗底放了一堆那个什么芥末,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方醒摸摸鼻子,苦笑道:“我是在开玩笑啊!” “可你这样少奶奶很不高兴呢。” 方醒有些悟了,那是老婆啊!不是损友,怎么能把那些芥末放在她的碗底呢! 想起今天中午张淑慧那一脸的…… “好了,少爷我知道了。” …… 方醒觉得自己应该检讨一下,所以第二天他就殷勤的…… “夫君,你快出去啊!” “别,羞死人了!” “嗯!别乱动,轻点……” 小白就住在边上的厢房里,出来洗漱的她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就面红耳赤的僵在那里。 等方醒神清气爽的出了内院后,小白才偷偷的溜了进去。 “这个夫君,真是……” 床上的张淑慧正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刚才方醒毫不留情的给她来了个马杀鸡,掰得她的关节有些发酸。 原来不是那样啊! 以为方醒在白日那个啥的小白脸红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不纯洁。 小小的矛盾烟消云散,方醒到了书房,看到马苏已经拎着一条腊肉在门口等着了,边上的辛老七正挤眉弄眼的在逗他。 “滚蛋!” 方醒一脚踢去,看着嬉笑的辛老七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个滚刀肉,今天给你放假了,回家去带大妞。” 辛老七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能擅自离开。 方醒没管他,只是作势要踢人。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带着马苏进了书房。 等方醒坐好后,马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方醒拦都拦不住。 “拜见老师。” “我靠!这是干什么呢!” 方醒马上把他提溜起来,然后说道:“我这里不兴磕头,赶紧站好。” 马苏有些难为情的把腊肉递过来,“老师,按理我该拿着六礼前来,只是弟子家贫……” “人来就行了。” 方醒‘老怀大慰’的说道。 这年头的师徒关系可不比寻常,讲究的是一个尊师如父。 等马苏敬过茶后,方醒拿出一支毛笔,一叠大开的本子,还有三本书。 “束修就不用了,我不缺钱。” 看到马苏想争执,方醒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这是我给你的东西,以后好好学,我的这门学问,这世上还没人学过,要努力!” “是,老师。” 当天的第一堂课,方醒就教了阿拉伯数字。 “你来看看,原先我们的数字写法是不是很麻烦,而且看着还很晦涩。” 马苏点头,只是有些迷惑的说道:“可是老师,现在大家都在用这种计数写法啊!” 方醒不屑的说道:“这是阿拉伯数字,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马苏回答,方醒接着说道:“在四千多年以前,我华夏老祖宗就已经发明了筹算,而且计数写法很先进。” 说着方醒就在纸上写了一竖,接着是两竖,三竖…… “这就是我们老祖宗的计数写法,后来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古印度,也就是现在的莫卧儿帝国,他们最早的计数写法就和这个差不多,后来就进化成了这个样子。” 老师好博学啊! 马苏沉浸在了学习中,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老师,弟子告退。” 马苏准备回家,家里的母亲肯定是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去吃。 方醒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以后中午就在老师家里吃饭,缺不了你的那一口。” 马苏看着方醒懒洋洋的模样,眼睛却不争气的红了。 等到下午放学后,马苏急匆匆的赶回了家,却发现家里多了些东西。 刘氏有些无奈的指着那张桌子说道:“这是你老师的家人送来的,我挡都挡不住,还有米面粮油,都在厨房里呢。” 马苏摸着桌子上那簇新的油灯,嗓子干涩的说道:“娘,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会好好的跟他学。” …… 一周教三天,这就是方醒的教学时间,一方面是将就马苏去镇上学制艺,另一方面他也不想那么辛苦。 “德华兄,陛下下旨了,要在北平等地挑拣身手敏捷的少年,据说是经过挑选之后,就会送到应天府去。” 夏末的天气还是很热,陈潇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喟叹道:“皇太孙少年英武,陛下让这些人充做随从,唤作幼军,行武事。” 方醒有些恍惚,他想起了那位皇太孙。 朱棣对自己的大儿子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可他却对朱瞻基这个孙子非常的满意,就如同他的父亲朱元璋,同样是对自己的孙子朱允炆一样。 所以朱瞻基早早的就被封为皇太孙,这也奠定了朱高炽的太子地位。 不然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家伙可不是善茬。 只是这位朱瞻基在史书上不怎么讨好,关键是这个家伙死的太早了,把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儿子,结果被王振几乎把江山给毁了。 “希望他能活长久一点吧。” 正文 第16章 半师之谊 清晨,书房里。 “看到没有?用这种数字是不是很好列出算式,而且还很直观。” 方醒用阿拉伯数字列出一个加法算式,然后计算出来。 马苏忍住心中的震惊,急忙自己列出一个算式,然后…… “三加九等于十二啊!” 看到马苏脸上的笑容,方醒觉得自己太厉害了。 “德华兄,小弟可以进来吗?” 张泰顺?方醒愕然应道:“请进。” 门被推开,张泰顺熟门熟路的溜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书本和马苏后,他笑着说道:“德华兄,不知可否让小弟也听听?” 方醒一脸不情愿的说道:“罢了,有教无类,若是你能学进去,那我也就收下你这个学生。” 马苏有些倔的看着一身富贵打扮的张泰顺。 “少爷,这是您的东西。”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大汉,他先是扫了书房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张泰顺。 等大汉出去后,张泰顺把手中的东西展开,是一幅画。 “德华兄,这是王叔明的春山读书图,共计三幅,算是小弟的束修。” 方醒看着那画面上的高山和大树,哪怕他没有什么鉴赏力,可还是觉得可以当做传家宝。 至于收徒…… “咳咳!” 方醒缓缓的道:“泰顺,我知道你在北平时间不长,咱们就算是互相学习吧。” 这货是担心张泰顺的父辈是那种老学究,要是知道自己教张泰顺杂学的话,说不得会打上门来,所以干脆就不说收弟子的事。 于是学生增加到了两人,而且张泰顺还得从头学,方醒只得重教了一遍阿拉伯数字。 “这不是大食数字吗?” 看到方醒熟练的书写着数字,张泰顺有些懵。 大食就是前期对阿拉伯的总称,所以方醒只是说道:“这种计数方法简单直接,我个人觉得大明应该学习这种写法,对国对家都是一桩好事。” 接下来方醒就教了加减法,这个倒是简单,两个‘学生’都是聪明人,没几下就渐渐的摸到了门道。 “明天教你们乘除法。” 方醒不去追问张泰顺怎么知道自己在教马苏,只是简单的布置了昨夜,让他们后天再来。 晚上,张泰顺把今天的学习成果拿给了那位程师傅看,结果那些加减号让程师傅看得雾茫茫的,不知所以然。 “郑和三下西洋,所以我对大食计数法也有所见识,可是这些符号却不是大食的,难道那位方德华……” 几根牛油大烛把书房照的纤毫毕现,张泰顺分明看到了程师傅脸上的纠结。 “方德华科举让人惊艳,可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杂学……那么……” “天才吗?” “方鸿渐只是被牵连罢官,所以……” …… 方醒可不会管被人的纠结,他此时正在树上,全身都披着一层薄纱,还戴着手套。 “少爷,要小心啊!” “夫君,咱们去买好不好?” 方醒没搭理下面的话,他抓住了那个蜂窝,然后就看到一窜野蜂冲了出来。 对于侵入自己家园的敌人,野蜂们当然不会客气。 “嗡嗡嗡!” 前赴后继的野蜂们冲向了方醒,可却被薄纱挡住了。 “哈哈哈!老子果然是天才!” 方醒大笑着,用网兜装住了蜂窝,然后系在背上,在野蜂们的袭扰下慢慢的滑下去。 树下的张淑慧和小白都被野蜂逼到了边上,两人满身的白色薄纱,看着渺渺出尘。 方醒一踏上地面,马上就喊道:“赶紧走啊!” 三人在野蜂的追逐下渐渐远去,留下了一地的笑声。 当马苏和张泰顺来到方家的时候,就看到方醒正在厨房,油炸蜂蛹。 挤开花娘,张泰顺看着油锅里的虫子,咽喉涌动了几下,问道:“德华兄,这是什么东西?” “蜂蛹,很好吃的。” 方醒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赶紧就**生抽火,然后用漏勺——不锈钢的漏勺把蜂蛹捞了起来。 “走,我们到书房去吃。” 在张淑慧和小白明确拒绝了参与他的茹毛饮血后,方醒只得独自享受一顿美味的蜂蛹。 “这能吃吗?” 张泰顺和马苏都有些懵逼,可当方醒变魔术般的拿出了一瓶白酒后,张泰顺首先变节了。 “德华兄,小弟觉得吧,这世上就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张泰顺谄媚道。 而当方醒把瓶盖拧开后,连小屁孩马苏都抽动着鼻子,嚷道:“老师,我觉得这个蜂蛹还是可以吃一下的。” “妈蛋!两个酒鬼!” 方醒笑骂着,可却一点都不心痛,自从上次他在空间里骑着自行车找到了那个国内的码头仓库后,他就不再担心物资问题了。 至于那个和纽约码头相隔千万里的华国码头怎么会同时被黑洞吸进去,这个问题方醒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活在当下吧!这就是方醒目前唯一的想法。 “试一个?” 张泰顺很狡猾的夹了一只蜂蛹给马苏,可马苏也不是笨蛋,当然不上当,于是两人相约一起下手。 “咔擦!” 很清脆的口感,然后就是…… “不错啊!” “嗯,别有一番味道。” 在吃过第一只后,两人就把方醒撇在了一边。 方醒独自喝着小酒,眯眼看着张泰顺的吃相。 这家伙出身很好,所以在礼仪方面绝对是毫无瑕疵。 吃完一顿‘野味’,张泰顺就试探着问道:“德华兄,此后还有志于科举吗?” 方醒摇摇头,连解释的话都不想说。 马苏听到张泰顺的话后,不禁怒目而视,心想我的老师都已经是如此境地了,你居然还拿这个话题来刺他。 张泰顺想了想,说道:“德华兄,小弟的家里有些门路,也许能把那个……给取消掉。” 马苏张大了嘴巴,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恨不能方醒马上就答应下来。 “不必了,我对官场有些厌倦,不想朝夕处在胆战心惊之中,泰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方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要是答应了才是棒槌。 现在的科举八股的味道已经很浓厚了,按照他现在的水平去考试,多半会成为第二个白卷英雄。 张泰顺笑了笑,也没有勉强,转口说了最近的一些新鲜事。 正文 第17章 怎么才能发财? “十九加一百零三等于多少?” 书房里,方醒手持着戒尺,不怀好意的看着张泰顺和马苏,就等着他们回答错误后,可以一逞师威。 马苏自信的答道:“老师,等于一百二十二。” “三十七加三百六十六呢?嗯?” 既然在马苏的身上找不到漏洞,方醒毫不犹豫的把目标转向了张泰顺。 张泰顺梗了一下,方醒心中的小人已经在狂笑了,“给你三秒,不,是三息!” 黑线顺着张泰顺的额头流淌下来,可方醒手中的戒尺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只得放弃了藏拙的打算。 “等于四百零三。” “哎!” 方醒遗憾的把戒尺放在桌子上,开始让他们背诵乘法口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下午放学后,张泰顺起身,有些遗憾的说道:“德华兄,小弟明日将远赴应天府,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得以受教。” 这段时间来,张泰顺在方醒这里学到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可最让他震惊的就是数学。 在方醒的启发下,张泰顺才发现数学是这么的奥妙,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普通人,数学都在默默的发挥着作用。 可目前大明的数学有些不着调,已经完全被淹没在八股文中,成为了杂学中的杂学。 还有物理、化学,以及地理,让张泰顺觉得自己以前学的东西都是那么的肤浅。 “德华兄……能否到应天府一游呢?” 张泰顺目光炯炯,满怀期待的看着方醒,期望他能到应天府去定居。 马苏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黯然,他担心自己会失去这位‘大才槃槃’的恩师。 方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心中暗自得意的同时,却装出一副‘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形象说道:“罢了,泰顺,我却是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倒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马苏欣喜,而张泰顺却是深感失望,随即躬身道:“德华兄,小弟此行最多三个月,在学习中如遇到难题,还请德华兄多多教导。” 方醒一愣,问道:“可我们怎么联系?” 这年头可不是通讯便捷的年月,一旦分别,在很多时候就代表着从此杳无音信,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告别唱和。 张泰顺拍拍手,随即一个身高很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人低眉顺目的站在门边,仔细听着张泰顺的交代。 “德华兄,此人叫做丁晓,以后我的书信就由他来转交。” 方醒和马苏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一时间就有些呆了。 丁晓躬身道:“请少爷放心,也请方公子放心,小人就在隔壁的庄子上,一叫就到。” 张泰顺走了,暂时失去这名聪慧的学生让方醒有些失望,不过当他得知马苏也要去参加院试后,顿时就有些不淡定了。 面无表情的半天后,在马苏的担心中,方醒才说道: “去吧去吧,你母亲那自有你师母照看。” 马苏背着包,带着方醒给的考试工具,坐上辛老七赶的马车去了城里。 此时的北平还在大兴土木,修建未来的紫禁城,所以有些地段是禁行的。 到了院试的考场,辛老七把包裹递给马苏,憨笑道:“小马,你且去,我就在考场的对面等你。” 马苏点头,接过包裹,跟随着人流走进了考场。 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马苏打开包裹,看着里面精心准备的东西,不禁双眼发热。 …… 清晨,方醒巡视一圈回来后,就看到张淑慧在翻看历书。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几缕光线从张淑慧的脸侧划过。专注之下,那白玉般的鼻梁、秀气的小嘴,让这个早晨多了几分静谧。 “夫君。” 张淑慧微微抬首,嘴角浮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殊惠,你看这个干嘛?” 张淑慧抿嘴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年的院试晚了那么久。” “谁知道呢。” 方醒躺在炕上,懒洋洋的说道:“不过庄子上的人有些懒散,我准备帮他们找些活。” “什么活?” 张淑慧一直以来都觉得农耕才是根本,所以只要庄上的收成还好,她就觉得足够了。 方醒坐起来,掰着手指头说道:“你看啊,庄子上的人除了两季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任何收入,这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得给他们找个财源啊!” 其实不单是庄户们需要财源,方醒也想啊! 虽然化妆盒卖出了几套,可目前的北平还不是京城,而且方醒又没有关系网,所以销售情况有些不大好。 能做什么? 方醒的目光在窗外转了转,当他看到那花盆里冒出来的两片叶子时,心中一动,就说道:“要不就种辣椒吧。” 目前大明还没有辣椒这个植物,饮食上的多是用茱萸之类的东西来添加辣味。 如果方家庄能种植辣椒,那是否会是一个财源呢? 还有……大白菜! 大白菜如果采用窖藏的方法,可以让它保持到第二年食用。 而且还有泡菜啊! 想起后世思密达们用泡菜申遗,方醒就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 现在的大明,许多地方都有泡菜,这是华夏传承已久的一项生活技能。 而如果只是酸酸的泡菜,那味道会不会有些单一呢? 想起仓库里的那些辣椒,以及窗台上的那盆‘盆栽’,方醒不禁黑化了。 “种辣椒,种大白菜,养猪。” 方醒拍板定下了方家庄的未来大计,不过想起那些穿越同仁们的挥斥方遒,方醒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 说做就做,方醒马上叫来了管家,并召集了方家庄的所有庄户。 黑压压的一片人站在大门外面,让站在门口的方醒有些压力,他干咳一声,说道:“大家想必都听说了些动静吧?” 在叫人之前,方醒让管家散了些消息出去,这也是提起大家兴趣的一种方法。 随着方醒的‘德政’不断,庄户们对这位主家的看法也是越来越好,所以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没错,今天我要给大家说说咱们庄子下一步的发财大计!” 嗡嗡嗡! 一听到发财大计,下面的人都面露喜色,开始窃窃私语。 正文 第18章 准备越冬的猪食 “都闭嘴!仔细听少爷讲话。” 方杰伦看到场面有些闹哄哄的,就喝了一声。 声音渐渐的低沉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醒的身上,让他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 想到这么多的人都将会依附自己而活,方醒定定神说道:“你们都知道,每年的冬天蔬菜就会断绝,所以,我决定,从今年开始,方家庄将大量种植大白菜,还有辣椒。” 种大白菜倒是很好理解,虽然一个冬天下去,那些窖藏的大白菜都只剩下菜心了,可也算是有点绿色啊! 可辣椒是什么东西? “少爷,辣椒是什么东西?” 有人马上就问道。 方醒随手摸出一根辣椒,指着那红艳艳的地方说道:“这就是辣椒,比什么茱萸都辣,比茱萸都香,所有人家都要种植,和大白菜一起,房前屋后,所有的空地都给我种满。” “可是这个辣椒真的比茱萸好吗?” 有人就觉得这事不一定靠谱。 方杰伦虎视眈眈的看着人群,一旦有谁敢作祟,他发誓,一定会把那家人给赶出去。 场面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有些无所谓,因为地是方醒的,种子也是方醒的,失败了大家就当是白忙活一场而已。 这年头力气值钱吗? 看到大家都没有异议,方醒自得的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所有的庄户都必须要养猪,能养多少算多少!” 说完方醒不去看那些愕然的脸,说道:“大家不要担心冬天的猪食,我这里已经有了安排。” 方醒在和管家通气时就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冬天,是这个时候牲口们最难熬的季节,没有食物,没有绿色食物,这是个大问题。 不过方醒却知道一些知识。 “最近我看大家也没什么事啊!而种菜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都动起手来,发动全家人出去打猪食,回来我教你们做越冬的猪食。” 作为家主,当方醒做出决定后,所有人都必须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不然他可以行使各种权利,包括…… “我不喜欢私设刑堂,那会让我觉得生命失去了敬畏。” 开完‘员工大会’后,方醒回到了主院里,如此和张淑慧解释道。 而张淑慧是担心庄户们会阳奉阴违,毕竟养猪需要人手,而冬天正是猪最容易掉膘的时候,需要食物的滋养。 人都才将吃饱饭,哪有多余的食物去喂猪啊! 张淑慧去看过庄子上养猪的那几户人家,大多是瘦骨嶙峋的,所以她才担心没人愿意喂猪。 方醒接过小白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说道:“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看到好处的。” 听他这么说,张淑慧也就放下了。 养猪再怎么着也亏不到哪去,大不了就当是把钱存进了钱庄里罢了。 “那个辣椒……夫君,您准备用来干嘛呢?” 张淑慧想到了辣椒,她原先被方醒逼着吃过,觉得味道比茱萸确实是好了许多,可家里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方醒把玩着她的青丝,玩味的说道:“你等着看好了,到时候那些辣椒我全都收了,保证能大赚一笔。” 第二天早上,当方醒再次去巡视时,发现庄子里除了种菜的和老人,全都出去了。 “少爷,那些人都出去找猪食了。” 方杰伦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很好。” 方醒觉得自己的话能落到实处就是一个好现象。 回到家中,方醒就躲进了书房里,看看没人后,就钻进了仓库中。 在一个露天堆场里,方醒找到了堆积如山的塑料薄膜,找来一个推车,卸下来几大卷后,心中一动,人和塑料薄膜就一起出现在了书房中。 “嘭!” 当那几卷薄膜出现后,顿时就砸翻了书桌上的东西,乱糟糟的。 “辛老七!” 一声喊后,方醒一拍脑门,他忘了辛老七已经去了城里陪考。 “老子的命好苦啊!” 来到这个世上,方醒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可居然为了自己的庄户还得再受一茬罪,想想都有些心累。 等到下午,方家庄的人老老少少的都回来了,人人的背上都是满满的猪食。 “来来来,每家出一个劳力,少爷要教大家做越冬的猪食了。” 管家拿着个小锣满庄子的叫喊着,不多时一波壮汉都集中到了庄子的西北角,这里到主宅之间都很空。 方醒的脚下是几大卷塑料薄膜,他指着地上画出的白线说道:“所有人一起动手,按照这个线挖坑,挖三米深。” “三米?” 大家都有些懵,方醒才恍然大悟,有些气急败坏的拿出一个卷尺,直接换算出现在的尺寸,叫人马上动工。 “要多挖一些,能保证所有的猪和牲畜都能在冬天养的肥肥壮壮的。” 方醒在周边巡视着,看到有人偷懒就上去一脚。 挖坑对于大家来说只是小意思,而且在边上已经垒砌了几个大灶,花娘正带着十多个媳妇在操持着大家的晚餐。 大锅里翻滚的是大块的猪肉,而且香味很是浓郁。 花娘看着用纱布包裹的调料,有些心痛的说道:“少爷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有肉就算是不错了,居然还舍得放这些名贵的调料。” 而边上的大灶上,几个媳妇正在烙饼。 “这面粉好白啊!而且少爷居然舍得放油!?” 一个小媳妇提起一个塑料桶,把里面的植物油倒进锅里,随即油香味就飘到了挖坑的那边去。 看到几个年轻的小子都在朝着那边张望,方杰伦骂道:“都赶紧干活,偷懒的人今晚只有干饼子吃,别想吃肉喝汤。” 当天色开始黯淡后,方醒就叫停了,他交代方杰伦道:“都给他们和家人吃饱,每人最少一碗肉汤,至于油饼,放话下去,管够。” 方杰伦苦着脸答应了,只是有些心痛。 回过头,他的声音有些低弱:“每家每户的,都赶紧把家里还呆着的人叫来,少爷说了,今天每人一碗肉汤,油饼管饱。” 轰! 气氛瞬间就炸了,大家看着方醒回主院的背影,七嘴八舌的追问着方杰伦。 “方管家,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 正文 第19章 读书人挖坑 随着方醒的决定,方家庄里呼儿唤女的,吃饭的地方也打起了火把,那些孩子们都在围着大灶边上转悠,趁着花娘不注意的时候,就赶紧伸手去揪一点油饼下来。 “作孽哦!那么好的吃食,少爷真是读书读傻了!” 花娘一边唠叨,一边装作没有看到那些孩子们的小动作,只是招呼人拿碗打汤。 肉汤滚烫,而且里面还有些红辣椒,轻轻的一口下去,顿时觉得浑身都在发热,舒坦极了。 而且每人的碗里居然还能找到一块肥肉,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吃着油饼,喝着肉汤,在火把的照耀下,方醒这个少爷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起来了。 …… 整个方家庄都是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正在吃早餐的方醒看到了进来的辛老七。 “回来了?” 方醒有些意外的问道。 辛老七低头道:“少爷,我们昨晚就回来了,不过有点晚,马苏在外面给您磕了头才回去的。” “磕什么头啊!” 方醒嘴里说着,可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才是尊师重道啊! 正说着,门口小白进来了,“少爷,马苏来了。” 马苏神态有些疲倦的走了进来,先是躬身问候师父师母,然后才说自己考试的情况。 方醒摆手道:“这些都不用多说,该你中你就中。” 马苏拿出自己昨晚默写出来的试卷内容递给了方醒,满心期待着方醒能给出意见。 方醒看都没看,直接说道:“八股是桎梏,而科举只是改变出身的一种工具,千万别以为这些东西能在你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中起到什么作用。” 这是教导,所以马苏立即就低头应诺。 方醒说完教导的话后,接着就喜滋滋的对小白说道:“去,告诉少夫人,就说今天咱们继续挖坑,不过每人多发一枚鸡蛋。” 这是在为马苏考试回来庆贺,不待马苏惶恐,方醒就拉着他去了挖坑的地方。 一路上都能看到那些农户在挑着挖出来的土回去,方醒问道:“马苏,你知道这些土拿回去能干嘛吗?” 马苏摇摇头,有些茫然的说道:“老师,我不知道。” 方醒摇头轻叹道:“你不可坐井观天,千万别学那些腐儒,如果你成了那种不分五谷的家伙,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逐出师门,明白了吗?” 方醒对儒家的意见很大,哪怕他也是受益者同样不改初衷。 马苏低头受教,方醒却指指前面说道:“你也去,不要你去挖坑,可把洞壁敲实,敲平总没问题吧!” “是,老师。” 马苏很乖巧的脱去了外裳,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一把木锤就下到了坑底。 坑底的是两个大汉,有些瘦小的马苏下去后引起了一阵惊奇。要知道,自从马苏拜师方醒后,这些庄户都觉得这小子走大运了。 庄户们的心思很简单,可有时也会有些恶作剧似的的发泄,于是马苏就倒霉了。 方醒走到坑边,看着底下的马苏一脸倔强的用木锤捶打着平铺在坑壁上的木板,面无表情的对方杰伦说道:“不许帮他,别人怎么干的,他就怎么干!” 方杰伦老脸微颤的说道:“可是少爷,马苏只是个书生啊!” 这年头的书生几乎都代表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意思,张嘴就是之乎者也。 方醒拍拍手,望着渐渐火辣的日头,摇头道:“玉不琢不成器,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以后当官还得要靠着师爷才能做事。” “给我看紧了。” 交代完毕后,方醒就回了主院。 张淑慧正在张罗着晚上的宴席,虽然方醒的嘴很硬,可却私下布置了庆贺的方式。 “夫君,每人一枚鸡蛋,这可是大手笔啊!” 这年头鸡蛋可是奢侈品,农家要孵蛋,或是拿去集市上出售,换取一点钱买些家用。 方醒不以为然的说道:“等青储饲料建好后,让农户们都养鸡,每家都养。” 至于仓库里的那些玉米,方醒有些忌惮,他担心这个玩意会引发别人的觊觎。 还有红薯,这玩意随便找块地就能种下,红薯藤还能喂猪。 只是目前方醒一样都不敢拿出来尝试,至少在他有安全感之前不敢。 马苏在坑底干活,边上的两个大汉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把最难敲打的地方让给他。 “噗噗噗!” 敲打在继续,很快,马苏就觉得手心一阵疼痛,他知道,这是起泡了。 “五谷不分的腐儒!” 想起老师的话,马苏咬着牙,用力的拍打着坑壁,直到午饭。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居然有面条。 花娘凶神恶煞的让那些人去洗手,免得弄脏了碗筷。 “还有肉汤啊!” 那股肉香一飘出去,所有人都吸溜着口水,排着队等待着食物。 一大碗面条浇上肉汤,再浇上一点油辣子,庄户们都吃的呼啦呼啦的。 马苏不想要辣椒,可监工的方杰伦却面色古怪的说道:“小马,少爷说了,你必须要吃辣椒。” 伟人说过,不辣不那个啥的,方醒深以为然,所以就想培养一下自己弟子的口味。 马苏的手心已经别磨破了,他颤颤巍巍的端着大碗蹲到了边上,看着那碗里冒出来的热气,眼睛有些发红。 不过这年头老师就是天,他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吃完面条,休息半个时辰,这是方醒的规矩。 马苏把碗还回去,正有些神伤的时候,张淑慧来了,那些庄户们都低下了头。 “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的。” 张淑慧让马苏张开双手,看着那些被磨破的血泡,不禁皱眉说道。 “师母。” 马苏的眼睛更红了,他把头撇到一边去,不让张淑慧看到自己的窘态。 “哎!你师父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总是为了你好吧。” 张淑慧一边唠叨着,一边用一种紫色的药水给他的手心消毒,最后才是敷上了药膏。 “经不起就别硬撑啊!师母帮你说去。” 马苏梗着脖子说道:“不,师母,我能行。” 一个上午,马苏就经历了许多,他在这些庄户中间,就像是一个异类,而异类往往是要被排挤的。 半个时辰后,不用人叫,庄户们就自觉的拿起工具继续开干,而马苏就在其中,沉默的下到了坑底。 正文 第20章 等待 三天后,当整个工程全部完工后,马苏觉得自己恍惚是重生了一遍。 刘氏看着被晒黑的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而当她看到儿子掌心中已经开始结疤的血泡后,几乎是身体都软了。 作为刘氏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她深信夫死从子的信条,而今她拉扯大的儿子居然和外面的庄户一个样,让她心中生出了些许埋怨。 马苏洗过脸,对刘氏说道:“母亲,您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氏泪眼迷茫的说道:“可是……你的老师为什么要让你……” “母亲慎言。” 面对刘氏的愕然,马苏毫不犹豫的说道:“母亲,老师此举饱含深意,我也有些悟了。” 方醒此时正在大院门口,身前站着几个熊孩子。 “少爷,这是我们今天上山采到的果子,还没舍得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吃呢。” 一个脚下穿着一双露出大拇指布鞋的孩子骄傲的说道。 方醒觉得心中暖烘烘的,他接过这种不知名的野果子,也不怕中毒,就塞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熊孩子看到方醒吃了自己的美食,美的鼻涕泡都差点出来了。 “嗯,很甜。” 方醒吃完果子,变魔术般的从门房处拿出一箱子水果来,每个熊孩子都发了两个,连那个需要被自己的哥哥背着的女娃也有。 “都赶紧回家去,记得先在河边把身上洗干净了,不然回家可是要吃苦头的哦!” 方醒笑眯眯的送走了几个孩子,然后从纸箱里拿出一个蛇果,咔嚓一声就咬了一大口。 而等到了中午时,那些去填装青储饲料的媳妇们都羡慕的说着上午那几个孩子的好运气。 “那个果子看着就像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我家老二挺孝顺的,家里人人都吃到了,真好吃啊!” “少爷真是个善心人啊!咱们遇到这样的主家真是福气大了去了。” “是啊,要是谁敢动少爷一根手指头,老娘我撕了他!” “……” 马苏也在现场,他一边把那些青储饲料用铡刀铡成短短的,一边听着这些农妇的话,心中却是有了些领悟。 “老百姓不会管你是什么大明还是大唐当政,他只会关心自己的生活,只有当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之后,他们才会放眼去看天下。” 方醒用另一种方式让马苏见到了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种效果比什么书本都管用,马苏觉得自己对那些圣人之言的理解更加的深刻了。 “这段时间感觉什么样?” 明天就是院试出结果的时间,方醒和马苏站在青储窖边上,看着那些庄户正把薄膜覆盖在上面,最后就是用土封住,以隔绝内外的空气交换。 马苏的眼睛很亮,“老师,我在这段时间学到了怎么和人相处,怎么组织人去干活来提高效率,还知道了原来农活也有那么多的奥妙。”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但他还是敲打道:“这还不够,你还需要去了解这些庄户的想法,知道他们在乎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而这些将是你以后施政的基础,明白吗?” 马苏明白了,他看着转身离去的方醒,感觉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安全。 第二天大清早,方醒和张淑慧早早的就起来了,和小白一起吃过早餐后,就在外间等待着。 不久,刘氏和马苏也来了。 “多谢了。” 刘氏的感激是真心实在的,她非常的清楚,如果没有方醒的支持,说不得她们母子都断粮许久了。 而且方醒虽然不教马苏制艺,可却把自己的笔记全都给了马苏,这就相当于是一位举人,甚至是准进士在书面教导着马苏。 要知道如果不是家变的话,方醒当年可是中举呼声很高的天才啊! “嫂子客气了,快请坐。” 张淑慧含笑起身,用最适合的态度迎上了刘氏。 “老师。” 马苏的心情有些忐忑,他担心自己没有考中秀才,那样的话,他觉得愧对母亲和老师。 方醒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就淡淡的道:“看来你的心性修为还是不够,那就且去帮他们挖渠吧。” 窖池的边上还需要挖水沟,不然方醒担心下雨会进水,所以今天还有些人在那里干活。 “夫君!” 张淑慧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方醒,可马苏却躬身说道:“是,老师。” 马苏去了,方醒也拎起鱼竿去了庄子后面的河边钓鱼,把这里交给了张淑慧。 张淑慧回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嫂子,这事实在是有些……” 可刘氏在经过自己儿子的劝导后,却是笑道:“少夫人不用客气,我懂公子的用心。” 马苏近期的饭量很大,如果不是他参加工程后,每天得到三斤面粉的话,那么刘氏还真养不起自己的儿子了。 张淑慧等人奉上茶水后,才委婉的说道:“嫂子,德华托我转告您一件事。” 刘氏点头听着。 “德华说了,如果马苏中了秀才,第一不许收取贺礼,第二不许收取投献土地和奴仆。” 张淑慧真是太难为情了,作为老师,可方醒居然想剥夺学生享受科举成功的好处,这真是太不着调了啊! 刘氏一怔,随即就说道:“我听他老师的。” 不管怎么说,刘氏始终相信方醒不会害了自家的儿子,而且尊师如父,既然是方醒的安排,那么她也只有受着。 中了秀才,马苏家算是免除了徭役,而且还免除了家中的粮税,可以收纳奴仆,考得好的话,还能从衙门领取些许钱粮,算是国家在养着你。 而最关键的是,秀才犯事,一般是不能用刑的,除非你先革除了他的学籍。 “见到父母官可以不拜,口称老父母即可,如果有事情要找衙门的话,只需要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写着治生某某某即可……” 马苏一边挖沟,一边想着秀才的各种好处,可渐渐的,他的眼中就只有那锄头和泥土,心无旁骛。 “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在方家庄的外面传来,正在挖沟的庄户们都以为是哪家在办喜事。 可当那些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走进来后,大家都呆住了,先是想是谁犯事了,可渐渐的,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马苏的身上。 正文 第21章 和泥腿子一起挖沟的秀才公 马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甚至都找到了省力的诀窍,一锄头下去,那泥土就乖乖的被挖起来。 “哪位是马公子?” 来报喜的除了衙役之外,还有几个闲汉,刚才的鞭炮就是他们放的, 看到马苏还在挖渠,方杰伦赶紧上前,低喝道:“小马,哦不,是秀才公,赶紧接喜报啊!” 他就是马苏? 几个报喜的人都愣住了,这尼玛秀才公居然和一帮泥腿子在一起挖沟,这事说出去谁会信啊! 而在深宅中听到了鞭炮声的张淑慧则是盈盈起身,对着刘氏说道:“嫂子,恭喜你了。” 刘氏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道:“真是中了吗?不会是隔壁的吧?” “靠!鞭炮那么响,还让我怎么钓鱼啊!” 方醒把鱼竿递给了辛老七,然后施施然的就去了前面。 等方醒到的时候,正好马苏清醒过来,他接着喜报,脸上的肌肉在颤抖着。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像是有人告诉他:你这娃运气好啊!居然考进了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而且一去就是铁饭碗,特权多多。 “咳咳!” 正当马苏看着喜报,强忍着悲喜时,方醒的一声干咳传来,他马上就躬身道:“老师,上仰祖宗的恩德,靠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弟子侥幸得中,” 那几个报喜的这才知道了方醒的身份。 这家伙看着像是个乡村闲汉,居然是秀才公的老师? 方醒对着方杰伦招招手,等他上前后说道:“把准备的喜钱拿出来,带着他们去主宅。” 方杰伦这才想起了正事,他把系在腰间的钱袋解下来,毫不心疼的一人一大把喜钱,让那几个报喜的人都喜上眉梢。 这年头去报喜的话,有钱人当然是会打发赏钱,可看马苏在出榜的日子里还需要挖沟的模样,他们刚才都已经绝了喜钱的希望。 可秀才公的这位老师却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居然手笔不小。 方醒拍拍马苏的肩膀说道:“去,带着他们给你母亲报喜去。” 马苏擦擦眼睛,嗯了一声后,就当先向主宅走去。 方醒回身对几个报喜的说道:“劳烦几位了,等完事后,还请喝一杯喜酒。” “不敢,不敢。” 几个家伙可不敢小觑方醒,能当秀才公的老师,那身份几乎都是呼之欲出了。 “管家。” “少爷。” 方醒看着那些庄户脸上的各种表情,淡淡的道:“你辛苦一下,今天庄上开流水席,每家每户都要来。” “是,少爷。” 方杰伦知道自家的少爷是劝不动的,所以就干脆的答应了,然后就去和花娘商量怎么弄。 等人都支应走了之后,方醒看着那些羡慕交加的庄户,那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来。 这些人都是奴籍,脱籍对他们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不然方醒还真想帮个学习班,让那些孩子们都来学习。 不过虽然不能学习四书五经,可有些东西还是能学的吧…… “都回家叫人去,今天一家老小都来吃,从早吃到晚!” 方醒的话让那些庄户们大喜过望,把刚才对马苏的羡慕都忘了,只记得今天一家人都不用开伙,而且按照主家的性格,荤腥多半是少不了。 等方醒回到主宅后,花娘已经招来了十多个女人,准备将就那些临时垒的大灶做饭。 这种活计虽然辛苦,可大家都是干的喜上眉梢,无他,因为完事后剩下的饭菜她们可以拿回家去。 围着主宅的外面,各家各户都把桌子板凳搬来了。孩子们在打闹着,男人们蹲在一边,笑眯眯的说着方家庄最近的好日子。 主宅里,马苏正和刘氏相对饮泣,而方醒和张淑慧都避开了,让这对经历坎坷的母子发泄一下情绪。 “夫君,你以前中举的时候,也和马苏一样吗?” 张淑慧有些多愁善感的挽着方醒的手臂问道。 方醒干笑道:“没有的事,我当时可是很淡定的,还出去逛了一圈。” 回来取东西的小白闻言就忍不住笑了,她可是记得自家的少爷当时都欢喜傻了,要不是当时的老爷掐他的人中,估摸着就得疯了。 方醒一个眼镖扔过去,小白咬着下唇,提着裙摆忍笑跑了。 “那个啥!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方醒有些囧,他在原主的笔记里看到过当时中举后的心情和表现,一个字:癫狂! 可这是一个字吗? 气氛正是脉脉的时候,方醒正准备做些什么…… “马同学可在?” “小马,小马!” 方醒的手刚托住了一脸娇羞的张淑慧的下巴,可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让他悻悻然的放开了手。 “站住,你们是谁?” 辛老七的声音盖住了那些动静。 “你先避一避。” 方醒等张淑慧走了之后,才皱眉走出了小院。 主宅是方家的私密地方,一般懂礼貌的人都会在大门外和辛老七打个招呼,可听外面的声音,好像是起了些冲突。 “我等是来给马同学道贺的,你这刁奴,还不赶紧去禀告?” 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正用折扇指着辛老七喝道。 “对对对,赶紧去禀告,不然小心你的差事不保!” “……” 方醒出来正好看到辛老七满头大汗的在后退,就干咳了一声。 “你是谁?” 儒衫男子收回折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方醒。 方醒看着这几个男子,其中最大的两鬓都有些斑白了,可依然是一脸轻狂的模样。 “诸位可是有事?” 方醒明知故问道。 儒衫男子看来是头,他仰头道:“我等乃是顺天府的学生,你是何人?” 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用鼻孔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帮子家伙大概是看到了马苏考中秀才,觉得大家可以攀攀关系,所以知道消息后就赶来了。 马苏一举成名,而且年纪很小,这在科场上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正所谓是学到老,考到老,五六十岁还在考秀才的大有人在。 而马苏的年纪足以让他从容的安排自己的科举之路,只要不出差错,那么他的未来必然是可期的。 这年月也讲究一个拉关系要趁早啊! 不过…… 方醒看着这几位气势不凡的家伙,心想难道他们就没有打听过马苏的出身? 正文 第22章 翻脸 方醒不搭腔,让几个男子都有些不爽,儒衫男子合上折扇,有些恼怒的说道:“马同学在哪?哎!问你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环境内,能出几个成材的学生? 方醒觉得有些悲哀,大明朝以后就靠着这帮子人统治,那玩完不是迟早的事吗? 华夏自古以来,除了秦朝之外,几乎所有的朝代都是皇权不下乡。 而掌控管理着那些乡村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乡绅。 他们有功名在身,所以在和庶民的争斗中能轻易的占据上风,最后把底层的田亩都聚集在自己的手里,最后就导致了大量的失地农户去租赁他们的土地耕种。 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坐拥各种聚财生产资料,却堂而皇之的不纳税。 大明朝其实就是毁在了他们的手中! 方醒摇摇头,转身就往里走。 “少爷!” 辛老七想问方醒怎么处理这帮子学生。 方醒摆摆手,不停步的说道:“赶出去!” 尼玛!这上门套关系还套出优越感来了,一帮子读书读到只知道四书五经和钱财的傻缺! “大胆!” 儒衫男子气急道:“你信不信,我递一张二指宽的条子进去,就能让你家破人亡!” 方醒闻言就笑了,他看到了马苏正一脸怒色的冲过来,就笑道:“你们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难道就是学到了这些?” “家破人亡!” 方醒负手而立,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历史的迷雾。 “都滚吧!别脏了我的地!” 方醒走了,把那几个读书人给气得浑身打颤就走了。 “狂徒!” “诸位兄长勿优,小弟在里面有人呢!” “马同学,你来的正好,刚才这位可是你的家人?得好好地管教一二啊!” 这里的家人不是指亲人,而是泛指奴仆。 儒衫男子露出了得体的微笑说道:“马同学,我等今日来为你道贺,可愚兄在这里要提醒你一些事宜……” 一脸的推心置腹,儒衫男子以前辈的身份说道:“马同学,咱们可是秀才,此后当是以耕读为重,可也要管教好家人啊!不然大宗师那里可不好交代,你听我说,前年就有这么一位秀才……” 马苏板着脸,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朝着方醒的背影一揖到地,然后起身说道:“诸位贤达,我马苏不过是中人之姿,如不是恩师教导,何来我马苏的今日!” 瞬间几个男子的表情都呆滞了,半饷儒衫男子才指着进了内院的方醒问道:“马同学,你说那是你的……” “正是我的恩师!” 马苏皱眉看着这几人说道。 “嗤!” 这个答案太令人震惊了,因为方醒穿衣服喜欢自在,所以在庄子里从来都是什么舒服穿什么,导致外人很难辨别出他的身份来。 儒衫男子知道自己等人今天把人得罪惨了,急忙就补救道:“马同学,县学的张教谕可在等着你呢!” 这话看来很是不相干,而且还有提醒马苏的意思,可暗地里却是在质疑着方醒的身份。 我可是提醒你了,别被你的那位‘恩师’给骗了。 这时候的读书人都讲究一个师承,等你入朝为官后,这些关系就是联系大家的一张网,能守护相助的一张大网。 你马苏总不可能为了一个乡野村夫就不要这张网了吧? 儒衫男子觉得自己真是太睿智了,一句话里就暗含着几层意思,相信以马苏的聪颖,肯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马苏作揖道:“多谢各位,至于张教谕那里,我明日自然会去。” 这话有些赶人的意思,让几个男子都有些不服气,其中那个两鬓斑白的男子喝问道:“马同学,敢问尊师何人?” 这是要盘底子,如果方醒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那么就算是今天翻脸了,传出去也是马苏的不是。 大家来为你道贺,然后发现这位‘恩师’有些蹊跷,于是就提醒你,可你丫的居然不领情! 马苏拂袖冷道:“恩师名讳上方下醒。” “方醒?是谁?” 几个年轻的学生都有些懵懂,只有那个两鬓斑白的男子在回忆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马苏拱手道:“各位,今日不凑巧,得罪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让这几人不禁为之一梗。 卧槽!你马苏居然说翻脸就翻脸,真当自己是天才啊! 至于方醒,那是谁? “诸位,看来我们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啊!讨了主人家的嫌,那还等什么?” 有人就不忿的建议大家马上闪人。 儒衫男子心中有些遗憾,想起方醒刚才有些痴傻的表现,就冷笑道:“我们走,惠丰楼,今天我请客!” 辛老七刚才是怕得罪了读书人,给方醒惹祸,所以一直在忍让,这时候知道了方醒的态度后,他当然不会客气。 “一群读书读傻了的那个啥烂儒,赶紧滚蛋!别耽误了我冲洗地板。” 尼玛!这是嫌我们站过的地方脏吗? 真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就在几个秀才准备开喷时,儒衫男子却看到辛老七正一脸不怀好意的拔出了半截唐刀,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那半截刀锋在阳光下反射着利芒,让人相信这绝壁是一把好刀。 儒衫男子不敢去赌辛老七的下一步动作,所以只得恨恨的带人走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走大门,看着那些庄户们在外面围成了一圈,而那些媳妇们正在做饭,热闹的不行。 “乡野匹夫!不知所谓!” “等回了城里,大家先去张教谕那里一趟!” 这是要给马苏上眼药了。 一行人走出了方家庄,几辆马车正等待着。 正当大家准备上车时,那个两鬓斑白的男子突然喊道:“坏了!” “什么坏了?” 中年男子一拍自己的大腿,面露懊恼之色:“那个方醒可是我等的前辈啊!” “什么前辈?你莫不是昏头了吧?” 儒衫男子本就有些城府,可也经不起一再的丢脸,于是就冷着脸喝道。 “赶紧上车,咱们趁早进城!” “这里臭死了!赶紧走吧!” 没人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吹风,可是大家却看到中年男子的脸上越来越难看了。 “那位当年少年中举!” “当年他在我北平府可是有着天才的名声,名噪一时啊!” “如果不是因为方鸿渐丢官连累了他,我等此时应该是来恭贺他高中进士了!” 正文 第23章 被人盯上了 书房里气氛有些紧,马苏正一脸忐忑的看着方醒,怕他发脾气。 方醒手里拿着一本数学教材,眼皮子一挑:“你觉得为师不近人情吗?” “不!” 马苏紧张的解释道:“老师,您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何敢做如是想啊!” 如果没有方醒在经济上的帮助,马苏估计都得饿着肚子去考试,更遑论还有一应齐全的考具。 而且方醒的笔记给了马苏更大的帮助。学霸的学习笔记为什么值钱?就是因为里面的思路。 从马苏去考试,到他考中秀才,一直都是方醒在操持着一切,所以说是恩重如山真不为过。 方醒点头,欣慰的说道:“这几人我看过,都是眼高于顶,他们这是看着你年轻,想着先来套套关系。你自己要斟酌,良师益友很重要,可一些虚伪的应酬同样重要。” 马苏点头道:“是,不过这几个人平时对我和那些寒门子弟都比较轻视,这等小人,我再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方醒笑道:“我们做人要有底线,可也不能去做道德的洁癖者,那样会让你寸步难行,所以以后你还得学会和人打交道,只要记住敷衍二字即可。” 马苏从无人问津到万众瞩目,心中也是走过了一段艰难的历程,而方醒的及时敲打让他也暗自警醒,把那些飘飘然都放到了一边。 “去吧,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先让辛老七送你去拜见教谕,然后回来再庆功。” 马苏一怔,他觉得方醒作为老师,应该会排斥自己的教谕,可没想到方醒居然第一时间要自己去见教谕。 这…… 方醒哪会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想法,他笑骂道:“老子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赶紧滚蛋!” 马苏赫然出门,由辛老七赶车送他出去,一路上那些庄户们都在嚷着秀才公,与有荣焉的气氛让他心中一动。 卖化妆盒的事一直是由方杰伦单独接手,近日方家庄的花销不小,所以他干脆就跟着马苏一起进城,准备再卖两个盒子。 方家庄离北平城只有七八公里的距离,还没到午饭时间,三人就进了城,约好最后的集合点后,方杰伦和辛老七就和马苏分开了。 北平府是朱棣的龙兴之地,所以得到了不少关照。走在繁茂的大街上的不但有汉人,同样也有不少外族人。 方杰伦背着个包袱,当先走进了一家首饰店。 “赵老板,久违了。” 坐在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闻言抬头,不禁喜道:“方大哥,我可是等你的货都要等疯了!” 自从方杰伦卖了两个化妆盒给这位赵老板后,很快就由他出手转卖给了两位贵妇,结果好评如潮。 虽然多数权贵都跟着朱棣去了应天府,可留在北平的依然不少,大家平时当然也会开开趴体酒会什么的,于是那个化妆盒就出名了。 你想想那个场面:当一群贵妇人坐在一起,聊着各种话题的时候,一位贵妇人拿出化妆盒来补妆。当那面小巧的玻璃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把人照的纤毫毕现时,羡慕嫉妒恨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于是这位赵老板的首饰店就接到了许多订单,可方杰伦在卖出两个后就收手了,让赵老板都想扎个小人来诅咒这个不肯大批量给货的家伙。 香茶奉上,点心摆好,赵老板堆笑道:“方大哥,今儿可有货?” 方杰伦坐在椅子上,身后就是持刀而立的辛老七,他解开包袱说道:“赵老板,这种化妆盒是外洋的物件,很难弄到手,所以今天我这里就只有两个。” “哎呀!不能多进一点吗?” 赵老板一边抱怨,一边检查着化妆盒,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不禁跺脚道:“方大哥,现在这个东西可是出名了,你有多少我都能要啊!” 方杰伦不为所动的说道:“抱歉,海上风浪大,为了这两个盒子,代价太大了。” 顺利的交割银钱后,辛老七背着银子,紧张的走出了首饰店。 方杰伦也有些担心,直到在城门那里会和了马苏之后,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托永乐皇帝的福,近些年蒙古人也不大敢进入长城来抢掠了,所以城外的治安还是相当不错。 “小马,今日可顺利?” 方杰伦眯眼看着外面,和马苏聊着那些读书人的话题,直到辛老七喊了一声。 “管家,后面有人盯着我们呢!” 嗯? 方杰伦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后面远远的吊着一马一人。 这是在踩盘子还是…… 方杰伦的脑海中瞬间就想到了各种可能,他皱眉道:“辛老七,咱们绕个道。” 马苏有些紧张,当马车绕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后,那人还紧紧的跟着时,就更紧张了。 “管家,那家伙越跟越近了!” 辛老七已经跳下了车辕,警惕的看着后方。 方杰伦有些懵了,他知道,这是要动手的前兆。 怎么办? 正当方杰伦想着对策的时候,马苏却咬牙道:“方管家,我老师说过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动手吧!” 方醒当时是用这句话来鼓励马苏好好考试。科举就是独木桥,可今天这个情况比独木桥更加的危险。 …… 回到方家庄,三人第一时间就去找到了方醒。 “少爷,我伤人了。” 辛老七拿出一个布袋子,有些惶恐的请罪。 布袋子的外面都被鲜血染红了,方醒皱眉道:“怎么回事?” “少爷,今天我们回来的时候,有人一路跟着,最后……辛老七一刀就斩断了对方的手,然后那人就骑着马跑了。” “是吗?” 方醒摩挲着下巴,说道:“今天去卖化妆盒就管家和我知道,看来这是有人在蹲点啊!” 化妆盒代表的利益不只是银钱,还有那条所谓‘外洋’的门路,一旦掌握了这条线,那么以后想不发财都难啊! 是谁呢? 方醒看到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惊慌,就笑道:“别管他,马上就到时间了,咱们先去吃饭。” 当晚的流水席很是热闹,最后以马苏被灌醉为结束。 正文 第24章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方醒没把遇袭的事告诉张淑慧,第二天照常的出去巡视。 辛老七一夜之后就忘了担忧,拔了根草在嘴里咬着,傻笑着看自己的女儿正和几个孩子在打闹。 庄户的孩子从来都不会娇养,整个庄子都是他们的游乐场。 晨雾渐渐消散,宽阔的视野让人的心中一畅,可方醒却看到了一个男子正走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男子的模样越发的清晰了,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服,戴着‘*一统帽’,隔得老远就拱手道:“可是方孝廉当面?” 这人的鼻子上有颗大黑痣,一说话就跟着蠕动起来,看着有些恶心。 方醒点点头,站在原地,等这人走近后,才发现那个大黑痣的上面还有几根长长的毛。 “方孝廉,可否借步聊聊?” 这人笑起来嘴角会上翘,可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方醒打了个哈哈,觉得这人有些傻缺,转身就走。 自我介绍都没有,还想和我聊聊,我聊你妹啊! “方孝廉,听说你的化妆盒卖的挺好的啊!” 方醒猛的回头,冷冰冰的盯着这人:“昨天就是你的人?” 这人微笑道:“鄙人秦孟学,想请方孝廉让出一条路来。” “路?” 方醒拦住了拔刀出来的辛老七,淡淡的道:“你的主子是谁我没兴趣知道,至于你们想要的路,自己到海边找去。” 秦孟学笑容可掬的说道:“方孝廉,俗话说和气生财嘛!大家一起发财不是很好吗?独食可会……撑破肚皮的!” 话到后面已经是带着冰渣,方醒淡定的问道:“你说完了?” 秦孟学点头,他笃定方醒在打听过自己的身份后,一定会妥协的。 “那就赶紧走吧!” 方醒说完就往主院走去,身后的辛老七逼视着秦孟学,一步步的把他逼退到了主干道的边上。 “哎哟!” 被辛老七的煞气所震慑,秦孟学不知不觉的退到了边缘,结果脚下一滑,身体一后仰,就倒在了田地里。 “呸!赶紧滚!” 辛老七厌恶的骂道,然后赶紧纳刀入鞘,追上了方醒。 “方醒!” 秦孟学咬牙切齿的爬起来,看着远去的方醒恨恨的说道:“小小的举人,还是罪官之后,老子有的法子收拾你!” “少爷,这事麻烦了!” 方杰伦匆匆赶来,听到秦孟学的名字后,就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这个秦孟学,原先是个烂赌鬼,只因他会看人眼色,最后被顺天府推官常耀给看上了,从此就成了常耀手下的一条狗,逮谁咬谁!” “常耀?他是谁的人?” 方醒问道。 官场人背后没人的如凤毛麟角,而能在已经内定为此后京城的顺天府做推官,要是说常耀的背后没人,打死方醒都不会相信。 “少爷……” 方杰伦有些惶恐的说道:“这个常耀,据说有个弟弟在神策卫。” “神策卫?” “是的老师。” 马苏知道自己的老师有些忘却了前事,所以就解释道:“神策卫就是汉王的卫队。” 汉王!? 方醒一个激灵,他想起了这位汉王在历史上留下的‘丰功伟绩’。 汉王朱高熙,史载残暴嗜杀,但武力同样是绝伦。朱棣的清君侧大业就多亏了这个儿子。在一次危机中,朱高熙拯救了朱棣,朱棣摸着他的背说道:“你要努力啊!你大哥的身体不大好。” 此时的朱高熙正是深得朱棣喜爱的时候,为此他还不归封地,滞留在南京,想谋求争夺太子之位。 我曰!怎么会被这种人给看上了呢? 方醒定定神,那位汉王可不是善茬啊! 可此时的方醒却没有援兵,看着方杰伦惶恐不安的表情,还有马苏那握紧的双拳,他咬牙道:“这事我知道了,暂且稍安勿躁!” 等两人走后,方醒在书房里呆坐着,直到午饭。 主院的有个后院,这里是方醒夫妇的私家小园林,平时除了打扫卫生和修剪之外,再无其他人进来。 方醒把后门关好,无视小花园里那些花草的最后灿烂,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弓弩。 这是一把黑色的弓弩,t字型,中间的箭槽延伸到了尾部手柄处,而在手柄的上方,一只瞄准镜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冷兵器的时代。 方醒的脚有点软,努力的深呼吸后,他才抱着一块长木板走到了小花园的最里边。 把木板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方醒缓缓地走回去,一直走到了另一头。 这时两边的距离大概有七十米,今天的天气不错,微风。 站姿,用力的给弓弩上弦,放入黑色而粗壮的弩箭。 “我不想变成一个凶狠的家伙,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方醒用瞄准镜套住了木板,在上面已经被记号笔画出了一个小人。 屏住呼吸,极力的稳住双手,方醒扣下了扳机。 “咻!” 弩箭瞬间就破空而去。 “咄!” 木板摇晃着,在小人的鼻子上,那支弩箭的尾部还在颤动着。 这个成绩按道理应该是不错了,可方醒只是摇头,不满道:“我瞄准的是咽喉,怎么射到鼻子上了呢?” 再次上弦,再次射击…… “咄…咄…咄!” 今天的晚饭方醒的手有些发抖,张淑慧关切的问道:“夫君,可是砍柴累了?” 今天下午方醒就是用砍柴的借口留在了后院,最终只砍了十多条,而且上面都是眼子,全被方醒亲自塞进了灶膛里。 “我没事。” 方醒努力控制着双手,夹了块红烧羊肉,结果在半途中掉到了桌子上。 张淑慧嗔道:“夫君,我来吧。” 于是方醒就享受到了饭来张口的待遇,至于晚上怎么洗澡,他还得再琢磨一下。 晚上,方醒和辛老七一起在庄子边上溜达,方醒的手里还拿着个双筒的东西,有些厚。 此时晚霞已经落下,方家庄内外,除了主院和那片庄户聚居地之外,再无一点光亮。 辛老七有些无聊的摩挲着刀柄,这把唐刀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老婆喜妹,仅次于女儿大妞。 “能砍断铁条的宝刀啊!” 辛老七看到方醒不时的把那个双筒的东西举到眼前,然后缓缓看向四周。 少爷这是在干什么呢? 正文 第25章 态势紧张,准备出门 初秋的雨下的让人心生惆怅,远处的山脉也被雾气笼罩着,渺渺有如仙境。 方醒站在窗户边上,听着方杰伦说最近的动静。 “……少爷,今天去采买的花娘被人给打了。” “花娘怎么样?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动的手?” 这事在方醒的预料之内,只是他没想到秦孟学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动手,这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时代做事的底线。 方杰伦愤怒的说道:“花娘的脸都被打肿了,少爷,这几天家里怕是要吃差一点了。” 这话的意思方醒明白,就是说花娘要休养几天,而且外出采买也只能是暂停了。 “不打紧,我这里还有些菜蔬和肉类,十天半月的能坚持住。” 方醒漫不经心的说道,同时拿出一管药膏。 “这个你交给花娘,每天两次,好得快。还有,拿五两银子给花娘,让她好生休养。” “是,少爷。” 方杰伦很欣慰,虽然方醒没有给出解决方案,可却没有慌张,而且还及时的安抚了受伤的花娘。 等方杰伦走了之后,方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手中的毛笔都捏断了。 “啪!” …… 这几天方家庄的人有些人心惶惶的,因为方杰伦传话,所有人都不许外出,缺少的生活用品直接到主院去领。 虽然领些油盐不花钱,可在这种态势下,不得不让庄户们忧心忡忡,担心才过没多久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夫君,难道是……” 张淑慧有些担心,而小白则是无条件的相信方醒。 “没事,吃饭吧。” 方醒夹了一块鸡脯肉给张淑慧,然后轻松的说道:“听他们说,最近良乡那边窜出来几个惯匪,花娘就是被他们给打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小白一听就有些慌了,“少爷,以前那些蒙古鞑子经常偷偷的摸进边关,顺义那边的几个村子都被洗过了!” 所谓的“洗”,就是整个村子被清扫干净,最少也得死一半的人。 张淑慧有些迷茫的说道:“可是我听说,自从皇上前年远征草原之后,那些马匪都消声觅迹了,怎么还有啊!” 方醒放下筷子,抬手把粘在小白脸上的饭粒给揪下来,然后慢条斯理的舀汤,“我看大概是草原上的日子不大好过了吧,这穷则生变,那些人都是做土匪做惯了的,总觉得抢来的比较快。” “那就打他们!” 小白握着筷子,瞪着杏眼喝道。 “吃你的饭,晚上早点睡,小心受凉了。” 张淑慧的话让小白的脸都红了,此后就低着头吃饭。 等饭后,方醒好奇的问道:“小白这是怎么了?” 小白会害羞,这个发现让方醒都忘了即将面临着的危机。 张淑慧也是脸红红的,不肯说出原因。 “难道是……” 方醒捧着茶杯,仰头打开了脑洞,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 “不会是……可她还小啊!” 张淑慧一听就急了,因为方醒对小白的态度有些随意,而且也早就明言,在小白十六岁之前不会和她圆房,所以张淑慧也是把天真烂漫的小白看做了不谙世事的妹妹,于是…… 等晚上就寝时,张淑慧才说出了缘由,顿时让方醒惊得都忘了继续动作。 第二天早上,在院子里洗漱时,方醒老是盯着小白看。 小白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刷牙,等发现方醒的眼神后,就奇怪的问道:“少爷,你这么看我干嘛?” “没啥,只是觉得你今天很精神。” 方醒支吾过去后,不禁摇摇头,暗叹道:“难道古人都是那么早熟的吗?” 吃完早餐,方醒照例去巡视,走到庄户的聚居地时,他看到了无数疑惑的目光。 虽然方醒用马匪的借口暂时稳住了庄户们,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果封锁的时间延长下去,这些庄户们迟早会出问题。 回到主院,进门之前,方醒对辛老七说道:“回家准备一下,晚上跟我出去一趟,嗯……准备齐全一点。” “是,少爷。” 虽然不知道方醒的用意,可辛老七却习惯性的不去考虑,直接就回家准备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那就要看今晚出去是干什么了。 接着方醒就叫来了管家,拿出一张帖子,交代道:“晚上我会出去,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你就禀告少夫人,马上带着她们去找陈潇,明白吗?” 方杰伦接过帖子,哪会有不明白的,所以他反对道:“少爷,我们可以去报官啊!” 可这话连方杰伦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对方可是顺天府推官,而这推官不是最紧要的,关键是…… “汉王最近很是春风得意,据说连皇太孙都差点被他打了一顿…” 怕吓坏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方醒斟酌着说道:“我们只是草芥,一旦惹怒了汉王,方家庄,包括大家…都将不复存在!” 到了现在,方醒已经不相信所谓的‘商路’,如果只是为了这条不存在的商路,那么常耀大可采取强制手段,直接用‘走私海外’的罪名把自己抓起来。 要知道,推官就相当于是法院的院长,而且是集审讯和判决为一体的官员。 虽然推官只能核判杖刑以下的罪名,可一旦被抓进去,喝凉水都会死人的啊! “老子不想去做俯卧撑!那就来吧!” …… 今天的晚饭吃的很丰盛,方醒亲自做了红烧牛肉,在张淑慧和小白吃惊的目光中,他率先吃完饭,然后就去了里间。 “少爷这是怎么了?” 小白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淑慧勉强的笑了笑,“也许是这几天累着了吧。” 小白一听这话,小脸马上就红了。 可张淑慧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放下筷子,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张淑慧就看到方醒在摆弄着一个奇怪的包。这个包有两条袋子,看样子应该是用于背在背上用的。 方醒听到脚步声,就回头说道:“殊惠,别担心,我只是今晚要出去一趟。” “你出去干什么?!” 张淑慧的脸都白了,她抓住方醒正准备拉上背包拉链的手说道:“不是有马匪吗?您为什么还要出去?” 方醒看着那脸上的担忧,就拍拍她的小手,安抚道:“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辛老七,以他的身手,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正文 第26章 以身为饵 “我不许你去!” 张淑慧握住方醒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开。 方醒苦笑着说道:“殊惠,难道你就想我们坐在家里等死吗?” 张淑慧咬着下唇,眼中水光盈盈:“不!” “那不就结了吗?” 方醒把弓弩装进了布袋里,就准备起身,可却被张淑慧被抱住了。 耳边的话语带着绝望和迟疑,可最终还是转为了坚定。 “夫君,要不我…我就回去,找…我的嫂子。” 自从方醒来到这里之后,由于不想去触碰张淑慧被除族的伤疤,所以他从未问过她的娘家。 可今天的张淑慧突然就提到了她的嫂子,看来…… 感觉到方醒的身体有些僵硬,张淑慧急忙说道:“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是我大哥不在北平,而我嫂子摄于皇上的威严,这才不许我……” 方醒的身体一松,转身抱住张淑慧,轻笑道:“殊惠,我是你的丈夫,一丈之内,我就要负责你的生活和安危,而且你想看着自己的丈夫从此变成一个懦弱的家伙吗?” 方醒走了,小白被他身上的气势震住了,急忙就冲进了卧室,结果却看到张淑慧正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而她的手中还捏着一把剪刀。 看到小白进来,张淑慧的眼神活动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道:“小白,今天你也准备一下吧。” 小白傻傻的问道:“准备什么?” “剪刀还是刀子,随便你,要绳子也行。”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天亮。” 走到大院里,方醒看到了管家,也看到了辛老七。最让他意外的是,马苏居然也在,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把砍柴刀。 “你们这是干什么?” 方醒看着方杰伦手中的木制长矛,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方杰伦的表情有些狰狞,他挥舞了一下长矛,恶狠狠的说道:“少爷,谁要想动你,就得先问问我的长矛!” 而马苏没说话,只是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毕露。 “都回去吧,有我和辛老七就够了。” 这两人一个是四十五岁,可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老朽了;而另一个则是未成年,武力值低下到令人感动。 马苏不为所动,这孩子眼中的坚定让方醒的心中一颤,最后他只得对方杰伦说道:“管家,家里需要你坐镇,必要时还得靠你护住那些妇孺,你,留下!” 最后方醒用为他脱籍相威胁,这才摆脱了方杰伦。 沉默的上了马车,马苏看着方醒正把一个小巧的,圆圆的东西绑在弓弩的上方,和那个同样是圆圆的东西并在一起,就打破了沉默。 “老师,您为何不报官?” 这个问题让方醒有些愕然,他用力的扎紧细绳,对着车里打开了那个小电筒。 一道白光就从手电筒里聚光出来,把马苏吓了一跳。 “别说出去。” 方醒调整了几次手电筒的位置,最后才满意的拿出了弩箭。 看到方醒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马苏倔强的继续问道:“老师,您为何不报官?” “嘿!你这个单纯的小子!” 方醒又气又笑的说道:“那人是顺天府推官常耀的走狗,推官是干什么的,难道你不知道?” 马苏一愣,旋即就涨红着脸说道:“可是老师,就算是常耀不法,可不是还有他的上官吗?” 哎哟!这个牛心古怪的小子,真是让人头痛啊! 方醒先拿出红外望远镜查看了一下四周,这才摆出一副布道者的姿态说道:“马苏,这个世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美好,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报官,肯定首先会在常耀的手里,对不对?” 马苏点头,因为方家庄离府衙近,就算是报到顺y县衙去,凭着常耀的手眼,最终肯定会被返回到顺天府。 看到马苏点头,方醒才说道:“落到常耀的手里,你肯定以为他不敢下黑手是吧?” 马苏看来这几天没少去查看这方面的资料,所以他笃定的说道:“是的,老师,推官的上面还有几层,一旦常耀枉法,我们还可以往上告,我就不信顺天府的官员都是一丘之貉!” 方醒被气得差点就想打人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拍了马苏一巴掌,然后才低喝道:“官场上人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马苏点头又摇头,对于这个从小就被自己的母亲保护的很好的大孩子,他真是不知道啊! 方醒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放缓了语气说道:“官场上讲究的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对方没有侵犯自己的利益,那么什么上官都会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而且还会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等到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或是威胁,或是利益交换……” 说到这里,方醒语重心长的说道“而在所有的可能中,唯独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嫉恶如仇。” 看到马苏垂下了脑袋,方醒叹道:“因为那种人不适合官场,还没等他们升官,就已经被排斥了。” 方醒此刻想到了海瑞,这位号称是大明神剑的家伙,如果不是那道著名的、痛骂嘉靖皇帝的奏疏让他声名大噪的话,那么这家伙早就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海瑞在下层民众中的名声很好,连嘉靖皇帝都不敢动他。而且那些利益集团更乐意留下海瑞,有他在,就活生生的证明了皇帝是废物,皇帝是累赘,大家还是让皇帝洗洗睡吧。 至于大明的江山,当然是只有我等众正盈朝的‘君子’们才能掌控。 马车里又沉默下来,马苏在想着刚才方醒的话。渐渐的,他觉得热血在奔涌,他想呼喊,想去京城问问皇帝。 为什么会这样?! “咔嚓!” 轻微的响声让马苏的热血冷了下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和老师此刻正准备干一桩违法的大事。 马苏看到方醒拿出来一个手电筒,可这个手电筒看着有些邪恶。 “这是防身用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直接打开这个开关。” 方醒手把手的教着马苏,他可不想自己的学生今晚死在外面。 “记住,一定要抵在敌人的身上,不许松开!” 方醒把电棍交给马苏,接着用红外望远镜看了看外面,脸上就有些发紧。 “辛老七,准备!” 正文 第27章 拦路伏击,黑夜杀人 “哞!” 黑麻麻的旷野上,老牛的叫声格外的清晰。 辛老七把唐刀小心的拔出来,然后低声说道:“少爷,我准备好了。” 方醒把弓弩放在身边,然后说道:“左前方对方有两个人,辛老七,把牛拉住,前面肯定有陷阱或是别的机关。” “哞!” 牛车停下来了,除了虫子的鸣叫之外,四野寂静的让人心中发慌。 方醒的望远镜一直都在眼前,他在打赌,赌敌人不敢使用弓箭,不然就凭着这四面透风的牛车,两把长弓就能把他们三人钉死在这里。 弓箭是远程武器,一旦动用的话,必然会引来更多的怒火和关注。 马苏很紧张,握着电棍的手心里都是汗。 等待,除了拉车的老牛不时的动动之外,三人都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马苏觉得自己的腿都坐麻的时候,就听到方醒低声的说道:“敌人动了,准备好!” 辛老七激动的握住了唐刀,他有信心,不管前面的敌人有多少,他都能凭着这把宝刀,把少爷保护好。 方醒放下了望远镜,轻轻的把弓弩抬到眼前,手里扣着小手电的开关。 慢慢的,大概是那两人也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所以动静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人从草丛中走过的声音越来越近,当借着星光都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后,方醒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手电筒。 一道白光突兀的出现了,马上就罩住了一个手持长刀的男子。 这个男子被这近乎于神迹的光柱给震住了,然后他就看到光源的那里,一双黝黑的眸子正冷冰冰的盯住了自己。 方醒低头,瞄准,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咻!” 几天的苦练终于得到了回报,方醒清晰的看到持刀男子的胸膛上,那支弩箭几乎全都射了进去。 “呃!” 男子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就软软的倒下。 另一个男子面对着这种攻击手段有些慌了,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书生居然会这么狠辣,于是心中一横,就喝骂道:“方醒,你今天死定了!” 男子用长刀挡在咽喉处,疾步冲了过来。 此时逃跑无疑是愚蠢的,三比一,而且方醒的手中还有弓弩,这里又是平原地带,躲都没地方躲。 “辛老七,动手!” 方醒低头拉弦,希望辛老七能减缓一下敌人冲来的速度。 “啊!” 马苏浑身颤抖着,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就从车上跳了下去,把在装弩箭的方醒吓得手一抖,那支弩箭就放歪了。 而辛老七更是吃惊,他看着马苏冲了过去,心中大急,人就从车辕上腾越起来,凌空对着冲来的男子就是一斩。 “啊!” 马苏激动之下,就同时打开了两个开关,手电筒的顶端闪烁着火花,同时一道强光就罩住了男子的眼睛。 人被强光照住眼睛后,第一反应就是捂眼,可就在男子捂眼的时候,刀光闪过,鲜血就喷涌出来。 “噗通!” 尸体倒地的声音很沉闷,马苏呆呆的看着,鼻间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腥味。 “呕!” 马苏蹲在地上狂吐着,而方醒也不好受,他忍住喉间的涌动,走过去看了一眼。 两名男子,一人被方醒的弩箭穿胸,另一人被辛老七一刀砍掉了半张脸,连肩膀都被削掉了大半,血肉模糊的看着让人恶心。 方醒捂住鼻子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一起动手,把他们拖到山里去。” 这时候的山里野兽不少,这两具尸体显然是一顿肥美的宵夜。 辛老七过去牵来了两匹马,喜滋滋的说道:“少爷,这两匹马可不老,带回去还能用好些年呢!” 马苏皱眉道:“七哥,这马肯定是有印记的,咱们还是别贪这点小便宜了吧!” 方醒满意的说道:“不错,马苏,你去,把两匹马系在车后面,一起带走。” 漆黑的夜里,牛车开到了山脚下,方醒跳下车来,先把那具被弩箭射死的男子拖下来,然后对辛老七说道:“辛老七,杀人也不知道杀屁股,这家伙死的那么难看,就由你拖上去。” 辛老七嘿嘿的说道:“少爷,当时我不是担心那人伤到小马吗,所以下手就急了一点,不然我肯定是朝着脖子去的。” 麻蛋!这家伙是想枭首啊! 方醒踢了他一脚,然后对马苏说道:“今晚让你参与就已经是破例了,所以下面的事你走远,就在山下看车。” 一个大男孩,还是个有些不谙世事的男孩,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说不慌是假话,所以方醒忍着恶心和恐惧,直接把马苏排除在外。 马苏不言语,只是揪住尸体的衣领,用力的把他拉下来。当那缺少了半边的脸映入眼帘时,他明显的瞳孔一缩。 “好,看来我小看你了。” 方醒本是不想让马苏过早的接触这些草菅人命的事,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了。 “嗷呜!” “咕咕!” 辛老七扛着那具尸体走在前面,方醒和马苏一起拖着另一具在后面,听着各种野兽的叫声,两人不禁有些腿软。 “少爷,前面据说就是老虎出没的地方,咱们就丢在这?” 辛老七满不在乎的把尸体放下,然后回身问道。 方醒把手电筒调高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眸子,他点头道:“好,把它们丢进树林里,还有那两匹马,就放在这。” 几声噗通,方醒举着上好弦的弓弩走在前面,中间是马苏,后面是持刀断后的辛老七,三人小心翼翼的向山下走去。 夜色深沉,星光下,牛车缓缓的驶离了山脚。 方家庄的主宅里,小白握着短刀,红肿着双眼嘀咕道:“早知道我就该和少爷一起去的,就算是死也死在一起,呜呜呜!” 张淑慧正在油灯下写信,那往日娟秀的字迹中多了几分凌厉和决然。 “……小吏羞辱,逼入穷巷,妹将追随夫君而去,惜未与方家留一后裔。妹死则死矣,可汉王爪牙猖獗,不见其身败……” “轰隆!” 外面的一记炸雷让张淑慧的手抖了一下,她定定神,继续写到:“不见其身败,妹至九幽亦不甘心……” “轰隆!” 雷声不断,紧接着大雨就倾盆而至。 秋雨浇灌着大地,一辆牛车在大雨中冲进了方家庄。 “哞!” 正文 第28章 准备自尽守节的妻妾 “是少爷!” 小白正在垂泪,可风雨中的一声牛叫,让她一下就站了起来。 “咣当!” 短刀落到了地上,小白仔细的侧耳听着。 “哞!” 是牛,是那头拉车的老牛! 小白喜极而泣,狂奔着冲进了大雨中。 “是少爷,我再不会听错了,肯定是少爷回来了!” 张淑慧的手一动,笔下就乱了。她干脆把写了一半的纸揉成一团,正准备重新写,可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呜呜呜!” 张淑慧缓缓的起身,用手撑住桌子,泪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方醒席卷着一股凉风冲进来,看到背身站着的张淑慧,接着就看到了地上的小刀,和摆在桌子上的剪刀。 一瞬间,方醒觉得嗓子眼发干,眼睛有些发热:“殊惠,我回来了。” 张淑慧泪眼朦胧的转过身来,看着全身湿透的方醒,就准备扑过去。 “少爷!是少爷回来了吗?” 方醒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妻子入怀,可外面的火光以及喊声让他悻悻的止住了拥抱。 “少爷!” 方杰伦带着几个男仆冲到了院子里,他自己却不顾忌讳的冲了进来。 “杰伦叔,我很好。” 经过这次的危机之后,大家的心中都近了不少,方醒也是改口称叔。 “老奴不敢。” 方杰伦打量着方醒,直到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辛老七那个杀材呢?居然没给少爷带雨伞!” “这个该死的辛老七,我……” 方杰伦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所以嘀咕着想退出去,可方醒却叫住他说道:“杰伦叔,你带两瓶酒过去,老七那边给一瓶,剩另一瓶你给我盯着马苏喝下去,最少要喝醉。” 方杰伦抱着两瓶白酒走了,小白才冲到了方醒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 “好了,少爷我有神灵保佑,百邪不侵的。” 等方醒半饷听小白没动静,低头一看,好嘛,这丫头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我先抱她回去,回来洗澡。” 方醒把小白抱起来,温声说道。 张淑慧用指腹按按眼下,急忙去叫丫鬟烧水。 小白就住在边上的厢房里,室内的风格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就和她的性格一个样。 给小白盖上薄被,关上厢房的门,方醒转身就看到了一脸唏嘘的方杰伦。 “杰伦叔,可是有事?” 大雨倾盆,两人站在屋檐下,感受着那秋日的凉爽。 方杰伦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想抹去什么。 “少爷,当年老爷就是卷进了太子一案,被汉王的谗言给拉下来的。” 方醒一愣,心想那位方鸿渐没有那么重要吧? 太子朱高炽性格沉稳,有君子之风,只是性格有些柔软。再加上他的身体肥胖,还带着足疾,所以一直都不得朱棣的喜欢。 目前的太子之争有两股势力,其中文官系统大部分都是支持目前的太子朱高炽,而且几次劝住了想更易太子的朱棣。 而另一股势力,也就是勋贵系统,这部分人大多都是跟随着朱棣造反发家的,所以一直都不喜欢被文官压制,他们当然不喜欢更像是文人的太子。 文官掌控着这个帝国的运行,而勋贵则掌控着大明这支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军队。 如果朱棣此时驾崩,那么大明必然会发生类似于靖难之役的惨事。 所以对此心知肚明的朱棣在对待太子的态度上有些暧昧,既希望太子离那些文官远一些,也希望更像是自己的朱高熙能…… 躺在床上的方醒毫无睡意,他的思绪万千,同时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就悄然起床,到了后院里。 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腥味,很清新。 方醒拿出一箱啤酒,就坐在屋檐下,一瓶一瓶的喝着。 “呕!” 茅房里,方醒吐得眼泪都出来了,那股子人血的腥臭味仿佛还在他的鼻端环绕着。 清晨,阳光照在被雨露滋润的大地上,地气蒸腾,白雾弥漫。 方醒一大早就去了城里,让家里的两个女人有些无措,于是就召唤来了方杰伦。 方杰伦苦恼的说道:“少爷说是要去看同窗,顺便买些西洋货回来。” “是吗?” 张淑慧不信,方杰伦也不信,不过方醒大清早就和辛老七走了,谁都没机会拦截。 北平城外,方醒看着那巍峨的城墙,有些唏嘘的道:“这里雄踞幽燕,也是大明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线,陛下果真是雄才大略啊!” 这是方醒的真心话,如果你看看这时候的大明地图,就会发现北平几乎被草原上的异族人给围住了,一旦九边被突破,那随时都是兵围京师的危急之刻。 而这在方醒的记忆里已经得到了证实,从土木堡之变后瓦刺兵围北平,到晚明被李自成攻破,崇祯煤山殉国,老朱家的子孙倒是恪守着成祖朱棣的信念。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一个悲壮的时代,草原上的异族无时不刻的在盯着肥美的大明,可大明终究是个庞然大物,在它自身没有腐烂之前,谁也不敢轻言必胜。 “天灾?我看更多的是*吧!” 在交了城门税后,牛车进入了北平城。方醒想起瓦刺围城时,北平城外几乎成了异族的草场,心中就是一阵烦躁。 我的子孙怎么办? 虽然方醒还没有孩子,可当他一想到自己的子孙被异族人砍杀殆尽的惨状后,一股闷气就憋在了胸中。 到了城里,方醒还特意去了正在施工的紫禁城外围看了一眼。 此时的工地还看不出未来那辉煌的皇城模样,数不清的役夫正在忙碌着,方醒从未见过的粗壮大木被一根跟的从深山老林里拖出来,运到这里修建宫殿。 “老师,这民力徒徒耗费在这里,于国无益啊!” 马苏觉得这个工程就是耗费国力,只为了皇帝个人的享受和面子,太不值当了。 方醒笑了笑:“马苏,你别学那些腐儒,陛下准备定都北平,就是为了直面异族人的兵锋,所以这是件大好事!” “其次,所谓的面子,在咱们大明,皇帝的面子就相当于是大明的面子,难道你想让陛下在简陋的宫殿里接待那些朝贡者吗?” 马苏有些不解,他接受的教育告诉自己,君为轻,民为重。 只要老百姓能吃饱饭了,那么就是儒家幻想中的大治和盛世。 正文 第29章 秦孟学死了 北平城的街道在前段时间拓宽过了,方醒三人把牛车寄存在车马店里,就施施然的去吃早餐。 北方喜好的是面食,南人喜欢米饭,这其实和人的喜好没多大的关系,只是因为北方目前不大适合种植水稻而已。 叫了三碗面条,还要了几个煮鸡蛋,辛老七就从包袱中拿出了一瓶辣椒酱。 “七哥,给我多点。” 马苏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辣椒,特别是吃面的时候。 方醒看着一瓶油辣椒被两人给倒去不少,不禁笑道:“别抢,家里多着呢。” 在那后来发现的国内仓库中,这种辣椒酱几乎能吃到方醒的重孙辈都吃不完。 而且方家庄里种植的辣椒都出苗了,以后更不会断绝供应。 别人吃面都是一个味道,可方醒这一桌却看着不大一样,所以就有人嚷道:“店家,凭什么给我的面条那么淡!” 这时候的调味品,也就是传说中的香料很贵,所以这种面馆里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寡淡无味。 里面正在煮面的老板吆喝道:“那是客人自己的调料,你自己加点酱油吧。” 这时候已经有酱油了,只是老板不大舍得,只是让伙计给他加了一点。 伙计刻意的路过方醒的身边,他的鼻子一抽,再看看那红色的面汤,心中就有些计较。 等吃完面后,马苏去结账,这是方醒要求的。 “要见识民间的各种生活,不但要见识,而且还要去体验。” 老板没有接马苏递来的铜钱,而且堆笑道:“敢问客官,不知那种酱料是在哪购进的?” 马苏一听就乐了,只是想起方醒的交代,就说道:“那是自家做的。” 老板一听这话,再看看马苏的穿着,就低声道:“小店愿意出钱购买这种酱料的配方,还请客官出个价钱。” 马苏回身,看到方醒正鼓励的看着他,就说道:“报歉得很,这东西很珍贵,我家也剩下不多了,等以后有机会吧!” 把铜钱排在油渍的桌子上,马苏就昂首跟着方醒出了面馆。 出了面馆,辛老七带路,三人就去了北城。 慢悠悠的闲逛着,马苏被方醒驱赶着去问各种东西的价格,看好的东西还买了一堆,准备回去当礼物。 等到了中午时,三人已经走到了北城的一家餐馆外面。 “少爷,就是这家。” 方醒点点头,当先就上了二楼。 “客官,请问想用些什么?小店今日有……” 小二噼里啪啦的报着菜名,方醒觉得比那些相声里的溜多了。 点了菜,还要了一壶酒,方醒就给了辛老七一个眼色。 “我去一趟茅厕。” 辛老七这货也不会说什么更衣,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就出去了。 “是酒?” 马苏闻到了那个小瓶子里散发出的味道,很香。 方醒看着有些馋的马苏,就笑道:“你还小,酒要少喝,不然你的肝脏迟早会出问题。” 等菜上来之后,马苏看到辛老七还是没回来,可方醒却一点都不意外。 “老师……” 方醒虽然只大马苏几岁,可在马苏的眼中,他就是自己的老师、兄长、甚至还是…… 方醒把嘴里的鸭肉吞进去,才慢悠悠的说道:“辛老七是出去有事,晚点你就知道了。” 马苏按捺住好奇心,一直等到了快吃完饭,才看到辛老七走进来。 “少爷,成了。” 辛老七一脸的兴奋,这货自从昨晚干掉一个敌人后,就变得有些嗜血了。 方醒指指桌子上的菜:“赶紧吃吧,吃完我们就回家。” 辛老七也不讲究,直接把几个菜拢在一个大碗里,就着这些菜吃了五张大饼,最后把羊肉汤都喝了个干净。 走在二楼的楼道里,马苏听到里面的房间传来了一阵兴奋的叫喊。 “来来来,今儿有好酒,我秦孟学一挑三。” 马苏的眸子一缩,就看向了方醒。 “我们走!” 方醒表情如常的走下了楼梯。 一个多时辰后,二楼的包间里走出几个男子,都是面红如关公,醉眼朦胧的。 “老秦,我怎么感觉眼睛有点花呢?” “呃!” 秦孟学打个酒嗝,浪笑道:“晚点去小楠子那里,千万别找错了地方啊!哈哈哈哈!” 几个男子勾肩搭背的,在大家的侧目下,走向了对面的那家青楼。 “大中午的就去青楼,真是世风日下啊!” 有个正在吃饭的老学究看到后,不禁痛心疾首的说着目前世风的败坏。 夜幕降临,青楼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尖叫,声音尖利,带着惊惶。 “来人啊!有人马上风了!” …… 秋季,方家庄的农户们都背着背篓去了山上,准备采些山野特产。 方醒就坐在前院的躺椅上,对面摆着一张桌子,马苏正在解答题目。 “老师,您说我们的脚下就是一个大球,而去还在不停的旋转,可我们为什么没有飘出去呢?” 马苏有些困惑的问道。 方醒把小茶壶送到嘴边,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我们假设脚下的是一个大球,那么太阳和月亮当然也是一样,对不对?” 马苏点头,心中有些迷漫。 方醒轻笑道:“日出日落,白天太阳,晚上月亮,如果不旋转,那么我们岂不是永远都被太阳晒着?” “也对哦!” 马苏不是笨蛋,可他从束发读书以来,接受的知识都是比较传统的,而拜师方醒后,一个全新的世界已经展露在他的眼前。 “等你有机会去海上看看,在海平面上,当一艘船出现时,首先看到的必然是桅杆。如果我们的脚下不是大球,而是天圆地方,那为什么不是同时看到整艘船呢?” “至于为什么没有飘出去,你看看树上的果子,当果子成熟以后,为什么会往地上掉,而不是往上飘,或是原地不动呢?” 看着陷入到冥思苦想中的马苏,方醒不厚道的笑了。他不愿意填鸭似的,把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传授给自己的学生,而是更喜欢用启发式的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探索。 “少爷。” 一般方醒在授课时,是没人来打扰的,可今天方杰伦还是来了,而且是面色凝重的来了。 “少爷,秦孟学死了。” 马苏的身体一震,而方醒则是懒洋洋的说道:“他死他的,关我们什么事!我不摆酒庆祝就算是厚道的了。” 正文 第30章 方醒,你的事发了。 方杰伦的手一抖,说道:“少爷,秦孟学据说是死在……女人的身上,而且眼睛发红,临死前浑身抽搐,吐了一大堆东西。” 马苏停下了笔,心中想起了昨天辛老七那个带着酒香的瓶子。 “这是喝多了,还马上风!” 方醒不负责任的在未成年弟子的面前说着这种话,话中幸灾乐祸的味道浓烈的让方杰伦只能是苦笑不已。 “可是少爷。”方杰伦严肃的说道:“据现场的仵作说是谋杀!” 方醒的眼神一窒,然后笑了笑说道:“这仵作大概是新手吧!” “不!” 方杰伦担心的说道:“是顺y县的老六,干这行已经有二十年了。” 方醒冷笑道:“那就是栽赃陷害!” 用加料的甲醇伪装成好酒,由辛老七潜入到门口,趁着开门的时机,从小二的手中换了原先的酒水。 关键是甲醇中毒别说是仵作,哪怕是大内密探照样查不到什么痕迹。 “老师!” 马苏联想到了顺天府的推官常耀,心中一个咯噔。 “没事,我可是举人,凭他常耀再嚣张,至少还不能对我用刑!” 方醒如此安慰道,可他心中知道,常耀有很多种办法来整他,无论生死。 上课完毕后,方醒找来了辛老七,两人在屋里鼓捣了半天,最后出来的只有方醒。 回到主院,张淑慧和小白都闻到了方醒身上的香味,有些像是女人用的。 张淑慧的表情有些无奈和黯然。 “少爷,你去找女人了吗?” 只有小白敢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方醒闻闻自己的手,然后笑道:“我在鼓捣些女人用的香水,等过段时间就能用了,殊惠,到时候你和小白先挑,剩下的再让杰伦叔拿去卖。” 张淑慧一听就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自己的疑心真是无稽之谈。 “少爷,我要栀子花味道的。” 小白无忧无虑的嚷着,冲散了些尴尬。 张淑慧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就用别的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夫君,庄上的人口越来越多了,可田地却有些短少,我看了一下,有的庄户都准备要分家了。” 方醒捂头叹道:“哎!我居然没发现这事,真是该死!” 北方的农田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活,而随着庄户丁口的增加,难免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所以为了不闹矛盾,家长只得提前给子女分家,以免一家人为了点小利益就闹个不停。 张淑慧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我本想买地,可周围的田地都有主了,而且也没哪家说是要卖的,夫君,要不我们到其它地方去看看吧。” 在大明朝,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只有一处农庄,只是方家的底子不大好,能保住这个三百多亩的地方就算是幸运了。 方醒的眼睛闪了闪,从容的安排道:“殊惠,你安排人去那些农户家看看,哪家的情况最差,就从哪家挑人出来。” “要这些人干嘛?” 张淑慧以为方醒想到了别的营生,所以就期待的问道。 方醒眯眼想了想:“收十个吧,全要年轻的小伙子,既然田里没那么多活,他们呆在家里也是浪费口粮。” 十个家丁啊!那每年可是一大笔支出,张淑慧想到田里的收入,就有些欲言又止的。 方醒察言观色后,哈哈笑道:“无碍的,杰伦叔那里要两个帮手,我这里要一个激灵的小厮,剩下的人我有大用。” “可是……” 想起以后的开销,张淑慧就有些发愁。 方醒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就笑道:“我手里的外洋货物不少,只是不想闹得太大,所以一直都是杰伦叔在零散的出售,可收益也不小啊!” 上次卖的两只化妆盒得的银子还没动用,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张淑慧心中稍安,然后就去和方杰伦一起商讨哪家最穷,哪家丁口最多。 至于方醒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谁知道,包括马苏。 可方醒这种不忍庄户穷困的态度却得到了马苏进一步的崇敬,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老师怎么安排那七个青壮。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像方家庄这种规模的地方,主家最多有七八个仆役就算是奢侈的了,可方醒居然一次就要加收十人,这种行为传出去,那些传统的地主绝壁会嘲笑方醒的败家子行为。 方醒又钻进了仓库里,把上次的东西全都收回去,然后在里面坐了很久才出来。 “少爷,顺天府来人了!” 才出仓库,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呵责声。 “你这个小丫头,这是想通风报信还是怎地?小心把你抓去打板子!” 随着一个凶狠的声音,两个衙役冲了进来,看到方醒后,为首的中年衙役冷笑道:“方醒,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少爷!” 小白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脸惶急的挡在了方醒的身前。 而后,张淑慧和方杰伦也来了,两人更是围在方醒的身边,却没有办法应对。 方醒排开小白,淡淡的问道:“你们是那个衙门的?以何等罪名抓我?” 中年衙役嗤笑一声,道:“方醒,顺天府常大人已经在衙门恭候你了,赶紧走吧!” 常耀? 方杰伦的身体一震,接着就喊道:“这是挟私报复,我要到应天府告御状!” 两名衙役不以为然的走近前,手中的铁尺举起,就准备打散方醒身边的人。 “你敢动手试试?” 方醒护在小白的身前,把张淑慧拖到了边上。 衙役看到了方醒眼中的冰冷,心中一颤,才想起这位可是举人,甚至可以去谋官候补的读书人,在没有定罪之前,可不是他们这种小鬼能触碰的。 看到两个衙役僵硬着停在那里,方醒回身交代道:“清者自清,殊惠,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不许出去!” “杰伦叔,你多帮帮少夫人,注意,一切以稳定为上,切忌慌乱。” “小白,你……莫担心!” 方醒交代完毕,然后就整整衣冠,坦然的率先走出去。 “夫君!” 张淑慧缓缓的跟了出去,而小白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正文 第31章 威吓失败 顺天府衙里,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不动声色的较量着。 “常大人,不知你有何证据说方醒杀了秦孟学?如果没有的话,那本官可顾不得同僚之情,这本是上定了!” 顺天府通判衙里,陈嘉辉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说道。 常耀虽然比陈嘉辉低了半级,可气势上却一点都不弱,他冷笑道:“我既然签发抓他,自然有相应的证据,倒是陈大人你万万不可因为私情而阻碍案情啊!” 这是说陈嘉辉和方醒的父亲交情深厚,有徇私干扰常耀断案的嫌疑。 陈嘉辉闻言就冷笑道:“徇私?可我怎么听说那个秦孟学是你常大人手下的一条狗呢?” 常耀不屑的说道:“陈大人,这里可是顺天府,这种道听旁说的消息还是不要拿来现眼的好!” 如果有人在边上听到这番话,大概就会觉得很奇怪。 通判虽然只比推官高了半级,可在职权上却不是推官可比的。 通判就有些相当于后世的副市长,有自己的分工和兼职,协助府尹(市长)的工作。 而推官就相当于后世的法院院长,职权单一,比通判差远了。 可陈嘉辉知道,连府尹有时候也得看在汉王的面子上,对常耀和颜悦色,哪怕汉王也许记不得自己还有常耀这个推官门人也只得如此。 “常大人,人犯已经带到。” 这时一个书办在门外喊了一声,一点都不忌讳这里是上官的衙门。 常耀的眼中利芒一闪,起身道:“好,让我去看看,此等衣冠禽兽是如何考上的举人!” 陈嘉辉冷道:“好个常大人,还没审过就给我那侄儿定罪了,好好好!我今日就看看你怎么屈打成招。哦不!我那侄儿乃是少年中举,有我盯着,常耀,只要我侄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豁出这身官服,本官也要把你拉下马!” 举人,在没有被学官开除学籍之前是不能动刑的,所以陈嘉辉的话让常耀的身体一僵,旋即就冷笑着出了大门。 “大人升堂!” 一声悠长的叫喊,常耀从后堂走了出来。 “咚咚咚!” 三班衙役杵着棍子在敲打着地面,并没有那种高喊威武的场景。 方醒站在堂下眯眼看着,等常耀坐下后,他听到门外有人干咳,回头一看,原来是陈潇的父亲陈嘉辉。 陈嘉辉给了方醒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就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常耀的施为。 “啪!堂下何人?” 常耀一拍惊堂木,厉喝道,威势惊人。 如果换在几个月前方醒刚来的那会儿的话,估计腿都被吓软了。 可现在的方醒早就衡量过利弊,只是淡淡的道:“举人方醒。” 常耀的气势一窒,有些被架在半空中的味道。 门外的陈嘉辉不禁抚须点头,眼中全是赞赏之色。 在那些话本小说里,书生面对冤屈都是大义凛然,有理有据的,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只要是上了堂,能把话说清楚的就算是胆气过人了。 可方醒不但吐字清楚,而且还不卑不亢,这个就比较难得了,于是围观的人都频频点头。 方醒看着常耀,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心不虚的表现。 常耀心中恼怒,特别是有外人围观的情况下更是烦躁。他本想把人都赶走,可有陈嘉辉这尊上官在,他也不好下令,否则陈嘉辉就有理由影射他挟私报复。 不过……常耀想起方醒不过是个书生,心中冷哼一声后,说道:“方醒,前日午时你可是去过会宾楼?” 按照常耀办案的经验,凡是心中有鬼的,一旦问到关切处,肯定能从表情上看出些端倪来。所以他不错目的盯住了方醒,只想找到疑点和破绽。 “是,那天中午我是去过会宾楼。” 可方醒却让常耀失望了,他没有躲闪,就和常耀对视着回答道。 “德华兄!”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陈潇就满脸油汗的跑了过来,看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多半是刚得到的消息。 看到方醒站在堂下,陈潇就一挽袖子,准备冲进去。 “咳咳!” 一阵干咳后,陈潇往边上一看,马上就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只是有些不忿的说道:“父亲,您为何不把德华兄解救出来?” “蠢货!” 陈嘉辉骂了一句,然后警告道:“你给我好好的看着,别多嘴!不然回家有你的好看。” 陈潇沮丧的低下头,可却又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马苏。 马苏同样的是气喘吁吁的,而且身上满是尘土。 “……那本官问你,你为何要毒杀秦孟学?说!不然本官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心如铁,官法如炉!” “咚咚咚!” 三班衙役的杀威棍又开始敲击了,肃杀之气笼罩在方醒的身上,可他只是耸耸肩,似笑非笑的说道:“敢问大人,我为何要杀秦孟学?证据何在?”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此时常耀就可以喝令责打了,可方醒是举人,除非他去请来学官,把方醒的儒衫剥了,不然还真是不敢动手,否则他常耀就是天下读书人的公敌。 常耀冷哼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本官成全你,传证人。” 证人? 方醒笑的很和气,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读书人的文气,一点都不紧张。 少刻,两个男子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高喊大老爷。 方醒不认识这两人,只是冷眼看着常耀问话。 “你二人可认得他?” 常耀指着方醒问道。 两个男子抬头仔细看着方醒,半饷说道:“认得,大老爷,这人那天中午去了我们会宾楼吃饭,同行的还有两人。” 常耀听罢笑道:“方醒,你还有何话说?” 方醒无语望天,幽幽的道:“敢问大人,那位秦孟学可是和我同时在会宾楼用餐?” “正是!” 常耀的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的得意。 方醒依然不慌不忙的说道:“那么按照大人的方法,那天中午在会宾楼的人都有嫌疑,为何单单拿了我来?” “这话在理。” 陈潇咧嘴说道:“要是常大人今儿死在大堂上了,我等岂不是都是杀人犯了?” 陈嘉辉喝道:“闭嘴!”可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说得好啊说得好! 正文 第32章 我杀人了,你咬我啊! 常耀被陈潇的话给气得半死,可他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好做手脚,于是他凝神说道:“那你前日进城为何?” 这是黔驴技穷了吗? 方醒心中大笑,“听说未来的皇城浩荡威严,于是就想去看一眼,大人,有问题吗?” 呃!常耀很想说有问题,因为你方醒吃多了才会觉得一片乱糟糟的工地有看头,可这话他不敢说,不然连汉王都保不住他。 “可你为何要去北城?” 常耀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所以就冷笑问道。 方醒懒洋洋的说道:“大人,难道每个人去哪都得要有理由吗?那我告诉你,那天我觉得北城的风光不错,所以想去逛逛。” 话虽惫懒,可方醒的目光却是冷冰冰的看着常耀。 秦孟学就是我杀的,你咬我啊! 常耀被这个眼神给烫伤了,他抓住惊堂木就想拍下去,可最后却缓缓的放下。 “大人,我与那秦孟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道大人是听了谁的谗言,居然把我当做了杀人凶手,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还请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方醒朗声说道,态度却是咄咄逼人。 “对,一定要找到那个诬告的家伙,小爷我要活剐了他!” 看到好友已经脱离了危险,陈潇擦去额头上的油汗,挤兑道。 老师,你是好样的! 马苏握紧拳头,他记住了方醒的从容,哪怕是在常耀威胁下,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并没有给敌人一点可乘之机。 三班衙役都有些郁闷,心想大老爷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就抓来了方醒,现在确实有些骑虎难下了啊! 而常耀的心中却是暗自叫苦,他本以为方醒也就是一个懦弱的书生,吓唬两下就服软了,可没想到这个书生却是讥诮着鄙夷了自己。 是的,就是讥诮! 方醒的眼神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这个意思,而且还嚣张的暗示常耀——秦孟学就是我干掉的,有本事你就抓我啊! 怎么办? 当着围观见证的陈嘉辉的面,常耀有些麻爪了。 抓起来?那常耀相信,陈嘉辉会马上去府尹那里告状,并且把消息散播出去。 可要是不抓的话,不但是秦孟学白死了,而且自己的威信也会受到打击。 汉王历来都是用军中的方法来管理手下,成功就是有功,失败不问理由就是罪责。常耀作为汉王门下不怎么起眼的人,一旦失败,那么…… 想到顺天府上下对自己的不满,常耀狞笑着说道:“如果我说有证据呢?” 大堂的气氛陡然一紧,马苏的眼睛都红了,嘴唇蠕动着,就准备进去。 “别动!少爷自有安排!” 马苏一惊,回头就看到了辛老七。 辛老七的身上还有些女人的香水味,马苏抽抽鼻子,不满的说道:“老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找女人?” “别瞎说,少爷有事要我去办。” 辛老七嘀咕着,然后就低声说道:“你放心,少爷肯定没事。” 马苏咬牙道:“老师当然没事!不然我就……” 堂下的方醒正玩味的看着常耀,心想难道你准备跟我玩狠的?那好,我就看你是否有这个胆子! “大人,学生自问平生不行恶事,今日纯属的是无妄之灾,如果大人真有证据,那我方醒束手就擒!” 方醒的话掷地有声,让堂外的人都为之振奋。 常耀的脸颊在颤抖着,嘴唇开合着,就想把秦孟学和方家的恩怨说出来,可一想到秦孟学背后的就是自己,他犹豫了。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大人,还请明示,我等着看证据呢!” 常耀不说话,方醒却追击道:“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很想知道,是谁说我杀人的,更想知道,是谁说有我杀人的证据!” 这话就是反击,你常耀不是说有证据吗,那就拿出来,拿不出来就是你在舞弊!拿不出来就是你常耀别有用心! 常耀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两个去截杀方醒的手下居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秦孟学更是莫名其妙的死在青楼里,名声臭到了极点。 此时的审讯已经是难以为续了,如果这事没有陈嘉辉掺和的话,那么常耀真敢冒险扣押方醒,然后用各种手段,屈打成招也好,躲猫猫也好,反正一句话,就是要钉死方醒。 “常大人可在?” 就在常耀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此人手中握着折扇,笑容可掬的走进来。 看到这人,常耀的眼中有些不甘,同时也有些庆幸。 “常大人,在下奉命前来,想问问这个案子审得如何了。” 来人的话很客气,可却隐含着些只有常耀和陈嘉辉知道的淡漠。 面对此人,常耀也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劳烦刘先生了,请转告大人,这个案子……” 纠结,常耀此时很纠结,可在来人的注视下,他只得咬牙说道:“查无实据!” 说完常耀就起身,拂袖道:“退堂。” “老师!” “少爷!” “德华兄!” 三个身影冲过来,方醒应接不暇的举手道:“咱们先回去,我叫花娘弄一桌好菜可好?” 花娘最近得到了方醒的不少传授,做的菜味道越来越好了,所以闻言大家都忍住激动,纷纷簇拥着方醒走出大堂。 走到陈嘉辉的身前时,方醒躬身道:“累的叔父劳心,是小侄的错。” 陈嘉辉抚须点头道:“德华,你此后做事要小心,不要给人捉住错处,明白吗?” 这是父辈的教诲,方醒受教道:“是,此后小侄当小心行事。”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到常耀,可话里警惕的却是这人。 陈嘉辉得马上回去了,陈潇趁机说道:“父亲,我今日想去德华兄那里,为他庆祝一番。” 陈嘉辉摆摆手,边走边说:“你且去,不过不许醉酒。” “是是是!保证不醉酒。” 陈潇得意的朝方醒挑挑眉毛,一行人就出了顺天府衙,直奔方家庄。 正文 第33章 收家丁 “少爷回来啦!” 当那辆牛车到了方家庄的外面时,一个半大孩子正带着自己的妹妹在玩泥巴。看到方醒后,他马上就往庄子里跑,把自己的妹妹都丢在了原地。 “这谁家的倒霉孩子?看见我跑什么?” 方醒看到地上的女孩就乐了。 小女孩看到自己的哥哥跑了,就先是一愣,然后把手里的泥巴丢在了一上午的作品:一间泥巴房子的上面。 房子的质量看来不怎么好,一下子就塌了。小女娃的嘴一扁,眼看就要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一根圆圆的,还有一个细长手柄的东西被放到了小女娃的眼前。 小女娃抬头,泪光盈盈间,就看到了一张笑脸。 “少…爷。” “吃吧,别留给你哥。” 方醒把棒棒糖塞进小女娃的嘴里,然后抱起她就往庄子里走。 马苏等人在后面看到这个场景都有些震撼,这时候的地主老财可不会对庄户这么客气,别说是抱你家的娃,点个头就能让庄户们受宠若惊了。 陈潇惦记着好酒好菜,见状就说道:“德华兄这是博爱啊!” 马苏矫正道:“这不是博爱,老师说这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辛老七也说道:“我家少爷可是要成圣的!” 尼玛!这话让陈潇都有些哭笑不得的。 其实所谓的成圣,不过是方醒有感于王阳明在明朝后期的历史地位,所以羡慕的闲聊了几句而已,可辛老七这家伙就当是自己的少爷想成圣了。 “圣什么圣?我还不想出家。” 方醒调侃了一句,然后就看到无数的庄户都拖儿带女的出来了,看到方醒后,大家都是一脸的激动。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少爷,诬告你的人抓到没有?要不等晚上小人去把他家给点了。” “少爷,我家盼儿怎么跟你在一起啊?” “……” 方醒把女娃放下去,等她回头好奇的看着自己时,就捏了捏那红彤彤的脸蛋,笑道:“赶紧吃,别被人给抢了。” 女娃一听,就赶紧把棒棒糖全都塞进嘴里,鼓着个腮帮子去寻求母亲的保护。 张淑慧和小白也相携出了出院,方醒对着张淑慧眨眨眼睛,然后就拱手道:“大家放心,今天的事就是一个误会,都赶紧回家做饭去吧。” “好哦,回家回家,肚皮都饿了。” 看到方醒没事,自觉靠山还在的庄户们都嘻嘻哈哈的各自回家,只有那个小女娃被自己的母亲牵着手,还不时的回头看看方醒。 “夫君!” 张淑慧领着小白,两人盈盈福身,迎接一家之主的回来。 方醒伸手想去摸摸张淑慧的脸,最后还是笑道:“殊惠,你吩咐花娘马上做饭,今日咱们庆祝一番。” 既然是庆祝,那么酒是少不了的。 在陈潇的鼓噪下,方醒咬牙拿出了两瓶撕掉商标的白酒。 陈潇接过酒瓶,看着那精致的玻璃瓶,赞叹道:“光这瓶子就价值不菲了,可见里面的酒是如何的珍贵!” 这种酒瓶晶莹剔透,单单把酒瓶拿去卖就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的好几年,所以连马苏都面露惊奇之色。 方醒拧开盖子,一股醇厚的酒香绕绕而来。 “这只是玻璃,并不是什么奇珍。” 对于方醒来说,钱不是问题,只是在这次常耀下手后,他就有些谨慎了。 席间几人喝得东倒西歪的,最后全都在客房睡觉。 方醒揉着额头,接过小白递来的浓茶喝了一口,顿时精神就是一振,对方杰伦说道:“杰伦叔,我是这么想的,以后咱们的东西尽量拿到南边去卖,一是那边的人有钱,二是安全,至少不会被人给盯着。” 方杰伦也是有些后怕的说道:“谁知道那个常耀会这么贪婪,以后老奴亲自去,只是这路上的时间会不少,少爷,您得立起来才行啊!” 这话有些遗言的味道。方醒笑道:“杰伦叔,你想什么呢?目前又用不着这样。” “啊!” 方杰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出发去南方,所以才像交代遗言般的希望方醒能多管管庄子里的事。 方醒指着墙壁上的地图,说道:“南方经商的人多,土财主也多,我们现在出货量比较小,直接卖给那些商队就行了。” 方杰伦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就去接收那十名庄上的青壮。 十个人,为了这十人的名额,庄户们都差点动手了。 主院的外面,两个妇人正插着腰对骂。 “老娘告诉你,少爷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凭什么你儿子就能送到这里来,凭什么?我不服!” “就凭我家比你家的儿子多!” 另一个妇人得意的说道:“老娘可不像你,憋了十几年才憋出一个儿子来,你看看,我家五个儿子,出门打架都不怕!” 方杰伦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痛,只得干咳一声,然后说道:“这次是少爷的恩典,人选也是经过多方的考证,无关的人等就赶紧回家吧。” 这是盖棺定论了,那个妇人一听就不干了,冲上来,满脸通红的喊道:“管家,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少爷还小的时候,我还给少爷摘过果子呢,怎么能和她们一样!” 卧槽!闻声赶来的方醒傻眼了。 就摘了一颗果子给我,合着我就得收下你的儿子啊? 看到方醒出来,这妇人有些怯了。 方醒可不是方杰伦,他要是发怒了,说不得一家人都会被赶出去,到时候只能去讨饭度日。 有了方醒在,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十个青壮站在院子里,都低着头,谁也不敢乱看。 辛老七站在前面,就看到方醒拎着一根细长木棍走出来。 这十人都是方家的家生子,看到方醒后更是手足无措。 “都站好!” 方醒一声大喝,然后朗声说道:“既然到了这里,那你们的生死就已经和家里没关系了,我有言在先,从今日起,所有人都得给我练。” “练什么呢?” 方醒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张泰顺,就挥挥手,然后继续说道:“练功夫,练怎么不被人干掉!” “小子们,今天算你们走运,从明天开始,你们的苦难日子就来了!” 正文 第34章 喝多了 “解散!” 等方醒一发话解散,这十人都如蒙大赦的跑出了主院。 “德华兄,你这是要训练家丁吗?” 张泰顺的衣服还是那么的华贵,不过脸上却是有些风尘之色,看来最近没少赶路。 方醒叹道:“最近遇到了些事情,觉得自己的小命有些危险,干脆就自己练几个人出来,好歹也能看家护院什么的。” 张泰顺的眉尖一跳,诧异道:“德华兄,你还会练兵?” 这年头懂练兵的都是家传渊博的勋贵,而那些练兵的诀窍就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传子不传媳的看重。 所以张泰顺觉得方醒有些异想天开,只是他不好劝,就权当是游戏吧。 “泰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进了书房后,丫鬟奉上香茶,方醒揉着额头问道。 张泰顺的鼻子一抽,就知道中午方醒喝酒了,而且喝的还是那种好酒。 不过想起自己的遭遇,张泰顺的脸色一暗,说道:“我家中的叔父不服爷爷的分配,觉得我父亲不配接手家业,这段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啊!” 方醒喝着茶,觉得这种家务事是最难断的,只能安慰道:“家产怎么分割,这是长辈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老老实实地学习,别瞎掺和。” 大概是觉得这话的说服力不够,方醒就勉励道:“好男儿不吃分家饭,泰顺,将来你若是没去处了,就到方家庄来,有我一口饭就饿不到你。” 这话很诚恳,当然是建立在张泰顺不知道方醒拥有巨量物资的基础上。 张泰顺显然被感动了,他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德华兄,小弟近期会一直呆在顺天府,还请德华兄收留。” 方醒低叹着,拍拍张泰顺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不过是点家庭矛盾而已,那就留下来吧。” “小白,告诉少夫人一声,在前院收拾几个房间出来,让泰顺住下。” 外面的小白应声而去,方醒也一边唠叨,一边往里间走,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有了一套被褥,还有两个塑料盆,以及洗漱用具。 “德华兄……” 看到方醒婆婆妈妈的交代着这些东西的功用,张泰顺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哭什么!” 方醒最见不得男人软弱,就说道:“你爷爷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叔叔当家,只要你父亲表现的好一点,这家业别人也夺不去!” 按照现在的律法,长子一般都会继承大半的家业,次子只能领取自己分到的那一部分,然后自立门户。 张泰顺接过被褥,有些手忙脚乱的去了前院。 等了一会儿后,小白一路偷笑着进来,走到方醒的身后磨蹭着说起了张泰顺的糗事。 “少爷,这个张泰顺连床都不会铺,把自己的床铺弄得跟鸡窝似的。” 方醒感受着脑后的柔软,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想起小白的年龄,最终只得数着手指头等待天黑。 晚上自然是摆开了酒席,一道屏风分成了男女两桌。 喝着从未喝过的好酒,连马苏都兴致勃勃的写了首诗,倒是引来了张泰顺的拍手叫好。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马苏这个年龄正是需要大人鼓励的时候,所以方醒就随口赞了几句,然后正色道:“诗词终究是小道,把玩即可,不可留恋。” 马苏起身躬身受教。 “是,弟子此后当重经义。” 张泰顺觉得方醒有些太严厉了,可没想到方醒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懵逼。 “经义?” 方醒玩味的说道:“那玩意儿只是个敲门砖,把握到科考的关窍就够了。” 张泰顺的眉间渐渐的皱起,喝了口酒后,借着酒意问道:“德华兄,难道你不看重经义吗?” 这年头连太子都得学经义啊!更何况无数的读书人都把四书五经奉为至理,圣人的一句话恨不能掰开揉碎了的去攀附理解。 可方醒居然把经义看做了擦屁股的纸,用一次就扔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方醒绝壁会成为读书人的死对头。 方醒淡淡的道:“经义能干什么?能治国?还是能治病!” 马苏虽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有些离经叛道,可却没想到他已经对儒家厌恶到了这种程度。 而张泰顺则是在苦笑,他垂眸道:“德华兄,敢问……你对儒家怎么看?” “儒家?” 方醒喝得二麻二麻的,借着酒兴就开始了挥斥方遒。 “儒家对于华夏的大一统是有帮助的,在儒家的影响下,安稳是所有人的选择,只要能活着,有希望活着,老百姓都不会闹腾,所以这也是为何华夏分久必合的重要原因。” 没有反抗精神,这就是儒家思想下的国民状态。 “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张泰顺替方醒斟酒,然后眼睛发亮的问道。 “好事?哈哈!” 方醒干杯,然后洒然道:“儒家的思想对大一统是好事,对统治者也是好事,可在后辈的一再曲解下,阉割了民族的进取心,这难道也是好事?” 说着方醒指着张泰顺笑道:“你我都是既得利益者,按理我不该说儒家的坏话,可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治乱循环就会不断上演,直到异族人开着轮船,用大炮打断这个民族的脊梁骨,神州从此一蹶不振!” 方醒的眯眼低叹着,他仿佛看到了后来异族人的坚船利炮,用炮弹打开了这个老大国家的国门,而目的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贸易逆差太大,想用鸦*片来抵消逆差而已。 当时的英国女王还担心打不过这个庞然大物,谁知道这个大家伙却是个纸老虎,一捅就破,结果列强们都看到了,于是都纷纷上门来分一杯羹。 “宁赠友邦,不与家奴啊!呵呵!”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就像是个愤青般的说道:“这世上哪有千秋万代的统治者,就说我们大明,你们信不信,绝对撑不过三百年,就得在内忧外患中轰然倒塌!然后……” “德华兄,你喝多了!” 张泰顺起身,眉间一片肃杀的看着马苏和外面的辛老七,喝道:“今天的话,谁要是敢传出去,我诛他九族!” 正文 第35章 恶魔方醒 这一刻的张泰顺凛然可畏,可辛老七这个憨人却不搭理他,只有马苏比较聪明,他急忙扶着方醒去了后院交给张淑慧。 “这是怎么了?” 方醒的酒量按理不会这么容易醉的,可他最近的压力比较大,所以一激动,就成醉猫了。 马苏一出来,就对张泰顺施礼道:“多谢张公子的提醒。” 刚才如果方醒只是在马苏的面前说这些,那么问题不大,可现在却有张泰顺在场,这个人会不会…… 张泰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马苏,点头道:“刚才我听说明早你也要参加训练,早点睡吧。” 马苏躬身一礼,大家就此散去。 虽然喝醉了,可方醒的酒德不错,天还乌漆嘛黑的时候就醒了,他看看挂在墙壁上的夜光挂钟,已经是四点半了。 “爽!” 起床后,方醒洗漱完毕就去了前院,正好看到张泰顺正拿着那管牙膏在研究。看到方醒过来,他问道:“德华兄,这个是什么做的?” “薄荷,还有些细微的颗粒,可以清洁牙齿,顺便还能保护一下口腔。” 方醒伸了个拦腰,然后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拿出了一个哨子。 “少爷!” 辛老七已经出现了,马苏也跟着从家里赶来了。 方醒对辛老七交代道:“我的哨子一响你就冲进去,凡是还在睡觉的,一律浇水!起床速度慢的,给我抽!” 接过棍子,辛老七笑的很得意。 “我也是管事了。” 方家目前的管事就两位,一位是管家方杰伦,一位就是厨房的花娘,辛老七觉得自己有成为第三位管事的潜质,所以得意非常。 方醒斜睨着张泰顺,“泰顺,按理你也该一起操练起来,怎么样,敢吗?” 张泰顺活动了一下手脚,自信的道:“德华兄,尽管来吧。” “好!” 方醒心中暗笑,等你知道了我给他们准备的‘大餐’后,看你还有没有自信! “哔哔哔!” 凄厉的哨音在前院里回荡着,辛老七一脚就踢开了那些青壮的房门,目光一转,就朝着几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家伙泼了一盆冷水。 初秋的北平早晚气温很低,一盆井水下去,几个家伙都睡意全无的睁开了眼睛。 “哎哟!谁特么的敢泼老子!我……” 几人正准备起床收拾倒水的家伙,可当他们看到辛老七正满脸狰狞的拿着棍子时,心中就想起了昨天方醒的话。 “所有人,听到哨声后必须在三分之一刻之内全身穿戴出门,迟到的……呵呵!” 一刻钟约等于十五分钟不到,三分之一就是四分多钟,对于这帮子没经过训练的青壮来说真是有些紧。 “我的鞋子呢?谁看到我的鞋子了?” “我的衣服,谁特么的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赶紧还回来!” “快一点,少爷可真会打人的!” 一帮子青壮手忙脚乱的在穿衣,其中一个在满床找着自己衣服,动作已经慢了很多。 “混蛋!快点!” “啪!” 辛老七一棍子下去,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了。 “不好,时间到了!” 闻言所有人,不管穿没穿好,都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方醒在看着手表,夜光的手表让张泰顺都有些眼馋,可随着脚步声冲出来,方醒抬头了。 十个青壮,有人只穿了一只鞋,有人的裤子被扎成了死结,有人穿了别人的衣服,熙熙攘攘间,闹个不停。 “哔哔!” 哨音一响,大家都安静了,借着挂在墙壁上的灯笼,大家都看到了方醒那张邪恶的脸。 “不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完毕,我很欣慰。” 方醒的话让大家都放松了一些。 “可是!” 方醒用棍子指着这些人的身上,摇头叹道:“可是你们看看自己的穿戴,还有,如果不是辛老七进去抽打,你们现在能出来吗?”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方醒这才唏嘘道:“怪我,你们都是一群菜鸟,才将离开父母的看护,金贵得很啊!” 这话不大像,大家都低下了头,生怕被遣送回家,那脸就丢大了。 “所有人!” 唰!众人马上就站直了身体,抬头挺胸。 方醒摆摆手,示意马苏和张泰顺都加入进去,然后才用棍子敲打着手心,冷笑道:“所有人都从门口出发,顺着庄子的中轴线开始跑,往返到主宅为终点。” 这很轻松,按照距离来算,大约也就是五六公里的样子,大家慢跑就是了。 所有人都觉得很轻松,可方醒却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指着已经特地挂在外墙上的挂钟说道:“二十五分钟之内,跑不到的早餐没肉!” “啊!” 所有人都培训过怎么认识这种二十四小时制的时间标准,于是在心中一换算,大家都慌了。 这些人都是抱着来主宅吃香喝辣的打算,心想最多就是干些杂役的活,可没想到第一天居然就是这么残酷。 “马苏年纪还小,只许跑单边,至于张泰顺……你得跑完!” 马苏一怔,正准备要求一致,可方醒已经吹响了哨子。 “计时开始!” 张泰顺还在发楞,他是经常练武,可这种跑法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方醒已经如恶魔般的开始咆哮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都给老子跑起来!” 辛老七第一个带头,领着大家开始往外跑。 方醒拎着棍子,从墙根边上推来一辆自行车,悠闲的跟在了后面。 “菜鸟,你的速度太慢了!赶紧跑起来!” 方醒用棍子抽打着落在后面的家伙,架在自行车前面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其实不用照,这些家生子闭着眼睛都不会跑偏,可方醒要在第一天给他们一个震撼,所以就动用了手电筒。 “好亮啊!少爷那个是什么东西?” “你特么的还有力气说话?那就跑前面去!” 方醒一棍子就抽打在说话的人背上,这人嚎叫一声后,赶紧就跑到了前面,和辛老七一起领跑。 “都跑起来!节奏,注意呼吸的节奏,两步一呼,两步一吸,保持住。” 方醒一边抽打着落后的家伙,一边教着他们呼吸的方法。 跑过长跑的都知道,呼吸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一旦呼吸乱了,那你的节奏也会乱,体力消耗更是快的一塌糊涂。 正文 第36章 操练家丁 马苏只觉得自己的肺在燃烧,双腿软的随时都能倒下去。听着身边那些急促的呼吸声,他咬紧牙关,紧紧的跟在了张泰顺的身后。 而张泰顺也有些喘,他以往可只是练习骑射,对于这种长距离的跑步一点都没有涉猎。刚开始时他还觉得是小菜一碟,可随着时间的延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辛老七想起了最近少爷带他到书房看的那些“仙器”,里面的那些人在演练着拳脚,都是招招致命的厉害手段。 “跑起来,不许减速!” 方醒又追来了,嘴里呼喝着,棍子抽打着,硬是逼着队伍继续前进。 第一趟到底,只是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在方醒的催促下,所有人都拼命的往回跑。 在往回跑到主宅前时,马苏被方醒拉了出来。 “不许停,慢慢的走,回去就准备课本。” 马苏点头。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走回了主院。他还得准备课本,等晚点要教那些青壮识字。 “狗娘养的,你们这帮子废物,都赶紧跑起来!” 剩下的人,包括张泰顺在内,都被方醒追成了狗。 终于,在天麻麻亮之后,所有人都完成了任务,吐着舌头回到了主宅的外院。 方醒看到有人已经坐在地上了,就喊道:“不许坐,所有人都站起来。” 什么?跑完了还不许休息? 这些青壮都觉得太狠了,可少爷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违背,于是都唉声叹气的站起来。 方醒站在前方,双手握拳,说道:“都跟我学,双拳握紧,憋气,憋到你忍不住为止。” 这是方醒从某位不靠谱的‘特种兵’身上学到的,据说可以增长耐力,至于管不管用,反正没坏处就是了。 结束后,所有人集中洗漱,然后吃早餐。 早餐很丰盛,大块的猪肉,每人一个鸡蛋,而馒头更是不限量的供应。 这日子也太好了吧? 刚吃过苦头,所有人都被这堪比过年的伙食给惊住了,再也不觉得这种训练是煎熬。 吃!使劲吃!这就是大家此时唯一的想法,连张泰顺都不例外。 往日那令人皱眉的大肥肉,张泰顺依然是吃的嘴角流油;那大馒头往日只能吃一个,今天他吃了四个。 等打着饱嗝吃完了之后,边上的大桶里还有汤。 “紫菜虾皮汤!” 紫菜这玩意儿仓库里很多,在以后都是养殖的多,真心的不值钱。 吃完早餐后,就是学习时间,老师是马苏。 张泰顺搬了根板凳坐在了方醒的身边,两人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觉得日子从未有这么好过。 “德华兄,你训练这帮子人干嘛用?” “看家护院!” 方醒第一时间回答道,换谁问都是这个答案。 剩下的课程张泰顺自然是不用参加了,所以他没看到的是,文化课后,这些青壮都由辛老七带队,在庄子一个偏僻的地方继续训练。 擒拿格斗,人体要害认识,最后就是刀法和长枪阵列。 而更残酷的训练会被安排在一个月后,等这些青壮的身体适应了训练之后,那些大料就开始了。 张泰顺在方家庄过的很惬意,每日早上出操,然后等马苏教完文化课后,就由方醒传授各科知识。 可当他某一天看到庄子里的人,特别是那些孩子们都在听马苏授课时,顿时就对方醒刮目相看了。 “德华兄,难道你不怕这些人开智了之后,会成为方家庄的不稳定因素吗?” 不稳定因素这个词还是方醒最近授课时说的,张泰顺此时借来倒也很恰当。 方醒淡淡的道:“愚民者最愚蠢,你看古今历史,哪个朝代不是在愚民,可最终如何?” 论起愚民,大明朝也不落后,只不过远远比不上以后的那个留发不留头的蛮族政权。 方醒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不是认为,只要老百姓都乖乖的,什么都不想,这样是最好的,对吗?” 张泰顺一窒,有些窘迫的道:“德华兄,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千古不易之至理也!” 老夫子的话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也许真是被后人曲解了,方醒不去争论,只是说道:“看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你只需要去看它的少年,我有一文,请泰顺观之。” 方醒的毛笔字很丑,他自己解释说是清醒后就忘了那些笔法。 张泰顺就在边上看着,渐渐的,在这丑陋的毛笔字上,他的热血沸腾了。 ……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雄于宇内,则国雄于宇内。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放下手中的毛笔,方醒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然后默默的装了个逼,转身就走。 张泰顺本是少年,在看到这篇雄文之后,不禁热血沸腾,可当他抬头看到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后,不禁走近一看。 ——实事求是! ——知行合一! ——学以致用! 张泰顺不是笨蛋,所以在默默的沉思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还是装了个逼。方醒不过总结了一下对弟子的基本要求,顺便还‘窃取’了那位心学圣人的一句话。 “实事求是,这就要求我们不要当傻瓜,书上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任何事物,在自己没有去了解之前,不要轻易的下结论,人云亦云是最可悲的傻子!” 方醒现在越来越适应老师的角色了,面对着几十号人,他侃侃而谈。 “而知行合一,这就要求大家把学到的东西,和心中的最终理念结合在一起,最后用行动来实践它。” 方醒不想要求这些人去做圣人,更不想他们以后去做哲学家,所以就把这句话曲解了一番。 下面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在听着,有几个还在做笔记,其中就包括了张泰顺和马苏。 “最后就是学以致用,这也是我对你们的要求。” 方醒负手而立,发带随风飘动,看着颇有些谪仙的风采。 “学以致用,这就要看你们学的是什么,任何东西都有用处,比如说数学,……” 方醒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下面的人都是专心致志。 这年头可不会有什么大儒到处讲课,而且方醒的观点新奇而富有说服力,所以连张泰顺都是笔走龙蛇的快速记录着。 正文 第37章 拒绝和进城 张泰顺这几天有些沉默寡言的,不时还喜欢到庄户家走动走动,问了一些疾苦。 而等辛老七教导那些青壮练功时,有时候他也会在边上看看,甚至还会和辛老七较量一番,只是一次都没赢过。 辛老七不得不说就是一个练武奇才,在学了方醒用视频方式转教给他的那些搏斗技后,张泰顺已经是走不了三个回合了。 “你输了。” 辛老七轻轻的放开张泰顺的手臂,然后肃然对青壮们说道:“刚才都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声音很整齐,辛老七满意的点头道:“那好,接下来就是配对练习,大家都戴好护具,还有就是下手注意分寸。” “这人天生就是要上战场的。” 张泰顺揉着肩膀走到方醒的身边啧啧称奇。 辛老七平时看着有些傻傻的,可当他站到了教官的位置上后,一股凝重的气息就陡然而生。 方醒笑道:“算了吧,现在的大明军队都是那些勋贵们一手掌控,辛老七去了多半是木秀于林,哪天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张泰顺点头认同这个看法,要知道,方醒不但是教这些,还会教大家一些他自己总结的兵法。 后世的战争案例多不胜数,方醒自己先学习,然后再纸上谈兵的传授给这些人,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可自从张泰顺听过一节战略课后,他就再也没有缺过方醒的课程。 这个时代的资讯匮乏,而且勋贵们都把自家的兵法藏得严严实实的,只传给自己的儿子,导致兵法的各种缺陷和单一。 方醒不知道的是,他的练兵方法如果传出去的话,会引发什么样的轰动。 张泰顺特别赞同方醒的一句话。 ——将军只需要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可统帅却需要拥有审视全局的眼光! “德华兄,何不如去参加秋闱,也好为我大明出一份力啊!” 张泰顺觉得方醒就这么蹲在方家庄,默默无闻的挥洒生命,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生存方式。 目前的大明政局还算是稳定,草原上的蒙古人也在前年被朱棣给打得屁滚尿流,不敢南顾。 不过随着蒙元人的衰弱,瓦刺开始了崛起,并觊觎着中原的花花世界。 所以朱棣想迁都北平,这是一个英明的决策。直接在国门建都,可以缩短决策和反应的时间。 方醒打了个哈哈,“我这人懒散惯了,进了官场多半是被人坑的角色,估计还没等到我发挥作用,就已经泯然众人矣。” 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是凤毛麟角。 张泰顺无奈的苦笑道:“如果有人能护持你呢?” “那也不行!前年就有相师说过,我这辈子就不是当官的命!” 方醒毫不犹豫的断绝了张泰顺鼓动自己出仕的念头。 不过看到张泰顺有些沮丧的模样,方醒就安慰道:“万事无绝对,也许某一天陛下想招我去当幕僚呢,你说是吧。” 幕僚不是官,只能算是私人智囊。 “对啊!” 张泰顺一拍大腿,觉得这个主意真是不错。 “你就瞎扯淡吧!” 自己在瞎扯淡,可张泰顺居然还觉得这个主意正点,这不是闲极无聊是什么? 按照朱棣那个脾气,方醒也不敢去当他的幕僚啊!不然迟早脑袋不保。 “赶紧去观察辣椒的长势,顺便看看那些仔猪对青储饲料的适口性怎么样。” 方醒拍拍屁股就走了,张泰顺楞楞神,最后只得拿着纸笔去了庄户家。 辣椒的长势不错,看着那些小小的辣椒挂在上面,张泰顺的口水就有些忍不住分泌出来。 这玩意好啊,做火锅,炒菜都用得上。 要是大军出塞能有这个东西,想必对御寒也有些用处吧。 至于大白菜更是种得满地都是,方杰伦已经准备好了坛子,就等着收获后腌制泡菜。 如果有泡菜随军,那…… “就剩下干粮了。” 张泰顺在纸上记录着,一会儿就去了农家的猪圈。 猪圈的味道不好闻,不过张泰顺这段时间已经适应了。他询问着身边的庄户,然后又倒了点青储饲料下去,看着仔猪们争先恐后的在抢食,张泰顺有些忧郁了。 如此的斑斑大才,居然甘愿缩在一个小农庄里,难道他真是对大明心灰意冷了吗? “殊惠,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到城里去逛逛吧。” 回到内院,看到张淑慧和小白正在做针线,方醒就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 “真的?” 小白一听就差点蹦了起来,手中的针线也丢到了一边,摇着张淑慧的手臂,哀求她一定要去。 张淑慧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意动,就说道:“出去可以,不过不许乱花钱。” 方醒只要她答应就好,闻言马上就叫来了辛老七。 “叫上几个人,正好试试他们最近有没有偷懒。” 一听有机会进城,那些青壮都围着辛老七闹开了,最后辛老七挑选了五人,作为方醒的护卫。 “都走,今儿放假。” 方醒一招手,马苏和张泰顺也跟来了。 一辆牛车就是出行的工具,里面坐着张淑慧和小白,方醒和大家一起步行。 “德华兄,买一匹马吧。” 张泰顺觉得走路太远了,方醒却笑道:“会有的,等我今天去看看再说。” 等到了北平城时,时间已经是近午了,大家先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就开始在北平城里闲逛。 到了东市后,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小白都移不开眼睛,拉着张淑慧就挤了进去。 “你们看好了。” 方醒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和两个家丁去了一家江南商人开的店铺。 “客官可是要买东西?” 掌柜的看着很精明,方醒摇头道:“不,我是有些东西想请掌柜的看看。” “哦!” 掌柜的一听,还以为方醒是把这里当成了当铺,所以态度随即转冷。 方醒不以为杵的从家丁的手中接过包袱,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个东西来,顿时掌柜的瞳孔就缩了一截。 “这是琉璃?”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放在柜台上,方醒淡淡的拿过掌柜的瓷茶杯,把茶水倒在里面。 “好茶叶啊!” 方醒看着那在水中直立的茶叶,不去赞美自己的水杯,反而是夸起了茶叶。 ... 感谢老书友:麻婆豆腐烤肉饭的打赏。 正文 第38章 家丁的第一次动手 掌柜的叫做袁南江,今年五十一岁,可以算是商海老将了,可在看到这个玻璃杯后,他展现出来的速度让方醒以为他才十八岁。 “呯呯呯!” 瞬间店铺的门都被关上了,袁南江的眼中精光一闪,端起了玻璃杯。 两个家丁有些紧张,手都伸到了腰间,那里有方醒教木匠做的双节棍。 方醒却笑吟吟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袁南江用各种方法来验证这个玻璃杯的真假。 敲过了,闻过了,甚至还用开水烫过了,袁南江直起身体,捶打着后腰,淡淡的道:“客官可是想出售这件琉璃?” 奸商啊奸商! 方醒不屑的撇撇嘴,这时是有玻璃,不过那颜色花花绿绿的,而且价格还忒贵,更遑论用玻璃做成的杯子了。 “袁掌柜,你想想,不管是茶水还是酒液,当倒进这个杯子里后,端在手里,那场景,啧啧!” 袁南江的胡子颤了颤,看到自己的故作泰然没起作用,就坦然道:“客官想作价多少?” 方醒摇头道:“你说,如果满意我就把杯子留在这里,以后兴许还有下一次,如果不满意,呵呵!听说隔壁那家的财力可是……” “客官请放心,我江南商行的财力不会低于任何人!” 袁南江的眼中精芒四射,然后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方醒摇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袁南江叹道:“客官可知道水晶?” “水晶杯吗?我知道。” 方醒当然知道水晶杯,那玩意看起来和玻璃杯差不多,可透明度要差一点,而且加工的难度更是让人崩溃。 “嘶!” 袁南江有些头痛了,他低声道:“客官可知道盐商?” 方醒的眼中多了些笑意,“当然,这个玻璃杯到了那些地方,相信能让贵商号好好的赚一笔。” 袁南江很通透,直接说自己准备把这个玻璃杯卖给那些大盐商。 明朝的盐商都是有钱的主,钱多了怎么办?那就炫富呗。 于是各种各样的炫富手段就被人想了出来,衣食住行无一不包。 方醒笃定的说道:“当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出现在宴席之上时,袁掌柜,相信我,那些大盐商会疯狂的涌向江南商号的。” 袁南江点头道:“可后续……” 上钩了啊! 方醒马上就为难的说道:“袁掌柜,这种杯子是外洋的东西,据说在那个叫做什么威尼斯的地方所出,一年流出来的东西大半都去了那些异族人的皇宫。” 袁南江低叹道:“是啊!老夫早年也听人说过,在西方的有个地方,那里的琉璃举世无双,可惜造法却从未外露过。” 当然没外露了。方醒暗笑着,这时候的大明可没有禁海,在宁波、泉州、广州都有市舶司。而袁南江大概就是某一个家族的代理人,这个家族参与了海贸,所以对西方多多少少的知道点皮毛。 “一年几个?” 袁南江赤膊上阵了,直接说道:“一个和几个的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 奸商! 方醒知道袁南江是想利益最大化,所以就说道:“说不准,也许能有两三个。” 袁南江闻言就轻轻的说道:“八百,不能再多了。” 方醒略一考虑就点头道:“好,但是我有个要求。” “请说。” 完成了这笔单子后,袁南江自己能分到不少好处,所以他也笑眯眯的说道。 方醒伸出个手指头,“不许贵商号提及售货人,如果我在外面听到有人说这件货是在北平进的,或是提到北平的某个人,那么此后我绝不与贵商号合作。” 这种为客户保密的做法很普通,袁南江当然不会有异议,随即就拿出了银票。 “这是汇通钱庄的银票,见票即付。” 方醒接过八张银票,点头道“没问题,希望我们下次还能继续合作。” 这时候官方也有银票,那叫宝钞,信誉已经是越来越差了。 走出江南商号,方醒看着外面的艳阳天,嘴角翘起,喊道:“方九,方十,我们走。” 这十名家丁在正式通过了初步的认可后,方醒就按照现在的习惯,直接给他们冠上了方姓,只是他有些懒,于是就用数字来排名。 而此时的张淑慧几人却碰到了麻烦。 “有人偷我的东西!” 在一家首饰店外面,当小白一声娇呼后,两名家丁就冲了过去,直接就拿住了一个瘦小的男子。 “哎哟哟!快放手!” 男子的目光狡黠,被擒住后也是一脸的委屈,“我没偷,我是来买东西的。” 而围观的人中间,有三个大汉也默默的站了出来,其中一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放开他。” 小白涨红着脸说道:“就是他,刚才偷走了我买的银钗。” 虽然从家里出来时说不买东西,可张淑慧还是经不住小白的磨,最后给她买了一根银钗,可没想到才从首饰店里出来就被人偷了,这让小白的怒火几乎能烧穿整个北平城。 马苏站出来说道:“偷没偷,搜身就知道了。”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搜我的身!” 瘦小男子马上就呼喊道:“大家来看看啊!这些乡下来的可欺负人了啊!” “干什么呢?快放开我兄弟,不然老子可是要动刀子了啊!” 三个大汉都亮出了小刀,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闪开些,可却又舍不得接下来的热闹。 “当街持刀,此大罪也!动手!” 就在张淑慧和小白有些心惊的时候,辛老七却是暴喝一声,接着就只见三个家丁冲了过去。 赤手空拳还敢和我们动手?傻缺! 三个大汉狞笑着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准备给这帮子乡下人放放血。 可快近身时,三个家丁的手里却魔术般的多了两截木棍,整齐的一声呼喝后,那木棍就灵巧的抽打过来。 张淑慧有些担心这几名家丁,正准备叫人去报官,可身后突然一热,接着方醒的声音传来。 “殊惠,莫紧张。” 方醒就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方九和方十正牵着三匹马儿。 只见三个家丁无视那三把短刀,手中的棍子一抽,惨嚎声中,短刀落地。 “扣下!” 辛老七一声令下,三个家丁熟练的把对手擒住,压在地上。 “好!好身手!” 方醒正在自得,却听到了身后的叫好声,回头一看,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正由两个大汉扶下马车来。 随即几十个便衣大汉就把周围的人驱赶走了,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然后挥手道:“老七,把他们交给巡街的军士。” 这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来了,接过人犯后,还想把方醒等人带走,可中年男子的一个随从过去耳语了几句,只见那些人马上就走了,速度之快,仿佛这里就是龙潭虎穴。 正文 第39章 你是……太孙? 四周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看热闹的人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赶走了。 中年男子的皮肤有些白,不过走路有些困难,当他喘息着走到方醒身前时,突然拱手,和煦的笑道:“可是方先生当面?” 方醒一怔,急忙还礼道:“正是晚生。” 男子的目光越过方醒,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张泰顺,脸上有些宠溺,也有些无奈之色。 张泰顺在这种目光下只得站出来,躬身道:“父亲。” 他是张泰顺的老爹?就是那个张泰顺嘴里,被自己的兄弟挤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长子? 方醒赶紧退到一边,把场地留给这对父子。 “方先生,不知可否一谈?” 可男子却只是摸摸张泰顺的头顶,就笑着问道。 方醒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只得说道:“如不嫌弃,可到方家庄歇歇脚。” “可。” 男子随意的答应道,话里自有一股子雍容华贵之气。 于是一行人上车,朝着方家庄而去。 等到了方家庄后,看着张泰顺的父亲下车的吃力劲,方醒皱眉对他说道:“你父亲的身体有些问题。” 张泰顺点头,苦笑道:“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太…大夫,可终究是……” 方醒说道:“是啊,有的人喝水都会胖,这是基因,很难治的。” 这话让下车后的男子听到了,他笑眯眯的说道:“正是,我的身体正如方先生所说,瘦不了啊!” 方醒对这个中年男人很有好感,所以就提醒道:“您这是病,所以日常饮食还得以清淡为主,多吃菜蔬,少吃荤腥肥肉,这样并发症会少一点。” “并发症?” 张泰顺的父亲兴趣很高,等方醒带着他和张泰顺进了书房后,他急忙就问道:“敢问方先生,这并发症是何物?” 方醒前世的母亲好歹也是医生,所以他说道:“您这个身体是虚胖,长久之后,内脏多半会受损,而且如果纳入荤腥和发物过多的话,血液中的油脂太高,血压也会攀升,到时候不小心就会……嘭!” 这时候说什么三高都是扯淡,所以方醒最后用一个爆炸的声音作为结尾。 “大胆!” 这时守在门口的那个男子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尖利。 “太子的贵体是你能议论的吗?还不快快跪下请罪!” 轰! 这下轮到方醒爆炸了,他被炸得晕乎乎的,先是看看一脸愧疚的张泰顺,再看看那个一脸和煦的白净胖子。 卧槽! 怪不得这货叫做泰顺。 什么狗屁泰顺,分明就是太孙! 这就是皇太孙啊! 朱瞻基,你好狠!居然给老子挖坑! 而这位胖子就更有名了,当皇帝才一年就传言纵*欲而死的家伙。 ——朱高炽! 看到方醒半饷还不下跪,门口的男子就怒目而视,准备过来。 朱高炽挥挥手,男子马上就躬身而退,只是在门口盯着方醒,生怕这位会做出骇人的事情来。 方醒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片浆糊,他呐呐的道:“那个啥……我不会跪啊!” 朱高炽哈哈一笑,给了张泰顺一个眼色,然后说道:“方先生说哪里话,快快请坐。” 这时还不是几百年后,那动不动就得跪下,自称奴才而不得的年代,所以方醒的举动并非是大逆不道。 方醒懵懵懂懂的坐下,然后习惯性的喊道:“小白,上茶,上好茶!” 可小白却听不见了,因为书房外面全被人围了一圈,谁都不能靠近。 “这人是谁?怎么在我们家还那么霸道!” 小白咬着红唇,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试探一下,却被张淑慧给拉住了。 张淑慧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低声道:“那是贵人,你切莫胡闹。” 小白不服气的道:“有多贵?” 张淑慧想起那个白胖子,就难掩眉间的忧愁:“很贵,顺天府里最贵。” 而书房里,已经有两个太监把茶水送进来了。 方醒不懂茶,所以只是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然后拉开抽屉,在一名目光锐利的太监注视下,拿出来一瓶果汁。 “呵呵,这是果汁,殿下不妨尝尝。” 方醒的抽屉就像是百宝囊,他又从里面找出三只纸杯,倒了果汁进去。 “殿下!不可……” 这个太监看来是负责朱高炽的出行安全,所以急忙就想阻止。 “无妨,方先生还是信得过的。” 朱高炽很有让人臣服的气质,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太胖的话,估计根本就没有他那两个弟弟的什么事了。 抿了一口后,朱高炽赞道:“不错,酸酸甜甜的,很可口。” 说罢他对太监交代道:“回去让膳房的人学学。” “是。” 方醒很有眼色的把剩下的果汁再倒了一杯,让这名太监记住这种味道,顺便也算是试毒。 朱高炽喝了几口果汁,这才擦擦嘴,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特别在那条横幅上停留了一下。 “方先生,瞻基在这里打扰良久,不知贵府可有不便?” 方醒急忙说道:“那个…泰顺很是好学,每日都和家丁一起出操,性格果毅,还帮我给家丁授课,怎么会是打扰呢!” 朱高炽闻言笑的很和煦,可那几个太监的嘴角都在抽搐。 尼玛!你居然敢让皇太孙给那些家丁授课,这传出去真是会吓坏满朝文武啊! “那就好。” 朱高炽一挥手,几个太监就出去了,然后他才露出了疲倦之色。 “方先生,本宫此次是奉命来监造皇城,瞻基只是为我打前站而已,近日我大概都会停留在北平城里,还希望方先生不吝赐教。” 方醒懵逼了。 朱高炽虽然是不得朱棣的喜欢,但目前好像太子的位子还是很稳当的吧。 而且从未听说过太子会来监工啊! 难道是被我给蝴蝶了? 朱瞻基有些尴尬的说道:“德华兄,小弟上次在应天府得罪了二叔。” 我靠! 怪不得会这样。 方醒这才知道,原来是被朱瞻基给蝴蝶了。 可朱瞻基如果没有遇到自己,那此时这对父子应该还在应天府好好的当着太子和太孙吧。 “可是汉王进了谗言?” 事情到了现在,方醒知道,自己算是被彻底的绑在太子和太孙的战船上了,所以他马上就问道。 正文 第40章 指点江山 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激赏之色,对方醒的敏锐很满意。 朱瞻基有些羞恼的说道:“上次我在宫门遇到了二叔,结果就迁都之事起了冲突,最后被皇爷爷给罚了抄书,还连累了……” 泥煤!方醒有些蒙圈了,难道朱高熙不支持迁都?他居然敢反对他老子朱棣的意见? “我认为越早迁都越好,可二叔却……” 这里面的东西方醒不敢问,那是取祸之道。 这是和太子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挺亲切的,方醒觉得自己应该要干些什么。 绞尽脑汁之后,方醒看了一下四周,说道:“殿下,何不如示敌以弱,驱虎吞狼?” “何解?” 朱高炽的眼睛一亮,他从担任太子以来,几乎就是被两个弟弟给拖住了后腿,几次差点被废。 方醒低声道:“难道赵王就没对那个位置有所觊觎吗?” 赵王朱高燧,性格比汉王朱高煦还要残暴,而且横行不法。只是这货很聪明,每次陷害太子时都是让朱高煦打头阵,自己就像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方醒似笑非笑的说道:“殿下,俗话说,咬人的狗才不叫啊!” 这话很粗俗,朱高炽都面露苦笑之色,不过旋即他就领悟了方醒话里的意思。 对于大位,赵王朱高燧怕是最热心的一个,不过这货比较阴而已。如果在他与汉王的中间撩拨几下,怕是狗咬狗的喜剧场面就会出现吧。 朱高炽的胖脸颤动了几下,觉得自己用狗咬狗来形容两个弟弟有些过了。 “方先生果然是见识过人。” 朱高炽淡淡的夸了一句,然后话题就转向了朝政。 方醒不懵了,他知道朱高炽的意思,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斤两,如果方醒只是个夸夸其谈之徒,那么此后绝对会和朱瞻基离得远远的,而且搞不好还会被监视居住。 为了不被软禁,方醒只得聚精会神的听着。 “……明年郑和会再次出海,靡费不少啊!” 郑和下西洋,这是方醒从小就听过的典故,所以当朱高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转过来时,他就说道:“殿下,学生认为郑和此举其实是大大有利的,只是选错了方向而已。” “哦!那你且说来。” 朱高炽倒是有了些兴趣,想听听方醒是否真是有才学。 可方醒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开口就吓了他一跳。 “郑和船队目前主要是宣威,顺便和沿海诸国交换些特产,可和耗费比起来,当然是亏了。” 方醒用这个亏字,朱高炽还是认可的。因为每次郑和出海,就是户部尚书想上吊的日子。 方醒接着说道:“可这里却拥有无尽的财富,若是我大明不取的话,最多一百年,欧罗巴人就会带着坚船利炮来到这里,从此我大明就和海洋绝缘了!” 那么严重? 再说和海洋绝缘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朱高炽父子看到方醒一脸的激愤,就觉得有些好笑。 方醒也不气,他从书房的角落里拿出一张纸来,铺在了书桌上,然后用手指着说道:“殿下请看,这里就是淡马锡,郑和船队的补给点之一,可你们知道吗?控制了这个地方,从此这片海洋就是我大明的了!” 朱高炽揉揉额头,觉得有些晕。 “控制了这片海洋,我大明可有好处?” 这时候还不是‘众正盈朝’的年月,所以言利是很正常的。 朱瞻基也是仔细的看着地图,却是越看越心惊。 “德华兄,这幅地图来自哪里?” 要知道,坐在这里的这对父子可是看过很多次大明地图,可从未见到过这么详细的。 方醒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有几个友人在海外经营,他们每到一处就绘制图册,以为传家宝。” 不管这对父子信不信,方醒自己已经信了,他指着地图说道:“我大明的右边是交趾和暹罗,这里的大米能让我大明的百姓不受饥饿,而且锡矿的数量巨大。左边却是吕宋、柔佛……” 方醒指着这里不禁精神百倍,这时还处在大明威严下的这些国家,后来可全都是华人的大敌,包括现在的淡马锡。 “在这边,香料就是财富,而且还有多种可供给给我大明的原材料,一旦被欧罗巴人控制住了,我大明危矣!” 朱高炽一边看着这份详细得不像话的地图,一边听着方醒的解说,渐渐的皱眉道:“可是我大明隔海而望,怎么去取这些资源?” 方醒一听就来劲了,“控制啊!我大明只需要控制了海上,然后就可以通过移民,用我大明的人来控制这些国家的财富,最后源源不断的反哺本土。” 朱瞻基也是问道:“德华兄,可是开发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百姓,这得要造多少船啊!” 方醒摇头道:“不用,慢慢来即可。” “慢慢来?” 这位是不了解朝政吧,慢慢来,等你慢慢来,朝中早就改主意了。 方醒洒然道:“我说的控制是先用我大明的军队慑服,然后驱使当地的土人种地挖矿,最后用利益驱使大明的百姓移民。最多十年,我大明就可控制住这块庞大的地方。” “可这太过残暴了!” 朱高炽,这位历史上的仁君果然是反对。 方醒愤怒了,他想起了那些所谓的仁,就怒道:“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哪来的仁?如果有,那些异族怎么会冲进中原,用屠刀把我汉人杀的人头滚滚!” 这是个视异族人为草芥的家伙,朱高炽父子马上就给方醒下了结论。 “……你用所谓的仁去对待他们,可有了机会,你看他们会用什么来对待我大明!” 方醒差点就骂了句腐儒,幸好收口快,不然今儿还真是无法善了了。 外面的人听得身上发抖,觉得方醒真是在作死。 “…当年唐朝时,对待外族可是贴心贴肺的,可后来如何?安禄山举旗一呼,那些外族人马上就杀进了中原。” “…宋朝呢?总觉得异族人只需要用钱就能搞定,于是岁币年年有,可最后如何?连皇帝都被俘了!” 正文 第41章 亦师亦友 吃过晚饭,朱高炽就带着朱瞻基回去了。 太子当然得住在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朱高炽回到驻地后,就把儿子叫进了书房。 “这个方德华好凌厉啊!” 想起今天方醒的言论,连朱高炽都觉得自己的背心有些湿了。 “在他的眼中,凡是对异族人讲仁义的大概都是腐儒吧!” 朱高炽是何等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方醒的潜台词。 朱瞻基笑道:“父亲,德华兄只是对我大明的未来有些悲观。” “哦!是吗?” 朱高炽倒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不看好大明的未来。 好大的胆子啊! 朱瞻基说道:“他的理论就是,随着我大明人口的增长,以及土地兼并的恶化,如果有点什么天灾*的,必然先是国内沸反盈天,随后草原上的异族人就会接着入关,毁灭我大明。” “这样啊!” 朱高炽敲打着桌子,半饷才说道:“他今天说的倒是有些可取之处,不过……” 不过什么父子俩都知道,那就是此刻在应天府的那位永乐大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朱高炽也不敢搞什么动静出来啊! 当年的解缙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没有等朱棣远征回来再汇报,而是去找了太子朱高炽,结果就被朱高熙抓住机会进了谗言,被关押至今。 想到这些,父子俩都是相对无言。 父子之间猜疑到了这个程度,让朱高炽这个太子也是当的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一点差错被抓住,到时候就是全家被废的结果。 静默了良久,朱高炽才笑道:“这个人的见识倒是广博,如果我家只是官宦人家,那我不会许你跟他学这些东西。但你却生在天家,倒也不必被这些规矩给框住了,而且我听说他连武事也懂?” 提到这个,朱瞻基兴奋的道:“父亲,您不知道,德华兄亲手训练了一批家丁,就是您今天看到了那几个,身手真是了得啊!” 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丁,对于朱高炽这位太子来说只是个笑话,可朱瞻基接着说道:“我特别喜欢他的一门功课,叫做战略。” “战略?” “对!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相争,就是战略之一。” …… 而方醒此刻正在喝酒,和陈潇一起喝。 陈潇显然并不认识朱高炽的身份,不过他依然感觉到这人的身份不凡。 面对着陈潇的好奇心,方醒只是随意的敷衍,甚至说这事不许说出去,不然全家都有大祸云云。 等上床后,就在方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怀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夫君,那是太子,对吗?” 方醒的酒意瞬间就挥发完毕了,他低头,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朱高炽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方醒本以为就自己知道,可没想到…… 张淑慧幽幽的说道:“我以前见过太子,那时候他还没那么胖。” 我去!方醒有些晕乎了,不过想起朱高炽的亲民态度,倒也认为正常。 “会是祸事吗?” “不会!” 方醒很自信的说道,他有自己的保命手段,最差也能逃到海外去。 深夜,方醒缓缓的起身,没有惊动到张淑慧,然后就走到了后院,蓦地就消失在原地。 空间里,那些仓库依然是保持着原样,而在办公大楼的下面,停住几辆车,有小车,也有摩托车,甚至还有大巴车。 方醒骑着自行车去了码头那边,在那里,原先有一个国民警卫队的驻防地…… 第二天早上,当方醒孤零零的站在家丁的面前时,觉得有些惆怅。 “德华兄,等等!”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接着就看到朱瞻基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大汉,都自觉的留在了门外。 朱瞻基平息着呼吸,问道:“德华兄,小弟没有来迟吧?” 方醒装模作样的看看手表,嘴角的微笑都快撑不住了。 “没迟,赶紧入队吧。” 朱瞻基站在了队伍的前面,辛老七本想推开他,可想到方醒对他的态度,就忍了下来。 “哔哔!” 哨声一响,朱瞻基就领头向着外面跑去,路过几个侍卫时也是目不斜视。 几名侍卫也不敢怠慢,急忙就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跑。 “菜鸟们,赶紧给我跑起来!” 方醒精神了,从刚才的有些萎靡不振,到现在像是打了鸡血般的狂躁。 而跑在队伍前面的朱瞻基也是嘴角微翘,觉得今天跑起来很轻松,特别是听到方醒的嘶吼后更是如此。 亦师亦友吗? 这种感觉真是不错啊! “啪!” “快跑!慢了今天没肉吃!” 几个侍卫都是第一次参加方家庄的早操,等跑到一半时,居然已经掉队了。 “贾大人,咱们…咱们这脸可是…丢了啊!” 一个侍卫气喘吁吁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贾全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他扯着风箱说道:“那就,那就赶紧啊!” 一帮子总旗、试百户居然跑不过一帮子庄户,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关键是这些家丁们人人都背着一个大包,据说有十来斤重。 丢人啊! 贾全想加速追上去,可最后脚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那谁?赶紧爬起来!” 今天方醒没用手电筒,只是在车头绑了只小火把,微光下看不清楚人,上去就是一棍子。 “啪!” 贾全被这一棍子抽的几乎想杀人了,可方醒却还不依不饶的喊道:“赶紧跟上,不然老子马上要你好看!” 贾全羞愧难当的跟了上去,等跑完全程后,他浑身软绵绵的靠在墙上,看着朱瞻基正和大家一起凝神握拳。 “吃早饭喽!” 春生一声吆喝,所有的家丁都围了过去,按照顺序领用。 贾全当然也在其中,不过他和几个同伴因为不遵守秩序被鄙视了。 吃着大碗的肉沫面条,每碗居然还有个煎蛋,这种伙食让贾全几人也是有些羡慕。 吃完早餐后就是文化课,今天恰好轮到了朱瞻基授课,本来方醒已经当朱瞻基不来了,准备叫马苏再上一天。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贾全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觉得很艳羡。 “大人,这些人可是殿下亲自授课啊!” 贾全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如果以后这些人里面有出息的,就冲着今天的际遇,前途不可限量啊! 正文 第42章 比我帅还敢来偷鱼 翠鸟鸣叫,轻灵的飞过河面,溅起了一串涟漪。 方醒第一次骑马,有些战战兢兢的由辛老七牵着,缓缓的在河边溜达。 “少爷,您干嘛不去大路上骑呢?” 辛老七觉得河边的路太窄,而且有些不平整。 方醒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感觉很良好的说道:“你懂什么!在大路上要是马惊了怎么办?” 慢悠悠的溜达着,等方醒过足瘾后,才觉得屁股和大腿内侧有些不舒服。 眼前的杨柳依依,大清早的,可河边就已经有人在钓鱼了。 方醒下马,然后溜过去看了一眼。 钓鱼的人最喜欢看别人的鱼篓,如果鱼少,那自己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要是鱼多,心里会发酸。 哗啦一声,鱼篓提起来了,里面有三条鱼,都是半斤一条的。 “哟!这不是方兄吗?” 方醒一怔,转头看去,才发现这位不是方家庄的人。 “那啥,你哪位?” 方醒有些不爽,靠近方家庄的这段河流可是他的资源,里面的一条鱼,一只虾都是他的,可这人居然就窜到了这里,是有意的吧? 男子一身的绸缎,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和他比起来,方醒就成了陪衬的角色。 男子起身,微笑道:“小弟李茂,正和方兄是邻居。” “邻居?” 方醒看看右边的农庄,有些意外的说道:“可是李大人家?” 男子作揖道:“小弟李茂,家父正是顺天府知事。” 方醒哦了一声,有些不虞的看着那个鱼篓。 看到方醒不说话,李茂笑道:“方兄,今日冒昧上门,不知可否叨扰一杯茶呢?” 茶你妹啊! 方醒摇摇头,淡淡的道:“抱歉,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怠慢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辛老七牵着马在后面,瓮声瓮气的说道:“这里是方家庄。” “是啊!这里是方家庄。” 李茂笑容可掬的说道,接着他很快就把鱼篓里的鱼放了。 是个聪明人,可方醒却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回到家,方醒就找来方杰伦问了李家的事。 “没交情。” 方杰伦这几天正在调教分给自己的两个家丁,所以很忙。 “没交情?” 方醒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有些猜测的说道:“难道这货是有所目的?” 方杰伦不管什么目的,只是有些不爽的说道:“少爷,当时你结亲的时候,我可是派了请帖的。” “没来?还是说有贺礼!” 方醒觉得大家都是邻居,总得有一样吧。 方杰伦的脑袋摇晃着,不屑的说道:“当时张公子的庄上还送了十两银子,可李家?哼哼!就当没这回事!” 方醒怒道:“那他还敢到方家庄来钓鱼?老七!” 辛老七马上就跑了进来,方醒吩咐道:“你去看看,如果那个李茂还在那里,就给我把他赶走!” 辛老七马上就带着人去了,他觉得李茂很过分,长得比自家少爷英俊,可居然还敢来偷鱼,真是残忍到了极点啊! 可等辛老七到了河边时,才发现只剩下了一根钓杆,连鱼篓都在那里。 “收了!” 辛老七觉得没收偷窃的工具再正常不过了。 得知李茂溜了,方醒真是大快人心,于是就决定去看看庄子上的情况。 身后跟着两个家丁,眼中全是花花绿绿的庄稼,方醒觉得心中一片安宁,连刚才的耿耿于怀都忘了。 比我帅,你还敢来偷鱼,作死呢这是! 庄户们很听话,在那些空出来的土地上,此时已经种满了辣椒,而在那些角落里,大白菜已经是很粗壮了。 半青半红的辣椒看着就像是花卉,方醒笑着对跟来的马苏说道:“等收获了之后,可以晒成干辣椒,也可以和大白菜一起做成泡菜,这样我们冬天就有菜蔬吃了。” 马苏摸着辣椒,觉得自己的老师真是无所不知,居然能把外洋的植物变成调味品。 “咦!” 方醒四处一看,发现朱瞻基不在,就问道:“那个泰顺呢?” 目前方醒还不准备改换称呼,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叫什么。 皇太孙? 那样的话他宁可把那个家伙赶出方家庄去,也不愿意整天毕恭毕敬的。 马苏挠挠脑袋说道:“他说要进城去办点事,晚点回来。” 张泰顺最近有些忙碌,大概是要去帮他的父亲、大明太子朱高炽监工。 正说着朱瞻基,就看到一匹马飞快的冲了过来。等近时,才发现就是这个家伙。 朱瞻基滚鞍下马,还没来得及说话,方醒就笑道:“你这是被哪家的姑娘给追了?” 朱瞻基拎着马鞭,气呼呼的道:“我才到庄门口,就被那个什么知事的儿子给拦住了,气得我差点就抽了他几鞭子。” 方醒笑呵呵的,可心中却知道朱瞻基不是那种残暴的人,那么…… 李茂,麻痹的!你居然敢说我的坏话,你等着! 朱瞻基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看着那泛红的辣椒,欣喜的问道:“德华兄,现在可以收了吗?” 方醒也不大知道,不过还是装道:“还得等一下,等辣椒都红了,就可以收了。” 朱瞻基的眼中精光一闪,“德华兄,这种辣椒可否供应军中,我想在九边都需要这个东西来御寒吧。” 方醒有些不情愿的道:“当然可以,只要后续的规模上去了,直接把种子送去就成。” 朱瞻基以为方醒是一位品行高洁的隐士,所以根本就不谈钱。 不过奖罚分明是未来皇帝的必备素质,所以朱瞻基有些头疼的说道:“德华兄,可是你又不愿意做官,那可怎么办?” 方醒双手背在身后,已经把背上的衣服都揉成了一团酸菜。 老子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没靠山啊!所以才不敢去当官,要是早知道你这个家伙的身份,我怕个鸟啊! 不过反悔的事方醒不会去做,所以他故作云淡风轻的道:“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啊!” 这个逼装的很好,至少朱瞻基都是一脸的敬佩。 “德华兄,你放心,这是你的功劳,谁要是敢抢,我第一个不答应!” 方醒的手松开了,他假意道:“何必呢!我本布衣,不求闻达,只求个心安而已。” 装比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相信了,所以方醒一挥手,“走,今天的课还没上呢!” 正文 第43章 鼓吹殖民 “我们脚下的大地就是一个磁场,不但是吸住了我们,同时也吸住了万物,包括我们呼吸到的空气。” “大明的国土看似很大,可在整个世界而言,只是一隅之地。” 方醒的手在地球仪上面一转,就把大明的那一块地图转过来了。 “你们看,大明在这里,而通过陆地,我们可以获取到大片的土地,这里的土地虽然荒凉,可我告诉你们,这片土地的下面埋藏着可供我大明后世子孙用之不竭的资源,此时不取,那在史书上面,大明的统治者们都是鼠目寸光的家伙!” 听到方醒说到鼠目寸光,马苏不禁瞟了朱瞻基一眼,他可是知道这位的身份,有些担心这话会触怒了朱瞻基。 可朱瞻基只是做着笔记,显得很勤奋。他想起了自己父亲前几天的话。 “瞻基,这位方德华就是个当御史的料,只是他的学识却不能被浪费在那个地方,你且在他那里多学,等以后……” 这个以后是什么,朱高炽父子都是心照不宣。 “……而转过头,我大明面对的就是茫茫大海。” 方醒指着被篡改过的地球仪,炯炯有神的说道:“不要害怕大海,在大海的另一头,无数的,从未被人发现的土地在等着我大明去发现、去征服、去种植,去收获!” 朱瞻基把手举起来,得到方醒的同意后才问道:“德华兄,就算是我大明像你说的出去殖民了,可几代之后,殖民地的人造反呢?” 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可方醒只是呵呵一笑,就说道:“事情总是有两个面,你只看到了消极的一面,却没看到积极的一面。” 方醒指着那些大陆说道:“就算是殖民地的人要造反,可他们是什么人?” 朱瞻基答道:“那他们就是叛逆!” 马苏却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师,他们是汉人!” “对!” 方醒一点面子都不给朱瞻基,“你们看,这里就是欧罗巴,此时的他们已经开始了文艺复兴,革除了那些禁锢思想的弊端,已经开始放眼看世界了。” 朱瞻基看着那块面积不大的地方,就有些不屑的说道:“那么小的地方,就算是发展起来,对我大明来说也只是疥癣之疾。” 尼玛!方醒被气得仿佛听到了后世某个女人的话。 ——鼻屎大的国家! “啪啪啪!” 方醒用教鞭敲打着桌子,怒道:“当年的匈奴有多少人?曾经统治华夏的蒙元有多少人?现在草原上已经崛起的瓦刺有多少人?说话!” 马苏缩缩脖子,看着方醒怒不可遏的模样不敢回答。 朱瞻基强辩道:“可是那些欧罗巴人懂骑射吗?” 方醒气极反笑,“我记得军中是有火枪的吧?” “有,还不少。” 朱瞻基可是从小就被朱棣带去军中培养,对军中的武器了如指掌。 此时的大明火器其实不弱,几次北征中,火器都立下了大功。 “那如果我们的敌人都是用火枪呢?你觉得我大明的军队能赢吗?” 朱瞻基有些犹豫,半饷才说道:“可是火枪终究不稳,大军交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累赘。” 所谓的大军,就是指几万人的大战,在这种时候,目前还是以骑兵为主。 方醒淡淡的道:“此时的火枪射程不远,而且故障频发,可要是火枪的射程和稳定性提高了呢?” 朱瞻基有些愕然,大概是从未想过这一茬。 “匠人啊!” 方醒摇摇头,苦涩的说道:“以前没有马掌,没有马镫,所以骑兵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如果按照你现在的思路,大概也就是将就这个情况去作战吧!” 朱瞻基有些窘迫的点头。 “进取心啊!我知道你有进取心,可大明的军队需要的是不断更新火器,当某一天,我们的火器能扛住那些瓦刺骑兵的冲击时,我告诉你,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明就是日不落帝国!” 看着两个懵懂的学生,方醒笑道:“知道什么叫做日不落吗?” 整齐的摇头,方醒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教过你们,地球在围绕着太阳运转,日出日落,太阳缓缓的从东到西的照过去。” 这些马苏和朱瞻基都知道,他们以为方醒在炒冷饭。 可方醒却一脸的狂热,“当我大明的疆土遍及全球之后,太阳永远都会照射在我们的国土上,这就是日不落!” 书房里很安静,马苏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脑袋里全是日不落这个概念。他偷偷看了朱瞻基一眼,发现这个家伙也没好到哪去,比自己还激动。 日不落啊! 没有学过地理和天文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个概念。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他看着那个地球仪,想到如果不管太阳如果转动,总有大明的国土被它照耀着,这种荣耀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少爷,您快到前面去看看吧!” 看到朱瞻基被自己蛊惑的热血沸腾,方醒正准备趁热打铁的推出殖民计划,可赶来的丫鬟却让这种气氛消失了。 “我不是说过不许……” 方醒大怒,他早有规矩立在那里:在他授课时,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许旁人到书房来。 丫鬟也是一脸的惶恐,可却坚持道:“少爷,前厅来了两个女人,少夫人都被……” 什么? 方醒一听,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你们自己复习,记得做一道殖民和经济的文章,回来我检查。” 方醒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前厅,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女人在肆意的大笑着。 “哎哟!我说少夫人,这男人哪有不贪腥的哦!而且我看你家夫君也就是一个妾室,这说出去可是会有损少夫人的名声啊!” “胡说!” 小白的声音一听就是气急了。 “我家少爷才不是那种人呢!” “啧啧!这男人有需要,难道还要跟女人说吗?所以啊,这事还得靠张罗,您看看我带来的这个怎么样?水灵灵的就像是一根小葱,只要接进来,保证让方少爷满意,还能帮助少夫人您固宠呢!” 方醒已经听不下去了,重重的一跺脚之后就走了进去。 前厅里此时泾渭分明,张淑慧坐在主位上,正面无表情的听着女人说话。 而小白则是鼓起包子脸,看样子恨不能把那个穿着绿色比甲的漂亮女人给撕碎了。 “哟!这是正主来了。” 中年女人起身,挪挪额头上的护额,一张嘴就是媒婆的气息。 方醒看着那个狐媚气十足的女孩,皱眉道:“你们是何人?可是我方家请来的?” 感谢:敖海清、希望号001、青青子衿9、新旺老张......几位书友的打赏。 正文 第44章 我没偷腥啊! 狐媚女孩偷瞟了方醒一眼,渐渐的面露满意之色。 方醒现在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利用仓库里的时间便宜,经常在里面锻炼,什么都练。如果脱掉衣服的话,那么就会看到六块腹肌。 “方少爷,我是城西的六婆,这次是受人委托,专门给您送美人来了。” 中年女人笑眯眯的说道。 方醒看到张淑慧一脸的木然,就淡淡的道:“谁让你们来的?” 六婆一怔,然后又堆笑道:“那人说是您的朋友,还和您是邻居呢!” 卧槽! 李茂,你特么的这是给老子上眼药呢! 看到连小白都忍不住冲自己翻白眼,方醒心中大叫冤枉的同时,也是冷冰冰的说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不过我……” “不麻烦,不麻烦。” 不等方醒说完,六婆就笑道:“方少爷请放心,这钱都是付过了,您就摆桌酒宴,这小星就进门了。” 方醒捂头喝道:“老子没有纳妾的打算,都出去!” 张淑慧的表情变都没变,在她看来,男人就是这样的,新鲜的时候会哄着你,可当有了美人后,这就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只有小白,她听到方醒赶人后,就赶紧冲过去说道:“没听见我家少爷的话吗?赶紧走,回头告诉那人一声,就说他的诡计让我家少爷识破了,就等着倒霉吧!” 六婆的笑容有些僵硬的说道:“方少爷,您不会是……” “我没说错,赶紧走,再不走我可关门放狗了啊!” 方醒此刻有些后悔没养狗,要不然今天直接就放狗出来,什么六婆都得跪了。 虽然没狗,可辛老七可不是吃素的,这家伙挎着唐刀,眼神冷冰冰的盯着两个女人,瞬间,六婆就决定暂避锋芒。 “方少爷看来是不满意啊!那我回去再挑一个小家碧玉的来。” 六婆一边说,一边脚不沾地的拉着那个女孩跑了。 人走了,可气氛却不大对。方醒正准备解释一二,可张淑慧已经起身,微微福身后,就带着不大情愿的小白走了。 前厅里的方醒无语望天,叹道:“老子招谁惹谁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辛老七也很无语,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付两个弱女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接下来方醒的授课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复先前的慷慨激昂,让马苏和朱瞻基都是猜测了半天,最后在下课后,才从吃饭时看不到两个女主人的境况中知道了些端倪。 “这是吵架了?” 朱瞻基此时已经开荤了,就算是来到了北平,可他的身边依然有两个贴身宫女。 方醒一顿饭吃的是没滋没味,倒是便宜了朱瞻基和马苏。 吃完饭,方醒就急匆匆的跑去了主院,可却吃了个闭门羹。 “殊惠,你听我说,这事是隔壁的李茂弄出来的,你再不开门,我可去找他拼命了啊!” “……” 几经威胁和示弱,在整个方家庄都入睡后,方醒才得以进屋。 进了屋子就不多说了,方醒直接抱住张淑慧,一阵折腾下来,终于是雨过天晴。 哪怕是眼波娇媚,可女人总是要趁机要挟的。 “夫君,哪天你觉得妾身人老珠黄了,也不用什么新人,只需一张和离书。” 方醒强撑着眼皮子,嘟囔道:“那等有了孙子再说。” 张淑慧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直在盘算着孙子这个时间点。 第二天,方醒正准备带着几个家丁去找隔壁的晦气,可却被急匆匆赶来的朱瞻基弄晕了。 “什么?你想让我去管那些工匠?” 方醒这才是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喜的同时,也对自己前些时候说的不会去当官感到有些后悔。 朱瞻基嘻嘻笑道:“德华兄,这次可不是让你当官,而是小弟的压力太大啊!” “你有什么压力?” 方醒没好气的说道:“你一天吃好睡好,还有两个小娘子给你暖床,我看你最近都胖了。” “什么?” 朱瞻基急忙用手去摸脸,等到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从朱高炽开始,这个家族的人都怕长胖,都怕最后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弄清楚自己没胖后,朱瞻基才说道:“德华兄,小弟实话说了吧,这次我皇爷爷要求我在顺天府把工匠们都集合起来,专门打造兵器,等待北征的时机。” 我去,方醒晕得很,他喃喃的道:“可兵器的锻造我不懂啊!” 这个方醒不敢打包票,所以他准备拒绝。 可朱瞻基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德华兄,小弟这次的前途可都在这里了。” 面对长揖不起的朱瞻基,方醒的心中有些跃跃欲试,就迟疑了一下。 “那我…只是看看啊!” 朱瞻基知道这位亦师亦友的家伙是什么性格,所以就笑道:“当然,德华兄只需要去看看就好了。” 方醒有些扭捏道:“可是……” 朱瞻基知趣的道:“德华兄放心,不会耽误家里的事。” 方醒可是准备把方家庄打造成为大明的一颗明珠,就像是后世的那几个村庄。 “那什么时候去?” 朱瞻基抿嘴忍笑,他就知道,方醒只要有事情干,特别是能发挥他能力的事情,或是他不满意的事情,那么就会迫不及待。 永乐皇帝在靖难之役成功后,首先就是稳定政局,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去征伐草原上的那些异族。 第一次北征已经在前年结束了,大明军队击溃了蒙古五万大军,从此蒙古本部的鞑靼人就开始向大明称臣纳贡。 第一次北征的胜利刺激了朱棣的雄心,所以他不断的在进行着准备工作,待时机成熟后,他将会发起第二次北征。 得知方醒要去管理工匠后,张淑慧和小白都为他道贺,并祝愿他旗开得胜。 可方醒却很忧郁,因为他对冶金根本就不懂,为此吃完晚饭后,他悄然的进入了仓库。 空间里,方醒疯狂的在那些仓库中寻找着,最后在一个集装箱里找到了望远镜,全是儿童款的,只有二到六倍。 看着粉红色和黑色为主的望远镜,方醒嘿嘿的笑着,然后用工具拆开了一个,把两个镜片看了又看。 正文 第45章 这货是谁?居然敢对皇太孙无礼 天还没亮,,方家庄的主院里一阵折腾。 “小白,夫君的水杯呢?快找找。” 张淑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准备远行般的准备着,而方醒则是有些瞌睡。 昨晚他在仓库里翻找了很久,可还是没找到金属冶炼和加工的书籍。 “好了没有?我又不是去赶考,晚点就回来了。” 方醒看到马苏已经到了,就有些不耐烦的接过了水杯,然后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夫君。” 张淑慧追出去喊道:“夫君,午饭我叫人给你送去。” 这是当我没长大还是什么? 方醒觉得马苏在偷笑,就摆手道:“不用忙活了,我带着银子还怕没地方吃饭?” 方醒走了,张淑慧和小白都站在门边,觉得很孤独。 一个家庭中男人很重要,但在很多时候都无法察觉这种重要,只有当他离去后,那种失落和空荡荡的感觉才会袭上心头。 而方醒则是有些放风的感觉,上了那匹叫做大白的白马后,恨不能马上就赶到城里。 而马苏很悲剧,他今天要去官学,只得坐上庄子里去采买的牛车。 天边的紫色渐渐消散,方醒看到牛车慢腾腾的速度,就耐不住性子的说道:“我先去了。” 双腿一夹,大白马上就飞奔出去。 也许是许久都没有在这么宽敞的道路上狂奔过了,大白显得很兴奋,摇头晃脑的,不时还轻嘶着。 当方醒赶到城外时,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城门还没开。 等城门开的时候,方家庄的那辆牛车也正好赶到,赶车的家丁看着方醒有些萎靡的模样,只得把头偏过去,生怕自己扭曲的面部被少爷看到。 方醒几乎是冲进了城门,然后才慢悠悠的去了城南,那里就是最新的匠作工地。 到了城南,在一片小巷子的后面,就是匠作工地。 “好大的地方!” 占地面积很大的工地上全是工棚,而门口站着的两个持刀军士居然在打瞌睡。 “前面何人?” 方醒正琢磨着这两人那夸张的睡姿,朱瞻基就从后面来了。 两个军士马上就擦去口水,站直了身体,瞬间就变成了精神抖擞的威武之士。 朱瞻基骑在枣红色的马背上,看着精神奕奕。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官员,其中方醒最熟悉的就是陈嘉辉。 两人颔首示意,然后陈嘉辉过来暗自介绍道:“德华,这位是工部郎中尚德全,这次是专门负责兵器的打造,为叔我只是从中协助罢了。” 陈嘉辉的职务是通判,结果分工却是分到了工匠管理,这个位置倒是油水很足,可这里却不是他能伸手的地方。 “陈通判,这位是?” 尚德全有一把美髯,他抚须问道。 作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尚德全可以用这种态度和陈嘉辉打交道。 方醒觉得这人的眼神有些玩味,就拱手道:“学生方醒,顺天府种田的。” “种田的?有趣!” 方醒可不会管他有趣不有趣,和朱瞻基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一行人就鱼贯进入了匠作地。 此时这里的工匠们都已经开工了,敲打声几乎就是这里的主旋律, 火热的工棚里,几个工匠正在打造大刀,边上还放着一个坛子。一个工匠正在铁砧上敲打。 匠作地的负责人李琦堆笑道:“殿下请看,经过好钢的包裹,这把刀就算是成了,虽不说削铁如泥,可砍头却是轻而易举。” 方醒对这种冷兵器没有兴趣,只是敷衍的看了一眼。 接下来就是弓箭的制造地,这里有熬鱼胶的,有打造弓弦的…… 方醒还是没兴趣,这让朱瞻基有些不解,随即就拉着方醒找了个地方说话。 “德华兄,难道我大明的兵器有瑕疵不成?” 按照朱瞻基对方醒的了解,如果不是不屑,那么方醒也会提出些建议来。 方醒没答话,却是直接奔向了隔壁的工棚。 这里是鸟枪的打造地,方醒进去时,正好看到多名工匠正在制造枪管。 枪管被固定在架子上,长长的四棱钢锥尾部就是一个大木轮子,木轮子上有手柄,摇动手柄后,四棱锥就开始缓缓的转动。 这就是原始的钻床啊! 不过当方醒看到不远处有个工匠在用熟铁板卷打时,心中就凉了半截。 李琦对这个火器工棚不是很感冒,他随意的介绍道:“殿下,这些熟铁板会被卷打成筒,接着锻焊,再用四棱锥打钻镗孔光滑,这根枪管就成了。” “那边还有多种火器的锻造,殿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对于皇太孙的到来,李琦有些惶恐,担心这些工匠会突然发难。 这时的工匠有不少都是住做工匠。所谓的住做工匠,就是让工匠暂时附籍在顺天府。 可这些住做工匠的待遇很差,而且工作时间很长,还要承受官吏的打骂和克扣,当真是最底层的一个阶级。 朱瞻基看向方醒,发现方醒正盯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工匠在看。 这个工匠肤色黝黑,只见他用手在那个刚加工完的四棱钢锥上摸了一下,就对同伴说道:“还行,不过有些偏了,我先敲打敲打。” 这个四棱钢锥就是加长钻头,可这人用手一摸,居然就知道这个钻头是否弯曲了。 尼玛!这才是大匠啊! 几声敲打后,工匠再次用手摸了一下,满意的说道:“好了。” 人才啊人才! 方醒看着这个工匠的眼神带着炽热,让朱瞻基有些若有所思。 “皇太孙殿下到,还不跪迎?” 这时李琦一声高喊,这个工棚中的几十名工匠马上就惶恐的跪在地上,方醒看到刚才这位工匠甚至都跪在了一块废料上,鲜血马上就从膝盖处冒了出来。 “赶紧起来啊!” 方醒见状就去扶起了那个工匠,还对朱瞻基喊道:“赶紧找医生来!” 卧槽!这货是谁啊? 看到方醒居然敢对皇太孙呼喝,所有人都懵逼了。 皇太孙应该会收拾他的吧?最起码得打二十棍。 可朱瞻基却跟了过去,就在大家以为他是想当面斥责方醒时…… “快叫人来!” 朱瞻基急声喊道,马上就是一地的眼镜碎片。 皇太孙,这礼贤下士也太过了吧! 要知道,匠户是最低贱的一个阶级,哪怕国朝确立了士农工商的阶层,可实际上匠户的地位是最低的。 正文 第46章 怒不可遏 尚德全揪着自己爱若生命的胡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人是谁? 而陈嘉辉也有些吃惊,他知道朱瞻基经常在方家庄学习,可没想到方醒居然会把皇太孙当做了普通人。 而在场的人中,最忐忑的就是李琦。 朱瞻基和方醒扶起这个工匠,然后说道:“不着急,好好的休养。” 工匠有些惶恐的浑身在颤抖着,对于他来说,一个小小的衙役就能让他家破人亡,可今天……可今天,皇太孙居然亲手把他扶起来,而且还温言抚慰。 这是变天了吗? “殿下,我,我还有活要干啊!” 这人不是在矫情,朱瞻基判断已定,就对尚德全说道:“给他假期,最少十日。” 这种要求对于尚德全来说只是个小意思,他挤出一丝微笑,“皇太孙殿下这般的礼贤下士,你还不赶紧……赶紧致谢?” 方醒皱眉看了尚德全一眼,从刚才的语气中,他知道尚德全本是想让这个工匠跪下谢恩的,可临时想到了刚才的事故,这才改口。 朱瞻基当然也想到了,所以他淡淡的道:“那就让人送他回家。” 方醒想起官场上的手脚,就说道:“你安心的养伤,以后有人给你穿小鞋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我曰! 李琦在心中骂了方醒一句,他刚才可是已经想好了,这个工匠居然敢在皇太孙来视察的时候出纰漏,那还有什么说的,等皇太孙一走,老子非得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可方醒的话却堵住了这个漏洞,让李琦的心中悻悻的非常不满。 可他却没想到方醒已经是离奇的愤怒了,看到他的表情,方醒上来瞪着他问道:“你是觉得他是贱民吗?还是觉得你比他们都要高一等?” 李琦的神情有些茫然,他没想到方醒会这么来质问自己,不过多年的条件反射让他说道:“他们不是贱民,那谁是贱民!?” 场面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方醒,在他们的眼中,工匠确实就是贱民,一辈子,包括了子孙都是贱民。 难道这个问题还有深究的必要吗? 可方醒认为很有必要,他一把拿起一只枪管,转向四方,神色讥讽的说道:“如果没有他们,那你们告诉我,谁来打造这些兵器?谁?难道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吗?” 工棚里鸦雀无声,朱瞻基知道方醒已经开始愤怒了,为了不被躺枪,他只得低头想着这事里的关窍。 “你们,你们读了四书五经,你们考上了进士,很牛笔吧?” 当然,我们当然牛笔。 进士出身的尚德全想起了自己寒窗十年的艰苦。 李琦想起了自己科举不成,最后成为浊官的倒霉境遇。 只有朱瞻基,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方醒为何愤怒。 “可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坨屎!” 方醒被这个阶级森严的世界给激怒了,同是汉人,可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跌落尘土,被当做了垃圾。 方醒扶起惶恐不安的工匠,冷道:“在我的眼中,你们甚至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相比!” 轰! 方醒的话让现场的气氛被引爆了。 几十名工匠都目光灼热的看着方醒,心想这人是谁?如果他能当匠作地的管事的话,那么大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 而尚德全和李琦则是被激怒了。 李琦怒道:“敢问阁下何人?可曾进学?”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尚德全抚须暗笑,觉得这个李琦还是不错的,前几天想更换他的想法,现今已经消散无踪了。 方醒冷笑道:“我三年多以前就是举人了,要不是看不惯你这等人,金榜上面早就有了我的名字,你算个毛啊!” 啧! 这话让尚德全有些牙痛,因为朱瞻基在场,所以方醒的话必然是可信的。 方醒看着面相最多只有二十岁,可二十岁的年轻人,在三年多以前就是举人了,这…… 而李琦则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他当年也是参加过科举的,而且还是朱元璋为了南北科举的事情大开杀戒后不久。 在官方的潜规则中,把北方仕子的录取率提高到了相当的程度后,他依然没有考上,然后就此沉寂。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家产变卖了一半,用于疏通渠道,这才得以在工部寻了个差事。 朱瞻基含笑看着这一幕。今天来到这里,可尚德全阳奉阴违,而李琦居然也敢当着他的面找不自在。 哈哈,这下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狂士! 是的,在朱瞻基的眼中,方醒就是一个狂士。 不过不同的是,和其它没有多少成就的狂士相比,方醒的狂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这就是赤子之心啊!” 朱瞻基想到自己的父亲对方醒下的结论,不禁暗自点头。 方醒看到尚德全抚须不语,而李琦只是阴着脸,就说道:“没有他们,你们算是什么?没有他们打造出兵器,谁来保卫大明!” 李琦闻言,觉得自己找到了方醒话里的漏洞,就抢话道:“可没有我们读书人,他们又算是什么?” 在读书人的眼中,自己才是最出色的,而其他人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至于工匠,这个华夏历史上都是地位低下的阶层,在读书人的眼中,最多也就是个夜壶。 什么是夜壶? 就是用得着你的时候,就提你一把,而用不着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臭不可闻,哪怕那臭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哈哈哈!” 方醒仰头大笑着,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农人可以种地养人,工匠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可以保家卫国,商人都可以流通有无,可你们呢?你们能干什么?” “我们能上报君王,下抚黎庶!” 尚德全终究是无法旁观,所以就傲然道。 方醒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们读的那些书?我看别说是管理大明,能管好你们自己的贪欲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当年大明开国时,那些官吏都是读书人,可最终这些读书人让朱元璋失望了。 贪腐横生就是那时大明的写照,所以朱元璋最后也是忍无可忍,直接就剥皮充草,想用最暴烈的手段来扼制住这个势头。 最后他成功了,洪武年间,大明的贪腐是最少的。 可他也失败了,因为他是靠着个人的威望在推动这场反*腐*运*动,最终免不了人亡政息。 读书人的黑历史可不少啊! 正文 第47章 这就是工匠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尚德全和李琦都是一脸的阴沉,方醒心中一个激灵,马上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受伤的工匠惶恐的道:“老爷,小人叫做朱芳。” “朱芳?好名字!和咱们的陛下一个姓。” 方醒对朱瞻基问道:“能帮他脱籍吗?” 朱瞻基从小就经历过很多场面,知道方醒这是隐恻之心发作了,他当然也愿意消除方醒的怒气。 “小事而已。” 方醒闻言就咧嘴笑道:“老七。” 辛老七在后面跟着,刚才都已经被方醒的言论给吓坏了,闻声马上就冲出来。 “少爷。” 方醒的目光轻蔑的扫过李琦和尚德全,说道:“你带他回去,以后他就是方家庄的人了。” 尚德全的脸色不变,只是心中却在想着方醒的来历。 一个工匠,对于工部来说只是只蝼蚁,可方醒的来历却很重要,这是个大消息。 而李琦显然已经恨上了方醒,不过碍于朱瞻基在场,所以在忍着而已。 朱瞻基看到事情告一段落,就挥手遣散了众人,然后和方醒去了静室。 所谓的静室,其实不过是李琦的办公室而已。 方醒看着室内豪奢的装饰,不加掩饰的说道:“泰顺,就靠着这等人,你还想把这里变成北征的兵器基地吗?” 朱瞻基也是暗自叹息,不管在窗纸上映出的人影说道:“顺天府离京城遥远,如之奈何!” 方醒也看到了人影,他走过去,直接推开了窗户,看着在外面呆若木鸡的小吏,冷笑道:“你听有什么用?还是让你的主子来吧。” 小吏一惊,顿时就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结果在门槛那里跌了一跤,牙齿都磕掉了几颗。 方醒也不关窗户,然后就听到朱瞻基笑道:“德华兄,此刻你还认为粮食是我大明的第一要务吗?” “当然。” 方醒淡淡的道:“这一课我还没给你们上过。” “什么课?” “天文!” 这里不大方便,所以方醒只是简单的说道:“从宋末开始,这老天爷就已经病了,进入到了小冰河时期,天气会变得寒冷无常,在很多地方,农户会颗粒无收,宁可吃掉种粮,也不愿意下种。” “为什么?” 朱瞻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当年他跟朱棣去乡下,曾经看到过农户对种粮的珍惜程度,那简直就是视若珍宝啊! 可方醒居然说农户们会吃掉种粮,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方醒叹道:“因为种粮种下去,可能收获的东西还赚不回来,傻子才会种呢!” 接下来,方醒也不愿意多说,只是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今天就到这吧。” 回到方家庄,方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了这位叫做朱芳的工匠。 朱芳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在看到方醒后,他只是不停的说到自己的妻儿。 方醒点头说道:“你放心,从今天开始,你一家子都是方家庄的人了。” “杰伦叔,给朱芳一家安排好住处,就在主宅。” 方杰伦一愣,觉得方醒有些小题大做了。要知道,主宅里住着的人,除了方醒一家之外,也就只有方杰伦、家丁和丫鬟,以及刚搬进来的马苏母子。 这时候住进主宅,就说明你这人已经被主家看重了。 这个朱芳有什么本事,少爷居然会这么看重他。 等下午朱芳的妻子和儿子到了方家庄之后,就被惊住了。 主宅很大,在最近还扩建过,多了几个小院,而朱芳家就分到了一个小院。 小院不打紧,关键是里面的用具一应俱全。 朱芳的七岁儿子朱元芳拎起一个不锈钢的盆,把它顶到头顶上,回头嬉笑道:“娘,你看我。” 朱廖氏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用具,哪还会理睬这个调皮的儿子,她看着墙壁上的那面镜子,不禁用手把头发顺了顺,心中却是一阵担心。 正所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朱廖氏担心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卷入到了什么神秘的事件中。 安顿好朱芳一家,方醒也不乐意去作坊了,每天只是在家里授课,有时间就钓钓鱼。 过了几天,朱瞻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德华兄,你为何对那些工匠如此的另眼相看呢?” 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 方醒腹诽着,然后说道:“士农工商,士这个阶层是最无耻,也是最令统治者喜欢的阶层。” 朱瞻基想了一下,点头同意方醒的看法。暗中补充了一句:是相当一部分仕子都无耻,而不是全部。 “而农就不用说了,哪怕是再过几百年,他们依然是国家的中流砥柱,缺不得。” 方醒想起几百年后的动荡,就有些情不自禁。 “而商,这个阶层在某些时候比士更无耻,他们追逐利润,只要有足够的利润,那么他们愿意奉异族人为父,哪怕是为此颠覆自己的国家也在所不惜。” 这个看法是目前的主流,不过方醒说商人能颠覆国家,朱瞻基觉得有些太高看他们了。 “至于工,这个阶层是统治者所漠视的,却是推动社会发展的主流力量,任何阶层都比不上的力量。” “德华兄,你这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朱瞻基觉得方醒是有些癔症了,居然把工匠的地位抬得比士子还高。 “不,我这还是说低了。” 方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发条式的玩具车,上紧发条后,把车往桌子上一放,顿时书桌上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不顾朱瞻基的目瞪口呆,方醒把玩具车拆开,然后指着齿轮说道:“这就是工匠的力量。” 接着不容朱瞻基提问,方醒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望远镜递给他,说道:“你往外面看看。” 朱瞻基有些纳闷的按照方醒的吩咐把望远镜放在眼前,然后看向了外面。 呆了,朱瞻基呆住了,而且握住望远镜的手还在发抖。 从书房,朱瞻基通过拱门看到了大门外的辛老七,这货正在和马苏吹牛,口沫横飞的,朱瞻基甚至都看到了这厮脸上的一颗痘痘,顶端还有些发白。 “德华兄,这是何物?” 方醒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这就是工匠的力量。” “当大军远行于茫茫草原之时,你的斥候只需要有这个东西,就能先敌发现,这个功效的作用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正文 第48章 辣椒丰收 小白从外面进来,看到朱瞻基拿着望远镜呆呆的看着外面,就偷笑着把茶水送到桌子上,然后附在方醒的耳边说道:“少爷,他是傻了吗?” 方醒看到朱瞻基在看着外面,就拍了小白的臀瓣一巴掌,在她小脸灼红的时候,才低声道:“少胡说,赶紧叫人准备午饭去。” 小白觉得身后一阵酥麻,急忙就低头出去。 “德华兄,此物巧夺天工,也是外洋的吗?” 朱瞻基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心中震撼的问道。 “当然。” 方醒把玩着玩具车说道:“欧罗巴人,也就是泰西人,他们已经在工业上迈开了大步,现在只是这些东西,可等到他们把大炮越做越大的时候,等他们把火枪做的准确而便捷的时候,泰顺,你告诉我,大明还有未来吗?” 朱瞻基看着手中的望远镜,心中暗自震惊。 方醒也不想进一步刺激他,只是像预言般的说道:“你相信吗?最多几百年以后,那时候的人,只需要拿着一个小巧的东西,就能和几千里外的人通话。” “那是神仙吗?” 朱瞻基觉得这就是神仙手段,大概是方醒臆想出来的。 方醒也不辩解,只是说道:“千年前,谁敢想到会有望远镜?” 送走了心事沉重的朱瞻基,方醒这才发现被这货把望远镜给顺走了。 …… “少爷,辣椒全都红了。” 方家庄的辣椒丰收了,红彤彤的一片。 马苏一边记录着产量,一边咬了一口辣椒,结果…… “水,我要水……” “哈哈哈哈!秀才公要喝水,你们谁有奶的奶他一口!” 看到马苏中招,那些庄户们都调侃着。 一个背着孩子摘辣椒的妇人呸了一口说道:“去找母牛去!” 每家每户都出来了,连孩子都加入到摘收的工作中。 方醒把现场交给方杰伦,自己拿着十多个红辣椒就去了厨房。 花娘看到方醒的出现被唬了一跳,结果被他赶到了一边去。 “辣椒炒肉啊!” 当年方醒在工厂里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这个,好吃又下饭。 无污染的红辣椒只是在水里随意的清洗了一下,然后切成长片。 油锅烧起,先下姜蒜爆香,然后滑入过油的肉片,翻炒后放入辣椒,加高汤…… 几分钟后,一道热气腾腾的辣椒炒肉就做好了。 就着一个大馒头,方醒眯眼享受着,很快就是满头大汗。 春生看到方醒吃得嗨皮,等他走了之后,就着剩下的那点辣椒也吃上了,然后就是狂喝水。 李茂自从今年考上了举人后,最近就在庄上攻读。听到仆役的报告后,就放下书本,溜达着去看了看。 李家庄有些沉寂,那些庄户们都没活干了,只能是到山上去找些野食,以备猫冬。 高大英俊的李茂走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站在自家和方家庄的边界处,看着那些农户们在欢快的采摘辣椒,就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仆役挠头道:“小人听说是叫做辣椒,至于是干嘛的,连方家庄的人都不知道。” 李茂狐疑的看着那些红彤彤的东西,想起上次父亲交代自己和太孙套近乎失败的经历,心中一动,就趁着一个方家庄的媳妇过来的时机,摆出一副儒雅的姿态问道:“小娘子,敢问那是何物?” 小媳妇被李茂的俊朗给羞红了脸,可顺着折扇的方向看到辣椒后,就斜睨着他说道:“那是我们庄子上的东西,你打听这些干嘛?” 李茂没想到自己的皮相居然没起作用,而小媳妇却已经是警惕的退后了几步,手中的捶衣棍高高举起,随时都准备逃跑。 这尼玛比军营的管理还严啊! 可越是这样,李茂对这个辣椒的兴趣就越浓。 一阵马蹄声中,朱瞻基回来了。 方醒面色古怪的看着朱瞻基把望远镜挂在自己的胸前,怎么看都不协调。 “德华兄,小弟已经禀告了家父,家父希望德华兄掌控匠作地,最少要把这个望远镜给弄出来。” 朱瞻基的眼睛有些发肿,这是他一路上都在玩望远镜的结果。 方醒一听就摇头道:“我去掌管那里不合适,没有这个名义,下面的人也不会听我的。” 这倒是个问题,原先匠作地的具体负责人李琦好歹还是个正七品,而且人家还是工部的派遣,名正言顺啊! 而要那些人听一个白身的命令,这个难度有些大。 朱瞻基不死心的问道:“有家父作保,难道还不行吗?” 方醒把手里摘下来的辣椒丢进木盆里,笑道:“难!不过我倒是想试试火枪的制作,就在方家庄。” 朱瞻基皱起了眉头,这可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按照大明律,私人如果打造兵器的话,那后果就是家破人亡。 在朱芳来到方家庄之后,其实方醒就有了这个打算,只是担心被人举报,这才忍到了现在。 朱瞻基用马鞭轻轻拍打着手心,最后慨然道:“德华兄放心,我马上去给皇爷爷写信,提前备案。” 说做就做,朱瞻基马上写了一封信,然后让人快马往京城送去。 如果是朱高炽写信去,那方醒就可以收拾细软,全家准备逃亡海外了。可如果是由朱瞻基这位朱棣宠爱的孙子写信,那他觉得还可以观望一下。 既然已经写信了,方醒就叫来了朱芳。 朱芳住在方家庄的这半个月里,当真是吃好喝好,膝盖上的那点伤早就好了,所以听到方醒召唤,他有些忐忑的来了。 书房里坐着方醒和朱瞻基,朱芳急忙就准备下跪,可却被方醒阻拦了。 方醒扶起朱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大明就是跪多了,把大好男儿的血性都跪没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以后在方家庄不许下跪。”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的听着这番话,他知道这是方醒在表示不满。 朱芳拘束的站着,就看到方醒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是一张火枪的图纸,采用扳机控制火绳,药室不大。而且能明显看出来,枪管的后部,也就是装药的地方比前面要厚实一截。 “这是为了防备炸膛,而我最关注的就是钻孔的工序。” 方醒解释道,这张图纸可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还参考了目前的鸟枪构造。 朱芳有些犹豫的说道:“少爷,只是这个枪管太厚,怕是打造不易。” 朱瞻基也觉得有些厚了,同时也会加大火枪的重量。 方醒自信的说道:“最多十五斤,如果让士兵们经常练习举枪瞄准,我觉得这个重量不是问题。” 正文 第49章 试制火器 想起现在的鸟枪时不时的炸膛,方醒就特别用了双层锻打的方法来制造枪管。 “设计一个平台,然后在平台上面做出一个半圆的长沟……” 方醒拿出一张白纸写画着。 “铁板要长,这样就可以反复的锻打,最后形成双层构造。” 单层的枪管和双层的当然没法比,只是加工量大了些,不过方醒相信,只要能激发出工匠们的积极性,那么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事由你上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方醒随意的拿出一根钢棒,朱芳一见眼睛就亮了。 方醒笑道:“这个钢棒的直径正好拿来当做卷打枪管的芯棒,现在就交给你了。” “好钢!” 朱芳只是敲打了几下,就从声音中判断这根钢棒的质量。 方醒起身,对朱瞻基说道:“技术上的东西由我这边解决,但是铁料你得出了。” 朱瞻基点头道:“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方醒能研制出威力巨大的火枪,那么这个功劳足以让东宫父子在军中的地位上升一截。 目前东宫父子只是得到了文官系统的大部分支持,可在军方,那些勋贵和汉王当年曾经并肩作战过,交情可不是假的。而且近些年随着文官系统的反弹,那些勋贵们发现自己居然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这种趋势是勋贵们所不能忍的,于是他们也反弹了,并且也成功了。所以等朱瞻基英年早逝后,就发生了土木堡之变,大批的勋贵殉国,而且兵败的责任也被推到了勋贵们和王振的身上。 至此,大明的文官们终于是逆袭成功,把勋贵和武官压到了墙角落,从此再未翻身。 所以后世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土木堡之变其实就是大明的文官系统精心策划的一次行动,目的就是掀翻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勋贵系统,为此他们不惜耗尽大明最后的元气。 正事说完,方醒看着朱瞻基那带着眼泡的眼睛,就语重心长的道:“你这是…年轻人要知道节制啊!” “啊!” 朱瞻基正在想着怎么和自己的父亲说这件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羞恼的说道:“德华兄,小弟是日夜思虑作坊的事,可不像你,昨天中午还找不到人……” “咳咳!” 以方醒的脸皮厚度,依然被这话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昨天中午,他不过是有些疲倦,于是就午睡了一会儿。 年轻男子嘛,大家都懂的,醒来后就有些火气,于是就和张淑慧关门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结果效果不错,一整天都是精神抖擞的。 朱瞻基得意的大笑着,然后去找自己的太子爹去了。 要铁料这事还真得先去报备一下,不然小人……比如说那位工部郎中尚德全,还有那位李琦,必然是要趁机发难的。 “什么?” 在工坊里,当尚德全听到李琦的汇报后,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愕然道:“皇太孙想在方家庄试制火枪?” 李琦得意的说道:“尚大人,这事是我一个手下打听到了,听说皇太孙准备以那个朱芳为主,打造一款新式火枪。” “这……” 官场中人,当听到事情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评估这事对国家的好处,而是要先评估自己可以在这件事中获得什么好处。 尚德全抚着胡须,眸色阴沉的问道:“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不靠谱!” 李琦幸灾乐祸的说道:“那个朱芳以前在工坊里只是个技术好一点的工匠而已,这种工匠我们这里很多,如果凭着他朱芳就想打造一款利器,呵呵!那真是个大笑话!” 尚德全眯眼想着能不能借着这事打击太子,随口问道:“你确定?” “当然。” 李琦虽然对火枪制造只是一知半解,可并不妨碍他用自己以前管理工坊的经验来判断结果。 老子在工坊里干了多年,要是新款火器那么好开发,老子早就升官了好不好! “哼!” 尚德全冷哼一声,然后摆手道:“如果太子行文下来,那就给他们,只要不过分,什么材料都给他们,到时候要是弄不出好东西来,我倒要看看,这靡费钱财,只为一人之好奇心是个什么罪责!” 李琦点头就准备出去,可尚德全又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下后才说道:“既然太孙殿下也有兴趣,那你这边也动动嘛,不然别人可会指责咱们是尸位素餐啊!” 李琦闻言大喜,这是要让我也跟着开发新武器啊! 对于开发新武器中间的猫腻,别人不知道,李琦却是再了解不过了,他喜滋滋的应道:“是,到时候卑职这里会有感激送上,还请大人不要拒绝才是。” 尚德全挥挥手,等李琦走后,他迫不及待的写了封信,在信中告知了汉王朱高熙此事,然后在后面表达了自己不看好此事的态度,期望到时候汉王能借机给太子父子一个教训。 把信交给自己的心腹,尚德全才哼着小曲去了外面。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白菜终于收获了。 李老大从菜地里直起腰身,看着堆满田边的大白菜,心中有些恍惚。 方家庄以前也种大白菜,只是没有地窖,于是吃不完的就在冬天前堆放在墙角里,半个月都坚持不住。 可在少爷方醒的安排下,今年每家每户都挖了地窖,按照庄子上的安排,把除了要制作泡菜的大白菜都放进地窖里。 妻子在边上阻止小儿子扯菜叶,看到当家的有些恍惚,就说道:“他爹,咱们家的坛子该去领了吧?” 李老大点头道:“昨天管家就说了,晚点我到主宅去取。” “不止呢!” 他的妻子笑道:“昨天就通知了,每家都要出一个人,然后在主宅制作泡菜,等泡好了之后,每家都有三坛子。” 李老大哦了一声,就说道:“那你午饭后就去主宅,先学会怎么做泡菜,然后我再去领那三个坛子。” 下午,主宅里是一阵喧哗,方醒坐在台阶上,端着脸,看着花娘正呼喊着教人做泡菜。 “手要洗干净,坛子也要洗干净,不然会烂掉!” “注意了,菜一定要放实,还有,坛口一定要加水,保持那个啥的密封。” 正文 第50章 难道我真有王八之气? 制作了泡菜之后,天气就陡然转冷,随着第一场雪的来临,方家庄开始沉寂下来。 “铛!铛!铛!” 朱芳住所的隔壁小院,此时已经被当做了作坊。 放下大锤,看着那渐渐灰暗的铁料,朱芳拎起水罐喝了一大口,浑身汗出如浆。 铁料要想成材,多次锻打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里面的杂质给敲打出来,让材料更纯净。 看着成型的铁板,朱芳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开始了锻打。 一个人来完成这些工序,在时间上就太浪费了,朱芳去找方醒要人,却因为专业的铁匠不好找,所以暂时就被搁浅了。 而在此时的前厅中,方醒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大汉发呆。 “少爷,我俩是诚心卖身入籍,此后任凭少爷您打杀。” 两个大汉身材健壮,如果不是辛老七持刀站在边上,方醒估计都不敢出来。 “这个……你们怎么会想到投献呢?” 方醒有些百思而不得其解。 “少爷,我俩是世代铁匠,如果进了官营,这一辈子都是官家的奴隶,少爷,我们真是诚心的啊!” 两个七尺大汉,居然哭起来了。 我曰!难道我方醒也有了王八之气?居然坐在家中就有猛士来投! 不过方醒谨慎的没有先答应,只是让朱芳来考察一番他们的专业水准。 当朱芳欣喜若狂的说这两人都是熟手,而且手艺不错时,方醒更懵了。 这不会是细作,因为谁也不会用工匠来做细作。 为了不泄密,每一家的工匠都处在严格的看管之中,要出去可以,等你成为尸体后就可以出去了,而且是被一张烂席子卷着拖往乱坟岗。 而且这两人都签了卖身契,方醒打杀了都无人过问,所以细作的嫌疑就洗清了。 方醒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有天命之顾,不然为何缺铁匠的时候马上就有人来卖身! 晚上,在大床上,健身之后,方醒问着还在喘息的张淑慧。 “殊惠,若是咱们家的地位尊贵了,你觉得怎么样?” 张淑慧正数着方醒的腹肌,闻言就随口道:“夫君,尊不尊贵的没什么,我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要暗地里都跟乌鸡眼似的就满足了。” 这个婆娘居然没有一点上进心啊! 沮丧的方醒大怒,于是又好好的惩罚了一次张淑慧,导致第二天都起晚了。 …… “哈哈哈!” 就在方醒恍惚着,想着上天是不是想让自己来到大明改天换地时,朱瞻基那熟悉的笑声传了进来。 朱瞻基的心情不错,一进来就说道:“德华兄,你不知道啊!这次我揽住了匠作地的差事,居然有几个勋贵暗中表示了支持,哈哈哈!” 暗中支持? 方醒揉揉额头,有一种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卧槽!这是人家暗中向皇太孙表示忠诚的手段,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之子,还想改朝换代? 方醒的心中有些黯然,也有些庆幸。 他庆幸自己不用去辛辛苦苦的造反打江山,更庆幸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这是好事啊!” 方醒觉得该用一顿大餐来庆祝此事,于是晚饭又是大盘大碗的。 “这个大乱炖好吃!” 朱瞻基现在在方家很随便,就跟在自己的家里一样的随便。 这是一大锅乱炖,里面有螃蟹、蛤、大虾、鲍鱼……以及刚收获的大白菜杆子,煮成一锅,鲜香无比。 马苏觉得朱瞻基太过分了,在老师家吃饭居然不交伙食费,所以当然不能让他多吃,于是两人就抢上了。 而方醒没有去争抢,只是喝着小酒,吃着眼前的香辣蟹,觉得人生至此,别无他求了。 等吃完饭,方醒才把那两个‘自愿’卖身的铁匠告诉了朱瞻基,然后就看到朱瞻基的嘴角翘起,显然是心中极为快意。 看到别人心情很好,方醒就觉得有些不公平,于是就下了点烂药。 “我看这些勋贵也就是在玩两头下注的把戏,谁都不得罪!” 朱瞻基闻言只是笑道:“这是常事,不过还有勋贵看好我父亲,这就说明汉王一党绝非铁板一块。” 好吧,老子玩政治玩不过你! 方醒憋屈的出去消食,朱瞻基也跟了过来。 外面的积雪已经很可观了,按照方家庄老人的说法,这些年北平的天气越来越冷了,连地里的收成都受到了影响。 “这就是小冰河啊!” 方醒踩着被冻得板扎的小路,走到了庄后的河边。 河面冒着渺渺的白气,看着多了几分空灵。 方醒用手搓搓有些发麻的脸,回身对朱瞻基说道:“辣椒已经收了,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安排。” 朱瞻基想起今天吃的香辣蟹,就眉开眼笑的道:“德华兄,此物最是御寒,而且还能祛湿,我准备先送一些到京城去,让皇爷爷试试,然后再收取种子,先在我的庄子上种下,等多了之后再分到九边去。” 靠!可是我的好处呢? 方醒有些不爽的说道:“你那个庄子上的人可是很懒,别把辣椒种坏了!” 庄子就在方家庄的左边,多次的见闻后,方醒已经对这个庄子上的管事绝望了,觉得朱瞻基就是在浪费土地资源。 朱棣宠爱这个孙子,所以赏赐也是络绎不绝。一个庄子对朱瞻基来说真不是事。此时被方醒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准备回头就换个管事。 回到家里,方醒一个人都不告诉,自己悄悄的到了后院,拎着把小锄头开始乱挖。 折腾了半饷后,方醒才看着眼前成串的土豆蛋子傻笑着, 因为下种的时间晚了点,所以到今天方醒才想着来看看产量。 “不少啊!” 当时他不过是种了眼前这篮球场大小的地方,所以在刨了几个坑后,大致的产量就能评估出来了。 “哈哈哈哈!” 夜空中飞来一只大鸟,结果在路过后院时,被这惊悚的笑声给惊得差点就跌了下来。 “这么高的产量,就算是一年种一季,可也能养活一家人了吧!” 于是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就出现了红烧土豆,刚出完操的家丁们和朱瞻基两人闻到香味后,不禁都抽动着鼻子,围到了大盆边上。 正文 第51章 我居然是英国公的妹夫? ps:最近爵士的眼睛不大好,看屏幕有些发花,所以在书评区里置顶了一个纠错帖子。大家看到有错字,或是不妥的词句,方便的话就在纠错楼里指出来,感激不尽! ...... 虽然天气寒冷,可家丁们出操时都是只穿着一身单衣。此时洗漱之后,浑身热气腾腾,感觉肚子里在打鼓。 方醒不愿意花娘太辛苦,所以每天的大锅饭早餐都是春生在张罗。 春生招呼一个帮厨的妇人给大家打饭,笑道:“诸位大哥,这可是少爷特别准备的食物,名唤作土豆,这东西顶饱,而且口感软糯,实实在在的是好东西啊!” 闻着大骨汤打底做出来的红烧土豆,看着上面飘着十多根火红的辣椒,直催得人的口水直流。 等各人都得了,一声开动,顿时晨雾里就响起了吸溜的吃东西声音。 吃完早餐,今天是由马苏给家丁们,以及庄上的孩子们授课,所以朱瞻基得了空闲,就和方醒去了后宅。 大明的后宅是绝对的私密之地,除了至亲之人,闲人免入。 朱瞻基仗着自己的嘴甜,把张淑慧‘哄得’把自己当做了弟弟,这才能出入。 到了后宅,朱瞻基就去了书房,继续在地球仪上发散王霸之气。 方醒进了卧室,就看到张淑慧正手持着一封信垂泪。 “这是怎么了?谁的信?” 方醒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抬头就是吾妹二字,顿时心中的酸意就弥漫开来。 张淑慧擦去眼泪,仰头说道:“夫君,是我大哥来的信。” “你大哥?” 方醒从未听张淑慧说过那位大哥,所以有些不解。 张淑慧吁出一口气,缓缓的道:“妾身的父亲是荣国公讳玉。” “荣国公,难道你原先姓贾?” 方醒有些懵了,甚至都伸手去摸张淑慧的额头。 给了一个‘你别闹了’的眼神后,张淑慧展颜笑道:“夫君,妾身只是家中的庶女,父亲去时我才六岁,至此就跟着大哥和嫡母过活。” “你大哥是谁?” 既然没人觊觎自己的老婆,那么方醒也就放松了。 张淑慧愕然,随即想起方醒对外界的事务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捂嘴笑道:“夫君,我大哥此时就在交趾,前些年才受封英国公。” “英…英国公……” 方醒指着张淑慧,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是想起了那位英国公。 英国公张辅,父亲是张玉,也就是被朱棣称为靖难之役第一功臣的张玉。 张玉在靖难之役中战死后,张辅就接过了顶门立户的责任,开始了自己一生的征战生涯。特别是几次远征交趾,把安南改为交趾行省,是永乐年间拓土第一功。 而且张辅深得朱棣的信任,堪称是武将和勋贵中的第一人。 “我有些晕!” 方醒捂头坐在床边。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老婆居然是张玉的女儿,哪怕是庶女。 这一刻方醒想到了方鸿渐,这位前吏部主事究竟是用了什么招数,才把英国公的庶妹给订给了自己的儿子。 看到方醒在发呆,张淑慧不禁噗嗤一笑,依在他的肩上,曼声道:“夫君,当年公公去的时候,我大哥正好在交趾,而我那位大嫂李氏的胆子又小,就把我关在家里面,不许我……” 远在南方的金陵,一片高宅深院中,十多个丫鬟正守在一个大房间的外面,鸦雀无声,就听到里面说道: “辅儿的来信你们都看了吧?”一个苍老的女声问道。 房间里,一张如果方醒看到一定会惊呼为艺术品的大床上,两个丫鬟正在给坐在上面的老妇人捶腿。 在下首左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看着身材瘦小,弱不禁风。 而右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她闻言就温声道:“是,国公爷的信媳妇已经看过了,只是慧妹妹当年是负气出走,前年国公爷去宣府练兵的时候还吃过闭门羹,看来慧妹妹的心中还是……” 这时她对面的中年女人气喘吁吁的说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当年方鸿渐牵扯到了逆案中,若不是…若不是我当机立断,我英国公府早就……” 年轻女人淡淡的道:“姐姐也不用着急,当年的案子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国公爷既然都写信回来了,那么我们还是要先安抚好慧妹妹才是。” “好了!” 坐在床上的老妇人把玉如意搁在案几上,对中年女人说道:“李氏,你的身体不好,就先回去闲着吧。” 中年女人咬牙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福身离去。 等李氏走了之后,荣国公遗孀、英国公的母亲王氏才对张辅的二夫人吴氏说道:“你不知道,当年辅儿就有些不满李氏的自作主张,结果闹出了那件丑事。若不是那样的话,我张家也不会背上薄恩寡义的名头,哎!这都是命啊!” 吴氏看着婆婆脸上的皱纹,心中酸楚,就安慰道:“婆婆且安心,我听说慧妹妹的那位夫君极为聪慧,而且如今皇太孙也在跟着他学习,想必以后会有大用吧。” “果真?” 老夫人一听,就展开了笑脸,叹道:“当年你们的公公去的时候,慧丫头也才六岁,而且她的生母去的早,我又老天拔地的管不了许多,就让她跟着胡乱过活,想来她是恨我的吧。” 吴氏看到老夫人又有些哀伤,急忙道:“哪有的事,当年国公爷可是专门给慧妹妹找了妹夫这等天才横溢的学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汉王居然会把逆案安放在亲家的身上,这才是无妄之灾啊!” 老夫人闻言稍微宽慰了些,只是忍不住说道:“这些年慧丫头是怎么过的?我怎么听说她先是独身在方家庄织守了三年,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底下见你的公公!” 吴氏还是细声细气的说道:“婆婆放心,这事说来也是咱们慧妹妹的福气。” “哦!怎么说的?” “那位方公子在亲家去了之后就有些……和咱们家大公子一般的毛病,可就在出孝后不久,居然就恢复了正常。而且听说他学业了得,连皇太孙都入了他的门下,只是因为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就没有那个师徒之名罢了。” 老夫人眯眼看着年轻的儿媳妇,点头道:“你是个好的,李氏的身子骨不好,辅儿又不能没了后,所以委屈你了。” 吴氏惶恐的起身道:“婆婆外道了,媳妇到了张家,觉得自己才是掉到了福窝里。” 老夫人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你们要好好的我才放心,只是辅儿现在就一个……儿子,还见不得人,所以你们要抓紧了,早日让我抱上金孙才是。” 吴氏随后又说了几件家中的小事,然后就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氏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色,不禁幽幽的一叹。 “夫人,这子嗣一事我觉得还是要看天意啊!” 吴氏的奶妈辩解道:“国公爷这些年可没少侍妾,可除了那位之外,你看有谁大过肚子?所以您还是要放宽心,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正文 第52章 富贵如浮云 天色大亮,可方醒还在赖床,他至今还无法接受自己居然是张辅妹夫的这个身份。 昨天张淑慧看的信正是张辅从交趾寄来的,信中说两位大嫂中的李氏身体不好,近些年一直在静养。 这是让张淑慧消气的意思,然后信中又说道,家里已经开了祠堂。因为当年除族一事并无英国公张辅的许可,所以做不得数。 这事已经召集族人,并告之了祖宗。 在大明朝,宗族就是天,被除族的人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而张淑慧作为一个女人,更是饱受其中的折磨,所以得知除族一事并不是自己大哥的意思后,她昨天把眼睛都哭肿了。 而且昨天张辅还让人带来了银票,作为张淑慧的嫁妆,好像数量还不少。 “咦!银票呢?” 方醒记得昨晚张淑慧是又哭又笑的,两人都没把银票的事放在心上,最后不知道…… 方醒急忙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着,最后才在床底下找到了那装着银票的信封。 数了数,方醒的嘴角抽搐着,然后把银票锁进了床头的小箱子里。 不管说他是大男子主义也好,说他是小家子气也好,这钱他不会动,全留给张淑慧支使。 洗漱之后,走出后宅,方醒就听到了朱瞻基在教家丁们的声音。 而在前厅,当方醒进去时,就看到张淑慧正在小白和方杰伦的陪同下接见一个中年男子。 “夫君。” “少爷。” 看到方醒进来,所有人都起身招呼。 “可是方公子当面?” 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他的笑容可亲,气质儒雅。 “正是方某。” 方醒看到中年男子的手中正握着张淑慧的回信,就知道这人是张辅派来的。 既然能被张辅派来送书信和银票,那么这人必然是他的心腹。 想到这里,方醒招呼他坐下,然后两人寒暄了几句。 “在下薛华敏,侥幸得国公爷的看重,目前在张家做个先生。” 中年男子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先生? 方醒的心中一转,就想到昨天张淑慧所说的张家事。 张辅位高权重,可却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智力有些问题,见不得人。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幕僚了。 薛华敏抚着短须打量着方醒,临出发前,张辅可是要求他好好的看看这位妹夫。 可无论他怎么看,方醒都是从容自若,而且不卑不亢。 很难得啊! 要知道张辅有一个妹妹进宫当了皇帝的嫔妃。他自己也是有三个女儿,一个已经进宫到了太子的身边,另两个也是订下了勋戚的子弟。在张家的女人中,只有张淑慧被许给了所谓的读书种子方醒。 而那两个未来的女婿至今看到张辅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位刚正不阿的岳父把他们教训一番。 方醒看到薛华敏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着,就说道:“薛先生既然来到了方家庄,那就多住几日,也好让殊惠一解亲情。” 薛华敏大清早的就请见张淑慧,等的就是方醒,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他起身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淑慧看到方醒挥洒自如的和薛华敏交流,心中一暖,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找到了良配。而等她去了卧室,看到自己的那个小箱子里的银票后,心中更是暖洋洋的,觉得外面那阴沉沉的天色都是那么的妩媚。 方醒和薛华敏聊了起来,不过当薛华敏谈到儒家学问时,方醒就指指脑袋,苦笑道:“我这里在醒来之后就已经忘了那些东西,如今只是弄些杂学聊以**而已,让薛先生见笑了。” “哦!那倒是让人扼腕痛惜啊!” 薛华敏才不会相信方醒的话,他以为方醒只是被皇帝的雷霆之怒给吓坏了,于是就干脆在乡下当个小地主,一辈子都不愿意进官场。 不过英国公的姻亲中勋戚太多,所以倒也不介意出一个耕读妹夫。 方醒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就知道这是学堂放学了,于是起身安排道:“薛先生就先歇息下来,有时间就到庄上走走,这里别的没有,民风倒是淳朴。” “德华兄,时辰可不早了,怎地你还在磨蹭呢!” 薛华敏正想告辞,可门口却走进来一个锦衣年轻人。见到这人后,薛华敏心中一惊,来不及思索其中的关节,急忙就跪下迎接。 “你是何人?” 别看朱瞻基在方家是和蔼可亲,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当他把脸一扳,那股子上位者的气息就能让人的心中发抖。 薛华敏低头道:“禀皇太孙殿下,学生薛华敏,乃是英国公府的文书。” 朱瞻基哦了一声,叫他起身。 等薛华敏拘束的站在那里后,朱瞻基就有些不虞的问道:“可是英国公让你来的?” “回殿下,正是。” 朱瞻基点头道:“看来英国公是认了这个妹子了?” 以皇家的力量,方醒一家子的底细早就被调查了个通透,只是朱瞻基不好伸手去管方醒的家事,所以才假装不知道张淑慧的身份。 这个话题可不是薛华敏能回答的,他只能是求助的看向方醒。 方醒皱眉道:“你少管这些事,跟我到书房来。” 英国公的家事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的老婆,方醒一点兴趣都没有。 等方醒和朱瞻基走了之后,薛华敏才敢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心中大骇。 方醒居然敢用这等语气和皇太孙说话,看来他和皇太孙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可却有师徒之实的传言一点都没假。 到了书房,朱瞻基看到方醒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暗自敬佩的同时,也是提醒道:“德华兄,英国公是国朝栋梁,武勋中的标杆人物,皇爷爷和家父可是都对他赞不绝口啊!” 方醒知道朱瞻基这话是想点醒自己,就满不在乎的说道:“管他呢,反正我就这样了,管他什么英国公吴国公的,愿意认我这个亲戚,那大家就走动走动,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当没这回事。” 方醒的表态很是不畏权贵,可当他看到朱瞻基一脸的纠结后,就用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几下。 朱瞻基哭笑不得的说道:“德华兄,以后吴国公可不能乱说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目前朝中的吴国公是哪位?居然让你这般的害怕。” 方醒觉得朱瞻基有些小题大做。 正文 第53章 震住了薛华敏 朱瞻基用手捂着脸,觉得方醒真是不想做官,所以才会忽略了这些忌讳。 “那个……,老师,太祖高皇帝在立国前,曾被封为吴国公。” 在边上当小透明的马苏闻言也有些无奈,看到朱瞻基不好说,就解释道。他一脸的纠结,觉得老师大概是不想当官,所以连这些国朝要事都刻意的忘记了。 天可怜见,方醒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哪里知道朱元璋曾经当过吴国公啊! 方醒尴尬的摆弄着地球仪,最后就无赖的说道:“反正这里就咱们三个人,无心之话,想必不碍事。” 马苏倒是不碍事,可轮到朱瞻基就尴尬了,他心想,你当着别人的曾孙这样说真的好吗? 话题一扯而过,方醒又开始了例行的教学。数学现在他已经教到了简单的方程式,而物理和化学要吃力些,进度很慢,这和缺少实验器材有很大的关系。 每次教完正科,朱瞻基必然要让方醒讲解一下地理。 今天方醒就随意的说到了澳洲。他指着澳洲的那块大陆,有些唏嘘的说道:“这里是一块和我大明差不多大小的大陆,上面看似荒凉,可却有着丰富的资源。” 一说到资源朱瞻基就兴奋了,他急不可耐的问道:“德华兄,你快说说,这上面有什么资源是我大明用得上的。” 方醒淡淡的道:“这块大陆上面最多的就是铁矿,足以让我大明用几百年都用不完的铁矿。” “那也不多啊!” 按照目前大明的铁矿使用情况,朱瞻基和马苏都觉得不是很多。 方醒不屑的瞥了两人一眼,“如果按照我大明的这种产量,那么那片铁矿能用几千年!” “几千年?!” 朱瞻基和马苏相对一视,就趴到了桌子上,盯着那块大陆不放。 方醒阴阴的一笑,瞟了一眼半开的抽屉中的那本地理书,继续蛊惑道:“上面不但是有铁矿,还有黑油、铅、铝、锌、金、银……” 看到朱瞻基和马苏都呆呆的看着自己,方醒补刀道:“这些矿物的储量比我大明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这块大陆你们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座超级大矿山!” “吸溜!” 和大明领土面积差不多大的大矿山? 朱瞻基不好意思的擦去嘴角的口水,然后就昂然道:“我以后一定会夺取这座大矿山,让我大明永不受缺矿的困扰。” 大明目前最缺的是铜矿,第二就是富铁矿。 缺了铜矿,所以到后面银子才堂而皇之的作为货币出现了。 而缺了富铁矿,大明的铁器冶炼天生就是要折腾工匠。 方醒悠哉的说道:“而且这上面还有些奇怪的动物,比如说袋鼠。袋鼠的肚子上有个袋子,平时就是它孩子的襁褓。” “这么神奇啊!” 朱瞻基和马苏都悠然神往,想着这等萌物要是能养一只的话,那么该多有趣啊! “关键是这块大陆目前还没有主人。” 方醒丢下这句话后,就不管两个激动的不行的学生,去了厨房。 既然薛华敏送来了银票,那么方醒觉得有必要让他看到方家庄并不缺钱的一面。 作为英国公府的文书,在有朱瞻基在场的情况下,当然只能是由方杰伦与马苏陪同吃饭。 “这是何物?” 当看到在大盘子里张牙舞爪的东西后,薛华敏有些下不去手。 马苏神态从容的解说道:“这是大龙虾,肉质甜美细嫩,功能……补身健体。” 方醒当时还说能壮阳,可马苏只是个半大小子,哪好意思说啊! 薛华敏吃了一筷子龙虾肉,觉得真是美味,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东西是海物。 北平府虽然离海边不是太远,可要把海鲜送到方家庄来,那价钱也不便宜啊! “这是大虾。” “这是煎鱼排。” “这是红烧牛肉。” “这是炒腰果。” “这是烤火鸡腿。” “这是……” 一顿饭吃下来,薛华敏觉得自己就是个乡巴佬,同时也觉得自己的东主,英国公张辅同样是个乡巴佬。 “这些食物别说我没吃过,可居然连英国公府上都没见到过,这位方德华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牛虽然被禁止屠宰,可对于勋贵们来说,想吃牛肉并不是难事。 可难就难在,薛华敏觉得今天吃到的牛肉,居然比在英国公府上吃的还要好吃很多。 而马苏已经到了书房,对方醒汇报道:“老师,他已经被震住了。” 方醒喝着饭后茶,呵呵笑道:“我还有不少东西没亮出来呢,算了吧,咱们还是闷声发大财。” 马苏忍笑点头,他如今算是亲传弟子,可以在老师家里吃喝无忌,当然,以后得用一生来报答这份恩情。 薛华敏觉得有必要去庄上走走,了解一下方醒在庄户们心中的地位,于是就趁着没人注意,换了身布衣就出去了。 当然,不是真的没人注意,至少专门负责他的家丁就发现了,只是在汇报给辛老七后,知道这事的辛老七用了一句随便他就完事了。 方家庄的农户们也在猫冬,不过方醒不许大家太清闲,就让他们经常去外面找肥。 薛华敏就碰到了一个背着背篓,发出一股子动物粪便味道的男子。 “别动!” 李老大喝道,然后伸出竹夹,夹住了薛华敏脚下的一坨马粪,先陶醉的看着还是湿润的这一坨,这才满意的放到背篓里。 薛华敏一愣,然后就笑道:“兄弟贵姓?” 李老大一看这人眼生,就不想搭话,准备绕过去,可薛华敏却道:“兄弟,我是你们家少爷的亲戚。” 哦!是亲戚啊! 李老大闻言就放松了,在薛华敏的盛情下,两人边走边聊。 “你们觉得自家少爷怎么样?” 李老大吧嗒着嘴,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个苹果的香甜。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其实他不知道,这苹果就是自家少爷的。 既然吃了别人的东西,那就随便聊两句吧。 要不就跟他聊五文钱的吧…… “我家少爷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生而知之啊!” 李老七想起了辛老七学嘴的话,就翻了出来。 “而且少爷对我们这些庄户人家真是好,数遍了北平府,你都找不到一个我家少爷这般慈悲心肠的人!” “关键是我家少爷不会看不起人,就说我家的小儿子吧,每次碰到少爷都会有糖果吃,那真是甜啊!” “……” 正文 第54章 试枪 顺天府府衙里,常耀正在办公,准备把最近的资料汇总一下,然后报上去。 常耀的字写的不错,至少比方醒好了不少。 “老爷,老爷!” 正检查着材料,可门外却有人在低声叫门,常耀皱眉道:“进来。” 来人正是常耀的手下,他一进来就不顾常耀的黑脸,急道:“老爷,找到他们了!” 常耀愕然道:“找到谁了?” “就是李二他们。” “啪!” 常耀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子上,他急切的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为何失踪了这些时日?” 来人沮丧的说道:“老爷,只找到了李二他们的衣物,还有几块骨头。要不是李二脖子上的那串狗牙项链,根本都认不出来了。” 常耀深吸一口气,牙痛的问道:“现场可有打斗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老爷,李二两人失踪的那晚,正好北平府下了大雨,就算是有什么痕迹,在雨水之下也不可得了。” “嘭!” 常耀一拍桌子,恨道:“可恶的小贼,我去找尚大人。” 尚德全目前很悠闲,平时就是和小妾在临时驻地打情骂俏,心血来潮就到工坊去看看,所以常耀到时,尚德全正好是午睡刚起。 “什么?你说方醒杀了你的人?” 尚德全一边任由小妾给自己洗脸,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道。 毛巾拿开,露出了一张发红的脸,鼻子上的一块红斑看着有些狰狞。 常耀笃定的道:“尚大人,绝对没错,当晚我本是想让那两人去吓唬一下方醒,可没想到却被他给杀了!” 尚德全的眼珠子定住了,幽幽的道:“这事可有证据?” 常耀无言以对。 尚德全大怒。 没有证据你说个毛线啊!难道你是专门来消遣我的吗? 看到尚德全的面色不善,常耀急忙补充道:“尚大人,那小贼下手狠辣,如果不除掉他,此后皇太孙有他在身边的话,我担心会对汉王的大业有所妨碍啊!” “嗤!” 尚德全不禁嗤笑道:“一个举人,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摆摆手,制止了常耀的辩解,尚德全自信的说道:“我已经布下了大网,如果成功,不但能网住方醒这条小鱼,还能让太子父子灰头土脸!” “铛铛铛!” 小院里架着炉子和风箱,一个铁匠正满头大汗地鼓动风箱,而另一个的手中握住了铁钳,等朱芳扬起大锤后,赶紧就把烧红的铁料送到了砧板上。 被包裹在钢棍外面的管状铁料被放到了砧板上的半圆形凹槽中,朱芳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光着上身,肌肉贲张着挥舞大锤敲击。 当卷打了两层的枪管从外观上看着浑然一体后,朱芳才放下大锤,疲倦的说道:“好了,这次一定要成功。” 制作火枪在后人看来很简单,甚至一些手工作坊都能轻松的打造出来。可在这个工具原始,条件简陋的年代,这真的就是高科技了。 接下来就是截断两头的多余部分,再慢慢的把枪管内壁钻成同一直径,并且要尽量保持光滑。 “能刻画膛线吗?” 方醒接过加工好的枪管,看着黑幽幽的内壁,有些心痒难耐的问道。 朱芳实诚的回答道:“少爷,这很难,因为勾画膛线的过程中很难保证精度,废品率太高了。” 在方醒的传授下,朱芳在理论上的进步简直就是一日千里。 方醒点头叹道:“还是工具的问题啊!” 他想打造来复枪已经很久了。目前的火枪都是滑膛枪,可滑膛枪的精度和射程都不尽如人意。 而未来的目标肯定就是管壁里刻画着膛线的来复枪,这是历史已经证明了的。 不过当下却有些顾不得了。 方醒拿着还有余温的枪管对朱瞻基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双层锻打的枪管,管壁厚实,质量均匀,除非是疯子在用,不然基本上不会出现炸膛的情况。” 朱瞻基不顾眼馋的马苏,接过枪管后,拿起桌子上的卡尺,有些生涩的测量着枪管的内外壁尺寸。 “很精准!” 朱瞻基有些讶然的看着一脸憨厚的朱芳,对这位本家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方醒看到桌子上的配件后,就说道:“组装吧,我们今天试枪。” 剩下的事情不算复杂,就是把枪管镶嵌在木托上,然后用打好的,类似于铆钉的东西固定好。 朱瞻基有些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可看到朱芳还在把一套不知功用的装置装在上面时,不禁问道:“德华兄,这是何物?” 方醒笑了笑,等装好后,接过火枪,扳起后面的机构,说道:“这就是一个点火装置,你们看,这个夹子可以夹住一根火绳。扳起后,由下面的扳机控制。当扳机扳下,火绳下降,就会点燃引药。” “嘭!” 方醒嘴里发出一声爆响,然后才正式的开始了试枪。 试枪必须要有火药,朱瞻基昨天就已经要来了少量的火药,不过方醒看到那些火药后并不满意,就自己加工了一下。 黑火药的最佳配方在以后是烂大街了,可在这个时候依然是最高科技。而方醒按照标准配置出的黑火药,就等着今天出场。 桌子上放着两份火药,左边的是大明军队中的标准配方,也就是朱瞻基带来的。而右边则是方醒叫辛老七做的,按照最新的配方,多层工序后制成了颗粒状。 先点燃火绳,接着装入火药和铅弹,用通条捅实。 “试一下。” 方醒虽然很想第一个试枪,可最终还是站到了边上,而且右手假装无意识的放在左胸,随时都准备挡住脸部。 朱芳压着呼吸,瞄准被摆放在一百米外的超大木靶子,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震响后,朱芳几乎都要被烟雾罩住了。 “怎么样?” 朱瞻基不等回答,自己就跑到了靶子那边去看。 “偏差很大啊!” 在大木靶子上,铅弹距离红心偏了最少二十厘米,而且只是浅浅的镶嵌在木靶子上。这里面既有朱芳枪法不行的原因,可主因却是火药的威力不够,到了末端后,就出现偏差了。 正文 第55章 方家的新供奉 接下来就是新式发射*药的试验。 倒入火药,放进铅弹捅实,朱芳深呼吸,激动的瞄准了靶子。 “嘭!” 响声也不小,可烟雾却减少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这次连方醒都走向了靶子。 “天呐!” 朱芳自己都被那个孔洞惊呆了。 木靶子上出现了一个孔洞,而且弹着点距离红心只差了七八个厘米的距离,在这种精度下,基本上就可以用于实战了。 朱瞻基摸着那个孔洞,目光灼灼的对方醒说道:“德华兄,此物制成,你功莫大焉!” 方醒心中暗喜,可嘴里却云淡风轻的说道:“什么功啊!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马苏在边上有些懵懂,可却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嘴角微翘。 再次试了十多枪,不但是试验射程和精度,而且还试验了最大装药,不过那个是把火枪夹在钳子上,用绳子拉发的射击。 “嘭!” “嘭!” “…” “嘭!” 一声爆鸣后,枪管终于是炸了。 “好啊!” 虽然是炸膛了,可大家却是笑容满面,只因刚才装的火药量堪称是前无古人。 朱瞻基心潮澎湃的正准备打赏和许愿,可方醒却没眼色的拿出一张银票,拍着朱芳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供奉了,好好干,亏不了你。” 方醒和张淑慧的下面分为管事与供奉,而第一个供奉就是朱芳,这份荣誉让他的眼睛都红了,颤抖着身体就想下跪。 “别跪,再跪我可把银票收了啊!” 朱芳哽咽着,透过泪水,那张银票上的一百两字样让他觉得恍如梦幻。 “继续造,这种枪先造它个二十把。” 方醒交代了后续事务,就和意犹未尽的朱瞻基两人离开了这里。 站在门口,方醒看着敞开的大门,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马苏,回头你跟老七说一下,这个小院以后不许闲人出入,违者拿下了再说!” 朱瞻基点头道:“确实,一旦被外敌窥探到这里的秘密,我大明危矣!” 方醒和朱瞻基都觉得此后的大明军队应该装备这款火枪,直接拿草原上的鞑靼人、瓦刺人开刀。 朱瞻基要去给自己的父亲报信,顺便还得写封家信,把这件事情告诉朱棣。 而方醒则是觉得自己已经功德圆满了,于是就和求见的薛华敏碰了个面。 薛华敏看来是有去意了,所以一见面就是一个大礼。 “薛先生何必如此。” 方醒笑吟吟的,然后分宾主坐下。 薛华敏这几天在方家庄到处打探,而且还到北平城里找了相熟的人,问了方醒当时过堂的细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位姑爷可是不得了,而且胆子很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孟学绝对是死于方醒的手中。这不是有什么证据,而是从谁受益的角度分析得来的结果。 来之前,张辅就交代过薛华敏,如果方醒不堪用,那么就交代北平府的关系看护他安稳度日即可;可如果方醒可以用,那么…… 想到这里,薛华敏笑道:“二姑爷可有为国效力之心?” 二姑爷…… 方醒楞了半天,才想起这个称呼的来处。至于那位‘大姑爷’此时正在皇宫里,接受四方朝拜。他失笑道:“为国效力吾辈倒是不甘人后,只是我自从大病之后就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误事就算是侥幸了,不敢耽误国事。” 薛华敏一怔,他刚才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意思就是张辅有意为方醒铺一条官路。 作为国朝的英国公,倍受帝王信赖的张辅,如果他开口说话,方醒就算是笨蛋,可依然能平稳的走上宦途。 至于升官,那更是不在话下。 何况根据薛华敏自己的观察,张家的这位姑爷可不是傻子,相反还很精明。 精明的方醒,加上位高权重的张辅,最多十年,方醒就能坐上直升飞机。 换做别人,估计马上就会写信表忠心,可方醒居然就拒绝了。 “呃……姑爷,这可是国公爷的安排啊!” 到了最后,薛华敏也只能拿张辅来压不识趣的方醒了。 呵呵! 方醒笑了笑说道:“这不干英国公的事,你只需转告他,我目前和皇太孙的关系很不错,他就会懂了。” 薛华敏也不是笨蛋,瞬间就明白了方醒的意思。 …… 远在交趾的军营中,张辅正坐在大帐里。 交趾炎热,在这初冬里,依然不用穿着棉甲。 最近气温适宜,可张辅却有些恼火这不停歇的雨。 在这种地方,一旦下雨,那么战事就可以停止了,不然后果难料。 既然没有战事,张辅也就闲下来了。他翻看着通过军中渠道送来的信件,当看到自己母亲口述来的信后,就陷入了沉思。 “皇太孙居然甘愿在那种地方,只为了学习杂学?” 张辅对政治比较敏感,所以才能在以后屹立四朝而不倒。 皇太孙和自己的那位妹夫学习杂学,这在张辅看来有些蹊跷。不过蹊跷不蹊跷的张辅不必理会,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张辅有两个妹妹,大妹妹进宫服侍皇帝,现在已经是贵妃了。而小的一个,也就是张淑慧。当年他觉得自家武功太盛,要防着皇帝学习太祖高皇帝大杀功臣,所以就把张淑慧订给了读书有天赋的方醒。 可人算不如天算,方鸿渐却被牵连进了逆案中。哪怕知道他是被牵连的,可在朱棣盛怒之下,张辅也只是保住了方家的身家性命。 而方鸿渐大概也是一位官迷,被辞官后就有些受不了,最后郁郁而终。 而那时的张辅就在交趾,所以鞭长莫及,结果大夫人李氏有些胆小,加上又看不惯张淑慧这个庶妹,于是就自作主张的去退了婚。 最终就是方醒成了自己大儿子那般的痴呆,而张淑慧却咬着牙,在李氏的威胁下破家而出,不愿反悔。 如今方醒清醒后性格大变,而且还好运的和皇太孙搭上了关系。 这在外人看来是福运的好事,可却让张辅有些伤脑筋。他低头看着信件,上面的内容不禁让他心有戚戚焉。 “......我家已是极为富贵,我儿当持身谨慎,莫要心生贪念……” 张辅抬头低叹,心中一片清明。 张家已经在皇帝那里获得了信重,不但有一个妹妹在宫中当了朱棣的嫔妃,而且自己的二女儿也成了太子的女人,再搭上皇太孙,这…… 过犹不及啊! 正文 第56章 找借口发粮食和赈灾 猫冬的生活既惬意又无聊,连朱瞻基每天上完课后就跑去工坊,说是要看看对方准备了什么利器。 “夫君。” 方醒躺在刚打造好的炕上,懒洋洋的在打盹,而张淑慧则是处理完家事后刚进来。 “夫君!” 看到方醒的模样,张淑慧不禁轻跺莲足,嗔道:“夫君,我有话要和你说呢。” 方醒连眼睛都不愿睁开,“你说吧,我听着呢。” 张淑慧拿出一张纸,有些愁容的说道:“庄户们的存粮我怕不够到明年麦收呢。” 方醒清醒了些,想到了北方的气候和农作物,就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般气候下,除非是种植高产作物,不然日子肯定得是紧巴巴的。” 张淑慧深以为然,此时在大明的北方,那些小地主都很艰难,吃顿肉都是扣扣索索的,更别提那些庄户了。 所以方醒为何能得到方家庄上上下下的拥护,无他,就是舍得给吃的。 这年头的人*很低,能吃饱饭,出去有一件能遮体的衣服就算是盛世了。 所以农闲时节,那些庄户们都会到山里去找些替代粮,以求能熬到第二年的麦收时间。 所以北方地广人稀就是这个原因——粮食不够吃。 不过北平府周围的田地还不错,至少比关外的收成多多了。 方醒想了一下问道:“咱们家里的存粮够吗?” 麦收之后,首先就是要交主家的租子,然后剩下的才是自家一年的口粮。 说到这个张淑慧倒是愁容全消:“够呢,我昨天才去看了一下,最少够咱们家吃好些年的。” 这年头的小地主都有屯粮的习惯,就是怕天灾和*。 方醒睁开眼睛,奇怪的道:“那你还担心什么?到时候按照人头发粮食呗。” “那有这样的!” 张淑慧却摇头道:“我家的粮食是我家的,没有平而无故送给别人的道理!” 没有慈悲心肠的女人! 方醒坐起来,正准备批评几句,可张淑慧却正色道:“夫君,这世道就是这样,如果咱们家开了这个头,以后难免会被千夫所指。” “是吗?” 方醒有些晕乎,细细的一想后,才发现这就是目前的潜规则,谁破坏了这个规则,那么大家就会群起而攻之。 可也不能自己吃香喝辣的,看着庄户们饿着肚皮吧。 这是个大问题! 方醒睡意全无的把张淑慧扒拉过来,搂着她商量着办法。 屋子里很温暖,张淑慧的脸被这热气一激,显得粉红粉红的,看得方醒都忘了正事。 “夫君,我觉得咱们可以施粥。” 张淑慧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转头想商量一下细节。可等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双灼热的眼睛。 “哎呀!夫君,别,这还是大白天啊!” “管它呢,阴天打……无事,咱们得让身体暖暖。” “……” “各家各户都来人啊!少爷有事要交代了!” 天冷了,这等传话的事情就交给了家丁们,于是方家庄里到处都是叫喊声。 猫冬的庄户们都出来了,大家聚到主宅的外面,听着自家少爷在指点江山。 方醒干咳一声,看着大部分人的脸色还算是健康,就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松散了,给大家找个活做做。” 下面的庄户们一听就乐了,这大冬天的窝在家里,一家老小都在消耗粮食,而且还是只进不出,连当家的脾气都大了不少。 只是几个老汉却有些嘀咕,想着这大冬天的能有什么活干啊! 方醒不管下面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庄上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仔细一想啊,原来是缺了规划!” “规划?那是什么东西?” 当下就有人觉得方醒的话听不懂,正准备提问,却被看场子的家丁上去就是一脚。 “少爷说话都老实一点!” 方醒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每家出一个人,轮流也行,把咱们庄上靠近河边的那一块石头地给整整,不种粮食,咱们挖塘种藕养鱼。” 方醒的话一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傻子。 最后还是一个老汉出来,先是准备下跪,结果被方醒喝住了,这才颤颤巍巍的说道:“少爷,咱们庄子边上就是河,不缺鱼啊!而且挖塘的活计可不轻省,怕是一个冬天都干不完哩!” 冬天挖塘是大忌,首先土硬实,很难挖;其次就是冬天干活的效率不高,白瞎了粮食。 可方醒却是喝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这塘少爷我是挖定了。” 好吧,你是少爷你说了算。 大家都沉默了,只是觉得自家少爷是不是真变傻了,那大家的好日子以后还有吗。 方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交代道:“每家出一个劳力,每日两斤面粉,就这样吧!” “少爷疯了!” 方家庄都在传着方醒疯了的消息,人心惶惶的。 接下来方家庄成了一个大工地,每天在河边都是人来人往的,挖土运土,可气氛却有些沉闷。 “德华兄,何不如等到夏季再动手呢?” 朱瞻基忍着笑劝道。 而马苏却是另有看法,他扛着个铁锹,目光炯炯的说道:“老师,您这是故意的吗?” 方醒哈哈一笑,欣慰的摸摸马苏的头顶,然后才鄙视了朱瞻基一眼。 “还是你知道为师的用心啊!不像有的人,没心没肺的。” 朱瞻基苦笑道:“我错了,不过德华兄,难道你不知道冬季在北方动土的弊端吗?” 方醒打了个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以前为了在冬季动土,还得先用柴火把土壤烧软。” “那你还……” 朱瞻基总算是放心了——原来没傻啊! 方醒得意的说道:“这大冬天的,我想干点事又怕招了忌讳,可庄户们的粮食又紧,所以我干脆就找个借口发粮食!” 卧槽!这样也行?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智商再一次被刷新了。 马苏躬身,感动道:“老师慈悲。” 方醒看到两人都没有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就和他们坐在田坎边,把自己的用意娓娓道来。 “我不能白送粮食给他们吧?” 朱瞻基点头。 “那不就结了!” 方醒目光深远的说道:“从小处看,这是类似于赈灾的举动,从大处看……” “泰顺,如果某个地方发生了灾情,由你去赈灾,你会怎么做?” 正文 第57章 三段射演练 河面开始上冻了,庄户们艰难的挖着冻土,呼出的气缠成了雾气,在空中缓缓消散。 马苏在默默的思考着老师的问题,而朱瞻基毕竟是从小就被朱棣培养出来的,所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赈灾不外乎是放粮和防止疫病,我当先放粮,同时监察当地官员是否贪腐,然后马上派遣医师诊治。” “泛泛而谈,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马苏张大了嘴巴,他觉得自己的这位皇太孙‘师兄’说的没错啊!可老师怎么说是没抓住重点呢? 方醒看到朱瞻基一脸的不服气,就冷笑道:“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放粮是不假,防疫也不错,可你错在没有抓住重点。” 朱瞻基梗着脖子道:“德华兄,小弟请教。” 方醒不理会他的不痛快,指着那些在劳作的庄户们说道:“你忽略了人心和人性!” 朱瞻基也是目瞪口呆的,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智商不够用了。 “大灾之后,人心必然会躁动,这时候你应该在放粮,防疫的同时,马上组织灾民重建家园。” 方醒想起后世那些大灾的处理方式,那还是在社会组织能力强大,人心平稳的时候,所以才没有闹出些不可收拾的事件来。 “人在受灾之后,心思是最复杂的。绝望、无助、暴戾……,这些情绪一旦有个火星,轰的一下就能炸起来!” 朱瞻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才诚心问道:“德华兄,那要怎么做才能解除这些危险呢?” 方醒起身,觉得嘴里有些淡,就丢了颗口香糖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很简单,以工代赈!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家园都已经建起来了,那还闹什么呢?赶紧回家生娃吧!” “德华兄,你这和前宋的厢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朱瞻基的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分析和处理方法真是绝了。 有宋一朝,一旦发生了什么灾祸,朝廷的处理方式就是把灾民们组织起来,编成厢军,然后就消弭了来自于灾民的隐患。 “可那是懒政!前宋的厢军最后却成了拖垮财政的罪魁之一。” 方醒有意教导马苏,所以就解释的很细。 “别让他们闲着,而且还得让他们心中有希望,这样就算是有什么白莲作祟,那些灾民也不会上当。” 大灾之后有大患,不但是指疫病和重建,还有管理灾民。而在这个时候,某些平时不被百姓看重的势力就出来了。借助着灾民们颓废而激愤的情绪,轻而易举的就能卷起战乱。 朱瞻基若有所思,马苏则是拿出方醒送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走,我们看看练枪去。” 方醒觉得有些冷,就吆喝了一声,带着两人去了主宅。 主宅的后墙外,十名家丁正举枪瞄准。 “这是砖块?” 看到那些枪的下面都吊着一块砖,朱瞻基觉得自己真是开眼界了。 方醒笑道:“读书人练字还能悬腕,相同的道理,要想保证准确性和持久性,就需要多练,而且要加大难度的练。” 辛老七在边上监督着,手中的大棒不时的抽打着枪口越来越低的家丁。 “休息!” 方醒的到来让家丁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少爷好。” 整齐的一声呼喊后,所有家丁都原地坐下,用水壶喝水。 辛老七跑过来,憨笑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方醒说道:“我来看看你们训练的成果,怎么样,现在能试一下吗?” “没问题。” 辛老七自信的说道,接着他就叫起了家丁们,把队伍排成了三排。 “这是沐英的战法!” 朱瞻基有些兴奋的说道:“当年黔宁王在yn时就用这种方法来克制象兵,没想到德华兄居然也会!” 黔宁王就是沐英,朱元璋的义子,世代镇守yn的沐家始祖。 方醒摇头道:“黔宁王的三段射只是为了不间断的惊吓象兵,而我这个针对的是敌人。” “少爷,准备好了。” 这时辛老七已经带人把靶子都竖起来,然后严格的按照百米距离开始列队。 三排家丁,第一排四人,后两排都是三人,辛老七手持唐刀在边上指挥。 方醒按住计时器,摆摆手,“开始吧!” 辛老七的唐刀扬起,然后挥劈下来,喊道:“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话音刚落,四声枪响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传来,接着烟雾弥漫。 第一排的家丁齐射完毕后,整齐的退到了最后面开始装弹。而第二排的三名家丁此时就顶到了前面。 “第二排,齐射!” “嘭嘭嘭!” “第三排,齐射!” “嘭嘭嘭!” 三排齐射完毕后,原先第一排的四名家丁已经装好了铅弹,走到了最前面。 “齐射!” “嘭嘭嘭嘭!” “齐射!” “……” 当十轮射罢,眼前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景象。 “检查武器!” 烟雾中,辛老七大声的喊道,随即家丁们就开始检查手中的火枪,并用通条裹着布巾清理管壁上的残渣。 一股肃杀同样在弥漫,哪怕只有十一个人,可却让人生出了无可匹敌的气势。 “咳咳咳!” 被这股杀气一逼,再闻着刺鼻的硝烟,马苏忍不住咳嗽起来。 朱瞻基举起望远镜,呆滞的看着那些被打的稀烂的木靶子,脑海里幻想着面对骑兵冲击时的情形。 “一夫当关,一夫当关啊!” 朱瞻基放下望远镜,激动的说道:“要是有几千名这样的军士,德华兄,草原上的异族人绝不敢南窥!” 方醒扇去眼前的硝烟,看着手中的计时器,有些不满意的说道:“火力的密度还不够,如果中间环节能再加快一点的话会更好。” 这样还不够好? 朱瞻基见过远在金陵的神机营,那些军士们也算是操练娴熟,可和这些家丁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方醒闻言马上就给朱瞻基画了一张饼。 “如果中间环节能提速的话,那么就算是骑兵冲阵,也能御敌于战线之外!” “继续练习!” 丢下这句话,方醒几人离开了这里。 正文 第58章 忠心的家丁,短视的决定 “德华兄,把这十人都放到幼军里去吧。” 才走进前院,朱瞻基就有些忐忑的说道,他担心方醒会认为自己想抢人。 方醒一怔,然后拍着他的肩膀,满意的说道:“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不然传出去我方家上下的脑袋估计都得保不住了!” 马苏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才想起寻常人是不许拥有火枪的,一旦被举报,毫无疑问,掉脑袋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株连。 方醒还有个顾虑,那就是幼军中的人员全都是良家子,而这十名家丁的身份却都是家生子。 “脱籍吧!” 第二天,方醒想清楚了之后,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丁们,然后叮嘱道:“此事不许宣扬,一旦被我发现了,别说是幼军编制,方家庄也没有你们的地方!” “哦……” 家丁们都齐声讶然,惊喜顿时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能够脱籍不算是什么,搞不好还会饿死,可皇太孙的幼军就不一样了,那里可是铁饭碗啊! 看到这些人的喜出望外,方醒马上就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你们表面上是幼军的人了,可实际上还是在方家庄,有不愿意的吗?” “没有!” 对于这些家丁们来说,这样更好。有编制,而且还能继续跟着方醒这个大方的少爷,这日子到哪找去! 至于脱离方家庄,这种想法谁都不会有。首先这个编制是方醒找来的,一旦生变,他同样可以把人从里面赶出来。 再加上这些庄户家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自己做主,特别是在有方醒这等主家的情况下,没人愿意离开。 那就相当于是方醒给大家找了个兼职,本职工作还是家丁。 “可七哥呢?” 有个家丁在欣喜之余,就想到了自己的教官和领导。 “对啊,怎么没有七哥呢?” 方醒满意的看到这些家丁们的义气,正准备解释一下,可辛老七却已经发飙了。 “我不会离开少爷。” 辛老七想得很清楚,自己就是个蠢人,如果没有少爷的慧眼识珠,那么现在他还在吃不饱饭的日子中挣扎着。 辛老七的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我的好日子是少爷给的,这做人啊,就该知恩图报!” 辛老七的话中有话,家丁中的方老三低下了头,感到很惭愧。 “我,包括你们,我们的好日子都是少爷给的,所以,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保护好少爷,保护好少爷一家,这才是我们的责任!” “谁敢在私底下做手脚,老子活劈了他!” 方醒走了,带着感动和不解,离开了这个喧嚣的练习场地。 “这有什么?” 方醒回到家里就长吁短叹的,结果被张淑慧知道后就被笑话了。 张淑慧一边在指导小白记账,一边说道:“我父亲以前的家丁就是这样的,当年靖难之役有一个家丁立下了大功,陛下就想封赏他,可他却咬死不干,只愿意跟着我家。这样的忠仆谁家都有,没有的出去还会被别人笑话呢!” “呃……” 方醒这才发现自己太老土了,连在记账的小白都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做了个鬼脸。 “啪!” 张淑慧一巴掌拍在小白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一天就知道疯玩,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都生娃了,也就夫君能不管你!” “别扯上我啊!” 方醒看到小白的眼中泫然欲滴,就赶紧撇清道:“你家少夫人的话是金玉良言,小白啊,你就好好的学吧。” 小白看到没人撑腰,就颓然翻看着账簿,要是错了的话,今晚她就没有了心爱的饭后甜点——奶茶,只需用开水一冲就可以喝到的美味奶茶。 张淑慧笑道:“这丫头可鬼精了,前天拿了头饰显摆了半天,然后还想……” “啊……” 小白一听就满脸通红的捂着张淑慧的小嘴,然后两人就笑作一团。 张淑慧成婚以来,身材渐渐的变得丰盈,而小白却是有些生涩,只不过明眸善睐,皮肤嫩白。 两人打闹间掀起的春光让方醒有些可耻的反应。 “那啥,别闹太过了啊!” 方醒有些狼狈的走了,看到他走动时不自然的姿势,张淑慧不禁霞飞双颊,眼中水波流转。 方醒想起了以前那些厂里的女人,结婚后和结婚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今的张淑慧正是验证了这个观点。 “德华兄。” 朱瞻基有些气喘的冲进来,说道:“刚得到的消息,辣椒的事皇爷爷很满意,准备等明年就开始推广。” “这是好事啊!怎么看你还有些气咻咻的。” 方醒觉得这真是好事,至少对北方人来说以后就多了一种御寒的食物。 “嘿!” 朱瞻基的眉间一片肃杀,凛然道:“可火枪的事却被否了!” “什么原因?” 方醒觉得这事怕是误会了吧,要不然有威力更大的火枪不用,朱棣岂不是成了傻瓜? 朱棣是傻瓜吗?当然不是,不然他也不会从自己的侄子手中夺取了这大明的江山。 朱瞻基紧紧的握着马鞭,恨道:“有人说战刀和长枪才是我大明最可靠的兵器,而火枪的缺点太多,目前不足以担当主力。” 说完后,朱瞻基本以为方醒会勃然大怒,可他却只是双手抱胸,淡淡的道:“没有进取心的人总是安于现状,恨不能把青铜剑用到天荒地老。我大明就是这种人太多,所以才会渐渐的故步自封,最后被……”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担心方醒又说出什么‘大明最多只有三百多年的天下’这种话来。 左右看了一眼,朱瞻基才低声说道:“据我所知,这是有人在其中作祟,不愿意看到我父子在皇爷爷面前有所寸进。” 方醒的眼睛一动,脱口道:“可是汉王和赵王?” “*不离十。” 朱瞻基叹道:“生于帝王之家就是这样啊!” 你就矫情吧! 方醒瞥了朱瞻基一眼,心想你可是未来的皇帝。 “难道你还想和我一样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朱瞻基赫然道:“也不是,只是我觉得一家人能和睦的相处岂不是更好?何必整天就寻找对方的漏洞,这日子太累了呀!” 正文 第59章 过年发福利 ps:感谢lin江仙的打赏!!! ...... 虽然火枪的成绩被否定了,可有着辣椒的功绩,据说朱棣已经在考虑让太子回宫了。 “德华兄,小弟想……” 朱瞻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他想干什么,方醒也没在意,只是让马苏跟着朱瞻基一起去北平城,参加查账。 “我这次要把作坊的账查个清楚!” 朱瞻基临走时发狠道。 火枪被否了之后,尚德全和李琦都有些开始翘尾巴了,外面也传来了皇太孙整日就和方醒这个破落户打混,完全没有敏而好学的姿态的消息。 “这皇嗣让人担忧啊!” 推官衙门里,常耀正和尚德全闲聊,说到京城最近发生的事,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尚德全端着架子,矜持的说道:“听说陛下最近对太子有些看法,而皇太孙又不务正业,我大明的未来堪忧啊!” 常耀嘿嘿笑道:“我大明在陛下的治理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可要是……皇嗣不…争气,陛下怕是也要为难了吧!” 朱棣是一位雄主,这个是大明上下的共识,可要是雄主的继承人有些不着调,那…… 尚德全看看大门,然后俯身过去,低声说道:“常大人,趁他病,要他命,千万不可姑息啊!” 常耀闻言脸颊一颤,心中翻滚着,知道这是尚德全在驱使自己当出头鸟。要是成功了还好说,可要是失败了,尚德全绝对不会伸出援手。 “尚大人……” 尚德全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常大人,汉王可是在看着咱们呐!” “可!” 常耀不愿意去冒险,尚德全就道出了最新的消息。 “圣旨已经快到了,至于内容,你自己去想!” 常耀的眼皮跳动着,知道这是…… …… 隆冬天气笼罩了整个北方,北平城内外都是白雪茫茫的一片。就在这白雪的映照下,一群人马出了城门。 方家庄里,由于今天下大雪,所以方醒就叫停了挖塘,把人全赶回家去。 而方醒自己也是和妻妾团团坐在炕上,数着要准备的年货。 快过年了,连那些行商们都不愿意到方家庄来走动,所以还得是进城采购。 “我要吃糖,还有羊肉饺子。” 小白扳着纤细的手指头数着。 方醒温和的对张淑慧说道:“殊惠,你呢?” 张淑慧正在记录,闻言就抬头说道:“这过年不外乎就是鸡鸭鱼肉,夫君这里还有海味,那咱们主要就是准备些菜蔬就是了。” “有泡菜啊!还有地窖里的白菜,还有……” 小白一听吃的就激动。 这娃大概是小时候被饿怕了吧。 方醒摸摸她的头,淡淡的道:“菜蔬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人去采买了。” 还有五天就是过年,方家庄顿时就忙碌起来。 方醒这天招来了方杰伦,准备发些东西下去。 方杰伦有些舍不得的说道:“少爷,您看这十里八乡的,也就是咱们庄上才有这种好日子过,已经够好了啊!” 方醒摇头道:“我是主家,在家里情况好的时候,尽量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这是我的本分。” 其实他是担心时间会在仓库里恢复作用,到了那时,那些巨量的食物都会成为垃圾,发出腐臭味的垃圾。 以其浪费掉,那还不如拿出来收买人心! 这不是地主老财的思维模式啊! 方杰伦无奈的接过了单子,看着上面的东西不禁眉头都皱紧了。 “每人面粉一斤,奶娃也算。” “每人猪肉一斤,奶娃也算。” “每人苹果一个,奶娃也算。” 看完单子后,方杰伦有些肉痛的说道:“少爷,这算下来就是一头大肥猪的肉和三百多斤面粉啊!而且这季节哪来的苹果?” 方醒这才想起了这个情况,他赶紧把单子上的苹果去掉,考虑了一下后,加了每人五颗奶糖。 “好了,叫人来领东西。” 等方杰伦去召唤家丁们的时候,方醒赶紧把放在库房中的苹果全收了,然后又钻进仓库里,辛辛苦苦的开始剥奶糖的外包装纸。 “老子好命苦啊!想做个好人来着,居然那么辛苦。” 不过方醒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把苹果发出去。在这个季节还有那么多的苹果,这就是逆天。而逆天往往就代表着出头。 “出头的鸟儿被枪打啊!” 大雪纷飞的方家庄中,随着家丁们通知到位,一家家的人都出来了。 “听说少爷又要发东西了?” 一个折腾着非要去给方醒磕头的老汉问道。 “是呢,少爷哪次叫咱们去不是好事。” 当儿子的扶着老汉,脸上都笑开了花。 老汉哼道:“别把什么都当做理所当然,没有少爷的话,咱家还在愁开春的粮食呢!” “是,爹,不过咱们不都是方家人吗,您孙子也是,少爷还教孩子们读书呢!” “这么好的主家到哪找去,以后都打起精神来,可不许偷懒!” 到了主宅的外面,两百多号人乌压压的站在那里,看的人心中发慌。 方醒站在台阶上,身穿一件黑色的皮大衣,带着遮耳帽子,不用化妆就可以去出演座山雕了。 而方杰伦就站在台阶下面,面对着大家喊道:“老少爷们,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吗,少爷想着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再说这也是少夫人进家的第一年,所以就想着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下面一个半大小子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吼道:“方爷爷,少爷发糖吗?” “哈哈哈哈!” 一句话冲破了有些严肃的气氛,气得方杰伦满世界的寻找这个熊孩子,半饷才继续说道:“拿了少爷的东西,就要为方家出力,就要子子孙孙都记得少爷的恩典,如果有谁不知好歹,想当白眼狼,那我第一个收拾他!” “好!” 大家都把双手袖在袖筒里,大声的叫好。 “这样的主家咱们哪会不记恩啊!” “对,等我儿子长大些,就送来给少爷当牛做马!” “……” 一阵喧哗,当看到方醒压压手后,都安静了。 恩出于上,这个道理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所以这等招揽人心的事情当然得是方醒自己宣布。 方醒清清嗓子,朗声道:“凡是方家庄的人,从刚出娘肚子的,到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斤面粉,一斤猪肉……” 轰! 方醒的‘大手笔’让庄户们都兴奋不已,这家说正缺什么饺子馅,那家说初一正好烙肉饼,一时间都热闹的不行。 正文 第60章 抓贼 鹅毛般的雪花一会儿就让人的身上变成了白色,可这也挡不住庄户们激动的心情,有几个老汉都开始叫自家的孩子下跪了。 “都起来!” 方醒觉得这帮子人太没纪律性了,自己的话没说完就抢话。 庄户们都摩拳擦掌的,一边在心中算着自己该有多少面粉和猪肉,一边盘算着是不是今晚就开个荤。 “每人还有五颗糖,奶糖!” 方醒说完了,就转身进去当吉祥物。 “还有糖?” “奶糖是什么东西?” 方杰伦看到大伙都在叽叽喳喳的叫唤,就喝道:“赶紧进来领东西,晚的不发!自己回家哭去!” 进了前院,大家才发现院子里已经堆满了东西,一条条的猪肉,一袋袋的面粉,还有那看着白生生的奶糖。 辛老七带着十名家丁在边上监督,然后由方杰伦唱名,唱到的人家就由户主出来领东西。 “钟大家的,人口五口,该领五斤面粉,五斤猪肉,二十五颗奶糖。” 一个中年男子憨笑着走出来,然后还招招手,把自己的老婆和三个儿子叫来,一家人先给坐在屋檐下的方醒磕头之后,才领取了自家的东西。 方醒点点头,然后又继续保持着威严状发呆。 其实他是不想当这个吉祥物的,可不但是方杰伦鼓动,连张淑慧也说这是好事,不许不去,这才跑到这冷飕飕的屋檐下来吹风。 三百多,接近四百口人,一百多户人家,等领完后,方醒的脚都麻了。 院子里剩下的东西不多,方醒起身,跺跺脚说道:“剩下的就按照事先的安排,大家都领回家去。” “多谢少爷。” “少爷公侯万代。” “……” 作为家丁们,当然待遇不一样,当每人领着东西回到家,一家老小看着那些年货都觉得这是在做梦。 肉和面粉就不说了,可居然还有果子和海味。 至于方杰伦、辛老七、花娘,以及新晋的供奉朱芳,那待遇又高了不少。 年货都备齐了,整个方家庄都在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 夜色深沉,月光照在大地上,被白雪反射出一片诡异的亮光。 两个黑影悄然摸进了方家庄,一前一后的到了主宅的后面,一个眼色之后,钩爪就准确的抓在了围墙上。 这里是后院,跳下来的两个黑影相对一笑,牙齿在雪地里看着白的渗人,就朝着那亮着光的地方走去。 方醒睡得很死,不过张淑慧却很警醒,当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后,就推了推方醒,低声道:“夫君,有人。”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到张淑慧再次说有人后,这才警觉起来。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东西,方醒又拿出了手电筒,这才穿着鞋子走到了门口。 “谁?” 外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辛老七的声音。 “少爷,抓到了两个贼。” 方醒一听就松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兜里,然后返身对手持剪刀的张淑慧说道:“没事,是老七他们抓到了贼,你先睡吧。” 推开门,一股冷气迎面而来,方醒赶紧把门反手关上,然后就看到了裹着被子出来的小白。 “少爷,我怕。” 白白的脸蛋上全是惊惶,辛老七和两个家丁都把头撇了过去,还不忘把那两个男子的脑袋差不多压到了雪地里。 方醒走过去,摸摸小白的脸,安慰道:“没事,已经抓到了,你去和少夫人一起睡吧。” 等小白裹着被子进了主卧,方醒才冷冰冰的打量着这两个贼。 “带到前院去。” 方醒抚掉头发上的雪花,率先到了前院的柴房里。 “跪下!” 辛老七一边叫人去端火盆来,一边踢打着两个男子。 方醒坐在柴堆上,眯眼看着两个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冷笑道:“千万别说你们是来偷钱的,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两个男子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个黑脸汉子抬头嘶叫道:“我们只是想偷些食物好过年,方少爷,您就大慈大悲放了我们吧!” 而另一个瘦脸汉子则是在暗中观察着方醒的神情,眼中的狡黠却被辛老七看到了。 “草泥马!敢骗我家少爷呢!” 辛老七最讨厌这种人精,一脚就踢翻了瘦脸汉子。 “哎哟哟!哎哟哟!我们冤枉啊!我们真是没钱过年了,所以想偷点东西回家,家里的娃们都还饿着肚子等着呢!” 瘦脸汉子一边哀求,一边悄悄的给了黑脸同伴一个眼色。 “挺有趣的啊!在我的面前演戏,只是你的演技太拙劣了些。” 方醒打了个哈欠,摆手道:“老七,堵住他的嘴,叫人把他押到地窖里去,看好他。” 辛老七一听干脆就自己动手,他一只手就拎起了瘦子,大步朝着地窖那边走去。 剩下的黑脸汉子有些慌乱了,方醒淡淡的道:“说出来,那你还可以活罪难逃,死罪可免,不说?那你就准备去肥地吧!” 肥地?什么意思? 黑脸汉子有些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失去了警惕,然后就听到方醒对回来的辛老七说道:“老七,把这人带到对面的山上去,挖个坑,留个脑袋在外面。身体嘛就留着肥地,至于脑袋,看看是老虎还是狼的运气好。” 辛老七一怔,脑海中想起了一个全身被埋在土里,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面的家伙。然后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纷纷赶来,为了这顿难得的大餐而争夺的场景,不禁都打了个冷战。 “是,少爷。” 辛老七只知道不折不扣的执行方醒的指令,所以就和另一个家丁一起把黑脸汉子提起来,就准备出门。 黑脸汉子开始时一脸的坚毅,可当被拎到了门口时,他拼命的扭头一看,却看到方醒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顿时心理防线就垮了。 “我说我说,方少爷,我说……” “是常大人身边的毛利,就是他。” 方醒的眸子一动,追问道:“那今晚有人接应你们吗?” 这个问题让辛老七的脖子都缩了起来。 黑脸汉子大口的呼吸着,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括约肌有些放松。 “有的。” “是谁?在哪?” 方醒逼问道。 “我不知道是谁,他们就在方家庄后面的河上,那里有一艘船。” “怪不得能潜入进来,原来走的是水路!” 正文 第61章 宦海无涯,当以牢笼为舟 ps:感谢‘玫瑰的忧伤’、‘阿多少权威’的打赏!!! ...... 家丁们都起来了,每人的身上都是三件套——火枪加唐刀,还有一个小电筒。 方醒看看瘫软在地上的黑脸汉子,嫌弃道:“就你这样的,以后多半是汉奸!” 一行人丢下了被五花大绑,还在琢磨着什么是汉奸的黑脸汉子,悄无声息的朝着河边走去。 北风呼啸,很好的掩饰了脚步声。 庄后的河边靠着一条黑篷船,此时船里还透着些微的光亮,让辛老七一下就定位成功了。 “少爷,怎么弄?是死是活?” 辛老七杀气腾腾的问道。 方醒站在空旷的田野上,觉得有些没趣,还不如在被窝里抱着老婆睡觉。 “不反抗就抓活的。” 一行人悄然摸到了岸边,甚至都听到了船里有人在抱怨天气冷。 方醒手持唐刀,对辛老七点点头。 辛老七一挥手,带着两名家丁就往船上跳,而剩下的家丁们都点燃了火绳,枪口对准了这艘黑篷船。 “什么人?” 船舱里一声暴喝,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打斗。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被带到了岸上,当他们看到方醒后,都瞪大了眼睛,显得极为慌乱。 “这是何苦来哉!” 方醒摇摇头,然后看着这两名男子被带走。 “少爷,我们回去吧。” 辛老七提醒道。 “好,回去。” 方醒用力的搓搓脸,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的不明朗。 回到柴房,两个男子已经看到了自己先前被擒住的同伴,原先想说自己是来游玩的借口都说不出口了,只是呆呆的等着处置。 “他就是毛利!” 黑脸汉子算是彻底的背叛了常耀,看到方醒进来,他谄笑着指认出了毛利。 毛利的胡须很有趣,看着就像是三条蚯蚓在嘴边盘旋。他此时已经是绝望了。 “哎!这大过年的,打打杀杀的不健康啊!” 方醒接过辛老七递来的热茶,感慨的说道。 毛利几人一听都面露喜色,可方醒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长刀,悠然道:“可我也不能当农夫啊!” 农夫与蛇的典故这几人都不知道,只是跪在地上,恨不能方醒马上就下令释放他们。 “你们让我很为难啊!” 方醒是真的为难了,一下子干掉这四名刺客很容易,可后续却很麻烦。 难道就此放过常耀? 不可能! 方醒不是那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人。 方醒的目光一会儿是饱含杀机,一会儿又是深沉莫测,让几个刺客的心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的,脊背都湿透了。 “常耀为何要杀我?” 动机!方醒想到了杀人的动机! 虽然常耀的三个手下都被方醒干掉了,可这三人对常耀来说只是小事,并不足以让常耀对自己产生杀机。 要知道,一旦刺杀方醒的事情败露,那么常耀就只能等死了,连汉王都不敢救他。 “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啊!” 毛利舔舔干燥的嘴唇,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说道:“方公子……我真的不知道。” 方醒斜睨了这人一眼,鄙夷道:“那你还有什么用?” 这话吓到了毛利,他剧烈的挣扎着,喊道:“方公子,我真是不知道啊!当时常大人,哦不,是常耀,他就叫我去找几个人,然后把您给干掉,至于原因他没说啊……” 毛利的声音太大,方醒掏掏耳朵,挥手道:“全都带到地窖里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毫无睡意的在思索着这件事。 干掉他们吗? 这样的话,就相当于是替常耀脱责。 可要怎么才能让常耀尝到恶果呢? …… 常耀这一夜好睡,直到天亮才醒来。他嫌弃的推开压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粗壮手臂,然后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 “老爷,您今儿不是不当差吗?” 常耀的妻子从被子里露出了肥脸,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然后毫不忌讳的坐直了身体。可惜那白生生的身体并没有吸引到神思恍惚的常耀。 来到了书房后,常耀叫来管家问道:“毛利可回来了?” 管家垂头答道:“老爷,没有呢,我守了一夜,没看到他们回来。” “嘶……” 常耀觉得有些牙痛,他把茶杯放下,急匆匆的就想去找尚德全。 “老爷,有您的一封信。”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厮,手中拿着一份信。 “谁的信?” 常耀一边问一边打开了信封,接着身体就僵住了。 ——昨夜风光甚好,踏雪而行怎地缺了常大人?憾甚! 常耀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他艰难的看向下面的一排字。 ——常大人为官多年,想必宦囊丰厚。宦海无涯,当以牢笼为舟! 这是方醒! 这绝对是方醒的手笔! 大清早的,管家看到常耀握着信纸的手在发抖。他以为是太冷了的缘故,正准备叫人准备暖手,可一抬头,却看到了那张青色的脸。 “老爷……” 寒风吹过,常耀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信封,面无表情的走进了书房。 管家在门外呆立着,他以前是常耀的书童,对常耀再了解不过了。当看到这种脸色,就知道是出了大事。 书房里死寂沉默,过了许久,门开了。 “老爷!” 管家一抬头,就看到常耀那白了一半的头发,顿时就被吓软了半截。 人说一夜白头,可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常耀的头发就由乌黑发亮变成了白发苍苍。 “老爷!” 常耀抬起头来,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失神道:“快过年了啊!” 管家觉得常耀的举止有些失常,他小心翼翼的道:“是啊老爷,家里的年货都已经备齐了。” 低下头,常耀的表情有些古怪,然后就吩咐道:“叫夫人来,还有,把少爷也叫来。” 没多久,常府里就传来了哀哭,府上的人都换上了白衣。 而方醒此时也接到了一封信。 “谁的信?” 张淑慧用贝齿咬断了线头,然后看看手中的荷包,随口问道。 方醒的表情有些古怪,还带着些恼火。 “朱瞻基这个混蛋!老子饶不了他!” 方醒咬牙切齿的骂道,如果朱瞻基此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么最少也得是青一只眼。 正文 第62章 要去京城了 卧室里温暖如春,可方醒的怒火却让这温度下降了不少。 “这个该死的家伙,怪不得我说他这十多天怎么没来呢,原来是回京城了!” 张淑慧扯扯荷包的四周,满意的放到方醒的腰间比了一下,“夫君,看您说的,这大过年的,皇家也要供奉啊!没了太子和太孙在,这看着也不像吧!” “嘿嘿!” 听到方醒的冷笑,张淑慧仰头看去,就看到这人正咬着牙关憋狠呢!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方醒把信递给张淑慧,等她看完后也是一脸的懵懂。 “我就知道,上次这家伙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可偏偏又欲言又止的,大概是怕我不答应吧。这不就来了招先斩后奏。果然是我的好学生啊!” 张淑慧的嘴角微翘,笑道:“夫君,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我们也不能违背,而且太孙不是打了包票,说是可以过完年再走吗。” 方醒仰头长叹道:“你说这陛下也是的哈!平而无故的让我搬到京城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可别乱说!” 张淑慧一边拍打着方醒身上的线头,一边忍不住说道:“京城居,大不易,夫君,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方醒摇头苦笑道:“这小子倒是大包大揽,说是庄子都给我找好了,就在京城外面,骑马到宫中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还提前预定了三十户人家的户籍迁徙。” 在书信中,朱瞻基先是告罪,然后才说出了正事。 原来是朱瞻基寄给朱棣的书信中多次提到了方醒,而后锦衣卫也暗中调查了一下,结果就引起了朱棣的兴趣。 于是圣旨都没有,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方醒就得全家搬到如今的京城去。 对于方醒来说,这件事有利有弊,可他终究觉得还是太早了。 过早的面对那些纷争,对于他来说是有些麻烦。 方醒看着掩饰不住喜意的张淑慧,才想到了这事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张淑慧算是回娘家了。 英国公府就在金陵,虽然张辅这些年来大多在交趾,可还留下了一大家子人在那里。 “等见到了这小子,老子非得好好的教训他不可!” 方醒嘴里发狠,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算是最彻底的太子党和太孙党了,洗都洗不去的印记,找也找不到的退路。 不过想起最终还是朱高炽上位,方醒的心中就松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看自己这只蝴蝶是否会刮歪了历史这棵大树。 “什么?要去京城?太好啦!” 小白一听就乐了,反身就去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方醒在后面喊道:“还早着呢,等过完年才走。” 张淑慧笑道:“夫君你莫管她,等她收拾好了再说。” “少爷。” 方杰伦带着几个管事和供奉来了,大家的脸上都有些惊喜之色。 这年月北平就是边疆,天气又冷,哪能比得上风花雪月,连空气和雨丝都绵软了许多的金陵啊! 不过方杰伦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就自告奋勇的说是要留在方家庄,为方醒看好家业。 方醒笑道:“杰伦叔别提这事了,你肯定是要跟我一起走的。” “那这里谁来看守?” 方杰伦觉得换谁他都不放心,要是等一家人都搬走了,到时候这里可是天高皇帝远,做出些手脚来太容易了 方醒摆手道:“让方德荣留下来,我看他挺合适的。” 方德荣就是方杰伦的儿子,平时就给自己的老子打打下手,至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差事。 方杰伦愕然道:“少爷,这…不合情理!” 管理讲究的是一个分而治之,可方醒居然让方德荣来管理北平方家庄,这就是父子俩都掌握着方家的命脉啊! “没什么不合情理的,我信得过!” 方醒心中暗笑,方家庄的出产也就那么多,如果不是他担心曝光的话,早就把仓库里的东西拿出来大卖了。 方杰伦抹着眼泪,嘟囔着还要给以后的小公子看守门户。 方醒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人,安排道: “花娘准备一下路上的吃食。” “老七。” 辛老七马上就挺胸。 方醒斟酌了一下,“十名家丁都带走,包括家属,这个工作你去做。” “是,少爷。” 最后就是朱芳,他搓着手,心想要是不跟着去金陵,那自己留在方家庄也就是给庄户们打打农具,真的憋屈死了。 “朱芳也去。” 方醒起身,看着自己的管事们,扬眉说道:“杰伦叔,丫鬟和杂役也都安排着去,这样算下来就有二十家人了,够了。至于庄子上接下来的管事,你好好的想一想有谁能用,都报给我。” 哪怕是对方杰伦再放心,可方醒还得要亲自提拔人起来,这样才能保持走后方家庄的平衡。不然一家独大,诱惑又在眼前…… 还是不要去考验人心了吧! 还没等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方家庄,庄户们都羡慕的看着那些开始收拾东西的人家,恨不能换了自己一家跟去金陵。 方杰伦生怕事情出岔子,就按照方醒的话传了出去。 “少爷说了,去金陵也就是住几年,迟早会回来的。” “真的?少爷真是那么说的?” “那我们还是在北平好,不用来回折腾了。” “你懂个什么!跟着少爷才有上进的机会啊!可惜这次没我,要不然我……” 不管庄户们怎么想,可方醒的决定却是下了。该走的人都得准备好,一声令下就得全家跟上。 “少爷,这次庄上的牛车和马车都得用上,我还和车马行的人说了一下,等过完年就让他们把马车赶来。” 从北平府到金陵,距离一千多公里,算下来至少要十多天,所以准备工作真是很麻烦。 “少爷,常耀死了。” 明天就是初一,最近方家庄的人都没进城,所以辛老七今天才得到了消息。 方醒正拒绝着小白往自己的头上戴‘闹嚷嚷’,闻言就给了辛老七一个眼色。 “我不戴这东西,少爷我还得写桃符呢。” 方醒赶紧找了个理由闪人,他一个大老爷们的,头上戴着这个东西算是什么事嘛! 正文 第63章 拜年 ps:感谢打赏的兄弟:玫瑰的忧伤、小骨灰级书虫! ...... “常耀怎么死的?” 方醒觉得背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常耀可是顺天府推官,就相当于直辖市的法院院长。这人平时看着身强体健的,而且也没听说他有隐疾啊。 会是谁呢?方醒有些头痛,却没有看到辛老七那有些古怪的表情。 “少爷,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到常家的边上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听说那天常耀早上还好好的,可是吃了早餐之后就死了。” 方醒和辛老七对视了一眼,“就是你去送信的那一天吗?” “是,就是那天早上。” 方醒挥手让辛老七回去,自己却有些孤芳自赏的得意着。 “我这是一封信就让一位推官上吊,比之诸葛亮也不差吧!” 那封信就是方醒让辛老七送去的,本意是想拖住常耀,等把那几个刺客交给朱瞻基后,再做打算。 可谁想朱瞻基居然和太子回金陵了,当时方醒还觉得有些麻爪,这下就清爽了。 只是那几个刺客怎么处理呢? 方醒有些挠头,可知道消息的方杰伦却来了个主意。 “少爷,把他们卖给那些人贩子,这事谁都发现不了。” 方醒问道:“什么人贩子?能卖到哪去?” 方杰伦的脸上露出了狠辣之色,守孝的那三年,他要是不狠辣的话,怕是方家庄早就被人给吞了。 “少爷,我听说有一家,这家人专门处理那些大户人家的私秘事。他们把人买到手后,马上就会下药毒哑,然后送到矿上去……” 那些大户人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处理人当然要谨慎,所以就催生了这么一个行当。 方醒有些犹豫,不过想到那几人都是抱着要自己小命的目的来的,最后就同意了这个处理方案。 方杰伦招呼了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就消失了。 不能让贼人留在庄上过年,这是方杰伦的愿望。 等方杰伦走后,方醒发了半天楞,直到小白来通知他,要准备祭祖的东西了,这才摇头走出了书房。 北方是初一祭祖,条件好的还得要准备三牲,所以从今天就得开始准备起来。 方醒不懂,张淑慧也是新手,好歹等到方杰伦回来后,这才找到了感觉。 “真累啊!” 晚餐很丰盛,因为方醒以前是过大年三十的,所以今晚的菜虽然不炫目,可却很实在。 一口铜锅摆在碳炉上面,里面乳白色的汤底在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挖空中间的方桌上摆满了肉类和蔬菜,方醒夹了几片羊肉进去,招呼道:“你们俩也赶紧,这羊肉片老了可不好吃。” 张淑慧和小白都各自夹了自己喜欢的菜蔬下锅,烫熟后,蘸着海鲜酱吃,觉得美味无比。 羊肉片入嘴,方醒喝了一口酒,看着对面脸若桃花的妻妾,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微醺了。 “夫君,光吃肉可不行。” 张淑慧夹了一片煮的软糯的土豆片放在方醒的碗中,然后看到小白也是眼巴巴的,就莞尔一笑,也夹了一片给她。 这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呢! 吃完饭,一家人就早早的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方家庄就沸腾了,各家各户都开始了祭祖。 方醒和张淑慧在方杰伦的指导下,用三牲供奉祖先,还剪了草纸,总算是完成了仪式。 这三牲会放三天,然后烧成灰,大抵和以后的烧纸钱一样,以为这样就能送到祖先的手里。 然后到了前院,方醒端坐在椅子上,由方杰伦带头,方家庄的庄户们一起给方醒这个主家拜年。 方醒点头,叫起了大家,然后笑道:“我也祝大家新年吉祥,新的一年里五谷丰登。” 然后就是仆役和丫鬟,这次连张淑慧都在场。 拜年之后,张淑慧就拿出昨晚准备好的红包,每人发一个。 “好了,我也要出门去拜年了,回来给你们带好东西。” 方醒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精神不济,就让她们睡个回笼觉。至于合不合规矩,这家里他就是老大,他说什么都是规矩。 北方的规矩是初一拜年,在大街上碰到长辈都要当街跪下拜年。 幸而方醒只需要去一家,所以他骑着大白马,在辛老七的护送下进了北平城。 陈潇家就住在官宦区,别看现在不打眼,可等到京城搬到北平府后,这里的地块可是会翻着跟斗的升值。 到了大门口,门房看到是方醒后,连拜年登记簿都不用,直接就让方醒带着辛老七进去,还叫人来牵马喂一顿好料。 方醒笑了笑,直接扔了个银角子过去,然后才接过辛老七手里的一个大木盒子,吃力的拎着进去。 “谢方公子赏!” 门房也凑趣,因为今天是初一,所以他收取打赏也是百无禁忌。 方醒熟门熟路的到了后院,正好看到陈潇的母亲马氏走来,就把木盒子放在地上,躬身拜年。 马氏被突然冒出来的方醒惊了一下,看清后才佯装嗔道:“你这小子,平时不来,这时候是来讨赏的吧!” 方醒笑嘻嘻的直起身体,凑趣道:“那是,叔母可是给我准备大元宝了?” 听到方醒说的有趣,连扶着马氏的丫鬟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你这小子,赶紧进去吧,你叔父正好还没出门呢!” 作为顺天府的通判,今天陈嘉辉得去给上官拜年,所以在看到方醒提着木盒子进来后,就皱眉道:“那是什么?” 方醒假装没看到在边上挤眉弄眼的陈潇,揭开木盒子显摆道:“小侄准备了些吃食,也算是孝敬叔父和叔母的。” 马氏一听,就看了一眼,结果很多东西都不认识。 方醒介绍道:“这是鹅肝酱,用来夹馒头吃最好不过了。” 尼玛!要是以后的人知道方醒这货用鹅肝酱来夹馒头,估计都得鄙视之。 “这是大闸蟹,随意上水蒸一下,蘸姜醋下酒,连叔母都能吃。” “这是板鸭,叔父用来下酒最妙了。” “这是……” 陈嘉辉和马氏相对无语,心想方醒这是从哪弄到的食材啊? 马氏最先清醒,她笑眯眯的道:“好,正好你叔父中午不在家,咱们娘三一起吃饭。” 方醒急忙道:“还有一事要告知叔父和叔母,我年后就要到京城去了。” 正文 第64章 大运河边论得失 ps:感谢打赏的兄弟:小骨灰级书虫、mljzxd! ...... “你要去京城?何故?” 陈嘉辉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方醒做事有些轻率了。 方醒干笑着,婉转的把皇帝随口的一句话就让自己一家子得赶去京城的事说了出来。 马氏和陈潇都有些呆了,他们没想到方醒居然会得到皇帝的‘青眼’。 只有陈嘉辉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他问道:“可是和那个有关?” 这话说的是朱瞻基,方醒点头,陈嘉辉叹道:“京城居,大不易,不过圣命难违,哎!” 陈嘉辉是担心方醒被卷入到夺嫡的争斗中去,在他看来,方醒面对汉王和赵王,不过是刀俎和鱼肉的关系。 “父亲,那我开春去国子监读书可好?” 只有陈潇还兴致勃勃的想到京城去和方醒汇合,完全没看到陈嘉辉眉间的忧虑。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的是有些沉闷,饭后,没有去拜年的陈嘉辉带着方醒去了书房,把那些关系和厉害都掰碎了告诉他。 回到家中,看到小白正在鬼鬼祟祟的从厨房钻出来,方醒悄然从身后接近,猛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啊!” 空中突然飞起了一只鸡腿,在小白的惨叫声中,方醒伸手拿住了鸡腿,一口就咬掉了大半。 “少爷!” 小白好不容易才从花娘的严防死守下拿到了这只鸡腿,可才出来就被方醒给截胡了,气得冲过来争抢。 方醒飞快的吃掉了鸡腿,在小白不服气的嘟嘴中,右手从身后伸出来,塞了一块东西进她的小嘴里,然后哈哈大笑着进了后院。 “少…嗯?” 小白的眉间渐渐的舒展开来,然后眉开眼笑的感受着唇舌间的香甜丝滑。 …… 过年很快乐,可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鞭炮的硝烟仿佛还未散去,方家庄里全是人喊马嘶的杂乱。 方醒站在门外,看着那些装满人的马车,对留守的方德荣交代道:“有事解决不了,第一就去找陈潇的父亲,第二马上写信给我,知道吗?” 方德荣的性子比较稳重,他点头道:“少爷请放心,我会看好这份家业。” “很好!” 方醒回头看看那些都在用信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庄户们,豪气顿生。 “我们出发!” 白雪纷飞中,一溜马车消失在阴沉沉的天际。 …… 长途赶路总是这样,开始时新鲜感占了上风,人也不容易觉得疲倦。 可当外面的景色都变得千篇一律后,车队渐渐的有些沉默了。只有那些精力充沛的小子们在叫喊着,不时跳下车来,在车队的边上追逐游戏,直到被大人或是骑马护卫的家丁们喝令回去。 北平府里,一封信被一匹快马送出了城门。 河间府,站在大运河的边上,方醒恍如看到了当年的隋炀帝坐着龙舟,一路逶迤的巡视着两岸。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马苏站在边上,不禁吟出了这首为杨广平反的诗。 “老师,史论隋炀帝急功近利,大运河与三征高句丽断送了隋朝,可隋炀帝为何要这般的急促呢?” 贾全带着两个手下在上游取水,闻言就低笑道:“这马苏还真是较真,那隋炀帝是有名的残暴,还喜欢玩女人,大概是觉得国内的女人玩腻了,想去找高句丽的美女吧。” 作为朱瞻基的护卫,贾全平时接触的都是饱学之士,要不就是实权大佬。所以被朱瞻基交代要护送方醒至京城后,就有些不大乐意。 “年都没过好啊!” 两个手下都是在方家庄被方醒操练过的,所以声音放低了不少。 河面一阵清风吹过,吹得方醒的衣袂飘飘,他指着北方说道:“看事情要从当时的历史背景来看。当年的门阀势力实际上已经动摇了隋朝的统治,而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无非就是想沟通南北,削弱门阀世家的影响力。” “至于三征高句丽啊……” 方醒想起了那被堆成京观的隋军人头,就冷笑道:“正所谓历史只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为了保证自己的合法性和正统性,前唐的李家不但是牵强附会的说自己的先祖是李耳老君,还把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说成是穷兵黩武。” “可你应当知道,李世民和李治都曾经征伐高丽,为何?” 贾全三人都停住了取水的动作,全神贯注的听着这对师徒的一问一答。 在经过方醒的全方位教育后,马苏早就不是那个呆板的书生了,他略一思索就答道:“老师,从地形上看,当时的高句丽对隋朝的北方威胁甚大,不驱除这个威胁,如果在和草原异族大战的时候,高句丽随时都有可能从背后捅出一刀。” 原来书生不出门,就知天下事是真的啊! 贾全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读书人,可他却没想到的是,马苏就是一个异类,是方醒用类似于现代教育方法培养出来的一个另类读书人。 方醒点头赞许道:“你能想到这些就已经不错了,不过还要注意一点,那就是卧榻之旁,其容他人酣睡。” 贾全的眼珠子一转,就嚷道:“可高丽是我大明的不征之国啊!” 马苏一听,马上就替老师解答了。 “高句丽和高丽是两码事。” 贾全不相信的道:“怎么是两码事?我听那些高丽的读书人说过的,高句丽就是高丽的前身呢!” “高句丽在前唐就已经被灭国了,全境都是我华夏的领土,直到两百多年以后,在原先高句丽边上的百济和新罗才合并成了现在的高丽,两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晚霞照在大运河上,仿佛有千万条金蛇在河面上跳跃着。 方醒含笑听着,想起了以后高丽人在国内鼓动中国的北方都是他们的,为此还拿出了什么考古发现。最后那些高丽人头上绑着写有‘还我河山’的布条,在中国的jl等地游行示威。 方醒转身,朗声道:“没有什么不征之国,有的只是需不需要征伐而已,相信太祖高皇帝也是这个想法。” 此时的倭国也是在不征之国的名单内,可要不了多久,成群结队的倭寇就在南方的海面上出现了,就像是大明身体上的一个溃疡,虽然创口不大,可却让人心烦意乱。 正文 第65章 有人跟踪 感谢打赏的兄弟:heiyuezhizi/玫瑰的忧伤... ...... 过了大运河就是sd地界了,到了这里,贾全显得有些严肃,他想起了朱瞻基临走前的交代。 “这一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这里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 过河的第一天扎营后,贾全有些紧张的找到了方醒。 “方公子,今天我们好像是被人给盯上了。” 方醒把水瓶放下,皱眉问道:“确实?” 贾全的目光锐利,身上也散发出一股煞气,“确实。从我们过河之后,就有两骑在轮换跟踪。” 方醒喝了口水,淡淡的道:“今天家丁们已经给我汇报了,对方两人,身上都暗藏着短刀,其中一个下巴上有一条刀疤。” 贾全觉得很囧,他以为是自己先发现的敌人,可没想到方醒这边早就看到了,而且连对方的长相和武器都查了个底掉。 丢人啊! 专业的居然输给了业余的! 贾全决定把这事忘掉,可眼下面临的危机却是刻不容缓的。 “方公子。” 贾全的表情变得肃杀起来,“我受殿下的委托,遇到危急时刻,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全,所以……我觉得您应该连夜动身。” “你是想让我抛弃方家庄的人,独自逃跑吗?抱歉,我办不到!” 方醒可不会干这种事,他甚至还有些期待着。 “方公子,我……” 方醒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周围看看。” |晚上才是突袭的好机会啊! 方醒丢开贾全,就去找张淑慧。 这里是无人区,在规划出来的宿营地上,星星点点的全是帐篷。 “少爷。” 辛老七带着两个家丁迎面走来,三人的腰间都是唐刀,背上还背着火枪,全副武装的样子倒是让庄户们安全感大增。 方醒眯眼看着辛老七严肃的表情,问道:“情况怎么样?” 辛老七扫了后面的贾全一眼,低声道:“就在咱们后面的二里多地。两个人,都躲在大树后面烤火呢。少爷,要动手吗?” 方醒觉得手有些痒,看到小白已经出了帐篷,正朝着这边欢快的跑来,就轻声道:“丑时的时候,你带两个家丁过去,记住,要活的!” 辛老七的眉心处跳动了几下,舔舔上唇,有些兴奋的说道:“少爷,您就等着吧。” 小白跑过来,挽住方醒的手臂,雀跃道:“少爷,今晚我们烤全羊吗?” 方醒把目光收回来,拍拍小白的小脸,笑道:“对,今晚烤全羊,还有酸酸的葡萄酒。” 晚上,这片宿营地篝火通明,每家每户都架起锅,锅里热气腾腾的,都是肉香。 这种午餐肉是方醒最讨厌的,所以直接每家发了一罐,大米粥里放点白菜和午餐肉,那味道真是让人馋涎欲滴。 “我要吃,我要吃!” 一群孩子在篝火边绕着转,嚷着要喝肉粥。大人们佯装拍打,等他们跑远后,才哄笑着搅动锅里粘稠的大米粥。 “这肉味可真香,要是再来点酒就更好了。” 花娘的丈夫有点馋的说道,结果被花娘白了一眼。 “少啰嗦,有肉吃就算是不错了,你看看我们一路过来的人家,能吃的这般好的,除了我们方家庄还有谁?” “那也是我们少爷了得啊!” 花娘的丈夫很为自己的主家感到自豪。 就这样,潜移默化间,方家庄的人都对自己的主家渐渐的死心塌地。 “我去少爷那边看看,你注意点火啊!” 今天方醒那边烤全羊,花娘总是担心方醒把羊烤焦了。 篝火熊熊,照亮了方醒的脸,他坐在边上,看着辛老七在缓缓转动着全羊,有些出神。 身后的帐篷里,张淑慧和小白都已经洗好澡了,正叫丫鬟进去倒水。 出行在外,洗漱都不方便,可方醒却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大盆和大桶真方便啊!而且好轻的。” 塑料盆当然轻了。 张淑慧正用毛巾擦干头发,闻言就说道:“我觉得还是这种洗发的东西最好,闻着一股子清香,比皂角方便多了。” 小白拿起一个玻璃瓶,看着里面流动缓慢的东西,突然脸就红了。 张淑慧眼观六路,取笑道:“怎么,还想着你家少爷今晚收了你呢?” 小白哎呀一声,扑到张淑慧的怀里就是不依。 张淑慧被她折腾的浑身发酸,打趣道:“昨晚是谁偷偷的钻被子了?” 小白满脸羞红,伏在张淑慧的怀里闹腾着。 出行不便,所以这段时间三人都是在一个帐篷里睡觉,于是难免会出现些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小白被羞的不行,半饷才挤出一句话:“你们,你们昨晚上也闹腾了!” 少年夫妻,有时难免会忍不住。 “啪!” 张淑慧一巴掌扇在小白的臀瓣上,羞道:“你这个小丫头,原来昨晚是装睡啊!” “出来吃烤羊了。” “来啦!” 小白听到方醒的召唤,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羞怯,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篝火、烤全羊、美酒…… 这个夜晚很醉人。 夜阑人静,方醒看看时间,小心的把怀里的两个女人轻轻挪开,然后穿衣出去。 冬季的山d很冷,至少在方醒的记忆中,这是最冷的山d。营地里传来有节奏的呼噜声,还有孩子的梦呓声,方醒看了一眼天上零散的星星,朝着后面的那片小树林走去。 “少爷。” 小树林的外面有两个家丁守着,方醒问道:“老七回来了吗?”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按照时间,辛老七应该已经在返回的路上。 家丁摇摇头,然后方醒就走了进去。 贾全哈气连天的坐在树根上,看到方醒后,起身说道:“方公子,斥候的活应该是我们去的,要是惊动了敌人,我担心对方会铤而走险。” 在贾全的眼中,这种摸舌头的活计就不该让家丁干。要是没抓到人,估计从今天开始,大家就别想安生了。 “少爷,我们回来了。” 这时前方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贾全没回身就说道:“能回来就好,抓不到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明天就去找本地的官员,让他们出一队人马护卫……咦!” 正文 第66章 发现马匪的踪迹 沉重的脚步声中,几个黑影从黑暗中钻进来。 “呜呜呜!” 两个被架在中间的黑影看到火把后,立时就挣扎起来。 “老实点!不然丢你下河喂鱼!” 大运河自开通以来,里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一两具尸体沉下去,怕是谁都不会在意。 方醒靠在树干上,看着这两个用布巾包住头发的男子,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脱身,说吧,你们是谁的人?准备在哪下手?” 辛老七拿开一个男子嘴里的布,警告道:“别干蠢事,这里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一个家丁正牵着两匹缴获的马过来,一听就笑喷了,然后赶紧捂着嘴,把马儿拉去集中管理。 先收获了两匹马,这让方醒的心情大好,也就不去计较辛老七刚才话里的别扭了。 “嗬嗬嗬!” 男子跪在地上,喘息后,昂首道:“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有手段就上吧,最多几天,咱们就会一起在阴曹地府里碰头!” 方醒有些意趣阑珊的说道:“既然是不肯说,老七,交给贾全他们,你们在边上看着,也学学人家锦衣卫的手段。” “锦衣卫?” 男子大惊,挣扎着说道:“你不就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吗?哪里来的锦衣卫?” 辛老七冷笑道:“我家少爷乃是文曲星下凡,锦衣卫有什么了不起的!” “咳咳!” 贾全听不下去了,干咳两声后,从前面冒出来,横了辛老七一眼,然后像是欣赏着一件艺术品般的看着这两个俘虏说道:“许久都没上手了,这手艺说不得有些生疏,今儿倒是有了练手的机会。” 两名跟梢的贼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走来的两个锦衣卫,黑暗中,那煞气仿佛是妖魔鬼怪,又像是地底下的恶魔钻了出来,正狞笑着准备享用血食。 两个贾全的手下从包里拿出了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方醒摇摇头,丢下了这帮子人,去了河边。 大运河静静的流淌着,默默的沟通着华夏南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方醒没有回头,然后就听马苏说道:“老师,这些贼人为何要对我们下手呢?” 方醒回身,看着被冻得浑身发抖的马苏说道:“这不是你目前需要知道的事情,赶紧回去睡觉。” 马苏定定的看着他处,“老师,是因为……太孙殿下吗?” 方醒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历来夺嫡争斗都很惨烈,其中以唐朝的玄武门之变最为血腥和直接。 不过照目前来看,对手大概只是把方醒当成了一个小角色。不然的话,上次在顺天府过衙时,方醒大概就要遭殃了。 “啊!” 小树林里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惨嚎,方醒皱眉赶走了马苏,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没过多久,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贾全来了。 “方公子,是一帮子马匪,三天前他们接到了一个委托,目标就是……” “目标就是我吧。” 方醒回身,揉揉被冻僵的脸问道:“对方多少人?装备如何?” “对方是在兖州府出去的必经之路上,人数大约有六十多,都有马。” 看到方醒依然是很镇定,贾全急道:“方公子,我们还是走水路吧,到扬州府再走陆路。” 顺着这条大运河就可以直通到扬州府,甚至还可以直达京城应天府。 方醒摇头道:“不行,我担心对方会在水路上做手脚,到了那时,我们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 贾全有些急切的道:“可是对方都有马,一旦在平原上冲击起来,咱们这十多号人,还真不够人家宰的啊!” 骑兵的冲阵,光凭着气势就能压垮防御。 而方家庄的家丁,加上贾全的三个人,这点人真心不够一轮冲击的。 方醒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自信的说道:“我对家丁们有信心!” “嗨!” 看到方醒不听劝,反而是去帐篷里睡觉,贾全一跺脚,恼道:“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十个家丁,加上辛老七和贾全三人也才是十四人,这点人在那些积年的悍匪面前真是如土鸡瓦狗般的脆弱。 一夜好睡,车队继续出发,方醒接过了指挥权,安排了前后斥候。 贾全三人都是一夜未睡,都在担心前面会遇到马匪。 车队在济南府并没有停留,只是采买了些补给,然后又匆匆的上路了。 …… 衮州府到了,车队在一个小镇外宿营。 “方公子,按照那人的说法,过了兖州府他们就会动手。” 贾全顶着个黑眼圈又来劝方醒了。 方醒请他坐下,然后介绍道:“我看过地图,从这里到徐州之间山脉极少,所谓的突袭动手,那只是个奢望。” 贾全看着那张地图,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迟疑道:“那您的意思是……” 在贾全心痛的眼神中,方醒一拳捶在地图上。 “敌人的斥候失踪,必然会考虑到我们的实力不弱,那么他们肯定会选择在宽阔的无人地带,直接用马队冲击……” 贾全的眼睛一亮,“那边有卫所,只要我们能挡住第一波冲击,那么敌人就不得不退走!” “可是我们挡不住啊!” “我们能挡住!而且……我不止想挡住他们。” 贾全垂首低叹,他是见识过马队冲击的,不要说是抵抗,光是那股冲击力就能让人肝胆欲裂。 大不了一起死吧! 过了兖州府,平原地带的景色乏味,庄户们都在车上打盹,昏昏欲睡。 “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来?” 贾全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我最担心那些马匪在天黑之前来啊!” 天黑之前,人马俱疲,大家都只想着扎营,生火煮饭。 这个时候车队的警惕性是最低的,反抗能力也是最弱的。 方醒的马车是新打造的,可一路行来,外表看着也是灰扑扑的。 辛老七骑马过来,对坐在车辕上的方醒说道:“少爷,前面的斥候已经发现了马匪的踪迹。” 方醒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就深吸一口气,回身对车里说道:“殊惠,你们在车里呆着,听到什么动静别慌。记住了,千万别出来。” 车里马上就探出两个螓首来,满脸的忧虑。 “不碍事的,只是些小毛贼而已。” 方醒跳下马车,骑上了大白马,吆喝了一声后,就去了后面。 正文 第67章 第一排…齐射! 交代好管事们约束车队后,方醒留下了贾全的两名手下,然后和家丁们一起迎了上去。 斥候家丁已经回来了,他急促的说道:“少爷,前方就是空旷地带,而且没有人居,我已经看到了至少有三十多个马匪出现。” 方醒看着家丁手里的望远镜,就笑道:“那些马匪大概还以为我们没发现,这样更好,准备吧。” 随着方醒的命令,贾全惊讶的看到家丁们都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特别是火枪,每人都仔细的检查了几遍。 “马上让车队组成圆阵,用车厢来阻挡敌人。” 方醒的话才完,一个家丁马上就打马去了后面的车队。 “老七。” 辛老七沉声道:“少爷,我在呢!” 憨厚的面孔下是一颗躁动的心,辛老七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快要沸腾了。 方醒沉声道:“下面将由你带队,准备下马列阵!” “是,少爷!” 方醒的声音渐渐的高昂起来。 “其他人!” 九名家丁整齐的下马,列队。 “少爷!” “方先生!” 声音同样很整齐,连贾全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热。 方醒微微一笑,“准备作战吧!” “马苏!” 马苏在赶紧应道:“老师。”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去后面,帮管家组织人手,看好车队。” 马苏的脸上立刻就浮起了一片红晕,他激动的说道:“老师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师母,若是出错,我,我……” 方醒好笑的看到马苏涨红着脸,就笑道:“你什么你,赶紧去!” 马苏狂奔而去,一到车队就被张淑慧揪住了。 “师母,师母。” 少年人得到了大人的认可,这个时候的马苏心情激荡,他苦着脸说道:“师母,老师让我看好车队呢!” 张淑慧凝神道:“那你自己小心。”这才放开他。 随着马苏的到来,车队的男丁都被集合起来,每人都拿起了带来的农具和菜刀,一时间刀光闪闪,倒也慑人。 而在车队的前方一百多米处,十名家丁已经坐在了地上,正枕戈待旦。 贾全站在方醒的身边,喃喃的道:“为什么不迎上去呢?死个干脆也好啊!” 辛老七哼了一声,沉声道:“少爷,我们此时突然不动,敌人肯定会担心生变,而我们却可以以逸待劳。” 方醒笑了笑,然后从大白马的脖子上取下自己的火枪,熟练的检查着。 此时天色将晚,出衮州府的人不会有,可到衮州府的人却肯定不会断绝,一旦马匪们被发现,这个事情就闹大了。 如果只是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血洗了方家庄的车队,那么幕后人还可以用仇家报仇来搪塞,可要是被人发现了马匪,呵呵! “他们也怕被人发现,我断定,最多不超过五分钟,马匪们就得发起进攻!” 方醒把弹丸装进枪口中,捅实。 贾全对分钟这个概念完全陌生,不过当他看到辛老七在看着手腕上的一块东西后,就想起了方醒手腕上那块黑色的玩意儿。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直到远方传来了震动的声音,方醒知道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帮子马匪。 “三分钟不到,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 方醒这话是在鼓舞士气,因为他看到有的家丁的身体在轻微发抖。 第一次直面马队冲击,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方醒就在这里,谁也不敢言退,不然此后一家人都没脸再留在方家。 这年头首先是家族,然后就是主仆,这两种关系牢牢的维系着社会秩序,脱离了这个关系,那真是寸步难行。 震动声越来越大,不用望远镜,方醒就看到了一群黑点在飞快的接近中。 “来了!都准备好!” 辛老七带队,家丁们按照早就熟悉的阵列排好。 “那我做什么?” 贾全这才发现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方醒指着贾全的马说道:“等马匪逃跑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追击,多少也有些功劳。” 目前的大明最重军功,不过贾全却苦笑道:“方公子,不说这功劳上面认不认账,可今天只要能打退马匪,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军功。” 马蹄声阵阵,在距离两百多米的时候,马匪们开始加速了。 辛老七喊道:“第一排预备!” 第一排的家丁都把枪口抬起来,这时候就能看到训练的好处了。几乎没有人发抖。在大棒的摧残下,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忘掉了恐惧,剩下的就只有眼中飞快接近的敌人。 方醒也走进了第三排中,这样三排都有四个人,火力能提高一点。 辛老七的眉心一直在跳动,手中的枪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马匪,当距离拉近到一百二十米左右时,他嘶声喊道:“第一排……” 马匪们排成了一个箭头,领头的当然是武力值最高的。 看到敌人只有区区的十多个,而且居然不用刀枪,只是举着个铁管子在对准自己。 “哟嗬!” 这是马上就要冲阵的信号,也是敌人弱小的信号。 “哟嗬……” 五十多名马匪都发出了嘶吼,心中想着冲垮了眼前的这队人后,到后面的车队洗劫一番。 车队的圆形阵在这些马匪的眼里很容易击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驱使几匹马去冲击。 冲啊!冲垮了这里,后面的金银女子就是大家的囊中之物了! 而贾全已经有些想尿了。 骑兵冲阵的威势太大,而且根本就不会给你有反应的时间,一个照面就能决出胜负。 我该怎么办? 贾全是真的想跑,他相信凭着自己的骑术,还有马匪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逃脱绝对不成问题。 可逃出去之后呢? 还是一个死,而且还得带累家人一起受罪。 咬着牙,贾全拔出刀,就准备冲上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此刻贾全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悲壮,可就在他刚催动马儿的时候,辛老七的脖子膨胀起来了。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几声巨响后,硝烟弥漫。 耳边听着马儿嘶吼、敌人惨叫的声音,方醒被换到了第二排。 “……齐射!” 正文 第68章 排枪击溃马匪 “嘭嘭嘭嘭!” 当枪声响起,已经坐到车辕上的张淑慧和小白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看向了前方。 前方硝烟弥漫,张淑慧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她颤抖着拿出了方醒给的一只单筒望远镜,看向了战场所在。 “齐射!” 枪声整齐。 当第一声枪响后,马匪们的势头为之一窒。当先的两名悍匪身体后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随即被后续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马队的冲势不可阻挡,可当枪声响起后,没有经过这类锻炼的马匹都为之一惊,接着就是踌躇不前。 骑兵的优势在哪里? 就在高速的冲击力! 而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那只能成为步兵的靶子。 看到敌人停步,辛老七在第三排大喜,急忙喊道:“加速轮转!” 转眼间,三排枪手的轮转速度越来越快了,枪声几乎从未停歇。 “嘭嘭嘭嘭!” 张淑慧擦去眼角的泪,面无表情的跳下马车,提起裙子就往前面跑。 马苏一见急忙就跑了过来,挡住张淑慧说道:“师母,不能去!” “为什么?” 张淑慧沙哑着嗓子问道,目光呆滞。 马苏听着枪声,最终跪了下来,“师母,您现在去只能是让老师心神大乱!” 张淑慧迟疑了一下,然后又举起了单筒望远镜。 单眼的视线内,张淑慧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上了第一排。其它三名家丁都整齐的射击,可那个身影却有些狼狈的慢了半拍。 轮转换位的时候,那个身影看着有些跌跌撞撞,和其他人相比,这人完全就是不合格。 可泪水却急速的在张淑慧的眼中集聚,她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哽咽着,泣不成声。 “夫君……” “嘭嘭嘭嘭!”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方醒已经看不清对面的情况了,可在辛老七的嘶吼下,他的速度却得到了提升。渐渐的,他能够做到和家丁们同步开枪了。 “转向!快转向!从两翼冲击!” 马匪们没想到这帮子农夫居然会这么棘手,刚一接触,就被干掉了七八个同伴。 这时候就得看带队人的反应,以及平时训练的水准了。 可这帮子马匪哪有什么训练啊!平时就是靠着一股血勇,抢劫的对象又是弱鸡,所以面对劣势,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马匹! “前排原地不动,齐射!” 辛老七嘶吼着。方醒教过战术:在敌人弱势的时候,火枪兵就不能原地轮换,而应该是逐步向前。 辛老七不知道敌人是否弱势,只知道眼前的敌人在五十米开外已经开始混乱了。 机不可失,辛老七马上就准备展开反击。 “嘭嘭嘭嘭!” 第一排齐射之后并未后退,而是在原地装弹,第二排马上就冲到了前方,听着口令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纷飞,方醒射出了铅弹,然后原地不动装弹,感觉到身边有人走过。 “快!从两边分散出去!” 马匪的首领处在队伍的中间,看到前面的几排马匪都被打翻在地,那些马儿在满地乱窜,心中就是一沉,然后就做出了最及时的应对。 可这个应对却晚了点! 没有经过战阵的马儿在枪声的惊扰下已经开始失控了。 首领想勒马转向,可胯下的马儿却不安的来回转圈。 “撤退!撤退!” 到了这时,首领知道自己今天已经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收拢人马,能逃出多少就是多少。 “嘭嘭嘭嘭!” 混乱中,对面的枪声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近。 “嘭嘭嘭嘭!” 一个马匪刚把马儿转向,心中大喜之下就准备开溜。可一声枪响后,他仿佛是被一记大锤击中了后背,咯咯咯的叫了几声后,就跌落到马下。 “嘭嘭嘭嘭!” 此时战场上已经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了,辛老七凭着惨叫声判断出敌人的狼狈,他大声喊道:“前进射击!” 这次不是原地前进射击了,每一次的轮换,第一排小队就会向前三步,然后齐射。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 三轮之后,方醒退出了射击阵列,他上马跑到了侧面一看,急忙就喊道:“老七,集体上马,掩杀过去!” 对面的马匪已经被干掉了大半,剩下的都完成了转向,正在逐渐加速逃跑。 辛老七的眼睛一亮,急忙喊道:“上马追击!” 十名家丁齐齐上马,然后冲入了硝烟中,手中的唐刀划破了硝烟,闪着寒光。 “杀啊!” 喊杀声刺破了夕阳,传到了车队中,十多个庄户看到自己这边完胜,就拎着各种‘武器’,毫不犹豫的冲出了车阵,朝着战场跑去。 “回来!” 方杰伦无助的喊道,可却喊不回这些立功心切的汉子。 马苏觉得身体有些发软,他靠在车厢上,急速说道:“杰伦叔,得马上叫人去打扫战场,还有,让那些妇孺烧水,准备处理伤者。” 方杰伦这才想到这些,他满意的拍拍马苏的肩膀,然后喊道:“各家各户都出来了啊!赶紧烧水,就算是没伤者,爷们回来也得吃顿好的吧!” “啊?我们方家庄赢了?” 躲在车里的女人们都出来了,大家看着远处的硝烟,喜滋滋的嚷着。 气氛陡然一松,马苏暗自佩服方杰伦的老道,不过是一句话,就让大家的心放下来了。 而在前方,方醒已经拔出唐刀,跟在队伍的中间追击着。 贾全催动着马儿,快速的超过了方醒,嘴里喊杀着,追上了一个马匪,长刀一挥,鲜血就飙上了天空。 方醒被掉落的人头撞了一下,不过此时的他忘却了恐惧,飞快的追了上去。 马上砍杀不用使力,只凭着马速的惯性,迎风把刀摆出去即可。 “嗤!” 方醒几乎没感到什么停滞和阻力,就错过了马身。 在他的身后,一颗人头飞舞在半空中,那无神的眼睛,张大的嘴巴,无不诉说着内心的痛悔。 老子这次亏大了啊! 马匪的首领已经落到了后面,他在心中痛骂着悬赏的那个文人,想着回到山寨就把那个家伙五马分尸。 可现在追兵就在身后,还是先考虑怎么活命才是正理啊!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连追兵的呼吸好像都能吹到自己的颈窝。 “我投降……我……!” 杀红眼的家丁们可听不到什么投降,唐刀一挥,人头落地。 正文 第69章 兖州府来人 当最后一名马匪被辛老七一刀砍下脑袋后,这场追击战就结束了。 战场上,硝烟渐渐散去,家丁们回首看着方醒,猛的大喊起来。 “我们赢了!” “万胜!” “方家庄万岁!” 贾全跟着喊了几声,然后觉得有些大逆不道,就对跟来的两个手下苦笑道:“这些乡野村夫,咱们权当没听见吧!” 两名手下此时哪会在意这些啊!他们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赶上这场战斗。 肠子都悔青了! 等消息传回京城,皇太孙殿下肯定是震怒加惊喜,然后在这次战斗中立功的人都会被记在他的心中,等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去奖赏。 可这个机会居然没有我们,尼玛!我们为什么要被安排去看守车阵啊! 马蹄声中,追击的家丁们都回来了,可都是在步行,每人的手中都牵着几匹马。 方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今儿算是发财了,晚上全体都有,烧烤!” “少爷英明!” 整齐的呐喊声让贾全一怔,心中翻出了一个念头,可随即就摇头失笑。 这只是一个庄子的人口,要知道大明可是有亿兆民生,我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赶来的庄户们捡起兵器,结队试探着敌人的死活。 “这里有个活的!” 一声尖叫后,庄户们都涌了过来。 在这股人潮下,装死的马匪被吓得哭了起来。 “我投降,我投降!” 方醒嘴角含笑的看着这一幕,直到被两具温热的身体扑住。 “夫君!” “少爷!” “你受伤了!” 软玉温香满怀,可接着就是两声整齐的惊叫。 方醒推开妻妾,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脸色大变。 鲜血几乎已经把方醒的上身都染红了,他当即解去外衣,然后笑道:“都是马匪的血,我好得很。” 张淑慧和小白都红着眼,把方醒迎到了营地里,几乎把他脱成了精赤,然后用毛巾和热水给他擦身。 方醒有些窘迫的接受了妻妾的好意,清洗干净后,他拥抱了两人一下,然后就抛下私情,走出了帐篷。 “少爷。” 辛老七就等在不远处,看到方醒出来后,他大步走来,抱拳道:“少爷,此战杀敌五十七,以后如何,还请少爷赐下。” 方醒重重的呼吸着,觉得从未这么迷茫和清醒并存过。 “马匪就交给贾全处理,至于死马,全都冻起来,到下一个城镇卖掉。” 马肉败血,燥热,所以不适宜食用。可在这个缺肉的时代,多的是人愿意吃。 至于把马匪交给贾全处理,这是因为他们有锦衣卫的身份。 而且方醒也不愿意沾上麻烦! 一个地方发生这种恶性案件,当地官员肯定会发飙的,急切之下也许会为了官位干出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庄户们一起出手,很快就把尸体收集好了,死马也被切成块状,在这种气候下很快就成了冰块。 至于完好无损的几十匹马,方醒不顾家丁们的口水,让人从中挑出了最好的十匹马,剩下的都准备卖掉。 “搬家费有了,而且还剩下不少!” 一匹马朝着兖州府而去,贾全对方醒说道:“方公子,此事兖州府不敢遮掩,而且我还嘱咐了手下,让了十颗人头出去,保证让他们的奏章能在开笔前赶到京城。” 过年了,大明的年假很长,衙门都封笔了。除非是出了大事,不然这个假期就该是祥和的。 方醒忍住恶心,对着一脸期待的庄户们说道:“大家都辛苦了,篝火烧起来,全羊马上就到!” “今晚有全羊?不会是假的吧?” “就是,车上的东西咱们都是门清,我记得肉食就那么多,哪来的全羊啊?” 方醒招手让花娘过来,指着自己装杂物的马车说道:“带人去拿羊肉。” 花娘一愣一愣的,心想那车可是装了不少书,哪里会有什么羊肉啊! 可当揭开门帘后,那堆积在一起的,剥得干干净净的全羊就映入了眼帘。 十只全羊,每只都是二十多斤,花娘觉得今晚吃不完,不过天气寒冷,明天还能吃一天。 所以最后到了篝火上的羊肉都是半片,剩下的五只全羊被花娘给留下了。 “少爷,我们的鸡快烤好啦!” 昨晚方醒一家吃的就是烤羊肉,所以今晚就换了烤鸡。 小白兴高采烈的在翻动着烤鸡,张淑慧在清洗酒杯。 以前在张家,只要是胜利归来,张玉就会召集家人,然后酒肉丰盛的庆祝一番。 “夫君,我盼你以后平平安安的,我不要什么封爵,只要和你厮守在一起。” 张淑慧洗干净酒杯后,默默的祷告着。 “呕!” 方醒正在营地的角落里呕吐着,那些血腥此刻都在记忆里翻滚出来,让他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呼呼呼!” 方醒听到了小白的娇呼,他跪在地上笑着,眸子清冷。渐渐的,暖色又重新回到了眼中。 衮州府的人来的很快,方醒还在艰难的吃着烤鸡的时候,一队人马就靠近了宿营地。 夏春秋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堂堂的兖州府同知,居然大晚上的都不得清闲。 “方公子。” 方醒看着手里的鸡腿,觉得胸腹有些翻涌,趁着这个机会,他把鸡腿递给了小白,起身拱手道:“夏大人。” 夏春秋闻着空气中的烤肉味,再看看跟着自己来的民夫们在把马匪的尸骸搬上牛车,咽喉就上下涌动了几次。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饷,夏春秋才强笑道:“方公子既然无恙,那本官就放心了。” 方醒也很无语,心想你不会是和知府有矛盾吧?不然这种事情哪会轮到同知出马啊! “劳烦夏大人了。” 方醒知道兖州府上下此时最怕的就是被追责,所以他指着篝火说道:“夏大人,一起来一点?” 夏春秋干呕了一声,摆手道:“多……多谢方公子的好意,既然无事,那本官就回去复命了。” 这时看守牲口的那边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方醒一愣,然后就看到辛老七一脸不忿的走过来。 “少爷,他们想带走我们缴获的马。” 正文 第70章 新庄子 “既是缴获,那就是贼赃,本该归我兖州府处理。” 夏春秋还未说话,随从中就冒出个师爷模样的人来,带着傲气的说道。 火光照亮了方醒的侧脸,他呵呵的笑着,然后问夏春秋:“这可是大人的意思?” 夏春秋有些窘迫的转过脸去,他没那么厚的脸皮。 马匪是方家庄干掉的,而且还让了十颗人头的功劳给兖州府,这时候还提缴获的事,那就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方醒摇摇头,“你们要拿也可以,到京城皇太孙的府上去取吧!” 师爷模样的男子一怔,然后笑道:“方公子,这太孙殿下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借的。我看你们的那些马不错嘛,五十多匹,数量可不小啊!” 这下连夏春秋都觉得不对路了。要知道缴获的活马只有四十多匹,可这五十多匹马是怎么来的? 方醒气急而笑,对这位张嘴就要把车队的马匹全都收走的男子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回头叫来了贾全。 “贾百户,兖州府认为我等皆是匪徒,要收走全部马匹,你来交涉吧。” 贾全左手扶着才砍过人头的长刀,右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 “在下锦衣卫百户贾全,奉皇太孙殿下之命,护送方公子一行前往京城,敢问贵府这是何意?” “锦衣卫?” 为了不惊动地方,贾全的手下去报案只说自己是方家庄的人,所以那位师爷模样的男子才觉得有便宜可占,甚至还想把方家庄自己的马匹当成贼赃收走。 师爷模样的男子马上就连退几步,躬身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公子,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冷汗从夏春秋的脸上滴下来,他想起了那个凶人。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走! 夏春秋几乎是狼狈而逃,连那十颗人头的功劳都忘记和贾全沟通了。 方醒看着兖州府一行人如见鬼魅的跑了,就玩味的看着贾全,“我说,你们锦衣卫有那么吓人吗?” 贾全有些尴尬的说道:“哪里,我们虽然隶属锦衣卫,可如今却是太孙殿下的护卫,早就脱离了那个地方。” 锦衣卫很厉害吗? 贾全没有否认,在指挥使纪纲的带领下,锦衣卫这个特务机构堪称是呼风唤雨,纵横朝堂民间。 而就在今年,锦衣卫的千户去了zj暗访,可实际上却是收取贿赂,勒索钱财。最后被zj按察使周新给逮到了证据,除却那位千户得以逃脱,其它的百户、小旗全被抓了起来。 可结果如何? 周新在去年年底,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才刚被处决。 周新临死前高呼: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我无所憾! 堂堂一省按察使,居然被纪纲在朱棣的面前的几句话就给弄死了,锦衣卫当真是凶名赫赫啊! …… 这个时代的长途远行真的是受罪,当远远的看到京城的城墙时,整个车队都如释重负的欢呼起来。 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疲倦的躲在车里,就等着到了新家后好好地休息一番。 方醒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不过他作为主心骨,只能是强撑着。 远处一匹马飞奔过来,在车队的前面被家丁给拦住了。 “会是谁呢?” 方醒整整衣冠,捂嘴打了个哈欠。 来人牵着马走过来,对方醒说道:“小人徐青,方公子,太孙殿下今日陪驾,让小人在此等候。” 方醒看到这人有些眼熟,就知道是去过北平的。 “那就赶紧吧。” 方醒以为新家会离京城很远,可没想到居然就在城边的聚宝山下。 徐青指着一片农田说道:“方公子,这里原先是太孙殿下的庄子,自从得知方公子要来之后,小人已经送走了大半庄户。” 方醒暗自打量着徐青,点头道:“不错,替我谢谢太孙。” 这是第二个方家庄,主宅比北平的还要精致,而且进去后就可以看到新近装修的痕迹。 把东西都收拾好后,方醒匆匆的交代大家小心门户,然后早早就休息了。 一夜好睡,醒来时已经是天大亮了。 方醒和张淑慧根本就没有时间交流,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方醒叫来了管事们,把各自的任务分解下去,首先就是安抚剩下的庄户,然后就是给北平跟来的人分住处和田地。 原先剩下的庄户们都对庄子易主有些忐忑。在朱瞻基的手下时,大家的日子最起码要比其他人好过,可新来的主家听说只是个举人。 “不会克扣我们吧?” 这个疑问随着方醒的出现被打消了。 新老庄户们都在主宅的外面见了一次面,方醒提点了几句,然后由方杰伦交代了规矩,人心至此就安定下来了。 主宅比原先的要大,而且装修精致,家具齐全,几乎是拎包入住的待遇。 …… 此后的两天都是在规整东西,渐渐的,原先方家庄的人都安顿了下来。 “少爷,你看,这里有个小鱼塘呢!” 小白来到了新家,顿时就开始放羊了,到处去寻觅景致。 方醒看到张淑慧正在给丫鬟和仆役训话,就走了过去。 这是个带着南方风格的水池,面积约有半亩地。水质清澈,几十条鱼儿在去岁留下的干枯荷叶边上畅游着。 小白把手伸进池水里搅动着,只是那些鱼儿都不怕人,初春水冷,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少爷,我们可以在里面养鱼吧?” 小白歪着脑袋问道,一脸的期盼。 方醒打量着这个处处有景致的前院,笑道:“随便你们,养狗都行。” “养狗?好啊!” 小白想起以前北平时那些庄户们养的狗,顿时就喜翻了,马上就去找张淑慧。 “少爷,张家来人了。” 方醒皱眉问道:“来的是谁?” 丫鬟说道:“是那位薛先生,还有一个婆婆。” 婆婆?不会是…… “请到书房来。” 薛华敏一进书房就拱手道:“二姑爷,久违了。” 我恨这个称呼! 方醒假笑道:“刚搬到这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薛先生见谅。” 薛华敏朗声道:“岂敢,今日在下奉命前来,就是为了恭贺二姑爷乔迁之喜。” 方醒瞪着眼睛,发现薛华敏两手空空,心中就想,礼物呢? 没有礼物你恭贺个屁啊! 正文 第71章 英国公府的人 这间书房比北平的大了不少,而且家具都是名贵木料打造,进来就能闻到一股木香。 薛华敏心中暗自感慨这位二姑爷居然能获得陛下的青眼,想起家中老太太的交代,他就问道:“不知姑爷准备何时上门呢?家里的老太太已经是翘首以盼了。” 方醒打了个哈哈:“这个……等我安顿下来,和内人商量一下再决定。” 现在还不知道张淑慧是否愿意去张家呢,方醒要是答应了才是棒槌。 而张淑慧此时也在接待一位客人。 “明婆婆,久违了。” 张淑慧的表情有些淡漠。 这位明婆婆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身穿锦绣,头上的首饰精巧别致。 “二姑娘说哪里话。” 明婆婆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茶叶,心中暗自点头,然后说道:“二姑娘,老奴奉老夫人之命前来,有几句话想交代一下。” 张淑慧挥手让丫鬟出去,“请说罢。” 张淑慧有些冷淡的态度让明婆婆的脸上一窒,然后说道:“老夫人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都是张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兴家之道啊!” 张淑慧看着手中的礼单,里面都是些用得着的东西,就轻笑道:“家里的大夫人可是生病了?” 这不是诅咒,而是猜测。 张辅的那位大夫人就是当年把张淑慧关起来的李氏,还生了一个痴呆的儿子。如果她没生病的话,那么管事的不会是别人,今天收到的贺礼应该是以炫耀为主。 明婆婆尴尬的点头道:“正是,大夫人自从两年前开始就有些不适,现在国公府是二夫人在掌家。” 张淑慧的心中一松,答应过几天就回英国公府一趟。 完成了老夫人的委托,明婆婆笑容满面的接过张淑慧打赏的银角子,哪怕是看不上眼,可这就是身份的象征啊! 和薛华敏在前院会和后,两人就带着随从准备回去。 “你家少爷可在?”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锦袍年轻人跃下马来,身后的随从赶紧就把浑身冒着热气的马牵到边上去。 仆役赶紧答道:“我家少爷刚还在接待客人呢,张公子,要不您先进去奉茶?” 年轻人哈哈一笑,把马鞭收进袖子里,大步走了进来。 “是皇太孙!” 薛华敏和明婆婆看到年轻人后,马上就跪在了路边,垂首不语。 朱瞻基看到这两人,停住脚步后,淡淡的道:“你们这是来恭贺方家的乔迁之喜吗?” 薛华敏低声道:“回殿下,正是。” 朱瞻基看到有人出来了,就随口道:“那就赶紧回去吧。” 朱瞻基大步穿过前院,薛华敏和明婆婆起身后面面相觑。 “德华兄,小弟来了。” 朱瞻基如入无人之境的穿过了前院,正好和从书房出来的方醒碰面。 “你这是……跑马去了?” 方醒指着朱瞻基头上的一片树叶问道。 朱瞻基笑道:“小弟才从宫中出来,顺便给德华兄带了些东西。” 东西什么的方醒不在意,朱瞻基先去和张淑慧见面,奉上礼单,然后才说晚饭要留在这里吃。 “你这怎么像是被关久了的模样?” 方醒的话让朱瞻基有些黯然,他颓然坐在书房里,“去岁耿通被污徇私,入诏狱,死于酷刑。” 耿通? 方醒在出发之前倒是被陈嘉辉教导过这些人事关系,所以就讶然道:“他不是大理寺右丞吗?” “正是他。” 朱瞻基恨道:“汉王跋扈,在皇爷爷的面前巧进谗言。纪纲这个酷吏更是……” 连朱瞻基说到纪纲时都要避讳,这…… 方醒觉得自己有些太乐观了,他以为到了金陵,大抵是和在北平差不多。可没想到的是,这边的政治斗争已经开始白热化了。 耿通死的确实是有些冤枉,他不过是对朱棣改动太子监国期间的一些事情觉得有些没必要,于是就上疏劝谏。 当时朱棣没搭理他。 可谁想事情还没完,就在去年年底,有人说耿通徇私,结果朱棣就想起了前事,数罪并罚,直接就下了诏狱。 而纪纲暗自揣测皇帝的意思,最后下手除掉了耿通。 “……朝中忠直之辈为之一空,汉王勾结纪纲狼狈为奸,已无我父子立足之地了!” 方醒也觉得朱棣的猜疑心和脾气太过分了,他沉吟道:“纪纲只是小人,不足为据,可汉王……” 汉王朱高煦近期颇为得意,特别是他用金钱和许诺勾住了纪纲后,更是觉得自己足以掀翻太子了。 “……为今之计,你当谨慎。” 方醒努力回想着一些细节,开解道:“汉王跋扈是好事,所谓人欲亡,必先疯狂。纪纲权倾朝中,迟早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 纪纲没有好结果,这个是方醒的结论。 自古以来,甘当上位者刽子手的都没有好下场,比如说唐朝的周兴和来俊臣,这两位酷吏当时也是权倾朝野,可最后却都没有好结果。 朱瞻基叹道:“家父已经是退避三舍了,可汉王一党依然不依不饶,恨不能把家父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方醒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有好圣孙吗?” 朱瞻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德华兄,莫要取笑。” 所谓的‘好圣孙’还是个典故,当年朱棣登基后想立太子时,结果就问了解缙。 而解缙只说了三个字,朱棣就打消了让朱高煦作太子的念头。 而这三个字就是:好圣孙! 朱棣对朱瞻基这个孙子的喜爱是不加掩饰的,每当谈到朱瞻基,朱棣都是用‘英果类己’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而有传言,当年朱瞻基出生时,朱棣做梦梦到了自己的父亲朱元璋,朱元璋送了一块大圭给他,上面写着:传之子孙,永世其昌。 至于这个传言是否真实,方醒觉得不大靠谱。 朱瞻基有些愁眉不展的说道:“解学士还在诏狱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解缙也是因为太子的事触怒了朱棣,被关押至今。 这时马苏来了,方醒就笑道:“烦恼的事天天有,暂时忘掉吧。” 晚上又是一顿好吃,直把朱瞻基吃的都不想回去了,最后还是来了个宦官,直接带来了朱棣的命令。 “陛下宣召太孙殿下。” 方醒有些不屑的暗道:你既然看重这个孙子,那你还折腾他老子干嘛? 正文 第72章 英国公府省亲 英国公府,这里是大明勋戚中的标杆人物——张辅的住所。 一大早的,国公府里的丫鬟和仆役们都收到了警告。 ——今天都小心点,不许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不然几辈子的交情都顾不上了。 “听说是二姑太太要回来省亲,还有二姑爷也跟着来。” “嗯,我给你说啊,当年二姑太太可是破家而出,把大夫人气得叫上了二爷和三爷,把她给除籍了!” “那二姑太太怎么又回来了呢?而且府里的态度可不是对待除籍的啊!” 两个丫鬟正趁着机会扯八卦,其中一个嘴角有红痣的丫鬟神神秘秘的说道:“你那是旧闻了,知道吗?国公爷后来听到了此事,写信回来骂了大夫人一顿,你没看现在都是二夫人在掌家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今天那么隆重呢,原来是要补偿一下二姑太太啊!” 府中的八卦从来都不会少,而今天显得特别的多。 当方醒骑马护送着张淑慧到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前时,两排仆役已经整整齐齐的列队欢迎。 “打开侧门!” 大门里走出来一个管事,他先是吩咐人打开侧门,然后走过来,躬身说道:“见过二姑爷,老太太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方醒点点头,对身后的辛老七说道:“你带着他们去休息,注意一点。” 辛老七应声道:“少爷放心,绝不会丢了我方家的脸面。” 今儿也是很奇怪,两边的人都是至亲,可却都摆出了排场,方醒把十名家丁都带出来了。 “二姑爷请。” 侧门打开了,方醒伴着马车进去。至于从侧门,而不是从正门进去,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英国公府的正门平时都紧闭着,只有在宣旨,或是有重大事情时才会打开。 而后世有些人为林黛玉打抱不平,觉得贾府没开正门迎接,认为这是一个蔑视。 其实真不是这样的,要是贾府当时打开了正门迎接,估计全京城的人都会笑话他家在谄媚巡盐御史。 闲话不提,方醒一进门就被薛华敏接住了,他引着方醒去见老夫人。 看来这位薛华敏在张家的地位不低啊! 看到薛华敏带着自己熟练的进了后院,方醒在心中暗自揣摩着。 可在后院的一道门前,薛华敏也进不去了,而是由一个丫鬟带路。 进了这道门之后,一路都是曲径通幽,处处都是美景。 方醒把这里和自己的住处做了个比较,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目前的住处就是个经济适用房,而国公府则是超级无敌海景大豪宅。 尽管只是初春,可国公府里依然不缺少姹紫嫣红,方醒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就收回来了,因为他注意到带路的丫鬟一直在小心的观察着自己。 穿过一道游廊,走进一个小花园后,一个独立的大院就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荣国公的遗孀,英国公的母亲王氏的住所。 门口站着几个丫鬟,看到方醒后,马上就有人进去禀告。 而张淑慧正好也被人带到了这里,夫妻俩相对一视,都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微笑。 “二姑爷,二姑太太,老夫人有请。” 方醒走过去,伸手牵住了张淑慧的小手,在那几个丫鬟呆滞的眼神中,施施然的跟着进了大院。 “哦!还牵着手吗?” 老夫人听到自己的人这么说,就笑道:“这小夫妻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们莫要取笑。” 正说着,人已经进来了。 叩拜,口称母亲和岳母,这些应有之义一一行来,然后方醒就告退了。 等方醒出去后,老夫人看着有些淡然的张淑慧,唏嘘道:“当年你生母因病而去,那时的你还是个孩子。后来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养了几年,那时的你性格跳脱,倒是给了我不少乐趣。” 张淑慧低头道:“母亲,少时的事我还历历在目,多谢母亲当年的抚育。” 寒暄已毕,老夫人送上了自己的贺礼,都是些首饰之内的,最后还给了一个木匣子。 张淑慧告退,然后去了二夫人那里。 方醒正在由薛华敏接待,两人喝茶聊天倒也惬意,只是张淑慧那边却已经看到了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 在去二夫人住处的路上,张淑慧看到了大夫人李氏。 李氏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看到张淑慧后就冷笑道:“二姑太太这是过门而不入啊!” 张淑慧福身道:“大嫂这些年清减了,可见为了国公府劳心劳力如此,等大哥回来后,当以贤妻慰之。” 两人话里带着机锋,最后大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到了二夫人那里,姑嫂间倒是亲热了不少。 年轻的二夫人拉着张淑慧坐在胡床上,感慨道:“当年你的胆子真大,可如今看到你日子快活,我也就放心了。” 二夫人就是张辅专门娶进家生儿子,兼职管家的,这几年下来,她在府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所以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看到那个木盒子,二夫人笑道:“老夫人还是挂念着你的,不然谁也别想轻易从她的手里拿到好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 张淑慧想打开看看,可却被二夫人拉住了,接着一阵转移话题,就此忘却。 等张淑慧走了之后,二夫人叹道:“我这个小姑,当年我们都以为她要孤苦下半生了,可没想到如今她却是落到了福窝里,可我却还在……” 旁边的陪房也是说道:“谁说不是呢,当年二姑太太冲出了家门,幸亏还有夫人您派了几个护卫和婆子保护,不然别说是走到北平,估计连金陵都出不去呢。” 二夫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都是女人,何必为难呢。” 陪房看到这个动作眼神就是一黯,安慰道:“您别着急啊!您看,二姑太太成婚也有半年了吧,可也一样的没有好信来啊!” 二夫人茫然的看着门口:“可不一样啊!国公爷他虽不说,可我知道他一直在期待着有一个健康的嫡子!” “而小姑的日子可是好多了。” 想起传话的丫鬟说张淑慧是被方醒牵着走进大门的,二夫人就有些艳羡。 “什么都比不了夫妻恩爱,女人啊……” 正文 第73章 乾清宫里的老人 新庄子的人大部分都是方醒带来的,原先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 在方醒的催促下,庄户们第一件事就是给辣椒育苗,赶紧种下去。 “千万要注意,这东西可是咱们赚钱的机会。” 方醒站在田间说道。 方杰伦点头,表示赞同:“少爷,等皇家开始大规模种植辣椒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咱们的种子可就值钱了。” 大明实际上很需要辣椒。 在大明的北方,需要辣椒御寒。而在大明的南方,气候潮热,更是需要辣椒祛湿。 方醒看着那些忙碌的庄户,踌躇满志的说道:“咱们要让大明的百姓都吃上辣椒,都喜欢吃辣椒。” 不过令方醒有些惆怅的是,这买卖也就是几年的功夫,等辣椒种植铺开之后,方家的种子就不再是紧俏物资了。 不过看着田野上忙碌的庄户,方醒想到以后这里将会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心中就是一畅。 “杰伦叔,你信吗?我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方杰伦想起了自家少爷清醒后的事,不禁点头道:“我信。少爷,老奴还等着小少爷出生,护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呢!” 方醒有些囧,管家隐晦的对自己表达了建议:少爷,您就赶紧生个小崽子出来吧,大家都盼着呢! 回到后院,看到张淑慧正在记账,方醒有些忧虑,他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然都婚了半年了,可妻子的肚皮怎么还是那么的平坦呢? 不过这事不能急,反正两口子都还年轻。 张淑慧抬头,有些奇怪的问道:“夫君,您没事吧?” 这是嫌弃我游手好闲了吗? 方醒干咳道:“那啥,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好吧,渣男的情话起作用了。 张淑慧的脸上浮起了红霞,垂眸道:“夫君,马上就要开课了,我晚点吩咐厨房做饭。” 这是妻子在鼓励丈夫上进,如果换在以后,绝壁可以在那些节目中当作励志故事说出来。 方醒悻悻的出了后院,结果就看到小白居然在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狗在玩闹。 “哪来的?” 小狗很可爱,抬起头来看着方醒,嘴里呜咽着,就往小白的怀里躲。 小白抬头嗔了方醒一眼,喜滋滋的说道:“这是张泰顺送来的呢,说是从川西那边来的小狗,不用养活,可以自己出去觅食呢!” 方醒拍拍脑袋,脱口而出,“这是撵山犬,放在咱们家真是浪费了。” 撵山犬,出自于川西地区,在那种艰苦的条件下,主人家一般都不会喂食,只是放养。 这种狗护家,而且追踪和捕猎的能力超强。 大概是觉得方醒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小狗可怜巴巴的朝着方醒吐吐粉红色的舌头。 “就叫它……” “少爷,我已经叫它铃铛了。” 看到方醒准备命名,小白急忙就抢过了权利。 “铃铛?” 这个名字真心的老土,不过方醒也只是笑着摸了摸铃铛的头顶,在它舒服的呢喃声中,转身就走。 “记住不要关着它。” 撵山犬的命运不该是终老宅院,而是在山林中呼啸。 从搬到金陵以来,朱瞻基就没有来出过早操,因为这里的眼睛太多了,要是被发现的话,估计他和方醒都得不安宁。 今天的课程很简单,主要是讲述种子对一个国家的重大意义。 “……种子,特别是种子的培育,对于我大明来说是重中之重,可目前我看到的只是民间自发的培育,这很不好!”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方醒看着坐在下面的两个学生,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德华兄,按照你的意思,种子的培育应该是由朝廷接手,对吗?” 朱瞻基记录完毕后,就举手提问。 方醒点头道:“对,民间终究资源弱小,若是由专门的衙门来负责,通过各种渠道,比如说下西洋的船队。获得新品种后,就组织人力攻关培育,这么说吧。” 方醒的食指点动:“泰顺,你查找资料方便一些,回去你就找一找,看看从有记录以来,我中原地区的粮食亩产量是多少,还有粮种的进化过程,找到了和马苏交流一下。” 今天朱棣正好政务不多,就想把皇太孙找来考校一番。 宽敞的宫殿中,角落里摆放着四只大火盆,里面的木炭毫无烟火气的燃烧着,温暖着整座宫殿。 一名去寻找朱瞻基的太监垂首进来,:“陛下,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在国子监。” 御座上的老人抬起头来,冷冰冰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太孙在国子监做什么?难道是讨教学问吗?” 皇帝的话很温和,可太监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细汗。 “陛下,太孙殿下又去了户部,据说是查找什么资料。” 朱棣一怔,随即就起身走下台阶。 门内温暖如春,门外却有些阴冷。 朱棣活动着双腿,感觉膝关节处有些酸痛,这是多年戍边,深入草原的后遗症。 这时司礼监大太监黄俨走过来,狭长的眼瞟了小太监一眼,躬身道:“陛下,太孙殿下每日清晨都到元宝山下的庄子里消磨,据说那个庄子已经被殿下送给了一个北平来的举人,老奴不得不……” 小太监在黄俨的目光下微微发颤。 朱棣仿佛没有听见黄俨的话,他站在高处,看着渐渐走来的朱瞻基,嘴角的胡子不禁都翘了起来。 “皇爷爷,皇爷爷!” 朱瞻基看到朱棣在门外,急忙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笑道:“皇爷爷,我今日可是找到了好东西。” 在黄俨窥视的眼神中,朱棣拍着朱瞻基的肩膀,大笑道:“你这竖子,赶紧说来。” 竖子,在这里就和民间的父母笑骂自己的孩子一样,作‘小子’听。 朱瞻基假装没有看到黄俨,他搀扶着朱棣进去,等坐好后,才眉飞色舞的说道: “皇爷爷,今日早上方德华教我去查找历代粮食产量,您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 方德华吗! 朱棣的眼睛眯了眯,“赶紧说来,让我看看你跟着他学到了什么东西。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最近你就呆在朕的身边吧。” 朱棣不喜欢自称为‘朕’,所以话里夹杂着我和朕的自称。 朱瞻基也笑嘻嘻的从御案上扯过一张宣纸,然后拿着朱棣批改奏章的毛笔在纸上书写着。 正文 第74章 皇帝的夸赞 黄俨冷眼看着朱瞻基使用皇帝的纸笔,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细节。 朱瞻基的字是朱棣亲手教的,不过看到一些弯弯曲曲的字符后,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 朱瞻基写完后,兴奋的说道:“皇爷爷,我今日去了国子监和户部,把两边的收录对照了一下,结果发现了一些粮食的秘密。” 朱棣看着这个英姿勃勃的孙子,心中刚生出来的那个念头又消散了。 “自三代以来,粮食亩产均是节节日上,前汉的亩产二点八二石,而前唐的亩产折合汉制三点八一石……” 听到这里,朱棣的脸上有些动容了。 “……到了前宋,亩产折合汉制四点八石……” 朱瞻基拿起宣纸,神采飞扬的说道:“皇爷爷,到了我大明,北方的冬麦亩产不过合汉制一点五石。” “那么低……” 朱棣假装不虞。 朱瞻基却笑道:“皇爷爷,如今北方很多都已经是夏麦秋粟了,亩产合汉制三点二石,不少了。” 朱棣的目光越发的欣慰了,抚着长须含笑听着。 朱瞻基抓着后脑,有些恹恹的道:“只是南方的亩产有些杂乱,有的是两季,有的是一季,但合下来应该比北方要高出一大截,皇爷爷,这也是为何南方富庶,人口繁衍日增的原因吗?” “哈哈哈哈!” 朱棣起身大笑着,极为欣慰。 黄俨的目中闪过一丝怨毒,看到朱棣高兴,他也是凑趣道:“陛下,太孙殿下天资聪颖,只是这些弯弯曲曲的是何物呢?” 朱元璋从不许太监干政,可到了朱棣这里时,哪怕多次重申了这个国策,他自己却是在纵容着太监们。 朱棣的笑声一窒,目光投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的嘴角不屑的一撇,然后才说道:“皇爷爷,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件事。” “我今日去了户部,可看到那些记录数字的字符繁琐而不便计算,所以我就用了方德华教授的大食数字记录。” 朱瞻基把宣纸递到朱棣的眼前,表功道:“皇爷爷,您看看这里,是不是一目了然,而且还能方便计算呢!” 朱棣接过宣纸,迟疑道:“倒是清爽,可你说的方便计算,可有实证?” 黄俨闻言垂下了头,把自己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地面。 朱瞻基却笑道:“皇爷爷,你看。” 宣纸上马上就列出了算式,朱瞻基把所有的亩产全都加到了一起,然后再除以朝代数量。 “皇爷爷,你看,这就是几代的平均亩产。” 看到朱棣还在沉思,朱瞻基就叫来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可随意报数字与我,然后可要求总和或是相减。” 小太监哪里敢啊,最后还是朱棣点头,这才战战兢兢的报出了数字。 一刻钟后,几张宣纸上都写满了数字,黄俨的嘴巴合不上了。 朱棣觉得今天是近几日最舒畅的一天,他连声喊着打赏皇太孙,差点把自己的天子剑都送了出去,只是却没有提到方醒的名字。 不到半个时辰,今天皇太孙得到陛下夸赞的事就传到了该知道的人耳中。 太子宫中,朱高炽挥退了给自己读奏章的太监,喃喃的道:“我儿果然是长进了……” “来人。” “殿下。” “叫太子妃去查看太孙那边的人手,特别是跟着太孙出门的那几人,都要查清楚,有来历不明的,一律送走!” …… “铃铛,铃铛……” 方家庄的后院里,小白正在院子中找寻着走失的铃铛。 张淑慧忙碌了半天,总算是把庄子上的人手都收录好了。她坐在新打造的炕上,伸了个曲线优美的懒腰,然后对刚转为正人君子模样的方醒嗔道:“夫君,这还是白日呢!” “咳咳!” 方醒收回了视线,故作正经的说道:“那个……泰顺给马苏找的老师到了吗?” 这是没话找话! 张淑慧白了方醒一眼:“前天就到了,不过这位李先生却不愿在庄上住下,我就叫人每日去城里接他。” 这位李崇新是进士出身,不过在回乡丁忧后,吏部根本就没有安排,所以才被朱瞻基找了来,专门给马苏教授科举之道。 不过这位先生却不大安分,昨天朱瞻基来到庄上,他假装巧遇,然后又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来。 “那是个官迷,下个月就让他走。” 方醒觉得自己的弟子不该被这种人教导,所以准备跟朱瞻基商量一下,看看能否让马苏在国子监走读。 “这是小事啊!交给我了。” 朱瞻基得了皇帝的夸赞,第二天来到庄上就带了些礼物,其中还有一群活禽。 前院外面一阵鸡飞狗跳,铃铛凶悍的在追击着这些鸡鸭,现场一片混乱。 方醒没有漏过朱瞻基脸上的幸灾乐祸,于是就决定今天的家庭作业要加一半。 “铃铛,快回来!” 方家没有妇孺不能出后院的规矩,方醒甚至还鼓励女人们到庄上去走走。 小白好容易才抱住了铃铛,奶狗在她的怀里还冲着朱瞻基叫唤着。 方醒赶紧叫庄户们把鸡鸭赶走,然后又要求在主宅的后面修一个鸡舍和鸭舍。 “这每日清扫出来的鸡粪鸭粪都不许丢,正好肥田。” 朱瞻基看着为自己带来荣耀的方醒,按理作为他的‘老师’,方醒最少也能在詹士府得到一个肥美的职位。可他却不愿去,宁可在乡下和这些鸡鸭打交道。 “赶紧的,把门口的粪便都打扫干净。” 方醒踩到了一坨鸡屎,他皱着眉头,把脚下的鞋子取下来,然后弯腰在地上用力的刮蹭几下就算了。 从小白的怀里抢过铃铛,方醒顶着它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铃铛,以后看清楚了,有敢在主宅里面拉屎的鸡鸭,全都给我捉拿归案。” 小奶狗呜呜的叫唤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否领会了家主的精神。 到了书房,马苏也急匆匆的赶来了,看他脖子有些歪斜的模样,方醒皱眉道:“莫不是让你读书了?” 这时候朗读是要讲究姿势的,一定要随着字面的节奏和韵律转动脑袋,长久下来…… “我大明以后又少了一个晕车和晕船的了,可喜可贺!” 正文 第75章 阴魂不散的李茂 书房里,朱瞻基把自己昨天收集到的资料展示了一遍,然后又故作矜持的说自己被夸赞了。 这娃现在没玩蟋蟀? 方醒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位,在后世得了一个外号“蟋蟀天子”。 不玩最好,方醒最讨厌这种爱好的人。 “你们喜欢玩古董,玩书画都可以,但是不许去斗鸡、斗蟋蟀。” 打完预防针后,方醒才开始批判道:“你找到了资料,可思考过为何历朝历代的亩产都有波动吗?原因何在?” 朱瞻基有些囧,刚在马苏的面前出了个风头,可接着就被敲打了。 “德华兄,小弟觉得应该是和战乱,以及气候有关吧。” 方醒不置可否的朝着马苏扬扬下巴。 马苏斟酌了一下答道:“老师,我觉得应该还有粮种和器具的原因。” 这小屁孩看问题居然那么有深度? 不过为了不让他骄傲,所以方醒还是点出了另一条。 “你们都没注意吗?中原的土地大多经过了多年的耕种,土地贫瘠已是不可逆转。” 朱瞻基和马苏哦了一声,然后就不等方醒提问,你一条我一条的,把肥田的东西都列举出来。 很有主观能动性嘛! 方醒得意不已。 布置完家庭作业,方醒不顾两个学生的哀嚎,得意洋洋的去了后院。 哈哈!叫你幸灾乐祸! “夫君,那个李家又搬过来了。” 方醒正和小白满屋子搜寻奶狗,闻言就诧异道:“哪个李家?” 张淑慧用双腿把铃铛收进了裙摆中,“就是我们在北平的那家邻居。” “咦……这真是阴魂不散啊!” “呜呜呜!” 铃铛在裙子底下看不到东西,就开始叫唤了,面对着小白的娇嗔不依,张淑慧只得答应中午给她多吃一杯奶茶。 “你一天逗她干嘛呢?” 方醒觉得张淑慧很有些逗女儿的心态,不过随即他就没有心思管这些了。 “少爷,这家人难道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方杰伦送来了李茂的拜帖,不过看那皱皱巴巴的拜帖,就知道他是如何的讨厌这个李茂了。 “这家伙有点俊呢!” 方杰伦唠叨着,觉得应该把这家人列为禁止往来户。 这时辛老七也走进了前厅,他气呼呼的道:“少爷,那个李茂又来了,还在勾搭咱们庄上的小媳妇大姑娘呢!” 我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不能再忍了! 方醒到后院把铃铛往桌子上一丢,在小白心痛的安慰声中,和辛老七一起去了现场。 时值农闲季节,庄户们这段时间只是在伺候辣椒,所以气氛一片祥和。 可就在庄子的边缘地带,发生了一起事件。 “小娘子,你家少爷的学生,就是那个穿着锦袍,皮肤有点黑的那个。” 丰神俊逸的李茂看着在自己身前绞着手帕娇羞的女人,温言问道:“那人近些时日可来吗?” 小媳妇抬起头来,大胆的看着李茂,娇羞道:“你猜。” 李茂大喜过望,柔声道:“可是每日都来?都是什么时候?” 小媳妇扭捏的道:“你再猜。” 李茂失望的问道:“难道那人近几日没来?” 说来李茂也是可怜,因为方醒‘勾搭’上了皇太孙,所以被他老爹催促着去沾光。 可方醒这货却是奇货可居,连根毛都没给李茂捞着。 于是得到消息后,李茂就快马加鞭,带着银票到了这里,然后颇为豪爽的溢价五成,把新方家庄的隔壁给买下来了。 聚宝山下的田庄价格之高,如果不是家中有钱,而又正好碰到一家在靖难之役中站错队的宗室要卖的话,李家一辈子都买不到。 这不,才买下庄子,李茂就迫不及待的寻找机会来了。 李茂觉得自己的时间宽松,今天不行,明天总能有办法接近皇太孙的吧。 至于这个小娘子,李茂准备把她发展成为自己的内线。 正当李茂露出了俊朗的笑容,想诱惑一下小娘子的时候,却只见她从陶罐里拿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大饼。 这是要给我吃的吗? 啧!农户的食物不干净啊! 不过为了大局,我李茂今天就舍身一次吧! 李茂伸出手去,才发现这个大饼居然是糯米做的,看着软塌塌的, “来人啊!” 小娘子突然扬起手臂,就在李茂愕然的时候,把手中的大饼扔了出来,直接盖在了李茂的脸上。 “有拐子!” 小娘子一招裙底脚踢在了李茂的小腿上,在他伸手去抓黏在脸上的大饼时,转身后跑。 拐子在历朝历代都是人人喊打的角色,所以李茂一听到喊声,就一把抓掉覆盖在脸上的大饼,不顾被烫的疼痛,撒腿就跑。 方醒正气势汹汹的带着辛老七出了前院,准备给那个登徒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马蹄声响起,马苏滚鞍下马,看到方醒后就先拱手问好,然后笑道:“老师,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 方醒没好气的问道:“谁?” 马苏想起刚才的场景,忍不住就笑了。 “就是那个李茂,没想到他居然找到这来了。只是…只是他的脸红通通的,看着就像是老师你说的猴子屁股,而且还有些狼狈。” 马丹! 方醒一听,煞气四溢的问道:“他可是还在那里?” 看到老师要发飙了,马苏急忙道:“他跑了,我看那样子多半是摔了好几跤,真是斯文扫地啊!” “哦哈哈哈哈!” 方醒闻言不禁仰天大笑,笑声极为快慰。 “该!” 方醒把脸一抹,就说道:“以后你少跟这种利欲熏心之辈打交道。” 马苏躬身应道:“是,老师。”他心中也是在为李茂默哀,这人居然锲而不舍的追到了金陵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方醒是一对呢! 随着大明统治的稳定,那些娱乐项目也开始复苏了。特别是那些喜欢兔儿爷的,真心不少见。 随后庄上来了个拐子的消息散播开来,家丁们马上就加强了巡逻力度,发誓要把那个涂脂抹粉的人妖拐子抓出来。 “对,我最讨厌男人涂粉熏香。” 方醒毫不介意的当着朱瞻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鼻子抽动几下,方醒对满面不自在的朱瞻基说道:“大老爷们的,熏什么香?回头别让人以为你是女的!” 朱瞻基瞪了在边上偷笑的马苏一眼,委屈的不行。 “德华兄,小弟的衣服都是专人处理的,由不得我做主啊!” 方醒嘴角抽抽的说道:“我的鼻子过敏,特别是对男人熏香过敏。” 正文 第76章 两位衙内 第二天,当朱瞻基来上课的时候,方醒满意的发现没有熏香味道了。 而朱瞻基却是在暗自苦笑,昨天他一声嘱咐,不许在衣服上熏香,结果引来了母亲和父亲的双重关问,而自己身边的宫女和太监更是被招去问话,差点都被吓尿了。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走神,就不满的用戒尺敲打着桌面。 “上课了,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商业和大明的关系……” “豪商者,无国无民族,利益至上……”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大明的豪商将会对朝政产生深刻的影响,而所谓的中枢,大半将成为豪商的代言人……” “不收税,还美名其曰与民争利。泰顺,你要记住了,以后谁在你的面前说这种话,那人不是读书读傻了,就是豪商的代言人!” “他们甚至会为了利润出卖大明的利益,可以走私草原上最缺乏的军械和粮食……” 一堂课上下来,不但是朱瞻基和马苏坐立不安,身体发热。在门口守着的两个锦衣卫也是满头大汗,初春的天气,连背上都湿透了。 这位可是在给豪商们上眼药啊! 朱瞻基有些神思恍惚,下课后,他拉着方醒就往外走。 “德华兄,小弟今日有个聚会,有两位朋友也想认识一下,我们……” 方醒一边身不由己的被朱瞻基往外拉,一边对马苏说道:“跟你师母说,就说我是被这家伙给绑架走的,还有啊,我不会去那种有女人的场所,这句话切记要说出来……” 马苏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就去内院转告方醒的话。 “这人真是的,难道我还会拦着他不许去吗?” 张淑慧一脸被认为是悍妇后的不服气,可那上翘的嘴角却暴露了她现在的心情。 当方醒和朱瞻基到了地方后,就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子正在包间里等候着。 “这是武安侯的长子郑能。” 郑能一脸温文尔雅的姿态拱手。 “这位是……” “某家柳溥,家父当朝安远侯。” 柳溥的身材高大,一看就是性格爽朗的人。 朱瞻基大概是早就知道了柳溥的脾气,不以为忤的笑道:“这位是方醒方德华,北平府举人。” 郑能打量着方醒,心中有些发酸,要知道,他的父亲可是暗地里偏向了太子的啊!可朱瞻基刚才的态度却看出了亲疏。 朱瞻基的性格有些明快,越是亲近的人就越好似不在意。 刚才他介绍方醒很简单,这个细节被郑能注意到了。 而柳溥却是喜道:“早就听说德华兄才华横溢,连陛下都夸赞太孙殿下长进了许多。德华兄,可否容许我前去求教?” 此时大家都坐下了,朱瞻基在方醒的耳边提醒道:“安远侯以前一直在掌控神机营,而目前柳溥已经开始在神机营……” 神机营吗? 方醒觉得有些好奇,再加上柳溥这人很是豪爽,对他的胃口,所以他就笑道:“何来的求教,不过是大家一起探讨而已,方家随时欢迎。” “上酒!” 柳溥喊完才对朱瞻基请罪道:“殿下恕罪,臣一见德华兄就心中欢喜,逾越了。” 朱瞻基挥手道:“今日只是便衣,何来的逾越,一会儿要罚你的酒。” “好啊,臣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 就在方醒几人开始推杯换盏的时候,紫禁城中的乾清宫里,朱棣听完了锦衣卫的讲述,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来,他方德华对豪商是不屑一顾了!而且还鄙夷了朕的大臣们……” 跪着的锦衣卫满头大汗的想到:人家方德华只是说以后,陛下您这就开始往大臣们的头上套了吗? “中枢?有趣!” 朱棣挥手,等锦衣卫退下后,才幽幽的道:“豪商多不法,内外勾结,可恨可恼!” 不要以为商人走私只是在明末发生,其实朱棣自己都已经砍了不少走私草原商人的脑袋,所以他听到这话后,马上就生出了共鸣。 “不交税……与民争利……竖子也敢妄议……” 乾清宫中最后传来了低叹,门口伺候的太监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德华兄,小弟敬你一杯。” 包间里,柳溥红光满面的揪着方醒拼酒。 “好了,若是灌醉了德华兄,那美酒可就没有了。” 朱瞻基一看方醒已经是面红耳赤了,急忙就出言解围。 “美酒?” 柳溥的眼睛一亮,闻闻杯中的酒,喜道:“德华兄的美酒比这里的还好?” 方醒赶紧说道:“美酒有,等下次去了我那里,管够。” 尼玛!仓库里的各种酒类都堆积如山了,甚至还有药酒。 郑能闻言就有些不信的嘀咕道:“这二月楼的美酒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天子脚下都是如此,哪还有什么美酒啊!” 方醒不答话,朱瞻基却回味道:“那酒确实是难得,喝了之后还能空杯留香,堪称是仙酿!” 朱瞻基什么好酒没喝过,可一直对在方家喝到的白酒念念不忘。 柳溥为了喝到美酒,拍着胸脯许诺道:“德华兄,有机会我带你进神机营看看,打炮不可能,不过火枪随你玩!” “哈哈哈哈!” 朱瞻基闻言大笑起来,柳溥觉得这笑声有些莫名其妙,可连方醒都是嘴角抽搐,一脸的欲言又止,让他有些不解。 郑能瞥了一眼,心中有些不爽。他好歹是功勋之后,而且他的父亲,武安侯郑亨此时在镇守着宣府,堪称是国朝大将。 可自己作为小侯爷,风头居然被一个北平府的举人给抢了,说出去真是个笑话。 “我等父辈皆是从刀枪中拼杀出来的功勋,当年跟随陛下起兵,那时的文官可真是乖巧啊!” 方醒闻言只是淡淡的道:“文武之道,当齐头并进,偏向哪一头都有可能出现大问题。” 看到朱瞻基在凝神仔细听,而郑能的表情有些不屑一顾。方醒就挡住了柳溥的再次进攻,只是抿了一小口酒,施施然的说道:“前宋可为前车之鉴,一味的以文御武,那只是……” “德华兄!” 听到这里,朱瞻基急忙打断了方醒的话,然后低声道:“此处人多口杂,慎言!” 按照朱瞻基的了解,方醒接下来必然是要批判前宋的文臣。可文臣自古一脉相传,话一旦的被传出去,那么方醒此后在文官的眼中就会失分。 正文 第77章 喝酒断片的老师,被忘记的新学生 ps:感谢这几天几位新老书友的打赏支持:玫瑰的忧伤、小骨灰级书虫、不铭觉厉、yr81113、耨耨点点、封国警惕、老家伙小木工、...... ...... 朱瞻基对方醒的关照让郑能觉得嘴里都是酸的,他不服气的道:“德华兄,那小弟可否认为武将的地位应该要拔高一截呢?至于文官嘛,把辎重准备好就行了。” 朱瞻基坐在方醒的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鞋子,示意他别接这个话题。 方醒当然不会接,他倒是看出来了,这个郑能大概就是位纨绔子弟。父亲太有出息,让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可以靠着这份功绩潇洒到死。 看到方醒和朱瞻基碰杯,两人相对微笑,而自己却成了局外人,郑能就借口上茅房,拉走了柳溥。 等两人出去后,朱瞻基才眯眼说道:“德华兄可是和小弟生分了?” 方醒有些二麻二麻的,闻言诧异道:“怎么可能!我以后还得……那啥,我以后还得过安稳日子呢!” 这货本想说我以后还想等你登基后当靠山,生分什么的那绝壁是你的幻觉。 可想想自己还是要矜持一些,所以话到嘴边就换了个花样。 被方醒那‘深情’的目光吓了一跳的朱瞻基急忙喝了口酒,然后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前几日我分不开身,今日才知道你们在衮州府外遭遇了马匪。” “德华兄!小弟得知消息后差点都被吓坏了!” 当柳溥和郑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幅‘深情款款’的画面。 卧槽!没听说皇太孙有那个爱好啊! 郑能给柳溥一个询问的眼神,可却没得到回应。 坐下后,郑能仔细思索着。 难怪这个方德华会从北平搬到金陵来,而且皇太孙还出手赠送了一个靠着城边的农庄。 要知道聚宝山下的农庄可都是些达官贵人,或是朱家的子孙才有的啊! 难道他们真有…… 剩下的时间里,郑能都是在勉强的应付着,他觉得要及时的把这个消息通知自己在宣府的父亲。 皇太孙的身边从不缺女人,可却没有一个子女问世。 要是皇太孙是那个的话,郑能觉得自家还是要重新考虑一下立场了。 回到家后,半醉的方醒得到了妻妾的关怀。 “我不喝那个醒酒汤!” 方醒被小白压在床上,而张淑慧正一脸哄小孩子的表情,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水,想给他灌下去。 “夫君,这醒酒汤还是妾身在娘家学会的,保证让你明日起来不头痛。” “来,妾身喂你。” “咕咚!咕咚……” 一碗味道古怪的醒酒汤下肚,方醒躺在炕上,嘟囔道:“谋杀亲夫啊……” 小白放开了方醒,听着那均匀的呼吸,才吐吐舌头说道:“少夫人,明天要是少爷发火咱们怎么办?” 张淑慧把碗放在桌子上,偷笑道:“夫君明日肯定想不起此事。” 方醒很多时候喝多了会断片,喝酒时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 第二天,醒来的方醒果然是忘记了被灌醒酒汤的事。 “殊惠,我昨日喝了那么多居然没头痛,看来这酒量是大涨了啊!” 张淑慧赶紧恭维了几句,然后抿嘴偷笑着。 推开卧室的大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让方醒的精神一振。他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对在院子里漱口的小白说道:“小白,铃铛呢?” 小白一愣神,赶紧偷偷的看了里面一眼,看到没什么异状后,才嬉笑道:“少爷,铃铛出去找食去了。” “一个小奶狗,找什么食!回头我拿些肉给你,记得给它喂生的啊!” 小白看到张淑慧出来了,表情正常,才如蒙大赦的应道:“知道了,少爷。” 等方醒出去后,小白才跑过去问道:“少夫人,少爷真没发现吗?” 张淑慧看着方醒那步履稳健的背影,忍笑道:“没,就跟没事人一样。” 小白有些失望,觉得自己作为方醒的……贴身人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这个问题,真是好失败啊! 可以前的方醒在方鸿渐的管束下,根本就没有喝酒的机会。 吃完早餐,方醒去了书房,准备给朱瞻基和马苏上课。 可一进去不但是看到了朱瞻基和马苏,还有一个大汉居然正站在门边,手中还提着一堆东西。 特别是那几条腊肉,让方醒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也许是方醒陌生的目光让大汉感到有些不适,他嘿笑道:“德华兄,小弟是柳溥啊!昨天咱们不是在一起喝酒吗?” 朱瞻基和马苏都面色古怪的看着方醒,马上就联想到以前方醒酒后的反应。 “德华兄难道是……” 马苏点头,心有戚戚焉的说道:“上次老师喝酒后让我第二天下午再来上课,结果……” 朱瞻基一听就乐了,低声问道:“结果怎么样?” 马苏的表情有些扭曲:“结果老师他大清早的就到了书房,没看到我……,后来我就被罚了抄写不许迟到五百遍。” “咳咳咳!” 朱瞻基再也忍不住了,他捂着肚子,面上胀的通红的干咳着。 方醒此时还在回忆着昨天的事,他犹豫道:“那个……昨天……好吧,不过你提着礼物来干嘛?我不是今天的生辰啊!” 柳溥欲哭无泪的看着朱瞻基:“太孙殿下可以证明,昨日我不是说要跟着德华兄学习的吗。” 朱瞻基还在忍笑,听到这话后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作证。 “咳咳!严肃点!” 方醒提起戒尺,瞬间就压制住了朱瞻基,然后他假装记起来的模样说道:“原来是小柳啊!快坐,我说你还带东西来干嘛,真是太破费了。” 柳溥已经快被方醒的神反应给弄晕了,他干巴巴的道:“那个……我母亲说得有拜师礼,所以就,就……” 方醒揉揉眉心,挥手让柳溥坐下,然后也不管昨天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准备讲课了。 等柳溥坐下后,方醒想了想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学习,不过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叫我德华兄即可,不用称呼老师或是先生。” “哦。” 柳溥觉得今天有些诡异,不过看到朱瞻基没什么异常反应后,他也就抛开了此事,开始听讲。 勋贵中间有目光长远的,早就看出来以后武将不吃香了,所以就想方设法的让家中子弟去读书。 而这其中就以英国公张辅最为典型——他自己平时就是手不释卷,而且经常去和大儒交流。 正文 第78章 想哭的柳溥 一节课结束,方醒收起教材,布置了作业。其中一道数学应用题需要混合运算,柳溥就有些懵逼了。 我没学过啊! 方醒看到柳溥有些不知所措,就歉然道:“那个……你是姓刘吧。这道题你可以去请教一下他们两个。哦,还有,以后你每天都要自习一下数学功课,不懂的同样是问他们两个。” 有两个聪明的学生,方醒觉得自己的教学工作真是太舒坦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敢不同意?戒尺正是为你等而设! 正当方醒意气风发的时候,柳溥满脸便秘表情,在朱瞻基和马苏的垂头忍笑下说道:“德华兄,小弟姓柳,我是柳溥啊!” 柳溥此刻已经在深深的怀疑自己的选择了,连学生姓名都记不住的老师,这靠谱吗? 如果说学生多了还情有可原,可这里才三个学生好不好! 方醒的笑容僵硬在哪里,然后打了个哈哈:“那个小…柳,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我这脑子有些混乱,记错了,记错了。”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方醒慨然道:“今天是小柳来的第一天,中午一起吃饭。” 方醒说完赶紧就走,再不走真是丢人丢大了。 在门口的时候,方醒的身形一窒,然后脚步有些乱。 等方醒走后,朱瞻基当先走到外面,仰头看着天空中那明晃晃的太阳,回头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柳溥。 这天气艳阳高照的,阴在哪啊? 回到后院的方醒,不等小白抱着奶狗过来,闪身就进了后花园。 咖啡还在温温的,方醒找到了装刀具的集装箱,翻找一下后,有些舍不得的拿出了几把狗*腿刀。 学生送拜师礼,那么老师也得回礼。 得到吩咐的花娘习惯性的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了一大堆食材,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了烹饪。 “少爷怎么说来着?” 花娘一边切生鱼片,一边回忆着方醒前几天说过的一段话,可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得天下美食而烧之,这才是美事啊!” 切菜的春生忍着笑,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剁掉了。 后院里,柳溥见过了张淑慧,等他去了前厅后,张淑慧有些困惑的问小白:“小白,我怎么觉得这个柳溥一直是在想哭呢?” 小白抱着铃铛在炕上坐下,皱着小眉头沉思了半饷,才肯定的说道:“嗯,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幽怨。” 张淑慧打了个寒颤,“那么高的个子,怎么会和女人似的幽怨,别瞎说!” 柳溥确实是有些幽怨,不过当看到一桌子的好菜,特别是那一瓶打开后醇香四溢的酒后,什么幽怨都没了,剩下的只有馋涎欲滴。 “好酒!” 柳溥一口就干了杯中酒,然后看着被方醒护在手边的酒瓶,就有些忍不住了。 “吃菜,吃菜。” 方醒热情的夹了一只梭子蟹进了柳溥的碗中,说道:“大中午的要少喝酒,不然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那还怎么做事?” 正义凛然的方醒让柳溥有些认不出来了,他感激的道:“多谢德华兄教导,小弟以前中午喝多了,下午确实是做不了事。” 好嘛,这话一说,连朱瞻基都不能多喝了。 柳溥有个侯爷爹,在饮食上当然是很广博,可今天这顿饭却吃的他大呼罕见。 “这是鳄鱼肉,红烧最为美味。” “这就是土龙肉?” 柳溥大惊,不过看到其他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的,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不错啊!” 吃完饭,方醒等丫鬟上茶后,一脸肉痛的拿出了三把刀。 “来来来,你们一人一把。” 男人不管大小,就没有不爱刀的,造型怪异的狗腿*刀马上就吸引了朱瞻基三人的注意力。 刀身发乌,而且不长,只有刃口寒光闪闪。 朱瞻基脱口而出道:“这刀砍柴怕是毫不费力吧!” 方醒伸手准备把他那把刀抢过来,朱瞻基急忙缩手,然后笑道:“德华兄,小弟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看这刀倒是很实用,随身带着,搏杀都没问题。” 看到朱瞻基把刀收起来,柳溥才谢过了方醒,然后到门外面挥舞了几下,回来就兴奋的夸道:“是把好刀!挥舞的时候感觉很好控制。” 这刀比匕首长,攻击半径更是不差。在野外的话,不但是可以砍柴,必要时砍人头也绝不含糊。 马苏看到柳溥一脸喜色的把玩着刀,心中有些犹豫,担心回家会被母亲数落。 到了家,马苏看到母亲正在做针线,就走过去,把刀拿出来,低声道:“母亲,今日老师送了我这把刀。” 刘氏把针在头发上插插,眨眨有些发涩的眼睛,温言道:“可是你一人得了?” “不,老师今天又收了一个学生,是武安侯的长子,所以一人送了一把刀。” 刘氏仔细看着马苏的表情,才缓了口气道:“苏儿不必多虑,你老师学究天人,他这么做必然是有道理的。” 马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刀保住了。 刘氏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武安侯的儿子与你可和睦?” 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和侯爷的儿子在一起读书,刘氏的心中就有些紧张,生怕儿子的倔脾气又犯了得罪人。 马苏笑道:“柳溥人很爽直,今日还送了我一只木雕的小猴。” 柳溥虽然性格豪爽,可他母亲却是个套路娴熟的贵妇人。得知儿子要跟皇太孙一起读书后,在准备礼物的同时,就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方醒的另一个弟子马苏的情况,所以才会把礼物准备的那么完备。 不过柳溥的母亲本是给马苏这位‘师兄’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可却被柳溥嫌弃了。最后他从自己的多宝阁上找来这只前几年把玩的小木猴当做礼物,果然得到了马苏的喜欢。 刘氏一听就放心了,笑道:“你老师那里我就不多谢了,只是你的学业还是要抓紧,等时机到了就下场一试。” 马苏应道:“母亲放心,老师已经有了计划,他说我目前年纪太小,就算是考中了,在宦途上也是多有坎坷,所以还不如趁现在多积累些阅历。” “是这个理,有你老师看着你,娘也就放心了……” 正文 第79章 那小子家里忒有钱 多了一个学生,方醒还得把一些基础知识多教一遍,为此柳溥大感荣幸的同时,也是被朱瞻基和马苏给‘恨’上了。 把教材放下,方醒看看时间,就交代道:“读书从来都不是目的,只是一个认知世界的过程。为了不把你们教成腐儒,所以今天你们就去庄上挖沟吧。” 等方醒走后,柳溥瞪大了眼珠子,问道:“殿下,在这里读书还要种地?” 朱瞻基已经开始活动手脚了,闻言面无表情的道:“你最好快一点,不然能让你干到天黑。” “不可能吧……” 柳溥觉得朱瞻基是在恐吓自己。 马苏最机灵,在柳溥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 朱瞻基一看,马上就喊道:“马苏,我的呢?” 马苏笑眯眯的道:“老师说衣服要自己洗,你的还脏在那呢。” 我晕! 柳溥震惊的看着朱瞻基:这位可是国朝的皇太孙啊!以后会成为皇帝的人物,方醒不但让他去挖沟种田,居然还敢让他自己洗衣服。 这里是哪? 柳溥走到书房外面,看着门上空荡荡的。 我还以为这是皇家书院呢! 有没有皇家书院还不知道,可就算是有,那里也不敢让皇太孙自己洗衣服。 等三人在庄上出现时,穿着锦袍的柳溥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连穿着一身脏衣服的朱瞻基都无法抢夺他的风头。 辛老七同情的看着这三人,可同情归同情,他还是一人发了一把铲子。 空荡荡的农田里一片平整,方醒的身边站着个老农。咨询了一下后,方醒就叫人在田里划线,而且还先挖了个示范的地方。 “线条内的都按照这个深度来挖,几个重点地方挖大一点,不然鱼会热死。” 没错,方醒此时是在准备稻田养鱼。 稻田养鱼的历史悠久,特别是在南方。 “这田里面也能养鱼?” 柳溥把衣服的下摆塞进腰带里,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好奇的问道。 马苏已经在开始干了,随口道:“能啊,而且稻田里养的鱼味道甜美,比河里的鱼好吃多了。” 朱瞻基也是带着优越感的说道:“稻田养鱼不但能肥田,而且还能除虫害,这就是一举多得啊!” 这话让柳溥不禁侧目,心想皇太孙怎么连农家的活都懂啊? “都别磨蹭了,干不完中午饭就只有馒头……黑面做的馒头。” 方醒抱着铃铛,一点都不嫌脏的坐在了田坎上,慢悠悠的说道。 我曰! 朱瞻基想起黑面馒头的那股子味道,顿时就吆喝道:“都赶紧啊,别想着能有偷吃的机会。” 既然是要干活,方醒必然会让人监督。这不,他自己就像是个地主老财般的坐在那里,只差手里提着只鸟笼了。 可铃铛也不差啊! 小奶狗日日见长,方醒才把它放下来,马上就撒欢的朝着右边跑去。 “呜…汪汪汪!” 铃铛虽然小,可嘴里的利齿已经长出来了,而且四肢有力。看着它在田野上左扑右跳,方醒觉得这日子真是惬意啊! 今天的温度大约有七八度,可田里的三人都已经脱去了外衣,露出了三件不同的内衣来。 “哎!你看看,那人的内衣居然是绸的,好奢侈啊!” “奢侈个屁,连沟都挖不好,以后多半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命。” 两个老汉路过这里,他们不知道在地里干活的三人身份,所以肆无忌惮的嘲笑起来。 面对乡野老汉的调侃,柳溥觉得有些难堪。想他堂堂的安远伯世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嘲笑过! 柳溥正准备反唇相讥,可一转头就看到朱瞻基和马苏都是在埋头苦干,根本就不受这些干扰,进度比他的快多了。 “哎!那么好的铁锹,放在那厮的手上算是白瞎了。” “可不是,换我老汉的话,肯定都挖好了。” 两个老汉正感慨着那个铲子居然是铁器,半饷才看到方醒坐在地上。 “哎哟!少爷,您怎么也在这啊?” 方醒觉得有他们的调侃正好配合自己的教育计划,于是就回头准备聊几句家常,却看到两个老汉的背后还有三人。 一个胡须很长,身材高大的老头,两个精壮男子。 方醒起身,拱手道:“老伯可是迷路了,等我唤人来引你出去。” 这里是方家庄,旁人是不会走错路的。 老头的目光从田里转到了方醒的身上,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你就是方醒?” 哟!还是特地来找我的? 方醒笑道:“正是小子,老伯可是来找我的?那就请家里去坐吧。” 老头摇头道:“你为何要让他们挖沟?” 难道这位是听闻了我方醒教弟子出色的消息,来探路的吗? 方醒马上就正色道:“一味苦读太过偏颇,读书人不但要劳心,还得学会劳力,不分五谷的读书人,就算是做了官,那也只会苦了治下的黎庶,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老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指着田里的三个人问道:“那依你看,那三人中谁最出色?” 这老头有意思啊! 方醒也就当找人聊天的说道:“穿脏衣服的那个,那小子家里忒有钱,可还能面不改色的干这些活,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已经找到了挖沟的诀窍,这就是天赋啊!” 老头身后的两个大汉脸上都抽搐了一下,然后赶紧平静下来。 “哦!那倒是说明你有眼光。” “当然了,我的眼光……” 方醒正准备自吹自擂一番,可却看到铃铛嘴里叼着只灰黑色的东西跑过来了。 那是什么? “铃铛,那是老鼠,赶紧给我扔了!” 方醒一把按住铃铛,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摸摸它的脑袋,夸赞道:“我家铃铛果然能干,这么小就能自己捕食了。” 一边不动声色的把死掉的田鼠扔到身后去,方醒一边拿出纸巾给铃铛擦嘴。 “回家找你妈去,让她给你好吃的。” 铃铛站在地上,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被扔到老头脚下的田鼠,然后身体弓起,如临大敌的冲着老头叫唤起来。 “呜…” “这狗怎么有点眼熟……” 老头用脚把田鼠踢到了铃铛的身前,然后面露思索之色。 正文 第80章 蛇酒和猜忌 田里的三人在挥汗如雨,谁也没有注意到方醒已经带着老头去了主宅。 方醒一边走一边想着,要是这老头想让自己教他的子孙,那束修该收多少合适呢? 看老头还有两个随从,那最少得收个几百两吧…… 那么是否需要先投资一下感情呢? 想到这里,方醒看到老头过门槛时双腿有些问题,就笑道:“老伯可是有风湿?” 老头进去跺跺脚,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 两个大汉也逼视着方醒,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片的可能。 方醒干笑道:“以前家里有人患过此病,倒是有些经验。” 患病的不是别人,正是方醒前世的爷爷,那风湿病犯起来,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病一犯吧,病人的情绪就喜怒无常,还是早治疗早好啊!” 老头打量着前院的四周,看到没有什么奢侈的布置后,才问道:“可看过的医生都说是无法可治,你难道懂?” 我当然懂了,太懂了有木有! 想起以后每年收到的束修,方醒心中冒泡的说道:“这病常规方法没得治,最好的还是泡药酒。” “什么药酒?怎么泡?” 老头一听就有些兴趣,马上追问道。 方醒先是矜持的一笑,装了个逼,然后才悲天悯人的说道:“可用三种蛇泡酒,乌梢蛇、白花蛇、蕲蛇,先把蛇饿几天,用烈酒浸泡消毒,再加生地黄和冰糖一起用烈酒浸泡,两年可成。” 看到老头一脸的默然,方醒干脆就把药方写下来,嘱咐道:“酒一定要烈,一定要泡足两年,不然蛇毒未去,对人有害。” 老头接过写着方子的纸,问道:“你不要报酬?” 方醒的心中在期盼着,可嘴里却大义凛然的说道:“老伯何出此言!吾辈虽不才,可尊老爱幼却是懂的。” 老头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方醒,“望你不是言不由衷。” 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方醒看着老头撒腿就走,马上就傻眼了。 你的子孙呢? 你不是来找我教你子孙的吗? 束修呢? 觉得自己损失了一笔的方醒看到铃铛在撕咬着一块牛肉,不禁哼道:“早知道就该让你吃田鼠。” 而干完活的朱瞻基三人在前院洗了澡,然后就各自回家。 “皇爷爷,您在看什么?” 到了暖阁,看到朱棣把一本书拿的远远的在看,朱瞻基就凑趣问道。 朱棣先看看孙子的身上,然后起身活动着双腿。 “皇爷爷,您怎么看起医书来了?可是身体有碍吗?” 朱瞻基瞅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问道。 朱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神农本草经都记载有蛇可入药,而蛇酒……” “蛇酒吗?我看到过,就在方德华的书房里……” 朱瞻基想起在方醒书房里曾经看到过的一大瓶蛇酒,里面的毒蛇看着狰狞可怕。 不过方醒可不喝这玩意儿,放着就是个摆设,吓人用的。 朱棣的身体放松了些,看向朱瞻基的眼中多了些慈爱。 “瞻基,我准备二月北巡,你可跟着我一起去。” 北巡? 朱瞻基楞了一下,看到朱棣的脸色还好后,就大胆的劝谏道:“皇爷爷,孙儿大胆,敢请皇爷爷暂缓北巡。” “哦!何故?” 朱棣对太子表达异议一点都不能容忍,可对着朱瞻基却是纳谏如流。 但这也和朱瞻基会看眼色,以及他知道分寸有关系。 “皇爷爷,您是想去看看宫殿的修建,顺便敲打一下那些文武,对吗?” 朱棣抚着胡须不语。 朱瞻基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皇爷爷,顺天府的改造年前我和父亲去看过,堪称是兢兢业业。还有,您……准备这两年再次北征,何不如到时候一并……” 说到太子朱高炽时,朱棣冷哼了一声。当听到北征后,他的眼神瞬间就锐利起来。 “马哈木大胆,背后怨怼朕许阿鲁台入贡,哼!我看他是想要甘*肃和宁*夏那边的鞑靼人。” 马哈木是瓦刺的三王之一,此时的实力最强。 朱瞻基皱眉道:“皇爷爷,对待此等异族人,当分化之,否则后世当为大患。” 朱棣哈哈笑道:“这就是方德华教你的东西?” 朱瞻基听到话里有戏谑之意,就梗着脖子说道:“皇爷爷,纵观我中原历史,异族人从未真正的安分过,不过是在弱小时装孙子而已。” 朱棣好整以暇的看着朱瞻基的气急模样,问道:“还有呢?” “还有左拉右打!” 朱瞻基干脆就把自己的想法倒了出来。 “瓦刺目前对鞑靼人虎视眈眈,何故?不过是想一统蒙元留下的势力,最终的目标还是我大明!” 起居注的官员笔下生花,飞速的记录着朱瞻基的话。 “……鞑靼人最终必败,所以阿鲁台此次前来入贡,我大明理应隆重待之,并允诺售卖兵器粮草,不过……这些东西我大明也缺啊!价格嘛,自然是不菲的。” 朱瞻基说完后就有些忐忑的看着朱棣,不知自己的言论会得到什么评价。 朱棣看着案几上的青玉镇纸,良久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那个方德华的意思?” 朱瞻基自信的说道:“皇爷爷,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朱棣点头,把青玉镇纸扔过去,在朱瞻基手忙脚乱的接住后说道:“赏你了。” 等朱瞻基走后,朱棣看着城外的方向,有些出神。 “说吧,鞑靼人必败这个话是皇太孙自己想出来的吗?” 悄无声息中,一个锦衣卫已经跪在了侧方,他垂首道:“陛下,臣查看了皇太孙的功课,里面提到了瓦刺必成我大明心腹大患的话语,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自己所想。” “那方德华自己是怎么说的?” “陛下,方醒此人对异族极度仇恨,有人曾经听到他说什么女真人都该死的话。” 朱棣点头,吩咐道:“去查一下,看看方家和女真人是否有仇。” 女真,或是叫做女直,别名女贞。 女真人在元末就是个落魄种族,被打的满世界乱窜,最后寻求大明护佑。 朱棣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女真人,分为三部,其中就有建州女真这一部。 后人都忍不住叹道:明之惠于属夷者,以建州女真所被为最厚。 正文 第81章 倭刀和唐刀的比试 春回大地,南方的植物都开始冒出了些许绿色,位于聚宝山下的方家庄也是如此。 前段时间朝中本来还在讨论着二月皇帝北巡的事,可随即就被朱棣暂时压下了,而接下来准备的是阿鲁台入贡。 原先阿鲁台的入贡准备规格不大,可皇帝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硬是把规格抬高了一截,对此礼部的官员们也是有些懵逼。 不过旋即礼部的官员就没有懵逼的时间了。 刚出正月,浙江那边就传来消息:倭寇三千余人入侵,被击退,随即被楚门千户所追击,死伤无数。 “缴获的军械刚送到,德华兄,小弟取了一把倭刀,觉得很是锋利。” 上完课后,朱瞻基拿出一把倭刀来展示。 当倭刀接连斩断了三根竹竿后,方醒干咳一声,拿出了唐刀来。 “来,试试。” 朱瞻基跃跃欲试的,而柳溥也接过唐刀,双方准备试试哪把刀更厉害。 “殿下,还是让我来吧。” 看到这个场景,贾全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冲进来,哀求着让朱瞻基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 尼玛!这要是在试刀的过程中蹦出碎片,伤到了皇太孙怎么办? 我特么的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于是试刀的变成了贾全和柳溥,双方把姿势站好,然后相互斜劈下来。 “铛!” 刀光一闪而逝,等大家看清时,才发现那把倭刀已经断成了十几截,其中有些碎片还溅到了边上。 方醒心中暗乐,心想这是科技时代工艺的唐刀,光是材料都不知道能把现在的倭刀甩出去几条街。 贾全看着手中剩下的刀柄部分,忍不住委屈的看了朱瞻基一眼。 殿下,难道这就是您所说的好刀? 而柳溥拿着那把只是崩了点刃口的唐刀在流口水。 “德华兄,能割爱吗?小弟愿意用身家交换。” 方醒有些头痛,最后在柳溥的死缠烂打下,只得把这把刀送了出去。 “咳咳,你的身家就不用了,以后少偷点我的酒喝就成了。” 方醒在书房里藏了几瓶酒,结果前几天去查看,却发现少了一瓶半。当时方醒就怒了,以为出了内贼。 可谁曾想找人一问,才知道柳溥这货找了朱瞻基一起,两人借口要查找资料,就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酒贼啊! 朱瞻基想起自己把那瓶酒送给皇爷爷的时候,皇爷爷满脸的诧异,心中就是一乐。 而柳溥就有些悲剧了,朱瞻基‘偷’了一整瓶,那他作为臣子的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拿着个酒囊‘偷’了半瓶。 结果这货拿回家去偷偷的喝,被家里的幼弟嗅到了香味,原本想多喝几顿的小半瓶酒,被幼弟一下就给闷了。 后果自然是悲惨滴,想起自己那天被老娘三百六十度拧转的耳朵,柳溥就觉得肝疼。 吃完饭,朱瞻基就准备闪人,可方醒却叫住他,交代道:“我听说倭国那边还在进贡,为此礼部和地方都有些抱怨,是这么回事吗?” 朱瞻基点头道:“正是,每次他们拿着勘合来入贡,我朝就得送上许多食物和回赠,连我皇爷爷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的倭国入贡人数之多,让大明的礼部和沿途接待的官府都苦不堪言。 “有人说他们就是来占便宜的。”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莫要小看了倭国,这个地方的人蛮横无理,攻击性强,而且还野心勃勃。泰顺,要未雨绸缪啊!” 想起后来的万历三大征,方醒就觉得现在的政策有些让人牙疼。 “我听说倭国的白银出产数目庞大,比我大明的多了许多……” 方醒不好干涉朝政,所以只是留了一个小尾巴,诱惑一下从小就立志要当明君的朱瞻基。 目前大明对倭国采取的是羁縻政策,只要当权者能控制住那些倭寇,那么就会发给勘合,忍痛让那上千人的入贡团队占便宜。 朱瞻基有些心动,然后安慰道:“德华兄不必担心,永乐二年,皇爷爷就要求倭国改为十年一贡,船限两艘,使团不得超过两百人,不会让他们占很多便宜的。” 方醒点头,然后嫌恶的道:“我宁可拿去喂猪,也不想我庄上种出来的稻米去喂了那些猪狗不如的倭国人!” 朱瞻基没想到方醒对倭国人的态度,比对草原上的那些异族人还要恶劣,马上就点头道:“好,等以后,我一定会……” 这是方醒第一次听到倭寇入侵的消息,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张淑慧看到后就给了小白一个眼色,小白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方醒为何心情会不好。 于是小白就承担了逗乐方醒的任务,可她撒娇卖萌没用,把铃铛抱来逗乐也没用。 “夫君,后日就是我母亲的寿辰,我们一起去吧?” 张淑慧想到自己的三个哥哥都没见过方醒,好歹这次能见到两个吧。 方醒哦了一声,说道:“礼物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办。” 找个机会,方醒一头就钻进了仓库里。 “礼物,礼物…..” 要想找到适合老年人的礼物真不容易,特别是这个老年人还是国朝的重臣遗孀,大将的母亲。 找了半天,顺便再开了十多个集装箱,方醒才找到了合适的东西。 满集装箱被包装的很实在的工艺玻璃杯,方醒找到了一箱子寓意不错的杯子。 这个杯子从外面看是一个童子在捧着寿桃,而且图片还是夹在了杯子的中间,摸不到,只能看。 “这个不错吧。” 方醒把防震的包装去掉,然后在仓库里转悠着。 老美这边的仓库很实在,方醒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港口区,溜达到了海关。 海关里,有些被扣下来的标本,特别是害虫。方醒看着那身体呆滞的飞蛾,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飞蛾弄了一手粉的事。 只是他没注意到,瓶子的外面标签用英文写着:chilosuppressalis…… 空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方醒的脚步声,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方醒走到了码头边去,然后看着停系好的那些船只,心中痒痒的想上去看看。 可一想到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方醒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顺手拎了一瓶红酒,方醒一闪而逝。 正文 第82章 你爹的节操呢? 老丈母的生辰,哪怕她只是张淑慧的嫡母,可听说了张淑慧小时候就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后,方醒觉得自己的礼物有些简薄了。 借着朱瞻基来上课的机会,方醒就问了皇家会给张老夫人送什么贺礼。 朱瞻基托着下巴,想了想:“德华兄,要不你还是写一幅字吧。啧!不行。” 想起皇家已经准备好了的礼物,朱瞻基就建议方醒还是走文人路线比较好。可再想到方醒的那一手字,朱瞻基也是头疼不已。 方醒干咳一声,憋屈道:“那啥,我不准备送字。” 于是朱瞻基就把皇家要送的东西大致说了一遍,其中后宫送的最值钱和漂亮,而皇帝送的是一幅字。 还有太子和太子妃也得要送,不过他们要低调些,不然就有抢班夺权的嫌疑。 “我自己准备画一幅龟寿延年图,不过人就不去了。” 朱瞻基的画不错,方醒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晚点,一定要让朱瞻基每年给自己画一幅画,留给子孙们当压箱底的传家宝。 朱瞻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方醒盯上了,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画画的心得。 两人正说着,辛老七一脸煞气的走进来。 “少爷,那个李茂又来了,就在咱们的庄子外面晃悠,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卧槽!这小子真是胆儿够肥啊!上次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居然就敢来堵门了!走!” 方醒气得真想撕了那厮。要不是仓库只能带东西出来,不能带活物和大量的东西进去,他肯定会把李茂弄进去,在里面用十八般酷刑招呼他。 朱瞻基苦笑道:“德华兄,那个李茂可是得罪了你?” 在辛老七说到李茂的时候,方醒注意到朱瞻基的表情有些古怪,所以才用堵门这个说法。 方醒故作义愤填膺的道:“上次那厮在我庄上勾引小媳妇,还想把人给拐走,幸亏他跑得快,不然我打断他的三条腿!” 三条腿? 这个疑问在朱瞻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有些尴尬的道:“德华兄,这个李茂的父亲,最近……和家父有些…那个。” 方醒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指着朱瞻基,不敢相信的问道:“他老爹居然勾搭到了你爹?” 这节操呢? 堂堂大明的太子,居然被一个顺天府的知事给勾搭上了! 朱瞻基很尴尬,觉得自己的父亲确实是有些饥不择食。 不过大家都知道,太子的地位近些年有些摇晃,所以导致了他的手中钱财匮乏。 而李茂的爹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也就是李茂他*妈,陪嫁丰厚的让人眼红。 上次李茂被方家庄的那个小媳妇给坑了一把,回家后就写了封信回北平,很快,李知事的指示就到了。 “你爹怎么会……哎!” 方醒也知道太子缺钱,不过你缺钱不是正好让人看到自己的坦荡吗。 “你想想,如果大家都看到了汉王和赵王比太子还有钱,有实力,舆论会如何?” 方醒在有意诱导,可最后一想,朱瞻基这个儿子怕是也不能干涉自己太子老爹的事吧。 朱瞻基只得劝道:“德华兄请放心,这个李茂的幸进心太强,我和家父都对此有所防备。” 泥煤!人家把钱给你爹花了,可最后还落了个利欲熏心的结论,这真真是让人…… 大快人心啊! 不过李知事以后的仕途大概会顺畅许多,对此方醒也只能自我安慰道:老子的学生中间有太孙,有小侯爷,你娃算个屁啊! 李茂终于在方家庄外面见到了朱瞻基,可他见到的却是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太孙。 “把心思多用在学业上,莫要学轻浮浪荡子。” 丢下这句话,朱瞻基在贾全等人的护卫下扬长而去,留下了个面色惨白的李茂。 “为何说我是轻浮浪荡?” 李茂的目光转向了方家庄,想起了上次自己被那个小媳妇给‘污蔑’为拐子的事迹。 “方德华!我和你不共戴天!” 这年头,断人前程就等同于杀人父母。李茂的心思就在官场上。当然,为此他得先过了科举这道关。 “我已经中了举人,等下一次会试我可以留在应天府,哦不,我应该回顺天府去。” 这时候的科举,南方和北方的差距几乎让人绝望,所以洪武年时,北方的士子就为此闹过一次。 老朱知道阅卷官没问题,最后的名次也没问题。 可问题在哪呢? 问题在于北方人需要安抚。 最后老朱就学了曹操,借了几颗人头,这才把人心给安抚下去。 所以到了现在,南北榜几乎是公开的科举分配方式。 回到顺天府,以顺天府的学籍来金陵参加会试,这才是加分的王道啊! 这就和后世的各种加分政策一样,不过明朝更彻底,干脆就把北方和南方的考卷分开,各自按照名额录取。 还不知道有人要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方醒,此时正在沐浴。 去给老丈母祝寿,沐浴是必须的。 只是熏香方醒不干。 “不许给我的衣服熏香啊!” 方醒固执的认为,女人熏香是香喷喷的,而男人熏香很恶心。 张淑慧穿着一身轻纱走过来,埋怨道:“夫君,别人都熏得,您为何不愿意呢!又没人敢说您是女人。” 方醒摸着依然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辩驳道:“那男人都有胡子,你们女人要不要也来一点呢?” 说着方醒就看到了张淑慧弯腰下去,一层薄纱怎么能阻挡他那可以当飞行员的眼睛呢?所以…… “夫君,时间不多了,我…呜呜……” 一阵折腾后,方醒喘息着说道:“这就是女人熏香的结果,男人喜欢啊!” 张淑慧浑身酥软,咬着红唇,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看得方醒食指大动,差点就想二度梅花了。 “夫君,您赶紧穿衣服出去吧,小白肯定在委屈了。” 恬不知耻的家伙穿的人模狗样的,然后去了外面,就看到有些噘嘴的小白。 今天小白是不能去的,所以方醒拉着她到了僻静处,在小白以为他终于要对自己上手的时候,几袋子零食就送到了她的手中。 “好好看家,厨房我已经吩咐过了,今晚有你喜欢吃的扇贝粉丝,还有牛排。” 在家丁们的护卫下,方醒今天没骑马,而是和张淑慧一起坐上了马车,去了城里。 正文 第83章 和乡下小地主的老婆斗富 开春了,出来做事的人也多了,金陵城里的人流量开始多了起来。 方醒一行人进了城,直奔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今天焕然一新,方醒下马车的时候,看到一溜溜的人在进出。 看到方醒这边的马车后,一个男子迎了过来,他先是看看马车的规制,然后面色放松的问道:“敢问尊客今日所为何来?” 文绉绉的,一点都不喜庆。 方醒皱眉道:“上次我来过,方家庄的方醒。” 男子楞了一下,大概上次他没有见到过方醒,今天也没人提醒他,所以为难的说道:“敢问尊客和国公府是……” 什么?方醒觉得今天真是不顺,可又不能在老丈母寿辰的日子里发火,于是就说道:“你叫薛华敏来。” 卧槽!听到薛华敏的名字,男子马上就变了脸色,然后小跑进去。 “夫君,您怎么不说出我们的身份呢?” 闷在车里的张淑慧觉得有些奇怪。 “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要是大家听说陛下的连襟来了,哪还有清静!” 方醒的胡言乱语让张淑慧忍不住笑了。 不多时,薛华敏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他对着方醒一拱手,歉然道:“二姑爷,抱歉得很,请随我来。” 随着薛华敏一招手,马上就有婆子过来,引着马车进了侧门。 方醒看着薛华敏有些疲倦的面孔,就释然道:“今日可是客人太多了?” 薛华敏点头,又摇头,有些傲然道:“您不知道,一般的客人都有人接待,只是刚才二老爷和三老爷来了,所以我这边腾不出手来,倒是怠慢了二姑爷。” 等方醒跟着进了专门接待贵客的那个大院子,外面的人都议论纷纷的。 “那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呢?” 英国公家的人大家都认识,可方醒却是张生面孔。而且方醒的穿着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气质也缺乏勋戚的那股子傲气,所以也只是议论了一下,就此消散。 方醒被带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喝茶,有一个丫鬟专门侍候着。 小屋子的外面就是个花园,此时已经有十多个人在外面分成了几团闲聊。 茶是好茶,就是有些冷清。 方醒倒也无所谓,随手拿出自己最近正在编写的数学教材,仔细推敲着细节。 到目前为止,方醒的知识储备还足以应付那三个学生,可学海无涯,他总得要早做准备。 “德华兄!” 正一心钻研的方醒闻声一抬头,就看到了柳溥。 柳溥惊喜的说道:“德华兄,你今天怎地也来了?” 我能告诉你今天的寿星就是俺的丈母娘吗? 方醒打了个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是不错。” 柳溥随口附和道,然后看到方醒手中的本子后,顿时大感钦佩。 “德华兄,您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做学问啊!怪不得能成为老……学究天人。” 柳溥本是顺口想说出‘老学究’这三个字,事后他暗自庆幸,心想幸亏没说出来,不然明天就要倒霉了。 可方醒看似笑呵呵的,却是心中嘹亮。 小子,敢说我是老学究?你完蛋了! 就在方醒找到伴的时候,张淑慧也到了后院的大堂。 作为老寿星,张老夫人穿的喜气洋洋的,端坐在正中间,下首都是些贵妇人谈笑相陪。当听到丫鬟进来说是二姑太太到了之后,室内瞬间一静,各种眼神在乱飞。 张家的这位二姑太太,大家只是在三年多前听说过。 敢直接破家而出的女子,谁都有兴趣好好的看一看。 而且听说这位二姑太太最后还是嫁给了那个已经被判定为前途无亮的未婚夫,一时间大家的心中是各种想法和猜测都在乱转。 随着门帘被打起,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咦……” 大家以为会看到一个如行尸走肉般的女人,可没想到却进来一个看着皮肤嫩如婴儿,脸上笑意自然的美女。 “她耳朵上的那个蓝色耳饰是什么做的?真是把肌肤都衬的白嫩了几分啊!” “啧啧!她头上的那个金蝶真是巧夺天工,走动间好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哇!她手上的那颗戒指真漂亮啊!那宝石转动间能晃花人的眼睛。” 在这些诧异的眼神和低声议论中,张淑慧领着两个丫鬟走上前来,盈盈拜倒,口称贺寿。 “快起来。” 张老夫人笑道,她已经接到了张辅的信,信中对方醒是赞不绝口。 这妻凭夫贵,所以今天的张淑慧就得到了极高的待遇。 张淑慧被搀扶起来,她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木盒子,笑道:“母亲过寿,女儿愚笨,最后只准备了些薄礼,还请母亲笑纳。”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木盒子的上面,那炽热的好奇心差点把盒子上面烧灼出一个洞来。 有丫鬟接过木盒子,递给了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看都没看,就准备让人收起来,可下方的一个贵妇人却笑盈盈的道:“老夫人何不打开看看,也让我等开开眼啊!” “对啊!” 另一个贵妇人也是凑趣道:“英国公的贺礼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二姑太太也是一片孝心,还有二老爷和三老爷想必也在路上了,老夫人有福气啊!” 群雌粥粥之下,张老夫人有些骑虎难下,只得叫人打开盒子。 唰! 唰! 所有的目光都整齐的先是扫了张淑慧一眼,然后都转到了丫鬟那里去。 可怜的女人,这下面子该丢光了吧! 今天坐在这里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勋贵,还有几个是文官的妻子。大家先前就暗中为谁的礼物最珍贵暗战了一场,还有些意犹未尽。 张淑慧这下算是一头撞上了。 “哎哟哟!这都是在干嘛呢?” 木盒子还没打开,两个女人就结伴进来了。 张老夫人本就心中不舒服,看到她们后就淡淡的道:“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倒是来的好快。” 两个女人马上就停止了寒暄,跪在地上拜寿,然后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哟!这不是二妹妹吗?怎地你今天也来了?” “二妹妹今日可是比我们殷勤啊!” 两个贵妇人先是不屑的说了张淑慧几句,然后才傲然的转向自己送的礼物。 你一个乡下小地主的妻子,难道还敢和我们比富贵吗? 正文 第84章 ‘宝贝’现身,教训人的舅兄 “好了!” 听到两个儿媳妇在挑衅张淑慧,张老夫人皱眉轻喝一声。 张輗,张軏,这二人虽然同是张玉的儿子,可和大哥张辅比起来真是饭桶。 张輗只是以功臣子的身份得了个神策卫指挥使的位置,而张軏还要惨一点,居然是指挥佥事, 而他们的妻子其实也算不得顶级贵妇人,只不过看在张辅的份上,大家都礼敬有加。 两个女人一听婆婆不悦,马上就收敛了猖狂的笑容,低头不语。 张輗家的寿礼是一尊白玉佛像,一拿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而张軏家更是豪奢,居然是一尊以黄金为料,缕空打造的寿星公。 “啧啧!这寿星公看着真是巧夺天工啊!” “据说这个是宫里的手艺,你看那缕空的地方,当真是减一分即断,多一分则糙……” 这个缕空的寿星公金像一出来就震住了不少人,大家对张淑慧的寿礼也就没那么关注了。 只有张輗和张軏的妻子,依然是冷眼看着她。 拿着木盒子的丫鬟知道张老夫人的本意是收起来,可如今…… 希望里面不是一个金钗什么的吧,不然二姑太太的脸真的没地方搁了。 “老夫人好福气啊,这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那么孝顺,您就等着享福吧!” “就是,英国公还在交趾,不然今天怕是国公府都没地方站人了。” “呀!” 一片恭维声中,丫鬟的惊叫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张老夫人的大丫鬟也赶紧转头想给个眼色,可她这头一转,却再也偏不回来了。 十多个贵妇的眼睛也移不开了,大堂里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 张淑慧也是张开了小嘴,这礼物自从方醒交给她后,她就没有打开过,只是想着家里的情况,觉得心意尽到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做的?” 随着一声惊呼,手持着寿礼的丫鬟有些发抖。 一尊造型独特的麻姑献寿瓶被拿了出来,大丫鬟担心会摔破,赶紧就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瓶子送到了张老夫人身边的小桌上。 瓶子内里光滑,外面的图案微微凸起,而且…… “居然是透明的!” 透明的瓶子,外面微凸的麻姑献寿图用笔不多,可看着却是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材质做的?玉?可玉不可能那么透明啊!” “琉璃吗?更不可能!” 张老夫人的心落下去了,然后笑眯眯的道:“倒点水进去,看看这个图案鲜不鲜活。” 大丫鬟清脆了应了一声,也不假手他人,亲自抄起一壶准备泡茶的开水,直接倒进了瓶子里。 可才刚倒水进去,大丫鬟就有些后悔了。 要是杯子被烫破了怎么办? 水汽从瓶口渺渺上升,瓶子里的水看着晶莹剔透。 “你们快看!那个麻姑动了!” 大家急忙看去,果然,只见那麻姑脚下的祥云在微微飘动,而且那几只仙鹤仿佛是在振翅欲飞…… “这是至宝啊!” “琉璃,我知道了,这是琉璃!” 一个贵妇突然兴奋的叫嚷道,可大家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和不屑。 谁不知道这是琉璃啊?可你见过这么巧夺天工的琉璃吗? 张淑慧有些紧张,特别是那些贵妇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时,更是心跳加速。 “二姑太太,敢问这件宝贝是何处所出?” 一个贵妇目光炯炯的盯着张淑慧,心想要是能找到那个出处的话,我家也可以插一脚啊! 张淑慧的脑海中想起了方醒扶自己下车时的坏笑,一时间不禁微微展颜,然后答道:“家中倒是开了琉璃窑,这件琉璃瓶就是无意中烧出来的,再没有第二件了。” 方家庄是开了个窑,可一直都无法烧制出透明的玻璃,但时不时的也会出些稀奇古怪的制品。 最后方醒不耐烦了,干脆就专门烧制用具,哪怕看着花花绿绿的,可用着也方便不是。 这个说法是方醒给家里人的交代,如今被张淑慧说出来,倒让这些人都为之一叹。 可惜了啊! 张淑慧这边风光无限,可方醒那里却遇到了些麻烦。 “你就是方醒?” 正当方醒对柳溥说出自己和张家的关系后,两个男子端着步走进了小屋,先是对柳溥点点头,然后就问方醒。 方醒起身,笑道:“正是在下,敢问两位是……” 柳溥在边上介绍道:“德华兄,你怎么都不认识自己的舅兄啊?” 柳溥的话让方醒的心中一动,然后面色稍缓,拱手道:“见过二舅兄,见过三舅兄。” 这两位不是旁人,就是方醒的舅兄,张輗和张軏。 张輗满不在乎的点点头,然后用教训的口气说道:“听说二妹妹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张家出去的人,就算是不能锦衣玉食,可也得呼奴唤婢吧!” 张軏也插话道:“听说皇太孙跟着你在胡闹,你可不能给张家招祸啊!” 方醒正准备反驳一二,可这两位就已经施施然的转身走了。 你妹!这是专门来我这里装比的吗? 看到方醒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坨米田共,柳溥急忙劝道:“德华兄,这两位的日子不是很好过,所以……” 方醒不屑的道:“他们不好过关我屁事!” 进来都不打招呼,还特么的教训人,真当自己是大舅哥啊! 柳溥低声说道:“陛下登基之后,这两位一直都觉得自己所得甚少,所以牢骚多了一点。” 方醒点头道:“看得出来,都是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的高人。” 柳溥的声音更低了:“张輗跟汉王的关系不错,而张軏却是和赵王打得火热,德华兄,您可得小心一点。” 方醒目瞪口呆的看着柳溥,“不会吧!有这么乱来的吗?” 三国时那些家族为了分散风险,就把家族中出色的子弟分到了各个势力中去,以期能保证传承和荣耀。 可这是大明啊!而且还是朱棣治下的大明,张家居然敢这么干? 柳溥苦笑道:“这是公开的事,不过国公爷倒是不偏不倚,而且经常斥责两个弟弟,所以宫中也就当他们是两个调皮的孩子,不加理会。” 方醒觉得张家有些在玩火,不过他不知道张辅在后面几代帝王心中的地位,所以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正文 第85章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等待是郁闷的,可大家还不能乱走,所以在和柳溥说了些数学题后,两人就到花园里转了转。 花园里每隔一段就有丫鬟在站着,看到来人就会微微抬头,等待召唤。 有点豪门的意思啊! 花园里转了转,最后方醒找了个地方高的亭子,两人坐下来看风景。 “德华兄,要是英国公在的话,今儿搞不好连太子妃都会出面。” 柳溥艳羡的说道。 方醒看着远远走来的几个人,随口道:“英国公要是来了,估摸着今天的规模还会小一点。” “为什么?” 柳溥不解的问道,可方醒却已经在凝神看着越走越近的那几人,没工夫回答他。 随着来人的走近,方醒看到了张輗和张軏,两人正满脸堆笑的陪着一个男子走进来。 柳溥顺着方醒的视线看去,当看到那个锦袍男子后,他的脸色一变,低声道:“德华兄,那人就是…纪纲!” 纪纲? 方醒看着那个身材匀称,长相英俊的男子,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凶名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 也许是感受到了这道好奇的目光,纪纲在走动中抬头,眼睛眯着,盯住了方醒。 毒蛇! 方醒在被纪纲眯眼盯住的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住了。 “那是谁?” 纪纲随口问道。 张輗看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那是我家庶妹的夫婿,方醒。” 张家兄弟不在意方醒这个人,可纪纲却突然转向了,让他们一时间措手不及,赶紧跟了上去。 “德华兄,他来了!” 看到纪纲朝亭子走来,柳溥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方醒不知道纪纲的意思,他随手按住了腰间,静静的等待着。 走进亭子,纪纲打量着方醒,然后才笑道:“可是北平府的方醒?” 方醒拱手道:“正是学生。” 纪纲左右看了一眼,视线内的人都垂首避开他的目光。 “听说皇太孙殿下在你那学习杂学?” 纪纲的消息灵通在方醒的预料之内,所以他从容的道:“不过是些不入方家法眼的东西,不敢劳动指挥使的关注。” 好大的胆子! 边上的人面对着纪纲,都是小腿发软,可看到方醒从容平淡的在和纪纲交谈,顿时心中就涌出一句话。 这娃真是不知死活啊! 可纪纲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审视着方醒,半饷才说道:“那你可不能蛊惑国本,不然的话……” 国本是指朱瞻基,而蛊惑,这个词方醒不能接,所以他淡淡的道:“蛊惑国本?那不是我这个小小的举人能干的事,指挥使大人多虑了。” 这货居然敢顶撞纪纲? 张輗和张軏都恼怒的看着方醒,要不是纪纲在的话,怕是马上就会大声斥责。 方醒的右手还是放在腰间,态度沉稳。 纪纲看着方醒,突然就笑了起来。他指着方醒笑道:“不错的年轻人,和我当年相投陛下时一样的朝气勃勃。” 纪纲早年是个秀才,可这功名居然被废除了。结果这厮听到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造反,就在一片抵抗声中去投靠了朱棣,意外的被重用。 “好好干。” 纪纲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让在心中为方醒默哀的一众人都有些……失望。 张輗在转身时恨恨的瞪了方醒一眼,然后才匆匆的跟了上去。 纪纲今日必然是来贺寿的,那么…… 难道他不怕朱棣说他是在结交重臣? 方醒在想纪纲和太子的关系,随即就嗤然一笑。 这还有什么想的,太子一旦登基,那么作为先帝的锦衣卫指挥使必然是要被清算的,这是有明一朝最大的斗争特色,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逃脱。 那么纪纲肯定不会把宝压在太子的身上,剩下的嘛,除了汉王和赵王,再无第三人。 一直等纪纲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周围才是一阵吁气声,可见这位指挥使的凶名之盛。 柳溥有些后怕的说道:“德华兄,刚才我真怕纪纲会对你生出杀心来。不过您也不用多虑,家父颇得陛下的信爱,真要是发生冲突了,我请家父去陛下那里求情。” 安远伯柳升确实是朱棣的爱将,不但是掌控着神机营拱卫京师,而且目前还在北平府监造紫禁城。 方醒的心中一暖,笑道:“我一介平民,纪纲疯了才会盯上我。” 纪纲去了内院,把满堂的贵妇都吓得不轻。递上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后,这人就走了。 出了英国公府,纪纲眯眼说道:“那个方醒听说对皇太孙的影响颇大,你去查一下,看看他的家底如何。” “是。” 身后的锦衣卫指挥庄敬马上就躬身应命,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锦衣卫敛财的招数现在是越来越直接了,听到哪家有钱没背景的,直接大晚上的上门去,随口编造一个罪名,不给钱你就等死吧。 而且还是死全家! 不过方醒这里肯定是不能用这招,不然皇太孙要是发飙了,朱棣说不得也会推出几个替罪羊给他消气。 所以庄敬想了一下,就交代了几个手下去办事。 寿宴很是丰盛,不过柳溥被安排在了其它地方,所以没人搭理方醒。 趁着大家都不搭理自己的机会,方醒赶紧品尝着这个时代最为美味的食物,可结果有些失望。 张家的口味是北方人习惯的那种,不如南方这边的精巧。 吃完寿宴,大家伙就散了。 方醒在门口接到了张淑慧,上车就被埋怨了。 “夫君,您怎么不说清那个瓶子的尊贵啊!害的我差点就……” 方醒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吗,感觉怎么样?” 张淑慧娇嗔道:“喜倒是有了,可惊吓也不少。” 方醒笑道:“那晚上犒劳一下为夫?” “……” 回到家,小白都已经吃好晚饭了,正一脸满足的和铃铛在炕上玩耍。看到方醒和张淑慧回来后,她马上就装出了委屈的表情。 张淑慧先去洗澡,方醒也想跟着去,可却被小白拉住了。 “少爷,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方醒的心在躁动,闻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好东西都在里面。” 小白一愣神的功夫,方醒就消失了,她噘着嘴,打开了油纸包,才发现居然是炒板栗。 正文 第86章 锦衣卫潜入 朱瞻基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大好,一问之下,方醒才知道原来是徐皇后的地宫马上就要修好了。 “皇爷爷已经在准备北巡了,汉王已经出发把皇祖母的灵柩送往长陵。” 朱瞻基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阻止了朱棣的北巡,可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份长陵地宫修建完毕的奏章就改变了朱棣的主意。 朱瞻基有些担心的看着方醒:“德华兄,听说你和纪纲碰面了?” 方醒在摆弄着手中的圆珠笔,闻言就不在意的说道:“就说了几句话,想来那位指挥使不会把我这个穷人放在眼里的吧。” “德华兄,一定要小心,离那个人远一点,那人就是一只疯狗!有事就去找家父解决。” 朱瞻基走了,这段时间他都得准备北巡的事,基本上没有时间来方家庄了。 方醒摇摇头,觉得朱瞻基这是有些神经过敏。 …… 随着天气渐渐的回暖,方家庄上下都在准备着春耕。 稻田养鱼虽然早就有了,可大多农户都没有那份精力去干,觉得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所以方家庄的稻田养鱼在这一片目前还是独一份。 在经过庄户们的炫耀后,附近的农庄都有人来看方家庄的田间规制,想等到收割后,如果方家庄的稻田养鱼能增长产量,那么大家就跟着学。 在请示过方醒后,方杰伦就不再阻拦别人的参观,不过他还是叫人去叮嘱了庄户们。 “管家说了,不该说的不许乱说,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别惹祸。” 口口相传之下,那些来看的人都是空手而归。 不过既然要准备养鱼,肯定有鱼贩子闻讯而来。 方杰伦看着眼前这几人,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们真是卖鱼苗的?” 这几人皮肤白皙,一看就不是经常劳作的人。 为首的男子呵呵一笑,然后叫人拿来一个坛子。 “方管家请看,这就是我们的鱼苗,有鲫鱼和鲤鱼,最适合稻田里喂养。” 方杰伦探头去细看,然后满意的点头道:“那就报个价吧,要是合适,我们马上就买一批。” 稻田养鱼太慢,方醒准备先在庄子上的池塘中喂养一段时间,等稻田放水后再放鱼进去。 男子放下坛子,笑道:“价钱好说,只要贵庄常年购买,那我们肯定是给最低的价格。” 方杰伦这边在谈价格,方醒正在家里给张淑慧摆架子。 “夫君,您别乱动啊!要不然尺寸不对,做出来的衣服不合身的。” 张淑慧正在给方醒量尺寸,可每当尺子到了方醒的胸腹和腋下后,他就蹦跳起来。 方醒理直气壮的道:“那里是我的痒痒肉。” 张淑慧一个发狠,干脆逼着方醒躺在炕上,然后自己跨上去量。 好容易折腾完,方醒正准备揩揩油,却看到丫鬟进来。 这不是坏了我的好事吗! “少爷,辛老七有事找您。” 方醒没当回事,到了前厅后,就看到辛老七一脸的肃穆。 “什么事?” “少爷,有人潜进来了。” 方醒愕然道:“谁?几个人?” 这青天白日的,潜进来干吗?难道是小偷? 辛老七俯身说道:“少爷,就是今天来卖鱼苗的那几个人,其中的两个已经到了后院。” 卧槽!方醒赶紧起身,就准备往后院赶。 “少爷。” 辛老七表情严肃的说道:“少爷,那些人的手法很……锦衣卫!” 方醒的身形一窒,缓缓回身后,眼睛发红的说道:“老七,叫人准备动手!” 你麻痹的纪纲,敢对我家动手,那咱们就看看谁死的最快吧! 方醒瞬间就想到了怎么在干掉这几人后的跑路方案,可当他想好后,却发现辛老七居然没动。 就在方醒想斥责的时候,辛老七沉声说道: “少爷,我们的人已经在跟着了,而且根据那两人的踪迹,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您的书房。” “我的书房?” 方醒此刻无比的庆幸朱瞻基最近没来,所以他把那些东西都收进了仓库里,不然被人看到的话,怕是…… “他们一是想求财,如果看到有宝贝,那肯定会找方法对我下手。” 冷静下来的方醒分析道:“其二就是想找到一些对皇太孙不利的东西,用于攻击太子。” “至于我。” 方醒自嘲道:“我就是一个乡下的小地主,锦衣卫还不屑在我的身上用功。” 这时一个家丁悄然进来,走到方醒的身边,低声说道:“少爷,那两人从书房空手出来后,又去了我们的琉璃窑。” 方醒冷笑道:“随便他们,琉璃窑最近闲下来了,里面就几个大件东西。” “少爷,找到一家便宜的鱼苗……” 方杰伦兴奋的朝前厅走来,方醒马上低声对辛老七说道:“带几个家丁去,把纪纲……算了,把纪纲的几个得力手下的踪迹调查一下。” “少爷,这家的价格可是比市面上的便宜了两成,我……” 方杰伦满心欢喜的说着,可方醒却已经在构思后续了。 他本想干掉纪纲,可却又担心由此引发的后果很难预料,所以最后还是忍住了。 晚上,今天方醒说有事要到书房处理,让张淑慧先睡。 仓库里,方醒找出了一个手提箱。他熟练的打开箱子,连图纸都不用看,就把里面的零件组合起来,很快,一只狙击步枪就成型了。 巴雷特m82a1,附带穿甲弹、燃烧弹,以及对付无防护人员的专用弹。 方醒已经练过十多次了,今天他还想再练一次。 “嘭!嘭!嘭!” 空间里很快就传来了巨大的枪声,以及靶子被摧毁的声音。 方醒把眼睛从瞄准镜上面移开,用望远镜看着放在远处的钢板。当看到钢板上画着的人脑袋上多了几个孔洞后,就笑了。 “我说了,别惹我,惹我没好处……” 方醒喃喃自语着,再次把目标套在了瞄准镜里。 “嘭!” 钢板上的‘人’胸部中弹。 “嘭!” “嘭!” 等方醒觉得肩膀已经不是自己的后,他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狙击枪,然后又拿了一只手枪和弹匣。 双手握枪,单眼瞄准,目标是一个集装箱侧面的字母上。 里面是一箱子货物,外面写着:s…b。 “呯!” 正文 第87章 夕阳无限好 最近方家庄的几个池塘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连方醒都去凑了个热闹。 水塘的边上,几条大鲤鱼正懒洋洋的游动着,这是种鱼。 边上的孩子都殷勤的找来虫子,然后扔进了水塘里。 “你快吃呀!” “你要扔到它的嘴边去。” 方醒捡起虫子,用一根枯枝挑着送到了大鱼的嘴边,轻轻一摆动,虫子就掉了下去。 “它吃了!” “它的嘴好大啊!” 聚宝山下被一条河流分成了几处,河边绿树成荫,风景宜人,是京城人踏春的好去处。 河里的鱼也有,不过只有吃不饱饭的庄户人家才会捕鱼去卖。 虽然过年为了讨个吉利,每家都要做鱼。可在平时,由于河鱼的腥味重,鱼刺多,须得有好调料才能做出味道来。所以除了食肆和富贵人家外,普通老百姓只是兴趣来了,或是家里来客人,才会做鱼。 就算是江南地区,在那些喜欢吃鱼的地方,在没有禁海的时期,海味是更多人的选择。 “少爷。” 方醒丢掉枯枝,走出了孩子堆。 “少爷,有眉目了。” 辛老七和方醒一起走出去,边走边说。 方醒看着田间农户们正在整理田地,就叹道:“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何苦来哉!” 到了主宅,辛老七才汇报情况。 “少爷,纪纲的心腹主要有三人,庄敬、袁江和王谦,其中庄敬和袁江是纪纲最得力的手下。” 方醒看着院门口,笑着问道:“谁喜欢在晚上出去?” “袁江!他在秦淮河上有个相好,隔三差五的过去。” 辛老七看来打听的比较全面,他补充道:“袁江在纪纲的手下以贪婪著称,可他手上的银钱也留不了多久,全给了那个梅香。” “很好!” 方醒满意的说道:“老七,你做的很好。” 辛老七在这两天已经猜到了方醒叫自己去调查的用意,他呼吸急促的道:“少爷,让我去吧!” 方醒定定的看着辛老七,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然后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老七,家丁那一块你要抓紧,不忠心的……” 辛老七激动的浑身打颤:“少爷,不忠心的我会让他滚蛋!” “放轻松,我相信你的能力。” 方醒的信任让辛老七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回去就对着十名家丁发表讲话,有一句话被这些家丁们牢牢的记住了。 “谁敢对不起少爷,老子杀他全家!” 别人说这话大概会被当成笑话,可辛老七说这话,谁都不敢不信。 这家伙可以躲在山林里,谁都找不出来。 他可以潜伏在水中,就在你大意的时候,一把黑漆漆的短刀会割掉你的脑袋。 而在他发怒的时候,十名家丁都不是对手。 当这样的人发出威胁后,没人敢轻视,没人敢去尝试。 何况家丁们全家都靠着方家庄过活,谁敢背叛,那真是大家不死不休的敌人。 …… 随着陛下马上就要北巡的消息传来,金陵城里的气氛都松散了许多,有两个小钱的男人都想去找个女人乐乐。 而这种要求在身处秦淮河边的金陵来说真是不值一提。 夜晚临近,无风的日子也感觉不到多冷。 秦淮河里的一艘画舫上,梅香懒洋洋的在侍女的服侍下起身。 画舫的装修不比那些豪宅差,用料皆是上等。 “把香点起来,顺便问问今晚准备了什么。” 梅香坐在铜镜前,慵懒的准备着。 过了一会儿后,侍女回来答道:“小姐,因为今晚袁爷要来,所以厨下准备了些北方的饭食。” 梅香的眸色一冷,嫌弃道:“他算是哪门子的爷,不过是一介赳赳武夫而已,如果不是看在他出手豪奢的份上,他上得了我的香榻吗?” 侍女看来是她的心腹,闻言就笑道:“那是,那人在床上的折腾劲又大,听得我在外间都有些睡不着。” 梅香冷冷的面孔蓦地变得风情万种,她走过去,挑起侍女的下巴,笑道:“你这个小蹄子,难道是春心动了吗?那今晚我成全你好不好?” “小姐别逗了,我还是想找个读书人……” “……” 同一时间,袁江正从锦衣卫衙门出来,他看着天边的夕阳,对身边的两个随从说道:“我怎么觉得今儿的夕阳最美呢?真想站在这里,一直看到夕阳落山。” 随从笑道:“袁爷,我觉得这夕阳再美,可也美不过秦淮河边的姑娘啊!” “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起来,路过的人见到后,知道这位是锦衣卫的大人物,纷纷绕道而行。 “我们走,今晚好好的玩个尽兴!” “驾!” 三匹雄壮的马儿冲了起来,那些行人纷纷避让。 “这些目无王法之辈,赶着去送死呢!” 一个推着手推车的男子躲慢了一点,差点就被一马鞭给抽到了头上。等三匹马跑远了,他才敢暗自咒骂道。 方醒今天说是有些隔食了,所以为了不被馋到,就到书房里去看书。 等方醒走了之后,小白皱着鼻尖说道:“少夫人,我看少爷肯定是躲着喝酒。” 张淑慧笑道:“快别胡说了,夫君喝的那种酒淡淡的,好难喝。” 上次方醒拿出一瓶啤酒,结果谁都不愿意喝,觉得味道怪怪的。 方醒确实是去了书房,在书房里,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城市作战服,其中包括了一个头罩,拉下来后可以挡住面部。 把手枪收进大腿枪袋里,然后提起手提箱,方醒看看室内,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天快黑了,必须要在七点多一点结束这一切,不然夜禁之后,街上会有巡逻的军士,被抓到不问来由都会被关进去。 方醒溜出庄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粼粼进了城,然后在秦淮河边的一个无人小巷里停了下来。 方醒提着手提箱从车上下来,施施然的在辛老七的帮助下上了屋顶。 辛老七跟着上去,在方醒组装枪的时候,低声说道:“刚才家丁来报,袁江此刻离这边不过是三里地。” “咔嚓!” 方醒把弹匣装上,瞄了一下说道:“岸边停着的那艘画舫就是梅香的吗?” 辛老七点头道:“是,上面不但是有梅香,还有十多名女子。” 正文 第88章 只是近黄昏 秦淮河此时还没有后期那么繁华,至少在京城没有迁往北平时,这里还是受到了夜禁令的影响。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乎,有的人就会在这里留宿,就算是想回家也很容易,直接找一条小船就是了。 薄薄的雾气开始笼罩了秦淮河,几声琴箫的声音穿出来,两岸的人家马上就打开了窗户。 “嗯!什么味儿?” 这条巷子的前面就是一排人家,全都打开窗户后,一股子夹杂着香气的莫名味道被雾气卷了过来。 辛老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这些都是有闺女的人家,听到那些女人奏乐,都想学学呢。” 尼玛!女孩的闺房味道居然那么古怪吗? 方醒翻了个白眼,把头套拉下来,枪口对准了右边。 辛老七一看,马上就拉出了一串鞭炮,火绳也点燃准备好。然后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少爷,真不需要我出手吗?” 方醒没回头的说道:“从这里到河边的距离有一百步,你的火枪一旦开枪,子弹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辛老七嘀咕道:“可您这个也是枪吧?难道就能打到那边去?” 方醒笑了笑,接着面容一紧,低喝道:“别出声,他们已经来了。” 马蹄声碎,引来了大小船只上的女人挥舞着手帕。 “大爷,到我们这里来吧。” “大爷,小香奴今晚没客人呢!” “……” 薄雾渐渐的扩散开来,让方醒想起了一句诗词。 ——烟笼寒水月笼沙。 瞄准镜中,三个男子正对着河里船上的女人挥手戏弄,好一幅满楼红袖招。 “……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方醒念完这首诗,然后慢慢的把中间那人套在了准星中。 “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你们不该惹到我……” 袁江挺胸凸肚的左顾右盼,一时觉得人生至此方才不负男儿身。 “袁爷,您看,那是不是梅香姑娘?” 随从的一句话让袁江打起了精神,他把手遮住眉间,看了过去。 梅香正倚在画舫的栏杆边上,看到袁江三人后,她故作娇羞的转过身去。 欢场上的女人都有自己笼络恩客的手段,而梅香的娇羞就是最让袁江迷醉的地方。 “哈哈哈哈!” 看到梅香害羞,袁江哈哈大笑,然后用马鞭指着画舫说道:“你们先去,今晚许你们在画舫过夜。” 以往袁江在这里过夜时,这两名随从都得守夜。今天得到好处,这两人瞬时就兴奋了,马上就抢出了几个身位。 女人羞涩,恩客豪爽,这幅画面一时间看住了周围的人。 “你们不该来惹我的……” 方醒喃喃的念道,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嘭!” 枪声刚响,辛老七就把手中的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 鞭炮声一响,两名随从都回了一下头。 鞭炮声一响,梅香心中暗骂了一声讨厌,然后也转过了身体。 只是这一眼,秦淮河边仿佛黯淡了一下,视线内几乎都是红白色…… “啊……” 梅香的视力不错,可此刻的她却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的眼睛。 “袁爷?袁爷……” “袁爷,您的脑袋到哪去了?” “有鬼啊!” “咿律律……” 梅香的距离远了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头的袁江坐在马背上。 可两名随从却在近距离看到了一幅诡异而让人惊惧的画面: 刚才还在哈哈大笑的袁江,此刻从下巴往上一点,整个脑袋都消失了。 鲜血和白色的脑汁喷溅出去,脖腔中一股红色喷射上来,在各种灯笼的照耀下,呈现出了一种另类的美…… “袁爷!” 随着两名随从的嚎叫,边上的人纷纷向四处乱跑,连梅香都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香闺,跪在马桶边上狂呕着。 “啊!有鬼啊!” “快跑!快跑啊!” “……” 刚才还是依红偎绿的秦淮河边上,顿时狼奔猪突,紧接着袁江的马猛地直立长嘶,把那具无头的尸体摔了下来。 方醒和辛老七已经扫清了痕迹,马车正不慌不忙的朝着巷子深处驶去。 一片关门关窗的声音中,方醒拿着望远镜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一匹马儿正癫狂的四处乱跑,两名男子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嚎哭着。 夜色,渐渐的笼罩了秦淮河,也笼罩了整个金陵城。 马车从容的出城之后,夜禁开始了…… 纪纲还没走,他坐在锦衣卫的大堂上,正在翻看着最新的抄家收获。 大致看了一下后,纪纲缓缓抬起头来,眯眼看着堂下的庄敬。 “少了一成,你可有异议?” “噗通!” 庄敬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抖,他跪在地上,冷汗不要钱的从脊背处流淌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后腰。 “大人,我该死!我……” “啪!啪!啪……” 在纪纲的逼视下,庄敬不敢留力的抽着自己的耳光。 很快,庄敬的脸颊就高高肿起,可纪纲没叫停,他根本就不敢放松。 “大人!大人!不好了!” 庄敬的心中一喜,就在纪纲起身的时候,他也停手了。 纪纲正准备叫庄敬继续扇,可看到进来的小旗脸色惨白,他的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大人,袁大人死了!” 纪纲的瞳孔一缩,双拳握紧,立刻问道:“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来!” 小旗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弟兄们刚传来的消息,袁大人在秦淮河边莫名其妙的就掉了脑袋。” 庄敬傻眼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忘记了,起身急道:“怎么可能!这金陵城可是咱们的天下,何人如此大胆?” 纪纲沉默不语,可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着,瞬间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会是谁呢? “我们走!” 天边的斜阳只余下了一抹血红,几十匹马冲出了锦衣卫衙门,马蹄铁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到这群人马后,都把头缩了起来,躲在边上,更不敢说什么夜禁之后不许走动。 等这行人远去后,一个带队的队官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玛德!也不知道是哪家要倒霉了!” “那是纪纲啊!” 一个眼尖的军士认出了纪纲,他偷偷的看了自家的长官一眼,想着是否可以拿他刚才的话去投靠呢? 正文 第89章 皇帝北巡 铃铛睡的很香,连小白捏着它的脸颊都弄不醒,只是不耐烦的呲呲牙。 小白颓然放开了手,对娴静的张淑慧说道:“少夫人,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张淑慧放下账册,取笑道:“那要不你去煮碗汤送去?” 小白的脸蛋涨红,扭捏道:“我才不去呢!那不是正经女人家干的事情。” 方醒对家里的两个女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管束,所以话本就堂而皇之的进了家。 而在那些话本里,勾引老爷的女人都是这样干的。 一碗汤,一个眼神,再把抹胸往下拉一点,有几个男人能挡得住啊! 小白终究做不出这种事来,但是又忍不住,所以找个借口就往书房跑去。 书房里很不斯文,书桌上摆放着一堆牛肉干、凤爪之类的东西,而方醒正拎着酒瓶子,慢慢的饮酒。 小白偷偷的躲在窗台下,看到窗里的人影后,心中就踏实了下来。正准备回去时,却听到里面说道:“是小白吧,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进来。” 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小白觉得很糗。她磨磨蹭蹭的进了书房,抬头就看到方醒的眼中有些血丝,不禁劝道:“少爷,有什么事明儿再做也是一样的,别累着自己。” 这话一出口,小白就觉得怎么和最新的话本上的描述一个样呢。 方醒的手已经不抖了,他看到小白低头含羞,不禁大乐,就把酒瓶子递过去。 “喝一口,保证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方醒可以睡个好觉,哪怕做了个噩梦。 可纪纲今晚是彻底的睡不着了。 站在秦淮河边上,纪纲看着已经被抬到席子上的尸体,就问道:“死因可查明了?是什么武器?” 锦衣卫中查勘现场的高手不少,当下一个试百户抱拳道:“大人,从现场和袁大人的伤口上看来,武器应该是类似于大锤的东西。” “哦!” 纪纲踱步走过去,边走边问道:“可要是大锤的话,袁江不可能会给敌人近距离偷袭的机会。” “你们说是吧?” 两个袁江的随从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闻言马上就抬头喊冤道:“大人,当时我们就在袁爷的身前,可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纪纲冷冷的看了尸体一眼:“真的?连点风声都没听到?” “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当时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再回头就发现袁爷已经……” 纪纲老于心计,所以就问那个试百户:“你的意思是,不会是远距离的击杀吗?” 试百户自信的说道:“属下家中三代都是刑部的老手。袁大人的伤口呈现重度撞击状,如果要达到这种效果,只有是大锤,或是铁棍近距离的重击。远距离绝不可能!除非是前宋的床弩。” 试百户说完后,现场就安静下来,只有船只和岸边相碰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纪纲看了看尸体,转身说道:“查,把当时在袁江身边的人都抓起来,查清楚!”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就抓住了那两个随从,至于梅香姑娘,此刻已经看不到人了。 “大人,会不会是梅香和人勾结,然后……” 庄敬肿着张脸出现在了纪纲的眼前,让纪纲有些厌恶。 “蠢货!” 纪纲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默念着静心咒,然后说道:“梅香的背后有人,那人不会傻到对袁江出手。” 叹了一口气后,纪纲低声对庄敬说了个名字,然后交代道:“你去一趟他家,然后问一下梅香,当时袁江的身边都有哪些人。” 夜深了,纪纲站在原地,雾气打湿了衣襟。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良久,纪纲恨恨的一跺脚,上马离去。 同样是夜深了,张淑慧在卧室里等了半天,然后才带着丫鬟去了书房。 一推开书房的门,浓烈的酒味让张淑慧不禁捂着鼻子,等仔细一看,她又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在书桌的两对面,方醒和小白正伏案大睡,桌子上杯盘狼藉。 …… 今天圣驾起行,京城所有的治安单位都不得清闲,包括锦衣卫。 方醒就在必经之路的酒楼上,这里是柳溥家的产业。 柳溥看着下面的人流,叹道:“陛下此行听说主要是为了仁孝皇后的入葬,顺便去看看北平的紫禁城修的怎么样了。” 马苏正趴在窗户边看着前面的仪仗,闻言就回头说道:“陛下至今也没有再立后宫之主,可见一往情深。” 方醒默然,他觉得皇帝这种生物很牛笔,能在夜夜当新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对原配的感情。 难怪皇帝都有神经分裂的潜质啊! 不过徐皇后确实是一位贤妻良母,她不但能辅佐朱棣上位,而且还敏锐的察觉到两个小儿子对太子的敌意。所以在生前还劝过朱棣,让他对汉王和赵王严加管教。 等大队人马都走了之后,一个朱瞻基身边的侍卫走了进来,递给方醒一封书信。 方醒随手揭开,看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柳溥的心痒痒的,他知道这是朱瞻基给方醒的信,可却不敢问。 方醒拍了马苏一巴掌,然后大家就散了。 马车到了街尾,方醒带着马苏上了一家酒楼。 今天这家酒楼里多了些大汉,这些大汉的目光都在店内的人和门口打转,身上的气息精悍。 方醒到了楼梯口,一个大汉伸手拦了一下,可身后的同伴却低声说了一句,他才用鹰隼般的眼神盯了方醒和马苏一眼,然后放行。 二楼空荡荡的,掌柜的就在楼梯上面,看到方醒上来后,他马上就弯腰,指着右边第三间,示意方醒自己进去。 第三间的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而且都持刀。 马苏有些担心,跟着方醒走了过去。可没想到的是,当方醒走到门口时,一个男子主动开门,然后伸手示意让他们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男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坐在对面,而另一个也是白白胖胖的,可却是站着。 方醒有些尴尬的摸着后脑勺,然后作势要跪下。 “方先生请起。” 方醒的膝盖才将弯曲,趁机就站直了,然后不顾站着那人的惊讶,拱手道:“太子殿下安好?” 马苏闻言差点就腿软了,同时心中对方醒的大胆也有了新的认识。 见到太子居然不跪,只是拱拱手而已。 你藐视权贵没人说你,可这藐视皇家的罪名担不起啊! 正文 第90章 上了贼船 ps:今早这一章八点半就发出去了,可网站又抽抽了,居然到了九点多还看不到!!! ...... 桌子上没有酒菜,只是一壶茶而已。 朱高炽请方醒坐下,然后叫那人倒茶。 “方先生,父皇已经出了京城,可却是把我置身于火炉之上啊!” 朱高炽端着茶杯感慨道。 方醒点头,毫不遮掩的说道:“殿下处理政事手段娴熟,这是天下臣民皆有目共睹的,只是还需要注意一点。” 朱高炽点头,注意哪一点他也非常清楚。 那就是不能触动到朱棣那颗敏感的心。 朱棣的脾气不好,而且愤怒时经常会做出些出人预料的举动,所谓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他这种皇帝。 朱高熙看到马苏在边上一愣一愣的,就乐了:“这就是你的那个弟子?” 马苏呆呆的没说话,方醒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喝道:“殿下这是要提举你呢!还不赶紧谢恩啊!” 那个站着的太监听到这话,马上用手挡住了脸,觉得皇太孙殿下一定是眼花了,这才觉得方德华是个淡泊名利的高士。 朱高炽哭笑不得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马苏,再看看一脸正色的方醒,只得抬手道:“快起来。”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殿下叫你起来呢!以后见到殿下要问好,知道吗?别一天傻乎乎的!” 马苏懵懵懂懂的起身,就看到太子用手指着方醒,苦笑道:“你啊你,怪不得瞻基最近把太子妃给哄得服服帖帖的,原来根子在你这啊!” 方醒窘迫的摸摸鼻子,然后说道:“太孙行事有章法,而且威福自在心中,如果是生在普通人家,可堪称是麒麟儿。” 对着别人的父亲找不到好话题,那夸奖他的儿子准没错。 朱高炽一点都没有被儿子比过去的危机感,笑道:“瞻基最近被他皇爷爷夸赞的次数不少,而且还去户部查找了几次,很是揪出了几只硕鼠。” 这是当父亲的在向儿子的老师交代成绩。 方醒笑而不语,其实心中都要乐开花了。 马丹!户部的那些渣渣,估计都以为朱瞻基是个数字棒槌吧?可谁想最后被查了个底掉。 闲扯几句后,朱高炽看了一眼那个太监,等他去门口守着后,才低声苦笑道:“说是监国,可本宫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盯着,所有的处置都得再三再三,苦不堪言啊!” 这是太子在抱怨朱棣吗? 方醒有些吃惊,然后又有些懊恼。 这种话题都说出来了,看来自己真是彻底的上了东宫父子的贼船啊! 朱高炽看到方醒露出了沉思之色,就起身说道:“这几个月,还请方先生莫要生疏,经常来往才是。” 方醒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贾全?” 方醒有些惊道:“你不是跟着太孙去了吗?” 贾全嘿嘿笑道:“方先生,下官愚笨,太孙殿下觉得还是留我在京中比较好。” 走出酒楼,方醒上车后,就对还在有些懵的马苏说道:“当今陛下喜怒无常,内心极为敏感,所以不能轻易接近。可太子却是一位宽厚长者,有仁君风范,所以我今天也是借机把你推出去,等你踏入朝堂后,起点最少比别人要高出一筹。” 马苏心中一震,眼泪就滑落下来,哽咽道:“老师对我恩重如山,弟子…弟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方醒笑骂道:“哭什么呢!老子自己会生儿子,不需要你养老。” 马车到了方家庄,马苏到家后,跪在刘氏的面前,含泪把今天见到太子的事说了。 “嘭!” 一声轻响,刘氏手中的线就断了,她呆呆的看着儿子,缓缓伸出手去摸着他的头顶,颤声道:“苏儿,这是真的吗?” 马苏点头,刘氏的身体一松,双手合十的祷告了几句,然后才说道:“你老师对你是恩重如山,我家目下别无他物报答,苏儿,你以后可要争一口气,孝顺你的老师啊!” 自古老师就是另一个严父,所以刘氏的话让马苏不禁点头道:“是,母亲。” 能见到太子,而且还得到了太子隐晦的回应,这让马家今天都是喜笑颜开的,连家里喂的几只鸡都吃到了混在杂食中的米粒。 而方醒却被家里的两个女人夹在了中间,很是苦恼。 张淑慧冷冰冰的坐在炕上,小白在努力的为铃铛求情。 “这是怎么了?” 方醒一进来就看到铃铛正趴在地上,狗脸上居然写满了沉痛。 张淑慧白了一眼,才说道:“这铃铛今天咬死了庄户的一只鸡,还把鸡给叼家来了。” “呃!果然是只天才狗。” 方醒一把抱起铃铛,觉得这货又重了一点。 铃铛呜呜的叫着,表示自己很委屈。 方醒看到张淑慧的脸上依然没有回暖,就劝道:“它还知道抓了猎物回家,是条好狗,以后好好地教就是了。” 听了方醒的话,张淑慧这才用玉指点点小白的额头,恨道:“你这个丫头,一天就喜欢带着铃铛去疯。” 小白如蒙大赦,赶紧抱起铃铛,用它的两只前爪向张淑慧作揖道:“我们下次不会啦。” 方醒脱掉外衣,躺在炕上舒坦的问道:“给钱了吗?” 张淑慧笑道:“给了,因为是只下蛋鸡,所以按照市价多给了一成。” 方醒看到小白出去了,就揽住张淑慧的纤腰,“晚上咱们吃辣子鸡。” 辣子鸡,作法有多种,方醒因为吃不来川味的,所以就直接用辣椒熬出红油,然后把鸡切块煮了。 到了晚饭时,看着红艳艳的一大盆鸡,连张淑慧都觉得胃口大开。 吃到一半时,再放些白菜下去。吸收了汤汁的白菜顿时就成了抢手货。 吃完饭,三人挺着肚子,一起躺在炕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张淑慧觉得今天吃的有些失态了,就故意说道:“夫君,您是干大事的,以后厨房的事还是交给我和小白吧。” “好啊!” 小白已经快睡着了,胡乱的应了一声。 方醒看着屋顶,懒洋洋的道:“我有什么大事好做,不过是教几个学生而已。” 张淑慧不服气的道:“夫君您可别瞎说,这满大明数下来,除了那几位大学士之外,再没别人了。” 朱瞻基是有老师的,不过都不是专职的。比如说胡广,他的书法连朱棣都赞叹不已。所以作为朱瞻基的老师,他主要就是指点一下皇太孙的书法。 而另几位大学士则是教一下经学,至于朝政,朱棣用不着他们,自个儿亲自上手教。 正文 第91章 你牛笔 聚宝山上植被茂密,山下也是郁郁葱葱。 今天的天气不错,方醒来到了河边。放下钓竿后,就拿出一瓶啤酒,就着一包辣条吃了起来。 辛老七靠在一棵大树树干上,咬着草根,百般无聊的看着河对岸正在洗……马桶的几个女人。然后又心虚的看向身后,幸好没看到喜妹。 醉人的春风从河面上吹过,方醒坐在河边,安逸的准备…… “那是啥?” 方醒把辣条丢进袋子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左边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只灰色的野兔正在那里。 可野兔的后面是啥子? “铃铛?” 长大了几圈的铃铛正在悄然接近中,那双平时看着呆萌的眼中,此刻全是杀气。 野兔突然停住了,它没有回头,只是耳朵不安的颤动着。 也许是感觉到了杀气,野兔一个蹦跳,就朝着方醒这边狂奔过来。 追! 铃铛咆哮了一声,撒腿就追。 方醒和辛老七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也没想着给铃铛拦拦野兔什么的。 野兔在奔跑中几次变向,铃铛毫不示弱的也跟了上去,只是速度太快了些,方醒看到它差点就在拐弯中飞了出去。 “噗!” 方醒手中的啤酒瓶掉到了地上,他看着正咬住野兔走来的铃铛,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呜呜!” 野兔还没死透,所以铃铛没有松开咬在它咽喉上的嘴,只是呜呜的哼着,示意方醒赶紧接过猎物。 方醒把野兔拎起来,被那股子挣扎的力量弄得有些不舒服,就喊道:“老七,赶紧拎回去。” 辛老七走过来接过野兔,然后铃铛就威胁的冲着他低嚎着。 “好样的铃铛!” 方醒抱起铃铛,鱼也不钓了,赶紧先回家显摆去。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田地里那些杂草都开始冒出了细细的头。 一阵马蹄声传来,方醒皱眉抬头,心想是谁敢在方家庄里跑马! 等马儿接近后,贾全从马上跳了下来,方醒才问道:“可是皇太孙有书信给我?” 朱棣一行慢慢腾腾的终于是到了北平府,然后就此停了下来。 接见官员,视察北平府改造工程,后面还准备去边境地区看看。 这就是朱棣的工作,至于徐皇后,那啥,不可能要求皇帝为妻子守孝的。 贾全下马就说道:“方先生,不是太孙,是太子殿下找您有事。” “太子?” 方醒以为那天的多走动只是个套话,可没想到真的来了。而且看贾全的脸色,分明不是好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醒把铃铛放到地上,然后问道。 贾全面色凝重的说道:“下官不知,不过殿下的脸色很难看,太子宫内已经抓了许多内监和宫女。” 那要我去干嘛? 这个问题在方醒的脑海中闪了一下,然后他回去交代了张淑慧几句,就骑马跟着去了皇城。 正阳门外有人看守,可贾全只是亮了个腰牌,居然就带着方醒和辛老七打马冲了进去。 穿过洪武门和承天门,贾全终于下马了,前面就是太庙,打死他都不敢纵马狂奔。 辛老七被留在了这里,贾全带着方醒去了太子宫中。 太子宫中此刻一片肃杀,朱高炽端坐在台阶上,太子妃则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来回走动。 台阶下面的偌大地方,此时已经跪满了太监和宫女,周围都站着一圈身体强壮的太监。 看到方醒进来,朱高炽起身,颤颤巍巍的等着。 方醒从跪倒的人群中穿过,走到朱高炽的身前,低声问道:“殿下,可是出了大事?” 太子妃的脸蜡黄蜡黄的,听贾全说这位就是朱瞻基的老师后,她急切的说道:“婉婉不见了,我的婉婉不见了。” “婉婉是谁?” 方醒先对着太子妃拱拱手,然后才问道。 朱高炽转身对太子妃说道:“你且先回去,这里有我呢。” 转过头,朱高炽一脸难色的说道:“婉婉是本宫的长女,今日吃了早膳就去了宫外玩耍,可……现在已经不见了!” “啧!” 方醒有些牙痛了。 你女儿丢了找我干嘛?我又不是神探。 方醒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恳切的表情:“郡主会不会是……好玩,所以就偷偷的跑出去了?”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方醒的话依然让朱高炽有些哭笑不得。 “弯弯年方五岁。” 我曰! 这么小的女娃,谁带走了? 朱高炽有些急促的说道:“当时婉婉的身边有十多个太监宫女,还有几个嬷嬷,目前他们都已经被发现了。” 方醒深呼吸一下,沉声道:“可是都死了?” “没有。” 朱高炽恨道:“这些饭桶全都被药迷住了。” “宫内搜查过没有?” “有,刚搜查过。” 朱高炽有些恼火的道:“值此时刻,本宫不敢惊扰了外人,所以就只得把方先生你请来了。” 朱棣刚到北平,要是传出来自己的孙女被人给偷走了,怕是怒火之下,太子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堂堂的监国太子,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住,你让朕怎么放心把这大好江山交给你? 方醒想到这里,就先对不肯走的太子妃说道:“娘娘还请冷静,此时不冷静,得意的只是幕后的主使者,我们何必亲者痛仇者快呢!” 太子妃毕竟是朱棣赞不绝口的儿媳妇,所以她马上就冷静下来,只是问了身边的宫女。 “那些人都交代了吗?” 宫女对方醒居然敢对太子妃这么说话有些好奇,然后答道:“娘娘,这些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只是喝了同样的茶水,此外就不知道了。” 太子妃显然是个极为有主见的女人,她先是对方醒歉然道:“今日辛苦方先生了,还请看在瞻基的份上,再辛苦一下。” 方醒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人,有些头疼的说道:“辛苦倒是没什么,只是下面这些人,我觉得看押就好,没必要搞得人心惶惶的,毕竟盯着这里的眼睛有很多啊!” 晕! 在场的人都有些晕,看向方醒的眼神都带着震惊。 这位是谁啊?居然敢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想给这些人求情。 而且他的态度居然就像是在调解街坊邻居的矛盾! 你牛笔! 正文 第92章 寻找郡主之一筹莫展 朱高炽和太子妃都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方醒。 在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求情,求错了的话,那后果几乎和同案犯一个样。 可方醒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求了,而且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获了在下面跪着的那些人的感激之情。 好吧,这位根本就不在乎。 朱高炽苦笑着挥挥手,“把他们都看起来,有举报的及时报来,重赏!” 下面顿时就响起了出气的声音,大多数人都是短暂的抬头,感激的看了方醒一眼。 等人都被押走了之后,朱高炽叹道:“婉婉已经不见一个多时辰了,可本宫却什么都不敢做,真真是枉为人父啊!” 太子妃横了朱高炽一眼,觉得这个丈夫有些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有心情叹气。她竖起柳眉道:“方先生,你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吧。” 方醒想说:我就是外人啊!你千万别跟我不客气,大家还是保持点距离最好。 “方先生,我夫妻宫中的人他们都认识,而这事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办,所以……还请你从中协助一二,我夫妻感激不尽。” 这个太子妃不得了啊! 居然用普通人的语气来请求方醒,这让他只得拱手道:“我尽力而为。” “呜呜呜!” 就在方醒拱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呜咽。 “殿下,我们抓到了!” 几个太子麾下的军士擒住两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冲了进来。一进来就揪起这两人的头。 “殿下,这就是御马监的邵平。” “这是府军右卫的总旗左锋勤。” 两个男子被抓住了头发,龇牙咧嘴的斜睨着这边。 “殿下,今天有人看到这二人在西安门处滞留,等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出逃,于是就抓了来。” 抓到这两人的军士们都暗暗隐藏着喜色,婉婉郡主失踪对于太子夫妻来说是件惨事,可对于他们来说,那还不如升官半级来的实在。 这就是人心! 朱高炽的胖脸颤抖着,低喝道:“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都挣扎着,其中的邵平嘶喊道:“死则死耳,我何惧之有!” 卧槽!还是个烈士啊! 方醒看到朱高炽的手一动,马上就有人把这个邵平的嘴堵住,然后绑在长凳上,蘸水的皮鞭立即抽打上去。 “啪!” “呜呜呜!” 朱高炽盯住了左锋勤,“你呢?也想和他一起吗?” “啪!啪!” “呜呜呜!” 蘸水的鞭子打人真的疼,那邵平在板凳上就像只蛆虫般的扭动着,想躲开皮鞭。可哪里躲得过去啊! “说!不然本宫诛你九族!” 朱高炽喝道,看来那个婉婉郡主真是他的心头肉,这不一着急,连犯忌讳的诛九族都说出来了。 那左锋勤浑身打颤,“殿下,和我不相干啊!我只是帮邵平走了一辆手推车而已,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朱高炽捂住额头,低声道:“真是丑态毕露啊!” “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丑事交代清楚!” 左锋勤看来颇为怕死,所以马上就把事情的始末交代得干干净净的。 其实这人也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只是按照目前宫中的陋习,在那些肯出钱,有背景的太监们相求时,开一个方便之门而已。 “平时他们都是拉些宫中换下来的衣服,所以我也没注意,就让邵平送出去了。” 宫中的衣服当然是多不胜数,而且有了新衣服后,那些旧衣服怎么处理都是由具体部门的人说了算。 能把那些好料子做的衣服送出去,重新染色,再改动一下样式,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方醒觉得这些人真是有做商人的潜质,记得前世的那些黑心商人,从外国以废料的价格把那些旧衣服弄进来,洗一下之后,就直接卖出去。 “谁接的车?” 方醒问了一句。 左锋勤楞了一下后,回忆着说道:“我好像记得是……对了,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 方醒起身,追问道:“那人年纪多大?身高体型多少?面部有什么特征?” 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左锋勤,良久他才一一道来。 “看不清,个子好像就比我矮了半个头,年纪…他没抬头,所以我什么都没看见。” 真是扯淡啊! 方醒把头一偏,接下来的事他不管了。 这种人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特么的敢去里通宫内,真是不知死活啊! “带走!” 朱高炽果然是厌恶挥挥手,只是却没杀人。 “看好他,等父皇回来后一并处理。” 听到要等到朱棣回来处理自己,左锋勤都快疯了。 “殿下,我真不是…呜呜呜!” 左锋勤被堵住嘴拉走了,空旷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邵平被鞭打的声音。 “问着他。” 朱高炽看到邵平的脊背都被打烂了,就说道。 行刑的人拉开堵嘴的布,邵平大口的喘息着,然后渐渐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沙哑的狂笑声中,宫内走出两个男孩子,身后跟着一串太监和宫女在紧追不舍。 “瞻墉,瞻墡,谁让你们出来的?” 朱高炽皱眉问道。 这两个孩子就是朱瞻基一母同胞的弟弟,还有一个就是婉婉郡主,只是却失踪了。 “父亲,婉婉呢?” 朱瞻墉眼睛红红的问道。 朱高炽给了太子妃一个眼色,然后太子妃就上去劝道:“婉婉是去找好玩的去了,晚点回来我叫你们。” 方醒在看着这两个孩子,和他们身后的人,然后对朱高炽说道:“殿下,我想把家里的那条狗取来。” “狗?方先生请便。” 朱高炽失望的挥挥手,以为方醒只是想逃避漩涡。 方醒也不多解释,急匆匆和贾全出去。 一路飞奔着到了方家庄,张淑慧看到后还以为是完事了,就赶紧叫人去烧水,准备给方醒洗澡。 方醒摆摆手,“别管我,我马上还得走。” 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很快方醒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包。 “铃铛!” 铃铛正在享用着半片野兔,听到喊声后就从狗窝里冲了出来,摇着尾巴扑向了方醒。 方醒抱起铃铛,对张淑慧说道:“我先走了,你看好家啊!” 等方醒走了之后,张淑慧才皱眉说道:“夫君这是去干嘛?还带上了铃铛。” 正文 第93章 寻找郡主之鸡飞狗跳 当方醒抱着铃铛到了太子宫中时,顿时就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朱高炽看到方醒归来,心中很是高兴,可再看到呲牙示威的铃铛后,不禁指着它问道:“方先生,这狗何用?” 方醒打了个哈哈,摸着铃铛的脑袋说道:“我这狗还是太孙送的,看家护院自不消说,而且还能追踪打猎,今早它就抓了只野兔,厉害得很呐!” 朱高炽身后的那个太监不禁再次捂脸,心想这位的心可是够大的啊!在太子和太子妃都要急疯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扯淡! 可朱高炽却没觉得方醒是在扯淡,他的眼睛一亮,问道:“可能寻到人?” 方醒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还是先找些郡主的衣物来吧。” 马上就有人去了,方醒有些担心的对那人喊道:“记得要刚换下的啊!洗过的不行。” 那个宫女在疾步中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起身后赶紧小步快跑而去。 方醒早就看出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高炽根本就不敢,也不会调动兵力去城中搜索,所以最后只得困守在这里。 可方醒同时也想到了对方的目的。 朱棣北巡,太子监国,那么能出手的也就是汉王和赵王一系的人马。 汉王比朱棣走的还早,他负责扶柩前往北平,所以他的嫌疑不大。 至于赵王……他也在北平。 赵王朱高燧,虽然风传此人残暴,可从他的行动上来看,方醒却觉得这人是条和纪纲相似的毒蛇。 毒蛇喜欢躲在阴暗处,当狩猎时,才会滑出去,小心翼翼的追寻目标。 汉王和赵王目前都不在金陵,那么嫌疑均是一样的。 只要能让朱高炽失去了方寸,那么这人就算是成功了。 而那个小小的婉婉郡主,除了太子一家之外,不会有人感兴趣。 对方的此次行动很简单,更不会冒险,行事特征更有些赵王的痕迹。 很快小郡主的衣物就被送来了,方醒接过来,居然闻到了奶味。 我去!这皇家真是会养孩子啊!五岁了居然还在吃奶。 而朱高炽的人也把宫中喂养的那只撵山犬带来了。 “呜呜!” 两只可能是一母同胞的半大黑狗相对而峙,当铃铛开始咆哮后,太子的那只萎了。 “你倒是会养狗。”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过不去。 方醒哈哈笑道:“我只是放养而已,任它在庄上疯跑。” 说着方醒把衣物送到了铃铛的嘴边,“铃铛,闻闻,就跟你找小白一样的,看看这人在哪。” 边上的人看着方醒的动作,感觉就像是在儿戏。 朱高炽身后的太监附耳对他说道:“殿下,这位方先生怕是……有些不靠谱吧!” “且看吧。” 朱高炽有些心身俱疲,而且他已经丢下政务两个时辰了。好在那几位大学士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倒也没人来催他。 铃铛闻了闻,然后一头往宫内跑,要不是方醒拉着它的话,还真被它跑进去了。 回首看看朱高炽,方醒尴尬的解释道:“这狗也实在,知道顺着刚才拿衣服的路找。” 拉回铃铛后,方醒在几名太监的陪伴下出了太子宫中。 “这方德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点东西呢。” 太子妃把两个孩子送回去了,一回来就看到了方醒正小跑着跟在铃铛的身后。 朱高炽艰难的坐下去,目光无神的说道:“这事只能在宫内解决,所以我们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至于大规模在宫中搜索,朱高炽还没这个胆子。 朱棣的后宫除了跟着北巡的几个之外全在,要是被她们知道了,朱高炽知道自己绝讨不了好。 太子妃双眸发红的说道:“我懂!他们这是在逼你乱阵脚,然后就可以趁机去向父皇告状了。” “只是我们的婉婉……” 朱高炽揽住太子妃的肩膀,对身后的太监说道:“梁中,我担心方醒会找错路,你跟着去看看。” “是,老奴马上就去。” 梁中和方醒见过一次面,就在朱棣出城的那一天。 铃铛的速度时快时慢的在宫中寻找着,渐渐的,它走向了武英门。 “方先生,等等我。” 方醒听到身后有人喊,急忙就拉住了铃铛。 梁中别看长得白白胖胖的,可速度一点都不慢,他跑过来,皱眉问道:“方先生,这边再出去就是内库了。” 武英门往右就是内库,但方醒一点都不愿意掉铃铛的面子,所以他强撑道:“没事,铃铛认得回去的路。” “可…” 梁中还没可完,方醒就被铃铛拉着冲了进去。 “哎!” 看守内库的那些人可不会管你方醒是谁,一旦被发现了,绝壁是一场斗嘴,多半还会把太子扯进来。 梁中一跺脚,赶紧追了上去,想着要是冲到了内库,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方醒拉回来。 可方醒却在内库的门口冲了过去,梁中看着方向,心中有些激动。 再过去就是西安门啊! 而据左锋勤的交代,他就是在西安门把邵平的小车放走的。 回过头,看着在一个太监的拉扯下,气喘吁吁跑来的另一只撵山犬。梁中摇摇头,觉得方醒以后去养狗可能会更有前途一些。 铃铛吐着舌头跑到了西安门的边上,可突然就停住了。 “铃铛,那人在哪?” 方醒心中大喜,就蹲身下去问道。 铃铛迷惑的看看前方,然后狗眼中全是坚定,转身就往来路跑。 卧槽!你这是折腾人呢! 于是一群人又跟在后面跑了一遍,直到回到太子宫中。 看到方醒回来了,朱高炽猛的起身,身体摇晃着正准备问情况,可铃铛已经从他的身边冲了进去。 “铃铛!别去。” 方醒一不小心就被铃铛给挣脱了绳子,急忙就追了进去。 “啊!” 宫殿深处传来了宫女的尖叫声,朱高炽正在烦恼,一个戴着盔甲的男子抱拳说道:“殿下,让臣去把那狗宰了吧!” 朱高炽的心中一动,最后还是摇摇头,“你们别管了。” 而太子妃早就被铃铛凶狠的模样给吓到了,此时正在吩咐着身边的人。 “赶紧去看看瞻墉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被狗咬了!” 马上就有几个宫女咬牙冲了进去,俱都面带决死之色。 正文 第94章 寻找郡主之铃铛立功 这时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婆子说道:“娘娘,我看还是把那人给赶走吧,不然再这样胡闹下去,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太子妃摇摇头,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太子一个看法。 方醒是朱瞻基的一大助力,也是太子的助力之一,只能怀柔,不可轻慢。 那个着甲男子的嘴角翘起,觉得太子两口子都是好人,可好人难做啊! 而方醒已经追上了铃铛,就在一座陌生的宫殿外面。 方醒揪住有些狂躁的铃铛,回身问梁中:“这是谁的宫殿?” 应该是小郡主的吧,方醒如是想。 可梁中却脸色难看的说道:“这是瞻墉郡王的寝宫。” 朱瞻墉? 方醒诧异道:“那小郡主的寝宫呢?” 梁中更是无语望天,“小郡主还小,就住在太子寝宫中的偏殿里。” 我曰! 方醒有些退意了。 “你是谁?为何在我的宫殿外面?” 一个嫩嫩的声音传来,朱瞻墉也跟着从里面出来了,前呼后拥的,架势不小。 方醒抱着铃铛起身,看着目光冷峻的朱瞻墉,心想这皇家的孩子真是早熟啊!小小年纪都有如此的威仪了。 朱瞻墉一挥手,厌恶的道:“还不快快给我滚!” 方醒一愣,接着不顾梁中的拉扯,喝道:“你特么的是哪根葱!滚?我滚你妹啊!” 一串市井俗骂马上就从方醒的嘴里喷出来,然后他不顾梁中的阻拦,硬是要进去查找。 “找不到我自己滚!” 方醒怒了,你丫一个小屁孩,居然敢像呼喝家奴般的叫我滚?那老子今天还真和你扛上了! “拦住他!” 看到方醒不顾一切的向里面冲,朱瞻墉脸色大变的喊道。 梁中本想追去,可看到这一幕后,心中一动,却悄然挡住了去追方醒的路线。 铃铛一冲进去,马上就冲着一张大床在狂叫,还不时的回头看向方醒。 “呵呵!” 到了此时,方醒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他知道自己没了退路。 辱骂皇孙,这个行为到哪都是罪,就算是朱高炽不追究,可大家以后的关系就尴尬了。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就在铃铛想钻进床底下的时候,朱瞻墉终于还是来了。他指着方醒,对身边的侍从命令道。 所有的目光都在方醒的身上,而后又探询的看向了梁中。 朱瞻墉还小,有梁中在,当然得听他的。 “梁中,你敢抗命吗?” 朱瞻墉这话一出,连方醒都浑身一震,转身看着这个才八岁多,九岁不到的孩子。 皇家有孩子吗?有的,但是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不早熟的都得到地狱里去催熟。 梁中面色沉重的对方醒点点头,然后喝道:“都杵着干嘛?赶紧去帮方先生的忙,找不到小郡主,大家伙都一起去死吧!” 众人鸦雀无声。 身处皇宫大内,不懂得看人眼色,不懂得观风查色的人早就被打入底层,或是变成枯骨长眠在某口枯井中。 而在这里的人都是经过几轮磨练的精英,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听到了些不祥的预兆。 方醒也有些懂了,他看到有几个小太监都在跃跃欲试的,大概是想博一个富贵出来,就摇头道:“老梁,别害人了,就咱俩来吧。” 梁中一怔,然后看向方醒的眼神就柔和了许多,对那些人喝道:“还不赶紧滚!” 瞬间宫殿里就刮过一阵风,只剩下了方醒和梁中,还有一个脸色发青的朱瞻墉。 方醒指指梁中的肚皮,苦笑道:“老梁,你好歹也减减肥吧,这次就算是你欠我的了。” 说完方醒就趴到了地上,然后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 朱瞻墉踉跄着退到了墙壁上,无力的看着这一幕。当他回头时,正好看到太子夫妇走了进来。 “母亲,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被人给骗了,和婉婉开玩笑。” 太子妃看到朱瞻墉跪在地上,急忙就准备过去把他扶起来,可却被朱高炽拉住了。 “殿下!” 朱高炽面对妻子不解的眼神,只是指了指开始从床底下往外爬的方醒。 感谢皇宫内经常打扫卫生,所以方醒出来后几乎没沾染上灰尘,不过他却拖出来一个木箱子。 方醒一出来就急切的想打开箱子上的锁头,可却没工具。他抬头看去,当看到那个披甲的男子后,就大喜过望的冲了过去,一把就拔出了对方的腰刀。 没想到会被人夺走腰刀,披甲男子魂飞魄散的喝道:“大胆!” 方醒没空搭理他,走到箱子边上,直接用刀尖别在锁头的扣子上,一声发力,崩断了扣子。 朱高炽的脸色很不好,而太子妃也好不到哪去,两人看到方醒的危险动作后并未动怒,脸上反而都是阴云密布。 “哐当!” 方醒把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女孩,脸色发青的小女孩。 “呜呜呜!” 铃铛围着箱子转动着,焦急的用爪子去扒拉着箱子边上。 “小郡主怎么了?” 梁中冲了过来,却被铃铛呲牙挡住了。 这时候没人去问小郡主为何在这里,为何会在朱瞻墉的寝宫床下。 方醒扭头怒视了朱瞻墉一眼,喊道:“她被憋住了,都闪开!” 所有人都被方醒的狰狞模样给吓到了,不禁闪开了道路,然后就看到他抱起小郡主,冲到了外面去。 “她的脸上在发青,快叫太医来!” 方醒跑到了外面的空旷地带,把小女孩放到地上平躺着,然后就发现她的嘴唇和脸上有些青紫,不禁惶急的喊道。 梁中气急跺脚道:“太医不在这边,要一刻钟,来得及吗?” 方醒头也不回的骂道:“她都快被闷死了,来得及个屁!” 太子妃只觉得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娘娘!” 一阵兵荒马乱后,大家才注意到方醒在‘亲吻’小郡主。 这…… 他是在非礼小郡主吗? 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可接着朱高炽就喊道:“快去找太医来!” 方醒用手在小女孩的胸口上按压着,然后又贴上去,用力的吹气。 折腾了几分钟后,方醒惊喜的看到小女孩的眼睛睁开了,正无神的看着他。 “看好她,我马上回来!” 方醒嗖的一下就跑了,吓得梁中赶紧跑过来。 “殿下,小郡主醒来了!” 梁中几乎是喜极而泣。 正文 第95章 皇子皇孙不好当啊! ps: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打赏(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姐妹)。还有,近期看到有兄弟在诅咒爵士的小伙计缩短到一个坑的程度,或是变成腰带的长度,呜呜呜! 兄弟们,求放过...... ...... 朱高炽大喜,被人扶着走了过来。他艰难的跪坐在地上,用手摸着小女孩的脸问道:“婉婉,婉婉,可听到我说话吗?” 婉婉的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股绝望升上了大家的心头。 小郡主这是傻了吗? “婉婉!” 才刚苏醒的太子妃看到这一幕后,又再次昏迷过去。 “都闪开!” 就在此时,一声叫喊传来,同时还有一声狗的咆哮。 方醒拎着个包跑过来,挤开人后,有些粗鲁的推开了正俯身摸着婉婉脸蛋的朱高炽。 朱高炽差点被推了个倒仰,可他没有生气,只是悲哀的看着方醒的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白袋子,然后把袋子上的一根管子塞进了婉婉的鼻孔里。 方醒抬头喊道:“去找被子来!” 皇宫内有些阴冷,婉婉已经在发抖了。 见状马上就有人跑向了宫殿内。 方醒用手抚去婉婉脸上的头发,微笑道:“婉婉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咱们喝点东西好不好?” 婉婉迟疑的看着方醒,然后缓缓的点了个头。 方醒大喜,这是有反应了啊!起码不会成为痴呆。 一个小吸管插进了小瓶子中,方醒把吸管的一头递到婉婉的嘴边,柔声道:“婉婉吸一下好不好,叔叔保证很好喝的。” 这时没人会管方醒那胡乱而违例的称呼,大家都屏住呼吸,当看到婉婉张开干裂的小嘴,用力的吸允着后,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跌跌撞撞被两个太监几乎是提着进来的太医被这声欢呼给吓了一跳,然后心中就是一松。 看来病人的情况好转了啊! 一瓶红景天口服液喝完,婉婉的眸子都活了许多,方醒这才放松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赶紧诊脉。 方醒没看这些,而是叫来了梁中。 “我这里有些药,你找些温水来,给婉婉服下去。” 虽然小郡主是方醒找到并救回来的,可梁中依然不敢做主,就轻声问了朱高炽。 朱高炽被两个太监扶着,闻言就点头道:“听方先生的。” 等温水来了之后,太医也结束了诊脉,他抚着胡须开始说些方醒听不懂的话。 一句话,那就是小郡主的脉象有危险。 方醒知道这种缺氧是诊脉所辨别不出来的,所以就亲自过去。把太医挡住后,对婉婉说道:“婉婉,叔叔这还有些好东西,你一并吃了好不好?” 婉婉点漆般的眸子黝黑,定定的看着方醒,点了点头。 方醒把胶囊喂进去,然后把她扶起来喂水。 太医一见就怒道:“你是何人?给小郡主吃了什么?” 方醒没说话,梁中拉起太医,到了角落后,就塞了一张银票过去,压低嗓门说道:“今天你没来过,明白吗?” 等太子妃醒过来后,婉婉看到她,居然软软的叫了一声。 “母亲。” 方醒觉得有些累,他把在边上卧着的铃铛抱起来,走到了角落里,拿出一瓶水喝了起来。喝了一半后,剩下的全给了铃铛。 宫内安静了下来,小郡主靠在太子妃的怀里,看着楚楚可怜,只是鼻子里插着一根管子,画面有些不大协调。 渐渐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太子妃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朱高炽,朱高炽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沉声道:“瞻墉,你先回去。” 朱瞻墉不想起来,可却被两名太监给挟住,一路沉默的走进去。 方醒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对梁中招招手,等人过来后,就说道:“老梁,我先走了哈!” 梁中为难的说道:“得跟殿下说一声吧。” 方醒摇摇头,这时候的朱高炽最需要的是安静。 抱起今天立下大功的铃铛,方醒和贾全悄然出了太子宫中。 “呼!” 出了气氛压抑的宫中,方醒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这皇子皇孙不好当啊!还是方家庄的日子舒坦。” 丢下这句话,方醒上马,在辛老七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方先生说了什么?” 贾全回去复命,朱高炽有些感慨的问道。 这总得要奖赏一二吧,而且还不用担心奖赏方醒后会被朱棣发飙。 人救了你的孙女,难道给点好处都不行? 贾全躬身把方醒的话说出来,最后犹豫道:“殿下,我感觉方先生好像对这种倾轧有些……” 朱高炽眯眼看着进去的太子妃,“方鸿渐当年被牵扯进了逆案中,方醒差点被革去了功名,一朝被蛇咬啊!” 贾全还准备为方醒说几句话,可朱高炽已经疲惫的挥手。 在转身时,贾全听到了朱高炽那近乎低吟的话语,让他脊背发凉。 “皇子皇孙不好当啊……” 皇子皇孙是不好当,但那也得看人来,至少远在北平府的朱瞻基就没有这个觉悟。 朱瞻基早上去了方家庄,在新扎管事方德荣的陪伴下视察了辣椒种植,以及大白菜的窖藏后,就接到朱棣的命令,赶回了行宫中。 行宫有些简陋,不过朱棣显然并不在意。他手里拿着一份锦衣卫最新的情况简报,神色轻松的看着朱瞻基走进来。 英气勃发,这就是朱瞻基身上传出来的气息。 我老了吗? 朱棣看到孙子的到来,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句,可随即他就振奋精神,把简报放下说道:“婉婉差点出事了。” 朱瞻基一怔,顾不上尊卑,赶紧就问了站在边上的那名锦衣卫。 “……最后是方先生带着一条狗找到的小郡主,而且小郡主当时情况危急,也是方先生救回来的。” 朱瞻基问了些细节,这些朱高炽极力想隐瞒的东西,可在锦衣卫的渠道里却是一清二楚,甚至还包括了朱瞻墉当时的异常反应,以及他稍后被太子禁足。 “皇子皇孙不好当……” 方醒的这句话让朱瞻基陷入了沉思中,当他抬头时,就听到朱棣问道:“瞻基,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理你的弟弟?” 朱瞻基咀嚼着方醒的那句感叹,心中的怒火渐渐的退散。 “皇爷爷,瞻墉只是艳羡我能跟随皇爷爷出行,再加上被人怂恿,这才干下了蠢事。我觉得应该是给他找个好老师,不能再让他胡思乱想下去了。” 朱棣端坐在椅子上,良久才点点头,说道:“传旨,朱瞻墉敏而好学,朕心甚慰。方醒……” 说到方醒,朱棣就看到了朱瞻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正文 第96章 带娃 方醒很忙,他在忙着带孩子。 后院里,铃铛委屈的看着被方醒抱着的小女孩,自己却只得到了小白的一个鄙视。 “铃铛,你好笨啊!居然都没找到婉婉。” 铃铛用爪子挡住狗脸,如果它会说话的话,一定会泣血抱怨。 ——是哪个龟儿子用了辣椒粉啊!炝得我铃铛什么味儿都闻不到了。 干了坏事的方醒抱着婉婉在水池边上看鱼,他指着里面的游鱼问道:“婉婉,你看这些鱼,想吃吗?” 婉婉扬起小脑袋,看着方醒说道:“不,婉婉不想让它们死去。” 边上站着的两个便衣宫女闻言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近日宫中最大的事有两件,一件是朱瞻墉得到了陛下的夸赞,所以最近很是勤奋,每天起码要学习五个时辰。 第二件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心头肉,婉婉小郡主突然不喜欢说话了,任凭太医们怎么会诊,都找不到原因。 婉婉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方醒,用嫩嫩的嗓子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让方醒的心脏一缩。 “那天,我听见二哥说话了。” 方醒强笑着说道:“二哥是和婉婉躲迷藏,谁知道后来就忘了,结果叔叔就带着铃铛去找婉婉,就和今天叔叔抱着婉婉躲小白一样,不过叔叔比你二哥厉害多了,连铃铛都找不到。” 接下来婉婉被两名宫女带去和大妞玩,方醒这才暂时结束了托儿所老师的生涯。 张淑慧才洗澡,一头秀发用毛巾裹住,缓缓走过来。 “夫君,小郡主真可怜啊!” 方醒先扔了块牛肉干给委屈的铃铛,然后才说道:“她这是自闭症,不过好在只是初发期间,不然以后连嫁人都麻烦。” 其实方醒不知道的是,这位婉婉小郡主,以后会被封为嘉兴公主,一直默默无名。后来也只是匆匆的嫁给了一个勋贵之子。 嘉兴公主嫁人之后并没有生育,而且早早离世,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史书上并没有记载。 朱高炽两口子面对着不愿意开口的女儿也没招了,最后只是看到婉婉一直都在捏着一根吸管后,这才想着送到方家庄来试试。 到了方家庄后,方醒拿出了许多玩具,而且还亲自陪着婉婉一起玩耍。 “给她养只小动物吧。” 这几天婉婉对铃铛很是有爱,方醒也想起好像自闭症患者可以多和动物接触这事。 张淑慧茫然道:“那养什么?小猫?” “小猫不好!” 方醒不知道小猫好不好,可他记得影视中的小猫都没趣。 “我看还是先看看庄上的娃们都养了什么吧。” 庄子上的娃们都很皮实,上树下河无所不能。婉婉和大妞手牵手的站在树下,羡慕的看着在树上炫耀自己的两个熊孩子。 “郡主,咱们回去吧?” 身后的宫女没说话,可奶妈却有些担心熊孩子掉下来会砸到尊贵的小郡主。 大妞吸吸鼻子,嚷道:“我也要爬上去!” 说完这小女娃就跑到树下,小胳膊抱住树干,小身子开始折腾起来。 喜妹看到这一幕后根本就没管,只是当婉婉有些意动的走过去后,却被奶妈给抓住了。 “哎哟我的小郡主哎!咱们可是金贵人,不能做这种事。” 结果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方醒的耳中,到了中午饭时,方醒毫不犹豫的把婉婉拉到了饭桌边。 婉婉安静的坐在方醒的身边,奶娘不安的道:“方先生,小郡主可是金贵人,还不能吃食呢。” 方醒舀了一勺子土豆泥放进婉婉身前的小碗里,没好气的道:“哪家的娃五岁还在吃奶的?也就是你们这些人想保住自己的位子干出的傻事!” 这时梁中来了,听到这话后,他在门口叫走了奶娘。 “殿下说了一切都要听方先生的,你别搅合了!” 看到奶娘一脸的惶恐,梁中才安抚道:“就算是小郡主不吃奶了,可你也还是她的贴身人啊!” 方醒看到两人在嘀咕,就喊道:“老梁,快来,今儿中午有土豆烧猪肉。” 由于有婉婉在,所以今天是一大桌人,看着很热闹。 梁中走进来笑道:“方先生说笑了,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你们且吃吧。” 这个年代的太监出了不少风云人物,比如说郑和,还有王景弘,以及颇有外交家色彩的侯显。 所以方醒并不歧视他们。 “赶紧的啊!吃个饭还这么墨迹!” 方醒不由分说的把梁中拉坐下来,然后就吩咐道:“小白,去拿我的酒来。” 梁中一听急忙就拉住方醒道:“方先生,这大中午的可不敢饮酒。” 尼玛!这自觉性比后来的禁酒令强多了。 方醒也不强求,只是吩咐开饭。 婉婉开始试着用勺子舀起土豆泥,虽然撒了不少,可还是送到了嘴里。 “好吃吗?”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这个土豆可是用大骨汤煮出来的。 婉婉细细的嚼着,小脸上渐渐的露出了笑容。 吃完饭,梁中就带着婉婉回去了。 当了一上午的老妈子,方醒也累了,于是就去了朱芳那里。 自从搬到金陵后,朱芳就被方醒安排做些奇怪的试验,比如说…… 朱芳脚踩着踏板,在大小铸造齿轮的配合下,砂轮飞快的转动起来。 “嗤嗤嗤!” 水晶片在朱芳的手中缓缓转动,此时是不能分散注意力的,所以方醒对两个在边上切割水晶片的铁匠压压手,示意安静。 边上的台子上已经摆着打磨好的十多块圆形水晶片,方醒拿起两块不同的,摆在前后看去。 “不错,透明度很好,这最少也得有四倍吧!” 朱芳放下镜片,活动着手腕道:“少爷,是五倍。” 方醒看到边上摆放着些铜管,就点头道:“不错,早日做出来,到时候咱们卖给太子去。” 卖给皇家? 朱芳激动的说道:“就小人的手艺哪能啊!” 方醒摆摆手,皱眉道:“这是小事,关键是用水晶片我觉得有些太奢侈了,玻璃……” 和其他牛笔哄哄的穿越者不同,方醒根本就不会造玻璃,连肥皂都只知道好像是用猪板油和草木灰熬制的。 “点不亮技能树啊!” 不过方醒并没有当救世主的想法,所以他很快就忘掉了这些,第二天就开始用单筒望远镜来逗弄小郡主了。 正文 第97章 陷阱 方醒写了封信给朱瞻基,大意是:你的老师我觉得自己不是发明家的材料,所以为了大明的未来,你娃就给我抓紧学习吧,然后把知识教给更多的人。 虽然方醒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光环在身,可他相信,以华夏人的聪明程度,只要把知识传下去,那么迟早会出现几个天才,能把这些知识转化为工业力量,用钢铁把大明武装起来。 这不,正和大妞在一起玩耍的小郡主,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和小伙伴一起拆解望远镜。 天才啊! 所有人都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正在玩耍的小郡主,觉得她的手真是巧极了。 张淑慧‘慈爱’的看着小郡主,然后不禁摸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些遐思。 夫妻俩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后,方醒也有些忧郁。 我家的娃什么时候出来呢? 不过想到自己还年轻,方醒也就不再想这些烦恼的事了,因为更烦恼的事情已经来了。 贾全就像是只地老鼠,偷偷摸摸的出现在方家后院的门口。这货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正和小花一起拆望远镜的小郡主,然后才鬼鬼祟祟的冲着方醒招手。 贾全一来准没好事! 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然后对张淑慧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出了后院,贾全一脸联络员的语气说道:“方先生,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 哎! 方醒无语望天,心道老子难道成了你朱高炽的私人秘书吗? 不过为了以后能有人罩着自己,所以方醒还是跟着去了皇宫大内。 到了太子宫中,方醒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这是发脾气了? 朱高炽看到方醒进来,这才把手中的那个镇纸放下,起身说道:“方先生,瞻基这次有麻烦了。” 方醒不惑不解,“太孙不是在陛下的身边吗?哪来的麻烦?” 朱瞻基挥退了伺候的人,然后才说道:“刚收到的消息,因薛禄病倒,幼军内部发生了冲突。” “幼军?” 方醒想起了当时陈潇的话,就问道:“幼军不是太孙的吗?” 朱高炽摆手道:“那只是个名目,实际上还是在薛禄的掌控下操练。” 我晕! “难道是没得到好处,可却会背黑锅的那种名目?” 这种事以后太多了,比如说某人挂了个某某小组的领导职务,平时根本就不管事,也没有资格管。可一旦出事后,这人多半会被牵连。 可怜的朱瞻基! 方醒叹道:“京中宿将无数,可令其前往大营劝导。” 幼军此时已经有数万人的规模了,而且听说以后会被划到被废除的府军前卫去。 朱高炽的脸颊颤动了一下,摇头道:“京中将领听闻此事,俱都称病在家。” “这都是些骑墙的家伙啊!” 方醒觉得这事真是有些蹊跷,就问道:“薛禄是真病还是假病?” “真病,他不敢在这事上作假。” 这一点朱高炽还是敢保证的,要是薛禄敢装病,朱高炽发誓会在此后的岁月中让他知道什么是臣子之道。 朱高炽双手按住了案几,带着期盼的道:“方先生,你是瞻基的老师,我想你以这个身份去一趟幼军营地,把这事给平息了,可好?” “不对!怪不得他们都装病,这事的程序不对!”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朱高炽:“殿下,您为何不叫五军都督府去处理呢?” 朱高炽无奈的道:“此事一旦报于都督府,必然会上达父皇,所以我……” 卧槽! 方醒觉得冷汗都打湿了后背,他后怕的道:“殿下,此事我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朱高炽很聪明,只是关心则乱,他一拍大腿,脸上闪过些许忍痛:“对啊!我本是想请你去压下此事,可就算是压下去了,被父皇知道之后,啧!” 关键是此事的汇报程序不对,本来应该是先报给五军都督府或是兵部的,可谁想会到了太子这里。 有内奸啊! 而且还是那个报信的人。 方醒怜悯的看了朱高炽一眼,这太子当得真是和走钢丝差不多了。 真可怜! 朱高炽当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不急了,只是叫人把事情转了出去,然后就笑吟吟的问方醒小郡主的情况。 方醒当然不会再插手此事,不然绝对会被人挖坑给埋了,所以他也是笑着说起了小郡主的趣事。 “哦!婉婉午膳居然吃了那么多?” 给婉婉断奶是事先说好的,所以朱高炽有些担心女儿会不会不适应,可没想到居然还胃口大开了。 方醒笑道:“别说是五岁,过周岁了之后就该慢慢的断奶了,不然奶水无法提供充足的养分,孩子的身体也不会壮实。” “是这个理。”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后,方醒才带着半车的赏赐回家。 回到家,才知道自己已经和婉婉的车队错过了,方醒懒洋洋的交代道:“把东西都收了吧。” 张淑慧和小白带着丫鬟整理着赏赐,然后也懒得弄,造册之后,直接就把东西放到了专门的一间屋子里。 “这皇家的赏赐太多了也让人头痛啊!” 张淑慧觉得最近自家得赏赐的次数几乎都可以和英国公府相媲美了。 所谓的审美疲劳就是这样,关键是这些东西值钱的不能卖,也就是个炫耀而已。 “还不如赏赐点吃的和银子实在。” 小白也是无比赞同张淑慧的看法。 方醒正在给马苏批改作业,闻言就笑道:“可前几天是谁还差点焚香供奉来着?” 张淑慧的脸红了红,辩驳道:“妾身以前在娘家见过许多皇家赏赐,可这不是自己家的吗!” 自家得到的荣誉肯定是不一样的好不好。 方醒把一处都没错的作业递给马苏,然后看着容光焕发的妻子,心中也是涌起了一阵自豪。 男人在外面再辛苦,求的不就是能让父母妻儿为之骄傲吗! 马苏还得去给家丁们上课,所以赶紧走了。 家丁们是方醒有意培养的种子,所以现在已经开始教他们全部课程了。 而方醒自己也陷入到了编书的过程中。 “少爷,隔壁家的又出幺蛾子了!” “隔壁家的?” 方醒把签字笔放下,然后把本子锁进了柜子里,这才出去。 “少爷,李家的人挖了咱们的水渠!” 正文 第98章 抢水 “什么?” 方醒不相信的再次问道。 李茂那货应该是不敢惹自己的吧! 不对! 方醒想到朱瞻基已经走很久了,那李茂会不会趁机试探,甚至是给方家庄下黑手呢? “走,叫上家丁们,咱们看看去。” 一股怒火在方醒的胸中燃烧着,很快,他就带着家丁们,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种水稻离不开河,聚宝山下就有条河。而方家庄和李家庄又是邻居,所以为水源发生点争执太正常不过了。 到了现场,李家的人已经走了。 “少爷,您看这里。” 一个守在这里的庄户气愤的指着水渠说道。 两家的水渠相隔很近,中间的距离大概是半米左右,可现在这半米已经被挖通了。 方家的水渠被挖断的土方给堵住了,涌来的河水从缺口处汇到了李家的沟渠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方醒,都在等着这位家主做出决定。 方醒怒道:“这不是在挖土,这是在挖咱们方家的根!” 这年头水源就是命根子,没有水源,你得去挑水种地,时间和劳力不知道要耗费多少。 家丁们和赶来的庄户们都愤怒了,人人手中都握着工具,就等着一声令下。 方醒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挥手,喝道:“麻痹的!把水渠给我修好,然后再把李家的给我挖了!” “好!少爷英明!” “少爷您就等着看吧,今儿咱们非得把李家的沟给它挖烂!” 庄户们一拥而上,先把自家的水渠给修补好,然后就从李家水渠的外侧开始搞破坏。 铃铛也追来了,它站在方醒的身侧,一人一狗看着就像是乡村恶少在指挥着家丁们欺男霸女。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时辰,当方醒满意的看到李家的水渠被挖了七八个大口子后,就挥手道:“都回去,晚上一家一根大鸡腿!” 家丁们没动,只是矗立着看到庄户们在欢呼。 “少爷英明!” “少爷,还是上次那种和羊腿一般大的鸡腿吗?” 方醒矜持的说道:“保证不小。” 上次为了庆祝马苏考上秀才,方醒摆了一天的流水席,其中一道菜就是煮鸡腿。那鸡腿几乎比羊腿还大,吓了当时来吃席的庄户们一跳。 看到庄户们喜笑颜开的扛着工具回去,方醒却一点都不心疼。 也不知道是国内的哪家公司进口的鸡腿,在那边的仓库外面堆得像山一样,正等着入冷库呢。 这种肉鸡的鸡腿让方醒想起了坐绿皮火车时的遭遇。 “卤鸡腿,十五元一只喽!” “卤鸡腿,十元一只喽!” “卤鸡腿,五元一只喽!” 家丁们都没走,这很好,方醒觉得他们最起码有了家主没走,自己就不能走的觉悟。 “分成三班,带着信号弹,看到有人来闹,马上就报讯!” 所谓的信号弹,其实就是朱芳用火药做出来的冲天炮,还加了个竹哨,声光报警都齐全了。 回到家中,看到方醒怒气冲冲的,小白吐吐舌头,赶紧去泡茶。 张淑慧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遇到大事也从不慌乱,可有时一件小事却就能让他怒发冲冠。 接过小白递来的茶水,张淑慧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把水渠堵住了?” 方醒嗯了一声,然后喝了口茶,眉心皱的紧紧的:“李茂大概是看到皇太孙走了,觉得可以仗着他父亲的身份来压人了,所以这次只是个挑衅,如果我不能把它打下去,那后面的麻烦就多了。” 张淑慧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咱家可不怕他,大不了跟他拼了,难道咱家的家丁还打不过?” 这个婆娘好像渐渐的露出了隐藏的暴力倾向哎! 方醒小心的说道:“那个……打起来你千万在家呆着啊!” 张淑慧闻言就展颜笑道:“小时候我在庄子上呆过,那时候半夜抢水,双方的人数都有好几百……” 我落伍了啊! 方醒不了解这时候抢水的残酷,以为只是对骂而已,听张淑慧这么一说,他赶紧就闪了。 没过多久,书房里就传来了方醒的喊声。 “老七,带几个人过来!” 李茂正在书房中拟题目做文章,身边还有个红衣女婢在伺候笔墨。 红袖添香日读书,此雅事也! “少爷……” 女婢被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给摸得有些站不稳了,就娇声嗔道。 李茂松开手,正准备进一步发展下去。可刚把女婢搂坐在自己的腿上,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而且是很粗暴的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谁?” 李茂大怒,振臂而起,不顾女婢的花容失色,就准备给进来的人一个教训。 门被推开,一个青衣男子站在门口,正好瞅见了女婢腰间露出的一抹嫩白。 “少,少爷,方家庄的人把咱们的水渠全给挖了。” “什么?” 刚刚生出的怒气马上就再次升腾,李茂喝道:“你可看清了?” 青衣男子垂首道:“少爷,没错,缺口都有好几个,水都断流了!” “嘭!” 一张椅子被李茂踢到了墙边,他脸色铁青的活动着脚趾,骂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叫人去!” 李家庄瞬间就沸腾了,无数的庄户们在妻儿老小的叮嘱下冲出家门,手中还拿着各种‘武器’,浩浩荡荡的冲着水渠而去。 “少爷,李家庄的人来啦!” 方醒和辛老七才带着东西到水渠边,就看到那边乌压压的一群人冲了过来,气势吓人。 所有的家丁都在这了,辛老七一点都不怕人少,嗜血的问道:“少爷,咱们能打到什么程度?” 方醒眯眼说道:“这些都是庄户,别打残了。” “懂了。” 辛老七马上就喊道:“都来领东西。” 刚才搬来了一堆像是盾牌一样的东西,这时就人手一把,还有甩棍。 方醒阴阴的道:“注意别打脑袋啊!会出人命的。” 合金钢制成的甩棍,老美能防弹的盾牌,方醒自信今天绝不会输。 站在水渠边上,方醒狰狞的道:“李茂,麻痹的,你以为我方某人只是靠着抱大腿才能生存的吗?那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军队!” 正文 第99章 两股人潮,人心向背 春耕越来越近,方家庄的人都渐渐的忙碌起来。 李老大最近迷上了收集肥料,整天就在庄子边上游荡着。 “那是啥?” 捡到一坨牛粪后,李老大欣慰的直起腰,可却看到了李家庄那边涌来的人潮。 瞬间,李老大把背篓一丢,转身朝着在田间玩耍的几个熊孩子喊道:“李家庄的人来打少爷了!快去叫人!” 几个熊孩子二话不说,撒腿就往不远处的庄户住宅区跑。 李老大自己却拎着竹夹子,满脸潮红的冲了过去。 “李家庄的人打少爷啦!” “李家庄的人把少爷杀了!” “……” 随着孩童们尖利的叫声,整个方家庄的庄户住宅区都躁动了。 “孩他娘!家里的菜刀在哪?” “爹,您老人家就别去了吧。” “老子还没走不动呢!今儿非得把李家庄的人给干翻几个,为少爷报仇!” “哥,你怎么把家蛇都带去了?” “……” 所有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菜刀、砍柴刀、锅铲、擀面杖……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路口,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站出来,喝问道:“少爷对咱们怎么样?” 所有人都奋力喊道:“好!” 老头再次喝问道:“李家庄的人打了少爷,咱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涨红着脸,用力的喊道:“干翻李家庄的人!” 老头一挥手,咳嗽着喊道:“那还…咳咳…等什么!冲…咳咳…上去…咳咳咳!” “杀过去!” 人潮一下就朝着李家庄那边涌了过去。 一个七八岁的男娃拎着根木棍也跟着飞跑起来,可不小心却被地上的石头给绊了一跤,手脚都被擦破了。 “少爷给过我糖吃,少爷给过我糖吃……” 这孩子爬起来,咬牙跟着冲了过去。 老头一看没人管自己了,急忙冲自己的孙子喊道:“三娃,赶紧背我去。” 而方醒那边却一点都没有慌乱,他拿出望远镜,观察着李家庄的人潮。当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都是衣着完整,孔武有力后,就冲辛老七喊道: “老七,前面的估计是家丁,给老子狠狠的打!” 辛老七闻言点头道:“少爷,您就放心吧!” “把盾牌竖起来!” 十名家丁,十面盾牌,直接在平地上立起了一堵‘围墙’。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方醒从包里掏出一个圆柱体的东西。 “果然是一群暴徒啊!幸亏老子有秘密武器。” 找到好东西的方醒如今也算是鸟枪换炮了,他拉住保险销,等人潮几乎快冲到近前时才用力的一拉,再抡圆了手臂,把圆柱体朝着人潮中间扔了过去。 “嗤嗤!” 圆柱体开始冒烟的时候,人潮也和盾牌撞上了。 “嘭!” 就像是浪潮一般的冲击力下,所有的家丁们都咬牙在坚持着,连原先留下来的那个庄户也跟着上去顶住。 李老大正好赶到,他从盾牌后面跳起来,用夹粪的竹夹子给了冒头的一个男子一下。 “啊!我的脸!” “坚持住!” 辛老七在呼喊着,他知道第一波冲击必须要挡住,不然这个盾牌阵可就散了。 “咳咳咳!” “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 这时方醒的第二枚催泪瓦斯已经扔出去了,人潮的中间已经被烟雾笼罩,里面传来了咳嗽和惨叫的声音。 冲击力一减,辛老七马上就敏锐的发现了,他喊道:“反击!反击!” 家丁们从盾牌后面冒出头来,手中的甩棍朝着对面抽打过去。 “啊!” 甩棍的威力自然不用多说,被李茂寄以厚望的家丁们被抽打的鬼哭狼嚎,纷纷往后退去。 人群中间本就被催泪瓦斯搅乱了,这时再看到中流砥柱的家丁们都被打败了,顿时就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麻痹的!李家的租子可不低,老子连饭都吃不饱,还卖个屁的命啊! 现场一片狼奔猪突,方醒见状就喊道:“把盾牌丢掉,追过去!” 李家庄的人都在逃跑,这时候还要盾牌干嘛! 盾牌丢掉,轻装上阵的家丁们追打着自己的同行。至于那些庄户们,按照方醒的安排,驱赶回去就是了。 李茂站在住所的屋顶,看着自己一方被十多人给追的满地乱跑,顿时就有些恼怒。 回身,李茂对身后的中年男子说道:“毛师傅,还请你亲自出手一次。” 中年男子拱手应道,“李少爷,您就看好吧!” 李茂自从被方家庄的小媳妇给羞辱了之后,痛定思痛的他就请来了这位高手。 平时十多个家丁在这位毛师傅的手下都走不了几圈,那么方家庄的也好不到哪去吧? 李茂阴狠的说道:“毛师傅,记住给我狠狠的打!” 中年男子拱拱手,然后就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身姿很轻盈。 不过是几分钟,李家庄的庄户们都跑光了,只剩下那些家丁们在苦苦支撑。 “打!狠狠的打!” 辛老七一棍抽翻了一个对手,血红的眼睛四处梭巡着。一个本想从侧面偷袭他的家丁看到后,被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铃铛在方醒的身边跃跃欲试的想冲上去,可却被方醒按住了脑袋,只能是不甘心的呜咽着。 “少爷,我们来了!” 这时身后宛如万马奔腾般的震动让方醒的身体都僵住了,他起身,缓缓回头,就看到了那些手持着简陋武器的庄户们。 方醒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被欺负的孩子,正垂头丧气时,却看到无数的伙伴呐喊而来。 李茂看到这一幕后,腿都差点软了。 这方家庄的人口不是和这边差不多吗?可怎么都出来了! “少…少爷!” 身后的随从被这股气势汹涌的人潮给吓得差点就尿了。 “少爷,咱们赶紧走吧。” 李茂本想先看看毛师傅的情况再说,可当他极目远眺时,正好看到了毛师傅和两名方家庄的家丁对上了。 “喝!” 毛师傅腾空跃起,手中的长棍迎头劈去。 “好一招力劈华山!” 后面被打的开始逃跑的家丁们,在毛师傅刚才从人群中逆流而上时就止住了脚步,满心期待着这位供奉能扭转局势。 毛师傅也没有辜负大家的厚望,气势不凡的就冲了上去,看着自信心简直爆棚。 正文 第100章 拜错了菩萨 方醒和辛老七都对此袖手旁观。 经过残酷训练出来的家丁们,哪怕是面对着个人武力值不低的敌人,可也应该能找到克敌之道。 “喝!” 面对着当头而来的长棍,两名家丁不慌不忙的做出了分工。 一名家丁猛的向前一冲,这是要贴身搏杀了。 短对长,近身搏杀才是取胜之道。 而另一名家丁却暴喝一声,身体同样凌空跃起,避开了这一棍后,手中的甩棍狠抽了出去。 毛师傅心中大惊,就想避开这一棍,可贴身而来的家丁已经到了近前。在那狞笑的面容下,是由下到上的一棍,目标正是他的下巴。 “嘭!” 李茂手中的折扇掉到了屋顶上,翻滚几下后落了下去。 回首看到庄户们都逃回了家里,家家户户都把门给关上了,仿佛这里马上就会有马匪来洗劫似的。 “走!赶紧扶我下去,咱们去城里。” 李茂被人扶着下去后,赶紧就骑马朝着相反方向狼狈而逃。 “我们投降!” 当方家庄的援兵赶到后,那股子气势直接让还没跑掉的对手都跪在地上请降。 方醒放下望远镜,鄙夷着李茂丢下庄户们逃命的行径,然后看到情况不对,那些庄户们都有些想冲进李家庄的势头。 “大家都收了啊!李茂都逃了,咱们胜利了!” 看到大家还是心有不甘,方醒只得用律法来解释。 “双方抢水斗殴,民不举官不究,,可要是冲进去打砸抢,咱们方家庄可得有不少人赶不上春耕了,都回吧。” “少夫人,少爷被李家庄的人给打了!” 张淑慧和小白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得抢出后院,可还没到前院,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下午摆流水席,全庄的人都来!” “吓死我了!” 张淑慧拍着胸口,和小白一起迎了出去。 李茂披头散发的逃进了金陵城中,想想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就摸出银票,去找了上次结识的那个人。 “你想去见太子殿下?” 这人就是上次从李茂手中接过送给太子银票的男子,此时他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你啊!” “这……” 银票递上去,李茂满意的看到了男子的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接过银票,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你是见不到的,不过你有何事,我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朱高炽今天倒是比较清闲,所以正抱着女儿在逗乐,只是婉婉说话的速度很慢,而且脸上不大见到笑容,这让朱高炽两口子都有些担忧。 太子妃在边上坐着,柔情似水的看着这对父女,嗔道:“婉婉这段时间可是被方先生给宠溺的有些忘形了。” 婉婉瞪着大眼睛,带着不悦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太子妃和太子见状都笑了。 “好好好,知道你喜欢去那玩,不该说你的坏话。” 朱高炽被女儿抓住了胡须也不恼,只是用大腿颠着她。 可这温馨的气氛马上就被人打断了,来人躬身说道:“殿下,顺天府知事李德政的儿子有事求您。” 朱高炽看到婉婉已经变冷的脸,不悦的道:“何事?” 来人斟酌着用词说道:“他说自己的庄子被一个举人带众冲击,多人被打伤,财物损失大半。” “举人?何人如此大胆?” 朱高炽倒是有了些兴趣,一个举人居然敢对顺天府知事的庄子动手,那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啊! 来人垂首暗笑道:“说是聚宝山下的方醒,此人是顺天府迁移……” 来人正满心期待的说着,可却没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连小郡主婉婉都把黑漆似的眼睛看了过来。 “……那李茂想请您为他做主。” 来人说完抬头,看到殿内的气氛好像不错,就愕然不已。 梁中捂着脸,心想难道方醒又发飙了?然后他赶紧出去,找来了收集情报的太监。 “德忠,这事你知道吗?” 作为太子,朱高炽当然不会被各种情报和信息淹没,就得靠这些人去分析,然后把有价值的转交给他查看。 德忠拿着一叠纸翻看着,很快就找到了方醒的那一处,他干咳道:“殿下,这事我刚收到,还没来得及看。” 朱高炽摆手道:“那就说说吧。” 德忠赶紧扫了一遍情报,然后节略道:“今日未时,李家庄的人挖断了方先生家里的水渠,然后方先生指挥庄户反击之,同样挖断了对方的水渠。” 这事到这里就大概清楚了,是李家人的错。 太子妃面含嗔怒道:“这些人真是钻营得力,可做事却丢了咱们的脸!” 朱高炽也是微微一叹,觉得以后应该加强一下投来官员的审核。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婉婉已经握紧了小拳头。 来求的那人听到这里就有些傻眼,心中暗恨道:麻痹的李茂,你娃居然敢骗我? 李茂当时信誓旦旦的说是自家被人欺负了,连自己都被人从庄上赶了出来,所以他才敢来找太子的。 可德忠居然在忍笑,忍了半饷后才说道:“后来李家叫了庄户和家丁准备冲击方先生家。” “呀!” “呀!” 两声惊呼后,太子妃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然后问道:“方先生可有事?” 德忠扫了一眼来求人的家伙,心中冷笑,然后说道:“方先生当时只有十名家丁,可却面对着一百多号庄户,当真是……” 这家伙知道方醒和太子一家的关系好,所以也发表了一下感叹的私货,接着说道: “方先生临危不惧,指挥着家丁们奋起反击,当即把李家的人打的四处奔逃。” “好,这就好啊!” 太子妃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随即就白了正诧异看着自己的太子一眼。 “后来方家庄的庄户们也自发的赶来。” 德忠仿佛是亲眼看到的一般说道:“那场面当真是群情激昂啊!据传过来的情报显示,当时他们都担心这些愤怒的庄户们会把李家打成了一堆齑粉,幸亏方先生及时的制止了。” 德忠摇头晃脑的做了总结:“由此可见方先生是如何的深得人心啊!” 听到这里,来求太子的那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殿下,我不知道这事啊!只是相信了那个李茂的一面之词,臣有罪……” 正文 第101章 真名士自风流 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婉婉就看了德忠一眼。 德忠当然知道讨好小郡主的好处,所以他堆笑道:“郡主无需担忧,方先生无恙,而且已经发话了,说是下午方家庄举办流水席,整个庄子的人都会去吃。” 朱高炽和太子妃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忍笑不语。 这两人几乎都想象到了方醒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是如何的摆出地主老财的谱。 “父亲,我想去呢。” 婉婉想起了上次大妞说过的流水席,不禁悠然神往。 这是小郡主今天回来后说的第五句话,所以朱高炽一时脱口道:“好。” 方家庄又热闹起来了,花娘觉得自己的用武之地终于来了,正手舞足蹈地呼喝着那些帮厨的妇人,还有搬动食材的庄户。 方醒正在对着张淑慧和小白吹嘘着自己先前的英勇无畏,在自己的英明指挥下,只用了十名家丁就击溃了李家庄的一百多人。 张淑慧和小白听得不时的低呼出声,极大的满足了方醒的表现欲。 方家庄的老老少少在外面也没好到哪去,都在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梁中护送着婉婉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捂着脸,低声对婉婉说道:“郡主,咱们晚点在里面吃好不好?” 婉婉好奇的看着外面,坚定的摇了摇头。 “……当时李茂那厮正在屋顶上耀武扬威,结果被吓得摔了下去,马上就逃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方醒正吹嘘着,却感到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后摆,他不耐烦的道:“那谁,有事等一会儿。” “我告诉你们啊,当时……这谁呢?扯我的衣服干嘛?” 方醒怒了,没注意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身后。 “方醒。” 糯糯的声音中,方醒转身,脸上瞬间就浮起了微笑,蹲下去说道:“这不是咱们的小郡主吗,怎么又回来了?” 婉婉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方醒,轻声道:“我想吃流水席,大妞说好吃。” 方醒一愣,然后探询的看向了梁中,可梁中只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罢,今儿咱们就吃流水席。” 方醒可不会管别人的想法,直接就抱着婉婉去了外面。 一到外面,大家看到方醒后,都热情的招呼着。 “少爷,您坐哪?要不就到咱们这挤一挤吧。” “少爷,小的从家里带了自己藏的酒,一会儿请您喝。” “少爷,今天有糖吗?” “……” 方醒放下婉婉,朝着四方拱手道:“方家庄的老少爷们,今儿咱们干翻了李家人,等会都使劲的吃,只要不吃吐了就行。” “好!” 轰然一声,吓了梁中和婉婉的侍从们一跳。 梁中从未见到过哪家的家主会和庄户们这样亲切,就像是街坊邻居一般的热情。 “方先生这是不是太掉价了?” “对啊!和这些泥腿子们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身后宫女们的话,梁中回身冷哼道:“你们懂什么?这才是真名士!” 梁中在太子的身边见到过许多人,其中有些名望斐然的大儒都在其中,可他从未见过谁这么随性,更没见过这等不屑于身份尊卑的人。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朱瞻基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时说的一句话。 “德华兄说了,只要是汉人,那就是咱们的兄弟姐妹,不应该用身份等级来束缚他们。” “这才是真名士啊!” 在梁中的感慨声中,流水席开始了。 方醒一家占据了一桌,婉婉的侍从们占据了一桌,想去伺候婉婉的人都被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看就讪笑着离开。 流水席很丰盛,连朱瞻基原先在酒窖里藏的酒都被搬了出来,分给庄户们喝。 花娘看到方醒这边有女娃,就赶紧做了份蜜汁鸡腿送过来。 方醒把鸡腿送到了婉婉的碗中,笑道:“吃吧。” 婉婉先是看了看方醒,然后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方醒对着周围挥挥手,喊道:“都吃饱,都吃好,剩下的东西大家都把它给分了。” “好!多谢少爷。” 办酒席很难估准实际上的食材,所以大多会多准备一些。等酒席结束后,在没有保存手段的现在,只能是赶紧把那些食材处理掉,不然很快会臭。 张淑慧拿出手绢在给婉婉擦嘴,满脸的宠爱。 方醒看到天色有些晚了,就说道:“老梁,这天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了,赶紧回吧。” 等梁中上了马车后,这才发现里面被人放了一个食盒。 到了太子宫中,梁中把食盒奉上,笑道:“方家庄的厨师不错,老奴今日沾了郡主的光,倒也吃了个满饱。只是心中想到殿下,不禁惶恐,幸好方先生悄悄的给带了食盒。” 太子妃一边抱住婉婉,一边笑道:“可是什么美食,今日咱们也开开眼。” 当下就有太监打开了食盒。 “好精巧的心思。” 食盒一打开,根本就看不到冒热气,可用手一摸那个半透明的东西,居然还是温的。 如果方醒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叉腰大笑:“这就是塑料食盒啊!” 卤猪脚、鱼头豆腐、烤羊肉串、鱼丸汤…… 朱高炽今天吃的不多,所以看到后有些食指大动,就招呼人去加热。 等菜热上来,专人试吃后,朱高炽和太子妃才开始品尝。 每样都吃了不少后,太子妃赶紧收手,捂嘴道:“臣妾今日可是贪嘴了。” 朱高炽也吃了不少,他放下筷子叹道:“这宫中的御厨还比不上方先生家的,可见这人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殿内的人看到这对大明第二尊贵的夫妇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食量时,都垂首下去,忍住大笑的冲动。 婉婉有些倦了,在被嬷嬷抱起的时候,不禁想起了今天的流水席。 没有约束,没有食不言,有的只是欢笑。 朱高炽等人收走杯盘后,才笑道:“由此可见瞻基不孝之极。” “噗通!” 一个伺候的太监被这话给吓得跪倒在地上。 要知道皇太孙可是这对夫妇嘴里最出色的孩子啊!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也是迷惑不解,于是朱高炽就解释道:“他在方家吃了多少顿了?可就没想到让御厨去学一学,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噗! 太子妃忍不住笑喷了,然后警报解除,大家该干嘛还是去干嘛。 正文 第102章 妇人之仁和老狐狸胡广 清晨,渺渺的雾气把方家庄妆点的有些出尘。 方醒出完操,就让马苏先授课,他自己则是带着铃铛和辛老七去巡游。 庄户们早就开始劳作了,雾气中不大看得清,走近时才会惊呼一声少爷。 方醒的兜里始终都装有糖,看到帮大人干活的孩子就塞一颗,把整个春天都塞满了香甜。 走到水渠边上,十多个正在修水渠的李家庄庄户看到方醒后,都畏惧的站着。 他们不敢跑,因为再不把水渠修好的话,今年的春耕就算是完了。 方醒看着这些穿着补丁衣裳的庄户,面色冷峻,良久才离去。 等方醒走了之后,这些庄户们都长吁短叹的。 “你看人家的少爷,干架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哪像咱们的那位啊!” “你还别说,昨天这位方少爷扔了几根东西过来,把我的眼睛都给熏瞎了。” “那你今天怎么又能看见了?” “哎!你们都别说了,我听说啊,昨天这位少爷可是在庄里摆了流水席,整个庄上的人都去吃了,全是大肥肉,都是大肥肉……” “岂止?我有个亲戚就在方家庄,他说昨天还有酒呢!听说是御酒。” “……” 方醒开始往回走,只是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爽。 同样是庄户,可李家庄那边穿的破破烂烂的,而且一脸的菜色。 一直沉默着的辛老七这时候才问道:“少爷,咱们还要去挖断他家的水渠不?” “挖个屁!” 方醒叹道:“都是穷苦人,咱们挖了倒是痛快,可要是李家庄的春耕被耽误了,这些庄户怎么办?” 看到辛老七一脸的释然,方醒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这货分明也是不忍心去干这种缺德事,所以才出言试探自己。 方醒跺跺踢痛的脚,有些多愁善感的道:“李茂父子倒不靠这一个庄子过活,可那些庄户却没有余粮啊!” 柳溥赶来了,一见面就为前几天自己请假的事道歉。 方醒拿起书本,压手道:“坐下吧。” “今天我说说数据统计对各方面的作用……” 有些沉闷的一节课后,柳溥赶紧凑过来:“德华兄,听说昨日这边干了一架?可惜我没在啊!” 方醒瞪了他一眼,骂道:“难道你还想脚踢北山老人,拳打南海幼儿吗?” 呃… 等方醒走了,柳溥才问马苏:“德华兄这是怎么了?” 马苏在整理笔记,闻言就道:“不知道,不过一看就是心情不大好。” 昨日的胜利喜悦今天已经变成了郁闷,方醒懒洋洋的回到后院,躺在椅子上看着小白和铃铛在捉迷藏。 张淑慧也觉得方醒今天有些闷闷的,就问了一下。 方醒吐出一口闷气说道:“早上我看到李家庄那些庄户们穿的破破烂烂的,而且都面带菜色,所以心里面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张淑慧一巴掌拍走了过来偷听的小白,然后才劝道:“夫君,您是做学问的人,可是您想想,咱们大明的庄户何止千万,您说是吧?” 你这是妇人之怜! 张淑慧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方醒却醒悟了。 “是啊,我大明的穷苦人何止千万,要改变的也不只是一个李家庄。” “大明需要寻找时机,用润物细无声的改革逐步调整,特别是庄户和小农户……” 方醒在给朱瞻基写信,写好后,交给了贾全。 刚送走贾全,辛老七来报庄上来了几个闲人。 闲人? 方家庄的田地里,此时已经开始育秧了,庄户们都小心翼翼的在边上除草。 方醒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老头正在和庄户聊天,他的身后还立着几个随从。 说是老头,其实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道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座山上下来的道士。 老头笑眯眯的结束了谈话,对方醒说道:“老夫胡广,你可是方德华?” 方醒先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然后才想起了这位的大名。 “是胡学士啊!今日怎地到了我这块乡下地方?还请家里奉茶。” 方醒一边带着胡广往回走,一边想着这位大学士的往事。 胡广,翰林院学士,左春坊大学士,算得上是‘内阁’中的一员重臣。 这人当年参加科举时本是排名第二,可第一名王敬止长得有些不大对得住人,而且胡广的文章中又有削藩的意思,所以最终建文帝就把胡广抬到了第一名。 可此后两人的表现证明了建文帝真的是有眼无珠:朱棣打进金陵城时,几位官员就在讨论是否殉国。 当时的胡广慷慨激昂,大有马上找根绳子上吊的意思,而王敬止只是哭泣。 最后的事实很是可笑,慷慨激昂的胡广投了朱棣,而只是哭泣的王敬止却以身殉了建文帝。 胡广也在观察着方醒,一路到了前厅后,方醒只是奉茶寒暄,并不询问胡广的目的。 小狐狸! 胡广喝着并不怎么好的茶水,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前厅的布置。 如果换了旁人家,见到大学士来访的话,估计全家都得诚惶诚恐的,恨不能倾其所有来讨好这位大学士。 可方醒却是无欲则刚,他知道这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壁没好事。 僵持良久,胡广才干咳道:“德华,听说你对武事也有造诣?” “没有的事,这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老…我非得找他拼命不可。” 方醒愤怒的说道。 “咳咳咳!” 胡广看到方醒不接招,就笑道:“哎!说来可怜,陛下在北平传旨,说是瓦刺的马哈木擅自攻打阿鲁台,要朝中准备粮草。” 朱棣又想北征了呗! 方醒对着北方拱手道:“陛下圣明!” 胡广这次是真的没辙了,他勉强的对着北方拱拱手,然后说道:“德华,实话说了吧,陛下准备要在明年北征,可这粮草军械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了。”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醒迷茫的样子让胡广暗自咬牙,心想难道我堂堂的大学士来访,你就不会主动一点吗? “听说德华的算术不错,可否帮户部一个忙,教几个学生。” 原来是这事啊!那你早说不行? 方醒点头道:“这倒是小事,只是来学习的人最好有些功底,不然从头开始的话,进度可能会很慢。” 看到方醒答应的很爽快,胡广抚须道:“听说每日上午你都为安远伯的嫡子授课,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能否允了户部的人旁听呢?” 绕来绕去的你烦不烦! 方醒到了现在才知道这货的来意。 这是想偷师啊! 正文 第103章 凌晨三点,有人堵门 胡广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时还毫不客气的带走了礼物:一袋子卤猪蹄,说是晚上拿来下酒。 张淑慧听到这事后也有些不满,说道:“夫君,这算术可是您的学问,那些人一没拜师,二没交束修,如何教得?” 方醒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个老狐狸,算了吧,再说算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咱们走着瞧吧。” 方醒此时倒是有些悟了,胡广此行的目的看似算术,而真正的目的大概是想通过自己的嘴,告诉朱瞻基,再转给朱棣。 ——陛下,我胡广可是一接到旨意就开始张罗了啊! 第二天凌晨,当方醒被丫鬟的拍门声打断了睡意时,才知道胡广这人做事的讲究。 “什么事啊?” 方醒念念不舍的松开了抓住两个饱满的手,在张淑慧迷迷糊糊的呢喃声中起身出门。 门外的丫鬟看来也是刚起来,衣着都有些不整。 我曰!这不会是大清早的就想来勾引我吧? 方醒正警惕的准备后退,可丫鬟却说道:“少爷,门口站着几个人,身子都被打湿了。” 方醒看看时间,骂道:“这才卯时,哪个神经病就来堵门了!” 匆匆穿好衣服,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到了大门时,辛老七已经堵在那里了。 “少爷,这四人从寅时初就在门口站着了,问他们也不说话。要不是看着他们都没带武器,早就拿下了。” 方醒感到有些头痛了,这寅时初也就是三点钟左右,这个时辰就到了大门口堵着,看来不是小事啊! “看看去。” 一推开大门,就看到外面站着四个全身都被露水打湿的男子,他们的手中还提着些东西。看到方醒后,脸上都是惊喜的跪下喊道: “拜见老师。” 噗通四声,吓得方醒赶紧闪了一下,然后满脸懵逼的问道:“我说几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辛老七拔刀出鞘,一脸冷峻的盯着这几人。 这四人一愣,然后一个年轻人出头说道:“弟子户部甲字库大使姚平,今日特来拜师。” 看来都是商量过的,剩下的三个马上就开始了自我介绍。 “弟子甲字库副使钱明,拜见老师。” “弟子宝钞提举司检校杨成元,拜见老师。” “弟子…兵部会同馆副使兰炳烈,拜见老师。” 方醒揉揉眼睛,正准备拒绝了,可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胡广那和煦的笑容。 如沐春风啊! 卧槽尼玛的胡广!这是逼着我收弟子呢! 可看着这几人像是落汤鸡的模样,手中的几条腊肉也是湿漉漉的,方醒的心中就有些软了。 好歹这些都是好学的,那么就顺手教教吧。 “都起来吧。老七。” 几个男子都站起来,用手抹去脸上的露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可是皇太孙的老师啊!据说在算术一项上有相当的造诣。虽说他们不敢和皇太孙诉个同窗情,可好歹能学到本事,而且还能多得到些看顾。 “老七,先叫人烧火,带他们去把身上烤干。” 这四人的身高胖瘦都不一样,换衣服是不可能的,能烤干就算是不错了。 方醒打着哈欠回去了,迷迷糊糊的上床,搂着张淑慧就再次沉睡。 虽然中途起过一次床,可方醒醒来后却发现精神不错。 等方醒吃了早餐,问到那四个人时,才知道都跟着马苏在出操呢。 呀!都挺自觉的嘛! 方醒慢悠悠的走到了前院,就看到那四人正大汗淋漓的跟着马苏一起吃早餐。 “师兄,老师吃了吗?” “今天老师没出操,肯定是在内院吃了。” 马苏如何是这几个老鬼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哄得端起了师兄样子,答应私下可以给他们解答难题。 等柳溥赶到时,马苏的身后已经多了四个跟班,让他差点都把肠子给悔青了。 这好歹也是一帮子正九品,从九品的官员,而且手中还有实权,有这种跟班不要太带感哦! “上课了!” 方醒看到他们都已经认识了,也懒得再做介绍,就开始了讲课。 这时候就能看出经历过实务的人再学习的好处了,基本上方醒说什么,他们就算是不懂,也会把问题积累起来,等着下课后自己研究,或是请教师长。 一节课方醒讲的口干舌燥的,下课后还被四个新弟子给团团围住了,特别是那个姚平,嘴甜的要命。 方醒不堪其扰,只得祸水东引道:“找你们的马苏师兄去,等会他会去讲课,你们接着去听。” 这几人虽然有算术的功底,可却是初次接触阿拉伯数字,所以学起来有些生涩,正适合拿给马苏练手。 方醒摆脱了几个大龄学生,赶紧就散了,留下了被围住的马苏。 至于柳溥,这货自己都要去听马苏讲课,哪有资格教学生啊! 其实加减乘除这些人都会,只是在涉及到更高一层的东西时就抓瞎了,所以在实际运用中就显得有些平庸。 四名学生开始还觉得方醒是不是有些甩锅的意思,可当他们和那些家丁以及庄户的孩子们一起听课时,才发现自己大半都听不懂。 好吧,既然连孩子都比不上,那咱们就好好的学吧,只是心中有些惭愧。 以至于后来外界就传出了谣言,说是方家庄的孩子,都可以直接去户部当账房的话,倒也让外人感到有些不明觉厉。 幸好这两天小郡主没来,不然这四名新学生估计都得跪了。 皇太孙是他的学生,小郡主把他这儿当成了托儿所,这等恩宠和信任,当真是独一份啊! 虽然没有带来小郡主,可梁中却带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幼军。 作为太监,梁中连太子的卧室都去得,方醒家当然不在话下。 两人在内院的书房坐下后,梁中就笑眯眯的道:“方先生,太孙殿下前几日求了陛下,想从幼军中抽出几千人来单独操练,结果陛下准了一千多人。” 方醒愕然道:“那是好事啊!京中的大将无数,太子出个面,那练兵的人肯定就有了。” 梁中还是笑眯眯的,可说出的话让方醒差点就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方先生,太孙殿下属意你来练兵。” 方醒双手撑住扶手,惊讶道:“我说老梁,你今日不会是专门来忽悠我的吧?我一介白身,别说是练兵,连家丁都只敢偷偷摸摸的挂在太孙的名下练了十个。” “一千多个?我还不想去试探陛下的刀锋有多快!” 正文 第104章 陛下要让我去练兵? 书房里静悄悄的,梁中只是微笑着,看到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询问小伙伴为何没来的大妞后,那脸上的慈祥都洋溢了出来。 春风细微,梁中笑道:“北平行在的消息,汉王耐不住寂寞,做了些让陛下恼火的事。” 方醒愕然,随即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汉王朱高煦在行在感觉有些不自在,大概是去外面打猎,结果踩坏了别人的庄稼,被人告发了。于是朱棣这位帝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引诱着朱瞻基说出了想单独训练幼军的话。 “顺水推舟,帝王之心难测啊!” 梁中心有戚戚焉的挡住脸,心想你这才知道啊!我梁老公早就体会过无数次了,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明朝早期的太监其实不叫做‘公公’,而是叫做‘老公’。 不过方醒可不乐意叫别人‘老公’,于是就称呼他为老梁。 “汉王还被勒令即时回来,闭门读书。” 梁中说到这个有些得意,心想这下你汉王该安生了吧。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事有些玄幻。 “陛下可同意了?” “据说陛下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点头了。还是皇太孙得力啊!” 梁中感叹道,他觉得自己的主子太子殿下还比不上自己的儿子,也真是国朝的一朵奇葩了。 方醒有些挠头了,心中也有些埋怨朱瞻基,觉得这货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真是不当人子。 不过既然朱棣点了头,除非方醒是病的快嗝屁了,不然也只能是赶紧操办起来。 很快,第二天的上午,一个便衣男子就来到了方家庄求见方醒。 “董辟千户?” 方醒正在授课,闻言就交代马苏代课,自己赶紧就去了前面。 前厅中,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身边的茶水动都未动。 看到方醒进来,这人起身抱拳道:“方先生,下官董辟,此来是为了幼军之事。” 方醒看到边上的丫鬟都有些噤若寒蝉,就笑道:“董千户不必多礼,请坐。” 坐下后,方醒朝着北方拱拱手道:“陛下信重,让你我二人编练太孙的幼军,此后当荣辱与共,休戚一体。” 董辟端坐着不动,冷脸道:“兵部的命令是以方先生为主,下官必当配合。” 这人有些假正经啊! 方醒虽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高,可这人的态度也太冷了些吧。 我做主? 方醒有些郁闷,看到这位不大配合,只得赶紧想想要先干什么。 “那个董千户,人手可调好了?练兵扎营的地方在哪?” 董辟沉声道:“人手不是我们挑,幼军那边已经拨出了一千一百二十人。至于营地,兵部已经在聚宝山的背面兴建军营,大概半月即成。” 聚宝山的背面? 方醒舒心的问道:“是哪位大人挑选的地方?我方某人当真要去感谢一番才是。” 聚宝山的背面,那里是一片荒地,离方家庄不过是三里地的距离。 这个地方不会是为了方便我方某人才选中的吧? 方醒有些自我陶醉的想着。 “正阳门有神机营扼守,而聚宝门却没人。兵部的意思是,就算是摆着一千头猪,那敌人至少也得花点功夫才能打到聚宝门吧。” 董辟说到猪,脸颊都颤动了几下,显然有些愤怒。 方醒也有些恼火,麻痹的兵部,还以为他们是照顾自己,所以才把军营选在了离家不远的地方,可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却是想让这一千多人来当炮灰。 假如有敌人侵犯的话,要想夺取聚宝门,那么首先就得把侧翼的这个千户所给端了。 方醒笑了笑,拍案而起,朗声道:“董千户,既然兵部的人认为咱们是猪,那就让大家拭目以待吧!” 董辟没想到方醒还这么有信心,一时之间倒是牢骚去了许多,缓和道:“方先生,不管怎么说,这个千户所就是太孙殿下的颜面,我们尽力而为吧。” 两个管事的暂时达成了一致,于是方醒看到临近中午,就叫人去厨房招呼一声,中午有客。 董辟起身拒绝道:“多谢方先生的款待,不过下官却是要先去把那些军士接来。” 方醒纳闷道:“不对吧,这营地还在修建,接来了住哪?” 董辟的脸色有些不大好,闷声道:“下官去了兵部的时候,就是这么交接的,说是必须要在今天把人给接出来。” “卧槽!这是给我们没脸呢!” 方醒怒了,马上就叫来了柳溥。 柳溥一进来,看到董辟后就笑道:“这不是董千户吗?怎地今儿到了德华兄家来了?” 董辟看到柳溥后,脸上就有些呆滞。 “小伯爷,下官是奉命而来。” “好了,别叽叽歪歪的,我找你有事。” 方醒看到两人认识,就问道:“陛下让我和董千户练兵,可兵部却在营地未曾营造好的时候,让那些军士从大营中搬出来。我问你,这事五军都督府是谁在做主?” 柳溥一听这问题,马上就答道:“德华兄,这事不一定是五军都督府的错,我觉得吧,搞不好是兵部闹出来的幺蛾子。” 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但却没有调兵权利,所以柳溥才有此说。 柳溥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兵部尚书金忠此时正随驾北平行在,我估摸着是下面的小鬼在作祟。” 董辟听到这种分析,不禁说道:“此刻兵部管事的是师逵,师侍郎当不会如此。” 方醒闻言就说道:“那还等什么?吃完午饭咱们就去兵部。” 柳溥一听就赶紧劝阻道:“德华兄莫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 方醒觉得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心中的怒火正是熊熊燃烧的时候,哪会听劝啊! 柳溥听说过一件事,以前朱瞻基上课时开小差,结果方醒发现后大怒,当场就扔了东西下来。 我可不是皇太孙啊!要是再说话,会不会被…… 柳溥的目光在方醒手中的茶杯上转了转,接着就给了董辟一个眼色。 哥们,该你上了! 董辟在看到柳溥后,实际上就已经很震惊了,所以不敢再藏拙,急忙劝道:“方先生,这事不需您亲自去兵部,只需让小伯爷给师侍郎带个话就成了。” 正文 第105章 就职演讲 ps:因爵士没发过红包,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有书友为本书发了好几个,在此感谢恶魔小骑士等书友。同时感谢最近打赏、投票的书友们。 谢谢大家! …… 书房里的气氛一窒,柳溥看到方醒面无表情的在看着自己,心中一个咯噔,赶紧道:“德华兄,其实只需要你一封书信即可,毕竟你现在是太孙殿下的老师啊!” 方醒握紧手中的茶杯,真想给这货扔过去。深呼吸几次后,他抬了抬脚,吓得柳溥急忙窜到了门口。 “叫你干件事就不乐意了还是怎地?不乐意我自己去!” 看到方醒起身,柳溥赶紧抱拳道:“德华兄勿忧,小弟午饭后就去。” 董辟张大了嘴巴,指着方醒呐呐的道:“你…你居然是太孙殿下的老师?” 方醒斜睨着看去:“怎么,不像?” 本来方醒是不准备装比的,可看到一个柳溥就能让董辟态度大变,于是他也不爽了。 董辟急忙起身道:“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全大明不知道有多少个千户呢!一个千户对于皇太孙来说就是个鸡肋。 看到董辟惶恐,方醒微微叹道:“何必呢,大家就当是同事一样的相处不好吗?非得逼我……” 柳溥心说谁敢逼你?你可是见了太子都不跪的人啊! 方醒几次去见太子都没有下跪,而太子也纵容他的无礼,这事如今已经在上层都传遍了。 “方醒。”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糯糯细细的声音,方醒马上就起身,脸上也带上了微笑。 “我们的小郡主可是饿了?” 看到方醒在门口抱起了一个小女孩,这次连柳溥都变脸了。 不但是因为方醒刚才对她的称呼,更因为这个小女孩的身后站着个熟悉的人。 “方先生,郡主说是想吃那个冰糖蒸雪梨了。” 梁中弯着腰,小心的护持着在方醒怀里想挣扎着下地的婉婉,一脸的宠溺。 方醒哈哈笑道:“那简单,让花娘给你做就是了。” 婉婉黝黑的眸子动了动,扫了里面呆若木鸡的柳溥和董辟一眼,然后转过来说道:“好,不过我想多放一点糖。” “那可不行哟!吃糖多了牙齿会长洞,丑也丑死了……” 看到方醒就像是抱着自家的娃似的,把小郡主抱走了,董辟才长舒一口气,叹道:“我今日才知方先生的厉害。” 柳溥也是有些发楞,他前段时间请假在家处理事情,等回来的时候小郡主却没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等到了吃饭时,因为婉婉不愿意离开方醒,结果只得让马苏和柳溥陪董辟吃饭。 吃完饭,婉婉要回去了,董辟也跟着和柳溥去了兵部。 方醒把事情告诉了张淑慧,顿时家中就传来了哭声。 “我父亲当年跟随陛下起兵,靖难之役一战而没,如今夫君你又要去……” 卧室里,方醒满脸黑线的看着张淑慧少见的哀怨模样,等她唠叨完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并没有入军,只是单纯的去练兵而已,我说你想到哪去了?” “啊?” 张淑慧这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让方醒食指大动。要不是是大白天的话,这货大概马上就能化身为狼。 方醒看到小白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就招招手,等她和铃铛进来后,才说道:“此番练兵,不过是皇太孙弄的鬼,大概是和汉王有关系吧。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只有一个千总部。” 这番话下去,张淑慧也不好意思的擦去泪水,赶紧带着小白去了厨房,说是去准备晚饭。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 时间渐渐的过去,当军营以超出预料的速度竣工后,方醒的清闲日子也结束了。 一大早,方醒就被张淑慧催着起床。 “夫君,去了可别动刀动枪的,不是有那个董千户吗,就让他练兵,咱们就当个监督官也不错……” 方醒接过小白递来的毛巾,胡乱的洗了把脸。 “好,我本来就是个监督官,不碍事的。” 可到了大门口后,在张淑慧看不到的地方,辛老七已经带着十名家丁整整齐齐的站在墙外面,每人的身边都是一匹马。 方醒回头对着里面的张淑慧和小白挥挥手,然后扳鞍上马,轻喝道:“走!” 马蹄声声中,方醒一行朝着聚宝山的背面而去。 距离很近,当马儿才热身完毕的时候,一座新建的军营就映入了方醒的眼帘。 这是一座砖石建造的军营,进去就是站满了士兵的练兵场,而中间最里面是简陋的住所,隔壁就是库房。 门外,董辟已经在等着方醒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兵部的官员。 方醒下马,那个官员喝了声好骑术,然后上前说道:“本官兵部主事尚云,方先生的骑术不错啊!” 方醒笑了笑,“过奖了,尚大人今日过来也是我们的荣幸,大家一起入营吧。” 进去之后,那些幼军有些喧哗,特别是看到方醒身后的家丁后更是如此。 “这位难道就是咱们的新千户?可看着好年轻啊!” “少说话,你没看那人的身后吗。” “啧啧!步子倒是走的挺整齐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架子!” “别吵了!” 方醒等人已经上了点将台,下面的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董辟先是请尚云讲话,可尚云却指指嘴巴道:“本官今日只是带了耳朵来,二位请便。” 于是董辟作为千户就说了番忠君爱国,好好操练的话,最后就是方醒了。 方醒看到下面那些幼军的站姿有些歪歪斜斜的,就伸出手去,辛老七见状赶紧拿出一个铁皮喇叭来。 “我就是方醒!” 喇叭扩出来的声音让人一惊,接着方醒就开始了就职演讲。 “所谓的幼军,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到了这里,以前的一切都给我忘的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下面有些骚动,可方醒只是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从整个大明挑选出来的,可战场上不需要个人的武勇。 我对你们的要求有三项,第一是听话,第二是听话,第三,还是听话! 军令一下,前面就算是大河深渊,你们也得给我跳下去!” 下面开始骚动了,董辟有些担心的看了方醒一眼,而尚云只是保持着微笑,就像是庙里的菩萨。 正文 第106章 一往无前 讲话完毕,尚云仿佛是没看到下面那些军士的骚动,笑眯眯的跟方醒和董辟告辞,自行离去。 等尚云走了之后,董辟犹豫着上前问道:“方先生,可要解散军士们?” 方醒看了一眼天边刚冒出来的一抹红日,笑道:“不用。” 手持着喇叭,方醒再次对下面说道:“我再次说一遍,有觉得受不了我的规矩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尚大人去的还不远,赶紧跟上。” “半柱香的时间,要走的赶紧,不走的?那就别怪我下狠手操练!” 辛老七马上在边上点了折断的半柱香,然后扶刀护卫在方醒的身后。 下面的军士开始是一片静默,可随着那半柱香的燃烧,开始出现了第一个退出者。 “咣当!” 长矛丢在地上,这名军士抱拳对方醒说道:“对不住了,咱来这里可是冲着皇太孙殿下来的,可如今看来这里比大营还差,小人愿意回去。” 这人说完就紧张的看着方醒,担心被他拿来开刀。 可方醒只是眯着眼,然后点点头,身后的一名家丁马上就下去记录了这人的名字,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下一个。 看到这人顺利的走出了军营,马上就跟着出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当半柱香烧完后,走了四十七人。 方醒偏头对董辟说道:“回头让兵部把缺口补齐,还有,火枪怎么没有?” 董辟苦笑道:“兵部说火枪打造不易,所以得等,至于要等多久,下官看来够呛。” 方醒冷哼道:“太孙写信给我,说是筹备的银两粮草和铁料都已经送到了兵部,看来这是有人在给老子下绊子啊!” 到了军营你必须得粗鲁一点,不然下面的人不会服你。 董辟点头道:“下官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兵部那边……” 方醒打了个哈哈,笑道:“晚点我去一趟,我倒要看看,是谁吞没了国朝练兵的银子!” 董辟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位一开始就给人定了个贪腐的罪名,今天的兵部看来要热闹了。 下面的人看到上面半天没动静,有的军士就开始坐了下去。 “少爷。” 辛老七看到后,凑过来指指下面。 方醒也看到了,他把喇叭交给辛老七,“老七,下面就看你的了,把他们的坏习惯都给我改掉。” 辛老七得令,就带着家丁们冲了下去,大棍子挥舞着,把那些坐在地上的军士们抽站起来。 “都起来,看看你们的样子,和街头的青皮有何区别?赶紧起来!” 一阵棍子抽打,下面的人倒是站直了些,只是气氛有些不对,仿佛是在孕育着反抗的情绪。 方醒冷笑了一声,招呼辛老七道:“老七,带着咱们的人,让他们开开眼。” “是,少爷!” 辛老七知道这是震慑,所以马上就让家丁们站成前后一长排,喝令道:“正前方,起步走!” “咵咵咵!” 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在练兵场上,仿佛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原来走路也可以这么好看的啊! 可接下来方醒却让他们看到了残酷的一面。 走出一百多米后,前方就是一排挂着尖刺的灌木,这是方醒特地叫人移植过来的,高度大约到成人的腰部。 “他们马上就会转向!” 一个看着奸猾的军士笃定的说道。 “那刺挂上人可难受了,满身的划伤。” 可家丁们让这些军士失望了,他们仿佛是石头人般的走进了灌木丛中。 “嘶!” 当看到那些家丁们自腰部以下的衣服都被尖刺划破,身上也被划的鲜血淋漓后,所有的军士们都惊呆了。 当十名家丁带着半身鲜血出现在队列的最前方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那是人的*啊!他们居然连颤抖一下都没有,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静默了一会儿后,方醒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按照百人为一组,先练阵列!” 看到方醒要开溜,董辟有些慌了,急忙追上去问道:“方先生,这接下来难道只是练队列吗?” 方醒下完台阶后,回头说道:“这支千总部将会全是火枪兵,而火枪兵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坚不可摧的阵列,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现在的火器只是辅助,哪怕是在欧洲,在那些大规模的战争中,火枪都还不是主流。 所谓的排队枪毙战术还得要等两百多年,那种双方都走到彼此的射程内,互相开火的盛况,目前连酝酿都没有。 所以方醒才会对阵列的要求那么高。 阵列不完整,那么火力的输出就会打折扣。 士兵不够勇敢,那么在漫天飞舞的羽箭下,在骑兵逼近的马蹄声中,阵列就会出现慌乱,甚至是崩塌。 “纪律和勇气。” 方醒拍拍董辟的肩膀,指着辛老七说道:“一切都听他的,我要的只是纪律和勇气,至于火枪,相信我,一切都会有的。” 方醒走了,董辟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台子上,觉得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作为一位边缘地带的千总,董辟此次拿到这个位置开始还有些高兴,可随着兵部态度的转变,董辟有些慌了。 而当他知道方醒是皇太孙的老师,而且和太子一家关系亲密后,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可你不能这样当甩手掌柜啊! “每百人一组,二十人一排组成阵列!” “所有的百户都出来整队,速度慢的今天没有午餐!” 辛老七的大嗓门惊醒了董辟,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于是练兵场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奇景:一排排的队列在辛老七和家丁们的呼喝下开始操练。而就在边上,保持着站姿的董辟一直在吃灰。 方醒没有偷懒,只是回家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忙后,这才打马去了兵部。 兵部的衙门看着颇有些趣味,不过两个守门的居然想跟一身便衣的方醒要门敬。 方醒退后两步,看着进出的人,大声的道:“怪不得敢喝兵血呢,原来根子就在这啊!” 进出的人一下就愣住了,看着普通打扮的方醒,心想这人不会是疯了吧?居然敢在兵部的大门口说他们贪腐。 而那两个门子也咬牙切齿的吆喝道:“哪来的妖人!拿下再说。” 正文 第107章 大闹兵部 兵部的大门口,大家都怜悯的看着方醒,觉得这货肯定会被抓起来,然后用对付敌方探子的手段轮一遍。 两个气势汹汹的门子扶着刀就上来了,方醒有些后悔没带个家丁来。他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喊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兵部的老爷们这是在纵容贪腐,还是准备杀人灭口!” 一个官服中年男子正好送人到大门口,看到这一幕后就皱眉道:“吵什么?这里是兵部衙门,不是大街!” 两个门子的身形一窒,然后哭丧着脸回身道:“师大人,这人是个疯子,一大早就在大门口闹腾呢!” “本官师逵,你是何人?还不速速离去!” 中年男子喝道,然后就准备回去。 这人还不错啊!方醒急忙喊道:“我是方醒,是为皇太孙幼军之事来的,你们谁做主?” 师逵打量着方醒,看到他目光清明后,就双手抱腹问道:“是聚宝山的那个千户所吧?” “对,就是那个。” 方醒气势汹汹的追问道:“我想来问问,我部的火枪在哪?” 师逵看到外面人多,就招手道:“你且进来。” “进就进,我还怕你们灭口不成!” 走在前面的师逵脚步一窒,脑门上的青筋崩崩直跳。 到了一个堆满资料的房间,师逵招手让方醒坐下,然后拿起一份资料就看了起来。 难道现在就有了那个著名的学习时间? 觉得时空有些颠倒的方醒扫了一眼,觉得这里还比不上一个村的办公室奢华,就缓和了语气道:“师侍郎,我部从接到陛下的旨意,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可那些兄弟们手上拿的还是大刀长矛,你们兵部总得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师逵漫不经心的道:“火枪打造不易,最少还得一个月。” “一个月?可当时你们的人说是要半年!” 方醒差点一蹦三尺高,也不顾什么侍郎和尊老爱幼了,直接说道:“你们这是懒政,这是在拿大明的安危当游戏!” 师逵的目光平静的看着方醒,淡淡的道:“大明的安危不是一个千户所能决定的,你要有本事,那你们自己打造行不行?” “好!” 方醒马上就坐下了,正色道:“多谢大人的支持,我只需要一百名匠户,其中铁匠七成,木匠三成。然后你们还得把铁料给我,打造经费给我,剩下的事情我保证不来找你们兵部的麻烦!” 师逵被梗了一下,他放下资料,叹道:“好你个方醒,居然跟我胡搅蛮缠,也不怕教坏了太孙殿下。” 方醒此时已经看不到刚才在大门口叫嚣的模样了,他端坐着说道:“师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兵部有人在给我下绊子,不然这火枪少说也得有几百支送过去了吧。” 跟我斗,谁怕谁啊! 师逵刚才是被方醒的话给套住了,所以才失口说出让方醒自己打造的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生怕以后那些将领会找上门来要相同的待遇。 方醒看到师逵有些想反悔的意思,就警告道:“师大人,陛下可是很关注这个千户所哦!” 好吧,这确实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师逵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同样警告道:“但是如果火枪丢失的话,我兵部可不背这口锅!” 方醒看到事情成了,就轻松的道:“每一支火枪出来都会打上编号,训练时发下去,训练完了全部收回来,它丢不了!” 师逵用手指点点方醒,就赶人道:“既然这样,明日我就叫人把铁料和工匠送过去,此后就是你方醒的责任了,出了事可别来找兵部。” 方醒巴不得这样,他还担心被兵部的人去指手画脚呢。 等方醒前脚一走,师逵就叫来了下属。 “聚宝山的那个千户所要的火枪怎么没到?谁干的?” 三个和这事都挂得着的人此时都垂首不语,不过右边两个的脸有些朝左边倾斜,师逵一下子就明白了。 “夏群,你可有话要说?嗯!” 刚才师逵说要一个月,那只是暂时敷衍方醒的。作为兵部侍郎,每年从他手中发出去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对于火枪的供应他当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此时才来寻找始作俑者。 左边那个男子身体一抖,抬头道:“大人,下官近日身体有所不适,这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接手的,回去我就查一下。” 师逵静静的看着夏群,良久才叹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可做事总得要有始有终吧。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 陛下哎!您就不能让两位王爷安分一点吗? 回到军营的方醒满意的看到操练完毕的军士们正在听辛老七训话,然后就叫来了董辟。 “方先生,您没去兵部?” 董辟看到方醒回来的速度那么快,而且衣冠整齐,就有些失望的问道。 兵部的人可不像礼部那么婉转,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而方醒去讨要火枪,按照董辟的猜测,多半是要发生冲突的。 可这模样不像是和人打架的样子啊! 难道这位方先生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方醒笑道:“去了,兵部的人很热情,答应明日就把铁料和工匠送到我们这里。” “我们自己打造?” 董辟从未听说有这种好事过,要知道国朝从洪武皇帝开始,对军中的管理就比较严格,所以军队中是不允许自行打造兵器的。 方醒没空给他解释,急匆匆的安排道:“下午让人在仓库的边上修建工匠的住所,还有,仓库也要一起扩建,不然东西来了没地方放。” 董辟觉得有些憋屈,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千户,可现在却成了打杂的。 不过想到这支军队拥有皇太孙直辖的名义,董辟又觉得心中火热起来,赶紧就去召集人手。 队伍解散后,辛老七找到方醒汇报道:“少爷,这些人的底子不错,只是以前没调教好。下一步您看怎么做?” 方醒眯眼看着那些被董辟抓去修建住所和仓库的军士,淡淡的道:“队列,这段时间就练这个,要保证能一声令下就能变阵。” “还有。” 方醒补充道:“以后上午练阵列,下午就找木棍当火枪,加强练习他们的稳定性,这样才能确保火枪到位之后的训练。” “我这里还有些有趣的东西呢……” 留下了五名家丁在这里,方醒带着其他人就闪了。 管理方面有董辟和下面的百户总旗,所以方醒不用事必躬亲。 正文 第108章 消息传出去的影响 回到方家庄,婉婉小郡主正在因为找不到方醒而不乐,哪怕是小伙伴大妞都没能让她快活起来。 “方醒。” 看到方醒进来后,婉婉就飞奔了过来,吓得梁中和几个侍从差点就心脏停跳了。 方醒接住婉婉,笑着把她抱了起来,问道:“小郡主可是饿了?” 婉婉看来身体素质还是增强了不少,所以呼吸平静的说道:“不,我只是想……去看鱼。” “看鱼?鱼不是在水池里吗?” 方醒有些纳闷,可婉婉却指着外面,示意自己要去看被养在池塘里的鱼。 池塘里的鱼也养不了多久,就得被放到稻田里去。而那些孩子们也在抓紧时间去喂鱼,搞得方家庄的虫子都成了稀有物种。 看到方醒抱着婉婉过来,熊孩子们都夸着自己今天又捉了多少虫子来喂鱼。 看完鱼,方醒就去了书房,他还得要继续授课啊! 马苏对军营有些好奇,可目前他的任务很重,在方醒早上得去军营的情况下,他就得代替方醒去给那些学生上课。 而柳溥是完全没兴趣,他老爹以前可是神机营的统军人物,他自己也在里面玩枪都玩腻了。 方醒今天教了数学,柳溥依然是大半不懂,只得下课后去请教马苏。 等方醒带着小郡主到了后院时,午饭都摆好了。面对妻妾的等候,他不禁感叹道:“果然还是以前的日子舒坦啊!” 张淑慧急忙劝道:“可不能这么说,您这还算是好的,以前我父亲和大哥,那才叫不着家,一年半载的都看不到人。” 小白也是点头道:“少爷,您这不过是出去了一个上午,连午饭都能回来吃,比庄户们都轻省呢!” 被她们这么一说,方醒也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实在是太松散了。 吃完饭,方醒一出去就被四个当官的学生给拦住了。 姚平目光灼热的问道:“老师,弟子这段时间学下来,才感到算术一门当真是学无止境啊!不过在实际应用中,我们总觉得有些局促,还请老师带指点一二。” 其他几人也急忙点头称是。 方醒沉吟了一下,在地上捡了颗小石头,蹲下去开始划线。 “我举个例子,你们看,一条横线和一条竖线,比如说你们是管理仓库的,那么就可以用这个直角坐标。” 四名学生都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方醒画出了一个直角坐标。 “你们看这里,下面可以等分设立时间,而时间可以是每日、每月,或是每年。” “而上面的呢,就可以列出数量单位,比如说一个等分就是一百斤,或是一千斤。就这样记录起来,随后我们用线条把每个时间单位出入的东西勾连起来……” 方醒随手画了个简单的东西出来,再用线条连接,最后笑道:“这样是不是就很直观了?在你们的部门挂上这么一个东西,每日一见就知道物料的动向和异常,岂不比在故纸堆里寻找后计算的强?” “哦!原来还有这等用法啊!” 等马苏和柳溥出来时,就看到这四人蹲在地上,就像是小孩子似的在玩泥巴,顿时就是一笑。 可当他们看到地上那个粗糙的东西后,两人都如获至宝的记录了起来。 而这个曲线图已经率先应用到了军营里。 “每日的训练量,还有每日的物资消耗,都要做成表格或是这种曲线图。” 方醒给辛老七交代道。 “今天看来是练不成了。” 看到那些军士们都在建造木屋,方醒就摇头道:“简陋就简陋一点吧,只要能保暖就行。” 南方的冬天可不能小觑,刺骨的冷,这一点前世的方醒就已经领教过了。 “还有一个。” 方醒叫来了董辟,交代道:“每个百户缩减成一百人,给我抽出一百人出来,我单独训练。” 缺人的方醒准备编出一支小部队,专门打造成类似于后世的那种侦察兵。 就在方醒在筹备着这个还没成型的千户所时,英国公府也知道了此事。 老夫人坐在上方,下面的两个媳妇都在奉承着。 大夫人眼瞅着气氛不错,就找个机会笑道:“母亲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家的二姑爷可是从军了。” 二夫人皱眉,然后就听到老夫人说道:“可是真的?那孩子不是读书读的不错吗,怎么不去科举?” 大夫人隐蔽的一笑,然后说道:“说来有趣,听说二姑爷还是以白身进的军营。只是想着他手无缚鸡之力,媳妇就有些为慧妹妹担心。” “果真?” 看到婆婆面露担忧之色,二夫人急忙劝道:“母亲别着急,我可听说这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想来妹夫只是练兵罢。” “练兵?” 大夫人的脸上带着冷笑:“可我怎么听说他上午去兵部闹了一场,要不是有我国公府的面子在,他早就被乱棍打出去了!” 二夫人笑吟吟的道:“哟!姐姐说的这个我可是不明白了。要说咱们这位妹夫可不只是咱们家的女婿,他还有一个身份可是皇太孙的老师。难道皇太孙的老师就不能去兵部闹一闹?” 老夫人在上面洞若观火的看着两个儿媳妇在暗斗,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大夫人还称呼方醒为二姑爷,而二夫人却已经改口叫了妹夫,这就是矛盾啊! “好了!” 老夫人轻喝道:“这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插手的,有辅儿在呢!” 而远在交趾的张辅已经得知了此事,他对自己的幕僚笑道:“陛下难道是想让太孙殿下插一脚,成三足鼎立之势吗?” 虽然在笑,可张辅的心中却是有些忧虑。既担心皇帝会在几个儿子的争斗中昏了头,也担心方醒夹在中间会被炮灰。 幕僚探寻道:“国公爷,敢问那位方醒和宫里的关系如何?” 张辅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个开端,就说道:“太孙在他那里学习,陛下那里……估计会冷眼旁观吧!” 而方醒的能力,这个连张辅也不知道,只记得当时在给庶妹挑选夫婿时别人的介绍。 “那就是个天才,没有名师,没有人脉,可那么小就考上了秀才,据说他明年还要去考举人……” “天才吗?可皇家最看不上的就是天才啊!” 自古做官当趁早,可甘罗十二为相这种事大概只能是绝响,成熟的政治体系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个甘罗。 “祸福难料啊!” 交趾的天空依然是布满了阴云,一队队的矮小交趾人在丛林中悄然接近。 正文 第109章 工匠和物资到位 工匠们来了,可只有五十名,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大量的物资。送货的百户趾高气昂的道:“此后你们的粮饷足额发放,可出了岔子别说是我们兵部的事,明白吗?至于剩下的工匠,下午就能到。” 方醒看着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工匠,淡淡的道:“有粮有饷,其它的你们兵部也管不着!” 统兵是五军都督府的事,和兵部不搭干。 “哼!看你们以后还能不能这般的傲气!”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方醒也不多话,只是先让工匠们安顿下来。 “要让他们吃饱,军士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房间很简陋,甚至都还散发出木香味道,有的地方还有树皮都没清理干净。 可有这样的条件对于工匠们来说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错啊!居然还有被褥?亏我们还把那些破烂给带来了。” 心满意足的工匠们现在只是期待不会被克扣粮饷,至于干活,那就是他们的本能。 炉子烧起,大桌子摆好,工具齐备。 当工匠们被召集到了一起后,才发现已经有人到了。 朱芳,作为方家的供奉,今天也被方醒拉来了。 方醒看着这些精神不错的工匠,和气的说道:“这位就是朱芳,以后你们就在他的带领下干活。我在这里许个诺,只要你们好好的干活,粮饷保证能足额发放。” “真的?” 下面的工匠有些意动了,要知道他们不管是被分配到哪里,被克扣几乎都成了惯例。 谁让工匠的地位低呢!不欺负你欺负谁? 方醒也不多加解释,对着朱芳点点头,然后就去看军士们的训练。 等方醒走了之后,朱芳才发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就安慰道:“大家请放心,我家少爷说出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绝不会反悔!” “少爷?那你是……” 既然是同行,总得要盘个底吧,所以就有人大胆的问道。 朱芳被这个问题勾起了以前的回忆,良久才道:“我只是个铁匠,跟大家都一样。不过是我家少爷看得起我,这次就来给大家说说咱们要打造的火枪。” “火枪不都是那样吗?” 工匠们都是打造火枪的,这时一听就有些不满。 都是老师傅了,难道我们还需要找人来教教? 朱芳拿起一块薄铁板,开始介绍此次要打造火枪的具体要求。 “我要打造的火枪不是泥范,而是铁器,必须要用两层锻打。” 这是硬性要求,不需要解释为什么。 好吧,虽然两层卷打的枪管有些费事,不过在技术上却是没有难点,所以大家都没吭声。 接着朱芳拿出一支火枪,指着覆盖到枪口前段的护木说道:“大家看看,这上面的卡子。” 大家都凑过来看了一眼,觉得很简单。 朱芳笑了笑,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把三棱形状的剑刃,几下就装在了卡子上。 “这就是刺刀,可供近战时的搏斗所用。” 说着朱芳还来了个突刺。 “咦!这想法倒是挺稀罕的啊!” 有人就摸了摸卡子,觉得这么一个简单的设计就能让火枪兵们拥有拼杀的武器,真是天才到了极点。 一个老工匠默默的看了半天,这时才说道:“早几十年就有人想出了这招,还做出来了,只是没用罢了。” 旁人一听,马上就问道:“刘达,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这叫刘达的工匠不屑的说道:“当年我还是学徒的时候,我师傅就做过,用在那种细长火枪上面,结果报上去还被抽了几鞭子,此后就再也没人问过了。” 这种事在工匠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大家都开始领取工具。 朱芳一边发放工具,一边介绍着新的东西。 “这是直尺,这是卡尺,记住了,必须要在物件冷却后才能测量!” 领到工具后,大家都在啧啧称奇。特别是那个卡尺,当真是精细。 朱芳警告道:“这些工具都要小心保管,一旦丢失,全家都要跟着受罪!” 这话让大家马上就把工具收了起来。 等大家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时,才发现居然有一种有些眼熟的工具。 “这就是台虎钳,打造东西的时候可以夹在上面做工。” 以前工匠们也有类似的工具,不过不能和这个大家伙相比。 大家都试着使用了一下,结果发现当真是好用。 “那就开始吧。” “铛铛铛!” “咵咵咵!” 渐渐变得整齐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敲打的声音,方醒对辛老七说道:“从明天开始,老规矩,不定时的夜袭,早上跑操,至少也达到你们的七成水准。” 辛老七点头道:“少爷您放心,今晚我就准备给他们来一下。” 方醒点点头,满意的开溜了。 回到家还没坐稳,贾全就匆匆的来了。 “方先生,太孙殿下的信。” 方醒接过信,打开一看,果然开头就是道歉,说是因为时机难得,所以没有征求方醒的意见,就答应了练兵的事。 可话锋一转,朱瞻基又念叨着自己的悲苦,说不但是汉王和赵王在背后捅刀子,还有些宗室也不安稳,比如说周王等。 “周王?” 方醒艰难的回忆起前段时间跟薛华敏寻找的资料。 这位周王和朱棣是一母同胞,可据说早些时候也有异心,只是运气不好,被儿子告发,被贬到了云南。 建文时期,大概是想到这货和朱棣的血缘关系,所以建文帝又把他从云南拉回到金陵囚禁。直到朱棣打进金陵城,这才恢复了自由和爵位。 “陛下早些时候就想把周王改封到洛阳,可是周王不愿意,最后还是留在了汴梁。” 贾全眉眼通透的解释道。 方醒揉揉额头,他确信在自己的记忆中,以后根本就没有周王造反的痕迹。 那么就是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喽! 贾全看着方醒的脸色,然后摸出一个信封道:“这是太孙殿下送来的东西,说是让您不必自己补贴进去。” 方醒莞尔接过抽开,看到里面居然是金陵一家大商行的银钱凭证。他这几天正在头痛此事。因为一旦他私人补贴的话,就有些犯忌讳,说不得会在以后被人挑毛病。 “这家伙倒是还有点良心!” 方醒看着那大额的凭证,满意的说道。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用来作为奖励。 采买些肉食,为那些表现突出的军士和工匠们加餐,这也是一种激励手段嘛! 正文 第110章 夜袭和朱瞻基的归来 有了钱,方醒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十几头大肥猪,就圈养在军营的角落里。 军士们正在举着下面吊有砖头的木棍保持着姿势,听到猪的哼哼,顿时心中就痒了起来。 方醒不会克扣粮饷,可军营中的伙食也就是能吃饱而已,每日的荤腥少的可怜。 现在方醒买了十多头肥猪进来,多半就是给大家食用的。 想到大肥膘子的油水,那些林立的木棍不禁都摇晃起来,引来了辛老七和家丁们的抽打。 方醒笑呵呵的来到了阵列前,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肥头大耳的肥猪肯定油水很多,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吃上。” 木棍子摇晃的更厉害了,辛老七和家丁们的抽打都赶不上。 方醒笑眯眯的道:“每日训练最好的那个百户所加餐,就这样了!” 辛老七惊异的发现,这次不用他操心了,那些木棍子都稳定了下来,甚至还有军士在相互提醒。 “稳住,麻痹的!要是因为你害的大家吃不上大肥肉,老子揍你!” “别东看西看的,十比一的机会,都给我稳住了!” “弟兄们都站稳了,那可是十多头大肥猪啊!” 连那些百户们都开始鼓舞士气了,更别提下面的总旗和小旗,他们都恨不能天天都轮到自己的百户所吃肉。 而作为单独列出来的一个百户所人马,被方醒交给了一个家丁单独训练,就按照家丁们的操练方式。 辛老七匆匆的跑来问评判标准,方醒只是笑了笑:“你们自己看,不但是要从勤勉的角度,还得要从成绩上来看。” 当天晚上,所有的军士们都是流着口水入梦的。在梦中,夺取了成绩第一的他们不但得到了夸赞,而且那三指厚肥膘的猪肉也是大块大块的上,真是好吃啊! 美梦笼罩了整个沉睡的军营,而在练兵场上,一群黑影正点起了火把。 辛老七看着正在打哈欠的方醒,有些囧的问道:“少爷,开始吗?” 方醒看看时间,点头道:“开始吧。” 董辟也带着自己的亲兵站在边上,哈气连天的抱怨着。 “怎么有这种练兵的?要是军士们睡不好觉,怨气一大,还怎么往下练啊!” 而那些被叫起来的百户也是有些腹诽,觉得这种折腾人的法子真是太过分了。 方醒听到了牢骚,只是懒得理。 他看到辛老七已经带着家丁们摸到了住所,然后尖利的哨子响彻了整个军营,连工匠们都被吵醒了。 “哔哔哔!” 正迷迷糊糊咒骂着是哪个缺德鬼在捣乱的军士们,却听到了踢门的声音。 门一被踢开,马上就有人冲进来,手中的棍子挥舞着喊道:“三分之一刻没到练兵场的,今天的早餐就没了!” “快一点,你们这群懒猪!” “……” 方醒一边假装看着沙漏,一边瞄着自己的手表,当到了三分钟时,稀稀拉拉的开始有人跑出来了。 “时间到!” 看守沙漏的家丁喊了一声,家丁们马上就把后面才出来的人都赶到了另一边。 火把照的有些不清楚,那些衣着不整的军士们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意思。 方醒转向那些百户们说道:“你们都下去整队,看看自己的人少了多少。” 一刻钟后,人数被统计出来了。 “按时到达的有四百七十九人。” 方醒看着在另一边集合的那群军士,打了个哈哈,突然怒道:“你们这群猪,说你们是猪都侮辱了猪!” 下面有些骚动了,方醒视若未见的继续骂道:“如果今晚是被敌人摸营了,就你们这种反应时间,估计在睡梦中就会被敌人摘掉了脑袋……” 骂了一圈后,方醒对那些百户说道:“按时到达的人,现在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还在有些懵逼的四百多人都回去了,方醒才阴测测的说道:“你们就带着他们跑,绕着练兵场跑十圈!” “哦!凭什么还要我们带着跑?” 十一个百户都觉得不公平。可方醒却冷淡的道:“你们的手下犯了错,当然你们也得领着罪罚!开始吧。” 那些百户是真想闹一场,可当看到辛老七和家丁们都是全副武装后,顿时就熄了这种心思。 这几天有不少人不服气,于是方醒就叫家丁们上去较量了一番,结果很‘喜人’,而且还多了十多个伤号,此时正在营地里养着。 “都跑起来!” 辛老七一声喊,没人敢不听,不听的人这几天都被收拾怕了,连自称是高手的那几个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看到已经跑起来了,方醒打了个哈欠,对董辟说道:“董千户,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去授课呢。” 说着方醒就走了,董辟只得担当了监督的职位,心中却是腹诽道:“现在才是寅时初,哪家的老师会在这种时候授课?” 方醒回家继续睡觉,那些被吵醒的工匠们也是偷笑了一会儿后,呼噜声开始震天响起来。 一觉睡到天亮,方醒这才起床。 “夫君,老七他们还在军营呢。” 张淑慧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有些奇怪,怎么辛老七他们昨晚都没回来呢? 方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他们昨晚去夜袭了,早上还得带着那些军士们出操呢。” 洗漱之后,方醒得意的道:“这教会了徒弟,我这个师傅也就清闲了嘛!” 等方醒悠闲的吃完早餐赶到军营时,就看到门外多了两个门卫。 “方先生。” “方先生,太孙殿下在里面。” 这两人都认得方醒,看到他这个时候才来,那嘴角就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这位可真是会玩撒手*啊!居然把事情交代下去,自己就照常过活。 方醒楞了一下,问道:“他怎么回来了?” 皇帝可还在北平府视察工作呢,这朱瞻基怎么就回来了呢? “方先生,这事您还得去问殿下。” 等方醒进了军营,才发现今天的气氛有些亢奋。 “德华兄。” 看到方醒进来,朱瞻基有些意外的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还得晚到半个时辰呢。” 下面的军士们看到了皇太孙,心气马上就不一样了。 俺们以后可就是太孙殿下的亲军了,还担心什么升官和粮饷啊! 正文 第111章 皇权威严 朱瞻基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耐不住此时他就在阵列前,所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方醒的来历。 “太孙殿下可是叫他德华兄的,啧啧!这位可真是牛大了啊!” “废话!要不然你以为一个白身就能操练我们吗?” “这年头都是要看背景的,咱们没有背景,那就只能去争取立功。” “……” “继续操练起来!” “咵咵咵!” 扛着木棍的军士们继续听着号令齐步走,而方醒和朱瞻基已经到了‘办公室’。 房间的布置有些简陋,连桌子都是现做的。 两人坐下后,方醒刚想骂几句,可看到朱瞻基的眉间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就叹道:“连你这个皇太孙都那么累,这当皇帝有什么意思?” 这话也只有方醒才敢当着朱瞻基说,所以他只是揉着眉心道:“皇爷爷的心思越发的难猜了。” “怎么了?” 方醒觉得朱瞻基的情绪不大对,就问道。 朱瞻基活动着脖子:“我是昨晚进的城,可前天汉王就已经被解禁了。” 汉王自从被赶回京城后,就在人的监视下闭门‘读书’。他读没读书大家不知道,不过没出门倒是真的。 可就在朱瞻基才回来的前一天,汉王居然就被解禁了。 “你是怎么提前回来的?” 方醒在心中给朱棣贴了个‘渣爷’的标签后问道。 说到这个朱瞻基的情绪明显的好了些,他笑道:“我是主动请求回来的,主要是想看看这支幼军。” 可这样老朱会恨死你的! 方醒觉得朱瞻基还是有些没把握住重点,或者是太低估了一位帝王的心思。 让朱瞻基跟着去北巡,本就是想培养他,顺便也是一个慰藉。可这货居然想回来,这不是让朱棣觉得这个孙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高飞了……吗? 方醒斟酌了一下说道:“你还是写封信回去,就说回来后就有些想念陛下了,又想回北平了。” “那不是儿戏吗……” 朱瞻基没说完就有些悟了,他垂眸沉思,很快就召唤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一封信写完,朱瞻基叫人用军中的渠道送去北平陛下处,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德华兄,多谢你的提点,不然我这次还真是要闯祸了。” 朱瞻基很感激方醒,可同时也有些好奇:“德华兄,那你怎么知道我皇爷爷是怎么想的呢?” 方醒眉头一挑,心想难道我会告诉你,前世我的爷爷就会跟我老爸,为了我跟谁去玩而吃醋吗? “年纪大的人都这样,你以后多参考一下寻常人家的祖孙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朱瞻基的精神一振,就起身看着外面道:“德华兄,小弟今日看了一下操练,果然还是你有办法。” 方醒也站在他的身边,看着那些军士们都在排着整齐的阵列前行,就笑道:“这还只是个花架子,要到了战场上,看到如墙的马队冲过来而不变色,那才是有点儿意思。” 说到这个,方醒倒是想起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招数,就招手叫来了一个家丁。 等家丁朝着一个单独的石头小屋奔去后,朱瞻基问道:“德华兄,你这是准备了什么?不会是鞭子吧。” 方醒神秘的摇摇头:“不,那种技术含量低的活咱不干。” 没过多久,家丁们都聚集到了一起,然后每人分了一袋子的东西,还点起了线香。 “他们要干什么?” 大家都对此拭目以待,可当家丁们坏笑着从袋子里拿出那个东西后,顿时正在整齐着的队列就有些歪斜了。 “是鞭炮!” “好像是李家的鞭炮,炸起来可疼了!” 军士们马上就明白了接下来的‘节目’。顿时队列就松散了许多。 辛老七在边上看到也不去纠正,只是喊了一声:“各百户盯好自己的人,队列不整齐的,百户官十军棍!” 这是方醒想出来的注意,不打犯错的军士,而是狠抽带队的军官。 听到这话,那些百户们马上就吆喝起来,连总旗和小旗都赶紧叫喊着。 百户挨了军棍,那这些总旗和小旗也会倒霉。 方醒看到队列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就笑道:“别人的连坐惩罚是从军士开始,可我却反其道而行之,从带队百户开始。” 朱瞻基看到冒着烟的鞭炮在空中飞舞过去,然后就是…… “嘭!嘭!嘭!” 硝烟中,方醒冷脸看着被炸得跳起来的军士们,对董辟说道:“记录一下阵型乱的百户,操练完了之后,他们都加跑五圈。” 董辟刚过来想和皇太孙套一下近乎,可马上就被方醒给安排了这个得罪人的活。可他还不敢抱怨,不然朱瞻基绝对会马上换人。 朱瞻基笑道:“董千户,好好的跟着方先生学,以后前途必然可期。” 这一句话感动的董辟热泪盈眶,这货马上就跪在地上送上了自己的忠心。 “太孙殿下,臣保证……” 才说到这里,董辟猛的想起方醒的规矩,就赶紧双膝变成了单膝跪下,接着表忠心。 方醒的规矩就是:不许双膝下跪! 其实现在大明的军礼也只是单膝下跪。可就像是董辟这种人,当他面对着至高的权利时,马上就忘记了这些,只想着表达自己的敬畏和忠心耿耿。 等董辟去了之后,朱瞻基才摇头道:“德华兄,毕竟像你这般的大才罕见啊!” 你妹!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方醒斜睨着他说道:“忠心不是下跪,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钦佩。至于皇权带来的敬畏,恕我直言,这种敬畏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消退,最后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朱瞻基对此只能是苦笑,他了解方醒,知道这人纯属是想当个横行霸道的小地主,最好没事别烦他。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瞻基老是觉得方醒对大明的未来信心不足,恨不能让自己几天就变成他心目中的那种君主。 方醒看到朱瞻基在瞅着自己,就笑道:“怎么,不相信?” “嘭嘭嘭!” 外面的鞭炮声很吵,方醒干脆让贾全过来,交代道:“你站远一点,盯着这间屋子,不许人靠近。” 等方醒和朱瞻基进去,还把门给关上后,贾全的脑海中飘出了一幅画面,然后打了个冷战后,赶紧跑出了几十米远。 正文 第112章 出了一个大题目 屋子里,方醒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自前宋以来,文人治国已经成了习惯,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方醒先抛出一个问题,朱瞻基点头道:“确实,前宋甚至是真正的与士大夫共天下。”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方醒淡淡的问道,这个问题不用回答。 有宋一朝,士大夫们叫喊着共天下,可最终葬送了大宋天下的也是他们。 “而到了蒙元,那些汉人官员可敢叫嚷着共天下?在官位的诱惑之下,这些文人很快就得意洋洋的跟上了蒙元老爷,哪怕是当个奴才也行啊!” 听到方醒又在讥讽那些文人,朱瞻基只得是不自在的听着。 “可到了蒙元灭亡的时候,不是还有些人沾沾自喜的说些什么,看吧,你们蒙元不重用文官,果然是败了吧!” 朱瞻基倒是有了些兴趣,就问道:“那本朝呢?” 方醒大胆的说道:“本朝我看还比不上前宋!” 这话朱瞻基可就不赞同了,他辩驳道:“德华兄,本朝的吏治可是比前宋强多了。而且那些文官也服服帖帖的,怎么会重蹈前宋的覆辙呢?” 方醒哈哈一笑道:“那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杀的贪官杀多了,把他们杀怕了,所以就惠及到了现在。” “泰顺,相信我,以后的大明读书人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就算是皇帝也无法跟他们相争的团体。” 朱瞻基有些震动,听着方醒继续说道: “当这个利益集团成型之后,大明的沉沦就已经被注定了,绝无翻身的希望!” 方醒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他出去后,朱瞻基还在思索着后面话。 “……大明有三害,一是抱成一团的读书人,他们会一点点的腐蚀掉大明的肌体;二是被君王纵容的太监,他们不是读书人的对手,大多贪鄙,当不得君王的代言人……” 看着方醒的背影,朱瞻基想起了第三。 “第三就是军人的地位低下,甚至比前宋还要低下,文官视之如贱民,最后军心全无,以将领为尊,几乎和私军无异……” “你去查一下在前朝的兴衰中,看看那些文官系统是怎么转变的,还有军队是怎么退化的,一样样的查,然后从中试试找出规律。” 有些话方醒不敢说,所以就让朱瞻基自己去寻找答案,然后再反思,并寻找解决之道。 看着眼前这些被鞭炮炸也不乱的军士们,方醒叹道:“路漫漫啊!” …… 意外回到京城的朱瞻基只是拜见了父母,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皇家那浩瀚的典籍中去,好几天让太子夫妇也是搞不清他在干嘛。 太子妃干脆就带着婉婉去找他,结果就看到了一个全神贯注看书的皇太孙。 “瞻基,你这是在干嘛?” 太子妃的心中觉得有些古怪,被勒令闭门看书的汉王放出来了,可自家的儿子反而陷进了故纸堆中。 朱瞻基在书本中抬头道:“母亲,德华兄给了我一个有趣的题目,我正在找答案呢!” 婉婉听到了就嘟嘴道:“大哥,方醒是我的。” 作为妹妹总是有特权,还不用称呼什么皇兄。 朱瞻基一愣,然后就和太子妃一起大笑起来。 太子妃低头摸着婉婉那软软的头顶,笑道:“好,方先生是你的。” 而远在北平的朱棣也接到了京城的情报和朱瞻基的信件。 “想回来了?哈哈哈哈!” 朱棣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挥舞着手中的信纸笑道:“皇太孙才到京城,马上又想回来了。” 边上的杨荣也是笑道:“皇太孙殿下这是想念陛下了吧,早知道就不该回去,难道跟在陛下的身边还不能习武事吗?” 朱棣闻言就更高兴了,主动为朱瞻基解释道:“瞻基这是第一次能做主,哪会耐得住。” “殿下看来还需要陛下的教导啊!” 杨荣笑道,果然引起了朱棣的得意之情。 “瞻基从小就跟着我,弓马娴熟,不知道那位方醒可能让他满意。” 杨荣善于断事,而且军谋也深得朱棣的信任,所以闻言他就说道:“陛下,这个方醒臣倒是听说过,也算是一个年轻俊杰,只是用来练兵的话,臣也无话可说。” 朱棣看了看锦衣卫送来的情报,咦了一声后,把情报递给了杨荣。 “你看看。” 杨荣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沉思片刻,面露讶色的道:“这个方醒倒是出乎了臣的预料,没想到他倒是有些军略,知道先练军纪与阵型。” 朱棣也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方醒一个读书人,居然会敢和兵部闹翻,而且还把兵练的有声有色的。 “兵之一道,不过是敢字为先,方醒倒是得了些精髓,也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 朱棣这等猛人当然知道练兵之道,所以才会一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方醒的要诀。 …… “要勇敢无畏!不管前方是刀枪,还是马蹄,当军令一下,你们也得给我冲上去!” 方醒站在队列的前面,看着十个百人队都整整齐齐的站着后,他说道:“到了战场上,一旦前队退缩,后队即可斩之!后队退缩,督战队斩之!” “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唯有勇者才能活到最后,并获得功勋,获得财富!而胆怯者不是死在敌人和督战队的刀枪下,也会死在逃亡的路上。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做勇者!” 方醒的话在练兵场上回响着。一手是肥猪肉,一手是砍刀,让这些军士们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朱瞻基面容憔悴的出现了,不过眼睛很亮。 “开始操练!” 方醒退后几步,把地方让给辛老七,然后就迎上了朱瞻基。 看到朱瞻基的模样,方醒不禁取笑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太子殿下给暴打了一顿吧?” 朱瞻基没有笑,只是和方醒一起并肩走在边上。 “德华兄,小弟这几日大致看了一下前朝的吏治和军队,结果发现问题都是出在中后期。甚至还有皇帝昏庸无道,导致国家混乱……” 方醒含笑听着,等他说完后,才满意的说道:“不错,不过还得继续寻找规律,并审视每一个阶层在这个治乱循环中起到的作用。” 朱瞻基闻言又想回去,方醒一见急忙说道:“这事急不来,得要慢慢的。你不但要在故纸堆中寻找,而且还得对照我大明目前的情况,以及当时和眼下在经济和农业上的得失,两者相结合,你才会找到那个规律。” 正文 第113章 百人齐射,麻烦上身。 “铛铛铛!” 火枪的打造速度不慢,特别是方醒把工序切割开,让木匠来完成后续的安装后,仓库里已经堆了三百多支火枪。 方醒看到成绩喜人,于是大手一挥,当天就杀了一头大肥猪。 今天的军营很是火热,到了午饭时间,闻着大白菜煮猪肉的味道,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方醒没有去掺和,带着朱瞻基去了方家庄。 婉婉小郡主正在门口和大妞研究蚂蚁洞,看到两人后,就欢呼一声扑了过来。 “婉婉,找到蚁后没有?” 方醒给婉婉提供了一个新玩法,寻找蚁后。 婉婉的小脸蛋上都沾上了尘土,她沮丧的摇头道:“没有。” “那就继续努力。” 朱瞻基看到婉婉后,整个人都阴郁了许多。 “别胡思乱想了,小孩子嘛,以后多教教,顺便绝了他的那个心思就成了。” 朱瞻墉还在读书,每日的时间都被课程填满了。听说连国子监的学生都夸他有贤王之姿。 朱瞻基回来就没有去见过这个弟弟,现在看到妹妹后,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又涌了上来。 “德华兄,你不知道,生在帝王之家的孩子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争权夺利呗! 方醒对着迎来的学生们点点头,然后开课了。 对于朱瞻基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兄’,大家都有些惊喜交加,连在上课时都不时的去偷看一眼。 这可是皇太孙哎! 我居然跟皇太孙一起上课,这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方醒现在授课很熟练,他目前正在编写一整套教材,而且已经有些眉目了。 这套教材参考了在仓库中找到的一些教科书和书籍,分为三个等级。 一级就是小学生,二级大概就是初中生,至于三级,方醒目前还在煎熬中。 其实到了二级,方醒就有些吃紧了,三级他估计自己只能是教一些,然后让学生们自己再去领悟。 而那四名官员学生听说最近在部门中很是春风得意。当时挑选人来学习时,级别高的不愿来丢面子,级别低的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当这四人半脱产的去学习后,不少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可最近这种态势改变了。 “老师,弟子最近修改了户部的报表,增强了可比性。连尚书大人都说以后按照这种方法制作报表。” 姚平最近很忙,不但是要来方家庄学习,而且回去后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余,还搞了点小改革。 方醒拍拍姚平的肩膀,夸赞道:“不错,这就是活学活用的例子,你们都要跟着好好的学学。” 其他三人看到被姚平拔了头筹,气馁之余,也是暗自决定回去就展开调查,一定要搞个比姚平更出彩的成绩单出来。 “学习的机会很多,可要能学以致用,这才是一个好学生。” 方醒决定把姚平拿来当典型,提振学生们的兴趣。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了些想法,回去后就找了太子商量。 “你说让方先生开一家书院?” 朱高炽把头从奏折中抬起来,看着一脸期盼的儿子,摇头道:“不行,你想过没有,方先生已经放弃了科举,转而教授杂学,这已经让不少读书人不满意了! 要是他真开了一家书院,那就是众矢之的啊!” “关键是你也会被迁怒,明白吗?” 朱高炽的政治能力不是吹的,朱瞻基才张嘴,他马上就找出了里面的漏洞。 “你说皇太孙在跟着那个举人学习杂学?” 国子监里,头发斑白的国子监司业秦班正问着自己的学生。 “是的老师。” 站着的学生名叫余建,他一脸激愤的道:“那方醒不过是举人的功名,可却放弃了我名教的微言大义不传,却是标新立异的在方家庄传授那些杂学,真真是误人子弟!” 秦班怒了,他痛心疾首的斥责道:“此子毁我名教矣!” 余建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然后假装茫然道:“老师,那不过是几个学生而已,您太夸奖那个方醒了吧?” “糊涂!” 秦班一边整理衣着,一边教诲道:“你也不看看学生中都有谁,那是国本!一旦国本迷上了杂学,我大明危矣!” “走,叫上几个人,我今日倒要看看那个杂学有什么好,居然勾得殿下忘却了根本!” 很快,得知消息的国子监里就涌出了一百多人,这还是秦班看到人多后,担心会出事控制了一下,不然少说也得有七八百人。 “嘭嘭嘭!” 练兵场上硝烟弥漫,一排排的士兵们正列队开火,声音震耳欲聋。 “齐射!” “嘭嘭嘭……” 带队百户们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嘭嘭嘭……” 二十人一排的阵列不断喷出铅弹,把前方的一堵墙打的土石迸溅。 “以百户为单位平行列阵!” 一声令下,队列马上就展开了。一排阵列就是一百人,十排队列看着浩浩荡荡,摄人心魄。 方醒看了看时间,皱眉道:“速度还是有些慢了,如果在临敌时变阵那么慢,那些骑兵都冲到眼前了!” 辛老七道:“少爷,这还得练,要练到他们闭着眼睛都能准确的变阵时,咱们这才算是成了。” 朱瞻基已经被这种战斗中的变阵给刺激到了,他兴奋的道:“德华兄,我军作战时还有骑兵护卫两侧呢!有的是时间变阵。” 和草原上的征战历来都是步兵防御,骑兵冲阵。 方醒摇头道:“我们是火器千总,不可能躲在后面看戏,所以临战的反应,临战的变阵和预案都要齐备。” “预案?” 朱瞻基觉得又学到了一个新名词。 “嘭嘭嘭……” 更加密集的枪声响起,一股风过来,把方醒几人笼罩在了硝烟中。 “咳咳咳!” 方醒和朱瞻基两人被呛得干咳不已,赶紧闪到了一边。 “嘭嘭嘭……” 每排一百人,十排轮转,火力之猛烈,让所有人都不禁眉开眼笑。 方醒摇头道:“人数还是有些少,不能担当正面迎击的重任。” 人数太少的话,当面对着大批敌人的骑兵冲阵,这点人是拦不住的。 朱瞻基笑道:“德华兄你小看了火枪,记得皇爷爷当年北征的时候,神机营可是吓跑了不少敌人。” 人可以不怕火枪,可动物却不行。只要被密集的枪声和硝烟给吓住,那些马儿就会停步不前,甚至还会到处乱跑。 正文 第114章 方醒,你蛊惑国本! 练兵场上只有十个百人队,剩下的一个已经被带到了山里。每人一把刀,就这样要穿越一百五十公里的山路,到达目的地。 实弹练习之后,又回到了端着火枪练稳定性的时间了。方醒正准备和朱瞻基回去,却看到了庄上的李老大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军营的门口,可被哨位给拦住了,正在朝着这边挥手呢。 看到方醒后,李老大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赶紧大声喊道:“少爷,少爷,有人…有人到庄上闹…事。” 方醒一愣,问道:“是李家的人吗?” 尼玛!方醒真的是怒了。上次的事情后,李茂跑到了金陵城里躲着,所以他只是让辛老七带人套麻袋打了这货一顿。 怎地?难道还想再来一场? 正当方醒摩拳擦掌的时候,李老大跑了过来,有些惶恐的道:“少爷,是一些读书人,说是您好像是对不起什么教,尽干些那啥的事。” 方醒只觉得脊背一凉,马上就想到了这事的来由。他看了朱瞻基一眼,显然这位也是想到了问题的严重。 “老七,这里交给董千户他们,咱们的人马上回去!” 方醒喊了一声后,接着对朱瞻基说道:“你别去,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朱瞻基已经准备调动自己的幼军了,听到这话后,他略一思忖,就点头道:“好,我马上进宫。” 马蹄声急速而去,留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董辟。 “这是怎么了?” 三里地,不过是挥舞几下马鞭的事。当冲进方家庄后,方醒就看到了围在主宅外面的一群人。而在外围,方家庄的庄户们都骂骂咧咧的,看样子有些想动手。 马蹄声惊动了这群人,人群中间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什么,马上就整齐的喊道:“革除方醒的功名!” “革尼玛!我家少爷的功名是你想革就革的吗?” 一个听过马苏几节课的学生马上就不干了,顶着就骂了回去。几个孩子也把手中的虫子扔了过去,顿时那群学生一阵尖叫。 方醒听到这话,就露出了冷笑,翻身下马后,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辩解的时候,他却淡淡的道:“这儿是我家,没有我这个主人的邀请,敢问诸位贤达,这是要准备打家劫舍吗?” 呃! 这个问题有些出人预料,不过马上就有人喊道:“方醒,你别避重就轻。我问你,你为何教授杂学?” 教授杂学? 方醒觉得今天这风有些不大对,他打了个哈哈,“教授杂学怎么了?有谁不允许吗?” 余建缩在人群中喊道:“你本是我儒家弟子,为何要为杂学张目?” 一边喊,余建一边看着已经冲进去的秦班,心想这下总能把皇太孙炸出来吧! “对,你方醒靠着科举得了老大的便宜,可背地里却是在挖着咱们儒学的墙角,当真是虚伪至极!” 一个满脸正气的儒衫男子走出来,说着还顾盼左右,一脸的得色。 辛老七带着几个家丁从左右绕了过来,只需方醒一个招呼,保证能把这群学生给打成猪头。 方醒腻歪的道:“我说,连孔圣人都没说不许教杂学吧?而且你们怎么知道我教的是杂学呢?” 余建一听马上就喊道:“你蛊惑国本,不是杂学是什么?” 猪队友啊!你这个助攻太给力了。 方醒冷笑道:“蛊惑国本?这个罪名太大,我方醒不敢接!” “我看你们今天所来,不是为了什么杂学,而是为了你们嘴里的国本吧?” 啪! 正好进去没找到皇太孙,反而被铃铛一路追杀出来的秦班听到了,他觉得这记耳光真是打的实在。 “哎哟!老师,您这衣服是怎么了?” 当即有人就发现了狼狈的秦班,于是都纷纷的上前慰问,接着就准备向方醒开炮。 铃铛一路追出来,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依然不惧,就准备扑上来。 “铃铛!” 方醒招呼了一声,顿时铃铛就冲了过来。所过之处,一片兵荒马乱。 “哎哟!闪开!这狗来了!” “你别特么的挡着我啊!” “它要咬我了!救命啊!” 方醒冷眼看着铃铛冲出了人群,过程中有礼有节,嘴都没张一下,顿时就心满意足了。 连我家的狗都比你们懂规矩! “方德华!” 秦班从未如此狼狈过,在国子监中,他总是风度翩翩,可今天居然在方家庄给狗追了。 “方德华!你可是要自绝于我名教?” 余建听到这话心中暗喜,想着秦夫子发怒了,搞不好还真会去要求革掉方醒的功名。 没有功名,见到了官吏你得下跪。 没有功名,官府找你去挖河沟你也得去! 哈哈哈! “你谁啊?” 这老货的口气很大,方醒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余建更乐了,憋笑喊道:“方醒,这位是国子监的秦司业,他老人家都来了,你还想抵赖吗?” 国子监? 方醒有些忧虑,不过不是忧虑眼下,而是担心马苏在国子监的课业会受到影响。 不过事到临头,躲避是没用的。 “敢问秦司业,我教授你们所谓的杂学可是有罪?” 方醒拱手问道,他看到马苏已经出来了。 作为女流之辈的张淑慧此时不能露面,不然又是一项罪名。 秦班气吁吁的道:“我来问你,皇太孙殿下是不是在你这学习?” 方醒点头,又对着正走来的马苏微微摇头,示意他到里面去。 可马苏却坚定的走了过来,途中有几个认识他的人就惊呼道:“马苏?你居然也在这?” 马苏抱拳道:“这里是家师的地方。” 呃! 这又是一个炸弹! 马苏虽然在国子监不大冒头,可几位五经博士对他的印象不错,都说这娃此后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在听到马苏说自己是方醒的学生后,连秦班都有些失神了。 造孽哦!这些人都是被方醒这个邪门歪道给迷惑了! 秦班脸色铁青的道:“老夫定然不会看到国本走了歪路,方醒,你就等着老夫的奏本吧!” 本来秦班可以直接去找学官商量收拾方醒,可这事涉及到了皇太孙,没几个学官敢冒这个风险。最后秦班决定直接上本,把自己的良苦用心告知陛下。 “不要脸!” 正文 第115章 我不是少正卯!你们也不是孔圣人! “不要脸!” 正准备爆发一番的秦班被这话给梗住了,他用颤抖的手指向了方醒,“你,你……你不当人子!” “不要脸!” 方醒冷笑道:“你等连我教授的东西都不知道就打上门来,敢问可是为了儒家和杂学之争?” 没人敢承认这话,不过余建显然不在其中。 “方醒,我等今日是来拨乱反正的,你祸乱国本,当天诛之!” 这是多么熟悉的节奏啊! “哈哈哈哈!” 曾经混过论坛的方醒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别人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好等他笑完,然后听他说。 “我说你们不要脸吧,还真是没说错。” 方醒不顾秦班那憋红的脸色,讥讽道:“连我教授的东西都不知道,不过是想着图个名吧!最好能在皇太孙的面前露个脸,摆出一副我全是为了你好的脸嘴,想必能有几根骨头给你们啃啃!” 这话太恶毒,连马苏都不忍的垂眸下去。 秦班急促的呼吸几下,怒道:“方醒,这天下难道还有比我儒家更适合皇太孙殿下学的吗?你能教殿下什么?不过是些奇淫技巧罢了,我呸!” “奇淫技巧?什么意思?” 方醒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想起了以后这个奇淫技巧的罪名越来越扩大…… “我看凡是不合你们心意的就是奇淫技巧吧!” 霸权主义,从汉代开始,儒家就一直在坚持不懈的打击其它学说。当所有的学说都黯淡无光后,众正盈朝就出现了。 “放肆!” 秦班的脸红了红,傲然道:“想我儒家自先圣以来,教化万方,泽被苍生。到了我大明开国,我名教众人更是纷纷攘臂,这才有了今日之盛景!你一介白身,如何敢行这螳臂挡车之事!” “好!” “秦司业说得好啊!正说到的我心口上去了。” “看那方醒如何!” 就像是在天桥卖艺般的起哄声后,方醒有些无力的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们且看日后吧!” 说着方醒就准备推开人群进去。 余建看到方醒熊了,顿时就有些沮丧,马上就喊道:“方醒,你今日当下跪为辱我名教一事谢罪!” “对!下跪!” “各位同窗,咱们今日也算是见证了一件盛事啊!” “邪门歪道终究是井中月,这方醒要是今日之后能幡然醒悟的话,那也算是大家的一场功德了!” 马苏的心中大怒,喝道:“你们莫要逼人太甚!” 庄户们更是义愤填膺,马上就涌了上来,有的已经开始握紧拳头了。 方醒的身形一窒,然后抬头看着这些狂热的脸,苦笑摇头。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依言下跪时,就听到了一声暴喝。 “我跪你麻痹!” 人群中的余建心中大乐:这位方醒传言连皇太子都不跪的,果然用话一激就怒了。 方醒指着这群人,眼神凌厉的说道:“你们以为自己是孔圣人,而我方醒就是少正卯吗?” 少正卯,战国时期鲁国的大夫,和孔夫子一样的开办了私学,而且还‘抢’了孔老夫子不少学生。 当时的孔老夫子就忍下来了,等他当上了鲁国的大司寇还兼‘首辅’后没多久,这位老夫子就把少正卯斩杀暴尸。 后来老夫子的学生问他杀少正卯的原因,老夫子很牛笔的解释道:“少正卯是个小人,而且我看他以后可能会造反,所以干脆就把他杀了。” 这尼玛和杀岳飞的那句‘无须有’是何等的相似,可见古往今来,儒家的学说不过是一张遮羞布。而在这张遮羞布下,那些龌龊事正以堂堂正正的名义在进行着。 方醒这话的意思是:你们别在这儿哔哔,有本事大家就比一比,别用孔圣人的那套莫须有。 秦班被梗住了,哪怕他是最虔诚的儒家信徒,可也不敢行这种站不住脚的事。 余建一看不对头,急忙就喊道:“方醒,你就是我名教的耻辱!我等当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声音方醒已经有些熟悉了,他冷笑着说道:“一群鼠辈,可敢露头?” 余建当然不敢露头,所以马上就往里面躲了躲。 “秦司业,国子监的学生都是这般的敢做不敢当吗?那我的这学生以后还真不敢去了,要是他在你们那学了这一套,我还丢不起这个人!” 方醒的话把秦班逼到了墙角落,他回身沉声道:“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站出来!” 余建又往里面躲了躲,他看到周围的同窗们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其中一个更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余建,你躲什么躲?出去和他辩理就是了!” 这个声音同样不小,方醒呵呵道:“这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啊!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这群学生本就是被蛊惑出来的,听到方醒的话,马上就有人拉住了余建。 “走,咱们出去!” 余建心中叫苦,可却被几名学生给拉到了外面。 方醒盯着这几人,问道:“刚才的是谁?” 余建垂头不语,边上的学生以为他是胆小,就昂首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余师兄。” “呵呵!” 方醒笑了笑,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出题时,可却听到了一声命令。 “老七,拿下他!” 余建一听就想跑,可辛老七早就在等着这个话了,当即几步上去就捉住了他。 秦班气得戟指方醒,喝道:“方醒,你这是想要作甚?难道你真是要自绝于……” 听到这种扣帽子的话方醒就烦,他指着正在辛老七的手下挣扎着的余建说道:“我敢打赌,今日开头蛊惑之人就是他,秦司业,可敢明说?” 秦班喝道:“你这等行径,何须蛊惑?” 方醒鄙夷的看了秦班一眼,然后就对辛老七说道:“老七,马上把人带走,我要他背后人的名字。” “大胆方醒!你居然敢私设公堂!” “放开余师兄,不然今天就是你等的末日!” “大家冲啊!把余师兄救出来!” “……” 一阵嘈杂中,辛老七毫不客气的一指头按在了余建的肋下,顿时杀猪般的惨嚎声盖住了全场的杂音。 “啊……”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都怒了,纷纷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去奋力一搏。 正文 第116章 余建今日必死 就在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挽着袖子准备上演全武行时,辛老七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余建的肋下一点,然后大家就听到了惨嚎,以及…… “啊……我说我说,是葆成叫我做的…啊!” 辛老七一脸狰狞地喝问道:“那个葆成是谁?” 余建看到冲来准备解救自己的同窗们都愕然止步,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只是那肋下的指头再次点了上来,他不得不为自己的不坚强而买单。 “啊!葆成…啊!葆成是汉王殿下的人!” 连最狂热的学生在听到这个答案后都变得冷静起来。 余建会是被屈打成招的吗? 不会,有智商的人从刚才他的供述中就能辩白出事情的真实与否。 “你们居然敢屈打成招?我们誓不与你罢休!” 一个满脸痘痘的年轻学生挥舞着手臂喊道。可等他喊完,才发现周围都是静悄悄的,那些同窗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怜悯和羞恼。 “啊!” 那边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听到余建说道:“是葆成,我发誓就是葆成,我的怀里还有他给的银票啊!” 辛老七这才放开了手指头,伸手粗鲁的进余建的胸口里摸抓了一阵,果然摸出了好几张银票。 方醒端着脸,冷笑道:“这些银票都是有来路的,这位余同学可敢说是自己的?” 余建敢个屁,他还在舒缓着肋下的剧痛。 看到余建垂头不语,方醒转向了秦班。 “秦司业,这位余建我可要扣下了,还有,你等被人蛊惑大闹我方家庄,造成的损失也得赔偿!” 秦班觉得自己今天把一辈子能丢的脸都丢光了,可虎死不倒威,他梗着脖子说道:“国本岂可怠慢,你方醒教授殿下杂学,此事老夫定要上本!” “余建是我国子监的学生,人我们肯定要带回去,至于后续怎么处理,那也不是你一个举人能管的事!” 说完秦班就挺起胸膛,准备和方醒辩驳一番,但是想扣下余建是不可能的。 我的学生,就算是要打要骂,也由不得别人! 何况你方醒只是个白身! 方醒的脸上浮现了些恼怒之色,可最后硬是压下去了,他拱手道:“既然你们国子监要包庇嫌犯,那我方醒没话说,大家把官司打到陛下那里去吧。” 秦班想到了余建干的事就是一个咯噔。 朱棣最反感的就是谁在自己的几个儿子中间挑拨,哪怕是当打手都不行。 君不见解缙就是因为和太子靠的太近了,最后被关进了诏狱。 不过想到太子殿下的仁君风范,秦班觉得问题不大。 有太子求情,想必余建不会有大问题吧。 想到这里,秦班觉得自己回去首先是要托人向太子求情,然后再考虑其它的。 “我们走!” 秦班心中凄凉的带着一帮子学生往庄外走,当看到那些庄户们都在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有不少学生都用袖子掩面,脚下踉跄的加快了速度。 看到余建独自走在最后,而且不时的回头看看后面,显然是担心方醒反悔。马苏就不解的问道:“老师,您为何要放走余建呢?” 要知道方醒今天是可以强行留下余建的,而且还能进一步的签字画押,转交给朱瞻基或是太子。 那不就是罪证确凿了吗? 方醒先回头让专户们都散去,然后才说道:“我是故意的,因为余建活不过今天!” “老师……” 马苏被这个答案惊住了,正想追问,可却看到方醒已经进了前院。 “这种事你自己琢磨,琢磨透了,你也就有长进了!” …… 而已经赶到宫中的朱瞻基却听到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汉王今日在府中开办了一家藏书阁,说是面对所有的学子提供免费观看和抄书。” 朱高炽看着自己的儿子,叹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事就是汉王干的,目的就是想在你和读书人的中间制造隔阂。” “还有,汉王还请了几位大儒,每日在府中教学,瞻基……” 朱瞻基有些不信的问道:“汉王叔这是疯了吗?以前他可不会干这等婉转的事!” 朱高炽淡漠的道:“他没疯,估计是有人在蛊惑他,只是想让你皇爷爷看到这些罢了,顺便还能把你置身于两难之地。” 只要方醒成为儒家公敌,那么朱瞻基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并且必须要做出取舍。 公开声明自己只是受到了方醒的隐瞒和欺骗吗? 朱瞻基摇摇头,目光坚毅的道:“我不会这样做,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和阴沟中的地老鼠一个样。” 朱高炽早就知道了儿子的选择,所以他说道:“我已经叫人去找了胡广和杨士奇,由他们出面,比你我父子要好许多。” 胡广和杨士奇就是读书有成的代表人物,有他们出面说话,能让朱瞻基和方醒面临着的困难少一些。 朱瞻基沉默着,他想起了方醒对读书人的不屑态度,心中冷笑了几声。 这些读书人,和抢骨头的野狗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野狗没有组织,而他们却是抱成了一团。有反对者就口诛笔伐,直至把对方打倒为止。 舆论霸权! 这个方醒提过的新名词就闪现在朱瞻基的脑海中。 “父亲,这些读书人不可小视啊!” 父子俩相对一视,心中皆是有些念头转动。 此时的读书人已经成了气候,当年朱元璋在位时都不敢惹,后面为了平息北方读书人的怨气,还干掉了几个主考官。 读书人掌握着舆论话语权,任何事到了他们的嘴里,道理是次要的,关键是否符合他们的利益。 朱瞻基咬牙说道:“可我得去把德华兄救出来!” 在朱瞻基想来,面对着那些国子监的学生,方醒大概也只能是逆来顺受,不然那些舆论可是会杀人的。 朱高炽摇头道:“现在我们插手只能是火上浇油,还是等胡广他们去吧。” 读书人的事,还是由读书人来解决,一旦皇家掺和进去了,不管胜败道理,舆论都会哗然。 这个道理朱高炽早就知道了,而朱瞻基只是略微思忖,就苦笑道:“怪不得德华兄会说我朝的读书人会比前宋的还要…贪婪,真真是欺人太甚啊!” “殿下,有方家庄的消息来了!” 就在朱瞻基回想着方醒对读书人的那些话时,梁中满脸大汗的冲了进来。 正文 第117章 杀人灭口,睚眦必报 梁中自从得知了国子监的人去找方醒的麻烦后,就到了宫门口去等候消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来汇报。 “如何了?” “打起来没有?” 东宫父子的两个问题让梁中也是有些发怔,然后他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是方先生的家丁来报的,说是方先生直接就揪出了汉王的内线,把国子监的秦司业都差点给骂疯了。” 朱瞻基最担心的就是方醒的脾气,这时听到没群殴,心中就先是松了一半,随即就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是说汉王在国子监里有内线?还被揪出来了?” 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了红晕,他本还担心会有人给北平府的朱棣上奏折,把这次的事件说成是读书人的自发行为。 然后嘛,当然是朱瞻基误交匪人这种罪名就出来了。 当朱瞻基的地位不稳时,朱高炽屁股下面的太子宝座就会摇晃。 汉王什么时候会用这种阴招了?这不像是他的手法啊! 这个疑惑在父子俩的心中一转即逝。 梁中满面红光的说道:“正是,结果被方先生几句话就给揪出来了,然后当场就问出了指使人。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方先生居然让秦司业把那人给带走了。” “那人活不过今天!”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过秦班的心情和这个好天气恰好相反,阴云密布。 而余建则是有些畏畏缩缩的。那些国子监的学生都鄙夷的远离他,不时还会对他指指点点,满脸的嫌恶。 “哎!” 秦班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脸面扫地,心中对余建的恨意也不少,只是他还需要撑起一个高大的老师形象,所以才会坚持把余建带回来。 不过此时秦班已经在后悔了。 人带回去怎么办?这事不但是一个误会,而且还涉及到了几个皇子皇孙的争斗。 堂堂的国子监居然被人当枪使了,回去还要面临着几方的责难。 余建,你怎么不去死呢! 秦班冲着余建瞪了一眼,把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只是这个脖子缩了之后,不一定就能像乌龟般的再次伸出来。 “闪开!闪开!” 一匹高速奔来的惊马带着飞尘从后面快速的接近,那些学生们都纷纷闪到了边上,只有余建心神大乱之下,反应慢了一拍。 可这一拍就足以发生一些让某些人满意的‘意外’。 马上的骑士一直俯身伏在马背上,看不清面目。当惊马和余建错身而过时,骑士的左脚好似无意中的扬起。 惊马远去,尘埃落地,几个心有余悸的学生指着那骑士的背影破口大骂着,而往常最关注学生仪态的秦班也没了精气神去管。 “噗通!” “余建死了!” 方醒正在给张淑慧讲笑话,以消除她们的惊恐,可一名家丁却给他带来了这个预料之中的消息。 “怎么死的?” 书房里,方醒和马苏都在。 这名奉命去跟踪的家丁说道:“一匹惊马,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建被一脚踢破了咽喉,足足挣扎了一刻钟才去的。” 好快的反应! 国子监去方家庄闹事,结果被抓出了别有用心的鼓动者。这事本身就让京城的舆论大哗了,可紧接着余建的‘意外’死亡给这事蒙上了一层阴谋的薄纱。 “这事和本王没关系,别有用心的人终究会露出马脚来!” 汉王的反应让大家觉得这位的性子变得柔和了,如果是以前,汉王大概会拎着马鞭出去抽人吧。 可等第二天秦班散学回家时,却被汉王抽了一鞭子。这个消息传出来,事情就更让人看不清了。 而作为事件的受害者,方醒却表现的很沉默。 只有东宫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御史们的弹章已经上路了。 此事最终如何,还得要看还呆在北平府那位皇帝的意思。 方醒被太子召唤,而且要求他带着张淑慧一起去。 夫妻俩到了太子宫中后,张淑慧就被宫女带去了后面,那里有太子妃和婉婉小郡主正等着。 太子父子看到方醒的表情淡然,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事情发生后,按照朱瞻基的推算,方醒搞不好会到国子监去大闹一场。可现在看来,方醒还是很有理智的。 而此时的国子监里,秦班刚被训斥了一番出来,而且上面让他近期不得离开京城,以备调查。 “幸好纪纲那个活阎王不在啊!” 秦班觉得自己真是够幸运的,所以他决定回去就喝几杯压压惊。 太子宫中,朱高炽把御史们的弹章抄写本递给了方醒。 方醒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很明显的,这些御史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弹劾方醒的,指责他用杂学来蛊惑皇太孙,如果不严惩方醒的话,我大明危矣! 而另一派则是弹劾国子监和汉王的,这些奏章有证据,所以显得理直气壮。 放下本子,方醒笑道:“这事咱们只能是听陛下的,至于我个人而言,这点小小的委屈还算不得什么。” 果然是高风亮节啊! 朱高炽很欣慰,可朱瞻基却有些半信半疑,因为方醒以往表现出来的性格可不是这样的。 你骂我一句,老子得抽你一巴掌! 这才是方醒。 就在方醒两口子在太子宫中闲聊时,国子监内,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快来人啊!秦司业拉肚子啦!” 拉肚子很奇怪吗? 不奇怪,金陵城中,每天至少得有几百人拉肚子。 可这位秦司业拉得太有气势了,直接就霸占了国子监的一间茅厕,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噗通!” 方醒夫妇正在和太子夫妇告别,双方还约定了下次会面的时间,以及各自准备些美食,相互探讨厨艺。 气氛很融洽,如果不是梁中在门口躲躲闪闪的话,那就真是完美无缺了。 等方醒夫妇前脚一走,太子妃就忍不住哼道:“这梁中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示意太子也教导一下自己的身边人。 朱高炽也是觉得有些不大像话,就招他进来问话。 梁中的表情很古怪,似笑非笑的。 “殿下,刚传来的消息,国子监的秦司业掉茅厕了。” 呃…… 朱高炽愕然,太子妃捂着嘴,想笑又忍住了。 只有朱瞻基,他此时反而是平静下来了。 这才是方醒啊! 不用怀疑,朱瞻基马上就确定这事就是方醒干的。 正文 第118章 汉王的招揽 ps:终于写完了这一章,爵士得赶紧睡觉,明天继续努力工作。 深夜的环境很静谧,爵士的脑海中全是关于后续发展的思索——再撸半章? …… 远在北平行在的朱棣接到了奏章,看过之后,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让下面的人都心中忐忑。 按说皇帝在行在,那么只要不是大事,你有什么弹章就该等待回去后再上。 可这次不但是上了,而且数量还不少,这让没看到奏章的杨荣都有些摸不清出了什么事。 朱棣端坐在上面,目光深沉,良久才说道:“事关皇太孙学业之事,国子监轻浮。” 奏章被传了下来,杨荣等人看了后,都有些面面相觑的。 国子监轻浮,这一板子打下去,那位秦司业的名声肯定会顶风臭十里。 那么皇太孙此后是否就该回归正统的教学模式呢? 这个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至于方醒,此后大概会被打入冷宫吧。 朱棣沉吟了一下,说道:“英国公不是上了奏折,说是兵力不足吗?” 杨荣低头道:“正是,天气转暖后,那些交趾叛逆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朱棣的这个神转折让大家都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是静待处理意见。 轻哼一声,朱棣说道:“交趾叛乱反复,而北征在即。传旨,令聚宝山千户所前往交趾,听候英国公的调遣。” 聚宝山千户所? 这个千户所怎么没听说过? 朱棣的眸色幽深,静静的看着案几上的奏章。 …… “秦班拉肚子?那关我什么事?” 面对着朱瞻基的试探,方醒毫不犹豫的说道:“虽然我很高兴,可想到那位如今是臭不可闻,心中就有些……难受!” 说着方醒还抱起婉婉,把脸埋在她的后背,深深的叹息着。 小郡主觉得很好玩,于是小身子就向着后面一拱一拱的。 朱瞻基真想把自己的妹妹给抢过来,然后看看方醒如今的嘴脸。 消息传到了后宅,小白兴奋不已,同样是抱住了铃铛,感慨道:“这菩萨可是真灵啊!我前几日才许愿,没想到今日就传来了那个恶人倒霉的好消息。” “可别瞎说,小心菩萨让你晚上做噩梦!” 张淑慧嘴里斥责,可在今晚的菜单上却多写了几道硬菜。 四月的金陵气候宜人,方醒带着朱瞻基在庄子里巡查了一圈,感觉有些新农村的味道。 家家都养有家禽和猪,多余的空地上,那些辣椒已经开始茁壮成长了。 “回头让你的庄子都按着这个弄,保证周围的人家纷纷效仿。” 方醒一直觉得用行政命令去推广事务效率很低,在他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上到下的垂范。 朱瞻基走了,带着方醒的承诺走了。 “没什么,我只是答应可以让他的人来观摩一下。” 张淑慧担心自家的好处被别人学走,哪怕是皇太孙也不行。 小白也是气鼓鼓的,觉得方醒不应该答应别人来学习。 方家庄的养殖是配套的,从饲料到粪肥处理,这些都在老庄户的带领下成型了。 但是方醒却不大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什么时机比较恰当,然后推出一种高产作物来。 有了那种作物,至少以后的大明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少爷,有客人。” 方醒正准备取笑一下妻妾,可丫鬟却来了。他只得起身道:“你们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到了前厅,方醒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目光还在打量着这个前厅。 方醒加重了脚步,道:“不知有客到,失礼了。” 这人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进门的方醒,也不起身,只是微笑道:“方先生,可是让咱家好等啊!” 下巴光溜溜,嗓门尖利,自称咱家。 这是宦官。 方醒看到这人并没有带着随从,就知道不是太子宫中的,于是他就坐下去,淡淡的道:“不敢,不过是没有准备而已。” 不速之客! 这个暗钉子给的结结实实的。不过这人的脸色依然未变,只是笑道:“咱家也不啰嗦,直接说了吧,咱是奉命前来,请方先生还需恭谨些。” 这人说的是奉命,而不是奉喻,方醒就漫不经心的道:“有事请说。” 来人的脸终于有些发黑了,他干咳一声道:“咱家是汉王殿下的人,汉王殿下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这人就盯着方醒,心想这次你得站起来吧,难道你还想坐着听汉王的话? 可方醒就是这么坐着,根本就无动于衷。 来人气咻咻的盯了半天,最后才勉强说道:“殿下说了,方醒要是能到汉王府,那左承奉就是他的了。” 这下你该起身感谢了吧? 方醒动都不动,等那道目光几乎都实质化之后,才端起茶杯,讶然道:“咦!这茶怎么凉了?” “方醒!” 来人大怒,起身指着方醒喝道:“别以为你跟了皇太孙就有前程,这祸福还未可知呢!” 如果不是朱棣对汉王太过于宽厚,方醒这下绝对就是一茶杯扔过去。 不过既然话不投机,方醒也是淡淡的道:“汉王厚爱,本不该推辞。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不喜欢和脾气不好的人相处,得罪了!” 等这人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方醒才冷笑道:“汉王?我看你能逍遥几年!” 作为知晓最后结果的方醒,绝不会和汉王有任何的亲密关系。而且汉王的人在衮州府外想干掉他的仇还没报呢! 方醒拒绝了汉王的邀请后,就当是没这回事,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可汉王却好像对他生出了兴趣,居然第二天又派人来了,而且还带着礼物。 看着这些珠宝,方醒对来人说道:“我本白身,不敢接受这些东西,还请回去吧。” 这就是死心塌地的不跟汉王过招了。 汉王三番两次的派人来,这消息马上就被太子知道了。 “被拒绝了?” 太子本来觉得方醒的身上有些小毛病,可在得知了方醒几次拒绝汉王的招揽后,这些小毛病都变成了优点。 朱瞻基一边给婉婉按摩因为疯跑而酸痛的小腿,一边自信的道:“父亲,德华兄不是那种人。” 朱高炽笑道:“是啊,我儿的眼光不错。” 朱瞻基得意的道:“我和德华兄可是朋友,他家的后院我都是出入不禁。” 婉婉觉得小腿的酸痛消除了些,就瞪着大大的眼睛冒出一句话。 “可我还睡过他的床……” 正文 第119章 晴天霹雳 练兵场上队列齐整,随着百户们的大喊,那些队列都举起了火枪,模拟射击。 “不错,有点样子了。”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工匠那边。 “铛铛铛!” 火枪的打造一直在进行中,哪怕军士们已经人手一支了还是如此。 方醒拎起一把火枪,有些生疏的把三棱长刃套上去,然后学着来了个突刺。 朱芳正拿着一把锯弓在锯多余的枪管,看到方醒后就说道:“少爷,这火枪已经有一百多的库存了,还打吗?” 方醒点头道:“打,打五百支当备用。” 抬眼看看这个工坊,有小巧的锯弓,有灵活的台虎钳…… 当看到鼓风的还是用大木轮时,方醒灵机一动就问道:“咱们这有没有会翻砂的人?” “翻砂?” 朱贵显然不大懂,于是方醒就比划着说道:“就是先用沙子还是土什么的做好模型,然后把铁液倒进去,等冷却后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朱贵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少爷,那不就是泥范吗?” “什么是泥范?” 方醒真心的后悔自己的专业不是金属。 朱贵轻松的道:“先做模子,然后再用泥造型,最后浇注完事。而且还能浇注出各种形状的东西。” 方醒差点想给自己一巴掌,咋就不相信这些工匠呢?难道自己还能比他们更牛笔? “那就交给你了。” 方醒指着那个超级原始的鼓风机说道:“浇注几个齿距相等的大小齿轮,然后再浇注一个箱子,用轴把它们相互定位……” “小齿带动大齿,这样速度就快了!” 方醒无语的看着兴奋的朱贵,沮丧的道:“那你先弄着,不过要注意,齿轮的形状上次我给过你,就照着那个来。” 方醒上次给了朱贵几个齿轮,想让他设计一个人力风扇,在夏天用。 朱贵点头道:“少爷放心,等我先去找土。” 泥范可不是什么土都可以,而且处理起来也不简单,要各种暴晒,挑拣,摔打…… 就在方醒雄心勃勃的开始自己勇攀科技树的进程时,一道调令打断了他的悠闲。 “什么?” 方醒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份调令,可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的,就是调遣聚宝山千户所到交趾去,归属于英国公张辅麾下。 来传令的还是那个笑眯眯的兵部官员,他拱手道:“方先生好大的福气,陛下亲自说了,聚宝山千户所还是让您节制。” 白身节制千户所,这个算是隆恩了吧? 方醒有些神思恍惚的问道:“连我也要去吗?” “正是。” 消息一传出去,军士们都有些跃跃欲试,大有拿交趾人来开第一刀的意思。 可方醒却麻爪了。 我从没想过去出征啊!这是哪个王八蛋进的谗言?老子要干死他! 回到家,消息一传,张淑慧和小白都不淡定了,虽然没落泪,可那泫然欲滴的模样更让人头痛。 朱瞻基来了,大家没有避嫌的呆在一起,朱瞻基先是道歉。 “德华兄,你这是受了小弟的牵累,我跟你一起去!” 方醒斜睨了这货一眼,摇摇头道:“你去不了,除非陛下舍得。” 到了此时,方醒已经没有害怕的情绪,他笑道:“交趾有英国公,最近他可是打的陈季扩狼狈而逃,所以我估计陛下是想让我去镀金吧,回来好封爵。” 大明的封爵现在还比较严肃,非大功不能封。 方醒的这个玩笑并没让大家平息担心。 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所以大家还是七嘴八舌的说要带些什么东西。 “都不带。” 方醒此时只恨不能带东西进仓库,不然的话,他可以轻松的携带物资,甚至还可以把敌人收进去,直接干掉。 只是这个脑洞不知不觉的就转到了一个著名的电影上去了。 ——那个什么停止……! 好吧,在看到不可逆转之后,朱瞻基就疯了般的往聚宝山下送辎重,兵部和户部的人都差点想去告状了。 而张淑慧和小白则是在准备行装,因为命令要求五天后开拔,所以时间紧迫啊! “夫君,这是冬日的厚衣,我给你装到最里面。” “夫君,这是行军散,是妾身昨日回娘家要来的,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就……” “……” 收着收着的,张淑慧就停住了,看向方醒的眼中全是水气。 小白的嘴已经扁了,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 方醒暗叹,然后安慰道:“有你大哥在,我能出什么事?” 张淑慧胡乱的擦擦眼角,又开始了收拾,小白也加入了进去。 只有铃铛,依然无忧无虑的在外面追逐着。 很快,得知消息的人都来了,方醒这时才发现自己做人挺成功的。 学生们就自不必说,连梁中这位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都来了,以私人的名义送给方醒一尊佛像,据说能辟邪。 …… 把教科书交给马苏,让他继续给学生们上课。 至于家中,这里是金陵,张淑慧的娘家。在方醒不在家时,如果有谁敢上门来找麻烦,不用朱瞻基出手,英国公府就会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出发的时间到了,方醒带着一连串的叮嘱,和依依不舍的妻妾道别。方家庄的庄户们也倾巢出动,一声声的祝少爷旗开得胜,公侯万代。 聚宝山下的军营门口,朱瞻基亲自来劳军。 一碗酒下肚,方醒对朱瞻基笑道:“英国公在那,你且放心。” 朱瞻基用力的点点头,低声道:“德华兄,要是有人给你穿小鞋,你别跟他客气,我在皇爷爷的面前还是能说话的。” 当着大家的面,方醒忍住了拍他肩膀的冲动,说道:“你放心,我可不会吃亏的!” 是啊,但愿你不会吃亏吧。 想起自己去调来的那些资料中的记载,朱瞻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千多人的军队,还有五百多超编的民夫。托朱瞻基的福,还搞到了不少牛马,所以行动轻快了许多。 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进仓库里该多好啊! 可惜仓库不能带不属于里面的大件东西进去,所以方醒只能是放弃了轻装前进的打算。至于用仓库来进行类似于‘木马屠城记’这种计策,方醒想想就觉得有些不靠谱。 等你把人装进去,出来后怎么解释? 神仙?妖怪? 还是枪炮最有发言权啊! 方醒看着麾下的一千多支火枪,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没底了。 正文 第120章 到达大营 五月下旬,一溜灰头土脸的队伍开到了广xi思明府外。 “真他么的热!” 董辟不耐热,他想偷偷的解开衣领,可却怯于方醒的军令,最后只能是用手当扇子,略胜于无。 长长的队伍鸦雀无声,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在方醒的严令下,基本上就是一路走一路练兵。 士兵们的皮肤都变黑了,方醒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还是不要照镜子了,肯定是包公脸。 前方就是府城,但当城中来人告诉方醒,你们别进城了,需要什么补给,俺们送出来后,方醒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我们可是从京城一路赶到了这里,好歹进去让我们歇一歇吧!” 来人看到边上的辛老七目露凶光,就苦笑道:“实不相瞒,最近交趾人时常来骚扰,要是你们进城,城里的百姓说不定会跑。” 方醒一时间没明白意思,等董辟和这人去交涉的时候,他才有些心冷。 这是觉得进驻了小股军队之后,会引来交趾人的进攻吗? 也许不是,但当地的这种反应让方醒有些明悟了。 这里就是边境,过去就是和华夏有着一千多年纠葛的交趾。 前宋时,交趾可是杀了不少这边的人,据说是屠城。 殷鉴未远,本地人对交趾看来有些畏惧。所以一旦发生叛乱,必须要有援军,不然整个广xi都有可能沦陷。 董辟和本地官员交代了紧缺的物质后,就过来解释道:“方先生,那些交趾人身体灵活,而且悍不畏死,所以本地人真是有些怕了。” 热带雨林的人种,让方醒想起了一个名词。 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方醒就叫了扎营。 帐篷搭起来,方醒刚进去,就叫来了斥候。 “可遇到大军的信使?” 斥候摇头道:“没有。” 方醒挥挥手,等斥候走了之后,才叫来了董辟。 董辟一进来就摘掉了头盔,满头大汗的道:“方先生,这天气可真是够呛啊!” 方醒笑道:“现在才五月,等到了六月以后,这边的天气能让人发疯。” 闲聊两句,方醒就交代董辟去辎重那边搬运些纱巾来。 所谓的纱巾,不过是方醒用仓库中的透气布料改做的玩意。 方醒接着去巡视军营,交代不许喝生水,不许裸露皮肤在外。 “这都是关系到人命的大事,哪个百户不尽心,我没二话,这种人咱们聚宝山千户所是绝不会要的!” 百户们都轰然应诺,方醒接着交代道:“所有的火药都要注意防潮!” 辛老七解释道:“少爷,咱们的火药都是放在木桶里,而且还事先放了一层您给的那个什么防潮纸,保证不会用不上。” 那个防潮纸其实就是牛皮纸,先把牛皮纸放进木桶中,然后再放进火药,口子扎紧。方醒试验过,防潮的效果不错,就是要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看到董辟已经带着向导来了。 “大军现在在哪?” 方醒劈头盖脸的就问道。这时候的通讯不便,要是张辅的大军转移了,方醒就得跑冤枉路。 向导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让方醒和董辟都是暗自无语。 董辟劝解道:“方先生,英国公用兵如神,想必消息不可能会传出来吧。” 保密,这是军事行动成功的第一要诀。 方醒无奈的道:“那我们就到乂安府去吧。” 兵部的命令是让到乂安府为止,而后的行动就由英国公张辅安排,所以方醒也只得是按照计划来走。 第二天,所有的士兵们都笼上了一层灰色的细纱,看着有些怪异。 等大队人马进入到交趾境内后,方醒才发现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 “蚊子不多,蚂蟥也没有。” 辛老七特地在周围转转,只要是不进森林,大路上几乎没有那些致病的昆虫。 方醒的嘴角扯了扯,说道:“那就取下来吧。” 一路艰难的前行,沿途看到的平民都是瘦瘦小小的,看到有军队路过,都呆呆的站在边上看。 就在这些带着敌意的目光下,方醒带着人马到了乂安府。 “大军已经到了新平府,这里最近敌军骚扰过甚,不知……” 被当头一棍的方醒只得暗自咒骂着兵部的不靠谱,然后又鼓舞士气,继续前进。 “幸好不是雨季啊!” 如果是雨季的话,方醒估计自己这些人到了新平府也会倒下三分之一。 而此时的新平府政平州的大营中,张辅和沐晟正在接旨。 等传旨的太监走了之后,沐晟笑道:“国公爷这次可是碰到亲戚了。” 张辅脸色不变,只是自嘲道:“景茂,这个妹夫我可是第一次谋面,陛下要我验验他的成色,这可是有些为难我喽。” 沐晟比张辅要大好几岁,而且儿子沐斌已经和张辅的女儿订婚了,所以他说话也是毫无顾忌。 “文弼,我可是听说这位方醒在金陵给了汉王没脸啊!” 虽说将领不能站队,可张辅是谁?沐晟是谁? 一个英国公,一位黔国公,两人又是亲家,所以谈话也无需太过避讳。 张辅哼道:“我这妹夫整日就在庄上过活,不过是教了几名学生,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沐晟笑道:“你也不看看学生中有谁!” 说到这个,两人都想起了汉王的多次来信,信中大谈双方的交情,从初次认识开始,到靖难之役,再到现在…… 相互对视一眼,沐晟叹道:“这浑水不好淌啊!” 张辅淡淡的道:“不淌就是了。” 沐晟本想再说些,可看到张辅脸上隐隐有凌厉之色,就转口道:“你那妹婿来了你怎么安排?” 说到这个,连张辅都有些无奈的道:“他无官身,可偏偏陛下又把那个千总部交给了他,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沐晟大笑道:“人家没官身,你可摆不起统兵官的架子喽!” 张辅失笑道:“且看吧!” 就这样过了两天,当方醒到了大营外面后,张辅马上就安排道:“我就不见了,给他们一个地方安营,粮草药材都给足就是了。” 于是方醒一行人就被安放在了大营的角落里。 在这个二十多万大军的地盘上,方醒这点人马真是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般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121章 特立独行的聚宝山千户所 “我想进攻化州。” 在方醒没有资格参加的高层军事会议上,张辅坚定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沐晟却对此有些不同意见,他认为化州地形险要,不利于进攻方。 两个主官在交流,其他的吃瓜群众表示很无聊。 “咦!昨天到的那帮子人出来了?” 同样是角落里,可聚宝山千户所天没亮就出操了,把两个刚睡醒出来撒尿的军士给吓了一跳。 黑夜中,尖利的哨子一响,很快,黑压压的一群人都穿戴整齐的站在了营地前。 方醒忍住打哈欠的*,对着沉默的军士们说道:“上面怎么想的我不管,可咱们聚宝山千户所必须要保持着战斗力,要枕戈待旦!” “出发!” “向右转!” “小步跑!” 天边露出了一抹紫色,整齐的脚步声让巡哨的军士不禁扭头看了一眼。 黑暗中,排着整齐队列的士兵们都沉默的小跑着,一千多人的队伍,感觉就像是一个整体。 “嘶!” 这支队伍是哪的?难道不知道练兵都得听从上面的统一安排吗? 巡哨就想上去阻止,可等他到了边上时,看到那些军士们都是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 一股肃杀让巡哨有些腿软。 队伍到了大营的门口,想阻拦的哨位也是被这股子沉默的气势给惊住了,等大队跑出去后,他赶紧就去找了上官。 张辅久在军中,作息时间比较规律。 洗漱之后,张辅拎着宝剑出去。刚站定,就看到昨夜值守的千户冲了过来。 “国公爷,有人冲出大营!” 张辅的眉心一跳,慢条斯理的擦着宝剑问道:“是哪一部?” 这是要杀人的预兆吗? 千户吞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是昨日刚到的聚宝山千户所。” 宝剑锃亮,那手却已经停住了。 “他们是去干嘛?” 队官想起那沉默的队伍,有些自嘲的说道:“他们出了大营,就绕着边上奔跑。” 沐晟也来了,他活动着手脚,问清情况后,就笑道:“文弼,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这操练军士本是大营统一安排的,而且也不会有哪支队伍会主动去加练,所以方醒所部一下子就成了另类。 天色渐渐的大亮,营地里能听到那些叫骂军士起来的声音,可在靠近栅栏的地方,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那些起来的军士们都没顾上去洗漱,正齐刷刷的站在栅栏边上,看着那队沐浴在朝阳中的队伍。 张辅带着几个将军来了,军士们看到后急忙就闪到了边上,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他们。 交趾的阳光洒在大营的边上,雾气蒸腾中,一队排着整齐阵列的士兵跑了过来。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整齐的声音让围观的人都为之色变,可紧接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更是让人的心脏仿佛在跟着这个节奏在跳动。 “噗噗噗……” 上千人按照一个节奏在奔跑,这声音真是很骇人。 沐晟看着这一幕,有些羡慕的道:“文弼,你这妹夫可是深藏不露啊!” 张辅只是淡淡的道:“纸上谈兵罢了,还得真刀真枪的才是劲旅。” 正说着,这队人已经是跑进了大营中,步伐也改为齐步走。 “咵咵咵!” 身上的衣服没有区别,可那些浑身都湿透了的军士们的脸上全是淡然,显然这种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目不斜视的开进自己的营地,方醒对辛老七说道:“这边的气温颇高,以后操练全都光着上身,这样还可以少洗几次衣服。” 辛老七点头道:“少爷,我看干脆都穿着亵裤练,这样更方便一点。” 几个土灶上面已经是热气腾腾了,今天的早餐是大馒头加咸菜,每人还有一碗肉汤。 方醒也去领了一份,吸溜的吃完后,就听到外面有传令兵在叫喊。 “今日巳时,全军演武!” 方醒放下碗,看看了时间,就对蹲在自己身边的辛老七说道:“现在时间还早,还有大半个时辰,让弟兄们先学习吧。” 于是在其它地方都赶紧吃早餐的时候,方醒的营地里却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几个端着早餐在外面看的军士羡慕的道:“他们还教认字啊!” 很快,朗读声消失了,传来了更有节奏的声音。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这是什么?” 几个看热闹的都觉得没意思,赶紧端着木碗回去,马上就要穿戴整齐了啊! 一名家丁在上面带领大家背诵乘法口诀,方醒就在边上看着。 背诵完毕,军士们这才解散,不过大家看到边上的方醒时,都是目露感激之色。 这年头哪支军队还会教你识字,教你算术? 而普通军士一旦不符合军中要求了,那结局多半都不大好。 退役后,年老体衰的回到家乡,除了种地没有第二条出路。 可方醒教授士兵们学习,这就是给了他们希望,离开军队后的生活希望。 而在中军帐中,张辅也刚吃完了早餐,正和沐晟商量着今天练兵的事宜。 这时张辅的亲兵进来了,他俯身道:“国公爷,聚宝山千户所在教识字。” “哦!” 这下连有大将风度的张辅都有些吃惊了,他和沐晟面面相觑,最后相对苦笑。 这支军队也太古怪了吧! 沐晟起身,挑眉道:“他们是火器千户,我那里也有几个同样的,这样吧,等会儿我把人调过去,两边一起操练,看看底子。” 张辅默许了这个意见,他也想摸摸这个妹夫的底细,战场上也好调遣。 巳时正,除了巡哨之外,所有的士兵们都出来了。 人一上万,那就是无边无沿。 张辅就在点将台上站着,看到时辰已到,就点点头,随即掌旗官就摇动了旗帜。 “虎!虎!虎!” 呐喊声中,各营就开始了操练。 沐晟的火器营久在西南地区,和那些土人交手的次数很多,所以看到方醒麾下那点人后,都有些漫不经心的练了起来。 此时明军的火铳就像是一根管子,前细后粗的管子。有铜管也有铁管,并且没有瞄准装置。 而这些火器营的操练就是模拟装药、装弹,以及队形的变化。 正文 第122章 千人如一,令行禁止 和沐晟的火器营不同,方醒这边先是整齐的队列。 “以百户为一排,列阵!” 辛老七一声大喝,队伍马上就有条不紊的在飞速变化着。 一百人一排,在这个大营中不算什么。 可当所有的人都低头模拟装弹后,边上开始训练的火器营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辛老七看到装弹完毕后,口中的哨子就立即吹响。 “哔!” 第一排的百户官马上就挥下军刀,而听到哨声的军士们立即扣动扳机。 第一排模拟射击完毕,马上就向后退,而第二排就到了最前面。 几段射都不稀奇,可稀奇的是这边居然是用哨子来指挥。而且队形变化之快,让火器营的军官们都有些沮丧。 “他们的火铳和我们的不一样哎!” 这时才有人发现了方醒部的武器和自己的火铳在外形上差异很大。 实际上方醒改造的这个火枪更像是以后的‘鸟枪’。 所谓的鸟枪,来源于倭国。在一百多年后,一艘葡萄牙的商船迷航到了倭国种子岛,结果当时的倭国人就用巨资买下了两支葡萄牙人的火枪,仿造后称之为‘铁炮’。 而目前方醒所部的火枪堪称是划时代的利器。 混装子弹,这个已经是成功了。使用的是薄薄的竹纸,先装入火药,再装入铅弹,封口后,这样一发子弹就制造好了。 要射击时,把这样一枚子弹装入枪管,通条一捅之后,竹纸破碎,药弹分离。 最后就是在药池中放入研磨细的引火药,盖上火门。 这里有一个朱贵改进的地方:由于担心在风大和细雨时无法正常点燃引火药,所以他就独创性的在火门上开了一个洞,大小比火绳大一些。 当扣动扳机后,火绳下降进入孔洞中。 引火药燃烧,同时通过小孔点燃了发*射*药,发*射*药爆燃后,射出铅弹。 就在发*射*药燃烧的时候,竹纸也被燃烧殆尽。 这就是方醒准备让交趾人尝到的滋味。 “看看人家的火铳,省掉了多少事啊!” “他们只需要几个动作就能打出去了,可我们却慢的不行。” “关键是我们这个还不能多次使用,不然太烫了,拿都拿不稳。” 这些有护木为支架的火枪让沐晟的手下们羡慕不已。 半个时辰后,方醒对辛老七点点头。 辛老七喊道:“格杀准备!” “哗啦!” 所有人都从腰间拔出了长刃,卡在枪管上。 “哔!” “杀!” “哔!” “杀!” “……” 整齐的动作,迅猛的刺杀,慑人的呐喊…… 高台上的张辅看到了这个角落,他楞了一下,吩咐亲兵去看看情况。 亲兵骑着马冲过来,一路上看到越是靠近聚宝山千户所的地方,那些军士们的操练就越不认真。 “哔!” “杀!” 马儿打着响鼻有些不安,那亲兵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长刃,不禁想到了它被刺入到敌人身体里的情景。 “好歹毒的东西啊!” 张辅的亲兵都是从尸山血海中冲出来的,搏杀经验丰富,所以一眼就看出这个三棱长刃的毒辣。 可以想象,当敌人损失惨重的靠近这些火枪兵,以为马上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时,这种三棱长刃就会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分组!” 当亲兵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随着一声命令,这些军士们都分成了两人一组。 “杀!” 一人从侧面诱敌或是袭扰,而另一人则是直接从正面刺杀。 这种阵型比较灵活,袭扰的那个士兵随时都有可能转化为刺杀的主力。 连巡查的人看到方醒部后,都是摇头轻叹,觉得整个大营中最为异类的就是他们。 作战时,沐晟的火器营只是射击几次,然后就是弓弩手,最后就是骑兵冲阵。 可你们倒好,看这架势多半是可以连续不断的射击,那还有弓弩手的什么事啊! 练兵结束,还有一项工作,那就是选出先进。 “今日演兵,哪部最为出色?” 张辅的脑海里全是此后的作战方略,所以问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汇总的信息出来了,那人为难的道:“国公爷,是……” “是什么?” 张辅有些不耐的问道。 那人看看高台上的众将,垂眸道:“今日诸军演武,最出色者……聚宝山千户所。” 高台上寂静了片刻,所有人都盯着那人手中的纸片,如果不是张辅治军有方的话,估计马上就有人去抢了。 “凭什么他们是第一!” “对!凭什么?” “我们百战余生,还比不了几个嫩娃娃?你们这是在舞弊!” 几个大将都怒不可遏,特别是张辅的爱将,都指挥使方政,仗着战功,就要重新考核。 张辅嗯了一声,接过记录看了看,然后招来了那个亲兵。 “聚宝山千户所,你观之如何?” 亲兵感叹道:“千人如一,令行禁止!” 方政吹胡子瞪眼的喝道:“你可看清了?别是眼花了吧?一个新建没多久的千户所,居然能千人如一?” 亲兵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就说道:“此部战法娴熟,别开机枢……”接下来他就把方醒部的新式火枪,以及三棱长刃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哦!” 张辅没想到自己那个妹夫居然真能练出点名堂来。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就皱眉问道:“哪部最差?” 看到张辅默认了聚宝山千户所的成绩,几个将领都有些愤愤不平,可现在问到了最差的,谁也顾不上纠结了。 那人瞟了一眼沐晟,呐呐道:“最差的是……黔国公的火器营。” “啊?” 沐晟没提防到居然会是自己的部下出了问题,闻言就是一怔。 要知道这个火器营可是沐晟的看家宝,不管是在西南镇压土人,还是出来和张辅一起平交趾,每一次都是战功赫赫啊! “你们没……” 沐晟本想说你们没看错吧,可旋即想到张辅还在这呢,谁敢作假。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方政犹豫了一下,“历来火器营在演武中都没落后过,这次怎么会……” 连张辅都有些意外,他皱眉问道:“可知原因?” 这人尴尬的说道:“火器营就在聚宝山千户的边上,结果被那边的人给惊了一下,就有些散漫。” 正文 第123章 大舅哥 沐晟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他本是在对交趾的镇压中失败,然后朱棣才派来了张辅。虽然两人是亲家,但对此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可现在他麾下的火器营居然在全军大演武的时候掉链子,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方政反而是好奇的问道:“那聚宝山千户所的兵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能把火器营给看呆了!” “对啊!火器营多次大战中都是极为出色,我觉得兴许是一时的疏忽吧。” 看到这些人都开始为火器营开脱了,张辅就哼了一声道:“聚宝山千户所今日演武出色,赏他们酒肉吃。” 这就是嘉奖。既然有嘉奖,那么当然也会有惩罚。 “火器营操练分心,此大忌也!指挥使辛桡行军法!以下千户百户均同罪!” 丢下这句话,张辅就起身走了。 沐晟更是觉得羞愧难当,马上就去了火器营。 等两位大佬走了之后,方政有些恶作剧的怂恿道:“我说,这新来的聚宝山千户所有些……” “聚宝山千户所,今日演武全军之首,赏酒肉!” 随着这道命令,一车车的酒肉就拉了进来。在边上营地羡慕的目光中,方醒的部下却很淡定。 当然淡定了,这一路拉练过来,为了补充军士们的体能消耗,方醒可没少打着从城镇采购的借口,拿出不少肉食给军中补充。 所以现在看到几头杀好的大肥猪时,依然不能动摇大家的心。 下午,聚宝山千户所就享受到了一顿军营中难得的大荤和饮酒。 不过方醒还是很警醒,他把军中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今日可喝酒,另一部分轮到明天。 晚上,方醒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看书,却接到了命令,要求他到中军去。 跟着传令兵到了中军木屋的外面,方醒的心跳有些快。 “聚宝山千户所……到!” 门口的亲兵想给方醒报名进去,可到了最后却傻眼了。 这人没有职务啊! 报个啥? 憋屈的挥挥手,方醒进了木屋。 木屋里,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张桌子,而桌子的后面,就坐着一个短须男子,神态威严。 男子微微抬头,一道锐利的视线就刺了过来。 方醒有些不大自在,满脑子想着该怎么称呼。 犹豫了一下后,方醒拱手道:“文弼兄。” 听到这个称呼,哪怕张辅多年征战,位高权重,可身上的威严和气势依旧是崩塌了。 他居然叫我文弼兄! 难道你不会称呼职位?这可是在军中! 张辅正头痛怎么收拾这个不着调的妹夫,才想起这位不是军中人。 那么你叫声大哥也好啊! 文弼兄?老子大你差不多二十岁好不好! 不过方醒很快就醒悟了,他有些扭捏的叫道:“大哥。” 这是从张淑慧叫的,但是方醒前世今生都没这么叫过,真是尴尬啊! 张辅干咳道:“你且坐下。” 方醒一听,马上就找了张靠背椅坐下,一点客气都不带的,这让张辅的嘴角都抽了抽。 这位可是英国公,而且还是领兵几十万的统帅。面对着这种猛人,方醒居然还大大咧咧的,让张辅心中也是感到分外有趣。 方醒坐下后,才想起自己拿来的礼物,于是又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圆筒。 “大哥,这是望远镜,你带着它,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敌人的部署。” 张辅接过圆筒,问过使用方法后,就凑到眼前看了一眼。 方醒看到大舅哥拿着望远镜的手抖了一下,心中就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位大舅哥人不错,起码对张淑慧不错,这一点有他上次送的那些银票作证。 所以方醒也是投桃报李,送了一个眼下还没出现的望远镜。 张辅稳住了手,然后走到了门边。 推开门,望远镜看向了远处。 良久,张辅才把脸上的激动之色隐去,回来问道:“德华,这是谁的发明?” “呵呵!我比较贪玩,所以不小心就弄出了这个东西。!” 方醒毫不犹豫的把这项发明给漂没了,脸都没红一下。 张辅抚摸着这个单筒望远镜,缓缓的道:“此物于军中征战有大用,我当为你请功。” “不敢当。” 方醒不想在朱棣的手下当官,所以就推心置腹的道:“大哥,我可不想进官场。” 张辅诧异的看着方醒,觉得这货真是太高风亮节了,什么魏晋名士的风骨都比不上。甚至于连老陶的‘采菊东篱下’,老李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在境界上都比他差远了。 这个妹夫真是有成为名士的潜质啊! 而方醒正低头想着功勋。 要是能立下功勋,有朱瞻基的帮衬,能否拿到一个爵位呢? 有爵位的好处太多了,所以方醒才会一再强调不担任实职。 有了实职,别人就能找到攻击你的地方。也就是说,你已经被一个规则的牢笼罩住了,生死不由人。 张辅感叹了一番妹夫的高风亮节后,就伸出了魔爪。 “这等利器,我要一百个!” 方醒一听差点就要发飙了,不过也跳了起来,满脸的悲愤。 你以为这是大白菜呢!还要一百个,你咋不去抢! “大哥,此物全靠手工,打造不易,而且一旦泄露了之后,敌人有可能会仿制,到了那时……” “啧!” 看到张辅不信,方醒就把这个单筒望远镜给拆了,然后指着两个镜片说道:“大哥,水晶片而已,敌人要是拿到了实物,难道不会自己打造吗?” 张辅闭上了眼睛,有些遗憾的道:“我原先是想给斥候配上,可如今看来,却是有些考虑不周了。” 方醒暗自松了一口气,劝解道:“如果能保证在逃不走的情况下破坏掉望远镜,那倒是可以在重要的地方使用。” 张辅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要十只这个望远镜,别说你没有。” 方醒干笑着,他当然有,而且在他的麾下,家丁们都有这玩意儿。 不过方醒交代过,一旦有被干掉的危险,就先把望远镜拆散破坏。 这玩意儿能让大明领先世界许久,特别是用在战争中,先敌发现不再是梦想,敌人的部署也瞒不过拥有望远镜的将帅。 张辅念念不舍的把望远镜放在案几上,然后问道:“我来问你,交趾之战你怎么看?” 这是在考察方醒,看看他的眼光如何。 方醒斟酌了一下后,坦然道:“这一仗能大胜,可长治久安的话……” “很困难!” 正文 第124章 考察方醒的眼光 方醒的话并没有让张辅感到意外,他本身就是交趾反复叛乱的受益者,只不过文官这一块他管不着,所以才看在眼里,却无法解决。 “那你认为要如何才能彻底平定交趾?” 张辅眯眼看着方醒,这才是正真的大考。 方醒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朱瞻基那里看到的资料,就淡淡的道:“要说征服,就不得不说到文化。” “我大明为何能一扫蒙元?” 方醒自信的说道:“那就是因为我华夏一族底蕴深厚,哪怕是暂时的沉沦,可因为有这底蕴,又能很快的崛起,这是世上少有的。” 方醒想起了四大文明古国,可最后剩下的却只有华夏。 “如果是高丽,那么我觉得问题不大,最多就是以文化同化之,可交趾不同。” 张辅听着这些话,心中颤动了一下,问道:“交趾有何不同?交趾的文教还比不上高丽。” “是吗?” 方醒笑的很邪恶。 “文教?那也得看是哪一种!如果是……” 方醒本是习惯性的想给儒家的头上泼点大粪,可看到张辅的脸色有些变了,于是就改口道: “我们来说交趾。 交趾的文教只是半壶水,可民间却是蛮性十足。 拥有良好教育的人大多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甘于被我大明统治,所以他们就开始鼓动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民,而那些不识字的农民,却是我大明最大的敌人!” 张辅想到了交趾反叛军的主力,就点头道:“确实,交趾的农民最易被人蛊惑,然后拿起刀枪,对抗天兵。” 天兵不天兵的方醒没兴趣,他只是对交趾的气候很满意。 “这里气候适宜,一年两熟再轻松不过了。” 方醒终于露出了殖民主义者的獠牙。 “交趾,占城,包括暹罗。如果我大明能拿下这些地方,那我敢担保,只需海船北上,我大明的北方就不会缺粮!” 方醒铿锵有力的蛊惑着。 要知道这些地方在以后都是大米的主要出口国啊! 张辅对这一点同样了解,不过…… “交趾反复,我大明如之奈何?” 方醒到了这里之后,好歹也是调查过的,所以他胸有成竹的说道:“第一,警告所有的官员,一旦因为他们的原因而导致叛乱,那么全家流放交趾!” 张辅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目前交趾布政使那些官员的节操。 交趾远离中原,到这边来当官的,不是半流放,就是不得志的。 所以这些人到了这边后,横征暴敛自不必说,关键是他们把本地人当做了奴隶,十次叛乱,起码有八次是由这些人引发的。 “第二就是制衡!” 方醒的目光深邃,刚才那个有些别扭的方醒不见了。 “在交趾彻底平定之前,大明必须要在内部引出几个势力,最好是实力均等的那种。甚至为了平衡,我们还可以提供武器,最好让他们之间打的如火如荼,范围越大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 张辅有些沉闷的问道:“如果有一方做大怎么办?” 方醒笑道:“一旦有这种趋势,我们马上就给弱势的一方提供各种帮助,必要时……” 方醒笑的很邪恶:“必要时我大明也可以找个借口上阵嘛!大明的那些大儒养着他们干嘛?连这种战争借口都找不到,那陛下还不如把他们送去种地!” 这货真是自己的妹夫? 张辅定定的看着方醒,好像在他的脑后看到了两根角。 ——恶魔的角! 改变目前粗放的管理模式,引发交趾内部争斗,从中不断削弱交趾的实力,这就是方醒对交趾战略的初步构想。 张辅微微摇头,因为这很困难,特别是大明上下对交趾总是抱着嫌弃的看法,这让大明彻底深耕这块土地就成了奢望。 其实在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就把当时的安南列为不征之国。 可这个国家却和后世一样的桀骜不驯,多次侵占大明的土地,杀害大明的边民。 朱元璋几次遣人去下旨,可交趾皇室完全不搭理。 等朱元璋一死,安南黎氏马上就翻脸,推翻了陈家皇室。 接着,黎氏依然不改安南人的那种贪婪本性,不断的侵蚀大明的边境地区,朱棣为此多次下旨斥责。 可最后都是然并卵! 于是大明怒了,找到了陈家皇室的一位后裔,准备送到安南去。黎氏表示同意,一定会让这位先皇后人登基。 结果在安南,使团被伏击,多名大明官员死伤,而那位陈家后裔也被抢走了,马上就被干掉。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明要是能忍下去,那真是神龟了。 于是,安南战争爆发! 其实方醒的心中还有好几套方案,只是张辅没有决断权利,说多了也没用。 张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几次手握重兵,这不是一个稳重的臣子该干的事。 手上握着那么多的兵力,这就是瓜田李下啊! 沉默了一会儿后,方醒隐蔽的看了看手表,差不到快到就寝的时间了,就说道:“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辅展颜道:“今晚全军晚睡一个时辰,不用着急。” 啊! 怎么会有这种将令? 方醒正有些懵逼的时候,张辅微笑道:“今日有人想看看你们的成色,于是就建议晚上给你们来个夜袭,看看聚宝山千户所的反应怎么样。” “多少人?我能先回去吗?” 方醒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自信。 要想在南征大营中站稳脚跟,这种试探是必须的。 既然不能避免,那就来吧! 张辅起身,看着外面说道:“人数不多,五百多人而已,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时间。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就和我一起观摩吧!” 方醒倒是无所谓,他知道有些人以为聚宝山千户所今日演武得胜,而且还喝了酒,晚上肯定会呼呼大睡。 那咱们就来看看彼此的成色吧! “不过夜袭的人不会去靠近营地吧?” 方醒问道。 张辅诧然道:“当然会接近你们的营地,甚至在里面反应迟钝的时候,会冲进去。” 方醒的表情有些古怪:“那最好让他们离远一点,而且身前准备大盾牌,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 张辅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如果不是担心晚上炸营,他甚至不会通知其他人今晚的安排。 方醒呵呵道:“不然出了人命那可是自找的!” 正文 第125章 夜袭演练,出彩的聚宝山千户所 夜深人静,南征大营中,除了梆子之外,就只有巡哨的脚步声。 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下,一群举着盾牌的黑影冒了出来,悄然向聚宝山千户所的营地接近。 方醒被裹在一群不怀好意的将领中间,这些人担心他会通风报信,所以轮换盯着他。 张辅和沐晟看着已经接近到营地外围的军士,都摇了摇头。 沐晟压低嗓门说道:“文弼兄,看来今晚没有什么悬念了。” 现在夜袭者距离营地只有一百米不到,一个短突击就能冲进去。 张辅不语,只是看着那些人已经开始了加速。 方政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对身边走路一瘸一拐的火器营指挥使辛桡说道:“老辛,咱们马上就有热闹可看了。” 辛桡觉得屁股上的伤口在蹦跳着痛,他嘶嘶的道:“咱这也算是杀威棍了吧。” 这个时代的军营一旦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敌人摸进来,炸营是最起码的,而且敌人只要趁机掩杀,一场惨败在所难免。 “好!” 看到夜袭的人动作隐蔽的开始向门口摸去,围观的将领中爆出了低喝。 沐晟抚着胡须微笑,他不会承认自己心中有些快意——谁让今日火器营倒霉了呢!有个垫背的真好啊! 方政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有些不厚道,心想等完事后再去找方醒道歉。 只有张辅,他神色沉凝,目光集聚在马上就要突破的那一点。 在交趾征战时,很多时候地形险要,所以需要偷袭。 而今天他同意方政等人的主意时,就已经把今晚的夜袭当做了演练。 至于方醒部的委屈,如果能换来以后的警惕,那也算是不错了。 就在这群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前方的营地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哔哔哔!” “轰!” 尖利的哨子后,紧接着十多个大火把一起燃起,把营地前方照的清清楚楚的。 “糟糕!” 辛桡看到火光升起,心中就是一惊。 麻痹的!难道他们今晚早有准备? 方政也是觉得有些牙痛,不过还是自信的道:“老辛你别着急,就算是发现了,可等他们起来之后,咱们的人早就冲进去了。” 辛桡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正准备点头,可却看到对面的火光里走进来了一排排的士兵。 “列队!” “咵咵咵!” 夜袭的人距离冲进去还有五十米不到,可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成了天堑。 一个满脸狰狞的大汉站在边上,手中的军刀挥起,张开嘴…… “第一排……” 方醒一直在矜持的看着,可当听到了辛老七的声音后,他急忙喊道:“老七,别开枪!” 可惜已经晚了,辛老七的声音已经在胸膛里孕育的太久了。 手中的刀重重的挥下去,辛老七的脖子膨胀了一下,嘶吼道:“齐射!” “嘭嘭嘭嘭……” “啪啪啪……” 铅弹打在盾牌上的声音有些沉闷。 “啊!” “救命啊!” 哪怕是有着盾牌的保护,可依然有子弹从缝隙中钻了进去,顿时传来了几声惨叫。 观战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张辅急忙喊道:“德华,叫他们停下!” 辛桡和方政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的硝烟,直到听到了另一声叫喊后,这才还魂。 辛老七轻蔑的看着那些盾牌,喊道:“手雷准备!” 第一排士兵退后,第二排的把枪斜背,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罐,顺手就准备用火绳去点燃引线。 方醒跑到半途,听到这个喊声,再看看手下们的动作,冷汗都出来了,急忙喊道:“老七,住手!夜袭是假的!” 辛老七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的吹响了哨子。 “哔哔!” 两声哨子就代表着攻击取消。 哨声一响,所有士兵都收回了火绳,只有一个动作快的家伙,他看着快速燃烧的引线,心中一急,就把手雷向着训练用的壕沟扔去。 “轰!” 这个陶瓷手雷看似不起眼,可里面却装填有用各种污物浸泡过的铁钉、铁匠的边角碎料。一旦扔到人群中去,那效果,绝对酸爽。 辛老七举起手,冷静的看着走来的方醒,低声道:“戒备!” “哗啦!” 所有的火枪都抬起来,准备等方醒进来之后,就对准黑暗中的那些人。 “疼死我了,救命啊!” 方醒走过乱糟糟的夜袭队伍,看到那三个被打中手脚的倒霉蛋,赶紧交代道:“铅弹有毒,必须马上清理伤口。” 等方醒进了营地,辛老七这才长呼一口气。 方醒看到枪口还在对准外面,就夸奖道:“不错,今晚我给你们打一百分!取消警戒!” “哗啦!” 收枪,熄灭火绳,整理人数。在家丁们的带领下,整个队伍都显得有条不紊。 辛老七走过来问道:“少爷,这是试探吗?” 方醒招来随军医生,让他们去给那三个倒霉蛋处理伤口。 “记住了,先把铅弹取出来,被铅弹打中的地方一定要消毒,不然会变成傻子!” 方醒手下的医生可不是现在的草药大夫,他们的手中有着方醒改换包装后提供的各种药品,处理这种手脚枪伤不在话下。 然后方醒才对辛老七说道:“今晚是夜袭演练,老七,你们给我争脸了!” 辛老七嘿嘿的笑着,刚才的杀神又变成了那个憨傻的方家庄庄户。 刚才他还以为方醒是被绑架了,所以准备几次排枪后,就带人冲过去。 三个伤员被抬进了营地里,几个火把的照耀下,医生开始处理伤口了。 “忍着点啊!有点疼。” 说着手中的镊子就伸进了伤口里。 “啊……” 几声惨叫传来,张辅摇摇头,不喜不悲的道:“好了,各自都散了吧。” 沐晟有些尴尬的也跟着走了,临走时还瞪了今天被打了军棍的辛桡。 尼玛,同是姓辛,可人家的家丁头目居然治军比你还强,你咋还有脸当指挥使呢? 辛桡叫来亲兵,对方政拱手道:“方大人,我先回去了。” 看着辛桡凄凄惨惨的被人扶走,方政微微叹息道:“方醒那小子有点本事啊!” 两对本家今天都照了面,结果还是方醒这边大胜。 正文 第126章 大明版的登陆作战 一夜好睡,第二天,当方醒带着手下小跑在大营中,所有人都报以瞩目。 昨晚在安排晚睡时,就已经交代了目的,所以这些士兵听到了枪声也没慌乱。 “昨晚是谁赢了?他们一个人都没少哎!” “我听说是聚宝山千户所赢了,咱们这边去夜袭的还伤了三个。要不是对方及时停手,搞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就在这旁观下,大队跑出了营门。守门的士兵都站的笔直,不想在军容上输给他们。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整齐的呼喊和脚步声,今天终于不再受到怀疑了。 “昨夜夜袭,聚宝山千户所临危不乱,反击有力,当为诸军模范。” 今天的会议上,张辅首先给昨晚的事情定了调子,然后才进入了正题。 “化州必须要打!” 张辅今天准备要力排众议,他目光扫了一圈,冷道:“上承陛下看重,本官今日就做个交代!” “化州,乃是陈季扩最后的据点,据斥候报告,陈季扩方面的军心已经不稳了,而且粮食匮乏,此一战而溃敌之良机也!” 看到沐晟的脸上还有些犹豫之色,张辅就肃然道:“潘僚自担任乂安知州后,感怀我大明之宽厚,已经把陈季扩军中详细告知了我,诸位,破贼就在此时了!” 张辅的面色冷厉,起身道:“我蒙陛下厚爱,死也要死在化州!不然我等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看到张辅连皇帝都抬出来了,所有人都纷纷表示愿意奋力一战,打垮陈季扩这个叛逆。 各位将领回去后就传达了上面的意思,顿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打到化州去,早日回家过年!” “再不打过去,我担心老婆都被别人给拐跑了。” “……” 这些人跟着张辅到交趾已经有几年了,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成了最影响士气的一环。 董辟最近有些失落,看着手下的军士们都对方醒的家丁言听计从,他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不过在经过昨晚的夜袭之后,他又庆幸自己不是带队的,不然被人摸进来,丢脸不说,以后多半是要被打入冷宫。 一股临战的喜悦在大营中酝酿着,方醒所部也不例外,每天的操练都很辛苦。 方醒在写信,已经写完了给自家的,此时正在给朱瞻基介绍交趾的情况。 在信中,方醒对目前的交趾战略表示担忧,并呈上了自己的方略:在厘清吏治的情况下,挑动几派内斗,而大明则是作壁上观,只需在情况转变时调整一下对几方的支援和态度而已。 “……靡费钱粮,何不如左拉右打,掌控局势。只需把交趾给打烂了,那时我大明就可以出来从容收拾残局!” 方醒想起以后的交趾混乱,就不禁长长一叹。 …… “呜呜呜!” 鼓角长鸣中,南征大营誓师出征。 大队人马到了港口,看着那些大船,方醒觉得有些头晕。 方醒所部分到了五艘大船,夹在大军的中间,缓缓离港。 朣朦破开水面,海面上全是风帆。 方醒前后看着这庞大的船队,不禁有些想吟诗了,而辛老七和董辟都在边上等着。 “咳咳!” 憋了半天,方醒才憋出来一句。 “大将南征胆气豪……” “后面呢?” 董辟等了半天,可最后才有这么一句,他不禁看着方醒。 方醒不敢再装比了,他扶着边上,走到了船头。 “呼!” 方醒觉得很幸运,因为这首诗他就记得两句。 一句就是刚才的,而后一句,也就是最后一句则是要掉脑袋的。 ——朕与先生解战袍! 当风帆遮天蔽日的船队到了蔡茄港的外面时,弱小的守军几乎是疯了般的往回逃。 “马上登陆。” 张辅深知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他马上就安排前锋营登陆,同时还要求火器营也跟上。 “火器营登陆!” 看到旗号后,已经养好伤的辛桡得意的冲着方醒这边大笑着。 方醒淡淡的抱拳,然后回身道:“老七,安排登陆。” 董辟迟疑道:“方先生,可没有军令啊!” 方醒笑道:“我军不过一千多人,留在后面干嘛?去,请示一下。” 一艘小船马上就去了旗舰。 “他也想上去?” 张辅皱眉问道。 “是!方先生交代,我军人少,留在船上无助于大势,而上岸后,却可以帮助前锋营扼守港口。” “咦!” 沐晟轻咦道:“没想到方醒还知道战阵之事啊!” 纸上谈兵和真正的上战场是两码事,所以沐晟对方醒敏锐的察觉到这场战役的重点有些吃惊。 这就是十五世纪初的登陆战,一旦登陆,那就得防御敌人的反突击,不然一帮子人都得被赶回海里喂鱼。 张辅一挑眉:“准了!” 沐晟笑道:“文弼兄,你这个妹夫可是求战心切啊!” 张辅不以为然的道:“闻战则喜,这才是精兵。” 沐晟笑了笑,心想这可是方醒所部第一次上战场,精兵吗?咱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守军逃得比较慌乱,连码头都没有破坏,这就给了大明军队从容登陆的余地。 方醒第一个上岸,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喊道:“上岸整队,检查人数和装备!” 这里地势平整,远方却是山脉纵横。 “好一个防守的好地方!” 方醒整队之后,就赶紧带队跟上了前锋营。 前锋营的统领是方政,他看到方醒来了,就咧嘴笑道:“方醒,一会儿可别被吓尿了!” “哈哈哈哈!” 前锋营的军士们闻言都大笑起来,在他们的眼中,方醒所部不过是菜鸟而已,打打顺风仗还行,可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多半是只能担当后卫。 方醒斜睨着方政,嗤笑道:“牛笔人人会吹,咱们走着瞧!” 方政喊道:“好!那你部就在左面,护住我前锋营的侧翼,可敢?” 方醒扬眉道:“有何不敢!” 方政一脸的肃杀道:“军中无戏言!要是左翼崩溃,方醒,别怪我拿你是问!” 方醒的心中一凛,拱手道:“必不负所托!” 原先方醒对方政还有些意见,可现在看到他居然敢把自己的左翼交给聚宝山千户所,这份信任很难得啊! 这里地形宽阔,便于展开大军。 方醒带军列阵在左翼,他拿出望远镜,看向了远方。 “有灰烟!” 一股灰烟在远方的上空朝着这边移动而来,方醒命令道:“准备作战!” 辛老七马上就让人去检查装备。 一时间叮当声不绝于耳。 还是有些紧张啊! 正文 第127章 稳住侧翼 “敌军来袭!” 方醒这边的斥候几乎是和前锋营的斥候一起打马回来。不过前锋营的一部分斥候还留在那边,等着观察敌军的动向和强弱。 远处的烟尘已经越来越近了,在那烟尘下,乌压压的人影让刚登陆的军士们心中一沉。 张辅站在旗舰上,放下望远镜后,对沐晟说道:“陈季扩的大部人马来了。” 沐晟有些忧虑的道:“可我军连前锋营都没有上完,文弼兄,要加快速度啊!” “已经很快了。” 张辅看到上岸的军士越来越多,可他知道,这些人目前的战斗力是打了折扣的。 “报!” 一艘小船靠了过来,传令兵上来后,单膝跪地,“国公爷,陈季扩麾下阮帅和邓容引兵五万来袭。” 张辅皱眉道:“敌军士气如何?可有象兵?” “无象兵,士气很高。” 张辅起身走到了船舷边上,沉声道:“令中军加速登陆!” 沐晟也准备登岸了,他看着鼓胀的风帆,幽幽的道:“起风了!” “各部准备御敌!” 方政已经布好阵了,他忧虑的看了一眼左翼,毅然道:“中军就在身后,弟兄们,咱们干一仗漂亮的!” “虎虎虎!” 这边的士气高昂,可方醒那边也不弱。 整齐的队列前,方醒站在前方,喊道:“弟兄们,交趾叛逆来了,你们怕吗?” “不怕!” 声音很整齐,可方醒还是说道:“说不怕是假的,因为我的腿都有点软。” “哈哈哈哈!” 其实大家都很紧张,第一次上战场嘛! 可方醒拿自己来打趣,一下就让大家轻松了许多。 方醒收起笑容,肃然道:“腿软也好,腿硬也罢,可敌人已经来了。” 此时敌军已经接近到五里地的距离,前锋营的斥候已经在和对方的斥候对射追逐。 “此战事关交趾大局,退,我们的身后就是大海,没人能活!” 这个问题很现实,一旦登陆部队被赶下海去,敌人的水军马上就会冒出头来。 这是几次交趾作战的特点,敌人知道单纯打水战不是大明的对手,所以他们就把水军当成了偏师,捞到机会就咬一口。 “唯有勇往直前,我们才能赢得生机!” “虎虎虎!” 三声呐喊后,方醒回身,看到前锋营的斥候在且战且退,就对方五道:“你带些弟兄过去接应一下。” 方五是家丁中对特种作战最有天赋的家伙,所以那个单独编出的斥候百户就是他在带队。 “是,少爷!” 方五冷静的应命,然后带上了二十多名军士就冲了出去。 马蹄声声,前锋营的斥候看到有援兵,就加快了后退的速度。 追兵有五十多骑,那些瘦黑矮小的交趾人看到对手退却了,都呼喊着,得意洋洋的想到对手的阵前炫耀一番。 方五带人接应到了斥候,马上就喊道:“弩箭!” 在马背上用火枪准头太差,所以斥候们都配备了弩箭,而且射程很远。 轻便的绞盘,精钢打造的弩箭,这些仓库里的武器第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 距离还有一百多米,二十多把弓弩抬起。 “放!” “嗖嗖嗖!” 弩箭破空。 敌人没想到会遭遇射程那么远的弓弩,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栽倒了七人。 “放!” “放!” 三轮之后,五十多人的敌人已经只剩下三十多了。 方五马上就和前锋营的斥候们一起反身杀了回去。 “好!” 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方政和方醒都齐齐的叫了声好。 辛老七说道:“可惜不能用手雷,不然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敌人已经很近了,斥候们都在撤退,方醒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手雷作为秘密武器,要等到撑不住的时候再用,那时候的杀伤才是最大的。” 双方相距一里地不到,对方的将领看到己方的斥候失败,恼怒的喝骂了几句,然后挥舞着长剑叫喊着。 “******” 几万人一起呐喊,哪怕是听不懂,可那股气势却让人心惊。 敌人开始奔跑起来,前面的少量骑兵都在拼命的加速,想为步兵们打开一个通道。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沉声道:“少爷,敌军分兵了。” 方醒已经看到了,敌军分出了大约五千人左右的士兵,正朝着左翼这边冲来。 “准备!” 方政此刻已经是自顾不暇了,他只是祈祷方醒能挡住敌人一会儿,然后后续的兵力就会跟上。 可一旦侧翼崩溃,前锋营的腰肋部被打穿,那么这场战斗就基本上结束了。 方政咬牙道:“抽调一个千户过去!” 可时间还是晚了点,侧翼的方醒部已经马上和敌人撞上了。 那些矮小的交趾人骑在马背上,嘴里呼喝着,手中的长刀不停的挥舞。 近了! 方醒骑马在侧面看到了这一幕,他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狂飙,手也在发抖。 也许是感受到了临战的气氛,大白马打了个响鼻,跃跃欲试的踢踏着。 一百五十米! 所有的军士们都屏住了呼吸。 辛老七紧紧握着唐刀,眼睛瞪得有铜铃大。 一百米! “第一排……” 第一排的军士们都瞄准了敌人,心脏在急速的跳动。 “第一排……齐射!” 那些交趾骑兵看到眼前的敌人居然只有这点人,顿时就觉得今天这仗稳了。 “******” 领军将领兴奋的高喊道,这是在鼓动士兵们冲上去,宰杀对面那弱小的敌人。 “嘭嘭嘭嘭……” 就在敌人以为这个战线将会被自己一突即破时,一阵爆豆般的声音传来。 硝烟弥漫中,已经冲到了八十米不到的骑兵仿佛是遇到了一堵围墙。 “咿律律!” “啊!” 遍地的惨叫,马儿被击中后,原地疯狂的跳动着,影响了后续的冲击。 辛老七看到第一波打击奏效,兴奋的喊道:“齐射!” 顶到第一排的一百人马上就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嘭……” 射击完毕,这排士兵马上就向后转,走到了队列的最后面,开始装弹。 “哔哔哔!” 这时战场上人叫马嘶,已经听不到喊声了,辛老七用力的吹响哨子。 “嘭嘭嘭嘭……” 方政此时也应敌了,前方的火器营在打了两轮后,就撤到了边上。 “放箭!” 弓手们放开手,天空中就黑了一片。 “咿律律……” 百忙之中,方政还问道:“侧翼如何?” 正文 第128章 侧翼突破了! 双方的主战场上,交趾叛军终于撞上来了。 “噗噗噗!” 无数利刃刺进人体的声音中,双方的前锋几乎都混战到了一起。 “侧翼如何?” 看到敌人的攻势被前面的防御延缓了速度,方政问道。 亲兵坐在马背上,遮眉看去,然后答道:“大人,侧翼硝烟弥漫,看不清!不过敌人并未突出来。” “哔哔哔!” “嘭嘭嘭嘭……” 铅弹高速的被击发出去,硝烟下,几乎看不到战果,可军士们依然按照训练的安排,有序的换位。 方醒就在侧面,他的身后就是骑兵斥候百户。 敌人的弓手出现了,方醒急忙冲过去喊道:“缓步后退!” 辛老七一听,马上就吹哨。 “哔!” “嘭嘭嘭嘭!” 这一排射击完成之后,整个队列开始从容的后退,速度不慢。 “嗖嗖嗖…….” 刚退出原地,那地方就被种植了一片箭杆。 “啊!” 好险! 方醒庆幸有硝烟的遮拦,敌人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不然刚才这一波箭雨之下,最少得倒下三十人。 而现在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对方漫射的一箭射中了肩部,他马上就被民夫们拖了出去,后方的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哔哔哔!” 哨声再次响起,整齐的齐射马上就开始了。 “嘭嘭嘭嘭……” “啊!” 方醒在边上看的很清楚,敌人的多名弓手被这几轮齐射给打散了,于是就手向前挥舞着: “前进!” 辛老七接到指令,马上就吹哨。 “前进!” 经过这短暂的战斗,紧张情绪得到纾解的军士们都跟着步伐前行。 “哔哔哔!” “嘭嘭嘭嘭……” 行进中的齐射,让那些凸出的弓手们倒了大霉,纷纷惨叫着被打倒在地上,爬滚着想退到后面去。 “前进!” 冲出硝烟的辛老七看到了这一幕,不等方醒下令,他就指挥着队列大步向前。 这时侧翼的情况终于被方政的亲兵看到了,他大声喊道:“大人,侧翼…侧翼开始进攻了!” “什么?” 你一千人去进攻五千人,这是作死吗? 方政一直在指挥着正面的胶着战斗,听到这话,他马上就拿出了望远镜——这是那十只之一。 整齐的队列丝毫不乱,在辛老七的带领下,稳步的走向敌人。 “嘭嘭嘭嘭……” 一排排的敌人被打倒,方醒所部迅速的在轮换着队列。 敌人的将领被这个变化给惊呆了,他以为刚才的这波弓箭就能让对方丧胆,可没想到…… “攻上去!我们的人多,进攻!” 嘶吼中,敌人的步兵开始踏着同伴的尸体狂奔而来。 “嘭嘭嘭嘭……” 枪管开始发热了,退到后面装弹的军士们拿出湿润的毛巾盖上去,马上就是一阵热气升腾。 “嘭嘭嘭嘭!” “啊!” 十多个敌人被铅弹打中,狂奔之势陡然而止。 几轮齐射后,前方的敌人尸体已经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方醒知道,反击的机会来了! “前进!” 一轮轮的射击,聚宝山千户所的军士们如墙而进。 而敌人在这个铜墙铁壁前碰的头破血流,看到对手进攻后,所有人都慌了。 “啊……” “哐当!” 一个敌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接着他丢下大刀,转身就逃。 “嘭嘭嘭嘭!” 就在此时,一轮齐射又来了,顿时敌人的前锋都发一声喊,纷纷转头奔逃。 方醒见状大喜,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挥舞着唐刀喊道:“全军突击!” “杀!” 方醒带着斥候百户骑马冲了上去,而剩下的步兵们都纷纷把三棱长刃装好,小跑着跟上。 奉命来支援方醒的那个千户看到这个场面后大悔。 “老子刚才怎么不快一点啊!” 不过有落水狗可打,没说的。 “弟兄们,杀上去!” 此时中军已经陆续上岸了,张辅和沐晟站在码头边上,两人都在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况。 沐晟说道:“前锋营有些吃紧,文弼兄,我带人去支援一下吧。” 张辅摇摇头,放下望远镜说道:“侧翼已经突破了敌军。” 沐晟刚才没注意侧翼,这时闻言急忙就再次看去。 “啧啧!那是你妹夫的千总部吧,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懂的趁机掩杀敌方的主力。” “哟!席卷过去了,文弼兄,您那个妹夫真是了不得啊!真的利用败军席卷了敌人的主力。” 张辅也看到了,在望远镜中,方醒麾下正在驱赶着敌人,向敌人主力一方运动。 “全军掩杀!” 张辅心中振奋的命令道。 “杀啊!” 方醒此时才知道了那句话的含义。 ——兵败如山倒! 眼前的敌人没有一个回头的,全都是在拼命的逃窜。 而被追上的敌人都被骑兵的大刀干掉,有漏网的,也被后继的三棱长刃,和援军的刀枪清扫干净。 敌人的主力腰部就在不远处,方醒喊道:“驱赶他们!把他们往前面赶!” 骑兵在奔跑中转了一个弯,把那些敌人兜着圈子的赶了过去。 阮帅就在中军,当他看到自己一方的溃兵正朝着这边逃来时,心中一片冰冷。 “让他们从边上走!” 可这个命令在逃命*的驱动下,根本就不起作用。 “放箭!” “嗖嗖嗖!” 前方的溃兵被射倒了一片,可这群去年还在种田的士兵们更加疯狂了,飞快的冲进了大阵中。 “败了!败了!” 阮帅痛苦的闭上眼睛,嘶吼道:“撤退!全军撤退!” “嘭嘭嘭嘭!” 追上来的齐射给这场溃败加上了最后一个砝码。 “收兵!” 此时张辅的大队人马已经冲上来了,可在这个时候,方醒却叫停了自己的部队。 辛老七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方醒的命令,可今天斩首五具的董辟却骑马过来,有些埋怨的道:“方先生,我军正是追杀的好时候,为何要停止?” 方醒指着无数的追兵说道:“有这些友军追击就够了,再说了,功劳太大,小心晚上出去被打闷棍!” 董辟嘿了一声,羡慕的道:“真想去活捉了那两个贼酋。” 方醒摇头道:“那不是我们目前能做到的。” 不但是方醒所部做不到,目前的追兵也追不到一心想逃命的阮帅和邓容。 前方在追杀,可方醒却安排道:“收拢各自手下的军士,点清伤亡情况,马上报来。” 正文 第129章 战后论功 ps:爵士今天出差,这一章是用手机码的,有什么错漏请大家原谅! …… 大战结束,战场上躺满了尸体。 “咿!” 一匹矮小的战马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原地茫然的打转。它用鼻子去嗅着地上的尸体,焦躁不安。 没有硝烟,没有血流成河,有的只是肃穆,间或着几声低嚎。 民夫们正在打扫战场,把己方的伤员和尸骸搬运出来,然后把敌人的尸体堆在一起。 地上的旗帜破破烂烂的被人踩在脚下,董辟意气风发的大步走来,看着这苍凉的一幕,搜肠刮肚的想到了两句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犹是深闺梦里人!” 方醒没有回头,“我部伤亡如何?” 董辟得意的道:“亡三人,伤五人。方先生,这可是大捷啊!” 用一千人不但挡住了对方偏师的冲击,而且还大胆反击,席卷了对方的主力。 聚宝山千总部,当为此战第一功! 董辟踌躇满志的看着那些回来的追兵,心中得意之极。 方醒的身上全是血污,这是追杀时染上的。他眯着眼睛,不想让自己有些红的眼睛被人看到。 “苟日的!跪下!” 一个双眼发红的军士用刀背抽打着一个敌人战俘。 “******” 矮小的俘虏惊恐的叫喊着,目光转动,渴望有人发现,并制止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些民夫看了一眼,押送俘虏回来的军士们也看了一眼,然后就冷漠的回转。 杀俘,这是不多见的场景。 方醒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圣母婊的念头,同样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董辟低声道:“这人应该是有好友或是兄弟战死了,这种事连英国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时那个军士逼着俘虏跪下,他仰头喊了一声,泪水奔流,手中的大刀就挥斩下去。 “大哥,我送服侍你的人下来了!” 方醒回转头,他不愿意再听到这嚎啕大哭。 聚宝山千户所正聚在一起,方醒到时,看不到胜利的喜悦之情,只有默然。 辛老七正跪在地上给那三具尸骸盖上白布。 “我来。” 方醒也跪在边上,拉起白布,缓缓掩盖了下面那张苍白的脸。 董辟看到这些,心中有些嘀咕。 见惯了厮杀的人,那颗心会慢慢的冷却下来。 方醒缓缓的起身,目光转动,看到那些黯然的脸,知道这是新兵队伍的正常反应。 可士气却不能泄! “弟兄们!” 方醒的话让大家都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 “弟兄们,没有不死人的战争,同样,也没有永远打胜仗的军队。” 方醒需要提振士气,所以他指着那三具被白布盖住的遗骸说道:“逝者已矣,他们将赢得我们的敬意,他们的家属也将会得到应有的抚恤,这一点我向大家保证。” “没有人能漂没我麾下兄弟的抚恤,如果有,那我发誓,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让他在地狱中去痛悔自己曾经的贪婪!” 这时的战士最担心什么?担心的是死后无人过问。 看到那些明显振奋的脸,方醒笑了笑:“今日我聚宝山千户所,以一敌五,不但挡住了敌人的攻势,还及时反击,为大败敌军立下了头功!” 方醒目光炯炯的喊道:“我,为你们骄傲!” “我聚宝山千户所,威武!” “我大明,威武!” 一名奉命来召唤方醒的骑兵看到这一幕,不禁勒马不前。 所有人的脸都涨红着,看到方醒用力的挥舞拳头后,都齐声喊道:“我大明,威武!” 激荡的喊声让正在扎营边上的张辅和沐晟听到了,两人回头看去,沐晟笑道:“你这个妹夫果真是了得,大战刚完,马上就给麾下打气了。” 张辅抚须说道:“胜不骄,败不馁,果然是我张家的人。” 沐晟笑道:“你倒是脸皮厚,可人家姓方!” 张辅淡淡的道:“我将门一脉,损荣一体,分什么姓氏!” 这话涉及到了文武之争,沐晟也是无言。 方醒接到通知,于是就把这里交给了辛老七和董辟,自己带着两个家丁就去了中军。 中军速度很快的建立了大帐,当方醒到了时,门口的亲兵们都不禁为之瞩目。 “聚宝山千户所…方先生到!” 这个称呼让方醒有些不适应,他更喜欢的是作为老师的称呼。 走进大帐,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千户以上的将官,所以刚才传令亲兵并没有叫上董辟。 看到方醒进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有钦佩的,有欣赏的,当然,也有少数的羡慕嫉妒。 上首坐着张辅,沐晟在左手偏低的位置。 张辅抚须含笑,看来这场大胜让他也是心中舒畅。 干咳一声后,张辅开始了总结。 “……今日一战,我军共计杀敌二万三千余,俘虏两千余,可谓是大胜!” 下面的将官们都激动不已,胜仗就代表着立功,立功就得有嘉奖。 果然,张辅接着说道:“此战第一功……” 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方醒的身上,没有谁敢去抢这份头功。 张辅欣慰的看着方醒,原先知道自己这位妹夫要来时,他还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妹夫却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方醒!” 方醒出列,朝着四方拱手道:“此战先是大帅指挥得当。” 众人皆是点头附和,这不是在拍马屁。 几十万的大军,要是统军者的威信不能服众,出事是迟早的。 所以维护统军者的威信,这也是老成宿将们都懂的事。 方醒接着说道:“而后就是舟师得力。” 这个也没问题,没有舟师的努力,上岸的军队也不可能有充裕的时间去适应陆地和布阵。 这小子不错! 张辅和沐晟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沉稳,不浮躁。 方醒对方政拱手道:“也许三百年前我与方大人是一家,所以今日他硬是顶住了敌军主力的冲击,为我中军上岸,和侧翼维持战线提供了保证。” “没有方大人顶住敌军主力,我聚宝山千户所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敌人的主力一冲即没!” “好!” 张辅的激赏的喊道。 而舟师统领和方政更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方醒。 这不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今日要不是方政的前锋营苦苦挡住敌军主力的话,方醒所部很有可能被包饺子。 正文 第130章 忠仆辛老七 把功劳都分干净后,张辅开始做下一步的作战指示。 “阮帅今日大败而归,可邓容却先一步跑了,我看这就是战机!” 张辅不知道的是,在原先的历史上,这场登陆战打的很惨烈,直接导致他暂缓了进一步的攻击。 沐晟也说道:“敌军肯定会反扑,所以我军近日应当囤积辎重,准备大战!” 张辅点头道:“我已告知黄福,不日即到。” 黄福是交趾布政使,同时兼任按察使,在交趾民间的风评甚好。 “诸军回去后,宜鼓励将士,不可懈怠!” 散会了,方醒混在人群中走出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本家方政。 方政爽朗的道:“德华,你这人爽快,等大战之后,我请你喝酒!” 方醒笑道:“我舍命陪君子!” 回到自己的地盘,方醒的心情不错,好歹这是自己在军中的第一个有交情性质的将领啊! 而且还是都指挥使,算得上是将军了。 营地建好,方醒去看了看几个伤员,然后就召集了麾下百户以上的人。 交趾不缺乏木头,只是新建的木屋有些潮湿,让方醒怀念起了帐篷。 加上家丁们,二十多人齐齐坐下,方醒说道:“刚才我去了中军……” 所有人都盯住了方醒的嘴巴,恨不能马上就从里面蹦出个好消息来。 方醒笑道:“英国公对我部很是激赏,许以此战头功!” “好!” “好啊!这下真是好啊!” “……” 头功是什么,在坐的人都清楚,那就代表着钱财和升官。 升官发财,谁不喜欢? 方醒压压手,笑道:“此战大家都奋力争先,我这里就不分先后了,大家对此没有意见吧?” 功劳细分下来,总得有人拿到头筹,可方醒却准备按照集体的名义报上去。 木屋里沉寂了一瞬,然后董辟起身表态道:“方先生放心,我聚宝山所部当共进退!”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对算成是集体功劳没有意见。 要不然你说自己的百户杀敌最多,我说我的百户最英勇,到时候功劳还没下来,自己人就先闹起来了。 其实这种报功本来就是统军者的权利,只不过方醒不想独断而已。 接下来方醒就安排大家准备下一步的训练。 “今日一战,我军战法娴熟,如墙而进,不愧这一路走来的磨练。” 方醒先是夸赞,然后就说道:“可依然有人的动作变形,击发不成功!甚至还有人把通条都打出去了!” 这话说的下面的人都垂首不语,今天虽然聚宝山千户所打得不错,可依然有极少数的军士太过紧张,临战时发挥不理想。 方醒不想训斥,就沉声道:“下去之后,不要为此责骂犯错的弟兄,一回生二回熟嘛!加强训练就是了。” 定下了要加强训练的计划后,方醒就赶走了这帮子还涎着脸想要酒喝的家伙。 “老七,你留下。” 辛老七闻声停步,等人走了之后,方醒才招呼他坐下。 “老七,你今日临阵指挥功劳不小,我想把你的籍换掉!” 方醒不忍心忠心耿耿的辛老七事后无功,所以准备给他脱籍。 辛老七一愣,然后脸红摆手道:“少爷,不行的,不行的。” 方醒皱眉道:“怎么不行?今日之战是你临阵指挥,我不过是在边上当了个观察而已,你不是首功谁是首功?!” 在方醒的心中,今天的首功就是辛老七。这个憨傻的汉子在战阵上迸发出了令人震惊的才华,却因身份属于奴籍,所以不能计功。 辛老七涨红着脸,摆手道:“少爷,我不会的,您别为难我!” 外面零零散散的百户和家丁们都听到了里面的话,渐渐的,方醒的声音高昂起来。 “胡说!你有大功,不脱籍就白瞎了!” 辛老七的声音虽然弱小,可却很坚定。 “少爷,我不离开方家庄,我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的,您……” “……” 很快,作为方醒之下第一人的那位辛老七居然不乐意脱籍,为此宁可舍弃大功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营。 张辅担心方醒犯错,就把他叫去说道:“辛老七原先是你的庄户,这样的忠仆你怎地还往外推?” 方醒诧异的看着张辅,觉得这位大舅子当真是冷血。 “大哥,可他有着大好前途,如果我把他困在方家庄,那岂不是浪费了他的才华?而且也太亏待人了吧!” 看到方醒一脸的激愤,张辅笑了笑:“可他是奴籍,这样的人就算是能升上去,可此后你要么就和他彻底翻脸,要么他就只能担任些闲散职务,不得重用,你懂吗?” 方醒不明白,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可是担心军为私用?” 张辅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说道:“正是。要是都这般任用私人,今日有个辛老七,明日有个辛老八,天长日久,德华,你的脑袋难道还搁得稳吗?” 方醒被这话激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这才想到,以后同样是出过这种问题,以至于闹出了好大的事,多人倒霉。 是啊!你方醒的奴仆都可以掌管一军,那此后这支军队是听陛下的,还是听你的呢? 私军,这是古今中外当权者最厌恶的东西,哪怕是到了后世,不管是美利坚,还是华国,都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方醒默然,张辅叹道:“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 方醒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大哥,此战算到我身上的战功,你上报的时候,就说我不愿担任实职。” 张辅摇头道:“那些虚职有什么好?不过是看着体面,可实权一点也无,你可是想好了?” 方醒微微一笑道:“我想好了!” 此时当官的风险太大,随时都有可能在争斗中被炮灰,所以方醒的目标就是荣封。 张辅点头赞赏道:“没想到你倒是看的清楚。你既然和皇太孙是那种关系,目前确实是不宜做官,这事就交给我吧。” 方醒没想到张辅居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禁抱拳道:“大哥,还是你看得深。” 张辅抚须微笑,坦然的接受了这个马屁。他十岁跟着父亲张玉从蒙元回归大明,多次经历了战争和各种政斗,如果看得不深,早就被闲置了。 正文 第131章 捷报飞传 “……殊惠,大军近日无事,我只是整日跟在大哥左右参谋,论安全,南征大军无人能出我之右……我想你了……” 烽火三月,家书万金。 方醒已经接到了张淑慧的信,信中说方家庄一切皆好,只是大家担心他的安危。小白每天都会带着铃铛到庄门口守着,希望能看到南征大军归来的信使……皇太孙也经常过来查看询问,所以无人敢轻视方家云云。 “哎!” 方醒想起了时而端庄的像个贵妇,时而俏皮的像是个没长大孩子般的妻子,还有那个从不知忧愁的小白,以及管家、花娘…… 想家了,方醒真是想家了。 把书信上的墨迹吹干,装进信封中,方醒正准备叫人来送去,方五却求见。 方五在经过几次战斗后,成长的很快,他躬身道:“少爷,我等都商量过了,都报虚职。” 方醒把信封递过去,点头道:“皇太孙还年轻呢,咱们不着急。” 方五点头道:“大家都明白,少爷,那我就出哨了?” 这是方醒讨来的权利,只是为了让家丁们更快的成熟些。 “去吧。” 经过方醒安排特训的家丁们,以及那个斥候百户的人马,方醒相信绝对能在交趾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 “大捷!我南征大军大捷!” 露布报捷,这是张辅想给皇帝的一个惊喜,同时也是振奋因为关外瓦刺人的蠢蠢欲动而有些低沉的军心民心。 “大捷,南征大军一战破敌五万!” 朱棣正在和几位辅政大臣商量来年北征的准备工作,闻声就大笑道:“朕就知道张辅能不负众望,好!” 杨荣急忙出去接过露布和奏章,进来后递给了朱棣。 朱棣没看露布,而是在仔细看着张辅的奏章。 “……臣以决死之心登岸,叛军果然反扑,意欲趁我大军零散之际,一举击破……” “……我左翼聚宝山千总部果敢应敌,以一敌五,席卷敌军主力……我登岸大军趁势掩杀,破敌矣!……” 杨荣看了看右春坊大学士黄淮,黄淮报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永乐年中的朱棣有着几位大臣辅政,胡广、黄淮、杨士奇、杨荣、金幼孜、还有一个掌管翰林院的胡俨。 虽然已经取消了内阁,可实际上这几人就相当于以前内阁的辅臣,襄助皇帝管理国家。 而朱棣这位皇帝的心思太过难猜,他一方面命令这些辅臣去教导太子,这带有为太子朱高炽铺路的意思。 可在另一方面,一旦朱棣对太子不满意了,这几位辅臣就会倒霉,特别是黄淮,几次就差点因为谗言下狱。 黄淮看着上面那位威严难测的帝王,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忧。 朱棣看完奏折,把它传了下去,等这几位辅臣看完后,他才说道:“张辅的那个妹夫倒是让朕看走眼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军阵,看来皇太孙在他那应该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吧。” 黄淮垂首道:“陛下,此战大胜,可陈季扩手中还有大军,交趾战事估计还得持续下去。” 朱棣点头,然后看到杨荣摇头晃脑的,就问道:“你可是有话说?” 杨荣机敏,所以只有他才敢在朱棣的面前适当的放肆。 “陛下,我大明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小小的举人,就能出武入文,可见教化之功效。” 这种马屁朱棣还是吃的,所以他大笑道:“你这次看错了,那方醒可是自诩杂学,不与你等为伍。” 这个问题让杨荣觉得有些梗得慌,他辩驳道:“方醒虽说自己是杂学,可当年他还是北平府的神童来着。” 谈到方醒,几位辅臣都微笑着,觉得这是文人的一次大胜利。 我们儒家的一个举人就能击败交趾叛逆,以后看谁还敢说我等手无缚鸡之力。 老子们学的是万人敌好不好! 而远在金陵的方家庄里,此时朱瞻基派人把捷报也传到了张淑慧的手中,她大喜之下,小手一挥,就每家发了酒肉。 方杰伦一点意见都没有,走在庄里都是笑呵呵的,一脸的与有荣焉。 只有朱瞻基,他和太子两人都有些意外。 朱高炽叹道:“没想到这个方先生居然会这般的……出类拔萃,瞻基,你的运气不错啊!” 朱高炽的老师都是文臣,像方醒这般文武双全的一个也无,所以他也是有些感慨。 朱瞻基沉声道:“现在外面有些谣言,说是德华兄的功劳全是英国公看在亲戚的份上送的。” “不必理会!” 朱高炽笑起来像是个弥勒佛,“英国公是什么人?会干这种事?说出去你皇爷爷第一个不信!庸人自扰而已,不足为虑!” 朱瞻基点头道:“是这样,英国公做事沉稳,治军严谨,不可能会徇私!” “不过……” 朱瞻基看着在外面玩耍的婉婉,心中惆怅莫名。 ——为何我就不能去交趾呢?好歹也能亲自上阵砍杀一番啊! …… 捷报带来的各种反应方醒根本就不知道,他依然是每日训练军士们,闲下来就去找方政串串门。 今日张辅召集众将议事,地点在外面。 这里的地形开阔,可在五里外,却是有几座小山。 张辅用马鞭指着左边的小山说道:“此处易守难攻,敌人来袭,则可以袭扰其后路,所以我决定在此山上驻军,谁人可担当?” 几个将官都跃跃欲试的,这种独立作战的功劳可是不小。 可沐晟就像是和张辅商量好似的说道:“我觉得还是聚宝山千总部最为合适,如果能辅以些帮手,当能起到牵制敌军的作用。” 张辅的目光扫过方醒,再看看众将,就点头道:“既然如此,方醒。” 方醒赶紧上前,抱拳道:“大帅,方醒在此。” 张辅打量着方醒,沉声道:“我把此处交给你,再给你两个千总部,可有信心?” 方醒点头道:“必不负所托!” 小山大约有两百米不到的高度,上面有大片平地和水源,所以这也是张辅为何敢在这里驻军,而不怕孤军被击破的原因所在。 方醒回营后,马上就去接收了那两个千总部。 很快,三千多人就集中到了大营中。 “下官孟蛟,见过方先生。” 一个大胡子的男子抱拳唱喏,只是这家伙看着有些对方醒不大服气。 “下官林群安,见过方先生。” 这位林群安看着温文儒雅,倒有些儒将的风采。 正文 第132章 先敌发现,斥候立功 三个千总部开始忙碌起来,小山上开始出现了木桩。 小山上的树木快要被砍光了,良好的视线让敌我双方都将无处躲藏。 方醒摸着下巴,有些唏嘘的道:“我本想悄然驻守,这样还能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了。” 木桩一根根的打下去,范围在延伸。 董辟和那两个千总交流了一会儿后,过来说道:“方先生,那两位想问一下,为何不准备滚木礌石?” 方醒冷漠的瞅了董辟一眼,淡淡的道:“我虽是白身,可却是奉旨前来,他们有话不会直接找我说吗?” 董辟被这个眼神看的背上发毛,急忙就闪到了边上。 方醒眯眼看着那两位千总,对董辟的智商有些不信任了。 人家分明就是捧了他几句,然后这货就屁颠屁颠的跑来试探。 蠢货! 那边的两人看到这一幕后,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那个林群安走了过来。 “方先生,敢问为何不准备滚木礌石?” 这人笑容可掬,可那眼底的试探却是明晃晃的。 “你先去修整枝丫,再扛一根滚木上来再说。” 方醒冷冷丢下一句话,也不去解释,然后吩咐道:“命令,除斥候之外,所有人开始清理山坡上可供给敌人藏身的地方。” 看到方醒走了,而林群安站在那里发呆,孟蛟走过来问道:“老林,被训斥了?” 林群安没回头,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山坡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良久才叹道:“我也是个蠢货,居然没想到这些细节。” 命令一下,才将完成扎寨工作的军士们又开始了忙碌。 林群安和孟蛟在上下巡视着,几趟之后,林群安一拍自己的脑门子,孟蛟不禁诧异道:“我说老林,你今儿是怎地了?” 林群安悔道:“我小看了方先生啊!” 孟蛟不解,林群安就解释道:“刚才我问他为何不准备滚木礌石,可却忘了上山之难,几次之后,军士体力不支,一旦此刻敌军出现,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孟蛟点头,觉得这话有理,心中对方醒的轻视也去了大半。 “可还有。” 林群安指着在山腰清理着那些小土包和小坑的军士们说道:“他让人清理掉这些东西,目的肯定是为了扫清火枪射击的障碍。” 孟蛟那天是跟着中军上岸,所以并没有看到过方醒部火枪的威力,于是就怀疑道:“我说老林,什么火枪能比得上咱爷们的刀枪?” 林群安肃然道:“老孟,没有火枪的话,你我二人决计守不住这里!” 到了下午,方醒视察了一遍,腰酸腿痛的笑了。 “老七,射界扫清之后,只要敌人敢来仰攻,除非是大军压上,不然咱们安稳如山。” 辛老七点头道:“少爷,敌人必然不敢出动大军。” 一旦敌人出动大军攻击这座小山,那么以张辅的能力,绝不会放过这种敌弱我强的机会。 “鸡肋啊!” 明军的斥候深入到敌境,而陈季扩的斥候同样也侦查到了小山上的情况。 陈季扩颚下无须,面容清瘦,他听到斥候的回报后,就叹道:“此处在我大军路线之侧,不打吧,随时都会被袭扰,可要真打……” 下首的两员大将正是阮帅和邓容。阮帅大声的道:“王爷,小小的一座山包,我部可一鼓而下。” 邓容在边上阴测测的道:“小小的山包?那到时候你去攻打。” 陈季扩仿佛没有看到手下的争执,他想起了自己那前途未卜的将来,心中一横,就起身道:“都别吵了!回去准备一下,咱们……” 陈季扩自起兵以来,为了凝聚军心和取得民心的支持,所以只是以陈朝后裔的身份称王,可才将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明皇帝当时在陈季扩叛乱时曾经想封他为交趾布政使,可却被他嗤之以鼻。 看着穿得破破烂烂,甚至很多连正经鞋子都没有的军士们,陈季扩喃喃的道:“我要的是安南,而不是大明的交趾啊!” 陈季扩的军队一直在流窜中,而且他把士兵们隐藏到了乡间就食,这样就避免了被大明斥候侦测到的风险,同时还节省了匮乏的军粮。 接到陈季扩的命令后,零零散散从四周归队的士兵们慢慢的,最终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而陈季扩的游击战是张辅最头痛的,现在听说陈军有集结之势,张辅当然是要准备主动进攻。 “哎!白砍树了!” 接到明天出发的命令,方醒部的人都有些牢骚。 第二天就要出征,方醒习惯性的写了封信,准备在战前交给信使。 “就当是遗书吧!” 此番大战面对的是陈季扩的主力,据说还有象兵,所以方醒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入夜,方醒正睡得香甜的时候,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从帐外传来。 “少爷,有情况!” 方醒惊醒后,一个翻身下来,然后把身上收拾好,就叫人进来。 来人是方五,还有辛老七。 辛老七的面色凝重,说道:“少爷,老五说斥候发现了陈季扩大军正朝着这边奔袭。” 方醒一惊,马上问道:“多少人?距离多少?速度如何?” 方五冷静的答道:“黑压压的看不清人数,不过肯定不少,距离四里不到的样子,按照目前的速度,两刻钟就会到我们这里。” 方醒的睡意全无,他搓了一把脸,命令道:“让弟兄们都起来,做好准备。” “还有,马上派人去通知中军,要快!” 方醒拿出签字笔,顺手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看法,交给了辛老七。 “马上派人送去中军,注意,避开敌人的斥候。” 辛老七应声出去,而方五却傲然道:“少爷,回程的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了敌军斥候的位置,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动他们而已。” “好!” 接到方醒传信的张辅马上就亮出了大将本色,他对赶来的众将说道:“各处都隐蔽好,不许有任何异常出现,咱们今日给陈季扩来个一锅端!” 众将都兴奋的应声,张辅就起身赶人道:“都回去准备吧,还有,咱们的斥候也该整顿整顿了,聚宝山千户所的斥候都来给我们报信了,可我们的呢?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正文 第133章 不吃铅弹吃子弹 寅时初,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方醒站在小山包上,身后是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不少东西的斥候百户,他们正在准备从侧面下山。 放下眼前的红外望远镜,方醒回身对其他人说道:“他们已经快到了,各自准备吧!” 辛老七第一个进了寨门,而林群安和孟蛟犹豫了一下后,也跟了进去。接着就是斥候百户,他们在方五的带领下悄然下山。 “他怎么知道的?” 孟蛟问道。 林群安活动着手脚道:“也许人家的眼力特别好呢。” 至于望远镜,千户这个级别目前是不可能拿到的。 方醒回到营寨中,对辛老七说道:“上面的面积不大,正好方便我军火枪布置,你去协调一下,主要是正面防御,至于后山方向,他们只要不傻,就不会绕道攻击。” 后山的地形有些险要,对进攻方来说就是个自杀的好去处,所以方醒只放了一个百户监守。 正前方,有寨门作为掩体,横长不过是一百多米,足以让方醒从容的布置火力。 等辛老七去布置后,方醒就从自己的帐篷里吃力的抱出一个东西。 黑夜中,陈季扩跟在中军,听着斥候说到对方毫无反应时,白生生的牙齿呲出来,低笑道:“分出五千人,摸上山去,大军继续前进,争取两边同时突击!” 张辅站在木制的点将台上,看着漆黑的外面,心中不安之极。 “陈季扩会不会先拿方醒开刀?” 沐晟也有这个担忧,不过他倒是想明白了,直言不讳的道:“文弼兄,要是陈季扩敢先打方醒部,那突袭就变成了明攻,他不会这么傻。” 张辅点头道:“是了,按照时间,此刻陈季扩的大队应该已经过了山下。”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张辅大营中的兵力早就分散开了,左右两翼的包抄人马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击。 “国公爷,敌人来了。” 一个亲兵跑过来,满脸兴奋的道。 边上的一个气死风灯照亮了张辅的脸,他示意火器营准备先开火。 “嘭嘭嘭嘭……” 一阵微弱的枪声传来,张辅一惊,抬头往小山方向看去,就看到那边山顶已经是灯火通明,炮竹般的枪声一直没有间断。 张辅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转为面无表情的喝道:“传令,动手!” “齐射!” “嘭嘭嘭嘭……” 密集的铅弹从上往下飞去,那些正弯腰冲锋的敌人顿时被打倒一片。 借着火光,方醒看了一眼正在往山上来的敌人,对辛老七说道:“老七,最少有三五千,注意预备队。” 辛老七点头,大声的喊道:“少爷,另外两个千户所就是拾遗补缺的,只要敌人突入不多,保证能把他们赶下去!” 话虽然说得轻巧,可当火光一闪,照亮了那些乌压压的人群后,山上的人心中都是紧绷绷的。 方醒抱着那个东西到了侧面,从这里看去,就是敌军的腰部。 双脚架撑开,方醒有些生疏的把弹链拉上去,然后就伏在地上。 “******” 山腰的敌人在疯狂的叫喊着,就像是海浪般的人潮一*的往上涌。 “嘭嘭嘭嘭……” “啊!” 一排排的军士走到寨门边,把枪搁在缝隙上,不需要瞄准,只要大概的方向不错就可以开枪了。 而下面的敌人伤亡惨重之余,也鼓起勇气,用盾牌手掩护,把弓手送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 弓手们趁着一次射击的间隙,勇敢的站起来,把手中的箭抛射上去。 孟蛟看到这个场景,喊道:“不好!” 林群安也是脸色大变,冲身后集结的麾下喊道:“准备突击!” 敌人一旦冲上来,火枪兵们上刺刀的速度肯定跟不上,这时就需要他们这些冷兵器的队伍来实施反突击。 “啊!” 几十只箭射上来,刚射击完的一排军士马上就倒下了七八个。 前面的倒地,后面的一时间上不来,下面的敌人一看就激动的叫喊起来,蓦地向上冲来。 形势危急,辛老七却没有慌乱,他喊道:“手雷!” “嗤嗤嗤!” 木栏后面马上就多了几十个燃烧的引线。 “扔出去!” 正在往上冲的敌人看到头顶有些东西下来,还以为是石块之类的,心想你这种小石块能顶什么事! “轰轰轰!” 几十声爆炸让现场的人瞬间都停住了动作。 而在木栏下面的十多米处,现在那里已经成了地狱,手雷的爆炸把那些‘加料’的杂物高速喷射出去,中者无不嘶声惨嚎。 趁着这个机会,辛老七赶紧让人拖走了几个伤员,后面的火枪兵就像是打靶般的朝着下面开火。 “嘭嘭嘭嘭!” 排枪打的剩下的敌人抱头鼠窜,紧接着辛老七又不失时机的加大了火力输出。 “敌人退了!” 张辅那边也已经开始了…… 营门打开,刚摸到营门口的敌人都愕然看着大放光明的营地时,一彪骑兵就冲了出来。 “杀啊!” 准备去偷袭别人,结果发现对手早有准备,而且一上来就用了骑兵。 这仗没法打了啊! 一阵撞击声中,马刀和长枪如林般的砍杀起来。 “败了!败了!” 中军的陈季扩看到前方大亮,就知道自己的偷袭被发现了。他失神的看着天空,猛的调转马身,对阮帅说道:“立刻把右边的小山给我拿下来!” 阮帅知道这是防御的必须,有了这座小山,自己一方就算是不敌张辅的大军,可也能从容而退。 至于留守小山上的人,那就是弃子了。 慈不掌兵! 阮帅马上就喝道:“正面压上,侧翼偷袭!”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种方式,堂堂正正和偷袭就像是一对亲兄弟,一个光明而自损,一个阴暗而常胜。 侧翼,虽然路不好走,可却胜在防御力量不多。 正面的喊杀声又起,方醒却没有动摇继续守在这里的打算。当他坚持不懈的看着下方时,终于在红外那诡异的视野内看到了影子。 “你们终于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方醒的心中一振,终于看到了能留下陈季扩的希望。 你还没绝望就好! 侧翼这边只有孟蛟的两个百户在看守,而方醒已经潜入到了挖好的坑中,就等着这一下。 “不去正面挨枪子,却来这里吃子弹……走好啊!” 当侧翼摸上来的敌人看到了山顶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里只有两百多人的喜悦心情,就被一条火链给打断了。 “嘶嘶嘶嘶……” 一连串撕布的声音传来,方醒在十秒多一点就打完了这个弹链。 正文 第134章 抓到了陈季扩 “卧槽!真是经验不够啊!” 方醒本想控制住射速的,可一打起来就给忘了。他手忙脚乱的想把弹药接上,可速度之慢,让他也是心中发紧。 “啊……” 几声尖叫响起,让方醒穿弹链的动作又慢了一截。 “卧槽尼玛!别叽叽喳喳的啊!” 等方醒终于装好弹链,抬头看去时,顿时嘴巴都合不拢了。 “人呢?” 下面除了一地的尸体,人影都不见了。 方醒赶紧用红外望远镜看去,结果就看到一些人影正疯狂的往山下跑。 “怎么就跑了呢?” “******” 就在这群败兵跑到山下时,一阵巨大的喧哗响起,紧接着,所有的敌人都在四散奔逃。 “追击!” 张辅把剩下的预备队全都打发了出去,漫山遍野的去追杀敌人。 火把中,方醒也走下了山,当他俯身看着自己那十秒钟的射击结果时,马上就转身跪倒。 “呕!” “跑啊!” 陈季扩被一百多亲兵夹在中间,打马狂奔着。 这场败仗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在他想来,就算是张辅反应及时,可自己这边也占有夜袭的优势在手,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吧。 “退不了了!” 这时一名亲兵靠过来,陈季扩马上警惕的逼住了他,喝道:“何事?” 在交趾的战争史上,从不缺乏卖主求荣之辈,所以在兵败之际,陈季扩当然是时刻保持着警惕。 可这人却边打马边喊道:“王爷,我们可以去暹蛮!” 陈季扩没有理会这话,可心中却暗自准备着。 所谓的暹蛮,就是后来的老挝,陈季扩在那里也有些影响力,保命不成问题。 “等我逃出生天,我发誓,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 陈季扩咬牙拼命打马,被众人护送着离开了主战场。 前面就是群山,只要到了那里,张辅再有本事,也找不到人。 …… 北平行在,今天朱棣起得早,他手里拿着朱瞻基的信,低哼道:“挑拨离间,自相残杀,平分土地,解除佃农奴籍……这不是瞻基想出来的!” 黄淮和杨荣天没亮就被召进宫来,此时看到朱棣嘟囔,就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朱棣把信递过去,用手指头敲打着桌子说道:“皇太孙来信,对交趾战事提了点方略,你们看看吧。” 两人都是才思敏捷之辈,几下就看完了信件,然后杨荣就微笑不语,等黄淮先说。 黄淮沉吟道:“陛下,挑起内斗,从中渔利,这一条很是出色。” “交趾叛乱反复,我大军长年驻守,钱粮吃紧啊!” 朱棣也是暗自点头,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交趾,而是草原上的那些异族人。 黄淮接着说道:“至于平分土地,太孙殿下说交趾叛乱多是豪族领头,此举英明!臣为陛下贺!” 杨荣也是说道:“陛下有此圣孙,可谓是后继有人矣!” “哈哈哈哈!” 朱棣被两位身边重臣的话引得大笑起来,得意非常。 此时大明境内人口不多,而抛荒的土地却不少,所以还不需要抑制土地兼并。 杨荣朗声道:“太孙殿下这两策可一并行之,当可收到奇效。” 朱棣留在北平行在,为的就是将来的北征,此时看到交趾有望长治久安,不禁心中大喜,也没察觉后面那个平分土地里埋藏着的陷阱。 当交趾成为大明的一个省后,到了大明境内土地兼并多发期时,能平分土地的交趾就成了一个宣泄口。 黄淮两人去了自己的值房,一边吃早餐,一边想着这件事。 最后还是杨荣最先挑出来。 “宗豫兄,你说这是皇太孙自己想出来的吗?” 黄淮慢条斯理的吃着春饼就粥,半饷才擦嘴,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交趾能平定下来,那我大明此后就少了一个方向的敌人,你我的政务也少吃紧一些。” 交趾和北征一起发作,给整个大明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所以黄淮这话虽然隐晦,杨荣却听出了味道。 不过谁也不敢说朱棣是穷兵黩武,因为草原上的异族人每年都在边境挑起冲突,此时不打,到了子孙辈时,怕是都打不过了。 杨荣放下调羹,满足的说道:“我大明国本这般的文武双全,此我辈之幸,万民之幸也!” 至于是谁给朱瞻基出的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孙虚心纳谏,这就是兴盛的兆头啊! 黄淮端起茶杯,幽幽的道:“要是能擒获陈季扩,那我大明能省多少事啊!” …… 陈季扩是前朝后裔,在民间很有号召力,所以只要能抓住他,那么交趾的反叛力量,在短时间内就会成为一盘散沙,可以各个击破。 “我想早点回家,所以你就祈祷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吧!” 方醒遥遥看着前方的火把,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咿律律!” 陈季扩和剩下的几十名亲兵刚看到进山的峡谷,心中大喜时,前方的七八匹马儿却长嘶咆哮,随即重重的摔了出去。 “有陷阱!” 陈季扩的心中一阵冰凉,拼命的想勒住胯下的战马,可在高速奔跑中,一时间哪能停下来。 只觉得身下一个颠簸,陈季扩就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陈季扩看到自己刚才甩出来的地方,有一排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 三角钉破胎器,来自于以后的拦截神器。不管你是小车还是大货车,碾压上去,绝对只有爆胎的一条路可走。 而且方醒还丧心病狂的让方五带了十多条破胎器,前后顺着布下了这道防线,陈季扩猝不及防之下,终于是栽了。 方五带着人从暗处钻出来,点起火把,用火枪一一把那些亲兵干掉。 陈季扩的手臂摔骨折了,但他没有惨叫,只是希望这些穿着黑衣服的明军不要发现自己。 “这里有个穿好衣服的家伙!” 一声惊喜的叫喊后,陈季扩拔出短剑,干脆利落的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啪!” 方五一脚踢飞了短剑,用火把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们抓到了个大家伙!快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回去给少爷报喜去!” 一块发出恶臭的破布堵住了陈季扩的嘴,五花大绑后,两名军士就像是抬着一头猪般的,随着大队迎上了追兵。 正文 第135章 怎么来控制棋子 天亮了,方醒带着人穿行在无数的友军和俘虏中间。 那些俘虏看到被挑在树枝上的陈季扩时,都垂下了脑袋,任由明军押送到俘虏营中。 “可惜没抓到陈季扩,不然我军剩下的事情就不多了。” 中军大帐里,沐晟有些惋惜的道。 赶来交代追杀情况的将官们也是有些遗憾,至于张辅,他只能是希望陈季扩别逃的太远了。 “聚宝山千户所捷报!” 这时一名亲兵不顾礼仪的冲进来,狂喜道:“国公爷,聚宝山所部抓获了陈季扩!” “真的?” 张辅这次压不住架子了,追问道:“他们在哪?” “报,聚宝山千户所送来敌酋陈季扩!” “走,看看去!” 由张辅带头,大家都涌出了大帐。 大帐外,陈季扩就像一头等待宰杀的猪,被人从那树枝上放了下来。 哪怕以张辅的喜怒不形于色,可在看到这个交趾变乱的罪魁祸首后,依然是忍不住重重的拍了拍方醒的肩膀,差点把他给拍趴下了。 “好!德华,干得好!” 方醒忍着肩膀上的酸痛,愁眉苦脸的道:“那这里就没我的事了吧?” 张辅是武将,而且还是个能冲阵的武将,大喜之下的一巴掌力量之大,所以他看到方醒的神色,就大笑道:“去吧,晚上庆功宴等着你。” 看着那些艳羡的目光,方醒知道这次的风头出的太大了。 第一次登陆战首功就是方醒部,而这一次更是无可争议。 先于大家发现敌军的夜袭,其次挡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第三就是抓获了交趾反叛的罪魁祸首陈季扩。 “少爷,这次您有希望封个伯爷吧?” 在回去的路上,方五问道。 方醒如果成了伯爷,那么手下的人自然待遇就会提高,所以这是家丁们都期盼的事。 “不一定呢!” 方醒摇头道:“君要储备,配套的人也得准备。” 方五懵逼,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居然听不懂自家少爷的话。 方醒也不解释,他想起了被朱棣折腾的那几位大学士,以及东宫辅臣。不外乎就是想留给太子以后用,所以现在需要打压一下而已。 而方醒作为皇太孙嫡系中的嫡系,未来朱棣会怎么安排,说实话,方醒自己也没底。 “应该是要缓一缓吧。” 伯爷?方醒觉得自己的功劳还没到,再说基于自己和朱瞻基的关系,也许会被暂时无视。 回营,方醒首先去看了战死的十二名军士,还有一位小旗。 在明军的编制中,小旗就类似于班长的职务。 第二次直面麾下的牺牲,方醒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适应。 “把骨灰收集好,既然是我带着他们来的,那同样应该是由我带着他们回去,回到大明的土地上去。” 方醒的话让边上的人都为之动容,在这个年代,普通军士阵亡真的是小事,可能遇到方醒这种重视身后事的长官,不得不让人心生感动。 方醒环视了一周,沉声道:“你们以后也要一样,尽量让战死的兄弟能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四时祭祀,不至于留在外面做了孤魂野鬼!” 此次的伤亡几乎都是弓箭造成的,这让方醒想起了盔甲。 晚上,全军除了两万人在警戒之外,都得到了犒赏。 “嘿!我要肚子上的肉,不要猪蹄!” 火光熊熊,每个火堆上都有肉食在烧烤着。 “酒,酒呢?” 一个拎着半只烤鸡的军士起身喊道。 “来了,来了!” “元老五,你特么的是不是偷喝了?” “没,没有的事……” 方醒带着亲兵,从这些军士的身边走过,心中一片宁静。 走到中军大帐外,方醒已经听到了里面那些叫嚷。 大帐里摆满了矮桌,看到方醒进来,在上面和沐晟对酌的张辅招手道:“德华,到我们这里来。” 治军之道,一张一弛,张辅显然深谙此道,所以今晚他根本就不管礼节,任由这些将官们呼喝拼酒。 “方醒,到这边来,咱们兄弟喝一碗!” 方醒穿过中间时,被方政一把抓住,然后不管上面的张辅脸色发***着方醒喝了一碗,这才大笑着放过他。 酒的度数不高,方醒故作有些醉意的到了张辅那一桌,也不等招呼就坐下了。 “大帅,黔国公。” 沐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方醒,出声道:“方醒,你怎么知道陈季扩会逃往山谷的?” 这话里有陷阱,因为陈季扩如果是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沿着大路跑。一边跑,一边收拾败军,好作东山再起。 方醒嘿笑道:“陈季扩已经被大帅打怕了,只要大帅不走,他肯定不敢再呆在交趾,所以从山中跑才是保命的上策啊!” 张辅目视还准备再追问的沐晟,然后说道:“德华,陈季扩虽然就擒,可还有那些豪族不安分,你有何对策?” 方醒吃了一口炒腰花,苦着脸说道:“这厨子不合格,居然还带有腥臊味!比我家的花娘差多了。” 沐晟和张辅相对一视,心中暗自有数。 此时的交趾在陈季扩被抓后,对于那些有野心的豪族来说,就是一块散发着腥臭味的腰花,哪怕知道后患无穷,可依然有人会趋之若鹜。 方醒想起了自己给朱瞻基的信,就说道:“最好就是挑拨控制,再对农民好一点,保证那些豪族怎么召唤都没人听。” 沐晟叹道:“可是没有人愿意做我们的棋子啊!如之奈何!” 方醒想起以后交趾的反复,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阮帅够不够?” 邓容在昨晚的追杀中已经被干掉了,陈季扩麾下高官中,目前活着的就一个阮帅,其他人的号召力不够。 沐晟端着酒杯,盯着方醒道:“当然够,可我们怎么来控制他?儿子?只要有女人,何愁没有儿子!” 方醒想了想,借口出去更衣,然后就消失了一会儿。 仓库的一幢小楼里,方醒熟门熟路的用钥匙进了一个房间,里面都是被查到的违禁品,其中就有些袋子。 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再看看这个明显不公开的隐秘房间,方醒不禁笑道:“老美居然也有白吃黑?” 带着一个袋子,方醒再次出来。 “这是什么?” 方醒让亲兵把张辅请了出来,然后把袋子交给他。 方醒低声道:“这里的东西按照那……” 交代了用法之后,方醒沉声道:“大哥,这玩意儿能让人觉得自己就是玉皇大帝,可只能给阮帅用,别人要是偷用了,那后果……你我此后估计就要被忌讳了。” 张辅略一思索,最后还是点头,接受了这个东西和由它带来的控制方案。 “我会上奏折,就说我们控制住了阮帅的独子,可以利用他来混淆交趾的反叛势力。” 正文 第136章 归心似箭 “大捷!我南征大军剿灭叛逆,生擒贼酋陈季扩!” “大捷……” 从南到北,整个大明都被连续的捷报给引爆了。 “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就是报捷的信使,连县里的大老爷都不敢拦,不然撞死活该!” 一个老头正在喝着柜台酒,眯眼显摆着自己的见识。 掌柜的面露喜色的道:“南征要结束了吗?那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老头滋的一声喝了一口,然后用舌头舔舔嘴角,不舍的道:“这不还有北边的那些异族人吗,这年头啊!只要不像前宋般的给打进来,那就是太平盛世喽!” 捷报一路到了北平,正准备回京的朱棣马上就命令加快进程。 到了京城后,朱棣都没顾上去查看太子监国期间的举措,直接就命人准备献俘仪式。 乾清宫中,朱棣的脸上还有几分潮红,他说道:“张辅的想法朕已经同意了,既然交趾反复,那就让它沉沦吧!” 交趾虽然每年都有进贡,可那点进贡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每年的军费开销,这个账所有的人都会算。 杨荣出来说道:“陛下,瓦刺的马哈木现在兵强马壮,阿鲁台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一旦被马哈木一统蒙元,我大明就会重新出现一个大敌。所以,交趾能尽快平定最好。” 胡广也是赞同道:“陛下,马哈木此人野心勃勃,阿鲁台却是志大才疏,瓦刺才是我大明的腹心之患啊!” 朱棣扫了一眼,看到所有人都支持尽快结束交趾战事,就说道:“那就这样定了吧,朕会马上抽调人替换张辅,准备练兵北征!” 胡俨赞道:“陛下英明。” 朱棣冷峻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松动,“朕英明不英明的先不说,可那位方醒却两次立下首功,他已经押送着陈季扩快到了,怎么封赏他,朕到目前还没有一个腹案,诸卿议议吧。” …… 方醒带着自己的人马,一路展示着那位陈季扩,终于看到了金陵的城墙。 想着朱瞻基叫人送来的信,方醒对辛老七说道:“老七,招呼方家庄的人,咱们先回去。” 董辟有些手忙脚乱的看着方家庄的人从队伍中出来,在辛老七的带领下收拾了从交趾带来的特产,然后把方醒护在中间,扬长而去。 “方先生!我,我该怎么办啊?” 董辟在这次南征中没起到核心作用,一直都习惯是方醒做主,可方醒却招呼都不打的就闪人了。 我怎么办啊? “大人,有礼部的官员来了!” “礼部?礼部来干嘛?” “什么!还不能进城,先得沐浴,还得给陈季扩换衣服?” 得知自己将领衔献俘仪式后,董辟在心中已经给方醒供奉了三个大猪头。 好人啊!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了张好人卡的方醒,此时已经是归心似箭。 时值七月初,地里的水稻已经开始垂下了重重的稻穗,方家庄的庄户们都欢喜的看着这副丰收景象,可惜,少爷不在。 李老大轻轻的摸了摸自家的稻穗,感慨道:“也不知道少爷啥时候回来,眼瞅着水稻就要收割了,怎么着这大米也得让少爷吃第一口吧!” 他的妻子也是皱眉道:“我昨日去了能仁寺,给少爷烧了几炷香,托佛祖保佑少爷平安回来。” 李老大本想说妻子太浪费,可一想到方醒去了许久都没回来,也就默然了。 “有大马!” 这时一个正在田间疯跑的孩子突然指着进庄的方向喊道。 “是少爷!是少爷回来啦!” 正在田间查看的庄户们听到这个喊声,都纷纷从田里跑到主道上,迎了过去。 一溜骑士旋风般的跑了过来,然后缓缓减速。 方醒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些目光炽热的庄户们,就挥手道:“我回来了,大家且安心。” 庄户们都挤在边上,看到方醒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于是都欢呼一声,各自回家去通知这个好消息。 “少夫人,少爷回来啦!” 其实外面的欢呼声张淑慧已经听到了,只是她有些不大相信。这半月前才接到的书信,说是马上有大战,今天怎么就到家了呢? 小白看到她不动,就一跺脚冲了出去。 张淑慧觉得自己那颗静下来的心,渐渐的开始波动了。 “少爷!” “汪汪汪!” 张淑慧觉得眼睛有些发热,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蓬头灰面的男子,正抱着长大许多的铃铛看着自己。 “夫…夫君……” 方醒一看到张淑慧脸上的泪水,顿时就举手道:“别哭,我洗个澡就回来。” 刚到的人,转眼就消失了,让张淑慧不禁噗嗤一笑,然后招呼小白一起准备更换的衣服。 “去通知花娘准备酒菜,哦不用了,夫君回来的消息她肯定知道了。” 两人拿着衣服走到了浴室的外面,张淑慧有些羞涩的不好意思进去。 “……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古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梦想,走过的世界不管有多辽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就在张淑慧犹豫不决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 最后张淑慧还是没敢进去,推了一把小白道:“快把衣服给夫君送进去,顺便给他擦擦背。” 十多分钟后,方醒头发湿漉漉的出来了,张淑慧特别留意了一下小白,结果看到小白没换衣服,心中就莫名的松了许多。 铃铛在炕下面转圈的摇尾巴,方醒马上就扔了块肉干下去。 这是鳄鱼肉干,方醒带回来给铃铛吃的。 铃铛低头在方醒的脚边嗅了嗅,然后才叼着肉干卧在边上。 看着脸蛋微红的张淑慧,方醒恨不能现在就是晚上,那炽热的目光把张淑慧都看低了头。 “少爷,饭菜好了,现在要上吗?” 方醒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外面笑眯眯的花娘,他干咳道:“花娘辛苦了,上吧。” 一桌菜很是丰盛,而且居然有一碗鱼汤,味道很好。 小白眯眼笑道:“少爷,这鱼可是咱们田里养的,就等着你回来开捕呢!” 水稻已经是要收割了,必须要放水。 方醒觉得这鱼虽然不大,可肉质香甜,比市面上卖的好吃许多。 “那就这两天吧。” 正文 第137章 此时不是封爵的好时机 清晨,方醒惬意的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 今天家丁们的训练也取消了,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连马苏都没来。 “小白,你这是干什么?” 方醒走到小白的身边,看着她双手抱膝坐在游廊上,铃铛在边上也是可怜巴巴的。 小白起身,垂眸羞道:“少爷,我都十四……十五了。” “汪!” 铃铛叫了一声,狗脸上有些扭曲。 方醒一巴掌拍在小白的屁股上,咬牙道:“十四就是十四,难道你一夜之间会长一岁?还是小花骨朵呢!” “是啊!” 正说着,张淑慧也出来了,容光焕发的打趣道:“可见妾身是人老珠黄了,夫君,可要给小白开脸?那我今晚就叫花娘准备一桌。” “呀!” 小白大羞,转身就跑,铃铛回头看看方醒和张淑慧,也跟了出去。 “这死丫头,就会作怪!” 张淑慧伸了个小懒腰,看到方醒的视线所在,不禁侧身过去,“夫君,这还是大清早呢,马苏肯定已经到了。” “德华兄!” “老师。” 到了前院,不但是马苏到了,连柳溥也在。 稍等片刻,朱瞻基就兴冲冲的跑来了。 “德华兄,昨日你怎地先回来了,明日的献俘你不参加了吗?” 参加献俘仪式的人都要沐浴焚香,而且还得跟着礼部的官员学习礼节。虽然麻烦,可多的是人想去而不得。 方醒正在看这段时间学生们的功课,闻言就笑道:“我一白身,去了也是给百官尴尬,还不如回家睡个懒觉。” 朱瞻基的笑容收了些,柳溥马上就凑趣道:“德华兄,我听说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想必封赏会很厚吧。” 方醒淡淡的道:“厚什么厚!我又不是冲着功名利禄去的。” 这个比装的好,马苏目露钦佩之色道:“老师,可国朝也不可能有功不赏吧!” 朱瞻基答道:“当然不能,不过估计要等到南征大军回来之后,才会统一封赏。” 话虽这么说,可方醒和朱瞻基都知道,方醒封爵大概是不可能了。 这货年纪轻轻的,要是现在就封个爵位,等朱瞻基上位的时候,方醒得到什么位置了? 主弱臣强,这可不是长久之道。 方醒很淡定,朱瞻基有些内疚,只有马苏和柳溥还在扯着等会儿的捕鱼行动。 “走吧,咱们捉鱼去。”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郁闷,就笑着带他们去了田间。 天空中太阳高挂,是个捉鱼的好日子。 庄户们从昨晚就开始用篓子放水了,看到方醒过来,都纷纷请方醒到自家种的这块田来捉鱼。 方醒摆摆手,最后找到了赵老大家,喜得他家的两个儿子围着方醒转。 看到方醒脱掉鞋袜,李老大搓着手道:“少爷,要不您在岸上等着,等我和两个小子下去抓。” 方醒斜睨着他说道:“怎地?以为你家少爷不会捉鱼?” “不敢不敢。” 赵老大看到方醒带头,朱瞻基三人也跟着下去,里面本身就不深的水马上就开始浑浊起来。 方醒手里拿着个网兜,顺着水沟往上走。不一会儿后,他把网兜提起来,顿时被那些蹦跶的鱼儿溅了一身的泥水。 “德华兄,你看我的!” 边上一条沟里的朱瞻基也有了收获,正提着网兜兴奋不已。 可怜的娃,都快被他爷爷弄成神经病了! “哎哟!” 方醒正可怜着朱瞻基像是出来放风的,可那边的柳溥却脚下一滑,栽倒在了沟里。 “阿噗!” 柳溥努力站起来,像只落汤鸡似的。 “赶紧上岸去晒晒吧。” “不去,又不冷。” 扫完这片田地,岸边的水桶已经装满了好几桶,李老大赶紧抬走,准备放到池塘里继续养着。 至于今天要吃的鱼,得等方醒他们走后,李老大一家才会下水,搜寻那些漏网的。 方醒上岸后,问李老大的媳妇:“这里面少说还得有十来斤吧?” 李老大的媳妇笑眯眯的道:“有,只多不少,而且少爷您看这稻子,我听庄上的老人家说,今年咱们庄上的收成最少要多半成呢!” 方醒点头笑道:“是了,这水稻养鱼,不但害虫少,而且鱼粪还能肥田,一举两得,明年咱们继续。” 今年由于没有经验,所以晚稻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年,请个有经验的老农来指导一下。 不过这个庄子的亩产已经超出北方那边很多了,没看那些跟着搬到金陵的庄户们眼睛都笑眯了吗。 于是中午全庄人都吃到了一顿全鱼宴,鱼儿虽然不大,可肉质却很甜美。 吃完午饭,朱瞻基就得走了,他也得准备一下明天的献俘仪式。 “德华兄,你明天真不去吗?” 临走时,朱瞻基再次问道,他是希望方醒去的,好歹也是在百官面前第一次亮相。 方醒摇头笑道:“我就不必公开露面了吧,最多在边上看看热闹。” 等朱瞻基走后,张淑慧才问道:“夫君,我大哥那边怎么说?” 方醒捉住张淑慧的小手摩挲着,一边看她微红的脸蛋,一边说道:“大哥和我的看法一致,都觉得此时不是封爵的好时机。” “哦!那咱们就先教书吧,反正咱家不缺那点俸禄过日子。” 张淑慧虽然表面释然,可心中却是有些失落。 作为枕边人,方醒当然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就笑道:“你放心,就算是不封爵,可一个散官还是有的。” 所谓的散官,就是指有品级,可却没有实权的那种,不过方醒这等大功,俸禄肯定是实打实的。 张淑慧拍开方醒不安分的手,嗔道:“妾身哪里就贪图诰封了,您可别冤枉人。” 方醒大笑准备离去,他下午要去拜访方政的妻子。 这是方醒得到先回来的待遇后,方政特地委托的,为此还怕方醒会避嫌,所以就告诉他…… “德华,我那老婆太厉害了,你帮我看看她惹祸了没有,如果有,那啥,麻烦你帮我看看,回去我用军功顶。” “哪有那么厉害的女人哦!我觉得那个方政是担心……” 张淑慧一边收拾礼物,一边准备同行。 马车缓缓进了城,朝着西城而去。 在大道上转来转去的,辛老七把马车赶到了天妃巷,最后停在一家小院的外面。 “少爷,就是这了。” 辛老七很自然的下车,然后在边上护着,那个在交趾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汉子仿佛是消失了。 可方醒知道,只要需要,辛老七随时都可以提刀上阵。 “老七,车里有酒,你自己拿出来喝。” 方醒跳下来说道,然后转身扶着张淑慧下车。 正文 第138章 谁才是将门的女儿 方醒正准备扣门环,可却看到一个满脸煞气的女人从侧面冲了过来,他急忙闪到一旁,护住了张淑慧。 这女人长得瘦高瘦高的,可脸上居然还有几分横肉的味道。她一巴掌拍在大门上,扯着嗓子喊道:“姚姐,你出来!” “姚姐?” 方醒知道方政的娘子姓姚,可这女人怒气冲冲的,却口称姚姐,这不像啊! 果然,里面马上就听到了骂声:“宝二娘,你今日又来寻死是不是!” 我曰!原来姓氏的谐音也会引发一场冲突啊! 方醒赶紧拉着张淑慧回到了马车边上,然后就看到大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妇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姚氏一出来,就瞟了方醒夫妇一眼,然后指着那个叫做宝二娘的女人喝道:“宝二娘,你今日可是来找打的!” 宝二娘冷哼道:“你儿子打了我儿子,咋滴,你姚姐要包庇他?” 又叫了姚姐啊! 方醒看到姚氏的脸上现出了青色,急忙遮住张淑慧的视线,低声说道:“别介意哈!军中将领的妻子,多是武将的女儿,虽然脾气火爆了些,可她不坑人啊!” 张淑慧脸色不变的说道:“夫君,我以前可是看过我父亲和大哥练武的,我也是将门的女儿。” “老娘我打死你!” 这次连方醒都转过身来,只听着后面的厮打声,以及辛老七那瞠目结舌的表情,方醒就知道战况是多么的激烈。 今天不该来啊! 等没声音后,方醒这才回头,就看到两个女人都是钗横发乱的,衣裳也有些不整。 那个宝二娘的脸上有些乌青,嘴角也紫了一块,她龇牙咧嘴的道:“今日算你胜了,咱们明日再来!” 姚氏只是头发和衣裳有些乱,但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果然不负她夫君方政的评价。 ——那是个彪悍的女人,连我都敢打啊! “明日我家豆豆的师父就要到了,没工夫陪你玩耍!滚吧!” “那…算你…走运…” “噗通!” 宝二娘断断续续的说完,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靠!方醒瞪大了眼睛,想起了方政的委托,急忙就冲了过去,准备施救。 “你要干啥?” 一声断喝之后,姚氏挽起袖子,挡在了方醒的身前。 看来刚才她只是热身啊! 方醒指着地上的宝二娘说道:“她晕了,得赶紧施救!” 姚氏怀疑的看着方醒:“你是大夫?” 方醒摇头,看到姚氏大有挥拳上来的意思后,急忙道:“可我好歹能帮忙看看啊!” “嫂子,我夫君不是登徒子。” 张淑慧的上前缓解了气氛,姚氏这才说道:“这宝二娘过几天就会晕一晕,和我打一架就好了,你们别管,她一会儿就醒了。” 方醒一听,马上就知道,这位晕倒的女人多半是低血压。 果然,宝二娘马上就醒了,挣扎着爬起来后,又是一条好汉……女汉子。 方醒问道:“这位大姐,你可是经常头晕,吃点糖后就会缓解?” 宝二娘摇摇头,看来还有些发晕。 方醒叹道:“大姐,你这个是……最好吃咸一点,还有……以后别打架了,自己在家小跑一阵就够了。” “你是大夫?” 宝二娘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吃咸一点。 方醒呵呵道:“这事您自己看着办,我只是建议罢了。” 等宝二娘摇摇摆摆的走了后,姚氏才狐疑的看着方醒,问道:“你是何人?” 方醒恨不能今天没来,然后拱手道:“小弟方醒,和方政大哥呆过一段时间,今日携内子前来拜访,唐突了。” 女汉子瞬间就变身为好客的贤惠女人,她一把拽住方醒的袖子,对张淑慧说道:“妹子,快进家,我还以为你们明日才来呢!” 方醒被拉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心中叫苦:大姐啊!咱能矜持点吗?矜持何在? 到了前厅,张淑慧也被这个姚氏的彪悍给弄得有些头晕,不过还是记得把礼物送了。 “哎呀!你们太客气了,本该是我们送礼的。” 姚氏一边说,一边对着儿子招手。 方醒一头雾水,咋滴变成了她要送礼呢? 等那豆豆过来,只见姚氏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噗通一声,这娃就被他的娘给按跪在了地上。 方醒和张淑慧惊诧莫名,觉得这个姚氏真是太…粗线条了吧!哪怕是见礼也不用这般的夸张吧! 豆豆也是挣扎着抬起头来,一脸懵懂的看着姚氏。 姚氏笑呵呵的道:“豆豆,还不快叫老师?” 啥米? 方醒震惊了! 这是个什么说法? 豆豆这娃大概有些实诚,特听他娘的话,所以马上就脆生生的喊道:“老师。” “嫂子,这是……” 方醒真的担心姚氏有什么心理疾病,所以赶紧侧身,随时都准备护住自家的娘子。 “哈哈哈哈!” 豪爽的大笑后,姚氏说道:“叔叔莫慌,我家那个死鬼来信说了,一定要我家豆豆拜在你的名下,所以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等着呢!要不然今儿那个宝二娘可不会只是嘴角青紫,起码……” 方醒看着那张堆满笑意的脸,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了。 收下这么个弟子,而弟子有这么一个娘,额滴神啊!你让我咋活! 不过头也磕了,按照方醒的估算,要是自己敢不答应的话,今儿说不得两口子都会变成包子里的馅料。 方醒的脸颊颤动着,抬手道:“好说好说,你且先起来。” 姚氏一把就提溜起了儿子,接着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道:“宝二娘,今儿老娘家有客人,赶紧送一桌好菜来!” 方醒看着张淑慧,这时的她已经不敢再冒充将门之女了,正脸色发白的微笑着,显然被这个大嗓门给惊住了。 方醒急忙说道:“那个嫂子,想问一下,豆豆是想学个啥?” 姚氏喊完后,面色红润的说道:“他爹说了,让他跟你学习,学成个青皮都比他爹强。” 好吧,方醒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一直到晚上回家都没有恢复过来。 也许是方醒的辗转反侧把张淑慧闹醒了,她有些沙哑的说道:“夫君,你可别教个青皮出来啊!” 方醒恶狠狠的道:“我先把他交给老七,再交给马苏,就不信了,难道爱打架的孩子就教不好!” 正文 第139章 纪纲招揽辛老七 第二天,方醒不大情愿的早早起床,连张淑慧都跟着打扮起来,然后齐齐去了前厅。 今日朱瞻基领头,三个弟子都在了。 没过几分钟,一辆豪奢的马车就开进了方家庄。 进来禀报的方五多了句嘴。 “少爷,那拉车的马头上居然有珍珠呢!” 我曰!这个仇恨拉的太过了吧! 方醒把目光转向了朱瞻基,示意他来解答一下。 朱瞻基斟酌了一下后,面对着马苏那懵懂的眼神,说道:“德华兄,这位方政是英国公麾下的一员虎将,此举大概是有些故意渲染吧。” 至于为什么有意渲染,想渲染什么,朱瞻基不用说。 马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就是亮出自己的短处,示意自己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想想,连私自缴获的珍珠都敢给马儿戴上,这种人会有什么威胁? 这也是另一种处事智慧。 因为方政没在,所以今天姚氏就亲自带着儿子来了。 看到了朱瞻基后,姚氏本想跪拜,可却看到方醒坐在正中间,而朱瞻基只是站着,她马上就笑着说道:“他叔叔,今日我家豆豆进了门,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哈!” 豆豆大名方晓,长得虎头虎脑的,而且力气很大,是天妃巷的孩子王。 “拜见老师。” 豆豆大概是昨晚被突击过拜师礼,所以表现的不错。 奉茶,送上束修,这场拜师礼就结束了。 姚氏留下了两个方政的亲兵,就飞快的走了。 “我今儿还和赵娘子有一场呢,去晚了可会被她耻笑的。” 等姚氏走了之后,目瞪口呆的几人都围住了豆豆。 “你娘这是要去打架呢?” 柳溥诱导道。 豆豆昂首大声说道:“才不是呢,我娘是去给她们治病!” 马苏只是抿嘴偷笑,而朱瞻基却是亲自上阵,逗了半天,才在方醒的干咳声中结束了课前娱乐。 “大家都认识了,那我就安排一下吧。” 方醒当然不可能亲自给豆豆启蒙,所以就指派了文武师兄。 “马苏,你给豆豆启蒙。” 马苏起身答应。 柳溥觉得自己好为人师的心已经开始躁动了,就眼巴巴的看着方醒,等着他说出那句话来。 可方醒却指着朱瞻基说道:“泰顺,你有空就教教豆豆。” 朱瞻基也答应了,剩下柳溥有些欲求不满。 于是豆豆这个小家伙就混进了方醒的教室中,每日跟着大家打混。 其实柳溥后来也明白了,豆豆,大名叫做方晓的小家伙,他的父亲是南征大军中的前锋营统领,都指挥使,这次回来多半会升一升的方政。 有这么一个爹,豆豆还会缺武师傅吗? 这不过是方醒给朱瞻基增加一条人脉而已。 当然,这个人脉是双方面的,一旦朱瞻基上位,那么方家父子的前程也就无忧了。 有个皇帝做武师傅兼师兄,谁挡得住这位豆豆同学的前途啊! 至于方醒,他看向豆豆的目光越发的‘慈祥’了。 “你不许和我抢方醒!” 婉婉小郡主又找到了一个小弟,正在调教中。 总算有新‘玩具’把这个缠人的小丫头给吸引住了。 得到空闲的方醒马上就受到了重击。 “你说什么?” 方醒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掏掏耳朵问道:“你说你们纪指挥使想请我去看献俘?” 来人一脸的正经:“正是,方先生,我家指挥使请你一个时辰后到崇礼街的飘香酒楼。” 崇礼街,那里靠近皇城,而且是献俘的必经之路。 方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想我要是不识趣的去了献俘现场,被朱棣知道了,还以为是心怀怨气呢! “抱歉,本人近日不适,对不住你们指挥使了。” “方先生……你可是想好了?” 来人马上就换了一种语气,阴测测的威胁道。 方醒马上就想了想自己当时干掉那个袁江的过程,最后觉得毫无瑕疵,就摇头道:“别威胁我,我要是感到了危险,你家指挥使大概也不会好过,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你是逗逼吗? 来人看向方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年头还有敢威胁纪纲的? 方醒打了个哈哈,喊道:“老七,送客!” 辛老七大步进来,一双眼睛盯住了来人,握住刀柄的大手也有些青筋暴起。 来人看到辛老七后,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这位可是在南征中立下大功的方醒家奴。 锦衣卫的情报很全面,至少把辛老七在方家的地位,以及他在南征中的表现都收录了。 来人微微一笑,对辛老七说道:“可是辛壮士,我家指挥使说了,要是壮士到了我们那里,别的不说,一个指挥佥事是少不了的。” 敢挖我的墙角? 方醒没有恼怒,只是含笑看着。 “滚!” 辛老七眼睛一瞪,一股子煞气就冲着来人而去。 “好好好!你们好得很!咱们走着瞧吧!” 来人狼狈的跑了,方醒这才笑道:“老七,其实我觉得指挥佥事也不错,你说呢?” 辛老七又恢复了傻样,呆呆的道:“少爷,除非是您去做那个指挥使。” “我还不想找死!” 是的,方醒知道,在目前的态势下,纪纲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断头台,只不过他不自知而已。 敢暗中敛财,敢私自对高官动手,敢掺和皇家事务…… 犯下这些林林总总的大忌,目前内心膨胀的纪纲却没有发觉。或者是发现了,可却被他毫不在意的忽略掉。 方醒略一思索,就说道:“老七,安排个家丁去跟着,看看纪纲今日是在搞什么鬼!” 今日献俘,方家庄的不少庄户都去了进城的路边观看,庄子里顿时就有些冷清下来。 方醒拎着根鱼竿到了河边,戴上草帽后,舒坦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金陵城中,人潮人海,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都出来了,可还不够,最后还得从羽林卫里拉人来帮忙。 “来了来了!” 一声大喊后,金陵城沸腾了。 “看到没有,听说这个贼酋就是给那个什么逮到的。” “是聚宝山千户所,人家那可是皇太孙的亲军呢!” “怪不得那么厉害!” “……” 而纪纲今天包下了飘香楼,正和一群文官武将在喝酒。 气氛热烈…… 正文 第140章 恩公容禀 “纪大人,我敬您一杯。” 一个穿着三品官服的男子举杯过来,纪纲只是嘴角勾动,抿了一口酒。 一个锦衣卫扶着刀走进来,到了纪纲的身边,他低头说道:“大人,那个辛老七拒绝了。” 纪纲握住酒杯的手依然稳定,“方醒呢?” “也拒绝了,他还说……大家最好是相安无事。” 说完后,这人有些忐忑的看着纪纲。 “哈哈哈哈!” 纪纲面无表情的坐着,突然放声大笑,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而此时正好献俘队伍到了,大家还以为纪纲是在为此高兴,于是都纷纷挤到了窗前,没有注意到纪纲对着窗下点了点头,然后一个瘦小的男子就挤进了人群中。 董辟坐在马背上,第一次享受到了这种万人瞩目的待遇,颇有些顾盼自雄的得意。 在欢呼声中,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仪式,陈季扩被拉去斩首的同时,董辟也得到了朱棣的接见。 “你就是董辟?” 董辟大喜,陛下这是记住我了吗?急忙应道:“臣正是董辟,聚宝山千户所的千户官。” “那你且把几次作战的事宜道来。” 董辟有些尴尬了,几次作战,他都是个傀儡,有什么好说的。 可皇帝要听,他也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来。 越说董辟就感到身上越热,最后说完时,大滴的汗水已经布满了脸上。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皇爷爷,您要听具体事宜,何不如让方醒来说,那样才不会有缺漏。” 上面沉吟着,董辟脸上的汗水终于落到了地上。 “罢了,朕不过是略微一听,就这样吧。” 董辟浑身大汗的被引了出去,在外面被一阵风吹过身体,顿时就打了个冷战。 ——幸好我没对方醒有任何不敬的地方,要不然……今天就危险了! 方醒在河边晒了半饷的太阳,然后才懒洋洋的提着鱼竿和鱼获打道回府。 从这里到方家庄也就是一里多,沿途都是森林。漫步在小径中,听着那风吹拂树叶的声音,方醒有些出尘之感。 “救命……呃…呜呜呜…” 正当方醒放空大脑的时候,右侧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 方醒一个尖利的口哨后,就钻了进去。 就在一棵大树的下面,一场罪恶正在进行。 “闭嘴!臭娘们,再叫老子宰了你!” 一个男子正跨坐在一个女人的小腹上,按住了她的双手。 哦!还没脱衣服啊! 方醒就这么看着,等男子觉得身后不对时,铃铛已经到了。 “滚!别碍爷们的好事!” 男子从女人的身上爬起来,摸出了一把短刀威胁道。 方醒靠在树干上,指着不远处的村庄说道:“希望你的逃跑速度能超过往日,不然今天你……” 嗖! 方醒话音未落,男子已经狂奔而去。 “汪汪汪!” 铃铛想去追,可却被方醒叫住了。而后,一人一狗就看着那个抱胸发抖的女人。 方醒低叹了一声,说道:“你且自去吧。” 女人用小手撩开了脸上的几缕秀发,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用那婉转的嗓音说道:“恩公容禀,小女子丧夫,无家可归,被刚才那人拐到了金陵……” 方醒干咳了一声道:“那你就回家吧。” 女人垂下螓首,那白嫩的脖颈就像天鹅般的曲线优美。 “小女子名叫秋菊,夫家已无我容身之地,求恩公垂怜。” 方醒干咳了一声,听到脚步声后,就没回头的问道:“抓到了吗?” 方五的声音传来,“少爷,已经抓到了。” 刚才的那个男子被两名家丁给拎了进来,他惶恐的看着方醒,喊道:“这女人是我买来的!” 方醒的目光转了一圈,淡淡的道:“打断他的双腿,叫贾全来,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不!我……啊!” 男子本以为自己最多是被送官,可没想到看着像是个庄户的方醒居然会这般狠。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身后的两个家丁就各踢出一脚。 “咔嚓!咔嚓!” 在男子的惨嚎声中,方醒带着铃铛往方家庄溜达而去。 走出一百多米,方醒突然回头,指着隔壁的李家庄说道:“我说妹子,那家忒有钱,而且家主还是顺天府知事,我觉得那边更适合你,你说呢?” 但一直到方醒进了家后,那个女人依然在紧跟着。 “少爷?她是……” 看到方醒领着个女人进家,辛老七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两口子要彻底闹翻的节奏吗? 张淑慧和小白也闻讯赶来了,两人看向那个秋菊的眼神都不大对。 张淑慧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问道:“夫君,这位是客人吗?” 而小白直接眼睛都红了,委屈的道:“少爷,您怎么能在外面……养那个呢?” 方醒走过去说道:“这女人叫做秋菊,刚被救下来的,你看着办吧,不许进内院。” 张淑慧脸上露出了笑容,和小白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小白就蹦跳着带走了铃铛。 “秋菊,既然你暂时无处可去,那可有路引?籍贯何处?” 在大明朝远足,没有路引,那就是盲流,那就是危险份子,那就是恐怖……呃,这时候还没有那玩意儿。反正捉到就往工地上或是牢里送。 秋菊抬起头来,那张瓜子脸连张淑慧都有些觉得楚楚可怜。 “夫人,小女子籍贯潮州府,夫家住在……” 张淑慧笑容不变的等她说完,然后安排道:“你且去外院安歇,等官府那边弄清楚了你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再议。” “夫人……” 张淑慧不理会身后的低泣,直接进了卧室。 方醒正在把鱼竿收起来,回头就看到张淑慧正在似笑非笑的。他急忙道:“那啥,这个秋菊和我没关系啊!不信你去问方五他们。” 张淑慧哦了一声,“夫君文能教太孙,武能定交趾,妾身觉得吧,那些小姑娘大媳妇的,对夫君有些爱慕之情也是……” 方醒看着那张娇俏的小脸,气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小白就在门外逗弄铃铛的话,他早就扑上去了。 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行不! 秋菊的到来让方家庄的那些光棍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勤快,每日总是有人找借口到主宅来。什么都不干,就在门口蹲着。等秋菊端着东西进出时,就起身傻傻的笑几声。 正文 第141章 握手言和?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清晨,豆豆被亲兵送来方家庄,然后跟着方家庄的孩子们,一起接受马苏的启蒙。 等下课后,一群熊孩子和豆豆经过了一番谈判后,双方一致同意,暂时保持和平共处的状态。 方醒这边也准备开课了,豆豆自然是听不懂的,所以就让他去跟辛老七学几招。 今天方醒讲了数学的方程式,然后又加了些应用题在里面,比如说两车相对开来,在速度和距离的特定条件下,要求算出相遇的时间。 马苏显得胸有成竹,朱瞻基也是略一思索就下笔,只有柳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题目,想去偷看两位同窗的答案。 “咳咳!” 方醒拿出戒尺,警告道:“不会就不会,最多晚上回家多做十道习题,可要是偷看答案,嘿嘿!” 柳溥缩了缩脖子,上次他偷看马苏的答案,结果被罚绕着方家庄跑了两圈,差点断气。 接下来,方醒看了一下三人的解题,马苏和朱瞻基得到了表扬,而柳溥则得到了关怀——今晚的家庭作业有十道大题在等着他。 “接下来我们说说抛物线,这个大家要注意了,运用好的话,在军中大有作为。” “能用来干嘛?” 柳溥郁闷的问道,他今晚和几个狐朋狗友约好了要去秦淮河逗妹纸的啊!可有那十道大题,别说是逗妹纸,子时能睡觉就算是不错了。 方醒淡淡的道:“比如说投石机,如果能事先计算出石头的运动轨迹,那么是不是可以提高命中率呢?” 方醒在诱导,等以后有了铜炮、铁炮之后,也许能搞出初步的弹道理论来。 下课后,朱瞻基对方醒笑道:“德华兄,今日你这里怎么多了个娇媚的小娘子?难道你不怕后院起火?” 这话说的是秋菊,方醒整理着教材,漫不经心的道:“这人是被拐卖的,那个拐子我不是送到贾全的手里了吗,他没跟你说?” 朱瞻基正准备取笑,可却看到门口一个随从正满脸焦急的对他欲言又止,就走了出去。 方醒收拾好东西后,正准备反唇相讥,可朱瞻基却一脸急色的进来说道:“德华兄,小弟家中有些事要处理,先回了。” “什么事那么急?” 看到朱瞻基脚步匆匆的走了,方醒想着会不会是朱棣的召唤呢。 摇摇头,方醒去了前厅。 前厅里,一对父子正在等着方醒,看到他进来后,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起身道:“方先生,老夫李德政。” 方醒的目光盯着李茂,呵呵道:“李大人,不知今日光临寒舍,可有指教?” 敢勾引我庄上的小媳妇,信不信老子招呼一声,马上把你打成猪头! 李茂被方醒的眼神逼得垂首下去。自从上次抢水事件后,他就没敢在庄子上呆。可却没想到在金陵城里被人用麻袋套住头暴打了一顿。 肯定是你干的,小人! 有当官的爹撑腰,李茂又抬起头来,抽抽眼角,觉得上次被打的地方还在生痛。 李德政坐下后,看着进来上茶的秋菊,眼中一闪,然后笑道:“方先生甘于清贫,一心治学,令人钦佩啊!” 方醒最讨厌这种云山雾罩的话,就淡淡的道:“哪里,人吃五谷杂粮,就不可能跳出三界外。” 别想给我戴高帽子! 李德政抚须微笑道:“犬子做事太过激进,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看在大家都是北平人的份上,握手言和如何?” 这老鬼真会说话啊! 方醒相信,要是自己不依不饶的,眼前的这个老鬼绝对会唾面自干,然后很快外面就会传出方醒不能容人的话。 气量狭窄,还敢教皇太孙吗? 大把的老儒正对此虎视眈眈呢! 而且李德政如今算是太子的人了,好歹大家也是一伙的吧。你方醒要是不饶人,那岂不是窝里斗? 方醒打了个哈哈道:“李大人严重了,我和令公子不过是玩闹罢了,当不得真。” 老子不承认有冲突,你能咋滴! 李德政仿佛没有听到方醒的话,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夫刚从太子殿下那里来,殿下雅量高致,实乃我大明之幸啊!” 话到了这里,两人的底线都清楚了。 方醒点头道:“握手言和可以,不过令公子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男女之别才好。” 李德政的脸终于绷不住了,他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大家以后和睦相处罢!” 等出了方家庄,李德政皱眉问道:“男女之事什么意思?” 李茂铁青着脸,不忿的道:“父亲,那不过是我和他庄上的一个小娘子说了几句话而已,哪来的男女之别!” 李德政上了马车,眯眼看着方家庄里那些在奔跑的孩子,说道:“回家给我抄写少仪十遍。” 这是在说我不懂礼节吗?李茂一听就不干了,仗着自己是举人,就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李德政的身体随着马车而摇晃着,突然厉声道:“若是你有个贪花好色的名声传出去,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前程吗?” 方醒站在前厅的门口,看着秋菊端着个茶盘准备进来,就闪到了一边。 “少爷。” 秋菊扬起头,含羞带怯的看着方醒。 方醒的眼皮子在跳,他说道:“你只是暂居,不必叫我少爷。” “可是少爷,您对奴家恩重如山,奴家怎么能…少爷?” 方醒的背影没有一点迟疑,大步出了院门。 到了后院,铃铛呜咽着跑来求安慰。方醒一看,才发现它头上的毛被水打湿立了起来。 “铃铛!” 小白呼的一下就冲了过来,吃力的抱起铃铛后,献宝般的问方醒:“少爷,铃铛这般可好看?” 方醒摸摸铃铛的脑袋,叹道:“你就少折磨它吧,等它长大了才有野味吃。” 等方醒进去后,小白才嘟嘴揉着铃铛的脑袋,埋怨道:“你一天就知道找少爷告状,看我下次还理不理你!” 方醒一进去,就看到上次的那个老女人正在和张淑慧说话,就急忙摆手道:“你们聊,我只是回来看看。” 等方醒走了之后,明婆婆笑道:“姑爷可真是疼爱姑娘,回去给老夫人说说,保证让她晚膳多吃半碗饭。” 张淑慧的脸红了红:“明婆婆,大哥那边的情况我也是听德华说的,交趾境内已无大股叛逆,班师一事不会太晚。” “那就好,那就好……” 正文 第142章 多灾多难的小郡主 明婆婆回到英国公府中,在老太太那里看到了张辅的两个弟媳。她把张淑慧转告的事告知老太太后,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张輗的媳妇嗤笑道:“母亲要打听这等事,何必去问那个白身,五军都督府谁敢不给咱们家面子?” 张軏的媳妇也是不屑的道:“母亲,以后这等事直接找我们就是了,何必去找那个人问呢?到时候消息传出去,让陛下还以为我家有什么异心呢!” 老太太安坐在上面,手中转动着佛珠,慈眉善目的道:“你们来我这也半日了,都回吧,家里还有事情等着你们呢。” 等两个媳妇不甘不愿的回去了,老太太才对明婆婆说道:“以后有这类的消息,别在她们的面前说。” 明婆婆大惊,想问又不敢问。 老太太看着两个媳妇的背影,淡淡的道:“老二和老三的心都野了,可却是格局不大,我只担心消息落到了她们的耳中,会对辅儿不利。” 明婆婆的心中一紧,安慰道:“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想必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也会顾着大局的吧。” “大局?” 老太太的父亲当年可是蒙元的枢密使,家学渊博,那眼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厉害,她幽幽的道:“大局怎比得过自己的前程啊!” 方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铃铛单独有个小盆,正转着圈的下嘴。 天气很热,可方醒却奢侈的弄了四盆冰摆放着,凉悠悠的,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张淑慧对那盘凉拌莴笋兴趣最浓,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正在守面条的方醒。 “什么味道那么香?” 这味道不但是张淑慧闻到了,连小白都抽动着鼻子。 方醒正守着用碟子盖着的大碗,看到两颗脑袋凑过来后,就笑道:“别起哄啊!这玩意儿吃了会发胖,你们女人少碰为好。” 张淑慧有些惋惜的放弃了,可小白却挺胸道:“可是我很瘦的。” 方醒在那已经有些规模的高处瞥了一眼,嗤笑道:“女人要瘦在腰……” “少爷!” 被打趣的小白不依的跺脚。 “少爷,贾全找您有事。” 门口来了个丫鬟,方醒起身对小白说道:“不许偷吃啊!”,然后才去了外面。 小白等方醒前脚一走,马上就不顾烫的揭开了碟子。 “哇!少夫人,您看,这面条怎么是圆圆的一团呢?” 方醒到了前厅,一进去就看到贾全正在转圈,就问道:“出了什么事?看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贾全看到方醒进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般的说道:“方先生,郡主落水了!” 方醒一愣,有些意外的问道:“落水了?她的嬷嬷呢?她的宫女呢?” 才问完,方醒又追问道:“救起来没有?” 贾全满脸焦急的道:“救起来了,不过小郡主此刻在发热,而且咳嗽的厉害,就念叨着您呢!” 方醒一听,马上就往后面跑。 “你等我片刻,顺便叫老七准备马。” 等方醒再次出来时,肩上多了个包。 “我们走!” 大白马低嘶一声,人立而起,而方醒却稳稳的坐在上面,双脚夹紧,喝道:“赶紧!晚了你就别想找老婆!” “咿律律!” 太子宫中,朱棣看着面色红彤彤的孙女,脸色难看的问太医:“婉婉如何了?” 太医心中不安的道:“陛下,小郡主这是落水后受寒,再加上受到了惊吓,所以就有些失魂的症状,臣会尽力。” 宫中的太医从不敢打包票,不然救不回来,轻则自己倒霉,重则全家一起倒霉。 朱棣深知这种猫腻,所以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对太子妃夫妇道:“你们二人倒是好,居然看不住几个宫女,愚蠢!” 朱棣骂完就走了,剩下的太子夫妇都面面相觑,然后把注意力又转到了婉婉的身上。 “婉婉怎么样了?” 朱瞻基又捉了一个太医来,他一进来就看到婉婉的脸还是通红,就跺脚道:“德华兄怎地还没到啊?” 太子本想说方醒又不是医生,可一想到上次就是方醒救回了婉婉,那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这次是‘离魂之症’啊!难道方醒还有办法? “方…醒…” 这时躺在塌上的婉婉低吟着,喜得太医夸道:“看来微臣的药还是起作用了啊!” 新来的太医不敢乱动手,就苦笑道:“臣专攻的是外伤,可小郡主的病…哎!” “方先生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喊,朱高炽一家三口惊喜的看向外面,让那两个太医也是有些奇怪。 “您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大夫吗?” “没,姓方的我都没听说过。” “那是谁?” “刚才小郡主叫过这个名字,也许是亲戚吧。” 两个太医正猜测着方醒的身份,方醒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婉婉!” 好歹在方家庄放养了一段时间,方醒对婉婉还是有感情的。 看到婉婉的面色,方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责问道:“为何不采取降温手段?” 两个太医犹豫了一下,先来的那个问道:“我已经用了桂枝汤,难道还有其它方法吗?” 方醒一拍脑门,对太子妃说道:“叫其他人先避避吧。” 太子妃还有些犹豫,可太子和朱瞻基几乎同时说道:“除了我家人,其他人先到外面等着。” 两个太医都欲言又止,可看到太子脸上不容拒绝的神情后,这才悻悻的跟着宫女太监们出去。 “老梁就不必了,好歹可以搭把手。” 梁中听到方醒这话,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留下来的都是太子家人啊! 方醒随即就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悄然取出一贴来,撕开后贴在了婉婉的额头上。 ——退烧贴! 太子一家三口都屏住呼吸,看着方醒的动作。 接下来,方醒拿出一根温度计,有些尴尬的对太子妃道:“娘娘,能把这个头塞到婉婉的咯吱窝里吗?” 太子妃不知道方醒的目的,但还是接过了温度计。 方醒等人转身,朱瞻基小声问道:“德华兄,那是何物?” 方醒没回答,反问道:“婉婉落水多久了?” 朱瞻基叹道:“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方醒的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居然少了两个人。 朱瞻基的两个弟弟呢? 正文 第143章 宫里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五分钟后,方醒从太子妃的手中接过温度计,看了看,脸色严峻的道:“高热,是不是呛水了?。” 太子妃看到方醒的脸色,垂泪道:“是呢,落水许久才救上来。” 方醒想了一下,然后在包里摸索出一个袋子,招呼道:“拿凉白开来。” 梁中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个茶杯进来。 真是凉白开啊! 腐朽的统治阶级! “多了。” 一茶杯的水太多了,在太子一家的注视下,方醒心无旁骛的喝了大半,然后小心翼翼的倒了点头孢进去。 用银勺子搅合了之后,方醒把茶杯递给了太子妃,“给婉婉喝下去。” 好歹婉婉还有些许的意识,所以喂药很顺利。 朱高炽看了半天,这时才问道:“方先生,这药是治何病?” 方醒正在找东西装药粉,闻言就随口道:“婉婉这是被呛到了肺部,这药就是治疗肺部毛病的。” 说到这个,方醒急忙告诫道:“这药已经不多了,千万要保密!” 太子妃刚好喂完药,她盯着太子说:“这是方先生给婉婉的,可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就能用的,她们不配!” 看到朱高炽一脸的尴尬,方醒赶紧和朱瞻基走了出去。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太过用心。 方醒的脑洞一下子就打开了,想着以太子这个体型,上位是不可能的吧? 只是苦了太子宫中的女人喽! 不过经常运动的女人身体好,方醒就记得太子妃活到了朱瞻基的儿子从瓦刺跑回来以后。 这个……回家得跟媳妇儿谈谈,换个姿势就扭扭捏捏的,当真不爽利。 朱瞻基看着那巍峨的宫殿,突然冷笑道:“婉婉今日出去带了五个嬷嬷,三个太监,十二个宫女,可居然就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太监给撞进了荷花池里,当真是肆无忌惮啊!” 方醒一怔,他开始还以为是婉婉贪玩,所以才不小心掉到了水里。 “怎么?是有预谋的?” 堂堂的太子之女,谁敢干这等事?难道不怕抄家灭族吗? 朱瞻基知道方醒不信,就自嘲道:“那个太监当场就被淹死了,我得知消息后,马上就去查了他的档案,结果你猜怎么着?” “孤儿?还是来历不明。” 朱瞻基苦笑道:“那个太监居然跟梁中是远亲。” 方醒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叫人出去的时候,梁中一脸无奈的也跟着走。 “这人好毒!” 这是一箭双雕,不但是要让太子夫妇痛失爱女,而且还要让梁中被猜疑。 不处理梁中吧,这事味道不对。 可要是把梁中给处理了…… “这事和梁中没关系。” 方醒断然道:“梁中没那么傻,他的身家全在你爹的身上,要是你爹败了,他绝对也讨不了好!” 而且太监无子女,方醒多次看到梁中对婉婉的宠溺,觉得他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我给他担保!” 方醒脱口道,说完心中有些小后悔,不过旋即就坦然了。 人生在世,什么都要考虑后果,那还活个屁啊! “谢谢方先生。” 梁中那感激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方醒回头笑道:“老梁,你这偷听可不厚道啊!说不定太子殿下哪天一恼火,干脆就打发你到方家庄种地去!” 梁中擦去眼泪,唉声叹气的道:“那人是我出了五服的侄子,当年进来也不是走咱家的关系,我真是冤的慌啊!” 接着他躬身道:“殿下,方先生,娘娘有请。” 进了宫殿内,方醒看到婉婉的脸色已经不再那么红了,就欣喜的摸了一把额头。 “降温了。” “方醒……” 小郡主在昏睡中喃喃的念道。 方醒喜道:“这是在恢复了。” 在这个没有抗药性的年代,头孢宛如神器般的作用当真吓到了两位太医。 被招来诊脉的两位太医都看过了,然后一脸懵逼的问道:“小郡主是怎么降温的?而且她连咳嗽都少了!” 太子夫妇都是神秘莫测的不语,朱瞻基更是假装没听到。 方醒干咳一声道:“这不过是婉婉吉人天相,我听说陛下来看过?那肯定是托了陛下的洪福,等婉婉好了,得多孝顺她皇爷爷才是。” 两位太医一脸的不信,陛下的洪福?你哄鬼吧! 谁不知道皇帝去看谁,那谁就得多病几天,还想早点好?你这是想欺君还是怎地! 太子一挥袖子道:“既然如此,两位去偏殿休息吧,准备轮值。” 等两位太医不情不愿的走了,太子才露出了笑容。 “方先生,你果然是我家婉婉的福星!” 方醒笑道:“小郡主冰雪可爱,我一家人都很喜欢她。” 太子妃也终于缓过来了,她被宫女扶着坐下,叹道:“方先生,婉婉两次都遇着你,要是你……” 说到这个,太子妃对太子说到:“殿下,能不能给父皇说说,让方先生以后尽量留在京中。” 太子摇摇头,也不解释,刚才就被太子妃吃了飞醋,再拒绝的话,今天他别想安生。 最后还是朱瞻基劝道:“母亲,德华兄高才,皇爷爷那边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太子妃也是关心则乱,仔细一想后,也就明白了。 你一家子把这个方醒看的那么重,什么原因? 朱棣本就是位猜疑心很重的帝王,要是让他盯上了方醒,估计方醒得找个乡下地方去呆着。 看到婉婉睡得很好,方醒伸手在她的颈窝摸了一下,对太子妃说道:“娘娘,婉婉开始发汗了,让人准备毛巾,注意不要再受凉了。” 说着方醒就准备回去,可朱瞻基一把拉住他,说什么都得吃了晚饭再走。 方醒指指宫外道:“要是等宫门下钥了,到时候我怎么回去?” 太子妃笑道:“不用担心,大不了晚饭早点吃就是了。” 好吧,太子宫中是有厨房的。 方醒只得去了前殿休息。 刚坐下去,朱瞻基就朝着一个往里面小跑的太监喊道:“俞佳,这里。” 这个太监身手很灵活,在奔跑中居然刹住了,然后侧身走过来。 “殿下,那些人招了!” 朱瞻基的脸上浮起了阴霾:“哦!是谁?” 俞佳不露声色的瞥了方醒一眼,看到朱瞻基并没有让方醒避开的意思后,就对方醒笑了笑,才说道:“是…娘娘下面洒扫的映红。” 正文 第144章 截杀 “映红?” 朱瞻基喝道:“你速去禀告母妃。” 俞佳飞般的跑了,方醒有些迟疑的道:“会不会太晚了?” 此时的方醒想起了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多半是主角要发现真凶的时候,就被人灭口了。 “抓住她!” 正yy着,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 方醒往外面一看,就看到一个宫女正慌不择路的往这边跑。 我曰!看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啊! 方醒正准备出手,可却看到那宫女的脚一崴,然后就扑街了。 几个太监冲了过来,然后重重的一压,其中一个体重最少有一百七八的胖子压在了最上面。 方醒转过头来,有些不忍目睹。 人被抓走了,方醒进去又看了看婉婉,满意的发现她已经熟睡过去了。 方醒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太子妃,交代了药的用法后,就看到婉婉睁开了眼睛。 “婉婉!” 闻声大家都围了过来,太子宫中马上就满溢着喜悦之情。 要是小郡主出了事,大家都会倒霉。 婉婉的眼神有些呆滞,渐渐的灵活起来。 “方醒……” 方醒摸摸她的额头,笑道:“好了就行,下次小心一点。” 婉婉定定的看着他,大眼睛突然眯成了月牙。 太子宫中的厨师手艺不错,至少方醒吃了个滚圆。 方醒意犹未尽的看着那盘被自己吃光的羊排,冲朱瞻基眨眨眼。 朱瞻基一看就乐了,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太子夫妇也是心情舒畅。 要知道那些被太子夫妇留饭的人,多半都是战战兢兢的,搞得他们主人家也跟着吃不好。 可方醒却一点顾忌都没有的大开大合,让太子都多吃了半碗饭。 方醒看到朱瞻基没反应过来,就厚着脸皮问道:“那个……能打包一份羊排回去不?” “哈哈哈哈!” 太子闻言大笑,指着方醒说道:“好你个方德华,谁不知道你家的花娘手艺高超,怎地,本宫这居然还有你能看中的菜?” 太子妃嗔了太子一眼,招呼宫女去安排。 方醒呐呐的道:“那个…花娘做羊排还是差了点火候。” 太子妃赞道:“方先生有好东西都记着家里人,果真是名士风采。” 这年头在别人家吃饭还要求打包的,多半就方醒一人了。 而且这还是在宫中,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在偷笑。 厨房很热心,马上就做了两份羊排,用一个食盒装着送来。 拎着食盒,方醒满意的走了。 出了承天门,方醒才问辛老七他们的情况。 辛老七打了个饱嗝,很满意的道:“少爷,我们都吃了呢。” 方九也是心满意足的道:“今儿也算是吃了一顿御厨的手艺,等回到庄上能吹上半年的。” 天色有些开始昏暗了,方醒四人打马冲出了正阳门。 远远的看到了西天寺,方醒想起上次上香的笑话,不禁乐了起来。 上次方醒带着家人去上香,可张淑慧放着名气更大的天界寺不选,偏偏要多走一截,去了西天寺。 结果在西天寺,张淑慧求了个签,却是下下签,顿时气得发誓再也不来了。 至于求什么,张淑慧求的当然是儿子。 方醒觉得自己的次数挺频繁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肚子怎么就不大呢?” “少爷小心!” 正当方醒在想事的时候,辛老七的一声厉喝传来。 方醒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超水平发挥的躺在马背上。 “嗖!” 两支利箭从方醒的身体上方飞过,如果刚才他不躺倒的话,那么应该是胸口中箭。 五个蒙面人正失望的看着方醒在马背上坐起来,然后一声低喝,纵马冲锋。 辛老七拔出唐刀,喝道:“保护好少爷!”,就带着另一个家丁迎了上去。 双方人马交错,两人轰然落地。 剩下的三个蒙面人没想到方醒的护卫这么强,于是就打消了全歼的计划,直接奔向了方醒这边。 辛老七在追赶,剩下的一名家丁持刀挡在方醒的马前,这是要拼命了。 三双眼睛都森然的盯住了方醒,手中的长刀在夕阳下闪着辉光。 马蹄声急促,杀气弥漫。 方醒端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那三人,对身前的方二说道:“闪开一点。” 方二犹豫了一下,只是侧开了半个身位。 方醒的手从后腰出来,咔嚓一声中,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杀!” 距离拉近到了十米,三个蒙面男子眼中露出了喜色。 “少爷快走!” 方二知道自己一下拦不住这三人,就喊道。 方醒微微摇头,单眼瞄准了中间的男子,扣动了扳机。 “呯!” “咿律律!” 人落马,被马儿拖着从侧面冲了过去。 剩下的两人一怔,然后看向方醒的眼中就带着惊惧。 “呯!呯!呯!” 方醒低头吹吹枪口处的硝烟,然后换了个弹匣。 除了辛老七之外,两名家丁都对方醒手中的武器很是羡慕。 辛老七叫人去追那匹马,然后自己检查了一下剩下的四名死者。 “少爷,他们的手上都有老茧,是常年玩刀的人。” 天已经快黑了,方醒下马看了一下,四名死者都是壮年。 “去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同时通知皇太孙。” 方醒几人才从太子宫中出来,转眼就遭遇了刺杀,这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朱瞻基来的很快,他的身后跟着三十多名侍卫,火把照亮了刺杀现场。 “德华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 方醒走近,低声说道:“你我都先回去,这里留几个人支应就行了。” 朱瞻基主要是来看方醒的,闻言就同意道:“好,我马上去找皇爷爷。” 这事肯定和那两位皇叔有关系,特别是汉王。 方醒一把拉住他,沉吟道:“别去,这事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你去了有逼宫的嫌疑。” 朱瞻基嘿道:“罢了!我倒要看看皇爷爷怎么处理这事!” 朱棣当然知道了。在金陵城中,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纪纲绝对会第一时间通报。 朱棣上火了,把碗一丢,骂道:“天子脚下,你们锦衣卫就是这么办事的?” 纪纲跪在地上,故作惶恐的道:“陛下,那个方醒虽然是白身,可却仇家不少,臣又没接到旨意,所以不敢派人跟着啊!” 正文 第145章 难得的温情 朱棣的脸色变幻着,良久才问道:“听说婉婉已经醒了?” 身后的大太监马上应道:“是的陛下,郡主醒来之后,那位方醒还在太子宫中吃了顿饭才走的。哦,他还带走了两份羊排。” 朱棣的脚步停住了,纪纲把头埋低,果然随后肩膀一痛,他顺势就在地上翻了个圈,然后再次跪着请罪。 朱棣的表情莫测,喝道:“去,看看汉王在什么地方!” 纪纲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对着外面的几个锦衣卫骂道:“把人都撒出去,寻找汉王殿下!” 朱棣听到了喊声,满意的回身问道:“那边问出来了吗?” 大太监躬身道:“陛下,老奴正准备禀告,那边已经问出来了,那个宫女是被人诱骗,然后就把郡主身边的人给引开了片刻。” 朱棣哼了一声道:“背后是谁?” “陛下,那人已经……失踪了。” 朱棣一脚踢翻了案几,气咻咻的冲了出去 在宫中,失踪就代表着死亡。用不了多久,在某个枯井中就会发现一具骸骨。 而方醒已经回到了家中,手中拎着食盒,一进后院就喊道:“宵夜宵夜,有谁要参加的…” 小白闻声跑出来,接过食盒打开,就喜道:“是羊排啊!我喜欢!” 方醒想摸摸她的脑袋,最后还是先去洗手。 “记得热一下啊!” “知道啦!我现在就去厨房。” 张淑慧正在计算明天收割的时间,看到方醒进来后,就抿嘴笑道:“夫君,明日咱们庄上就收割了。” 方醒脱掉外衣,用手搓搓脸,笑道:“那好啊,明天就放假,所有的人都去收割。” 羊排很美味,方醒拿出一瓶好酒,自斟自饮。 第二天,天没亮整个方家庄的人都起床了。 当柳溥和豆豆赶到这里时,就看到方醒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中还拿着把镰刀,正在试穿布鞋。 看到柳溥,方醒就指着地上的镰刀说道:“你也去。” 柳溥哪里收割过水稻,苦着脸,拎着把镰刀跟在方醒的身后去了田里。 “皇太孙呢?” 没看到朱瞻基,柳溥觉得肯定是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就躲了。 马苏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不像那种会躲事的人。” 朱瞻基今天当然不能来,因为皇家也有一块田,今日朱棣要带着庞大的家人团队去收割。 婉婉小郡主也坚持着来了,只是身边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看那凶悍的体型,一般男人绝不是对手。 朱棣只是做了个样子,然后就和太子上来了。 看到婉婉后,朱棣大步走了过来,吓得那几个嬷嬷急忙闪到了一边去。 婉婉的大眼睛扑闪,看着走来的朱棣,渐渐的嘴角撇开,露出了几颗白牙。 哪怕是在田地里暗自嘲笑着自己大哥体型的朱高煦,此时也在偷偷看着这边。 “以后莫要贪玩。” 一只大手在婉婉的头顶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婉婉对这个意外的亲近有些惶恐,而太子夫妇和朱瞻基更是目瞪口呆。 朱棣目前有四女三子,那些嫁出去的公主就不用说了,可三个儿子的后辈,也只有朱瞻基能得到朱棣的欢心。 至于其他人,知道有你这个人就够了。 可今天朱棣居然软语抚慰了婉婉,田里的朱高煦把镰刀一扔,转身就气呼呼的上去了。 婉婉转动着大眼睛,慢慢的从荷包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来,追了上去。 朱棣是练武之人,听到身后那不稳的脚步声后,就转身皱眉。 婉婉小跑着过来,然后仰头伸手,小小的掌心中是一颗糖。 “皇爷爷,你吃。” 朱棣的脸瞬间柔软了一下,低头问道:“谁让你给的?” 婉婉诧异道:“是我自己要给的。今天父亲说了,我的病是托了皇爷爷的福气才好的,所以我请你吃糖。” 朱棣的内心在这一刻是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可大家都看到他低下头,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老爷爷,捏了一把婉婉的小脸,然后往自己的嘴里丢进一个东西,脚步轻快的离去。 太子妃刚才担心婉婉说错话,见状急忙跑过来,蹲着问道:“婉婉,你父亲并没有说这话呀!谁教你的?” 婉婉的眼睛很亮,她摸着太子妃的脸,用稚嫩的嗓子说道:“母亲,是我昨日在昏睡中听到方醒说的。我怕皇爷爷又要骂父亲,所以就哄哄他好了。” 瞬间,太子妃和跟来的太子眼睛都在发热。 朱瞻基抱起婉婉,笑道:“果然是我的妹妹!” 而方醒此刻正腰酸背痛的从田里出来,上来后接过小白递来的冷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柳溥跟在后面也想上来,却看到马苏还在弯腰割稻,就说道:“我说小马,德华兄都上去了,咱们赶紧啊!” 马苏的脸上都是汗水,他直起腰说道:“别上去,我们还得把这一块都给割了。” 柳溥不信,觉得马苏有些傻乎乎的,就拎着镰刀从边上溜了过去。 “舒坦!” 方醒坐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庄户们老老少少的都在田间忙活,心中一股自豪涌了出来。 那么多的人都在我的管理之下,起码也得是个小科长吧! 愉悦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当方醒享受着小白的揉肩时,却不小心看到了柳溥。 柳溥第一次看到冷峻的方醒,那根指向田里的手指头,仿佛带着煞气。 柳溥张开嘴,准备解释一下,可想起了马苏说过的一句话:“老师最讨厌找借口的人!” 等回到田里,马苏才说道:“你的运气够好,我还以为老师会把你逐出师门呢!” 柳溥想起刚才方醒的神色还有些畏惧,听到这话就问道:“这不至于吧?” 马苏麻利的割断一捆水稻,然后放在身边,低声道:“老师最讨厌那种以为干活是卑贱的人,别说是你,就算是太孙在这,也得老老实实地干活。” 果然,把这块地收完后,柳溥觉得浑身酸痛,可却听到方醒的一句话。 “晚上回家,记得抄写肉食者鄙一百遍!” 柳溥只觉得晴天霹雳,他扭头看看马苏,这货正在做鬼脸呢! “咳咳!” 方醒慢条斯理的说道:“马苏没有尽到劝诫的责任,回家抄写我错了一百遍。” 柳溥的嘴都快笑歪了,可马苏却深感池鱼之殃,他瞪着柳溥说道:“我比你要少写一百个字!你得意什么?” 正文 第146章 不是我干的 皇宫内近几日气氛很好,那是因为皇帝的心情不错。 而朱瞻基也因此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查资料。 “德华兄,你给看看,这是汉王这些年累积的民怨。” 朱瞻基一脸沾沾自喜的等着夸奖。 方醒随后看了看,大多是些鞭打挡路的人、纵马踩踏田地的事。最大的事,不过是汉王酒后吹牛笔,说是靖难之役,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么他爹绝壁要失败。 方醒随手把资料扔掉,漫不经心的说道:“婉婉的事,以及我被截杀的事,我估计不一定是汉王干的。” 朱瞻基恨道:“不是他是谁?婉婉那么小,而且能知道梁中和那人关系的人能有谁?” 方醒摆弄着鱼竿,娴熟的捆上鱼钩,笑道:“宫里宫外的,谁知道有哪些人在暗处看你一家的笑话呢。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没看到昨日汉王也去割稻了吗?” 朱瞻基一怔,才想起汉王能在昨日出现,那就代表着皇帝在给他背书。 ——这事不是汉王干的! “少爷,有人给您下了帖子。” 门外的方杰伦拿着一张帖子,脸色有些白的说道。 “谁的帖子?” 方醒接过帖子,眼珠子都瞪圆了。 从未见到过方醒这副模样,朱瞻基好奇的问道:“德华兄,是谁?” 方醒捂头哀叹道:“是你二叔。” 朱瞻基大愕,接过帖子,看到上面果然是汉王的名讳,不禁呆了。 “德华兄,我和你一起去!” 方醒郁闷的道:“你还是别瞎操心了吧,你二叔既然敢邀请我,肯定不会出事。” 华灯初上,飞燕楼里客来客往,热闹非凡。 方醒到了楼下,就有一个彪悍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可是方先生?” “是我。” 辛老七盯住这个男子,气势陡增,毫不示弱。 彪悍男子看了辛老七一眼,赞道:“果然是南征功臣,等会儿咱们喝一杯。” 辛老七没答话,只是上前半步,挡在了方醒的身侧。 方醒笑道:“放松些,我还想看看今晚汉王殿下点了什么好菜,别浪费了。” 回过头,方醒对辛老七说道:“该吃就吃,别胡思乱想,汉王不是那种人。” 话说的很漂亮,可方醒的心中却没底,只是想到如果汉王真要动手,就凭着自己和辛老七两人…… 男子笑道:“果然是方先生,胆气不俗,楼上请。” “少爷!” 辛老七在这个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拉住方醒的手臂,谨慎的道:“少爷,我陪您一起上去。” 方醒淡淡的道:“老七,这里是京城。” 辛老七一想也是,于是就留在了楼下,不过他始终把耳朵倾向楼上,随时准备杀上去。 二楼今天空荡荡的,挂在墙壁上的灯笼照出了一片淡红。 方醒想起了在北平和朱高炽在酒楼的那次见面,不同的是,今天没看到掌柜。 “这楼是我开的。”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方醒转身,就看到了朱高煦。 个子很高,体型魁梧,脸上的胡须显得有些杂乱,这让方醒想起了张飞。 朱高煦大步走来,一股酒味也跟着袭来,让方醒有些想捂住鼻子的冲动。他看了一下后,直接推门进了左边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方醒跟着进去后,才坐下,仿佛是变魔术般的,一个个的小二就来了。 十九道菜,这是方醒默数的数字。 “太奢侈了。” 方醒皱眉说道。 熊掌、羊脑、牛筋、乳鸽…… 朱高煦斜睨着方醒:“果然是腐儒,这酒楼是我开的。” 方醒也像是变魔术般的拿出一瓶酒来,打开盖子后说道:“我讨厌腐儒!” “哈哈哈哈!” 朱高煦大笑着,然后一把抢过了酒瓶,凑到鼻端嗅了一下,喜道:“好酒!” “当然!” 方醒今天来前可没吃饭,所以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熊掌,顿时就被那味道征服了。 “我有好菜,你有好酒,今晚果真是十全十美。” 朱高煦倒了酒,仰头干掉,哈一口气,嚷道:“爽快!” 方醒嚼着熊掌,眯眼看着那双喜悦的眼睛。 原来汉王不是那等人啊! 眼睛骗不了人,哪怕是最出色的戏子,可他的眼神依然会有破绽。 汉王连喝了几杯,这才放下酒瓶,嘿然道:“不是我干的!” 方醒抿着小酒,点头道:“在看见殿下之前,我还有三成的怀疑,可现在这三成已经没有了。” “嘭!” 朱高煦一拍桌子,骂道:“玛德!本王是看那些文人不顺眼,可我绝不会对自己的侄女动手,那不成畜生了吗?” “少爷!” 就在此时,下面一阵杂乱,接着房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辛老七一手持刀闯了进来,那刀锋分明就是指向了朱高煦。而在他的身后,几个朱高煦的侍卫已经持着刀剑包围了过来。 方醒和朱高煦都古怪的看着桌子。 朱高煦突然笑道:“果然是忠仆,本王不过是拍了一下桌子,转眼间就置身刀下。” 方醒笑道:“老七,你先下去,我和汉王殿下正聊着呢。” 辛老七的眼神锐利,仔细看了一下方醒,发现没有被胁迫的迹象后,这才缓缓倒退。 “少爷,我就在楼下,有事您喊一声。” 门被人关上了,只是辛老七刚才那脚有些重,所以关不严实。 朱高煦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有些自嘲的道:“你为何不愿意来帮我?难道我真比不上太子吗?” 方醒愕然的回想起自己和朱高煦的交往,还真没有过被招揽的痕迹。 “哼!要不是本王叮嘱兵部的人看顾你,你以为聚宝山千户所会那么便宜!” “啊?” 方醒愣住了,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朱高煦,想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当时有人想给你下绊子,是我的人给拦住了,不然就冲你咆哮兵部的事,少说也能打你三十军棍!” 朱高煦一生气,什么本王都不用了。 “那…那卡我火枪的人不是您的手下吗?” “屁!那是老三的手下!” 朱高煦不屑的说道,然后一怔,再次拍着桌子骂道:“玛德!我说怎么背了那么多的黑锅,合着是被老三给阴了啊!” 卧槽! 方醒也不淡定了,他提醒太子要注意赵王在背后阴人,可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先被阴了。 要不是汉王,想想那三十军棍,方醒觉得自己绝对是活不下去了。 正文 第147章 膳食结构 “多谢殿下。” 方醒举杯表示感谢,可朱高煦却摇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感兴趣的吗?” 方醒摸摸衣服下的鸡皮疙瘩,强笑道:“殿下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介农夫,岂敢。” 朱高煦把玩着酒杯,玩味的道:“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一介腐儒,于是没把你当回事。” 你不把我当回事最好,方醒巴不得离眼前这货远远的。 “可后来你居然和国子监的闹翻了,让我大开眼界啊!” 方醒闻言就忍不住说道:“合着您觉得我不是一个腐儒是吧?” 朱高煦点头道:“当然,腐儒在本王这里没地站。” 方醒倒是想起来了,这货以后可是坑了不少文人,包括太子的几位老师都被坑进了诏狱中,一直到朱高炽登基后才放出来。 不过朱高炽对这两个弟弟真是够意思,几次把他们从盛怒之下的朱棣手中救出来。 “殿下何不如沉静下来,每日练武健身,逗逗孩子。” 方醒觉得汉王如果按照原先的轨迹走下去有些可惜,这人天生就是武将的胚子,可惜近些年被闲置了。 朱高煦摆摆手,伏在桌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王爷,王爷?” 方醒叫了几声,见到没反应,这才出去,对汉王的侍卫说道:“殿下睡着了,你们进去吧。” 到了楼下,一直在守着的辛老七赶紧就护着方醒出去。 “凭什么!” “嘭!” 刚走到门口,楼上就传来一声咆哮,以及重击声。 方醒的身形一窒,然后摇摇头,和辛老七上马离去。 回到家,方醒抱着铃铛教育道:“这人啊,千万别钻牛角尖,不然迟早会倒霉。” 张淑慧正在做冬衣,闻言就停针笑道:“夫君今日和谁在一起?怎地都生出了这等感慨来。” 方醒蹂躏着铃铛的脑袋道:“一个傻子,一个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的傻子。” 张淑慧笑了笑:“一个人能享用多少?知足常乐才是长久之道。” 方醒把铃铛放下去,然后凑过来低声道:“那昨晚的那个动作,等会还能用不?” “呸!” 张淑慧霞飞双颊,呸了方醒一口,那眼波娇媚,让方醒不禁频繁看着时间。 晚上,当方醒像头累坏的老牛在喘息时,张淑慧不禁吃吃的笑道:“夫君,该知足常乐了吧。” 方醒板着手指头数道:“咦!都三次了啊!” 紧紧怀中的娇躯,方醒嘴硬道:“今晚暂且收兵,明日再来教训你。” 第二天,方醒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然后仰头得意道:“乡亲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外面,此时柳溥吐着舌头,跟在辛老七的身后奔跑着。 等跑完今天的早操后,柳溥一下就瘫坐在地上,看着还有余力去帮春生搬早餐的马苏,就忍不住问道:“我说小马,看着你文文弱弱的,怎么比我还能跑呢?” 马苏把一摞大碗摆好,笑道:“老师说过,勤能补拙,我只是坚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一直在进步罢了。” “起来!” 这时方醒出来看到柳溥坐在地上,伸腿就是一脚。 柳溥赶紧爬起来,然后赔笑道:“德华兄,小弟昨晚睡迟了。” 方醒嗤笑道:“小小年纪,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迟早有一天会精尽……变成面条!” 想到马苏在这,方醒方才临时改口,不然后续还有不少套路等着柳溥呢! 唏哩呼噜的吃完一碗面条后,柳溥擦去脸上的汗珠,赞道:“德华兄,小弟怎地觉得还是你家的饭菜香呢?在家我可吃不了那么多。” 这时朱瞻基也来了,方醒顺便就教了几句:“这也是民生的一种表现形式。” 朱瞻基闻言就凑过来,马苏和几个家丁也支起耳朵在听。 “你们都知道,我大明虽然目前很少饿死人,可百姓的餐桌上主要还是粗粮,肉食少的可怜。” 柳溥撇撇嘴,心想战乱的时候,那可是连粗粮都没有,吃树皮、吃草根、甚至还有吃观音土的。 “改善膳食结构,这第一能让我大明的百姓身体强壮起来;第二,增加了肉食之后,大米和小麦的消耗量会减少。比如说柳溥,如果在家的话,估计一顿饭也就是两碗。” “就一碗。” 柳溥得意洋洋的说道。 方醒也不收拾他,笑道:“可老百姓要想真正的吃饱,一顿最少得三碗以上,这就是肉食的作用。” 柳溥不服气的道:“可是德华兄,我大明民生亿兆,如果都每餐吃肉,哪来那么多的肉食啊?” 方醒斜睨着柳溥,脚下一动,吓得这货连退了几步,这才斥道:“养猪、养鸡、养鱼,至于饲料,这就该由官府出面去寻找良种推广,比如说苜蓿之类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直接去交易。” “德华兄,怎么交易?” 朱瞻基问道。 方醒呵呵道:“比如说用刀枪。文明一点的嘛,那就用我大明的特产去交换。” 朱瞻基忍不住笑了,因为方醒的第一选择还是去抢,第二才是交易。 方醒指着外面说道:“等过年你们再来看,看看我这边的庄户过的怎么样。” 柳溥想起方家庄家家都养有猪,家禽更是多不胜数,想必到了过年的时候,不但能卖一笔钱,自家还能经常吃到荤腥。 “德华兄,庄户们养的东西你不收份子的?” 方醒呵呵道:“收啊,怎么不收!我提供了料,不收岂不是亏大了!” 方醒不会去做圣母,那会助长庄户们的惰性。 不过即便是如此,方家庄的庄户们依然在憧憬着今年的好日子。 马苏还是按照时间去了国子监。自从上次方醒和国子监的秦司业闹翻后,马苏在这里基本上就没有朋友了。 要不是朱瞻基当时亲自把他带来国子监,那些教授绝壁会把他赶出去。 走在国子监里面,那些学生们都离他远远的,神态鄙夷。 “那个就是马苏,他的老师专教杂学。” “想我堂堂国子监,书香之地,居然混进来这么一个斯文败类,当真是让人心梗。” “可惜秦司业被除名了,不然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秦司业,大儒也,居然也要被这等人牵累,长此以往,我大明危矣!” 正文 第148章 抢徒弟,调虎离山 “马君,您今日来的真早。” 马苏缓缓回头,看到是那个在国子监里挺活跃的倭国人小松,就皱眉道:“已经不早了。” 目前的国子监里有不少外国学生,这些人都是贵族出身,普通人是无法得到这种机会的。 所以在目前大多数倭国人都没有姓氏时,小松的身份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了。 马苏冷冰冰的回了一句,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马君……” 小松失望的喊道。 在方醒的影响下,马苏对待异族人都是这种态度,所以这也是国子监那些学生很讨厌他的一个原因。 那些外国学生很喜欢去找人‘请教’,大部分人都乐意回答,借此还能找到些优越感。 可马苏却不同,根本就不搭理。 国子监又开始了一天的课程,今日第一节课是算学,教授授课时基本上不看马苏,更不会给他提问的机会。 自从上次马苏提出一个问题后,这位教授就再也不和马苏说话了。 下课后,马苏低头收拾着东西,等再抬头时,就看到了顶替秦班接任司业的郑田。 “郑司业,有事吗?” 作为国子监的司业,一般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马苏觉得有些奇怪。 “马苏,你可愿意拜在我的名下?” “嘶!” 还没出教室的十多个学生都咋舌不已。 这位可是大儒啊!要是能拜在他的门下,别的不说,去参加科举绝对会有加分。而且以后出任官职更是能得到莫大的帮助。 虽然大家都可以称呼郑田一声老师或是先生,可这终究只是个名号,做不得准。 答应啊!你要走运了! 这小子怎么会得到郑司业青眼的呢? 为何不是我啊! 在各种腹诽下,马苏躬身道:“多谢郑司业看重,只是……” 啥米!你居然还敢拿乔? 几个学生和郑田都以为马苏这是要谦逊几句,所以嫉妒的在嫉妒,眼热的在眼热,郑田自己也是轻抚长须,微笑着。 “……只是学生已然拜师,辜负了郑司业的厚爱。” “啊?” 郑田的手一紧,顿时就扯断了几根胡须。 那些学生们都像是看傻子般的看着马苏,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幸灾乐祸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郑田的脸色白了又紫,强笑道:“本官看你年少不懂事,担心被人给教坏了,这才动了怜才之心,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本官自然不会勉强。” 郑田的自称从我到本官,可见情绪变化之大。 空中落下几根长长的胡须,郑田迈着官步缓缓离去。 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抢徒弟的方醒刚下课,几个学生都急匆匆的跑了。 不跑不行啊!你看方家庄的那些庄户们,都已经开始收集牲畜饲料了。再不跑,肯定会被抓壮丁。 方醒在书房里折腾了一会儿后才出来。 正准备活动一下身体,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有人抢东西啦!” 方醒一听,马上就往外面跑。 麻痹的!是谁居然敢在方家庄抢东西,真当那些家丁们都是摆设吗? 自古小偷是人人喊打,听到尖叫声后,主宅的人几乎都倾巢出动了,连花娘都拎着把菜刀,脸上的横肉颤抖着吆喝道:“抓强盗啊!” 方家庄的田地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分成两个方向在奔逃着,而在这周围,一百多号人已经像渔网般的在围堵。 “都闪开!” 随着一声大喝,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出来了,他们都骑着马,每人的手中拎着根大棍子。 有了家丁们出手,那两人很快就像是小鸡般的被拎了回来。 柴房里,方醒看到这两人长得凶神恶煞的,就问道:“他们抢了什么?” 方杰伦气愤的道:“这两人抢了庄户的钱袋。” “还是冲进家里抢的!” 方杰伦补充道。 “好大的胆子!” 方醒喝道:“你们这是入室抢劫,等五城兵马司的来吧。” 这里靠近金陵城,找五城兵马司的人很方便。 两个男子一脸的慌张,脱口道:“不是被抓去衙门吗?” “哎!” 方醒捂头无语。 方杰伦喝道:“想得美!这里是聚宝山下,哪一家不是背景深厚,衙门的人敢管?” 两个男子闻言更慌了,挣扎着喊道:“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方醒冷笑道:“不是你们是谁?” “是有人叫我们来的。” “是谁?” 方醒和方杰伦几乎是同时发问,方杰伦讪讪的赶紧退到了后面。 看到方醒能做主,两个男子倒是辜负了他们的高大身材,鼻涕眼泪的哭诉道:“是一个女的,她说只要我们能进来抢一把,就会给我们十两银子……” 偷偷的看了方醒一眼后,男子接着说道:“她先给了我们一两银子,答应事后再给剩下的。” “事后你们在哪会和?” 事情到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不只是抢钱的事了。 方醒问罢,看到两个男子一脸的痴呆,就骂道:“玛德!连事后会和的地点都没说,你们就屁颠屁颠的来方家庄找死,真是浪费……咦!不对!” 方醒一下子就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就往内院跑。 马苏回来后,听到这事,就一拍脑门:“糟了!这是调虎离山!” 马苏跑进了后院,就看到书房的门开的大大的,走进去一看,狼藉一片。 方醒手扶着桌子喊道:“杰伦叔,去查家里少了谁?” 正在内院门边守着的方杰伦急忙应了一声,赶紧就抓包几个家丁一起去查。 马苏看着乱糟糟的书房,担心的问道:“老师,丢了什么东西?” 方醒抬头,眼神有些散:“没什么,不过是些教材而已。” 这还没什么? 马苏急道:“老师,那些教材可是无价之宝,您可不能轻忽啊!” 方醒仰头,叹道:“罢了,等先找到那个贼吧。” 方家庄面积不小,可要找一个失踪的人还是很容易。 “少爷,秋菊不见了!” 方杰伦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秋菊?” 方醒眯眼看着方杰伦,“秋菊是怎么进的内院?” 方家的内院基本上都是家生子,而今天出去的时候,还按照规矩留了一个丫鬟在大门处看守。 很快那个丫鬟就被叫来了,她看到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慌张的说道:“少爷,我发誓,先前我绝对没有离开过。” 正文 第149章 教材失窃 “那她是从哪出入的?” 方杰伦觉得自己有亏职守,恨得咬牙切齿的。 “铃铛!” 方醒一声喊,然后外面很快就冲进来一只狗,正吐着舌头,卖萌的看着大家。 “去找秋菊的衣服来。” 自从上次铃铛在太子宫中表演了寻人绝技后,方醒就再也不愁找不到人了。 衣服找来后,铃铛嗅了嗅,然后就冲了出去。 “跟上!” 辛老七马上就亲自跟了过去。 铃铛一路奔跑,最后到了院墙的一处,冲着那里狂叫着。 “少爷,秋菊居然会翻墙?而且还那么高!” 辛老七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了,他试着退后几步,然后纵身一跃,双手趴住了墙头。 看到辛老七翻过去了,方醒呼喝道:“铃铛,赶紧去。” 铃铛果然不负众望,它到外面去嗅了一下后,就撒腿往左边跑。 等它呼哧呼哧的跑到水渠边时,就有些没辙了,只在原地打转。 辛老七跳过去招呼道:“铃铛,过来。” 可铃铛动都不动,直到方醒过去后,它才跟着。 “失去痕迹了。” 过了水渠就是李茂家的地盘,铃铛明显在这里失去了秋菊的气息。 辛老七杀气腾腾的道:“少爷,会不会是李家?要不…我今晚带几个人过去。” 马苏这次居然赞同了辛老七的意见。 “老师,那些教材不能丢失!” 方醒摸摸铃铛的脑袋,骂道:“胡说什么呢!一天就知道喊打喊杀!” 看着水渠通往河边的方向,方醒淡淡的道:“我们回吧。” 回到家,张淑慧和小白已经在审讯丫鬟们了,方醒一见就笑道:“好了,那个秋菊是外人,咱们自家的人还是信得过的。” 这话很暖心,方醒觉得那几个丫鬟的忠心值起码上升了百分之十。 可接着方醒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他瞟了一眼,就收到了两记眼镖。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在拆女主人的台吗? “呵呵!你们继续,要相信少夫人的话…” 方醒干笑几声,赶紧溜了。 张淑慧接着也只是没滋没味的告诫了几句就散会了,回到卧室,就看到方醒正一脸正经的端坐着。 “殊惠,今日丢失了一本教材。” “啊!” 张淑慧还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闻言大惊,问道:“可要紧吗?” “是哪一科?” 朱瞻基也来了,这货比马苏急多了,恨不能马上就派出自己的卫队去搜索李家庄。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是一本数学。” “哦!那还好!” 朱瞻基最怕的就是方醒那些地理、科学、社会等科的教材丢失,所以一听就松了一口气。 方醒叫来了辛老七,交代道:“你去找朱芳,让他停下目前的试验,把风箱里的齿轮都拆掉,先回来。” 辛老七领命而去,朱瞻基皱眉道:“德华兄,你还担心对方会对冶炼下手?” “我先喝杯酒压压惊。” 方醒干掉了杯中的红酒,说道:“这事说不准,不过既然对我这都下手了,那难保对方不会觊觎聚宝山的火枪技术。” 朱瞻基一听就振眉道:“那我亲自去看看,要是有人敢沟**细,那就别怪国法无情!” “哎!等等!” 方醒叫住了朱瞻基,然后沉吟了一下,道:“你干脆让人放出风声去,就说我这里遭窃,丢失了不少课本,里面包罗万象,学到手了肯定是能……当个掌柜的。” 朱瞻基忍笑答应,一到门口就忍不住了,大笑着离去。 堂堂皇太孙的老师,居然教的是那些掌柜学的东西,这说出去不知道能让多少人吐血。 可数学不重要吗? 马苏疑惑的问道:“老师,您不是说数学是万王之王吗?” “对啊!” 方醒无奈的道:“可这不是已经被偷走了吗,希望不要扩散出去吧。” 其实论数学,方醒目前教的不是很尖端,只不过那教材在经过多年的总结后,变得更适合学生学习而已。 但这也仅仅是针对欧洲而言,此时的东方,数学还是一门冷僻的学问。 大明的数学进步要到中后期,随着西方科学的传入才跟上了时代。 方醒一直在书房呆着,直到丫鬟胆战心惊的来叫他去吃饭,这才出去。 今晚的张淑慧特别热情,从脱衣之后开始,就让方醒领略到了如水的迎合。 方醒就寝了,可朱棣作为大明这个庞大帝国的董事长还在工作着。 “你确定那个秋菊不是汉王和赵王的人?” 纪纲的眼珠子转动着,垂首道:“陛下,汉王殿下最近几日都在喝酒,而赵王殿下,那不是远在北平吗?” 从永乐二年开始,赵王朱高燧就掌管着北平府,可见朱棣还是疼爱这个幼子的。 北平是朱棣的老巢,也是他的龙兴之地,让赵王去掌管那里,难免让人心中遐思。 而今大明准备迁都北平,这就意味着首都搬迁到了朱高燧的地盘。多年的经营后,朱高燧在北平的势力已经是根深蒂固。 朱棣头也不抬的问道:“方醒丢失的是什么东西?” 纪纲为难的道:“陛下,这个估计得去问太孙殿下了,微臣实在是不知道啊!” 朱棣挥挥手,等纪纲走了之后,就对伺候自己的大太监说道:“明日让皇太孙来一趟。” 揉揉额头后,朱棣又看了杭zhou的救灾报告。 清晨,方醒起床后,看到张淑慧在梳妆,就附在她的肩上,轻笑道:“殊惠,若是此后都如此,我情愿和你就住在床上。” 得到夫君夸赞的张淑慧在和明婆婆见面时都是容光焕发的,明婆婆见到了就笑道:“难怪家里的二夫人说了,咱们的二姑娘是跌落到了福窝里,果真如此啊!” 张辅有两个老婆,而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所以在说话时要注意区分出两位‘二夫人’,不然会闹出大笑话来。 张淑慧抿嘴笑道:“小大嫂过奖了,方家不过是寻常人家,哪比得过国公府的掌家夫人!” 闲扯几句后,明婆婆才道出了来意。 “家里最近听到了些闲话,说是姑爷的秘籍给人偷走了?” 张淑慧一怔,然后失笑道:“昨天才发生的事,这也传得太快了吧!不过不用担心,夫君都说了,被偷走的只是小部分,不值当大张旗鼓的搜寻。” 正文 第150章 流言变幻,朱棣的罪名 随着方醒情绪的稳定,连小白也敢去打听八卦回来传播了。 “少爷,外面说您丢的是绝世秘籍,学会了起码能当个县丞!” 方醒放下手中的书,懒洋洋的道:“再探!” 得令的小白马上就带着铃铛跑了,方醒获得了张淑慧的白眼一枚。 “您就逗她吧!” 方醒躺在靠椅上,心中盘算着秋菊究竟是谁的钉子。 汉王不可能,从那一次见面后,方醒就知道,史书上的汉王大抵是个失败者,所以为了衬托出朱高炽、朱瞻基的英明,于是就被史家给鄙薄了。 而赵王在北平,可…… “哎!不想了!” 方醒不乐意动脑子,干脆就挪动一下,把脑袋枕在张淑慧的大腿上,满足的叹道:“真不想动了。” “少爷,我……” “咳咳!” 方醒神速的把脑袋挪回去,问道:“何事啊?” “少爷,外面传言说您的那些秘籍毫无用处,只能误人子弟!” “哦!” 小白走出去,在僻静处,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前后,扁着小嘴道:“我已经长大了呀!” “德华兄,外面传言你丢失的秘籍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朱瞻基摇动着折扇,忍笑说道。 马苏也有些忍俊不禁的道:“老师,有人说您的秘籍可以修炼成鬼谷子和张天师那等高人。” 方醒马上就盘腿坐在椅子上,肃然道:“那你们看…我以后要不要找个神龛把自己给供起来?” 随着事件的发酵,方醒丢失的‘秘籍’已经引起了京城混混们的注意。 “注意啊!要是有陌生人出没,一定要告诉我们,不然掀了你的摊子!” 京城的街道上多了不少大汉,他们要求那些生意人注意陌生人的出没,一旦有鬼鬼祟祟的陌生人,马上汇报。 应天府府尹最近觉得京城的民风大治,于是他心满意足的就上了个奏折去邀功。 朱棣看到这份奏折,想起纪纲的情报,不禁怒道:“贪天之功为己有,无耻!” 于是方醒这次丢东西造成的第一个大影响出现了。 府尹被朱棣斥责为无耻,并丢官回家啃老米饭,这事瞬间就传遍了京城。 于是得了便宜的新任府尹,原建昌知府于潜上任了。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打那些混混,一时间应天府的大牢里人满为患。 方醒最近有些闲暇,所以时常进仓库中找书看,结果就找到了十多本盗版小说。 “啥米?朱棣居然活剐了三千名宫女?” 方醒丢下书,然后招来了带婉婉来玩的梁中。 梁中一进来就取笑道:“方先生,据说你丢的那些秘籍能让人返老还童啊!” 方醒一脸神秘的道:“其实远远不止,老梁我跟你说啊!那些秘籍上面记载着怎么能点石成金,而这只是其中的秘技之一!” 梁中举手道:“算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方醒这才正色道:“老梁,我想问个问题,别误会,我可不是想探听什么秘密。” “你说。” 方醒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咱大明有许多会活剐手艺的人?” 梁中傻眼了,他歪着脖子看向方醒,就像是看个傻子似的,半饷才叹道:“我说方先生,这话你是从哪听到的?” 方醒也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有问题,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听一个高丽人说的。” “我呸!” 梁中对着北方呸了一口,满脸怒色的骂道:“高丽贱种,当真是轻浮无行!” “活剐那是大罪,我都难得一见,国朝怎么会养那么多的人?” 如果是在洪武年间,那还是有些人的。因为贪官太多,老朱需要这些手艺人去剥人皮,然后填充茅草进去,用于恐吓那些继任者。 再敢贪污,这就是你等的下场! 方醒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那如果大明哪天要活剐几千人的话,怎么办?” “方先生,你今天不是来逗我的吧?” 自从方醒为梁中仗义执言后,两人之间说话就像是老朋友似的随便。 梁中鄙夷的道:“要是活剐了几千人,那史书上一写,遗臭万年呐!” 再残暴的皇帝,也得顾忌自己的身后名。特别是憋着一股劲,想在史书上留下美名的朱棣。 看到方醒有些悻悻然,梁中就劝道:“方先生,你别去信那些高丽人的话,他们不过是仗着宫里有些高丽嫔妃,所以进宫之后,就像是从乡下到了极富贵之处。然后有回国的,就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为了加强说服力,梁中还举了个例子。 “前几年有个高丽嫔妃的乳母回国,这女人曾经见到过太子殿下呵斥一个内侍,结果你猜怎么着?” 方醒有些不祥的预感:宇宙第一强国的血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铸就的吧? 梁中呵呵道:“这女人回国就四处吹嘘自己在大明宫中是如何的得势,然后把宫中吹成了和神仙居所差不多的地方,最后啊!她居然说太子殿下饭前要鞭打十个内侍后才有胃口。” 方醒觉得很空虚,有些没趣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大明有人出使听闻了此事,当即斥责高丽不忠。再后来,这事就湮没无闻了。” 方醒独自沉思,渐渐的,他从震惊中慢慢的恢复过来。 具蛮清记载,崇祯年间皇宫内的太监有十多万人。姑且不论在财政已经崩溃的情况下,皇宫是否住得下、养得起那么多太监,就凭着我‘大清’的一贯‘正确’,这事就有些值得商榷的余地。 关键是在我‘大清圣祖’时期,皇宫内居然只有七百人的太监队伍,这…… 这从十多万到七百,紫禁城和鬼城有什么区别? 活剐三千宫女的史料据说是来自于高丽记载,同样也是一位嫔妃的乳母说的。 我曰!这事要真有,那大明的各种文人札记中早就写满了,还用得着去高丽找史料啊! 再说了,宫中有三千宫女吗? 方醒不知道,也不好问,不然就有刺探禁宫的嫌疑。 “陛下曾经这样说高丽人,说是你们进贡的女子胖的胖,麻子的麻子,矮的矮,都不好!只不过看在你们国王的一片心意上面,朕才封妃的封妃,昭容的昭容,都给位子了!” “哈哈哈!” 方醒听到这话,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梁中也跟着笑了,两人看着在外面和大妞玩的婉婉小郡主,不禁心中就绵软了许多。 “还没找到?” 方醒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话,梁中也接的上来。 “没,倒是找到了那人,不过却是在枯井里。” 正文 第151章 可怜的老头 漫步在田间,方醒呼吸着初秋的空气,觉得连灵魂都有些发飘。 收割之后,田间多了些杂草,几个大孩子正在田里捉蚱蜢。捉到的蚱蜢就用狗尾巴草穿住蚱蜢的后颈,长长的一串,拿回家可以喂鸡。 一个路过的农妇看到这一幕就笑道:“你们小心惹怒了蝗神,明年咱们可就倒霉了!” 看到方醒后,农妇急忙捂嘴,格格笑着回家。 方醒最不喜欢把自然灾害和神灵挂钩,这在方家庄谁都知道。 几个大孩子看到方醒也不怕,不过今天方醒没带糖,所以就只是微微一笑完事。 大妞昨天和婉婉玩的太疯,早上有些发烧,方醒就把辛老七赶了回去。 独自一人漫步在明朝的土地上,方醒觉得有些孤独,他想起了远在北平的陈潇。 “那家伙应该是在猥琐的勾搭妹纸吧!” 走到了和李家相隔的水渠边上,方醒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李茂,身边还有两个侍女作陪。 白衣飘飘,素手添香,这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之一。 你爹死了? 方醒无良的腹诽着李茂的白衣,然后转身回去。 “活该!” 李茂把手中的书合上,看着方醒的背影幸灾乐祸道。 “等你那书传出去了,到时候皇太孙殿下学习的东西也就曝光在世人的眼前,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方醒没听到这话,不然必定会跳过去和那货争论一番。 “老伯?” 才转身,方醒就看到了那个他以为是为子孙来寻老师的老头。 难道这是第二次考察吗? 俗话说越是重视就越有前途,方醒想着这次大概能才财两得吧,于是脸上就挤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 老头背着手,冷峻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微笑’。 “方先生这是纵情于山野,为何不为国效力呢?” 这个话题方醒是应对娴熟的,想都不用想的答道:“学生愚笨,处事天真,如若是进了官场,难免会得罪上官,惹怒同僚,所以还是耕读于田间,闲暇教几个学生更适合一些。” 老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走在前面。 上次那两个大汉居然没来,这让方醒觉得有些奇怪。 “哎!方醒,听说你的教材丢了,人家说学出来能当个掌柜的,可惜了啊!” 方醒正在斟酌着怎么诱导客户主动开口,闻言瞬间就恶向胆边生,回头冲着跳到这边水渠来的李茂比了个中指,用唇语说道:“可惜你妹啊!” 李茂看到方醒的手指和嘴唇蠕动,就知道不是好话,他嘿嘿笑着,喊道:“那位老人家,你可千万别上当。我是新进举人,要想求学的话,欢迎来我李家庄。” 方醒真是不能忍了,他挽起袖子,准备丢掉这个客户也要去揍那个贱人一顿。 “他是举人?” 老头回身看着一身白衣,身边依红偎绿的李茂问道。 方醒放下袖子,故作淡然的道:“对,不过他有二十多岁了。” 这年龄一对比,方醒就成了天才,而李茂不过是平庸而已。 老头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醒的回答不满意。 方醒杀气腾腾的瞪了李茂一眼,想着让辛老七晚上摸过去,在这厮的床上丢一条菜花蛇。 老头的步伐很大,方醒疾步才追了上去,决定最后做一次试探,不行算逑。 “老伯可是为家中子孙寻找老师?” 老头嗯了一声,方醒的眼睛一亮,“呵呵!那还得看您为子孙选择的前程,是从政呢?还是从商,或是治学。” 老头抚须问道:“难道你就能择其而教?” 有门! 方醒暗喜道:“如是想从政,那我只能是教些经世之学,儒家的那些就算了吧。” 老头的手抖了一下,没吭声。 “若是他想从商,那我就教他市场之学,能让他纵横商海。” “最后就是治学,我这里是杂学,学透了之后,不敢说明心见性,可也能一窥世间诸多奥妙。” 老头的眼中倒是生出了些诧异,然后回身站定,盯住方醒问道:“可我家贫,束修艰难,方先生可愿意?” 这一刻方醒无比痛恨自己的反应慢了半拍,他急忙收起脸上的失望,大义凛然道:“若真是有向学之心,我当有教无类。” 正说着,仿佛是为了印证方醒的话,一排庄户家的孩子背着书包往主宅那边走去,歌声洒满一路。 “我去上学校,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稚嫩的嗓子把这首童趣十足的歌曲演绎的让人心生迷茫。 老头看着这群小娃娃,低叹了一声,大概是在感慨着岁月在自己身上的流逝吧。 方醒感觉到了老头身上又回来的力量,听他说道:“待我回去商量吧。” 随便你! 方醒想通了之后,就洒脱的说下次请老头喝酒。 “听闻你这有好酒,下次倒是可以尝尝。” “老伯,要不我派车送你回家吧?” 方醒觉得这个老头一定是个孤独的家伙,子孙们居然能放他一个人出门,可见不孝之极。 老头摇摇头,指着庄外说道:“我的护卫在庄外。” 方醒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可怜的一面,于是不由分说的就扶住了他的手臂。 老头的身体一震,可却没有拒绝,就听方醒在唠叨。 “老伯,子孙自有子孙福,您啊!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千万别想着给子孙做牛做马,让他们自己奔前程去。” “还有啊,上次给您的方子用上了吗?如果找不到蛇的话,那我这边直接给您泡好的药酒吧。” 方醒前世见到过那些孤独的老人,那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就像是深山里被抛弃的老羊,对世间已是毫无挂念。 “罢了,你且回吧。” 老头指着外面说道:“我的人就在那。” 方醒看到上次那两个大汉就在不远处,这才拱手道:“老伯慢走。” 回到家,方醒把老头的事告诉了张淑慧,感叹道:“那老伯看着孤零零的,子孙不孝啊!” 张淑慧悠然想起以后自己的孩子,就说道:“子孙忙碌,这才是家族兴旺的征兆,可不能把他们拘束在家中。” 残忍的娘们! 方醒觉得自己和张淑慧未来肯定会在教育孩子的事上闹矛盾。 正文 第152章 大明战略的失误 “夫君,我们去上香吧。” 大清早的,张淑慧就想去庙里。 方醒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去上香了?” 张淑慧闷了一下后,说道:“想去求个心安。” 方醒穿衣服的手停滞了一下,然后回身说道:“我们还年轻,你急个什么呀!” 不过再怎么着,方醒今天的钓鱼计划还是泡汤了,先陪老婆去去心结再说。 家主出行,辛老七当然会带着几名家丁随行护送。 今日张淑慧不准备去西天寺了,而是要去天界寺。 大报恩寺在去年开始修建,规模宏大,张淑慧嘀咕着等建好了之后,一定要去抢头几炷香。 方醒在马车的边上取笑道:“听说那个琉璃宝塔才在建造地基,等修好了,咱们估计都老了。” 张淑慧借着机会把车帘掀开一条线,一边看着远方大报恩寺的工地,一边不服气的道:“那到时候我就来给子孙上香求平安。” 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想起建成后的琉璃塔,方醒不禁有些悠然神往。 从方家庄到天界寺要绕着聚宝山半圈,当一行人走到大道上时,一队骑士疾驰而来。 “前方止步!” 辛老七看到对方来势汹汹,马车避开又需要时间,所以就挡在大道的中间,伸手阻拦。 来骑五人,看那人马合一的骑术,方醒知道是老手。 伸手进去,张淑慧也配合借力,方醒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冷眼看着来骑。 “夫君!” 张淑慧第一次见到这等情况,脸色有些发白。 “莫慌,有我在!” 方醒左手搂住纤腰,右手摸向了后腰。 前方的五名骑士的衣服有些像是裙装,头上都戴着尖顶帽,方醒的心脏一缩,喊道:“老七,是蒙元人!” 蒙元人的服装样式和大明的差异较大,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铮!” 辛老七一听就拔出唐刀,刀尖斜指来骑,暴喝道:“皇太孙老师在此!谁敢冲撞!” “咿律律!” 也许是唐刀的威胁,也许是皇太孙老师的名头震慑,来骑在距离辛老三十多米的时候,终于把马给勒住了。 五匹马不耐的低头扬蹄,一骑行来。辛老七眼中利芒一闪,把刀收了回来。 可唐刀收回来后,来人却不敢前行了。 “收回来的拳头才能击打出去!” 方醒给张淑慧蒙上了面纱,然后双腿轻夹,驱马而去。 大白马今天仿佛是神驹附体,那步伐优雅从容,让人见之心中生羡。 “好马!” 那个脸颊微胖的蒙元人叫了声好,然后眯眼看着近前的方醒。 方醒端坐在马背上,左手扶着妻子,右手隐于身后,看着就像是个从画面上走下来的骑士,沉声道:“这里是大明!不是你等跑马无忌的草原!” “哈哈哈!” 这蒙人大笑道:“我大元纵横四海,有何处不能去?” “德华兄!” 方醒的右手刚挪到腰侧,身后传来了喊声。他皱眉把右手的东西收进了大腿中间,回身看去。 朱瞻基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十多个护卫在打马追来。 方醒等朱瞻基近前才问道:“你今日怎么到了这里?” 朱瞻基先招招手,后面的护卫马上就冲过来,在前方拦住了那五个蒙人的路。 “嫂子。” 朱瞻基先对张淑慧拱手问好,然后才说道:“今日我准备去天界寺为婉婉求一张平安符,顺便见一个人。” “德华兄,这是何故?” 朱瞻基看到两边剑拔弩张的,再加上对方一看就是蒙人,所以就有些奇怪。 方醒冷笑道:“草原蛮夷,也敢在我大明纵马,你若是不来,今日我必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朱瞻基皱眉看着那几个人,挥手叫来了一个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那名侍卫就过去和那几人谈话,表情有些严厉。 “是阿鲁台的使团,至今没走。” 朱瞻基说起这个使团也是一脸的不耐烦:“阿鲁台现在被马哈木逼得很紧,此次来纳贡,目的就是求援。” 那边的几个蒙人听到真是皇太孙的老师,马上就变了脸色,急忙下马到了道旁,不敢抬头。 方醒把张淑慧抱进车里,和朱瞻基一行并在一起,往天界寺缓缓而去。 转过头,看到那些蒙人不敢再打马飞奔,方醒回头冷笑道:“你看到没有,什么是见风使舵,这就是了!” 阿鲁台前几年还很牛笔,最终被朱棣和马哈木两面夹攻,他和本雅失里败退,逃往了蒙古东南部。 朱瞻基神采飞扬的道:“皇爷爷当年令本雅失里和阿鲁台里臣服,可他们却冷言以对,结果我大军出塞,和马哈木两面夹击,其人自败!” 虽然这五个蒙人刚才惹怒了方醒,可他却冷静的说道:“联手马哈木进攻阿鲁台,这是个爽快的决定,可却是个失败的战略行动。” 朱瞻基愕然道:“德华兄,当时打败阿鲁台时,京城可是一片欢呼啊!” 方醒远远看着那些天界寺寺产的庄户在田间忙活,淡淡的道:“阿鲁台一旦被削弱,马哈木的瓦刺部就不可抑制的膨胀了,朝中对蒙元局势的判断何其偏颇!” 朱瞻基张开嘴巴,觉得无话可说。 可方醒却有话说,他记得以后瓦刺人把朱瞻基的儿子都给掳走了,造成了土木堡之大败。甚至还兵围京城,让大明那些才过了没多久安稳日子的百姓第一次见到了草原铁骑。 “阿鲁台本和马哈木旗鼓相当,可我大明却和马哈木联手进攻,这就导致了草原上的力量失衡。” 方醒盯着朱瞻基,肃容道:“泰顺,瓦刺的兵锋已经磨利,我大明的第一个大敌来了。” 瓦刺,也就是卫特拉部,原先是在贝加尔湖边的部族。此时已经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给深深的吸引了,就等着自己强壮的时候,用马蹄来丈量大明的土地。 “哎!” 朱瞻基觉得自己遇到方醒的时间太晚了些,他无奈的说道:“皇爷爷已经准备讨伐马哈木了,就在明年或是后年。” 方醒觉得心情突然变得沉郁起来,他苦笑道:“这是何苦来哉!先打马哈木的敌人阿鲁台,然后再去打马哈木,真当我大明是天下无敌吗?” 这是对朱棣和朝中大臣的怨言,朱瞻基也是摇头道:“德华兄,所以现在朝中也同意了卖兵器给阿鲁台部,希望能对战局有帮助吧。” 正文 第153章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天界寺就在眼前,远远向上看去,飞檐林立,庭院深深。 这里掌管着大寺两家,小寺十多家,堪称是总公司级别的寺庙。 把马留在外面,在一名知客僧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天界寺。 沿着台阶向上,两旁大树繁茂。 知客僧指着这些大树,有些得意的说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兴建我天界寺时,专门从周围移来了无数大树,这才有了眼下的古院深深之景。” 微风吹来,衣袂飘飘间,方醒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乘风而去的飘飘然。 转过身,方醒看着跟在后面,被两名丫鬟扶着的张淑慧笑道:“殊惠,这里倒是闲暇一游的好去处,等下次我再带你来。” 张淑慧垂眸,脸上的面纱也被方醒强行取下,让她有些不适应。 看到知客僧看向张淑慧的眼神有些惊奇,朱瞻基就哼道:“名士风流,自然不需要遮掩。” 方醒跟上后,闻言就自嘲道:“什么名士风流,其实不过是觉得男人把女人束缚太过罢了。夫妻本一体,可却为了男子的私心,就把女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又是何必呢!” “都是赤*裸*裸来赤*裸*裸去,谁又比谁高贵一点?” 方醒最后一句话鄙薄了那些卫道士们,却让知客僧悚然动容,他合十道:“檀越语出空灵,悟性高深,贫僧不如也!” 张淑慧在后面听到后,也深感自豪。 只有朱瞻基,他从这些话里,听到了熟悉的味道。 ——管你是皇帝王爷,还是贩夫走卒,出生和死去时有何区别? 方醒干笑道:“我可没什么悟性,不过是些牢骚罢了。” 一路上颇有些景致可供观赏,走走停停的,最后到了主殿外。 香火鼎盛,这就是方醒对这里的印象。 虔诚的香客们都在闭目祷告,祈祷佛祖能保佑自己。 朱瞻基今日是便衣,所以并没有什么排场。 女客有女客的去处,方醒看着张淑慧进了观音殿,然后才对朱瞻基说道:“还不快去求平安符?” 朱瞻基正在整理衣冠,诧异道:“德华兄,难道你不去?” 方醒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台阶上面,懒洋洋的道:“我的心不诚,所以就不用进去了。” 朱瞻基对方醒也是没辙了,这人根本就不忌鬼神,多说无益。 方醒坐在大殿门口目标有些大,那些进进出出的香客都惊讶的看着这人,心想是哪家的傻子,居然敢在这等地方胡坐。 所谓的胡坐,其实就是乱坐,一点都不讲究的那种坐姿。 方醒无聊的看着这些面带讶色的香客,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这虚空中,冷眼看着芸芸众生。 这些人在这本该是空灵之地,却抱着世俗的愿望虔诚供奉。 “听说天界寺的素斋不错,咱们去好好的吃一顿。” “好啊,不过你请客!” 两个看着是好友的男子从方醒的身边走过,仿佛是在殿里得到了解脱,一出来就想去大快朵颐。 一批批的人进去,一批批的人出来,愁苦的面容上泛起了希望。 宗教可安定人心,让人寻到精神寄托。 只要不是和世俗政权有冲突,那么当权者也不会干涉这等信仰。 在天界寺四周那广阔的田野上,全是喜悦的庄户们。 作为天界寺寺产的庄户,他们不必担心有过高的租子,也不必担心灾荒时会饿死人。 一个天界寺就有几万亩的寺产,这还因为是在金陵,皇城根下,所以寺里不敢太放肆。 记得到了后来,福建的好田基本上都在寺庙的手中。本就是多山少土的地方,没有田地耕种,于是就出现了闯海者。 这些闯海者们散布在东南亚各地,到了后世,就成了华人的一大据点,可惜却多次遭到屠杀。 “德华兄。” 方醒正在想着以后那些华人的惨状,闻声起来,迎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来还是被人发现了身份,所以一个中年僧人正跟在边上,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 这僧人看到方醒后,就讶然道:“檀越气质天生,倒也不同凡俗。” 思想不同,气质当然不同。 方醒打量了一下僧人,笑道:“大和尚面色光滑,可见吃的不错。” 这话里带着些取笑,让猜不透方醒身份的僧人也有些色变,他看了一眼朱瞻基。 朱瞻基当然只能是苦笑,这位老师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愤世嫉俗是免不得的。 僧人双手合十道:“檀越面带杀气,当以佛法洗之,方可得大自在。” 朱瞻基听到这话,更是连捂脸的心都有了。 果然,方醒的眉毛挑起,淡淡的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大和尚,何解?” 这话一出,刚到的张淑慧急忙去拉方醒的后襟。朱瞻基瞠目结舌,偏头过去。 这话无人能反驳。从古至今,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人纷纷踏着人骨走上了王座,而那些芸芸众生反而成为了王座下的森森白骨。 僧人念了声佛号,皱眉道:“人欺天不欺,后世当有福报。”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着牵住张淑慧的小手,微喘道:“我只管当下,至于来世,谁看到了?” 佛家劝人向善,往往用修来世劝解信徒。 这有利于当权者的一面当然会得到宣扬,所以历经多年,哪怕中途经历过多次打压,佛家依然在华夏大地上扎根下来。 僧人摇头不语,觉得自己今日*本就不该和方醒辩论。 朱瞻基看到气氛有些尴尬,就出言道:“德华兄,我带你去见一位高人。” 方醒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头了,就对僧人说道:“刚才胡言乱语,大师不必把我的话当回事。” 僧人合十道:“檀越面带煞气,将来恐造无边杀孽,可常到鄙寺来听听佛法。” 我有杀气?还会造成无边杀孽? 方醒刚生出的歉意马上又烟消云散了,摇头笑着和朱瞻基一起去了后面。 朱瞻基长出一口气道:“德华兄,这里的可都是高僧,要小心啊!” 方醒放开张淑慧的手,笑道:“什么杀孽,我连只鸡都舍不得杀。” 张淑慧有些忐忑的道:“可要我回避吗?” “不用。” 朱瞻基故作神秘的道:“那人连我皇爷爷都尊之敬之,年纪也不小了,不用担心男女之避讳。” 正文 第154章 黑衣宰相 ps:上架了,一号到三号每.』. 这本书的未来就掌握在书友们的手中,爵士码字的动力也在大家的手中。 恳请大家用订阅支持爵士!!! 今晚很多书友都再支持着爵士,爵士感动之余,决心要做些什么。 今晚我将会努力码字,如果在凌晨能把第二章码出来,那么明天就是六更。 第二更顺利的话,会在十二点半左右更新! 爵士要拼命了! …… 从主殿到后面,一路上花草树木繁茂。走在那石板路上,听着远处的梵唱渺渺,让人心静神宁。 树叶沙沙,阳光斜照过来,让人不知道是风动,还是自己的心动。 禅房花木深,在一座被草木包围的禅房外面,朱瞻基肃容对门外的小沙弥说道:“请告知少师,瞻基请见。” 小沙弥瞻基身后的方醒和张淑慧,然后才转身进去。 方醒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测,他低声问道:“里面的不会是那位……大师吧?” 朱瞻基点头道:“正是少师。” 方醒觉得身体有些打颤,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因为要见到的那个人太富有传奇性。 很快,小沙弥就出现在门口,伸手示意三人进去。 方醒垂眸跟在朱瞻基的身后,慢慢走过了前厅。 后面的禅房布置的很简单,一张矮桌,一个书柜,文房四宝,外加蒲团几块而已。 只不过蒲团的上面端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正在伏案书写。 听到脚步声,老僧抬头,方醒顿时就是一惊。 这老僧的面相很是吓人,特别是那双三角眼,让张淑慧不禁低呼了一声。 到了此时,方醒终于知道这老僧是谁了。 道衍和尚,俗家姓姚,朱棣赐名广孝。 当年有人给他,说他生就三角眼,病虎之相,当主杀伐。 而朱元璋如果知道后来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在姚广孝进京时只给了一袭僧袍,而会把他拘在京城。 可以这么说,朱棣的靖难有一小半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僧鼓动的。而且在靖难之役中,真正的第一功就是这位姚广孝。 姚广孝的目光扫过了方醒,指着前方的蒲团说道:“你们且坐下吧。” 三人坐下后,朱瞻基恭谨的道:“少师,您最近一直在北平,家父和我都很挂念您,这次回来,就搬到府里去住吧。” 姚广孝饶有兴趣的醒,随口道:“富贵于我如浮云,还不如在这处静心。” 朱棣在金陵城中给姚广孝修建了府邸,可他却从不愿去住,就算是在北平,他也多半是在庆寿寺里。 上朝是官服,回去是僧衣,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 朱瞻基指着方醒介绍道:“少师,这位就是我书信里提到的方醒,字德华。” 姚广孝一直在打量着方醒,他缓缓的问道:“你认为儒家如何?” 方醒有些为难了,要知道这位可是连朱棣都尊敬有加,一句话不对,自己会不会被…… 本想含糊过去,可方醒在那双三角眼中些许不屑,就脱口而出道:“禁锢!” 话一旦开了头,方醒就不准备遮掩了。 “儒家独大,必然排斥其它,可在我儒家只可用于熏陶人性,却不能经世……” 方醒语气铿锵:“十年寒窗,可读出来的却是书呆子,只知道之乎者也。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运气好中了举,全家鸡犬升天,可这等人做了官,还得靠着师爷幕僚才不至于误国误民。” 方醒逼视着姚广孝问道:“敢问少师,家国之重托,此等学问可当得?” 张淑慧揪住方醒后襟的小手有些潮热,她不敢抬头,只能是轻轻的拉扯着,希望方醒能止住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题。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想着晚点怎么给方醒说好话。 姚广孝然的方醒,面无表情。 良久,就在方醒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时…… “哈哈哈哈!” 一阵苍老的笑声回荡在禅房中,门口的小沙弥急忙探头进来眼。 朱瞻基诧异的广孝,不知道他为何笑。 老和尚笑的喘不过气来,小沙弥急忙进来给他捶背,同时倒上了一杯茶水。 “咳咳咳!” 喝了口茶水后,姚广孝指着方醒道:“有趣!有趣!” 不是有罪啊! 方醒顿时心中一松,就笑道:“少师学究天人,我不过是一己之见罢了。” “都且去吧。” 姚广孝突然收起了笑容,垂眸赶人。 喜怒无常啊! 出了禅房,朱瞻基摸摸脑门,意味深长的说道:“德华兄,皇爷爷可是对少师言听计从的。” 方醒摇头道:“少师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之人,而且他也不是儒家信徒,不必担心。” 姚广孝可是背着个叛逆的罪名,连他的姐姐都不愿意见他,只是责骂。 而当他去见好友王宾时,王宾只是叫人传话:“和尚误了,和尚误了!” 目前朱瞻基也在接受姚广孝的教育,所以这位堪称是三代帝师。 等方醒等人走后,那个小沙弥就埋怨道:“少师,你不该大笑,那样还可以多活几年。而且那个年轻人大言不惭的诋毁儒家,您居然不教训他!” 姚广孝把毛笔一搁,扔了颗糖给小沙弥,然后外的花草说道:“我本是儒僧,可历经百劫,却勘破了所谓的名教。” “所谓儒家,不过是一群想占孔圣人便宜的家伙,借着他的名头和典籍,肆意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注释,最终不过是为一群人牟利而已……” “那小子不错,虽然有些愣头青,可居然知道一家之言不可当的道理,瞻基有他教导,我可脱身矣!” 朱瞻基是朱棣硬塞给姚广孝的学生,可他年事已高,目下只关注自己著述,再加上还要上朝,哪有时间去教导别人。 走出禅房,方醒几个男子正在外面躲躲闪闪的,们出来后,几人都目露羡慕之色。 朱瞻基介绍道:“这些都是希望能见到少师,最好能得到少师点评几句的人。” 哦!就像是三国时期的月旦评一样啊!都想拿到评价,然后身价百倍,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比如说曹操。 跟朱瞻基分别,一路回到家中,婉婉小郡主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醒进来,婉婉撇开大妞,跑过来,示意方醒低头。 方醒无奈的弯腰下去,然后就听那稚嫩的嗓子在耳边说道:“昨天我见到那个老和尚了,父亲见到他就像是马苏见到你一样的乖。” 方醒摸摸婉婉的头顶笑道:“我刚才也见到了,是个了不起的和尚。” 心愿已了的婉婉马上就去找自己的小伙伴,院子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号:() 正文 第155章 我不是你张家的上门女婿 ps:终于码出来了,刚检查完。. m 大家点睡吧,爵士继续码字,咱们白天再见! …… 回到家,吃完午饭,张淑慧就去午睡,而方醒则是继续准备教材。 方醒前世的数学就不大好,所以现在为了几位学生也算是蛮拼的。先自学熟悉,然后再去教课。 “我特么的这是为了谁啊!” 一边牢骚,方醒一边研究着那些习题。 “少爷。” 收割之后,方杰伦的事情就不多了,只是管理着主宅外面。 “有事?” 方醒把教材放下,伸了个懒腰问道。 方杰伦有些愤愤的道:“少爷,张家来了个人,说是要见您。” “张家?” 方醒听到没有加国公府的前缀,就好奇道:“我们几乎是不来往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既然来了,方醒肯定得见见。于是他把教材收好,和方杰伦一起去了前厅。 方杰伦边走边说道“那人说是指挥使的管家,老奴说有事我会转告,可他却说老奴不够资格……” 听着这些话,方醒的心中有些火气。等到了前厅,个男子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位的右侧,还嫌弃的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听到脚步声,男子缓缓起身,拱手道:“二姑爷,小人张辉,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有话问着你。” 方醒冷笑着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张辉也不觉得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了,直接说道:“我家老爷说了,二姑爷既然有了好处,怎地不照顾一下亲戚呢?这可不是皇太孙老师的作为。” 方醒依然在冷笑着,张辉的脸色就有些难他觉得方醒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得到了皇太孙的青睐,要不是有张家在背后支撑,早就被人给撕了。 “二姑爷,我家老爷还说了,这等机缘你拿了无用,不如给了自家人,到时候有了好处,还能照顾方家一二。” 方醒到了此时才知道这个机缘是什么,原来是自己跟着朱瞻基见到姚广孝的事被人传出去了,所以张輗觉得方醒不自量力,所以就让人来要好处。 张辉还在继续说着:“……我家老爷说了,下次让皇太孙殿下带你再去一次,我家老爷同行。” 说完后,张辉就等着方醒的回答,心想,一个小小的地主,难道还敢拒绝国公府不成? “哈哈哈!” 方醒笑了,笑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最后他扶着大腿,指着张辉说道:“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 张辉的脸色一僵,他觉得这不是好话。 “滚吧!” 方醒不屑的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方醒不是张家的上门女婿,他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完转身就走的方醒,张辉给气得浑身抖。他平时知道张輗对待方醒这个妹夫的所以难免就方家。 可没想到今儿居然会吃了闭门羹,回去怎么交代? 方杰伦忍住痛打这厮一顿的心情,伸手道:“张管家,请吧!难道你还想让我家少爷送你出去不成?” 张辉拂袖走了,回去后就添油加醋的给张輗汇报了方醒的‘嚣张’态度。 张輗当然是勃然大怒,毫不犹豫的就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中,老太太也得知了方醒见到了姚广孝的事,为此中午还多睡了一会儿午觉。 起床后,觉得精神不错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在院子里溜达,晒着太阳。 “老太太,二老爷来了。” 正溜达的浑身舒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惊慌的喊声,紧接着张輗就大步冲了进来。 “母亲,那个方醒居然敢轻视我张家,您给大哥去封信,让他……” 老太太在儿子时心中就是一叹,知道这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闻言就问道:“你要让你大哥干什么?” 张輗这才想到自己的大哥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而是国朝的英国公。他讪讪的道:“母亲,我找那方醒办点事,可他居然说他不是我张家的上门女婿,还说我们没权利对他指手画脚!” 老太太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半饷摇头道:“他确实不是张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是你们就可以随意呼喝的人。你回去吧。” 张輗愕然道:“母亲,他方醒不过是个穷酸文人,要不是有我张家在给他撑腰子,他能在金陵城立足吗?难道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老太太低叹一声道:“你是为了道衍大师去的吧?” “哪…有……可就算是请他帮个忙,可他也不该这般对待我张家吧?” 老太太觉得有些疲惫,就挥手道:“你和老三从小就没吃过苦,是你大哥接过了你父亲的刀枪,所以啊,你们自己收敛一点吧,别给你大哥招祸!” 张輗一听就火了,不服气的道:“母亲,我和老三怎么给大哥招祸了?分明是……母亲!母亲!” 老太太可没心情听他扯这些东西,转身就缓缓返回室内。 而在稍后,方醒跟着皇太孙见到了姚广孝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城。 “那个家伙的运气真是够好啊!” “姚少师可是国朝梁柱,只要他一句话,普通人就能直上青云,哎!为何我就没有这等机会呢?” “先是皇太孙,然后借着皇太孙见到了姚少师,这方醒家的祖坟莫不是开始冒青烟了?” “听说那个方醒还只是个举人呢!” “举人又怎么了?当年陛下靖难时,不少人可是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可后来还不是一样的飞黄腾达了!” “……” 金陵城里的一家酒楼里,听着隔壁房间的话,李茂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桌的另两个读书人见状就笑道:“那个方醒也算是传奇了,先是在北平府有神童之名,可惜其父被牵连到了逆案中,最后断了他的功名之路。可没想到人生的际遇就是这般的离奇,现今他的成就可是比那些状元们都厉害多了。” 李茂的脸颊扯动几下,故作不屑的道:“两位有所不知,那方醒不过是一时间蒙住了太孙殿下,等时间一长,其人不学无术的根底就会显现。” 想起皇太孙居然会带着方醒去见姚广孝,李茂连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当年太孙殿下在北平是先遇到的我该多好啊! 一步错,步步错啊! 李茂痛苦的举起酒杯,当天就醉倒在了秦淮河边。(。) !!号:() 正文 第156章 有人说你剽窃 自从袁江被人干掉了之后,纪纲就像只地老鼠般的小心,每天都谨慎的收集着自己敌人的信息。.%m 最近纪纲的办公场所换到了更里边的一个小院里,如果外人想闯进来,先就得面对多重狙击。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墙壁上的那幅奔马图也显得有些沮丧。 纪纲把手头上的本子丢在桌子上,眉头皱成了川字。 “那个方醒怎地得到了姚广孝的青睐?” 自从袁江死后,他手头上的一部分事务已经转到了庄敬那里,所以他的心情非常的不错,闻言就笑道:“大人,那不过是孙的面子上罢,不然他怎么不一个人去?” 纲的神情还是有些严肃,庄敬近前一步说道:“大人,那个方醒又没有出仕,您何必对他另眼相” 纪纲想起太子和太孙的眼神,牙齿就有些颤,他定定神道:“若是太子继位,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矣!” 庄敬张开嘴巴,不知道这事和方醒有何关系。 纪纲捂着额头,觉得自己的亲信中缺少了解缙那种大才。 想起解缙,纪纲的目光深邃,他冷笑道:“那方醒和解缙一样,都是维护太子和太孙的干将,不把他们除掉,我等难道就等着束手待毙?” 庄敬可不想死,于是就恶狠狠的道:“大人,要不属下派人去干掉他吧!” “蠢猪!” 纪纲两眼朝天,气得浑身抖。 “那个方醒是皇太孙的老师,你要是干掉他,皇太孙会不查吗?你和我在陛下的面前,比之皇太孙如何?” 庄敬虽然很牛笔的说金陵城是锦衣卫的天下,可在这个话题上,他却不敢乱说。 “若是皇太孙震怒,你我就得拼命了!明白吗?” 庄敬傻眼道:“大人,凭着皇太孙还不能让陛下对我们下手吧?” 纪纲真是被这货给气坏了,挥手道:“我情愿被陛下处死!” 开什么玩笑,如果朱棣处死纪纲,可他的家人也许还能活命,可要是轮到了朱瞻基上位,那后果会惨烈许多。 所以…… “所以决不能让太子上位!” …… 方家庄里,天气晴朗,却不是很热,方醒就拿出两个小风筝,让张淑慧和小白到外面去放。 婉婉也嚷着要去,于是两大两小四个女人就叽叽喳喳的去了外面。 等人走了之后,方醒就去了前院。 朱芳最近有些清闲,醒来后,急忙就想找个差事。 “少爷,这一天无所事事的,我心里亏得慌啊!” 方醒钳上夹着的燧装置,就随手试了一下,结果打出一小蓬火星,吓他一跳。 “不错啊!” 这种火星肯定能点燃引*火*药,方醒拿起一把火枪,面的那药池,不禁夸赞道:“很不错,在侧面的话,就算是天气不大好,我估计点火率还是有保证的。” 朱芳在边上搓着大手含笑道:“少爷,您说的膛线我也试了一下。” 方醒悚然动容道:“哦!在哪?” 朱芳弯腰从下面拿出来一根枪管,递给了方醒。 “少爷,这是用钩子进去勾出来的,花的时间太长了。” 方醒把枪管一头对准明亮处,然后面那几条阴阳曲线,心痒痒的不行。 朱芳醒一脸的兴奋,就忍不住说了缺点:“少爷,这种枪管装弹很困难。” 方醒条阴线,叹道:“玛德!要是铅弹的口径不大出一圈,这密封性根本就没法保证!” 不过眼前有滑膛枪,而且还是燧的滑膛枪,方醒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咱们慢慢来,你继续研究这种带膛线的火枪,有啥需要的我都给!” 方醒也是狠了,想着工具自己不缺,缺的只是时间罢了。 带着对大明工匠的震撼,方醒大手一挥,给朱芳每个月增加了二两银子的月例。 “夫君,朱芳可是做了什么出色的事?” 张淑慧作为掌家娘子,每一笔银钱的出入她是必须要过问的。 方醒回想起那打火装置的精巧,赞道:“其实每个月只增加二两银子我都觉得少了,他打造出这个东西,识货的能抢破头!” 张淑慧这才作罢,而且还体贴的把朱芳的娘子放回家去。 燧枪在中间,两翼步兵保护,身后的骑兵随时准备出击,这种场面想想都壮观啊! 铺天盖地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哨声或是鼓点指挥着队伍齐步前进。 “啧啧!” 方醒觉得自己有些流口水了。 “少爷,贾全求见。” 方醒擦去嘴角的口水,赶紧去了前院。 见到贾全,方醒正准备问朱瞻基怎地今天没来,可贾全却是面色严肃的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方先生,有人说你抄袭!” “抄袭?我抄袭什么?” 方醒有些懵,他觉得自己一不吟诗,二没出书,这特么的都是哪跟哪啊? 贾全摇头道:“这事是我刚收到的消息,还没告诉殿下。据说是一位叫做洪炳正的大儒,说你的算术是抄袭了他当年的底稿。” “算术?” 方醒一下就不气了,只是冷笑道:“那位大儒在哪?” 贾全缩缩脖子道:“听说正在来京的路上,估计是想要当面对质。” 这是要当面打脸啊! “贾全,那位洪炳正的资料你有吗?比如说他擅长的东西。” 贾全尴尬的道:“还没有,接到消息后,我已经派出手下的兄弟去查了,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方醒丢了双手套给贾全,说道:“那我倒要我大明的大儒究竟是什么脸嘴!” 等朱瞻基来时,方醒已经是恢复了平静,正在教婉婉在后院的水池边上钓鱼。 “德华兄,这事家父说了,以和为贵。” 方醒把鱼竿递给在边上护着婉婉的梁中,然后拍拍手,道:“我不干!” “德华兄,小弟听说那个洪炳正很是有一批朋友和学生,要是双方冲突起来,我怕你这边会吃亏。” 方醒笑道:“难道你也认为我的算术是偷来的吗?” 朱瞻基急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德华兄你不只是算术上的造诣惊人,在其他方面也是让我受益匪浅,这可不是什么偷师就能偷来的学识。”(。) 。 () 正文 第157章 我很镇定 朱瞻基心急火燎的去找人了解洪炳正,方醒在家来了兴致,干脆准备下午就来一次烧烤大会。.m “我不回去!我要吃烤鸡!” 婉婉一听就不乐意走了,任凭那些嬷嬷怎么劝都没用。 “方先生,这回宫晚了,咱家可是要受苦啊!” 梁中苦着脸找到了方醒,把宫里晚上下钥的规矩说了一通,意思是让方醒想辙。 是哦!方醒这才想起了这一茬,他答应马上就去劝说小郡主。 梁中心想这下自己的屁股算是保住了,不然宫门关了,轻则一顿板子,重则…… “你们别想的笑话!哼!” 宫中显贵的位置有限,所以太监们自己也是斗成了一团。要是今天梁中带着小郡主违例了,谁也别想包庇,有的是人会去告状。 可等梁中到了后院时,才现后院已经是热闹非凡。 小白最是兴奋,她拉着婉婉在边上生在架炭火,两个人不时为炸出来的火星惊叫一声。 而方醒正把张淑慧从里面拉出来,中后,就笑道:“老梁,赶紧的,咱们提前开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鸡翅鸡腿蘑菇其它蔬菜,最后居然还有…… 梁中走过去,在方醒的耳边低声说道:“方先生,你那个是……牛肉吧?” 方醒围的人,放心的道:“老梁,我那是猪肉,货真价实的猪肉,不信一会儿你尝尝。” “而且……” 方醒玩味的中,“而且老梁,你怎么知道牛肉是什么样的?” 梁中气急,低喝道:“这里的人都不会多嘴吧?” “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刚才方醒已经把婉婉身边的人都请到前面去休息,说是到时候会把婉婉送出去。 而现在剩下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方醒怕个屁啊! “我要吃牛肉!” 我曰! 方醒上去捂着婉婉的嘴,恐吓道:“你要是对别人说你吃过牛肉,那我就会被你皇爷爷打个半死,还会被关到牢里去,明白吗?” 婉婉的大眼睛一下子就蒙上了雾气,吓得方醒赶紧松开手:“好好好,我们不吃牛肉了。” 那小嘴一扁,却说出了让方醒‘老怀大慰’的话来。 “方醒,我不要你去坐牢,也不许皇爷爷打你。” 婉马上就要哭了,张淑慧白了方醒一眼,把她引到了小白那里,一边烤,一边劝解道:“婉婉莫怕,只要你不说出去咱们吃了牛肉就没事。” “我不说,我保证不说。” 婉婉的眼里还有水汽,握紧小拳头誓道。 其实说了也没事,谁也没找到杀牛的痕迹,方家庄更没有少一头牛。要是谁敢告状,方醒保证能反告他一个诬陷之罪。 这年头的牛都是有户口的,少一头马上就能查到。 牛肉切成薄片,略微一烤就得。 “给!” 方醒递了串牛肉给梁中,笑道:“你吃了才算入伙,不然以后咱们就不带你了。” 梁中醒表情自然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心中一热,就大口的咬了口牛肉。 小酒入口,梁中挡住了酒杯口说道:“我不能再喝了,否则回宫有麻烦。” “理解。” 方醒手法娴熟的翻动着烤架上的鸡腿,中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笑道:“有话就说,婆婆妈妈的算什么!” 梁中左右,低声道:“那件事你可得小心啊!我人在中间搞鬼。” 方醒一怔,然后才知道梁中的意思。他仰头把杯中酒干掉,眯眼空说道:“在大明,也许有人在算术的某个方面比我强多了,可绝不会是那个所谓的大儒!” 梁中点头道:“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太子殿下和太孙都不会怀疑你的学问,可我就担心有人会在里面兴风作浪,最后吹到的还是那二位啊!” 方醒点头道:“这事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大对味,要知道我只是窝在方家庄里,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会突然出来一个所谓的大儒呢?” 把嘴里的鸡骨头拿出来,方醒嘿然道:“这事是有人在隔山打牛呢!” 梁中差点又想捂脸了:这词不能乱用啊,难道太子和太孙是牛吗? 吃完烧烤,张淑慧给婉婉洗干净手脸,还重新梳了头,喷了方醒送的淡雅香水,这才把婉婉送了出去。 “老梁,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咱们不着急。” 方醒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临走时交代道。 梁中在马车上拱拱手,随即车队离去。 晚上,方醒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大家。 “……这事就是这样,不过是有人想借着打击我,从而对太子和太孙造成不利影响而已。” 方杰伦的眼珠子一转,就出了个馊主意。 “少爷,要不把辛老七他们派出去,在半道上把那个什么大儒给套着袋子打一顿!” 辛老七当然想去,可他毕竟经历过战场,考虑事情也全面了许多。 “管家,那人一旦被打了,不管是不是我们干的,最后都会被归罪到我们的头上。所以,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方醒点头道:“目前我们还是坐待那位大儒的到来,肚子里有什么料!” 回到卧室,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怒不可遏,她们最清楚不过,方醒可不只是算术了得,其他方面更是出色,不然皇太孙怎么会到方家庄来学习? 方醒不想让她们知道那些龌蹉,就故作轻松的道:“都睡吧,等那人来了,我就出招。” 张淑慧诧异道:“夫君,难道您不先站出来吗?” 在张淑慧自己这边有理,肯定是要先出来占据大义的。 方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那人是大儒,这时候我说什么别人都会先打个折扣。说得多,就错的多,那还不如镇之以静,以逸待劳。” 小白哼道:“要是那人敢来方家庄,我一定会叫铃铛去咬他!” “咦!铃铛呢?” “铃铛!铃铛!” 白跑出去找铃铛,方醒借机把门一关,回身就嘿嘿的笑着,缓缓走近床边。 “殊惠,为夫今日受了冤屈,今晚可否安抚一二啊……” 蜡烛吹灭,伴着那微风吹过枝叶的声音,屋里也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 , () 正文 第158章 臣请诛方醒 清晨,方醒就像是没那回事般的,继续在庄子里溜达。Ω 』Δ .』m 家丁们都已经出操完毕,在吃早餐,方醒食不错,就笑着鼓励了几句,慢悠悠的朝着外面走去。 秋季的早晨有些雾气,方醒就在这雾气中,渐渐的走到了水渠边上。 今天的李茂情绪有些亢奋,他也没拿书,好像是在等谁。 醒后,李茂的眼前一亮,就凑过来说道:“不告而取谓之盗,沽名钓誉谓之伪。” 方醒货一眼,然后用手遮住耳朵,果然李茂就放开了嗓子喊道:“不告而取谓之盗,沽名钓誉谓之……” 方醒的身体微微前倾,还疑惑的茂。 “不告而取谓之盗…” “咳咳!沽名钓誉谓之……咳咳咳……” 茂弯腰咳嗽,方醒得意的大笑起来。 李茂指着方醒喝道:“咳咳!方醒,这事陛下肯定知道了,我殿下以后还来不来你这里!” 乾清宫中,几位大学士都木然的位在慷慨陈词的御史。 “陛下,大儒洪炳正已经到了岳州府,臣得知他的来意,那就是在我大明的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有这么一位欺世盗名之徒!” 棣沉默不语,御史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说道:“陛下,北平府举人方醒,目下住在城外的聚宝山下,臣举报此人剽窃洪炳正的算术秘籍,请陛下圣断!” “这个曹斌是谁的人?” 杨士奇悄悄的问了身边的金幼孜。 金幼孜抬起袖子遮住了半边脸,低声道:“这人据说没有派别,平时也是勇于任事。” 杨士奇微微一笑,领悟了金幼孜的话。 作为御史,本职就是打听监察百官的言行,可金幼孜却来了个勇于任事。你一个御史,不去打听新闻,有什么事给你任的? 那么就是背后的人有些模糊! 杨士奇缓缓颔,觉得这事真是有趣了。 “……陛下,那方醒窃取了别人的秘籍,还恬不知耻的以太孙殿下的老师自居,此等贼子,臣请陛下诛之!” 我曰!在场的大臣们心头一凉,觉得曹斌的话太狠了。 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清楚,你就敢请陛下诛杀方醒。 “敢问曹御史。” 胡广站出来,先对着上面的朱棣行礼,然后斌问道:“敢问曹御史,你口口声声的说那方醒窃取了别人的秘籍,那你怎么就认定是方醒呢?” 曹斌一脸潮红的道:“胡学士,那洪炳正乃是学问精深,德行操守均是我等楷模的高士,岂会骗人?” 胡广棣一眼,然后笑道:“那照你这么说,以后那位洪炳正是否一句话就可以杀一人呢?” 卧槽! 曹斌的后背一凉,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操切了,被胡广给抓到了小辫子。 不过御史可风闻奏事,所以曹斌怡然不惧的道:“想那方醒不过是举人出身,年纪轻轻的,何来的学问?难道他是神童吗?” 这下连下面的金幼孜都捂着脸,心想你连方醒的来历都不清楚,居然敢来浪对,当真以为御史的身份就是你的盔甲吗? 正当曹斌觉得自己一句话翻盘时,胡广幽幽的道:“方醒,字德华,少年中举,在北平府确实是有神童之称。” 啪! 曹斌仿佛觉得自己当着大家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痛。 “陛下……” 最后大家都等着朱棣的裁决。 今天这位老大的态度可是有些暧昧,如果换了往日,估计他早就飙了。 朱棣在上面斌,轻哼一声道:“等那位大儒到了再说!” “陛下……” 曹斌失望的棣起身,却不敢再挑起话端。 转过身,曹斌想找几个志同道合者,可却家都是在矜持的笑着,互相拱手致意,各自回自己的部门。 “……那个洪炳正真是大儒啊……” 金陵的紫禁城里有些潮湿,所以朱棣退朝后就去了暖阁。 “皇爷爷。” 朱瞻基已经等候多时了。 朱棣当先走进去,坐下后,就问道:“你对此事的判断是什么?” 朱瞻基毫不迟疑的说道:“我是别有用心,其心可诛!” 朱棣摇摇头,“你还年轻,多。” 朱瞻基皱眉道:“可是皇爷爷,方醒绝不是那种剽窃之人。” 朱棣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一切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急什么!” 朱瞻基出去就遇到了姚广孝,他急忙躬身行礼。 姚广孝笑呵呵的点点头,然后进了暖阁。 “上次你见过方醒,感觉如何?” 朱棣开门见山的问道。 姚广孝抚须道:“初生牛犊,见识不错。” “……” 就在剽窃事件不断在酵时,薛华敏来了。 醒依然意态闲适,薛华敏的心就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要的展。 “二姑爷,老太太也听说了此事,今儿早饭都没有胃口呢。” 方醒先是谢过了老丈母的关切,然后说道:“回去告诉老太太,就说让她老人家放宽心,我,好得很!” 薛华敏想起二太太和三太太今天话里的幸灾乐祸,就决定把这事写信告诉还在交趾的张辅。 一家人却不能和睦相处,这是张辅所深恶痛绝的,不然他也不会早早的就把两个弟弟给分出去。 送走薛华敏,方醒想起张輗兄弟俩,不禁摇头为张辅感到悲哀。 所谓长兄如父,可在张辅这里,由于他常年在外征战,所以就疏忽了对两个弟弟的感情沟通和教育,导致了现在这种各自为政的模式。 三兄弟,却各自有着自己的效忠对象,这种忌讳张辅不会不知道,可他却无法改变自己两个弟弟的立场。 回到内院,方醒对张淑慧说道:“大哥恐怕在交趾之后,很难再有单独领军的机会了。” 张淑慧愕然停住了针线活,有些担忧的问道:“夫君,这是为何?” 方醒低叹道:“你二哥和三哥各自跟了自己的主子,而大哥却是效忠于陛下,你以为现在是汉末吗?” 张淑慧本是聪慧的女人,闻言略一思索后脸色就变了,她拉着方醒的手,惶恐的问道:“夫君,可会有祸事?” 朱棣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他觉得张家有投机取巧,几面投注的行为,说不得就会……(。) , () 正文 第159章 风光无限的洪炳正 ps:明天的五章时间如下:第一更在凌晨十二点,第二更早上八点半,第三更中午十二点半,第四更晚上十九点,第五更晚上十点。 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支持,爵士继续努力码字回报大家。 “要走了啊!” 送走天使,张辅对沐晟苦笑道:“你我二人都得各自回去,看来陛下还是有些猜疑。” 沐晟有些不爽,因为他还没有搜刮到陈季扩的私财。 “你我是儿女亲家,长久呆在交趾,朝中必然有人会担心赵佗之事重演。” 沐晟不是傻瓜,他猜得到这个旨意背后的含义。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阮帅。 “阮帅可靠吗?” 张辅抚须微笑道:“可靠,再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 阮帅目前已经收起了陈季扩的残兵败将,自称将继承陈季扩的遗愿,把交趾的抗争继续下去。 张辅的眉间一振,指着外面的雾气说道:“只要黄福和后继者能坚持预定方略,那我相信交趾一定能稳定下来!” 沐晟也是无奈的道:“交趾必须要稳定下来,不然几十万大军长期驻扎,我大明不堪重负啊!” 张辅哈哈一笑,“陛下已经有明年北征的打算,我此次回去,当厉兵秣马,和马哈木较量一番!” 北征,这是目前朝政的重点,也是朱棣的心头事,所以他马上就召回了张辅,以为倚重。 柳溥最近也在神机营厮混了几日,回来就眉飞色舞的说着火器的威力。 马苏嫌弃的把这货的作业丢过去,说道:“错了三处,重做!” 我去!柳溥瞪大了眼睛,准备发飙,可想到这个小师兄可是方醒座下最厉害的弟子,所以马上就换了个面孔,谄笑道:“小马,我这不是在苦练武功,准备在北征时为我大明效命吗!咱就不能通融一下?” “北征还早着呢!你这是逃学吧。” 随着话音,方醒走了进来,看到柳溥被秋老虎晒黑了不少,就说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不反对你去军营练武,可学业也不能拉下,不然……” 柳溥马上就起身抱拳道:“是,小弟省得。” 方醒坐在后,就问道:“北征还早,为何最近就有些沸沸扬扬的?” 柳溥眉飞色舞的道:“德华兄,我朝最重军功,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有志于军伍之人听闻了北征之事,无不踊跃投军。” 现在的大明还不是视军队为垃圾的时代,丰厚的军功之赏驱使着那些血液还没冷却的年轻人视草原如坦途。 可方醒的心中总是有些隐忧,他想起了瓦刺,这个在后来给了大明当头一棍的部落。 “难道马哈木就这么好打?” 柳溥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的道:“有陛下在,我大明肯定能打败马哈木!” 好吧,你们都牛笔! 方醒去了朱芳那里,看到三人已经开始打造燧发枪了,就交代道:“你们专门打造燧发装置,至于其它的,交给聚宝山的那些工匠负责。” 自从方醒把火枪打造分成几个工序后,依仗着精细的测量工具,打造速度快了许多。 朱芳说道:“那打造多少?” 方醒斟酌了一下,有些头痛的道:“北征估计还得有半年以上吧,我也不知道聚宝山千总部是否会被招进北征军中,还是先给聚宝山换装吧!” 朱芳一算,就觉得时间有些紧张,于是等方醒走了之后,就招来了几个聚宝山的工匠,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商量怎么把火枪打造的速度提上去。 方醒悠闲自在,可有人却见不惯他的这种自在。 还是上次那个张辉,还是那种倨傲的态度,看向方醒就像是看着只可怜虫般的不屑。 “我们老爷说了,那位洪炳正已经过了安庆府,不日就会到达京城。若是你自己投案,那我家老爷还能帮你缓颊,若是你……” 方醒好奇的看着张辉,觉得这货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呢?或者说张輗是哪来的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勇气。 张辉被这种眼神看的有些羞愤,他急促的道:“若是你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我家老爷不顾亲戚之情了!” 方醒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就走,根本就不和这种人多说些什么。 偏见是根深蒂固的,不要想去轻易的改变它。 “洪炳正走得好慢啊!” 安庆府出去一点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被人给围住了。 “洪先生,此行可需要侍从吗?犬子愚钝,还请先生不弃……” “洪先生,此等义举我等读书人岂可甘于人后?当同行!” “……洪先生,安庆府明月楼愿出三位小娘随侍先生,只求先生怜惜……” “……” 在人群的外围,十多辆马车正停在那里,一些身穿儒服的男子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一个高瘦的男子挥舞着折扇,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善德兄,人心如此,我等此行必然会名动天下!” 那个叫善德的男子矜持的道:“我辈读书人就该嫉恶如仇,此次有洪先生打头,那个小小的举人不过是水中的浮萍,旋即可灭!” 高瘦男子突然指着在人群中的那几个美艳女子喊道:“善德兄,你看那里!” 善德的眼睛一亮,随即就叹道:“木春,我恐洪先生不会接受此等安排啊!” 高瘦男子惋惜的道:“罢了,不过回来的路上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想必那时候咱们也算是名声大振了吧,那明月楼的姑娘难道还会视若无睹?” “上车,洪先生要走了。” 这时那边围着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年纪大的读书人正在那里唱和送别。 洪炳正长得很有些美大叔的味道,他眯着丹凤眼,拱手对几位读书人说道:“诸位高义,我此行当为名教除一败类,正正学风!” 拱手道别后,几个明月楼的女子还弹琴唱歌,一幅款款深情的模样。 “洪兄一路顺风。” 耳边听着丝竹歌声,两侧那些追随者的马车也靠拢了过来,一时间,洪炳正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正气。 “小小的举人,也敢以师侍太孙殿下,真当我名教无人吗!” 洪炳正看着身边的几本书,随手拿起一本来,仔细的翻看着,不时还做着演算。 一骑迎面而来,站定后,那骑士附到车窗边低声说道:“洪先生,京城一切安好!” 洪炳正点点头,然后盖上车帘,冷笑道:“天地人,你方醒一样不占,此天诛也!” “轰隆!” 南方的第一场秋雨来临。(。) 。 () 正文 第160章 太子力挺 秋雨绵绵,下的让人心烦意乱。. . “这衣服再放下去就要潮了!” 张淑慧翻箱倒柜的在把衣服拿出来,准备用炭火烘烤一下。 南方的秋雨让家里都是潮湿一片,走路不小心就滑倒,比下雪天厉害多了。 方醒懒洋洋的一幕,最后被张淑慧给赶了出去,连铃铛也没能幸免。 “马上就是女人家的衣物了,夫君还是先出去逛逛吧。” 外面细雨绵绵,方醒带着铃铛,一人一狗在前院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哪去逛。 正踌躇着,外面一个男子冒雨冲了进来。 贾全跑到了屋檐下,醒后,急道:“方先生,最新的消息,洪炳正已经离京城不到五十里了。” “哦。” 方醒蹲下去,把想跑到雨中的铃铛给按住。 就这个? 贾全没想到自己带来的消息却只换来了一声哦,还是平声的。 细雨滋润着大地,方醒叹道:“我后悔了。” 贾全的眼睛一亮,就想到了皇太孙的话。 “若是德华兄同意,你可去一趟城外。” 去城外干嘛?当然是给洪炳正‘接风’。 本来朱瞻基是想背着方醒干这事的,可一想到事情爆出来后方醒的反应,他也只得偃旗息鼓。 方醒摸着铃铛的脑袋,遗憾的道:“要是今年就种两季那该多好啊!” 贾全几乎被这话给弄疯了。 合着大家都在担心你,可你老人家倒好,居然还惦记着今年少种了一季。 大哥,那点粮食能值多少钱啊!现在敌人都到了城外,咱们还是准备对策才是正理吧! 方醒拍拍铃铛的背,示意它自己回去,然后目视着贾全道:“不要干傻事,人言可畏啊!” 要是能干掉洪炳正那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而不损名声,方醒早就派出了辛老七和家丁,哪还用现在这般麻烦。 “我有信心,也有实力能堂堂正正的击溃那些污蔑,并让所谓的大儒现形!” 朱瞻基听到贾全的回报,叹道:“德华兄果然是有些妇人之仁啊!” 在朱棣的教育中,皇帝这种生物是最不需要妇人之仁的。做事情最好是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洪炳正准备怎么弄?” 贾全低头道:“还不清楚,不过有几个京城的大儒说是要主持此次盛会。” “盛会?” 朱瞻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冷笑道:“一群趋炎附势之徒,也敢妄谈盛会!” “那朝中呢?有谁准备站在洪炳正那边的?” 这种事情肯定会有官员参与其中,朱瞻基只是担心会有大学士这个级别的出面,到了那时,谁胜谁负都很难收场。 “没有,至少那几位还没听说有答应出面的。” 洪炳正此行前来,京城方面当然会有志同道合者出面邀声势,而那些高官们就是他们追逐的对象。 想想要是有几位大学士出场,那个影响力可不同一般,参与者此后就有些同盟军的味道。 这年头,盟友当然是越多越好。 朱瞻基点头道:“皇爷爷没话,我估计那几位就算是有立场,可也不敢出头,不然…哼哼!” 贾全腹诽道:谁不知道方醒和你一家的关系啊?要是当了你和太子的敌人,等陛下百年后,那秋后算账可是老朱家的传统啊! 而太子此时也在政事之余和几位大学士闲聊。 “瞻基顽劣,几位先生都辛苦了。” 胡广等人赶紧谦虚,只是不知道太子这话的意思。 朱高炽微笑道:“这一年来,瞻基的长进很大,这和几位先生的教导是分不开的,所以本宫准备找个时间给父皇说说,秋天来了,给几位先生换个暖和的地方。” 等出去的时候,几位辅政大员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士奇先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在给方醒作保呢!” 胡广点头道:“那个年轻人我见过。” 作为大学士,胡广是点到为止。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想到了朱瞻基近一年来大多是和方醒在学习杂学。 那么太子说他进步了,是谁的功劳呢? 金幼孜笑道:“这事我们是管不着了,就醒是否是真金。真金不怕火炼嘛!” 杨士奇不服气的道:“这哪是什么火炼,分明是无妄之灾!” 人方醒好好的呆在家里,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一个所谓大儒洪炳正就出现了,而且还用上了剽窃的罪名。 “换了我非得要跟那个洪炳正拼了不可!”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大儒,所谓的大儒,不过是花花轿子人人抬。 第二天,方醒和平时一样的起床,一样的在院子里跑圈,然后大汗淋漓的洗了个澡,在张淑慧和小白担心的目光中换上了一身天蓝色的儒服。 哪怕是不喜欢儒家,可在这个儒家当世的时代,方醒作为举人,还必须得要穿上它。 “夫君,还是换一件浅色的吧?” 张淑慧觉得天蓝色的太骚包了,有挑衅的嫌疑。 方醒拉拉衣领,拇指和食指在下颚处比划出一个八,笑道:“我年轻,为什么不穿好再说我今天又不出去。” 没多久,马苏来了,柳溥也来了。至于朱瞻基,他今天会派人盯住洪炳正,等待具体时间。 “上课。” 方醒一点都不急,一堂数学课讲解的酣畅生动,连柳溥都觉得他真是大材斑斑。 “那个洪炳正是傻子吗?我怎么觉得他是在以卵击石呢?” 上完课,柳溥觉得那位洪炳正除非是算术大家,不然真心的不是方醒的对手。 马苏淡淡的道:“那个洪炳正本就是算学大家。” “真的?” “真的。” 到了下午,贾全来报,洪炳正住在一位好友的家中,今天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把那家人的门口都给堵住了。 而且还有国子监的不少人去给洪炳正打气,并提供了方醒的不少‘罪证’。 “方先生,他们人很多啊!” 贾全忧心忡忡的道。 “人多好啊!人多才热闹。” 方醒面渐渐转小的雨,觉得这种天气钓鱼应该是最适合的吧。 想做就做,方醒找出鱼竿,带着铃铛就晃悠到了河边。 蓑衣,斗笠,鱼竿。 一人一狗,在细雨中融入到了这南方的秋色中。(。) , () 正文 第161章 帖子来了,国子监见 延绵了好几天的秋雨终于结束了,老天爷赏脸,今天居然出了太阳。 院子里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晾晒着,铃铛每次路过时都会蹭到。 “铃铛,不许去咬衣服!” 小白看到铃铛跃跃欲试的想去撕咬晾晒的被子,急忙去把它赶了过来。 铃铛呲着牙,跑到了方醒的身边,顺势就把脑袋枕在他的鞋面上。 “懒狗!” 方醒用脚面掂着铃铛,看着它舒坦的闭上了眼睛,不禁笑骂了一句。 “少爷,有人下了一张帖子。” 一个丫鬟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 方醒接过来,看了一眼后,点头道:“告诉来人,明日我必去。” 等丫鬟去后,方醒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闭目沉思着。 张淑慧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可是那个?” 方醒睁开眼睛笑道:“对,就是那个家伙,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很兴奋。” 大明此时已经有人在使用珠算,不过并未普及。 而在数学领域,大明已经在科举中取消了明算科。 目前有的著述,比如说通原算法,这些远远赶不上宋元的水平。 方醒俯身摸摸铃铛的脑袋,转身就去了书房。 第二天,国子监里人潮涌动。 洪炳正来的挺早的,当他被人簇拥着走进国子监时,两旁排队迎接的师生让他不禁胸中一热,急忙拱手道:“多谢,多谢。” “洪先生,一定要好好的教训那个方醒!” “洪先生,您可别手下留情啊!” “……” 洪炳正微笑拱手,然后被几个教授给迎了进去。 时间在流逝,今天马苏没来,国子监的学生们都嘲笑说他是怕自己的老师失败,所以没脸见人。 辰时末,几位教授在问洪炳正把握有多大,他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大话人人会说,但我更喜欢当着大家的面,让方醒看到他和我的差距有多大!” 走出休息室,看着日头,洪炳正皱眉道:“那方醒莫不是不敢来吧?” 帖子上写的时间是巳时正,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 “有人来了。” 这时门口涌进来一群人,眼尖的发现打头的正是方醒。 “来了,来了!” “他还真敢来啊!” 方醒在前,马苏和柳溥在后,然后就是辛老七带着的十名家丁。 这个出场方式不算奢华,甚至还比不上洪炳正的追随者们排场大。 洪炳正看着年轻的方醒,哼道:“诸位,那咱们就准备开始吧。” 方醒近前,第一眼就看到了洪炳正,他拱手道:“洪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不知肚子里装的是什么牛黄马宝。” 他差点就想说一"biao zi"的人才,可想到这里是国子监,最后才忍住了。 洪炳正的眼神清澈,就像是个灵魂工程师般的说道:“你尚年轻,做错了事不要紧,还有回头的机会。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只要你承认了剽窃之错,我马上撂开此事。” “洪先生果然道德高深,我辈不如也!” “如果我是方醒,听到这话也该幡然醒悟了。” “……” 方醒笑容满面的听着这些议论,然后说道:“你编,你继续编!” 柳溥最是讨厌洪炳正这等道貌岸然的家伙,所以他说道:“别扯淡了,你既然说德华兄偷了你的秘籍,那今日大家就亮亮,都亮出来,然后大伙儿看看,究竟谁是骗子!” 洪炳正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然后点头道:“罢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得为我名教除害!”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我往日读书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此时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的道理。” “哪些地方你不明白?” 边上一个教授有些好为人师的问道,同时也准备在给方醒解答后讥讽几句。 方醒看着洪炳正笑道:“我往日读书,当读到恬不知耻这个词时,有些不明白含义,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 “嘶!” 那教授听到这话,不禁看了洪炳正一眼,心想这两个第一次谋面的人,不管今日胜负,此后肯定会成为死敌。 洪炳正微微一笑,“年轻人总是喜欢口无遮拦,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果然是洪先生,现在看来,那方醒倒是有些稳不住了。” 方醒挑眉道:“既然多说无益,那咱们就开始吧!” 这里地势宽广,而且还有些石桌石凳,倒也是个好地方。 洪炳正朝着前方的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拱手道:“学勤公,今日是何章程,还请示下。” 马苏在方醒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位叫做陈茂,字学勤,乃是国子监的客座,声势不小。”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着马苏和柳溥占据了一张石桌。辛老七和家丁就在身后。 陈茂干咳一声,走到双方的中间,看了一眼围观的数百名师生,说道:“算学只是小道,我等当以学问为本,上报君王社稷,下抚黎庶万民,方可不负圣人之学。” 开场白先强调儒学的重要性,这个是大家都预料到的。 “今有洪炳正提出异议,说是北平府举人方醒剽窃其算学秘籍,我等今日做个见证。” 陈茂看到双方都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目下我准备了两个方法,第一就是双方辩难;第二,就是双方各自出题,以对错多少决出胜负,如何?” 方醒淡淡的道:“要不就辩难吧!” 辩难就是当着大家的面,两人就算术问题进行争论,直至一方认输失败。 陈茂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转向洪炳正。 “你呢?” 敢选择辩难的人,绝不是冒牌货!不然当着国子监几百学生的面,口水都能淹死他。 洪炳正淡淡的道:“口舌之争不是我的强项,还是出题吧!” 按理这轮选择方醒是占了上风,可马上就有人继续赞美洪炳正的美德。 “敏于行而讷于言,洪先生果然有古君子之风!” 陈茂问方醒:“你认为如何?” 方醒双手一摊,“我无所谓,出题就出题吧,只是……” 陈茂这次接话的速度很快,快到方醒来不及反应。 “既然如此,那你二人就互相给对方出题吧,最后胜负,当着大家的面由几位教授评判。” 卧槽! 方醒真是有些怒了,他本以为是由国子监的教授出题,然后由他和洪炳正解答。可现在变成了两人互相出题,这不是偏向洪炳正是什么? “大儒?我呸!” 陈茂连意见都不征询,就决定了出题的方式,这让方醒对所谓的大儒更是鄙夷到家了。(。) 。 () 正文 第162章 我让你半柱香的时间,够吗? ps:上架第一天过去了,成绩对爵士来说不错,诚恳的感谢大家支持。』』.. 爵士有工作,可面对大家的支持,爵士只能是努力码字。 我会在工作之余码字,我会在吃饭时思考情节,我会在上c时看明史,我会在临睡前带着下一步情节的走向入梦...... 除了工作和吃喝拉撒睡,爵士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本书上,以回报大家的厚爱! 希望大家用订阅、投票支持爵士! ...... 马苏也觉得有些不齿,因为辩难是检验一个人学识的最佳方式,起码在国子监就是如此。 作为国子监的客座,陈茂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模式的好处,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偏向了洪炳正。 “儒家,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为一小撮人牟利的工具!” 马苏和柳溥几乎同时想到了方醒的这句话。 陈茂招手叫来几个学生,把笔墨纸砚送到两边,然后他干咳道:“每人限定十题,以一炷香为限,准备开始吧。” 方醒自有马苏和柳溥帮忙磨墨,所以他只是看着洪炳正一脸正气的坐在那里,同样是有人侍候着笔墨纸砚。 两道视线在半空相遇,旁观者觉得好像有火星闪过。 “老师,好了。” 马苏把毛笔搁在笔架上,然后把上好的宣纸摊开。 柳溥冲着洪炳正呲牙咧嘴的,他是勋戚之后,可不会怕这些所谓的大儒。 洪炳正莞尔一笑,仿佛对这种顽劣的举动一点都不在意。 方醒没回头说道:“小柳,别弄这些没用的,徒惹人笑。” 柳溥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只是依然左顾右盼,觉得自己今儿和马苏也算是以一敌百了。 陈茂看到都准备好了,就催促道:“那就开始出题吧。” 洪炳正拿起毛笔,胸有成竹的正准备动手,可却听方醒说道:“我有个问题。” 陈茂不耐烦的道:“你且说来。” 方醒说道:“我习惯用大食数字演练算学,今日可否?” 陈茂犹豫了一下,然后偷瞥了洪炳正一眼,梗着脖子说道:“不行!” 说完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方醒,可没想到方醒却是伸了个懒腰,拿起毛病,随手就写画起来。 两人出题的度都很快,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方醒放下毛笔,看到洪炳正也随后完成了出题,就冷笑道:“我每日教授弟子,所以题目不少,可洪先生看来也是桃李满天下啊!” 闻言有几人都面色红,显然知道洪炳正并没有收录弟子。 可既然没有收录弟子,那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你洪炳怎么能一下就出了十道题目来? “难道洪先生有未卜先知的神技?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话顶的知"qing ren"都老脸红,特别是作为主持的陈茂,他微微垂眸,不耐烦的道:“现在是比试时间,有闲话等比试完了再说。” “呵呵!” 对于这等人,方醒也只能是报以呵呵了。 陈茂随即就接过两人的题目,并交换。 “开始!” 一炷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点燃,插在了香炉中,大家的目光一下就汇集到了方醒和洪炳正的身上。 方醒拿到对方出的题目后,略微一看,就面色大变,有些苍白。 “看来他是被洪先生给难住了,果然是绣花枕头一个!” “洪先生在算术上学究天人,岂是一个骗子所能比拟的!” “哈哈哈!我看那方醒还不如马上认输,那样的话,还能少受些许煎熬!” “你们看,洪先生好像也有些……” 太子宫中,今天太子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 朱瞻基有些坐立不安的,不时看向殿外,而他的两个弟弟,朱瞻墉看着比上次更加的阴沉了,完全不像是个**岁的孩子。 只有朱瞻墡和婉婉呆在一起,正在解着一个方醒给的迷宫游戏。 太子妃看着自己大儿子那副模样就笑道:“方先生的本事咱们都知道,那个洪炳正不就是个不得志的进士吗,何必担忧。” 朱瞻墡闻言就抬起头来嚷道:“我要做进士!” 婉婉揪住他的头,不耐烦的道:“赶紧找出口!” 脚步声传来,梁中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太子殿下,娘娘,太孙殿下,那边已经开始了。” “如何了?” 朱瞻基急切的问道。 朱高炽朝着梁中点头,示意他赶紧说。 梁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双方各自出题给对方做,洪炳正没动笔,可方先生的脸色看着也不大对。” “也不知道夫君现在怎么样了,早知道我就该跟着去的。” 方家庄里,被方醒强行留下的张淑慧和小白同样是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结果。 皇宫中,朱棣正和几位重臣议事,只是今天大家的精神都有些不大集中,效率低了不少。 英国公府,几位女人的反应各自不同,又担忧的,也有……诅咒的。 “活该!让他丢脸最好不过了!” 张辅的大夫人得意的笑道。 “半柱香已至!” 边上看守香的学生大声的喊道。 洪炳正看到方醒双目看天,完全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中稍宽,只是低头看着那些题目,他无力的把干了的毛笔重新蘸墨。 想必那个方醒也不会吧,那我这边还有一道题是会做的。 洪炳正自我安慰着,可一抬头,却看到方醒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我让了你半柱香,可够了?” 什么? 大家一听这话,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他不会是在吹牛吧?” “我看多半是,搞不好他是在使诈,想扰乱洪先生的演算。” “果真是小人,洪先生可别上了他的当!” “我看不会,洪先生大儒也,养气功夫何等的高深,岂会被这等小伎俩给迷惑住?” 听到这些话,洪炳正脸色不变,可方醒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就轻笑道:“我可开始了……” 太子宫中,当梁中气喘吁吁的把方醒的话告诉大家后,婉婉把画着迷宫的图纸一掀,欢呼道:“我就知道方醒是在让着他的!我就知道!” 朱瞻墡眼看着就要找到了迷宫的出口,可被这一下给废了,他伸出手去,想和自己的妹妹讲道理,可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太子父亲暗地里说过的一句话。 “这女人啊!真是没道理可讲!” 朱瞻基一拍椅子扶手,起身道:“果然是德华兄,先是示敌以弱,然后再奇兵突起,这就是兵法啊!” 而在朱棣那里,他也接到了信报,闻言就抚须道:“且看那小子是不是在狂言乱语。” 胡广想起方醒教出来的那几位学生,就笑道:“不管如何,方醒的算术当得起一个大家的称呼。” “大家吗?朕等着看结果吧!”(。) 。 () 正文 第163章 我买方醒五百两银子! 国子监里,方醒说完就拿起毛笔,看着那些题目,不过是略微思考,就开始动笔了。.. “他不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那个高瘦的木春问自己的同伴。 善德说道:“我估计他是在乱写,现在就看洪先生的了,只需要答对一题,那个方醒就会身败名裂!” 木春喜道:“那最好不过了,只要是洪先生胜了,我等皆可在京城露面,以后的科举之路想必也会更加的顺畅。”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这些所谓的追随者,不过就像是大草原上的食腐动物,就等着洪炳正这位大佬猎杀了方醒,然后大家也可以吃到些大佬们不要的腐肉。 洪炳正看到方醒真动笔了,脸上一颤,然后举起了毛笔,迟迟不能落下去。 陈茂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大急。刚才他可是看过了,洪炳正给方醒出了满满的十道题目,而方醒却只有两道。 两道题目啊!你老兄最少也要做一道吧! 在国子监的外面,此时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有读书人,也有各家的家丁仆役。 大家在这里的原因都一样:等待里面的结果。 “谁要来一把的,到这里来!” 几个大汉找到一个空地,就摆上一张布,吆喝道:“可买洪炳正和方醒的输赢,一赔一啊!” 一赔一的话,那庄家的风险很大。 可风险小的事它不挣钱啊! 看到大家都有些犹豫,大汉说道:“在场的估计有认识我们的吧?大家看清楚,咱可是顺通楼的,老少无欺,下注无悔!” 闻言马上就围过去一圈人,胡乱把钱递过去,喊道:“我买洪炳正一两银子!” “我买洪炳正十两银子!” “都闪开!老子买洪炳正一百五十两!” “我买七百两!” 一时间顺通楼的几个大汉忙的不可开交,满头大汗的在收取下注。 正当大家都在买洪炳正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我…买方醒五百两银子!” 大家闻声就是一愣,然后闪开了一条道,就看到一个老汉正在一个壮汉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下注停滞了一下,然后大家都哄笑起来。 “我说老汉,你可别乱下注,到时候血汗钱可都没了!” “是啊!老汉,不过你要是不下注,人顺通楼岂不是亏大了?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老汉,赶紧下注吧,也许今天那方醒真的就赢了呢?” 一群人在起哄,那几个顺通楼的大汉也是笑吟吟的看着老汉。 老汉毫不犹豫的把宝钞递过去,“我就买方醒赢!” “好,下注无悔啊!” 接过宝钞,马上开单,一笔投注就这么完成了。 “里面又开始了!” 这时一个被买通的国子监学生在门口喊道:“方醒下笔了,还说是让了洪炳正半柱香的时间。” “那洪炳正呢?” 听到方醒下笔了,那些买洪炳正赢的都急忙问道。 那学生抓抓后脑,尴尬的道:“洪先生还在沉思。” 等那学生进去后,下注的人都在互相安慰。 “别着急,洪先生可是进士出身,只不过当年被冤枉了一把,所以才给……” “我们要有信心,那个方醒不过是个举人,如何能匹敌大儒!” 这年头大儒就好比后世的院士,而且还是两院院士,地位高的不行。 所以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大家都焦急的等着后续消息。 “我答完了!” 国子监内,方醒把毛笔一扔,然后接过柳溥递来的毛巾擦擦手,就起身说道:“洪先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让我这个后生晚辈大半柱香吗?” 众人闻言再看看洪炳正,才现此时他的脸色红,就像是刚做了某项运动一样的,水色很是可人。 陈茂咬牙干咳了一声,压下了那些嘈杂。 洪炳正再次拿起毛笔,就像是上刑场般的下笔了。 “好!洪先生果然是让了方醒大半柱香!” 众人闻声愕然,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醒自己。 只见方醒正一脸‘崇敬’的看着洪炳正,还对周围拱手道:“果然是熏熏君子,我辈不孤矣!” “你知道就好!” 那个木春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以为方醒真是对洪炳正生出了激赏之情。 “时间到!” 随着那一炷香的熄灭,洪炳正不甘的把毛笔搁下,他自己都没现,可站在他身后的人却看到了。 “洪先生的后背怎么都湿透了!” 一个学生指着洪炳正的背部衣服惊讶的说道。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一个教授如是回答道。 可大家看看彼此的衣服,都面面相觑的。 今天不算太热啊! 今天的气温也就是二十七八度,而且国子监的大树不少,所以感觉很是怡人。 陈茂收起两张试卷,看了一眼后,就偷瞟向了洪炳正。 洪炳正此刻觉得有些虚脱,只能是微微的点头,然后又打量着气定神闲的方醒。 小子,你想使诈吗? “咳咳!” 陈茂干咳了一声后,就招来了几位教授,准备现场验证。 方醒笑眯眯的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里有黑板,写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嘛!” “对啊!这难得的机会,让我们都学习学习嘛!” 有好事的学生马上就起哄道。 “对对对!让大家看看!” 柳溥压低嗓子,憋着说道:“难道你们是想舞弊?” “这话谁说的?站出来!” 陈茂勃然大怒,可刚才的声音有些嘈杂,再加上柳溥这货又是憋着嗓子,尖声说出来的,所以根本就找不到人。 可有这话在前面打底,陈茂为难的看着洪炳正,只得任由方醒的家丁把带来的大黑板给支在了空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方醒看到陈茂有些踌躇,就对着那些学生们说道:“有谁会写这种黑板的?” 这可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于是就有几个学生站了出来。 陈茂拿着两份答题,沉默的不愿意松手。 “学勤先生?” 几个学生觉得陈茂的情绪不大对头,就轻声问了一下。 陈茂哦了一声,然后把答题交给了几个学生,自己却闪到了边上去。 方醒看到这一幕后,就对着洪炳正颔道:“洪先生,好戏开始喽!你,准备好了吗?”(。) , () 正文 第164章 答案出来了 重要通知:此章还是铺垫,请慎重订阅!!! ps:明天就要上班了,爵士会利用一切时间码字。』.. 明天继续五更。第一更就在今晚十二点过后。明天后,爵士会尽量一天四更,这估计是爵士最大的能量了,毕竟工作很忙。 如果坚持不下去,爵士至少也会保持一天三更! ...... 国子监中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那名书法最出色的学生在用方醒提供的粉笔抄写答题。 先是抄写洪炳正的,全部只有两道题目,所以很快。 可结果却让大家都有些失望。 “洪先生怎么才答出了一道题啊?” “难道是洪先生觉得自己出的题目太难了,为了给那个方醒留面子,所以就手下留情了?” “……” 而外面的人群此时在听着那个学生的讲解。 “……洪先生只答了一道题,方醒全都答了,只是不知道对错。” 我曰! 那些下注的人都要疯了,心想难道那个方醒是在乱来? “洪先生何等的大才,可他都只答了一道题,可见那个方醒就是在乱写,咱们赢定了!” “对,咱就等着收钱吧!” “哎!刚才下注的时候心软了一下,早知道就该多下一点的啊!” “……” “那个投了方醒五百两的老汉呢?” 有好事者就提到了这个话题,一下子大家都四处寻找。 “他们在那!” 一个眼尖的指着一棵大树下喊道。众人看去,却看到那个老汉正和那个随从壮汉在吃饭。 “他们吃的好像是卤肉!” 这是要开始摆烂了吗? “方先生已经答完了题目。” 梁中多次来回的奔跑后,腿有些软了,可他依然不愿意把这个差事让给别人。 朱瞻基霍然起身问道:“那个洪炳正呢?” 梁中看到婉婉正皱着小眉头看过来,就心痛的道:“郡主莫急,那个洪炳正只回答了一道题,而方先生全部也只出了两道题而已。” 朱瞻基喜道:“大事定矣!” 太子妃不解的道:“瞻基,可对错还不知道呢!” 朱瞻基哈哈笑道:“德华兄我很了解,要是他觉得回答不上来的,那他绝不会答题!” 朱高炽闻言就颤颤巍巍的起身,在太监的扶持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处理政事了。” 而在朱棣的暖阁里,听到最新消息的大家意见有些分歧。 有人认为方醒是在乱答题,可也有人认为方醒这是成竹在胸。 朱棣看到今天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摆手道:“诸卿今日辛劳,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谢陛下。” 大家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于是就回了值房。 一出去,杨士奇就哈哈笑道:“我看那个洪炳正此次要倒大霉了!” 礼部尚书吕震眯眼道:“年轻人贪图一时豪爽,可最终成败如何,还得要看谁答对了。” 户部尚书夏元吉瞪了他一眼,说道:“方醒这个人我知道,我们户部也有两人在他那里学习,回来后果然精算。而洪炳正对国朝有何贡献?” 吕震性格狭隘,他本想反喷回去,可想到夏元吉是连朱棣都敢掰扯的强人,于是只得忍了。 “哼!那且待结果吧!” 国子监中,所有的答题都在黑板上列出来了,左边是方醒的答题,右边孤零零的是洪炳正的答题。 陈茂看到双方的答案后,就说道:“请几位教授上去解说一番吧。” 于是擅长算术的两位教授就走到了黑板前,先看了洪炳正的那个答题,演算良久就说道:“这个答案正确。” 当然正确了,因为洪炳正那一脸的从容就代表着他对这道答题的自信。 而剩下的一道题目大家一看都有些懵逼了,于是就同情的看着洪炳正,觉得他回答不出来太正常不过了。 “这道题会不会是方醒在哪个孤本上面找来的?” 方醒只是呵呵,并不回答。 接着就到了方醒的答题。 几个四则运算题让两位教授也有些麻爪,不过根据方醒的答题过程推理后,两人擦去汗水,面面相觑的继续看下去。 下面的是开方题,这个也有些难度。 随着时间的过去,学生们都觉得有些不大对了。 “怎地教授们还不给出结果啊?” “难道是方醒走了狗屎运,也答对了一道题,所以不分胜负?” “快点吧,我肚子都饿了。” 方醒好整以暇的看着洪炳正,不时的呵呵笑两声,把洪炳正的脸色笑的越的惨白了。 两名教授在上面满头大汗的,最后聚到一起嘀咕起来。 陈茂斑白的头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暖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可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洪炳正,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方醒揉揉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就对那两位教授说道:“我说二位,这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两位教授满头大汗的看着陈茂,而陈茂此时已经觉得不对了,他缓缓看向方醒,目光中带着哀求。 可方醒在干嘛? “味道不错啊!果然是贤妻。” 这货正从包里拿出一个粽子果腹,而且上面的果脯清晰可见,一时间周围多了许多吞口水的声音。 吃完粽子,看到两位教授迟迟不肯公布结果,方醒不耐烦的走过去,指着自己回答的题目,大声的解答出来,步骤丝毫不乱。 解答完之后,方醒看着洪炳正,笑道:“洪先生,我做的可都是对的?” “洪先生,反驳他!” “洪先生,站起来,反驳他!” “反驳他!反驳他!反驳他!……” 看到方醒得意洋洋的模样,那些支持洪炳正的师生们都怒了,纷纷叫嚷着。渐渐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传到了外面。 “里面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听这声音,应该是洪先生占上风了吧!” “那个老汉岂不是要哭了?” 大家看着大树下,却现那个老汉正和随从在笑谈,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 “也许是钱多不在乎吧!” 有人酸溜溜的说道。这年头五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要是早知道这老汉有五百两银子的话,说不得有人就会动歪脑筋。 “反驳他……” 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方醒起身,环视一周后,那些声音渐渐的就消失了。 “声音大,并不代表有道理。” 方醒看着这些学生,缓缓的说道:“同理,人多势众,也不代表你们就站在道理的那一边,更多的是想聚在一起,为你们自己谋取私利而已!” 看着这些有的愤怒,有的迷茫,有的在挽袖子,有的若有所思的学生们,方醒莞尔笑道:“当你们觉得自己就是天,自己就是地,自己应该无所不能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危险了。”(。) , () 正文 165章 方醒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道脑筋急转弯 “方醒在给那些学生们讲话?” 朱棣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他看到几位重臣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就叹道:“小子无礼,不过这点容人之量朕还是有的。” 而朱瞻基在太子宫中已经是喜翻了,他抱起婉婉,学着方醒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在婉婉的不耐中笑道:“洪炳正完了!” “真理永远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个道理我是认同的。” 方醒就像是个布道者般的在给这些师生们演讲,一边的马苏和柳溥都听得目眩神迷。 “可我们必须要祈祷这少数人是为了我大明的未来而努力,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闭门苦读!” 那些师生们有的已经在记录方醒的话,只有少数人在对方醒怒目而视。 这让方醒很欣慰,所以他继续说道:“我太祖高皇帝带领被蒙元压榨的汉人披荆斩棘,最终赶走了异族人。可我大明以后怎么办?怎么去避免兴衰交替?读书人在这个循环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这些个问题需要大家去思考,去实践。” “但不管结果如何,绝不能是读书人抱成一团,然后用被自己垄断的话语权去为这个小团体牟利,否则我大明危矣!” 暖阁中的众人已经沉默了,连朱棣都在沉思。 “这才是德华兄!” 太子宫中,朱瞻基激动的道:“由盛转衰,这是我汉人所经历的治乱循环,也是德华兄交给我的一个大题目,如何才能避免我大明继续这样的由盛转衰!” 太子妃也在沉思,闻言就道:“那你有所得了吗?” 朱高炽含笑看着这一幕。 朱瞻基不好意思的道:“还没有,目前只是在寻找前朝兴衰的规律,然后再从中找出我大明的相似处,一一改之。” 国子监中,方醒最后说道:“你们是国朝的栋梁,以后会走上各自的前程,可我大明的未来会如何,怎么才能让我汉人避免一次次的异族屠杀,这些问题就同样留给你们自己去思考。” 作为今天的胜利者,方醒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方醒说完后,几百人的地方陷入了一片沉寂。 等了一会儿后,那个木春突然爆发道:“谁胜谁负还不知道,你少说这种漂亮话!” 方醒的目光一转,看着木春就笑了。 “从众,这是人的劣根性。” 方醒指着洪炳正说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谁胜谁负,我敢请问,你是何功名?” “本人举人功名,你待怎地?” 木春骄傲的道。 方醒惋惜的摇摇头道:“连这种胜负关系都看不出来。我不知道像你这般人,以后当了官,治下的黎庶会不会抱怨老天爷太不公平,让他们摊上一个蠢材!” 木春大怒,那位善德也阴测测的道:“方醒,谁知道是不是你偷走了洪先生的算术秘籍,然后才会的题目!” 呵呵! 遇到这等人,方醒也只能是呵呵了,他对陈茂问道:“学勤先生,敢问结果可有了吗?” 陈茂点点头,艰难的道:“是你胜了!” “嘶!” 哪怕是看着洪炳正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家都猜到了答案,可当这个答案被公布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就像是夏季的蝉鸣,响彻国子监。 方醒冷笑道:“洪先生,你可有异议?” 洪炳正脸色惨白的看着方醒,手指着他,断断续续的道:“你,你,你卑鄙无耻!你…你…剽窃了老夫的……” “剽窃?” 方醒指着洪炳正唯一解答出来的那道题说道:“你肯定是觉得我的水平很差吧?要不然怎么会出这种简单的题目呢?” 那道题当真很简单,稍微有些算术基础的都能解答出来。 不过方醒却是喝道:“可那只是我给学生们准备的脑筋急转弯!你这个撒比却把它当成了我的真实水平!” 什么是脑筋急转弯? 所有的师生都迷惑不解,只有马苏和柳溥在心有戚戚焉的同病相怜着。 俺们可是在这种题目上面吃过好多次亏的啊! 看到洪炳正还有些不相信的模样,方醒笑道:“李某到张老板的店里买了成本一百八十钱,标价二百一十钱的货物,张老板有利润三十钱。然后李某给出价值一千钱的宝钞会账,可张老板的零钱不够,于是就到隔壁用宝钞兑换了一千钱,等事后隔壁却发现这张宝钞是假的。” “宝钞能有假的吗?”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然后被大家鄙夷了一番。 方醒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问张老板到底在这笔生意中亏损了多少钱。” “那个张老板损失了九百七十钱!” 有思维敏捷的学生给出了答案,换来了方醒一个赞赏的微笑。 “答对了!可惜没奖励。” “洪先生也答对了,这没错。” 大家一听就有些不解,心想既然你都说洪先生答对了,那你还纠缠着这个干嘛? “可这道题根本就不是算术题!” 方醒一句话就引爆了大家的情绪。 “怎么不是算术题呢?” “我看了半天,觉得它就是一道算术题啊!” “……” 方醒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翻开后,找到地方说道:“这是我给学生们出的一道题,结果他们都没答对。”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这道题还有什么陷阱?” 方醒用那本书敲打着石桌,说道:“因为这道题不是算术题,而是民生题。从民生的角度来说,张老板损失的是一千钱!” “为什么?” 这个疑问同时让大家都腹诽不已。 “因为那个利润本该就是张老板的。” 马苏出来朗声解释道:“当时老师出了这个题目,还特别说了是一道民生题,可我们都做错了。” “那你这不是在玩人吗?哪有这样出题目的。” “对啊!今儿可是算术比试,你出一个民生题是什么意思?” “……” 渐渐的,声音消失了,大家都在想着方醒的用意。 方醒瞟了一眼陈茂,喝道:“因为洪炳正偷了我给学生们准备的习题!” “噗通!” 大家刚被方醒的断喝给吓了一跳,可却看到洪炳正已经瘫坐在石凳上,汗如雨下。 “就一道题目你都敢污蔑洪先生偷了你的习题,我看你这是在倒打一耙吧!” 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朗声道:“谁都知道,洪先生年事已高,才思当然不如年轻人敏捷,可你方醒呢!你方醒拿到了洪先生的手稿,然后如获至宝的钻研,当然比洪先生更有优势!”(。) 正文 第166章 沉默的国子监 ps:下一章在中午十二点以后。 ...... 这个人一下子就点燃了那些心存侥幸心理的师生,于是大家都纷纷的表示要重新来,而且时间还得延长。 洪炳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陈茂也是暗自擦了一把汗。 “我没那闲工夫陪你们瞎扯淡!” 方醒伸个懒腰,直接指着洪炳正没回答上来的那道题目说道:“这道题目你们居然都不认识,国子监的学生还敢说自己博览群书吗?” 听到这话,大家就问视力好的人,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这是什么人出的题目?” 方醒呵呵一笑,走过去在黑板上开始解答。 渐渐地,那些质疑的人中有人惊呼道:“这不就是刘徽的割圆术吗?” “刘徽是谁?” 有人就问道。 几乎是整齐的声音说道:“刘徽就是九章算术注的作者啊!” 提到九章算术注,就算是对算术不感兴趣的学生都知道,于是…… “好了!” 方醒把粉笔一丢,然后转身道:“刘徽的割圆术在实际运用中作用不小,大家学一学,此后受用不尽。” 说完方醒就去找刚才那个说自己年轻,洪炳正年老,所以要重新比试的家伙。 “人呢?” 那人已经消失了。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是洪炳正没走就好。 “洪先生,你自诩算学大家,敢问对于刘徽的割圆术有所研究吗?难道做这种题目您还得思虑再三?” 洪炳正面色惨淡的不说话,可大家都知道其中的道理。 就像是一位儒学专家,等他到了洪炳正这般的年纪时,一旦有人问他什么大学,中庸的,保证能神速的应答。 这不是年纪的问题,而是知识积累的优势。 到了此时,方醒不再遮掩,而是火力全开。 “前段时间我遇到了那个偷窃我习题的秋菊,就在聚宝山下。可奇怪得很,在那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居然有人贩子要对一位女子施暴,也不怕给人发现。” 看到洪炳正闭眼不言,方醒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可秉承着仁慈之心,我救下了她,并且收留了她,可最终是什么呢?那个女人和贼人里应外合,窃走了自认为宝贵的习题。” 大滴的汗水从洪炳正的下颚滴下来,他听着方醒的话,觉得这就是丧钟,为自己而鸣的丧钟。 “洪先生大概是得到了我的习题,然后研究了一番,以为我不过是如此,于是就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我偷了他的秘籍。” “秘籍啊!我以为是能让人修炼成仙的东西,可没想到……” 看到连陈茂都是冷汗直冒,方醒就敲下了最后一根钉子。 “知道我为什么敢断定是你偷了我的习题吗?” 方醒指着洪炳正出的那十道题目中的第五道说道:“这道题目当时我在练习册上面注明了无法解答,所以洪先生大概是觉得可以凭此难倒我,对吗?” “可你没想到我只是想着这道题对于我的学生们来说难度太大,所以不要求解答。洪先生,你把题目改头换面的出给我,你确认你此行不是来游玩的吗?” 方醒不屑的把自己的书翻到了那一页,递给周围的人看。 “果然是一样的啊!只是换了个名目而已。” “啧啧!做方先生的学生可真不简单!你们看这些题目,真是让人看着都头疼!” 柳溥差点就泪流满面了,真想高喊一声‘兄弟,你真是哥的知己啊!’。 “噗!” 就在大家都被这事突然的大反转而震惊时,就只见陈茂张开嘴,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人也栽倒在地上。 “学勤先生!” 大家都为之一惊,可有人的动作更快,那就是洪炳正。 只见这货的脑袋跟着一歪,然后就趴在了石桌上。 “呵呵!” 方醒不是农夫,所以不会同情对手。他不顾倒地昏迷的陈茂,对着同样‘晕倒’的洪炳正说道:“洪先生,别装了好吗?你摊上大事了!” 方醒看到家丁去收拾黑板了,就当是闲扯,坐在石桌边说道:“你涉嫌盗窃我的习题,还涉嫌污蔑我的名声,并且我的习题中有的知识能用于军伍。所以洪先生,奉劝一句,你还是好好的保重,相信在牢里,以你这身细皮嫩肉,一定会受到那些苦熬男子的宠爱!” “方醒赢了?” “方醒赢了!” “怎么可能!我的钱啊!” 国子监外面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那些下注在洪炳正身上的人都怒火冲天的守在外面,准备等洪炳正出来后收拾这位‘大儒’一顿。 这时几个穿着锦衣卫服装的男子从外面走过来,大家看到后都是为之噤声。 贾全早就等在外面了,他奉朱瞻基的命令,随时准备接应方醒,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 这时得知洪炳正输了,而且还涉嫌偷窃方醒的习题,以及污蔑,贾全当然不会轻松的放过他。 “你就是洪炳正?” 洪炳正终于‘醒来’了,他看到一身锦衣卫服装的贾全,惊骇的道:“你们这是要想干什么?我们只是在辩难而已!” 贾全冷冷的道:“你盗窃方先生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辩难了?你污蔑太孙殿下老师的时候怎么不说了!走!” 当那个老汉从顺通楼的人手中接过本金和盈利时,人群中间多了几道危险的视线。 “诸卿,都散了吧!” 朱棣得知结果后,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方醒赢了,而且赢得漂亮,可朱棣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而最高兴的就数朱瞻基,他不顾婉婉一起出去的要求,偷偷的从后门溜走了。 方醒在国子监众人沉默的瞩目下,带着人走了出来。 “少爷。” 看到方醒出来,方杰伦对着那个壮汉拱拱手,谢道:“大兄弟,多谢了,回头我家少爷会在贾百户的面前代为致意。” 那壮汉就是贾全安排的,专门保护投下大注的方杰伦。 “他就是方醒?” “好年轻啊!” 方醒出来后,和贾全告别,然后就上了马车,在家丁们的保护下一路朝着方家庄而去。 人群中,几个大汉盯着马车说道:“大哥,要跟上去吗?” “玛德!那可是一千两啊!” “跟个屁!你们不知道方家庄的家丁在聚宝山千户所里都是教头吗?咱们这几个人过去,还不够人家马队冲一下的!”(。) 正文 第167章 阶下囚 方家庄悄无声息的,等方醒下了马车后,才看到张淑慧正带着小白站在门外,身后一堆丫鬟仆役。 张淑慧盈盈浅笑,福身道:“恭喜夫君凯旋归来。” “恭喜少爷!” 整齐的呼喊后,方醒扶住了张淑慧,顺手摸摸小白的头,说道:“也就是一场胜券在握的比试而已,不值当这般隆重。” 张淑慧起身道:“夫君辛苦,妾身已经备下了酒席。” “酒席?好。” 可等方醒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朱瞻基这货已经先到了,正看着桌子上的那瓶酒流口水。 “咳咳!” 方醒几步抢过去,护住了那瓶酒。 “这可是有年头的好酒,等会儿一人一杯。” 朱瞻基看到方醒,先是一喜,然后就说道:“德华兄,小弟今日坐立不安,这瓶酒就算是犒劳吧?” “做梦!” 开席了,这席叫做庆功宴,自然是酒水管够。 一瓶好酒喝完,接下来就是庄上自己酿造的米酒。 朱瞻基低声问道:“德华兄,你说的读书人抱成一团,为自己谋私利,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可要怎么才能避免呢?” 方醒有了些许酒意,他先一筷子打走想偷走自己面前那杯酒的柳溥,然后说道:“这很难,你得知道,人是趋利避害的,在大环境形成之后,没有谁能改变。” “以其等他们坐大,还不如修建一个笼子,一个可以监控权利的笼子。” 方醒觉得朱瞻基的这个想法有些离谱,贪腐作为人类存在的痕迹,估计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人类消失为止。 这玩意儿只能是找个办法来抑制,但别想着能断根。 “太祖高皇帝当年杀的可多?” 提到朱元璋这位史上杀贪官最狠的皇帝,朱瞻基也是心有余悸的道:“那时候还有剥皮充草,以为警示,可依然断不了那些官员的贪欲。” “人只要还吃五谷杂粮,就断不了!” 方醒给这事下了定论。 朱瞻基有些惆怅,端起味道不怎么好的米酒就是一大口。 “咳咳咳!德华兄,自你从交趾归来后,怎地都不去军营了?” 方醒笑道:“若是以前的新兵还罢了,可如今聚宝山千总部的战功不小,战斗力更是让人侧目。若是我继续呆在里面,哪天脑袋一抽抽,带兵冲进城里去呢?” 朱瞻基默然,方醒不是朱棣的人,如果任由他在城外掌控着这支火器千户,不说朱棣,就算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都不会放心。 北征! 此时两人都想到了北征。 饭后方醒带着朱瞻基去了朱贵那里,当场演示了燧发枪的便捷。 “不需要火绳,雨不大也能打火,而且还简化了不少步骤,增加了发射的频率。” 朱瞻基试着打了一次火,看着那火星兴奋的道:“德华兄,这个和火镰一个道理啊!” 方醒笑道:“是一个道理,可却没有谁想到把它用到火枪上,而且那个弹片的寿命不长,差不多就得更换,不然会断裂。”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教的那些东西,脱口而出道:“这可是格物?” 方醒点头道:“我教过你们物理,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为格物。不过我这个格物可是和儒家的不一样啊!” 儒家传承到现在,所谓的格物已经有了些后来心学的味道。 ——形而上,而且一副哲学的嘴脸!美名其曰:儒道! 打造精巧的燧发装置让朱瞻基爱不释手,要不是体积比火镰大了许多,他肯定要带一个回去。 送走朱瞻基,方醒就准备和贾全去应天府的大牢里看看洪炳正。 “我需要知道是谁在背后阴我。” 方醒站在大牢的外面,看着贾全拿出牌子,然后给了狱卒一小块碎银子,就觉得朱瞻基让天下官员都清清白白的理想真是个笑话。 “人心最复杂啊!” 跟随着狱卒进了阴暗的大牢,方醒首先闻到了一股恶臭,就像是一个人几年没洗澡的那种。 “呕!” 干呕了一下后,方醒神奇的发现狱卒和贾全对此好像能免疫。 贾全看着两边那些麻木的目光,视若无睹的道:“方先生,锦衣卫出来的人,如果受不了这股味道的话,早就给赶出来了。” 两边是一间间的牢房,粗木栏杆后面,七八个人挤在一间里,披头散发的坐在稻草上。 而那些稻草早就失去了本来颜色。 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的外面,方醒看到了洪炳正。 这间牢房大概是最安全的,而且里面加上洪炳正也只有四个人,堪称是‘豪华套间’。 狱卒谄笑道:“贾百户,这里是重犯呆的地方。” 中午贾全才把洪炳正送过来,所以狱卒知道他的身份,态度好的不得了。 不过贾全此行是私人进入,所以该给的好处也得给,不然规矩就坏掉了。 规矩大于一切,这就是潜规则! 洪炳正此时已经没有了上午的意气风发,更没有了‘一腔正气’。看到方醒后,他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扒着栏杆喊道:“方先生,我们只是意气之争,同是名教中人,您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方醒蹲下去,和洪炳正四目相对,突然就笑道:“你此时倒有脸说是意气之争了?可若是你诬陷成功,你可知道我将会面临着什么吗?” 洪炳正的嘴唇蠕动着,却无法反驳。 今天上午方醒一旦落败,结果就是身败名裂,而且国子监的师生们还会制造舆论,让他在金陵,甚至是南方都无法立足。 而且还有一个莫测的因素,那就是朱棣。 你敢骗我孙子? 震怒之下的朱棣会干出些什么来,大家用屁股都能想得到。 方醒被干掉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我若是落败了,那你此刻应该是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得意洋洋的戏谑着我这个手下败将,对吗?” 洪炳正无言以对,只能是板着脸,还想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方醒起身道:“我今日来,只想知道一件事。” 洪炳正垂眸不语。 “是谁把我的习题交给你的?” 在调查过洪炳正的背景后,方醒知道,习题失窃一事绝不可能是他干的。 而在国子监的时候,方醒不过是想打击他的气焰,所以就把这事栽在了他的头上。 洪炳正依然不说话,牢房里的其他三个囚犯都缩成了一团,并把自己的耳朵蒙上,示意我们没听见。 知道得太多也是取死之道!(。) 正文 第168章 洪炳正果然死了 大牢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方醒退后一步,叹道:“你这是一心想寻死吗?” 贾全在边上说道:“方先生可不是在说假话,你作为出头的鸟,被灭口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洪炳正抬起头来,就在方醒以为他要吐露背后那人的时候。 “呵呵!我不知道!” “我们走吧。” 方醒有些疲惫的说道:“他可能会被毒死,也有可能会被闷死,在这种地方,喝口水都能呛死人的啊!” 看着洪炳正嘴角的不屑,方醒摇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对方是在盯着太子一家,而你却被当做了枪使。还自鸣得意?好吧,你赢了!” 走出大牢,方醒用力的呼吸着,对贾全说道:“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地狱中走了一遭。” 贾全惆怅的道:“可惜不能把他交给我,不然我能让他把自己媳妇儿亵裤的颜色都说出来。” 对于洪炳正这等读书人,贾全有信心在半个时辰内让他开口,可惜国子监之事知道的人太多了,不好私下动手脚。 而在大牢里,洪炳正有些后悔了。 “他们会不会把我捞出去?” 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洪炳正,导致他连晚饭的那个嗖窝头都没吃,结果被同监的三个男子给抢走了。 等到整个大牢只有挂在墙壁上的几盏油灯在发着昏暗的光亮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昏暗中,一个小油纸包被扔了进来。 洪炳正看到一个囚犯把油纸包捡起来,打开后闻了闻,摸了摸,然后狂喜的回头道:“是油脂!” 油脂? 洪炳正莫名其妙的看到其他两个囚犯都露出了喜色,其中一个还用‘妩媚’的眼神看着他,并舔了舔嘴唇。 ——就像是一个面对着美女的汉子! 而且是得到许可,可以行动的汉子! “噗!” 靠近里面的一盏油灯被吹灭了,一张阴沉的脸消失在长长的通道中。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啊……” …… “铃铛!” 早晨,一夜好睡的方醒满院子的找着铃铛。 小白一边往嘴里塞着鸡汁煎包,一边含含糊糊的道:“少爷,铃铛去…找食了。” “小屁…狗,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野!” 铃铛现在已经不乐意吃方醒从仓库中拿出来的冻肉了,每天早上,当大门打开,家丁们开始出操时,铃铛也跟着去了外面。 方醒例行散步,听着远处那整齐的脚步声,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立身根本。 仓库里的东西很多,可要是没有这些家丁们的话,方醒不过是一个手持珠宝在闹市穿行的傻子而已。 方家庄和李家庄相隔的水渠边上,方醒看到李茂正无精打采的在看书,就笑了几声。 李茂抬头,酸溜溜的道:“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方醒正准备挤兑几句,可却看到水渠中有些水波涌动,一个黑色的脊背在水面上缓慢游动着。 “噗噗噗!” 方醒猛的伸手下去,一把就扣住了那条大鱼的鱼鳃,抬头道:“我就是运气好,怎么着?没看到我出来一趟就能捡到一条大鱼吗?” 这条鱼中午做了一道水煮鱼片,一家人都没吃完。 方醒捂着肚子,踌躇满志的道:“明天我再去看看,兴许还能捉到一条。” 张淑慧捂嘴笑道:“夫君,您可别以为那是兔子。” “少爷,贾全找您有事。” 方醒避开小白的视线,给了张淑慧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昂首去了前厅。 一见到贾全,方醒就听到了一个自己毫不意外的消息。 “方先生,洪炳正死了。” 贾全一脸的‘沉痛’,觉得自己辜负了皇太孙的希望,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洪炳正被干掉。 “哦!怎么死的?” 方醒表现出了成竹在胸的名士模样,慢悠悠的问道。 贾全含恨道:“昨夜洪炳正被教训了一番,我的人在盯着,可没管。” 这很正常,不过贾全在教训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后半夜开始洪炳正还能发出痛呼,可等天快亮的时候,狱卒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方醒正想着洪炳正是挨了什么教训,听到这话就叹道:“死因是什么?别告诉我他是自己撞墙死的!” “呃……不会吧?” 才说完,方醒就看到贾全正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贾全伸出大拇指,赞道:“方先生,您可真是诸葛孔明再世啊!” 方醒有些风中凌乱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贾全说道:“没错,洪炳正就是撞墙死的,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撞的,还是别人给他撞的。” 方醒连凶手都懒得问,他知道对方既然敢动手,那么事情的首尾肯定没有一点破绽。 “婉婉今儿怎么还没来呢?” 小郡主最近在学规矩,所以来的次数也少了,这让方醒觉得有些不习惯。 贾全笑道:“小郡主掉牙了。” 方醒脑补了一番掉牙后的婉婉是什么模样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送走贾全,方醒就去了主宅后院的外面。 一到那里,就听到一阵鸡鸭乱叫。 专门看护鸡鸭的仆役看到少爷来了,马上就显摆道:“少爷,咱家的鸡鸭现在一天可产蛋三十多枚,可值不少钱了。” 方醒看到那些鸡鸭在圈里精力旺盛的模样,就满意的道:“不错,好好的喂,最好能孵出小鸡小鸭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持续不断的有肉蛋吃了。” 巡视完鸡鸭,方醒心情大好的准备回去。 可刚绕到主宅的边上,方醒就看到了一群人堵在大门口,神情激动的在叫喊着。 “方先生可在?我们是来拜师的!” “我等久慕方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都闪开!我家少爷是来挑战方醒的!什么神童!我家少爷才是真正的神童!” 一个大汉推攘着挡路的人群,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年轻人正倨傲的看着有些简陋的门楣。 这年头门楣可是地位的标志,而方醒不过是举人,主宅的门楣当然不打眼。 年轻人走到前面,用折扇指着堵在门口的家丁说道:“叫方醒出来,就说有人拜访!” 家丁们跟着方醒见过不少人,甚至连皇太孙都见过,所以这等狂徒当然吓不到他们。 “我家少爷没工夫见你。” 年轻人没有被激怒,只是玩味的道:“你家少爷莫不是怕了?” “若是你觉得自己学问精深,大可去一趟国子监!”(。) 正文 第169章 拜师潮 ps:每天五更结束,爵士这几天真是精疲力尽了。 从明天开始,爵士会尝试每天四更,能保持就尽量保持住,请大家支持。 第一更:早上八点半,第二更:中午十二点半,第三更:晚上十九点,第四更:晚上二十二点。如有变动,爵士会通知。 谢谢大家。 ...... 方醒施施然的走过来,看着这些各怀心思的人拱手道:“我不收学生,大家请回吧。” 什么?你居然不收学生? 你可知道有了我等作为学生,此后你方醒就能编制出一张大网,能谋取各种利益的大网! 方醒摇摇头,直接顺着那个年轻人清出来的通道走了进去。 那个年轻人看到方醒,就挑衅的道:“方醒,我是江宁……” “闪开!” 方醒皱眉看着这人,微怒道:“我又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你也不是什么后起之秀,有这个时间,你先回家照照镜子。” 麻痹的!一脸的白粉,看着就和倭国的艺妓一个德行。关键是这人的身上还熏香了,而且熏的很重,让方醒的鼻子觉得很不舒服。 年轻人摸摸自己的脸,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妆容’,得意的道:“方醒,你不会是不敢了吧?心虚了?” 方醒不耐烦的道:“方某又不是你的老师,没有这个义务陪你过家家。你若是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那就到国子监去挑战一番,赢了再来!” 方醒一进去,家丁们就把大门给关了。 “方醒,你以为我不敢吗?” 年轻人恼羞成怒的想去踢门,可一想到刚才那几个家丁的腰间都有刀,就心虚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是输人不输阵,总得要在嘴炮上讨回来。 看到方醒不收弟子的态度很坚决,有人就幸灾乐祸的说道:“哎!那位天才,你不是想去国子监挑战吗,我们这里可有一半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大家切磋一下?” “切磋就切磋,我怕你们……呜呜呜!” 年轻人才说了开头,后面的话都被那个大汉给捂在了嘴里。 “少爷,不可得罪国子监啊!不然……” 年轻人有些狂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嗝儿一声,就‘晕’了过去。 大汉扶住年轻人,喊道:“我家少爷又犯病了,大家让让啊!” 想挑战国子监?就算是你赢了,可以后你还想在大明混下去吗? 方醒进了家,就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害怕,就劝慰道:“不搭干的,只是些学生想拜师。” 张淑慧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喜上眉梢的问道:“夫君,那您可答应了吗?” 方醒挑眉看着张淑慧,戏谑道:“让你失望了,我没答应。” 要是方醒收下了那几十名学生,张淑慧出门可有的吹了。 ——我家夫君桃李满天下,不小心遇到一个人都得叫我师娘。 “夫君!怎么会呢,妾身只是担心累坏了您呢!” 成婚时间不短了,夫妻俩都知道对方的秉性脾气,有时候耍耍花腔,这也是一种增加感情的方式。 小白在边上看着有些眼热,可现在的她只能是无奈的对比着自己和张淑慧的身材。 还要吃好多呢! 于是到了晚饭时,方醒和张淑慧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白在狂吃。 当小白去盛第三碗饭时,方醒不禁揉揉眼睛道:“我说,小白不会是在长身体吧?” 张淑慧想想自己在这个年龄时的饭量,脸上一红,就大义凛然的道:“妾身在小白这个年纪的时候,一餐最多是一碗饭,或是一小碗面条。” 方醒数着小白今晚吃的东西:两只鸡腿,半只卤猪蹄,两个煎蛋,还有肉菜若干。 小白盛饭回来继续埋头苦干,张淑慧担忧的道:“这丫头中午也没少吃啊!” 小白抬头,鼓着腮帮子,眉眼弯弯的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又开始朝着剩下的那半只卤猪蹄进攻。 方醒也没辙了,想叫停吧,可小白吃饭的架势就像是对付敌人一样,要是这丫头怄气了咋办? 好在小白吃完第三碗饭后就罢手了,然后揉着小肚子,坐在那里看着方醒喝酒。 大抵是秋季了,方醒对肉食的热情也增加了许多,所以最近餐桌上总是有几个肉菜。 等到了临睡前,方醒看到小白起身有些皱眉,就摇摇头,然后问道:“可是肚子不舒服?” “没…没有!” 小白用脚轻轻的踢着铃铛,想让它回自己的窝里去。 “就会逞强!” 方醒走过去,伸手在小白的肚子上一按,马上就听到了一声轻吟。 “得!今晚你就别想安生了!” 方醒回头对张淑慧说道:“淑惠,今晚我和小白一起睡,不然我怕这丫头会出事。” 张淑慧也是脸色凝重的过来看了看,然后一指头点在小白的额头上,嗔道:“有你这么吃的吗?晚上遭罪了可别哼!” 虽然有些气恼,可张淑慧转眼就担忧的道:“夫君,要不就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小白急忙给方醒使眼色,方醒没看到,不过他却是笑道:“吃多了的毛病我能治,放心吧。” 等到了小白的房间后,方醒看到这丫头居然是羞羞答答的模样,不禁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赶紧给我吃药。” 健胃消食片,此乃中成药中的明星产品。 看到这种奇怪的药片,小白没有迟疑的就准备吞下去。 “别吞!要嚼的。” 吃了健胃消食片后,小白就开始铺床,不时还偷偷的看正在脱外衣的方醒一眼,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 等上了床后,小白果然是慢慢的磨到了方醒的身上,然后一阵磨蹭。 “啪!” “老实点!快睡!” 方醒一巴掌拍在小白的屁股上,自己都笑了。 “少爷,我长大了呢!” 小白扭着身体在验证自己的话,却听到了方醒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少爷难道看不上我了吗? 黯然神伤的小白滑了下去。 “赶紧睡觉,等你大些了再说。” 黑暗中的声音让小白露出了笑容,她抱住方醒的胳膊,觉得这就是少爷说的幸福。 半夜,方醒被身边的折腾闹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手一摸,就摸到了小白的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醒赶紧点亮了蜡烛,举着烛台到了床边,就看到小白正捂着肚子难受。 “少爷,我……你能回去吗?” “为什么?” 方醒傻乎乎的问道,随即就拍了一下脑门,披上外衣后,出去拍门叫了丫鬟来。 半个时辰后,方醒再次进去,就看到小白的脸色好多了。 “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吃海塞了!”(。) 正文 第170章 再收几个学生吧 第二天小白又恢复了精神,带着铃铛去了庄上。 “她这是去炫耀。” 张淑慧一句话就道出了小白的目的。铃铛现在已经很大了,在方家庄时常会和那些庄户们养的狗相遇,于是几次征战之后,铃铛就确立了方家庄狗老大的地位。 方醒对此无所谓,自己是方家庄的老大,那么养的狗当然也是狗老大。 “少爷,姚平找您。” 到了前院,姚平看到方醒后,拱手道:“老师,我们尚书大人请您去一趟。” 夏元吉? 那个老抠,找我干嘛? “升官了?” 看到姚平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方醒就问道。 姚平感激的道:“昨日才办下来的,弟子如今是宝钞提举司提举,都是老师的恩德。弟子今日讨来这个差事,也是想请老师吃饭。” 方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本朝俸禄不高,你还有家小要养活,别搞这些歪门邪道。” 姚平干笑了一下,说道:“弟子私下还接了个账房的活,倒是有些积蓄,还请老师莫要嫌弃。” “哦!” 方醒止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姚平。 姚平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担心会被斥责。可方醒脸上浮起了笑容,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不错,虽然于理不合,可你能放下身段去谋生活,这很好!” 朱家大概是历代对官员最不友好的一家皇室,俸禄之低,让那些官员,特别是京官都叫苦不迭。 姚平闻言喜不自禁,和方醒一起上马赶去了户部。 一路进了皇城,在路过兵部时,方醒看到门口的人已经换了。 过去不远就是户部。户部是大部,责任重大。而作为尚书的夏元吉更是大明的钱袋子。 夏元吉是个清瘦的中年人,脸上总是带着一股焦虑的神情,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很忙。 看到方醒后,夏元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端起茶就是一口闷,然后才苦笑道:“德华看到我这模样,就该知道户部的官是如何的不好做了吧。” 方醒恭谨的答道:“我大明正是有大人在,所以才历经诸多工程征战而有余。” 这话不是在乱夸,以朱棣的雄才大略,要不是有眼前这位夏老抠在的话,说不得永乐大帝也许会变成隋炀帝第二。 夏元吉胡须笑道:“过奖了,我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闲话几句,夏元吉就正色道:“德华,今日请你来,乃是为了我户部的清算。” 你户部清算找我干嘛? 方醒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姚平几人自从跟你学了算术之后,在我户部作用颇大,所以我想请你再收几个学生,如何?” “这个……” 方醒有些意动,可也有些觉得太麻烦。 “夏大人,可有个问题我不得不说。” 方醒就开始找借口道:“您这边是要快速的教出来呢?还是和姚平这般的慢慢学。” “当然是越快越好!”夏元吉眉间的急色更重了:“今年事务繁多,我户部还得预算明年北征的粮草辎重等物,拖不得啊!” 方醒一摊手道:“那除非是他们重新学习计数符号,不然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夏元吉点头道:“此乃小事,你说的那个大食数字我看了,果然好用,而且书写便捷,就是有一点,容易篡改。” 阿拉伯数字就是这样,比如说6和8,。在户部这种地方,一旦数据被篡改,那后果可是要掉脑袋的。 明初时期著名的‘郭恒贪污案’就是利用了一二三这种计数方式的简单进行了篡改,结果贪污的数量达到了大明秋税的总额。 后来当然是掀起了大案,无数人头落地。 方醒笑道:“夏大人难道忘了我大明的计数符号了吗?在重要数据上用目前的计数方式备注即可。” 夏元吉这才懊恼道:“我倒是忘了。” 大明以前是用一二三这种方式计数,可在发生了郭桓贪污案后,朱元璋就启用了前唐武后创造的计数方法。 ——壹贰叁肆…… “不过这事我还得去找陛下禀告一下,陛下要是同意了,那就从我户部开始改!” 夏元吉是个急性子,才说完他就跑了,把方醒一个人丢在了户部。 方醒看看户部那些官员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得慢悠悠的在四周溜达。 慢慢的,方醒溜达到了户部的外面。 “方醒?” 方醒正在无聊,听到有人喊,就乐滋滋的回头,结果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老伯。 “我说老伯,您怎地也到户部了?” 现在是工作最忙的时候,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影,方醒赶紧对着老头招手道:“赶紧过来,这里可是皇城,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大官,少不得要挨板子。” 户部的外面有个房间,这里是等待办事的人员暂时休息的地方,此时正好没人。 扶着老头坐下后,方醒自来熟的给他倒了杯温茶水,然后说道:“老伯,这里是皇城,您喝口水就赶紧回去吧,要是不认识路,我先叫人送您回去。” 老头用手拉拉衣服下摆,遮住了鞋子,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问道:“我记得你是白身,可你怎么进来的?” “哎!说起来话长啊!” 方醒把夏元吉请自己来的用意说了一遍,然后抱怨道:“这朝中的效率也是慢的很,虽然大食数字是外洋的东西,可我大明应该有博大的胸怀去汲取可以帮助自己的知识,而不是循循守旧,固守自封。” 老头抚须道:“那你觉得我大明应该怎么做才好?” “肯定得把科举改一改,不然我大明的读书人都研究八股去了,何人去钻研火器?何人去钻研良种?何人去……算了,我跟您说这些干嘛!” 方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先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回头就鬼鬼祟祟的招手:“老伯,外面现在没有人,您赶紧走!” 老头施施然的起身,然后嘱咐方醒道:“你且呆着,莫要乱跑。” 等老头走了之后,方醒就短暂消失了一瞬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瓶饮料。 “这个夏老抠,怎么去了这么久?” 渐渐的,完成了早上布置的事务后,各个衙门都有人开始出门去办事了。(。) 正文 第171章 这就是万学之基础 等了半天,方醒才等回了夏元吉。 夏元吉一脸欢喜的喊道:“陛下同意了!” “咳咳!” 方醒矜持的起身,他觉得自己作为在大明推广阿拉伯数字的功臣,此后必然会被记载入史册中。 ——某日,一举人进言夏公,言及大食数字优劣,夏公雅量,含笑允之!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夏元吉,心想最后不会是这样的记载吧! 夏元吉没注意方醒的古怪模样,径直道:“德华,以后你每日来一趟户部,本官专门给你一个大房间,每日一个时辰。” 方醒没想到朱棣居然会同意,要知道那位可是和他的老爹朱元璋一样的推崇儒家学说啊! 不过凡是帝王,只要是懂得儒家学说里饱含的意味,都不会拒绝此等天赐的帮手。 “每日都来?什么时辰?夏大人,我可不点卯!” 方醒倒是不拒绝传播‘自己’的知识,只是担心上班时间太早了。 天没亮就得出发,这日子方醒是过不下去的。 夏元吉愕然,随即就指着方醒苦笑道:“罢了,依你,此后每日辰时如何?” 辰时,差不多是七点,方醒点头道:“那可以,不过夏大人,我不领俸禄,有事是可以请假的吧?” 夏元吉没想到方醒居然会是这般的惫懒,最后只得点头道:“依你,都依你。” 本来夏元吉想给方醒一点福利的,可一想到北征,以及南征将士马上回归后的赏功,再加上北平的紫禁城等工程,那句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当大明的管家难啊! 摊上朱棣这个恨不能把子孙的事都干完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 回到家,张淑慧正在盯着小白吃药,这还是方醒给的健胃消食片——去掉包装的。 看到方醒进来,小白就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然后把那酸酸甜甜的药片当成了糖吃。 张淑慧看到方醒那懒洋洋的模样,就问道:“夫君,户部找您去干嘛?” 方醒想起以后每天都要赶早去户部就有些后悔,说道:“那个夏老抠让我给他教几个学生出来,从明儿开始,你就得体会到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滋味了!” 张淑慧大惊,“夫君,您以后不会到户部去坐班吧?” 方醒本想吓吓她,可最后还是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教一段时间,等基础的学会了,咱就回家。” “吓死我了!” 张淑慧是担心方醒真被招进户部去,那样以他举人的身份,大概也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每日一个时辰,还能赶得及回家吃午饭。” 方醒惬意的说道。从皇城到聚宝山,如果走正阳门的话,回家很快。 当天晚上,方醒被张淑慧拒绝了第二次。 “夫君,明早您还得去户部教书呢,可不能精神不振。” 张淑慧柔柔的说道。 “要是憋着了我才没精神!” 年轻的身体就是火力壮,第二天早晨,当方醒被张淑慧推醒时,又是一个精神抖擞的棒小伙。 时间不早了,方醒赶紧叼着个大肉包,含含糊糊的对张淑慧和小白挥挥手,然后打马而去。 张淑慧挥舞着手,就算是送丈夫去出摊似的喊道:“夫君,早点回来!” “知道…咳咳!知道了!” 方醒在马背上吃着包子说话,差点就被呛到了。他捶打着胸口,在一帮子刚出完操回来的家丁瞩目下,咳得满脸通红的冲出了方家庄。 清晨的官道上行人不多,大家都是去聚宝门,只有方醒,一个人孤零零的拐了个弯,去了正阳门方向。 正阳门是属于皇城范畴,到了之后,方醒拿出昨天夏元吉给的牌子,然后在门卫警惕的目光中,牵着马进去。 一进正阳门,出操的金吾卫军士们都在打量着人单影支的方醒。 那些官员进正阳门时,多半都会有家丁什么的陪伴,像方醒这般破落户模样的还真少见。 到了户部,看到那些官吏们都在忙碌,方醒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懒了,辜负了大好青春。 “老师。” 这时等候多时的姚平迎了过来,带着方醒去了左侧的一个大房间里。 “老师,这个房间原先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昨日部里叫人清扫了半日。” 房间窗几明亮,课桌整齐,可方醒看着那十多个端坐着的男子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就是您的学生啊!” 方醒纳闷的道:“昨日你们夏大人不是说只有几名学生的吗?怎地一夜之间就增加了几倍!” 姚平尴尬的道:“尚书大人后来觉得教几个和教十几个都是一个样,所以就……” “好吧,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方醒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大概是姚平按照方家书房摆设定制的讲台上。 姚平站在边上,对着那些人点点头。 呼啦一下,十五个人全都站了起来,整齐的躬身喊道:“老师辛苦!” 方醒被这整齐的声音惊了一下,好在有练兵和上战场的经验打底,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压压手说道:“大家坐下吧。” 姚平指指外面,方醒点头后,他才去了自己的办公地方。 “咳咳!” 干咳一下后,方醒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把阿拉伯数字和大明数字列出来。 “这个是你们学习的基础,大家记录一下吧,此后我们就按照这种大食数字来讲课。” 看到下面都在忙着抄写对照,方醒望向了门外。 大抵是夏元吉有过交代,所以路过这间屋子的人都会放轻脚步,而且交谈也中断了。 长袍摆摆,发髻依旧,如同那几百年后小巷中的静谧一幕。 秋季的落叶不时被微风吹落下来,飘飘荡荡的,就像是一叶扁舟。 这就是大明! 我将生活在这里,我的子孙也将在这里出生,成长。 等我死后,也将被埋葬在这片土地下。 “数学,这是一门必须要学的学问。它是万学之基础,也是我大明不断进步的源泉……” 夏元吉在空暇时特地过来看了一下,结果就听到这段话,他不禁摸着胡须,频频点头。 再也没有谁比他明白数学,或者说是算术的重要性。 “……而大食数字,它可以简化我们的记录方式,而且还能直观的让我们看到相关数据,户部需要它,吏部需要它……大明的工匠们需要它。” “总而言之,数学,它关系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甚至还关联到了我大明的兴衰,不可不学,不可不重视!”(。) 正文 第172章 害羞的婉婉 皇城中的人这几天都看到了一个很少见的场景。 一个年轻人,每天牵着一匹马进来。到了户部后,他就和看门的人争吵着自己的马应该喂最好的料,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进去。 “老师辛苦!” “都坐下吧。” 方醒看着这些求知欲满值的官吏,脸上软了些,说道:“大食数字你们也熟悉了,今天我教你们数学在工作中的实际应用。” 一张张的表格在黑板上画出来,一个个的曲线图让学生们如饥似渴的在抄写、在记忆着。 夏元吉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禁抚须微笑。 “大人,南征大军离城只有一百多里了。” 一个侍郎走过来轻声说道。 这个教室是户部所有人心中的圣地,只有进了这里才会被尚书大人另眼相看。 夏元吉遗憾的看着黑板上的那些图形,然后才随着侍郎一起去了。 下课后,方醒留在房间里回答了学生们的问题,然后被簇拥着走出了教室。 “德华兄!” 才出外面,方醒就看到朱瞻基正牵着婉婉等在那里。 十五名学生都惶恐的下跪。 “殿下万安,郡主万安。” 只有方醒,他蹲下去,用力的揉揉婉婉的头发,坏笑道:“婉婉,怎么不去我家玩了?铃铛可是很想你哦!” 婉婉的嘴唇蠕动着,最后用手遮住小嘴,有些漏风的说道:“方醒,铃铛好吗?” 方醒一脸忧伤的道:“铃铛想你了,每天都少吃了半只鸡腿。” 其实铃铛现在根本就不爱吃冷冻鸡腿了,只不过方醒依然用它以前的爱好来争取同情。 果然,婉婉变得有些犹豫的道:“那我今天能去吗?” 方醒抬头朝着朱瞻基斜睨了一眼,朱瞻基赶紧说道:“能去,能去,一会儿就去。” 说完朱瞻基才走过去说道:“快快起来,大家学习都很辛苦,以后还要努力才是。” 那些学生都纷纷起来,然后谦虚不已。 可当他们看到方醒把小郡主抱起来后,都目瞪口呆的不知道该把眼睛转到哪去。 方醒抱起婉婉,爽朗的笑道:“婉婉,今日我们一起去钓鱼好不好?还有妞妞和铃铛。” “好啊好啊!” 婉婉不禁拍手叫好,可却忘了遮住嘴巴,于是嘴里出现了一个小黑洞。 “啊!” 方醒不禁感叹着女人的相同之处,不管是几岁,还是几十岁,女人总是在乎自己的形象,至少比男人们要在乎的多。 婉婉遮住自己的嘴巴,脸上有些羞愤的红晕。 “好了,谁都会换牙,你大哥也一样。” “真的?” 婉婉迟疑的看着朱瞻基,而朱瞻基有些囧的摸着鼻子。 德华兄,你这样说的话,我大哥的形象还怎么维持啊! 方醒嘿嘿道:“只要是人都会换牙,不信你去问你皇” “大哥换过牙,比婉婉丑多了。” 朱瞻基马上就打断了方醒的话头。 哥,你别乱来行不?要是这话传到我皇爷爷那里去,你就不怕我被抽一脸的血印子啊! 方醒可不管这些,看到婉婉眉开眼笑后,抱着她就往外走。 “老梁,走,今儿中午咱们吃烤鱼。” 昨晚有庄户在河边下了须漏,结果早上就网住了几条大鱼。那庄户眼巴巴的就送到了主宅来,说是自家的小子一文钱都没给,每天不但能跟着皇太孙一起学习此处是庄户自己的臆想,而且还能管一顿早饭。 庄户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可方醒还是让管家给了市价。 “好!” 婉婉雀跃的搂住了方醒的脖颈,已经把自己的大哥给忘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的妹妹,干咳道:“那啥,德华兄,家父有请。” “没有!” 婉婉皱紧小眉头嚷道,然后又郁郁的道:“嗯,是呢,父亲叫你。” 朱瞻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可是担心婉婉捣蛋,到时候方醒可不会在乎什么太子召见的荣耀。 方醒遗憾的抱着婉婉往外走,可婉婉却拼命的往地下挣扎。边上的嬷嬷都尴尬的看着方醒,想提醒他别那么粗鲁的对待郡主,可这人却是连太子夫妇都软语相待的主。 得罪不起啊! 就这样,方醒牵着婉婉,一行人慢慢到了太子宫中。 朱高炽才处理政务出来,看到方醒和婉婉的模样后,就忍不住笑道:“方先生倒是和小女投缘。” 方醒认真的道:“那是,我就想着啊,等以后生一个这般可爱的女儿,然后宠着她长大。” 朱高炽笑的乐不可支,“果然和本宫一样的心思,只是瞻基就要受苦喽!” 朱瞻基看到方醒和太子在聊儿女经,就赶紧把婉婉拉过来,然后低声问道:“婉婉,怎地你今天就敢去见大妞了?” 婉婉笑不露齿的道:“哼!我才不怕她笑话我换牙呢!” “方先生,户部的夏尚书给父皇上了奏折,说是为了统一我大明的计数方式,提议推行大食数字。” 别看朱高炽胖,可这人如果不短命的话,绝对是历史上有数的帝王,所以他才会这般重视这个提议。 方醒只是垂眸说道:“这不过是前人遗泽而已,我只是拾人牙慧。当任凭朝中做主。” 朱高炽点头道:“父皇今日很高兴,还允了夏尚书今年就用大食数字记录的请求。” 这可是一个极大的荣誉,方醒抬头道:“陛下圣明,当然会看到统一计数方式的好处。” 这就是标准的君臣应对。 这个方醒什么时候这般规矩了? 朱高炽失笑道:“瞻基随你学了许久,最近本宫和太子妃也在学习大食数字,果然如你所说的便捷。” 这是夸奖方醒在朱棣的面前挣到了分数,只是有些含蓄。 方醒知道朱高炽和朱棣之间相处困难的情况,就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殿下已经领先了。” “哈哈哈哈!” 朱高炽长声笑着,让婉婉有些迷惑的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父亲,一会儿看看正一脸微笑的方醒。 既然朱棣许了大食数字扩散开来,那么先学会的朱高炽自然会有加分。 别小看这些细微的东西,长年累月的下来,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印象。 两人隐晦的交换了对此事的看法,然后方醒就带着婉婉走了。 “婉婉,记得晚膳前回来啊!” 太子妃舍不得的交代道。 “知道了!” 婉婉兴奋的应付道。。 正文 第173章 我永将不悔! ps:每天四更,时间如下:早上八点半,中午十二点半,晚上十九点,晚上二十二点,书评区爵士把第四更写成二十点了,抱歉。 ...... 到了方家庄,吃完午饭,方醒也不食言,带着两个小丫头和铃铛去了河边。 秋季的河流变得深幽了些,方醒把鱼钩扔下去,然后就带着两个丫头摸螃蟹。 可惜边上的河水有些深,方醒伏在岸边去摸洞,一只都没抓到。 “方醒,有吗?” 方醒双手撑起来,看到婉婉那期待的眼神,就恼怒的道:“今儿螃蟹赶集去了。” “咦!” 方醒这才想起现在可是吃蟹的最佳季节。 膏肥黄多的螃蟹啊! 没啥说的,方醒喊道:“老七,回家去厨房拿点肉和鱼来。” 辛老七闻声而去。 方醒交代嬷嬷们看好两个丫头,自己溜进了树林中,惹得那些宫女们吃吃偷笑。 我又不是去撒尿,笑个屁啊! 等方醒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松紧网兜。 辛老七把肉和鱼带来后,方醒把这些东西放进网兜中,然后再把网兜放到河边的水底。 “都离远一点,别把螃蟹给吓走了。” 那些宫女都好奇的围在边上,方醒马上就开始赶人了。 “还有你们,也到边上去。” 婉婉的胆子也变大了,和大妞都站到了河边,好奇的看着浸在水里的网兜。 方醒安坐在鱼竿边上,看着婉婉又凑过去了,那些嬷嬷都紧张的看着,最后还是梁中拉住了她。 “一刻钟!” 方醒信誓旦旦的道:“一刻钟以后,我保证会有螃蟹。” 过了一刻钟不到的时候,方醒已经上了三条鱼,目测都有三四两的重量。 “方醒,方醒!” 小郡主在岸边靠远一点的地方在跺脚,满脸的焦急。 方醒把鱼放进鱼篓里,然后拍拍手,走到了岸边。 “我也要看……” 婉婉跑到了方醒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往前方探出脑袋。 “有了!真的有了!” 感谢清澈的河水,让人能清晰的看到那个网兜的情况。 此时七八只大螃蟹正夹住了网兜里的肉鱼,而在不远处,三只螃蟹正鬼鬼祟祟地爬来。 “嘘!” 方醒有些贪心的想一网打尽。 “嘘!” 婉婉回头对着大家把纤细的食指竖在嘴唇上,一脸的严肃。 梁中不禁莞尔,然后拉住了婉婉的后襟。 等那三只螃蟹也夹住了网兜里的东西后,方醒这才把网兜提了起来。 “哇!” 那么多的大螃蟹挂在网兜上,让大家都喜翻了。 秋风起,蟹脚痒,这些贪吃的螃蟹被放到了地上依然舍不得放弃网兜里的食物。 下午,蒸好的螃蟹上桌,每人的面前是一个姜醋小蝶。 掰开后盖,把肺叶清掉,那满满的膏黄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婉婉不许多吃。” 方醒只给了婉婉半只螃蟹,而且还多加了姜醋,惹得她噘起了小嘴。 “不用你们帮忙。” 婉婉看到大家都是自己掰开吃,所以也拒绝了宫女的帮忙。 吃完螃蟹,那手上的味道怎么都洗不干净。 至于什么豆面洗手,这种奢侈的事方醒是不会干的。 临走时,梁中告诉了方醒一个消息。 “南征大军已经快到了,大概在后日。” 南征大军要回来了吗? 方醒想起了在交趾的那些岁月,想起了那些矮小黝黑的交趾人悍不畏死的冲击着火枪阵列。 还有那遍地横尸的战场…… 二话不说,方醒骑着马,谁都没告诉,一路狂奔到了聚宝山千户所。 天已经快黑了,哨位看到方醒后,欣喜的喊道:“方先生,您终于是来了!” 方醒看着里面的营房,摇摇头,问道:“近期兄弟们练的怎么样?” 哨位急忙说道:“大家都按照您的安排在操练,前几日还拿到了那种自己会打火的火枪,速度可快了不少。” 燧发火枪,目前已经造出了些,于是就拿到了这边试用。 方醒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哨位想开门时,拒绝道:“我此刻不方便进去,你转告董千户,务必要抓紧操练,不可懈怠!” 哨位大声的应道。大家都知道董辟只是个傀儡,平时带带队伍还行,到了重要时刻,基本上都是方醒和那些家丁们在掌管着这支队伍。 皇太孙前几日来视察过,当着大家的面,他高度赞扬了方醒,以及辛老七和家丁们的功绩,当然,也没忘记董辟。 “我走了。” 方醒胸中的热血到了此时已经冷却了下去,他调转马头,有些孤寂的隐进了黑夜中。 回到家,张淑慧还以为方醒只是出去溜达了一圈。 “我去了一趟军营外面。” 方醒有些迷茫的道:“我觉得自己很懒,可有时候又偏激。做事冲动,想一出是一出,可我真是忘不了交趾的日子啊!” 张淑慧放下针线,缓缓走过来,从身后搂住了方醒的脖子,俯身下去,柔声道:“夫君,您那是在卫国。交趾人贪婪无厌,从前宋就开始侵袭我中原边疆,您没有错。” 作为张玉的女儿,张辅的妹妹,张淑慧当然知道这些事。只是看到方醒似乎被勾起了某些让人心神不宁的回忆,她自然而然的,就想用自己女性的温柔去化解那些戾气和不安。 表面上看方醒是恢复了,这让张淑慧也能安心的入睡。 可到了半夜,张淑慧听到了身边磨牙齿的声音,她下床点起蜡烛一看。 “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方醒的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说着梦话。 “哎!” 幽幽的一叹后,张淑慧上床把方醒抱住,心中想起了父亲和大哥以前的异状。 张玉平时看着很温和,这一点也遗传给了张辅。 可两父子都一个样的是,有时候会没有征兆的突然暴怒。那眼睛发红的模样,能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 这就是战争综合征,只不过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而方醒这种一直都正常,却被一个消息就引发了症状的情况,那还真是不多见。 “杀!”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 “上刺刀!” “冲!冲上去!” “我中箭了!救救我!” “大哥,我送服侍你的人下来了!” …… 这一夜,方醒的梦光怪陆离,有杀敌的兴奋,有失去麾下的痛苦;有看到尸横遍野的茫然,也有一扫交趾叛乱后的得意…… 我不后悔! 我永将不悔! 黑暗中,方醒蓦地睁开了眼睛。(。) 正文 第174章 献俘仪式 一大早,南征大军在营地中等候着。ggaax 十多万大军沉默不语,军士们盔甲上带着刀剑的划痕,那些被热带阳光晒黑的脸上,冷漠如冰山。 “大帅到!” 军营内,呈箭头姿态的几十个骑士缓缓而来。 张辅坐在马背上,看着列队整齐的军士们,脸上也收起了轻松,变得肃杀起来。 作为南征大功的参与者,方醒昨天就被通知到了。 看着这些布满风霜的脸,方醒在心中为之自豪的同时,也想到了几十年后,那些疲惫而慌乱的将士们。在土木堡,就在皇帝的眼前,如同是溃坝般的兵败如山倒! 昨天白天,方醒被招进了太子宫中,在面对邀请自己和聚宝山千户所出席明天的进城仪式时,方醒很坚定的表态道:一定要让所有的南征将士们都能走进京城。 开始方醒还以为这事不靠谱,可没想到的是,大晚上朱瞻基突然来到了方家庄,兴奋的告诉他,明天所有的南征将士都将会出现在京城里。 你们将会在你们为之保护的黎庶面前,在日夜期盼胜利消息传来的达官贵人们的面前出现。 并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 “万胜!万胜!万胜!” 每当经过一个千总部时,那些将士们都竭尽全力的呼喊着。 一张张平凡的面孔下面,是在刀下斩杀敌人后而幸存的百战之身! 昨夜朱瞻基提到了‘人样子’,就是指出现在队伍最前面的队列。 这个队列必须是身材最高大的,必须是长相最威武英俊的。 可最后不知道兵部和礼部是发了什么疯,居然选择了聚宝山千户所作为这个‘人样子’。 行进间,聚宝山千户所就在前面。 那些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兴奋和骄傲,特别是看到方醒的目光一直都在这边后,那些军士们更是不可抑制的呼喊出来。 “万胜!万胜!万胜!” 方醒频频点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这个呼喊的节奏在跳动着。 辛老七站在队伍的边上,突然喊了一声。 就像是在战场上一样,辛老七的脖子鼓胀起来,猛烈的呐喊着: “我大明威武!” 所有人的胸膛都挺了起来,包括张辅在内,都跟随着喊道:“我大明威武!” “我大明威武!” 十多万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让跟在后面的礼部和兵部官员都为之颤栗。 这就是我大明的兵锋! 这就是令异族闻风丧胆的劲旅! “我大明威武!” 官员们也满脸通红的跟着呼喊。 “我大明威武!” 方醒恍如醉酒般的叫喊着,胸中一股热气在回荡,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其中。 “时辰到!” 随着礼部官员的一声大喊,整个队伍在有序的向着大营门口行进。 皇城,正阳门下。 随着礼官侧身指引,朱棣打头,身后是王公贵族,纷纷踏阶而上。 正阳门外,无数百姓都围在了下面,在五城兵马司和各军的阻拦下排在了道边。 当感到脚下震动时,那些百姓都不禁往右边看去。 烟尘中,朱棣站在正阳门上,眼睛眯着,双拳紧握,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栗。 “来了来了!” 当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旗帜时,那些百姓都激动的喊道。 在整齐的旗帜队列后面,就是聚宝山千户所。 董辟激动的几乎想对已经退到正阳门外的方醒顶礼膜拜了。 哥,你居然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给我,没说的,以后大家就是生死兄弟了。 当走到离正阳门还有一百多米时,队列中传来了辛老七的呼喊。 “齐步…走!” “咵咵咵!” 整齐的脚步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旁观的百姓心上。 城楼下,那些被邀请来观礼的藩属国使臣们都觉得有些腿软。 高丽使臣感受着浸出阵列的煞气,不禁喃喃的道:“上国威仪,果然是上国威仪!不可阻挡,不可阻挡啊!” 而倭国客人则是眼珠子乱转,此时义满早就圆寂了,而他的儿子足利义持完全推翻了他的执政思路,对大明的态度转为厌恶,并以神灵之命为由,直接断绝了和大明的贸易。 而足利义持对倭寇骚扰大明沿海持**态度,并对大明要求他控制国内贼寇的提醒置之不理。 现在的足利义持对大明有些不屑,认为连蒙古人都没有征服有天之护佑的倭国,大明算个屁啊! 可现在大明的武力就展现在了眼前,这个倭国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封信回国,阐述自己的见闻。 而那些小国的使臣看到这一幕后,几乎是用看神明的眼神在看着楼上的朱棣,这让他觉得快意无比。 “前面的是谁?” 朱棣问身边的人。 “陛下,那是聚宝山千户所,就是太孙殿下掌控的那支千户。” 黄俨无不恶意的在话里夹杂着自己的私货。 陛下,皇太孙可是在京城门口囤积了一支精锐啊!哪天皇太孙要是想不通了,说不定第二天一早,皇城里就会响起这般整齐的脚步声。 方醒就在城墙根边看着,当看到董辟的脚步节奏有些乱后,他对身边的朱瞻基说道:“董辟还是稳不住,以后你注意一点。” 聚宝山千户所肯定会被朱瞻基直接掌控,可它的主官看来有些不大靠谱。 朱瞻基点头,狂热的看着走来的队列说道:“德华兄,先看这边吧。” 因为今天是从未有过的大阅兵,所以礼部也在朱棣的敲打下,把献俘仪式弄在了正阳门,好让大军能有行进的空间。 队伍走到了正阳门,那位陈季扩又被牵了出来,合着挑选出来的一百多名俘虏被带到了正阳门前。 跪拜之后,礼官请奏凯乐。 凯乐响起,这些俘虏们跪在地上。 等凯乐结束后,礼官出来大声的喊道:“宣露布!” 接着就是一连串复杂的礼仪,几次周转后,才听到了声音。 等受露布官退去,有人喊道:“献俘!” 献俘人在前,俘虏在后,朝北站立。 接着就是刑部尚书请朱棣示下怎么处理俘虏。 看到朱棣在上面用力的捶打了一下城砖,方醒就对朱瞻基说道:“我先回去了。” 前面的跪拜他就觉得有些膈应,知道后面全是跪拜,而且是多次,所以他就想溜了。 趁着人群振奋的时候,方醒从墙角慢慢的溜了出去,然后取马回家。(。) 正文 第175章 久别重逢论方醒 到了方家庄,方醒牵着小白马缓缓而行。 今天庄上人不多,大多都去了聚宝门外看献俘。 收割后的田野看着萧瑟孤寂,一只庄户家养的羊正懒洋洋的在吃草。 “你输了!” “我没输,你刚才使诈!” 两个孩子正在斗草,那认真的模样让方醒也忍俊不禁。 到了家中,张淑慧讶然道:“夫君,您怎地现在就回来了?” “我看着后面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提前走了。” 方醒觉得自己好像是参与了一场盛会,事后有些倦怠。 “小白呢?” 看到小白不在,方醒问道。 张淑慧抿嘴笑道:“那丫头坐不住,带着铃铛去找野兔,说是晚上想吃爆炒兔肉。” “好啊!” 方醒揉揉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少爷,有礼部的官员来了。” 一个丫鬟有些惊慌的进来禀告道。 方醒霍然起身,他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提前开溜,导致某位大人物发怒了。 急匆匆的到了前院,就看到两个官员正坐在前厅中喝茶,表情很轻松。 方醒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拱手道:“两位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呵呵!方先生,恭喜了。” “恭喜?喜从何来?” 方醒雾茫茫的问道。 其中一人笑道:“方先生南征立下大功,明日就有封赏的旨意下来了,今日我二人就是为了迎接圣旨之事而来。” 这时候接旨并不是那么简单,礼部的官员会提前一天来考察接旨人家的情况,还要指点布置和礼节。 方醒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按照两人的意思布置了起来。 “都打起精神来,明天可是少爷的好日子!” 方杰伦脸上的皱纹都带着喜意,招呼着家里的人清扫卫生。 “墙角也要弄干净。” 方醒送走了两位礼部官员,临走时当然好处得送上。 “这就是潜规则啊!” 方醒摇头回来,看到大家都是喜色满满,就笑道:“趁机来个大扫除也好,不过老七。” 辛老七丢掉扫帚过来。 “你注意一下明日跟着来的人。” 方醒是被上次锦衣卫假装鱼贩子摸进来的事给弄怕了,生怕明天颁旨的人中混进某些不大友好的家伙。 辛老七杀气腾腾的道:“少爷,如今咱家也是有封赏的了,要是再来这么一群人,我就让他们只进不出!” 南征大军献俘之后,将领们都可以回家等候晚上的宫中赐宴了。 方政急不可耐的回到了天妃巷,看到今天外面没有堵门叫骂的,不禁就松了一口气。 “夫人,我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大门被打开,探出了一张小脸蛋。 “爹爹?” 豆豆有些迟疑的看着方政。 方政把大胡子一揽,大笑着抱起了儿子。 姚氏也急匆匆的跑出来,看到方政后,脸上一片柔色,旋即就喝道:“你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你在交趾都忘了我们娘俩了呢!” “哪能呢!” 方政放下儿子,正准备和妻子叙叙别情,可豆豆却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说道:“父亲大人征战辛苦,儿在家亦是刻苦学业,孝敬娘亲,没给爹爹丢人。” 方政诧异,拎起儿子看向了姚氏。 姚氏得意的道:“自从豆豆去了方家庄之后,这学业长进许多就不说了,关键是回家还知道帮我操持家里,懂事了好多。这都要感谢方先生啊!” 说到方醒,姚氏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就问了一下。 方政摸着豆豆的头顶,有些不平的道:“方醒南征立下了大功,可我今日听一个内侍说他最多是会封赏虚职。” “不会吧……” 姚氏觉得以朱棣的赏罚分明,这种离谱的赏功不可能出现。 方政一手牵着一个往里走,边走边说道:“方醒只是以白身入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国公爷回来了!” 英国公府中一阵忙乱后,张辅和两位夫人一起去了老夫人处。 等到了院外时,张辅看到自己的老母亲正被人搀扶着缓缓迎过来,他的眼睛一热,疾步过去。 噗通一声,张辅跪在地上,接住母亲的双手,哽咽道:“儿子不孝,远离母亲身边。今幸而归来,还好母亲身体康健。” 老夫人俯身伸手摸着张辅的脸,颤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古时大将出征几年不归家是常事,很有可能等归来时却发现家中少了人,特别是年长的长辈。 进去坐下后,谈及到交趾平乱之役,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升无可升了,所以就问了方醒的封赏。 张辅扫了堂下一眼,所有的丫鬟都不闻脚步声的退了出去。然后张辅才道:“妹夫这次估计是封散官。” “为何?你不是来信说他立下了大功吗?” 老夫人问道。 大夫人垂眸,隐住了眼中的幸灾乐祸。 二夫人皱起眉头,她很年轻,所以还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张辅却没有一丝不喜,而是笑道:“母亲,德华懂得进退之道,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什么?” 大夫人愕然,二夫人则是若有所思,只有老夫人,她点头道:“是个好孩子,辅儿你日后当多看顾一下他和殊惠,莫要让人欺负了他官微职低。” 张辅闻言不禁失笑,然后低声道:“母亲且安心,德华的好日子还在以后呢!” 老夫人抚掌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他还是太孙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方家就坏不了。” 二夫人也是愁容一展道:“是啊!慧妹妹的这个夫婿可是很稳重,从未听说他出入烟花柳巷之地,更不闻家中妻妾争风,是个有福气的。” 看到大家都在夸赞方醒和张淑慧的福气,大夫人也不甘落后,她捏着手绢缓缓的道:“听说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有意招揽妹夫,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咯咯咯!” 在老夫人的注视下,大夫人的笑声渐渐低弱下去。 张辅皱眉道:“怎地我未闻此事?” 大夫人想回答,二夫人却起身道:“您事务繁忙,再说妹夫当即就拒绝了此事,所以我们就没在家信中告知您。” 纪纲叫人去招揽方醒的事虽然隐秘,可方醒却大大方方的拒绝,让该知道的权贵都知道了。 大夫人装出担忧之色说道:“国公爷您可得小心,那纪纲最近很是跋扈呢!” “跋扈?哼!” 张辅不屑的哼了一声,纪纲是跋扈,可要是他敢对那些有数的勋戚下手,事后的报复能让纪家人永世难忘。(。) 正文 第176章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上午,方家庄连道路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只差黄土铺路了。 一队仪仗开进了方家庄,方醒独自守候在大门外,而张淑慧由于没有诰封,所以只得在内院呆着。 万恶的颁旨程序啊!居然不能让别人家的老婆一起沾沾喜气。 看着前面打头的那个家伙,方醒这才放松了些。 “方先生,今日咱家奉命而来,还请迎奉旨意吧。” 梁中一脸的正色,腰杆挺得笔直,丝毫都没有套交情的意思。 进了大门,在正厅里,方醒就像是个木偶人似的,鞠躬,拜。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正议大夫……昭武将军……赐金一百两……” 方醒有些懵了,他听到自己居然又是大夫,又是将军的,一时间有些发愣,直到梁中提醒他谢恩。 “回去不许谁乱说,不然咱家饶不了他!” 随行的人都悚然点头,生怕被这位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给盯上。 方醒起身接过圣旨,接下来就是到祠堂告知先祖。 看到方醒准备离去,梁中尴尬的道:“方先生且慢,还得请尊夫人出来一下!” 啥子? 方醒瞪大了眼睛,心中万般念头都冒了出来。 梁中急忙道:“有旨意给尊夫人。” 我曰!早说嘛。 方醒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的宫中人。 其中一个礼部的官员迟疑道:“梁公公,这事……” 大家都没见过接圣旨中途跑掉的,这外面不是有丫鬟吗,叫人去一趟不就行了? 梁中笑的跟弥勒佛似的道:“方先生未曾接过旨意,心中想必是万分激动,有些瑕疵传出去也是佳话嘛!你们说是吧?” 大家都点头附和,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不然小心皇太孙殿下的报复。 方醒一溜烟的跑进了后院,看到张淑慧和小白正呆坐在那里,就急道:“赶紧的,有圣旨给你。” 张淑慧慢条斯理的起身道:“夫君,可是诰封?” 妻凭夫贵,这种事在大明朝多了去。 “我咋知道,赶紧换衣服吧,哦不,你这身就很好。” 方醒一把拉走了张淑慧,出门的时候也没忘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小白。 等到了正厅,张淑慧的表现比方醒好了许多。 梁中赶紧就开始了程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妻张氏封淑人……敬之勿怠…” “三品淑人?” 方醒听到觉得老朱还是不错的,至少知道自己好面子。 “……” 两份圣旨颁完,方醒上去就给了一个荷包。 “老梁,我家不是大富之家,委屈你们了。” 梁中接过荷包,笑呵呵的道:“方先生学问精深,道德君子,咱家哪敢嫌弃。回头就给他们分分。” 面对这种赞美,‘道德君子’方醒笑眯眯的道:“本想请各位吃顿便饭,可我知道规矩,不敢给你们惹麻烦。” 梁中干咳一声,准备带队回去了。临走时他靠近方醒,低声道:“小郡主可是说了,说你方醒这次都三品了,要给她准备好吃的。” 方醒斜睨着梁中,埋怨道:“我说老梁,咱俩都这关系了,你怎地也不帮我解释一下?这三品能和别的三品比吗?怕是都没一个九品实职的厉害吧!” 梁中看到依仗已经出了大门,这才苦笑道:“可你这个三品的身后有两位殿下,谁敢给你穿小鞋!” 方醒拍着梁中的肩膀,一脸无所谓的道:“好了,知道你老梁够意思,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只水晶蹄膀,保证让你胖三斤!” 梁中拱手道:“方先生,别,咱家再胖下去,太子殿下那边肯定就伺候不了了。” 两人打趣几句后,就出了大门。 大门的外面此时围拢了方家庄的庄户们,看到方醒出来,在一个老头的带领下,大家齐齐的跪下。 “恭祝少爷公侯万代!” “都起来,赶紧!” 黑压压的跪倒一片确实能让人心中膨胀,可方醒却没有这个觉悟,他急忙拉起那个老头。 “啧!这位方先生也太……” 还没走远的仪仗中,一个礼部的小吏看到这一幕后,以为这是方醒精心安排给大家看到的情节,所以有些不屑。 梁中撇撇嘴,没搭理,可其中一个知道些方家庄事情的宫中人,用他那尖利的嗓子说道:“你知道什么!人家方先生对自己的庄户那是真好,你没见那个老人家都热泪盈眶了吗?” 方醒有些郁闷的看着这一幕,吆喝道:“大家都回吧,咱又没封侯、封伯的,就是听着好听一点。” 回到后院,方醒正看到张淑慧指挥着丫鬟们把赏赐给封存起来。 “那黄金也封起来?” 方醒觉得黄金就该拿出来花销掉,放着也是积灰。 张淑慧已经换了身家常的衣服,闻言就笑道:“夫君,现在金价只有一比四,咱们家又不急着用钱,何不如先放着,等以后留给子孙也好啊!” “才一比四?” 方醒觉得这个比例也忒低了吧。 黄金和白银不是一比十的吗? 受到小说影响的方醒有些懵了,他不知道,目前大明的黄金真心的不值钱,等到那些洋商找到了这个漏洞,用大量的白银来套取大明的黄金后,这金价才开始飙升的。 “不对啊!” 方醒记得后来的黄金特别值钱,可现在这个价位不正常啊! 不过目前他需要先安抚一下有些自怨自艾的小白。 在后花园里,方醒找到了搂住铃铛在自言自语嘀咕的小白。 “……少爷什么时候才会觉得我长大了呢?铃铛,你说。” 小白揪住铃铛的脸颊,可惜撵山犬只是无辜的看着她,然后就蹿到了后面。 方醒摸摸铃铛的头顶,然后坐在了小白的身边。 “少爷。” 小白的脸上有些发红,垂下了脑袋。 “哎!” 方醒搂住了小白的肩膀,也不用说什么,就这么坐着。 “少爷,我只是有些羡慕,绝没有其它意思。” 正头娘子的醋是不能喝的,这一点小白早有觉悟。 方醒笑道:“就是一个称呼,你家少夫人还不是原先的模样?” 可以后的张淑慧出去就不一样了,起码在称呼上别人就不敢乱叫。熟悉的不多说,不熟的人,你得叫一声张淑人。 不过小白也不差,虽然以前是陪床丫头,可现在的方家内院中,除了张淑慧就是她了。(。) 正文 第177章 欢宴 宣旨的仪仗才走,马苏和柳溥就蹦出来,齐齐向方醒道贺。 别人不知道,可这两个学生都非常清楚,这只是因为方醒的功勋不足以封爵罢了,所以朱棣最后用散官来告诉他。 ——小伙,好好干,等老子死了,我儿子孙子都会重用你的! 方醒没好气的道:“赶紧滚蛋,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菜。” 早知道今日有圣旨来的花娘正在指挥着春生切菜,她觉得自己的锅铲已经是饥渴难耐了。 看到柳溥和马苏进来,花娘就指着那堆满案板的原料说道:“中午按照少爷的意思随便点,可晚上咱家非得和御宴比一比!” 柳溥竖起大拇指,赞道:“花娘的手艺我看连御厨都比不了!” 花娘得意的昂着头,可却没看到柳溥已经乘机顺走了两只炸好的土豆。 “花娘,晚上我们就等你的好菜了!” 柳溥嘴里嚷着,和马苏赶紧开溜。 溜到外面后,马苏觉得柳溥的行为有些不妥,正准备批评一番,可一股子浓郁的香味传来,让他不住咽口水。 “我也不知道这是啥东西,不过上次吃过一次,惊为天人啊!来,咱俩一人一只。” 裹着五香粉和辣椒面的炸土豆一下嘴,就烫的两人不住的吁气。 “好香啊!” 两只炸土豆成了珍馐美食,如果方醒知道的话,大概会暗自嘲笑吧。 目前大明的土地供给平衡,甚至还有些地方抛荒,所以粮食不是最紧缺的物质。 “二姑爷,国公爷请您明日到府中一聚。” 薛华敏来了,看他喜上眉梢的模样,方醒估计是这货在金陵留守期间的表现被表扬了。 张辅居然到家才一天就请自己去赴宴,方醒想起了他的那两个弟弟,就点头道:“好,明日我会带内子一同前去。” 谈完正事,薛华敏看着方醒从容的模样,就笑道:“家里有人担心姑爷会有些不忿,可现在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按理薛华敏说这话有些逾越了,可方醒知道他是张辅倚重的类似于智囊和管家一类的角色,所以只是微笑道:“我本布衣,不过是运气好才立下了些许功劳,已经很满足了。” 这边言笑晏晏,而内院里,明婆婆也是笑眯眯的说道:“二姑娘好福气,现在也是三品淑人了。” 张淑慧轻笑道:“不过是夫君在战场上拼杀来的荣耀,我也不大出门,只怕是没地方用。” 三品淑人出门是有规制的,多少女人希望诰封就是巴望着这些待遇。 明婆婆笑的很欣慰:“老夫人说明日办家宴,姑爷应该会同意的吧,到时候您和国公爷兄妹也可以见上一面。” 自从张淑慧破家而出后,就和张辅再也没见过。 迷茫的看着院子里的铃铛,张淑慧幽幽的道:“大哥想必更加的威严了吧!” 明婆婆点头道:“可不是,国公爷当时出去的时候看着面色还白,可这次回来一看,好家伙,那脸黑黝黝的,亏得两位夫人还能认出来!” “噗嗤!” 张淑慧忍不住笑了。 明婆婆是老夫人最贴身和贴心的人,也只有她敢这般的拿张辅开涮。 莞尔的一笑后,明婆婆说道:“老夫人虽然不大管事,可该明白的她心里都明白。你且安心,二姑爷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张淑慧奉承道:“再有福气,可也比不上母亲如今老封君的福气,所以啊,我日后还是要多回几趟娘家,把母亲的福气给带点回来。” “那可不行!” 明婆婆故作严肃的道:“老夫人的福气可是有数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张淑慧知道,这话明婆婆会带给老夫人。 明婆婆和薛华敏回到国公府,她果然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让老夫人也是畅快的笑了一场。 笑过之后,老夫人叹道:“她呀,以前性子烈,不喜欢奉承人,可如今做了别人的妻子,也学会了这些周旋,是长大了!” 张淑慧是长大了,方家庄虽然不大,可每日还是有些事情要她去处理。而且随着方醒被封赏了散官,她还得学会和那些官太太打交道。 到了下午,婉婉小郡主就被朱瞻基带来了,而梁中的第一句话就让方醒捧腹大笑。 “上午你说给我准备了水晶蹄髈,为了这个,我中午粒米未进。” 方醒笑道:“有,今日花娘可是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包你们满意。” 婉婉歪着脑袋看着方醒,就是不说话。 方醒蹲下来,故作严肃的道:“小郡主今日光临方家,怎地也得吃回老本吧!” 今日这些人都是来道贺的,所以都带有贺礼。 看到婉婉迷茫的模样,方醒揉揉她的头顶,笑道:“在乡下送礼,那得连本带利的在酒席上吃回来。” 朱瞻基也说道:“那今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德华兄,好酒赶紧拿出来吧。” 方醒挑眉看着他:“今晚让你走着进来,抬着出去!” 婉婉的几个嬷嬷听到这话都暗自咋舌,心想这位方先生不但敢像父辈般的逗弄小郡主,居然还敢像世俗老友般的和太孙调侃,真是…… 真是洒脱无比的名士啊! 朱瞻基嘴角噙笑,挥手道:“那就在今晚一见胜负吧!” “还有我!” 柳溥刚到,听到这话就想起了方醒的好酒,顿时就馋涎欲滴的凑了过来。 方醒睇了他一眼,喝道:“前日你的作业错了多少?” 柳溥头痛的道:“德华兄,小弟近几日多半在营中,结果晚上回去太累了,就……” “且饶你一次。” 想到今日是欢宴,方醒就笑着说道。 一行人进去坐下后,婉婉就鼓着腮帮子说道:“昨日我可是吃到了些好菜。” 小女孩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所以方醒马上就说道:“花娘今日可是做了许多以前都没有的新花样,等会儿你可别把自己的小肚子给撑着了。” 等菜上来后,水陆杂陈,果然是琳琅满目,让人食指大动。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气氛更是热烈。 等酒足饭饱后,大家几乎都是有些直不起腰身的感觉。 这时就上了最后一道汤。 “山楂汤,消食化气,都喝一碗吧。” 这时的山楂入药,但多半是炒制或是蒸,方醒这种加了些少量冰糖的山楂汤一上来就受到了欢迎。(。) 正文 第178章 你当年和女娃似的 英国公回来后并没有大开宴席,反而是很低调的在家休养,这也符合张辅一贯的做人准则。 当方醒夫妇再次来到英国公府前时,看门的人马上就打开了侧门,还有人进去通报。 没等一会儿,薛华敏和二夫人就来了。 “可是二舅兄和三舅兄都已经到了?” 方醒看到车马棚那里多了两架马车,就问道。 薛华敏点头道:“二老爷和三老爷上午就来了,刚午睡起来呢!” 尼玛!果然是**啊! 吃完午饭,再睡个午觉,工作都不管了。 方醒夫妇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位打着哈欠在喝茶的舅兄。 张輗看到方醒后也不起身,只是懒洋洋的道:“听说你封了散官?” 张軏也是皱眉道:“好在二妹妹也跟着有了个淑人的头衔,不然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二哥和三哥多虑了,小妹很欢喜这个淑人。” 张淑慧冷冰冰的福身道。 张輗不耐烦的道:“你二嫂和三嫂正在母亲那边,你先去吧!” 张淑慧正准备离去,可门口人影一闪,张辅已经进来了。 “像什么样子!坐好!” 看到两个弟弟坐没坐相的,张辅就喝了一声,然后仔细看着张淑慧,笑道:“二妹妹倒是长胖了些,看来你和德华确实恩爱。” 张淑慧闻言不禁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福身道:“大哥征战辛苦。” 兄妹俩说了几句后,自然有人带着张淑慧去老太太那里。 “德华,坐。” 张辅坐在主位,方醒坐在左边的第二位,上面就是张輗。 张辅喝了口茶,缓缓的道:“此次我归来,陛下大概会命我去练兵,你等在家莫要胡闹。” 张辅虚岁都四十了,说完他就瞟了两个弟弟一眼,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方醒在边上装菩萨,顺便看看国公家的装修风格。可惜看了半天,却不得要领。 我还是喜欢小桥流水啊! 张辅说完两个弟弟,话锋一转,就对方醒说道:“德华你莫要轻视,聚宝山千户所的操练也要盯紧,不然我恐……” “我们也会参加北征?” 方醒觉得聚宝山千户所只是个小单位,在十万、二十万的大军中根本就不打眼,所以应该不会被带上。 “说不准。” 张辅是目前国朝的第一大将,所以他非常清楚目前大明军队的现状和朱棣的心思。 张輗懒洋洋的道:“不过是一个千总部,浪花都激不起一朵。” “蒙元人可不是交趾人,还是留着命比较好。” 张軏对方醒在交趾立下了大功非常羡慕,只是他自己能力平平,想立功也没地方去。 方醒淡淡的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要我上,那我也绝不退缩。” 张軏定定的看着方醒,然后笑道:“果真是太孙的老师,这就准备鞠躬尽瘁了?” “赵王可好?” 一直被这两货给嘲讽,方醒再大的气量也忍不住了,于是同样反讽回去。 张軏闻言就傲然道:“孺子如何定乾坤!” 这是在暗喻朱高炽绝壁会和前太子朱标一个早逝的德性,到时候朱瞻基也会和建文帝般的坐不稳江山。 我不屑和你这种政治盲解释! 方醒觉得张軏绝对是脑子有问题,虽然朱棣宠爱幼子赵王,可大家都知道,除非是上面的太子和朱高煦都完蛋了,不然根本就轮不到他赵王上位。 “好了!” 张辅喝住了张軏,然后说道:“你们今日也该去衙门了,这就走吧。” 张輗和张軏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辅,觉得张辅为了一个妹夫居然给他们没脸,真是疯了不成? 不过当张辅端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所以这两人最后还是悻悻的走了。 “德华不要在意,他们只是有些……” 张辅到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两个弟弟,最后还是方醒解围道:“我自然是不在意的,道不同而已。” 这是方醒第一次表达了对两位舅兄的不满,并暗示以后自己不会同那两人多来往。 张辅无奈的道:“当年你岳父离世,我又投身军中,所以就忽略了些教导。德华,你此后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方醒点头,他知道张辅已经是到顶了,很多事情都不好出面。 “我尽量。” 方醒答应的很爽快,那是因为有张辅在,那两个舅兄再倒霉也差不到哪去。 晚饭前,方醒还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亲切的回忆起了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方醒的情景。 “那年我去北平时,你还有些害羞,比殊惠都像女娃。” 我有吗? 饭后,在回去的路上方醒就问张淑慧。 张淑慧吃吃的笑着,只是用手去摸自己的脸蛋。 一到家,张淑慧第一件事就是关门,然后找出了尺子量腰身。 “我没胖啊!”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张淑慧的纤腰,正在想着今天被人说长胖了的张淑慧毫不犹豫的一肘击出。 “嗷!” “夫君?” 听到惨叫声,张淑慧赶紧转身,然后就看到方醒正捂着肋下,一脸悲愤的指着她说道:“你,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张淑慧慌了,急忙扶着方醒往床边走。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方醒奄奄一息的道,“故意不故意的,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 清晨,方醒顺着庄子的中轴线在溜达着,等溜达到了中间时,听到前面有哼哼的声音。 “卧槽!这大清早的,谁在我方家庄有伤风化呢!” 方醒抽出短刀摸了过去。 秋季凌晨的天色有些暗淡,方醒看到几个黑影在杂草间蠕动,就喝道:“出来!” 咦! 那几个黑影对方醒的警告置之不理。 “我叫人了啊!到时候大家脸上可不好看!” 方醒估计了一下距离,大约有三十米不到,够他跑路的。 马丹!居然还在蠕动,这让天没亮就被张淑慧赶出来的方醒情何以堪呐! 愤怒的方醒捡起了一块土坷垃,用力的扔了过去。 “打中了!” 正当方醒得意的时候,一个矮矮的黑影从那边冲了过来。 你居然还会匍匐前进? 你娃以为自己是光荣的那个啥? 方醒看到这种姿势有些慌,脚下退了几步。 “呃……” 一声惨烈的嚎叫后,一头起码有两百多斤的大公猪从黑暗中冒出头来。那双细眼四处梭巡,最后定格在方醒的身上。 “这不是庄上的那头种猪吗?” 方醒一愣,看到种猪的眼中凶光四射后,马上就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跑。 救命啊!(。) 正文 第179章 汉王的不甘心 方醒觉得家里的人看到自己时都在偷笑,包括小白都是。 不就是大清早被庄上的种猪给追了几条街吗,要不是管家苦劝刀下留猪的话,今儿大家就可以验证没经过阉割的公猪肉是如何的腥膻了。 “方醒!” 一声大喝后,方醒就听到了外面的打闹声,出去一看,就惊呆了。 朱高煦正用马鞭指着拦路的家丁道:“若不是看在你家少爷的份上,今日我……” 方醒赶紧迎过去,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这位不是喝了一宿的酒吧? “王爷别来无恙?” 方醒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朱高煦没动手后,这才拱手问好。 朱高煦气咻咻的,哼道:“你家倒是比皇宫都难进,我渴了!” 得!方醒知道这位就是个直性子,说白点,很多时候这位汉王都是没脑子,一根筋。 “王爷,咱们到书房说话。” 方醒和朱高熙去了书房,可在方家庄的外面,正准备去国子监的李茂却在哈哈大笑。 “方醒,你居然敢脚踩几只船?我看你这次死不死!” 李茂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上次的那人,面对着冷脸,他指天誓日的说道:“学生发誓真是看到汉王进了方家庄,而且还是一个人。” 看到那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李茂笑吟吟的道:“你想啊,汉王偷偷摸摸的一个人摸进了方家庄,这里面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朱棣在京城的时候,朱高炽的事务不算多,所以吃完早膳后,他牵着婉婉在太子宫中的小花园里溜达着。 “殿下,有急事。” 一个太监躬身说道。 “哎!” 好容易和女儿转了小半圈的朱高炽趁机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估计自己今天也别想下床了。 太子的肥胖和足疾广为人知,走路都得人扶着,所以他被人攻击的时候,这一点就是最大的理由。 想想建文帝的太子爹,想想建文帝最后的遭遇,‘有识之士’们当然会有意见。 喘息着坐下后,来人躬身道:“殿下,方才臣收到一个消息,说是……” 这人的目光有些犹豫,朱高炽摆摆手,示意赶紧说,等下他还得躺一会儿呢! 哎哟脚痛!下次还是让太子妃,或是瞻基来陪婉婉散步吧! “殿下,有人来报,说是汉王……殿下刚才进了方家庄……” 来人抬头,有些忐忑的看看朱高炽,最后咬牙道:“说是汉王独自一人,悄然进了方家庄。” 这人把独自一人和悄然两个词都加重了语气。 “嗯……” 朱高炽还在沉吟,梁中从殿外迎了朱瞻基进来。 朱瞻基得知此事后,忧虑的道:“父亲,方家庄那边不会……?” 朱高炽活动着脚腕,一脸痛苦的道:“走吧,今日我亲自去。” 来汇报的那人喜上眉梢的退到了边上,心想太子今儿可是亲自去‘抓奸’了,自己作为情报提供者,这功劳肯定是不能抹杀的。 会升几级呢?这真是个幸福的烦恼啊! 梁中看到太子有起身的架势,赶紧招呼了一下,马上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就过去扶起了朱高炽。 “叫人去和父皇那边说一下情况,我们走吧。” 朱高炽被扶着慢慢的走了出去,而那个来报信的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心想怎么没夸我几句呢? “哼!” 路过他身边的梁中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赶紧追了出去。 等朱棣知道后,也是脸色一沉,然后把手上的奏折一扔,说道:“汉王每日消沉,命人去,让他闭门读书。” “……靖难之役,我几次出生入死挽救危局,如果没有我,哈!我一家人估摸着尸骨都凉了!” 书房里,朱高炽喝着解酒的葛根粥,眸色痛苦的说着往事。 方醒静静的听着,然后说道:“王爷,我们能不能换个角度看这事。” “比如说当年的中山王,他的功绩在我大明应当是首屈一指的吧?” 徐达戎马一生,整个大明的疆土起码有一半是他打下来,所以说到功绩,开国将帅没人敢和他比。 看到朱高煦点头,方醒才继续说道:“中山王功高,可为人却谦逊,又不贪女色,连太祖高皇帝都说他是当世美德第一人。” 方家庄来了一队人马和一架马车,在进门时家丁们想阻拦,可在看到朱瞻基后,就放行了。 走到书房的外面,里面方醒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爷您可别去告发啊!” 朱高炽和朱瞻基听到这话,都止住了脚步,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方醒要说什么。 “中山王立下的功劳难道没有王爷您的高?那不能吧?” 朱高煦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我不敢比拟中山王,可靖难之役我却是不差!” “是,您是不错。” 这怎么说到中山王来了? 朱瞻基真担心方醒会说出些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只是朱高炽就站在边上,他不好提醒,唯有暗自焦急。 “那不就得了。” 方醒的声音有些高亢的道:“连立下如此大功的中山王都不敢胡思乱想,那您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觉得陛下不公?还是说自己不甘心!”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朱高煦暴怒道,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方醒打了个哈哈,心痛的看着地上的碎片,那可是御赐的杯子啊!留给子孙的话,说不得以后能买几套房子嘞! 不过再看看朱高煦那双眼发红的模样,方醒只得叹道:“人有不同,分工也不同,所以中山王非常清楚,他只能是辅佐太祖高皇帝,这才有了今日徐家的风光。” 看到朱高煦颓然的样子,方醒劝道:“这世间那么大,当皇帝那么辛苦,说句大逆不道的,您就算是请我去当我都不乐意。我呆在方家庄,每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没事情来烦我,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朱瞻基捂住嘴,强忍着笑意看到朱高炽正无奈的摇头。 “得嘞!您要是向往厮杀的日子,等以后咱大明开拓海外了,您就带人去称王称霸吧!” 大明的藩王有封地,不过方醒觉得封在国内真是作死,那些朱家的子孙们能活活的拖累死这个帝国。 养朱家的子孙太耗钱粮,而且还不许这些藩王乱走动,几乎都是当做猪在圈养。(。) 正文 第180章 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方醒把朱高煦送到大门外时,正好看到一个太监在十多名骑兵的护卫下冲了过来。 朱高煦看着这些人,哂笑道:“方醒,看来本王又得闭门思过了。” 看来朱高煦对自己的老爹很了解,来人下马后,恭谨的说道:“殿下,陛下命您回去读书。” 说完这人担心汉王对自己动粗,就缩了缩脖子,可半天都没见动静。抬头看去,就看到朱高煦正摇头道:“好罢,我也该回去静一静了。” 这还是汉王吗? 随行的骑兵们都如蒙大赦的跟上去,今天他们可是抱着被汉王用马鞭抽打一顿的准备来的,所以连盔甲都穿戴整齐了。 把汉王送走,方醒才从家丁的嘴里得知太子父子来过的消息。 “少爷,这不会是宫里有猜疑吧?” 方杰伦有些担忧的问道。 方醒正口干舌燥的,闻言就说道:“哪有的事,要真是那样的话,太子父子都不会来。” 说完方醒就赶紧进内院去找水喝,留下个方杰伦在苦思着方醒刚才的话。 半饷,方杰伦才一拍大腿,“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前几日宋光家去捉奸,就是他老娘去的,这不是担心没捉到会翻脸吗!” 说完方杰伦心虚的看了内院一眼,心想这话可不能被少爷听见,不然…… 回到宫中的朱瞻基很快就被朱棣叫去了,当问到今天的情况时,朱瞻基也不敢隐瞒,就把方醒劝汉王的话说了出来。 朱棣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最后等朱瞻基走后才哼道:“觉得自己清闲,还觉得朕这个位子太累人,果然是大胆!” 边上听到的胡广知道这位帝王是渐渐的对方醒放心了。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的人,想想都知道有多惫懒。 而皇家不怕你惫懒,只怕你和赵匡胤似的隐藏着等待时机。 没野心就好啊! 方醒最喜欢的就是吃了睡,醒了想干嘛就干嘛,一点压力都没有的生活。 可生活它偏偏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有人知道汉王去了一趟方家庄后,就被责令闭门读书,于是方醒和汉王勾结的消息传遍了金陵。 方政是第一个跑来的,他一见到方醒就担忧的道:“德华,虽然我和汉王曾经一起作战过,可……他终究不得文官的支持啊!” 这话当真是交浅言深,方醒感动的道:“多谢了,方大哥,不过事情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我没事。” 而后第二个就是薛华敏,他带来了张辅的话,让方醒和汉王交往坦荡些,不能遮掩,否者就是自取祸端。 第三个居然是柳溥,他扭扭捏捏说了些汉王性子暴躁,有勇无谋的话,然后被方醒一脚踢飞。 就在大家眼珠子都不眨的盯着宫中对方醒的处置时,一队马车来到了方家庄。 “方醒,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李茂正在城里和那位帮助太子联络外面的男子喝酒,两人谈起方醒和汉王事发,都是胸怀大畅。 正畅快的时候,一个矮小男子走进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随即李茂就觉得事情发生了。 因为那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果然,男子等报信人走了之后,端起酒壶,仰头就喝光了壶中的酒水。然后也不顾顺着下巴滴落的水线,一把揪住了李茂的脖子,恶狠狠的道:“卧槽尼玛的李茂,你是不是专门来坑老子的?啊?” 李茂被脖子上的那只手给勒的气都喘不过来,他脸色涨红的道:“这从何说起,没有的事!” 男子嘴里的酒水都喷到了李茂的脸上,喝道:“不是你说汉王偷偷的去见了方醒吗?” “对…对啊!”李茂极力的挣扎着,可他才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挣得过对方,只得呼哧呼哧的喘息着。 “放尼玛的屁!” 男子扬起左手,可最终想到李茂的父亲是顺天府知事,才忍住了抽下去的*,冷道:“刚才的消息,小郡主已经在太孙殿下的护送下去了方家庄。” “这不可能!” 李茂失魂落魄的道:“我亲眼看到的,汉王就一个人,进去前还伏在马背上,这不是偷偷摸摸是什么?” 到了方家庄,朱瞻基骑在马背上,看着庄门口那摊已经干涸的呕吐物说道:“谁喝多了?” 来迎接的方杰伦一脸堆笑的道:“好像是那天的汉王殿下,当时他老人家还差点跌下马来。” 朱瞻基摇摇头,然后跟着车队进了方家庄。 方醒正在给铃铛洗澡,一边洗还一边念叨道:“你个小兔崽子,专门往那些灌木里钻,这一身的杂乱怎么洗!” “方醒!” 铃铛的耳朵竖了起来,然后猛地一甩身体,那水就溅了方醒一头一脸。 “铃铛!” 方醒还在揉着眼睛时,婉婉和铃铛这对好朋友已经碰面了。 “德华兄。” 朱瞻基看到方醒狼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 方醒喊来小白,让她继续给铃铛洗澡,然后和朱瞻基去了书房。 一到书房,朱瞻基就问道:“德华兄,你觉得我汉王叔是什么性子?” 方醒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说道:“有些简单。” “简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汉王,让朱瞻基颇有兴趣的追问道:“什么简单?” 方醒放下毛巾,舒坦的说道:“汉王看似凶蛮,可心中所想其实最少,只是性格有些执拗,认准了一件事就放不下。” “说到这个,你想想汉王对太子动的手脚,不就是简单粗暴吗。” 朱瞻基想想觉得还真是这样,汉王对自己太子大哥的不满历来都不隐瞒,就算是要怼他也是明刀明枪的,不屑于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方醒见朱瞻基有些悟了,就笑道:“汉王总是觉得自己的功劳比你爹的大,所以你爹当上了太子就觉得自己吃亏了,这需要慢慢化解。” 朱瞻基叹道:“在我记事的时候,汉王叔还会抱我,可后来……渐渐的他就冷漠了。” “不过我父亲对两位王叔真是没说的,他们小时候皇爷爷经常练兵或是出征,都是我父亲带着两位叔叔玩耍,所以……” 方醒笑道:“长兄如父呗!” 正因为有这份感情在,所以朱高炽才几次救下了两个犯错的弟弟。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动那两个一直在对他的位子虎视眈眈的弟弟。(。) 正文 第181章 出一本书? ps:推荐美女作者:‘巫山云没有雨’写的历史大作‘大宋第一废柴神童’,这美女历史专业出身,根底浑厚,写出来的文字带着女性的细腻,用生动的文笔和别样的视觉描述了倒霉神童方仲永的逆转故事...... ...... 朱瞻基回去把方醒的说法转告给了朱高炽。& “哎!” 朱高炽神色黯然道:“你汉王叔小时候脾气就倔,而且还不讲道理,只是……那时候他还帮我打过架。” 朱元璋挺能生的,儿子不老少,所以到了朱高炽这一代,那真是儿孙满堂,发生点冲突很正常,肥胖和有足疾的朱高炽经常被那些堂兄堂弟欺负。 而那时的汉王就已经显露出了高超的武力值,经常为自己的大哥出头。 至于赵王朱高燧,朱高炽不想提,他觉得这个幼弟真是从小就坏,而且还阴。 “帝王之家啊!” 方醒也在感叹着亲兄弟之间的关系,然后无比的庆幸自己没生在朱家。 可没出生在朱家的人也有烦恼,比如说张家。 “二哥和三哥都说要参与北征,正和大哥在闹着呢。” 回了趟娘家的张淑慧有些唏嘘的道:“大哥目下是英国公,已经是到头了,而二哥和三哥觉得自己至少也能封个候伯。” 方醒正在帮小白躲铃铛,闻言就放开可怜巴巴的铃铛说道:“你二哥和三哥是觉得自己亏了,要是当年靖难之役他们能接过岳父的班,也许今日的英国公就换人了!这种美梦我以前也经常做,不足为奇。” 这话张淑慧深感赞同,她说道:“我大哥眼下没有一个继承人,所以那几个侄子经常到国公府去玩耍,隐然觉得自己就能过继给大伯。” “春秋大梦!” 方醒不屑的道:“你大哥才四十,又不是没有过孩子,你等着瞧,最后你那几个侄子绝对没戏!” 张淑慧点头道:“二哥已经是金吾前卫指挥使了,却还想着上进,按理是好事,可大哥……” 功高需收敛,张家已经是大明顶级的勋戚,如果张輗和张軏也加入到这个集团中,张家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时丫鬟进来道:“少爷,柳少爷来了。” “他是哪门子的少爷?” 方醒懒洋洋的起身,张淑慧在背后退了一把才斜着身体走了出去。 前厅里,柳溥一身远行的打扮,看到方醒后,他躬身道:“德华兄,小弟马上将赴北平,特来辞行。” 方醒的懒散消散,吃惊的道:“为何?” 柳溥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德华兄,马哈木要求我大明归还宁夏、甘肃一线的鞑靼人,说是他们的亲戚,结果被陛下断然否了。” 瞬间,方醒已经嗅到了战争的味道。他知道柳升在北平监造紫禁城,那么柳溥此行倒是不危险,就嘱咐道:“马哈木既然大胆挑衅,那么明年的北征只是时间问题,你且紧跟你父亲,莫要去惹祸。” 柳溥顾盼自雄的道:“德华兄,家父必然会在北平府等待陛下,到时候率领神机营扈从。” 柳升擅长指挥神机营,这是国朝公认的。 方醒笑道:“要是你爹这次能立下大功,兴许别人以后就得叫你小侯爷了。” 柳升目前是安远候,世袭伯爵,所以等他去了之后,柳溥只能袭爵安远伯。 柳溥昂首道:“小弟可不是那种仰仗父辈荫萌的人,德华兄你就看好吧!” 送走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杀敌立功气息的柳溥,方醒去了聚宝山上。 秋季的山上灰蒙蒙的,方醒拿着望远镜,看着山下的军营。 这里有一个哨位,还是方醒当时力主安排的,就是怕被别人窥探军营。 哨位的两名军士看到方醒在‘窥探’军营根本就不管,还恨不能给他搬架梯子,好看的更清楚些。 一队队的军士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前进,那些百户们吹着哨子,利用节奏来改变队形。 前进、后退、前进…… 射击、装弹、射击…… 就是这样的往复动作,能让人形成肌肉记忆,一听到哨子后,马上就能动作起来。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放下了望远镜。 虽然方醒和家丁们不在营中,可前次南征中立下功劳的人都已经得到了功赏,该升官的升官,该得钱的得钱。 北征在即,如果能立下大功,封妻荫子也不是难事啊! 有了动力之后,没人会偷懒。 回到家,方醒觉得浑身轻松,甚至还和大妞玩了一会儿寻找蚂蚁洞的游戏,把前院的一棵大树下面挖的乱七八糟的。 很快,金陵城中就流传着陛下震怒的小道消息,而阿鲁台的使者据说也来了。 “阿鲁台说愿意和我大明并肩作战,讨伐马哈木。” 朱瞻基觉得形式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方醒记得阿鲁台这个名字,他摇头道:“异族人都不可信,就算是看到他们的兵马也不可信。” 朱瞻基诧异道:“难道他们还敢反水?” “有何不敢?” 所谓的瓦刺和鞑靼其实都是继承了蒙元的一部分势力,而中原肥美这个概念依然深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我估计陛下自己也不相信阿鲁台吧。” 不得不说,方醒猜到了朱棣的心思。 朱瞻基笑道:“德华兄果然是神算,我皇爷爷确实信不过阿鲁台。” “可目下我大明不宜树敌太多,如果瓦刺和阿鲁台联合起来的话,我大明难免会疲于应付。” 这是真知灼见,以后的瓦刺就一统蒙古,实力大涨后,就开始了对大明的攻势。 方醒玩味的看着朱瞻基,想着他的儿子几乎葬送了大明,就说道:“草原广阔,大明这种远征的手段终究不可持续,太费钱粮啊!” 朱瞻基也是点头道:“幸好经过多次征伐后,蒙元势力大减,不然我大明边关必然处处烽火。” “火器!” 方醒笃定的道:“最终能终结草原骑兵的办法只有火器。” 而这个话题也只能是戛然而止。 谁让现在做主的不是朱瞻基呢! “任重而道远啊!” 朱瞻基窘迫的说道:“德华兄,总有那么一天的。” 方醒大惊失色,赶紧看了看外面。 “幸好没人啊!不让你就死定了!” 朱瞻基也是笑道:“小弟也是失言了。” 两人止住了这个话题,朱瞻基就问道:“德华兄,你的算术这般厉害,能否出一本书,让天下人都能学习呢?” 咦! 这个问题让方醒有些怦然心动。 这可是流芳千古的盛事啊! 不过还需要从长计议。(。) 正文 第182章 褒贬不一,书成付印 ps:凌晨时停电了,要晚上才来。爵士刚到网吧,边上是两桶方便面。 今天四更依旧,绝不会断更!!! …… 国子监里,马苏收起课本,然后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马苏,你这么急干嘛?难道今儿有媒人上门?” 自从方醒在国子监干翻了洪炳正之后,马苏的境遇就改善了许多,所以也有人愿意接近他。 马苏回头看到是一位相熟的同窗,就点头道:“我老师在编书,我得回去帮忙。” “哦!” 马苏人还没到方家庄,消息就已经开始从国子监里传出去了。 “他要编书?你不会是在逗乐吧?” “编书要多少时间?要多少钱粮人手?他一个小小的方家庄,难道还能找到那么多的读书人?那我把他编出来的书都给生吞喽!” 这年代编书需要旁征博引,一旦出现漏洞,那名声就臭大街了。 所以方醒的举动被外界解读为‘年少轻狂’,‘想出名想疯了’。 外界暗流涌动,可方醒依然在慢悠悠的‘编书’。 “要大白话。” 方醒让马苏准备抄写。 “我要让识字的人都能学习这本数学。” 马苏愕然,现在谁编书不是往晦涩的方向发展?不如此,怎能显示出编书人的文章水平来。 “还要断句?” 用标点符号断句不是什么发明,早就有人这么干了,只是绝大多数文人都不乐意而已。 把文章都断句了,那还让我等怎么活? 其实不断句也含有知识垄断的意思,想想,就算是你识字,可要是没有老师教导的话,你怎么能从那延绵不断的文字中知晓意思。 就好比圣旨,方醒以前一直都以为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可那天经过一次颁旨后,才知道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就是断句的坑爹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养活不少考据党。 马苏翻看着刚‘编好’的书,崇敬的道:“老师,您几天就能编一本书,这速度绝对是大明第一。” 于是才过几天,马苏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 “马苏,你不去帮你老师编书了?” 有个尖酸的同窗讥讽的问道。 马苏答道:“我老师的书已经好了。” 我曰! 那么快? 所有的人,包括刚走到门口的教授都止住了脚步。 气氛停滞了半饷,才有个学生问道:“马苏,你老师编的是什么书?” “数学。”马苏收好了书,骄傲的道:“也就是算术。” “哦!” 一阵轻松的叹息后,所有人都不再关注马苏了。 “算术不过是小道,怎比得上我儒家的微言大义!” “我看连小道都算不上,最多只是那些账房们学学。” “……” 方醒编的是算术,这话传出去后,那些讥讽不屑的人更是觉得荒谬。 “我还以为他会出一本文章合集,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自甘堕落啊!” “皇太孙学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无趣无趣!我本想等他出书时好好的找找毛病,可要是算术的话,那就算了。” “……” 外界的议论很难影响到不大出门的方醒,他把编写好的数学第一册交给了朱瞻基。 “这只是初学者的教材,不过学会了这本之后,当个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瞻基翻看着,抬头道:“德华兄,为何不一次出完呢?” “太贵了。” 方醒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被佛光笼罩着。 “我希望这本书能让普通人家都能买得起,所以不要雕版,用活字。” 这时文人出书,只要是不差钱的,基本上都是雕版。 而大明此时的活字印刷技术已经很普及了,为何还要用费事而且很贵的雕版呢? 这就牵扯到文人的毛病了。 “活字生硬死板,不堪入目也!” 而如果印刷量大的话,雕版很快就会损坏,还得继续雕刻。 朱瞻基劝道:“德华兄,要不就交给我吧,我找人来雕刻。” “不需要。” 方醒坚决的说道:“我这本是工具书,不需要像那些诗词文章的华美字体,我只要普及。” 而这本书也在第一时间呈到了朱棣的御案上。 “直白,简单。” 方醒这本书不但是用了大白话和断句符号,而且在每个知识点的后面都列有应用题,所以连朱棣看了几眼都觉得很好学。 传递下去后,几位辅政重臣都一一看过,表情不一。 “陛下,方醒此举倒是有功。” 胡广察言观色的说道:“户部每年进人都得培训算术,太耽误时间了。有了这本书之后,好歹基本的东西都能自学,能省很多事。” 朱棣点头道:“方醒的意思是,这本书用活字,定价要低,看来他是不准备赚钱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方醒。 那位以前可是抠门得很啊! 怎地突然就变得大方起来了呢? 而等方醒再到户部去授课时,发现那些学生们都已经是人手一本‘数学第一册’了。 那么快? 不过这是好事,效率快,这就说明上面重视。 方醒上完课后,随手拿起一本,看着简单的封面,就笑了笑。 “数学,万学之基,不可不重,不可不学!” 序本来朱瞻基是请了自己的太子老爹拟的,但最后却是方醒自己来,不然传到那些‘大儒’们的耳中,估计能有人来皇城来绝食,要求皇帝陛下把方醒这个妖人干掉。 “德华吾侄……” 连远在北平的陈嘉辉都为此写了封信到金陵,在信中,陈嘉辉对方醒出书表示祝贺,但对方醒断句和采用大白话的方式有些不大满意,最后说是陈潇已经在去金陵的路上了,要方醒看好他。 连陈嘉辉都不大满意,可想而知那些读书人的不屑了。 “德华兄,宫中的匠人都已经撑不住了。” 朱瞻基满面春风的进来,手中拿着几本数学第一册,看着比市面上的精美了许多。 “你还是开了雕版?” 方醒接过看了看,有些不满的道。 朱瞻基表功道:“活字买的多,可雕版也有人要啊!连我父亲都收了几十本,也不知道他要来干嘛。” 要来干嘛? 当然是送人。 太子宫中,太子妃笑容满面的赏赐了张辅的二夫人,其中就有这本印刷精美的数学。 二夫人回到英国公府,把这本书交给了张辅。 “国公爷,妹夫这是要成学问大家了吗?” 张辅接过书,楞了半天道:“这小子,我还担心别人看不上他的这本书,可没想到连太子都在为他张目。” 张辅自身的儒学造诣也不浅,所以在方醒出书时,他就知道这本书在读书人的中间讨不了好。 太子一家和方醒的关系好,这个不是什么大秘密,可好到太子会为了他推书,这就有些让张辅吃不准了。(。) 正文 第183章 丢脸的朱瞻基 方醒最近有些上火,连嘴角都红肿了一块,每天难受的不行。乐-文- “轻点!我说你轻点行不行?” “夫君,您别乱动好不好,这草药很灵验的,最多后天就好了。” 方醒坐着后仰,张淑慧在给他上药。 “德华兄!小弟来了!” 我曰! 方醒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急忙喊道:“建中,你且等等。” “等什么,夫君,这样太失礼了。” 张淑慧结束了上药,就先闪了。 陈潇灰头土脸的冲了进来,正准备和‘夫妻般关系’的方醒来个拥抱,可当他看到方醒的嘴角后,就呆呆的问道:“德华兄,你怎地吃饭没擦嘴啊!” 久别重逢的气氛被方醒嘴角的那一团绿色给破坏殆尽。 方醒扯着嘴角苦笑道:“天气干燥,最近有些上火。” 听到不是大毛病,陈潇就打了个哈欠说道:“德华兄,小弟披星戴月、快马加鞭的赶到金陵……” “停!” 面对这个话唠,方醒举手道:“你且去洗漱,然后睡个踏实觉,晚上为你接风。” “要有好酒!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陈潇一溜烟就跑了,至于他的客房,在接到陈嘉辉的书信后,方醒就已经安排好了。 陈潇的到来给安静的方家庄增添了许多热闹,连大妞都喜欢这个‘会玩’的叔叔。 “殿下。” 朱瞻基带着婉婉来了,陈潇见礼后,朱瞻基就问道:“听说你准备进国子监?那为何不在顺天府?” 大明此时有两个国子监,一个在金陵,一个在北平,所以朱瞻基才有此问。 陈潇苦着脸道:“家父公事繁忙,生恐我在北平不学好,所以就打发来金陵,让德华兄看着。” 朱瞻基的嘴角抽搐着道:“那你且好好的学吧,可别被马苏给比下去了。” 说到这个,陈潇的脸就更苦了,马苏都已经是秀才了,再进一步就是举人。 “我…我不是读书的料。” 陈潇坦诚的道,其实陈嘉辉在来信中也有些想让他在南京谋机缘的意思。 目前国子监出来的学生,有关系的还能谋个小官做做,等以后就不行了。 这等小事对朱瞻基来说不值一提,他随即就和方醒说起了最近瓦刺频频在边关挑衅的事。 “马哈木感觉自己强壮了,所以想收拾阿鲁台。可有我大明在,他担心会在大战时被我大明从身后捅一刀,所以干脆就先和大明决一胜负。” 这个道理很简单,也不复杂,可朝中有人就不屑的说:我堂堂大明,怎会乘人之危!大家摆开阵势开片才是王道。 “傻缺!” 对于这等人,方醒从来都是不屑之极。 “这种人大概是读书读多了,把脑子都读傻了,居然想学宋襄公!” 陈潇讶然道:“这人是傻子吗?能偷袭谁还去正面打啊!当年我和德华兄就是……呜呜呜!” 方醒捂着陈潇的嘴,正义凛然的道:“昨晚让你少喝点你不听,你看今儿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朱瞻基忍笑忍的很辛苦,直到婉婉冲进来,要方醒带她去看那头传说中很厉害的大猪。 “方醒,听说你被那头猪给追着跑了大半个庄子,是真的吗?” 小郡主隐隐带着后怕的问道,却没看到陈潇和朱瞻基都在无声的大笑。 “没有的事!那都是别人在造谣。” 为了维护自己高大的形象,方醒不惜对着孩子撒谎。 种猪被圈养在一个大猪圈中,这是为了让它有充裕的空间去施展自己的‘技艺’。 看到有人来,大猪昂起头,细眼乱瞟,让方醒觉得腿有些发软。 “好大呀!” 婉婉用小手捂住鼻子赞叹道。 “德华兄,得有三百斤吧?” 方醒怒道:“你能在前面加一个猪字吗?” 两人的对话让朱瞻基有些苦逼,猪与朱谐音,当着姓朱的说这话,德华兄,您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看完大猪,婉婉心满意足的和大妞去继续寻找蚂蚁洞。 “少爷,隔壁庄上的闹事了!” 有人来禀告,方醒一听就嘿嘿笑道:“活该!” “这……可那不是李家啊!” 方家庄只有两个邻居,一个是李家,而另一家…… 朱瞻基觉得脸有些发烫,太丢人了有没有! “我看看去。” 要看当然大家一起去,方醒还想看看朱瞻基的庄子是怎么管理的呢! 到了隔壁庄子,就看到一群男女正冲着一个男子在叫骂,情绪激昂。 “这是怎么了?” 方醒逮住一个看热闹的庄户问道。 “还能怎么了,那王管事昨晚喝多了,就去肖山家调戏了他的老婆,这不今儿就闹起来了。” 方醒大惊道:“难道没人管?” “谁敢管?” 这人不屑的看了方醒一眼,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朱瞻基和陈潇,然后说道:“就算是来人管一管,可王管事在上面也有人啊!不但自己没事,事后谁告的状谁就会倒霉!” “那位王管事昨天得手了没有?” 陈潇问道。 “没,但是他一脚踢伤了来阻拦的肖山老娘,不然今儿还不一定能闹得起来。” “禽兽!” 方醒看着面对一堆人的那位王管事,恨恨的骂道:“这等人就该把他打落下去,然后安排在这个农庄干活。” 陈潇闻言就道:“那他还不得生不如死啊!”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方醒用肩膀撞了朱瞻基一下,示意他该上场了,因为那位王管事已经抽出了马鞭,一脸狰狞的准备带家丁们打人了。 “你们滚不滚?” 王管事挥舞着马鞭,冷笑道:“肖山,老子不过是摸了你媳妇几下,你家那老乞婆就不依不饶了,怎地,难道你想在我这里讨个公道?” 肖山一看就是个憨厚人,可再憨厚的人面对着这种屈辱也忍不住啊!他满脸涨红的说道:“王管事,你别以为你说了算,这庄子可是太孙殿下的,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你的恶事,我就不信你还能这般嚣张!” “老子就是这么嚣张了,谁敢把我怎么样!” “老子敢揍你!” 王管事正睥睨众生的时候,一声暴喝,两个人影就从围观的人群中冲了出来。 陈潇揪住王管事的双臂,方醒趁机下黑手朝着他的脸上招呼,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爷都不敢欺男霸女,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居然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 正文 第184章 我睡觉打呼噜 朱瞻基被王管事气得浑身发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等方醒和陈潇配合默契的在狂揍王管事时,那些家丁们都扬起棍子,准备收拾这两个眼生的家伙。 “住手!” 方醒最后在王管事的下巴上来了一记勾拳,这才气喘吁吁的停手。 陈潇低声埋怨道:“德华兄,按照咱们的规矩,早就该轮到我了!” 方醒揉揉手腕,不满足的道:“下次吧,刚才我都还没打过瘾呢!” 听到有人叫住手,那些家丁们都骂骂咧咧的看向了朱瞻基这边,准备连带这个敢说话的人一起收拾。 王管事的脸已经成了猪头,他感到视线内一片模糊,就咬牙喊道:“打!都给老子狠狠的打!打死了算我的!” 喊完后,听到周围静悄悄的,王管事就骂道:“怎地还不动手?都傻了不成!” “殿下万安!” 一阵呼喊后,这些庄户们都跪下了。而那些家丁们都面面相觑之后,丢下武器,也跟着跪了。 朱瞻基先是看看方醒和陈潇,想起他们刚才殴打王管事时,一个绑手,一个打。 这默契好足啊!难道以前…… 回头看看王管事,朱瞻基厌恶的道:“拿下!” 几个护卫上去,直接用绳子把王管事五花大绑,然后拎着,准备带回城里去处置。 朱瞻基抱拳道:“德华兄,小弟先回去了,婉婉就留在这多玩一会儿。” 方醒低声道:“你是太孙,这些下面的管事和你的名声关系颇大,该清理的也得清理了!” 朱瞻基感激的道:“我知道,回去就叫人去清理。” 朱瞻基带着人走了,庄子上的庄户们恍如是遇到了青天大老爷,感念的道:“殿下果然还是挂念我们的,这不姓王的不就倒霉了吗。” “可刚才那人是隔壁的方家少爷呢!” “那又怎么样?他还能大得过殿下?” 这些人固执的认为青天大老爷是会有的,这同时也是底层百姓乐观的一面。 生活总得有点希望才能过下去,不是吗? 哪怕这个希望是渺茫的! 而陈潇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德华兄,我不想进国子监住宿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书房里,陈潇又是作揖,又是哀求的。 方醒头痛的道:“叔父在信中说了,必须要让你住宿,不然你迟早是个纨绔子弟的命!” “可国子监里听说都是多人一个房间,德华兄,小弟有洁癖啊!” 陈潇这时才发现被自己的老爹给卖了。 “当初我还以为到了金陵,就能和你一起双剑合璧了,可……这不是坑我吗!” 方醒自动把双剑合璧听成了双贱合璧,然后无奈的道:“国子监一月只有朔望两日假期,这样吧,马苏隔几日就会去一趟国子监,我叫他每次给你带些食物,你缺了什么就托他带话即可。” 怕陈潇不信,方醒就找出了陈嘉辉的书信给他看。 “难道我不是……亲生的?” 悲愤状态下的陈潇脑洞大开:“难道我是某位对陈家有大恩的儿子,一家老小都死了,所以最后托孤给了……” “啪!” 忍无可忍的方醒一巴掌拍醒了陈潇,然后说道:“你嫂子给你准备了去国子监的东西,你自己去收拾一下。” “难道我真不是……” 按照时间,陈潇今天就得去国子监报到,不然就是违纪。而陈潇是品监生,荫监,迟到了多半会被当做典型处理,打板子都不奇怪。 “荫监啊!这和阴间有什么区别!” 陈潇哭丧着脸的上了马车,跟着方醒去国子监。 可陈潇知道,按照自己老爹的品级,自己是无法进入金陵国子监的,这多半是方醒出了力。 到了国子监时,正好是申时中,还没关门。 方醒带着陈潇,出示了就读的证明后,就被一个杂役带着往里走。 金陵国子监占地颇大,可学生也不少,好几千人,而且还有不少留学生。 在领取了自己的用品后,陈潇站在一间看着不大的房间里,面对着四张床的布局,摇头道:“德华兄,要是小弟在里面打架了怎么办?” “为何?建中,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 方醒苦心劝着,可陈潇却道:“我睡觉会打呼噜,在家的时候,没有丫鬟愿意在我的房间上夜。” 呃…… 方醒有些无助的看着带路的杂役,在身上摸了一下,然后递了个银角子过去。 “兄弟,这打呼噜影响大不大?” 杂役接过银角子,笑道:“方先生,这打呼噜得看人来,要是一间屋子里有两人打呼噜,那问题不大,可要是只有一人的话……” 只有一个人的话,就会成为公敌! 方醒说道:“懂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杂役笑眯眯的道:“方先生您上次在我们国子监可是威风八面,谁不认识您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陈潇说道:“经常请室友吃饭,这样大家就会对你改观,打呼噜也相对不是那么不能容忍的事。” 陈潇还没回答,杂役就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方先生,一语中的。在国子监要想搞好关系,请吃饭是最佳办法。” 谁让国子监的大锅饭味道能让人以为是猪食呢! 可小炒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的啊! 陈潇不差钱,当然是狂点头道:“好说好说,下午我就请他们吃饭。” 把陈潇安顿好后,方醒才慢悠悠的往外走。 俺现在也是名人了啊! 想到自己的名字在国子监当真是妇孺皆知,方醒的心中就难免有些飘飘然,连走路都感觉在飘。 前面就是国子监的大门,方醒对着那个放自己和陈潇进去的门子含笑点点头,就准备出去。 “方先生请留步!” 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方醒回头一看,就看到三个男子正匆匆的往这边跑。 这些大概都是我的仰慕者吧! 方醒保持着矜持的微笑,然后停在了大门口。 这三人到了近前,中间一个脸白的学生拱手道:“敢问方先生,听说你近日出了一本算术书?” “对啊!” 这几位多半是读过自己的书吧,方醒有些沾沾自喜的想到。 国子监也教算术的,不过很浅显,而且不是必修课。 那个白脸学生脸色一肃,拱手道:“学生赵胜,想请教方先生几个问题。”(。) 正文 第185章 为数学布道 国子监已经散学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开始四处溜达,看到门口有人围聚,都纷纷涌了过来。︾| 方醒颔首道:“你有问题尽可道来。” 赵胜把书袋递给同伴,瞟了一眼围来的人群,就正色道:“敢问方先生,那本书上的序言可是自己做的?” 方醒莫名其妙的道:“当然是我做的,难道序言还得请人捉刀吗?” 赵胜一听就松了口气,也不拱手了,而是看着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道:“方先生,你在序言上写了数学是万学之基,敢问是何家说言?” 周围的学生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的人大多买了方醒的书,不过对于序言只是嗤之以鼻。 可像赵胜这种把方醒堵住,然后当众质问的举动,还真没有人想过。 “这下方醒有难了!”有人就幸灾乐祸的说道。 “马苏在不在?” “不在,今日他好像是去历事了。” 所谓的历事,就是实习。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时常会有这种实习的机会。 “可惜了,要是他在的话,今日方醒的面皮可就难看了,师道尊严更是全无。” “……” 这边在各种议论,可方醒却已经变脸了。 卧槽!,这是冲着我来的啊! 冷笑之后,方醒说道:“你认为我的序言有问题吗?” 赵胜看到人越来越多,就一脸慨然的道:“当然有问题,你说算术是万学之基,那把我名教置于何地?” 卧槽!好毒的话! 不过方醒怡然不惧,他说道:“你学过算术吗?” “学…学过。” 国子监的学生,要是敢说自己没学过,那外人就会觉得你是不是在偷懒。 听到赵胜的话音有些迟疑,方醒就环视一周道:“我说的万学之基,乃是指数学在各个方面应用的广泛。比如说一个老农,一个商人,一个官吏,甚至于一个大学士,各行各业都用得上数学,对此难道你有异议吗?” 方醒避开了和儒家的直接争锋,因为那样他会死的很惨,谁都救不了。 而刚才话里的老农和商人,这些可不是需要学习儒学的。 至于官吏必须要学儒学,那是因为学术垄断。你不学习儒学,学习成绩不理想,那么你连进入这个体制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比这个垄断更有力的武器了,所以此后八股大行其道。 赵胜看到有人面露沉思之色,就喝道:“我当然有异议!” “我儒家亦有数,君子六艺吾辈从不甘落人后!” 君子六艺,但当年孔老夫子教授的可是:诗、书、礼、易、春秋、乐,里面可没有包含数。 这是想把方醒的数学都概括到老夫子的儒学之中去,绝了方醒独自风头的可能。 这是既想往方醒的头顶上扣屎盆子,又想把他出书的名声弱化。 哥不能再忍了! 方醒冲着赵胜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的数学,并不是你说的那种,至于是哪一种,我不告诉你!” 转过身,方醒就像是个传销分子似的对着大家说道:“各位监生,今日借着机会,我给大家说说数学在各方面的应用。” 大家都期待的看着方醒,不管他说的是什么,要么是大家有所收获,要么就是一顿臭鸡蛋扔过去。 方醒没看到身后赵胜那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数学之道,在于应用,而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当神仙。” “比如说农户学会了数学,那么他就可以分析一家人的所得和支出,并根据家中情况预测此后的花销,这可不是估摸,而是精确的计算。” “并且那些小农家还可以计算出佃别人的田来种是否划算,而这些往往需要有经验的老农才能计算出来。” “对!” 这时候人群中一位大概是农户出生的监生站出来说道:“方先生,您说的这个一点都没错,我家里以前都只能靠着我父亲计算收入,而我却只能是一筹莫展。” 对这个敢于爆出自己出身贫寒的监生,方醒投以和煦的微笑,然后继续说道:“接着就是商人,商人学会了数学,他可以轻易的计算买进卖出、银钱余量,进一批货,加上成本能有几多利润。而往常这些却需要请一位账房。” 说到商人,没人敢出头说话,因为国朝目前商人的地位还不高。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后。 方醒不以为忤的说道:“至于工匠,我敢在这里说一句,不会数学的工匠,他想成为一个好工匠就得比别人更辛苦,更费劲!” 工匠不能全凭经验。尺寸的计算,应力的计算、工程的各方面核算……。 方醒看着四周的学生,最后说到了士。 “最后是士,也就是官吏。” 这货在作死! 周围有不少人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方醒,你丫居然敢把数学作为官吏的必学,这不是在挑战大家是什么。 “小吏学会了数学,好处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那么父母官呢?” 方醒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眼神,说道:“现在有一个现象,那就是刚授父母官的人,大多会聘请一位或是几位幕僚,专门咨询,或是计算钱粮。” “这可是父母官啊!” 方醒一脸沉痛的道:“什么都不懂,一切事务都被下面的小吏或是幕僚掌控……” 他马上就要作死自己了! 许多人都在等着方醒开喷,比如说…… 你们这不是庸官吗! “咳咳!那何不如学好数学呢?” 方醒话锋一转,让人大失所望的同时,眉飞色舞的道:“比如说是户部,学会了数学的高深部分之后,就可以分析出我大明各地,乃至于全国的出入有何变化异常,更是可以直观的用图表一目了然的表达出来。” “那样的话,户部是否可以根据这些具体的出入波动,来结合各地气候灾害的变化,做出更好的应对呢?” “还有吏部,兵部……” 看到大家都等着下面的话,方醒不屑的瞥了赵胜一眼,摸摸肚子道:“这说一说的居然就到晚饭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给大家继续吧。” 他就这么走了?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醒出了大门,然后在家丁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这还没说到具体的例子呢,怎地就走了?” “我还等他说到吏部和兵部呢,要知道我家里可是说了,我最有可能会被授官到这两个地方。”(。) 正文 第186章 纪纲过关 国子监的大门口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看着赵胜。 “他家里是干嘛的?” 冒然出头必然有原因,而且还是冲着皇太孙的老师出手,要是没有背景才怪。 有个大概知道内情的人冷笑道:“赵胜的叔叔在锦衣卫。” “锦衣卫?” 问话的人马上就闭嘴了,这年头惹上锦衣卫显然不是合算的生意。 “难道锦衣卫的人在打皇太孙的主意?” 有人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位据说连皇子皇孙都得给面子的锦衣卫指挥使。 纪——纲! “可我只想知道方先生是如何用数学来施政的啊!” 一个神经粗大的学生后悔的喊道。 “那你不是已经买了一本数学吗?” “可那只是第一册。” “既然有第一册,那肯定会有第二册,第三册,慢慢的等吧。” 那个气愤的学生冲着赵胜喊道:“别以为你叔叔是锦衣卫就了不起,可那是皇太孙,以后的皇帝,你叔叔算个屁啊!” 赵胜的嘴角扯动着,想反驳,可今天他已经是彻底的失败了,甚至是被方醒完全无视。 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这事会不会牵扯到朝中的争斗? 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学生,拿来当炮灰都不够资格,所以…… 最近早晚的气候有些让朱棣不大舒服,所以他就在暖阁处理政事。 这时进来一个小太监,他在朱棣的贴身大太监耳边轻声说了一会儿。 大太监走过去,垂眸禀告道:“陛下,今日有人挑衅方醒。” 朱棣头也不抬的问道:“何故?” 大太监更加恭谨的说道:“有人想把方醒弄成儒家之敌,那人家中有个叔叔,是锦衣卫千户。” “嗯?” 朱棣把手中的奏折一扔,那紧皱的眉头让暖阁内的人都垂下了头。 “传纪纲来见朕。” 方醒回到家里,刚吃完晚饭,就看到了贾全。 “我说你怎么一天鬼鬼祟祟的,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贾全尴尬的笑道:“下官最开始学的是刺探,所以到后来就改不了了。” “啥事?” 方醒听到贾全的肚子在叫唤,就叫厨房去给他做面条。 贾全嘿嘿的感谢后,说道:“殿下知道了今天下午在国子监的事,让下官转告您,这事无需担心,陛下那里自会有论断。” 方醒扬眉道:“我想知道背后是谁?” 马丹!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居然敢质疑我方醒出的书,要知道那本书可是宫中印刷出来的,撒比才会相信皇帝不知道这本书的事。 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就有人站出来了,而且还是趁着国子监散学的时机,大庭广众之下的想挖坑埋人。 看到方醒笑呵呵的,可贾全却觉得一股冷意从尾椎骨那里冒了上来。 “说吧,要是太孙问起来,就说是我逼着你说的。” 方醒看出了贾全的为难,正好热气腾腾的大碗面条到了,他就起身道。 面条看着很筋道,汤色泛白,这是用大骨头熬制了许久才有的颜色。 而面条的上面还铺着一层肉沫浇头,一点辣椒油和小葱点缀,看的贾全胃口大开。 “赵胜有个叔叔叫做赵国章,是锦衣卫的千户。” 方醒若有所思的摆手道:“你且赶紧吃面,然后再回去复命。” 贾全呼啦哗啦的在吃面,方醒走到门口,看着冷清的天空中挂着的几颗星宿,嘴角渐渐的抿紧。 贾全三两下吃完,打了个饱嗝后,躬身告退。 “回去告诉太孙,别乱动!” 方醒告诫道。 纪纲目前的权势已经到达了顶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及早而退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可尝到了权利甘美味道的纪纲会甘于落寞吗? 当纪纲走进殿内时,看到上面朱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呯!” 朱棣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顿,冷冰冰的道:“那赵国章是怎么回事?” 纪纲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就辩解道:“陛下,您是说今日国子监之事吧,臣这里刚调查清楚,请允许臣自辩。” 朱棣哼了一声,纪纲赶紧说道:“据臣的调查,那个赵胜在国子监中和前司业秦班走得比较近,后来秦班被革职,赵胜就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在方醒出书之后,就以为找到了把柄。他打听到方醒到了国子监,就拦路质疑。” 好一个拦路质疑! 朱棣的大太监垂眸不语,可心中却对纪纲的移形换影神功表示了钦佩。 当时的情报可是说赵胜是想把方醒弄成儒家之敌,可到了纪纲的嘴里,就变成了拦路质疑,纯属是学术纠纷。 殿内烧了几个熏笼,暖洋洋的很是让人舒坦。可纪纲却觉得很热。 燥热! 大滴的汗水从脸上滑落到地上,很快就打湿了身下的地面。 九五之尊,生死予夺。 我要权利! 在这一刻,纪纲从未这么渴望过权利。 他同样想主宰别人的生死。 “混账!” 静默了片刻后,一声怒吼从上面传来,随同一起而来的还有茶杯。 “啪!” 纪纲只觉得额头上一痛,然后瓷片就从眼前滑落。 一动不动! 纪纲不敢动,哪怕温热的血液正从额头上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红色的视线中,他看到朱棣从御座上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你当朕不知道你的小把戏吗?” 朱棣的胡子翘起,可这不是代表高兴,而是极度的愤怒。 “你纪纲的胆子很大嘛,居然都敢去招揽方醒,嗯?”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纪纲马上就趴在地上,哀鸣道:“陛下,臣只是仰慕太孙殿下老师的学问,所以就想请方先生去给我锦衣卫衙门的人授课,臣有罪!罪该万死!” 朱棣止住脚步,冷冷的说道:“汉王最近在闭门读书,你纪纲也想去吗?” 大太监在心中一叹,知道纪纲又过了一关。 纪纲方才说是想请方醒去锦衣卫授课,那就是间接在说朱高炽父子的身边全是饱学之士,而汉王和他纪纲却是孤立无援。 果然,朱棣一脚踢在纪纲的肩上,踢了几个滚翻,然后骂道:“滚!” 纪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到了殿外。 这条道虽然隔不远就有灯笼,可更远处大多是黑暗。 就在这黑暗和光明交织的地方,纪纲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 光线在他的脸上映出了斑斓之色,红色的面孔上渐渐的裂开了条缝。 纪纲在无声的笑着。(。) 正文 第187章 狗爪子 大晚上的,皇宫中除了有事的太监宫女之外,你根本就看不到人。 跟着个小太监走在这空旷的地方,纪纲在心中渐渐的谋划着,却没发现前面的小太监已经跪在了地上。 “郡主万安。” 纪纲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在十多个人的簇拥下站在前方。 “郡主万安。” 纪纲也只得跪下,然后看到一双小小的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就是纪纲?” 纪纲沉声道:“臣正是纪纲。” 灯笼的照耀下,小郡主显得肌肤嫩白,眉目如画,她冷冷的道:“听说你在找方醒的麻烦,对吗?” 纪纲闻言一震,悄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眉间含着怒气的婉婉小郡主。 “郡主容禀,臣一向仰慕方先生的才学,万万不敢行此事。” 纪纲的声音特意的加大了,他相信会有人听到,而且还会去报信。 朱棣不喜欢女人掺和政事,哪怕那人是他的女儿也不例外。 梁中在阴影处哼了一声,然后走出来说道:“纪大人好大的嗓门,不去做大汉将军真是可惜了。” 大汉将军就是仪仗队。 纪纲握紧拳头,淡淡的道:“郡主,臣还有公务要理,容臣告退。” 看着纪纲的背影,梁中骂道:“跋扈!”然后他赶紧吩咐道:“还不赶紧护着郡主回去!” 纪纲走后,朱棣沉思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把刚才婉婉小郡主拦住纪纲,并说了哪些话都禀告了上来。 大太监更加的慈眉善目了,甚至脚下还不为人察觉的在往边上磨动。 所有人都以为朱棣会发飙,然后把跟着小郡主的人打一顿板子,估计连太子也会被责骂一通。 “婉婉回去了吗?” 来报信的人急忙说道:“郡主已经被送回去了。” 殿内静默,门外的两个太监都在暗自活动着小腿,准备等里面一声令下后,就跑去召回那些小郡主的跟班们。 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有胆大的偷偷瞟了一眼,才发现皇帝已经坐回了御座上,继续批改奏折。 这不合理啊! 于是大家都以为朱棣会改在明天才发飙。 …… 秋季的早上,蒙在被窝里,怀里搂着老婆,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起床? 至少方醒是不太愿意的,只是张淑慧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边起床一边说道:“夫君,您今日还得去户部授课呢,赶紧起吧。” “我请假!” 方醒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然后伸出只手来,摸上了张淑慧的大腿。 “夫君!” 少年夫妻情热,张淑慧有些面红耳赤的,最后忍无可忍的掐了一把。 “嗷!” 美好的一天就在惨叫声中开始了。 “小郡主来了。” 大清早的,方醒才给学生授完课,马苏正在跟他说国子监师生们对昨天那事的看法,就看到婉婉一脸委屈的进来了。 “这是咋了?” 方醒示意马苏不必在意昨天的事,然后过去蹲下,用手指轻轻的揉着婉婉的眉心,柔声道:“是谁欺负了婉婉?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当然,你皇爷爷可不行啊!我不是对手。” 方醒的俏皮话并没有让婉婉的眉心舒展,她就这么站着,黑漆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方醒。 “纪纲很坏吗?” 方醒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只是放开眉心处的手,揉揉婉婉的头顶说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许管。” “可我昨晚看见他了。” 方醒的身体一震,就看向了梁中。 梁中给了方醒一个眼色,方醒就指着边上的大妞和铃铛说道:“铃铛今日要去抓野兔,我让辛老七带你们去吧。” 等婉婉走了之后,梁中才把昨晚的事告诉了方醒。 “……纪纲果然跋扈,而且心思奸诈。” 方醒眯眼看着梁中,正色道:“老梁,以后别让婉婉掺和这种事,对她不好。” 梁中以为方醒是在担心朱棣会对婉婉有看法,就笑道:“今早上我听说了,昨晚陛下得知此事后,根本就没当回事,只是关问郡主回去了没有。” 哎!真不想和这些死脑筋的人说话啊! 方醒叹道:“婉婉才几岁?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掺和多了,长大后她这心里面得多阴暗啊!” “方先生,你这话可不对了。” 梁中对方醒的看法嗤之以鼻。 “宫中长大的孩子,除非是极蠢,或是极受陛下宠爱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不然迟早就是个被欺负的命。” “哎!生在帝王家啊!” 梁中听到这话,赶紧目视方醒,提醒他这话可是有些犯忌讳的。 两人到了书房后,梁中才唏嘘道:“小郡主得知了那个赵胜有锦衣卫的背景,于是就打听了纪纲进宫的时间,最后才堵住了那个家伙。” 这孩子! 书房里静默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了喜悦的呼喊。 “铃铛抓到野兔啦!” 两个丫头冲了进来,那脸蛋看着就和红苹果一个样,让方醒不禁乐了。 铃铛咬着只野兔跑过来,那双眼睛执拗的看着方醒。 这是表功来了。 方醒俯身摸摸铃铛的脑袋,然后接过还在挣扎着的野兔,笑道;“今天我亲自做一道红烧野兔,你们就等着吧。” “好啊!” 两个丫头都拍掌叫好,然后跟着方醒去了厨房。 半死的野兔被方醒一刀了断了痛苦,然后就是剥皮。 方醒拿着一把小刀,在两个女娃捂着眼睛的时候,很快就把皮给剥下来了。 “硝一硝,可以做些小东西。” 方醒把皮子丢给春生,然后剖腹。 内脏洗干净喂铃铛,野兔肉被方醒斩成一块块的,用水抄一下。 秋季的野兔肥硕,方醒加了些大料下去,很快,厨房里就闻到了香味。 午饭时方醒对婉婉的照顾看得梁中的眼皮子直跳,好歹吃完后方醒没送出去,不然梁中真得要担心太子的这个女儿会被方醒给抢走了。 “老师,那个赵胜被国子监除名了!” 从国子监回来的马苏兴奋的说道,而方醒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 “马苏,任何事请都得要看本质,而这件事的本质不是一个赵胜所能推动的。” 马苏点头道:“我听同窗说了,那个赵胜的叔叔是锦衣卫千户。” 锦衣卫,在这个时间段能令人胆寒。 方醒淡淡的道:“既然伸出了狗爪子,那就得有被斩断的准备。”(。) 正文 第188章 都是国之栋梁 国子监的事渐渐的淡去,人们只记得锦衣卫阴了皇太孙的老师一下,不过没成功。 “你没吃亏。” 今天方醒送张淑慧来英国公府,正准备回去时却被张辅给叫住了。 两人坐在一间静室里,张辅那近期有些转白的脸颊轻轻舒展开,说道:“纪纲被陛下一茶杯打破了额头,这几天都不敢出门见人。” 方醒冷笑道:“那人就是条毒蛇,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阴人。” 张辅点头同意方醒对纪纲的评价,告诫道:“纪纲多半已经被陛下猜忌了,你不要去惹他。” 方醒无所谓的道:“我一天忙的要命,也没那个时间去报复他。” “那样最好不过。” 张辅知道自己这位妹夫的脾气不大好,说难听点,就是有些睚眦必报。 很忙的方醒回到家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带着婉婉还有铃铛,两人一狗上了元宝山。 等张淑慧回家没看到人,一问委屈的小白,就哭笑不得。 “少爷都没带我一起去。” 小白自动忽略了方醒嘱咐她看好家的交代。 等方醒拎着两只野鸡回来的时候,呼哧呼哧去喝水的铃铛被小白蹂躏了一番,这才解恨。 时间不凑巧,婉婉就吃不到野鸡了,方醒最后用了几根鲜艳的鸡毛给她做了个插瓶。 野鸡肉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好吃,至少方醒觉得没有方家庄养的鸡好吃。 吃完饭,方醒就去了前院。 如同往常一样,方醒在前面溜达,辛老七跟在后面。这熟悉的画面让庄户们感到很惬意。 家主的情绪稳定则大家的生活就安稳,家主焦虑不安,下面的人心就会惶惶。 “少爷,赵国章家有五口人,正房老婆,两个小妾,还有两个儿子。” “他家很有钱?” 方醒背着手,就像是个欣赏夕阳的游客。 辛老七说道:“赵国章是纪纲一手提拔上来的,家产不菲,而且他的手上沾了多条人命。” 锦衣卫赶上了几次抄家大潮,总旗以上的基本都发了。 “他在外面养了三个外室,秦淮河边还有好几个相好的。” 辛老七抬起头来,目光炽热的道:“少爷,这次让我去吧。”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不着急,事情得慢慢来。” 吃亏不报不是方醒的性格,只是他还需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纪纲是皇帝手下的一只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 御史刘奎今天很高兴,因为他一本奏折就把太子在军中的一位亲信给拉下了马。 放衙后,刘奎心中得意的去了相熟的地方。 金陵的娱乐事业非常发达,明面上有秦淮河周围的消遣,可要是你以为这就是全部?那些老司机会告诉你。 ——你错得很离谱! 走进外面看着一点都不打眼的小院,面对那些奢华的装饰,刘奎一点都没有诧异的意思,而是熟门熟路的被人带着去了后院。 “大爷。” 伴随着娇媚入骨的声音,几个女子迎了过来,顿时白天那个板着张脸,‘嫉恶如仇’的刘奎不见了。 “这是第二次了。” 辛老七在纸上记录了一下时间,然后对方五说道:“注意不要惊动对方。” 方五自信的道:“七哥你放心,刘奎最多一个时辰后就得出来,惊动不了。” 而在另一处,两名家丁也盯住了正在外室那里的赵国章。 在夜禁时间到来之前,刘奎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又恢复了肃穆的气质。 躲在屋檐下走出了一条街后,刘奎上了来接自己的牛车,回想着刚才那几个女人的味道,不禁砸吧着嘴,陶醉在其中。 刘奎家住在建安,距离朝天宫不远。老牛拉着这辆朴素的车慢慢的前行着。车里的刘奎也不着急,反正今日他也不准备‘幸’家里的那几位女人。 “老爷,今日还是走左边崔八巷吗?” 前面赶车的车夫问道,在车里躺着的刘奎懒洋洋的道:“不走那里走哪里?还是你觉得你家老爷被人看到了是好事?” 作为御史出入那种地方是忌讳,所以刘奎每次从那种地方回家时,都会绕道崔八巷。 牛车驶入崔八巷,也就进入了黑暗之中。 刘奎有些疲倦的骂道:“装穷!这些锦衣卫的家伙,家里的钱财都堆积成山了,可连个灯笼都舍不得点。” 前面赶车的车夫借助着马车上的气死风灯,小心的赶着老牛前行,闻言就腹诽着:你说锦衣卫有钱,可咱家也不差钱吧!可你还不是装抠门?居然连辆好点的车都舍不得置办。 这时刘奎听到了右边一户人家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就问道:“前面就是赵国章吧?” “是的老爷,他家的妻妾又开始闹事了。” 刘奎不屑的道:“连家里都安抚不好,还敢出去不归宿!不读书终究是莽夫啊!” 车夫想起家中被欺压的正室母子,不禁撇撇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夜,赵国章没有回家,家里的妻妾闹腾了半夜,周围邻居也习以为常的当听戏。 这一夜,方醒睡得很踏实,连外面起风了都不知道。 一夜之间,仿佛深秋就来临了。 清早起床,方醒看着满院子的落叶抱怨道:“别人看着落叶都能写首诗,可我却只想吃叫花鸡。” 张淑慧顶着白里透红的小脸出来问道:“夫君,什么是叫花鸡?” 方醒笑道:“就是叫花子吃的,哪天我做一次让你们尝尝。” “我才不信呢!” 张淑慧俏皮的白了方醒一眼,然后就去了议事厅。 方醒笑了笑,在台阶上跺跺脚,就去了前院。 辛老七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方醒,就把昨晚跟踪的情况说了一遍。 “少爷,赵国章是锦衣卫,所以敢夜不归宿,可刘奎却要装正人君子,在夜禁前必须要到家。” “昨晚赵国章的几个妻妾打作一团,后面他的两个儿子也开打了,比唱戏的还热闹。” 赵国章的两个儿子不同妈,当妈的在干仗,儿子肯定会去帮忙,最后多半都是以混战而收场。 辛老七觉得自己有十多种办法能干掉赵国章,至于刘奎,他不知道方醒的用意所在,不过一起干掉也没问题。 “果然都是国之栋梁啊!” 方醒揶揄道,然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和煦的微笑道:“既然都是人才,那就做个伴岂不是更好吗?” 辛老七只知道点头,至于为什么要拉上那位御史,他根本就不关心。 “秋天真是个好天气!”(。) 正文 第189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国子监之事过去后,马苏觉得同窗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特别是那几个平时不大对付的。 “马苏,你的老师怎么没动静了?” 散学后,大家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可有两个学生却嬉笑,挑衅的数落着马苏。 马苏收拾笔墨的动作定了一下,然后抬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这是说方醒问心无愧,所以无需大张旗鼓。 那人冷笑道:“那可是皇太孙,你那老师蛊惑国本,迟早是去诏狱的下场!” 马苏昂首道:“仁者见仁,只有心胸狭隘者才会在私下议论别人,” 那人讥笑道:“不会是你的老师当了缩头乌龟吧?小小的举人,也敢在国子监咆哮,可惜再怎么挣扎,他也是一辈子居于吾等之下!” 房间里的气氛一窒,大家都静悄悄的看着马苏。 这等侮辱人师的话语,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儿,当然忍不下去。 果然,马苏的脸色一变,冷道:“事前缩头,事后大言,这就是你的成就吗?那我还真不敢苟同。” “就是,毛俊那天也在,可他当时缩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教你一个乖,这就叫做门槛猴,门槛内外,完全是两个人,窝里横啊!” “不要脸,虽然我不喜欢那个方醒,可也见不惯毛俊这种小人行径!” “……” 毛俊的脸颊颤动,对这些闲话置之不理。 “方醒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得了太孙殿下的青眼,这才嚣张跋扈。” 毛俊的脸上闪过嫉恨的神色,哈哈道:“我告诉你马苏,已经有御史准备弹劾你的老师了,到时候我看方醒怎么骗人!” “你敢说我的老师骗人?” 这年头辱人老师如辱人父母,而且方醒待马苏那真是慈父一般,所以马苏的眼睛马上就红了。 “我就说了,你想怎地?” 毛俊的得意的道,还四处梭巡,极为自豪。 “去尼玛的!” 没走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国子监的好学生马苏挥舞着拳头冲了过去,都以为他是在自取其辱。 “毛俊看着比马苏大了一截,他居然敢去揍毛俊,这不是找打吗?” “辱人老师,就算是打不过也得打啊!” “呃!马苏居然……” 今天马苏是昂着头走出的国子监,哪怕脸上带着青紫,可神情振奋。 “跟谁打架了?” 回到家,听到母亲这么问,马苏窘迫的道:“母亲,今日有人说了老师的坏话,我忍不住就和他打了一架。” 其实马苏还没说的是,他和那个毛俊事后还被绳愆厅打了手心,所以他现在就把肿胀的左手收在了身后。 方醒知道了也只是嫌弃道:“打架都没打赢!” 于是第二天早上马苏就倒霉了。 “小马。” 马苏刚跟着出完操,就被辛老七叫住了。 辛老七的眉心能夹死苍蝇的道:“你的身体还是太单薄了,以后单独练。” 方醒看着马苏在辛老七的指导下练习拳脚,然后对方五说道:“那两人如何了?” 方五说道:“刘奎家里的正妻想和离,可刘奎不干,所以最近不大着家。赵国章的日子很规律,去那些外室和秦淮河边的频率一个样。” “你又输了。” 看着马苏被辛老七轻易的制住了,方醒淡淡的道:“寻找规律,准备动手!” 方五兴奋的道:“是。” 方醒骑着大白马,还是独自一人去户部。 大白马兴奋的在行人稀少的官道上奋蹄,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人一马。 方醒眯眼看着纪纲,然后就看到他的后面追来的十多骑。 眉心上的一个大伤疤,周围还敷着伤药,红黑相间的看着有些恶心。 这样的纪纲还是方醒第一次见到,所以他笑道:“纪大人大清早的就堵着我的路,是想法办我吗?” “你是谁?居然敢拦住我们的路!” “滚开!” 纪纲还没说话,可他的扈从就已经开始叫骂了。 锦衣卫跋扈大明,什么时候还需要给人让路了? 纪纲伸出手,朝身后摆摆,然后就是一阵静默。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就像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纪纲在这个时候居然荒谬的想到了这两句诗。 这里离神机营不远,那些早上起来的军士看到这副景象,都纷纷嬉笑着,指指点点的。 可当时间渐渐逝去,那些嬉笑也跟着消失,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官道上升起。 方醒端坐在大白马上,而大白马今天也很争气,居然打着响鼻,冲着纪纲的那匹好马在挑衅。 纪纲哑然失笑,然后森然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有恃无恐?” 方醒看看左右,才知道纪纲是在对自己说话,就笑道:“我有什么资本你不知道吗?” 两人在打哑谜,旁人根本就猜不到刚才对话中的意思。 纪纲才对方醒生出恶意,可得力手下就在秦淮河边给人爆了头,至今凶手还没找到。 以前的方醒还得靠着皇太孙老师的名头来避开恶意,可如今不一样了。 如今的方醒可是出了一本书的人,哪怕这本书的内容不得主流舆论的喜欢,可依然是不得了。 皇家负责印刷的部门已经连续高速运转很久了,可市面上的‘数学第一册’依然是供不应求。 这是什么? 这就是大势! 因为方醒不要一文钱的润笔,而且朱瞻基也没有从中提取好处,所以这本书的价格低的令人发指。 当这本书行销于大江南北之后,当方醒的名字随着这本书开始在人们的口中谈论起后。 这大势就不一样了! 这等争议性的人物,没有皇帝的支持,没有确凿的证据…… 谁敢动他! “哼!” 纪纲冷哼一声,然后用他那标志性的眼神看着方醒道:“姓方的,别忘了你只是个举人!” 方醒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去了和纪纲消遣的心思,笑道:“我是举人我骄傲,而你却只是个秀才!” 纪纲当年被老师逐出师门是他的最大痛处,等他位高权重之后,没人敢再提这个伤疤。 可今天方醒就提了,而且还是有恃无恐。 方醒看着纪纲那铁青的脸色,心中好笑。 明的老子不怕你,暗的吗,你有本事就晚上来摸方家庄吧,只要你不怕折损人手。(。) 正文 第190章 挑拨,布局 方醒和纪纲在神机营的外面碰面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也没人去传播,所以很快就消散了。 天气渐冷,关外的瓦刺人也消停了不少,可朱棣的情绪却一点都没随着局势的缓和而消退,反而是更加的亢奋了。 “瓦刺缺粮了?”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纪纲,嘴角抿紧,眼中闪烁着一股火焰。 我需要战斗! 大明需要战斗! 纪纲伏身道:“是的陛下,瓦刺人今年和阿鲁台几次小冲突,虽然取胜,可却因为兵力调用过大,牛羊的长势不大好。” 报应啊! 朱棣心中喜悦之极,然后难得的给了送来好消息的纪纲一个柔和的表情。 纪纲窥看到这个表情后,就装作犹豫的模样说道:“陛下,臣……” 朱棣嗯了一声,纪纲急忙惶恐的道:“陛下,臣近日听到了一种传闻,恐有侮圣听,不知该说不该说。” 朱棣最烦的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态度,他握着朱笔的手腕都绷紧了。 “陛下,有人说,聚宝山千户所就在聚宝门外,而且还不是掌握在可靠人的手中,一旦生变,恐皇城……” “滚!” 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纪纲急忙叩首,然后倒退着出去。 大太监在边上暗自冷笑:你纪纲以为陛下是傻子吗? 不说神机营就在离聚宝山不远的正阳门外,光是皇城周围的兵力就能让万人以下的敌军突袭不成,倒折把米。 而且刚才纪纲的话里有挑拨朱瞻基和朱棣之间关系的嫌疑,要不是朱棣对朱瞻基没有猜疑,那就不是一句滚了。 要知道朱棣是推翻自己的侄子上位的,所以他对宗室的管理很严格,建文帝手中没有完成的削藩在他的手里基本上是大功告成了。 所以目前的朱棣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朱家人敢有谋逆之心。 大明和唐朝时不一样。 唐朝时,世家门阀林立,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所谓的皇家,在编写世家谱时把李家的排名拉到了后面,李世民还没辙,最后还是武则天用铁腕解决了皇家地位不高的问题。 所以李隆基这位踩着武后扫清的道路上位的皇帝很得意,享受了许久的荫萌,随后却被安禄山把他从梨园中惊醒。 而大明之前的世家门阀早就被蒙古人的铁蹄扫光了,留下了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给施政者。 李世民干掉自己的兄弟上位,而且还软禁了自己的老爹,这导致他在当时读书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所以所谓的唐宗根本就不敢展露一点暴戾出来,不然史书上他就是弑兄囚父的渣渣,这也让魏征得以青史留名。 而朱棣却不同,他是在侄子削藩的逼迫下起兵,而且上位后不断的打击蒙元残余,为以后大明的边疆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我在为大明戍守国门! 这就是朱棣的底气所在! 纪纲觉得自己最近很不顺,所以就去了诏狱。 诏狱中,解缙依然在读书。由于皇帝还没决定他的生死,所以他得以享受着相对安稳的条件。 “解学士好雅兴啊!” 解缙看到纪纲后,把书本一合,叹道:“扰人兴致,果然是不读书!” 这是纪纲今天受到的第三次羞辱,他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你且好自为之!” “你且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刘奎觉得有些口渴,只是顾不得喝水,因为夜禁的时间就要到了。所以他赶紧丢开那个痴缠的女人,疾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大门口,刘奎被一个匆忙奔跑的男子给撞了个满怀。 “大胆!” 刘奎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生痛,不禁就想抓住这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对不起大爷,马上就要夜禁了,小人急着回家,得罪了。” 男子把手收在身后,惶恐的解释着,然后在刘奎抓住自己之前,一溜烟就跑了。 “站住!” 刘奎想叫人抓住男子,可一想身后院子里的‘风光’,这才恨恨的跺跺脚,然后又顺着屋檐下朝着家中牛车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秦淮河里流光溢彩,随着接近夜禁时间,许多灯笼也逐渐熄灭。 该走的早就走了,而敢不走的,依然在画舫上流连。 “快走,晚了就等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抓吧!” 一艘依然大胆亮着灯笼的画舫前,两个男子正满脸急色的朝前走去。 “怕什么?这条船不就是还亮灯的吗?” “你懂个屁!那是因为赵国章在上面!” “赵国章?就是那个锦衣卫千户?” “他家中的小妾下午跟着人跑了,难道还有心思在这玩女人?真是胸襟宽广啊!” 两个男子疾步从几匹马的边上走了,引发了几声低嘶。在画舫边上守卫的锦衣卫不禁失神,然后又失笑。 “开什么玩笑,谁敢!” 锦衣卫的名声赫赫,哪个敢诱拐他们的女人! 可当一匹马疾驰而来,并且骑士根本就无视这名锦衣卫冲上了画舫后,事情好像不大对了。 “什么?” 片刻后,衣衫不整,愤怒的赵国章从画舫上下来,匆匆的上了那匹被那两名男子靠近过的马冲了出去。 牛车在缓缓而行,刘奎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些亢奋,而且似乎看到了佛祖来接引他。 难道这就是我平时虔心于供奉佛祖的好处来了? 刘奎躺在车里嘿嘿的笑着,目光没有焦距,脸上带着癫狂之色。 “时间对得上吗?” 夜风中,方醒就在崔八巷的巷尾阴影处站着,身边的是辛老七和方五,还有几名家丁正在巷子口隐藏着。 辛老七低声道:“少爷,时间上应该是刚好,就算是出现了偏差,我们也能延缓一方的速度。” “很好!” 黑暗中,方醒的眸子隐晦不明。 “那个小妾真的跟着自己的"qing ren"跑了?” 方五答道:“少爷,本来那小妾就是赵国章抢占的,这次有了我们在暗中的帮助,她当然愿意逃出去,此刻人大概已经出城很远了吧。” 方醒笑道:“果然都是人才啊!” 热衷于权势者,鲜有不好女色的。 而赵国章和刘奎显然不是例外,两人都是其中之恶鬼,不然方醒也不会想着顺手把刘奎拖进来。 远处突然闪了几下光,辛老七沉声道:“少爷,他们来了!”(。) 正文 第191章 杀劫 秋天的金陵城中显得肃杀而冷清,马蹄声敲打在街道上,引起了巡夜军士的关注。 “是谁?站住!” “站尼玛!老子是锦衣卫!” 一声叫骂后,几个巡夜的军士都缩缩脖子,看着一匹马从身侧跑过去。 “玛德!那么快的马速,这是急着回家奔丧呢!” 一个军士低声骂道。 赵国章觉得很快意,酒精正在燃烧着他的血脉,一股烈焰在胸中等待着喷涌出去。 而今天他的马也很给力,哪怕是喝多了,赵国章依然速度觉得起码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一。 刘奎同样很快意,他坐在牛车里,觉得眼前都是仙女在围绕着自己,那媚眼阵阵,欲拒还迎的风情让他都坐不住了。 “快!快回家!” 想起家中的女人,刘奎就觉得小腹下面一阵热气升腾。 野花虽好,可家花也得时不时的浇灌一下,换个口味嘛! 车夫觉得自家老爷的声音有些异常,就像是…… 就像是崔八巷里的那个疯子。 牛车驶入崔八巷,而在另一头,赵国章的马也飞也似的出现了。 方醒此时已经站在了一家屋檐下,院子里据说只有一个疯子在居住,这个时辰,打雷都叫不醒他。 “少爷,这人不是疯子,只是因为和赵国章住在一条巷子里,后来被整成了这样,靠着装疯卖傻才能活命。” 辛老七一边侧耳听着马蹄声,一边给方醒解释道。 “那今晚后他就可以安睡了!” 方醒走近了一条极小的巷子中,听着左边传来的歌声,嘴角翘起。 “窗外日迟迟,*……” 牛车缓缓的驶过,当车夫听到那急促的马蹄声时,就喊道:“这边有人!” 风在赵国章的耳畔吹过,他的杀机已经满溢了。 “贱人!被我抓到了,非得剥了你的皮!” 在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当赵国章看到那辆牛车的轮廓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咿律律!” “哞!” “嘭!” 在高速碰撞中,经验丰富的老牛埋下了脑袋,那对牛角成为了保护自己的武器。 赵国章只觉得身下一震,整个人就朝着牛车里飞了过去。在他的身后,那匹马已经反弹回去,脖子上出现了一个血洞,再也不复先前的疯狂。 老牛骄傲的昂起头,它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点亮这片夜空。 “嘭!” 巧合的是,撞飞车夫,然后飞进车厢里的赵国章只是和刘奎的肩膀撞了一下,就势被一根车柱子给挡住了,终于脱离了危险。 “咳咳咳!” 身体上的疼痛让赵国章几乎想发狂,他看着黑暗中的那个人影喝道:“你是何人?敢在崔八巷行车!” 崔八巷里最牛的人就是赵国章,所以为了方便自己在夜间的出入,他就随口吩咐了一句,此后的崔八巷里没有哪家敢点灯笼。 “美人……” 那个人影猥琐的叫唤着,还伸出手往赵国章的脸上摸去。 “滚!” 赵国章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个这等恶心人的家伙,他勉强抬起脚,踢翻了对方。 这下该消停了吧,赵国章准备叫人,然后再慢慢的炮制这个家伙。 “美人!我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国章几乎都要疯了,他拔出刀来指着对方喝道:“滚!” 漫天的仙女都在为刘奎加油助威,他只看到了一个美人正在对自己巧笑倩兮。 还等什么?上啊! “噗!”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赵国章呆呆的看着那张模糊的脸,颤声道:“你为何不躲?” “呃!美人……” 赵国章被吓懵了,他推开倒下来的身体,点亮火折子,然后嘶声道:“刘奎?” 其实他从开始就已经有些预感了。 在夜禁之前匆忙想赶回家的,而且还是牛车,每次都走崔八巷,这不是那位早就被锦衣卫拿到把柄的刘御史还有谁? “我居然杀了刘奎?” 赵国章懵逼了,如果对方只是个平头百姓的话,那么他有多种办法来消弭此事。 可这位是刘奎啊! 最近在朝中很是活跃,据说还准备要弹劾皇太孙老师的刘奎啊! 怎么办? 紧张惶恐的赵国章没有发现车外有人悄然离去,更没看到那个被他撞晕的车夫已经醒来了,正揉着脑袋准备看看自家老爷的情况。 “老爷!” 光亮一闪,车夫就看到了车里的情况,他指着赵国章喝道:“你居然杀了我家老爷,我告诉你,我家老爷乃是朝中的御史,你就等着……呃!” “很好!看来不用我们亲自出手了。” 方醒得知情况后,冷笑道:“我们走。” 前方有方五带人探路,后面还有两名家丁断后,方醒和辛老七走的很稳当。 辛老七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就拉住方醒,两人很快就看到了方五。 方五兴奋的道:“少爷,巡夜的人来了。” “好事,就看那位锦衣卫千户怎么逃脱罪责了!” 几人躲在侧面,看着十多名巡夜的军士朝着崔八巷跑去。 “少爷,可纪纲跋扈,我担心赵国章最后被他给护住。” 辛老七练过兵,上过战场,所以知道要收拢军心就必须得护犊子,不然谁会听你的! 方醒轻笑道:“我就是希望纪纲出手,那样才好玩啊!” 辛老七不解,方醒说道:“如果要解决赵国章杀人的罪责,纪纲必须今晚就得行动起来,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老七,你交代下去,让人明天上午到市面上去传递消息,特别是刘奎家的附近一定要传到。” 辛老七傻傻的问道:“少爷,传什么话?” 方醒看着前面就是今晚几人藏身所的破旧小院,笑眯眯的道:“就说赵国章昨晚和刘奎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结果赵国章失手杀掉了刘奎,并且还把车夫给灭了口。” 辛老七应诺,可方醒还没完的道:“一种流言不一定靠谱,所以还得传第二种,就说赵国章看不惯刘奎弹劾太子殿下的心腹,所以为了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就悄然杀掉了刘奎。” 这…… 辛老七觉得很古怪,因为方醒和太子的关系不错啊!怎么还要把太子拖进来呢? 可既然是方醒交代的事,辛老七当然会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夜深了,可金陵城中却多了些面色焦急的行人。(。) 正文 第192章 殿下,赵国章为你杀人了(月票好少,求月票啊!) “蠢货!” 纪纲大晚上的还没睡觉,在交代人去给赵国章善后,然后忍不住骂着手下的愚蠢。 锦衣卫的效率可不是吹嘘出来的,一个时辰不到点的时间,就有人回禀。 “大人,已经敲定了善后事宜,保证不会有纰漏。” 纪纲的一个手下仗着自己的老资历,就问道:“大人,不过是一个御史而已,用得着这般的谨慎吗?” “你也是蠢货!” 纪纲的脑门直跳,没好完的伤口处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手下被惊了一下,然后猜疑道:“难道刘奎是……” 纪纲痛苦的点点头,郁闷道:“这就是自相残杀啊!” 手下闻言就劝道:“大人,那些御史多的是,咱们再捉几位御史的把柄,什么都有了。” 纪纲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喃喃的道:“你以为御史的把柄那么好抓吗?如果遇到一个刚烈性子的,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被人知道了纪纲在公器私用,那后果还真是难以预测。 想到朱棣的那双眼睛,纪纲不禁打了个寒颤。 疲惫的揉揉眼睛,纪纲挥手道:“既然那边答应压下此事,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休息。” …… 天亮了,接到自己平安无事消息的赵国章,马上就按照安排‘病’在了家里。 “老子运气好啊!” 赵国章觉得自己紧跟着纪纲还是没错的,不然就凭着昨晚的事,他就死定了! 而方醒‘彻夜狩猎’回到家中后,张淑慧好奇的问他昨晚捕到了什么猎物。 铃铛也完成了例行的出巡回来了,它的鼻子抽动着,然后就冲着外面嘶吼起来。 方醒打了个哈欠道:“东西在老七他们那里,马上就到了。” 小白从厨房蹦跳着回来,手中拿着块桂花糕在细细的品尝着。 “那是什么?” 小白的嘴张开,桂花糕的碎屑从嘴上掉下来都不知道。 “野猪?” 张淑慧也是有些惊异。 辛老七和另三名家丁,四人合力抬着一头野猪进来了,看那吃力的模样,很是沉重。 “噗!” 沉重的野猪被丢到了地上,辛老七问道:“少夫人,这野猪是我们昨晚狩到的,如何处理?” “得有两百多斤吧?”张淑慧问道。 方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头野猪,不过他毫不犹豫的把功劳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百斤要出头,被我引诱到了陷阱边上才干掉的。” 张淑慧捂嘴吃惊,然后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分分吧,不然吃不完都臭了。” 方醒摇头道:“分的话太少了,这样吧,熏一熏,特别是四条腿,做成火腿看看味道怎么样。” “呜呜……” 野猪进来时铃铛做出了攻击姿势,可等发现是头死猪后,它摇摇尾巴,觉得很没趣,就去了庄上。 最近可是有几只外面来的野狗在挑衅铃铛大爷的地位,不去把它们赶走,铃铛觉得自己连野猪肉都不想吃。 这种大野猪春生当然解决不了,所以最后还是家丁们来分解。 肠子一般都是喂狗,可方醒却叫人留下了猪肚。 “这玩意儿据说烘焙干之后,可以治病。” 除去四条腿之后,剩下的野猪肉也很可观。 “家丁们都分一分。” 方醒带着家丁打到了一头大野猪的消息很快就从方家庄传了出去,李茂听到后不屑的说了句‘不学无术’,然后又赶紧想着怎么去讨好太子。 而太子现在有些懵,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很‘荒谬’的消息。 “殿下,有人传言那个赵国章为了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于是昨晚就杀了御史刘奎。” 朱高炽很想笑,可他还得保持着太子的矜持,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干咳,吓得梁中赶紧送上了温水。 喝了口水,朱高炽问道:“刘奎死了?怎么死的?” 刘奎前几日弹劾了太子,导致他失去了一名军中的亲信。 所以这位刘御史的死让朱高炽很是快慰。 “殿下,具体的情况不大清楚,据大理寺的说,刘奎是死于自家的车夫弑主。” “呵呵!” 朱高炽像是尊弥勒佛般的笑道:“那车夫呢?” 车夫弑主?别逗了好不好? 这是大明朝,敢杀一位御史,别说你是车夫,就算你是锦衣卫都不好使。 来人面露玩味之色道:“那车夫据说弑主之后就自尽了。” “父亲,刘奎死了。” 朱瞻基带着婉婉遛弯后回来,他也得到了消息,而且比太子的消息还要齐全一些。 婉婉被嬷嬷给接走了,临走前,她使劲给朱瞻基打眼色。 一个几岁的女娃,当着大人的面弄鬼,这画面看得朱高炽也是抚须含笑。 朱瞻基答应道:“你赶紧去收拾,晚点我带你去。” 朱高炽听到这话有些郁闷:“又是要去方家庄?” 朱瞻基无奈的道:“婉婉在宫中也没有玩伴,所以儿子只得答应了。” 话题一转,朱瞻基笑道:“昨晚就在崔八巷里,刘奎和车夫同时身亡,儿子刚收到的消息,两人身上都有刀伤,而且还是同一把刀的刀痕。” 自己儿子的消息灵通,这是朱高炽早就知道的,所以他冷哼道:“果然大胆!” 朱瞻基笑道:“父亲,咱们看笑话就行了,至于在其中搅乱的人,大可不必理会。” 朱高炽当然不会去管这事,他的父皇还在呢。 “一个御史,临近夜禁才回家,而且不走大道,专门挑漆黑的小巷钻……” 朱棣的表情有些愤怒:“你们来告诉我,这御史是想干什么?还有,他是怎么死的?” 刘奎的级别不高,可耐不住位置显眼啊! 要是查不清楚刘奎的死因,那就是在往朝廷的脸上呼耳光。 “刑部!” 朱棣才说完就后悔了,目前的刑部尚书刘观已经被他贬为刑部小吏。 “大理寺!” 朱棣又后悔了。 这事和大理寺有屁的关系啊! 看到朱棣接连失态,胡广急忙补救道:“昨晚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发现的,何不如让他们来说说吧,”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 朱棣正准备同意胡广的意见,听到纪纲来了,就说道:“让他进来。” 锦衣卫的消息灵通,也许已经找到了线索也不定。 纪纲走进来,面对那些辅政重臣都目不斜视。 “陛下,昨夜御史刘奎死于非命,臣这边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正文 第193章 纪纲被人阴了 ps:爵士建立了一个qq群,聚宝山千户所,群号:54o7o5836,欢迎订阅本书的书友们进入。. . ...... 今天锦衣卫的效率很高嘛! 这是朱棣连带大学士们的想法,于是纪纲第一次收到了些和煦的眼神。 定定心神,纪纲说道:“陛下,昨夜御史刘奎行经崔八巷时死于非命,臣当即就派人出去调查,结果现那名车夫居然是死于自刎……” “那车夫呢?” 纪纲垂道:“经查,车夫最近欠下了巨额赌债。” 只需要说出‘经过’,而结果,自然有聪明人会去推测。 难道是想劫财? 这是大家的第一个念头,可随即就被排除了。 既然是巨额的赌债,那么以刘奎的薪俸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劫财的推断不成立,除非是车夫疯了。 赵国章在家暂避,纪纲相信自己的说辞和善后手段不会有人现什么。 关键是昨晚的目击者都是巡夜的军士,用锦衣卫的名头一恐吓,再给点甜头,没谁敢出去乱说。 就在纪纲笃定的时候,方醒刚补睡了一会儿。 昨天他用上山狩猎的借口出去了一晚上,回来张淑慧就在整理衣服时有意的嗅了嗅,结果让人很满意。 ——没有女人的味道! 一觉醒来,方醒让厨房做了一大碗面条。 面条是用野猪的大骨头熬制的汤,然后浇头也是红烧野猪肉。 “软糯,果然是好味道。” 当婉婉到了方家时,醒吃的酣畅淋漓,不禁眨了眨眼睛。 方醒两下吃完,舒服的道:“你们来的正好,中午整一顿野猪肉火锅。” “德华兄去打猎了?” 朱瞻基妹嘴馋的模样,不禁笑道。 “对啊,昨晚去逮了只大野猪,两百多斤呢!晚点你也带点肉回去。” 方醒擦擦嘴,惬意的说道。 婉婉去找大妞玩,朱瞻基才说道:“德华兄,昨晚御史刘奎被杀了。” “死得好!” 方醒往后一靠,问道:“谁杀的?” “纪纲说是车夫。” “你信吗?” 方醒问道。 “不信!” 如果是别人的话朱瞻基说不定就信了,可他和太子对纪纲都是根深蒂固的厌恶,信他才怪。 “呵呵!” 方醒想起自己的安排,不禁呵呵一笑,让朱瞻基觉得莫名其妙的。 位于建安的刘奎家点都不打眼,不过当一个消息传进去后,刘奎的正室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皇宫中,对于刘奎的死不大在意的朱棣已经接受了纪纲的调查结果,准备把那车夫一家给抄了。 “陛下,刘奎的妻子在大理寺喊冤。” 这个消息让朱棣愕然,问道:“她有何冤屈?” 来人低下头去,可大家都一抹尴尬。 “陛下,那妇人说外面谣传她和车夫私通,一起杀死了刘奎。” “荒谬!” 朱棣大怒,正准备叫人去查谣言的来由,可来人接着说道:“还有人说是锦衣卫千户赵国章杀了刘奎。至于原因有两种说法。” 朱棣忍住怒火问道:“什么说法?” “有说是刘奎和赵国章在争抢女人时生了冲突,然后被酒后追来的赵国章杀死。” 几个学士都面面相觑,觉得以御史刘奎的清廉名声,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 正当杨士奇准备出班为刘奎辩解一二时,一枚定时炸弹从来人的嘴里射出来。 “陛下,还有一种说法,是……说赵国章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所以对刘奎的弹劾很恼火,于是就帮太子出头……” 朱棣的眼珠子都瞪大了,而下面的大臣们也没好到哪去,都是一脸的懵逼。 “我父亲和赵国章的关系好?” 在方家庄的朱瞻基觉得这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梁中今日在太子的身边,所以贾全就是跟班,他也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殿下,这是刚传来的消息,说太子殿下居然是赵国章的恩主。然后赵国章为恩主出头,干掉了御史刘奎。” 方醒装出惊讶的表情道:“难道你爹还在锦衣卫里埋了钉子?” 朱瞻基喊冤道:“哪有的事!德华兄,那个赵国章可是……咦!” 朱瞻基想起了一件事,就笑道:“德华兄,这个赵国章就是国子监赵胜的叔叔啊!” “活该!” 方醒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那肯定是谣言,你爹的人怎会对我下黑手。” “就是啊!” 连在皇宫中的朱棣都以为这事是谣言,可空穴不来风啊! 纪纲急忙辩解道:“陛下,这是有人在栽赃,意图混淆刘奎的死因,其心可诛!” 至于太子和锦衣卫的关系,在场的人都知道,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 这时朱棣的大太监躬身说道:“陛下,老奴倒是知道些事情,还请陛下容禀。” 朱棣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大太监是个谨慎的人,不是特殊的原因,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插话。 大太监垂下去,“陛下,那个赵国章老奴知道一些情况。据说他家就住在崔八巷,也就是昨晚刘御史死于非命的地方。” 轰!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原来赵国章就住在那里?那么这个谣言难道是…… 朱棣一咬牙,逼视着纪纲问道:“昨晚夜禁之前,赵国章在哪里?” 纪纲顿时慌了,可他却不敢隐瞒,因为昨晚赵国章在金陵城中疯狂跑马,有不少人都,还夸赞他的那匹马和神驹一样。 “臣……臣……” 在朱棣的逼视下,纪纲的脸涨红的像是关公。当然,如果是方醒在的话,肯定会说是像猴子屁股。 凭你纪纲也配和关二爷相比? “说!” 朱棣的声音很平淡,可听在纪纲的耳中,却是如惊雷般的震耳欲聋。 是谁知道赵国章杀了刘奎? 是谁散播了这些消息? 这两个疑问在纪纲的脑海里一转就散,他跪下说道:“陛下,昨夜赵国章去了哪臣不知道啊!” 丢车保帅,在现了危险之后,纪纲毫不犹豫的就把赵国章给卖了。 朱棣阴沉沉的纲,说道:“来人!” “陛下!” 几名侍卫出现了,朱棣挥手道:“去,拿了锦衣卫千户赵国章。” 纪纲浑身颤抖着,就像是一只蠕动的可怜虫。这副模样和他平时的嚣张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大家都觉得心中畅快。 大太监暗自恨道:纪纲,你敢咱家?今日就让你自食其果!(。)</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正文 第194章 这该死的流言 野猪肉的打理有些麻烦,等清理干净后,方醒交代花娘加料一起红烧,适当放些辣椒进去。』 “这天渐渐的开始湿冷了,咱们也该去去寒。” 方醒和朱瞻基走出厨房,就看到贾全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走过来。 “殿下,方先生,赵国章在家中被抓了。” “哦!” 方醒倒是没想到自己让人在外面放话的效果那么好。 贾全眉飞色舞的道:“据说从赵国章的家中搜出了大批的财物,关键是抓人和抄家的都不是锦衣卫的人。” 朱瞻基希望能一下扳倒纪纲,顿时连红烧野猪肉火锅都不吃了,把婉婉丢在方家,自己赶去了皇宫。 “哪有这么容易的!” 方醒觉得朱瞻基还是心太急了,不过旋即他就吩咐辛老七去办事。 很快,抄家的结果出现了,朱棣震怒,当即命人扣下纪纲,直接入了诏狱。 “哎!陛下还不想丢掉纪纲这条好狗啊!” 方醒叹道:“诏狱本就是在纪纲的直接控制下,只要他没彻底的倒台,进去不过是和休假一个德性!” 马苏仔细的听着,然后问道:“老师,这次外面的传言会是谁放出去的呢?” 方醒喝道:“你管它是谁放出去的!赶紧先去厨房看看,我的肚子饿了!” 一顿红烧野猪肉吃的婉婉眉开眼笑的,吃完还非要打包,说是要孝敬皇爷爷。 方醒当然不会吝啬,于是就叫花娘做了一大锅,连太子夫妇的份都有了。 只是这货有些缺德的让花娘多放了些辣椒,相信一定会给吃到的人一个惊喜。 下午,市面上出现了一个流言: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是被冤枉的,那个赵国章不过是有心人给锦衣卫埋的钉子。 “纪大人真是冤死了,一心为国却落到这般下场,让人心寒啊!” “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呢!” 当然,这只是少数人的看法,大多数人对锦衣卫指挥使的死活根本就不关心,不过是把流言当做了消遣而已。 纪纲到了诏狱里,那待遇当然是杠杠的,和在家里一样的享受。 “滋!” 喝了口据说是皇宫陈酿的御酒,纪纲的面色如常,安抚着自己的亲信们道:“陛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最多不超过三天,本官就能出去了……” 几个亲信都对此深信不疑,看到这个‘同舟共济’的场景,纪纲欣慰的道:“锦衣卫的事就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有什么难事,及时通报给我……” 可当最新的流言传进来时,纪纲马上就换了张脸。 “呯!” 酒杯和墙壁相撞,化为齑粉。 “是谁?” 纪纲知道这个流言的厉害,怒道:“是谁传的谣言,你们马上去查!” 几个亲信都面面相觑的,觉得这流言怎么像是自己这边传出去的呢? “适得其反啊!” 纪纲苦闷不已。朱棣也许不会关他太久,可在这种流言下,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朱棣也知道了,所以很愤怒,茶杯都扔了几个。 这是在说朕是昏君吗? 还是说你纪纲能操纵言论,想逼朕就范! 压下心中的烦躁,朱棣冷静一想,就觉得事情不大对。 不过谁管它对不对呢,至于纪纲的话…… “把纪纲挪到刑部大牢里去,传旨,不得优待!” 交代完后,大太监小心的问道:“陛下,您还没有用膳呢,要不老奴去……” 朱棣摇摇头,他觉得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全被今天这件事给败光了。 大太监不敢再劝说,就退了回去,却看到门口有小太监正在朝着自己招手。 “什么事?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不怕被打死吗?” 小太监低眉顺目的不敢说话,只是指着边上的一个小女娃。 “郡主?” 婉婉就站在那里,梁中在她的身后搓着手,对着大太监说道:“郡主心中挂记着陛下,所以得了好吃食,就亲自送过来了。” 大太监皱眉道:“老梁,你应该是知道的,陛下的吃食疏忽不得啊!” “是方醒家的,可以吃。” 婉婉倔强的说道,然后努力接过食盒递过去。 大太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正为难间,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 “婉婉怎么来了?” 大太监赶紧闪开,让朱棣直面着自己的孙女。 “皇爷爷,给!很好吃的。” 看到婉婉吃力的拎着食盒,朱棣哼了一声,接了过来。 大太监忍不住说道:“陛下,还没试过呢。” 皇帝的吃食当然要事先有人试毒,不然出了事算谁的? “方醒不会害人!” 婉婉瞪着大眼睛反驳道。 大太监当然不会给小郡主没脸,所以就上去接过食盒:“陛下,老奴马上就让人摆膳吧。” 当然,趁着摆膳的功夫,已经足够试毒了。 朱棣看到婉婉的脸蛋有些红,就以为她是被冷风吹到了,正准备让她回去,可婉婉却从小荷包里掏出了些东西,就和上次一样的,仰头递给了他。 “皇爷爷,这是辣的,你吃完了记得吃颗糖,就不用老是喝水了。” 周围的人都转过头去,不敢看这幅画面,更担心朱棣这位铁血君王不给自己孙女的面子。 朱棣的脸上一愣,接着就摸摸婉婉的头顶,“赶紧回去吧。” 可婉婉却坚持着举起那几颗糖,让梁中在后面担心不已。 “是薄荷味的。” 堂堂的大明皇帝,名字能让塞外异族闻风丧胆的朱棣,居然就这么接过了薄荷糖,然后目视着婉婉离去的背影良久。 食案前,当朱棣夹了一块野猪肉进嘴后,那个试吃的太监就准备劝阻,可想想又止住了。 “嗯?” 朱棣的眉头动了一下,然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 一顿饭吃完,朱棣的额头上已经见汗了。他起身,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都暖和了些。 只是有些想喝水。 朱棣无意识的往嘴里塞了一颗东西,随着冰凉的味道传来,他的面上柔软了许多。 朱高炽夫妇也在吃饭,而且比朱棣还不堪。 换了块毛巾后,朱高炽唏嘘着,可依然忍不住又夹了一块野猪肉。 而太子妃也好不到哪去,一口野猪肉,一口温水的吃法让伺候的人也是眼皮子直跳。 “方先生家的吃食果然有独到之处啊!” 吃完饭,这对夫妇照例为自己的好胃口寻找到了借口。 “婉婉呢?” 朱高炽问道。 “殿下,郡主已经回了偏殿,正在玩耍。” “陛下赏赐婉婉郡主……”(。) 正文 第195章 方家庄的辣椒就是好 朱高炽夫妇面面相觑的,等梁中伴着送东西的太监进来才知道,原来真是赏赐给自己的女儿。 “陛下夸赞郡主纯孝,为此晚膳都多用了一张饼。” 呃 当婉婉执意要去送食盒时,太子夫妇是有些担心的,可没想到屁事没有,反而还得了赏赐。 等来人走了之后,朱高炽呐呐的道:“难道父皇觉得我还比不上自己的女儿吗?” 太子妃嗔道:“您就别吃自己女儿的醋了,小心婉婉去了方家不回来。” 朱高炽失笑道:“瞻基和婉婉倒是得了父皇的眼缘。” “也是方先生的” 方先生现在正愁着怎么劝说自家的老婆吃饭。 张淑慧背身坐着,捂着鼻子说道:“夫君,我不吃那个东西。” “好,不吃就不吃,只是你别后悔啊!” 方醒妥协了,于是一家人就坐在锅子边上,看着大骨熬的汤底在翻滚着,里面的各种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嗯!真好吃。” 方醒夹了块爆炒肚丝,津津有味的吃着,不时还对着张淑慧和小白挑挑眉,示意她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张淑慧坚定的吃着自己的东西,只有小白,她试探着夹了一块,看着那上面的红色,犹豫着咬了一点。 “咦!” 看到小白飞快的把肚丝塞进小嘴里,方醒得意的道:“好吃吧?” “嗯,好吃。” 小白眉飞色舞的和方醒吃着肚丝,倒是忘了锅子里的东西,让张淑慧有些闷闷。 美食的诱惑无人能拒绝,最后连张淑慧也忍不住吃了一口,然后就嫌弃的道:“不好吃。” 方醒和小白对了个眼色,然后吃的更开心了。 第二天,方醒才溜达回来,就看到梁中正一脸昂然的站在门口。 “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指着马车上的那些精美木盒问道。 “老梁,你不会是大清早的就来向我行贿吧?” 方醒看着这些宛如艺术品的木盒子,啧啧称奇道:“可是被人给追债了?那没事,我传你几招赌术,保证让你把棺材本给捞回来。” 梁中脸上的表情变得凝固起来,然后笑道:“我说方先生,咱家整日不是在太子身边服侍,就是和郡主在一起,可没时间去赌钱。” 宫中无聊,所以闲下来还是有些人会聚在一起赌钱。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老梁在我这吃多了,终于良心发现了,要给点膳食费?” 梁中哭笑不得的指着方醒,可心中却是暖烘烘的。 虽然他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在太孙的面前也有脸,可大家对他的态度不是客气谄媚,就是套近乎。 而方醒这种随意的,就像是老友般的言谈举止让梁中感受到了真诚。 “嘘!” 梁中竖起食指,小声的道:“我说方先生,那个辣椒你这里还有吗?” “有啊。” 方醒不在意的掀开车帘,然后就看到了正在酣睡的婉婉。 “今儿怎么那么早?” 方醒对里面的两个嬷嬷点点头,然后放下了车帘。 梁中拉着方醒到了一边,看着马车开进了方家,才说道:“方先生,你家中的辣椒多吗?” 听他两次问到辣椒,方醒就说道:“想要就有,回头我叫人给你包几斤,能让你吃到明年的春天。” 说完看到梁中有些纠结之色,方醒就诧异道:“不够?那你想要多少?” 方家庄什么都可能缺,可辣椒却不少,目前正在往外卖呢。 梁中一咬牙,就低声说道:“昨日郡主把你的那个野猪肉送到了陛下那里,结果” “结果怎么样?难道有人下毒?” 方醒紧张的问道。 “没。” 看得出,梁中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随后还是把他认为的秘密告诉了方醒。 “昨晚陛下多吃了一张饼,而且早上听说陛下精神大振,据说他老人家舞剑的时间比往日都多了小半个时辰。” 以讹传讹! 方醒撇嘴道:“老梁,最多一刻钟吧,你这听风就是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一上午都在练剑呢。” 那么梁中问辣椒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方醒也不讳言:“老梁,我的辣椒保证没问题,可到了宫中,谁敢保证不会被人动手脚?” 梁中自信的道:“方先生,你别小瞧了宫中的手段,有防备的时候,谁想在吃食上动手脚,那是做梦!” 好吧,方醒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了。 想想也是,在有明一朝中,从未听说哪位皇帝的食物被人下毒红丸案不算。 “咦!” 方醒想想觉得不大对,就问道:“太孙那里不是有吗?” 朱瞻基的庄子上已经收了不少辣椒,而且品种和方醒这边都是一个妈生的啊! 梁中为难的道:“殿下那边的辣椒也试过了,可就是没你这边的好吃。” “哦哈哈哈哈!” 方醒得意的大笑起来,让梁中也是直翻白眼。 不过方醒并没有保守自己制作辣椒的秘密,而是直接把几种辣椒的制作方法写在纸上交给了梁中。 婉婉今天看着很精神,一醒来就和大妞去了田里,说是要去抓些蚱蜢回来喂鸡。 “去吧去吧。” 方醒不顾那几个嬷嬷的眼色,让人陪着一起去。 庄上的娃们谁不会抓蚱蜢,也不见哪个生病什么的。 “过于精细的娃娃身子骨好不到哪去!” 方醒对于那种几岁都还在喝奶的喂养方法嗤之以鼻,梁中心中也同意,只是不敢说出来。 “赵国章如何了?” 方醒问道。 梁中砸吧着嘴,嫌弃道:“那家伙嘴很硬,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拿他没辙,听说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好肉了。” “嘶!” 方醒没想到赵国章居然会这般的硬气,结果还是梁中给他解惑道:“除非是陛下要动纪纲,不然赵国章必然不敢乱说。说了他死,而且还要连累家里人。不说嘛” “死了他一个,幸福全家人!” 方醒不屑的总结道。 梁中悄然靠过来,低声道:“那是因为刘奎最近针对太子殿下太过了,所以陛下大概也是有些” 平衡吗? 太子的势力一旦有膨胀的趋势,朱棣就会马上下手打压。可太子被别人打压太过的时候,朱棣同样会出手调节。 而刘奎和赵国章不过是炮灰而已。 我曰!要是我不干掉那两人的话,刘奎也离倒霉不远了吧? 方醒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正文 第196章 有人行贿(加更一章,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订阅) 当赵国章最终死在刑部的大牢里时,已经是第三天了,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煎熬能力。 “说了也是死,干脆就不说了。” 薛华敏知道锦衣卫那些龌龊事,就不屑的道:“锦衣卫里面的,特别是纪纲的亲信,就没一个是干净的。” 方醒点头,然后问道:“可是你家国公爷有事情叫你来办?” 薛华敏这才想起了正事,尴尬的道:“二姑爷,国公爷让我转告一句话,说锦衣卫还是纪纲的。” “哦!” 方醒的反应有些平淡,让薛华敏惊异不已,这个结论可是他们几位幕僚研究了半天才得出的,可怎么看方醒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呢? “陛下要是想动纪纲,直接就下手了,哪会那么麻烦!” 方醒看事情很直观,直奔事情的本质:纪纲就是一条狗,可这条狗朱棣还有用处,所以除非是他干下了大逆不道的事,不然基本没事。 而张辅却需要从各个方面去思考,信息综合后,最后才能得出结论。 这就是统军大帅的做事风格。 方醒去户部照常授课,完事后,姚平非说自己知道一个好去处,那里的煎蛋饼和鱼汤就是一绝。 跟着姚平晃悠到了皇城门口,方醒的眸子一缩,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冷漠的看着方醒,然后继续等待着。 “赵胜!他不是被国子监除名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方醒和姚平来到了一家路边摊。 摊主是一对老年夫妇,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做蛋饼,老爷爷做鱼汤,两老口分工很明确。 蛋饼一入嘴,方醒就忘记了赵胜,赞道:“这蛋饼里面的是虾酱吧?果然很香。” 老婆婆的耳朵有些背,老爷爷露出缺了一半的牙齿笑道:“客人好口食,确实是虾酱。” 鱼汤看着呈现乳白色,喝一口下去,鲜香就充满了整个口腔。下肚后,就能感到一股暖线直接到了胃里。 “果然美食在民间!” 吃完蛋饼,喝光鱼汤,方醒满意的和姚平在皇城门口分开。 骑着大白马,感受着秋日的阳光,方醒心情舒畅的朝着聚宝山缓缓而行。 “闪开!”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方醒担心是信使,所以赶紧策马避到了道边,然后回身一看。 三匹马正冲了过来,可这三人中居然有赵胜。 在错身而过时,方醒看到了一双饱含怨毒的眼睛,然后跟着马蹄声远去。 “赵国章死了,赵胜也失去了进入宦途的机会,这是要去落草为寇吗?” 方醒摇摇头,然后忘掉了这个人。 回到家中的方醒看到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 张淑慧愁眉苦脸的道:“今早来了个蒙人,扔下了这个箱子,说是希望大明能体谅和宁王的处境,少征发些兵马。” “和宁王?” 方醒拍拍脑门,然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阿鲁台那个波斯老鬼!” 阿鲁台不是正宗的蒙人,而是蒙化的波斯人。 “啧啧!” 打开箱子后,看着里面的金银,方醒牙痛的道:“阿鲁台的人不会以为我能改变朝中的预定方略,所以……” 小白讶然道:“难道其他人得到的好处更多吗?” 张淑慧诧异的道:“小白今天这是怎么了?变聪明了!” 小白骄傲的挺胸,可随即看到了张淑慧那更高的地方,不禁垂首沮丧。 张淑慧看着这些财物,发愁的道:“夫君,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当然交上去!” 方醒冷笑道:“咱家不缺钱,而且说不定这些金银就是从大明掠夺去的,上面沾满了鲜血,要的人也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阿鲁台承接的是前蒙元的班,而且以前经常袭扰大明。想起那些被视作牛羊斩杀的大明百姓,方醒就决定要…… 朱瞻基来了,今天他意气风发,因为朱棣终于答应带他去北征。 “嫂子,德华兄呢?” 和张淑慧见礼后,朱瞻基问道。 张淑慧面露忧色,指着书房的位置说道:“夫君从早上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估计是在编书吧……” 朱瞻基去了书房,敲门进去后,就看到方醒正在看地图。 “德华兄,难道你想远行?” 现在朱瞻基在地图上统一世界的狂热想法已经退散了不少,所以就玩笑道。 方醒对着他招招手,等他过来后说道:“阿鲁台现在的位置你发现没有?整一个休养生息的态势。” 阿鲁台目前在蒙古草原的东南部,和瓦刺、大明成为三足鼎立之势。 只是阿鲁台的位置很灵活,进可攻,退可守。 朱瞻基的脸色凝重道:“有人曾说,阿鲁台这是在蛰伏。” “没错!” 方醒脱口道:“阿鲁台此人野心勃勃,岂会甘于人后?只不过被我大明痛打了一顿,又被马哈木追着屁股教训了一通,所以就在装孙子了。” 朱瞻基迷惑的看着方醒,不知道他在此时提到阿鲁台做什么。 方醒冷笑着指指书房的门后面。 “那是什么?” 朱瞻基只看到了一个箱子。 “金银!” 方醒打开箱子,然后回头道:“这是今天早上有人送来的。” “谁?” 朱瞻基结合刚才方醒的那一番话,敏锐的察觉是有人在动作了。 方醒指着地图上的蒙古东南部。 “阿鲁台?” “是他的人。”方醒哂笑道:“阿鲁台的人居然连我都要贿赂,只为了换取不出兵攻打瓦刺,泰顺,你想想这里面的东西。” 朱瞻基讥笑道:“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啊!等着我大明和马哈木分出胜负来,最好就是两败俱伤,这样他阿鲁台就能看到一统草原,进而觊觎我大明的希望了。” “就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笑道:“德华兄放心,皇爷爷目下还在考虑此事,既担心阿鲁台临阵退缩,又舍不得消耗鞑靼人的机会,还在踌躇呢!” “这才是进言的好机会啊!”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 朱瞻基脸色一变,想到连方醒都收到了金银,那些能进言的官员岂不是…… 方醒补刀道:“对手越不愿意做的事,我们就要逼着他,或是诱惑他去做,那才是伐交!” 朱瞻基沉凝片刻,点头道:“德华兄,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方醒看着朱瞻基渐渐长高的个子,知道这事自己算是摘出来了,至于哪些人会倒霉,他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了,方醒也觉得那种人活该!(。) 正文 第197章 我想釜底抽薪 明朝政治的发展曲线和其它王朝并无二致,特别是在皇帝的掌控力上。 从朱元璋开始,皇帝的威权达到了顶峰。 而到了朱棣,也算是掌控力超强,但他却看重臣子们的意见。 ——除了北征! 对草原异族的戒备几乎是病态的朱棣此时正听着朱瞻基的讲述。 片刻后,朱棣沉声道:“方醒所得有多少?” 朱瞻基回忆了一下道:“大约有三百余两。” “皇爷爷,可有人来退银了?”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却没看到朱棣那渐渐变黑的脸色。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大太监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仿佛自己的那双厚底鞋上的花纹活了过来似的,看的聚精会神。 朱棣正准备大开杀戒,而方家庄却迎来了一位方醒亲自出迎的客人。 来人身材高大,肤色微黑,可威仪堂堂。 方醒迎到庄外,躬身道:“郑公光临,小子不胜荣幸。” 来人正是郑和,他听到方醒的称呼后不禁愕然。 作为四品太监,很多人就称呼他为郑太监。 可方醒居然郑重的,就像是晚辈般的叫他郑公,而且一脸的尊敬。 “德华不必多礼。” 郑和毕竟是太监中的沙场悍将,世界航海史上的卓越人物,不过是微微一笑,就让方醒如沐春风。 进入方家,到了书房,方醒赶紧叫人去泡茶。 “要最好的茶!” 看到方醒有些兴奋的模样,郑和不禁笑了。 “我和大师见了一面,他说你很有趣,让我来看看。” 郑和没有说咱家,还是爽朗的自称为我。 方醒想了半饷,才想起大师是谁,不禁惭愧道:“自上次见过大师一面后,就有些忘却了那空山佛音,惭愧!” 郑和被姚广孝传以菩萨戒,算是半个弟子。 “罢了!我受菩萨戒,可在海外也是刀兵不减,何来的佛音!” 郑和大笑道。 海上的生涯让郑和的性格坚毅,且爽朗,让方醒不禁心生敬佩。 寒暄几句后,郑和道:“我听太孙殿下说你对海外经营有些独到之处,今日就说说吧。” 面对着阳光的郑和,方醒也不谦虚,直接拿出自己手工画的地图,指着东南亚那块说道:“郑公请看。” 郑和眯眼看着地图,赞道:“不错,看来你真是有些意思。” 郑和几次下西洋,早就绘制了相对精准的海图,所以看到后也不惊讶。 方醒指着瓜哇那块地方说道:“郑公,这块地方的香料可是不少啊!” 当然不少了,现在朱棣赏赐臣子都喜欢用下西洋船队带来的东西,特别是香料。 “是不少,船队每次去都会用我大明的制钱或是以物换物,得到的香料不少。” 方醒的眼中闪过殖民主义的邪恶光芒,指着那里道:“郑公,控制了这里,那些嫌弃饭菜难吃的家伙们就得掏钱买香料了!” 郑和一愣。 当年在跟着朱棣的时候,郑和与那些太监们不但能博览群书,而且还有老师教导,所以他算得上是饱学之士。 可方醒这个暗含着血腥味的建议却和他接受的教育发生了冲突。 “这……我堂堂上国,行此事难免……” 方醒挑眉道:“郑公,难道前宋不仁义吗?可后来如何?” 前宋和草原异族的历史真是可以写出一本大部头来,可上面却都是斑斑血泪。 而这些血泪都是大宋的,都是汉人的。 至于草原异族,他们是掠夺者,是破坏者,最后成了征服者。 用儒学武装起来的宋朝最终被用刀枪武装起来的草原异族给打败、征服了。 郑和摇头道:“想法不错,可陛下那边很难赞同。” 朱棣的尿性就是这样,他觉得大明是天朝上国,那么就该和邻居和睦相处,并用大明的实力感召邻居奉大明为尊。 方醒无奈的道:“可我大明也需要钱粮啊!” 郑和心有戚戚的说道:“在占城,我看到那些土人随意的栽种,然后一年可以三熟。” “暹罗也盛产大米啊!” 方醒用指关节敲打着暹罗的位置,愤然道:“我大明开国不久,人丁稀少,所以田地足够敷用,可等一百年后呢?难道也够吗?” 凡是知道历史的人,都会记得汉人丁口增长的速度之快,那堪称是冠绝世界。 直到郑和走时,他的态度依然是很坚定的拒绝。 不过方醒并没有觉得郑和迂腐,只是觉得这人很忠心。 论大明最得朱棣信任的太监,那么除了郑和,再无第二人。 郑和的手中握着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船队,纵横无敌。可从开始出海,到他在海上死去,这只船队的头领一直都是他。 这人天生就是属于大海的! 方醒并没有沮丧,他知道目前儒家的力量还是占据了上风。 找来了马苏后,方醒交代道:“从现在开始,授课可以加入其它内容。” “老师!” 马苏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方醒教授的那些东西,只有深入去学习后,你才会知道里面的深不可测。 可现在这等高深的学问就要教授出去吗? 方醒点点头,唏嘘的道:“是时候了啊!再不传出去就晚了!” 先前方醒还抱着人类趋利的思想来影响大势,可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幼稚了。 “既然和平演变不成功,那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方醒觉得等待朱瞻基上台需要的时间太久了,干脆就双管齐下。 于是第二天,当朝中因为阿鲁台的贿赂而引发了腥风血雨时,方醒已经开了新课。 一堂课下来,所有的学生们都目露激动之色,因为今天方醒做了实验。 “这简直就如同是幻术一般的奇妙啊!” 当看到铁丝居然也能在特定的环境内燃烧时,这些学生们都叹为观止。 “看着火星四溅,漂亮极了!” 朱瞻基觉得这才是方醒压箱底的学问,所以课后就去找了方醒。 方醒收拾着实验器材,看到朱瞻基后,就说道:“我这也算是开了一门新学,只是不知道以后能否扛住那些老夫子们的口水。” 朱瞻基也是有些疑虑:“德华兄,小弟觉得够呛啊!” 连未来的君主都觉得传统势力很难撼动,可方醒依然是信心十足。 “我有信心!” 大不了就带着一家人跑到海外去完事。 仓库里的那几辆轮式装甲车早就被方醒开的烂熟了!(。) 正文 第198章 蒲公英和燧发枪 其实刚开始方醒也想过造反,可一想到如今的人心安定,已经没有了造反的群众基础。 其二就是大战之后千里无人烟,本才刚刚修生养息的人口将会受到一次重创。如果按照以前改朝换代的记录来看,就算是方醒造反成功了,可凭着剩下的人口,以及汉人依恋故土的本性,他将会在有生之年内看不到大规模扩张的那一天。 既然硬的不行,那么就只有来软的了。 “咱软刀子杀人,看看谁杀得过谁!” 成功调解了自己心情的方醒又去了户部。 看着这些学习态度超级认真的学生,方醒真想把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可这不现实啊! 方醒现在就想着教几个好弟子出来,然后就像是蒲公英一样的,把这些知识传播出去。 授课完毕后,方醒正准备回去,可却被姚平拦住了。 “老师,弟子也想跟您学新学。” 方醒一愣,然后问道:“你不怕……” 姚平坚定的道:“老师,弟子觉得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好吧,这个傻乎乎的学生方醒还是收下了,不过他告诫道:“这个世界不是道理最大,而是谁的嗓门大,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朱瞻基、马苏、姚平,还有些家丁也会来听课,这就是方醒的‘蒲公英’。 “我们要用火枪为子孙拓展生存的空间,我们要让太阳永远都照耀在大明的土地上……” 课堂上,方醒挥舞着拳头,散播着霸权主义思想。 “凡我大明军队立足之地,皆是我大明之领土!” 数学、几何、物理…… 凡是方醒觉得需要的,他都会传授。自己忘记了的,就努力的去重温知识,再转教给学生们。 这其中数马苏的成绩最好,按照方醒的判断,马苏基本上学到了初中阶段,而且还在用让人惊讶的速度在飞速前进着。 所以方醒也渐渐的把那些高阶段的教材拿给马苏看,让他自己学习领悟。 “今日老师不在,就由我来代课。” 马苏看着下面五六个学生,就是少了朱瞻基。然后他拿起教材,在黑板上写下了题目。 ——力的相对作用。 朱瞻基不在,那是因为他和方醒去了聚宝山千户所。 “皇爷爷已经决意北征,所以这里也得准备起来。” 对于方醒从交趾回来后,一直在避讳进入军营,朱瞻基为此还专门去问过朱棣。 可朱棣却不屑的道:“朕统御数十万大军时,你与那方醒还是奶娃,谈何避讳!” 好吧,知道了朱棣态度的方醒也放心了。 哨位看到方醒后,喜色满颊的行礼道:“殿下万安,方先生,弟兄们都期待着您呢。” 士兵的喜恶观很简单,谁能带着他们打胜仗,谁能体贴他们,那谁就是他们心中的最佳统领。 而方醒从开始凶神恶煞的练兵,到带着他们在交趾战无不胜,这已经让他们觉得超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标准。 “哔哔哔!” 军营中的哨音不断,整齐的队列跟着哨声在变化着。 突然,队列的左边停住了,那些军士们都在扭头看着大门方向。 指挥的百户大怒,正准备拎着大棍上去抽打,可当他转头看去时,也呆住了。 “方先生?” “是方先生来了!” 看到方醒和朱瞻基一起走进来,这些军士们都停住了脚步,目光炙热的看着这边。 董辟前段时间给朱瞻基敲打过,所以很是勤奋,看到两人后,他马上就上前行礼,然后介绍着最近的训练情况。 “……军士们阵列娴熟,对燧发枪的操演也渐渐……” 方醒含笑听着,随手招来一个军士,让他实战操练一次。 这军士看到朱瞻基和方醒都在,心中激动,结果在装药时有些手忙脚乱的,气得董辟都想亲自上了。 闭合药室后,军士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他瞄准前方的木靶子,扣动扳机。 燧石被摩擦,一蓬火星爆出。 “轰!” 引火药被点燃,顺着小孔传到了里面,均匀制作的火药马上就开始了膨胀。 “嘭!” 董辟看到射击完毕,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靶子扛过来。 五十米的距离,人型靶子的胸口处有一个弹痕。 “不错!” 方醒拍拍军士的肩膀,见他激动的浑身轻颤,就笑道:“好好操练,如果有机会上战场,那就用敌人的尸体来证明你们的武勇。” 辛老七等人的归队,让操练的强度明显的上了一个台阶。 而朱芳却是在教人打造小型投石机。 一堆木头,在朱芳的操作下,很快就组合成了一架迷你的投石机。 “朱师傅,这么小的投石机,只能给孩子玩耍啊!” 一个工匠看到这个打造粗糙的家伙,不禁摇头说道。 朱芳笑眯眯的,然后把一个外面有些凹凸不平的陶罐放到了兜子里。 “这是引线。” 朱芳把引线插进陶罐的口子里,然后点燃。 “啪!” 空中一道轨迹之后,陶罐飞出了一百多步的距离,然后就爆炸了。 “轰!” “这是……” “这不就是大号的手雷吗?” “对。”朱芳笑道:“陶罐烧制的时候厚薄不均匀,里面还装填了些废铁料,炸开之后,想必效果不差。” “岂止不差?这简直就是利器啊!” 想想,当瓦罐在敌人的中间炸开后,那些破碎的陶瓷片,还有那些小小的废铁料在空中飞舞着…… “太厉害了!” 朱瞻基和方醒也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他问道:“德华兄,此物是准备对付敌军的冲阵吗?” 方醒点头道:“是,我们的人数太少,如果面对大批的骑兵冲阵,排枪根本就无法完全阻拦。” 朱瞻基目露憧憬之色,喃喃的道:“要是有上百架这种投石机,想想都让人血热。” “会有的。” 方醒笃定的道。 这种简易投石机打造方便,体积不大,还能拆散运输。 真是攻城略地的好帮手啊! 两双闪烁着帝国主义光芒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然后都不禁笑了起来。 方醒也想过打造铜炮,可那玩意儿太耗费大明紧缺的铜资源,而且重量也让人难以承受。 所以只得先拿投石机来用用,然后再看看能否改进铁料的质量。(。) 正文 第199章 拒腐蚀而不沾的方先生 随着皇太孙和方醒的到来,军营中的气氛热烈。看到这个景象,朱瞻基就让人杀了两口肥猪,给军士们加餐。 军士们都欢呼起来,方醒看到后,就挑衅的对朱瞻基说道:“咱们中午在这吃一顿?” 朱瞻基不甘示弱的道:“德华兄,小弟可不是锦衣玉食才能活。” 方醒打个呵呵,拿出一瓶辣椒酱来说道:“希望你晚点不要找我要调料。” 朱瞻基不信的道:“有肉有米面,难道我还吃不下去?” 等到了午膳时间,朱瞻基和方醒两人就去了董辟的地方吃饭。 看到朱瞻基进来,董辟觉得桌子上那大锅出来的饭菜怕是…… 大锅饭的特点就是味道粗犷。时值深秋,菜蔬不多,所以只是大白菜混着猪肉一起煮熟。那味道嘛…… 米饭有些夹生,朱瞻基皱着眉头吃了一口。 “来,别光吃米饭啊!” 方醒热情的夹了一筷白菜煮猪肉给朱瞻基,然后他自己往碗里倒了些辣椒酱搅拌一下,吃的很是愉快。 董辟在边上吃着饭菜,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往日军中百户以上的都有小灶,可今天方醒一来,就特地交代今日全部吃大锅饭。 白菜和猪肉一起煮,而且是大锅煮出来的,但凡吃过的人都知道,那味道闻着就和猪食差不多。 朱瞻基的咽喉涌动了几下,他艰难的把菜送进嘴里,随意的咀嚼几下后,那味道就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方醒看着他的脸色,这才把辣椒酱递过去,‘语重心长’的道:“军士们都不容易,所以一旦被轻视,你想想后果。” 朱瞻基飞快的接过辣椒酱,然后学着方醒把饭菜搅拌在一起,有些愤怒的道:“难道做饭的人就不能用点心思吗?” “呵呵!” 方醒笑道:“军中人多,就说我们聚宝山吧,一千多号人,如果要想精细,你知道得配备多少人做饭吗?而且换成小灶后,这里是军营还是酒楼?” 董辟在边上垂下脑袋,心中给方醒点了一万个赞。 这话太对了啊! 看到朱瞻基有些不爽,方醒就说道:“不过……瓜哇的香料倒是很多,如果能便宜的进入大明的话……” 朱瞻基笑了,他知道方醒一直都没忘记蛊惑他的那套殖民理论。 “德华兄,咱们慢慢来吧。” 别忘了,朱瞻基的头上还有两尊大神嘞! 吃完这顿‘忆苦思甜饭’,朱瞻基叹道:“以前在军中,我都是跟着皇爷爷一起吃饭,所以倒是忽略了军士们的疾苦,真是不该啊!” “慢慢来吧。” 这个连方醒都没辙,他可以让家丁们吃好,可这里是大明的军队,他要是搞得比朱棣的亲军伙食还好的话,说不得就会有人会说他这是在邀买人心。 留下了辛老七和几名家丁后,方醒就回了家。 刚到主宅的门口,方杰伦就窜了出来,一脸神秘的指着里面说道:“少爷,上次那个送礼的骚鞑子又来了。” 方醒一愣神,“什么骚鞑子?” 方杰伦做出捂鼻子的动作说道:“那人有狐臭,哪怕是穿了我汉人的衣冠,可那股子味道,除了草原上的就没别人了。” “他们还敢来?” 方醒一边往里走,一边想着这事的来由。 朱棣近期抓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接受了阿鲁台使者贿赂的家伙,按照朱棣的尿性,这批人不但会被抄家,自己的脑袋也危险了。 可就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那个使者居然还敢上方家庄来,难道是察觉到是方醒出的头吗? 前厅里,一个汉人衣着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胖胖的脸,细细的眼,看着就不是好人。 两名家丁正守在门口,看到方醒后,就嫌弃的说道:“少爷,那人真臭!” 那人已经起身了,一个生涩的拱手后,堆笑道:“小人阿拉坦,见过方先生。” 方醒一进去,果然闻到了一股子臭味,他屏住呼吸,艰难的道:“何事?” 阿拉坦的细眼一眯,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笑道:“久慕方先生大才,小人这里有些礼物献上,大家交个朋友。” 说着他看向了脚边的一只箱子。 还敢给我送东西? 方醒觉得这位阿拉坦有些搞笑,你的一次行贿就让不少人倒了大霉,现在你还不知趣,这是想陷害我还是怎地? “拿走你的东西!” 这一刻的方醒大义凛然,充满正气的厉喝让门口的两名家丁都不禁暗自钦佩不已。 少爷果然是正人君子啊! 阿拉坦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然后想起自己以前去送钱的经历,就再次说道:“方先生,一点小心意,代表着永宁王对您学识的看重,并无其它意思。” 听到这话方醒就乐了,他退后两步,觉得气味淡了些才说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们的永宁王既然想削弱瓦刺人,那就别想着坐在家中,吃着羊肉,喝着马奶酒,然后我大明就给他当打手!” “告诉你,这是做梦!” 到了此时,方醒才想到了这位使者的来意。 阿拉坦大概是觉得方醒能在这次受贿案中全身而退,那肯定是背景惊人。所以他干脆就下重注,想请方醒代为游说。 “方先生……” 阿拉坦还想试探一下。 “出去!” 方醒指着门外,然后自己赶紧闪身出去,对两个家丁交代道:“盯着他,不许他留下任何东西。” “是,少爷!” 两名家丁用厌恶的眼神看着阿拉坦,心想我家少爷可是未来的帝师,贪污什么的,那不是在侮辱人吗! 张淑慧正午睡起来,看到方醒后,就面色古怪的道:“夫君,今日家中得了陛下的赏赐呢!”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赏了什么东西?” 张淑慧进去了一趟,出来时手中就多了个锦盒。 “居然是这个……” 方醒看着锦盒里的一只辣椒,眼珠子恨不能把锦盒给看穿。 “没拿错吧?” 张淑慧也是郁闷的道:“没,那人当场打开的。” 方醒已经想象得出当时那人脸上的表情,肯定就和自己此刻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一脸便秘表情,一边猜测朱棣的意思,一边把锦盒关上。 “收着吧,等以后说给儿孙听,让他们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的赏赐。”(。) 正文 第200章 方学…… 得到一个辣椒赏赐的方醒恨不能朱棣马上出现在眼前,然后问问他,这是几个意思。 可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方醒只得把锦盒继续收着,准备等哪天朱瞻基来了给他看,让他看看这位皇帝是多么的吝啬。 “夫君,晚上吃扁食可好?” 扁食就是水饺,这东西在蒙语中的读音就是扁食。所以在蒙元统治中原期间,不少人都跟着叫扁食。 “行啊,不过我要羊肉馅的,不要虾肉。” 方醒不喜欢吃虾肉馅料的水饺,觉得那味道不咋滴。 “我要吃鸡蛋馅的!” 小白嚷着冲了进来,身后的铃铛呼哧呼哧的,一进来就跑方醒的脚边磨蹭。 方醒揉着铃铛的脖颈笑道:“好,三种馅料,咱家这也是能折腾厨房的主。” 小白吐吐舌头,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赶紧喝水。 放下茶杯,小白表功的道:“少爷,刚才我看到李家有好几个读书人进去呢,还有那个讨厌的……就是上次国子监来闹事的那个老头,都被李茂引进去了。” 秦班? “他怎么会来这里?” 秦班自从上次余建死了之后,就被革职了,不,应该说是告病辞职。 国子监的上层也是比较同情这位秦司业的遭遇,于是就人性化的把革职换为了抱病求去。 “管他呢!” 方醒可没有精神去搭理这种上进心强烈的老学究。 不过在马苏回来后,就带来了一个算是比较意外的消息。 “老师,李茂在家里开了个书院,专门请了……秦班领头,还有几位国子监的学生答应会抽时间来授课。” 这个所谓的书院就是后来的私塾,不过李茂这个举动倒是让方醒有了些兴趣。 “他不会是想和我对着干吧?” 马苏说道:“老师,说不准呢,那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对您有些…那个。” 方醒懒得想:“随便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教出什么学生来。”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方醒就接到了帖子。 “少爷,是李家人送来的,说请您去隔壁一观李家书院的……” “不去!” 方醒打了个哈欠,昨晚和张淑慧折腾了几次,这不就睡晚了。 方杰伦喜滋滋的道:“那老奴就去回话了。” 到了前院,方杰伦直接把帖子还给李家庄的小厮,昂首挺胸的道:“我家少爷事务繁忙,还得教授太孙殿下呢,没时间!” 小厮不甘示弱的把头抬得更高,嚷道:“我家少爷下帖子那是你们的荣幸,你……哎哟!” 看着为了身体能保持着昂首姿态,随后一屁墩坐下去的小厮,方杰伦鄙夷的道:“连站都站不稳,就你这德行,你家少爷也好不到哪去!” 李家庄中,李茂正热情的招呼着秦班一行。 秦班最近有些消瘦了,不过精神反而比原先在国子监的时候好了许多。 “随英公,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请您定下规矩。” 李茂笑的很灿烂。秦班虽然是退下来了,可他的人脉还在,而且他当时强行带走余建的举动让不少人都为之叫好。 秦班抚须道:“彦卓,小儿辈自然有华清、夏淼他们教导,我从中周正就是了。” 新开的书院生员不少,基本上都是冲着秦班的名气来的。 “随英公说的是,正该如此。” 秦班字随英,而李茂的字是彦卓。 “李家的书院有好几十个学生呢,没考过试的就由那些国子监的学生来教,秀才到举人才是秦班亲自教导。” 方五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就打听到了消息。 “规模不小啊!” 方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师,他们不会是想和您抢学生吧?”马苏有些担心的问道。 方醒无所谓的道:“只要他们教的还是那一套,就算是有几千名学生我都不怕。” 马苏也说道:“也是,咱们这边教授的和他们不搭,井水不犯河水。” “没错。” 方醒抽动着鼻子,闻到了一股子煮饺子的味道。 “扁食来啦!” …… 户部,方醒教完这一课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郑重的说道:“诸位,感谢大家近期的刻苦用功。” 这话里带着分别的味道,下面的学生们都起身,迷茫的看着方醒。 “方先生,难道您以后就不教我们了吗?” 一个性急的学生难过的问道。 方醒授课和目前的主流不同,他会在上课时和学生开玩笑,也允许学生踊跃提问发言……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方醒笑道:“大家近期的学习很刻苦,按照我的估算,做个账房是绰绰有余了。” 这个笑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大家的情绪都很低沉。 方醒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气氛,所以他说道:“我离开之后,大家在学业上有什么疑问,大可去问姚平,我会嘱咐他的。” “方先生……” 方醒走出了课堂,看到门外的姚平正对着自己躬身。 直起腰后,姚平庄重的承诺道:“老师请放心,弟子必然会把方学发扬光大!” 呃…… 方醒觉得自己有些晕乎!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方学? 身体有些发飘的方醒拍拍姚平的肩膀,勉励道:“我的学生不多,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开花散叶,桃李芬芳,让更多的人学到这门知识。” 一直到出了皇城,方醒都还在晕晕乎乎的,就像是喝醉酒了似的。 “方学……” 在历史上,能以人的姓氏冠名的学术那是相当的牛笔,而方醒教授这些时,并没有想到这门学术的称呼。 “方学……” “救命啊!” 正愣神间,方醒只觉得大白马停住了,然后他才定神看去,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倒在马前。 这尼玛是出了交通事故啊! 出大事了! 方醒急忙下马,然后去看那女人的情况。 可刚走到女人的边上,一双手臂就牢牢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家来看看啊!这里有个负心汉……”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方醒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男子就围了过来。 这里是正阳门外,秦淮河的外城流域,人流量可不小。 听到有女人的娇呼,那些行人都笑嘻嘻的看着这边,纷纷猜测着是哪家的韵事发了。 “那男的看着好年轻,可居然在外面也养了外室,啧啧!好福气啊!” “哎!你看那小娘子的那里,嘶!那形状,真想去捏一把呀!”(。) 正文 第201章 交通肇事还是碰瓷 “小娘子,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方醒甩甩腿,想摆脱女人的缠抱,可却几次都挣脱不开。 “大姐,你真是认错人了!” 女人仰起头来,那楚楚可怜的小脸蛋顿时就让边上的围观者们发出了羡慕的嘘声。 “方郞,自你上月离去后,奴家苦寻了许久,今日上苍垂怜,终于找到你了……” 女人的眼泪马上就从白嫩的脸蛋上滑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抹去那些泪痕。 “那么漂亮的小娘子,换我肯定是舍不得离开的!” “我也是,不过日久生厌啊!” “……” 方醒看到人越围越多,心中就有些烦躁的说道:“我说你这人好没道理,我都不认识你,怎地还死缠不去!” “方郞,大娘子凶悍,奴家不敢去方家庄找你,今日……无论如何奴家都不会放手!” 我曰!居然连方家庄都点出来了。 “那小子,人家好好的女人,你这般的始乱终弃,小心名声扫地啊!” “对啊!光天化日之下,你小心被拉到衙门里去打板子!” “还有巡城御史呢!” “那年轻人看着像是有功名在身的,到那时说不得会被剥掉衣冠,声名狼藉啊!” “……” 这些议论听到方醒的耳中,他反而是笑了。 “你这是碰瓷吧?” 想到这个词还没出来,方醒就冷笑道:“我说小娘子,是谁让你来攀诬我的?” 女人拼命的摇头,可怜兮兮的道:“方郞,奴家苦苦跟了你半年,难道你就不念旧情吗?” 方醒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如果不是地方不对的话,他真会强行拔腿走人。 到了此时,方醒再蠢也知道自己中了套子,而且还是美色套子。 殊惠不会误会我吧? 方醒对此有些忧心忡忡。然后他举目查看,想找到一位熟人。 可惜周围都是陌生的脸,而且大多是带着看稀奇的神色。 我不是动物园里的发情大猩猩啊! 方醒看到这女人一脸的坚定,就知道今天是脱不开身了。 “那就报官吧。” 女人身体一震,然后又哀哭道:“方郞,你如何这般的狠心!到了官府后,奴家的名声还有吗?” “都当街攀诬了,你还敢说自己有名声?” 方醒冷笑着,然后看到一个男子凑了过来。 男子一脸义愤填膺的道:“看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地一点廉耻都不知道!” 方醒不语,这里刚出皇城,五城兵马司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男子看到方醒只是在冷笑,就低声道:“这等事到了衙门也说不清楚,既然如此,那你何不如收了她,大家两便嘛!” 收了这个女人?方醒笑而不语。 不说家里的两个女人会变成‘举案齐眉’那种关系,名声上方醒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皇太孙的老师居然包养外室,而且还始乱终弃,被人在路上捉住…… 想让我成为过街的老鼠吗? “我要报官!” 方醒的坚持让旁观者有些摸不清事情的真伪,于是各种猜测纷纷出笼。 “这人莫不是疯了?到了衙门之后,可由不得人啊!” “他大概是想诈一下那个小娘子吧!” “也许人家在衙门有关系呢!倒时候小娘子的屁股就要受苦喽!” “闪开,都闪开!” 就在这时,几名军士排开人群走了过来。 “哟!你二人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多了恩怨情仇,所以方醒和这个女人的姿态并未引起他们的好奇,只是眼神有些玩味。 女人在看到军士后,就垂下了螓首,而那个男子已经挤进了人群,等方醒再想找时,已经看不见了。 都是一伙儿的! “都散了吧!” 五城兵马司的人先驱散了人群,然后就横眉怒眼的询问事情的来由。 方醒指着女人说道:“我今日才授课出来,就被这个不相识的女人给抱住了,说我始乱终弃。” 说完,方醒感觉女人的身体轻轻一颤。 “官爷……” 这女人放开了方醒的大腿,委顿在地上,泣道:“官爷容禀,小女子米三娘,自幼被……” “都带回去!” 这些军士见惯了喜怒,看到时间不早了,生怕耽误了自己的午饭,所以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女人的哭诉。 米三娘急忙捂着嘴起身,方醒却很淡然的道:“速度快一点吧,我还得回家吃饭。” 这话一出,几个军士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方醒,其中一个嘲笑道:“你还想回家吃饭?我看你就等着在应天府的大牢里老老实实地呆一段时间吧!” 另一名军士贪婪的看着米三娘,舔舔嘴唇说道:“这般出色的小娘子你都不珍惜,莫不是那里不中用了?” “哈哈哈哈!” 一路走进了聚宝门,这时方醒终于看到了贾全,这货正骑在马背上,护送着几辆马车。 方醒对着贾全摇摇头,然后指指周围的军士,再指指那辆熟悉的马车。 婉婉就在马车里,要是让她看到了这一幕,肯定会大发脾气,搞不好这事会闹大。 贾全明白了方醒的意思,然后指指方家庄方向,再回指皇宫方向,示意自己把郡主送到方家庄后,马上就会去找朱瞻基。 看着方醒与贾全在眉来眼去,有个军士就喝道:“看什么看!赶紧走!” 方醒轻笑着,和贾全颔首告别,然后就一路去了巡城御史公署。 一路走来,看热闹的人不少,方醒微微垂眸,跟着进了大门。 大堂里,林晓正在跺脚,一边跺脚一边皱眉对随从抱怨道:“这巡城御史什么都好,就是得有双铁脚板。等本官干它几年下来,都能去……” “林大人,有案子。” 一个军士进来禀告道。 巡城御史按照巡查的方向,都有自己的衙门,而这些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得听御史的。 林晓捂头哀叹了一声,然后赶紧整理好官服,去了大堂。 大堂里,米三娘畏惧的站在边上,而方醒却直立着,还有闲暇去观察巡城御史的衙门装饰。 这里没有什么衙役,也没有什么‘威武’,有的只是几个军士的冷眼。 “大人到……” 随着拖长的声音传来,米三娘的身体抖了一下。 方醒趁着这个机会对米三娘说道:“你若是幡然醒悟,那我还可以放你一马,你可得寻思清楚了!”(。) 正文 第202章 公堂之上 聚宝山的军营中,辛老七正凶神恶煞的用棍子抽打着动作慢了半拍的军士。 “闻哨则放!就算是你的视线内没有敌人也得扣动扳机!明白吗?” 火力密度,这是方醒一再强调的,所以辛老七也是不打折扣的在操练着。 “七哥!” 正操练着,那边的家丁喊了一嗓子,让辛老七勃然大怒。 “军营之中不许……” 刚发火的辛老七看到大门外的方八后,就大步走了过去,喝问道:“可是有事,若无事,今日你就该军法处置!” 治军当一视同仁,不然号令不严,迟早是纪律涣散的结果。 方八满脸的急色的道:“七哥,少爷被抓走了!” 啥米? 辛老七的脖子瞬间又变粗了,那渐渐泛红的眼睛,让方八看到后都不禁退后了一步,仿佛是在直面着一头饥饿的凶兽! 辛老七的鼻孔在扩张,仿佛里面马上就要喷出火来。转过身,他吼道:“方家庄的人都跟我走!” 正在边上监督的董辟一愣,然后看到辛老七那一脸的煞气,顿时所有的疑问都埋在了肚子里,不敢说出口。 几名家丁没有犹豫,马上就聚到了一起。 “驾!” 几骑冲出了军营,留下了那些猜测原因的军士。 刚冲出军营不远,方五就迎头而来。 到了近前时,方五一勒马缰,在马儿人立而起的同时,急促的道:“七哥,少爷是被一个叫做米三娘的女人给攀诬了,目前在巡城御史那。” 辛老七勒住马,问道:“那女人的来历清楚吗?” 方五垂眸道:“七哥,我没用,只查到了米三娘住在金马巷中。” 辛老七的眸色发红,他吼道:“去查,该杀人就杀人,谁挡路就杀谁,不管是谁!” 一行人进城,辛老七就安排人去调查米三娘的情况,他自己则是去找方醒。 辛老七从小就能吃,可家里兄弟多,等他出生时,吃饭已经成了大问题。 从小就有些吃不饱的辛老七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也许等自己老了才会少吃一些。 可就在他抱着大妞喜不自禁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多了一张嘴,自己又得要勒紧腰带了。 直到那天,方醒来到了辛家,一点不嫌弃的抱着脏脏的大妞,然后让他练了一遍刀法。 辛老七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觉得自己的发挥真的很差,最多展示了六成的武艺。 就在他以为会被放弃的时候,方醒却亲了大妞那脏脏的脸蛋一口,云淡风轻的叫他一家搬去主宅。 以前方家庄的人都说辛老七是个傻子,连他的父母哥哥,以及喜妹都觉得他是傻子,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 原来我不是傻子,只是一直没人发现我的长处而已! 我想杀人! 少爷,只要我在,就能护着您杀出金陵城! “堂下何人?” 林晓坐下后,皱眉喝道。 我的午饭要凉了啊! “奴家米三娘。” “学生方醒。” 林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牵扯到了士子,这个案子怕是不好办啊! 按照程序,林晓这里是初审,有了判断后,根据罪名的大小,然后送到相关的衙门去。 比如说大理寺。 “你为何不跪?” 看到方醒站着,林晓就问道,边上的军士也手握刀柄,虎视眈眈的等着上去用刀鞘把方醒打跪下去。 方醒却不慌不忙的道:“学生是举人。” 林晓愕然道:“何人证明?” 方醒淡淡的道:“假冒功名者的罪名比始乱终弃还大,我还没疯。” 林晓释然,因为只是始乱终弃的话,最多只是名声臭了。是学子的话,会被革除功名。 可要是冒充举人的话,那结果可就惨烈多了。 “学生住在聚宝山下的方家庄,一问可知。” “那你二人为何纠缠不休?” 林晓一边怀念着自己那摆好的饭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方醒正准备说话,可米三娘却抢出一步,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奴家在半年前结识了方醒,由此被他养为外室,可就在上个月,方醒却不告而别,留下奴家独守空闺,无钱无人,几饿死矣!” 还会拽文啊! 方醒冷笑道:“米三娘,我从未见过你,可今日却被你在官道上拉扯,敢问你有何证据说我养你为外室?” “对,说!” 林晓有些神思恍惚的跟着喝道,然后大悔! 我怎么跟着方醒的节奏走了呢? 米三娘一怔,然后说道:“方郞,你我双宿双飞了许久,难道你真是这般的忘情吗?我记得你的脖颈下有一颗小痣。” 方醒不禁摸了摸脖颈,那里确实是有一颗小痣。在夏天的时候,他喜欢穿低领的衣服。 那样的话,如果是有心人,自然会发现这颗小痣。 “你是说这吗?” 方醒把衣襟拉低一点,指着那颗小痣笑道:“夏天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到我的这颗小痣,难道这就是你的凭证吗?” 米三娘垂首,然后又抬头道:“你……总是喜欢唤奴家小白,特别是在……床榻……之上时。” 卧槽! 方醒怒了,小白才十四岁啊!你们居然就敢拿她来作妖! “方醒,你有何辩解?” 林晓觉得方醒肯定是负心人,特别是在看到米三娘那窈窕的身姿后,更是断定,方醒是玩腻了人家,然后又怕纠缠,所以就玩失踪。 禽兽啊禽兽! 这般可人的女子,你方醒居然弃之如敝履,当真是浪荡子! 其实这种纠纷是最难分清的,可林晓认为以米三娘的美貌,居然愿意拦路堵截方醒,更是甘愿抛头露面,这肯定没错了! “方醒,你这等斯文败类!且等本官报上去,剥了你的衣冠!” 林晓在咆哮的时候,朱棣也得知了消息。 按理皇帝是不会搭理这等小事的,可今天朱棣却问了大太监。 “此事内里如何?” 大太监躬身道:“陛下,方醒少年,往日洁身自好,可毕竟年少血勇,老奴不敢胡言扰乱圣听。” 一番话进可攻,退可守,让朱棣也是摇头失笑。 “罢了,让人盯着。” 朱棣交代完后,又俯首案牍。 大太监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太孙殿下刚才出宫了。” “哦!” 朱棣头也不抬的道:“瞻基自有分寸。” 宫门处,几个侍卫看到朱瞻基一脸急色的带人打马冲了出去,不禁面面相觑。 “殿下这是有急事吗?怎地这番模样!”(。) 正文 第203章 错漏百出的攀诬 大堂内,听到林晓说要剥去方醒的衣冠,米三娘垂首低泣,仿佛是伤心到了极点。 方醒拱手道:“敢问大人,无凭无据的,何以认定我就是负心人!” 林晓不耐烦的摆手道:“你这般年纪,难道还会坐怀不乱?拉到门口去,让京城百姓看看这等斯文败类!” “是,大人。” 两个军士上前就想带走方醒。 方醒闪开一步,冷道:“大人这是准备为骗子张目吗?” 林晓恼怒道:“本官如何为骗子张目?今日你若是说不清楚,本官定要让你受那皮肉之苦!” 方醒站在米三娘的身边,居高临下,正好看到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米三娘,我来问你。” 方醒绕着米三娘走了一圈,冷笑道:“你说我把你养在外室,那我且问你,我何时去过你那里?” 米三娘抬头,看到林晓一脸的纠结,就赶紧说道:“大人,方醒每月会去奴家那里四五次,每次都是……” 说着,这女人还一脸的娇羞。 “方醒,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个案子只是纠纷,按理就不该管,只是既然到了这里,林晓也只得走走过场。 “四五次?” 方醒的笑容让米三娘的心中有些打鼓,可一想到事先的安排,她就挺起了胸膛。 “近期我进城多半是去授课,每一次皆是有据可查,哪来的时间去你那?” 方醒厉喝道。 林晓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两人当真有趣, 看到米三娘只是哀哭不语,林晓就问道:“方醒,你在何处授课?” 这时外面有些躁动,方醒淡淡的道:“在户部。” “户部?” 林晓瞪大了眼睛,“你魔怔了吧?一个小小的举人,居然敢说自己在户部授课?” 堂下的几个军士也是嗤笑不已。 户部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朝中的大部。吏部管官帽子,户部管的是钱袋子。这等地方居然会请一位举人去授课,你在逗笑呢! 你们先笑着吧!方醒回身看着林晓,拱手道:“林大人,今日我就与她当场对质,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不等林晓同意,方醒就问道:“米三娘,你既然说我每月会去你那四五次,那你就把那四五次的时间说出来,看看当时我在哪!” 这是个很简单而实用的办法,林晓点头道:“可以,米三娘,你且说来,本官自会判断。” 米三娘偷偷的抬起头来,看到方醒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就犹豫道:“有些时日太长,奴家都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总是上午来。” “那半年前呢?” 方醒不去辩驳,只是继续问道。 米三娘做出回忆的姿态,艰难的道:“半年前……半年前记不清了,不过每月七八次还是有的。” 这个次数很符合一个男子从新鲜再到厌倦的规律,所以林晓一拍桌子,喊道:“把方醒拉出去。” 这个拉出去可不是说放你走,而是把你弄到衙门的大门口示众。 这种案子民不举,官不究,可一旦有人举报了,最多也就是把人犯拉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呆半天而已。 如果是平头百姓,那真是一点都不怕,示众半天,就当是晒太阳呗! 可方醒不同,他要是在外面被人围观,那名声能臭大街。 随意执法啊! 方醒摇摇头,对林晓的业务能力表示很怀疑,然后挣开军士的拉扯,说出了让米三娘心神大乱的话。 “米三娘,半年前我还在交趾,难道和你是在神交吗?” 什么? 林晓震惊了,一是为方醒找到的这个证据;二是觉得有些荒谬。 你一个举人去交趾作甚? 当时方醒是悄然回京的,而且事后的封赏又是散官,根本就不引人瞩目。 所以当方醒说出这番话后,米三娘顿时就慌了。 “不是的,是奴家记错了,记错了……” “你当攀诬是儿戏吗?” 方醒冷笑道,然后看着林晓。 林晓有些头痛了,今儿他可是有些主观的认定是方醒的过错,可如今看来,这事还不简单。 “谁能证明半年前你去了交趾?”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只要方醒能证明的话,那么米三娘再无翻身的机会。 方醒笑道:“很多人都能证明。” “是哪些人?” “聚宝山千户所的一千多人,以及已经回来了的南征大军。” “闪开!” 林晓正被方醒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却看到一个雄壮的大汉拎着个男子冲了进来,所过之处,那些军士纷纷倒地。 “你是何人?居然敢闯入公堂!”林晓的身体一缩,然后喊道:“来人呐!来人呐!拿下这个贼人!” “老七?” 方醒看到辛老七后,心中一暖,接着就皱眉道:“你进来作甚?还不快快出去!” “少爷!” 辛老七把自己拎着的男子丢在地上,然后仔细看着方醒的身上,发现没有受刑的痕迹后,这才放心的道:“少爷,听闻消息之后,家丁们在金马巷中,也就是这个女人的住所抓到了这个贼子。” “拿下他!拿下他!” 林晓还在那里嘶喊着,那几名军士都爬起来,面带畏惧之色的拔出了刀。 “谁敢!” 方醒怒视着林晓,“若不是你轻忽,如何会需要我的家丁去寻找证据?如今证据到了,你却百般阻拦,难道你与她是同伙?” 找到了证据,方醒可不会再怕林晓。 “老七,这人问话了吗?” 辛老七戒备的看着围住自己和方醒的军士,说道:“少爷,这人名叫马骐,乃是街上的青皮。据他交代,是一个矮胖男子出钱让他雇佣了米三娘。” 林晓张开嘴巴,觉得这事怎地会变成了这样。 米三娘看到这个男子后,就嗝儿一声,晕了。 “那房子是谁的?” 方醒觉得不大可能有人在半年前布局陷害自己,而且米三娘对他的情况了解不是很多,根本就是错漏百出嘛! “那个矮胖男子他认识吗?” 辛老七踢了一脚在地上装死狗的马骐,然后说道:“他不认识,对方每次只给一半的钱,这家伙甚至还动过杀心,只是被那个矮胖家伙的随从揍了一顿。” “那人长什么样?有什么你记得住的?说吧,不然你定然会把牢底坐穿!” 方醒看着马骐的死狗样,就威胁道。 可林晓却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恼怒道:“方醒,这里是公堂,不是你家!” 环顾左右后,林晓不耐烦的道:“拿下他们。” 这时一个门子进来,附耳对林晓说了几句,顿时他的脸色就变了。 “林大人,敢问方先生犯了何事?”(。) 正文 第204章 少爷,你的身上有味道 “林大人,敢问方先生犯了何事?” 贾全施施然的走了进来,那身衣服一看就让人心惊胆战。 锦衣卫? 林晓愕然,但还是强撑着道:“此乃本官公事,与外人不相干。” 这货的胆子不小啊! 方醒觉得林晓倒是有些硬头青的样子。 巡城御史是皇帝亲笔点的,只对朱棣负责,所以一般人还真是吓不到他。 辛老七过去和贾全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贾全冷笑道:“方先生乃饱学之士,岂容尔等攀诬!” 看到锦衣卫来了,‘晕倒’的米三娘也‘醒’了,她膝行过来,趁方醒不注意的时候,就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大腿。 “方先生,不是我的主意,是他,就是那个马骐……” 方醒皱眉道:“你先松手!” 米三娘这次不敢再抱着不放了,等方醒转身后,她指着马骐道:“奴家和他本是夫妻,只因他好吃懒做,就威逼奴家做了……,后来遇到那个臭人后,奴家被他们逼着去拦了方先生……” 臭人? 方醒心中一个激灵,然后对林晓道:“林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林晓刚才可是想让人拿下辛老七,一时间有些羞刀难入鞘。 贾全哼道:“贵人正在外面等着方先生呢,难道你还想扣着他不成?” 贵人? 林晓开动脑筋,不多时,他就想起了那个让他羡慕加鄙视的家伙…… “你就是……殿下的老师?” 方醒郁闷的道:“学生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方先生请便。” 等方醒出了大堂,林晓肠子都悔青了。 这位说是去户部授课,可我居然没联想到什么,真是该死啊! 皇太孙的老师传说算术造诣惊人,去户部授课那真是物尽其用啊! 方醒!你咋不改个好记的名字呢! 出了大门,方醒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悄然掀开了一点车帘,方醒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朱瞻基。 “德华兄,快上来。” 朱瞻基看到方醒无事,心情就好了许多。 上车后,马车缓缓而行。 方醒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朱瞻基,然后怀疑道:“前几日我拒绝了阿拉坦的再次贿赂,我怀疑这事和他有关。” “哎!” 朱瞻基皱眉叹道:“德华兄,那你当时为何不说出来呢?” 这等拒腐蚀而不沾的事情怎么不拿出来显摆显摆呢? 方醒瞬间就化身为道德模范,散官中的标兵,他正气凛然道:“此等事做了是本分,有何值得夸耀的!” 朱瞻基不禁赞道:“德华兄果然是淡泊名利,也好,本来家父想去皇爷爷面前说说,安排你进詹士府,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呵呵!” 方醒打了个哈哈,心中悔死了。 要是进了詹士府,混个洗马也好啊!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还不知道詹士府一直都是太子的替罪羊,心中还在懊恼着。 两人都没吃午饭,于是就结伴去了一家酒楼。 包间里,朱瞻基问道:“德华兄,你何以判定那是蒙人?” 方醒夹着一只鸡腿,闻言就说道:“臭!前几日就是阿拉坦去了我家,那个臭啊!不信下次你靠近闻闻去。” 朱瞻基肯定不会去闻,他只是有些不解阿拉坦为何要这般做。 “这是吃力不讨好嘛!” 得罪了方醒对阿拉坦没有好处,这一点估计他自己也有着清醒的认识。 方醒倒是想明白了,他把前面那个劝自己把米三娘纳了的男子言行一回想,就说道:“我估摸着阿拉坦是想抓我的把柄,然后再利用我去进言。” “大胆!” 皇宫中,朱棣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的命令道:“阿鲁台使者不恭,逐之!令礼部派员跟随,斥责阿鲁台!” 气咻咻的朱棣是任何人都不敢惹的,他的目光在那几位重臣的身上一扫,问道:“阿鲁台几次三番想缩头,你等怎么看?” 今年的朱棣北巡,意外的没有在北平停留太久,所以这些辅政大臣们都不用两边为难。 黄淮道:“陛下,阿鲁台这是想坐山观虎斗,不管谁赢,我大明和瓦刺都会被削弱,这样他倒是可以从容的布置。” 说到军务,当然少不得杨荣,他躬身道:“陛下,马哈木军势炙热,而我大明将士也久经沙场,这两虎相争,如果有阿鲁台加入的话,则我大明可保完胜!” 马哈木的势力近年来越发的膨胀,不时还到大明的边关挑衅一番。 朱棣略一思忖道:“马哈木和阿鲁台都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唯有消弭两家的军势,大明才可常保平安……诸卿回去想一想,然后都写个章程出来供朕参考。” 这边在考虑军国大事,而方醒回到家中,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不知情时,才松了一口气。 女人吃起醋来那真是不讲道理的,不管这事方醒是否冤枉,张淑慧肯定会有一段时间要疑神疑鬼。 小白凑过来,鼻子抽动了几下,然后就拉着方醒的袖子,一脸的委屈。 方醒看到张淑慧在带婉婉玩耍,急忙就把小白拉到了后院。 秋天的后花园里看着有些萧瑟无趣,找到一棵大树后,方醒一把拉过了小白,恶狠狠的道:“刚才怎么那副样子?” 小白皱起鼻子,哼道:“少爷,你身上有味道。” 方醒捂住小白的嘴,四处看了一下,才放心的道:“胡说!你家少爷我今儿可是被人冤枉了,不信你问贾全。” 小白被捂住嘴巴,那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然后脸蛋渐渐的变红了…… 等方醒放开手后,看到小白红晕满颊的模样,不禁叹道:“难道你想威胁我吗?告诉你,少爷我宁死不屈!” 小白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方醒下不去手啊! 小白突然垂首,娇羞道:“少爷,你不要去找那些……女人,我…我……” 看着扭身就跑的小白,方醒纳闷的道:“我真是被冤枉的啊!” 方醒赶紧去洗澡换衣服,然后人模人样的到了后院。 铃铛很可怜,正被婉婉搂住脖子不放,那狗眼中全是生无可恋的悲凉…… “方醒!” 方醒的到来终于解放了铃铛,它毫不留恋的瞥了方醒一眼,撒腿就往外跑。 “方醒,你沐浴了?”(。) 正文 第205章 石棉纤维…… 方醒的头发还是湿的,一眼看去,张淑慧居然生出了些唇红齿白的感觉。┡eΔ “爱干净,勤洗澡,婉婉几天洗一次?” 方醒俯身,眼神瞟向张淑慧那边问道。 张淑慧没注意,就嗔道:“夫君,哪有问别人洗澡的!” 方醒一听语气没变化,就在心中给小白点了个赞,然后才满不在乎的道:“婉婉才几岁?有什么避讳的!” 婉婉皱起小眉头,犹豫道:“可是……母亲说我是女娃,要知礼呢。” 方醒大大咧咧的道:“那是对外人,咱是内人的好不好?” “哈哈哈哈!” 张淑慧听到内人这个词就忍不住笑喷了,她搂住婉婉,笑的眉眼弯弯的。 方醒半饷才醒悟过来,他板着脸道:“又不是没有男主内,女主外的人家,大惊小怪的笑什么!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说完方醒摸摸自己还是湿漉漉的头发,这才发现又说错话了。 我的头发也不短啊! 看着方醒背着手,就像是个老冬烘似的出去,张淑慧笑着笑着的,眼中的温柔都满溢了。 婉婉看不懂这种眼神,可却记得方醒的话,于是回到宫中后,看到父母都在,就问了出来。 “方醒说男主内,女主外,还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呃…… 朱高炽本想解释一二,可当看到自己的老婆——太子妃的眼神不大对后,就笑眯眯的开始装弥勒佛。 太子妃搂住女儿,同样是笑眯眯的道:“婉婉要是运气好啊,以后母亲就给你找个这般温顺的夫婿,到时候琴瑟相和,日子美滋滋。” 说着太子妃还横了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心中暗自喊冤,心想你们真以为那方醒是温顺的啊?如果你们知道他在运河边上砍人头面不改色,在交趾和麾下杀敌无数后,还以为这是一位温顺的男子吗? 太子妃看着婉婉,突然低叹了一声,和朱高炽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都生出了些遗憾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婚啊! 吃完晚饭,前厅里,辛老七和方五都在。 方醒扣指敲打着实木桌子,发出叩叩叩的声音,然后说道:“陛下已经下了驱逐令,阿拉坦三天之内必须要离开金陵。” 辛老七想起今天的事就气得慌,“少爷,要不我带几个兄弟跟上去,在半道上把他给宰了!” 方醒笑骂道:“胡说八道!这次有礼部的官员随行,我估计还有暗探跟在里面,咱们要是动手,那不是给陛下难堪吗!” 而且方醒估计那些所谓的礼部官员的任务不轻,既得让阿鲁台认错,还得想办法逼他出兵。 在国家战略上,方醒不会去捣乱,可要让他咽下这口气…… “老子忍不下去啊!” 方五看到自家少爷愤愤不平的模样,就出了个主意:“少爷,要不就和前次国子监秦班那样?” “滚蛋!” 方醒气得想打人,只是没找到顺手的武器,所以最后只踢了方五一脚。 看着笑嘻嘻的方五,方醒骂道:“笨蛋!上次秦班掉茅厕我就已经被怀疑了,要是阿拉坦继续拉肚子,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连辛老七都明白了:“要是和少爷有仇的都拉肚子、掉茅厕,再笨的人也猜得到这些事和少爷有关。” 方醒回到书房,也没点蜡烛,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仓库里,方醒先练了一阵枪和驾驶,然后又在集装箱中开始翻找东西。 翻找着以前打开的集装箱,在一个集装箱中,方醒看到了半箱子的高压锅。 “卧槽!又不去高原,我拿那么多高压锅干嘛?” 方醒现在喜欢的是小火慢炖,那样味道才醇厚,而高压锅压出来的东西总是觉得差了许多。 “另外半箱子是什么东西?” 方醒瞅了一眼,结果看到了半箱子袋子。 “石棉……天然矿物纤维……五十公斤……” 好奇的方醒拿着一把刀子走过去,然后轻轻割开袋子,看到里面那些细小的东西,顿时就被勾起了小时候的惨痛回忆。 出来的方醒马上叫来了辛老七和方五,交代了一番后,看着他们出了大门,不禁阴阴的笑了。 没有等到第三天,阿拉坦就匆匆的带着使团成员离开了金陵。 太子官中,梁中听到阿拉坦安全出了城门后,讶然道:“方先生心性日渐平和,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朱高炽也略微有些奇怪,问朱瞻基,朱瞻基自己也是很无语。 方醒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啊! 难道这次他改吃素了? 只有朱棣,接到消息后,他满意的道:“方醒知道大局,果然是长进了。” 上次的秦班事件朱棣就知道是方醒下的药,可那种类似于恶作剧似的把戏朱棣根本就不管。 大太监瞄到朱棣的心情不错,就赔笑道:“陛下,方醒今日可是带着郡主去了玄武湖玩耍,想必是顾不上了吧。” 说完大太监担心的看了朱棣一眼,可看到朱棣只是看着奏折不言语,这才放心。 而此时的方醒已经带着一家人,还有婉婉一起去了莫愁湖。 刚开始方醒是想去玄武湖的,可张淑慧却道玄武湖是禁地,里面的小岛上全是大明的‘黄册’。 黄册大抵就相当于全国户口,里面都是大明国内的人口资料,意义重大,不容轻忽。所以朱元璋当时就考虑到了防火和破坏,最后就把这些人口资料放在了玄武湖里的岛上。 于是大家都一致同意去莫愁湖。 经由三山门出去,过了秦淮河,方醒就看到了一片楼阁。 张淑慧解释道:“夫君,这里是中山王徐家的产业。” 中山王就是徐达,方醒指着那一片湖光水色,不敢相信的道:“整个湖都是他家的?” 张淑慧点点头,同时觉得英国公府比起底蕴来,和这等开国功勋差距太大。 “一盘棋就赢了个湖,我咋不早生几十年呢?” 方醒的嘀咕被张淑慧听到了,就笑道:“夫君莫不是听了那些传言,以为这里是太祖高皇帝输给中山王的?” “难道不是吗?” 这个典故方醒是知道的,里面还有个胜棋楼,传说朱元璋就是在这楼里和徐达下棋。 “真是臭棋篓子啊!要是换了我的话,起码得把南湖也给赢了。”(。) 正文 第206章 莫愁湖边走 一行人缓缓走在小径上,张淑慧不想让方醒丢脸,就低声道:“夫君,下棋赢湖是坊间野史,根本就没这事。.』23” 方醒想了想,觉得也对:当年的朱元璋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于是大杀功臣,徐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赢下这个地方。 不过看到湖中居然有渔船,方醒就好奇的道:“这里不是徐家的吗,怎地还有人敢去捕鱼呢?” 这时一直在后面的梁中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说道:“方先生,那些渔民是要交租的。” “啧啧!” 方醒看着湖边的园子,轻声叹道:“徐家也该沉寂一段时间了。” 徐达功高,这是连朱元璋都认的,可在朱棣起兵靖难时,他的两个舅子却就像是三国时的诸葛家族,一个在蜀国,一个在东吴。 大儿子徐辉祖有勇有谋,居然向建文帝进言,说朱棣有异心,咱们还是把他的三个儿子给扣住吧。 可他的幼弟徐增寿却是朱棣的铁杆死党,他劝说建文帝放走了朱高炽三兄弟,而且还说朱棣绝无反心。 等朱棣的大军到达金陵城下时,建文帝大概觉得徐增寿是在忽悠自己,于是一剑就干掉了朱棣的这个小舅子。 当朱棣在皇宫中看到小舅子的尸体时,不禁抚尸痛哭,先追封武阳侯,最后追封了定国公,由徐增寿的儿子徐景国承爵。 等魏国公复爵后,大明最耀眼的一门双国公就诞生了。 徐达的后人在这一代基本上是凋零了,剩下的也只能是守成。 有梁中出面,很顺利的就借到了一艘船,而且船娘和丫鬟还是附带的。 船比渔船大了几倍,上面看到了些雕栏,看来这是徐家的游船。 方醒先把张淑慧和小白送到船上,然后又踩着踏板上岸。 婉婉有些害怕的看着湖水和踏板,任凭几个嬷嬷劝说都不敢上去。 一个嬷嬷担忧的道:“方先生,要不就不去了吧。” 这娃有些胆小啊! 方醒牵住婉婉的手,语气坚定的道:“婉婉别怕,跟着我。” 如果是在平地上,方醒绝对能抱着婉婉过去。 可这里是莫愁湖,要是婉婉在怀里挣扎几下,说不定两人都会掉到水里去。 婉婉扬起头,看着方醒,微微的点了个头。 “走吧。” 方醒在前,婉婉在后,几个嬷嬷就像是老母鸡般的在后面护着。 到了踏板边上,方醒回头对婉婉鼓励的一笑,然后牵着她,慢慢的走了上去。 踏板其实就是木板,人踩上去会觉得颤颤巍巍的。 婉婉闭上眼睛,紧紧的捏住方醒的三根手指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向前走去,心中无思无虑,无忧无惧…… “到了,睁开眼睛吧。” 方醒看到闭眼的婉婉不禁大乐,就逗笑道:“这么短的木板,等你大些了,一跳就过来了。” 婉婉觉得腿有些软,然后坚持着对方醒笑了笑,就被身后赶来的嬷嬷给抱住了。 “郡主莫要在船边玩耍,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看到几个嬷嬷如临大敌的模样,方醒笑了笑,然后就去了船舱里。 船舱里摆设雅致,几个丫鬟正在泡茶摆点心。 坐下后,方醒只感觉船身一震,渐渐的,游船离开了岸边。 莫愁湖水色上佳,而沿岸的风景亦是让人留恋不舍。船娘也凑趣,把船撑得比人走路还要慢,足以让船上的人有时间去浏览风景。 湖水被秋风吹拂,荡起了阵阵微波。岸边垂柳依依,勾住了游人的视线…… 船行驶到了湖中的小岛边上,丫鬟邀请方醒一家上去游玩。 “不了,今日游湖已是叨扰,还请继续前行。” 方醒不是傻子,徐家不但把私家地方让出来给你游玩,而且还提供了船只和伺候的人,你难道还想留在这里吃午饭不成? 做人不可太贪心啊! 沿着小岛开过去,当船快到头时,婉婉突然指着对面的岸边说道:“那边怎么好像是汉王叔呢?” 方醒起身看去,就看到了穿着便衣的朱高煦正独坐在岸边,手中还拿着个酒壶,沉默的在独饮。 看到船来,朱高煦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挥手道:“方醒,下来陪本王喝酒!” 方醒心中暗暗叫苦,可却拒绝不得,只得捏捏张淑慧的小手,安抚一二。 朱高煦的眼力极好,他看到了女眷后,就笑道:“且都上来,到楼里去,上面可观风景,而且厨师更妙。” 不得不说,当朱高煦展示自己和蔼的一面后,会让人觉得这家伙能做个好朋友。 张淑慧倒是不慌,只是婉婉有些不乐的道:“汉王叔太过分了,我们才游了一半呢!” 这边已经靠近了石头门,一座三层楼阁的后面就出了徐家的范畴。 方醒还是先带着张淑慧和小白下船,然后又准备去带婉婉。可朱高煦却不耐烦了,直接大步跳到了船上,也不顾婉婉的不乐意,抱住她跳了回去。 “去吧。” 把婉婉放到地上,朱高煦就带着方醒去了后面的三层楼阁。 走到挂着顺风楼匾额的楼阁下面,方醒问道:“殿下,上面可有别人?” 朱高煦晃晃脑袋,吐出一口酒气道:“本王怎地知道?这楼是徐家的一个远房子弟在经营,不过本王在三楼有个地方,保证没人占用。” 朱高煦是徐达的外孙,不过这货在靖难前听到建文帝有对自家下手的意思,就偷了徐家的马跑路了,气得徐辉祖暴跳如雷。 两人在前,梁中带着侍从们护送着三个大小女人跟在后面,顺着楼梯往上走。 刚到二楼,就听到里间有人在嚷道:“那方醒所谓的新学不过是过羊头卖狗肉,我看啊,这人多半是想标新立异!” 而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我可听说了啊,那方醒在北平已经被禁止参与考试,此生只能止步于举人功名,所以你想想,他接近太孙殿下和郡主,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哈哈哈!夏兄果然敏锐,可我却猜测那方醒是想人财两得呢!” “华兄此言何解?快快道来!”那个夏兄的声音急促的响起。 里面那个华兄得意的道:“你想想,那可是郡主啊……” 方醒止住脚步,回头看到张淑慧她们离了一段距离,应该听不到,就对着朱高煦笑了笑,然后朝着跟上来的梁中指指上面,示意他赶紧带人上去。 等人都上去后,方醒看到朱高煦居然不走,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方醒摇摇头,走到了那个传出声音来的房间门外,伸脚踢出。 “嘭!”(。)( ) 正文 第207章 有仇必报方德华 二楼的一间雅室里,喝得满脸通红的华清正对着额头凸出的夏淼说道:“我说夏兄,今日休沐,我等该去李家授课了吧?” 夏淼端起酒杯玩味的道:“李家书院又不是没有先生,我等去了那里不过是讨个口碑罢了,晚点再去。” 华清闻言点头称是,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伏案吃吃的笑了起来。 夏淼正准备问他笑什么,可刚张开嘴,就听到门那边一声巨响。 灰尘漫天中,夏淼用长袖遮住口鼻,指着进来的方醒喝道:“哪来的野人,居然敢踢门,作死呢!” 方醒冷冷的看着这两人,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就揪住了夏淼。 “啪啪啪!” 几记耳光下去,方醒松开手,然后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在边上目瞪口呆的华清给抽翻在地。 朱高煦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他觉得自己袖子里的马鞭也在蠢蠢欲动。 “来人啊!有强盗!” 夏淼捂着肿胀起来的脸,惊慌失措的喊道。 而华清已经倒在地上,一张嘴,就吐出了一颗白色的东西来。 “报官!马上报官!” 华清觉得左脸都麻木了,他捡起那颗牙齿,悲愤欲绝的喊道:“杀人啦!” 两人喊了半天,可却只看到在门口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朱高煦,顺风楼的人一个也无。 方醒一脚踢翻准备起身的夏淼,接着端起桌子上的一盆汤水,顺着夏淼的头顶就浇了下去。 “啊……” 汤水不是很烫,可那种被羞辱的感觉却让夏淼嘶声喊道:“打得好!打得好!你且报上名来,我与你不共戴天!” 方醒没回答他,而是又端起了一盘吃剩一半的红烧羊肉,扯开华清的衣襟后,就往他的胸腹处倒了进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琴箫之音,接着就是一个女人婉转的歌声传来。 歌声婉转多情,听到的人本该是静心倾听,可方醒却没有这个想法。他最痛恨华清,所以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然后拍拍手,朝着朱高煦笑道:“见笑了。” 朱高煦看到方醒这一系列的举措后,不禁大感知己,于是就说道:“换了本…我?今儿这两小子不断胳膊腿是出不去的!” 夏淼看着两边脸颊高高肿起的华清,不禁悲愤的问道:“你是何人?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动粗?” 方醒刚走到门口,闻言转身指着窗外说道:“你们是来看这个女人的吧?” “凝香!凝香!凝香!” 这时外面传来了热烈的喊声,把琴声和歌声都盖住了。 这里过去不远就是外秦淮河,名妓凝香每月的今天都会来这里,顺着外河乘舟游玩,所以不少爱慕者纷纷在岸边围堵。 名妓就代表着价钱贵,平时想一睹芳容都不得,遇到这等不花钱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斯文败类!” 方醒不屑的道,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你们嘴里卑鄙无耻下流的那个方醒!” 什么? 他就是方醒? 被抽的最惨的华清不禁哭道:“你是方醒又如何,难道就可以随意动手吗?” 夏淼却阴沉着脸,看着方醒消失的地方说道:“刚才你可是提到了郡主!” 华清一愣,吐出一口血水后,不甘的道:“难道这一顿打就白挨了吗?” 夏淼怒道:“若是那方醒把你的话报上去,你我二人还不知道要受何等惩罚呢!” 敢在背后这般说皇帝的女儿,轻则一顿板子,重则要看朱棣的心情。心情好,也许会宽松些;要是他的心情不好? 呵呵! 华清也想通了,他爬起来,埋怨道:“这家顺风楼不是说在金陵吃得开吗?可刚才怎地一个人都不见!” 夏淼也觉得有些奇怪。 只有方醒知道,刚才顺风楼的人是被朱高煦给堵住了。 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张淑慧三人已经在品尝顺风楼的美食了。 梁中就在门边,刚才的事已经有人给他通报了。看到方醒和朱高熙上来,他也不多说什么,就闪了进去。 “是个聪明人!” 看到梁中进去后把门从里面关上了,朱高熙也夸了他一下。 两人到了隔壁,随着朱高熙的一声吩咐,那菜品就流水般的开始来了。 “够了够了!” 看到已经有十多道菜了,方醒急忙就阻止道:“这么多的菜,太浪费了!后面的就算了吧。” 朱高熙一愣,然后就摆手让人出去。等门关上后才说道:“你倒是节俭!” 方醒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无奈的道:“这都算是节俭?” “喝酒!” 朱高熙自从被放出来后,大家都以为他会疯狂的报复回来,可没想到这位却在金陵城中晃悠,喝点小酒,偶尔看着景物发呆。 酒过三巡,朱高煦抬头玩味的道:“本王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啥事?” 方醒心中一个咯噔,以为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他的手缓缓的探到了腋下,直至摸到了枪柄后,心中才稍定。 “和你有仇的人,大多都会倒霉!” “嘘!” 方醒长吁了一口气,把手收回来后,故作糊涂的道:“殿下这话我有些不明白。” 朱高煦指指方醒,意思是他不老实。 “秦班掉到了茅厕里,去了半条命。” “今日这两人说了闲话,结果被你打了一顿。” 朱高煦看到方醒假装茫然的表情后,嗤笑道:“可那个阿拉坦却是好好的,看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方醒装傻道:“是吗?” 阿拉坦指使人攀诬方醒的事,别人不知道,可朱高煦却是非常清楚。 “咳咳咳!” 从南往北走,越走气温就越低。阿拉坦已经穿上了一件夹层的大衣,可却在马背上扭来扭去的。 “好痒啊!” 阿拉坦觉得皮肤上到处都在发痒,他伸手进去用力的抓挠着,被礼部的几个官员看到后,都鄙夷不已。 “蛮夷就是蛮夷,坐立不安,还捉虱子!” “咳咳咳!” 阿拉坦刚觉得身上好了一点,可胸口和咽喉处却又在发痒,只得剧烈的干咳着。 “咳咳咳!” 礼部的官员看到这个光景,不禁面面相觑的道:“他不会是痨病吧?听说可是会传人的!” 于是有人就叫来了随行的医生。 医生听着阿拉坦的咳嗽声音,有些犹豫的道:“听声音不大像,可也说不准。”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得不到医生的担保,在此后的行程中,大家都刻意的避开了阿拉坦。(。) 正文 第208章 名妓出游 在顺风楼吃完饭,方醒和汉王告别,带着家人就往城里去。 到了三山门处,婉婉要回去了,可今天她觉得没玩够。方醒摸摸她的头顶,安慰道:“下次咱们还出来,到时候带着铃铛去爬山,保证给你逮几只大白兔回家养着。” 婉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伸出小手:“一言为定!” 方醒慨然伸出手去和她击掌:“一言为定!” 马车缓缓转向,梁中落在后面,和方醒错身时,他低声笑道:“方先生,这山上哪有大白兔啊?而且被铃铛抓到的野兔养得活吗?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笑声远去,张淑慧在马车上半天等不到动静,就掀开车帘,对着还在发呆的方醒道:“夫君,能走了吗?” “走……” 卧槽!野兔好像没有白色的吧? 而且铃铛捉回来的野兔大多半死不活,能养活吗? 刚对婉婉夸下海口的方醒抑郁了。 “小丫头片子,转眼就忘了吧!” 顺着秦淮河边缓缓而行,车里的张淑慧和小白不时的掀起车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少爷,前面有不少人呢。” 刚走到赛工桥边上,桥上面几乎都被人占满了,别说是马车,就是人想过去都得用力的挤。 难道是有人落水了? 方醒打马过去从侧面一看,只见到一艘小船正停在桥下不远处,船头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手中持箫,正呜咽的吹着。 今天的天气不错,气候适宜,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坐在船头,眉目冷清的在开音乐趴体。 这画风怎么感觉不大对呢? 大白马不耐烦的打着响鼻,方醒身边的几个男子皱眉看着他。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说道:“我说兄弟,凝香姑娘在吹箫,你这是准备让马听听还是怎地?” 方醒无辜的道:“我久慕凝香姑娘之名,看一眼不行吗?” 男子瞬间就化怒为喜,踮着脚尖,可惜没勾上方醒的脖子,“兄弟,凝香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啊!而且还…美貌如仙……” 你妹!方醒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的脸上有面纱,就恶毒的道:“要是她摘掉面纱是丑女呢?” 刷! 瞬间周围的男子都对方醒怒目而视,看那架势,分明有想围殴的打算。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方醒举手道:“玩笑,纯属玩笑,大家慢慢看哈!” 张淑慧一直在看着这边,当看到方醒灰溜溜的回来后,才噗嗤笑道:“夫君,那可是凝香哦!” 方醒马上就领会了精神,不屑的道:“殊惠,在我的心中,她还比不了你的一根手指头。” 张淑慧捂嘴巧笑,而小白则是幽怨的看着方醒,心想你咋不夸夸我呢? 方醒摸摸小白的脸蛋,然后把车帘盖上:“走了!” 到了桥边,辛老七看着前方那些狂热的男子,喊道:“让一让,都让一让!” 可拥堵依旧。 “夫君,要不咱们绕道吧。” 张淑慧隔着帘子劝道。 方醒自信的一笑,喊道:“油锅来啦!” 瞬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空间,辛老七赶紧就拉着马车拱了进去。 四周都是人,而且都在呼喊着。 “凝香!凝香……” 方醒驱马在前方开路,看到这等场景,不禁叹道:“这尼玛都是狂粉丝啊!” 好不容易走过了桥,一个人突然窜出来,吓了方醒一跳。 “德华兄!” 就在方醒想发火的时候,那张油乎乎的脸就出现了。 方醒皱眉道:“建中,你怎地在这?” 马车终于过来了,陈潇赶紧闪到了边上,然后和方醒说道:“德华兄,今日国子监休沐,小弟和同窗来游湖。” 方醒下马,看到在陈潇身边笑的腼腆的年轻人就说道:“在下方醒。” 陈潇嘿笑道:“德华兄,这位是小弟同屋的王琦。” 王琦看着有些柔弱,他躬身道:“方先生,幸会!” 方醒瞪了陈潇一眼,然后和煦的笑道:“你认识我?” 王琦抬头,一脸崇拜的道:“方先生,小弟在国子监见过先生两次,不胜荣幸。” 原来是瞻仰过我雄姿的学生啊! 方醒陶醉了! 两次在国子监发威,里面的师生,只要是当时在场的,就没有不认识方醒的。 方醒按捺住得意,‘老怀大慰’的道:“今日你二人可是休沐?” “正是……” 王琦惭愧的道,他觉得自己在休沐的时候来追逐名妓的行为太颓废了。 “德华兄,小弟本想过会儿就去找你的。” 陈潇有些心虚的道,他担心方醒会写信告诉陈嘉辉。 方醒开始有些隐怒,可随即想到以后那些追星粉丝们更疯狂的行为,就说道:“红粉骷髅,荡然一歌,且随我去吧。” 陈潇马上就悲痛的看了方醒一眼,可却不敢反驳,只得不甘心的跟在了后面, “小王,如不嫌弃的话,请到方家庄一行。” 方醒当然不会忽略王琦,于是就邀请他一起去。 王琦不好意思的道:“方先生,方便吗?” 方醒挑眉道:“志同道合者,如何不方便!”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方醒这姿态几乎能和周公相媲美了! 王琦于是就点头,可接着就愕然的指着边上道:“那不是华清和夏淼吗?” 陈潇进国子监没多久,所以认识的人不多,他顺着王琦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了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 “王琦,你认识他们?” 王琦疑惑的看着那两人道:“建中兄,那两人可是国子监中最得教授喜爱的啊!” 陈潇看着华清和夏淼那青肿的脸,不解的道:“他们看着就像是嫖女人不给钱才被赶出来的,难道这就是我国子监的好学生?” 夏淼这时正好偏头,恰好看到了方醒那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就是一个哆嗦,抬手用长袖遮住脸,加快了脚步。 华清纳闷道:“急什么!到了前面就有马车了。” 夏淼在心中骂了一句,然后低声道:“那个方醒就在边上。” 华清转头一看,然后轻嘶一声,赶紧躲到了夏淼的身侧。 “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琦失望的道。 国子监很大,大到风云人物只能闻其名而不见其人。所以王琦在看到这两人的举止后,顿感失望。 “走吧!” 方醒看到那两人畏缩的模样,就放弃了让家丁们再去折腾一次的打算。(。) 正文 第209章 陈潇的悍妻 回到方家,陈潇就嚷道:“我要好吃的!” 看来国子监的伙食已经让他要崩溃了,方醒同情的道:“你尽管吃,走的时候再带点回去。” 陈潇拍拍肚皮,自怜的道:“我觉得自己都瘦了。” 王琦看到方醒居住的地方只是平常,而且丫鬟不多,顿时就感慨道:“方先生,您这可真是乐于山水间啊!” 咳咳! 方醒马上就觉得这个王琦人不错,然后淡淡的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只是……” “陈潇……” 方醒正酝酿着一波‘J汤’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叫声。 谁啊? 听声音就不熟,而且叫的居然还是陈潇…… 方醒看到陈潇面如土色,不禁怒道:“好啊!你小子这才到金陵没多久,居然就在外面和女人……” 陈潇哭丧着脸打断道:“德华兄,那个凶娘们是……” “陈潇!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陈潇的话还没完,一个中等身材,脸圆圆看着有些喜庆的女孩就冲了进来。两个家丁跟在后面,一脸无奈的模样。 呃…… 方醒楞了一下,然后问道:“敢问姑娘是找谁呢?” 女孩先对着方醒福身,“您就是方大哥吧,我是陆小冉。”,然后指着躲在方醒身后的陈潇道:“我是来找陈潇的。” 陆小冉?不认识啊! 方醒一把揪住陈潇,把他拉出来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那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陈潇一出来就满脸堆笑的冲女孩说道:“小冉,你今日怎地出门了?早说我到家里接你去。” 陆小冉哼道:“我今日去了国子监。” 去了国子监,可后来居然找到了这里来,这姑娘是侦探专业的吧!那么陈潇今日去追‘星’的行踪…… 方醒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把陈潇暴露在前面。 “小冉……” 陈潇过去低声道:“德华兄在呢,给我留点脸行不?” 陆小冉的拳头紧握,然后同样低声道:“我看见你了,就在桥边,你还冲着那个凝香在叫喊。” “小冉……” 陈潇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陆小冉,心中对自己老爹挑选的未婚妻真是怕了。 陆小冉的父亲是礼部主事陆飞,礼部嘛,给人的印象就是饱学之士,温文尔雅。可陆小冉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所以在金陵算是有些名气的‘雌老虎’。 陈家和陆家是世交,小时候陈潇还被陆小冉揍过。当得知自己和这头母老虎定亲后,陈潇几乎是想离家出走了。 “方大哥,嫂子在吗?” 陆小冉突然一个神转折,想去见张淑慧。 没有看到好戏,方醒遗憾的砸吧着嘴,对丫鬟道:“你带陆小姐去见少夫人。” 接着方醒就看到了变脸——刚才对陈潇还横眉怒向的女孩居然腼腆的笑了。 “方大哥,您还是叫我小冉吧,我父亲在家里都提过您的事,觉得您是这个!” 看着那竖起的大拇指,方醒干笑道:“那啥,估计不会是大拇指吧?” 方醒在国子监干的事在文人的眼中可是有些离经叛道,而陆飞是礼部主事,可不会赞同方醒的举动。 陆小冉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呵呵道:“我先去见嫂子。” 等陆小冉走了之后,方醒回头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陈潇,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道:“建中,有此娇…妻,你想不上进都难啊!” 连一直没吭声的王琦都对陈潇报以‘你节哀’的眼神。 既然陈潇的未婚妻都来了,方醒夫妇当然得招待一番。 王琦觉得今天这气氛不大对,又担心自己被炮火波及,所以就及时的告辞了。 等张淑慧和陆小冉出来时,看着就像是姐妹般的亲热,这倒是让方醒对她的另一面多了些赞赏。 一个家庭中,如果女主人不会交际,那对男人来说就是一大损失。 吃完饭,陆小冉还对今天冒昧来访表达了歉意,最后婉拒了方醒让家丁护送回去的好意。 “方大哥,我以前是练过的。” 陆小冉笑的很羞涩,可陈潇的表情就是对她刚才那话的最佳注脚。 好吧,方醒送走了视死如归的陈潇,目送着他跟在陆小冉的马车边上,回身对张淑慧说道:“陈潇好可怜!” 张淑慧含笑道:“夫君,您不是说女人也可以主外的吗?我看小冉就不错啊!” 方醒打了个哈哈,“那只是个例,咱家不在其中,” “啊!” …… 冬闲田的方家庄很是安逸,方醒游走在田间,渐渐的走到了水渠边上。 对面的李家庄同样是很冷清,不过却有些人在朝着主宅那边走去,而且都还背着书匣。 方醒就站在自己的水渠上,看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里面的秦班冷哼道:“游手好闲!” 可到了书院里时,当看到几个学生的桌子上都摆着一本数学第一册时,老夫子就发怒了。 “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这本邪书,你们都不用来了!” 几个学生惊诧莫名,可在秦班的*视下,只得把书了起来,并起身致歉。 等秦班转身时,一个知情的学生低声对他们道:“写这本数学的方醒和秦夫子有大仇!” 卧槽!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得知情况的几个学生都暗自腹诽着,不过要让他们放弃学习数学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谁不希望多学到些东西,只有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还有那些既得利益者才会抱残守缺。 而这些只算得上是新嫩的学子们当然没有傻,所以就干脆回家再自学。 李茂作为主人姗姗来迟,秦班本想斥责一二,可想到自己的束修,立场就软了。 而方醒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教室’里,面对着十人不到的学生在讲解杠杆原理。 “给我一个支点,就能撬起整个地球,这是一位古代希腊学者的话,对此我表示很赞同。” 方醒做了些简单的例子,包括一个小滑轮。 “杆杠原理广泛存在于我们的日常中,大家想想,如果我们用滑轮组在码头起吊货物,那样的话,是不是会省力很多,而且还能节约人工。” 朱瞻基举手,方醒点头。 “德华兄,可那样的话,那些苦力岂不是失去了饭碗?” 呃…… 方醒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说道:“这是你看事情的角度,很好,但我希望你能更进一步的想出办法来,两全其美!”(。) 正文 第210章 炒菜利器,开家酒楼 随着天气渐冷,内宅的两个女人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方醒看到后倒是想了些主意。 吃午饭时,方醒看到张淑慧的胃口不大好,就说道:“要不咱们家也做生意?” 不找点事情给张淑慧做,方醒担心她会在这种无聊的日子中渐渐的变得市侩起来。 张淑慧正数着米粒,没精打采的吃饭,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夫君,那咱家做什么生意?” 方醒一时也想不起来,就说道:“你容我好好地想想。” 吃完饭,方醒就去了书房,然后又消失了。 仓库里的货物种类实在是太多了,方醒专门拿出一个大开本在记录着。 吃的很多,分成一类。 用品也按照民用和那啥用的分成了几类。 做什么好呢? 卖现代商品? 方醒摇摇头,觉得还是太早了些。 随意的翻看着大开本,当看到那数量庞大的…… “哦哈哈哈哈!” 空间中回荡着方醒得意的大笑,他此时正呆在港口的办公楼里,手中是一瓶菊花茶,还把腿搁在了办公桌上。 出来后,方醒拿着一个瓶子,直接去了厨房。 花娘看到方醒后,就殷勤的问道:“少爷,可是中午没吃好?要不我给您做些小点心吧。” 方醒摇摇头,然后说道:“且去弄些白菜来。” 白菜方家庄是不缺的,春生很快就洗好了几颗送过来。 烧火,倒入清水,等水开后,方醒把白菜放进去煮。 清水白菜? 花娘以为方醒这是要吃斋了,就劝道:“少爷,我会些好斋菜,还是我来吧。” 方醒笑了笑,先放了些猪油,再把瓶子里的晶体倒一点进去,搅拌后,就起锅了。 “你们的嘴刁,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花娘觉得这个煮白菜没啥搞头,就随意的夹了一片叶子尝了尝。 “咦!” 厨师的味觉一定要好,不然也做不出好菜来。 而花娘就有一个好味觉,所以当她展眉时,方醒就笑了。 “少爷,这味道怎地这般的鲜?” 春生听到这话,也跟着试了一口,结果更是不堪。 “少爷,难道您还学过厨艺?” 方醒摇摇头,然后指着瓶子说道:“此物是我最近制出来的宝贝,放一点就能让饭菜变得鲜香无比。” 花娘从瓶子中拿了几颗晶体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然后皱眉道:“少爷,这东西味道好浓啊!” 方醒笑道:“所以才只放了一点而已,怎么样,假如说家里开个酒楼,凭着这个东西能赚钱吗?” “能啊!太能了!” 花娘有些纠结的道:“少爷,有这个东西在手,普通的食物都能让人赞不绝口,只是……” 方醒知道花娘在纠结什么,就笑道:“不用你去,这家里缺了你的话,咱们吃什么?” 花娘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做酒楼的主厨和方家的主厨各有各的成就感,想到后面,花娘也就释然了。 到了后院,方醒把这个好东西一说,张淑慧就喜道:“夫君,那马上就开吧。” “急什么?地方都没租好呢!” 想到租房,方醒就有些舍不得。 金陵的繁华地带价钱可不便宜,而且很难找到空房,还要适合开酒楼的空房。 “夫君,这要是生意太好了,会不会有人下黑手啊?” 酒楼还没开,张淑慧就已经在未雨绸缪了。 小白捏紧小拳头喝道:“那就以牙还牙!” “胡说!” 张淑慧看来是一位和平主义者,反对暴力对抗。 不过她们的话却让方醒的眼睛一亮。 对啊!独食不肥,那何不如拉上其他人一起来。 于是在第二天,当朱瞻基上完课准备回去时,却被方醒留下了。 “呵呵!” 朱瞻基看到方醒一直在笑,而且是假笑,就觉得脊背发凉。看着书房的门,觉得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到了书房,往日整洁的书桌上却摆放着几碟菜,还在冒着热气。 朱瞻基诧异的道:“德华兄,还未到午饭的时辰啊!” 方醒坐下后,笑眯眯的指着几盘菜说道:“这是我家的新菜式,你且尝尝。” 朱瞻基闻言心中就警钟长鸣,他知道方醒这货有时候很没节操的,要是这个菜…… 朱瞻基根本就没想到有毒,只是担心自己做了方醒的小白鼠。 看着这些普通的菜式,朱瞻基犹豫道:“德华兄,小弟来之前吃的挺饱的,要不就算了吧。” 嗯? 方醒递过筷子,然后先吃了一筷爆炒肉丝,这才斜睨着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赶紧尝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瞻基也只得硬着头皮尝了一下。 这只是普通的白菜炒肉片,可一入嘴,朱瞻基就讶然的看着方醒。 方醒呵呵的笑着,然后指指其它的菜说道:“都试试。” 朱瞻基是越吃越惊讶,最后他把筷子一搁,问道:“可是花娘的厨艺大进了?” 能把这些普通的菜式做的如此的鲜香,朱瞻基觉得宫中的御厨都比不上花娘,顿时就生出了些撬墙角挖人的念头。 方醒得意的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只问你,如果这等手艺去开酒楼,生意如何?” “财源滚滚!” 朱瞻基虽然是皇太孙,可有时候手头也会捉紧,所以他羡慕的道:“德华兄,这酒楼要是开起来了,到时候我叫人去捧场。” 方醒一脸‘我们是好哥们’的神色,说道:“那个……有好事我什么时候忘过你?这样吧,你在金陵有适合开酒楼的地方没有?咱们一起干。” “德华兄……” 朱瞻基真是感动了,他觉得方醒既然持有这等手艺,那赚钱不就是一件轻松事吗。可方醒居然还想到了自己,这份情谊真是实打实的啊! “这是契约,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把它给签了。” 方醒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纸,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份合股契约,上面写着他和方醒两人合伙开酒楼,占股…… “德华兄,四成太多了,最多两成。” 朱瞻基在尝过这些菜后,觉得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个经营场所就拿那么多的股,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醒一副视钱财为粪土的遮奢模样,“那就三成五。” “还是太多了……” “三成……” “……” 最后双方舌战了一番,才确定了股子的分割。 朱瞻基提供场所,占股二成五,而剩下的七成五则是方醒的。(。) 正文 第211章 皇帝吃了都说好 谈完正事,朱瞻基却不走了,他磨磨蹭蹭的道:“德华兄,小弟能否叫人来跟花娘学学?” 这个…… 方醒记得前世对味精的危害发生过大讨论,最后终结了几条。 味精只能在起锅前放,不能高温煎炒,否则致癌。 还有一个就是味精每日的摄入量好像不能超过多少来着,多了有害。 老子不想害你啊! 看到方醒神色踌躇,朱瞻基就咬牙道:“小弟保证把那学艺的厨师弄在宫中不出来,更不许手艺外传。” “你想到哪去了。” 方醒挠挠头,诚恳的道:“泰顺,其实食物最好就是原味,实不相瞒,花娘的手艺还是老样子。” 朱瞻基愕然道:“那今日的菜为何这般出色?” 方醒干脆就说道:“那是因为里面加了些东西,这样吧,你以后每月可叫人来拿些回去,但是要记住了,不许多放。” 仓库里不但有味精,鸡精也不少,可方醒看过包装说明,鸡精里面分量最多的成分居然是味精。 既然是独门绝技,那当然得保守秘密,所以朱瞻基理解的道:“那样最好不过了。” 不过当方醒看着朱瞻基那壮硕的身材,真的有些担心这货会吃成个大胖子。 而且朱瞻基英年早逝的阴影一直都在方醒的脑海中徘徊,所以在健康方面,他不得不关注这个有些向小胖子方向发展的家伙。 朱瞻基带着一瓷瓶的鸡精和使用方法回去了,于是今日的朱棣就吃到了自己孙子的孝敬。 大太监指着那盘芹菜炒肉道:“陛下,这道菜是太孙殿下的孝敬。” 明朝的皇宫饮食都是由光禄寺在负责,而光禄寺做菜就讲究一个重口味,重油、调味品的味道几乎把食物的本味都给遮掩住了。 而朱棣喜欢吃芹菜,也是个重口味的爱好者,所以看到这道菜后,就夹了一筷送进嘴里。 试菜的太监在边上隐蔽的舔了舔舌头,刚才他试菜的时候,对这道芹菜炒肉可是印象深刻啊! 真鲜! 朱棣的眉毛一挑,微微点头。 等吃完饭后,朱瞻基送来的这道菜全光了,让大太监和收拾的人都是有些吃惊。 这就是皇太孙受宠爱的最佳佐证啊! 而在太子宫中,今天那对夫妻又吃多了,正掩饰的说着婉婉今日的趣事。 而婉婉则是有些不舍的看着被收走的饭菜,她还想再吃点,只是被拦住了。 “小心晚上肚子疼!” 太子妃揽住婉婉劝道,她自己却是摸着有些微涨的小腹有些难为情。 “难道光禄寺今日换厨师了?” 朱高炽吃的心满意足后,就有些疑问。 梁中出去问了一下,回来后说道:“殿下,今日的饭菜是小厨房做的。” 光禄寺再牛笔,可也管不到太子宫中来,所以小厨房今天得到了朱瞻基的真传,使出了全身的解数。 “哦!那就赏吧。” 朱高炽决定先把光禄寺的饭菜给推了,吃一段时间的小灶再说。 第二天,当早膳送上来后,朱棣尝了尝,皱眉道:“太孙到哪去了?” 大太监马上出去问了问,回来答道:“陛下,太孙殿下听说和方醒去了朱雀街,好像是在看房子。” 看房子? 朱棣把筷子一搁,皱眉道:“堂堂国朝太孙,难道他还觉得太孙府不够住吗?” 大太监缩缩脖子道:“陛下,他们好像是在看酒楼的房子。” 朱棣一愣,然后嫌弃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说道:“那竖子难道是想开酒楼?” 朱雀街上,看着眼前这栋二层木楼,方醒再看看左右都是酒楼,左边的一家叫做‘青竹居’,右边一家是‘明月楼’。 朱瞻基看着自己的地方,得意的问道:“德华兄,这里怎么样?” 方醒答非所问的指着左右道:“青竹居,这是素斋吗?” 朱瞻基无奈的翻白眼,人家这是高雅好不好!可这青竹居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和尚吃饭的地方。 方醒摸着下巴,玩味的看着右边道:“泰顺,你这怎地和青楼做了邻居啊?” 朱瞻基无奈的道:“德华兄,人家是吃饭的地方。” 青楼以前是指华丽的屋宇,可元代有个家伙写了本"ji nv"事迹的书,叫做‘青楼集’,于是这味道就变了。 方醒背着手,装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晏几道的诗吗?不过没用对地方罢了!可惜了啊!老晏要是在地底下知道了,非得要让这家老板天天做噩梦不可!” 晏几道的诗词婉约多情,而‘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更是知名度颇大的名句。 先挑剔了一番邻居们后,两人和随从一起走进大堂。 大堂不小,目测能摆下十多张桌子。可朱瞻基却指着左右道:“德华兄,两边和后面还有。” 等把一楼逛完后,方醒叹道:“最少能摆四五十桌!” 朱瞻基得意的道:“原先这里是租给了一家做客栈,可后来生意不善,连租金都拖拖拉拉的。我这边的人直接给他免掉了欠的租金,这人连夜就跑了。” 方醒看着这些简单的装修,摇头道:“在这等地方开客栈,那客人必然不是普通人,这装饰差了呀!” 两人上了二楼,看着那些已经被隔好的房间,方醒点头道:“二十个房间,不错,装饰一下咱们就准备开业吧。” 朱瞻基有些头痛的道:“德华兄,装饰要花不少钱呢!” 这年头一切都是原生态,装修师傅更是堪称大师,那价钱肯定便宜不了。 方醒想起家中的‘存款’,也有些心虚的道:“那先别急,等我回去看看。” 马丹!仓库里的那些墙纸和地板革弄些来,就不信还要花钱。 方家其实钱不少,可大多都是张淑慧的,来源于张辅和老夫人给的钱,数量不少。 不能用女人的钱啊! 方醒摇摇头,然后说道:“找几个厨子来,还有帮厨的和小二,这些都交给你了。” 以朱瞻基的手腕情面,这些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所以他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至于厨子的手艺只要不差就行,这不还有方醒提供的利器吗。 回到家中,方醒把那个地方在地图上点了出来,然后再画了个大概的构造图。 张淑慧看着这简陋的草图,憧憬的道:“夫君,那我能去巡查吗?”(。) 正文 第212章 老狗上门敲诈 PS:最近爵士给自己的压力很大,想把本书写的精益求精,所以时常卡文,很是烦躁——想撞墙!这是第一层痛苦! 而且订阅好像是凝固了,增长极为缓慢和不稳定,这又是第二层折磨! 爵士每晚基本上都要熬到凌晨一两点钟,第二天六七点就得起床去工作,所以精神不济,易怒,这是第三层煎熬! 爵士认为:写书需要激情,需要憋住那一股子劲! 只是最近给自己的要求太高,那股子激情和劲有些消退的趋势! 爵士需要鼓励!希望有能力的书友能用订阅来鼓励和支持! 希望大家用订阅来把爵士的那股子精气神提起来! ...... 明朝的女人还算是好的,等到了蛮清,什么三寸金莲就开始泛滥了,出个门都是在受罪。 大明的后期出现了小脚癖好,但那也只是从侧面把脚绑住,让女人的脚变得修长狭窄。 而蛮清的小脚那干脆就是直接把脚骨缠断,整一个变形记。走路都是不住摇曳,甚至还需要旁人扶着才能正常行走。 那些酸臭文人对此美名其曰:风中摇摆!更有些人用这种小脚女人的鞋子当酒杯使。 张淑慧觉得自己嫁给了方醒真是够幸运的,夫妻恩爱不说,更难得的是,方醒居然不限制她回娘家的次数,只要想去就去,他多半还会亲自陪同。 所以看到方醒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后,张淑慧握住他的手,柔情似水的道:“夫君,我只是想为你分忧。” 方醒反握住她的小手,一本正经的道:“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可好?” 张淑慧怔了一下,然后才想通了话里的含义,不禁噗嗤一笑。 “少爷,来了个宫里的人。” 两口子正含情脉脉的时候,小白冲了进来,铃铛紧随其后,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张淑慧飞快的收回小手,让正摩挲的方醒大感失落,于是就怒道:“那人叫什么?” 小白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姓黄,看着笑眯眯的,多半就不是好人。” 笑眯眯,有心计。 方醒赞道:“小白有长进了。” 前厅中,当方醒走进去,看到那个背影时,就难掩怒火。 你特么的谁啊?一个宫中的太监,又不是郑和这等让人心生敬意的大丈夫,你装什么装! “咳咳!” 听到干咳声,这人缓缓回身,并没有什么笑容,干瘦的脸上全是居高临下。 看到方醒不说话,这人才扯动嘴唇,“咱家黄俨,方先生最近可是很得意呐!” 黄俨? 方醒的双拳一下就握紧了。 这位可是最坚定的反太子党,经常利用机会给朱高炽父子上眼药。 方醒同样还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的道:“黄内侍此来何意?” 黄俨此时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在内宫是个头面人物,权势不小。 这样的宫内大拿,方醒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个阵营中的人,所以暗自猜测着这货到方家庄的来意。 黄俨看了一眼方醒,缓缓的道:“听闻方先生要去行那商人之事,咱家生恐朝中毁誉,这不就来问问方先生,可有良法御之?” 方醒的眸子一缩,接着心中冷笑。 嘴里说是方醒,可方醒不过是举人。举人家里行商哪有什么忌讳的。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醒略一思忖,就恍然大悟道:“哎呀!我不过是去租了太孙的房子,难道还有人会弹劾我?可我从不上朝班的啊!” 老子没实职,你黄俨去挑拨看看?看看谁会搭理你! 黄俨的身体微微后仰一下,皱起眉头。他没想到方醒居然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方先生可是太孙殿下的老师,这行商难免有些自甘堕落了吧?” 这货今天是来膈应我的吗? 方醒打个哈哈道:“这年月经商的人多了去,黄内侍是明白人,我方醒耕读于乡野,做点生意贴补家用,难道犯了王法吗?还是说我得去找太孙哭穷,让他给钱!” 黄俨被梗住了,他指着方醒,脸上涨红。 一般有些名气的读书人家里做生意都是躲躲藏藏的,名字肯定是挂靠在家仆的身上,就怕外人说闲话。 可方醒连遮掩一下都没有,直接就说是自己做的生意。 这尼玛当真是滚刀肉啊! 话说黄俨在宫中见识过各色人等,可像方醒这般不要脸皮的人,说句实话,他还真是没见过。 不过今天既然来了,黄俨肯定不愿意空手而归。 “方先生,宫中清苦,可我辈能有伺候陛下的机会,也觉得甘之如醇啊!” 黄俨笑眯眯的道。 老东西,果然不是好人! 这是在威胁方醒:我黄俨缺钱了,你若是不给,小心我在陛下的面前给你上眼药。 方醒不禁失笑,心想你这个老家伙,明明大家都是死敌,可你居然敢来骗钱,当真以为我方醒是傻子吗? 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自从贾元春进宫有点起色后,三天两头就有宫中的太监来打秋风。而这些太监和贾元春多半不搭干,可人家要钱,贾家还不敢不给。 不然的话,在那深宫之内,想给一个人上眼药的机会可不少。 可方醒在宫中只认识太子一家,而黄俨长期在给太子上眼药,所以…… “滚!” 黄俨懵逼了,他用这种手段在那些官宦和勋戚人家中得手多次,可今天居然被人喊滚了。 这尼玛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你…” 方醒冷笑道:“老东西,你难道就没有给我下过黑手,进过谗言?” 黄俨想起方醒和太子的关系,顿时就傻眼了。 而且他今天是笃定方醒不敢得罪自己,所以才敢登门。 太子虽然不被朱棣喜爱,可他经常监国,在宫中的消息灵通不比别人差,黄俨给他和方醒上眼药的事早就知道了。 “你!” 黄俨没有被揭穿后的羞耻感,有的只是恼怒。 “你什么你?你你妹啊!” 方醒指着黄俨喝道:“我方醒一没当官,二没作奸犯科,你个老东西一边在背后给我下黑手,一边还来我这儿骗钱,你真当我不敢去找陛下吗?” 黄俨有恃无恐的道:“就凭你一介散官,你见得着陛下吗?” “呵呵!” 方醒指着大门道:“滚吧!” 黄俨怒极而笑,“好好好!咱家就看着你方先生是怎么飞黄腾达下去。” “呵呵!” 方醒还是一个呵呵,走到门口的黄俨突然僵住了。 还有皇太孙和英国公啊! 方醒的身后还有这两尊大佛呢! 要是方醒豁出去直接大闹一场,那朱棣会相信谁? 黄俨打了个哆嗦,赶紧在辛老七和家丁们的逼视下出了方家。 方醒站在前厅的台阶上,指着黄俨道:“老七,此后这人敢来,直接打出去!” “放铃铛出来也行!” 黄俨哪里还有脸再来方家庄,就算是遇到传旨的差事,估计他也会装个头痛脑热的避开。 黄俨是坐马车来的,刚出方家庄,他就跳下来,指着里面骂道:“方德华,今日算你得意,可终有一日,咱家要让你粉身碎骨!” 至于是哪一日,黄俨清楚,方醒同样清楚。 那就是赵王能把太子一家干掉上位的那一天。 “咦!” 黄俨正骂的爽快,可却没注意身后来了车队,而且还是他的熟人。 梁中看到黄俨那跳脚骂人的架势,再看看他的方向,脸上顿时就多了些阴云。 “黄公公,方先生哪里惹到你了?” 黄俨的身体一僵,回头看到是梁中,就冷笑道:“关你屁事!” 两人在宫中算是死对头,所以梁中看到他吃瘪心中大快,就说道:“方先生饱学之士,你黄公公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黄俨大怒,正准备破口大骂,可梁中身后的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小脸来……(。) 正文 第213章 老狗,装修 黄俨楞了一下,那些恶毒的话再不敢说出来。 那双大眼睛冷冷的看着黄俨,然后淡淡的道:“我不喜欢你!” 黄俨的脸颤抖着,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然后躬身道:“郡主万安,老奴告退。” 居然被郡主看到了,黄俨觉得自己今日出宫绝对是没看凶吉,倒霉催的尽遇到了大对头。 婉婉小郡主近来颇受皇帝的偏爱,外面进了什么稀罕吃食,小郡主绝对是头一份。 到了方家,梁中把遇到黄俨的事一说,然后问道:“方先生,这家伙来干嘛?” 方醒淡淡的道:“这家伙想来敲诈我,可惜让他失望了。” “嗨!幸好啊!” 梁中看了一眼左右,才低声道:“黄俨经常找借口出宫,然后就去那些留下把柄的人家,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方醒不解的道:“陛下难道不管吗?” 梁中无奈的道:“陛下身边的几位除了黄俨之外,都小心谨慎,所以除非是抓到把柄,不然谁也不敢开这个头。” 方醒理解的道:“谁开了这个头,就将是那些人的公敌,对吗?” 这话把梁中都包含在内了,不过他没有介意,而是解释道:“咱家也不骗你方先生,宫里的人大多贪财货,不过没有黄俨这般的胆大罢了。” “我明白了。” 方醒是明白了:太监们身体残缺,心理上本身就有些扭曲。而且还失去了血脉延续的机会。再加上被困在皇宫这个大天井里,时间长了,没有点爱好真的会发疯。 而目前看来,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捞钱。 “黄俨会去恶人先告状吗?” 方醒担心朱棣会对自己的酒楼计划造成破坏。 梁中看着正在和铃铛玩耍的婉婉说道:“放心,刚才郡主可是看到他了,还说不喜欢他,笑死咱家了!” 呃…… 方醒能想象到婉婉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冷冷的,而黄俨的表情大概是有些狼狈吧。 婉婉在方家玩到了下午,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宫中。 梁中寻个机会,把黄俨去方家敲诈的事告诉了朱高炽。 “老狗!” 朱高炽难得的爆了粗口,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道:“那老狗仗着父皇的信任四处钻营,被方先生教训一顿也好。” 梁中马上就为方醒担忧的道:“可是殿下,要是那老狗在陛下的面前给方先生进谗言呢?” “那他就是白费功夫!” 朱高炽显得游刃有余的道:“方先生没有实职,待瞻基又亲厚,父皇不会莫名迁怒。” 梁中想起以往朱棣发脾气时惩罚的那些人,就点头道:“是啊,方先生不任实职确实是歪打正着了。” 可方醒只是不想在朱棣的手下当官,所以才选择了‘高风亮节’。 第二天,方醒就去了城里,随行的还有几辆牛车。 到了朱雀街,看到贾全正笑嘻嘻的在门口等着,方醒就有些烦恼了。 这掌柜的谁来干呢? “方先生,今日殿下吩咐了,让我在这给您打打下手。” 贾全的人面广,对于方醒的帮助确实是很大,所以他也不客气的道:“那就辛苦了,完事后我让老七陪你喝酒。” 进了里面,方醒看到十多个男女正束手站在那里,就知道是贾全叫来的。 这些人的面色大多发黑,手粗糙且关节大,一看就是常年干苦活的人。 方醒指着地面和墙壁说道:“这里有些活,你们……” 还没说完,方醒就看着那不平整的木制墙壁和地面傻眼了。 我靠!这种不平整的地方,墙纸和地板革都用不上啊! 没二话,方醒对贾全说道:“我带错东西了,你让他们等一会儿,午饭后开始干活。” 说着方醒觉得自己浪费了这些人半天的功夫,就让辛老七拿了钱袋子来,数了些永乐通宝递给领头的男子。 “你等先在此清扫,午饭就在这里吃罢!” 男子感激的应了,然后分配人在一楼和二楼开始清扫起来。 贾全等这些人走后,就低声道:“方先生,这些人只要工钱,供给简单的饭食即可,您这个……” 方醒一愣,然后说道:“算了吧,都是些苦哈哈,等厨子来了后,顺便把他们的饭食也弄了。” 说着方醒就看到一个脸色暗黄的女人端起了一张桌子,脸上还浮起了一丝喜色,就问道:“这些女人也能出来干活吗?” 虽然现在大明对女人的禁锢还没有后期那么变态,可干苦力的女人还是很少见。 贾全大概是看多了这等人,就轻飘飘的道:“这几个女人都是想让您看到她们的手脚麻利,大概是想谋个洒扫清洗的活吧。” 方醒看着那些干活和男人一样下力的女人,有些不忍的走了。 看到方醒满车出去,又原封不动的回来,张淑慧不禁好奇的问了原因。 “咳咳!没啥,只是那里不大合适。” 等方醒再次带人去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午饭后了。 “都来吧,看看这个,我教你们怎么用。” 清漆,还是什么碳清漆,方醒照着说明书交代了好几遍,看到一个男子露出明白的表情后,就让他试了一次。 配比,搅拌,等待,最后就是刷漆。 “不错!” 调制成接近原木颜色的清漆刷上去后,方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叫这人领头,一定要仔细施工。 接下来就是厨子,不过目前还没装修好,所以还得拖一阵子。 监工自然不会是方醒,所以他悠闲的溜达出去,看看对面和左右的几家酒楼。 这边的动静当然也瞒不过这些邻居,不多时,左边的青竹居出来一个山羊胡的男子,他笑眯眯的凑过来问道:“公子这里是准备做啥营生?” 面对同行的试探方醒很坦然,“我这里也是饭食,倒是有些担心生意冷清啊!” 男子呵呵笑道:“公子贵姓?” 两人交换了姓名,男子就是青竹居的老板邓大年。 邓大年指着那边的明月楼说道:“方老板,明月楼的生意可是咱们朱雀街的这个啊!” 看着伸出来的大拇指,方醒装傻的说道:“那靠在它的边上,我岂不是能沾点光?” “嗤!” 邓大年的头往后仰,表示方醒的看法很幼稚。 “咱们可得在人家的手底下捡剩饭吃喽!” 这种程度的挑拨对方醒无用,他只是打着哈哈,然后看到明月楼那边出来一个伙计,往这边瞟了几眼。 竞争激烈啊!(。) 正文 第214章 御厨的震惊 方醒和邓大年打了几个呵呵就闪人了,留下邓大年一人。 “现在刷漆?那得等多少天?” 隔壁明月楼的掌柜林致远听到隔壁也是酒楼后,就不屑的道:“我明月楼在朱雀街一骑绝尘,这等小事就不必来烦我了!” 方醒很忙,他赶回方家庄去验收朱瞻基送来的厨子。 厨房,花娘正带着些许敌意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同行。而春生很委屈,因为要测试三人,所以他要处理的食材太多了。 等方醒到时,正看到三个厨子在相对沉默。 三人行,必然会有一个是老大,而这个选择权就在方醒的手中。 “方先生,小的鲍新满,以前在宫中干过几年,后来……” 率先对方醒发起公关的男子看着很自信,其他二人则是有些憋屈。 是啊,人家曾经是御厨,咱们这等人还是靠边站吧。 不过方醒并没被鲍新满的名头吓到,而是吩咐道:“做三道菜,高中低各来一种。” 三名厨子各自去挑选食材做准备,花娘赶紧给方醒搬来一张椅子。 坐在椅子上,方醒揉着肚子道:“为了这个,我午饭可还没吃呢!” “唰!” 没多久,厨房里就弥漫着炒菜和蒸煮的香味。 方醒一直在闭目休息,想着黄俨这条老狗的事。 黄俨是朱棣居燕王时的亲信宦官,专职为朱棣行私事,极得信重。 他多次出使朝鲜,所行卑劣,在朝鲜的名声已经是烂大街了。 贪婪,好享受,这是朝鲜上下对黄俨的共识。 而且听说这货好像和正常人般的娶了老婆。 他有那个功能吗? 想到这里,方醒不禁嘿嘿的笑了。 “少爷,他们都好了。” 方醒正幻想着黄俨手口齐上的丑态,闻声就睁开眼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九道菜,一一品尝。 眼前的菜不过都是些羊肉家禽,方醒每道菜都尝了几口,然后皱眉道:“口味过重了!” 鲍新满搓着手道:“小的也会南方菜,只是在宫中做膳食得照顾贵人们的口味,就偏重了一点。” 另两个厨子也说会做南方菜,方醒这才可惜的看着这些菜:“那就再做一次。” “德华兄。” 方醒正准备把这些菜赏给家里人吃,看到朱瞻基来了,正好劝诫道:“来,你看看这些菜。” 朱瞻基大步走进来,鲍新满的手一哆嗦,差点就伸到了油锅里。 “都好好的做。” 朱瞻基皱眉摆手,然后坐下来,看到那些菜就问道:“德华兄,这些菜可有不妥的地方?” 这种菜朱瞻基是从小吃到大,所以觉得没什么不妥。 方醒嫌弃的道:“你看看这些菜,都是大油大荤,而且佐料之多,完全失去了食物的本味。” 看到朱瞻基不以为然,方醒就提醒道:“按照这等吃法,长此以往,这人的身子迟早会出问题。” “德华兄……” 朱瞻基深知方醒有些怪才,所以犹豫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皇爷爷……” 朱棣自己就是个重口味的爱好者,一代影响一代,最终吃的皇子皇孙们脑满肠肥。 方醒可不敢接这个茬,所以就含糊道:“陛下有神灵附体,兴许不受其害吧……” 才怪! 想起朱棣好像有痛风的的毛病,方醒就觉得朱瞻基有步其后尘的趋势。 “改了吧。” 正好那三人的南方菜出炉,方醒招呼朱瞻基一起品尝。 虎皮毛豆腐,吃起来口感不错,只是酱油多了些,方醒给了个差评。 “咱们的酒楼在南方,要少放酱油。” 鲍新满委屈的道:“方先生,这道菜可是深得太祖高皇帝的喜欢啊!” 方醒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鲍新满的身体一凉,赶紧弥补道:“小的回头就看看还有何提味的好办法。” 白切鸡的火候掌握的不错,肉质细嫩。 吃了几道菜后,方醒拿出一个小瓷瓶,让花娘和他们沟通。 花娘今日本就觉得有些郁闷,现在看到方醒把她放到了御厨的前面,顿时就眉开眼笑的说道:“此物是我家少爷的秘方,要是谁传出去了,小心一家老小都倒霉!” 看到朱瞻基坐在那里不动声色,三名厨子急忙点头,表示自己绝不敢泄露一星半点出去。 方醒对着花娘点点头,然后就带着朱瞻基出去了。 “你们都瞅好了,少爷叫我教你们做菜,也不许外传……” 花娘得方醒的菜谱传授,会做的菜真是不少,所以方醒相信那三个厨子今天一定会拜服在花娘的石榴裙……哦不,应该是拜倒在花娘的锅铲之下。 方醒准备让花娘调教一下这三人,然后推出多种新菜式,争取一炮打响。 此时厨房里的那三人已经被花娘飞快炒出来的一道回锅肉给震惊了。 鲍新满夹了一片微卷的肉片,仔细的看了看,又嗅了嗅,然后才放进嘴里。 鲜香啊! 鲍新满仔细的咀嚼着,再看看那两人的脸色,心中震惊不已。 “这是……” 花娘昂首道:“回锅肉,而且就放了一点味精,如何?” 鲍新满有些沮丧的道:“鲜香无比,下饭喝酒都成。” 另两人没有鲍新满御厨的架子,都纷纷向花娘讨教使用味精这玩意儿的诀窍。 花娘意气风发的时候,朱瞻基正咬牙切齿。 两人到了书房,朱瞻基恨道:“黄俨那条老狗,今日又在皇爷爷的面前进了谗言!” 方醒安然的道:“预料中事,何必烦恼。” 朱瞻基随手摆弄着方醒自制的地球仪,不屑的道:“那老狗说你我二人在朱雀街开了家酒楼,担心我的名声受损,真是忠心耿耿啊!” 方醒在纸上胡乱画着火枪兵的阵型问道:“那陛下怎么说?” 既然能探知黄俨的言行,那么朱棣的反应也应当知晓了。 “皇爷爷没搭理他。” 朱瞻基得意的道:“最后就来了一句,说是太孙也得体验民间疾苦,如此方能从容施政。” 朱棣的这个反应方醒并不奇怪,因为此时还不是文人说了算的明朝中后期,那些‘正人君子’们此时连细胞都不是。 说到这里,朱瞻基郁闷的道:“黄俨深得皇爷爷的信重,此时无法撼动啊!” 方醒正色道:“如此你可看到了内侍猖獗的坏处了吗?” 哪怕有着郑和这等榜样存在,可方醒依然对宦官系统侵入权利表示了担忧。 “这些人被割了那一刀后,大多心中扭曲,要小心啊!”(。) 正文 第215章 夏元吉很忙 邓大年近几日有些抑郁,经常打发伙计去看看隔壁的粉饰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天早上,伙计不用他提醒就去了隔壁,等回来时一脸的震撼。 “掌柜的,隔壁的已经好了。” 卧槽!你特么的在忽悠我呢?还想不想干了! 邓大年当然不相信隔壁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完成了粉饰,于是就亲自去了一趟。 一到隔壁,邓大年就看到墙上和地上全都是焕然一新,而且那些桌子长凳也是簇新的,心中就冷了半截。 “哎!前面的闪开了啊!” 这时后面有人大喊,邓大年急忙闪到了边上去,就看到一溜的男女正搬运着厨房用具。 “好漂亮的小锅!” “咦!这亮色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开了酒楼,方醒当然不会吝啬的从仓库中拿出了全新的套装来。 偌大的厨房里,三名厨子正指挥着人安置东西。 从刀具架子中拿出一把菜刀,鲍新满不禁赞道:“好刀啊!” 全套厨具都是亮晶晶的,看的三名厨子都恨不能今日就开业。 回到青竹居,邓大年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伙计有些奇怪,就安慰道:“掌柜的您放心,这粉刷的再好看,可咱们这行看的还是后厨。没有拿手的绝活啊,这朱雀街可容不下他!” 邓大年哎了一声,打起精神道:“你说的是,咱家的厨子可是御厨的传人,哪是谁都能请到的。” “夫君,都要开火了,您得取个名字啊!” 方醒最近天天都去朱雀街指导,所以今天就在家偷懒,闻言就随口道:“要不就叫做第一鲜吧!” 张淑慧点头道:“也行,总比那家叫做什么鼓腹楼的强。” 方醒一听就怒了,趁着周围没人,一把抱住了张淑慧,威胁道:“你这就开始嫌弃我了吗?还是说没有什么青竹居,明月楼来的好听!” 张淑慧急忙挣扎着道:“夫君快放开,妾身没有呢!” 玩闹一阵后,方醒就交代人去打造牌匾。 “少爷,要不您亲自写吧。” 方杰伦觉得自家少爷就是文曲星下凡,写个牌匾那不是跟玩儿似的? “少爷?” “啊?” 方醒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民以食为天,还是去户部吧。” 眼瞅着北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户部很忙。 夏元吉就更忙了,忙的朱棣想要在宫中新修一座宫殿都被他拒绝了。 “陛下,到年根了,钱粮吃紧啊!” 朱棣的眼睛瞪着,可夏元吉依然不为所动,反而是苦口婆心的劝道:“陛下,北征在即,各处水道疏浚也需要钱粮,臣真是没钱了……” 大明近些年来的大工程不断,财政能撑下去,夏元吉功不可没。 所以朱棣只得郁闷的挥手赶人:“卿且去吧!” 等人走了之后,朱棣恨得牙痒的道:“这个夏老抠,朕要点钱都得看他的脸色!” 大太监在边上偷笑,要知道在国朝敢多次拒绝朱棣的人真是屈指可数,而夏元吉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年宝钞飞速贬值的时候,亏得夏元吉控制住了宝钞的发行量,而且还把宝钞和食盐的价格挂钩,这才挽救了快成了废纸的宝钞。 而且夏元吉在永乐初多次下去治理吴淞江,最终疏浚成功,多出来的那条江就是此后的黄浦江。 此等能人,连朱棣都不敢轻慢,而且还指派他跟随皇太孙,方便教导。 回到户部后,一进去夏元吉就看到了方醒,他没好气的道:“你来作甚?” 方醒提前结束了‘数学培训班’,对此夏元吉是有些意见的,所以此刻看到方醒,他当然不会有好脸色。 方醒笑嘻嘻的跟着夏元吉往里走,边走边说:“夏大人,我可是留了个学生在户部的。” 夏元吉随口道:“姚平?可他一天不见人。” 老抠!居然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吗? 方醒使出了杀招:“夏大人,我正在编写第二本数学……” 果然,夏元吉止住了脚步,回身看着方醒道:“好了就先送到我户部来。”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啊! 方醒撒出了诱饵,自然是要回报的。 夏元吉的脚步很快,到了自己的尚书房外面后,就奇怪的问道:“你怎地还没走?” 呵呵! 方醒笑道:“久慕大人写了一手好字,今日敢请大人赐下墨宝,让学生回去临摹临摹。” 夏老抠,不给好处你别想打发我! 夏元吉皱眉打量着方醒,“本官可没工夫写字帖。” 这是有门了! 方醒大喜,急忙说道:“夏大人,就三个字而已。” 夏元吉恍然大悟,指着方醒笑骂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家中要制匾额,所以才来找到了本官?进来吧。” 到了里面,夏元吉的时间紧张,就叫人磨墨,问道:“哪三个字?” 方醒瞟了一眼磨墨的小吏,尴尬的道:“第一鲜。” “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元吉一愣,手中的毛笔就在纸上滴下了一滴墨汁。 方醒嘿嘿的道:“学生家中开了家酒楼,大人若是有暇,可前去一品,保证让您赞不绝口。” 夏元吉握着毛笔的手指指方醒,然后苦笑不得的写了三个字。 方醒接过横幅,赞道:“大人的字果然是……” 方醒对于书法就是个外行,所以想不到什么好词来夸赞。正搜肠刮肚时,夏元吉就开始赶人了。 “本官的字不过是平平而已,无需你方醒的夸耀,赶紧去吧。” 方醒知道夏元吉时间紧张,就拱手道:“夏大人切记,这第一鲜就在朱雀街上,要时常去啊!” 二皮脸啊! 夏元吉看着方醒轻快的闪人后,不禁笑了起来。 那磨墨的小吏不禁好奇的问道:“大人,您何以为这酒楼题名?” 文人要讲究风骨,而夏元吉只不过是和方醒交谈了几句,马上就写了匾额,这在外人看来是有些不够矜持啊! 夏元吉拿过最新的钱粮调集数据,随口道:“哪家勋戚不经商?朝中官吏暗中经商的也不少,经商啊,不丢人!” 而方醒收好夏元吉的题字,赶紧就去找了朱瞻基。 太孙府中,得知朱瞻基去了聚宝山千户所后,方醒毫不客气的把横幅递给了俞佳。 “待殿下回来后,就说这是我要的匾额,找个名家赶紧做。” 俞佳是朱瞻基身边的大太监,闻言就看了一下字,顿时就有些惊讶了。 “这不是夏尚书的字吗?” 夏元吉经常辅佐朱瞻基,所以他的身边人都认得这位财神爷的字体。(。) 正文 第216章 纪纲堵路 方醒把横幅交给了俞佳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刚出了太孙府不远,几骑就堵住了小巷的前路。 “纪纲?” 前面打头的就是纪纲,在刑部的大牢中蹲了一段时间后,他额头上的伤也好了,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方醒在马上拱手道:“纪大人这是要买路钱吗?那我今日可就作难了,没带钱。” “大胆!” 庄敬不等纪纲发话,就喝道:“方醒,别挡住纪大人的道!” 纪纲的眼还是习惯性的眯着,白嫩了不少的皮肤让他看着有些娘化的趋势,这让方醒暗爽不已。 方醒慢悠悠的道:“这道我记得应该是我大明的吧,什么时候就成了你锦衣卫专用的了?” 纪纲几次下黑手,方醒当然不会客气,不过他也暗自给了纪纲几下阴的,双方也算是你来我往。 斗嘴皮子,方醒怕谁啊! 纪纲伸手阻止了庄敬的后续咆哮,只是盯着方醒,和煦的道:“方先生果然是深得太孙殿下的信重,只是那酒楼你就不怕亏本吗?” 方醒仿佛没有感觉到被威胁一样的道:“一家酒楼而已,我方醒还亏得起!只不过那房子不是我的,要是哪天给人放把火烧了,我想那位纵火犯又得再次进刑部大牢了。” 纪纲的眼睛眯的更细了,冷冷的道:“太孙殿下的地方,没谁敢纵火,倒是现在天干物燥,乡野之地更容易出事。” 方醒笑吟吟的,就和纪纲一样,两人那微缩的眸子在半空中相遇,一切想法都在其中。 对视片刻,方醒在马上略抬头道:“聚宝山下风光宜人,方家庄欢迎友好的客人,可当财狼来了也有自己的应对之道……” 纪纲微笑问道:“方家庄是何待客之道?” 庄敬也是狞笑着等待方醒的回答,在他看来,小小的方家庄,他带着几个人一夜就能杀光,而且事后谁都发现不了凶手是谁。 看到庄敬眼中的凶光,方醒想起了上次摸进方家庄的锦衣卫,就冷道:“恶狗上门,当然得打死!” 小巷中,前后的行人看到这边的情况不对,都纷纷绕路,只有一辆马车在车中女子的催促下朝着风暴中心而来。 马车到了纪纲几人的身后,车夫挥舞着马鞭喊道:“闪开!” 这等不知死活的人多半是家中豪奢,平时骄纵惯了,所以方醒只是笑着,看着纪纲脸上的冷酷表情被这个喊声打破,然后黑着脸转过马头。 车夫大概是骄横惯了,看到纪纲几人转身,就哼道:“我家老爷是……” 眼看着这个傻缺女人和车夫就要倒霉了,方醒想着这事和自己有关,就喊道:“他是纪纲,连王爷都不敢惹的纪纲,还不快滚!” 什么? 车夫看着那煞气满脸的纪纲几人,只觉得肝胆欲裂,急忙就想扯转马车,可手忙脚乱间,那马儿也发了脾气,四蹄乱踢,就是不肯掉头。 车里的妇人听到纪纲的名头几乎被吓尿了,她掀开一点车帘,看到马背上那冷酷的男子,只觉得腿间一阵发热…… “快!快……” 在刑部大牢里关了一阵,虽然没人敢给纪纲难堪,可却怯于朱棣的命令,也没人敢优待他。导致纪纲几乎是当了许久的和尚,一点荤腥都不见。 想他纪纲自从跟随靖难之后,几时受过这等苛待,所以出来的他表面上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心中却是杀机阵阵。 这个女人看到自己会惊慌失措,那就说明家中的势力不堪锦衣卫的一击。 我纪纲就算是进去一段时间,可出来后依然能权倾朝野! 可要用什么来证明呢? 纪纲的嘴角抿紧,握住刀柄的手已经冒出了青筋。 这是要造杀孽啊! 若是方醒不在场,那么这事如何他不会管,可偏偏今天是他和纪纲在这里对峙导致了无辜之人要遭殃。 老子虽然不是好人,可却也不愿意连累别人! “纪纲,你若是有胆,那就去草原上,去交趾耍你的威风!” 方醒看到那马车已经转过头来,就说道:“内斗奋勇争先,国战裹足不前,我看你纪纲倒是和那些酸腐文人一个鸟样!” 纪纲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真是不能压制了,他顾不得这个刚得罪自己的女人,返身,一双细眼就盯住了方醒。 那马车几乎是落荒而逃,急切间,车辕还挂破了一个从大门探身出来看热闹人的腰带。 方醒看到那人被吓得缩了回去,就呵呵大笑道:“我倒是忘了,你纪纲当年可是秀才来着。秀才公,持刀砍人时没想过圣人教诲吗?” 纪纲的脸色铁青,不是因为方醒刚才的挤兑,而是因为先前方醒的那句话。 ——连王爷都不敢惹的纪纲! 大明的王爷都是些什么人? 都特么的是老朱家的子孙,功臣能封王的都是在棺材里得到的封赏,活人?除非是你想造反! 方醒,你刚才特么喊那么大声,这是想坑我吗? 纪纲那有如实质的杀人眼神让方醒心中大快,他一提马缰,大白马心意相通的扬起前蹄嘶吼着。 马蹄还未落地的时候,方醒在马背上指着纪纲道:“纪纲,你今日可是来寻我晦气的?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咱们回见!” 大白马的马蹄空中一转,踢踏声中,奋蹄而去。 不错的骑术! 一直没说话,只是在观察着方醒的锦衣卫千户王谦心中赞了一声。 看到方醒扬长而去,庄敬咬牙道:“大人,晚上属下带人去一趟方家庄可好?” 纪纲纹丝不动,庄敬以为他这是同意了,就准备回去招呼人。 “滚!” 纪纲突然没有征兆的爆发了,在属下惶恐的时候,他嘶哑着骂道:“那方醒刚说连王爷都怕我,要是他今晚全家死在家里会怎么样?啊?都用脑子好好的想想!” 王谦点头道:“正是,而且那方醒和太子一家关系密切,除非是十拿九稳,不然我们就不能冲动!” 纪纲赞许的点点头,庄敬贪鄙冲动没脑子,可纪纲需要他来当打手和替罪羊,这才容忍到了今天。 而千户王谦阴沉多谋,平时多为纪纲倚重,为此庄敬还抱怨过不少次。 纪纲那熟悉的眼神又出现了,被盯着的庄敬几乎在马背上缩成了一团。 “做事要深思,不然小心自己的脑袋哪天就莫名其妙的掉了!”(。) 正文 第217章 布衣请罪 方醒刚到家就看到了薛华敏。? ?? 薛华敏笑吟吟的道:“二姑爷,国公爷让我来传话。” 张辅是英国公,平时一举一动受人瞩目,所以不大出来。即便是出来也是去拜访大儒或是与公事有关。 方醒喝了口茶,示意薛华敏继续说。 “纪纲昨夜就出来了,国公爷估摸着他会找人立威,所以想告诉二姑爷一声,让您近期少和纪纲打照面。” 说完后,薛华敏看到方醒端着茶杯有些呆滞,就以为他是怕了,不由的想起了张辅的交代。 “方醒年少气盛,吃不的亏,你且缓缓道来,莫要急切。” 张辅是深谙适得其反的道理,可薛华敏却觉得他多虑了,看方醒的样子,分明是怕了从牢中出来的疯狗纪纲。 “二姑爷,您不必担忧,纪纲那厮想必也不敢不给国公爷的面子,不然大家撕破了脸,他……” “哎!” 方醒的长叹打断了薛华敏的劝慰,他叹道:“刚才和纪纲互喷口水了半天,现在想起来真是无聊啊!” “二姑爷,您不是在玩笑吧?” 薛华敏呆呆的看着方醒问道。 方醒轻笑道:“纪纲被我气得够呛,估摸着午饭是吃不下去了。” “二姑爷!” 薛华敏跺脚道:“那纪纲为了重振颓势,必然会找人开刀,您何必和他对上呢?” 方醒无辜的道:“他去堵着我,兴许是想杀人呢,我当然得自卫反击!” 薛华敏心中大乱,起身拱手道:“此事不容怠慢,二姑爷,我这就回去请国公爷示下。” 方醒也不阻拦,只是看着他离去。 等薛华敏到了国公府后,张辅已经知道了此事。 薛华敏担心的道:“国公爷,此事难测啊!” 张辅的表情有些古怪,缓缓道:“纪纲怕是没心思去对付德华了。” 纪纲此时正焦头烂额的打人出去查找流言。 才和方醒各自分开了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市面上就有流言传出来了。 “知道纪纲不?” “知道啊!那不是锦衣卫的阎罗王吗?” “嗨!你这消息晚了,告诉你,人纪纲连王爷都不怕,眼瞅着就要上天了!” “真的?难道陛下还能封他个王爷当当?” “谁说得准呢,兴许这位指挥使过段时日就成王爷了。” “哟!那要是他成了纪王爷,岂不是整个大明都得要听他的啊!” “……” 这些流言很快就被锦衣卫的人知道了,火通报纪纲的同时,所有的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明可没有异性封王的规矩! 那些异性封王的家伙,都是躺在棺材里得到的封号! 这话要是传到了宫中,以陛下的脾气,锦衣卫怕是要倒霉了。 午饭后,当出去的人依然没能找到流言的根源时,纪纲果断把官服脱掉,只着一身布衣,独自朝着皇宫走去。 是谁干的? 在去皇宫的路上,纪纲为了躲避那些探究的眼神,只得思索着流言的根源。 方醒? 纪纲摇摇头,他不认为方醒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这般效果流言的能力。 那是谁? 这时今天那辆马车就映入了纪纲的脑海中。 官宦人家的女人,而且还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办过许多案子的纪纲深知女人的小心眼。多少男人就是忽略了女人的小心眼,最后落了个凄凉结局啊! “该死的!” 如果再有第二次机会,纪纲誓一定不会搭理方醒的讥讽,直接拿下那个女人。 到了皇宫门口,守门的人看到一个布衣男子准备靠近宫门,就喝道:“哪来的野人,还不快快离去!” 纪纲垂下的头抬起来,凌厉的目光在守门军士的身上一转,然后就说道:“纪纲求见陛下。” “啊!” 刚才喊话的军士几乎被吓瘫了。 这位可是活阎王啊!要是被他记恨上了,那还得了! 马上有人进去传话,而纪纲就在这渐渐阴沉的天空下站着,身姿笔直。 而此时的朱棣正在听一个太监说着刚听到的流言。 “连王爷都不怕吗?有趣!” 朱棣的手指头敲打着奏折,嘴角还带着笑意,可看到这个笑意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一介家奴也敢呼喝王公吗?” 朱棣的这话更是让人心悸,所有人都垂不语,生怕自己遭殃。 锦衣卫成立之初的定位就是天子家奴,只对天子负责。有明一朝中,只有张居正这位大佬敢把锦衣卫视作自己的家奴。 “陛下,纪纲在宫外布衣求见。” 一个太监禀告道。 朱棣不动声色的道:“让他来。” 等太监走后,朱棣才沉着脸哼了一声。 如果是往常的话,这等流言并不值当朱棣这般生气。可纪纲昨夜才从大牢中放出来,私心一想,这人会不会为了自己的脸面对别人这般说呢? 关键是这个流言不是纪纲在牢中时放出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朱棣肯定不会搭理。 这些道理纪纲也知道,所以他才马上就来宫中请罪。 走到暖阁外,看到御座上的朱棣目光幽幽,冷冷的看着自己,纪纲的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膝行进去。 “陛下,臣有罪!” 纪纲才好的额头因为用力的磕头都破了,殷红的鲜血留在了地砖上。 朱棣冷眼看着纪纲磕了十多个头,才问道:“你有何罪?” 君王永远不要轻易的被人猜到心思,不然屁股下的位置就不稳了。 纪纲一怔,然后伏地道:“陛下,臣今日得罪了方醒,结果城中就传出了臣不怕王公的流言,臣有罪。” 朱棣的目光一闪,问道:“为何事?” 纪纲早在路上就想好了理由,于是就故作惶恐的道:“臣今日在巡查锦衣卫坐探,结果遇到了方醒,他堵住臣的路,还用言语羞辱了臣……” “于是臣就口快的回了几句,后来就……” 说完后,纪纲偷偷的看着御座下的那双脚,看到脚没动后,这才暗自出了一口气。 暖阁内静默了一会儿后,朱棣突然冷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可却不知道方醒那人的本性!” 方醒是什么本性? 说实话纪纲不知道,可他不相信皇帝会知道,于是就抬头看过去。 朱棣的表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然后说道:“那人惫懒,可却不会主动羞辱人!” 目光转向纪纲,朱棣冷道:“朕若是没猜错的话,今日当是你先惹了他!” 这如同亲眼所见般的一番话让纪纲的身上都湿透了,他喊道:“陛下饶命,臣只是不忿方醒的得意洋洋,所以才说了些话,陛下饶命……” 纪纲在担心,他担心皇帝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情报渠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这条狗可就不值钱了。8 正文 第218章 想装硬汉的纪纲,教导太孙的方醒 暖阁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太监收拢自己的脚尖,目不斜视的看着脚下的砖缝,仿佛那里藏着宇宙诞生的秘密。 纪纲垂,无力的想着自己和方醒对上后的倒霉事。 难道他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朱棣冷眼看着纪纲,沉声道:“拉下去,二十棍!” 纪纲的身体一震,俯道:“谢陛下。” 他确实是要感谢朱棣,二十棍只是小惩和警告。惩罚他的肆意,警告他此后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只是天子家奴而已! “陛下,在何处施刑?” 进来的侍卫可不会怕纪纲,他们才是皇帝最贴身的人,纪纲之流不过是狗而已,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死的野狗。 朱棣拿起一份奏折,摆手道:“就在乾清宫前,让那些人看看,以警醒跋扈者!” 乾清宫,虽然皇帝不在,可洒扫的太监宫女不少。当名字能止住儿啼的纪纲被绑在长凳上时,所有人都站着。 大太监作为监刑者站在边上,先宣告了皇帝的命令。 “……大家都看看,此后做事当记住本分二字,否则纪纲就是你们的前车!” 纪纲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他挣扎着喊道:“不要绑着我,这点疼痛还无法让我……” 在几十名太监宫女的注视下,一个肤色白的男子在宣誓着自己的武勇。 纪纲居然这般悍勇? 要知道被打板子的人多半都撑不住,为了困住那股子挣扎的力量,连绑人的绳子都是加粗的。 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旋即还是把木棍塞在了纪纲的嘴里。 “咬紧了!不然舌头不保!” 这个画面太美,可大太监却冷笑道:“我大明的规矩什么时候因人而异了?动手!”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外八字和内八字,所以两名侍卫只是按照往常的力道挥动着板子。 “噗!” 纪纲的屁股颤动着,上面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噗!” 大太监在边上冷笑着,纪纲在宫中也多有跋扈,连他的徒子徒孙们都抱怨多次了。 不过纪纲在宫中显然也有关系,大太监就看到几名内侍都低下了头。 “噗!” “呜……” 纪纲觉得真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屁股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奋力的想躲避和挣扎着,只是在绳子的束缚下动弹不得。 “噗……” “呜呜……” 二十棍打完后,纪纲的臀部已经变成了红色。 …… 当纪纲被丢出宫门时,外面那些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谁?我怎地看着像是纪纲?” “咦!抬头了,就是纪纲!” “啧!这位不是深得陛下的信任吗?咋滴被打成了这样!” “活该!” “纪纲的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了,我看啊!要是他不知道收敛,以后多半是掉脑袋的命!” “纪纲的人来了,都闭嘴!” 庄敬等人已经带着马车来了,到了近前,庄敬先恶狠狠的逼退了那些视线,然后才堆笑道:“大人,小的们已经准备好了伤药。” 你麻痹! 这时候你跟我说伤药,这是想刺激我吗? 纪纲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只是在咬牙忍着剧痛。 王谦上前扶起纪纲,一脸沉痛的道:“大人,陛下不过是一时恼怒,终有释然的一天,咱们先回去吧。” 纪纲闷哼一声,然后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自己走到了马车边上,坚持着滚了上去。 “走!” 朱瞻基得知纪纲被重责了一顿后,心情轻松的回到了太孙府。 “殿下,早些时候方先生送来了一幅字,让帮忙做个匾。” 俞佳把字送上。 朱瞻基接过一看,就笑道:“这是夏大人的手笔,德华兄居然能求到他的字,真是让我吃惊啊!” 俞佳本想着方醒应该找朱瞻基题字的,却去找了夏元吉,他担心朱瞻基会怒,所以拖到现在都没有去办。 “第一鲜?这个名字不错,赶紧去办吧。” 其实是俞佳想多了,朱瞻基作为皇太孙,要是他的字出现在一家酒楼的牌匾上,那才是大笑话。 紧锣密鼓的忙碌了几天之后,位于朱雀街的酒楼今天就要开张了。 一大早,方醒就到了这边,看着人把牌匾挂上去。 “掌…掌柜的……小人…” 方醒正想着今儿会有谁来捧场,就听到身后有些怯怯的声音。 回头一看,居然是这几天一直在洒扫的那几个女人。 这几天方醒给的伙食不错,所以这些女人的脸上少了些蜡黄,多出了几丝血色。 为的女人叫做扁娘,是这几个女人中的头,她怯怯的道:“掌柜的,我们能干活,能洗刷,能帮厨,您能收下我们吗?” 这些女人能出来和男子抢活干,家中的情况肯定都比较差。 所以方醒马上就愕然道:“咦!我不是前日就答应了吗?怎地没人告知你们吗?” 几个女人瞬间惊喜交加。方醒这人手散,这几日干活下来,每天的伙食让这些人都憧憬着掌柜的千万要看上自己。 可没人通知我们啊! 感受着这些人的喜悦,方醒笑道:“都去忙吧,契约等掌柜的来了再跟你们订,都放心,我不是黄世仁。” 黄世仁是谁? 这个疑问在几个女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们就喜滋滋的去了后院,准备自己找活干。 贾全走过来说道:“方先生,您还真是菩萨心肠。” 方醒淡淡的道:“都是我大明的百姓,能给个方便我当然不会吝啬。” 贾全叹道:“这几日我看到那几个女人吃饭都只吃白饭,那些菜都被她们收起来了,大概是想拿回家去吧!” 哎! 方醒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正好朱瞻基到了,方醒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告诫道:“民生艰难啊!你要记住了,以后有人吹嘘什么大治,盛世什么的,你莫要得意忘形,时刻都要记得我大明依然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朱瞻基闻言也是点头受教,然后唏嘘道:“那时我跟着皇爷爷去乡间查看民情,真是苦啊!” 小农经济就是这样,看天吃饭,一旦生点意外,随时都有可能破产。 朱瞻基肃然道:“德华兄,小弟会记得这些,悯民为本。” 贾全在边上垂听着方醒在继续教导。 “悯民只是一种态度,可要想从根子上解决百姓的温饱,那就不能只靠着种地,更不能只靠我大明这点土地。” “眼光要远,要看到大明以外的地方去。”8 正文 第219章 开业大吉 吉时一到,鞭炮炸响,一群孩子马上就围了过来,拍手叫好,眼巴巴的等着打赏。 方家庄有十名家丁,因为辛老七的存在,所以排名排到了十一位。 而排在十一位的方十一此刻就像是个生意人般的喊道:“东家有交代,钱就不给了,每人两个大包子。” 方醒是担心这些孩子的背后有人,所以干脆就给吃食,好歹能填饱肚子。 大门打开,方十一对着围过来的人群喊道:“今日小店开业,就餐者一律五折,还请诸位贤达进来一试,小店当不会让大家失望……” 邓大年在青竹居的门口撇撇嘴道:“什么玩意儿!还五折?当年咱们开业可是打的七折,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边上的伙计也是不屑的道:“这家我看多半不长久,您看看那个东家,就是和那个锦袍年轻人站一起的那个。这都还没赚到钱呢,就开始呼朋唤友了,这样的酒楼啊!我看它就长不了!” 邓大年得到了安慰,回首就喝道:“店里没活了?我花钱请你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还不赶紧去擦桌子!” 林致远正在算账,听着外面的热闹,就说道:“浮躁!” 这时后厨有人来传话。 “掌柜的,咱们要去试吃吗?” 每当出现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时,林致远都会安排厨子去试吃,回来后总结优劣。 可今天的林致远却只是淡淡的道:“小儿嬉闹而已,不必了。” 他嘴里的小儿方醒正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呆着,探个头就能看到街上的情况。 时近中午,方醒看到了薛华敏。 “二姑爷,国公爷不方便来,就让我来凑个数,您可千万别吝啬啊!” 给朱瞻基行礼后,薛华敏拿出一幅字来,展开后,居然是张辅的亲笔。 “一口鲜香?” 方醒觉得大舅哥也太懒了,你好歹写首诗也行啊!亏你一天还跟那些大儒混! “裱起来挂上。” 方十一接过去,出门时却和方政碰上了。 “方大哥?我还怕你不来了!” 方醒起身迎了过去,朱瞻基只是微微颔首。 方政大笑道:“德华,你小子的帖子再晚几天,我可就出发了。” 方醒问道:“可是去北边?” 随着北征的准备工作进行,无数的将士和辎重都在往北方走,汇集到一起,就等着春天的讯号一到,跟随着皇帝突进草原, 方政瞟到了朱瞻基,就准备跪下。 “罢了,今日只是私服,方都指挥使免礼。” 朱瞻基和朱棣一样,比较重视这些宿将。 坐下后,方政感慨道:“阿鲁台不肯出兵,可我大明哪会理他,陛下准备去北平行在,我领一卫兵马随行。” 这年都没过啊! 方醒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有些兴奋的道:“德华兄,皇爷爷刚下的令,连我也得跟着去。” 方政眉飞色舞的道:“陛下已经诏令各地发民夫十五万,宣府已经成了我大军后盾,粮草堆积如山,是时候了。” 两个战争狂啊! 没有我吗? 方醒想问,可却又忍住了。 “上菜吧。” 大老板要吃饭,厨子们当然得使出浑身的解数,煎炒烹炸各种手段都来了。 速度很快的上了一桌菜后,方政看着那大半没吃过的菜式,郁闷道:“这些都是什么?” 方醒指指墙壁上的菜单道:“自己找,上面都有。” “好!这味道绝了!” 一楼的大堂里,几个男子正吃着,不过是几筷子下去,都纷纷赞着第一鲜的菜式。 第一鲜主打档次消费,吃一顿饭价格不低,所以能进来的人都不差钱。 “我自问走南闯北,可这等美食却从未识过,这让我此后如何能吃下那些饭菜啊!” “这肉片滋味鲜浓,连这猪大肠都是如此的入味,难得啊!” 一片爆炒肥肠夹在那人的筷子间,他摇头晃脑的感慨着,然后慢慢的肥肠送到嘴里,细细的品味着。 有钱人是不吃猪内脏的,可今天第一鲜每一桌都送了爆炒肥肠,一下子就扭转了大家心目中的印象。 “那菜单上还有炒猪肝,要不咱们来一个试试?” “小二,来个炒猪肝。” “来喽!爆炒猪肝一份。” 而在消费更高的二楼包间里,几个商人正看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这鱼怎地看着像是松鼠一般?且还会叫唤,能吃吗?” 小二浇汁完毕,笑眯眯的指着那盘鱼介绍道:“这道菜是用桂鱼炮制,名叫松鼠桂鱼,外脆里嫩,鲜酸甜混杂,请诸位品尝。” 其中一个商人指着另一道菜问道:“那这个呢?” 小二毫不含糊的道:“这道菜名叫煮干丝,取干豆腐切丝,配以蘑、火腿、木耳、虾仁、笋干,加大骨汤制成,鲜美无比。” 一个商人挥手道:“罢了,说的我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且去吧。” 等小二一走,几个商人纷纷下筷。 “好好好!这鱼肉果然美味!” “这老鸭煲更是滋味浓厚啊!你们都来尝尝。” “有这等所在,诸位,此后宴请宾客,怕是在家里不行了吧。” “啧!是啊!家里的菜式如何比的了这里,头痛!” “……” 而方泽也是愁眉苦脸的道:“德华,今日吃了这等美味,等我到了营中,如果活得下去啊!” 连朱瞻基都有些郁闷了。 “德华兄,这里好些菜式我都没吃过。” 你还抱怨个屁! 方醒道:“这天下的菜品多如牛毛,谁能一一吃过!” 朱瞻基夹了一块粉蒸肉,叹道:“这看着普通的东西,可到了德华兄的手里,就变成了美味,我算是服气了!” 连方政都是频频点头,想方醒不过是一介举人,文能教授太孙,武能练出强兵,可没想到他在厨艺上都是这般的出类拔萃。 果然把儿子送到方家庄去是我方政最英明的决定啊! 午饭时间,青竹居今天的生意比昨日少了两成,这让邓大年连午饭都吃不下去。 “掌柜的,隔壁的第一鲜坐满了!” 邓大年闻声就怒道:“都是些什么人?” 伙计认得其中几个原先青竹居的老顾客,就说道:“都是有钱人。” 艹! 邓大年把毛笔一丢,吩咐道:“他家怎地这般生意好?难道就是为了五折吗?”(。) 正文 第220章 打造护甲 明月楼里,林致远听着伙计的讲述,脸色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第一鲜的菜式很多?” 伙计舔舔嘴唇道:“嗯,小的只是进去晃了一圈,看到好多新菜式。” “那些客人反响如何?” 林致远已经慌了,要知道明月楼每推出一道新菜式,都得要多方尝试,这才敢拿出来。 可第一鲜居然开业就有大半的新菜式,这是自信呢?还是愚蠢! 伙计想起那些客人的反应,就有些沮丧的道:“都夸好吃。” “呯!” 林致远心中大惊,一拍桌子,喊道:“去,到厨房叫人去试吃。” 于是这边就堂而皇之的去了两个厨子,拿着掌柜给的钱,毫不犹豫的点了一桌子好菜。 可等他们一一品过之后,占掌柜便宜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对自己饭碗的担心,和对第一鲜厨子的好奇。 两人带的有食盒,假装时间紧张,就说要带回家吃。 第一鲜的伙计也配合,而且还夸赞他们不浪费的精神可嘉。 “掌柜的,这就是他们的菜式。” 林致远接过食盒,鼻子抽动一下,缓缓打开。 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肴颜色诱人,喷香扑鼻。 “第一眼就输了啊!” 色香味,第一眼色,林致远就觉得明月楼已经输了。 而香就更不用说了,明月楼完败。 拿起筷子,夹了片看着和水晶般的肉进嘴…… 此时已经过了就餐高峰期,几名厨子都眼巴巴的看着林致远,心中忐忑。 鲜香,爽口,肥而不腻…… “哐当!” 一双筷子掉到了桌子上,林致远闭目不语,良久才道:“你等尝尝,看看能否仿效。” 几名厨子毫不客气的开动了,可渐渐的,速度越来越慢。 “掌柜的,很难啊!” 一个厨子指着那道麻婆豆腐说道:“这道豆腐看似简单,可却麻辣鲜,我想用茱萸,可却担心串味,难啊!” 而另一名厨子也是摇头道:“这道鱼羹鲜美无比,可配料却看不到,我等只能是望之兴叹了!” 几名厨子说完后,就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掌柜。可林致远却是暗自苦笑。 刚才他吃的东西,慢慢回味后,感觉就是猪蹄。可猪蹄居然能做成这般美味,让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个厨子小心翼翼的道:“掌柜的,他们这一弄,咱们可就……” 而另一名厨子的脾气比较直爽,他直接揭开了林致远心中的担忧。 “掌柜的,今日咱们只少了些客人,可长此以往,除非是咱们搬到北平去,否则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我知道!” 林致远的脸色铁青,咬牙道:“这家第一鲜是什么来头?” 几个厨子相对无语,知道林致远是动了打压的心思。 林致远能在强手如林的金陵城中把明月楼做大,那可不光是厨子得力。 “都先回去,我出去一趟。” 午饭后,方醒直接就去了聚宝山千户所。 董辟最近很是操心,特别是北征时间越发的近后,他几乎是日日都在盯着。只是这些军士们都是由辛老七和九名家丁操练,他也只能是干着急。 “杀!” 三棱长刃闪着寒光,随着哨声突刺。 “哔!” 辛老七吹动哨子,然后就看到了方醒。 “杀!” 方醒摆摆手,示意他继续操练。 “方先生,可是有消息了?” 董辟热衷名利,本来方醒是准备叫朱瞻基换人的,可没想到这货的态度很端正,马上就把以前的那些小毛病给改了,让他不大好动手。 此次北征,大军浩荡数十万人,谁都不担心会失败,所以都想跟上这班立功的快车。 方醒摇摇头道:“目下还不清楚,不过操练可不许轻慢。” 接着方醒就去找到了朱芳。 朱芳正和那些工匠打造燧发枪,看到方醒后,他挠头道:“少爷,这燧发枪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打吗?” 方醒查看了一下记录,点头道:“停下来吧,我需要你们打造一些护甲。” 既然已经人手一只燧发枪还有余,方醒可不愿意得个囤积兵器的罪名。 “什么护甲?” 听到要打造护甲,所有的工匠都愁眉苦脸的。 现在大明的护甲大多是半身甲,要先打造出铁片,然后再打孔,一一把甲片串联起来,麻烦得要死。 方醒拿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东西道:“一个是半身甲,一体冲压打造,有难度吗?” 聚宝山下水力资源丰富,朱芳早就带人在河边建立了一个工坊,专门利用水力来打造大件的东西。 “少爷,这种半身板甲构造简单,一次或是几次重锤敲打就行了,没问题。” 至于铁料,朱瞻基又不是摆设,一千多人的板甲供应问题不大。 朱芳仔细的看着,突然指着那个头盔问道:“少爷,这种头盔怎地看着就像是口小锅啊?” 曰! 方醒瞪了朱芳一眼,“不过是画的有些偏差而已,可边上不是有尺寸吗,同样的冲压加工,这样可省下不少成本和时间。” 朱芳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少爷,您这是要给军士们都配上护甲吗?” 如果是方醒和千户们使用,那么完全可以打造成鳞甲。可方醒一再强调低成本和节约时间,联想到北征的消息,朱芳有些悟了。 方醒点头道:“正是,前次在交趾,弟兄们没有护具,结果伤亡大多是出在对方的弓箭上,所以我准备大量打造。” “不过最好能防御马刀的劈砍,至于长枪的话,我没这个奢望。” 马刀劈砍的强度和长枪直刺相比差远了。 而草原异族很少装备长枪,所以也无需担忧。 朱芳点头,然后指着头盔图纸的边上那个东西问道:“少爷,这是何物?” 方醒淡淡的道:“这是面甲,只露出双眼,和头盔套在一起,战时拉下来。” 朱芳打了个冷战,想到以后出现在战场上的聚宝山千户所,全都是这般打扮,对手会不会被吓到。 “草原异族不比交趾,所以我们再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方醒召集了百户以上的人来开会,一开头他就指出了自己的目标。 北征吗?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正文 第221章 张辅的暗示 方醒看着这些军官们,交代道:“营中马上就要打造护甲,出来后,你们马上就给我熟悉它,并且要探讨出利弊!” 至于北征不北征的,目前方醒并不清楚,因为没有张辅的消息。 张辅很沉稳,哪怕外界说他这是被皇帝厌弃了依然如此,该找大儒研究学问也从不耽误。 方醒陪着张淑慧来到了英国公府,给老太太问安后,就准备去找大舅子。 “姑爷。” 方醒刚转身,听到这声音赶紧回头,“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交代吗?” 方醒可不敢轻视这位老太太,要知道她的父亲是前元的枢密使,家学渊博。 老太太看到方醒恭谨的模样,就满意的道:“姑爷,北征的日子越发的近了,辅儿多半会留守京城,你要多小心才是。” 方醒瞥见了张淑慧那瞬间发白的脸色,就笑道:“老太太这是在夸奖我呢,我不过是掌着个千户所,就算是到了军中,最多就是敲敲边鼓罢了。” 老太太也看到了张淑慧的模样,于是就放走了方醒。 等方醒一走,老太太就叹道:“你这丫头,难道忘了你父兄当年的征战了吗?” 张淑慧垂下头,闷声道:“没忘,只是有些担忧。” 老太太叹道:“当年你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去后,你大哥又接班跟随陛下厮杀,哪怕是到了现在,你大哥都难得呆家里几天。” “这都是命啊……” 两个女人在感叹着征战带来的离别,而方醒和张辅却没有这种忧思。 书房里,张辅和方醒坐在蒲团上,看着就像是两个居士在论道。 张辅先断了方醒的担忧。 “陛下此次会留我在京中镇守,你们莫要担忧。” 方醒皱眉道:“我不担忧这个,我只是觉得陛下看轻了马哈木。” 朱棣几乎是带着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出征,而留守的张辅当然就是看家的大将,所以这是一种荣耀。 君王信任你的荣耀。 但是其中是否有些朱棣的不服气,这谁也不知道。 你张辅在交趾打得陈季扩屁滚尿流,那我朱棣也让马哈木看看,这大明的第一军事大家是谁。 张辅坐在蒲团上,目光幽幽的道:“你何以认为瓦刺能挡住陛下的大军?” 方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他记得后来瓦刺俘虏了朱瞻基的儿子,还打到了北平城下。要不是于谦力挽狂澜的话,大明的后来…… 也许就没有后来了! “大哥,瓦刺不可小觑。” 方醒干巴巴的话没让张辅意外,他只是笑道:“草原上的任何一支部族都不能小觑,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那就好。” 方醒稍微放心了些,就问道:“大哥,此次我会跟去吗?” 张辅却摇头道:“此军机也,你莫问我,只需等待即可。” 方醒心领神会的不再问了,坐了一会儿后,就去接了张淑慧一起回家。 回到家,张淑慧就闷闷的去了内院。 小白带着铃铛跑过来,那脸蛋红红的,笑着问道:“少爷,听说北征的人马都定了呢。” 这是觉得没有我是吧? 方醒捏捏小白的脸蛋,没好气的道:“你家少爷这次多半也得去,最近你小心一点,别惹怒了你家少夫人。” 小白的脸一下就垮了,那失望而担忧的表情让方醒都乐了。 “少操心,免得等我回来看到你变成了个黄脸婆。” 小白低着头,“少爷,能不去吗?” 方醒揉揉她的头发,笑道:“这次之后,估计能轻松许久,算算也值得了。” 不去的话,怎么会有军功? 没有军功的话,封爵岂不是成了泡影吗! 看着小白垂头丧气的带着铃铛进去,方醒心中也难掩不舍。 不过再不舍,方醒依然是对远征草原充满了兴趣。 聚宝山下,重锤被提起,然后又砸落下来。 模子中,那块切割好的铁板被砸得凹了下去。 朱芳把成型的板甲拿起来,对着自己的上半身比试了一下后,就交给了助手去进行简单的热处理。 一切都必须要方便、简单,这是方醒的交代,朱贵不折不扣的在执行着。 头盔要麻烦一点,在模子中经常要砸几次才能成型,而且还得和面甲配合,多了些手续。 打孔后,那些木匠专门负责处理剩下的事情。 等方醒到了时,已经有两名军士穿戴上了,朱贵正在问他们的感受如何。 板甲系在身后,头盔和面甲铆在了一起,看着有些邪性。 当面甲拉下时,方醒的面前就出现了两个只露出眼睛的战士。 “不错,就按照这个来,加速打造。” 朱贵点头道:“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咱们这几日拦住了这条河,下游的庄子会不会闹事啊?” 方醒一脸冷酷的道:“这是军需,谁敢闹事!” 现在的田里又没有庄稼,要水干什么? 可当方醒回到家中,看到铃铛叼着条大鱼时,他也呆滞了。 “夫君,下游的水变浅了,今日好多人去捉鱼啊!” 张淑慧大概是想通了,所以也不再纠结于方醒要去北方的担心,只顾着给他补身体。 方醒接过那条还没死透的鱼,夸道:“我家铃铛果然是养家的好手,晚上给你吃牛……猪肉。” 铃铛的尾巴摇动着,眯着眼,享受着家主的爱抚。 而纪纲则是有些恼火,他趴在床上,听着王谦的汇报。当听到方醒可能会参与北征时,气得差点抓烂了枕头。 “火器凶险,陛下的安危重于泰山,我等必要监控其部才是。” 纪纲想起自己刚得到的书信,就**道:“派人去,你亲自去北平,和那边沟通清楚,一定……” …… 第一鲜已经开业几天了,从开始时的刚坐满,到现在一座难求,让边上的两家邻居,以及朱雀街上的同行们都恨得牙痒痒。 方醒看到生意火爆,就专程带着家人来看看。 马车直接走的是后门,方十一亲自接人进来,然后愁眉苦脸的道:“少爷,今日客满了,不过方大人一家马上就吃好了。” 方政? 方醒点点头,然后在后面找了个房间歇息。 既然带着一家人来了,这就说明方政离京的时间也不远了。 那我呢? 想到这里,方醒悄然握住张淑慧的手,温声道:“咱们自家的地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日我就任你们摆布了。”(。) 正文 第222章 你家菜里有地龙 等二楼出现空位后,方醒这才带着家人上去。 大老板一家来了,厨子们马上就发挥出了十二成的技艺,送菜上去的伙计端着木盘,那味道勾得人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 “谁点的菜?怎地有的菜是菜单上没有的?”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嗅着香味,就不爽的问道。 小二端着木盘,脚下不停的应道:“客官多想了,这是我们东家自己的吃食,不过是拿来加工一下而已。” 珍贵的食材难得,当然得用在刀刃上。 “你们东家难道还来这里吃饭?” 商人悻悻的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大声招呼着小二,把最贵的菜点了十多道,而他们不过是三人而已。 “铜臭味盖住了饭菜的香味,维喆兄,你还有胃口?” 杨荣听到了商人炫富般的喊声,就皱眉停筷,看着对面吃的正香的夏元吉。 “方醒这人倒是有些鬼门道,这饭菜确实是让我不虚此行啊!” 夏元吉擦擦嘴,然后端起酒杯说道:“勉仁,此处不是御宴,再说了,有钱的人声音大些也合乎情理,似我这般囊中羞涩,只好噤声喽!” 夏元吉这段时间只要有上朝会的机会,绝对会哭穷一番,让朱棣在上面也是黑脸加无奈。 杨荣举杯和他轻碰了一下,笑道:“你居然还敢说穷?连陛下最近都有些躲着你呢!” 夏元吉喝了口酒,叹道:“方醒这般多才,可惜却不能入朝堂,为陛下所用,真是可惜啊!” 杨荣对此却有些不同的看法,他慢悠悠的道:“有他在,皇太孙可是厉害了许多。” 夏元吉捂着额头道“是了,今年来,皇太孙在朝政上的见解可是长进了许多,有时候说的话发人深省,让老夫也是颇感意外啊!” 两人正说着方醒,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道:“这菜里居然有地龙!小二,小二,叫你们东家来!” “地龙?” 方醒一家三口正吃得嗨皮,听到这叫声,他皱眉起身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到了二楼里面的一个房间,就看到外面围了一圈人。 这看热闹的真是不嫌事大,这些食客都纷纷的说着。 “这地龙都来了,啥时候来只臭虫啊?” “我这想到就恶心啊!先看看店家怎么处理,要是想敷衍过去可不行!” “对!最少今儿这顿不能收钱!” “你们还别说,这地龙可是道好药材,通经活络,活血化瘀,可惜了啊!” 这人说的恶心,边上的人都怂恿道:“看您说的这般有胃口,那要不您去把那条地龙给吃了?” 这人干咳道:“话不能乱说,药不可乱吃啊!” 方十一当先走来,喊道:“诸位让让,让让,我们东家来了。” “哟!东家来了,这可就热闹了。” 方醒朝着周围拱拱手,然后从中间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官服男子坐在里面,桌子上有三道菜。 此时那三道菜被人搅动得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男子端坐在椅子上,看到方醒后只是冷笑。 “你就是第一鲜的东家?” 方十一搬了张椅子过来,方醒大马金刀的坐下去,然后凝视着男子说道:“正是我,不过大人所言的地龙何在?” 男子指着那盘红烧羊肉道:“你自己看!” 方醒探身看去,就看到一条褐色的蚯蚓正躺在碟子里,身上大半包裹了汤汁,看着就像是……一条蛔虫。 “呵呵!” 方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男子道:“我倒是不知道,和着羊肉一起烧的地龙还能保持着这般完整的形状,看来我这的厨子真是了不得啊!” 回过头,方醒对方十一说道:“回头让鲍新满说说,问他是如何能把羊肉烧得烂熟,可地龙却看着跟活的一样。这可是咱们第一鲜此后的压箱手艺,不许外传!违者……罚他吃羊肉。” “是,少爷!” 方十一板着脸,很正经的答应道。 “这地龙还是活的?” 有好事的就进来几步看了一下,然后叹道:“这厨子的手艺绝了,当真是妙到巅毫。” 到了此时,大家都知道这事怕是有蹊跷,所以看热闹的心思去了几分,都有些担心这家味道绝好的第一鲜被人弄关门了。 男子没有被揭穿后的慌乱,反而是平静的道:“本官在光禄寺就职,闲杂人等都散了吧!” 这是端出了官架子,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畏惧,纷纷散了。 只有两个中年男子,正在隔壁边喝酒边听着这边的动静,还不时的笑谈几句。 人走光了,男子看到方醒镇定的模样,就说道:“本官光禄寺署丞谢文通。” 说完男子就笃定的坐着,想着方醒应该会惶恐的起身行礼。 可方醒却揉揉耳朵,淡淡的道:“光禄寺也能在外面坑蒙拐骗吗?” “大胆!” 谢文通大怒,想起了来之前那位上司的话。 “一家小小的酒楼,吓唬吓唬他,然后让他交代手艺就可以了。” 定定神后,谢文通缓和了些语气道:“我光禄寺担负着宫中的膳食,第一鲜的手艺不错,但只为庶民供给,这恐有违了尊君之道吧……” 方醒端坐着,缓缓的道:“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还请明示。” 谢文通的脸上有些轻视之色,觉得这等浑身都散发着铜臭味的家伙真是有辱斯文,可任务总得完成,所以他勉强细说道:“我光禄寺可出人到第一鲜,你的厨子须得倾囊以授。” 说完后,他看到方醒面无表情,就以为这家伙被吓到了,顿时就美滋滋的想起回去后能得到的好处。 “可是不行啊!” 正美着的谢文通闻言大怒,喝道:“如何不行?本官看你就是刁民!难道非得到了衙门里你才知道什么是道理吗?嗯?” “你的鼻子有毛病?” 谢文通被这话气得脸都涨红起来,起身准备呵斥。 天可怜见,方醒只是从这声饱含着官威的轻哼中听到了鼻炎患者的那种吭吭声,这才脱口而出。 医者父母心啊! 先表扬了自己一句后,方醒才轻笑道:“宫中膳食口味重,谢大人,你确定自己是为了陛下的膳食而来的吗?” 轰隆! 这话犹如一记炸雷,把谢文通炸的晕头转向。。 a 正文 第223章 你就是方醒? “你…你是谁?” 谢文通再不复刚才的倨傲,指着方醒颤声问道。 虽说大家都是干这行的,皇帝的口味在民间也有些传言。可今天一个酒楼的老板,居然用这等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仿佛他亲眼看到过皇帝的膳食! 你到底是谁? 方醒呵呵道:“学生方醒!” 轰隆! 第二记炸雷落下! “你,你就是那个在国子监闹过几场,还给皇太孙授课的那个方醒?” 谢文通抱着眼前这个方醒只是同名的希望问道。其实他还想问一句,难道你就是那个弄得俺们光禄寺在宫中怨声载道的方醒? 自从鸡精和味精进宫后,非但是太子一家不爱吃光禄寺的膳食,连皇帝陛下都经常享受到太子和太孙孝敬的菜品,这让光禄寺的一干人等对调味品的提供者恨得不行。 关键是那些新菜式光禄寺没人会做,只有太子宫中的一位厨子得到了传授,据说这货还发下誓言,说是艺在人在,艺失人亡。 这誓言吓退了好些想去偷师的家伙。 后来太子想把这个厨子送给皇帝,可皇帝却习惯了重口味,吃不来那种‘淡淡’的菜式,这才没把光禄寺的差事给抢光了。 可就算是这样,当隔三差五的‘孝敬’送到皇帝的饭桌上,多半都会被吃光时,这让光禄寺上下的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我就是方醒啊!” 方醒笑呵呵的道,然后回头就瞥见了两位大佬,急忙起身招呼着。 “杨大人,夏大人,怎地来了也不说一声,好歹招牌菜也能送几个呀!” 杨荣抚须,看都不看谢文通的道:“你方德华的便宜谁敢占?维喆兄可从未为谁写过匾额,这次算是破例了。老夫的字不敢献丑,还是悄然吃了走人吧!哈哈哈哈!” 夏元吉也是笑道:“菜式不错,老夫此后当会常来,记住你刚才的话。” 两人说完就走,连方醒想去送都拒绝了。 够意思啊! 这两位本可不用现身的,可最后还是出来了,并且用一种亲近的方式,直接摧毁了谢文通的心防。 “方…先生,您真是方先生啊?” 官员大多是变色龙,以前方醒还不信,可当他看到谢文通那变脸的速度后,顿时就觉得自己太嫩了。 谢文通一脸敬仰的道:“方先生,您的算术第一册下官可是第一时间就去买了几本,家中人手一本,背不出来的家法伺候……” 看着那上下翻飞的嘴唇,方醒突然觉得很荒谬。 谢文通说了一番敬仰的话,然后就放了几张宝钞在桌子上,堆笑道:“方先生,劳动您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下官这就告辞。” 走到了门口时,谢文通只觉得脚都软了。 这位方醒可不是善茬,据说连纪纲的脸都敢扫,他一介从七品的小官居然敢敲诈到这里来。 能脱身真是太幸运了啊! 回家就赶紧给菩萨上几炷香,赶明儿吃一顿斋饭才是正理。 “谢大人,幕后何人?” 谢文通正满心侥幸的时候,闻声就苦着脸缓缓回身。 方醒就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谢文通瞬间就把这事的利弊想通了。 如果他要硬抗的话,无论是公还是私,他都输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笑容又出现在了谢文通的脸上,他知道今儿要是不给方醒一个交代,那么他就危险了。 用手指指隔壁,谢文通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事主。 明月楼? “有趣!” 谢文通看到方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就急忙问道:“方先生,下官可以走了吧?” “啪啪!” 方醒笑容不改的拍拍手,然后门口就出现了方十一。 “少爷。” 方十一眯眼看着谢文通,他觉得自己有几十种方法能让这个光禄寺的家伙消失的无声无息的。 “十一,准备纸笔,带谢大人去把今儿的事情写出来。” 方醒依然在微笑,可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你谢文通就这样想闪人了?你真以为我方醒是个棒槌? 谢文通带着绝望的看向方醒,可却只看到了一丝冷漠。 “走吧,谢大人。” 方十一冷笑着。 “林致远?” 方醒去了自己的房间,张淑慧问了何事,方醒说是有个客人喝多了闹事。 “已经被送走了。” 看到妻妾都吃好了,方醒也不挑剔,直接拿起一个大碗,把自己喜欢的菜都赶进来,合着米饭一起搅拌。 看到方醒大口的吃得很香,连张淑慧都觉得有些想再吃点,而小白已经在付诸行动了。 其实方醒一个人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方式:把几个菜和米饭混合搅拌,那样味道真是很赞。 吃完饭,回到家,方醒就让人找来了方五。 “方五,你去查一下明月楼的林致远。” 一个酒楼的老板,居然使唤得动从七品的实职官员,这个能量不一般啊! 方醒迎着跑来的小白和铃铛笑了起来,阳光下,那笑容里带着些冷意。 林致远今天很沉稳,这和前几天的焦躁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明月楼的小二们都觉得掌柜的这是在憋大招。 独坐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林致远正自斟自饮。 身边就是打开的窗户,林致远坐在侧面,一眼就能看到隔壁第一鲜的大门。 没等多久,当看到谢文通走出去后,林致远不禁笑了,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鲜?我看这个名头很快就要换一家了吧!哈哈哈哈!” …… 方醒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重整聚宝山千户所,他想让这只精悍的小部队能在北征中起到更大的作用。 为此方醒连续几天去了军营,让那些敏感的军士们都感到了紧迫。 董辟这几天一直在往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跑,在争取更多的资源。 “我怎地变成了辎重官呢?” 大汗淋漓的董辟进了军营,就看到方醒正用木刀和辛老七过招。 说是过招,还不如说是辛老七在给方醒喂招。 “噗噗噗!” 一连劈出十多刀后,方醒摆摆手,示意暂停。 董辟趁机上去,满脸红光的道:“方先生,我部定在七日后出发,为陛下前驱。” 方醒擦汗的动作一窒,然后又放松的道:“这是我部的荣耀,告诉弟兄们吧。” 在董辟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同时,方醒去查看了物资。(。) 正文 第224章 给脸不要,那你什么都别想要 朱芳意气风的指着仓库中的武器说道:“少爷,这些燧枪都是备用品,而那些投石机我是这样想的,只带一部分上路,在接近敌军的地方时再行打造。? ” 方醒点头道:“是这样,这种小型投石机打造简易,但却不方便长距离运输,就这样吧。” 为了不带着这些笨重的东西行军,方醒这次准备带上工匠们。 走出仓库,看着那边雀跃的军士们,方醒的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瓦刺! 马哈木! 老子要来了! 不过在走之前,方醒还得收拾一个人。 “少爷,林致远家中只是有些钱财产业,不过他却有个妹妹给光禄寺的寺丞苗远做了小妾。” 方五的效率很高,很短的时间就把林致远的家底调查出来了。 “苗远掌着良酝、珍馐两署,在光禄寺中颇有实权。” 方醒点头道:“这么说来,谢文通不过是干苦力的,而这个苗远却是在通吃了!” 要说明月楼里没有苗远的股子方醒是不信的。 关键是苗远是否有夺了第一鲜的技艺后,拿到宫中去讨好贵人们的意思。 方五看到方醒有些犹豫,就道:“少爷,那人的家中护卫平常,要不我晚上带人去摸了他?” 这个摸有几种意思,死活由心。 方醒摇头道:“对方想夺了我们的生财之道,那我们以牙还牙就是了,不必沾染血腥。” 方五遗憾的道:“那可不好办啊!” 是不好办,要想掀翻一个从六品,并不是这般的好下手。 不过方醒想到自己离开在即,在临走前不给那些觊觎者们杀只鸡的话,估计张淑慧最后还得去英国公府求援。 哎! 方醒起身,就在方五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计谋时,他却淡淡的道:“我没时间慢慢来,咱们就给他来个快刀斩乱麻!” 方五傻眼道:“少爷,您不会直接去找苗远吧?” “我找他干嘛?” 方醒活动了一下身体,吩咐道:“你和我去即可,出吧。” 林致远正在算账,今天中午的进账让他有些惆怅,不过想到马上就会获得隔壁的手段后,他也抛掉了烦恼,吩咐人准备一桌好菜,说是要请客。 “去光禄寺外面等着,看到谢大人就请来,就说我在明月楼请他喝酒。” 林致远意气风的说道。 他的妹妹颇得苗远的宠爱,所以他也自以苗远的舅子自居,招呼谢文通不过是想打好关系而已。 “以后也好弄些酒水来卖啊!” 可他的伙计还没走出去,就慢慢的退了回来。 “怎地还不去?” 当伙计退到了柜台边上时,林致远恼怒道,然后抬起头来,正准备训斥几句,可当他看到逼近的方醒后,不禁说道:“你来作甚?” 这时没有客人,方五已经麻利的开始关门了。 关闭了大门,大堂里的光线就黯淡了大半。方醒的脸一侧幽暗,一侧被门缝间穿进来的光线照亮,看着有些渗人。 “林老板?” 方醒沉声道:“本人方醒!” 林致远看到方五正守在门口,就慌乱的道:“你想作甚?我告诉你,我妹夫可是光禄寺的寺丞!” 方醒对着边上正目光乱转的伙计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知道苗远是你的便宜妹夫,我正是为此而来。” 那伙计平时表现的很机灵,所以得到了林致远的看重,这时看到方醒的话里不对,就悄然往后面磨去。 等他退到了通往后面的门边上时,却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墙。 回过头,方五正狞笑着,“我家少爷还没话,你敢走?” “噗!” 看到自己的伙计被方五一掌砍晕,林致远哆嗦着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晴天白日!这里可是朱雀街!” 方醒淡淡的道:“我很忙,可在我忙碌的时候,你却给我增添了麻烦!林老板,交代一下你让谢文通去勒索胁迫第一鲜的事情吧。” “噗通!” 林致远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然后赶紧爬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道:“你究竟是何人?” 这等问题当然不用方醒回答,方五马上就说道:“我家少爷乃是少年举人,算术独步天下,还是…太孙殿下的老师!” 林致远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一片信息飘过,最后颤声道:“国子监的那个方醒?” 方醒矜持的说道:“我不是国子监的方醒,而是闹了国子监几次的方醒!” 看到林致远呆呆的,方醒不耐烦的道:“谢文通已经写下了罪状,林致远,就凭着那份签押,我就能让你在牢里过年!” 看到林致远的脸上有些隐隐的喜色,方醒毫不客气的打醒了他的幻想。 “我要你的供状,明白吗?否则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听到过年的鞭炮!” 方五嘿嘿的道:“别以为我家少爷是在危言耸听,上一个这般想的,如今坟头的草有你高了!!” 看到林致远在犹豫不决,方醒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麻痹的!给脸不要,那你什么都别要了吧! 这一刻方醒的胸中全是杀机,方五也嘲讽的看了林致远一眼,就拉开了大门。 看到方醒大步出门,林致远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 光禄寺的差事其实不少,可对于如坐针毡的谢文通来说,赶紧回家去想个对策才是王道。 当散衙的时间到后,谢文通第一个就冲了出去,引得那些同僚们都好奇不已。 到了家之后,谢文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 咋整啊? 差事办砸了,而且还写下了认罪书,要是被苗远知道的话,谢文通知道自己就完了。 解释? 谢文通摇摇头,苗远哪里会听他的解释,多半会在此后的日子里给他无数的小鞋穿,直到他待不下去了,主动求去。 至于赶尽杀绝,谢文通觉得苗远不敢。 这年头,谁的手头上没有上司的把柄啊! 正为难间,有人在外面敲门,谢文通不耐烦的道:“何事?” 门外沉默了一瞬,然后一个声音传来。 “谢大人,我家少爷有请。” 这是我的家吧? 谢文通突然觉得后颈凉,喝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方醒!”8 正文 第225章 我的目标是你的上司 “老爷,您不吃饭吗?” 谢文通出门时,他的妻子诧异的问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 谢文通的脚步虚浮,刚出大门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方五鬼魅般的又冒了出来,“谢大人,我家少爷就在车上。” 谢文通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上了马车。 车里的方醒正在看书,书的封皮是‘尚书注’,让谢文通的心中暗自敬佩。 看看人家方醒,明明断了科举之路,可依然是勤学不辍,怪不得能当皇太孙的老师啊! “来了…” 方醒念念不舍的合上书,书本合上的瞬间能看到几个字:奴体力不支,亲哒哒…… 这文人写书,果然是荡而不YIn啊! 比以后那些通篇的嘶叫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谢文通忐忑的假笑道:“方先生此时还在城中钻研学问,真是吾辈的楷模啊!” 方醒把书收起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这才缓缓的道:“谢大人,你的死期到了!” “呯!” 谢文通心中大骇,急切之下就想起身,结果就撞到了车厢的顶部,让方醒有些心痛。 玛德!回家得检查一下被他撞裂了没有。 谢文通一屁股坐下后,马上由坐改为跪,作揖道:“方先生,下官不过是听从上官的安排,罪不至死啊!” 这时候的谢文通,满脑子想的就是朱瞻基。 皇太孙要想寻个罪名干掉他,那真是太容易了。 方醒看到这厮的嘴脸,不禁感叹着大明官场的堕落速度之快。 哪怕是老朱当年杀贪官杀的人头滚滚,可人的贪婪却是杀不绝的。 大明现在有清官吗? 肯定是有的,不过人数在以令人感动的速度中不断减少。 谢文通自己的屁股不干净,再加上有把柄落到了方醒的手中,所以连尊严都不要了,直接下跪求饶。 丑态毕露啊! 方醒捂着额头道:“你的手脚不干净,你的认罪书还在我的手里……” 谢文通一个激灵,马上就俯身道:“还请方先生饶我一次,下官此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色厉内荏的家伙! 方醒担心夜禁,于是就道:“我不瞒你,这事我是不准备轻易放手,而目标就是你的上司……” 原来目标不是我啊! 死里逃生的谢文通来不及擦去冷汗,就赶紧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方先生,林致远此前用各种手段,曾经逼垮过三家酒楼,罪不可恕啊!” 才三家? 方醒以为起码得有十几家才对,不过林致远只是一介普通人,不值得在他的身上耗费精力。 “口说无凭……” 方醒幽幽的道,同时拿出了纸笔。 谢文通接过纸笔,舔饱墨汁后,毫不犹豫的开始写苗远的罪证。 方醒看着伏在车厢里奋笔疾书的谢文强,不禁觉得人果然是开不得头。 如果说谢文通的第一次交代是雏,有些艰难和麻烦,那么第二次他的表现的就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妇人,主动性多了不少。 谢文通是苗远的亲信,不然这等凭着官身来讹诈人的事也不会让他来干,所以他对苗远同样是知之甚深。 当看到一张纸都不够写后,方醒又递来一张纸,然后拿起写好的那张仔细看了起来。 啧啧!好记性! 上面写着苗远受贿,以及利用职权倒卖光禄寺物资的事项,细致到了一只鸡,一坛酒。 而且上面连行贿人的名字和出处原因都有,简直都可以直接拿去审案了。 谢文通用了三张纸才写完,签字画押后,他满心期待的抬头,却看到方醒正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真尼玛的恐怖啊! 方醒相信平时谢文通在苗远的面前一定是谦恭而忠诚的,可当面对着威胁时,这人马上就换了副嘴脸,变化之快,让人吃惊。 谢文通被这目光盯着有些难受,半饷才忐忑的道:“方先生,下官……”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你辞官吧,可保你无事。” 任何一人看到这份罪证后,都不会认为苗远还能活下去,而作为他的亲信,谢文通当然难免殃及池鱼。 谢文通从话里听到了不祥之意,顿时鼻涕就下来了,哀求道:“方先生,我真是冤枉的啊!这些事都是苗远做的,下官不过是经手了几次而已……” 这人居然只流鼻涕而没有眼泪,让方醒有些恶心。 “去吧,就按照我说的做。” 方醒挥挥手,就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如果没有前面的一份签押罪状,方醒觉得谢文通今日不可能会交代。 这就是钓鱼啊! 一步步的把谢文通钓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最后重重一击,让他心神失控之下,只得屈服。 包括今天在光线比较差的马车中见谢文通,这些细节都是方醒来前想好了的。 和谢文通的失魂落魄相比,朱瞻基最近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自从朱棣答应带他去北征后,同时也让他参与了一些政事。 “德华兄,那些人虽说言语尊敬,可却对我有些轻视……” 朱瞻基有些苦恼的道,顺手在盘子里拿起一块柿子干,用力的嚼着,一脸的深仇大恨。 方醒懒洋洋的道:“在那些人的眼中,你不过是名新丁,乳臭未干,如何能服众?所以啊,最后还是要用手段来说话。” 朱瞻基努力的吞下香甜的柿子干,皱眉道:“可我初介入政事,不好大开大合,难啊!” 方醒笑道:“你马上就要去北方,在走之前,给他们一个惊喜倒是不错。” 听到方醒的话中有些言外之意,朱瞻基喜道:“德华兄,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方醒呵呵笑着,拿出了两份供状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接过供状,开始看的是谢文清勒索威胁的那一份。 “啪!” 看完后,朱瞻基激愤的拍打着桌子,只是方醒却瞥到他拍桌子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拍疼了。 “无耻之尤!” 看到朱瞻基这般气愤,方醒在‘老怀大慰’的同时,也是劝道:“这种事到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平常心即可,你再看看其它的吧。” 等朱瞻基翻看着谢文通的第二份供状后,顿时就傻眼了。 居然是光禄寺? 光禄寺是个油水丰厚的部门,每年里面产生的耗费不菲,有人从中肥私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居然是苗远?”(。) 正文 第226章 他这是想把光禄寺给一锅端了吗? 苗远这人长相很是儒雅,一看就是学问精深、道德高尚之辈。 曾经见过他几次的朱瞻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看着很和气,怎地居然会贪腐成了这模样?” 方醒呵呵道:“这不奇怪,道貌岸然者并不少见,只不过你还缺乏认识而已。” 此时的朱瞻基英气勃发,可却少了些阅历,所以才会这般的惊讶。 方醒缓缓的道:“人生而不同,有的人平日里修路怜老,有的人看着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可当他们脸上的面纱被摘取后,真面目能吓到你做噩梦!” 来自信息爆炸年代的方醒在教导着朱瞻基。 “不可被外表所迷惑,面丑心善者比比皆是……” 朱瞻基点头道:“是了,以前被查出贪腐的官员,大多都是相貌堂堂之辈,可惜暗地里做的事却是肮脏得很!” “不过无需失望。” 方醒起身拍拍朱瞻基的肩膀道:“当监察不力时,各种丑恶都会慢慢的出头,这再正常不过了。” 朱瞻基初触政事,一下就被苗远的罪证给惊到了,心中有些不渝。 “此等蛀虫,当诛!” 明初对待贪腐的态度比较强硬,等到了朱高炽这里态度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心比较软,对待文官的态度也比较和气。 方醒当然不奢望能影响到朱高炽,只是在朱瞻基这里,他却需要及早的熏陶。 朱瞻基恨道:“怪不得我说光禄寺的饭菜几十年不变,原来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啊!” 好吧,这娃看来对光禄寺的膳食已经是深恶痛绝了。 方醒笑眯眯的道:“那还等什么?在走之前,把这只鸡给宰了吧!” 杀鸡儆猴从来都是警告的最佳手段,朱瞻基心领神会的走了。 书房里的方醒静静的坐着,想起林致远那笃定苗远一定能保住他的心思,冷笑道:“林致远,希望你这个冬天能过的不错吧!” “掌柜的,今日客人又少了一成。” 林致远正想着晚点去一趟苗远家,把方醒的威胁告诉他,好及早应对,闻言就怒道:“别拿这等事来烦我!滚!” 想到皇帝要带着朱瞻基出征,那么…… 天高皇帝远啊! 林致远想劝苗远趁着这个机会把第一鲜给端了,等皇太孙回来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地,难道太孙殿下还会为了个酒楼不给苗远的面子吗? 至于方醒,林致远摇头鄙夷道:“不过是个举人,仗着自己会些厨艺就以为了不起,难道你还真以为皇太孙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吗?” 在林致远看来,贪图物欲的人是没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朱瞻基今天到了宫中,因为朱棣一直在处理政务,所以他干脆就到了太子宫中去混饭吃。 见到大儿子到来,太子妃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拉住他后,一迭声的吩咐人去看看小厨房。 婉婉也巴巴的看着朱瞻基问道:“大哥,方醒可还忙吗?” 最近几天太子妃没让她去方家庄,借口是方醒要参加北征,家里正忙着收拾行装,没时间陪她。 朱瞻基心中有事,就敷衍道:“忙着呢!” 婉婉噘起小嘴,拉着太子妃的袖子就不依。 太子妃笑道:“罢了罢了,明日送你去一趟可好?” 看到婉婉消停了,朱瞻基才问在边上装菩萨的朱高炽:“父亲,我这里有份供状,您看看吧。” 朱高炽笑眯眯的接过几张纸,没过多久,那脸色就变了。 在供状上,苗远贪掉的东西大到银钱和虚构采买数量,小到家禽肉类不一而足,反正就没有他不能贪的东西。 蛀虫啊! 睁开眼睛,朱高炽就摇摇晃晃的想起身,朱瞻基急忙上前扶着劝道:“父亲,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朱棣处理这种事肯定是快刀斩乱麻,可朱高炽却希望能不牵连其他人,那么矛盾就产生了。 朱高炽欣慰的拍拍朱瞻基的手,犹豫道:“你皇爷爷怕是要清理光禄寺了!” 朱瞻基问道:“父亲,一个苗远必然不能独自贪腐,难道光禄寺就不该清理一下吗?” 朱高炽苦笑道:“可终究太过了啊!” 仁君! 朱高炽从小就被儒家教育包围了,那些老师们在经历了朱元璋和朱棣的残酷手段后,都希望能把他培养成一代‘仁君’。 朱瞻基不服气的道:“父亲,可放纵和宽恕却会助长这股子邪气,长此以往,将国之不国了!” 朱高炽想起自己以前为那些官员求情,最后反而是适得其反的经历,就叹道:“也罢,此事你去和你皇爷爷交涉吧。” 果不其然,当朱瞻基找到机会把供状递给朱棣后,宫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良久,朱棣的目光从供状上转移开来,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朱瞻基老老实实地道:“是方醒。” 朱棣是担心孙子给人利用了,听到是方醒,再一结合这件事情的来由,心中不禁生出了些哭笑不得的味道。 合着为了你一家酒楼,你居然就想把整个光禄寺端了吗? 睚眦必报啊! 不过这种性格朱棣喜欢,所以他当机立断道:“来人!” 马上有侍卫出来躬身听命。 “拿了光禄寺寺丞苗远!” 朱瞻基有些好奇的问道:“皇爷爷,您为何不召锦衣卫呢?” 等侍卫去了之后,朱棣才教导道:“凡事不可倚重于一人,当分而治之。” 这就是分散权利和牵制的意思,朱瞻基想起太祖高皇帝杀胡惟庸的事件,心中有了些感悟。 胡惟庸是丞相,权利很大,可这个权利却让他有些飘飘然了,最后生出了异心。但他面对的是开国皇帝朱元璋,这位历史上罕见的,以白手起家成就帝业的皇帝当然不会容忍,于是胡惟庸案就爆发了。 朱棣看到孙子一脸的沉思,就说道:“若是你看重一人,必不可让他置身于大权掌于一身之境地,否则……” 胡惟庸当年就是大权系于一身,被这甘美的权利给诱惑的想更进一步,最后只能到阴曹地府继续自己的大业去了。 朱瞻基想起方醒,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孙儿知晓了,皇爷爷,这就是您不肯重用方醒的原因吗?” 朱棣的表情愕然,然后抓起镇纸,想想会砸破脑袋,又换了支毛笔扔下去,喝道:“赶紧滚!记得晚膳和朕一起吃。”(。) 正文 第227章 方先生,救救我 看到朱棣扔东西,大太监不禁上前了一步,可朱瞻基却嬉笑着接住了毛笔,嚷道:“谢皇爷爷赏,孙儿先去父亲那边的小厨房看看,晚上孝敬您几道菜。” 看着孙子离去那矫健的步伐,朱棣不禁露出了微笑,可等朱瞻基走远后,那微笑就变成了冷酷。 “查!彻查光禄寺!” …… 苗远的家看着一点都不打眼,可当你走进后院时,才发现这里的豪奢程度完全可以和盐商们媲美。 到了这里,‘大舅子’林致远变得小心翼翼的,对着引路的丫鬟都是满脸堆笑,生恐得罪人,影响自家妹子的地位。 苗远刚下衙,两个丫鬟正在服侍他净面。 热热的毛巾敷在脸上,苗远不禁舒服的叹息着。 揭开毛巾后,苗远皱眉看着林致远,“你来作甚?” 这话很不客气,可林致远一点怨言都没有,还谄笑道:“苗大人,那第一鲜的方醒今日来威胁我说,要准备把您给……” 苗远有些疲惫的道:“谢文通呢?难道他没有弄好吗?” “啊?” 林致远惊道:“可我今天都没见到过谢大人啊!” “啪!” 还在温热的毛巾被扔到了林致远的脸上,苗远用三角眼盯住了林致远,冷冰冰的道:“你以为别人就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役吗?” 不过今天谢文通居然没来给自己汇报事情的结果,苗远心中也有些不满,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敲打一下。 “你回吧,下次来之前先通报。” 要不是想到林致远还能给自己赚到些钱财,苗远可没有这般的客气。 “是是是,小的这就走。” 林致远虽然被赶走了,可心中却因为苗远的态度而感到很安心。 等着吧,等北征大军出发了,方醒,老子那时候让你好看! 林致远跟着丫鬟向外走,到了大门口后,他从钱袋里拿出一小串铜钱递过去,昂首道:“拿去买些吃食吧。” 丫鬟不屑的撇撇嘴,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林致远回首看着身后的豪宅,心中暗自发誓:终有一天,我林致远也会飞黄腾达! “走了啊!” 对着门房吆喝了一声后,林致远有些后悔来时给的门敬太多了些。 才踏出门槛一步,林致远就看到远处小跑着来了一群军士。 “这是怎么了?” 林致远左右看看,可却没看到贼寇。 还是小心一点吧,林致远招呼车夫把马车拉到边上,好让开道路。 可这群军士却是直奔着这里而来,在林致远呆滞的目光中,冲进了苗家。 留下的几个军士看到了马车,就喝道:“你等何人?” 车夫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林致远只觉得心脏在急速的跳动着,连声音都听得见。 “几位官爷,小的是在这歇脚的,这就走,这就走。” 林致远走过去,用脚尖踢起车夫,低喝道:“赶紧走!” 马车粼粼而去,没多久,刚才还一脸官威的苗远就像是只死狗般的被人拖了出来。 方家,方醒看着正在赶工衣服的两个女人,柔声道:“到了军中,哪用得了这么多的衣服,我到地方再去买就成了,你们还是歇歇吧。” 张淑慧抬起头来,目光流转道:“夫君,那些成衣店里的衣服针线不够密,妾身怕穿不久呢。” 小白难得有坐得住的时候,她一双脚轻轻的搁在铃铛的背上,咬断一根线头后,眼睛泛红的道:“少爷,您这次要去多久才能回来啊?” 方醒笑道:“半年左右吧。” 其实这话有水分,从金陵出发,再到等待朱棣集结大军,就算是战事顺利,半年基本上是回不来了。 张淑慧知道,所以她只是默默的在准备着衣物,至于吃食,准备了也吃不了多久,何不如在家多补一补。 晚上又是一碗鸡汤,方醒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估计就会被朱棣从北征军中给踢出来。 “我会长胖的。” 方醒捉住张淑慧的小手,直把她看的垂下了头。 “少爷,有人找您。” “哎!” 方醒放开手,低声道:“准备好热水,我们一起洗。” 以往张淑慧必然是不会答应的,可今天她却轻轻的嗯了一声,让方醒的心中一振,心情愉快的去了前面。 成婚许久了,可张淑慧在某些方面依然是很保守。今天打开了这条细缝,方醒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可这份好心情在看到前厅里的男子后就消散了。 方醒走进去,冷冷的道:“林老板大驾光临,敢问可是看上了我家的房子吗?” 麻痹的!这货来干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是来逼宫了? 方醒这一刻真是杀心都有了。 “噗通!” 可下一刻,林致远的表现却让方醒为之愕然。 跪在地上后,不顾膝盖的疼痛,林致远哀求道:“方先生,是我林致远瞎了眼,您就放我一马吧,小的回去就把明月楼的地契送上……” 抬头看到方醒依然是没有动容后,林致远一咬牙,“小的家中还有些浮财,还请方先生一并收下。” “何必呢!” 方醒看着昨天还在死硬的林致远,可今天却变成了可怜虫,不禁让人生出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林致远喜道:“必须的,必须的!小的心甘情愿献上家产,自愿到方家做个奴仆。” 这话已经是彻底的投诚了,林致远想着方醒应该是会欣然答应的吧。然后他又琢磨起了家中的女人,想着哪个会更投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缘一些,回头就送过来。 “晚了!” 方醒冷酷的道。 既然林致远都害怕到了要投献到方家为奴的程度,那就说明这事已经被宫中接手了。 按照朱棣的性子,这个案子不把光禄寺掀个底朝天他是不会罢休的。 而作为此案的始作俑者,无论林致远是否会担上责任,他的未来都已经被注定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林致远五内俱焚,他哀声道:“方先生,小的只是鬼迷心窍,受了苗远的蛊惑,这才对第一鲜生出了觊觎之心,这一切都是苗远的指使啊!” 方醒冷冷的道:“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没有珍惜。回去吧,该吃吃,该喝喝,要是想自我了断也成,那至少能少受些苦楚。” 方醒说完就转身而去,身后跪在地上的林致远嚎叫道:“方先生,救救我……”(。) 正文 第228章 兵部调遣令 (为本书第一位盟主:错吧套路当深情贺) 第二天,当后宫中的嫔妃们现自己的早膳居然变简单了之后,顿时就群雌汹汹起来,说着要去找光禄寺的麻烦。? “太不像话了!” “我大明富有四海,怎地早膳连平民人家都比不上了!” “我看是有人存心懈怠,不知道陛下那里是否也受了委屈……” 几株在秋风中瑟瑟抖的桃树下,一堆美人各有心机的在表达着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这时一个太监疾步走来,众人仔细一看,居然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顿时都纷纷问候陛下的早膳。 “这些人怕是都成了老油条,居然连宫中的膳食都敢懈怠,陛下那边怎么说?” “请转告陛下,臣妾在家时学了些羹汤,若陛下不嫌弃的话,愿粗衣洗手,为陛下……” “呸!你这个高丽贱人!陛下哪能吃来历不明的膳食!” “……” 大太监冷冷的听完后,才淡淡的道:“光禄寺今日换了不少人,陛下让娘娘们都安生呆在宫中,无需担忧。” 光禄寺出事了? 是的,光禄寺是出事了。 朱棣是个急性子,昨夜就撬开了苗远的嘴巴后,宫门马上大开,侍卫带着军士们满城去抓捕嫌犯。 今天的第一鲜照常开门,方十一优哉游哉的在门口看了两眼,就对同样在外面的邓大年拱手笑道:“邓老板,你说这明月楼怎地不开门了呢?难道林老板犯事了?” 邓大年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犹豫道:“怕是不能吧。” 其实他心中巴不得连第一鲜都关门大吉最好,这样他的青竹居就可以在朱雀街称王称霸了。 可惜让他失望了,直到中午,在明月楼依然诡异的没开门的情况下,第一鲜的生意依然是火爆的不得了。 聚宝山千户所,方醒正在检查着此次将要带走的东西,特别是火药。 “我们的火药配比不同,造法不同,一定要注意保管,不然到了地头再去新造,那一切都乱了。” 方醒看着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火药桶,点头道:“火药是第一位的物品,一切都可以为此让道。” 这一路的补给都有安排,所以粮食不用带很多。 “投石机一个不带,到了北边多的是木材。” “伤药要注意保存,避免失效……” 一系列巡查下来,方醒很满意,他对董辟说道:“老董不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准备工作到位了,这仗就先有了三分把握。” 董辟得到了夸奖,顿时连骨头都软了几分,急忙谦虚道:“哪里,都是方先生指挥得力,下官不过是……” 正谦虚着,那边来了个兵部官员,正是上次的那个尚云。 “哈哈哈哈!方先生久违了……” 尚云还是笑容可掬,可却多了几分亲切的走了过来。 方醒撤身,示意董辟去接触,可尚云却笑道:“方先生不必多虑,下官是来传令的。” 董辟马上抱拳说道:“聚宝山千户所全体将士再此,请尚大人宣令。” 既然是公事,尚云也收起了笑容,严肃的把军令念了一遍,大意就是让聚宝山所部明日启程,由方醒带领,开赴北平。 “方先生,此去当公侯万代,下官在此就先恭贺您马到功成了!” 方醒拱手道:“谢谢尚大人的吉言,此去方某必定倾尽全力,不敢懈怠。” 尚云嘀咕着走了,在他看来,像方醒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多半会说些豪气干云的话。可方醒居然只是淡淡的说了些忠君报国的套话。 “怎地像个老油子似的!” 尚云走后,方醒对董辟交代道:“今日停止操练,全军歇息,整理物品,晚膳杀猪!” 交代完之后,方醒就带着方家庄的人走了。 得回家啊! 刚到家,方醒就看到朱瞻基带着婉婉已经在了。 梁中先是送了一个平安符,“咱家上次送的平安符看来确是不错,这不听说方先生要再赴戎机,咱家大清早的就去了天界寺,还好抢到了一张……” 梁中的唠叨让方醒很是温暖,他接过护身符,马上就贴身戴好,然后笑道:“老梁,等我给你带马奶酒和奶酪回来。” “咱家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啊!哪当得起方先生的厚爱。” 梁中低头揉着眼睛嘟囔着。 婉婉也忧郁的带来了一个平安符,固执的一定要方醒也马上戴在脖子上。 朱瞻基看到气氛有些凝重,就笑道:“德华兄,这符可是婉婉自己的。” 方醒揉揉婉婉的头顶,然后也戴上了。 “方醒,你一定要回来哦!” 这是方醒在家呆的最后一天,所以婉婉也非常懂事的跟着梁中回去了。 等人一走,朱瞻基就说道:“德华兄,北平此时龙蛇混杂,你最好远离那些纷争,等我和皇爷爷到了再说。” 方醒点头:“我知道,别人不惹我,那我肯定不会惹事,你就放心吧。” 朱瞻基心道:我就是担心你的脾气不好,被别人一激就要飙啊! 而北平却是赵王的地盘,方醒只有一个最近在埋头苦读的好友父亲在那边。 “德华兄,小弟来了!” 说到就到,就在朱瞻基担心方醒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那张肥脸也出现在了方醒的眼中。 陈潇先是给朱瞻基躬身见礼,然后急促的道:“德华兄,我跟你一起去吧?咱这身板,压也能压死几个敌人!” 方醒没好气的说道:“据说蒙元人喜好男风,你确定自己不是去送菜的?” 陈潇不禁夹住双腿,脑海里想到那种场面,遍体寒。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笑,然后道:“赶紧写封书信,我带去给叔父。” 陈潇吆喝着要笔墨,然后又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就挠挠头道:“德华兄,小弟今年也回不去了,要是嫂子这有啥事情,叫人到国子监里吆喝一声,小弟朋友还是有几个的。” 方醒喝道:“你少想这些东西,我走后,要是你敢胡作非为,小心被扔到秦淮河里喂鱼!” 陈潇昂道:“德华兄,你莫小看了我,小弟在金陵都混熟了。” 朱瞻基在边上微笑着,心中有些羡慕。 这就是朋友啊! 嘴里凶巴巴的,可都在关心着对方。8 正文 第229章 此去千里,多保重! 晚上,书房里,马苏恭谨的站在方醒的对面。 方醒敲打着桌子,沉吟道:“为师此次一去,估摸着是赶不上你的乡试了,可你还得带着他们学习。这样,你目下学业已成,关键是文章,你每日写出文章,然后定期送到太孙府去,我会交代太孙找人帮你批改。” 马苏垂首应道:“是,老师,我会带好他们。” 卧室里,张淑慧今晚特意打扮了一下,灯下看着美人如玉。 夫妻临别,自然是一夜折腾,直到丑时张淑慧才沉沉睡去。 寅时初,方醒悄然起身,摸黑穿好衣服鞋袜,推开了房门。 转身看到床上没动静,方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却没看到在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盯着房门处,那泪水缓缓的流淌下来。 关上房门,方醒就准备到前院去拿行李。 “哎哟!” 方醒不小心就绊到了一只脚,跌跌撞撞的差点就摔了出去。 “小白?” 方醒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小白。这丫头正坐在游廊上,被人撞到了脚都没反应。 “哎……” 方醒上去抱住了小白,在她迷迷糊糊想挣扎的时候说道:“别说话。” 小白揉揉眼睛,看到是方醒后,这才搂住了他的脖颈,痴缠的道:“少爷,我怕你不等我就走了。” 方醒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一击,他抱着小白几步走进了卧室,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在家乖乖的,不许带着铃铛四处淘气,我会及早回来……” 方醒放开手,摸摸小白的脸蛋,然后深吸一口气,就这么走了。 “少爷!” 前院里,除了方十一和方十留下之外,剩下的八名家丁都在辛老七的带领下集结了。 “走!” 马蹄声敲破了宁静,旋风般的冲出了方家庄。 从方家庄到军营很近,在黑夜中飞奔,要不是对路熟悉的话,基本上没人敢。 夜风呼啸,吹得方醒的脸生痛,可才跑出一里地,前方开道的辛老七就突然勒马不前。 “谁?” 天边依然是漆黑一片,可在辛老七的前方却出现了几支火把。 火把的照耀下,大白马缓缓行来,方醒凝视着纪纲,笑道:“纪大人这是来送我方某人吗?那足见盛情了。” “噗噗噗!” 夜风吹得火把猎猎作响,纪纲勉强站立着,定定的看着方醒道:“方先生文武双全,此行必可立下大功,纪某在京中等待着方先生的好消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方醒居高临下的看着纪纲,淡淡的道:“物极必反。纪大人,这月黑风高的,你这是要准备去哪呢?” 纪纲看了一眼身后的轿子,就哼了一声,退了进去。 “走!” 十多骑护着轿子从方醒一行人的身边擦过去,在和轿子错身时,方醒听到了里面的冷声。 “方先生,此去千里迢迢,可要走好啊!” 方醒想起纪纲居然敢在凌晨进出城门,就轻笑道:“我当然走的好,只是纪大人,小心夜路走多了遇鬼!” 哈哈哈哈! 笑声惊起了路边树上的鸟儿,方醒一声吆喝,领头就朝着军营那边奔去。 纪纲喝转了轿子,掀开帘子后,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阴沉的道:“方醒,你以为我不知道几次事情都和你有关吗?本官看你怎么能从北方活着回来!” …… “哔哔哔!” 当方醒骑马冲进军营时,值守的百户马上就吹响了哨子,顿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方醒下马,迎着董辟说道:“马上做饭,让弟兄们吃顿好的,然后就出发。” 董辟哈气连天的道:“方先生,饭菜昨夜就已经准备好了,热一下就成。” 方醒点点头,然后把马缰递给方五,眯眼看着这生机勃勃的军营。 “少爷,都准备好了。” 这是朱芳第一次跟随出征,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不过当这个兴奋在遇到黑压压的敌人时,还能保留有几分,方醒觉得估计一分也无吧。 早饭很简单,馒头夹肉片,这是昨天剩下的猪肉做的,军士们都贪婪的享受着这最后一顿舒坦饭菜。 到了路上和北方,能吃饱就是不错了,大肥肉?等犒军的时候,或是扫荡了蒙元的部落后才能有。 吃完饭,那些配发的民夫都成群结队的来了。 此次配发的民夫不多,因为到了北平后,这些资源还要被重新分配一次。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紫色,方醒正准备出发,可却看到大营门口来了一队骑士。 大门打开,朱瞻基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德华兄,我差点就来迟了!” 方醒笑道:“来了就好,给他们说几句吧。” 朱瞻基摆手道:“到了北平还得等待出塞的时机,现在就不说了。” 现在说什么高大上的话,都会在漫长的路途中被消耗光,最后一地鸡毛。 方醒心中一暖,知道朱瞻基是专程来送自己的,就低声道:“我们此次从水路去北平,估计你们至少得要晚一个月,一路小心。” 朱瞻基笑道:“我跟着皇爷爷走,自然是百无禁忌,你也小心。” 方醒冲着辛老七点点头,然后和朱瞻基拱手道:“此去千里,多保重!” 朱瞻基肃然道:“德华兄,多保重!” “出发!” 大队人马出了军营远去,太阳也从天边冒出了一个头,朱瞻基就沐浴在这晨光中,看着远去的队伍,眼神坚定。 “我们回去!” 皇宫中,朱棣刚练完剑,正擦汗的功夫,就看到朱瞻基大步走来,就问道:“你去了城外?” 朱瞻基应道:“是,不过皇爷爷,我只是在纪纲进城的时候混出去的,可没有犯禁。” 朱棣擦汗的动作一顿,然后又问道:“方醒走了?” “是。”朱瞻基有些兴奋的道:“皇爷爷,咱们什么时候开拔?” 朱棣把毛巾放进太监手中的盘子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大军运转不易,按照时日计算,大军当可赶上牧草繁茂的时节,能省掉不少运力。” 这又是朱棣给朱瞻基上了一课。 大军行动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事,军心士气要考虑,粮草辎重更是时刻都要盯着,而且还得根据瞬息万变的敌情做出应对…… 朱瞻基重重的点头道:“皇爷爷,孙儿此次定能当个好学生!” 好学生吗? 朱棣看着朝阳升起,心中不禁豪情万千。 我大明要开万世太平!(。) 正文 第230章 郑亨的刁难 北平府已经进入了冰冻模式,老方家庄被白雪给掩盖得严严实实的。 方德荣和媳妇站在田间,多了几分稳重的脸上浮起了几分笑容。 “今岁大雪,明年想必能有个好收成。” 他的媳妇也是喜悦的道:“且等今年的积累送到金陵,少爷想必是会欢喜的吧。” 方德荣呼出一口气,看着那气在眼前变成一道白色,他叹道:“也不知少爷和爹何时能回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传来,方德荣回身,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方云正一脸喜色的跑来,边跑边喊道:“爹,爹,少爷带着大军来了!” “啥?你说啥?” 方德荣惊喜的接住儿子的冲势。 才九岁的方云指着北平城的方向说道:“我听庄上采买的人说的,他说看到少爷骑着大马,身后好多的军士……” 北平城外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地外,一队精神有些萎靡的队伍正在等待着进营。 方醒看着董辟在和行在兵部的人交涉,然后满脸怒色的走回来。 “方先生,那人说营中已满,我军得自行寻找宿营地。”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疲惫的军士们,民夫自然被接走了,就皱眉道:“罢了,我们带有帐篷,问他们位置。” 董辟又过去了,看他的表情,方醒知道多半是不大顺利。 谁特么的在坑老子呢? “德华兄?” “谁?” 方醒正一肚子火气的时候,闻声回头,就看到了久违的柳溥。 “德华兄,小弟等你了许久了。” 柳溥激动的上前说道,却看到方醒的脸色有些发黑,就问道:“德华兄,可是大营给你们难看了?” 方醒指着董辟那边说道:“玛德!让我自行寻找地方宿营,难道我聚宝山千户所是后娘养的吗?” 柳溥一听就怒了,大步走过去喝道:“你何人?” 柳升此时正负责大军的外围事务,等待朱棣的到来,所以这文官一听就堆笑道:“小伯爷,这可不是下官的事,不过是武安侯的安排,下官照做而已。” 柳溥最讨厌别人叫自己小伯爷,这个称呼意味着他老爹的安远候到了他这里就会降等袭爵。 老子不是靠荫萌的人! “武安侯?他这般是为何?” 柳溥一愣,然后扭头就走。 “德华兄,小弟去去就来。” 郑亨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同样在思索。 按理郑亨和皇太孙的关系不错,那就不该给皇太孙的直属部队找麻烦啊! 难道是…… 想到这里,方醒毫不犹豫的对辛老七交代道:“就在大营的边上,马上扎营!” 董辟不甘心的道:“方先生,没有这等欺负人的!要不咱们就在这外面候着,让大家看看他们的嘴脸!” 方醒的目光在大营的中间,淡淡的道:“按照你我的职位,连见到武安侯的资格都没有,谁会为我们打抱不平?开始吧!” 一千多人同时开始卸车,人吼马嘶,马上就让大营中的人看向了这边。 柳溥多了个心眼,进了大营后,他没有先去找郑亨,而是先去找自己的老爹。 “父亲,武安侯为何要为难德华兄?” 安远候柳升身材壮实,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淡淡的道:“他是宣府总兵,陛下有意让他统领中军,所以他是有资格为难聚宝山千户所。你,明白了吗?” 宣府镇就是一个大军营,直面草原的大军营。 而作为那里的总兵,郑亨深得朱棣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准备把中军交给他统领。 看到儿子还是懵懂,柳升就叹道:“这里面都是陛下的家事,咱们少掺和。” 陛下的家事? 柳溥不过是一瞬间就领悟了话里的含义,他怒道:“可武安侯以前不是……” “闭嘴!” 柳升喝止了儿子的话头,然后说道:“陛下的家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吗?滚出去!” 当柳溥灰头土脸出去的时候,郑亨的大帐中也来了一个男子。 “侯爷,听说那方醒到了?” 王谦笑眯眯的问道。 郑亨国字脸,看着威仪堂堂。他淡淡的道:“是,速度很快,所以你有些意外,可对?” 王谦行礼后坐下,眼中闪动着兴奋的道:“侯爷,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殿下那里想必早就期待着狠狠的打皇太孙一耳光了吧!” 郑亨鄙夷的看了王谦一眼道:“事情哪像你想的这般简单!整个大营的眼睛都在盯着,你去给我抽一下试试?” 王谦被堵了一下,心中恼怒,不过他心机深沉,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只是笑道:“正是,那下官就等着侯爷的好消息了,锦衣卫在北平府的人都会全力配合。” 郑亨翻看着案几上的表册,冷道:“此事用不着锦衣卫的参与,我自有腹案。” 王谦虽然深得纪纲的器重,可在面对着可以为朱棣管理中军的郑亨时,也有些不好施展,只得躬身告退。 等王谦走后,郑亨才把表册一扔,对自己的幕僚说道:“皇太孙行为不检,我看大位依然存疑,只好先脱身出来再说,至于以后啊……再看吧!” 幕僚谨慎的道:“侯爷,是否再向大公子去信问一问?” 郑亨摇头道:“皇太孙自通人事以来,确实对女色并不上心,而且还没有子嗣,多半就和能儿说的一般……” 幕僚把脑袋深深埋下去,低声道:“侯爷,咱们还是要谨慎才是啊!” 郑亨冷笑道:“不过是晾了他一刻,难道他方醒就敢跋扈?那我今日还得真要行军法杀只鸡!” 幕僚看到自己的劝告全然无用,只得苦笑。 “侯爷,那方醒部动了!” 这时一名亲兵进来禀告道:“侯爷,那方醒令麾下就在大营的边上自行扎营,大营中许多军士正在围观。” 他居然敢…… “这是在向本候示威吗?” 郑亨以为方醒会来寻找自己,那样的话,他就能在言谈间扣他一个‘跋扈上官’的罪名。 可方醒却不动声色的就把他置身于尴尬的境地。 大营中有没有多余的地方,这谁都知道——有! 而且还不少! 可今天这一出戏多半会被认为是郑亨在给皇太孙直属千户所的下马威。 现在下马威不成,反而给方醒打了脸,郑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驱散他们!” 正文 第231章 针锋相对 辛老七带人用最快的速度建立好了营地,甚至还有余暇在营地四周挖沟。 “这是哪来的军伍?” 边上的大营地中,那些已经入驻许久的军士们都靠在栅栏上围观着。 “听说是皇太孙殿下的直属千户所。” “那怎么不让他们进来呢?” “天知道,也许是武安侯和皇太孙不对盘吧!” “啧!那可是皇太孙啊!武安侯这是要准备捧哪位殿下?” “那不是还有两位吗?不过听说汉王在金陵很是安静,也许是认命了吧。” “那就只有……” “都散了!各自归队!”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这边在指点江山,可很快营地里就出来一帮子凶神恶煞的家伙,把这些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方醒就站在刚建好的营地边上看着这一幕,对辛老七道:“这些大概就是郑亨的亲兵吧,倒也有些威势。” 辛老七沉声道:“少爷请放心,就算是双方冲突起来,咱们也不怕!” 说着这货还拍拍腰间的唐刀,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方醒看到董辟过来了,就吩咐道:“老董,你先去见上官,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 董辟此时恨不能方醒才是聚宝山千户所名义上的千户官,只得去了大营。 到了大营中,自然要去请见柳升和郑亨。 柳升正被柳溥缠着要骡马辎重给方醒,听到董辟来了,就吩咐道:“我就不见他了,叫他去见武安侯时小心一点。” 董辟又去找郑亨,可郑亨同样是不见他,只是让人吩咐董辟管好麾下,莫要触犯军纪。 出了中军,董辟不禁低骂道:“艹尼玛!连个上官都不给,这是要让老子自生自灭吗?” 一个小小的千户,没有一个指定的直属上司,这尼玛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什么都干不了。 而且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连个主持公正的人都没有。 “这一趟来错了呀!” 回到自建的营地,董辟却惊讶的发现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畜都在往里面搬运物资。 难道是郑亨良心发现了? 郑亨的良心没有发现,方醒正在埋怨着柳溥。 “他郑亨难道敢短缺我军中的粮秣?你这般做不就是在给他没脸吗!” 柳溥梗着脖子道:“德华兄,小弟可不怕他,大不了咱们去投奔我爹去。” “屁话!” 方醒心里暖洋洋的,可却告诫道:“你爹虽然掌管着大营,可却只是务虚不务实,权力比不上郑亨,要是今天你爹送东西的事被他知道了,那心里面的钉子也就埋下了,懂吗?” 柳溥豪爽的道:“德华兄勿优,家父可是宿将,而且火器营此次还是家父掌管,他郑亨要是敢动手,咱们就轰他娘的!” “走吧,我得去谢谢你父亲。” 柳升的这个举动真是雪中送炭,在方醒麾下被整个大营隔离之后,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告诉大家: 你郑亨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可我柳升看不下去了,得伸把手! “柳升!” 郑亨正和幕僚想着怎么坑掉方醒,接到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 幕僚急忙劝道:“侯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们还是先忍下来,寻机再做打算。” “寻个屁!” 郑亨的兵痞脾气发作了,就想去找柳升理论,幕僚急忙带着几个亲兵拦住了他。 “侯爷,这事咱们不在理,去了也是……” 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哈哈哈哈!” 柳升那边正是相见欢的时候,他大笑着阻止了方醒的行礼,然后笑道:“方先生千万别多礼,你可是我家这孽子的老师,要是你向我行礼,那传出去我老柳还能做人吗?快请坐。” 方醒也笑着坐下,然后说道:“柳溥聪慧,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当不得侯爷的夸赞。” 柳升不屑的指着柳溥道:“这小崽子以前是什么模样我难道不知道?走马章台不说,整日不学无术,亏得他老子是个侯爷,不然早就被人给抓了。” 看到柳溥脸红挠头,方醒不禁笑道:“柳溥性子好,不似那等心机重重的人,这样的最好调教,侯爷,我在此可是提前恭贺了。” 虎父无犬子,这是多少父亲的希望啊! 柳升点头道:“此次他到了我这边,不但做事有了分寸和章法,而且还能帮我管理帐内的事,确实是长进颇大啊!” 柳升的帐内以前多半是幕僚在打理,可这次柳溥回来后,居然能接过文书差事,而且还办的有板有眼的,让大家都为之一惊。 关键是柳溥有了和朱瞻基同窗的情谊,只要朱瞻基能顺利接班,那柳升就不会担心下三代的事情了。 看到柳溥有些翘尾巴的模样,方醒就笑道:“可这还不够,柳溥,正好我到了这里,此后你每日到我那半个时辰,回来后还有作业要交代。” “啊?” 柳溥闻言就苦着脸想求饶,可看到自家老爹那张笑吟吟的脸,又缩了回去。 说完私事,柳升就面带忧色的道:“方先生,安远候怕是有了别的心思啊!” 方醒点头道:“下官已经知道了,郑亨此人多半是别有怀抱,还请侯爷去信给太子殿下告知。” 这是一个美差,柳升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方醒,然后爽朗的笑道:“方先生果然是不凡,好罢!这个情我柳升领了。” 柳溥在边上有些懵懂。他为人和他爹一般的豪爽,可却有些优柔寡断,这是为将者的大忌。 “哎!” 柳升和方醒相对一视,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柳升苦笑道:“慢慢来吧,我倒是还能活几十年,想必能护住他们到长进的时候吧!” 柳升这话里的舔犊之情让方醒也是为之动容,他安慰道:“侯爷不必忧虑,柳溥还年轻呢,这不是还有您在教导吗。” 两人随即话锋一转,就谈到了北征的事宜,不过柳升倒也谨慎,只是让方醒在营中好生呆着,等待召唤。 临走时,柳溥送到了外面,看到左右没人才纳闷的问道:“德华兄,你和我爹刚才说的是什么呀?怎地好像我马上就要干坏事似的。” 方醒回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喝道:“从明日开始,你就参加我军中的操练,不把你操练出个样子,老子就不信邪了!” 方醒军中的操练强度历来都很大,柳溥这等水平的进去,多半会脱几层皮。 “不要啊德华兄……” 正文 第232章 有人来劳军 第二天,当大营里的人才将起来时,边上的方醒所部就已经开始了操练。 柳溥昨晚回去想装死狗,可柳升当场抽出了马鞭,马上就被镇压了下去。 “一二一…” “跑起来!都跑起来!” 柳溥看到辛老七手中的大棒,不禁和自己老爹的马鞭比了一下,结果浑身一抖,赶紧跟上了前面的脚步。 方醒在边上盯着,时不时的吆喝几声。 “都特么的给我加速,这速度是准备把敌人放跑吗?都给我快一点!” 一千多人围着自己的营地狂奔着,边上那些才起来的军士们看到后都觉得好笑。 “他们这是傻了吗?上面没安排操练,自己就练上了。” “人家这是在练逃跑呢,只是这人的脚怎会跑得赢马匹哦!” “你看跑得还挺有章法的,队列居然没乱哎!” “有屁用,到了战场上,敌人的马队一冲,什么队列都保不住,还不如多练练力气,到时候直接夺马!” “……” 郑亨也接到了禀告,他冷哼道:“标新立异,不过如此而已!不用理会。” 而柳升正隐蔽在大营的一角,看着柳溥像死狗般的吐出舌头在追赶着大队,不禁摇摇头。 “跟上!” 辛老七在边上看到柳溥落后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少爷的学生,一棍子就抽了下去。 “嗷!” 这一棍的效果不错,柳溥一直坚持到了终点,这才蹲在地上扯风箱。 早餐是馒头加咸菜,这还是昨天柳升让人送来的,不然昨晚方醒就得要去找管理辎重的人了。 “汤来了!” 一桶桶的紫菜干肉汤送了上来,这些都是从金陵一路带过来的。 这般大强度的操练,要是营养跟不上的话,士兵的身体会逐渐虚弱下去。 众多人在一起喝汤,那热气升起来,让方醒看到了颇觉欣慰。 这些年轻的男子将会奔赴草原第一线,在那里,瓦刺人正虎视眈眈的想挑衅大明的实力,想重新冲进关内统治汉人! “老子会把你们的屎都打出来!” 方醒看着这大好山河,觉得这里不应该有异族的马蹄声响起,不应该再有汉人被掳掠的悲号。 “少爷!” 看到大门方向的时候,方德荣正一脸狂喜的朝这边挥手。 “你怎地来了?” 方醒走过去问道。 方德荣欣喜的道:“少爷,小的昨天就知道您来了,只是那时候晚了些,所以现在才来。” 方醒看着他身后的那些庄户们,此时他们都挑着担子,正一脸憨笑的看着自己。 “少爷好。” 整齐的声音让营地里的军士们都看向了这边。 方醒笑道:“辛苦大家了,都放下歇歇。” 方德荣道:“少爷,知道您来了之后,大伙儿就想着送点啥东西,最后还是杀了庄上的两头肥猪。” 那些箩筐被揭开后,里面大块的猪肉让方醒也是有些感动。 “大家都不容易,回头你补些东西给他们。” 这两头大肥猪几乎都可以让方家庄的人提前过年了,所以方醒有些不忍。 “少爷,庄上今年养了不少猪呢。” 一个没挑担子的老人走过来,方醒急忙让方德荣扶住他,然后问道:“今年家里的吃食可够了?” 老人露出了只剩几颗牙的牙床笑道:“够呢,今年庄上的人少了,大家伙种的地也多了,粮食都够吃。” 方德荣说道:“咱们庄上有了那个越冬的猪食,那猪都跟吹气似的长,少爷您就放心吧。” 青储饲料在方家庄算是生根发芽了,方醒对此很是高兴,正准备说几句,可却看到大营那边已经开始操练了,就说道:“大家都回吧,有时间我会回去看看。”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叫人来把猪肉抬进去,然后就看到了陈嘉辉。 “叔父……” 今天可不是假期,可陈嘉辉却穿着便服来了。他看了一眼方醒,哼道:“怎地到了也不说一声?你叔母都挂念着你呢。” 方醒一下就去掉了冷漠,笑嘻嘻的道:“叔母可是给我准备了好吃的?那我还真得要赶紧去一趟了。” 陈嘉辉没好气的道:“你叔母是担心你去北征,这不就给你做了一身衣服和几双鞋袜,还有平安符。” 说着陈嘉辉就递来一个包袱,方醒接过后,眼睛一热,低了低头,然后抬头笑道:“小侄近日怕是去不了,不过这里有建中的书信,还有小侄的一点孝心。” “老七,去我帐里拿那个小箱子来。” 方醒的帐篷里只有辛老七才能独自出入,所以闻声就跑了过去,没多久就带着箱子来了。 方醒接过箱子,“叔父,里面有建中的书信和礼物,小侄的礼物也在其中,叔母定当会喜欢的。” 里面装有一套改头换面的护肤品,以及两件羊绒的保暖内衣。 陈嘉辉看到里面的军士们都开始朝着空地走,就交代道:“此处是大军云集之地,你切记不可出头,有事就叫人到衙门唤我。” 方醒点头,然后目送着陈嘉辉远去,这才去了里面。 “乘除法的进一步应用……” 家丁们在轮流给军士们上课,从数学到简单的力学,无所不包。 “哈!” “哈哈!” 边上的大营中开始操练了,方醒还看到了熟人。 孟蛟和林群安也看到了方醒,孟蛟拼命的朝着这边挤眉弄眼,而林群安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严肃的监控着自己麾下的操练。 方醒微微一笑,朝着那边挥挥手,然后转身继续看着自己麾下的操练。 “哔哔哔!” 在哨声中,队列熟练的轮换着,一排排,看着就像是整齐的麦浪。 一大一小两个军营,可操练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殿下派人来劳军了……” 正操练间,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喊,方醒的身体一震,缓缓回头看去。 无数的民夫和马车牛车,在大营外面排起了长队。 接着就是几位大将出来了,方醒看到郑亨有意抢在柳升的前面,故意挡住了他的路。 一个青衣男子看都不看柳升,而是对着郑亨拱手道:“侯爷万安,殿下闻军中操练辛苦,只叹不能亲来,于是就命小人前来送点吃食。” 郑亨抢先出头道:“殿下为我北征大军日夜操劳,真是我等之幸啊!” 方醒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小军营外面一人也无,他心中敞亮,看到柳升不进反退,冷脸无言。 正文 第233章 武安侯攀上高枝了 劳军的队伍很长,米、肉、菜蔬就不必提了,关键是还有不少酒,这让大营中马上就是欢声雷动。 “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解馋。” “赵王殿下给的东西谁敢贪!我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娘的,这次一定要喝个大醉!” 这些军士们都被枯燥的操练给闷得要发疯了,现在看到酒食,顿时就兴奋起来。 方醒冷笑看着郑亨走到了前面,然后一脸慷慨的发表了讲话,大意就是让大家不要忘记了恩典,要努力操练,要努力杀敌…… “少爷,没有咱们的。” 辛老七一脸鄙夷的过来说道。 董辟更是苦大仇深的骂道:“这些苟日的,咱这是惹谁了?居然连酒肉都没有。” 方醒看着那边热闹的场面,突然转向了董辟。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大营里。” “没有的事!” 董辟一听就慌了,急忙表明心迹道:“方先生,下官可是忠心耿耿啊!哪怕是那边有山珍海味,下官也是决计不会去的。” 方醒笑呵呵的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觉得那边更有前途呢。” “绝没有,下官绝无此想!” 董辟被吓得背上都湿了,他默默的退开,在心中又给自己的嘴巴加了一道锁。 方醒回首冷道:“老七,晚点跟我去方家庄,咱们也来个劳军!” 方五一听就皱眉道:“少爷,可这般私人劳军,会不会被猜忌啊?” “猜他妹!” 方醒不屑的道:“老子手上只有一个千总部,就算是一个卫所,这点人在大明能干什么?猜忌?那不过欲加之罪罢了!” 方醒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倒霉了,什么理由都不用,直接拿下都不是问题。 可要是没倒霉,今儿这事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说赵王和郑亨的不是。 老子就是跋扈了,怎地? 方醒需要营造出自己没有城府的形象,这样哪怕他犯了错,别人也会觉得是小问题。 可今天方醒要是忍下这口气,然后把军中的怨气给疏散了,那才是令人心惊的猜忌。 军中都听你的,你方醒这是胸怀大志啊! “先让弟兄们闹一场,然后明儿再让庄上的人来。” 方醒可不愿意就这样息事宁人,于是干脆就让人开始闹事。 当然,这个闹事可不是要制造事件,而是要闹给大家看看。 你们看看啊!咱们从金陵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北平,可居然被当成了叫花子,什么都没份,这还是我大明的军队吗? “凭什么把咱们撇开!凭什么!” “我们也是大明的军队,不该受此侮辱!” “我们要向陛下喊冤!” “统军不公,我等不服!” “……” 不过是几轮口号之后,方醒就叫停了抗议,然后全军的午餐就是馒头配咸菜,和大营中的酒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弟兄们可有怨言吗?” 方醒自己也用筷子穿了两个大馒头在啃,一边啃一边问辛老七。 辛老七直接是用小盆装了一盆的馒头,几乎是三口一个,闻言他努力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翻着白眼道:“还,还好,不过是吃一口骂一句罢了。” 方醒淡淡的道:“那就好,等怨气积累到明天后,那就好看了。” 而在大营那边,孟蛟正和林群安聚在一起吃饭,不但有肥肉,还有一坛酒。 孟蛟喝了一口酒,擦去下巴的酒渍叹道:“也不知道武安侯是在想什么,怎地把方先生给忘了。” 林群安细细的抿着酒,放下碗后,沉声道:“今日是赵王劳军,可这本该是北平府的事,你明白吗?” 孟蛟被酒呛了一下,咳嗽了半天才惊讶的道:“老林,你的意思是……” 说着他的手指向了南方。 林群安点头道:“赵王越矩,武安侯不但没有拒之,反而任由军中大部都对赵王颇有好感,这…就是方先生所部受委屈的原因所在!” 孟蛟傻傻的道:“可赵王只是宗室啊!” 林群安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伙伴道:“可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所以你可别傻乎乎的就上了别人的套。” 孟蛟恍然大悟道:“玛德!原来武安侯这是攀上高枝啦?我呸!” 今天的劳军搞得阵势不小,而郑亨也极为配合,反而柳升却冷淡的拒绝了酒食,只是和平时一样的吃着自己的小灶。 “父亲……” 柳溥带着功课回来了,看到案几上的肉菜,顿时眼睛一亮,马上就嚷道:“父亲,我没吃饱。” 柳升含笑叫人去盛饭,然后看着儿子大口的吃着肉菜,心中就有些眉目了。 “今日方先生军中没有肉食?” “没有!” 柳溥气愤的道:“连德华兄都吃着馒头和大白菜,父亲,赵王这是想干什么?” 柳升缓缓的道:“你的脑子不灵光,就别想这些事了,方先生自然有他的应对。” 下午,方醒营中波澜不惊,只是他自己单独出去了一趟,许久才回来。 按理军中不能随意出入的,须得向上官申请。可方醒所部没有上官,而且更绝的是,方醒居然不是军中人,这就给了他寻找漏洞的机会。 今天方醒营中闹了半饷,郑亨听说后也只是置之不理,甚至巴不得方醒所部闹大一点,这样他就能插手了。 目前方醒所部有些尴尬,因为郑亨的放弃,所以没谁愿意去搭理他们,可这同时也造成了别人不好插手的情况。 “后来呢?” 郑亨中午和赵王府上的人喝了一通,脸上红红的问道。 亲兵也喝了不少,打着酒嗝回话:“侯爷,后来…后来他们就安静了,还学什么数学来着。” 郑亨眸色深沉的挥挥手,自言自语道:“难道你想把麾下都教成学问大家?那我倒是想成全你,可惜啊……” 方醒没有想把这些军士们培育成大家,只是想让知识的种子散播出去而已。 “方先生,久违了。” 下午营中来了两个意外的客人。 孟蛟看着那些军士们学习的场景,就傻笑道:“方先生果然是桃李满天下,连在军中都有学生。” 林群安则是拱手道:“方先生,不知何时还能一起并肩作战,下官期待之至啊!” 方醒笑道:“我这里只是怕军士们无聊闹事,所以就安排些事情给他们做。” 林群安心中腹诽道:可我怎么听说你麾下的人都是见识不凡呢! 坐下后,孟蛟就不平的道:“方先生,今日这事我看是有小人在作祟,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方醒的目光一闪,道:“我介意什么?没有的事。” 林群安看到了那道光芒,就有些担心近几日方醒这边会不会闹出大事来。 正文 第234章 郑亨被打脸了 方醒陪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赶人bsp; “你们先回去,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后作祟。” 孟蛟嚷道:“凭什么,大不了爷不干了,回老家去。” 林群安拉住孟蛟,然后躬身道:“方先生留步,我等醒得。” 等这两人出去后,方醒才幽幽的道:“这就是角力啊!” 对方想打脸,可方醒却得想办法找回场子来,不然此后他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一夜无话,第二天操练继续。 操练结束后,远处一群人就朝着大营这边缓缓而来。 这群人不但抬着东西,而且牛车上还摆放着几头杀好的大肥猪,以及不少肥羊。 大营中才吃完早饭的军士们看到这一幕后都喜不自禁。 “这又是来送东西的?” “当然是了,这里就咱们,难道还能送到别的地方去?” “啧啧!这寡了许久,怎地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好人啊!” “你莫不是还嫌多?那今日你的午饭就归我了怎样?” “滚!你看那些肥猪和肥羊,不管是煮还是烤,咬一口就滋滋冒油啊!老子才舍不得呢!” “就是数量少了一点,咱这大营那么多人,估摸着咱们是吃不到喽!” “……” 就在大家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好东西时,那些人却在门口指指点点的。 郑亨接报后,就失笑道:“殿下实在是太过客气了,走,咱们去迎一迎。” 当带着一干将领迎到了大门时,那群人却突然恍然大悟的指着边上的小营地喊道:“走错了,是那边!” 啥米? 在里面等待着肥羊的千户看到这一幕都眼红了,怒道:“你等可是昏头了!这里除了我大营之外,还有何处值得犒劳?” 可为首的男子却回头笑了笑,然后一脸歉然的道:“咱今儿来错了地方,实在是对不住了。” 这时郑亨已经到了,他皱眉问道:“他们为何来了又走?可是你等开罪了人?” 千户喊冤道:“侯爷,下官一句话都没说啊!” 郑亨心中大怒,心想刚才老子就听到你叫骂了,咋滴,这是昨天的酒肉吃多了?想换个口味吗? 千户看到郑亨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可他的地位和郑亨相差遥远,只得憋屈的忍了下去。 郑亨这几日正在和柳升争夺权力,所以对这等提升士气、提高自己威望的事都是热衷得很。 “去,把人给我请回来,就说本候在此等候。” 马上有人领命出了大营,很快就追上了那帮子人。 郑亨抚须微笑,觉得自己以侯爷之尊邀请些乡老当然会无往而不利。 等一会儿是不是让他们免礼呢? 想着为自己挣个礼贤下士名声的郑亨展露出了笑容,然后抬头,喊道:“打开营门。” 既然有乡老来劳军,当然得温言感谢,所以大门马上就被打开了。 “侯爷,那些人去了隔壁!” 郑亨整理了一下衣冠,闻言不信的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那群人正站在方醒所部营地的外面,而方醒本人正满面笑容的和为首的男子说着些什么。 那些酒肉都放在了地上,今天的天气不错,所以看的很清楚。 “咳咳咳!” 郑亨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了嗓子眼里,只得用干咳来掩饰着自己的羞愤。 这尼玛是在赤果果的打脸! 这是在打我的脸啊! “昨日没有他们的,难道今日赵王殿下来弥补了吗?他们好大的面子!” “就是,而且人家的猪都肥大了许多,那羊就更不用说了。” “啧!他们分下来可是比我们的多多了,” “……” 听到这些话,郑亨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此时有亲信低声道:“侯爷,可要去驱逐了那些人?” 郑亨摇摇头,然后身体一震,喝道:“去找王谦来!” 旁人看到郑亨的脸色猛的变得铁青,心中都在为方醒所部默哀,心想这下他们要倒霉了吧。 居然敢撇开大营,独自接受劳军,这不是在给昨天风光的郑亨上眼药吗! 可郑亨却青着脸转身而去,脚下有些踉跄。 “侯爷这是气急了吗?” “啧啧!有好戏看喽!” 郑亨到了大帐后,王谦已经在等候了。 看到郑亨进来,王谦一脸气愤的道:“侯爷,这方醒是在给您没脸呢!再不动手,我怕……” “闭嘴!” 郑亨就像是头受伤的老虎,怒气冲天的喝道:“王千户,这就是你们锦衣卫的手段?先是殿下劳军,然后偏偏漏过了方醒所部,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王谦一脸的懵逼,可心中却在大笑着。 撒比郑亨!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脚踩几条船吗? 郑亨虽然和赵王开始接触了,可却对于未来是谁上位有些犹豫,所以关系并没有彻底转身。 只是在方醒到了之后,他却被王谦给鼓动着给方醒好看。 郑亨对政治本就不是很懂,就凭着简单的判断上手了。 可上手容易,下来可就难了啊! 郑亨转身,就看到王谦脸上的阴沉,顿时就倒退了几步,连肠子都悔青了。 老子这是被他们给赶上架了啊! 武夫粗鄙,这是指他们的言行举止,可更关键的是,他们很多都不懂政治斗争,很容易被蛊惑。 为何从宋朝开始就限制武将了?不就是因为这帮子武将容易冲动,而且看事情简单,被人一蛊惑,就急吼吼的要杀人造反。 王谦阴阴的道:“侯爷,殿下可是对您寄予厚望,您千万要把持住啊!” 郑亨不愧是大将,不过是深吸一口气,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当然,请殿下放心,本候必然不会让人失望。” “看来我要让武安侯失望了……” 方醒的大帐里,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在。 这些军官在经历过两次无视后,早就是不满到了极点,所以今天单独有人来给聚宝山千户所劳军,让他们都是眉开眼笑的。 董辟想了想道:“方先生,今日咱们可是扬眉吐气了,弟兄们的士气都很高啊!” 方醒端坐在上首,淡淡的道:“这些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以后的小鞋不会少,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千万别被人拿到了把柄。” “是!” 底下的人都轰然应诺,然后方醒就挥手道:“看你们都跃跃欲试的,那就滚蛋吧,只是记住老规矩……” 一个性急的百户嚷道:“换着喝酒,方先生,咱们都记得的。” 方醒失笑,摇头道:“好罢,算是我白叮嘱了。” 正文 第235章 策反(为盟主:‘小小小小小脾气’贺,加更!) 晚饭的时间要到了,大营中飘起了渺渺炊烟,只是有些军士们看到隔壁那边居然在烧烤,而且大坛大坛的酒被搬出来享用,就有些流口水。 郑亨已经恢复了正常情绪,此时正在营中巡查,身边的亲信看到这一幕,就怒道:“侯爷,他们饮酒可没有通报大营,抓起来?” 郑亨摇摇头,昨天大营才酒肉不禁,这时候去纠结方醒所部的烧烤大会,说出去郑亨还嫌不够丢人的。 不过郑亨既然已经爆出了立场,那么不做点什么,那还真不好跟赵王交代,所以他低声道:“让王谦找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 晚上,方醒的营中今日酒肉敞开了供应,那些被架在篝火上的肉块滋滋冒油,边上的木碗里已经倒满了酒,不时有等不及的军士用小刀切下一片品尝。 方醒自己也在独酌,辛老七想来伺候,被他赶了出去。 吃了一块烤五花肉后,方醒遗憾的道:“这仓库里的肉就是比不上现在的啊!” 今日劳军的这些肉食都是方醒从仓库中拿出来的,然后又叫人来演戏,把郑亨气得够呛。 不过郑亨后来表现出来的平和让方醒也是暗中警惕。 “少爷。” “进来。” 方五进来后,就有些忧虑的道:“少爷,我们的人发现了锦衣卫的踪迹。” 方醒把手中的小刀放下,目光深邃的问道:“可是去找了郑亨?” 方五点头道:“正是,而且还是千户王谦。” “这样啊……” 方醒本就觉得郑亨的突然倒向有些奇怪,这时听到有锦衣卫插手了,就皱眉道:“这事变复杂了呀!” 难道是锦衣卫抓到了郑亨的把柄,然后逼他就范的? 可纪纲敢冒险去抓大将的把柄吗?要知道一旦被爆出去,他一家人都不够杀的! 啧!难道纪纲这是要谋反吗? 方醒摸着下巴,觉得郑亨真的是晕了头,居然敢在这个时候下注在希望最小的赵王身上。 “自作孽啊!” 想起那个倨傲的郑能,当时这货以小侯爷自居,对方醒也是多有不屑。 “有这么一个经常晕头的爹,我看你的小侯爷也做不了多久了吧!” 整个营地除了一半人之外都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让外面的人都眼热不已。 喝多了必然会方便,营中有挖好的茅厕,可有些喝晕了的忘记了卫生条例,直接就到了营地边上去撒尿。 “撒到沟里,明年结棵大果树出来,呃!” 一个军士正痛快淋漓的冲着沟里撒尿,一个黑影摸了过来。军士一个激灵,就喝道:“谁?” 黑影的声音有些飘忽的道:“莫出声,有好事找你。” 军士抖抖身体,然后系上腰带,看着过来的黑影道:“什么好事?” 黑影走近后,他丢抛着手中的东西,军士仔细一看,居然是银锭。 这时候的主流货币还是宝钞和铜钱,可大户人家都存有银锭,用于大额支出。 这么一块银锭可能换不少宝钞或是铜钱,对于一名普通军士来说,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存下这么多的钱财。 黑影满意的听到军士的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就轻笑道:“我这里有个事想请你帮忙,若是做成了,事后不少于三锭这般大的银子,你可愿意?” 当兵吃粮,面对着这种诱惑,有几个能抵御住? 黑影看到军士在发呆,就咬牙道:“罢了,事后四锭!” 军士终于不再发呆了,黑影大喜,就把银锭递了过去。 “我家很穷……” 军士接过银锭,缓缓的道:“穷的谁出门谁才能穿衣服。” 穷鬼! 黑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还不得不继续听着,不然后续的画押找谁去? 这等事如果没有留下凭据的话,别人拿了银子不认账,黑影估计自己回去得被骂死。 “到了军中,每日操练很辛苦…” 军士的脸被不远处的火光映照的一闪一闪的,可他的表情却很虔诚。 “当我被抽到聚宝山千户所时,心中想着就这样吧,哪儿不是当兵吃粮呢!” 军士的头昂了起来,“当时方先生叫我们自行决定去留,说句实话,我是想走的。只是想着回去也是那样,最后才留了下来……” “对啊!不过你放心,事后保证能让你官升三级!” 黑影鼓动道,他觉得此次任务真是太轻松了,所以也放松了随时准备跑路的身体。 军士呵呵的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吐的道:“可在这里,方先生不但教我们怎么打胜仗,还教我们学识。” “你懂吗?那是学识,而且不是那种之乎者也,没用的东西!” 黑影觉得有些不对,就干笑道:“方醒沽名钓誉是有的,可他的那些所谓学问,早就被大儒们给批得一无是处。” “呵呵!” 军士笑道:“我好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怎会不知道方先生教的那些东西有没有用,你这个挑拨真失败!” 黑影觉得不大妙,身体一绷紧,就准备跑路。 军士摇摇头,不过是一记扫腿,就把黑影扫倒在地上。 用辛老七教的格斗术制服了对方后,军士的眼睛很亮,他把黑影反手制住,不屑的道:“方先生对我等恩重如山,你们这些小人总是喜欢使阴招,真是恶心人!” 方醒吃完饭,就到营地里去巡视了一番,看到那些军士们都已经差不多了,就对辛老七道:“老七,晚上要注意警戒,我可不希望被别人给摸了营。” 辛老七嗯道:“小的有准备,若是有人来摸营,那……” 这时远处突然吵嚷起来,方醒皱眉说道:“看看去。” 两人走到了营地的边上,就看到几个军士正抓住一个男子喝骂。 “麻痹的!方先生是你能乱说的!抽不死你!” “跪下!” “快去请方先生来,这家伙多半是有鬼!” “怎么回事?” 方醒走过去,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问道。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士行礼后道:“方先生,刚才我尿急,就到边上去撒了。” 说着这货还挠头不好意思,因为方醒规定军中拉撒必须要到茅坑中。 方醒摆手道:“你且先把事情说了,回去自己领罚!” 军纪就是军纪,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方先生,这人在我撒尿的时候摸了过来,然后……” 正文 第236章 抓住奸细,半路拦截 几名家丁拿来了火把,照亮了男子的外貌。 “尖嘴猴腮,多半是奸细!” 方醒不屑的道:“先打断四肢,然后报与安远候。” “我不是奸细!” 男子猛烈的挣扎着,可他哪是这些军士的对手,只得喊道。 安远候是有这个权利接管此事,所以方醒看到男子的表情惊恐,心中就有了些猜测,于是喝道:“那你是何人?贿赂我军中弟兄的用意何在?说!不说马上就动手。” 男子惊恐的喊道:“我不是奸细,我只是……” 方醒冷笑道:“你只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的钱太多了,所以在行善!” 那军士把银锭递过来,方醒伸手接过,掂量了几下,“至少有十五两,好大方的手笔!” 男子垂下头,只是不肯说话。 方醒蹲下去,缓缓的道:“能想着来贿赂我军中的弟兄,多半是想埋眼线吧,至于你背后的会是谁,说实话,我基本上能猜出个大概来……” 看到男子还是装死狗,方醒伸手拍拍他的脸,起身道:“不是姓郑的,就是姓锦的,所以你不敢说,可对?” 男子的脑袋微不可查的摇了摇。 说了是死,而且搞不好还是死全家。 方醒看着黑夜中的大营,叹道:“好罢,我成全你!” “老七,把他送到安远候那里,把情况交代一下,赶紧回来。” 辛老七点头,然后点了三名家丁和一个小旗的军士一起去。 到了大营的门口,辛老七被拒入。 看着那傲慢的百户官,辛老七冷静的道:“小的有大事求见安远候,还请通报一声。” 百户官斜睨着辛老七,讥诮道:“难道你不知道军中的规矩吗?有事明天再来。” 而就在百户的身后,一个便衣男子正紧张的看着那个被擒住的家伙,然后悄然往大营里溜了过去。 辛老七的眼力不错,他退后了几步,然后道:“我部抓获了奸细,可却无人接手,那便是任我部处理了吗?” 百户笑道:“随你们的便,赶紧散了吧。” 辛老七点点头,然后就准备提人回去。 “七哥!” 正此时,柳溥却冒了出来。他先是和百户说了几句,然后大门就打开了。 柳溥的身后跟着几个柳升的亲兵,马上就过来护住了那名男子,然后一起往里走。 刚才方五已经潜入进来,把事情转告了柳升,所以柳溥才能及时赶到。 “等等!” 众人止步,然后就看到方醒带着十多人也跟来了。 百户为难的道:“小伯爷,这么多的人,下官很为难啊!” 柳溥看到方醒的面色凝重,就说道:“抓获奸细本就该慎重,有何为难?我们走!” 一行人直接穿过大营边缘,抄近路往柳升的大帐而去。 “德华兄,你怎地也跟来了?” 柳溥觉得这事连辛老七都不必来,随便派两个家丁就行了。 方醒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前方的情况,闻言就道:“我担心有人会半路拦截!” 柳溥一惊,好歹还有些敏锐的道:“德华兄,你的意思是……” 方醒警惕的看着四周,随口道:“说不准,这人大晚上的跑来贿赂我军中的弟兄,你说会是谁。” 柳溥略一思索就脱口道:“难道是郑亨?” “闭嘴!” 方醒突然止步,然后看着前方的灯笼冷笑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人就来了!” 在灯笼的照亮下,来人出现在了前方,为首的那人一身青衫,可却是被众人拱卫着,其身份不问可知。 方醒挡住准备出来的柳溥,低声道:“记住了,咬死就说这事已经通报了你爹。” “前方何人?” 这时来人终于是近前了,明明是能看清对面的人,可还是吆喝了一声。 柳溥应道:“见过武安侯。” 除了方醒之外,所有人都单膝跪下。 郑亨也不叫人起来,只是看着方醒道:“你是何人?见了本候居然不跪!” 方醒拱手道:“学生方醒,身无军职,当然无需下跪。” 郑亨,老子跟你不是一个系统的,跪你麻痹啊! 郑亨冷笑道:“可你却带了一个千户所的兵马,如何不是我军中人!来人,拿下他!” “是,侯爷!” 几个亲卫就从郑亨的身后冲了出来,冲向了方醒。 “谁敢!” 柳溥第一个蹦起来,和辛老七等人挡在了方醒的身前,对郑亨怒目而视。 郑亨阴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喝道:“方醒藐视上官,谁敢阻拦,一并拿下!” 柳升,老子今天拿下了你的儿子,看你还敢跟我斗不! 后面剩下的亲卫马上就抽出佩刀,狰狞的面孔在灯笼的光线下显得分外兴奋。 辛老七毫不犹豫的拔出唐刀,那刀光闪烁间,他喝道:“召唤人来保护少爷!” 方五马上就拿出脖子上的哨子,用力的吹响。 “哔哔哔!” 黑夜中,哨声传出老远,那些营帐中的军士们都纷纷从里面探出头来,想看看是谁的胆子这般大,居然敢在夜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军中禁止夜间喧哗,违者轻则一顿板子,重则小命不保。 可辛老七等人却只记得保护方醒,哪会把什么军纪放在心上。 郑亨大喜过望,喝道:“夜间喧哗,坏我军规,敢抗拒者杀无赦!” 两边都拔出了刀,气氛一点即燃。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醒却轻笑道:“武安侯莫不是对陛下不满吗?” 什么? 辛老七等人的坚决没有吓退郑亨的亲卫,可方醒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不禁退后了几步,面面相觑的都回首看着郑亨。 郑亨的心中一紧,怒道:“方醒,你敢妖言惑众,难道以为本候不敢斩你吗?” 敢败坏统军大将的名声,斩了就是斩了,连朱棣都不会有意见。 可方醒却淡淡的道:“方某以举人之身统领一军,这是陛下的恩典,武安侯,你这是觉得陛下不会识人吗?” 郑亨目瞪口呆的听着这番话,心中大悔。 我咋忘了这茬呢? 一介文人,连进士都不是的方醒能掌军,那可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 这等破出规矩的事,也只有朱棣才能干。 而郑亨方才说方醒带兵就是军中人,这话要是传出去…… 皇太孙的老师居然是一个军中人,这消息传出去,怕是那些大儒们嘴都要笑歪了。 虽然方醒曾经带兵去交趾征战,可那只是朱棣的命令,而且并没有给方醒加军职,所以那些大儒们也找不到借口。 武人粗鄙,如何教得皇太孙! 正文 第237章 壮士断腕 大明的文官系统此时在朱棣的心中低了武人一等,所以对于国本的教育他们不可能会放手,更由不得武人插手。》 要是郑亨敢说方醒就是武人,那么朱棣会是什么反应?而且太子和皇太孙估计连生吃了他郑亨的心思都有了。 赵王虽然深得朱棣的宠爱,可他毕竟是幼子。太子目前虽然时常被皇帝呵斥,可却没有动摇他的地位。 而汉王最近在金陵很是低调,每日只是到处游荡喝酒。 赵王真的靠谱吗? 这个念头在郑亨的心头一转即逝,在他迎奉赵王劳军时,在他处处想整方醒时,他的退路就已经在渐渐的断裂开来。 想到这里,郑亨就揪扯着另一个罪名不放。 “可你等夜间穿行大营,此大罪也!” 这是技穷了啊! 这时大营的外面传来了喧哗,甚至还有刀枪碰撞的声音。 郑亨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流下来了。 军中火并,这个事情被朱棣知道了,别说他是侯爷,国公爷都不管用。 “放了方先生!” “放了方先生!” “放了方先生!” “……” 外面整齐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打起来,不然今天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郑亨道:“武安侯,难道进入大营必须得有你的准许吗?” 郑亨逃过一劫后,嘴硬的道:“当然!” “可他们却是先禀告了我!” 就在这时,一队军士护送着柳升到了。 柳升看了一眼方醒这边,然后才说道:“方先生,先让外面的人散了吧。” 方醒笑道:“那不过是些不明真相的军士,以为方某是被人给绑了,这就去。” 方五马上就往外跑去,可郑亨却气得不行。 合着我就是绑匪啊! “噗!噗!噗!” 夜风渐渐的大了,吹得帐篷猎猎作响,那些偷看的军士们都被赶了进去。 看到郑亨有些悻悻然,方醒笑道:“武安侯莫不是跟这奸细认识?不然为何不许我等进去。” 那被两名军士扣住的男子抬头看了郑亨一眼,然后就被郑亨眼中的煞气给逼得低下了头。 “呵呵!” 郑亨突然变脸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至于这奸细,只要以家人的安危逼迫之,自然什么都会说出来。” 苟日的! 方醒看到那男子的眼中突然黯淡下来,不禁怒道:“武安侯好手段,想来连锦衣卫的纪大人也不如吧!” 柳升同样是怒不可遏,沉声道:“武安侯,这个奸细是本候的事,你逾越了!” 郑亨哈哈笑道:“本候身体不适,这就回去歇息了,希望明日能接到我儿的来信……” “哈哈哈哈!” 看着郑亨的背影,柳升劝道:“都别在意,小人而已!” 柳溥不服气的道:“父亲,您听他刚才的话,分明就是一伙的!” “住口!” 当着柳升的面,方醒脸色铁青的斥责道:“你若是抓住了他的把柄那还好说,可无凭无据的这样说一位侯爷,你觉得自己是国公吗?对方抓住你的话柄,你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吗?” 柳升抚须点头,觉得儿子的这个老师实在是太好了,比自己这个当爹的都管用和警醒。 柳溥被方醒说的一愣一愣的,急忙就想忏悔。 “这种话就该背着人说,明白吗?” 呃…… 柳升扯掉了自己的几根胡须,龇牙咧嘴的都要呆滞了。 “德华兄,我明白了。” 柳溥得意的笑了。 方醒拱手对柳升说道:“这人既然被郑亨当做了弃子,侯爷您就看着办吧,没必要奢求口供了。” 柳升点头道:“老夫省得,方先生放心。” 等方醒带着人回去后,柳溥就请教道:“父亲,为何德华兄不要口供呢?有了这人的口供之后,咱们难道不能在陛下的面前告一状吗?” 柳升等亲兵们带人远去,才语重心长的道:“你和方先生的年纪差不多,可在这方面真是差了好多啊!” “哎!” “郑亨既然用家眷来威胁这人,那么必然有把握这人的嘴咱们撬不开。” 柳溥不甘心的道:“父亲,我觉得没有撬不开的嘴!” 柳升苦笑道:“你可知方先生为何一点都不在意这人?” 柳溥迷茫的道:“难道不是相信父亲您吗?” 柳升对这个儿子真是没辙了,只得耐心的教导道:“那是因为口说无凭,如果今天郑亨不知道的话,那么还有可能咬住他,可既然他知道了,什么口供都是白搭,难道你还能去拷问一位侯爷不成?” 这边在教子,可郑亨那边却在摔东西。 “废物!蠢货!” 大帐中轻巧的东西都被郑亨摔了,最后他气喘吁吁的骂道:“这就是锦衣卫的手段吗?去,把王谦叫来!” 王谦正在睡觉,急匆匆的赶来后,看到账内整整齐齐的,心中就是一喜,问道:“侯爷,可是成了?” 郑亨坐在上面,冷冰冰的看着王谦,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淡淡的道:“那人就是你锦衣卫中的好手?” “对啊!” 王谦自豪的道:“这人精通读心,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若不是此次事情要紧,下官也不能把他抽调过来。” “精通读心?” 郑亨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最出色的!” 王谦马上就背书道。 “呵呵!” 郑亨幽幽的道:“可你却让他在夜晚接近那边,他难道能摸黑读心吗?” 呃……. 王谦从郑亨的话里听到了不祥的味道,就问道:“难道他失手了?” 郑亨点点头,王谦马上就弥补道:“侯爷不必担心,今夜不成,明日我让他在白天寻找机会,定能在方醒那边布下几个内线。” 说完王谦就自豪的看着郑亨,心想我们锦衣卫可是术业有专攻,你等大老粗能明白才见鬼嘞! 呵呵! 郑亨的心中冰凉,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在王谦的蛊惑下决定对方醒下手。 “滚!” 王谦愕然的看着暴怒的郑亨,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不相信的道:“侯爷,您叫谁呢?” 郑亨觉得账内点燃的几根牛油大蜡烛都无法照亮自己的前路,他喝道:“你特么的还有脸在这里呆着?那人已经被方醒麾下的军士当场拿下了!” 正文 第238章 郑亨的手段 帐内只有郑亨两人,王谦张大了嘴巴,郑亨都能看到他的咽喉了。 “侯爷,您莫要说笑……” 郑亨面无表情,王谦这才慌了,急忙问道:“侯爷,那人呢?” 郑亨闷声道:“此刻在柳升的手中,你锦衣卫的手段高超,想必能把他解救出来吧。” 到大军中去救人,我救你妹啊! 王谦毕竟城府深沉,转眼就肃然道:“侯爷放心,那人不会说出什么来,不过方醒此人已成了大患,侯爷可要当机立断了!否则……” 郑亨咬牙道:“本候知道,不用你提醒。” 王谦拱手道:“侯爷先忙着,下官得赶紧传信到金陵处理此事,告辞了。” 等王谦走后,郑亨对出来的幕僚道:“幸亏本候的奏折已经快要到了,否则还真是骑虎难下了!” 幕僚微笑道:“侯爷此举与兵法暗合。正所谓正奇相合,今日虽然失算了,可暗中的手段依然可以让方醒去……连陛下都无法指责。” 郑亨笑道:“连那王谦都以为本候是束手无策,等到了事后,本候会让殿下看到什么叫做杀人不用刀!” 第二天,柳溥大清早的就到了这边,找到方醒后,一脸震撼的道:“德华兄,那人死了!” 方醒无所谓的道:“是自杀吧?” 柳溥叹道:“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真狠啊!” 方醒试着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结果疼的龇牙咧嘴的。 狠人呐! 看到方醒的模样,柳溥忍笑道:“家父说了,这事就暂时丢开,毕竟陛下已经快到了。” 朱棣确实是离北平不远了,全程打开仪仗,一路逶迤而来。 因为还要处理朝政,所以朱棣坐了一辆超大马车,里面几乎就是一个小宫殿。 随意的拿起一份奏折,朱棣看了一下,原来是瓦刺军又在兴和试探了,郑亨准备派出精干的一支军队同样去试探对方,于是他就在奏折的上面写了一个‘可’字。 批阅的奏折汇集成了一堆,然后被分解出来,由专人快马送到各个地方。 朱瞻基在边上也看过了刚才的奏折,可他的心中却有些阴霾,驱之不散。 柳升发出了两封信,一封太子,一封朱瞻基。 郑亨莫名其妙的改换门庭,这给朱瞻基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而他更担心身处北平,孤立无援的方醒。 看到朱瞻基在发呆,朱棣哼道:“可是昨夜没睡好?” 朱瞻基急忙笑道:“孙儿睡得很好,只是有些担心方醒。” “北平大军云集,你担心他作甚?”朱棣觉得孙子还是有些太嫩了。 瓦刺人难道还能打到北平来不成? 朱瞻基干脆就说道:“皇爷爷,孙儿是担心他在北平被人胡乱指派。” 作为文人领军,方醒在军中就像是只萤火虫,闪闪发光啊! 朱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回忆之色,“为将者哪有一帆风顺的好事,当年靖难时,朕几次险些兵败身亡,若是没有当年的磨难,军中如何会有这些雄兵悍将?” 朱瞻基听到这话,恨不能车驾马上就赶到北平城去。 德华兄,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郑亨一旦叛变,赵王必然会要求他拿出投名状来,而目前在北平,最好的投名状也就只有方醒了。 北平大营中,今日两位统军的侯爷都聚在了一起,探讨敌情。 郑亨坐在上首,柳升不屑坐在他的下首,干脆就坐在了对面。 郑亨干咳一声后,说道:“前段时间阿鲁台来报,瓦刺兵锋已至兴和外围,为此本候觉得应该派人前去试探。” 说完郑亨就看着柳升,示意他发表看法。 兴和是处在宣府的防区,也就是郑亨的地盘,目前那些守将都还是以郑亨马首是瞻,所以柳升面瘫的道:“那不过是瓦刺的小股试探而已,不足为惧,不如等陛下到了再做打算。” 郑亨坚持道:“兴和乃我宣府插入草原的利刃,不可弃之。” 柳升闭嘴不言。 郑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拿起了一份奏折道:“本候为此上本陛下,结果陛下也认为应当派出些人去打探一二。” 柳升不知道郑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宣府不是他能插手的,那么郑亨调动自己麾下的军队何必干涉呢? 郑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的道:“可惜宣府和开平的精锐斥候都被本候调遣到了北平府,所以本候决意派出聚宝山千户所前往兴和前端,扫清瓦刺人的斥候,摸清敌军的情况……” 听到这个,柳升轰然起身,指着郑亨喝道:“武安侯,你这是借刀杀人!本候不同意!” 郑亨早就料到了柳升的反应,他扬扬手中的奏折,笑道:“安远候可要看看陛下的回复?” 柳升气得三尸神暴跳,他想喝骂,可郑亨却有朱棣的批示…… 最后,柳升反而平静下来了,他淡淡的道:“武安侯,那些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能这般的对付方醒,你可别忘了,太孙此次跟随陛下北征。” 郑亨依然只是板着脸,柳升冷笑道:“还有,你忘了英国公!” 等柳升走了之后,郑亨才阴阴的一笑,随即就吩咐人去传令。 “什么?” 董辟懵逼了,他咬牙切齿的问传令的人:“宣府兵精粮足,为何要我等前去哨探?” 来传令的是郑亨的亲兵,他冷冷的道:“不只是你们,侯爷生怕你们兵力微弱,就调派了两个千总部一起去,难道三千多人还不够吗?” 够你妈比! 董辟在心中骂道。 方醒刚听到时楞了一下,可旋即就知道结果不可更改,就交代道:“既然如此,想必大营把我军的辎重也安排好了吧?” 亲兵呵呵道:“此去一路都是我宣府的地方,你们持着军令即可调用粮草。” 在这种地方郑亨可不会动手脚,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亲兵心道:“让你们做个饱死鬼也不错!” “这不公!我要……” “好了!” 董辟不依不饶的还想闹事,方醒喝住后,对亲兵问道:“不知我军出发可有时限?” 军令大如山,在这个时候闹事只会起到反作用,还不如抓紧时间问清情况。 亲兵端着脸道:“军情如火,但侯爷开恩,许你等明日再开拔。” 等亲兵走后,方醒就叫来了百户以上的军官,传达了郑亨的命令。 此行凶险,可军令之下,谁都不能不去。 沉闷的气氛不久就被两个倒霉蛋给打破了。 正文 第239章 方醒临别的礼物 大帐中的气氛本就沉闷,可进来的两人脸上也不好看,都是一脸前途无亮的灰黑。*.』 孟蛟一进来就嚷道:“方先生,武安侯这是要排除异己啊!” 林群安也是木着脸,以往的从容也不见了。 方醒指着空位说道:“都坐下吧。” “德华兄,小弟跟你一起去!” 柳溥也来了,这货一身盔甲,走路时铿锵作响。 方醒等人走坐下后,才正式说话。 “诸位,军令已下,大家就别想着能躲过去。” 方醒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他看到了愤怒、不甘、担忧…… “既然不能改变,那么我们只能尽量做好准备。” “瓦刺人也是人,咱们有三千多人,其中更是有一千支火枪,而瓦刺的主力应该不在兴和一线,所以诸君努力吧,争取都立下大功,马上觅封侯!” 这时候说的再多都没用,只有等时间消磨掉这种去送死的心态后,士气才能逐步恢复过来。 看到大家都忍着,方醒就摆手道:“都回去准备吧,记得开导下面的弟兄们,然后……想骂就骂吧!” 等人都出去后,外面很安静,一句叫骂声都没有。方醒对留下来的柳溥说道:“看看,这就是多学习的好处,都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卧槽尼玛的郑亨,这是让老子们去送死呢!” “郑亨,你特么的生儿子没屁yan!” “……” 柳溥缓缓的看向方醒,脸上颤动着,看着就像是在忍大便。 方醒无奈的道:“想笑就笑吧,骂骂又不会怀孕!” “哈哈哈哈!” 柳溥笑的前仰后合的,然后也骂了一句,才问道:“德华兄,小弟对军中的门道颇熟,这次就让我跟你去吧。” 方醒摇头道:“此次搞不好会遇到强敌,到时候我连自己都难保,如何顾得上你!” 柳溥死缠烂打,可方醒却坚决不同意,最后还是找来了柳升的亲兵,把他拎了回去。 “方先生,我家侯爷有请。” 这些人是过来请方醒,顺便抓柳溥。 走在军中,这些柳升的亲兵把方醒护在中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难道柳升和郑亨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大概是看出了方醒的疑惑,见到柳升后,柳升就解释道:“郑亨此举就是自绝于太子和太孙殿下,所以我担心他会铤而走险,不得不防啊!” 方醒心中一震,指着北平城的方向,“难道您担心的是城里的那一位?” 柳升点点头,让方醒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陛下离北平不远了,他不敢的吧?” 柳升却谨慎的道:“先是劳军获取军心,此后郑亨一直在跟我争夺统兵之权,这般的急切,说心中没鬼谁信?” 赵王好大的胆子! 这是要学习他老爹当年的手段吗? 方醒沉吟道:“我估计他们是有这种想法,不过赵王色内厉荏,不足以成大事,而郑亨粗鄙,胆小而惜身,我料定他们必然不能成事!” 柳升点头道:“有我在,你无须担心。倒是你此次远赴兴和一线,要小心郑亨的手下。” 宣府是郑亨的大本营,他和武成候王聪、安平侯李远多年镇守那里,早已根深蒂固。 不过方醒可不怕,他笑道:“武成候和安平侯总不会都听他的吧。” 柳升也是笑道:“我倒是忘了他二人。” 方醒起身道:“多谢侯爷关爱,只是我那边事多,得赶紧回去了。” 郑亨也起身道:“缺了什么赶紧打发人来说,我这边给你补上。” 方醒拱手道:“粮秣上次侯爷送的还有不少,兵器也不缺,明日下官就不来辞行了,侯爷多保重!” 郑亨也拱手道:“一路小心!若事有不谐,可当机立断!” 这是让方醒看到势头不对,就赶紧撤退。 回到营中,方醒看到大家都在装车,就找来了辛老七。 辛老七倒是没有什么负面情绪,这货正期待着有瓦刺人来送死呢! “老七,今晚睡早一点,明日咱们寅时起身。” 辛老七点头出去,方醒的目光幽深,手中的毛笔被他一把折断。 一夜无话,第二天寅时,天黑麻麻的时候,方醒这边就热闹起来了。 “哎!把你的车赶过去,挡着大家的路了!” “来个人,帮我把这袋米装上去!” “……” 方醒就置身于这喧嚣的中间,等全都收拾好后,他站在了最前面。 看着这一张张有些彷徨的脸,方醒说道:“弟兄们,咱们马上就要去兴和一线了,马上就要见到瓦刺人了……我知道大家的心里面都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我同样也是如此!” 统军者都有怨气,这让大家心中一下就打开了。 方醒冷笑看了一眼大营,然后说道:“赵王殿下犒军没有我等的份,最后还得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兴和,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不公!” 一个军士举手喊道。 “不公!不公!不公!” 整齐的喊声吵醒了大营中的人,柳升早就起了,正看着柳溥,不许他私自跑出去。 而郑亨昨晚睡得有些迟,所以被这声音吵醒后,面色阴沉的爬了起来。 不公?不公你们又能怎地? “上面不公,可军令就是军令!” 方醒的嘴角微翘道:“我们是谁?我们是皇太孙殿下的直属千户所!” “就像是大家刚到聚宝山时我说的那句话,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可我们依然要义无反顾的走过去!” 看到大家的脸上有些振奋之色,方醒举手喊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大营中已经起身的郑亨不屑的道:“陛下还没到北平,你拍他的马匹也解不了近渴!” “皇太孙殿下千岁!” “皇太孙殿下千岁!” “皇太孙殿下千岁!” 当这个呼喊声传到了柳升的耳中时,他不禁笑了,对柳溥道:“这就是方先生临行前给郑亨的大礼!” 柳溥因为不能跟去,所以精神有些萎靡,闻言就懒洋洋的问道:“父亲,什么大礼?德华兄恨不能生撕了郑亨,怎地会给他送礼?” 柳升笑而不语,而郑亨已经要被气疯了。 “奸诈小贼,居然敢陷我于不义!” 看到外表怒不可遏,实则内里惶恐不安的郑亨,刚来的幕僚咽下了要说的话。 刚才的喊声可是把郑亨的真面目给揭开了啊! 连皇太孙殿下的直属军队都被你郑亨这般的折腾,再一联想到赵王犒军时没有方醒所部的份…… ——侯爷,您这是被钉在了赵王的身上了啊!( ) 正文 第240章 鸡鸣山下鸡鸣村 天色微亮时,方醒就带着三千多人踏上了远去兴和的路。 从北平去兴和,走的是昌平一线,到达宣府的地盘,然后就直奔野狐岭。 车马粼粼远去,郑亨自然是暴跳如雷,而军中也开始议论着郑亨给皇太孙下烂药的流言。 对此郑亨很是抓了一批人打板子,可他越是这样,下面的流言就越盛。 “郑亨!” 朱瞻基已经接到了快马传报,他看了一眼正在看地图的朱棣,心中发狠,可却不能提出来。 朱棣是一国之君,他不可能会关注一支小部队的死活,这是为帅者的基本素质之一。 抬头看了朱瞻基一眼,朱棣的眉毛挑了一下,说道:“好好的看看地图,瓦刺人已经到兴和了。” 朱瞻基缓缓放松身体,笑道:“皇爷爷,瓦刺人这不过是试探而已,在得知我大军要出塞之际,他们不敢攻打坚城。” 朱棣抚须微笑道:“不错,瓦刺人这不过是袭扰而已。” 朱瞻基忍住了下面的话,然后眯眼看着车外。 在马车外面,一队队的骑兵正轰隆前进,旌旗飘扬间,大明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的开往北方。 …… 这个时候行军是最艰苦的,可方醒反而觉得这样可以练兵。 叫来了情绪不高的孟蛟和林群安,方醒指着那些沉闷的军士们说道:“我部是火器,而当敌军的漏网之鱼冲到近前时,这时候就需要你们配合默契的挡住片刻,所以我决定了,大家一路走一路练吧。” 孟蛟懒洋洋的道:“方先生,反正都归您节制,怎么练我没意见。” 方醒看向林群安,林群安点头道:“正该如此,否则我们孤军深入太危险了。” 其实方醒可以不征求这两人的意见,只不过他们是张辅的老部下,而此次也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安抚一下,到时候产生隔阂就麻烦了。 于是这一路走就一路练着,随着时间和路程的延长,三方的默契程度直线上升。 “隐蔽!” 一队队的军士们手持长枪蹲在了地上,而前方就是火枪兵。 “哔哔哔!” 哨声响起,前排军士们扣动扳机,然后从容后退。 而模拟的敌人正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 辛老七憋住了气,吹出了一个长声的哨音。 瞬间,后方的长枪兵们都摸到了最前方火枪兵的身后。 “哔哔哔哔!” 前面挡住敌人视线的火枪兵们都纷纷蹲下,然后在他们的脑袋上伸出了一根根加长的长枪。 “杀!” “效果不错!” 方醒满意的看着这一幕,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万全都司,这里就是宣府的腹心地带。 辛老七打马过来,肃容道:“少爷,前方发现了宣府的斥候。” 方醒打起精神说道:“前面不远就是宣府的治所,那里有三卫人马,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没必要紧张,目前宣府做主的不是郑亨。” 郑亨去了北平,那么此时的宣府当然是由另两位侯爷主持。 林群安问道:“方先生,那我们要进宣府吗?” 孟蛟一路行来已经消磨掉了怒火,所以嚷道:“怕什么?难道他宣府还敢把我们给打杀了?” 方醒看看天色,就道:“前方何处?” 林群安就像是个狗头军师般的拿出地图,由于从未来过北方,所以艰难的找了半天,才说道:“方先生,前方鸡鸣山。” “鸡鸣山前方六十里即是宣府镇城。” 方醒沉声道:“今夜在鸡鸣山宿营。” 鸡鸣山,此处是宣府镇城到京城的必经之路,目前还没有修建驿城。 山下不远处有个小村子,面对军队的到来显得很是镇定。 村子不大,看着只有一百多户人家。 此时大概是申时中,方醒交代道:“我军可至山脚驻扎,交代下面的人,不许扰民,违者军法处置!” 董辟和两位千总去安排宿营,辛老七跟着方醒进了村子。 此时没有什么活计干,所以村子里的人不少,看到方醒和辛老七后,小孩子都跟在马后面拍手叫好。 方醒下马,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了十多颗糖,招呼道:“来来来,每人一颗糖。” 这些孩子都穿的破破烂烂的,有的脚下还没有鞋子,最小的还需要被大孩子给牵着走。 听到这话,再看看方醒手中的糖,这些孩子都怯怯的往后退。 方醒看到周围的低矮屋子里都探出大人的脑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和辛老七,就朝着左右抱拳道:“本人率军来到此处,并无他意,只是想问问周围的情况,还请诸位父老莫要担心。” 才说完,方醒就看到几点寒光收了回去。 这怎么享受到了鬼子进村的待遇啊! 看到大人都收起了敌意,那些孩子才大着胆子走过来,从方醒的手中接过了糖果。 方醒先丢了颗进嘴里,然后笑眯眯的道:“家里有没有肉食卖?” 一个看着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吸着鼻涕站出来,瞥了方醒身边的辛老七一眼,然后说道:“你真是要买?不是想抢吧?” “还有人来抢?” 方醒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小村子有什么好抢的? “将军有礼了。” 这时一个壮年男子从家中出来,拱手道:“将军不知,上次有几个游骑进村,结果被赶跑了。” 说着男子还不屑的看着辛老七腰间的唐刀,指着周围道:“我们村子里都是猎户,凭他来多少人,都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辛老七沉声道:“我家少爷可不是劫匪,而是读书人。” “读书人?” 男子摇摇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辛老七眼睛一瞪,被方醒给喝住了。 方醒笑道:“大哥说笑了,我只是想在村里买些肉食,给下面的弟兄们解解馋。” 男子脸色稍缓,问道:“那倒是有,这边不缺猎物。” 方醒吩咐道:“老七,回去叫人来搬东西。” 辛老七犹豫道:“少爷,可您一个人在这……” 方醒笑骂道:“这些都是我大明的百姓,难道还会害了我不成?赶紧去!” 男子哼道:“若是我们有歹心,就你们两个人还不用费周章!” 辛老七郁闷的打马回去,方醒这才被男子请进家去。 正文 第241章 送书 一进门就看到一对鹿角,边上还挂着自制的长弓和一壶箭,还有长刀。 “大哥好武艺!” 方醒看到那块熊皮,羡慕的道。然后又对跟进来的男娃笑道:“你家小子看着挺精神的啊!” 男子招手让那个正滴着口水吃糖的男娃过来,笑道:“我这娃也想送他去读书,只是附近没有县学和先生,所以只得跟着我以后学打猎了。” 看着男子满脸的遗憾,方醒想起了阶级的固化,除了垄断上升渠道之外,那就是教育资源的不平衡。 “小弟方醒,字德华,大哥贵姓?” 方醒和男子唠起了家常。 男子爽朗的笑道:“我叫袁达,不像你们读书人有什么字。” 方醒看到那娃的眼睛很灵动,就惋惜的道:“袁大哥,你这儿子看着机灵得很,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袁达郁闷的道。 方醒的心中一动,就问道:“袁大哥,村里可有人识字?” 袁达道:“有倒是有,那人出去做过账房,只是不懂做文章。” 文章啊! 方醒借口上茅厕,然后在那茅厕里短暂消失了一瞬,马上就重新出现了。就算你是专门盯着他看,估计也会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出来后,方醒从怀里拿出几本书递给袁达,笑道:“小弟学业不成,不过倒是厚着脸皮编写了几本书,袁大哥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让那位识字的教教。” 袁达接过书,翻了几下后,觉得满篇的文字和符号自己都不懂,于是就请方醒坐下,自己却跑了出去。 等人走后,方醒对那男娃招手道:“你叫什么?” 男娃舍不得的把最后的那点糖咬碎,然后答道:“我叫袁冲。” 方醒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袁冲倒是表现得很机灵。 尼玛!这种男娃要是在那些大家族中,早就被冠以‘麒麟儿’之类的称号了。可由于身处这荒凉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袁冲这辈子也就只能是当个猎户。 方醒正感慨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看到袁达拉着个瘦高男子冲了进来。 “小方,这位就是咱们村里识字的家伙,叫做江明,以前可是在城里做过账房的。” 方醒起身,拱手道:“江先生,学生方醒,表字德华。” 江明一听学生这个自称,急忙拱手道:“方先生多礼了,我可不敢称先生。” 能自称学生的人,肯定是有功名在身,江明可不敢让方醒称呼自己为先生。 方醒笑道:“您是前辈,若是换个称呼,我岂不是得叫您大叔?” 这话引得两人大笑起来,然后江明目露精光的扬起手中的那本数学第一册,问道:“方先生,敢问这书可是你自己编写的?” 作为曾经的账房,现在村子里的‘理财顾问’,江明一看到这本数学,顿时就惊为天人。可当他看到方醒只是个年轻人后,心中又有些担心是骗子。 方醒笑道:“这本数学只是些粗浅的东西,第二册还在编写中,以后会在金陵印制。” 江明马上就向方醒请教这里面他不懂的东西,也算是一个试探,结果方醒轻飘飘的就让他疑惑尽解。 “方先生果然是学问大家,这一本数学可以青史留名了!” 江明叹服道,然后对袁达说道:“方先生可比那些县学的先生们强多了,赶紧准备些野味,” 袁达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后面。 江明叹道:“我们这鸡鸣村离镇城太远,村子里的娃们都不识字,今日才知道原来也可以自学的。” 方醒编写的教材好就好在,只要你识字,那么就能自学,而不像那些大儒出的书,恨不能让别人看着一头雾水。 “少爷。”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辛老七到了。 由于担心方醒在这里出事,所以辛老七就带着几名家丁先赶来了,后面的军士们赶着车缓缓而行。 看到方醒和江明相谈甚欢,而那个给辛老七留下深刻印象的袁达却不在,他这才放下心来。 方醒起身道:“老七,拿些银钱出来。”然后他对江明笑道:“我军从北平府出发,路上补给不易,还请江先生主持一下,让我们买些肉食回去造饭。” 江明躬身道:“方先生折煞我了,这就去。” “小方…哦方先生,您看这鹿肉干蒸了吃可好?” 这时袁达拎着半片鹿肉出来了,态度也很恭谨,让辛老七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才过一阵,这些人怎地都变脸了? 方醒看着那鹿肉脯,就拿出一串钱来,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方大哥既然舍得,那我就收下了。” 袁达摆手道:“您都给了那些书了,哪能还收您的钱呢?” 两人推让了一会儿后,看到袁达的态度很坚决,方醒就笑着答应了,然后又出去了一趟。 等他回来时,大白马的背上托着几袋子东西。 “老七,来帮忙。” 辛老七闻声就和袁达出来,两人轻轻松松的就把两个大袋子卸了下来。 “有百来十斤吧?” 袁达摸了一下,觉得里面都是些泥土般的东西。 方醒笑道:“军中带了不少盐,反正在前方也能补给,这些就留在这了。” 袁达打开袋子一看,又尝了尝,里面果然是盐,而且还是细盐。 啧! 方醒的话已经说在了前面,袁达搓着手,收下吧,觉得太亏心,不收吧,又不知道怎么说。 方醒接过鹿肉干,拱手道:“袁大哥不必纠结,这东西军中是不缺的,我这就回去了。” 拒绝了袁达和江明的挽留,方醒带着人,拉着几车野味回去了。 等方醒走后,江明才叹道:“咱们村这次可占人家方先生的大便宜了!” “有了这几本书,村里的娃们……” 鸡鸣山下炊烟渺渺,方醒站在下面,看着上面的风光,鼻子闻着传来的肉香,不觉都有些饿了。 回到帐篷中,没多久,饭就好了。 “少爷,这是您的饭菜。” 方醒看到木碗中大块的炖肉,就皱眉道:“最近我吃素,你们分了吧。” “哦!” 辛老七真以为方醒是要斋戒,还嘀咕着少爷这是在为全军的前途祈祷。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把帐篷一关,接着就拿出一桶香辣牛肉面,用碳炉上的开水倒进去。 “最近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咱也换个口味先。” 深夜,鸡鸣山下寂静一片,直到远处传来了细微的马蹄声。 正文 第242章 被打发和倒霉的监军 宣府镇是大明的重镇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边镇,所以驻军众多,渐渐的就把这里变成了城镇。 这天,守关的军士看到远处来了一长溜人,急忙就召唤斥候出去。 方醒看着不远处的关城,感叹道:“此处山川险恶,易守难攻,怪不得会被这般重视。” 林群安说道:“此处扼守左右,敌人若是敢绕路而行,则有被尾随追击之风险,到时候前后夹击,不败都难啊!” 方醒笑了笑,想起后来瓦刺大军突入进来,直接兵临京城…… 哎!朱瞻基咋死的这般早呢? 而且那时候的文官系统已经开始出现了压制武官的声音,所以后来也有人说,土木堡之变也许就是文官系统精心策划的一次行动,目的就是为了把那些威望甚高的将帅们一网打尽。 “少爷,城里来人了!” 方醒举目看去,就看到十多骑正飞奔而来。 “吁……” 十多匹马在队伍前停住了,为首的小旗官问道:“尔等何人?可有勘合?” 方醒朝着董辟点点头,随即董辟就上前验证勘合。 验证完后,小旗官喝道:“瓦刺人已到兴和一线,所以除了领头的,其他人不许进城!” 这是必须的,方醒能理解,所以就让董辟去城中拜见两位侯爷,听取进一步的任务,并索取粮秣辎重。 北方的天气冷的让人受不了,方醒看到军士们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皱眉道:“估计一时半会的还解决不了,先扎营吧。” 可营地还没扎好,董辟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溜的民夫和马车。 “方先生,两位侯爷没见下官,只是说军情紧急,要求我部补充粮秣后立即开拔。” “艹!” 方醒用力的踢了一脚,雪花纷飞间,他骂道:“苟日的郑亨,仗着自己是宣府总兵官,这是要让我们孤军奋战还是怎地?” 辛老七也是脸色铁青的道:“少爷,我们必须要寻找一个落脚点,不然军士们在这种情况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方醒咬牙道:“我知道,今日先休息一宿,明日开拔,出了野狐岭,老子特么的就不管他什么狗屁的军令了!” 林群安迟疑道:“可是方先生,我怕军士们会被冻坏啊!” 连自称可以打死一头老虎的孟蛟就没精打采的,别说是那些普通的军士了。 方醒冷笑道:“那两位大概是受到了郑亨的托请,但却不知道我们的来处,不必深究。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 等扎好营地后,方醒带着几位千总去了辎重营。 辎重营几乎全是骡马,这还是靠着柳升的面子才拿到的。 随意揭开了一辆马车上的篷布,方醒指着那些大坛子道:“里面全是酒,而且是烈酒。” 然后又顺着走了过去,方醒再次揭开一辆车的篷布,笑道:“肉干,菜干,煮成肉粥或是疙瘩汤,再加点辣椒,保证你出一身的汗。” 为了此次的北征,方醒可是在仓库中找出了不少东西,而现在只是需要防风而已。 于是晚上大家都吃到了肉香四溢,辣乎乎的疙瘩汤,一天的疲劳都消散了,纷纷入睡。 而方醒却钻进了仓库里,看着那些衣服有些头痛。 这些棉衣要是拿出去了,怎么解释就成了问题。 “虽然主将能妙手空空很牛笔,也很鼓舞士气,可要是传出去了,咱这会不会被当成神像给供起来啊!” 想到自己被干掉后,让人用金粉涂身,然后每日香火不绝,方醒就打了个寒颤。 最后方醒还是把目标对准了不知道是啥用途的塑料膜。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召集了一百多人,然后按照人体的形状,开始分解薄膜。 方醒亲自试了一下,薄膜把身上裹住后,居然还会自动贴身。 果然是好东西啊! 可等所有的人都裹上了这层薄膜后,方醒这才发现昨晚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就是叫花子吗? 清早,镇城守城的军士们都看到了一个奇景…… “他们穿的这是什么衣服?怎地看着好薄啊!” “而且你看他们的士气还不错,真难得啊!” 冬天作战,那就是对双方后勤补给的一个考验,一旦补给中断,那全军崩溃可不是玩的。 所以当城墙上的人看到方醒部的辎重营浩浩荡荡的看不到头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他们还往北啊!再过去可就离边关不远了!” “我好像听说了,这些人是去兴和的。” “什么?兴和?这点人马,要是在野外遇到了瓦刺骑兵,估计一个照面就完蛋了。” “这是谁派他们去送死的?也太缺德了吧!” “就算是辎重再多,可在那种地方,只有出没有进的,早晚也有消耗完的一天。” “哎!你们看,那个王贺出去嘞!” “看他的方向,莫不是被派往前面那军中当监军?” “啧啧!又多了一个倒霉蛋!” “……” 方醒正觉得裹上薄膜后,寒风对自己的影响小了不少,就听到殿后的林群安在喊。 “方先生,有人说他是来监军的……” 伴随着寒风中的声音,一匹瘦马驮着个白净男子缓缓而来。 男子的皮肤很白,只是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看着有些好笑。 “咱家王贺,你们哪位是领头的?” 他是宦官? 有明一朝中,宦官监军不是稀罕事,只是方醒看着王贺下颚的那几根胡须,不禁有些晕乎了。 难道是割的不干净? 方醒在发呆,董辟只得顶了上来,看了王贺的文书后,就恭谨的道:“王监军,下官董辟,这位就是方先生,陛下亲命的统军官。” 方醒拱手道:“王监军,下官方醒。”说完他就喝道:“继续前行。” 王贺呆滞了片刻后,嘴里嘟囔着,跟了上来。 寒风中,王贺打了个哆嗦,然后看到身边的人身上都裹着一层不知名的东西,不禁就嚷道:“方先生,怎地我没有?” 方醒回头,皱眉道:“此物有些腌臜,监军身份高贵,还是不要了吧。” 这货一来就吹眉毛瞪眼的,方醒搭理他才怪。 王贺的嘴唇在寒风中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想保持着自己监军的架子,没说出软话来。 白雪纷飞中,几千人就这么孤独的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十多匹马从宣府镇城中冲了出来,马上的骑士却只是几人,分下来都是一人三骑。 骑士们从左侧绕了个大弯子,避开方醒所部后,冲向了更远的北方。 正文 第243章 忍无可忍 离开宣府镇城不过是十多公里,王贺就被冻成了死狗,什么监军的矜持和架子都不见了。 “方先生…方…啊嘁!” 王贺擦去鼻涕,红红的鼻子看着很好笑。 “方先生,能…啊嘁!” 看到王贺可怜兮兮的样子,方醒这才让人给了一块薄膜给他。 有薄膜挡着,起码热交换的速度要慢一些。 王贺嫌一层不够,又包裹了一层,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粽子般的臃肿。 “啧啧!方先生,这手套可不咋地啊!” 王贺还得到了一双劳保手套,这货觉得不够贴手。 方醒斜睨着他道:“这手套也是普通军士们用的,监军要是嫌弃,那就脱了吧。” 王贺被方醒连续顶了几下,心中不大爽,就吸溜着鼻子,昂首道:“咱家当年在宫中可是见过陛下的,有一次陛下他老人家还拍了咱家的肩膀……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方醒无语望天,心想宫中的太监宫女们见过皇帝的人多了去,至于皇帝拍你的肩膀…… “王监军,你确定陛下不是脚滑了吗?” “什么呀!陛下那是见咱家能干,所以是夸奖咱家来着。” 王贺就像是被鞭子抽到了似的解释道,身体还在马背上磨来磨去的。 你在吹牛笔! 方醒的嘴角翘起,心想以朱棣的德性,就算是觉得你不错,可口头夸奖就不得了了,居然还拍肩膀? 你娃也不怕被一巴掌给拍死啊! 王贺得意洋洋的指着前方说道:“咱家来这鬼地方,为的就是报效陛下的隆恩,方先生,你真是陛下亲命的?” 这是想套方醒的老底。 方醒低头避过一阵风,看着王贺道:“那王监军你呢?难道是主动要求来到宣府,报效陛下的吗?” 这话让王贺的得意顿消,不过依然是嘴硬的道:“当然,难道你们读书人能从戎,就不许咱家这等人上阵吗?” 这人肯定是在宫中的争斗中被炮灰掉的,而且不是大头目,所以才被打发到了宣府。 方醒拱手道:“宫中的内侍也有我佩服的,比如说郑和郑公,王景弘王公,侯显侯公,他们的功绩让我等望而兴叹,自愧不如。” 王贺狐疑的看着方醒,以为他这是在随口应付。 可方醒却是真正的佩服这几人,特别是郑和,上马能带兵打仗,上船能纵横四海,当真了得。 “郑公此后当青史留名!” 方醒笃定的道:“对此我深信不疑!” 王贺这才缓和了脸色,艳羡的道:“郑太监他们可是从潜邸就跟着陛下,还请了大儒来教习,文武双全呐!” “大儒教出来的弟子多了去,可有几人能和郑公相比的?我看啊,这就是……” …… 一路艰难的行进着,当到了万全时,守将好歹还见了董辟一面。不过却因为郑亨的军令,所以只能给他们补充给养,然后又送了些药材。 前方再走就出长城了,方醒看着那白雪笼罩的城墙,咬牙问道:“可准我军在万全修整?” 董辟忧郁的道:“军令是要求我们必须要前出兴和一线,所以万全守将也不敢怠慢。” 方醒看着在风雪中的军士们,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吩咐道:“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出发,争取到兴和一线扎营。” 这时林群安满面忧色的道:“可是方先生,咱们那一百多冻伤的弟兄怎么办?难道跟着一起走?” 这一路行来,哪怕方醒想出了各种招数,连冻伤膏都用上了,可依然减员一百多人。 方醒腮帮子咬得嘎嘣响,双腿一夹,精神也有些萎靡的大白马一声嘶吼,就往城里冲去。 辛老七急忙吆喝一声,带着家丁们都跟了上去。 孟蛟骂道:“玛德!郑亨那个生儿子没屁YAn的缺德货,老子诅咒他下辈子投胎做老鸨!” 林群安忧郁的看着方醒的背影,对孟蛟的叫骂没有反应。 这一路上,方醒所部骂的最多的就是郑亨,如果诅咒有用的话,郑亨一家子估摸着生生世世都得入畜生道了。 方醒打马冲到了城门口,那守门的小旗不耐烦的道:“粮秣都给你们了,还来干嘛?” 方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进了城。 “哟!还挺傲气的啊!只是可惜了,都快过年了,你们还得去兴和。” 跟上来的辛老七冷笑道:“你就得意这个?我呸!” 等人都冲进去后,小旗才悻悻的道:“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去送死的份上,老子今儿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地头蛇!” 边上的军士双手袖在袖筒里,吸着鼻涕说道:“大人,谁要让他们去送死啊?” 小旗唏嘘道:“他们准是得罪了大人物,不然这种天气谁会进军?” “那他们这是去找谁呢?难道是咱们丁大人?” 小旗叹道:“咱们丁大人可不敢抗命,所以他们去了也是白搭。” 万全是一座土城,占地不大,可位置却极为紧要,号称是‘直控幽燕之险要’。 方醒冲到了守备衙门,翻身下马后,伸手掀开了两名看门军士的手。 “站住!不然老子砍了你!” 方醒的脚步一窒,挥手止住了辛老七拔刀的动作,冷冰冰的看着喝骂的军士道:“若不是老子不乐意翻脸,你以为你家守备的脑袋还保得住吗?” 不等对方的反应,方醒拂袖大步进去。 两名军士正面面相觑的时候,辛老七已经带着家丁们冲进去了。 “哎!你们干嘛的?” 方醒大步走进了正堂,看到上面无人,就掀开帘子冲进了后面。 天气寒冷,后面却温暖如春。一个便衣男子正坐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个茶壶,闭目养神。 方醒环视了一周,看到摆放着的几个炭盆,不禁恶向胆边生,一脚就飞了出去。 “嘭!” 炭盆飞起,火星四溅。 “哎呀!” 男子被火星烧到了脸,急忙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在脸上抚摸着。 感觉脸上没被烫伤后,男子才看向了方醒。 “来人啊!” 男子的双手撑住扶手,身体一个后空翻,就站在了躺椅的后面,目光四处梭巡,寻找武器。 可惜最近的一把长刀都在五米开外,而方醒腰间的唐刀却可以在瞬息间拔出来。 男子瞪大眼睛,杀气毕露的喝道:“本官丁峰,你是何人?”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丁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得意的道:“束手就擒,本官还能给你一个体面,不然……” 正文 第244章 前倨后恭 方醒没有拔刀,而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短的东西,咔嚓一声后,他笑道:“原来是丁大人啊!” 此人正是万全守备丁峰,他看到方醒没拔刀,再看看冲进来和辛老七等人对峙的亲兵们,心中大定。( 广告) 虽然亲兵们有二十多人,可辛老七和家丁们却没有一点畏惧,只是冷笑着逼住了对方。 “你究竟是谁?” 丁峰终于平静下来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身手,就能在方醒拔出刀之前脱离险境。 方醒反而退后了一步,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上去,然后挑眉道:“丁大人,学生方醒!” 丁峰一楞,想起了今天看到的勘合和文书,脱口道:“可是去兴和的方醒?” “正是。” 方醒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垂眸道,全然不顾丁峰悄然挪动的脚步。 “少爷!” 辛老七看到丁峰想跑,就喝了一声,然后脚下一点,左右脚在门框边上一踩,人就飞跃进来。 “大人小心,他是高手!” 一名亲兵看到辛老七那敏捷的身手后大惊失色的喊道。 “去死!” 丁峰一脚踢翻了身前的躺椅,然后一个前滚翻就到了墙角,飞快的取下长刀。 “铮!” 长刀指向了方醒,丁峰狞笑着:“还不跪下?” 方醒把手中的东西对准了丁峰,淡淡的道:“本官正议大夫兼昭武将军,正三品,你,几品?” 丁峰楞了一下,突然嗤笑道:“散官也敢来我的面前招摇吗?” 散官其实就相当于以后的荣誉头衔,听着漂亮,可实权半点也无,所以不受待见也很正常。[ ] 那些亲兵们都嬉笑起来,觉得方醒真是失心疯了,居然敢用散官的头衔来威胁。 “这人是傻了吗?” “我觉得是傻了,要不然怎地会拿这种名头来吓人!” “我们大人可是指挥使,散官什么的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辛老七站在方醒的身前,闻言就喝道:“散官当真不值钱吗?” 丁峰冷笑道:“当然不值钱!” 辛老七嘿然道:“若是加上一个皇太孙老师的头衔呢?可值钱?” “哈哈哈哈!你在骗谁呢?” 一个亲兵大笑道:“你骗谁呢?太孙殿下的老师会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丁峰也是嗤笑不已,觉得这人是疯了,居然敢冒充皇太孙的老师,这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辛老七怒不可遏的道:“尔等不怕京城震怒吗?” 在金陵,虽然方醒官身不高,可却是太子宫中的常客。要是太子知道方醒被丁峰这般刁难,只需要在暗中多写几个字,这丁峰就会身败名裂。 边远地区的小官,敢对皇太孙老师如此轻慢,收拾你都是轻的。 丁峰笑道:“你且把证据拿出来,否则……今日你等就准备待罪阶下吧!” 辛老七退后几步,把方醒露在了前方,他有信心在丁峰动手的瞬间抢上去。 方醒施施然的走出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笑道:“够胆你就看看吧。” 信被放到了案几上,方醒退后,坐回椅子,然后对辛老七说道:“老七,派人先回去,就说丁大人答应接收我军的病患了。” 辛老七回身说道:“老三,你去一趟,让人把那些弟兄们送过来。” 方老三把刀收入刀鞘中,对着挡在前方的亲兵喝道:“闪开!” 亲兵看向丁峰,可丁峰却有些麻爪了。 方醒笃定的语气,以及案几上的那封信让丁峰有些踌躇。 方醒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想起郑亨的步步逼人,就忍不住道:“你们的郑总兵可有交代?怕是交代你等一路闭门不许我们进城吧?” 丁峰的身体一颤,被方醒的话逼到了墙角。 要是方醒不说这话还好,丁峰进退自如,可这话一出,只要这书信能证明方醒的身份,那么他丁峰就尴尬了。 要是方醒真是皇太孙的老师,那么前几天郑亨亲兵来传的命令怎么办? 丁峰看着案几上的信件,伸手出去又缩了回来。 方醒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笑道:“我又没在上面涂抹毒药,你有何不敢?” 这时候的毒药可没有以后传说中的那般神奇,所以丁峰一咬牙,捡起了那封信。 先瞥了方醒一眼,看到方醒正好整以暇的端着,丁峰这才打开信封。 展开信纸后,大冬天的,可丁峰的头上、背上瞬间就湿润了。 “……郑亨跋扈,让兄身陷险境,此瞻基之罪也……” “……已随皇爷爷至北平,亨似有狡黠之像……” “……弟初闻此事,五内俱焚,已禀告皇爷爷,兄当归矣!” 这…… 一滴汗水从丁峰的脸上滑落,那涨红的脸上全是惶恐。 别说书信是假的,因为方醒只是要求丁峰接受那一百多名伤员而已,犯不着弄出这等假书信来reads;。 方醒把手枪收起来,笑吟吟的道:“丁大人,可验过了?” 丁峰感觉下巴有汗水要滴下来,急忙把手中的书信放在案几上,拱手道:“方先生,下官有罪!” 方醒笑道:“方大人何必前倨而后恭,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是我等在胁迫大人,这传出去可不好啊!” 传出去什么不好? 丁峰一个激灵,抬头喝道:“你等退下!” 二十多名亲兵面面相觑的,渐渐的退了出去。 他是谁? 怎地一封书信就让丁大人惶恐如此? 带着这个疑问,亲兵们退到了外面。 等亲兵们一走,方醒才说道:“我本不想这般,可丁大人好像对我有些误会,如今误会解开,那我麾下的伤病可否托付给丁大人呢?” “当然当然!” 丁峰擦去脸上的汗水,堆笑道:“方先生何不如让贵部入城,城中还是有些空地可以安置一下的。” 做出这个决定丁峰很为难,因为郑亨的话里是要求拒绝方醒部的入城修整。 可方醒是皇太孙的老师啊! 你郑亨再牛笔,难道还牛笔得过皇太孙? 所以丁峰一咬牙,就做出了取舍。 可方醒却淡淡的道:“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就不必了。” 其实是方醒看到土城太小,而且人还很多,再多三千多人的话,连地方都没了,所以才顺便卖个人情。 丁峰感激的几乎要流泪了,急忙叫人去接来那些伤病,好好地安置。 方醒起身道:“丁大人古道热肠,这些我都会在书信中告知太孙殿下,多谢了。”<!--> 正文 第245章 长城内外,出塞 万全土城的门口,方醒站在边上,一脸肃然的看着那些马车进来。 车上的伤员多是脚部冻伤,可在这个医疗条件下,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方醒才把这些人挑出来,留在万全养伤。 坐在马车上的伤兵们都感激的看着方醒,如果换做其他人领军,说不得他们就要跟着一起去兴和。 方醒含笑道:“大家无需担忧,我已和丁大人说好了,大家在此定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谢方先生!” “方先生,多谢了!” 军士们大多是激动的感谢,可却有一个看着情绪沮丧的军士说道:“方先生,小的本想跟随先生到兴和去杀敌立功,可偏偏这脚不争气,气死人了!” 方醒走过去安抚道:“急什么?大明的敌人很多,好好的把脚养好,以后多的是杀敌立功的机会。” 丁峰在边上讪讪的道:“方先生请放心,万全的药材和医生都不缺。” 方醒跟着到了安置伤病的土屋,看着这些灰蒙蒙的房间,有些不渝。 丁峰察言观色的吩咐几个杂役道:“你等赶紧把屋子清扫干净,顺便把炭火也烧起来。” 方醒点头道:“多谢丁大人了。” 丁峰赔笑道:“哪里,应该的。” 方醒伸手接过辛老七递来的一个小包袱,淡淡的道:“这些弟兄们就劳烦丁大人了,这里有些宝钞,算作是他们在此的费用。” 丁峰想拒绝,可方醒却摇头道:“这些都是方某的同袍,能力范围之内,我不会袖手旁观。” “方先生,这……” 丁峰先前做得过了,所以此时就想卖个好,可方醒却一脸的公事公办,让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方醒把包袱硬塞过去,然后说道:“本是想用宝钞到草原上,和那些牧民们换些肉食,只是想到我大明的敌人就是他们的亲人,所以就算了吧。” 尼玛!淡淡的话语中煞气四溢。 方醒从不觉得军队能和百姓脱钩,什么只是一小撮人在干坏事,这种说法只是自欺欺人。 没有那些牧民的支持,瓦刺人何以能形成横扫草原之势? 当看到是丁峰亲自把方醒几人送出来之后,守门的小旗官急忙低下头,努力缩着身体,想避开方醒的视线。 方醒的视线扫过,并未停留,然后转身拱手道:“丁大人请留步,方某这就开拔了。” 丁峰拱手,等方醒走了之后,回头呵斥那个重新站出来的小旗官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缩头缩脑的像什么样!” 小旗官当然不能说自己慢待过方醒,那样的话,就冲刚才丁峰的态度,他觉得自己会被解除职务,重新变成一个大头兵。 可丁峰自己一回到治所就躺倒在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宣府的那两位侯爷以为自己可以两面逢源,可传言皇太孙英武果决,现在他们倒是风光,可等皇太孙掌握了实权......” 丁峰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他的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着,冷笑道:“到时候不但郑亨要完蛋,那两位也逃不了!” …… 北平同样是雪花飘飘,不过却冷不到朱棣。 朱棣微微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膝盖,听着郑亨在汇报近期的情况。 郑亨偷瞥了一眼朱瞻基,可朱瞻基的表情自然,甚至还在微笑,这让他有些心惊。 难道皇太孙的城府已经这般深了吗? 低下头,郑亨说道:“瓦刺军在兴和一线徘徊,臣已令宣府将士准备迎战,同时又派出三千人前往兴和试探,为我大军扫清前路。” 朱棣点点头,然后说道:“朕知道了。” 等郑亨退下后,朱瞻基才放松了手,可手心里的一份辎重表却被他捏成了废纸。 “瞻基,你觉得如何?” 朱棣突然问道。 朱瞻基急忙收敛心神,答道:“皇爷爷,孙儿还是认为兴和之敌不足为惧,等我大军开拔时,敌军必然会闻风丧胆,兴和一线自然为之一空。”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道:“皇爷爷,能让方醒所部先退回来吗?” 朱棣笑道:“你不是已经写书信去了吗?” 朱瞻基急忙跪下请罪:“这等天气出兵,孙儿担心该部不堪风雪,所以就擅自写信令他们回来,还请皇爷爷恕罪。” “哎!” 朱棣叹道:“你且起来吧。” 朱瞻基起身,就听朱棣说道:“兴和前有沙城狙敌,后有万全之救援,堪称是我大明深入草原的一柄利剑!这个道理你以为马哈木会不知道吗?” 朱瞻基色变道:“皇爷爷,难道马哈木会大举入侵吗?” 要是马哈木全军突袭的话,小小的兴和堡估计很难挡住对方的兵锋,加上方醒那三千人也不过是多支撑一点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朱瞻基就盼望着方醒能接到自己的信件后就赶紧回来,可朱棣却幽幽的道:“瞻基,你赵王叔久居北平,郑亨也是宿将,这个调派不差!” 朱瞻基低头称是,可心中却想到了赵王的阴沉。 这位赵王也算是一朵奇葩,原配娘家不显达,于是他就以无子的理由休了她,马上就娶了沐晟的女儿。 这个举动让赵王不但是和黔国公联姻,而且还和英国公张辅有了关系,一箭双雕啊! 而沐晟的这个举动也有些墙头草的意思,让当时的太子多有不爽。 走出暖阁,朱瞻基遥遥看着远处,心中一片乱麻。 德华兄,你可回转了吗? …… 北风呼啸中,长城外,视野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就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一群人马却缓缓的出了野狐岭。 野狐岭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下去十里地后,就是一片平原。 方醒拉开挡脸的布巾,眉毛上全是白色。 “咱们到草原了!” 哪怕是枯黄的草地,上面还覆盖着白雪,可依然让人心中激动。 “终于不用在泥水里跋涉了!” 林群安煞白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而孟蛟也恢复了些精神,吆喝着加快速度。 只有王贺,这家伙的瘦马已经带不动他了。最后他厚着脸皮混到了辎重营中,安身于一袋袋的粮食中,不但不用步行,而且还很暖和。 看到意气风发的王贺,方醒皱眉道:“王监军,这一进入草原,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敌军突袭,所以你还是到辎重那边去吧。” “方先生,你可别吓咱家!” 王贺打量着四周,摇头道:“此时瓦刺人多半应该在帐篷里喝马奶酒、打媳妇吧!怎么可能会出来偷袭咱们?” 方醒掏出望远镜看了一圈,吩咐道:“老七,让弟兄们清理火枪,整理武器,把阵型展开。” 正文 第246章 兴和堡,小刀 命令一下,队伍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整理着自己的武器,以防遇敌时措手不及。??? 队伍停下来后,那些骡马都低下脑袋,刨开积雪,寻找些牧草换换口味。 “遇敌时,第一就是把手套脱掉,都给我记住了!” 辛老七安排完毕后就回来了,然后队伍重新启程,朝着兴和堡而去。 方醒摸着怀里的那封书信,叹道:“皇太孙让我退兵,可这回程路都不许进城,估摸着到了北平,这三千人能有一半能站起来就算是不错了。” 辛老七赞同道:“正是,我军一路行来就已经很难了,要是再走回头路,军士们心思一松,基本上就全废了。” 方醒点点头,感觉到了大白马的兴奋,就轻轻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大明的军事调动从来都不是一个皇太孙能单独下令的,所以方醒敢打赌,朱瞻基是在冒着风险给自己写了这封信。 所以方醒做出了无视的态度,这是不想让朱瞻基被人抨击。 兴和堡处于沙城和野狐岭的中间,进可攻,退可守,目前是大明进军草原的桥头堡。 说是堡,可在塞外这等地方,已经算得上是大城了。在瓦刺人的眼中,兴和堡就是一座财富之城。 兴和堡中,守备千户官张羽正头痛的看着手中的信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信是郑亨的手下写的,在这方面,郑亨还算是谨慎。 张羽三十七岁时才升为千户官,可却被派驻到边墙外的兴和堡,直面着草原人的马蹄。 作为守备官邸,这里的十多间木屋算是堡内为数不多的好建筑,其它的大多是土屋。 土屋防火,这是边塞地区的最佳建筑方式。 “让我把他们拒之门外?” 啧! 张羽对自己的手下诉苦道:“在这鬼地方,要是无处栖身的话,这不是要人命吗?” 副千户赵信榜怒道:“他们这是在让我大明的军士去死!无耻之极!” 而另一个副千户于三火则是愁眉苦脸的道:“可要是咱们不尊令的话,那就不是别人去死了。” 那样的话,郑亨多半会找机会让他们几位去送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个想法在几人的脑海中转了一圈。 镇抚马彪指指左边方向,一脸神秘的道:“各位大人难道忘了去年修的那个小堡了吗?” 于三火一脸懵逼,赵信榜有些黑脸,只有张羽一拍大腿,起身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正说着,门外来了斥候。 “关上门!” 张羽被随着大门打开后进来的寒风给吹的抖了一下。 斥候反手掩门,然后回身单膝跪下道:“大人,那些人已经快到了。” “走,咱们好歹也看看去……” 兴和堡和关内的比起来显得很是破旧,方醒站在外面,看着堡门打开,十多人走了出来。 为的张羽远远的就拱手道:“贵军远来辛苦,只是……” 方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可是需要我等在野外自生自灭?” 张羽尴尬的说道:“哪的事,下官已经在十里外修建了一座小堡,与我兴和堡互为犄角,还请大人看在瓦刺人逼近的份上,就近驻扎在那边吧。” 方醒的目光扫过张羽的身后,淡淡的道:“如此也好,不过还请给我部补充粮秣物资。” 张羽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兴和堡的物资不少,在朱棣确认要北征后,这里已经来了好几批辎重。 方醒拱手道:“还请张大人遣人引路,如果能把附近的情况告知的话,那方某感激不尽。” 张羽尴尬的道:“份内事,下官马上就安排人跟随大人。” 张羽唤来一个瘦小的军士,介绍道:“方…先生,这人叫做小刀,打小就在兴和堡混,对周围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方醒皱眉看着这个眉目狡黠,可看着只有十多岁的大男孩,就问道:“年纪太小了吧?” 张羽看到方醒并没有因为被拒之门外而大怒,心中就松了大半,闻言笑道:“方先生,你可别小看了小刀,他父亲以前就是咱们堡内的小旗,只是一次出哨遇到了瓦刺人战死,后来……” “我比你们这里的人都厉害!” 小刀眉间的狡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张羽不渝的道:“那就这样吧,方先生,天色不早,下官就不留你了。” 咦! 难道这个小刀不被堡内的人待见吗? 方醒能想得出一个孤儿在这种军事城堡中的生活情况,所以就干脆快刀斩乱麻。 “张大人,小刀可有籍在此?” 张羽摇头道:“虽然他经常跟着我们的斥候出去,可却不是军籍,方先生尽可随意。” 方醒看到小刀的眼中闪过一抹和他年纪不相符的苍凉,心中一酸,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刀此后就是我方醒的家人了,告辞!” 这里的家人指的是类似于家丁这种身份。 张羽无所谓的道:“方先生请便。” 方醒看到小刀穿的破破烂烂的,就吩咐道:“老七,带他去换衣服!” 小刀迟疑的看了看方醒,直到辛老七过来吆喝道:“这是我家少爷,你还不跪下?” 方醒正准备说不必了,可小刀却机灵的跪在了雪地中,让他只能是无奈的道:“好吧,回去再办理身契。” 在大明的时间久了,方醒知道像小刀这种人多半是想签下身契,这样以后就有了依靠。 如果方醒不答应,那么小刀不会归心,同时辛老七他们也会排斥他,甚至会怀疑他。 “见过少爷!” 小刀起身后,笑嘻嘻的跟着辛老七去了后面。 等再出来时,小刀穿了一身显得有些肥大的衣服,还得了一匹好马。 辛老七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这小子的身手不错,比我还灵活。” 方醒点点头,然后在小刀的带领下,队伍再次出,直奔目的地。 张羽上了城墙,看着远去的队伍,呐呐自语道:“总算是送走了那个讨厌的小子!” 他身后的马彪却脸色一变问道:“大人,哪个小子被送走了?” 张羽笑道:“就是那个小刀,咱们这下总算是清静了。” 马彪长叹一声道:“他没偷东西啊……” 小刀的身手敏捷,而且又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孤儿,所以那些刻薄的人家就会在丢东西后叫骂。而他们嘴里的‘小偷’自然就是上房如履平地的小刀。 张羽满不在乎的道:“我这也算是对得住他了,那位方醒可是读书人,小刀跟着他,总比呆在咱们这强!”8 正文 第247章 和瓦刺人的第一次交手 第247章 和瓦刺人的第一次交手 往兴和堡的左边直行十公里不到的距离,草原上突兀的冒出了一个小城堡。 小刀指着小堡兴奋的道:“少爷,这就是小堡,只是还没名字。” 董辟拍马屁道:“方先生,您学问高深,要不就起个名字吧?” 方醒笑道:“要不就叫做……杀胡堡吧!” “好名字!” 董辟夸赞道,而王贺已经打马往那边跑,想先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小刀有些皱眉的道:“少爷,这里平日只有一个小旗在此值守,可今日……” 方醒举目看去,就看到堡门开的大大的,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生了出来。 “救命啊!” 就在这时,刚冲进堡门的王贺惨嚎一声,又飞快的骑马冲了出来。 方醒的手举起,喝道:“各部戒备!方五带队出列!” 瞬间,长长的队伍就活了过来。 军士们纷纷在百户们的呵斥下整队向前,而方五已经带着斥候冲到了最前方,就在方醒的身后。 “救命啊!” 王贺这货的骑术看来不错,伏在马背上几乎看不到脑袋,只能听到凄惨的叫声。 杀胡堡不大,容纳下方醒的麾下就有些紧张了。就算是有敌人,那数目也不会太多。所以他略一思忖,就挥手道:“方五探路,各部按照战时列队前进!” 斥候骑兵马上前出,而王贺此时也到了。一看到方醒,他就在马背上坐直了,惊恐的道:“方先生,里面有好多的鞑子!” 这里距离堡门不过是三百多米,方醒催促道:“老七,快步上前。” “哔!” 一声哨响,聚宝山部率先开始了奔跑,而且队形保持的很整齐。 而孟蛟和林群安所部却有些凌乱,让他二人都恼怒不已。 “******!” 刚到离堡门两百多米的地方,里面就冲出来三十多骑。马上的骑士都是蒙元人打扮,他们看到奔跑而来的方醒部后,一声惊叫,就想逃跑。 方五此时离他们不过是五十多米的距离,看到才这点人,他冷笑道:“弩箭!” 差不多一百张弓弩对准了这些人,让他们都面露绝望之色。 “***!” 一声呼喝后,这些骑兵不退反进,挟着一股惨烈的煞气冲向了方五的斥候百户。 方醒带着火枪兵已经到了近前,正准备叫方五闪开,可却听到小刀喊道:“少爷,他们说要绕道!” 绕道?绕到哪去? 方醒看着已经跟上来的另两个千总部,就冷笑道:“他们绕了更好!” 到时候左右两翼一夹,火枪兵正面堵截,斥候百户追击,这点人还能跑到哪去! “放……” 前方的方五一声令下,那弩箭就覆盖了敌人。 “啊!” “咴儿……” “咿律律……” 一轮弩箭打击后,剩下的十多骑兵却悍不畏死的冲到了斥候的面前。 “拔刀!” 这时候也只能是短兵相接了,不然就会暴露出身后的方醒。 可这些瓦刺人却一声尖啸后,从斥候的左侧绕了过来。 “不好!” 正躲在方醒身后的王贺看到瓦刺骑兵冲了过来,不禁颤声喊道。 方醒皱眉看着他,冷冰冰的道:“监军若是害怕,可到后面去。” 王贺挺起胸膛,努力控制住身体不要去颤抖,然后说道:“咱家可是监军,当然不怕。” 方醒看着这十多名瓦刺骑兵,对那边的方五摆摆手,然后手再次抬起。 “哗啦!” 方醒的身后马上就涌出了几排军士,因为不是强敌,所以他们没有戴那冰冷而沉重的头盔,连板甲都没拿出来。 黑黝黝的枪口马上就对准了这十多人,那急促的马蹄声不能让军士们动容,更不能让方醒花费心思。 王贺不认识方醒麾下的这种武器,就担心的问道:“方先生,这是何物?” 方醒淡淡的道:“火枪。”然后他对辛老七吩咐道:“老七,赶紧开始吧,然后进去休息一阵子。” “是,少爷。” 这点人让辛老七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抽出唐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绕过来的骑兵喊道:“第一排……” 王贺心中忧惧,可却不能后退,就说道:“方先生,咱家以前看宣镇大军可不是这样的啊!” “宣镇军伍哪有见到主将遇险而不回援的?”王贺指着那边原地停止的方五部,怒道:“那人莫不是想弑主?” 方醒瞟了他一眼,没回答。 “老林,这次他们的火枪好像有些不一样哎!” 这边孟蛟的观察还是很仔细的,林群安点头道:“我好像听说多了个什么打火的东西。” “多了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你没看他们都没有火绳吗?” “那要是点不着火怎么办?” 这边在等待着看燧发枪的第一次使用,而辛老七已经在前方挥下了唐刀。 “第一排……齐射!” 无数的食指扣动了扳机,瞬间就引发了火星。 那些瓦刺骑兵看到没有刀枪后,不禁狂喜的冲了过来。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干掉中间的那两个家伙,那么牺牲才有意义。 近了!已经很近了!下一刻就可以挥舞马刀,斩下这些明人的脑袋! 只需要冲垮这三排手持着细铁棍的步卒,就能干掉那两个看着像是官员的家伙。 “嘭嘭嘭嘭!” 就在林群安和孟蛟所部在盯着这边的打击效果,瓦刺骑兵们欣喜若狂时,战场上仿佛是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 硝烟弥漫中,第一排军士不慌不忙的退了回去,而第二排的军士们都举枪,准备听令开火。 可辛老七却放下了唐刀,转身向方醒缴令。 “少爷,敌军已然全没。” 王贺呆呆的看着硝烟渐渐散去的前方,刚才还在拼命冲锋的那些瓦刺骑兵已经不见了,战场上只有一匹马在孤独的原地打转。 “噗通!” 当这匹马也倒地后,方醒淡淡的道:“让民夫打扫战场,斥候先行进入堡内检查,然后大队跟上。” 辛老七领命而去,王贺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居然在发热。 刚才那一幕当真是吓到了王贺,他在宣府也见过火器,可那些粗苯的火器和方醒部的比起来,那真是天上地下。 那么刚才方五没有回援不是弑主,而是……自信这边能轻松的解决掉这些残兵败将? “果真是虎贲啊!” 为了弥补自己先前说错的话,王贺喋喋不休的夸赞着方醒的部下勇猛,指挥得力等等。 方醒揉揉耳朵,看到方五从堡内出来,冲着这边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就喊道:“所有的斥候马上撒出去,搜寻四周,其他人进堡!” 可这个命令却晚了些,已经上到城墙的一个斥候正拿着望远镜梭巡四周,他突然指着西面喊道:“有瓦刺人!” 正文 第248章 被虐杀的同袍 第248章 被虐杀的同袍 方醒抄起望远镜就看向了那个方向。 在狭窄的视线内,三名瓦刺骑兵正冷冰冰的看着这边。其中一人的目光一转,眼睛正好进入望远镜的视线。 愤怒、嗜血……最后就是冷冷的指指这边,随即三骑就策马掉头而去。 一阵马蹄声传来,方醒放下望远镜,看到方五带着斥候正准备去追击,就喝止道:“方五,不必去了。” 这些能被派来窥探的骑兵路途熟悉,而方醒这边的马却经过了长途跋涉,没有一段时间的休息就别想恢复到最佳状态。 方五悻悻的勒住了马儿,然后愤怒的道:“少爷,里面有咱们大明的军士,全死了!” 战争就没有不死人的,方醒觉得方五还是差了些镇定,可当他进去看到那些尸体时…… 眼前的十一具尸体都被脱光了衣服,那灰白的身体上全是一道道的伤痕,其中几人被斩首,而最惨的一个居然被割掉了下身…… “畜生!” 方醒一拳打在土墙上,灰尘扑簌的同时,一股红色顺着手边滑了下去。 “王八羔子,下次咱们捉到瓦刺人,就把他们剁成肉泥!” 在场的人都怒不可遏的喝骂着。 方醒阴着脸吩咐道:“去找衣服来,给这些弟兄穿好,然后烧埋了。” 这时候没人会觉得方醒是在浪费东西,都一起上去,合力准备把这些尸骸抬起来。在过程中,由于尸骸和地面冻在了一起,为了不伤到死者的肌肤,只得找来工具从边上开挖。 方醒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咬牙道:“吩咐全军,如遇瓦刺军,我不要俘虏!” 其实不用方醒下令,当这些尸骸被抬着往堡外走时,军士们都站在两边,沉默的看着这些被虐杀的同袍。 堡外面,当熊熊火焰淹没了那些尸骸后,方醒转身对着麾下的军士们说道:“弟兄们,这里就是草原,这里就是异族盘踞的地方……” 面对着沉默的麾下,方醒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他沉沉的道:“在这里没有我们熟悉的乡音,在这里没有平静,有的只是杀戮。” 斜指着那火焰中的尸骸,方醒铿锵有力的道:“这些同袍在告诉我,你不能去怜悯这些畜生!你要努力去杀光他们!所以,我需要大家都振奋起来,养精蓄锐,枕戈待旦!” “杀光瓦刺人!” 王贺在边上一直都在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满脸涨红的振臂高呼道。 “杀光瓦刺人!” “杀光瓦刺人!” “杀光瓦刺人!” 如是三番呼喊后,方醒满意的对王贺说道:“士气可期!” 王贺却杀气腾腾的道:“方先生,咱家也是大明人,看到这些军士被残杀,咱家的心里也…刀割般的难受,恨不能手刃了那些杂碎啊!” 看着双目发红的王贺,方醒第一次和颜悦色的道:“王监军,请放心,方某此来就是杀鞑子的,定当不让那些死去的同袍久等。” 这时董辟过来问道:“方先生,那些鞑子的尸体怎么处理?” “当然是扔出去喂狼!” 方醒指着那开始缩小的火焰道:“砍掉他们的脑袋,在这些同袍的墓前供奉三日。” 董辟重重的点头,然后喊道:“来几个刀快的,砍脑袋了。” 此言一出,马上那些军士都纷纷涌了过来。 “我来我来!” “我的刀快,曾经一刀斩断过马头。” “滚!老子曾经一刀连人头带马头都斩断了!” “……” 经历过这场洗礼后的军士们都跃跃欲试的想用瓦刺人的头颅来试刀,可辛老七却拔出了唐刀,顿时所有人都噤声了。 辛老七举刀沉声道:“我本不想斩杀死人的头颅,可今日却顾不得了!” 方醒转头,而王贺的速度慢了些,他只看到刀光一闪而逝,然后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滚了过来。 “呀!” 王贺一声尖叫,然后赶紧捂住嘴,尴尬的道:“咱家只是觉得这刀真快,对,真快。” 方醒淡淡的道:“我也斩过敌人的头颅,可也不大习惯,监军尽可不必挂心。” 说完方醒就进了堡内,留下有些愕然的王贺。 这方先生今日怎地对咱家这般的和颜悦色了? 杀胡堡的城墙全是夯土和石块,下面通过阶梯可上去。 方醒站在城墙上面,转身看着堡内那些简陋的土屋,被冷风一吹,就有些头痛取暖的问题。 安排住处的事自然不用方醒操心,他随意的挑了一个两居室的‘套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 看到大家都有些疲惫,方醒就说道:“方五安排好斥候轮值,其他人都各自去歇息吧。” 孟蛟跺脚道:“方先生,这天可是冷的不行,要是有些炭火就好了。” 王贺也是缩手缩脚的,闻言就眼睛一亮,道:“来时看到边上有片树林,可否伐木取暖呢?” 方醒摇头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这木头太潮,只能在白天用……而且那木头我还要用来打造投石机。” “投石机?” 这些百户千户们都愣住了。 这年头谁还用这等古老的武器啊! 方醒也不解释,就说道:“今日先歇息歇息,明日再叫弟兄们伐木。” “方五。” 方五起身。 方醒交代道:“让斥候的弟兄们都辛苦一下,我让人做些肉汤,可以喝酒。” 方五面露喜色的道:“少爷,只有有肉汤和酒,保证那些小子们都嗷嗷叫!” 方醒看了一眼在边上有些发呆的小刀,就道:“小刀,你且去歇息吧。” 这娃才十四岁,方醒真心的觉得自己是在使用童工。 小刀的身体一震,然后吸溜着因为听到酒肉而流出的口水,拱手道:“少爷,小的对附近再熟悉不过了,知道哪有水源,哪有猎物,您就让我去吧?” 方醒皱眉挥手,等人都走后,就剩下了小刀,可辛老七却在门口有意无意的溜达着。 这是不放心小刀啊! 方醒看着小刀那黝黑的脸,就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扔过去,喝道:“你还小,等明日再去!” 小刀舔舔嘴唇,想起那肉汤的香浓和温暖,白酒下肚后的火辣,就躬身告退。 “少爷怎地会嫌弃我小呢?在兴和堡,那些人都把我当做斥候使唤,可连肉汤都没有呢!” 这是一间土屋,地上就摆放着各自的铺盖,小刀的位置在最里面,算是一个优待。 躺在铺盖上,打开包袱,一股奇异的香味就让小刀瞪大了眼睛。 ——没有包装的火腿肠! ——肉松面包! 正文 第249章 半夜惊起 方醒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睡过地上,一夜之后,他腰酸背痛的爬起来,却看到小刀已经把洗漱的水都打来了。 方醒看着小刀那乱蓬蓬的头发就说道:“赶紧回去洗干净。” 小刀笑嘻嘻的走了,方醒这才把毛巾浸在水里。 “嘶……” 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就让方醒的手变红了,他赶紧草草的洗漱完毕,然后就去了外间。 外间的方五已经在等候了,看到他后,方醒点头道:“辛苦了,昨夜怎么样?” 方五的眼睛有些红丝,说道:“少爷,昨日我们在杀胡堡四周做十里搜寻,并未发现瓦剌人的踪迹。” 说着他递来一张杀虎堡四周的绘制地图,还不好意思的道:“少爷,因为时间太紧,所以有些潦草。” 方醒接过一看,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大多是平原地带,无处藏兵。 “去休息吧。” 方醒把地图收起来,然后和方五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土屋,方醒被冷了个哆嗦,然后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皱眉道:“看来还有雪!” 方五还想陪着方醒去巡查一圈,却被他给赶走了。 长久的跋涉之后,能有一个固定的地盘,这让军士们都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 “闪开!” 方醒闪到边上,就看到了几个军士正扛着一根大木头走来。 “都赶紧,这边还等着木头干活呢!” 朱芳出现了,一路上他就只顾着带领手下维修损坏的畜力车,现在有了用武之地,精神分外的焕发。 看到方醒后,朱芳躬身道:“少爷,可否调些军士来帮我这边?” 方醒的计划是打造两百架小型投石机,所以闻言就道:“你去找老七,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全力配合你。” 朱芳喜滋滋的去找辛老七,方醒上了城墙,拿出望远镜在观察着四周。 四周都是白黄一片,白的雪,黄的草。 “少爷,今年草原上肯定受灾了!” 小刀不知何时摸到了方醒的身后,然后指着远方道:“少爷,瓦剌人一受灾就会来这边抢东西,今年他们肯定是不敢来了。” 大明马上就要开始北征了,此时来打草谷就是送死。 方醒回身道:“陛下应当准备开拔了吧……也不知道何时能到。” 大军出行和方醒这种小部队完全不一样,方醒估计三个月能到兴和就算是不错了。 三个千户这时也陪着王贺上来了。一上来王贺就把薄膜围在了脖子间,哆嗦不停。 林群安搓着手道:“方先生,此时的瓦剌人应当是惶惶不可终日吧。” 孟蛟一夜好睡后显得精力充沛,他遗憾的道:“可惜了,不然我军在此狙击一下瓦剌人,也能让一路上那些白眼狼看看咱们的实力!” 王贺弯着膝盖,好让身体受风的面积小些,听到这话就瞪眼道:“陛下大军一发,马哈木哪还敢窥视南方?” 方醒也觉得马哈木不敢南窥。 阿鲁台被大明的使者敲打过后,已经答应派出‘有力’的骑兵参加北征,并且愿意做前锋。 这就是前次北征的翻版,上次大明是和马哈木联合夹击阿鲁台,可这次大明却换了个盟友。 什么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了! 可这中间的力道把握很困难啊! 把马哈木彻底打垮了,那么阿鲁台会趁机统一草原,然后会变成头比马哈木更凶残的野狼。 可瓦剌终究是心腹大患啊! 方醒始终固执的认为瓦剌人就是大明未来的大患,至少在朱瞻基的儿子那一代人就是如此。 想不出个结果的方醒就叫人去兴和堡问询,顺便弄些火药的原料回来。 目下方醒基本上是无事可做,每天就是派出斥候在四周搜寻敌踪,只是在连续搜了几天后,连马粪都没找到。 连续几天无所事事后,方醒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温暖,就带着一队斥候出去打猎。 而兴和堡的张羽显然没有这份兴致,他正愁眉苦脸的对几个手下说道:“本想在陛下到之前弄些瓦剌人的首级,可惜马哈木却是个怂货啊!” 于三火却打了个哈欠道:“大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守兴和吧,等陛下击败了马哈木,自然也有一份功劳在。” 赵信榜也是有些萎靡不振,前段时间瓦剌人在兴和周边试探,让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张。结果一松散下来,就觉得像是从金陵城跑到了北平府,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看到手下都是没精打采的,张羽一挥手:“都散了吧,记得把斥候撒出去。” 斥候是一支军队的眼睛,也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赵信榜突然问道:“大人,那些瓦剌人会不会来偷袭咱们?” 张羽不屑的道:“陛下发兵数十万,再加上这天都能冷掉人的鼻子,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 打猎回来的方醒很是不爽,原因无他。 “就这么点东西?” 王贺眼巴巴的等着方醒的猎物回来烧烤,可当看到那几只黄羊时,不禁舔舔嘴唇,遗憾的道。 方醒也觉得没趣,把猎物丢给家丁们,然后舒坦的坐在朱芳打造的椅子上。 “这天气连鸟都没有,好容易才逮到了几只黄羊,可惜有些瘦了。” 结果这几只黄羊最后大多给了伤员,方醒只得了一碗肉汤。 由于厨子没加去腥的材料,所以方醒是捏着鼻子喝下的肉汤。 不过一碗肉汤下肚,晚上的时候方醒睡得很是舒坦,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方醒拥被而起,喝道:“谁?” “少爷,发现了瓦剌人!” 听到是方五的声音,方醒飞速的穿好衣服,然后开门让他和小刀进来。 小刀看着脸色有些青紫,方醒急忙拿出一瓷瓶的白酒给他。 “喝下去!” 小刀一口就干掉一半,然后才舔嘴说道:“少爷,我发现了瓦剌人的大队骑兵。” “多少人?” 方醒示意方五去叫人,然后继续听小刀说情况。 “那边只有我和另一个兄弟,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不过看那间隔的火把,我估摸着最少有一千人。” 方醒已经整理完毕了,起身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边……不是我们这里。” “东边?” 方醒一下就冲了出去,正好看到被召集来的军官们。 “把弟兄们都叫起来,要快!” 正文 第250章 瓦剌夜袭兴和堡 门外的几个千户都面面相觑的,然后辛老七抢先问道:“少爷,可是发现了敌人?” 方醒指着东边道:“斥候发现了瓦剌人,人数上千,目标东边。” “嘶……” 在场的人都是老打仗的,所以结合情况一想,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兴和堡?” “对!” 方醒已经听到了军士们被叫醒后的声音,他目光炯炯的道:“敌人的目标必然就是偷袭兴和堡!” 这时王贺也来了,这货衣襟不整的跑过来,听到事情后就犹豫道:“方先生,咱家在宣镇的时候,晚上可是不出兵的啊!” 不提夜盲症,这时候夜晚出兵有几大风险。 第一就是怕被敌人伏击,在这种时候遇袭很容易全军崩溃;而第二就是担心敌情不明,会碰到敌人的大军。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方醒,大家都在等着他下决定。 是去救援,还是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 茫茫的大草原中,兴和堡就像是头怪兽矗立在那里。 在兴和堡的东边不远处,三个男子正安抚着自己的马匹。 “阿斯兰,瓦剌人马上就到了,咱们要通知明人的守军吗?” “不!” 一个身体雄壮的男子冷冷的看着远处那沉默摸向兴和堡的瓦剌骑兵,淡淡的道:“让马哈木和明人相互厮杀吧!我们就等着,等到他们衰落的那一天!” “阿斯兰,你觉得今晚瓦剌人能成功吗?” 男子点头道:“当然,明人要北征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草原,兴和堡的明人肯定以为马哈木会远遁,估计都在睡觉呢!” 一阵静默后,阿斯兰断言道:“明人完了!” 张羽正在睡觉,他知道等北征大军到了之后,这里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所以趁着现在多睡一会儿吧! 夜色沉沉,城墙上面传来了短促而低弱的声音。 几个黑影从城墙上放下了绳子,一溜溜的黑影跟着爬了上来。 没过多久,城门处传来了吱呀的声音。 “谁?” 一个巡夜的军士听到了声音,就把手中的灯笼举起来喝问道。 那些黑影一窒,旋即十多把长弓就对准了这边。 军士和同伴看到城门处人影幢幢的,顿时心中一惊,就张嘴大喊。 “敌袭!” 箭矢破空的同时,喊声也传了出去。 黑影看着倒下的大明军士,就一起去打开了城门。 “敌袭!” “敌袭!” “……” 凄厉的喊声惊破了长夜,张羽从床上爬起来,赶紧穿戴整齐就冲了出去。 “大人!瓦剌人进城了!” 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那熟悉的哟嗬声。 张羽浑身都在颤抖,他看着眼前的部下,惊慌的道:“迎敌,集结所有的弟兄,把他们赶出去!” “都快!都快起来!” 张羽渐渐的冷静下来,招来亲兵去各处聚拢军士们。 可在城门处,一个百户所已经在自发的阻敌了。 此时大明军队的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换了以后,这个百户的人肯定会掉头而逃。 可步兵面对着骑兵的冲阵,这点人数真是不够看。 火把中,那些瓦剌骑兵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 “杀!” 前排的军士挥舞着刀枪拼命的砍杀着,一匹匹的马被砍倒,马上的瓦剌人被乱刀分尸。 “反击!反击!” 百户官知道,此时要是不反击,等敌人的大队骑兵进城,那么败势将不可挽回。 于是那些军士们都明知是死,可却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放箭!” 那边的瓦剌人直接用弓箭覆盖了这一块。 “冲过去!” 看着剩下的十多个军士,为首的瓦剌人冷酷的道:“踏碎他们!” 马蹄舞动着,马上的敌人正挥舞着马刀,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瓦剌人的脸上全是狰狞的笑。 剩下的军士都相对一视,惨烈的气息瞬间就爆发出来。 百户官回身看着城中的火把,知道援兵一时半会的来不了。他绝望的回头,知道自己和麾下最后的时刻到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吗?百户官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他张开嘴,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胸中,奋力嘶吼道: “我大明…呃!” 可刚喊出一半,百户官就被一箭精准的命中了咽喉。 “我大明…威武!” 看到百户官捂着咽喉倒下,剩下的人都双目发红,呐喊着,手持着短兵器,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噗!” 马刀毫不费力的从脖颈切过,马上的瓦剌人目光梭巡着,想找到另一个军功。 “杀!” 一个大明军士凌空跃起,人在半空中,长刀挥斩下去。 “我的…军功…” 人头在空中飞舞,鲜血喷射出来,竟呈现出一种艳丽之色。 “嘭!” 刚落地的大明军士旋即被飞速冲来的马匹给撞飞出去,躺在地上时,那马蹄已经到了他的胸膛。 我够本了! “噗!” 这个百户所全军覆没,可倒在地上的瓦剌人却也有四十多。 瓦剌将领恼火的看着那边的火把已经越来越近了,喝道:“杀过去!冲垮他们,里面的财帛女子都是我们的了!” “杀!” 兴和堡内宽敞的主干道上,赶来的援军看到了这些骑兵。 “拦不住了呀!” 张羽看到从城门处不断涌进来的骑兵,就知道反击是不成了。 回头看看手下,大多都是面如土色。 遇到这种夜袭,不能在城门口把敌人反击出去的话,那么基本上就是无力回天了。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看到那些骑兵在加速,于三火脸色煞白的问道。 赵信榜却看着前方那些被马蹄践踏的同袍尸骸,怒道:“杀他娘的!” 张羽看向镇抚马彪,沉声道:“你且准备督战!” 回身看着那些面色各异的军士们,张羽喊道:“今日有我无敌!我张羽将和大家一起赴死!若是谁敢退,督战队立即斩杀!” 其实不用他说,没人会在这种时候逃跑。 在茫茫草原中,就算是从后门逃掉了,可在这种天气下,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瓦剌人给抓到,最后被虐杀。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张羽回身喊道:“长枪布阵!弓手准备!” 一队队的长枪手走上前来,把手中的长枪对准了敌人的来势。 弓箭手都开始张弓,准备听令放箭。 近了,前方的长枪手已经看到了那些瓦剌人的长相。 就在此时,张羽挥刀喊道:“放箭!” “放箭!” 正文 第251章 绝境 马蹄翻飞中,张羽的命令到了。那些弓手们放开手中的箭矢,空中马上就多了一小片黑云。 “噗!噗!噗!” 箭矢入肉,顿时人的惨叫,马的长嘶声让街道上成了修罗场。 “不能停!冲上去!” 瓦剌的将领看着前方倒下的马匹和军士,咬牙命令道:“再上!后退者砍了!” 这就是要准备一波流带走前方的防线。 这时一个军官担心的问道:“敏罕那颜,明军在十里外有军堡,他们会来援吗?” 敏罕那颜也就是千户官。 闻言他就轻蔑的说道:“我军夜间行军偷袭,等他们发现时,姑且不论时间是否来得及,可他们敢在夜间和我军作战吗?” 军官点头道:“也是,明人胆小,不敢与我军野战,那么今日兴和堡就是我们的了!” “杀啊!” 还算是宽敞的街道马上就被骑兵给占满了,喊杀声震天。 张羽看到这个势头,就闭眼说道:“且战且退!” 这种规模的冲阵靠着这些仓促布阵的军士们是挡不住了。 “噗噗噗!” 这时前方已经接战了,一根根长枪刺进了马屁的前胸,然后长枪的主人被惯性冲来的马匹撞飞。 长枪阵就此被破! 堡外的那三名男子还没走,看到堡内的火光,听到那些高喊,他们都有些兴奋的往前走去。 “阿斯兰,谁会赢?” 阿斯兰听着堡内的喊声道:“大明赢不了!” “那就是瓦剌人赢了?可惜我们的大军未到,不然干脆趁机把他们全都杀光!” 阿斯兰闻言就皱眉道:“可瓦剌的主力不在,干掉这些人有什么用?只会让明人和瓦剌人再次联手攻打我们!” 这话一出,另两人都面露仇恨之色,怒道:“明人好生卑鄙,前次居然和马哈木联合,不然哪是我们的对手!” 阿斯兰冷笑道:“如今明人和瓦剌之战不可避免,我们就在边上观战即可,如果有便宜可占,那就把明人的皇帝给留在草原!” 听着城中越发大声的嘶吼,阿斯兰道:“明人已经不行了,我们回去!” 可刚上马,一个同伴却低声道:“阿斯兰,好像有大军到了!” 阿斯兰闻言身体一震,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了过去。 那是一长溜的队伍在朝着兴和堡行进,速度很快,可在黑夜中的大致轮廓却能看出来,这只队伍训练有素。 “他们是谁?瓦剌人?还是……” “阿斯兰,我们还走吗?” “不走了,先看看再说。” “杀!” 堡内,大明军队的阵型已经被骑兵冲散了,基本上都是在各自为战。 张羽怒喝一声,挥刀把一名骑兵斩下马来,然后一脚踢在了敌人的脖子上。 他疲惫的抬起头来,看到周围的军士们都在苦苦支撑着。 而在不远处,瓦剌人的第二波冲击马上就要来了。 剿灭了这波敌人后,看着剩下的这点人,而且还大多带伤,所有人都明白。 最后的时刻到了! 骑兵在火光下的威势惊人,还未近前,就已经能摄人心魄。 一个军士看到这副景象,突然把刀一丢,喊道:“我不想死在这……” 可当他转身准备逃跑时,一把长刀就挥舞过来。 人头落地,马彪满面的鲜血,嘶吼道:“都聚集起来,敢逃者就如此人!” 幸存者们都默默的靠拢过来,张羽苦笑着说道:“事已至此,就让我等为大明战死吧!” 对面的马蹄声急,那些瓦剌人正准备扫灭这最后的抵抗者,然后整个兴和堡都将是他们的战利品。 无数的金银铜钱,还有那些粮草和女子…… 这些东西马上就将是我们的了! “哟嗬!” 一个瓦剌骑兵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摇动着马刀呼喊着。 “哟呵……” 这是来自于茫茫草原那贪婪而嗜血的呼喊! 这是马背民族对农耕民族的蔑视! 你们都是我们牧养的牛羊,每过几十年上百年,就应该乖乖的等待我们上门收割。 张羽呆呆的站在那里,握刀的手在颤抖。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看着逼近的敌人,几乎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赵信榜的身上全是红色,他突然挥刀呐喊道:“就让我们去死吧!” “就让我们去死吧!” 回应者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在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杀胡堡会来援救我们的!” 一个军士神经崩溃的喊道。 “不,夜晚不会有人来,他们也来不及了!” 马彪冷静的道。 当初方醒命名那个小堡为杀胡堡时,还被这些人嘲讽了一番,可当到了生死之际,所有人都记起了那个没有低下腰身来求兴和堡的方醒。 还有那支阵型森严的军伍! “如果他们在该多好啊!” 于三火遗憾的道,浑然忘却了当时他是支持张羽不接纳方醒所部的决定。 赵信榜杵刀嘿笑道:“当初咱们就像是赶走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赶走了人家,可现在还指望别人来救我们?” 张羽仰头看天,心中呐喊道:“方醒,方先生,您在哪啊!” 感受到那边士气的低落,瓦剌将领得意的笑道:“准备找个地方,本将今晚要睡三个明国女人,必须是最漂亮的!” 他身边的男子大笑道:“下面的人当然知道规矩,肯定会把最漂亮、最水灵的女人送过来。” “杀!” 这时不甘心的赵信榜带着几十人持着大刀反冲了过去。 一分钟后,前方就只剩下了赵信榜一人。他杵刀喘息着,木然的看着地上死去的袍泽。 “咿律律!” 这时一个瓦剌百户官挥手止住了冲势,然后他傲慢的用大明话对赵信榜道:“你是勇士,可愿意做我的仆人?” 赵信榜喘息着,渐渐的笑了起来。 “呸!” 赵信榜呸出一口血水,骂道:“老子堂堂大明人,怎肯和你这帮子浑身骚臭味的鞑子作伴!” 这个百户精通大明话,闻言就摇摇头,然后准备挥手,了结这帮子顽抗的家伙。 “咵咵咵……”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咵咵咵!” 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张羽激动的道:“是我们的援军吗?” 马彪冷冷的道:“也有可能是瓦剌的后续人马!” 就在大家猜测来人是谁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叫声响彻夜空。 “****”。 a 正文 第252章 咵咵咵(两章一起发,下一章在十分钟之后。) “咵咵咵!” 那整齐的脚步声依然在接近中,可瓦剌那边突然有人喊了几句,接着他们的人都有些骚动。 .ㄟ1 “他在说什么?” 张羽回身问道。 军中有懂瓦剌人语言的已经在浑身发抖了。这人激动的喊道:“他说有敌军来袭!是他们的敌军!” “什么?” 张羽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揪住这人的衣襟,喝问道:“你没听错?” 附近的人都纷纷围拢过来,连于三火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人,让他觉得压力好大。 “没错,小的听到的就是敌军来袭!” 这人满脸红光的说道,最后看到大家半信半疑的,就赌咒发誓道:“若是有假,小的下辈子就投胎畜生。” 听到有援兵,原先一心求死的赵信榜也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他招呼人再次组成枪阵,然后喊道:“就算是有援兵,可他们能挡住瓦剌人的冲击吗?都赶紧靠拢过来,我们需要自救!” 这话仿佛是一桶桶冰水,瞬间就从大家的头顶浇了下去。 是啊!在黑夜中,瓦剌人的骑兵冲击力更是难以阻挡。 方醒能挡住吗?千万别救不了兴和堡,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马彪知道,如果兴和堡和杀胡堡全部陷落,那么瓦剌人直接就能逼近边墙,震慑大明,为此后的各方纵横创造条件。 你不该来啊! 要是能保住杀胡堡的话,那么大明在这里最起码还保有一个堡垒,如钉子般的扎在塞外,起到侦查敌情,袭扰敌军的作用。不然等大军到来后,连敌人的动向都不知道,那还打个屁的仗啊! “咵咵咵!” 脚步声消失了,眼力好的已经能看到堡门处有瓦剌人正惊慌失措的冲进来。 “******” “他们在喊什么?” 张羽急不可耐的问道。 那懂的蒙元话的军士有些犹豫的道:“大人,好像是在说外面的敌人不足为惧,一个冲阵就能击溃。” 张羽已经被这些变化折腾得心神俱疲,他甚至都在想着,是否可以利用方醒在堡外的牵制,自己带人逃跑。 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别人拼死来援,可你却跑路了,这要是说出去,张羽相信自己不但会被军法从事,而且还会带累家人。 而瓦剌的那个千户官在暴怒,他抽打着退进来的麾下,然后喊道:“明人的步卒有什么可怕的,都给我冲出去,冲垮他们,回头再收拾这里!” 这话完全无视了张羽所部,可却让他们长出了一口气。 张羽低声道:“希望方醒能…挡住吧!” 只要方醒能挡住瓦剌人,那么张羽就敢集结最后的兵力发动反击。这样两边夹击之下,胜利的把握较大。 一百多瓦剌骑兵试探性的冲了出去,可前方的虽然出去了,后面的居然被堵在原地。 “他们是魔神!” 刚冲出堡门的瓦剌骑兵突然勒马不前,堵住了道路,惊呼道。 看到手下恍如疯癫的模样,千户官骂骂咧咧的到了前面,准备收拾这些一惊一乍的家伙。 可当他看了前方一眼后,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发木……( ) 正文 第253章 地狱中开来的魔神大军 兴和堡的前方,此时静静的站着一列列的队伍。┡ 黑夜中,阵列在沉默着。 “上面甲!” 在第一排的左侧,一个年轻男子骑在马上,缓缓拔出刀来。 火光一闪,那刀光刺痛了城门这边的眼睛。 可更大的惊骇在后面。 随着男子的一声令下,这些沉默的军士们都用左手从头顶一拉。 “咔嚓!” 同样整齐的声音后,面甲就笼罩了面部,只有那呼吸带出的白气证明着面甲下面是一个活人。 黑暗中,那些冷冰冰的眸子闪烁着辉光。 恍如从地底下开出来的魔神大军! “这是恶魔!” “咿律律!” 冲出来的瓦剌军队都惊骇不已。 千户官喃喃的道:“他们为何面对我冲阵之势还不躲闪?” 旋即他的脸上一冷,喝道:“列队……” 一阵杂乱后,猬集在堡门外的瓦剌骑兵都聚集起来,排成了一队队的的阵列。 马儿打着响鼻,不安的在踢踏着地面。 马上的骑兵却自信满满,因为他们冲垮过很多这种步卒阵列。 千户官的嘴角一抽,挥刀喝道:“杀过去!” “哟嗬……” 所有的瓦剌骑兵都在马背上直立起来,舞动着马刀呼喝着。 “少爷,敌军这是在震慑。” 今天方醒执意要自己指挥,辛老七只得在边上关注着战局。 这是对草原异族的第一仗,方醒深呼吸一口气,想起以后沉沦的神州,就说道:“我的麾下不会害怕所谓的震慑,我们会用铅弹来回击他们!” 敌军开始低速起步了,林群安今天带着自己的千户所留在杀胡堡,防备敌军的调虎离山。 看到敌军黑压压一大片的冲过来,孟蛟在后面有些不安的看着在前方列阵的火枪兵,心中担心这些火枪阵列会被一冲即垮。 “大人,前方举旗了!” 副千户指着前方说道。 孟蛟抬眼一看,然后就低声道:“所有人都矮身。” “哗啦!” 越过已经摆放好的投石机阵列,就在火枪兵的后面,一千人的刀枪兵都蹲在那里,随时听从前方的调令。 朱芳觉得胸中的热血在奔涌,他看着身边那些投石机和摆放好的瓦罐,无比期待着敌人冲击的那一刻。 黑夜给了人隐藏的条件,那三个男子正躲在草丛间,仔细看着这一场即将开始的战斗。 “阿斯兰,你说这些明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敢用这么点步卒来硬抗瓦剌人的骑兵,我打赌,他们顶多能坚持两次冲击。” “不,我认为他们在第一轮冲击时就会崩溃!” 听到两个同伴的话,阿斯兰皱眉道:“明人的将领很是大胆,他在到位之后居然不突击进去,而是在门口整队,这是想堵住瓦剌人的同时,还想减少自己麾下的伤亡。” 看着喧嚣冲锋的瓦剌人,阿斯兰疑惑的道:“这些明人怎么不布置长枪阵呢?难道他们想用人命来让瓦剌人的冲击减速,然后再跟上砍杀?” 骑兵的优势就在于速度,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步卒面前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反而会因为马匹转动的不灵活而丧命。 可方醒却冷漠的看着逐渐加速的瓦剌骑兵,手中的唐刀渐渐举起。 一百人一排,十排火枪手整齐的站在那里,第一排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敌人。食指放在扳机的前方,微微接触,金属的冰冷让人的大脑为之一清。 辛老七手持唐刀站在方醒的马边,他的呼吸沉重,恨不能上马冲杀上去。 方醒摸着胸口的几张平安符,看着逼近到七十米开外的瓦剌骑兵,把唐刀举起…… 堡内暂时安全了的张羽等人也听到了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可却没听到方醒部的声音,不禁心中绝望。 “这是怎么了?” 于三火带着哭腔的道:“难道方醒他们跑了吗?他们不能这样啊!” “哭什么!” 赵信榜昂首道:“人家来了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咱们就该重新振作起来,利用房屋作为遮挡,拖到天亮就会有出路!” 马彪觉得恢复了些力气,急忙去召唤幸存的军士们,然后把那些伤员拖到后面去。 张羽面色沉凝的看着外面的天际,突然摇头道:“方醒已经尽力了,我估计他们很难挡住第一轮冲击,咱们……听天由命吧!” “第一排……”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嘶吼,张羽激动的喊道:“是方醒的声音,他们没走!他们没走啊!” 方醒当然没走,可王贺却在瑟瑟发抖,嘴巴张的大大的,就像是头恐惧的河马。 “第一排……” 方醒看着距离五十米的敌人,唐刀斩下,喝道:“齐射!” 整齐的枪管稳定下来,然后就喷出了硝烟。 在堡门口督战的瓦剌千户官看到那些不动如山的军士,不禁嗤笑道:“他们的火枪只能打一轮,一轮后,就该是我们的天下了!” “嘭嘭嘭嘭!”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硝烟弥漫中,第一排的军士们迅速的向后退去。 “啊!” “咿律律!” “嗷…” “……” 堡门出口不是很大,所以瓦剌骑兵的阵列不宽,这也是方醒敢用百人阵列的原因所在。 硝烟未散,方醒嘴里的哨子就吹响了。 “哔哔哔!” 已经轮换到第一排的军士们齐齐的开火。 “嘭嘭嘭嘭!” “咴儿!” “呀!” 中弹的人马都惨嚎着,方醒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毫不犹豫的继续吹响哨子。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哔哔哔!” “嘭嘭嘭嘭!” “……” 一匹马儿甩下了自己的主人,疯狂的跳动着,准备从侧面冲过去,可却被几枚铅弹击中。它长嘶一声,一个跳跃后,就摔倒在地上。 几轮射击之后,前方已经被硝烟遮盖住了。 看不到前方情况的千户官面色陡然一变,他觉得自己轻敌了。 可现在弥补还来得及,不是吗? “都列阵!都列阵!” 随着命令,除了一个亲兵百户之外,所有的瓦剌骑兵都排成了阵列。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两军前的硝烟,露出了中间那惨烈的景象。 就在大明战线一侧的五十步左右,此时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百多具尸体以及那些中弹的马匹。 而侥幸活下来的马匹都惊惶的逃往了侧翼,头也不回的往黑压压的地方狂奔而去,可却被方五带着斥候百户给拦截了。 都是好马呀!可不能浪费了。 如果是以往的战场,这些瓦剌人一定会冲过去,把斥候百户斩杀殆尽。 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让瓦剌人一败涂地。 一个负伤逃回去的瓦剌骑兵惊恐的对同袍们嘶喊道:“他们是魔神!他们是魔神的大军!我们……” 唰! 这人随即被百户官一刀枭首!( ) 正文 第254章 投石机,放…… 对阵的双方都在看着斥候百户肆无忌惮的在收集马匹,然后,两股冷漠的目光就在半空中相遇了。 方醒的眼睛微眯,手中的唐刀突然指向了对方的千户官,喝道:“卧槽尼玛!大明聚宝山千户所在此!可敢再来一次!”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可方醒麾下的将士们却被这个叫阵给刺激的哇哇叫。 王贺此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着那些敌人的尸骸,而己方却无一伤亡,不禁仰头哈哈大笑,然后操起尖利的嗓音就跟着喊道: “卧槽尼玛!大明聚宝山千户所在此!可敢再来一次!” 所有的军士,包括被方醒忘掉的孟蛟部都齐声喊道:“卧槽尼玛!大明聚宝山千户所在此,可敢再来一次!” 喊完后,孟蛟才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低声对自己的部下说道:“刚才我还以为前面要被冲垮了,可没想到啊!方先生当真乃天人也!” 他的副千户也是摇头道:“太吓人了!如果换了我军在前方,估计已经被冲散了!” 而在边上窥视的那三个男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兴和堡前。 阿斯兰不敢置信的道:“这些明人怎地这般厉害?还是说瓦剌人已经衰弱到了连明人都打不过的地步!” 他的同伴担心的道:“阿斯兰,我们要走吗?再不走我怕明人胜利后会大搜四周,到时候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阿斯兰犹豫道:“我看是瓦剌人太轻敌了,所以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显然瓦剌人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几百骑一起奔跑起来。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人一定以为几百名骑兵也不过是如此,可当你直面这种威势时,能不腿软就算是好兵了。 王贺就腿软了,只是他坐在马背上看不出来。 可最终这货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方…先生,我……” 可方醒回答他的只是再次举起的唐刀。 刀锋从方醒的眉间掠过,反射的光线把那双眸子照的分外的冰冷。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敌人还在一百米时方醒就命令齐射,这个命令让王贺觉得有些急躁了。 这一次齐射由于距离的原因杀伤不大,这让那些瓦剌人激动万分,都纷纷叫嚷着,马刺拼命的敲击着马肚。 第二排已经就位了,而方醒也把哨子含在了嘴里。 “哔……” 一声拖长的尖利哨音响起,第一排的军士们一直都没等来第二声和第三声。 这时朱芳的喊声在后方传来。 “投石机,放!” “崩崩崩!” 钩子被敲开,力臂猛的向上弹起,带动着瓦罐飞了起来。 “呜呜呜!” 方醒所部的军士们都听到了从头顶空中传来的破空声,可谁都不敢抬头,只是在想着这是什么秘密武器。 当瓦罐冲破硝烟时,那些瓦剌人都在马上愕然的看着这些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难道明军投掷了石块? “加速!” 几十个黑点根本就无法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带队冲击的百户官高喊道。 这些东西最多能造成十人的伤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十人根本就无法影响大局! 瓦剌的千户官冷笑着说道:“明人是傻了吗?居然想靠着石头来击退我军!这是在找死!” 在空中飞行中的瓦罐终于要落下来了,精心准备的引线已经烧到了里面。 “都低下头!” 方醒俯身喊道,同时抱住了大白马的脖颈,安抚着即将受惊的它。 瓦罐还未落地,可对面的明军却都低下了头,这让瓦剌百户官心中大喜。 这些明人是在找死吗?还是说被神明镇压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旋即异变就发生了…… 经过多次计算的引线在瓦罐到达敌人头顶,或是下去一点时,终于燃烧到了装药处……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密集的闪烁着,烟火马上就笼罩了明军阵前的一百多米处。 “啊……” 烟火中,气浪席卷了瓦剌人的密集冲击队形。 无数的废铁料、无数的碎瓷片在空中高速飞舞,被击中的人马无不惨叫倒地。 “嗤!” 一块瓷片划过瓦剌兵的脖颈,顿时那鲜血就喷涌出来。他想用手捂捂住伤口,可那道伤口是如此的深和整齐,手才将摸到那里,他的瞳孔就已经开始涣散了。 “嘶……” 远处观战的那三人都被这爆炸和火光给惊到了,等硝烟渐渐散去后,看到爆炸中心几乎无一人完好的惨状,三人都懵逼了。 “这是何物?这是什么鬼东西!” “阿斯兰,如果明人在和我们作战时使出这等兵器,我们还有胜机吗?” 阿斯兰的脸上还残留着惊骇,闻言摇头道:“不能!” 那两人沮丧的垂下了头颅。 “可我敢断定,明人这种武器并不多!” 阿斯兰目光炯炯的道:“而且明人不擅长游斗,只要我军散开,不猬集在一起逼近对方,那么……他们这种武器也没有了用处。” 这话说的有些牵强,因为如果你只敢游斗的话,那么大明就可以守着边墙。哪天心情不爽就出来打你一顿,把你像老鼠般的赶得到处乱窜。 “对!”阿斯兰握拳道:“我们只需要在明人的四周游荡,就像是草原的狼群那样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所松懈,那就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 投掷这些东西的器械肯定不轻,而且移动不便,而明军不可能随时都保持着这种武器的待用状态。 阿斯兰露出了微笑,觉得自己的想法绝对没错! 而在看到自己麾下的惨状后,那瓦剌千户已经呆滞了,只是本能的在控制着胯下马匹的暴走。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千户呆呆的自语道,而在他的身边,被爆炸惊到的亲兵们都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马儿,已经无暇去考虑未来了。 “这是什么声音?” 堡内的张羽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 “方醒动手了!肯定是他们动手了!” 于三火兴奋的喊道:“前方是火铳,打几轮就撤到后面,然后就是…就是…” 谁也不知道方醒用的是什么武器,可威势这般大,所有人都感到了振奋。 ——我们要得救了吗? 赵信榜环视着四周,怒吼道:“咱们还等什么?啊?都特么的给老子冲啊!” 马彪也激动的对张羽说道:“大人,眼下敌军肯定是被方醒部给缠住了,咱们从堡内冲出去,两面夹击之下,肯定能击溃这些该死的瓦剌人!” 正文 第255章 求菩萨保佑,让方先生的癔症好一些吧 硝烟散去,方醒看着前方的修罗场,冷冷的挥刀道:“各部整队!前进!” “少爷,敌军动了!” 这时此战一直在当旁观者的辛老七指着前方说道。?? 方醒已经看到了,剩下的一百多瓦剌人绝望的呼喊着,正疯狂地冲向阵前。 辛老七觉得这点人数可以轻松的干掉,连那些火枪兵们都是骄傲的昂着头,从面甲的开口处轻蔑的看着敌人。 可方醒却摇头道:“三轮之后,我要长枪手突前!” 辛老七愕然,王贺更是从刚才的狂喜中清醒过来,纳闷的问道:“方先生,此战我军已然大胜,用长枪手是不是会……” 方醒冷冷的道:“是怕会有伤亡是吧?” 王贺拼命的点头,他在想着此战后自己如何写报捷奏折快马送到君前。 今天除了十多个被箭矢射中手臂和腿部的倒霉蛋之外,根本就没有伤亡。 这可是大捷啊! 报上去我王贺也能在陛下的面前露脸了,说不定还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重新回到皇宫那个名利之地。 至于太监们的楷模郑和等人,王贺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 所以啊!还是知足常乐最好。 “今日只是面对着一百多瓦剌人,可当大军交锋时,成千上万的敌人冲着我们而来,没有配合过的我军伤亡会更大!” 方醒斩钉截铁的下定了决心,于是就开始了布置。 “哔哔哔!” “哔哔哔!” “哔哔哔!” “嘭嘭嘭嘭!” 三轮射击之后,前方的敌人只剩下了五十多人。 可这些刚才还在为这波打击感到震惊和绝望的瓦剌人却毅然动了决死冲锋。 阿斯兰看到这一幕,不禁长叹道:“果然还是瓦剌人啊!” 瓦剌人凭什么能把阿鲁台打的屁滚尿流? 瓦剌人凭什么敢用几万骑兵挑衅大明? 无他!凭借的就是这股子血勇! 当这股子血勇被用这种方式表现出来时,没人敢不动容,包括了明军的阵列都是如此。 “好勇悍的瓦剌人!” 辛老七赞叹道,他是从一个武人的角度看待这次决死冲击。 而王贺呆呆的道:“难道他们不怕死?” 只有方醒却冷眼看着,淡淡的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他们确实是很英勇,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上刺刀!” 大喝一声后,方醒把哨子含在嘴里,等敌人冲到五十米时依然没有鸣哨。 “咔嚓!咔嚓……” 虽然不明白方醒为何不命令齐射,可军士们还是按照操典把刺刀装上。 辛老七握紧手中的刀,一旦第一排被突破后,他必须要带头冲进去,把突入的敌人斩杀殆尽。 而王贺却双手合十,低声的念道:“求菩萨保佑,让方先生的癔症能好一些罢……” 虽然害怕,可王贺在祷告完毕后,却坚持呆在方醒的身后,右手还握住刀柄,想着危急时刻能救方醒一命。 四十米! 三十米! 敌人没有张弓! 在高奔驰中要想射中目标,那真是需要射雕手这等级别的人才能办到。 所以以其胡乱射箭,那还不如直接用马刀劈砍出一条路来! 马蹄声震耳欲聋,马上的骑兵面目狰狞,所有的军士都在等待着方醒的命令。 可方醒的命令一直都没来…… 二十米了,这是一个已经可以举起马刀,下一刻就能割掉敌人脖子的距离! 第一排的军士们都有些不安,可往常大棒挥打出来的记忆告诉他们…… 此时谁敢乱动,必然就是一顿棍子! 可马蹄就要踏到我们的头上了啊! 方先生的命令怎地还不来? 难道…… “哔……” 就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惶恐不安的时候,一声拖长的哨音响起。 这是…… 不过是一瞬的迷惑,然后第一排的军士们都背身,然后飞后退。 他们这是准备要用天灵盖来承受我们的马蹄吗? 瓦剌人心中意外的同时,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难道我们能突破这几条防线吗? 虽然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在冲击,可当有生的希望时,没人会拒绝,没人会不努力。 “冲过去!踩死他们!” 瓦剌的千户官眼睛放光的嘶吼道,哪怕回去他会受到惩罚,可能活着就是好啊! 可当这股狂喜刚升起来时,由于火枪兵们的退后而露出的明军防线却不一样了。 一杆杆长枪被斜插在地上,两名士兵一起用力的撑住枪杆,目赤欲裂的看着飞撞上来的骑兵。 如林的长枪正正的对准了敌人,当马匹不可阻挡的撞上后,顿时就是一阵崩响和长嘶。 “啪啪啪……” 巨大的冲击力撞在了枪尖上,随即那股力量就传导下去,长枪被大幅度的弓起,旋即断裂。 “噗!” 第一排长枪手顿时被崩飞了五人,半空中就喷出鲜血。 辛老七按捺不住就想上前,可却被方醒喝住了。 马背上的瓦剌人冲势一窒,人也跟着飞了出去,被后面的长枪串成了葫芦。 那千户在最后面也止不住冲势,结果和前方的马匹撞到了一起,顿时就摔下马来。 第一排的长枪手损失了十二人之多,这还是因为瓦剌人的阵列太窄的缘故,不然的话,那损失真的难以预测。 看着剩下的那十多名瓦剌人,方醒举起唐刀,随意的挥斩下去…… “刺刀上前!” 然后他看都不看,回身对辛老七说道:“老七,叫人救治伤病,让民夫来打扫战场……” “杀呀!” 方醒还未交代完,可兴和堡里却传来了一阵喊杀声。他疑惑的看过去,随口道:“我还以为里面没人了呢,怎地现在就杀出来了?” 这话中带着的味道不对,王贺马上就说道:“方先生请放心,敌军已然全歼,这功劳谁都抢不走!” 方醒点点头,然后纵马过去。 远处看到火枪兵们在用刺刀清剿着剩下残敌的那三人都呆呆的站着,良久,阿斯兰长叹道:“明人凶悍,回去我会让……” “你等是何人?” 阿斯兰还没表完看法,边上却突然冒出了十多个黑影来。 阿斯兰心中一惊,就摸向了腰部,那里有他心爱的马刀。他自信一刀在手,这些人都拦不住他。 他的那两个同伴也悄然的准备反抗,可就在此时,黑影中突然有人喝道:“双手举起来,举高一点,不然就把你们射成刺猬!” 这是蒙语,阿斯兰的身体一震,刚摸到刀柄的手再也无法动作,因为对面的黑影们都举着一个东西。 弓弩! 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黑影中有人点燃了火把,顿时双方都看清了对面。8 正文 第256章 人的私心 张羽觉得自己应该能在最后关头给瓦剌人的背后重重一击,然后战后论功的话,不但无过,小功肯定是有的。 可当他勇敢的一马当先冲出堡门时,看到外面的景象,不禁瞠目结舌的勒住了马缰。 “这里有个活的!” 这时几个民夫看到了被死马压住了大腿的瓦剌千户,不禁狂喜的喊道。 发现俘虏,这几个民夫就会得到奖励。要是能抓到一个大官,不但有钱粮上的奖赏,搞不好还会被免除劳役。 所以看到那个被压住的瓦剌人的盔甲很是齐全后,几个民夫欢唿一声,捡起刀枪就冲了过去。 把俘虏五花大绑,民夫们看都不看近在咫尺的张羽一眼,喜滋滋的抬着断腿的俘虏去报喜。 “抓到一个鞑子的大官!” 方醒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交给了辛老七和董辟,自己迎了过去。 张羽看着大步走来的方醒,讪讪的道:“今夜多亏了方先生,下官感激不尽。” 方醒看着张羽身后的那些残兵败将,皱眉道:“既然遇袭,为何不点燃烽火?” 夜晚遇袭最好的报信方式就是烽火,而且兴和堡中也有烽火台。 张羽一愣,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一怔。 于三火干笑道:“方先生,虽然有烽火,可当时敌情如火,抽不出人去啊!” 赵信榜和马彪都低下头来,心中有些难受。 其实不是抽不出人来,而是当时大家都觉得点燃了烽火也是没什么卵用,所以干脆就别折腾了。 张羽点头道:“正是,今夜骤然遇袭,堡内的军士们死伤惨重,剩下的人都在奋力拼杀,找不到人。” 方醒呵呵一笑,不置可否的道:“方某只是随便一问,张大人不必这般解释。” 方醒的态度很坚决,他不会给张羽背锅。 张羽看看左右,低声道:“方先生可否借步说话?” 方醒无可无不可的跟着到了边上,张羽面露恳求之色说道:“方先生,可否借些人头?” “铮!” 方醒的第一反应是拔出刀来,然后刀尖指着张羽,厉喝道:“张大人,你欲何为?” 尼玛!你想借谁的人头? 你以为自己是曹操吗? 张羽看到那边的目光都转过来了,特别是辛老七,他正飞快的冲了过来,就急忙解释道:“方先生,下官只是想……借些敌军的人头。” 卧槽! 原来是想抢功啊! 方醒缓缓的放下刀,对着跑来的辛老七摆摆手,然后回身说道:“张大人,今夜兴和堡被敌军突袭,这个罪责是掩饰不了的,而我带着兄弟们来解救你们,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张羽仔细听着,频频点头,他以为方醒只是在作谈条件前的铺垫,心中也已经做好了被狠敲一笔的准备。 方醒看着兴和堡幸存将士们正呆滞的站在那里,就摇头道:“抱歉了张大人,这仗是我手下的弟兄们打出来的,我不能昧了他们的战功。” 说完方醒就大步的走了回去,留下个失魂落魄的张羽呆立原地。 张羽抬头看着方醒的背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军士的功劳还不是你这个主将说了算吗?难道他们能比得上我张羽给你的好处? 如果方醒听到他的心声,大概会嗤之以鼻吧。 大明目前靠的就是军功相对公平,这才能让普通军士效死。 如果军功体系崩塌,那么大明军队必然会跟着颓废! “少爷,我们抓到了几个奸细!” 方醒刚刚看了那几个被撞飞的长枪手,闻言就起身看去。 小刀的手中捏着绳头,身后牵着被捆住手臂的三个异族打扮的男子。 就像是一个牧童在牵着几头牛。 方醒感到激战时的兴奋已经开始消退了,疲惫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就说道:“很好,把他们交给老七处置,明日咱们再论功。” 辛老七接手后,立即让人去杀胡堡报信,然后全军进入兴和堡休息。 张羽不敢再次阻拦,反而为了让方醒在战报中不给自己下烂药,还得殷勤的命人做饭。 方醒得到了一个单间休息,他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叫醒了。 辛老七一点都看不出疲惫,依然是精神奕奕的。他面色凝重的道:“少爷,那三人是鞑靼人,其中一个是阿鲁台的侍卫。” 这个口供是如何问出来的方醒不关心,他只是愤怒的踢开了被子,翻身起来就骂道:“玛德!旁观瓦剌人突袭兴和堡却不报信,阿鲁台的野心昭然啊!” 辛老七点头道:“少爷,他们三人原本是来观察我军的动向,可却意外的发现了瓦剌人的踪迹。” “观察我军的动向?” 方醒冷笑道:“让董辟马上写捷报,把这三人的情况也附之!” 辛老七皱眉道:“少爷,此战董辟并无功劳,为何还要让他报捷?”在他看来,这份捷报就该由方醒来写。 方醒笑道:“不必担心,董辟必然不敢乱写。” 辛老七皱眉道:“少爷,人心难测啊!” 方醒指指隔壁,那里面住着监军王贺。 辛老七恍然大悟。王贺作为监军,同样需要写一份奏折随同捷报递上去,而且这份奏折会直达天听,谁都不能阻拦。 要是董辟的捷报和王贺的奏折有差异,那么…… 果然,醒来的王贺在写完自己的奏折后,提出来要看看捷报。 董辟不敢拒绝,随后就被王贺打脸了。 “此处应当是方先生身先士卒吧?” 王贺指着捷报冷笑道。他是阉人,而此战后方醒的地位必然就不同了,所以他当然会为自己结个善缘。 董辟满头大汗的偷瞥了方醒一眼,急忙解释道:“下官疏忽了,这是下官疏忽了,下官马上就重新写,马上……” 王贺得意的看向方醒,可方醒只是颔首微笑表示感谢。 是人都有私心,董辟在捷报中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个是在方醒的预料之中。只要他不篡改此战的走势和结果,那么方醒不是很在意。 方醒麾下三千多人,可里面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睛谁都不知道。 至少有皇帝的眼睛在看着大家,这一点方醒很是肯定。 方醒看到董辟脸上的汗水都滴下来了,就起身淡淡的道:“我估计发出去的不会只有这两份。” 闻言王贺只是微笑,而董辟的手都在发抖。 正文 第257章 捷报打脸生疼 阳春三月,可在大明的北方依然是一片白茫茫。不过路上的白雪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 ——春天就要降临这里了! 几匹快马朝着万全城冲去,背上插着的小旗让万全城的斥候根本就不敢拦。 “捷报!” 城门处的军士们赶紧闪开,看着冲到城门前的骑士不禁猜测道:“这是哪的捷报?” 要知道皇帝才从北平出来没多远,这捷报是哪来的? “捷报?” 丁峰已经得知了皇帝携带皇太孙从北平出发的消息,所以最近很是忙碌,整天就忙着操练军士、视察城防。 “捷报!我杀胡堡一战杀敌一千余!” “捷报!我杀胡堡一战杀敌一千余!” “……” 几名骑兵在城门口喊了三遍后,就对守门的军士说道:“杀胡堡方先生麾下报捷斥候小刀,请贵军给予马匹更换。” 守门的小旗官看到小刀那稚嫩的脸,心中嫉妒的道:“果真是杀敌一千余?别杀的都是牧民吧?” 小刀昂首道:“杀胡堡四周并无牧民!” 自从大明要北征的消息传到草原上后,以兴和堡为中心点,相当一个距离内都看不到牧民了。 换好马后,小刀一个呼哨,带着几名骑兵策马就走。 接着这个消息就被传到了城里,顿时一片欢腾。 只有丁峰,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失态的起身问道:“可是真的?” 报信的亲兵不敢回答。 这特么的谁知道啊! “这不会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丁峰想起方醒当时拿出的那封信,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如果这功劳是真的,加上皇太孙老师的头衔,这位方先生此后…… “郑亨!” 丁峰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特么的害死人了!” 亲兵隐约听到了些,他不禁退后了几步,在心中也是把郑亨给骂惨了。 就是听了你的命令,万全才会把方醒拒之门外,最后还是方醒强硬的表明身份,这才勉强接纳了他麾下的伤员。 如今方醒报捷,那么丁峰怎么办? 本来是可以搞好关系,为以后铺路的。现在只能是祈求方醒不要计较丁峰当时的态度,不然真的是后患无穷啊! 小刀给方醒磕过头,按理此后就该是方醒的家丁了,可临行前,方醒的交代让他的心中迷茫之极。 “小刀,是你先发现了敌军的踪迹,不然兴和堡必然失陷,此后你又抓住了阿鲁台的亲卫,有此二功,你的前程就有保障了,此后休提什么家丁的事……” 路程在延伸,各种念头在小刀的心中翻涌…… …… 宣府镇,这是大明北方的重要防御方向,由武安侯郑亨统帅,堪称是封疆大吏。 郑亨此刻在伴驾,留守的王聪和李远都是宿将。 这日,两位侯爷刚从军中视察回来,心情不错的在吃午膳。 “大捷!杀胡堡一战杀敌一千余!” 呃…… 王聪和李远面面相觑的放下了碗筷,招进人来仔细问了问。 良久,王聪叹道:“武安侯误人不浅啊!” 李远心有戚戚焉的道:“就是!那人可是皇太孙的老师,据说他在交趾就立有大功,只是被陛下一手压了下去,此次若是真的,一飞冲天不可挡啊!” 王聪自我开解道:“不用怕,他就算是立下了大功,最多是封侯罢了,咱俩也是侯爷不是?” 李远摇摇头不说话,心想那可是皇太孙的老师啊! 如今谁敢称为皇太孙的老师? 除了那位大师,也就是方醒一人了。 …… 离开北平府后,朱棣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亢奋起来,整日和下面的将领们探讨战局。 将领们刚走,大帐里的朱瞻基看到朱棣有些疲倦,急忙就送上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朱棣用毛巾捂着脸,觉得僵硬的脸部松缓了些,可他的脑海中依然在演算着未来的局势发展。 而朱瞻基刚才听了一耳朵的军事谋划,正在综合收纳。 今天郑亨提出了个一字长蛇阵,让阿鲁台的人马打头阵,然后在草原上搜寻瓦剌人的踪迹。一方找到后,其它的军队马上就席卷过来,让瓦剌人无所遁逃。 可这个意见却被朱棣给否决了,因为他非常清楚瓦剌人的勇悍,一旦摆出这等松散的阵型,容易被对方一一击破。 如果方醒在这里的话会怎么想呢? “捷报!” 祖孙两人正各自思索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朱棣睁开眼睛,利芒一闪而逝,喝道:“去看看!” 大帐内的大太监马上就出去查看情况。 朱瞻基皱眉问道:“皇爷爷,我大军未至,何来的大捷?” 要知道大捷可不是乱报的,没有上千的斩获你敢报大捷,不说别人会笑话,此后在皇帝和那些大佬们的心中就会给你打上一个‘不稳重’、‘轻浮’的标签,别想得到重用。 所以不但是朱瞻基纳闷,连朱棣自己都是有些恼火,因为在他的布局中,除非是瓦剌人突袭兴和或是边墙,不然不会有什么大捷。 可大军已经快到宣府了,瓦剌人的胆子有这般大吗? 朱棣当年靖难之役时可没少用轻骑突击对手的战例,要是瓦剌人敢来,说不得他会再上演一次轻骑突击,一举捉住瓦剌人的主力。 瓦剌人不会那么傻! 朱棣摇摇头,准备拿这个胡乱报捷的家伙来开刀,好给下面的人敲敲警钟,免得他们轻敌。 很快帐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不是一个人。接着大太监进来,躬身道:“陛下,有报捷军士到了。” 作为朱棣的大太监,他谨守本分,不去干涉政务和军务,所以这也是他能在这个位置上立足许久的原因所在。 黄俨的目光一闪,然后轻笑道:“恭喜陛下,大军未至敌人已丧胆了!” 大太监的目光微微一亮,旋即就退回到边上,并不去附和。 朱棣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进来。” 当小刀被人引着进入大帐后,一股沉凝的气息让他不禁垂下了头。他不敢看上面坐着的皇帝,也不敢看站在皇帝身边的皇太孙,就这么傻傻的站在那里。 黄俨看到小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瓜模样,先是鄙夷的扯扯嘴角,然后喝道:“陛下在此,还不跪下!” 小刀一听就慌了,急忙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方醒派他来报捷,那么这辈子他都不会有见到皇帝的机会。 正文 第258章 那小子惫懒,朕会给个交代 小刀跪的有些重,如果不是地上铺着毯子的话,估计后面都起不来了。 朱棣看着小刀的年纪,就有些皱眉。 大太监干咳一声后道:“陛下仁慈,你不用惊慌,且把自己的身份和事情说说。” 朱棣赞赏的看了大太监一眼。他虽然对这些军士拥有生杀大权,可一位合格的帝王不但是要让人感到敬畏,也要让人感到崇敬才行。 所以大太监的及时发话让朱棣在小刀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从怀里掏出报捷文书,然后说道: “陛下,小的是方先生麾下的斥候小刀,大半月前,瓦剌人夜袭兴和堡,方先生带着两个千户所前往救援,一战破敌。” “方先生?” 朱棣一怔,旋即就想起来了。他接过捷报,先不看,而是问道:“你叫小刀?今年多大了?在军中担任何职?” 这就是施恩,用这种和蔼的态度对待小刀,那么他回去后必然会吹嘘皇帝是如何的威严,但又不失和气。 这也是帝王之术,朱瞻基对此了然于心。不过眼下他只关心方醒的捷报是怎么回事。 “陛下,小的今年十六…啊不,是十五!” 小刀本想说自己十六了,可一想到上面的可是皇帝,于是赶紧说了实话。 朱棣微微笑着,大太监马上就笑骂道:“小猢狲!在陛下他老人家的面前也敢弄鬼,还不赶紧说话!” 小刀吓得赶紧说道:“小的父亲亡故后,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小的就说大一岁,好能跟着斥候出去,回来有饭吃。” 朱棣的脸色一沉,黄俨马上就阴测测的道:“那你是如何进入军中的?可是有人舞弊?” 才十五岁,而且说自己是斥候。可斥候需要机灵和经验,而小刀那么小,显然不是材料。 小刀赶紧解释道:“小的原先在兴和堡,后来方先生到了之后,就被送给了方先生,目下还不是军籍。” 黄俨呵呵笑道:“那方先生为何让你来报捷啊?” 这话听着普通,可暗地里的陷阱却让朱瞻基扫了黄俨一眼。 黄俨假装没看到朱瞻基的目光,只是双手放在小腹前,一脸的恭谨。 小刀一听,就说道:“少…方先生说小的立下了大功,不可甘于人下,所以就派了小的来。” 黄俨敏锐的听到了那个少字,他急忙就问道:“你可是方先生的家丁?” 朱棣已经打开了报捷文书,就听小刀说道:“小的本是无着落的孤儿,方先生好心收留了小的,所以小的想给方先生当家丁,只是方先生不愿意,说也许以后小的前途远大,不能耽误了。” 朱棣拿着文书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看下去。 黄俨低头阴笑着,他知道朱棣最忌讳手下把大明军队变成自己的私军,所以才点了出来。 方德华,咱家看你这次想报捷?先被猜忌了再说罢! 朱瞻基恼火的瞟了黄俨一眼,心想这条老狗真是阴魂不散啊! 大帐内的人心思各异,都在等着朱棣看完报捷文书。 “啪!” 手掌和案几相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众人抬头,就看到皇帝正一脸的怒色。 黄俨心中一喜,急忙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脚尖。 朱瞻基心中一怔,然后赶紧想着对策,好让皇帝的怒火消散。 小刀不安的跪在地上,听着朱棣吼道:“无能!懈怠!” 怒火席卷了整个大帐,连在帐外的侍卫们都缩着脖子,心想是哪个倒霉蛋送来的报捷文书,这下真是自己找死啊! “哈哈哈哈!” 可紧接着大帐里就传来了皇帝的大笑,听声音极为畅快。 一会儿怒火冲天,一会儿又大笑不止,陛下这是怎么了? 里面的人也都摸不清朱棣的心思,只有朱瞻基敢问出来。 “皇爷爷,可是有好消息吗?” 朱棣笑道:“兴和堡被瓦剌人夜袭突入堡内,可方醒居然带兵救援,大破敌军,还生擒了一个千户官。” “好!” 这个好兆头让朱棣不禁起身道:“兴和堡守将懈怠,但血战不退,功过相抵!” 方醒最后还是厚道了一把,让董辟把张羽等人血战不退的事迹渲染了一番,这才保住了他们的小命。 接下来朱棣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方醒大胆出兵,不但解了兴和堡之难,还杀敌一千余……” 朱瞻基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握紧的双拳也放松了下去。 只有黄俨,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一阵烦躁。 郑亨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那个竖子立下了大功! 这一刻黄俨恨不能把郑亨的祖宗八代都骂个遍。 可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因为朱棣在沉吟。 上次方醒在交趾立下大功朱棣就只给了散官头衔,这次还是这样吗? 朱棣走了一圈,然后摇头道:“那小子惫懒,要是朕此次再不发声,那瞻基就要受苦喽!” 朱瞻基心中一喜,就装出愁眉苦脸的模样道:“皇爷爷,记得上次我去方家庄,连铃铛那条狗都斜睨着看孙儿呢!” “哈哈哈哈!” 朱棣不禁大笑道:“连方德华养的狗都会嫌弃人吗?那便罢了!录功,北征回来朕会给个交代。” 铃铛有没有鄙视朱瞻基谁都不知道,不过当听到朱棣说录功后,黄俨差点就失态了。 小刀觉得人有些晕乎乎的,他们几人被安排在一个帐篷里,接着就有一个太监来问话。 “你年纪还小,实职不能太高,可功劳又在那里,可愿意去开平?” 小刀张大了嘴巴,浑然没注意到几个同伴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一时间,去开平的美好前景就像是个搔首弄姿的美女出现在小刀的眼前…… 而朱棣已经是充满了斗志,命人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这不可能!” 郑亨一挥手就把自己的午饭扫到了地上,面色青紫。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郑亨自觉得自己的安排已经是天衣无缝,一路上孤立方醒所部,等到了兴和之后,再寻机干掉方醒。 在那种边塞地区,想干掉一个人真的很轻松,而且事后谁都发现不了异常。 ——鞑子晚上摸进来杀掉的,怪我咯! 而柳升正皱眉看着在大笑的儿子,等他笑完了才说道:“要稳重!” 柳溥看到自己的父亲小腿在一颠一颠的,分明心中也是极为快意,就忍笑道:“父亲,我只笑那郑亨此次真是偷鸡不成,他一心想给德华兄穿小鞋,可没想到最后反而是成全了德华兄。” 正文 第259章 金陵春寒 萎靡了一个冬天的植物仿佛是一夜之间就长出了嫩芽,庄上的孩子们又开始了在田地间奔跑玩耍,连那些庄户家养的狗,叫声中都带着几分柔和…… 春天来了! 张淑慧也在小白的陪伴下来到了田间。 十多个孩子正在玩捉迷藏,可现在四周都是一片平坦,能躲到哪去呢? 于是一个小女娃就用手绢蒙上了眼睛,嘴里喊着“马上就开始了哦!”。 可那些孩子却开始疯狂的往主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嚷着不许解开手绢,不然不算的话。 张淑慧站在原地,嘴角含笑的看着这一幕。等那个小女孩半天才解开手绢,却找不到人想哭的时候,她促狭的指指主宅那边。 可小女娃却呆呆的看着张淑慧,犹豫了半饷才怯生生的说道:“少夫人,少爷不回来了吗?” 张淑慧的心中一震,俯身摸摸女娃的脸,温柔的道:“会回来的。” 女娃鼓起勇气道:“可是…可是我听隔壁的那个李少爷说,他说少爷回不来了…呜呜呜!” 稚嫩的哭声让张淑慧也跟着难受起来,她低叹了一声,然后就安抚道:“会回来的,等知了吵闹的时候,你家少爷就回来了。” 女娃仰起挂着泪珠的小脸,期待的道:“少夫人,真的吗?” “当然。” 张淑慧看到女娃的母亲过来寻她了,就微微一笑,和小白离开了这里。 小白憋了许久,快到主宅时才忍不住说道:“少夫人,那个李茂最讨厌!等少爷回来了,我非得告一状不可!” 张淑慧的脸色不大好,眉间也是皱的紧紧,当看到方十一满头大汗的打马进庄时,她的脸色变成了冷峻。 方十一飞身下马,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那个人又来了。” 张淑慧点点头,然后眼神冰冷的道:“让他来方家庄,我来会会这个人!” 方杰伦匆匆的赶来了,他听到消息后就跺脚道:“跳梁小丑,这是在欺负少爷不在家呢!要不然捶死他!” 马苏也来了,他一听就阴着脸的冲了出去,连张淑慧都没叫住。 陈潇当然也来了,他挺着肚皮怒道:“今儿我就在这了,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 张淑慧点点头,她知道陈潇是准备用他老爹的名头来坐镇。 关系到了这种程度,感激的话不用多说。 只有小白,她有些纳闷,因为张淑慧居然不去向国公府求援。 只要张辅发话,那些人自然会主动消失。 这事前几天就发生了,可张淑慧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淑慧就坐在前厅里,连屏风都不用,看着娇弱的身体却坐的笔挺。 没过多久,方十一就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进来了。 这男子看着一脸的正气,相貌堂堂,当真是一表人才。 当他说话时也是如此。 “学生陈策,敢问可是方家主母?” 这人行礼的动作潇洒好看,站着也是如青松般的笔直。 张淑慧淡淡的道:“妾身正是方张氏,敢问陈先生来意。” 陈策对边上正怒目而视的陈潇视而不见的道:“学生在金陵有些生意,近日看到第一鲜的客人少了些,就想着方家是不是有了什么难处……” “没有!” 第一鲜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可陈策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等功力让张淑慧也是叹为观止。 仿佛是没有听到张淑慧的话,陈策笑容可掬的道:“第一鲜身处京城,而京城权贵遍地,方夫人可想过以后吗?” 张淑慧点头道:“我家夫君虽然官不大,权不重,可却能护住我家上下的安危,陈先生想多了。” “哈哈哈哈!” 陈策朗声笑道:“方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学生可是听说……国公府的二老爷最近可是对方先生有些看法呢!” 张淑慧的脸色一白…… 而就在早前张淑慧和那个女娃说话的时候,国公府的老太太正一脸怒色的说道:“去,把老大和老二都叫来!老三若是在的话,也叫来。” 明婆婆赶紧给下面的丫鬟使眼色,然后就有人去前院通报给薛华敏。 薛华敏一听老太太发火了,急忙就派出了快马去叫人。 等安排好后,薛华敏就问道:“这是谁惹怒老太太了?” 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要知道张辅侍母至孝,要是被他知道了,那个人的结局不问可知。 来传信的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好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二老爷的名字。” 薛华敏心中有了些底,于是就递了个没有任何标示的小荷包过去。 千万别以为这是在传情。 在国公府这等地方呆着,消息灵通是必须的。经过近些年的经营,薛华敏也在重要的地方也有了耳目,不至于遇到事情就抓瞎。 是二老爷的事啊! 薛华敏摇摇头,不再关注。 张輗哪一年不闹出些事情来那他就不是张大车! 而张小车张軏也不是好鸟,只是更阴了一些。 老太太发飙,哪怕张辅正陪着太子在接见报捷的小刀,可他依然是请罪后离去。 等张辅离去后,朱高炽笑道:“英国公果然是孝子。” 左右皆奉承殿下法眼无差之类的话。 忠臣求之于孝子之家,这是太子在夸赞英国公呢,谁敢不长眼的去摸虎须!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刀的身上,带着些许艳羡。 这娃才多大?居然就立下了两次大功,这是要升官发财的节奏啊! 关键是他还没老婆…… 小刀被这些眼神看得心中发慌,只得垂首不语。 朱高炽把捷报放在案几上,轻轻的拍拍手道:“方先生果然是文武双全,连下面的人都调教的如此的厉害,果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边上的人都面面相觑的,心想:老大,刚才人家可是介绍过自己的,不过是才跟着方醒几天就立功了,你不能这样强行的把功劳往方醒的身上推啊! 可看到太子笑吟吟的模样,谁敢质疑? 吕震在心中冷哼一声,就假笑道:“臣前几日听说北边凶险,还想着方醒一个读书人怎地敢到那种地方去,看来这就是吉人天相啊!” 朱高炽摇摇头,他可是知道方醒的本事。 “你就是小刀?” 听到问话,小刀急忙说道:“小的正是。” 朱高炽挥手道:“别说什么小的,你立下大功,回头必然会有升赏。” 这下所有人都含笑看着小刀,心想有陛下和太子的共同许诺,这娃以后的福气可不小。 小刀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小的…想给方先生做家丁……” 正文 第260章 真假消息,芸芸众生 张辅急匆匆的赶回家,到了老太太那里后,就看到张輗正梗着脖子说话,而老太太一脸的怒火,显然刚才生了争执。?? ? “母亲,那方醒如今已经是死人了,咱们犯得着为他得罪那些勋戚吗?” 张輗愤愤不平的道,全然没看到正黑着脸进来的张辅。 老太太看到张辅后才急切的问道:“辅儿,二姑爷可是出事了?” 张輗看到大哥来了,就嚷道:“大哥,那方醒被郑亨给下了黑手,还有赵王掺和在里面,他这次死定了!” 老太太瞪了张輗一眼,然后转向张辅叹道:“若是姑爷出了事,可让二丫头怎么办哟!” 张辅走过去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冷冷的对张輗说道:“方醒是有些事。” “我就说嘛,这小子总是和皇太孙呆在一起,这不就被连累了?” 张輗得意的道:“早些时候我劝他跟纪大人贴近些,可他不听啊!这不就出事了?不过无需担心,二妹妹又没有孩子,以咱家的门楣,再嫁出去也不是事啊!大哥,你说是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听到这话心中酸楚,就说道:“辅儿,你且去问个清楚,若是……” “呜!” 老太太的话还没完,异变陡升。 一个茶杯带着风声飞了出去,张辅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脸上全是煞气。 老太太一脸懵的看着这一幕,而张輗却挥了一个武将儿子的身手,一个低身,那茶杯就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呯!” 张辅的力气有多大?看这个粉身碎骨的茶杯就知道了。 张輗后怕的看着身后的碎屑,回头恼怒的道:“大哥,你怎地能对我动手!” 老太太的反应慢了些,到现在才后怕的说道:“辅儿,有话你好好的说,小心伤到了老二。” 张辅看到张輗还想找老太太撑腰,就怒喝道:“混账东西!你可知道今日北边来了捷报?” 张輗一怔,不平的道:“大哥,捷报关我何事?你莫不是要疯了!” 张辅久经战阵,杀人也多,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暴怒起来。所以张輗一说,老太太就揪住他的袖子,惶恐的道:“辅儿,你可有不妥?来人,请太医来!快去!” 张辅摆手道:“母亲,我无事。” 老太太凑过去看了看张辅的眼神,张輗也看了看。 张辅的眼神并不昏乱,只是有些恼怒和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张輗一个激灵,脱口道:“大哥,那捷报不会是……” 张辅重重的点头,然后喝问道:“你可在外面传了什么话?” 张輗从震惊中醒来,闻言就讪讪的道:“我不过是说……方家和我们家…不…相干……” “混账!” …… “混账!” 方家的前厅中,陈潇起身指着自己的本家喝道:“陈策,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也敢抢夺德华兄的产业?老子让你看看什么是拳头!” 说着陈潇就扑了过去,可却被方十一被拦住了。 陈潇眼睛赤红的骂道:“方十一,你这是要背主吗?” 方十一为难的看着张淑慧,然后就抱住了陈潇。 “叔叔莫急。” 张淑慧盈盈起身道:“我家夫君乃高士,此等人不该脏了我们的手。” 声音清脆,可话里却带着凛然之意。 陈潇想了想,然后挣开,指着陈策道:“说吧,你是哪家的狗?” 张淑慧也冷笑着看向陈策。 一个小秀才,居然敢敲诈到了太孙老师的家中,这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陈策还是儒雅的道:“学生听说方先生在边塞大概是回不来了,所以这不是就想着贵府会被那些权贵为难吗!既然如此,那何不如把第一鲜转让给学生,想来多个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吧。” 前厅的气氛顿时就凝滞了,陈策的这个消息就像是大锤似的敲打在大家的头上,让人头晕目眩。 张淑慧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抚着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你胡说!” 小白眼睛红红的骂道:“你这个家伙,就和少爷说的那种寄生虫一样,专门趴在老百姓的身上吸血,比畜生都不如!” “他确实是在胡说。” 就在此时,马苏从门外进来,他先对张淑慧躬身道:“师母,弟子刚去了衙门打听,有好消息。” 张淑慧虚弱的道:“什么好消息?” 马苏直起身体,逼视着陈策道:“弟子听说…老师在北方打了个大胜仗,杀敌上千。” “什么?” 张淑慧松开手、小白的眼泪又忍了下去、陈潇一愣,旋即呵呵的笑了起来…… 陈策也在笑,只不过是在冷笑。 “你觉得这等谎言能骗到我吗?” 陈策摇头惋惜的看着马苏道:“我知道你,听说你在国子监里学业不错,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看陈策那隐藏的很好的得意就知道了。 方醒一旦出事,马苏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此后绝无上进的机会。 张淑慧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连陈潇都有些颓然。 此等人既然敢来方家敲诈,那么背后的势力必然不小,不然也不敢冒着触怒皇太孙的危险对方家下手。 他的背后是谁? 陈潇这一刻想到了太子,他希望太子能看在方醒和太子一家的情分上出手。 陈策仿佛是知道陈潇在想什么,他淡淡的道:“学生和武安侯他老人家有些关系。” 武安侯? “郑亨?” 方杰伦脱口道。 这就好比英雄谱,你必须要记住大明的那些勋戚,否则不注意就会惹来倾覆之祸。 方杰伦当然记得,所有的人都记得。 郑亨是朱棣的爱将,而且在勋戚中威望很高,太子怕是……投鼠忌器啊! 马苏终究年轻,闻言就怒道:“武安侯又能怎地,难道他还能堵住悠悠之口吗?” 幼稚! 陈策不屑的看了马苏一眼,然后一改刚才的翩翩风度,眼神凌厉的逼问着张淑慧道:“方夫人,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张小姐,可想清楚了吗?” 张淑慧倔强的道:“夫君办下的产业,不会在我的手上丢掉!” “你特么的是在找死!” 本来听到方醒的坏消息就让陈潇的心中难过,此时看到陈策逼迫张淑慧,他拿起茶杯就扔了过去。 可惜准头有些差,陈策躲都没躲,依然潇洒的站在那里。 “张小姐,别以为英国公府会为你撑腰!” 陈策终于露出了獠牙,他冷笑道:“姑且不论张小姐出身庶女,可令兄前几日已经话了,说是张家没有方家这门亲戚!张小姐,你该庆幸自己出身国公府,不然此刻无数的大儒、无数的勋戚会让你生死两难!”8 正文 第261章 风云变幻,各人嘴脸 爵士心力交瘁,过年期间改为两更了! ......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大家都懵逼了。 小白猛的想起了这几天张淑慧的情绪不大对头,现在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少夫人……” 方杰伦老泪纵横的喊道。他知道,如果陈策说的是事实,那么方家真的是完了。 没有一点生机的完蛋了! 这可是我方杰伦曾经用老命拉扯出来的方家啊! “你们这些强盗!畜生!” 方杰伦肆无忌惮的骂道,他觉得自己也该去死了,也许在地底下还能追上少爷,主仆二人一起去投胎。 “王八蛋!” 陈潇骂道,随即他就坚定的道:“家父顺天府通判,武安侯又能怎地,等家父上了奏折,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 方杰伦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想着郑亨应该会怕文官弹劾的吧。 陈策摇摇头,不屑的道:“一介通判而已,如果我把武安侯身后的贵人说出来,你爹怕是会吓死!” 马苏一咬牙,道:“那我就去告御状!” 国子监的学生们有个好处,那就是有机会进皇城实习,所以要是马苏在皇城里喊一嗓子的话,估计这事小不了。 “哈哈哈哈!” 陈策仰天大笑起来,良久才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得意的道:“你去啊!赶紧去!看看那位贵人怕不怕!” 证据都没有,你去告状?尼玛板子打不死你! 陈策已经没有了耐心,他皱眉道:“快点吧,我还赶着去衙门办过续,再拖的话,小心我……” “二姑太太可在?” 就在陈策一脸笃定的时候,外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谁?” 陈策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可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打扰。 “滚出去!” 陈策恼怒的回身骂道。 门外的那个男子被骂的有些懵逼,他用目光探寻的看着马苏和张淑慧。 张淑慧的眼睛眯了一下没说话,而马苏却拱手道:“薛先生此来何意?” 方醒不在家,马苏这个内弟子就得顶上去。 薛华敏一听这话,再看到张淑慧端坐不动,面寒如霜,心中就把张輗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张輗惹出来的事总得解决吧,不然等方醒回来后,按照薛华敏的理解,这货绝壁会发飙。 不管你是什么国公府,当方醒眼睛发红的时候,连朱瞻基都只能退避三舍。 薛华敏脑海中不过是一转,就跪了下去,吓了张淑慧一跳。 要知道薛华敏在张家可是客卿般的存在,除了老夫人和张辅那里,其他人想让他下跪?做梦去吧! 可今天他居然就跪了,而且跪的心甘情愿,这让张淑慧不禁心中一惊,泪水顿时就盈满了眼眶。 难道是夫君出事了…… 薛华敏不得不跪,他抬起头来道:“二姑奶奶容禀,外间的流言国公爷和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得到了消息,所以就打发了小的过来,恳请二姑奶奶莫要计较,回头老太太会给二姑奶奶一个交代。” 张淑慧震惊了,她从薛华敏的言谈举止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些线索。 “薛先生请起。” 薛华敏起身后,瞥了脸色不大好的陈策一眼,就问道:“这位是……” 刚进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些话,所以才有此问。 陈策阴着脸道:“先生何人?” 哟呵!居然还反问我! 薛华敏在京城好歹也是一个人物,闻言就准备刺几句,可马苏却说道:“刚才这位陈先生说张家此后将视方家为陌路,敢问薛先生,可有此话?” “绝无此事!” 薛华敏大惊,急忙解释道:“那只是外面的谣言,国公爷今日刚知道了此事,和老夫人都气得不行,所以才让我来解释一二,还请二姑奶奶放心,二太太马上就到。” “二妹妹。” 刚说到二太太,外面就传来了柔声,然后所有的男子都垂下头。 张淑慧起身迎出去,和二太太吴氏执手道:“辛苦大嫂跑一趟,不过今日有人要逼我方家交出产业,大嫂先进后院歇息,小妹处理完了就来。” 二夫人一听就惊住了。尼玛!二老爷造的一手好孽啊!这不才几天,就有人敢趁着方醒不在家来逼迫了。 我的命好苦! 这事原本是大夫人来的,可被知道她和张淑慧不睦的老太太给否了,最后点了二夫人吴氏的将。 这锅我真的不想背啊! 二夫人把苦水往心中一收,杀气腾腾的,也不顾什么贵妇人的体统,直接就冲进了几个男子呆着的前厅里。 陈策正以为薛华敏是方家找来的骗子时,就看到一个贵妇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二夫人的目光一转,凭着管家的经验,很快就把目标定在了陈策的身上。那双秀目一寒,红唇轻启道:“你是谁?报上你身后的人名,看看我英国公府惹得起惹不起!” 陈策目瞪口呆的看着二夫人,而薛华敏见机就说道:“二夫人,这人是想逼着二姑奶奶交出第一鲜,而且还说二姑爷死在了塞外,要方家知趣一点。” 趁着现在的机会把方家的怨气消掉。薛华敏的知机让二夫人心中暗自点赞,然后她眯眼看着陈策道:“说吧,正好国公爷从宫中回来了,咱们看看你背后的贵人是谁,如果连国公爷都只能退避三舍的话,那咱们就把老夫人请出来,去老王爷的墓头哭去!” 我曰! 这话让大家都惊住了。 张辅是谁?国朝的第一大将,深得朱棣看重的统帅。 可连这样的人都无法阻拦方家被逼迫,那这大明朝真的可以完蛋了! 连英国公这等人物都得忍气吞声,何人还愿意为大明效命? 至于请出老太太去哭河间王,那只是个玩笑,因为到了那一步的话,朱棣的江山怕是要不稳当了。 厉害! 陈潇和马苏都暗自为二夫人的话叫好。 二夫人的话已经把陈策逼到了墙角落里,进不得也退不得,而且应对不好的话,今儿怕是他陈策的小命不保。 陈策脸上的得意不见了,刚才的不屑也不见了,可还保持着架子不倒。 “不过是正常的交易罢了,学生不敢当此罪名。” 二夫人看到陈策的表情淡定,心中就有些猜疑。 他背后的那人不外乎就是几位王爷中的一位罢! 马苏补充道:“这位陈先生说自己是武安侯门下的人,而且武安侯还只是个不打眼的人物,后面的贵人能让方家粉身碎骨。” 读书人恶毒在什么地方? 杀人不见血! 不过是改动了一下陈策的话,就已经把一个恶势力刻画的栩栩如生。 正文 第262章 遮奢梁老公 陈策要被气疯了,他虽然觉得自己的主子不怕英国公,可也不能结仇啊! “你在胡言乱语!” 陈策怒道:“别以为你是方醒的学生就了不起,你这是在给自己招祸!” 马苏冷笑道:“等老师回来后你再说这等话也不迟!” 方醒要是遇到这等人,肯定是先关门,然后再放出铃铛。 二夫人正沉吟着,她已经猜出了是谁,所以在考量用什么手段来解决此事最好。 要是不动这个陈策的话,方醒回来怕是不肯罢休。 可要是动了他,那位贵人可是同样的睚眦必报。 “梁老公求见,少爷麾下斥候小刀求见!” 就在二夫人沉吟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通报声,二夫人瞬间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我怎么犹豫了呢? 张淑慧的小脸上出现了光彩,她淡定的道:“请进来。” 当梁中进来后,也不看陈策,就笑呵呵的道:“方夫人今儿可是大喜啊!咱家跟着报信的斥候来讨个喜包,方夫人可别吝啬才是。” 张淑慧起身笑道:“梁公公客气了,请奉茶。” 梁中眼皮子都不扫一下陈策,自顾自的坐下。 小刀一进来就看到了主位上的张淑慧,他毫不犹豫的跪下道:“少夫人万安,小的名叫小刀,乃是少爷在杀胡堡收的家丁。” 陈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可张淑慧却笑吟吟的说道:“你且起来,说说你家少爷的情况。” 小刀起身后说道:“少爷在塞外一战杀敌一千余,派了小的沿途报捷,小的连陛下都见到了呢。” 陈策的脚有些发软,背心处已经洇湿了。 张淑慧笑道:“那你家少爷现在如何啊?”说着她的眼皮子一抬,就瞟了陈策一眼。 小刀觉得气氛不大对,所以机灵的道:“少爷好得很!那夜兴和堡被瓦剌人突袭,少爷带着我们去救援,杀得瓦剌人哇哇直叫,还抓了瓦剌的一个千户官,连陛下都说要给少爷一个交代呢!” “噗通!” 听到这声音,大家扭头一看,原来是陈策。 陈策在听了小刀的话,特别是小刀说陛下要给方醒一个交代后,他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 厌恶的看了一眼摔坐在地上的陈策,梁中笑道:“这个小刀不错,连陛下都说他立下了大功,可问他是否愿意去开平时,这小子居然只愿意给方先生当家丁,真是忠心耿耿啊!” 这话虽然是夸小刀,可何尝不是在夸方醒呢! 二夫人赶紧弥补自己刚才的错误道:“这就是忠仆啊!二姑爷大名鼎鼎,有的是人敬仰。” 小刀看到陈策的丑态,顿时在兴和堡长大的经历就发挥了作用。 “少夫人,这人是谁?少爷可是交代要小的看好方家庄,若是需要,小的晚上就能把他的脑袋给摸了。” 就这么一个看着十多岁的稚嫩年轻人,可当这话出口后,没人敢不信。 小刀露出了一口白牙,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般的笑道:“少爷说小刀就像是孙猴子呢!专门上房揭瓦。” 孙猴子是谁? 张淑慧点头道:“你家少爷可有话让你带来?” 小刀一听,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解释道:“少爷说了,等陛下到了之后,瓦剌人自然会溃败,到时候就会回家。” 张淑慧优雅的点点头,然后转向陈策道:“今日当着梁公公的面,陈先生,你刚才说我夫君被武安侯害死在了塞外,如今真相大白,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了吧……” 梁中的目光瞬间就唰的一下过来了,陈策扶着地上爬起来,脸色惨白的道:“学生只是来问价的,何曾有说过这些话?方夫人,你不乐意卖第一鲜没问题,可你这般的污蔑于我,学生可是要说法的!” 这是反咬一口,而且配合刚才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谁说不是方家在欺负一个老实人! 所以读书不是无用,只是看你会不会用。 陈策说着就瞄了梁中一眼,心想这位应该是不敢惹武安侯背后的那位贵人吧…… 梁中的脸色在慢慢的变得铁青,他想起了方醒毫不嫌弃自己是个阉人,拍肩膀、和老友似的喝酒聊天,也不叫自己梁公公或是梁老公,而是大大咧咧的喊老梁、遇到好东西也会给自己留一份…… 而且他和我梁中一样的宠爱小郡主! 你居然敢欺负方醒的媳妇?你居然敢欺负我梁老公的朋友?我曰尼玛! “我曰尼玛!” 哪怕这声音有些尖利,可依然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马苏呆呆的看着梁中… 张淑慧呆呆的看着梁中…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梁中…… 梁老公,你可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啊! 可你…可你居然和市井里的那些泼妇般的在骂街! 往日那个笑的和太子般像弥勒佛的梁老公到哪去了? 而陈策已经懵逼了,他没想到梁中居然会爆粗口,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好像没有那个能力罢! 陈策毕竟是城府颇深,他深吸一口气后,呆滞的道:“梁公公,学生……” “你是什么功名?” 梁中发飙的模样有些吓人,那眼珠子瞪起来,吓得陈策赶紧答道:“学生应天府秀才。” 梁中一摆手,笃定的道:“此后你就是白身了!” 张淑慧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梁中拿出遮奢公公的模样来,就忍不住想笑。 “哈哈哈哈!” 可陈潇却没有这个忌讳,他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陈策脸色铁青的想说些场面话,可梁中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是武安侯的人是吧?” 梁中心中冷笑:武安侯投奔了赵王,太子恨不能让他去死! 陈策以为梁中心中生怯,就昂首道:“正是!” 梁中看到小刀正机灵的在边上守着,就指着陈策喝道:“拿下这个贼子,且等咱家去禀告太子殿下!” 二夫人怔了一下,她是担心会带累梁中,而且还会把事情搞大。 可小刀却是半点都不担心的冲了过去,上去就是一脚。 “嗷……” 张淑慧偏转头去,小白用手捂着脸,而陈潇和其他男人都下意识的夹住了腿…… “你…啊…你居然敢…嗷……” 陈策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就像是只大虾米,可小刀却没放过他。 小刀熟练的把他翻过来,反剪双手后,抬头憨憨的问道:“少夫人,可有绳子吗?” 正文 第263章 方先生还是…识大体的 自从接到郑亨转投赵王的消息后,朱高炽的心情就有些不大好。不过他的城府深,所以外人也看不出来。 可今天他的脸上居然浮现了笑容,远远看去真像是尊弥勒佛。 “父亲!” 婉婉看到朱高炽后,就飞快的跑了过来,吓得跟她的那些宫女嬷嬷们都赶紧跟上。 一时间裙袂飞扬,朱高炽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两个太监的搀扶,接住了婉婉。 “下次可不许这般快跑了。” 朱高炽可抱不起女儿,所以只能是艰难的俯身下去,慈爱的摸摸女儿的头顶。 婉婉扬起小脸,皱眉道:“父亲,方醒还没回来吗?” 哪怕以朱高炽的城府,可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的酸了一下。 “方先生还在塞外,估摸着得到夏季喽!” 朱高炽突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念头:看你方醒还怎么和本宫抢婉婉! 婉婉噘嘴不乐,朱高炽正准备劝慰一番,可却看到梁中急匆匆的走来,就直起腰身,静静的等着。 梁中气喘吁吁的走过来,躬身道:“殿下,老奴今日犯错了。” 婉婉担心朱高炽处罚梁中,就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朱高炽先是对婉婉笑笑,然后问道:“何事?” 梁中做事一向稳沉,所以朱高炽也有些好奇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梁中尴尬的道:“殿下,今日老奴去了方家庄……” 朱高炽脸色不变的在听着,当听到陈策逼迫张淑慧贱卖第一鲜时,双拳紧握了一下。 “打死他!” 可婉婉却忍不住的喝道,那稚嫩的声音倒是冲淡了几分凝重。 梁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温暖之极,就垂首道:“那陈策说自己是…武安侯的人,并且还说武安侯的背后有贵人。” 朱高炽呵呵的笑着,可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凌厉,淡淡的道:“那你何罪之有?” 梁中感激的说道:“多谢殿下宽厚,可那陈策厚颜无耻,老奴看不过去就让那小刀把他给绑了……” 至于小刀一脚把陈策变成编外太监的事,梁中自然是不会说的。 陈策,小人物也! 甚至连武安侯都不在梁中的考虑之内,他只是有些忌讳赵王。 赵王作为朱棣的幼子,自小就深得宠爱,甚至在朱棣登基后,居然把赵王派到了他的潜邸之地——北平! 这是在给赵王希望啊! 朱高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摸着婉婉的头顶,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敢做出这等事来……” 牵着婉婉,朱高炽缓缓的走过去,在和梁中错身时,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说了出来。 “那就死有余辜……” 梁中心中大快,然后跟在后面轻声问道:“殿下,那这事可要告知…方先生?” 朱高炽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反变成了婉婉在牵着他走。 头好痛啊!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脑门在崩崩跳动,他回头就看到梁中也是一脸的为难,就知道主仆二人想到了一处。 婉婉觉得父亲走路太磨磨蹭蹭,就甩开手,蹦蹦跳跳的去前方的水池边上看鱼。 看着那些宫女和嬷嬷如临大敌的挡在婉婉的前面,朱高炽莫名的想起了婉婉回来说方醒带着他去钓鱼、捉螃蟹的事。 “方先生他……有些……” 两人相对一视,那个词就冒了出来。 ——睚眦必报! 朱高炽犹豫道:“方先生那边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吧?” 想到方醒一怒之下,就提兵冲进大营,然后揪出郑亨暴打一顿,朱高炽就觉得自己怕是要短命几年。 梁中察言观色的道:“殿下,我觉得方先生还是识大体的……” …… 方醒确实是识大体的,所以现在他才忍下了打人的冲动。 杀胡堡的‘帅帐’内,方醒眯眼看着眼前这位阿鲁台的使者。 这人叫做赛罕,长得很是魁梧,辛老七原先想留在这里保护方醒,可却被他给赶走了。 赛罕穿着一身华丽的外袍,只是那股子膻味却让方醒有些难以忍受。 不单是如此,方醒还得忍受着赛罕的口水。 “太师晓谕杀……堡的守将…” 赛罕梗了一下后说道:“阿斯兰必须要放归,否则……” 话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赛罕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敢拒绝阿鲁台的要求。 方醒听完后有些沉默,赛罕没有得到椅子,所以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方醒办公的案几上。 听着案几发出的吱呀声,方醒淡淡的道:“否则什么?” 赛罕一愣,然后摸着胡子道:“否则我部和瓦剌人联手,你大明可是对手?” 方醒低叹了一声,就在赛罕以为他是在遗憾的时候,方醒却冷笑道:“此次我大明发兵数十万,本就该连你们鞑靼人一起打,却是少了借口,你确定自己就能代表阿鲁台吗?” 赛罕气得站起来,怒道:“你等扣留了我部的勇士,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明对待朋友的诚意吗?” 方醒皱眉看着那张案几,准备回头就叫人送去烧火,然后他才冷淡的道:“你可知那阿斯兰做了什么吗?” 赛罕看到方醒的态度依然淡漠,就纠缠道:“阿斯兰是太师的侍卫,他能做什么?不过是来联络兴和堡罢了。” “联络兴和堡?” 方醒觉得这些异族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儿,真心的不能给脸。 “可他怎地联络到了我军与瓦剌人大战的地方?” 方醒冷笑道:“而且他早就到了,却没有把瓦剌人偷袭兴和堡的消息传递进去,反而是袖手旁观!如果这就是朋友,那我想说一句……” “去尼玛的!” 赛罕一听就傻眼了,因为他没想到来刺探兴和堡的阿斯兰居然会旁观了一场明人和瓦剌人的战斗。 可阿斯兰却不能落到明人的手中! “我要阿斯兰!” 赛罕放弃了道理,直接就准备用武力威胁。 “啪啪!” 赛罕侧身拍拍手,然后侧面的窗户被人从外面狠狠的撞开。 “好身手!” 当看到一个粗壮男子从破开的窗户外面鱼跃翻进来时,方醒也同样的拍拍手,赞赏的道。 男子在地上一个滚翻就站了起来,随即从腰间拔出马刀,刀锋铮亮的指向了方醒。 方醒面对着杀气却是笑容可掬,他右手附在腰间,笑道:“赛罕,你这是要威胁我吗?” 赛罕觉得大局在握,就得意的道:“方先生,交出阿斯兰,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壮汉也不失时机的脱掉外裳,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朝着方醒示威般的鼓鼓左臂的二头肌。 “呵呵!” 方醒笑了两声,就在赛罕以为他将会屈服时,方醒却猛地从腰间拔出一个东西,前端的管子对准了那个壮汉。 “去尼玛的!” “少爷!” 辛老七在外面听到方醒的骂声就冲了进来,可却又被方醒赶了出去。 “你且出去,这里即将有人袭击大明官员!” 辛老七啊了一声,然后在方醒的逼视下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方醒的这个举动让赛罕纳闷不已,但当他看到自己带来的勇士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后,还以为是方醒害怕被伤到,所以才赶走了辛老七。 正文 第264章 令方醒马上来 今儿是大年三十,迪巴拉爵士祝大家:阖家团聚,万事如意,吃好喝好玩好! ...... 土屋中一阵沉默,赛罕退后一步,让自己置身于壮汉的保护之下,然后才有恃无恐的道:“方先生,你只有一刻钟,要是一刻钟之后我看不到阿斯兰,那么……你将会见识到剥皮之术!” 那壮汉把马刀递到嘴边,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赛罕介绍道:“他不但能砍头,同时也是剥羊皮的高手,而且……剥人皮也不在话下!” “你说完了吗?” 方醒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赛罕心中警惕的道“方先生,知时务者为俊杰啊!你可别…..” 方醒突然展颜一笑,手中的东西缓缓的移动着,手指缓缓的扣动…… “阿鲁台那个波斯人也敢威胁我大明吗?” 方醒的眉间冷冽,突然喊道:“来人啊!有人行刺!” 赛罕一怔,壮汉听不懂,但能猜到方醒是在通知外面,于是就冲了过来。 “呯!” 壮汉刚冲到方醒的身前,手中的刀准备挥下斩断方醒的右臂。可那马刀在空中就停住了。 “铛!” 由于壮汉挡住了赛罕的视线,所以他在后面只看到了马刀落地,而壮汉的后背却出现了一片殷红…… “噗通!” 方醒轻轻一推,眼前这个瞪着眼睛的壮汉就轰然倒地。 赛罕慌乱的退后了几步,瞠目结舌的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使了什么妖法?你……” “你你妹啊!” 方醒把枪口对准了赛罕,冷笑道:“还记得那位阿拉坦吗?他现在可好?”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辛老七的提醒。 “少爷,大家都来了。” 方醒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呯!” “噗通!” 赛罕倒在地上,身体在抽搐着,前胸迅速的被鲜血浸透。 阿拉坦? 在最后的时间里,赛罕想到了阿拉坦。 阿拉坦回到王帐时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浑身都是包,嗓子眼几乎都咳成了黑色,连话都说不了。 据一路陪同的人说道,阿拉坦是在路上染上了疫病,不但是身上长包,而且整日不停的咳嗽,最后就变成了骷髅般的模样。 阿拉坦很快就死了,死后还被焚烧深埋,他的家人也被当成了不吉之人赶出了王帐。 “嘭!” 房门被撞开,接着就是辛老七冲了进来,当他看到方醒站在原地,而那两个鞑靼人却扑街后,不禁想起了方醒上次在皇城外遇刺时的应对。 方醒很满意辛老七的反应,他故作惊慌的道:“这两人行刺于我,侥幸被我杀了,你们赶紧去扣住阿鲁台的人。” 倒地的那个壮汉手中还握着那把马刀,窗户被撞开的痕迹清晰可见,所以大家都对方醒的说法深信不疑,就急匆匆的去捉赛罕带来的人。 辛老七没去,他只是默默地拿出自己的唐刀,撕开这两具尸体的衣服后,直接用刀捅进了伤口中。 方醒也没有表示诧异,主仆二人默契的完成了毁灭证据的重要一步。 由于有方醒所部大捷在前,所以朱棣大军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就已经出塞了。 兴和堡外,张羽和一帮子人心中揣揣的在等着,而方醒所部却没来。 当圣驾到了兴和堡外面的时候,方醒放下了手中的信。这是张辅写来的,信中说是家中仆役出去信口开河说了些不该的话,对此很是抱歉等等。 方醒面无表情的拿起另一封信,这是梁中写来的。 这是方醒第二遍看梁中的来信了,他默默的看完后,对着在门口等候的一干军官说道:“你等且去迎接圣驾,就说我病了……” 所以当朱棣看到姗姗来迟的董辟后,就面露怒色,吓得董辟赶紧跪下解释。 听完后,朱棣若有所思的道:“你说方醒病了?什么病?可要朕派御医去?” 这等隆恩可是不多见,按理董辟得替方醒谢恩的,可是想到临走时方醒正在喝酒,他就忧郁了。 董辟跪在地上纠结着,他可不敢对皇帝撒谎,所以才呐呐的道:“方先生他…没病…” “嗯?” 朱棣的轻哼仿佛就是个信号,黄俨先跳出来道:“好大的胆子!方醒这是在欺君!” 郑亨也阴测测的道:“那方醒莫不是自持功高,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胡广在边上听到这些话,心中一惊,可却不敢给方醒缓颊。 朱棣沉声道:“他是想干什么?说!” 董辟已经被吓得浑身大汗,他颤抖着道:“方先生说…他说…” 郑亨看到董辟一直在看自己,就怒道:“你看我作甚,莫不是想请本候为方醒求情吗?那是做梦!” 郑亨大义凛然的道:“虽然方醒在臣的麾下呆过一阵,可臣却不会徇私!” 好一个国朝的大将! 好一个不徇私的统帅! 朱棣的眼中波澜不惊的道:“他说了什么?” 董辟满头大汗的看着郑亨,郑亨心中一个咯噔,就说道:“陛下问话,你看我作甚?” 就在此时,黄俨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得意的道:“陛下,昨日老奴听说一件事,说是那方醒杀了永宁王的使者。” “啪!” 朱棣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喝道:“令方醒马上来!” 马上就有人去找方醒,而董辟看到没自己的事了,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杀胡堡离这里不远也不近,朱棣以为方醒起码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可没想到才一刻钟不到,门外就传来了通报。 “杀胡堡…方醒到……” 朱棣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喝道:“令他在外面呆着等候问话!” 郑亨和黄俨都相对一视,眼中的喜色充盈。 朱棣扫了下面一眼,对大太监点点头,然后大太监就单独出去了。很快,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陛下问着你,你可仔细回答。” “那啥,臣知无不言。” “有人说你杀了永宁王的使者,可有此事?” 方醒的声音很是委屈的道:“没有的事,这谁在造谣?陛下难道也不管的吗?” 里面的人都纷纷偷看着皇帝,想着这下该要发飙了吧。可朱棣只是面无表情的在听着。 “那厮先是说要带走那个阿斯兰,可阿斯兰我不是交给宣府了吗?所以就说不知道,结果这家伙居然埋伏有刺客,幸亏咱身手矫健,武艺精湛,这才勉强干掉了他们,不然今日陛下只能看到臣的尸体了。” “想到臣的妻小此后将无人照管,臣的一颗心就……难受啊!” 正文 第265章 郑亨,卧槽尼玛! “可有人证明?” 大太监觉得跟方醒说话好累,这货居然会乾坤大挪移,而且还会耍横。 “当然,那日一百多赶来救我的军士都可以证明。” 大太监定定神,提高警惕后继续问道:“那你今日为何谎称抱病不来迎接圣驾?这可是欺君大罪!” 大太监的暗示让方醒心中一愣,然后一脸悲愤的道:“臣不敢来。” “为何?” 大太监觉得要出事了,这和他避事的信条相悖,可朱棣的命令在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里面的朱瞻基也觉得要出事了,而且是大事,所以他向前一步,准备在朱棣发怒的时候跪下求情。 听到大太监的问话,方醒刚才还有些无赖的脸上全是狰狞,看的大太监心中一惊,正准备劝阻时,方醒却冲着里面嘶吼道: “郑亨!卧槽尼玛!” 兴和堡的条件简陋,所以朱棣办事的地方也只是原先张羽的大堂而已。 此时大堂内众人都鸦雀无声。 嘶吼声才散去,胡广和金幼孜使了个眼色,示意准备救场。而杨荣却是若有所思。 郑亨大怒,可想到朱棣在此,就委屈的跪下说道:“陛下,这方醒今日当众辱骂臣,臣……” 说着郑亨就俯身下去,形状凄凉。 黄俨在心中给郑亨叫了个好,然后冷眼看着朱瞻基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焦急。 朱棣的双拳握紧,正准备发话,可外面的大太监已经开始呵斥了。 “方醒,辱骂国朝大将,你可是失心疯了吗?”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着,好像真是失心疯了似的,就在大太监心中一松的时候,方醒却指着里面喝道:“郑亨,你麻痹的杂种!从北平到兴和,你给我穿了多少小鞋!” 郑亨的身体一震,觉得方醒这是要准备玉石俱焚,急忙就辩解道:“陛下,没有的事啊!这方醒是在污蔑臣,请陛下为臣做主。” 朱棣的面颊颤动,还是没说话。 可外面的方醒却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他猛地向里面冲去,然后被几个侍卫给拦腰抱住。 就算是被人抱住,可方醒依然是挣扎着骂道:“郑亨,你这个婊砸养的,有种你就冲我来,特么的想逼死我妻子算是什么?狗杂种!阴阳人,烂屁yan……” 方醒如同市井粗汉的大骂让人心惊。 他可是皇太孙的老师啊!可居然会这般的失态,难道…… 郑亨的身体僵硬在那里,黄俨却缩了缩脖子,他没想到方醒居然敢豁出去。 而朱瞻基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杀气,直挺挺的在盯着郑亨看。 方醒不会利用张淑慧来阴人,这一点朱瞻基是有数的,那么郑亨果真是差点逼死了张淑慧? 方醒对张淑慧的感情多深,朱瞻基了解不少,所以他马上用目光请示着朱棣。 朱棣冷哼了一声,然后外面的大太监就问道:“你且把事情道来。” 方醒深呼吸几次,然后说道:“郑亨令我前往兴和一线试探,可从北平到兴和堡,一路上都是他的地盘,我部从未进城修整过!若不是我拿出了太孙殿下的书信,他们连我部被冻伤的弟兄都不愿意接收!” 瞬间,里面的郑亨就感到无数的视线在看着自己,他哀声道:“陛下,臣从未做过此事啊!这方醒是在污蔑,是在诽谤……” 可大家都清楚,除非是方醒真的失心疯了,不然他不敢在陛下的面前说这种谎话。 黄俨悄然的退后了一步,然后低头,老习惯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朱瞻基心中大恨,方醒在书信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边塞的风光不错,可却从未说过这一路被刁难的情况。 郑亨,你果真是翻脸无情的婊砸啊! 外面方醒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那郑亨大抵是觉得我死定了,于是就使人去了方家庄,不但说我已经死在了塞外,还要内人把第一鲜交出来,不然就让我方家庄化为齑粉!” 方醒说到这里就怒吼道:“郑亨,滚出来!” 大太监看到方醒那副模样就有些心惊,就低声道:“方先生,陛下可在里面呐。” 方醒渐渐的冷静下来,最后喝道:“郑亨,我就在这里,你无需用那些阴谋诡计,直接令人杀了我吧!” 方醒这话已经让他彻底的和郑亨对立起来了,同时也和郑亨代表的那一群勋戚权贵撕开了脸面。 郑亨跪在地上,只觉得心中一阵冰冷。 是谁?老子只是说方醒这次死定了,可没让人去夺他的产业啊! 老子堂堂的武安侯,难道还会差那点小钱? 可方醒既然敢这般说,那么肯定是拿到了证据。 这事是谁干的? 郑亨在脑海中过了一道,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家中有好几人都有这个嫌疑。 朱棣的面色阴冷不定,就在朱瞻基以为他要动手时,朱棣却皱眉道:“竖子不守规矩,咆哮朕前,赶出去!” “是!” 朱瞻基神采飞扬的应道,然后抢了别人的活,冲出去就对方醒眨眨眼睛,作严肃状道:“好大的胆子!来啊!撵出去!” 说着朱瞻基就对着方醒挑挑眉。 方醒了然,就装作不服气的道:“走就走!” 大太监在边上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不禁干咳了一声道:“那个……方醒,你赶紧走吧。” 你们两个有悄悄话就私下说不行吗?再不走就有藐视陛下的嫌疑啊! 方醒扬长而去,可郑亨却坐蜡了。 朱棣的目光定在郑亨的身上,眼中全无温度的道:“武安侯,你有何话说?” 正好朱瞻基进来,听到问话就笑道:“皇爷爷,孙儿估摸着这事应该是武安侯家中的人做的吧。” 呃…… 这次连朱棣都目露讶色的看向朱瞻基,觉得他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真是太厚道了。 朱瞻基淡淡的道:“武安侯戎马倥偬,对家人失于管教也是情有可原,而方醒也是关心则乱,在孙儿看来,小惩即可。” 果然是好圣孙啊! 连那三位随军的辅政大佬都目露精光的看着朱瞻基,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只有郑亨在心中已经要悔死了。虽然朱瞻基的话是很好听,显得宽宏大量,有国本之风采。 但朱棣肯定不可能为了这事就处理郑亨,那不符合他拉拢勋戚的原则! 可朱瞻基暗地里却把郑亨逼得没有了退路。 “削郑亨五百石俸禄,责令整理门风!” 朱棣端坐着说道,随即大太监就干咳了一声,大家都知趣的行礼告退了。( ) 正文 第266章 难道方醒是一位高手?(感谢大家的支持,加更!) 这一章加更是爵士诚挚的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爵士写出来的文字根本就不值一提! 感谢!!! 祝大家鸡年行大运,全家喜洋洋!!! 爵士继续码字,希望大家春节快乐!!! ...... 等人走后,朱棣才含笑对朱瞻基说道:“不错,刚才你的话很是进退两宜,看来最近长进不少啊!” 朱瞻基的小把戏哪能瞒过朱棣,所以他就赧然的道:“皇爷爷,孙儿只是担心方醒会在冲动之下干出些令人瞪目结舌的事情来,所以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这就是帝王之道。” 朱棣欣慰的道:“此事朕洞若观火,郑亨行事太过,正好让他收敛一些。” 今天方醒骂郑亨的话一传出去,对郑亨的威望就是一记重击。而且朱棣还削了他的俸禄,命他清理门户,这又是赤果果的打脸。 大明勋戚都有封号和俸禄,而俸禄直接是和你的功劳挂钩。郑亨此次被削掉了五百石的俸禄,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弥补回来。 朱瞻基点头道:“武安侯在统摄大营时有些过了,连安远候这等宿将都被他压得死死的,孙儿觉得这不是长久之道。” 这是在给郑亨上眼药! 朱棣沉默了,半饷才说道:“柳升对朕忠心耿耿,他不会抱怨,不过……” 这边在传授着帝王之道,而方醒却已经堵住了满脸阴沉的郑亨。 “郑亨!” 这里是中军的偏西方向,都是大将们的帐篷所在,人不多! 郑亨环顾左右,没看到人,就狞笑道:“方醒!今日拜你所赐,本候几乎被削爵,你且等着吧!” 方醒走动间有些笨拙,他逼近了郑亨,低声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撒手不管,如果他不管,老子哪怕是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现在比那些封伯的俸禄都低,可爽?” 方醒嘿嘿的笑着,显得极为得意。 “老子杀了你!” 郑亨被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什么,就冲了过来。 正好一队巡营军士路过,看到这一幕后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郑亨也太过分了吧!先是对人方醒下毒手,被揭穿惩罚后,居然才出来又堵住了方醒。 方醒也看到了这队军士,他的嘴角微翘,嚷道:“武安侯打人啦!” 两人瞬间就扑到了一起,那些军士都不忍的想到:武安侯乃是大将,而方醒只是个书生,这下估计会被打惨了吧…… “嗷…....” …… “嘶……” 朱棣正在教授孙子帝王之道,听到外面有人隐隐呼痛,就不渝的看向了大太监。 “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太监出去了,朱棣又教了几句,就看到大太监领着几个侍卫进来了。 “怎么回事?” 大太监哭笑不得的说道:“陛下,老奴说不来,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 咦!你这老货还敢拿乔? 可大太监却就拿乔了,只是垂首,而且身体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三个侍卫的身上都有些皱巴巴的,而且有些地方居然还出现了少量的红色。 “谁干的?” 朱棣有些火了。谁敢动我的侍卫,这是要作死吗? 三个侍卫都有些幽怨,朱瞻基就皱眉问道:“你三人因何这般模样?” 这话只有朱瞻基敢先于朱棣问,要是太子这般,估计会被朱棣喷个狗血淋头。 老子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陛下……” 三个身手高超的侍卫居然像是小媳妇般的委屈,这让朱棣和朱瞻基都吃了一惊。 连他们都不敢说,那会是谁? 朱瞻基希望是赵王偷偷的跑来了,那样的话,一个擅离封地的罪名就能让赵王吃不完兜着走! 朱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面色顿时就变黑了。 “陛下。” 一名侍卫一脸郁闷的道:“陛下,刚才臣等去抱住那方醒的时候,被他给伤了。” 呃…… 朱棣郁闷了,难道方醒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把朕的三个侍卫都给弄伤了。 黄俨担心朱棣会轻飘飘的放过方醒,就故作诧异的道:“那方醒不过是文人,你等不会是在欺蒙陛下吧?” “嗤!” 一个侍卫的脾气有些暴躁,听到黄俨质疑,就一怒之下把衣服的前襟撕开了,露出了健壮的胸膛。 “那是什么?” 可在那健壮的胸膛上,此时却布满了针眼般的伤口,细细的血痕流淌下来,看着有些惊悚。 看到大家都呆滞了,这侍卫才委屈的道:“那方醒的身上有鬼,一抱住他就像是抱住了刺猬。” 另一个侍卫也补充道:“他的手腕上也有这等东西,臣一握上去就被伤到了。” 说着他把手心朝上展示了一圈,上面果然都是一样的伤痕。 最后一个侍卫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捞起裤管,指着那一团青紫,苦脸道:“臣这里和方醒的小腿碰了一下,结果就成了这样。” 大太监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而朱瞻基也是忍俊不禁,回首看到朱棣正一脸古怪的表情,就急忙转过去。 三名侍卫看着这些古怪的表情就更委屈了,直到大太监用手指指门口,才不甘的出去。 “若是……公平对决,臣可在三个回合胜!” 那个脾气暴躁的侍卫临出去时,忍不住为自己辩护了一番。 “这真是……” 朱棣等人都出去后,才呼出一口气,哭笑不得的道:“那小子还真是准备要坑一把武安侯啊!” 朱瞻基面色如常的道:“皇爷爷,方醒怕是担心被武安侯袭击才做如此姿态的吧。” 话虽这么说,可朱瞻基敢用自己未来的妻子打赌,方醒绝壁是想暴打郑亨一顿。 “陛下,方醒和武安侯打了一架。”这时有人进来禀报消息。 “谁赢了?”朱瞻基不出所料的问道。 …… 鼻青脸肿、身上多处针眼的郑亨此时走在营中,觉得人人都在看着自己,人人都在议论自己。 “阴阳人,烂屁yan……” “婊砸养的……” “谁?” 郑亨猛然回身,可离他最近的人也得有几十步。 那些军士被郑亨脸上的青肿给惊到了,都纷纷垂眸不语。 可郑亨却觉得这些人都在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还在嘀咕。 “滚!都给本候滚!滚远!” 郑亨怒吼着,气喘吁吁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刚厮杀了一场。 那些人都不敢惹郑亨,于是就急忙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郑亨仿佛看到方醒就在眼前,他咬牙切齿的恨道:“小崽子!你来啊!看本候不弄死你!” 很快,武安侯在营中无故训斥军士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方醒正在脱衣服,一边脱一边抱怨道:“这东西伤人伤己,我的身上都青了。” “噗通!” 一件沉甸甸的内衣被扔到了案几上,边上的辛老七眼皮子直跳。 这玩意儿可是阴人的利器啊!( ) 正文 第267章 遭遇瓦剌游骑 随着皇帝到达了兴和堡,北征的气氛终于来到了顶峰。 大军在休息了三天后,朱棣一反以往的习惯,宣布大阅。 “陛下原先是准备在沙城的,可后来得知兴和堡大捷之后就改主意了。” 柳溥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今天他将作为柳升的亲兵出场。 方醒今天穿了一身的布衣,看着就像是一个乡下的穷酸。 把唐刀挂在腰间后,方醒看着前方排列整齐的麾下,就挥手道:“我们出发!” 兴和堡外,此时已经是万军云集,杀气沸腾。 方醒没有参加这场盛会,只是独自在外围呆着。 胡广三人进来时看到方醒就呆在城下,就笑道:“方醒,你为何不去?” 方醒拱手,然后一脸忠贞的道:“小子文弱,在里面怕会影响了我大明雄师的形象,所以就只能到这边看着。” 胡广笑了笑,也不去干涉,和其他人上了城墙。 朱棣到了,朱瞻基也到了,爷孙二人站在最中间,下面顿时响起了海啸般的呼喊。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不身处这等场景,你就不会知道二十多万人的呼喊有多震撼人心。 方醒的身体微微颤栗着,想着在朱棣去后,大明的军队再也没有这般的威势,不禁有些喟叹。 大明需要这等虎贲! 大明不能没有这等虎贲! …… 五月,草原上的植被丰茂,连大白马都乐意吃这个。 方醒拿出望远镜看了看远方,然后对辛老七说道:“刘都督到哪了?” 都督刘江作为大军的前锋始终处于前方,而方醒部被朱棣扔到了刘江的后面,也不知道这个位置算个啥。 而方醒部的后面就是大军,所以他不敢懈怠,只得紧紧跟在刘江的身后行军。 辛老七皱眉看着前面,等看到斥候回来后,就去问了问,回来说道:“少爷,刘都督马上就到三峡口了。” “三峡口?” 董辟骂道:“玛德!这地方一望无垠,走了这么多天,连根毛都没看到!难道马哈木跑了?” 方醒却沉稳的道:“马哈木既然想挑战我大明,那么他就不能跑!” 瓦剌三王,马哈木最强! “马哈木野心勃勃,他想用战胜我大明作为筹码,第一是想收拢整合瓦剌部,其次就是震慑阿鲁台,为统一草原做准备。” “所以他不得不迎战,否则别说是统一草原,我看连瓦剌内部都不会服他!” 方醒闻声就诧异的回头,然后问道:“你怎地来了?” 朱瞻基笑道:“中军无事,皇爷爷见我十分无聊,就叫我到前面来看看。德华兄勿优,小弟带了五百骑兵,当可保无事。” 方醒看着后面那几百名气势不凡的骑兵,就知道朱棣把自己的亲卫都排出来保护朱瞻基了,就劝道:“此地已至瓦剌的心腹,随时都有可能会遇敌,你待一会儿就回去吧。” 朱瞻基神采飞扬的道:“德华兄,小弟还想到三峰山去看看呢。” 什么狗屁的三峰山,方醒根本就不知道。 行军一个多时辰,就在方醒准备叫休息时,前方却飞也似的奔来两骑。 方五满头大汗的跳下马来,拱手道:“少爷,前锋发现了瓦剌的游骑。” 方醒本有些恹恹的,闻言就是一振,喝道:“全军加速,从前锋的左翼包抄过去。” 命令一下,顿时行军的节奏就被打破了,各部都在百户官们的呼喊下小跑起来。 方醒从马脖子下面取来头盔戴上,回身对朱瞻基道:“你且回去,顺便向陛下告知此事。” 朱瞻基心痒痒的想跟着去,可方醒的眼神很坚定。 等朱瞻基一走,方醒部又加快了速度。 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方醒已经听到了喊杀声,于是他就拿起望远镜看去,就看到几百名瓦剌骑兵正在前锋的左右游走。 “这是在试探。”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敌人是想试探我们的士气军心,传令,包抄过去!” 瓦剌人很快就发现了从左翼包过来的方醒部,而方醒部大多是步卒,正是个袭击的好对象。 “哟呵!” 一阵呼啸后,几百骑就朝着方醒部冲了过来。 刘江的身材高大,一把有些斑白的胡须看着平添了几分威猛。他看到瓦剌人转变了方向,就皱眉道:“谁让他们赶来的?胡闹!” 在刘江以往的战役经验中,骑兵还得要靠骑兵来对付,而他刚才不过是在等待瓦剌人靠近的机会。 由于方醒部的到来,这个机会已经消失了。 部下有人说道:“都督,若是任由瓦剌人冲垮了他们,咱们的面上也不好看啊!” 在他们看来,面对骑兵的冲击,方醒部能坚持住就算是了不起了。 刘江叹道:“罢了!我们追过去!” 部下遗憾的道:“怕是咱们追到的时候,瓦剌人已经透阵而出了。” 骑兵冲步卒,那就是一锤子的买卖,成了就势不可挡,不成就得赶紧退出来,重新组织二次冲阵。 而方醒此时已经开始布置防线了。 “聚宝山部正面布防。” 挡敌锋锐的任务方醒只信任自己带出来的火枪兵。 “孟蛟部左边,林群安部右边,保护两翼。” 林群安和孟蛟领命而去,方醒对方五说道:“你部作为后备,随时准备出击。” 此时那几百瓦剌人已经离这边不到五百米了,可方醒的从容却给了大家信心,所有人都大声的应诺着。 方醒双腿轻夹马腹,大白马优雅的带着他到了火枪阵列的右侧。 敌人越来越近了,方醒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喊道:“上面甲!” 面甲这个玩意儿放下后很是累赘,可面对着射术出色的草原人,方醒也只得如此。 “咔嚓!!咔嚓……” 连绵的响声后,十列沉默的军士准备完毕。他们手中的枪口慢慢的抬起来,对准了前方,就等着方醒的命令。 瓦剌人距离两百米,而刘江的追兵大约有六七百米的距离。 果然是偷袭的老手! 方醒不禁为瓦剌人的时间掌握能力感到钦佩。 这个距离能保证他们即便是不能透阵,可也能从容的撤离。 “铮!” 方醒拔出唐刀,喃喃的道:“还想跑吗?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而中军的朱棣在得到朱瞻基的报信后,也命令大军加速,争取抓住敌人的尾巴追击。 正文 第268章 谁是强兵! 马蹄声阵阵,等近些时,瓦剌人发现了火枪兵的面孔,顿时士气就是一跌。 “这是什么?” “好可怕的军队!” “他们是死了吗?” 聚宝山千户所的操练强度很大,而且对阵型的要求较高,所以当一千人排成十排,只能看到那黑黝黝的面甲时,一股惊悚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这是劲旅! 瓦剌的军官心中生出了一股豪情来,喝道:“让我们杀过去!让明人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强兵!” 饮马河在身后呜咽,敌人气势如虹的冲阵而来。 方醒缓缓把唐刀举起,顿时第一排战列的军士们都调匀了呼吸,手指也放在了扳机上。 当能看到敌人脸上的胡须后,方醒举起了刀,喝道:“第一排…齐射!” 中间的这个停顿是给军士们调整枪口的时间。 “嘭嘭嘭嘭!” 正当瓦剌人以为这个战线会被一突击破时,爆鸣般的声音就传来了,接着硝烟弥漫,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啊……” “咿律律!” “……” 方醒的耳边听到了这些声音,可他依然不动声色的吹响了哨子。 “哔哔哔!” “嘭嘭嘭嘭!” “……” 战场的中间有硝烟遮挡,可敌人的后面视线却是清清楚楚的。刘江减缓了自己的马速,震撼的看着在硝烟前被一排排打倒的瓦剌骑兵,惊道:“这怎地比神机营还厉害?” 神机营作战就是一锤子买卖,打几轮后就撤,然后再由大明的骑兵对付锐气受挫的敌人。 可方醒部的枪声却连绵不绝,居然能阻断敌军的后续冲击。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不间断的排枪打的敌人寸步难行,就在敌军有了退意的时候,硝烟那边传来了命令。 “全军突击!” 哪怕是对敌军的损伤不大清楚,可方醒依然自信在此打击下敌军已经乱成了一团,就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进攻命令。 “杀!” 刘江呆呆的停在原地,看着一个个带着面甲、恍如地底魔神般的军士走出了硝烟。 他们依然保持着队列,而且还随着哨声不断射击。几次轮射后,瓦剌人已经支撑不住了,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仓皇而逃。 “追击!” 看到敌人奔逃后,刘江这才恍然大悟,指挥着轻骑追了上去。 “少爷!” 方五看到敌人溃逃,也想去追杀。 方醒摆摆手道:“刘都督老于战事,有他去就够了。” 刘江悍勇,而且多年的沙场经验,这可不是方五能比的。 什么时候继续追击,什么时候适可而止,这些都是经验,而这些经验目前连方醒都欠缺。 辛老七又打了一次酱油,看到方醒在沉思,就指挥人去打扫战场。 等朱棣的大军到时,这里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的。那些敌人的尸骸都被挖坑埋了,而马尸方醒却留着,准备看看谁愿意吃马肉。 朱棣被一群将官包围着,看都看不清楚,只能偶尔在人缝中看到皇帝的盔甲闪耀一下。 没过多久,军令就来了。 “全军开拔!” 大太监在临出发前来了一趟,转达了朱棣的话。 “陛下说了,方醒不错。” 方醒知道能有这么一句就算是不错了,所以就点头道:“前有冠军侯驱敌千里外,后有岳武穆欲直捣黄龙,方醒不才,也愿追敌入瀚海!” 大太监看了方醒一眼,转身就走。回去后把方醒的话转告了朱棣,朱棣笑道:“小子大言,也敢入瀚海吗?且看后面的大战吧。” 杨荣骑在马上也是笑道:“马哈木怕是坐不住了,陛下,臣估算敌军应该已经集结了。” 杨荣长于断事,而且对军略也见识不凡,所以他的话朱棣当然会看重。 而正好此时刘江派来了斥候报信。 “陛下,我军在康哈里孩遇到了敌军斥候,刘都督已经停止追击,原地等候陛下之命。” 朱棣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拔剑喝道:“敌军既然来试探,马哈木当在前方,诸军齐进。” “万岁!” 一阵高呼后,大军丝毫不乱的朝着忽兰忽失温进发。 方醒所部这次得到了优待,居然被安排到了中军左近。 刚到位置,方醒就看到几十名骑兵簇拥着一个大将飞奔往中军去。 这些人到了方醒部前方时依然没减速,为首的大将扭头看了这边一眼,那眼中的刻骨仇恨让方醒马上就认出来了。 穿着全套盔甲的郑亨看着威武不凡,可他此刻心中却有些绞痛。 前几日他已经接到了家信,信中说陈策的姐姐已经被一杯毒酒给打发了,让他在外征战放心,此后家中必然会在夫人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陈策的姐姐就是郑亨宠爱的小妾,这个小妾仗着宠爱就气焰嚣张的敢和侯夫人对抗,搅得家中不得安宁。 而且这个小妾还大胆的把手伸到了外面,利用自己的弟弟大肆敛财。 郑亨去信家中时,只是要求找出一个替罪羊来,可没想到早就把那小妾恨之入骨的侯夫人却趁机下手,一杯毒酒就干掉了自己的最大对手。 “方醒……你这个奸猾的小贼!” 马背上的郑亨咬牙冷哼道。 那次他和方醒动手,结果吃了大亏,在军营中都传遍了。可朱棣得知了消息后,却当做没这回事,更没有惩罚方醒的意思,据说那天的晚膳还多吃了一张饼。 而方醒部才刚立下一功,杀敌上百人,可谓是开了北征大战的第二枪,而第一枪同样也是方醒打响的。 这小子的运气怎么这般的好呢? 带着这个郁闷,郑亨冲到了朱棣的边上。 “陛下,刘江已经在康哈里孩站稳了,由此我军右翼完整,可否令人从左翼张开?” 大军进攻,临敌前必然要张开两翼,不然就是防御姿态。 朱棣沉吟道:“瓦剌三王当会各自一路,这样,刘江游击于我大军右翼,左翼嘛……” 郑亨真心的想听到方醒的名字,这样的话,方醒那一路将会面临着瓦剌的一路人马,死翘翘的可能性大增。 可朱棣想了想后,就道:“就让李彬去。” 还没等郑亨失望,朱棣接着安排道:“陈懋领右路,刘江所部临战而决。” 等郑亨失望的走了之后,朱瞻基才问道:“皇爷爷,方醒所部放在哪?” 朱棣含笑道:“此部火器犀利,可兵员太少,大战中作用不大,且在中军吧。” 几十万的大军中,几千人真心的不打眼,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朱瞻基只是有些不服气的道:“其部虽然人少,可在关键时刻却能打开局面,皇爷爷可莫要小觑了。” 朱棣想起方醒在交趾的战绩,就点头道:“罢了,大战近在眼前,此刻的打算都是预定,不能作数。” 朱棣可不是前宋的皇帝,大将出征还得送图,限定各种作战模式,那种作死的事朱棣不会干。( ) 正文 第269章 若是我战死…… 忽兰忽失温,这里曾是蒙元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在后来也是中心城市——乌兰巴托! 当大军到达这里时已经是下午了,朱棣派出游骑哨探,然后下令全军扎营。 方醒不管扎营,而是带着辛老七和朱芳到了边上查看。 这里四周空旷无凭,易攻难守。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道:“少爷,我敢打赌,瓦剌人必然不敢来偷营。” 朱芳不懂这些,只是用脚踩着地面,想估算一下地面的软硬,好为此后的投石机安放做个预测。 方醒看着那些在营造栅栏的军士说道:“瓦剌人勇悍,可黑夜中他们也没把握,而我大明却亏得起,所以今晚安心睡觉。” “都散开!” 这时后面一阵喧哗,方醒回头一看,原来是十多个军士正推着一门小炮过来。 这种小炮看着已经有了些以后铜炮的雏形,要是敌人来偷营的时候挨上一炮,那酸爽就别提了。 柳升正在指挥着神机营的人布置防线,看到方醒后就朝他招招手。 方醒走过去笑道:“侯爷这是要准备轰瓦剌人一把吗?” 柳溥抢话道:“瓦剌人必然不敢来,我爹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滚!” 柳升一脚踢飞了自己的儿子,然后说道:“马哈木狡猾,虚虚实实的看不清楚,不过只要到了明天,瓦剌人不出来怕也是不行了。” 方醒颔首道:“我判断明日斥候就会遇到敌军的游骑。” 眯眼看着天边的斜阳,柳升淡淡的道:“大战一起,生死由天,你要小心了。” 方醒看到不远处在巡营的郑亨就道:“我会的,侯爷可得看好了柳溥,那小子有些愣头青,我怕他会冲到敌人堆里去。” 柳升也看到了郑亨,对于这厮抢了自己巡营活计的行为有些不屑:“要不就让他明天跟着你?” 方醒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道:“可以,我部在中军,而且火器为主,我会把他带在身边,让他见识一下战阵。” 能把自己的继承人放在方醒的身边,这说明柳升已经把方醒看做了可以托付后背和家小的关系。 两人不动声色的就完成了结盟仪式,然后各自分开。 郑亨也看到了这两人,他冷哼一声,慢慢踱步靠近柳升,低声道:“安远候这是要和郑某作对吗?” 柳升冷笑道:“难道我柳某和谁说话还得要你郑侯爷应允吗?那我倒是要去找陛下评评理。” 郑亨没想到柳升居然会说的这般的决绝,楞了一下后就甩手道:“罢了,你柳升这是攀上了高枝,郑某这里就提前预祝柳侯爷升官发财了!” 柳升按住了准备拔刀的儿子,晒然道:“我可不像你郑侯爷会改换门庭,听说赵王礼贤下士,想必郑侯爷一门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 柳溥把刀收进去,怒形于色的道:“郑侯爷,德华兄可是得罪你了?为何你多次为难于他?还把手伸到了方家庄,何其歹毒也!” 郑亨冷冰冰的道:“黄口小儿也敢这般说话吗?等明日见到瓦剌人,希望你自求多福吧。” 目光在走远的方醒背影扫过,郑亨带着人扬长而去。 “王八蛋!” 柳溥骂人的词汇很贫乏,和方醒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两父子想到方醒那天狂骂郑亨的话语,就觉得还是读书人厉害,居然连骂人都能无师自通。 可他们哪里知道,方醒这货那天还是收着的骂,不然真能把郑亨气吐血。 当晚,方醒独自在帐篷里给家人写信。 “淑惠,大军已经抵达忽兰忽失温,我有预感,近几日就会爆发大战……” “…大战一起,生死无凭,为夫只念着你和小白,若是为夫战死,则你和小白切勿……” “家中的地窖有我的一些在编书,如家中遇事,可取出交给皇太孙,当可保一世平安……” 良久,方醒把信纸吹干折好放进信封内,可却没有交给任何人。 叫来辛老七,方醒交代道:“若是我战死,你不可冲动,事后记得取出我怀里的书信,飞速交给少夫人,明白吗?” 辛老七一怔,然后单膝跪地道:“少爷放心,大战时我必能护得您的安全。”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辛老七,沉声道:“我知你…忠心耿耿,可当大战一开,何处安全?若是情势危机,我作为统兵官怎敢不当先冲阵?这些道理你不知道吗?” 辛老七抬头道:“少爷,那…后面的还是我来吧。” 方醒摇头道:“当着大军的面,我要是让你来,何以服众!” 辛老七顿首道:“小人知道了,定当奋勇杀敌!”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摸着怀里的书信,就想起了自己在地窖中的保险柜…… 柜子外面有方醒写的使用说明,密码是夫妻俩在床上的笑谈……把张淑慧和方醒的生辰合在一起的数字。 方醒没有睡意,就步出帐外,负手看着漫天星河。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在一起……” …… 所有人在今天早晨都感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方醒例外,他正在教训柳溥。 “军令大如山!若是你不听我的号令,那事后不但会被逐出师门,而且老子会打的你爹都认不出你来,听到没有?!” 柳溥只要方醒答应带他上一线就满足了,所以这货拼命的点头,“德华兄放心,小弟一定紧紧跟在你的身边,绝不偷偷跑掉。” 方醒检查了一下他的盔甲,然后点头道:“我部在中军,位置相对安全,可要是危急时刻,就算是陛下不下令,我也会主动请缨。” 拍拍柳溥的肩膀,方醒鼓励道:“做好准备吧,是男人就该见血!不过我希望你第一次见血是异族人的血。” 柳溥想起以前方醒说的笑话,又觉得方醒像是在交代遗言般的啰嗦,就笑道:“德华兄,小弟第一次见到的血可不是男人……” “滚!” 方醒被这货给气笑了,踢了一脚就骂道:“老子教你知识,可你却只记住了那些男女之事!” 这时辛老七匆匆赶来道:“少爷,全军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拔。”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着柳溥去了军中。 没过多久,随着中军的号角长鸣,整个北征大军开始移动了。 草原苍茫,微风吹过,那些嫩草微微低头,突然一只大脚踩过来,把嫩草踩到了地面上。 无数的大脚和马蹄轰然踩过,嫩草渐渐的失去了反弹的能力,服帖的躺在土地上…… 正文 第270章 三万骑兵冲阵(贺‘小小小小小脾气’双盟主,三千字大章加更) ps:三千字大章求月票!!! ...... 忽兰忽失温的周围有些小山包,而山背可以藏军,所以今日出后,斥候们非常辛苦,不停的在搜索着那些山背。 前锋很快就出了大营,而中军的朱棣此时才将上马。 看到自己的皇帝顶盔带甲,哪怕胡须花白,可依然是威风凛凛,那些将士们都用崇敬的目光在看着他。 “出!” 朱棣矫健的上马后,就沉声令道。 虽然经过了方醒的闹腾,可郑亨依然在掌握着中军,闻言他就一挥手,令旗瞬间挥舞起来。 这时贾全急匆匆的打马过来,看到方醒后就过来说道:“方先生,殿下已在陛下面前讨得了军令,大战起时,你部由陛下亲令!” 瞬间,方醒觉得胸中热,他用力的点头道:“你回复殿下,方醒当不负期待,必会奋力杀敌,不惜此身!” 贾全看到方醒目光炯炯,话语铿锵有力,就知道方醒今日怕是要豁出去了。 等回到中军,贾全把方醒的话传告给朱瞻基,让朱瞻基也是默然。 朱棣在边上也听到了,就指着前方道:“我大明将士都当有此念,则瓦剌必破!” 朱瞻基破例为方醒谋取了不听郑亨军令的权利,而方醒的回报就是不惜此身。 朱棣看到孙子有些沉默,就开解道:“那方醒平时惫懒,可心中却是有家国在,你此后待他宽厚些就是了。” 朱瞻基用力的点头,而杨荣在后面却嘴角抽抽的暗道:我的陛下啊!太孙对方醒已经很宽厚了好不好!再宽厚下去,那岂不是要斩鸡头烧黄纸了? 大军开拔,没多久前方的斥候就遇到了瓦剌的小股游骑,双方游斗了一阵后,各有死伤。 朱棣闻报后只是点头道:“此敌军之试探,令左右两翼向中军靠拢一些,斥候再放远一些。” 朱瞻基等人走后就问道:“皇爷爷,可是担心敌军插入我军缝隙吗?” 朱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抚须笑道:“正是,你是如何知晓的?” 连后面的胡广等人都是目露异彩,想听听朱瞻基的解释。 朱棣就是个雄主,要是朱瞻基也能继承他的衣钵,那么大明在百年内可保太平。 朱瞻基赧然道:“方醒曾经给孙儿说过些兵法,其中就有以小股精锐直插敌军腰肋部缝隙的说法,这样能打乱敌军的布置,乱其指挥,搞不好还能把敌军的心腹地带打烂。” “好!” 朱棣按捺不住心情,喝了一声好,然后再次解释道:“我中军和左右两翼若是被切开,则各自为战,大军散乱之下,不败者能有几人?” 方醒居然会兵法? 这个疑问在几人的脑海中转动了一下,随即就认为这是纸上谈兵。 方醒虽然在交趾打得不错,前段时间也救援了兴和堡,可那些都是硬碰硬,并没有什么谋略在其中。 大军浩浩荡荡的在草原上行进,前方的斥候不时的遇到游骑。而且越往前,遇到游骑的频率就越高。 这是瓦剌人在随时保持着对大明军队的位置确认,那么……今日必有大战! “游骑密集,敌军不远了!” 方醒用望远镜看到了前方的骑兵不断上去增援,就知道大战即将来临。 “陛下,刘都督已经靠近右翼。” 斥候流水般的来汇报军情,而朱棣也是当即剖断。 “令刘江可夹击敌军左翼。” 前方已经出现了烟尘,朱棣马上指着右方的山包道:“敌军已至,中军随朕移到上面去。” 登高才能望远,朱棣摸着胸前的望远镜,不禁看了方醒那边一眼。 方醒正在给麾下打气。 “弟兄们,瓦剌人已经来。” 方醒看着这些穿着胸甲、戴着头盔的军士们,心中激荡着,大声的说道:“对面的就是曾经奴役我汉人近百年的凶残异族。前宋懦弱,致我华夏蒙尘……” 方醒的声音很大,连边上的友军都在听着,甚至还有人去打小报告,说方醒不务正业,临战才鼓舞士气。 朱棣淡淡的道:“他说了什么?” “……我想说的是,今日,就在今日,我大明的雄师又来到了这里。” “陛下在看着我们…” 方醒的声音逐渐的嘹亮起来:“大明的亿兆百姓在看着我们,他们在看着我们如何击败这些时刻在觊觎着再次奴役我汉人的异族!” 方醒的目光坚定,手中握着刀柄,目光缓缓转动,在这些年轻的脸庞上滑过…… 这些人中,今日不知道会有多少再也无法回到故乡,再也看不到亲人。 “诸君,今日一战,我方醒不会退后一步,若是我退后一步,请斩我级震慑诸军!” 朱棣听到这话也有些动容,而方醒也在做着最后的鼓舞。 “弟兄们。” 方醒突然捶打着自己的板甲嘶吼道:“今日……就让我们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前方的烟尘越来越高了,所有人都捶打着自己的板甲嘶吼道:“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横扫千军,有我无敌!” 热血在人潮中涌动,当大队开始进向前时,所有人都是昂着头,腰板挺的笔直。 朱棣站在小山包上,望远镜中已经看到了敌军。 在前方几里地的两个山包上,此时瓦剌人已经分成了三路,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行进中的明军。 朱棣一挑眉,就喝道:“去!逗弄一下瓦剌人!” 马上就有几个重甲骑兵冲了下去。 两边相距不过是两里地,重骑兵缓缓到了山下,朝着上面喝骂起来。 原来真有这等单挑的战法吗? 方醒好奇的看着那几名重骑兵,也期待着这场复古的单挑。 山顶上的瓦剌人都怒不可遏,而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金色盔甲的瓦剌人却冷笑道:“这等小把戏当真可笑,明皇不过如此,此战我军当大胜。” 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金甲男子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包,喝道:“既然明皇要战,那就让我马哈木来终结明人吧!” 手一挥,号角马上就响彻山上。 马哈木的眉间全是傲然,手再次一挥,顿时万骑奔涌,都朝着山下冲去。 瓦剌人此来都是一人三四匹马,也不用顾及马力,直接就冲着那几名重骑杀去。 方醒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担心的说道:“他们不会还想着单挑人家吧?” 柳溥在边上摇头道:“这是群殴啊德华兄。” 这时候还不走就是傻子! 只见那几名重骑兵马上就策转马头,飞快的朝着本队奔来。 “看不成了。” 方醒看到中军已经列阵了,就让辛老七去协调三个千总部之间的联系。 “开始了……” 看到柳升已经突前,方醒知道……大战终于还是开始了。 神机营的火铳已经架起来了,每支火铳由两人操作,一人展开支架并瞄准,而另一人则手持火源准备点火。 还有神机箭,这种原始的集束火器威力不小,一下就能把十几支,甚至是几十支的长箭射出去。 万马奔腾是什么感觉?方醒总算是体会到了,觉得就像是在地震。 “哟呵!” 三万人啊!人一上万,无边无沿,可这里有三万骑兵在冲阵,那威势在东亚也只有目前这支大明军队能扛得住。 方醒听到边上的柳溥说斥候的报告,瓦剌此次出动了三万人,几乎是家家都有人参战。 这时的柳升已经顾不得什么大营了,他站在神机营里,当看到敌军距离一百步时,就猛的挥手吼道:“神机箭!” 令旗一摇,顿时战场上就响起了尖利的呼啸。 几百支神机箭被箭杆上的火药管推动着猛的升空,然后又重重的扎了下去。 “嘭!” “啊……” 神机箭的冲势不是肉体能阻挡的,那些中箭的人马几乎都是被串成了葫芦,然后重重的摔倒,被后面的马蹄踏成一堆肉泥。 可瓦剌人当真悍勇,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这样踩着同伴的尸骸继续起进攻。 柳升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令旗再动,顿时一声尖利的鸣叫就传了出去。 “放!” 几千火铳手排成了几排,第一排马上点火。 “嘭嘭嘭嘭……” 枪声太过密集,以至于方醒听成了爆炸声。 在硝烟弥漫的前方,瓦剌人几乎是被清空了前三排,死伤不少。 瓦剌人冲阵的势头为之一窒,柳升不失时机的再次命令开火。 “嘭嘭嘭嘭……” “……” 几轮过后,瓦剌人终于是扛不住了,转身就跑。 “随朕来!” 朱棣可是马上的皇帝,他敏锐的现了瓦剌人的攻势已经不能持续,就率领直属的重骑兵起了反击。 柳溥指着那面代表皇帝的大旗,激动的喊道:“德华兄,陛下亲自冲阵了!” 方醒也看到了,那面大旗一直在向前,所过之处,前方的军队都纷纷裂开一条路来,将士们都在欢呼着。 “陛下万岁!” 作为皇帝亲自冲阵,这在明朝几乎是绝无仅有,在华夏历史上也是少见的。 皇帝都上了,那我们呢…… 方醒的眼珠子一转,就吩咐道:“我部是陛下直属,陛下在哪,我们当然就在哪,前进!” 朱瞻基在山包上看到方醒这边的旗帜动了,就有些心痒难耐的想过去。 “殿下,请恕臣无礼。” 胡广马上就拉住了朱瞻基那匹马的马缰,正色道:“殿下,陛下冲阵,这里还得要有人坐镇。” 朱瞻基用力的握着马缰,最后还是退让了,只是拿出望远镜在看着前方的战事。 正文 第271章 胶着,抵近射铳 “杀!” 朱棣一马当先就冲到了阵前,一刀挥出,那人头就飞到了空中。 那些说朱棣是持着天子剑上阵的家伙真是不懂战阵,骑兵交战中,宝剑的刺击本身就成了摆设。而在劈砍上,宝剑比马刀更是差了十几条街。 只有那些不上阵的将官才会使用佩剑,作为紧急时的自卫之用。 可瓦剌人却非常坚决的在撤退,而朱棣的重甲骑兵在速度上当然赶不上瓦剌人的轻骑,所以只得抱憾看着对手撤离。 “跟上去!” 朱棣微微的**着,然后当先追了上去。 郑亨一见,马上就率人紧跟不舍。 双方一追一撤,前锋和对方的后卫搅在一起,混乱不堪。 方醒部是步卒,在这种追击战中只得打了一次酱油。等到了朱棣的左近时,瓦剌人已经撤到了山下,并集结完毕。 朱瞻基终于来了,他看到朱棣那染血的盔甲就是一惊,然后问道:“皇爷爷,敌军已然列阵,我军是否暂且退兵?” 朱棣摇摇头,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前方道:“马哈木就是一头狼,要是大军一退,他必然会令游骑跟随骚扰,主力却可伺机而动,那我大明必败无疑!” 而马哈木同样是面临着选择,是进还是退,这是个大问题。 一旦撤退,马哈木敢担保朱棣会派出轻骑把自己追到天涯海角。 可进攻的话…… “损失了多少人?” 马哈木问道。 “少了九百多。” 马哈木痛苦的闭上眼睛。瓦剌的人口不多,这三万人几乎就是全部的实力了,要是今日大败,那么瓦剌将会蛰伏很长的时间。 那么…… “坚守不退!” 马哈木最后还是选择了防御,这样只需要守到天黑,明军就不得不退,他也可以从容收拾人马撤离这个倒霉的地方。 甚至也有可能给明军一次重创! 瓦剌人张开了两翼开始防守了,朱棣见状当即调兵遣将,准备进攻。 “陈懋,王通左路,护着神机营上前。” “李彬谭青右路,左右一起攻击!” 朱棣交代完毕后,就盯住了敌军的中路。只要马哈木敢于调遣兵力去援助两翼,那么他将会给这个祸害重重的一击,直接击溃马哈木所在的中路。 “瞻基,你可在此观战。” 朱棣回身交代道,然后自己就把中军的位置向前移动了一截,算是抵近指挥了。 “杀……” 左路的攻势最先开始,双方的骑兵直接绞杀在了一起,战况激烈。 方醒等了半天都没有得到自己所部的命令,只得带人在后面观战。 左翼的进攻很是激烈,可却看不到半点进展。 陈懋督军奋力向前,瓦剌人却坚韧的扛住了明军的冲击,等一轮攻势结束时,明军并未占到便宜,甚至在伤亡上还吃了亏。 这时神机营赶到了,陈懋怒吼着,带着刚退下来的明军再次掩护神机营前冲。 神机营的前推给了瓦剌人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那箭矢不要钱的拼命挥洒出去。 “啊!我中箭了……” 当箭雨出现时,神机营的前方倒下了差不多一百多人。 柳升的脸颊在颤动,他忍住心痛喊道:“抵近放铳!” 在抵近敌军的时候,哪怕是陈懋拼命的指挥麾下掩护神机营,可在这个过程中依然倒下了不少军士。 方醒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撼之极,不时的看着朱棣那边,心想怎么命令还不下来? 而朱棣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局,当看到神机营死伤惨重的冲到了射程之内时,他的手握紧了刀柄。 “皇爷爷!退回来吗?” 朱瞻基不知何时悄然到了朱棣的身后,他和朱棣的视角不一样,所以很是不忍目睹。 朱棣的脸颊抽动,回身厉喝道:“你且去方醒那里!” 朱瞻基一怔,随即狂喜道:“是!孙儿马上就去!” 看到朱瞻基冒失的只带着自己的十多名侍卫就跑了过去,朱棣的嘴角柔和了一瞬,然后朝着那边点点头,马上就有两百多的重骑追了上去。 那可是国本啊! 胡广觉得皇帝的这个决定太草率了,要是国本出事,大明将会陷入到太祖高皇帝晚年时的那种混乱状态。 于是他对着杨荣指指方醒那边。 杨荣心领神会的悄然从后面绕了过去,奔着方醒所部而去。 方醒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在燃烧,当看到朱瞻基带着大批重骑到来时,不禁喜道:“可是陛下要我部参与攻击了?” 朱瞻基兴奋的道:“皇爷爷命我来你部呆着,肯定是要上去的!” 方醒看着那些重骑皱眉道:“我可能命他们突击?” 朱瞻基回首看了一眼重骑的副千户,那人微微点头,眼中冷光四射。 有了这两百多的重骑加入,方醒觉得把握更大了一些。他叫来朱芳,让他组织民夫,一定要跟上大队的步伐,及时建立发射阵地。 朱芳指着后方说道:“少爷,一百架投石机已经在待命,只要一声令下,小的保证能把瓦罐打到敌军的头顶上爆炸!” 方醒满意的说道:“命令下去后,千万不要慌张,不然把瓦罐投到了我军的头上,那可是大罪!” “德华!德华!” 朱芳刚准备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打偏,杨荣就到了。 杨荣一到,马上就把朱瞻基困在了方醒的身边,一步不得擅离。 方醒此时已经顾不上朱瞻基了,因为前方的神机营在付出了伤亡后,终于是准备就绪了。 柳升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他喝道:“放铳!” 号声响起,那像是小号铜炮的火铳接踵开火。 “嘭嘭嘭嘭!” 密度更大的火力输出让瓦剌人纷纷落马,轮换阵列后,火铳依次开火,柳升欣慰的看到瓦剌人的抵抗变弱了。 马哈木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淡淡的道:“打回去!” 一队精锐的骑兵加入了战团,趁着火器营开火的间隙,他们骑着精心挑选的好马,一下就突击到了神机营的阵前。 “杀光他们!” 一个瓦剌百户官一刀结果了一个正准点火的大明军士后,仰天呼喊着。 “杀光明人!” 被敌军突入后的神机营顿时大乱…… 左翼的进攻就此进入了僵持,而右翼的胶着却比左翼有过之而不及。 都督马聚在马上挥舞着长刀,倒在他刀下的敌人少说也得有十多个。 可越是出彩,就越是敌人的重点攻击目标。 就在马聚刚收获一颗人头,有些疏忽的时候,一支长矛悄无声息的朝他的腰部刺来。 正文 第272章 意外的变局 马聚正杀的酣畅,被这一下直接刺下马来。 “这是明人的大官,抓住他!” 看到马聚落马,顿时几十个瓦剌人就冲了过来,幸亏马聚的亲兵及时赶到,这才把他抢了出来。 马聚刚被抢出来,可都指挥使满都却陷入了重围。 满都不是汉人,以悍勇著称,被围在中间后也不慌乱,大吼一声后就开始了突围…… 朱瞻基看着这些场景,只觉得心脏在疯狂的跳动,跃跃欲试的想上前杀敌。 “殿下,左边有个小土包,对战场一览无余啊!” 内侍李谦看到朱瞻基面露急色,就指着左边说道。 朱瞻基皱眉一看,原来那里地势独特,可以对战场一览无余,就有些心动了。 九龙口,目前只有明军的一个千户所在牵制着瓦剌的右翼游骑,不许他们侧击明军左翼。 李谦堆笑道:“殿下,这里一时间是不能进了,何不如到那处去看看呢!” 朱瞻基这次过来并未带俞佳,于是这李谦就自告奋勇的跟来了。 李谦在宫中多年,号称悍勇无双,论武力可以说是纵横除去郑和几人之外的太监界。 朱瞻基看到方醒正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前方的战事,就点点头,然后带着重骑就去了左侧。 杨荣此时已经被召回,所以根本就无人阻拦。 “满都指挥使阵没!” 朱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他已经看到了满都阵没的全过程。 满都是被一箭偷袭射中了右腿,然后被敌人趁机乱刀砍死的,而在他倒下后,身边躺着三十多个瓦剌人。 胯下的骏马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朱棣安抚的摸着它的脖颈,在等待着战局的变化。 方醒看到满都战死的过程后,差点就把望远镜给扔了。 “艹尼玛!” 方醒越来越像是个军伍中人了,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就愕然道:“太孙呢?” 方五指着左边说道:“刚才太孙带人去了那边。” 方醒举目看去,就看到那个孤零零的土包正处于双方的胶着点的侧面一点,顿时就大怒。 “谁让他去的?谁?” 面对着暴怒的方醒,也只有方五敢回话,他无奈的道:“少爷,方才跟着太孙殿下的近侍说了些什么,然后殿下就去了那边。” 方醒正准备叫人去接朱瞻基回来,可随即他的身体一震,就吼道:“老七!” 辛老七正在协调三个千户所的位置,听到吼声后赶紧打马过来。 方醒目光阴森的道:“我去接应皇太孙,你留在此处,令人去陛下那里报信,告知我去救援之事,立刻!” 辛老七还没反应过来,方醒就喊道:“聚宝山的人,跟我走!” 辛老七想追问情况,可方醒却已经一脸杀气的冲了出去,他拉住柳溥问道:“少爷是遇到了何事?” 柳溥心急道:“殿下被内侍李谦怂恿去了那里,瓦剌人已经发现了。” 瓦剌人确实是发现了,关键是朱瞻基的金冠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于是瓦剌人就分出了两千多人朝着那个小土包袭来。 辛老七举目看去,就怒道:“怎地让殿下带着重骑去了?” 柳溥兴奋的道:“七哥,有重骑在,咱们肯定能干掉那些瓦剌人。” 辛老七一把没拉住,就让柳溥跑了。他看着那些逼近的瓦剌人,喃喃的道:“重骑只可用于冲阵,保护殿下是不成的啊!” 重骑面对轻骑的时候只能靠冲击力取胜,当重骑原地防守时,绝对会被轻骑虐死。 方醒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勃然大怒,当即领兵增援。 朱瞻基已经到了小土包上,也看到了瓦剌人的来袭。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心跳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可面上还保持着平静。 重骑的副千户也看到了,他面色凝重的喝道:“保护殿下!” 可面对着轻骑的来袭,怎么保护?难道就把朱瞻基包在里面,然后等待外围一一被瓦剌人用弓箭干掉吗? 而那个千户所却被瓦剌人的游骑死死的拖住,无法来援。 副千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恨恨的瞪了李谦一眼,可李谦却呼喝道:“你等重骑,难道还打不过那些瓦剌人吗?那陛下还养着你等何用!” 那副千户几乎被这话给气死,他注视着朱瞻基,想等待着皇太孙的决断。 朱瞻基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一次经历战阵,让朱瞻基根本就没法做出有效应对。 是跑还是果断应敌? 朱瞻基慌了,可敌人却在飞速接近,他的决定已经晚了…… 副千户看到朱瞻基一副犹豫的模样,就咬牙道:“护着殿下撤离!” “走!” 可这个决定还是晚了,当他们还没冲下小土包时,瓦剌人的轻骑就已经到了。 朱瞻基猛的一个激灵,然后决然的道:“迎敌!” 朱棣的培养终于是体现了价值,朱瞻基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错误,马上就改了过来。 副千户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带着麾下就冲了过去,而朱瞻基的身边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侍卫。 那些瓦剌轻骑看到重骑冲了过来不惊反喜,就绕着重骑开始了兜圈子,那些箭矢不断的飞过来。 重骑人马皆披甲,所以马力不堪损耗,不过是几圈之后,重骑就已经是速度大减。 那些瓦剌轻骑都呼喝着放过了重骑,直接往朱瞻基那边奔去。 朱瞻基绝望的看着敌人,拔出方醒送的唐刀,喊道:“随我杀敌!” 可这点人去迎击两千多人,那真是羊入虎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跟我来!” 贾全的心中冰冷,然后带头冲向了敌军。 “杀!” 贾全一刀从敌人的肩胛骨劈砍进去,可马刀却被骨头给夹住了,只得放开手,一脚踢飞了一个偷袭的敌人。 “抓住他!” 贾全的那点人根本就无法牵制敌人,所以很快,瓦剌那边就分出了几百骑冲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着身边仅存的三个侍卫,以及李谦,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谁让他去的!” 朱棣同样是暴怒的喝问道。 方三低头道:“是那个内侍李谦,他趁着少爷没注意的时候,就蛊惑殿下去了那处观战。” 朱棣举起望远镜看去,正好看到朱瞻基孤立无援的场景,顿时就心中一软,说道:“重骑都随朕走。” 胡广和杨荣一惊,随即就颓然的放弃了反对。 只要重骑全部离开,瓦剌人绝对会扭转方向,直接冲击中军。到了那时,等待大明的绝对是一场惨败。 朱棣正准备打马冲出去,可听到方三说道:“陛下,我家少爷已经去了,只是他临走时说…要砍了那个李谦。” 正文 第273章 瞻基,你要好好的(求月票) 朱棣一听,就赶紧再次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了方醒部正飞速的向朱瞻基那边靠近。 “朕准了!” 朱瞻基已经拔刀了,他刚架住一次攻击,可随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让他心中绝望。 我完了! 过往的经历一幅幅的在脑海中飞过,朱瞻基眼看着那个瓦剌人伸出手来,就要抓住自己的脖子,下意识的就是一刀撩去。 “退后!” 一声怒吼传来,朱瞻基毫不犹豫的策转了马头,然后就是一身的冷汗。 原来这个瓦剌人抓向他的一把是假,这是在掩护另一侧的敌人擒住朱瞻基。 敢在战场上戴着金冠的家伙,除了皇族,再无他人! 所以瓦剌人才想着生擒朱瞻基,作为扭转战局的变招。 那人猛的扑过来,却没防到朱瞻基调转了马头,结果就掉到了地上,只是把朱瞻基的金冠给抓落了。 “杀!” 一把长刀凌空斩来,把那个准备从身后偷袭的敌人砍翻,方醒收刀对朱瞻基喝道:“滚回后面去!” 看着方醒那铁青的脸色,朱瞻基本能的点头,然后向后面退去。 “放肆!太孙殿下也是你能喝骂的吗?”李谦指着方醒喝道:“就这罪名都能砍了你全家的脑袋!” 方五已经带着斥候百户冲上去了,弓弩一阵散射,把瓦剌人逼退了一段距离。 而火枪手也在董辟的带领下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们能及时跟上,这真得要感谢方醒往日的操练。 看到火枪兵到位,方醒这才放下了一半的担忧,当即就挥手。 “啪!” 李谦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然后再委屈的看向朱瞻基。 可朱瞻基早就被方醒第一次这般暴怒的喝骂给惊住了,再一想刚才的事情,就觉得李谦有些像是…… “拿下他!” 方醒一声令下,马上有两名军士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把李谦踢翻在地,捆成了年猪。 什么宫中最悍勇顿时成了笑谈! 方醒瞪了朱瞻基一眼,然后转头看着那些已经重新整理阵型的敌人,立即命令道:“整队!” “等等!少爷,等等我们!” 朱芳气喘吁吁的追来了,在他的身后,那些民夫们都汗出如浆,正赶着马车,拉着投石机和瓦罐到了方醒身后的五十步。 方醒嘴角扯动一下,夸奖道:“不错,马上展开。” “少爷,瓦剌人来了!” 方五回来了,浑身的血迹,斥候百户也少了十多人。 方醒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他看着已经展开的麾下,就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应敌!” 瓦剌人现在已经确定朱瞻基应该是一条大鱼,在后悔之余,他们看到方醒部不过才一千余人,于是再次呼啸而来。 朱棣放下望远镜,脸色同样铁青的对胡广道:“记住,回头查查那人。” 胡广点头,然后和朱棣一起看向了方醒那边。 “齐射!” “嘭嘭嘭嘭!” 铅*弹在空中汇聚成了一片死亡之网,一排排的持续不断,把那些骄横的敌人打翻在地。 可敌人数量太多,百人阵列根本就无法完全封锁住左右两侧,当方醒及时变更阵型时,中间却被突破了。 “变阵!” 方醒急忙喊道,可却只看到那高高举起的马刀。 “上刺刀!” 不知道队列中谁喊了一声,瞬间,咔嚓声不绝于耳,随即一片长刃就和敌人的马刀对上了。 刺刀只是方醒用于火枪兵应急的,当面对着骑在马背上的敌人时,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铛!” 火星四溅中,瓦剌人惊讶的发现,有面甲和胸甲保护的明军,居然有些刀枪不入的趋势。 不过经验丰富的瓦剌人很快就调整了方向…… “嗤!” 一个火枪兵的手臂被马刀斩断,鲜血马上就狂飙出来。 更多的火枪兵被骑兵冲进来后显得孤立无援。 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方醒仰头无助的看着天穹,然后就听到方五喊道:“少爷,投石机!投石机!” 这是要用投石机直接覆盖敌我双方混战地段的意思。 “杀!” 一名军士用刺刀捅翻了一个敌人,可随即就被一匹高速冲来的马给撞飞了出去,倒地后就被一蹄踩在了胸膛上。 胸甲在此时也防不住那沉重的冲击力,那军士身体颤动几下,就此沉寂。 而有十多个军士被优势骑兵围在了中间,他们用刺刀逼住敌人,可瓦剌人已经开始张弓搭箭了。 射上半身没用,难道我们不会射四肢吗? 辛老七也赶来了,他拔出刀,准备带人冲杀进去。 “朱芳!” 就在这时,方醒终于是做出了取舍。 方五不忍的垂首。 朱芳在后边大声的应道。 “少爷,一切就绪!” 聚宝山千户所的一千余人,此时至少有四百多人已经和敌人搅合在了一起,要是不分敌我的投掷瓦罐的话,能活下来的怕是不足三成。 方醒看了一眼正在自己后方集结的重骑和朱瞻基,就喝道:“马上投掷,遮断敌军后援!” 朱芳原以为方醒会命令无差别打击,听到这话后,心中一震,赶紧就命令调整方位。 “放!” 当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瓦罐的时候,方醒策马过去,对着朱瞻基点点头。从认识到现在第一次揉着他的头顶,露出了微笑道:“瞻基,你要好好的。”。 放开手,方醒回身喊道:“有胆子的都跟我上,把那些弟兄们救出来!” “杀过去!” 在朱瞻基伸手想出声阻止时,方醒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手中的长刀一挥,那些嗷嗷叫着的军士们都跟着冲了过去。 步卒被骑兵冲击进来,基本上很难翻盘。 而此时火枪兵们正用刺刀在拼命的阻截敌骑的速度,马刀和刺刀混战在一起,惨嚎声不绝于耳。 由于人数占优,敌军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可当看到天空中的那一片黑点时,都愕然不已。 这是什么玩意儿? 当黑点渐渐落下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在规避。 也不过是如此嘛! 这种小东西只要避开就没事了! 当黑点露出了真容时,比神机营齐射更震撼的声音轰然而至。 “轰轰轰轰轰……” “德华兄!” 前方已经被硝烟给遮蔽了视线,朱瞻基看到方醒的身影第一个冲进了敌阵,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的方醒。 那一眼带着些许愧疚,那一揉就似兄长对闯祸弟弟的无奈,那一笑是如此的毅然决然…… “瞻基,你要好好的……” “德华兄!”朱瞻基突然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然全是泪水。 “杀!” 方醒一刀砍翻一个正面迎击的敌骑,然后喊道:“向我聚拢!” 正陷入苦战的军士们听到这个声音后,顿时就爆发了出来。 “杀过去!” 战场上,瓦剌人发现自己的敌人陡然凶狠了许多,那恶毒的三棱长刃把骑兵挑落马下,连那些马匹在看到这种长刃后都有些畏缩不前。 关键是那胸甲和面甲太让人讨厌了,除非是用长枪捅刺、重刀劈砍,否则单薄的马刀基本上用处不大。 而对准四肢下手,这难度就大了许多,这也是四百多明军至今没有彻底崩溃的原因所在! 渐渐的,方醒的身边聚集了两百多人,他看到左侧几十名军士正被一百多瓦剌人围住后,就带头冲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这时第二波投石机打击又来了,后方准备增援上来的瓦剌人被炸的人马纷飞。 “杀!” 大白马和敌骑错身而过,方醒躲开了对方的一刀,随手就给了敌人的背部一道深深的伤口。 正文 第274章 死里逃生 整个战场现在一片混乱,左翼目前还在胶着,而右翼稍微占据了些许上风。 “报,武安侯中箭!” 郑亨狼狈的带着箭伤回来了,看到朱棣后,他咬牙道:“臣不碍事。” 朱棣点头,然后把视线暂时从主战场转移到了左侧的边角。 “去尼玛的!” 方醒刚躲过一刀,迎面就冲来了一个体型高大的敌人。他猛地在马背上直立起来,双手握住刀柄,用力的劈砍下去。 “铛!” 方醒看都不看结果,随即就冲进了包围圈中。 身后的那个敌人丢掉断成两截的马刀,眼神黯淡的坠下马来,从额头上到下巴渐渐的裂开了一条缝。 “方先生!” 那些被包围的军士们看到方醒后,都激动的呼喊着,自发的围拢过来。 虽然伤亡惨重,可瓦剌人知道朱瞻基的重要性,在千户们的呼喊下,悍不畏死的继续发动攻击。 方醒看着前方趁着瓦罐打击间隙又冲来的敌军,就环顾喊道:“兄弟们,都跟着我,我带你们杀出去!” “杀出去!” 方五带着骑兵殿后,方醒一马当先的就向前冲击。 “呜!” 当瓦罐再次光临敌军头顶时,尝过厉害的敌军都纷纷散开。 “轰轰轰轰轰!” 方五带人斩杀了追来的十多骑,然后看到追兵被淹没在硝烟中,就欣喜的回头,可却看到方醒被三名敌骑围在了中间。 “少爷!” “德华兄!” 朱瞻基看到方醒躲开了一刀,可随即被侧面的一刀撩过了腰侧,那半身甲没有护住的地方顿时就变了颜色。顿时就觉得胸中一股热气蓬勃欲出。 “殿下!” 被朱棣重新赶过来的杨荣正担忧的看着方醒中刀,可不留神却让朱瞻基冲了上去。 “你等还愣着干什么?” 杨荣对重骑喝道,今日要是皇太孙出事,大家都跑不了。 重骑副千户心中一惊,急忙就带着麾下追了上去。 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保护好朱瞻基,所以在方醒所部面临危机时,他并未主动伸手。 可要是朱瞻基出事,那么这几百人都不会有活路。 想到这里,副千户心急如焚,同时希望方醒能暂时护住朱瞻基。 “杀!” 方醒拼着挨了一刀,手中的唐刀削掉了敌人的脑袋。 剩下的两名敌人都狞笑着冲了过来,准备把这个看着像是明军将领的家伙干掉。 方醒连拔枪的时间都没有,就面临着两面围攻。 “铛!铛!” “嘶!” 挡住两刀后,方醒觉得腰侧那里在抽搐着生痛,而且感觉有些湿润。 敌人面目狰狞中带着欢喜,刀光闪烁间,方醒已经陷入了危机之中…… 这是前世今生方醒遭遇的最大危机! 瞬间,方醒绝望的厉喝道:“一起去死吧!” 伴随着厉喝,方醒完全不避开砍向自己脖子的马刀,直接劈砍过去,目标同样是对手的脖子。 看看咱们谁更快吧! 方醒的脸上同样露出了狰狞,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是想着干掉这个敌人,至于另一个正挥舞起马刀的家伙,他根本就顾不上了。 老七! 方醒只是在心中嘶喊着。 “少爷!” 脖子上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刀锋的寒光,身后却传来了轰然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是辛老七的呼喊。 “嗤!” 方醒闭上了眼睛,感觉唐刀遇到了些许阻力,随即就割开了某样东西。 叮! 咦!我没死? 方醒只感到面甲和半身甲的交接处被马刀轻轻的砍中,可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呆在脖子上。 “德华兄!” 方醒的身体一震,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持刀傻笑的朱瞻基,那脸上都被鲜血喷溅了一大片,看着红白相间。 “趴下!” 朱瞻基看到方醒朝着自己扔出了唐刀,毫不犹豫的就伏在马背上,然后就感到背部一凉。 正准备从身后干掉朱瞻基的敌骑没被方醒扔来的刀扎中,却被辛老七一箭穿喉,然后被一直在打酱油的柳溥给一刀劈下马来。 方醒瞪了朱瞻基一眼,然后回身对辛老七说道:“老七,幸亏你来了,收拢人马,马上列阵。” 辛老七刚才及时赶到,干掉了从侧面进攻的敌骑,救了方醒一命。 辛老七只觉得背上都湿透了,刚才他要是慢了半步,方醒的脑袋就丢了。 刚才敌骑可是持着重刀,方醒的面甲根本就挡不住! 至于朱瞻基,辛老七只是顺手而为。这个憨实的汉子只知道保护自己的少爷,至于其他人,那是第二目标。 “列阵!” 辛老七后怕的嘶吼道,他对着赶来的重骑副千户皱眉道:“你等且去后方列阵,等候军令。” 副千户有些不服气,可想到刚才自己晚到了一步,差点让太孙殿下涉险,只得憋屈的牵着马去了开始列阵的火枪兵后面。 重装骑兵在不作战时不能骑马,不然到了冲阵的时候马匹必然无力。 “排开,都排开!” 董辟也负伤了,他的左臂在滴答的往下流血,可却依然凶狠的嘶吼着,催促百户们把队列站好。 这时朱芳已经停止了投石机攻击,看着前方弥漫的硝烟说不出话来。 说句实话,当硝烟渐渐散去,露出了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人马尸骸时,普通人真的鲜有不震撼的。 “不错!” 朱棣看到那些剩下的瓦剌人都纷纷往后退,又看到朱瞻基活蹦乱跳的,就把望远镜放下,然后看向了正面战场。 左翼依然在胶着,而右翼的攻势已经被瓦剌人给遏制住了,双方除了中路之外,都陷入了僵局。 刘江的马被射死了,他索性跳下马来,大吼一声就扎进了敌人堆里,手中的大刀左右挥舞,带起了阵阵血箭。 这种混战的场面神机营是无计可施,只得退到了二线。柳升遗憾的看着前方搅在一起的战场,就趁机补充火药,处理伤员。 而柳溥今天只劈出了一刀,在此之前他满怀雄心的想在这片战场上收获军功,可现在却被现实浇了一桶冷水。 他麻木的看着方醒撕开了上身衣服,露出了左侧腰部那个翻开的伤口,整个下半身都被血湿透了,心中担心的同时,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方醒咬牙让朱瞻基把药粉洒在伤口上面,看到柳溥的反应后,就强笑道:“吐啊吐的就吐习惯了,明年这块地的牧草肯定长的特别…好!嘶……” 朱瞻基撒药也是撒的满头大汗,然后接过方醒递来的纱布,用力的把伤口包扎起来,最后绕着腰部缠了几圈。 方醒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安慰道:“你且放心,不妨事的。” 朱瞻基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就低头掩饰着,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方醒已经到了前面。 前方的瓦剌人已经如潮水般的退了回去,这就给了方醒重整火枪阵列的时间。 正文 第275章 活捉明皇,酝酿反击(最后的月票!) 方醒此时的形象很是狼狈,可当他走到前方时,那些将士们都在用崇敬的目光在看着他。 在先前那种情况下,换了别的将领,大部分都会选择无差别攻击。 别说什么不忍心,君不见史上有数的大将都信奉‘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可方醒空有瓦罐炸弹这个神器却不用,甘愿亲自冒险去为麾下解围。 这是什么精神? 方醒面对着这些目光,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再看到前面敌我双方尸骸密布,就咬牙问道:“报上伤亡。” 董辟的左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他阴沉着脸道:“亡一百七十五,伤三十一。” 我的兵啊! 方醒把牙关咬得嘎嘣响,双目赤红的喝道:“让民夫们去把弟兄们找回来!连掉的东西也……找回来!” 那些骑兵居高临下的劈砍,多半会选择脖子。可在脖子有护甲的情况下,手臂就成了第一攻击目标。 只要砍中明军的手臂,那么瓦剌人就可以从容的从他们的身后进攻。 当那些断手的尸骸被抬回来时,方醒把头低下去,极力忍住泪水不要滑落下来。 “报仇!”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队列中响起,方醒抬头,看到大家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这支军队在一起呆了许久,每日共同操练、吃饭、笑骂…… 方醒深吸一口气,对一脸内疚的朱瞻基说道:“回头把那个李谦给我宰了。” 不等朱瞻基点头,方醒看到右翼已经出现了攻势消退的趋势,就命令道:“兄弟们,大战还没有结束,我们还得继续,跟我走,干掉那些瓦剌人,为弟兄们报仇!”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看到重新振作起来的麾下,方醒马鞭指向了右翼。 “老七,投石机操作需要时间,马上把手雷给我带上,今日不把瓦剌人的屎炸出来,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辛老七应命去了后边,马上就带人送来了手雷。 “列队前进!” 此时右翼已经现出了颓势,方醒不等命令,直接往中军方向插去,准备越过中军去增援右翼。 “陛下又亲自冲阵了!”这时中军那边传来了呼喊。 方醒大惊,要知道朱棣可算是一位老人了,今日早些时候就亲自冲阵一次,难道他还有余力再次斩杀敌人? 可那面旗帜却做不得假,在那面旗帜所过之处,山呼海啸般的呼喊让双方的厮杀都停顿了一瞬。 “陛下万岁!” “万岁!” 马哈木就在山包下,看到那面旗帜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如果是别的皇帝亲自来冲阵,那么马哈木将会笑纳这个战功,就如同几十年后的土木堡似的,也先就庆幸自己遇到了个白痴般的皇帝。 可朱棣是谁? 他是年轻时就经常带着大军出塞,征伐蒙元残余的统帅! 哪怕是当了皇帝,可朱棣依然不忘草原方向的威胁,不但要迁都,而且还亲自组织北征。 马哈木,朕来了!你可敢当面一战吗? 耳边听着万岁的呼喊,身后的重骑马蹄声轰隆,朱棣拔出长刀,斜指马哈木的方向喝道:“杀过去!抓获敌酋者重赏!” “杀!” 重骑的威势惊人,马哈木的身边还有一千人的预备队,身边人也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断。 是迎战……还是…… 双方的大战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下面的将士们都是筋疲力尽了,只是凭着悍勇在拼杀。 听着身边渐渐粗重的呼吸声,马哈木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不然一个优柔寡断的头领是不会得到下面的拥护。 而不拥护你了会怎么办? 瓦剌部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他的眼神闪烁,身边的护卫紧紧的围着他。 想起自己和阿鲁台都曾经干掉过上面的家伙,马哈木一个激灵后,就脱口道:“令全军突击,抓获明皇!” 回过头,马哈木假笑道:“大汗今日临阵,何不如率队杀敌,以振军心呢?” 方醒部刚赶到阵前和林群安、孟蛟两部汇合后,就和朱棣的重骑擦身而过。 这真是个自负的家伙啊! 朱棣居然打头冲了进去,手中的长刀左右劈砍,身后的重骑随即就扩大了这个缺口。 “抓住明皇!” 就在朱棣刚打开缺口的时候,一支精锐骑兵也加入了战场。 马哈木! 朱棣的眼睛盯住了躲在后面的金甲马哈木,猛的一刀斩掉敌人的脑袋,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过去。 而方醒也到了,那些被重骑冲击的七零八落的敌军就成了他的泄愤工具。 “齐射!” “嘭嘭嘭嘭!” 郑亨带着一彪人马冲过来,看到方醒部正坚定的在向前推进,而前方却是马哈木的精锐骑兵,就立即带着人马从右侧迂回向前。 朱棣刚砍翻一个敌人,抬头就看到重骑的攻势一窒,心中焦急之下,就想起了陪着朱瞻基的那几百名重骑。 在这种时候多几百重骑,很有可能会成为压倒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瞻基呢? 激战中朱棣无法回头,只得咬牙拼杀,希望坚持到最后,击垮草原上最悍勇的瓦剌部。 “活捉明皇!” 随着这声呼喊,瓦剌人不顾其它方向的对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只需要捉住朱棣,或是干掉他,那么明军自然会溃败。 “想活捉我?” 朱棣连朕都不自称了,冷笑着催动胯下宝马,正准备再厮杀一番,可耳边却传来了方醒的嘶吼…… “第一排……齐射!” 方醒怎么来了? 瞻基呢?难道他把瞻基也带来了? 朱瞻基是来了,可却只能呆在方醒的身边。 这次他不会乱跑,只是看着方醒摆着脸子在吹哨。 其实不是方醒在摆脸色,而是因为腰部的伤口越发的痛了,他在强忍着那股剧痛在指挥着,脸色有些青白。 前方就是敌军的精锐,也是马哈木依靠的最后力量,只要击溃这股力量,那么瓦剌部必然会乱上一阵。 剩下的火枪阵列绝对挡不住这伙精兵,方醒摇摇头,看到后面的投石机还在艰难的路途中,就摇头道:“手雷准备!” 辛老七听令去准备,然后方醒就对林群安和孟蛟吩咐道:“敌军冲进十步时,我需要你们打一个反击,明白吗?” 今日聚宝山千户所伤亡不小,可另两个千户所却安然无恙。 林群安沉重的点头道:“方先生请放心,我部绝不会退缩一步!”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那重骑的副千户说道:“此次你们必须要上,记住,不许留力,反击时必须要果敢,配合步卒把敌军赶出去!” 方醒的脸色惨白,目光尖锐,副千户觉得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方醒手中的长刀真会砍下来。 正文 第276章 反击!谁的反击? 方醒的脸色是如此的惨淡,以至于朱瞻基看到后都不忍心的劝道:“德华兄,要不还是让辛老七来吧。” 方醒摇摇头,顺便招呼了一波手雷扔出去。在爆炸声中,他强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国战之际,我不会退缩。” 这就是国战,两个民族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 朱棣转头就看到方醒所部正好挡在了自己的左侧,方醒正指挥着三个千户所拼命的反击着敌军的攻势。 “嘭嘭嘭嘭!” 密集的火力把敌军阻拦在五十步开外,而敌军也抄起了弓箭,抛洒着箭雨。 “叮叮叮!” 箭矢敲打在半身甲和面甲的上面弹开,有倒霉的被射中四肢,马上就被人拖了出去。 马哈木看到自己的精锐被在硝烟中纷纷落马,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就对身边的亲卫喝道:“我只要明皇,让他们绕过去!” 亲卫面有难色的说道:“可是…..” 可是没说完,战局突变,马哈木的脸上也浮现了狂喜之色。 原来是这股精锐居然顶着火力冲到了阵前,眼前就是羔羊般的步卒。 突破就在眼前了。 “冲!都冲过去!” 反转战局的机会就在眼前,马哈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带着亲卫也冲了过去。 “少爷!” 辛老七急切的喊道。 “哔……” 方醒吹响了长哨音,前方的火枪兵马上就加速后退,露出了严阵以待的两个步卒千户所。 “顶住!” 孟蛟拎着大刀,紧张的看着前方的长枪阵。 方醒喝令道:“聚宝山千户所分为两路,迂回到侧面!” 辛老七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方醒的打算。 这是要用步卒正面阻拦,火枪兵侧面压缩打击。 “啪啪啪!” 这时前方已经撞上了,长枪崩断,人影飞起,可却成功的阻拦了敌军的速度。 “弓箭手!” 林群安趁机命令道。 弓手放开弓弦,一片箭矢就飞了过去。 敌人依然在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前方的步卒伤亡很大,可方醒一点都没有动容,只是在等着火枪兵运动到位。 朱瞻基第一次看到这等以命搏命的战斗,脑海中的那股子空想都丢光了,只是看着方醒在不住的盯着左右方向。 当火枪兵们跑到两翼排开后,方醒毫不犹豫的令人摇旗。 辛老七终于等到了自己发挥的机会,那嗓门几乎整个战场都能听见。 “第一排……齐射!” 右翼的方三也同时高喊出声。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侧面的打击来的又快又急,猝不及防的敌军当即纷纷中弹落马。 辛老七满脸涨红的吹响了哨子,把排枪战术的频率提到了最高。 子弹不停的飞舞在空中,敌军的阵型被一层层的削薄…… “重骑出击!” 正面的压力一减轻,方醒毫不犹豫的就派出了重骑。 “终于轮到我们了!” 这些重骑今天有够郁闷的,仗没捞到打,只是被对方的游骑戏耍了一圈。 “有我无敌!” 辛老七也不失时机的发起了反击,两翼的火枪兵大步向前,驱赶着敌军向中间围拢。 “手雷!” 这等人马密集的时候,要不是投石机没有赶到的话,方醒有绝对的自信能干掉大半的敌骑。 “轰轰轰轰轰!” 当密集的爆炸声响起时,死伤惨重的敌军终于是扛不住了,由第一个掉头就跑的开始,集体转向,朝着后面奔去。 马哈木刚带着亲卫冲到了后面,就被这股子败军给冲散了队形。他呆滞的看着前方正肆意屠杀着自己精锐骑兵的重骑,突然仰头长啸了一声。 “啊……” 马哈木如同是失去手下的头狼在悲鸣,可朱棣却在意气风发的追杀着。 “败了!我们败了!” 当左翼被击溃后,这场战斗就已经被划上了休止符。 漫山遍野的敌骑在奔逃,而在后面的是大明的骑兵。 朱瞻基跃跃欲试的也想跟去,可看到方醒在马背的身体有些摇晃,就急忙带着贾全过去把他扶下马来。 方醒龇牙咧嘴的下马后,就摆手道:“你们且去,我这边有老七料理。” 追击的事和步卒组成的方醒部不搭干,所以他们倒是清闲了下来。 辛老七大步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方醒改头换面的急救包。 消毒之后就是缝针,可方醒一点都不相信这些糙老爷们的能力,所以干脆让朱瞻基找来一个擅长缝衣服的内侍,给自己缝合伤口。 当看到那个像张大嘴巴的伤口时,那内侍的身体都在发抖,连针都拿不稳。 方醒侧躺在铺上布料的地上,鼓励道:“你就把这肉当做是衣服,若是你不快一点的话,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完蛋。” 朱瞻基在边上担心的问道:“德华兄,这等方法真能治刀伤?” 方醒苦笑着道:“不如此,伤口愈合会很慢,而且会很麻烦。” 接下来方醒就‘完美’的表现出了关公刮毒的气概,完事后,看着那歪歪斜斜的缝合处,方醒浑身都湿透了。 方醒想惨叫,可当着大家的面有些难为情,最后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了辛老七在这里。 等人一走,方醒就把嘴里的毛巾吐出来,压抑的惨嚎着。 “嗷……” 辛老七哭笑不得的看着刚才还表演了硬汉的方醒,此时却面容扭曲的在低嚎着,然后就看到了郑亨。 郑亨今天有些倒霉,在第一波进攻时就被箭射中了胸部,只是入肉不深,得以继续作战。 可等他再次上前时,敌军却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他还得留下来收拾战场。 当看到侧躺着的方醒时,郑亨不禁怒目而视。 今日他寸功未立,可方醒却带领麾下成功的击溃了左翼的瓦剌偏师,并在己方战线僵持的时候及时赶到,协助皇帝打垮了敌军的精锐。 此战方醒部虽然不是首功,可凭借着他救援兴和堡的功勋,加上此次的功劳,美好的前程几乎已经预定了。 方醒侧卧着,就等辛老七去做担架,。看到郑亨那喷火的眼神后,就忍住了疼痛,笑道:“郑侯爷可是来慰问方某的吗?那我方某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郑亨的右眼颤动着,冷哼一声,带着人就一阵风的冲了过去。 慰问你?老子巴不得你娃今晚就发烧,明天不死就成傻子! 朱棣这一追就追出了几十里地,等回来时都是下午了。 朱瞻基第一时间赶来方醒这里,看到他正呼吸虚弱的在侧躺着,就忍不住的自责起来。 “德华兄,今日要不是我不顾大局去了那边,你也不会受这般的苦楚。” 方醒疼的呼吸都不均匀,勉强劝慰道:“你莫要多想,这次算是一个教训,对你以后有很大的帮助,回去你就写个感悟出来……” 朱瞻基点头,只是有些愁眉苦脸的。 方醒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在课业上收拾他,但方醒也不解释,就让这小子受点教训也好。。 a 正文 第277章 可以后呢? 大战过后,朱棣在听取敌军伤亡的情况,当听到结果时,他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直接就下令犒劳三军。 朱瞻基劝道:“皇爷爷,尽管大胜,可也得防备敌军杀回马枪啊!” 朱棣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此战灭敌一万余,瓦剌人没有五年恢复不了,还敢来偷袭?那他就等着灭族吧!” 柳升也是笑道:“马哈木身边最精锐的卫队都被灭了多半,他此时担心自己被取而代之都来不及呢,哪还敢回头!” “哈哈哈哈!” 朱棣大声的笑着,然后招呼柳升道:“今日神机营不畏艰难突前,当为功!” 柳升大喜,急忙谦虚了几句,然后赶紧去看望方醒。 方醒已经平躺在棉被上,浑身僵硬的挪动着脑袋招呼道:“劳动侯爷亲来,方醒惶恐。” 柳升皱眉道:“你惶恐个什么!赶紧让我看看。” 柳溥在边上用手比出个手掌大小的模样说道:“父亲,德华兄的腰侧伤口有那么大,血都把下裳湿透了。” 柳升闻言反而轻松的道:“那就好,只要没割透就好。” 方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开始装死狗。 柳升笑呵呵的道:“永乐初年,老夫随英国公征战交趾,那个……被砍了一刀,口子比你这还深,后来上了点药,包扎一下,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刚说完,柳升就看到方醒和柳溥都在看着他的右手。 而柳升的右手此时正摸着右臀…… “嗬嗬嗬……疼死我了……” 方醒忍不住低笑起来,结果牵动了伤口,又疼的面色涨红。 柳升老脸一红,回头就看到柳溥正捂嘴偷笑,顿时上去就是一脚,喝道:“好好照顾德华,出了岔子老子抽死你!” 等出了方醒的帐篷,柳升就听到里面爆出一阵大笑,他不禁失笑的摇摇头,就去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热气腾腾,中间是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全羊。左右两边都坐着大将,虽然不许饮酒,可气氛依然热烈。 朱棣正大口的吃着羊肉,看到柳升进来,就问道:“方醒如何了?” 柳升瞟了一眼正郁郁寡欢的郑亨,就笑道:“那小子中了一刀,伤口那么大……” 如果说柳溥当时比划的是幼童手掌大小的话,那么柳升此刻比划出来的就是成人手掌的大小。 这手如此之大,世上再也没有啥是不能一手掌握的了! 朱瞻基在边上抿嘴不语,朱棣看到柳升的比划后,就皱眉道:“朕带了御医,且让他们去看看。” 郑亨闻言嘴角就扭曲了一下道:“陛下,方醒今日功高,又和太孙殿下的关系亲近,要不就让殿下去一趟吧。” 这话听着是为了朱瞻基好,可以收拢方醒的忠心。可今日大战之后受伤者不知凡几,朱瞻基声势浩荡的去看方醒,别人见到了之后,心里面会怎么想? 柳升看到朱瞻基面色微沉,就打个哈哈道:“陛下,臣觉得今日只需论公。” 朱瞻基点头道:“皇爷爷,安远候此言正是,孙儿稍晚会悄然去一趟。” 郑亨的心中一个微颤,然后又笑眯眯的和身边的陈懋聊起了今天的大战,说是他功劳最大云云。 陈懋早就从刚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就大声的道:“今日右翼进攻不利,我老陈罪不可赦,要不是陛下亲自冲阵,右翼早就败了。” 郑亨脸上堆笑,不敢反驳。可陈懋却继续说道:“还有那个什么…方醒?亏得他挡住了马哈木的精锐,不然……” 朱棣在上面含笑听着,闻言就说道:“你陈懋历来争功第一,今日怎地谦逊了?” 陈懋叫屈道:“陛下,臣最近可是读了不少诗书,自觉满腹文采,早已不复当日模样了!” 郑亨听到朱棣的话语亲切,心中就开始冒酸了。可陈懋虽然只是宁阳侯,也才三十多岁,却早就跟随父亲从龙,算得上是朱棣班底里的老臣子。 而且陈懋性格看似粗俗不堪,可却心中嘹亮,对太子和太孙都是很热情,可以算作是半个太子那一派的人。 朱棣用手指点点陈懋,也不去计较。 陈懋笑嘻嘻的,等朱棣的视线一转,就对郑亨低声道:“老郑,你这是在给我老陈下烂药呢?要不咱们出去来一场?” 郑亨把脸一板,冷哼道:“本候什么时候给你下烂药了?不学无术!” 陈懋不屑的道:“什么本候?你啥猴?峨眉山上的那种?” 郑亨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平,心中暗自压制着火气,此后再也没搭理过陈懋。 这边是欢宴,而方醒那边却是冷冷清清的。不是没人来看他,而是大多被他给赶走了。 马丹!你们都在这里盯着,老子想嚎叫两声都不好意思! 方醒已经吃了消炎药,只不过伤口处的疼痛却不是什么药能平息的,只能是强忍着。 “德华兄。” 正在低声叫唤的方醒听到这个声音后,马上就换了一张面孔,说道:“进来吧。” 朱瞻基揭开帐篷帘子进来,看到方醒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就赞叹道:“德华兄受了如此重创依然能面不改色的读书,真豪杰也!” 方醒面色平静的把书放下,然后说道:“趁着脑子清醒,你且把此次北征的感悟说说。” 朱瞻基一怔,随即就说道:“小弟觉得吧,这塞外多苦寒,瓦剌和鞑靼人不得不寻觅出路,而我大明富庶,也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羊。” 方醒躺在木板铺就的床上,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这也是为何我华夏一脉历来饱受草原异族欺凌的原因之一。每次建朝之初,那些保留下来的骄兵悍将总能给异族人一些教训,可以后……” 朱瞻基想起以往朝代的教训,就有些沉默,然后问道:“德华兄,可前宋却是面对异族一败涂地啊!” 方醒的身体微颤,摇头道:“前宋靠着欺凌妇孺上位,那两兄弟当然会防着手下的兵将重演黄袍加身,所以有宋一朝,对武人的鄙夷和防备是最深的。” “前宋这般的作态,不亡没有天理,你明白吗?” 方醒饶有深意的看着朱瞻基说道。 朱瞻基点头道:“历代亡国,也只有汉唐以强亡,而前宋这等制度,我大明不会有!” 汉唐都是自己内乱导致衰弱,随即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看着语气斩钉截铁的朱瞻基,方醒也是微微摇头,不去辩驳。 大明从开国始,就打的纵横世界的蒙元人屁滚尿流。哪怕是到现在,经过靖难之役的将士们依然能和草原异族维持着天朝上国的优势。 可以后呢? 正文 第278章 问归期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在南方有美景,可同样也有美食。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许多胃口不好的人都出来觅食。 而位于皇城和应天府衙之间的朱雀街当然是不少人的首选之地。 时值中午,行人都躲在屋檐下溜着墙根走。到了这里后,有多家酒楼可供选择。 外面的炎阳炙热,可酒楼的伙计也跟着热情似火的招呼着。 “哎!各位客人,咱们江南味里面可是天上地下的美味都有啊!重金聘请的名厨……” 邓大年在青竹居里听到这话,就嫌弃的道:“这些人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一点斯文体统都没有!” 可抬头看到自己的伙计在大门外有些慵懒,邓大年就不禁怒火中烧,喝道:“在做黄粱梦呢!还不快吆喝起来!” 天气热,伙计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听到这个喊声,赶紧一个激灵,马上喊道:“各位客官,里面请哎!咱青竹居名雅菜也雅,错过了可就是终身遗憾呐……” “各位客官……” 喊了几声后,伙计停住了,然后隔着第一鲜,和原先的明月楼,此时的江南味的伙计打起了眉眼官司。 这天那么热,人家第一鲜的伙计都从不出来吆喝的,就咱们倒霉啊! 江南味的伙计也是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右边,在那里,客人的流动几乎没有断过。 而且大多是进去的急切,出来的满意。 江南味的掌柜夏斐也有些艳羡隔壁的生意,刚接手原先的明月楼时甚至还动过心思,想找些官面上的人出头,把隔壁的气焰打压下去。 可当他的念头才将生出来,就被进入第一鲜的客人身份给吓尿了。 卧槽! 连尚书都来这里吃饭啊!甚至有时候还能看到太监提着食盒来,然后把菜带回去,至于是给哪位贵人吃,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这些人后,当时就把夏斐吓得缩了几天,生怕自己曾经的自言自语被别人听到,到时候往隔壁一说…… “哎!” 夏斐叹了叹,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锦衣卫衣服的男子带着几个随从进来,就急忙在脸上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庞大人,怪不得小人说今儿怎么左眼皮直跳,原来是有贵客来了,您快楼上请。” 庞瑛皱眉瞄了四周一眼,然后也不答话,直接就去了楼上。 跟在后面的几个大汉都笑吟吟的留在了后面,夏斐赶紧送上了孝敬,然后还得笑着脸把他们送上去。 等人都上去后,夏斐才长吁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边上的伙计看到这群人一个月来好几次,每次来掌柜的都是战战兢兢的,于是就过来轻声问道:“掌柜的,这伙人是干嘛的?” 夏斐横了伙计一眼,想了一下,怕他以后惹祸,就附耳过去说道:“那位可是锦衣卫的镇抚,不想死的话,以后给我恭敬着点,知道吗?” 伙计差点被吓尿了,想起传说中无比黑暗的诏狱,还有可以直接拿人的权利,连脸都白了。 而在楼上,等上菜之后,庞瑛挥挥手,随从就去关上了房门,回身坐下后就问道:“大人,听说陛下已经回军了。” 庞瑛端起小巧的酒杯,沉吟道:“早就回了,不过陛下却留在了行在,只有皇太孙回来。” 随从一听就乐了,笑道:“陛下不回来,这金陵城可就是咱们的了。” 庞瑛斜睨了他一眼,直把他看得讪讪的,才说道:“这等话此后不许在外面说!” 等伙计诅咒发誓后,庞瑛才优哉游哉的分析道:“在陛下的心中,只有北平府是京城,而金陵啊,不过是南都而已,所以咱们有什么好得意的!” 随从一听就有些沮丧,随即就艳羡的道:“大人,听说那个方醒可是立功了?” 方醒在锦衣卫算是一个禁忌,特别是在纪纲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这个人。 庞瑛倒是没有这个忌讳,他的面上浮现了些许难明的味道:“那人此行两次立下大功,回来后啊,估计有好事要来了……” 随从不甘心的道:“想当初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而且还是罪官之后,断了青云路的人,可没想到河东河西的没几年,这人就生发了!” “是啊……” 庞瑛叹道:“他可是太孙的老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后将会是帝师,我等和他结怨,那会……” …… 而在宫中,朱高炽忙完了政事,浑身发酸的回到了太子宫中。 婉婉最近有些和年龄不符的娴静,让太子夫妇大感女儿变乖巧了之余,也是有些担心。 “婉婉呢?” 回到宫中,朱高炽就半躺在靠椅上,由两个小太监给他**腿部。 太子妃正在看着朱瞻基的书信,闻言抬头道:“婉婉去了寺里,说是要去给一家人祈福。” 朱高炽被捏的龇牙咧嘴的道:“怪不得我说梁中到哪去了,原来是这样啊!” 等拿捏舒坦了之后,朱高炽才舒服的叹息道:“瞻基马上就要到了,方先生一路随行,大抵就在这几日,你且准备些礼物,先送到方家庄去。” 太子妃一怔,随即就狐疑的问道:“可是有事?” 作为太子的正妻,如果没有一颗敏锐的心思,那么迟早会被厌弃。 所以太子妃就察觉到了太子话里的味道。 朱高炽笑了笑,道:“在大战时,方先生为了救瞻基挨了一刀,所以我们也得表示一下谢意不是。” “瞻基受伤了?” 太子妃惊呼道,把刚进来的婉婉给吓了一跳。 “母亲。” 太子妃急忙给朱高炽使眼色,然后笑着把婉婉揽到怀里,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好玩的?” 婉婉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扳着细细的手指头数着今儿在寺里看到了什么美景,还有斋饭是如何的不像是素菜等等。 朱高炽看到女儿说的眉开眼笑的,就悄然从侧面溜了出去,而梁中早就在等候了。 “殿下,太孙后日就到。” 梁中手中还拿着一叠纸,上面都是些最新的情报。 朱高炽点头道:“等太子妃收拾些东西,到时候你亲自送去方家,告知行程。” 梁中马上躬身道:“是,不过殿下,是否告知方先生受伤一事?” 朱高炽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算了,反正方先生的伤也好了,说出去平添烦恼。” 梁中知道他说的烦恼是什么,只得忍笑退下。 正文 第279章 久别重逢洗征尘 自从方醒去了北方后,张淑慧就看紧门户,一直都没出过方家庄,所以对外面的消息也不是很了解。 这一日处理完家中的事务后,张淑慧和小白正在给方醒做汗衣,张辅的二夫人就来了。 二夫人一进来就热情的道:“哎哟!你们这是给二姑爷做衣裳呢!” 按理作为一个女人是不该问这种事的,可二夫人管着偌大的英国公府,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张淑慧抿嘴轻笑,请她坐下后就问来意。 二夫人爽朗的道:“你大哥说了,二姑爷马上就到家了,所以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来给你报喜。” 小白忍着喜悦,给二夫人行礼后就退了出去,把这里让给这对姑嫂。 少爷要回来了呀! 小白抱起在外面屋檐下的铃铛,吃力的蹒跚而行,边走边说道:“铃铛,少爷要回来了,你高兴吗?” 铃铛呆呆的看着小白,鼻子抽动着,突然打了个喷嚏。 “二妹妹,听说姑爷这次可是立功了,而且还不小呢!” 等小白一走,二夫人就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张淑慧。 这姑娘的运气好啊! 张淑慧垂眸道:“小妹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至于功勋并不敢多想。” 二夫人不禁笑道:“这可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张淑慧微微一笑,那脸上的光彩让二夫人都是一怔,然后说道:“夫君不是武人,所以封侯当是不能。” 二夫人正准备逗笑几句,可却看到一个丫鬟在门口躬身道:“少夫人,梁公公来了。” 张淑慧急忙起身道:“马苏去了国子监,速去唤了杰伦叔来。” 等方杰伦在门口迎接梁中时,看到那辆马车就开玩笑道:“梁公公,这不会是赏赐吧?” 梁中挑挑眉道:“你说呢?” “哎哟!还真是啊!” 方杰伦赶紧把梁中引进去,然后带着他去了前厅。 一见到张淑慧,梁中就笑眯眯的道:“恭喜张淑人,方先生就要回来了。” 张淑慧略一思忖就笑道:“梁公公也不是外人,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方醒要回来你太子宫送礼干嘛? 梁中对着二夫人点点头,然后说道:“殿下说了,方先生果然是允文允武,此次北征立下了大功,不日陛下那里当有封赏下来,咱家就在此先给张淑人贺喜了!” 张淑慧楞了一下,眼睛微红,然后福身道:“若是这般,妾身就多谢殿下了。” 梁中眯眼点头,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 朱高炽让梁中前来就是示好,若是张淑慧说什么感谢陛下,感谢大明什么的,估计梁中回去都不好交差。 等赏赐送上来后,别的东西都罢,只是有一小匣子的珍珠让二夫人都有些眼热。 等梁中走后,二夫人就怂恿张淑慧打开看看。 “我刚才仿佛看到不是普通的货色,快打开咱们瞧瞧。” 女人就没有几个能拒绝这等东西的,所以张淑慧也是微笑着打开了木匣子,然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匣子里的珍珠饱满圆润,而且光晕天成,让人目眩神迷。 “这是合浦珠啊!” 二夫人先是赏玩了合浦珠,然后才面带喜色的道:“看来这次二姑爷立下的功劳不小啊!二妹妹,你且在家等着吧。” 等二夫人也走了之后,张淑慧起身去了后院,看着方醒为了锻炼身体而修建的杠子呆呆的出神,直到小白带着铃铛到了身边,这才说道:“让花娘准备些夫君喜欢的吃食,咱们也……” …… 方醒的回来是悄无声息的,一点都没有衣锦还乡的味道,只是带着家丁们悄然到了方家庄的外面。 看着这熟悉的田庄,方醒回头道:“此行大家都辛苦了,先各自归家吧,老七把赏赐分给他们。” “七哥七哥,赶紧分了吧……” 此次方醒所部得了不少赏赐,所以家丁们都算是发了一笔。闻言都面露喜色,赶紧围拢到马车边,央求着辛老七赶紧把赏赐拿出来。 “都想回家显摆是吧?那就赶紧滚蛋!” 方醒笑骂道,没看到十多个儒衫男子正从李家庄那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即将开始的秋闱。 “我等今年必将秋闱成名,到了那是……” “等到明年殿试之后,我等当可扬眉吐气,为官做宰了!哈哈哈哈!” “秦淮河的念奴一直都看不起我,等我秋闱上榜后,哼哼!再去看看她是什么嘴脸!” “……” 方醒听到这种‘意气风发’的话,不禁策马转过去,就看到了这群人。 双方面对面后都是一怔,然后这群学生都斜睨着方醒,不屑的摇摇头。擦身而过时,一句话就甩了出来。 “好好的读书人,却去做了武夫,有辱斯文!” 方醒愕然,却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感到哭笑不得。 正是这群人,一心苦读圣贤书,侥幸中举后就得意忘形。然后在宦海中滚打几年后,就成了一个‘合格’的官场中人。 最后就会陷入到官场这个大染缸中难以自拔,于国于民无半点用处。 方醒摇摇头,不想理会这些家伙。 进了庄子,正值丰收季节,那些在田间查看的庄户们看到方醒后,都惊喜的呼喊着,很快消息就传到了主宅。 “少爷回来了!” 张淑慧今天早上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听到这话,马上就起身,和小白一起往外赶。 到了外面,就看到方醒正在对着那些赶来的庄户们拱手致意,一回身,两口子都楞了一下。 方醒的脸黑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坚毅之色,可随即就化作了柔情。 “夫君此去辛苦,妾身……” 张淑慧刚福身就被方醒扶住了,他笑道:“你我夫妻,何必多礼,小白也赶紧起来。” 一行人刚往里走,一个黑影就冲了出来,直往方醒的身上扑。 “铃铛!” 铃铛直起身体,双腿搭在方醒的胸口上,伸出舌头就往方醒的脸上舔去。 “哈哈哈!” 一行人到了前厅,所有的家丁丫鬟在方杰伦的带领下给方醒行礼。 “大家最近都辛苦了。” 张淑慧颔首道:“每人加一个月的月银。” 现在有了第一鲜,方家就不缺银子了,所以张淑慧甚至还交代方杰伦,给庄上每家都发些钱粮,作为庆贺。 等人都散了之后,张淑慧这才垂眸起身道:“夫君征尘未洗,妾身这就去准备热水。” 夫妻俩分开半年后就有些生疏感,方醒好笑的看着张淑慧恢复了当初的那种小媳妇模样,然后也跟了进去。 等到了方醒专门打造的浴室里后,张淑慧把水和衣服准备好就准备出去,可却被方醒拦住了去路。 “夫君……” 张淑慧连耳根都红了,抬头看着方醒,那桃花般的嫩脸让方醒瞬间就失去了控制力…… “殊惠……” 正文 第280章 这个…去开个后门? 随着方醒的归来,整个方家庄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连铃铛出去都是昂着脑袋,庄上的狗都感受到了这股春风——昨天都吃到了骨头! 一夜好睡,醒来的方醒却不愿意起床。直到张淑慧撩起了他的内衣,仔细看着那道伤疤流泪时,这才无奈的说道:“就是擦了一下而已,早就好了。” 张淑慧摸着那凹凸不平的伤疤垂泪道:“早知道就不该去的。” 好罢,女人一旦落泪了,面对着瓦刺人都不曾害怕的方醒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了。 好容易把张淑慧哄好,刚吃完早餐,门口就冲进来一个小女孩。 “方醒!” 方醒正躺在椅子上,感受着离去了半年的那种惬意,闻声坐直一看,就乐了:“婉婉怎么来的那么早?” 婉婉前冲的身体一个踉跄,然后站在方醒的身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方醒:“你被坏人砍了?” “呃……” 方醒看看后面的梁中,梁中就指指皇城的方向,示意不是自己透露出去的。 方醒心中发狠,准备过几天就让朱瞻基领会一下题海战术,然后才揉了揉婉婉的头顶,笑道:“一点小伤,就像是你去年玩耍时被树皮割到的那种。” 去年婉婉在院子里和大妞玩耍,结果细嫩的手指头被树皮给割破了,吓得那些宫女嬷嬷们都差点要去请御医,最后方醒不过是简单的消毒处理就摆平了此事。 婉婉歪着脑袋在回忆着,半饷才呐呐的道:“那你流血了吗?” “流了一点。” 方醒看到婉婉有追问到底的打算,就赶紧让人去把自己从北边带来的礼物拿来。 “这是狼牙,戴在身上可以辟邪……” “这是奶皮子,你多带一点回去,给你爹娘都尝尝……” 一堆礼物送出去,看到婉婉那眉眼弯弯的小模样,方醒干脆就拿出了一把小刀。 小刀刀鞘华丽,还镶嵌有珠宝。 轻轻的拔出小刀再合上,方醒笑着递过去道:“这个也送你了。” 就在方醒拔刀的那一瞬,梁中看到了那寒光闪闪的刀锋,不禁瞪大了眼睛说道:“方先生,这玩意儿可不是郡主能玩耍的啊!” 方醒想想也对,就准备把小刀收回来。可看到婉婉那双大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就心中一软,慨然道:“一把小刀而已,难道婉婉还会行刺不成?拿去!” 梁中白胖的脸上直抽抽,心想我的方先生哟!行刺这词是能乱说的吗?幸好陛下在行在,不然被有心人听到了就是一项罪名。 婉婉接过装饰精美的小刀,爱不释手的就不住把玩着。 方醒揉揉婉婉的头顶道:“注意别割到自己的手,找大妞玩去吧。” 婉婉仰头问道:“要是我割伤了别人呢?” 方醒一怔,然后笑道:“我们的婉婉是个好姑娘,所以要是她割到了别人,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对吗?” 婉婉认真的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等婉婉出去之后,张淑慧才嗔道:“夫君,哪有送女娃小刀的,回头娘娘那边又得头痛了。” 方醒耍无赖的道:“那宫中的侍卫都是长刀,婉婉的小刀有何头痛的?” 说到小刀,正好这厮和马苏一起进来了。 一进来,小刀就跪地行礼。 “少爷,小的遵照您的吩咐看家,最近家中都无异状,只是小的发现那个江南味的掌柜曾经想对咱家的第一鲜下手。” “哦!江南味?” 看到方醒懵懂,张淑慧赶紧就把明月楼倒闭后被人接手的事说了一遍。 方醒摸着下巴玩味的道:“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啊!” 梁中看到小刀一脸的兴奋,就知道这娃是个不怕事大的,急忙就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小刀一脸遗憾的道:“后来有人告诉了他明月楼的事,吓得他出去躲了好几天。” 看到小刀跃跃欲试的,方醒就笑骂道:“你这家伙,不肯去开平当官,偏偏跟我来到这个乡下地方,以后憋闷了可别埋怨!” 小刀是哄了张淑慧,说方醒已经答应了收自己为家丁,所以张淑慧才找了人去给他上契。 既然那人被吓住了,方醒也懒得去计较。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才给张淑慧说了小刀的事,最后告诫道:“这家伙就是个天生地养的,胆子大的没边了,平时得盯着点,免得他闯祸。” 张淑慧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夫君,这小刀我看倒是忠心耿耿,而且他还小呢,慢慢调教就是了。” 方醒伸了个拦腰道:“你看着办吧,我得好好的休息几天。” 到了书房,马苏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里面等候着方醒,手中还拿着一大摞纸张。 “老师,这是学生近期做的文章,请您指点。” 方醒一愣,旋即接过来坐下细看。 我不会啊! 翻看了几篇文章后,方醒点头道:“不错。” 马苏笑道:“老师,那学生这等文章可能在秋闱中出围?” 我怎么知道啊! 不过面子总得要绷起来,于是方醒就干咳道:“那啥,你可知道考官是谁?等明日我就去拜访一下。” 马苏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醒,心想按照老师以往的本性,不该想着去走后门的啊! 方醒被这眼神看的有些恼怒,就喝道:“想什么呢?” 马苏没想什么,只是很感动。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文章不入老师的法眼,他担心自己考不上举人,所以才破例去给自己找门路。 “老师,考官还没定呢。” 马苏迟疑的道:“老师,弟子觉得吧,应该是能考上的。” 方醒的把脸一板,喝道:“那就赶紧去做功课,从现在开始,你的功课就以举业为主,考上了举人再来学习为师的杂学。” “真是个死脑筋!” 方醒郁闷的去了外面,看到那沉甸甸的稻穗心情就好了许多。 方家庄的水稻过不了多久就要收割了,所以这几日都有人在放水,顺便把养的鱼收拢。 “噜噜噜……” 刚走没多远,方醒就听到了那让他胆寒的声音。循声一看,原来是庄上的那头种猪居然被放出来了。而辛老七就跟在后面,此时的他手中拿着根棍子,就像是羊倌似的在放猪。 种猪一看到方醒,那细眼就不停的飞过来,吓得方醒赶紧就闪到了边上,给这位猪大爷让路。 正文 第281章 酸溜溜的太子,有人在布局 辛老七看到方醒避开,赶紧就抽打了一下大猪,挠头道:“少爷,这猪说是最近配种有些狠了,所以得出来溜溜。” 种猪嘿嘿嘿多了要出来溜达?尼玛!这是谁家的理论? 可看到那双不怀好意的细眼,方醒就有些哆嗦,赶紧说道:“那就溜吧,小心别溜到庄稼。” 辛老七点头,刚想把大猪赶走,可边上在捉鱼的几个庄户婆娘听到刚才的话后,都在吃吃吃的笑着。 “辛老七,跟着少爷去了趟草原,可有相好的了?” “听说那些鞑子女人都骚得很哦!就是一年到头不洗澡,臭烘烘的。” “辛老七,昨天你和喜妹可是折腾了多久?怪不得大清早的就出来溜达,我看不只是大猪配种多了,你也是吧……哈哈哈哈!” 遇到这群彪悍的女人,方醒也只得抛弃了可怜的辛老七,继续向前‘溜达’。 溜达到了河边时,方醒就看到李茂正在两家的交界处那里和小刀说着些什么,就心中火起。想想还是放弃了上前,只是悄然摸了过去,最后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可愿来我李家?只要来了,少爷我马上给你配两丫鬟,月银能赶上方杰伦,咋样?” 李茂的声音带着磁性,配上那英俊的外表,真有些明主的派头。 配尼玛! 方醒咬牙暗恨着,心想你李茂居然敢来挖老子的墙角,这是吃亏还没吃够吗? 接着方醒就听到小刀笑嘻嘻的声音。 “你就是李家的少爷?” “对啊!我父亲是北平府知事,不过明年可能就会升了。” “可我不懂这些知事是干嘛的,可总觉得知事没有知府大吧……” “呃……可我父亲背后有人,那可不是知事,而是……你想都想不到的贵人!” “那贵人是谁?” “……” 方醒捂着嘴,忍笑又溜了回去。 这李茂枉自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居然被一个文盲半大小子给套了话都不知道。 在家的日子清闲又自在,方醒觉得自己一辈子这样过下去都没问题。 只是小白最近喜欢跟着张淑慧去第一鲜巡视工作,回来后就巴巴的向方醒讨教算术。然后就拿把算盘,在清脆的声音中,把账册都快翻烂了。 “她这怎么开始奋发图强了?” 方醒一直觉得小白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见到她开始帮家里分忧了,就有些欣慰。 张淑慧白了方醒一眼,然后又拿了几本账册过去,鼓励道:“慢慢来,反正酒楼有方十一在看着,出不了大漏子。” 小白斜扬起脸,甜甜的说道:“少夫人,不碍事呢,我会把这些账本都重新算一遍。” 回过头,张淑慧骄傲的冲着方醒扬扬下巴,得意的小模样让方醒的心中发痒。 方醒也挤眉弄眼的表示了对张淑慧的钦佩,然后看到梁中正在外面招手,就溜了。 “方先生,太子殿下请你去宫中一趟。” 梁中一边说着,一边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被嬷嬷抱回来的婉婉。这丫头大概是玩累了,居然在睡觉。 方醒一听就答应了,只是先看着她们把婉婉抱到了她们夫妻隔壁的一个房间里睡下,这才带着辛老七和小刀去了皇城。 “好大的太阳!” 快到中午了,这太阳晒得人浑身发烫。方醒从褡裢里拿出一顶草帽,戴上后才觉得好了些。 皇城中,那守门的人看到方醒居然带了两个随从,还以为这货是出去半年发达了,所以一直在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一路靠着朱瞻基给的牌子到了太子宫外,俞佳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到方醒后,俞佳弯腰道:“方先生,两位殿下都在等着您呢,快请进吧。” 方醒点点头,回身招呼道:“你们在门房这边喝茶休息,有事就叫人。” 那看门的太监不等辛老七和小刀回应,就堆笑道:“方先生请放心,贵仆在这里肯定是乐呵呵的。” 说着这货闪开了身子,露出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正放着一壶茶水。看外面的水珠,不是用井水澎过,就是用冰冻过。 “麻烦了。” 方醒颔首微笑表示感谢,然后不等这人表达自己的惶恐之情,就跟着俞佳进去了。 “方先生,不必理会这等人,殿下看样子可是有急事呢。” 俞佳一面引路,一面堆笑道。 方醒含笑道:“那是,我们得赶紧进去。” 到了太子宫里,朱高煦首先就问道:“婉婉呢?” 方醒笑道:“那丫头玩疯了,正在我家睡觉。” 朱高煦闻言就强笑道:“可见那丫头现在把方家庄当成自己家了。” 这等酸话方醒当然是假装没听见,只问何事。 朱高炽悻悻的道:“昨日瞻基去了中军都督府,带了些军兵的勾选册子回来,发现了些不寻常之处。” 剩下的朱高炽就指指朱瞻基,他自己则是有些郁闷的取了冰冻果子吃。 看到女儿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的父亲吃醋了! 方醒呵呵打混过去,然后等朱瞻基拿出了一大摞表册来,就有些晕乎。 朱瞻基没有展开表册,而是直接拿出一份表格给方醒看。 “德华兄,你给我瞅瞅。” 北征刚回来,朱瞻基深感自己在军略方面的不足,所以马上就开始了对大明军队的各种了解。 方醒接过表格一看,原来是一张皇城诸卫军士籍贯的比例。 “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看了一眼,这里面全国各地的人都有,渐渐的看到最高比例的那几个地方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山xi籍的怎地那么多?” 山xi又不是什么出精兵的地方,而且那地界和蒙元接近,容易被混进奸细来啊! 一抬头,方醒就看到朱高炽和朱瞻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就讪讪的道:“都督府为何要勾选那么多的山xi军兵?” 大明此时实行的是强制兵役制,勾选到你家了,那么你家就得出个男丁去服役,这就叫做军士。 而还有一种因为兵力出现缺口,临时招进来的,那叫做‘兵’。 军士的供养是由卫所的屯田所出,而兵的耗费却是需要单独由户部给出军费。 而且这个兵役是终身制的,除非你是年老体衰,不堪驱使,没有后代;或是你当上了兵部尚书…… 否则你和你的后代都是军籍,永远都脱不开。 朱瞻基神色严肃的道:“这个勾选有问题!” “什么问题?” 方醒有些懵逼的问道。 朱高煦在上首淡淡的道:“本宫怕有人想铤而走险。” 正文 第282章 拒绝太子 太子宫中静默了一阵,方醒才再次仔细看着这份表格。 等了半饷,方醒才抬起头来,面带惊色的道:“这会是谁的手笔?” 诸卫的人不少,可刚才方醒算了一下,发现山xi籍的总数居然达到了三千多人。 三千多人,在必要时就是一股可以改变时局的力量啊! 朱瞻基眸色冰冷的道:“这些人大多是最近两三年才勾选进来的。” 朱高炽点头道:“要不是此番瞻基去查看,本宫怕是哪天安坐宫中,祸从天降啊!” 方醒也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但仔细回忆后,就觉得好像记忆中只有那个傻乎乎的朱高煦不服气,最后在朱瞻基登基后造了个玩笑似的反吧。 咳咳! 心中大定的方醒马上就摆出智谋之士的谱,说道:“陛下目前在北平,我觉着吧……这人所谋甚大。” 这话的含义就是:皇帝目前在北平,大军也在北平,傻子才会对你们父子俩下手呢! 这个道理朱高炽父子不是不明白,可那种坐在火山口上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之极。 朱瞻基咬牙道:“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干的……” 方醒笑道:“说狠话没用,你还不如派人到山xi去查一下这些军士的来历,到时候自然明了了。” 朱瞻基苦笑道:“就算是查到了又如何?五军都督府不是我能伸手的,犯忌讳。” 五军都督府掌管着全国卫所,只是不能调兵而已。 要是朱瞻基父子伸手了,朱棣心里会不会犯嘀咕:你们这是想干啥?莫不是想夺了老子的兵权? 朱高炽叹道:“本宫连奏章都不敢上啊!” 朱棣对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一点客气都没有,要是朱高炽上了这个奏章,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 方醒摇头道:“莫要轻动,如果这是对方埋下的暗子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启用,而在此之前无需担忧。” 朱高炽无奈的道:“只得如此了,不过方先生,今日请你来是另有一事。” 方醒摸着有些饥饿的肚子道:“殿下请说。” 朱高煦见状马上就叫人摆膳,然后笑道:“边吃边说罢。” 方醒当然不会客气,等饭菜上来,就大开大合的整了几碗米饭下去,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喝汤,听着朱高炽说事。 朱高炽羡慕的看着方醒的好胃口,然后正色道:“宫中此番模样,本官心中也是不安之极。” 按理太子都说成这样了,换别人早就该下跪表忠心,誓死保卫东宫的安全。 可方醒只是喝了口汤,点头道:“正是如此。” 朱瞻基看到自己的老爹吃瘪只是低头,然后朱高炽才无奈的道:“方先生文武双全,想必调教护卫应该有独到之处吧?” 这是要准备自己搞一批人出来的意思,而且很是信任方醒,居然把这活交给他来做。 方醒喝汤的动作一窒,然后叹道:“殿下无需如此,相信我,对方的目标不在东宫。” 看到朱高炽有些不渝,方醒干脆就撕开道:“说句犯忌讳的话,陛下身体强健,有他老人家在,谁敢作乱?” 等方醒走后,朱瞻基才劝道:“父亲,德华兄早就和我父子绑在了一起,若是东宫出事,他也会受牵连,所以儿子觉得他说的没错,不能私下动作,否则让皇爷爷那里知道了,我怕后果难测啊!” 朱高炽也是捂头道:“为父是关心则乱,也不知道方先生是否会介意。” 朱瞻基笑道:“按照德华兄的说法,我一天都忙着庄子里的事,几百张嘴等着我去安排,家里还有只母老虎,心胸不宽广的话,早就郁闷死了。” 方醒确实是没介意朱高炽刚才的不渝,他打着饱嗝出了皇城,还特意去了建设中的大报恩寺瞅了一眼进度。 “太慢了。” 方醒心痒痒的想看看建成后的大报恩寺啥模样,只是看到现在的工地,一点都没有美感,只得遗憾的打道回府。 到家后,看到婉婉才恹恹的在吃饭,方醒就笑道:“婉婉这还是有起床气?” 说着方醒就摸摸婉婉的头顶,也不顾她噘起了小嘴,让边上的人都嘴角微翘,觉得这一幕温馨之极。 梁中笑眯眯的道:“郡主在这边吃的还多些,老奴看着心中也是欢喜无限啊!” 方醒想起朱高炽今天那酸溜溜的话语,心中大乐,就说道:“多吃些好,下次想吃什么就给花娘说。” 婉婉觉得自己要仰头才能和方醒说话,于是就扁扁嘴,埋头吃饭。 吃完饭,梁中赶紧就带着不大乐意的婉婉回宫。 朱高炽今天特意给婉婉准备了上次她夸过的果酱,可等女儿一回来,就看到她小嘴还油油的,顿时心中一叹,赌气道:“把那碗果酱拿来,本宫要吃。” 婉婉一听就不干了,嚷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朱高炽心中一乐,就虎着脸道:“不行,你都吃饱了。” 婉婉抓住他的袖子不依,害的送来果酱的宫女一脸茫然的看着进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当然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于是也不去管,自己拿起一碗果酱就笑眯眯的看着父女俩玩闹。 这边其乐融融,可方醒却一点懵逼的看着手中的帖子。 来人五大三粗的,嗓门也不细,他大声的道:“我家王爷请方先生明日赴宴,千万要去啊!走了。” 这人宛如龙卷风,来了就走,作风实在的一塌糊涂。 看着手中的帖子,方醒有些头痛了。 自从北征回来后,方醒有些刻意的避开了汉王朱高煦,可这货今天怎么给自己下帖子了呢? 把帖子收进箱子里,方醒赶紧叫来了小刀。 小刀看着比在兴和堡结实了许多,他听到方醒的问题后,就皱眉道:“小的没怎么去打听汉王的事,就是听说他喜欢喝酒。” 方醒一拍脑门子,就说道:“去把方十一找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蠢的,要消息也不知道去问方十一。 这年头消息灵通的地方也就是这些酒楼之类的,人多嘴杂,容易打听到些机密事。 等方十一赶到时,方醒都睡了个午觉。 “汉王最近如何了?” 方醒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想起自己说婉婉有起床气,真是冤枉了她啊! 方十一满脸油汗的道:‘少爷,汉王近期没惹事,最近好像和宗室混到了一起。’ 正文 第283章 汉王的‘鸿门宴’ 皇帝不在金陵,纪纲作为看家犬最近有些沉寂,不但让百官诧异,连他的手下都觉得自家大人是不是改吃素了。 可纪纲会吃素吗? 这日纪纲正在衙门闭目养神,王谦满脸喜色的进来。 纪纲听到了脚步声,就皱眉睁眼,“何事?” 王谦欢喜的道:“大人,属下打听到了一件事,那方醒今日要去和汉王喝酒。” 纪纲重新闭上眼睛道:“陛下在行在,我们又能怎么样!” 朱棣不在,这里朱高炽就是老大,纪纲要想动方醒难度还真大。 特别是在方醒北征立下大功,等待封赏的时候。 王谦讶然道:“大人,不只是汉王,还有平阳王啊!” “平阳王?” 纪纲猛的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道利芒,自言自语的道:“那个无父无母的混蛋想干什么?” …… 方醒按照时间去了秦淮河边,在码头边上遇到了昨日那位送帖子的大汉。 “方先生请上船。” 大汉指向了边上,就在不远处,一艘二层大船正停靠在那里。 此时时间不早了,方醒原以为只是吃顿饭,那样自己还能在夜禁前回去。 可看这个架势…… 上了船,方醒看到下面一层坐着几个大汉。看到方醒后,他们的眼神犀利的从方醒的身上扫过,感觉就像是在机场过安检。 “你是何人?” 一个大汉起身走过来问道,同时他示意方醒站好,要搜身。 方醒退后一步,眯眼说道:“这是何意?难道上面的是陛下吗?” 大汉一怔,随即就羞恼的喝道:“臭穷酸,找死呢!” “滚!” 这时辛老七进来了,他一步逼近,手中握住刀把,战场上杀戮出来的戾气马上就笼罩了大汉。 大汉被这股子煞气逼退了一步,然后同样握住刀柄问道:“你是谁?” 剩下的几个大汉都表情漠然的起身,那视线马上就锁定了辛老七。 这些不是普通的侍卫! 方醒眯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想着汉王今天卖的是什么药。 你这是又犯病了吗? 这一刻方醒的心中已经忘却了朱高煦的粗线条,冷冰冰的道:“汉王今日是要给我方醒摆鸿门宴吗?那恕方某不奉陪了!” 回身,方醒右手放在腰侧,喝道:“老七,我们走!” 辛老七侧身护住方醒,小刀笑嘻嘻的在边上看着,可手中却露出了一丝金属的利芒。 那迎接方醒的黑大汉本是在边上同样笑嘻嘻的看着,可转眼间气氛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时间他就没了主意。 “让开!” 方醒双目一瞪,沙场上指挥几千人的气势就冲了出来,黑大汉不知不觉的就让开了道路。 方醒施施然的在辛老七和小刀的保护下往船外走,这时楼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方醒,你这是到哪去?” 方醒听到了朱高煦的声音,缓缓回身,淡淡的道:“王爷可是要留下方醒吗?那我束手就擒!” 斜阳光耀下,方醒背负着双手,声音淡淡,可眉间却同样也是淡淡的。 朱高煦一怔,然后再看看辛老七和小刀护住方醒的架势,那眼睛就渐渐的发红了。 “可是你!” 朱高煦眼睛发红的样子有些吓人,可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吓人。 “嘭!” 这一腿快如闪电,方醒只觉得眼睛一花,然后就看到那个想搜他身的大汉撞上了船壁。 全场寂静…… “噗!” 朱高煦这一脚的力量有多大,看那人嘴里喷出来的血就知道了。 “老子杀了你!” 朱高炽眼珠子瞪的老大,伸手就去摸剑,可今天他却没带。一愣神之后,就顺手抄起了板凳砸了过去。 “老七!” 在朱高煦眼睛发红的时候方醒就叫了辛老七注意,这时辛老七马上就飞起一腿,在半空中踢飞了那根凳子。 “哐当!” 凳子飞了出去,刚好是落到了正从上面下来的一个锦衣男子的脚下,当即就吓得他坐到了木梯子上。 “二哥,这是…这是怎地了?” 男子脸色发白的问道,旋即视线就落到了方醒的身上。 二哥? 方醒和男子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那阴狠的眼神,心中就是一沉。 朱高煦,麻痹的你还是继续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啊! 朱高煦的眼神渐渐的平静下来,语气平静的问那男子道:“朱济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济熿的眼珠子一转,就恍然大悟道:“二哥,小弟知道你最讨厌穷酸文人,所以这也是矫枉过正了,得罪了二哥的客人,小弟有罪,今晚不醉不归。” 朱高煦的面色稍缓,对方醒说道:“方醒,今日是本王的疏忽,会给你一个交代。” “动手!” 方醒还没答话,朱高煦就厉喝了一声。接着冲进来两个大汉,直接把今天去方家庄送帖子,在码头接方醒的那个大汉给拿下了。 朱高煦冷道:“我的客人你也敢看笑话吗?断了去!” “咔嚓!咔嚓!” “嗷……” 方醒皱眉看着被折断了双臂的大汉,在那两人伸脚准备踩断他的腿时,淡淡的道:“够了。” 两人停手,看向了朱高炽。 夕阳晒在朱高煦的便服上,也晒在了他的脸上。 这张脸……原先的桀骜不驯居然不见了。 方醒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朱高煦看向自己的眼中带着些许的祈求…… 默然片刻后,方醒说道:“罢了,他罪不至此。” 这人只是在看方醒的笑话,估计这和朱高煦平时看不起文官有关系,上行下效嘛。 废掉他的双臂方醒就觉得有些过了,再废掉他的双腿,让他从此成为一个瘫子,方醒做不到视而不见。 看到朱高煦的脸上浮现了喜色,方醒觉得他的城府真的太浅,然后就说道:“本来打一顿就算了,既然断了双臂,那就赶紧送去医馆吧。” “还不快去!” 朱高煦就像是个担心失去好朋友的年轻人,急切的招呼道:“方醒,这是我堂弟,平阳王。” 平阳王? 那男子走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然后对朱高煦说道:“二哥,就为了这么个人,你就把我的侍卫给废了一个,值吗?” 被朱高煦一脚踢吐血的那个黑大汉此时正萎靡的靠坐在船壁上,手脚不时的抽搐一下,估计内伤不轻。 方醒的眼睛一眯,扫了平阳王一眼。 两道目光在虚空中相遇,都不肯相让的对峙着…… 正文 第284章 作死小能手朱高煦 船舱里的人都看到了方醒和平阳王的异状,可却不敢管,最后还是朱高煦哈哈笑着走过来,道:“你们瞪眼睛干嘛?赶紧上去喝酒。” 方醒的目光淡淡的转过来,看的朱高煦的心中一个咯噔。 这货真是缺心眼啊! 但就冲着这货当初在兵部给方醒免过一次劫难,所以这个要求方醒还真是不好拒绝,只得笑道:“我的酒量不好,酒德也不好,王爷可不许取笑。” 朱高煦大笑着揽住方醒的肩头,边走边说道:“本王喝多了会练剑,出一身汗就醒了。” 你练的是贱吧? 到了楼上,布置就和家居一般,奢华程度让方醒皱皱眉。 特么的!都是土豪才能来的地方! 走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方醒坐在了朱高煦的左边,而平阳王朱济熿却和朱高煦坐了个对面。 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不理会,只见朱高煦拍拍手,随即就进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着约有三十岁左右。她穿着淡红的薄裙,隐隐可见里面的风光。 “哎哟!王爷让奴等了这般时间,可是嫌弃静月人老珠黄吗?” 一双玉臂环抱住朱高煦的脖颈,那对大家伙就搁在他的肩膀上。 方醒看到朱高煦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就笑了笑,然后门口进来一排年轻的少女,具是薄纱,手中端着托盘,盈盈而来。 那些菜被一一摆放上来,方醒瞅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有一道爆炒兔肉。 里面居然有辣椒? 方醒悄然瞟了那位静月一眼,却看到那双刚才还环住朱高煦脖子的玉手已经滑了下去。 朱高煦看到方醒不说话,就一把揽住静月,抱在膝上就像是个洋娃娃似的娇小,笑道:“来,把酒倒上,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静月拍拍手,随即外面就进来六个少女,身上穿着差不多是透明的薄纱,初哥见到估计会喷血。 朱济熿一直在瞄着方醒,在这些少女进来后,他更是以肘支撑桌面,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偷偷的看着方醒的反应。 六个少女,当然是一人两个。 两个少女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方醒的身边,那娇躯马上就贴了上来。 方醒呵呵笑道:“方某家有悍妻,实在是不敢越矩,只得辜负两位姑娘的厚爱了。” 朱济熿闻言就放下了袖子,觉得方醒推脱的借口真是太蹩脚了,只怕那两个少女不会放过他。 菜鸟,我看你今儿怎么狼狈! 这些少女们都是从小调教好的,知道不能讨取客人的欢心会被惩罚,所以手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果然,那两少女马上就娇笑着把手伸了过来。 方醒伸手一挡,呵呵道:“我刚才的可不是假话,家中的家丁都听我家夫人的,而那些家丁嘛…都是从交趾和草原厮杀出来的粗汉,可不懂的什么怜香惜玉。” 说着方醒就斜眼看着静月,脸上全是漠然。 美人计吗?可我却还是喜欢交家里的公粮! 静月才喂了朱高煦一杯酒,看到方醒不买账,就起身走了过来。 那肥大的臀瓣扭动出一个诱人的曲线,摇摆着到了方醒的身边。静月把方醒的酒杯注满,端起来就喝了半口,然后把那带着红唇印迹的酒杯递到了方醒的嘴边。 “这位客人且放心,在我静月这里,别的不说,包管不会被家中的娘子察觉。” 身边温香软玉,嘴边有带着美人口脂的美酒,朱高煦哈哈笑道:“方醒,静月都不曾为我这般过,你赶紧喝了吧!” 朱济熿也轻笑道:“方公子年少有为,依红偎绿当是雅事,何惧家中妻妾乎……” 乎你妹! 方醒有些恍惚回到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景,迷糊间就一挥手,喝道:“老子怕得爱死病,只要按摩!你太老了,换年轻的来!” “啪!” 全场寂静,大家都呆呆的看着方醒的左手。 方醒感觉拍到了一团有弹性的东西,猛的惊醒,然后不等愕然的静月发话,就苦笑道:“我这脑子有些小毛病,时不时的就会发病,所以出来都得带着家丁,免得我走丢了。” 看到大家都是一脸的‘你骗谁呢’,方醒干咳道:“以前的病一直都没好,亏得太孙殿下找了名医给调理了一下,所以现在才有了些人样子。” 听到方醒提到了朱瞻基,朱济熿表情愕然,随即脸上就浮起了笑容。 方醒侧身对静月歉然说道:“那啥,没伤到吧?” 静月捂着胸口,楚楚可怜的看着方醒,可方醒却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顿时静月就退后了一步。 “呵呵!” 方醒看到静月和朱济熿在交换眼色,就假装不懂的问道:“静月还和郡王是老相识吗?” 静月急忙去了朱高煦那边,笑道:“奴只是听说过平阳王的才名,不曾认识。” 朱济熿也是干笑道:“本王久慕静月乃才女,正好今日二哥做东,小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朱高煦已经是一壶酒下去了,闻言就笑道:“这算什么,在金陵就没有本王办不了的事!” 朱济熿伸出大拇指赞道:“二哥果然是豪气!你手中还有天策卫呢!” 方醒拿着酒杯,听到这话手轻轻一抖,然后垂眸不语。 “哈哈哈!本王和李世民一般,哈哈哈哈!” 方醒垂下的眼中全是无奈,心中对朱高煦的作死能力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你要在家里自夸那没事,可这里一二三……加上下面一层的人,少说得二三十个。 哥,你真是作死小能手啊! 方醒无奈的一口干了杯酒,然后起身去了栏杆处,看着夜色初临的秦淮河。 河水缓缓流淌着,迎面吹来一阵清风,让人的大脑一清。 两岸的人家都点上了各种灯,合着河里大小船只的灯笼,把河面照的一片旖旎。 一阵琴声传来,方醒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歌声……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琴声清幽,歌声宛转悠扬,让附近的船只上都为之一静。方醒拍着栏杆,合着节拍,品味着这清丽之音。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方醒,怎地醉了?” 朱高煦的声音传来,让方醒错过了两句。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歌声犹在耳,方醒转身:“王爷想要什么?” 秦淮河面的浮光掠过影子,方醒淡淡的问道。 正文 第285章 真实的朱高煦,古怪的平阳王 歌声犹在耳,可方醒的话却如同是惊雷般的炸醒了朱高煦。 缓缓走到栏杆边上,也许是秦淮河的风情感染到了他,朱高煦难得的忧郁了。 “我是老二,而且靖难之役我多次出生入死,连父皇都说要我好好干,以后我大哥的身体不好……” 那是你爹死里逃生后的胡言乱语好不好! 方醒觉得朱棣也是够可以的,明明长子在世子的位置上坐稳了,可他还要自己弄些乱子出来。 “可等父皇进了金陵城,却把这事给忘了。” 朱高煦怅然的道:“我大哥从小就笑眯眯的,谁都不怕他,可到了金陵城后,那些堂兄弟都欺负他长得胖,叫他胖子……” 朱高煦的声音有些低沉:“那时候三兄弟我最厉害,所以每次我都和那些骂他的人打架,然后被皇爷爷责打,可当他问我原因,我每次都咬牙不说……” 方醒微微转头,不去看朱高煦那有些微红的眼睛。 “……后来,老三劝我别闹了,不然父皇会收拾我,可我就是不服气!” 朱高煦的性子有些逆反中二,劝他别闹了会是什么结果? 方醒活动了一下身体,免得跳下水后抽筋,然后才淡淡的道:“王爷,你这性子也只能去沙场征战,治国……怕是够呛!” 说完方醒就看到载着刚才歌者的画舫缓缓而来,就双脚绷紧,随时都准备跳下去。 哥这次劝解你了一番,算是偿还了你在兵部的照拂,大家以后互不相欠罢,免得我想到你最后被变成烧烤心中不忍。 可等了半饷,朱高煦一点动静都没有,方醒觉得真是活久见了。 难道他喝多了? 朱高煦抬起头来,苦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要是我上去的话,这大明说不定就乱了。” 哟呵! 方醒仔细盯着朱高煦,觉得这货不会是在刚才被人给夺舍了吧。 朱高煦一脸纠结的道:“我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合着你是在闹别扭啊! 方醒摇摇头,看到正好过来的画舫,就吹了声轻浮的口哨,喊道:“嗨!美人,再来一曲吧,咱这里可是有个豪奢的家伙!赏钱少不了你……” 里面刚才还有零星的琴弦抚动声,等方醒的喊声一出来,就变得静悄悄的。 方醒和朱高熙面面相觑,朱高熙低声道:“这可是你惹出来的事,别找我,我里面还有两个呢!” 经过一番话后,朱高熙已经忘记了自称本王。 方醒微笑道:“当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若是那女子貌美如花呢?” 朱高熙犹豫了一下,最后豪爽的道:“大丈夫说话算话!不过我就担心你勾搭不上船上的女子,到时候我可会出手。” 方醒不屑的道:“想我方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过是一个女子,你且等着,看我的!” 正好两船平行,方醒一回头,就看到对面揭起了帘子,他就干咳一声,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记得的诗词…… 对面的灯光很亮,肯定是点了不少大蜡烛。方醒的视力不错,等那掀帘子的女子闪开后,就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吟诗一首……然后就目瞪口呆的把诗词给忘光了。 对面船舱里的男子急速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帘子就被放下来了,隔断了双方的视线。 朱高煦刚才没注意,只是在想着心事,这时看到方醒呆滞的模样,就羡慕的道:“那女子可是美貌无双?” 方醒晕乎乎的道:“啊?对,美貌无双。” 等回到了船舱里,方醒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连那个朱济熿频频打量着他都不知道。 静月看到这模样,就低声问了朱高煦。 朱高煦大笑道:“没事,方醒刚才遇到了一个绝色美人,此刻定然是在回味无穷啊!” 静月闻言和朱高熙换了个不屑的眼神,心想,老娘就知道没有男人不偷腥的,你方醒不过是假道学而已,装什么圣人! 朱济熿闻言就挑挑眉,摸着短须道:“方先生可是看中了哪位女子?给本王说说,明日当会送到府上。” 这话咋就那么像是招揽呢?而且先去这货可是叫的方醒,怎地出去外面一趟就改口了呢? 方醒瞟了那个笑吟吟的静月一眼,打个哈哈道:“王爷还是叫我方醒吧,不然我担心被人抓住了口舌之罪。” 朱济熿怔了一下道:“方先生何必如此,本王听说你算术无双,而且还是我那侄子的老师,当得起这个称呼。” 侄子? 方醒不禁打量着这位郡王,心想你的口气倒是大,可你却不是朱棣的儿子。 朱高煦一边听两人说话,一边叫人来唱曲,马上就把气氛弄得热烈起来。 琴声撩拨着心弦,舞姿摇曳,吸引着男人们的眼神,而静月则是去了下面。 方醒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和朱高煦两人喝了一壶酒,然后就起身道:“方醒不胜酒力,暂且告退了。” 朱高煦一把就拉住方醒不让走,朱济熿也是斜睨着道:“方先生这是不给我和二哥的面子吗?” 方醒淡淡的道:“方某平头百姓一个,当不起,再说家中人还在等候,抱歉得很。” 朱高煦看到方醒意态坚决,就起身道:“好罢,我送你出城。” 别人在夜禁难以出门,可朱高煦却没有这个忌讳。 朱济熿面色如常的道:“今夜静月可是专门等候二哥,那何不如让小弟去送呢。” 方醒心中的警惕到了最高,退却道:“不必了,我自有出去的方法。” 说完方醒对朱高煦拱手道:“夜深露重,王爷小心着凉了。”说着他给了朱高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就走。 朱济熿一下就追了过去,留下了思索中的朱高煦。 方醒到了下面,就看到辛老七正和小刀把守着木梯的两边,而那几个大汉都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被揍了一顿。 看到方醒下来,小刀笑嘻嘻的道:“少爷,少夫人肯定在家中等急了,回去不会罚我和七哥明天不许吃饭吧。” 方醒点点头:“那可说不准。” 两人护着方醒到了船边,辛老七对船工道:“老哥,麻烦靠一下岸,我们要回去了。” 船工急忙就吆喝起来,几人配合,慢慢的把船朝着岸边驶去。 这时朱济熿也下来了,他招手道:“方先生且等等,待本王送你。” 方醒回身拱手道:“王爷不必了,方某能出城。” 朱济熿的表情就更亲切了,热情的道:“要的要的……” “不用了,我送他出城!” 正文 第286章 尴尬的俩郎舅,阴沉的朱济熿 “不用了,我送他出城。” 随着重重的脚步声,朱高煦来了。他看了鼻青脸肿的几个侍卫一眼,哼道:“丢人现眼!” 等船靠岸时,方醒听到朱高煦居然令侍卫先回去,顿时对这货的粗线条佩服的五体投地。 船身一震,方醒回身拱手道:“王爷留步,方醒告辞了。” 朱济熿强笑道:“下次本王再约方先生,一定要来啊!” 静月就在他的身后盈盈而立,目光在方醒的身上多次转过,巧笑不停。 方醒颔首示意,然后跳到了码头上,辛老七马上就走到了他的身后,警惕的看着朱济熿。 小刀笑嘻嘻的站在侧面,手中还牵着马。 “我们走!” 方醒上马,一声马嘶后,四人就离开了秦淮河边。 到了主道上时,方醒主动降低了马速,而朱高煦却是不耐烦的勒住了马儿,回身道:“大晚上的街上又没人,你这又是为何。” 方醒看到几个兵马司的军士正小跑着过来,就扬扬下巴道:“他们也是苦哈哈,为难他们并不能证明你我要高贵多少。” 朱高煦皱眉本想驳斥几句,可却越想就越觉得方醒这话里有些未尽之意。 几个军士跑过来,不等他们问话,方醒就拿出一个牌子递过去,笑道:“麻烦几位了,老七,我请几位兄弟吃早饭。” 朱高煦在边上没发话,就看着方醒笑眯眯的吩咐着,辛老七马上就掏出了一把铜钱递过去。 “麻烦几位兄弟了。” 那为首的小旗看过牌子后,心中知道方醒是东宫的人,就不大敢接。 辛老七硬塞过去,说道:“我家少爷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如何拿不得,接着。” 等方醒等人走了之后,那个小旗才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他好像就是太孙的老师啊!” 那几个军士都好奇的问道:“殿下的老师难道还会和我等一样的去厮杀?” 大家都不大相信,小旗就叹道:“我没参加北征,不过听回来的人说,这位方先生可是杀神般的厉害,带着麾下杀的瓦刺人屁滚尿流,人头滚滚啊!” “可他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啊!” “人家兴许是练了能变瘦的厉害神通呢……” 到了城门口,朱高煦叫人把城门开了条缝隙,然后对方醒道:“明日我去你家喝酒,准备些好酒好菜。” 方醒一愣,旋即就笑道:“欢迎,不过你得带些牛肉干来。” 朱高煦大笑着应了,别人吃不到牛肉,可对于这些人来说,禁令那只是个笑话。 草原上的那些牛羊每天都在进入大明,金陵城中其实也不少,只是都被那些权贵们瓜分了而已。 回到家,方醒看到内院的灯还在亮着,就有些心虚的缓缓进去。 “殊惠,小白,吃了吗?” 张淑慧在做针线,而小白在打算盘。听到方醒的声音,两人都点点头,然后目光就在他的身上打转。 这是要三堂会审吗? 方醒干咳道:“那啥,今日和汉王,还有平阳王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吃饭,不过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张淑慧嗔道:“夫君是一家的顶梁柱,出去应酬哪有妾身和小白置喙的余地,水已经准备好了,夫君先去洗澡吧。” 方醒看到妻妾都没有吃醋的迹象,心中一乐,就颠颠的去了浴室。 小白呆呆的看着方醒的背影,张淑慧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道:“秦淮河边的女子可不是这般能轻易放人回来的,快算账。” 小白一听就安心了,笑眯眯的打起了算盘,那珠子滚动着,声音比方醒回来前清脆了许多。 方醒洗完澡就去了书房,然后写了封信,交给辛老七明早送出去。 晚上就寝,方醒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就鞠躬尽瘁了好几次。 等平息下来时,张淑慧靠在方醒的胸膛上,微微喘息道:“夫君,那个平阳王有些邪性,您可得小心点。” 方醒轻抚着张淑慧的背部,说道:“是有些邪性,今日我就发现不大对头。” 天气有些热,可夫妻俩却腻歪在一起,只觉得水乳交融。 方醒咦了一声道:“他是藩王,而且还是郡王,怎地能离开封地呢?” 藩王无旨意不得离开封地,可这个朱济熿咋就能出来呢? 张淑慧平息着呼吸道:“那平阳王乃是晋王的庶子,目下他的嫡大哥接任了晋王,可王府里的人却经常说晋王的坏话,反而这平阳王的名声却很好……” 方醒仔细回想着今晚的细节,轻声说道:“这家伙在给汉王下套呢,顺便也想把我套进去,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张淑慧闻言身体一僵,方醒赶紧安抚道:“无事的,这里是金陵,不是…山xi…,他有什么招数都不敢乱出。” 可是等张淑慧睡着了之后,方醒却有些辗转难眠。 山xi……晋王…… 第二天,一大早辛老七就出去送信。 方醒吃完早餐后,就催着马苏赶紧去太孙府,那里有一位老儒擅长文章,这段时间专门在教授马苏。 马苏前脚一走,薛华敏就来了,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骑马来的。 薛华敏拿出封书信递给方醒,然后尴尬的道:“昨夜国公爷是应邀和几位勋戚商谈国事,戌时中就回去了。” 方醒也是干笑着打开信封。 “……昨夜受邀前往,谈及北征封赏一事,幸而并未听到你的不好……” 方醒放下信纸,点头道:“嗯,事情我都知道了,回去告诉大哥,就说殊惠知道我昨夜去了秦淮河……我酉时就回来了。” “咳咳咳!” 英国公的书房中,张辅看着那封信,脸色发红的干咳着。 “……大哥果然风采过人,昨夜小弟酉时归家,坦然之极……” 辛老七看到张辅没话说,就说道:“我家少爷还有一封信给国公爷。” 张辅正在尴尬自己昨夜和方醒在秦淮河的画舫上碰了面,而且刚才还被方醒‘威胁’了一番。 ——我可是坦白了,而且无后患,你小心后院起火哈! 张辅接过第二封信件,看了一下后,那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此事我知道了。” 辛老七沉声道:“我家少爷说了,多谢国公爷以往的看顾,此事就算是回报。” 这话有些不像是姻亲之间的口气,很是客气。 张辅一怔,随即就苦笑起来。 这是在怪我在陈策上门逼迫时没有及时出手吗? 可我当时在宫中啊! 这边的张辅在承受着方醒归来后的冷漠,而朱高煦却在午饭过后就来到了方家,还给了刚吃完午饭的婉婉一条牛肉干。 “拿去磨牙。” 正文 第287章 去天界寺 婉婉拿着起码有半斤重的牛肉干,小嘴一扁,就想哭。 可想到这位二叔的脾气不好,要是被他凶了怎么办? 不能哭的婉婉看着手中沉重而坚硬的牛肉干,忧郁了。 ——这不得把牙齿磨掉啊! ——还能拿去砸破人的脑袋! 梁中哭笑不得的把牛肉干接过来,劝道:“郡主莫愁,铃铛肯定喜欢这东西。” 婉婉这才转忧为喜,嚷道:“铃铛!铃铛!你在哪……” 方醒正和朱高煦在看着水池里的荷花,却不防铃铛猛的从边上冲过来,差点就被撞了个踉跄。 “这狗不错啊!比我家里养的那十多条都有灵性。” 朱高煦艳羡的看着铃铛那疾驰的速度,然后它在离婉婉十多步时,突然一个急刹,四只爪子在地上摩擦出了几条痕迹,正好停在了婉婉的面前。 “呜呜呜!” 铃铛的脊背弓起,挡在婉婉的身前,目光四处梭巡,最后定格在了朱高煦的身上。 “呜呜……” 看到铃铛正缓步逼来,朱高煦哑然无语。 “铃铛,你过来。” 铃铛迷惑的转过狗头,就看到婉婉正眉开眼笑的招手。 等铃铛过来,婉婉摸着它的头顶道:“铃铛,我给你准备了晚饭呢。” 铛铛铛! 也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牛肉干就被送到了铃铛的嘴边,婉婉哄道:“赶紧吃吧,吃不完就收着,晚上在被子里偷偷的吃。” 朱高煦和方醒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的捂嘴偷笑,赶紧去了书房。 坐下后,朱高煦有些呐呐的道:“你昨晚是有话说吧?” 哟!这货居然变聪明了? 方醒笑道:“也不是什么事,只是我觉得那个静月和平阳王应该是老相识。” “那也没什么呀!” 朱高煦的这句话马上就暴露了自己的草包属性,让方醒捂头叹道:“可昨日是王爷你请客啊!” 看到朱高煦还是傻傻的,方醒就点了一句:“请客选在静月的画舫是谁的注意。” 好了,就这么一句话,方醒觉得就够了,至于能不能领悟,那和他没关系。 朱高煦把眉头皱的紧紧的,喃喃的道:“应该是我吧?可我怎么记得是谁说了要去那里的呢……” 嗯,看来这货还有救! 方醒喝着茶,慢悠悠的道:“王爷,你看我的日子如何?” 朱高煦从回忆中醒来:“不错,就是条件差了点。” 方醒看了一下四周,都是实木的啊! 不过想想昨晚画舫上的装饰,方醒就觉得自己这是简装。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对付这等老粗,咋滴也得要装个比啊! 朱高煦楞了一下道:“你要出家?” 偶买糕! 方醒觉得自己装的比在朱高煦的面前都变成了撒比,一时间囧囧有神的道:“王爷何不如在家中好好的读书,实在不行也可以去找道衍大师嘛,熏陶一下情操,此后当会无往而不利啊!” 朱高煦摇头道:“书本王是读不进,不过少师那里……” 想起姚广孝,方醒也觉得那人真是一个传奇。 方醒光顾想着这位传奇人物,却没注意到朱高煦的情绪渐渐的变得兴奋起来。 “走!我们找老和尚去!” 朱高煦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一把拽起方醒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得等我换身衣服啊!” 方醒的力气没朱高煦的大,被拉的跌跌撞撞的。想起自己一身的家居便服,去见老和尚有些不大礼貌,就说道。 朱高煦却不肯放手,满不在乎的道:“老和尚是方外人,哪会在乎这些东西,走了。” 方醒被一路拉着往外走,一路上遇到了张淑慧、小白、婉婉和铃铛,可却没谁伸手救援。 朱高煦冲着张淑慧道:“本王带着方醒去天界寺见少师,晚饭准备丰盛一点啊!” 张淑慧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呆呆的点头,然后就看着方醒被拉着飞快的出了家门。 “我也要去……” 婉婉正在给铃铛喂牛肉干,闻声就起身想去追。可等她跌跌撞撞的到了门口时,就只看到两匹马的背影,顿时就伤心的不行。 张淑慧急忙上前拉住她,劝道:“等明儿咱们自己去。” 婉婉嘟嘴道:“可我想去见少师,他们都说少师能算卦,很灵的。” 张淑慧不禁莞尔道:“你一个小人家家的算什么卦,赶紧进来。” …… 时值夏季,来天界寺的人却依然不少。 方醒两人把马寄放好,然后就去了后面。 绿草茵茵,大树荫荫,两边飞檐林立的禅房夹住了一条小路。 朱高煦大步疾行,可走了半饷回头一看,方醒这货居然正在后面和一个年轻人说话,就不爽的走回去道:“快一点罢,听说少师要去北平了。” 方醒这才和年轻人交代道:“你且好好的准备一下,这次要是考不上举人,叔父一定会从北平府杀过来收拾你。” 这人正是陈潇,他看了朱高煦一眼,然后苦脸道:“德华兄好歹救小弟一命罢,不然这次小弟就活不成了。” 方醒也头痛了,他知道陈潇这货想考举人就是奢望,可陈嘉辉那里却很难过关啊! “要不…你先在国子监里混几年?” 朱高煦不耐烦的说道:“方醒,这是你朋友?屁大点事愁什么?考不上就罢了,回头你说说他能干什么,我给他安排个事做。” 这话霸气侧漏,让陈潇也不禁侧目不已。 这货牛笔哄哄的,是谁啊? 方醒干咳一声道:“多谢王爷的厚爱,建中,还不快谢过王爷!” 王爷? 陈潇一个激灵,双腿一软,要不是方醒拉着他的话,就习惯性的想跪下去了。 这是哪个王爷? 陈潇站直后就拱手道:“多谢王爷,学生此后定当一心为国,披荆斩棘,鞠躬尽瘁……” “闭嘴!” 看到这个话唠一激动又要开始了,方醒低声喝道。然后说道:“你且先回去,莫要疏忽了学业,不然以后出去了也是丢人。” 陈潇赶紧答应了,然后告辞而去。 等他走后,方醒笑道:“这事倒是不急,他还得在国子监里呆几年,多谢王爷了。” 朱高煦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能去找我大哥和瞻基吗?不过是顺手帮一把罢了,不值一提。” 方醒点头称是,心想你咋又变聪明了呢? 等几年之后,要是朱高煦坏菜了,那方醒就当今天的话没说过。 可要是他真的走上了另一条路,那么方醒也不介意通过给陈潇安排个位置而拉近彼此的关系。 其实有时候去求人不是坏事,反而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正文 第288章 一盘未下完的棋 再次来到后面的禅房,方醒抬眼一看,几个男子正顶着大太阳站在禅房的外围,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几棵可以遮阳的大树。 朱高煦也看到了,他不屑的道:“这些人都是想等少师可怜的家伙,可惜目的不纯,全是想让少师引荐为官。” 这些都是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家伙! “啧啧!都晒成黑炭了!” 方醒摇摇头,在几个男子不屑的眼神中,和朱高熙靠近了禅房。 你们会被赶出来的! 那几个被晒得黑不溜秋的男子都默默的想起了自己以前去靠近禅房的遭遇。 “谁?少师不见客!” 这时里面出来个小沙弥,手中还端着一盆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警惕的看着方醒两人。 方醒瞟瞟朱高煦,心想可是你叫我来的,怎么交涉就归你了。 朱高煦皱眉道:“少师可在?就说是高煦求见。” 小沙弥不客气的道:“少师不在!你们回去吧。”说着他就准备泼水了。 池鱼之殃啊! 方醒心中暗叫倒霉,赶紧道:“呃!上次我来过,和太孙一起。” 小沙弥收住水盆,然后端详了方醒半饷才道:“我记得见过你,不过少师今日在收拾东西,不见客。” 看到小沙弥不肯通报,朱高煦的愣头青脾气发作了,就冲着里面嚷道:“少师,高煦求见!” 小沙弥气得眼睛发红,毫不客气的就把水朝着朱高煦泼了过去。 我闪! 方醒往边上一闪,庆幸自己没中招的同时,却发现朱高煦正得意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练武的人反应就是快啊! 小沙弥被气坏了,眼中带泪的就冲了进去。 呃… 把小沙弥气哭了,那个老和尚会不会发飙啊? 方醒和朱高煦两人都有些心中没底。 等了半饷,小沙弥出来了,他恨恨的瞪了朱高煦一眼,冷冰冰的道:“少师请你们进去。” 好罢,两人都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于是都露出了微笑。可小沙弥却不买账,把头一扭,根本不搭理。 两人讪讪的进去,到了里面,就看到姚广孝正在收拾着文稿。 见到两人后,姚广孝淡淡的道:“既然来了,那就帮我搬东西。” 屋子里堆放了不少杂物,但主要是书和文稿,全都放在外面,正准备装进木箱子里。 朱高煦二话不说,马上就上手了。 姚广孝皱眉看着朱高煦那粗放的动作,就说道:“你且放手,去把箱子给我擦干净,那些书就让方醒来。” 朱高煦讪讪的放开了快被他的粗手扯破的书,然后又笨拙的接过幸灾乐祸的小沙弥递来的抹布。 哪怕是朱棣没登基之前,他朱高煦也是王爷的儿子啊!今天居然还得干这等活计,朱高煦觉得有些笨拙和羞耻。 方醒一怔之后,就从容的坐在地上,拿起散乱的书籍,按照种类装箱。 方醒装箱,朱高煦把装好的箱子堆叠起来,然后不服气的偷瞪了姚广孝一眼。 老和尚,凭什么要我干这等女人才干的活! 方醒整理完书籍后,从容的坐在地上,目光转过正在写信的姚广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午后的阳光从外面的地上、树上反**来,光线柔和而静谧。 听着朱高煦低声的嘟囔,渐渐的,方醒的耳边就只有远近那树叶偶尔被风吹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方醒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脑袋,上面的一双眼睛正好奇的看着他。 没等方醒问话朱高煦就退了一步,好奇的道:“方醒,难道你有宿根?” “根?什么东西?” 方醒只觉得神清气爽,就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后就看到姚广孝正坐在蒲团上,用手支着下颚,那双三角眼里全是好奇。 “少师,您怎地这般看着我?难道小子整理书的方法不好吗?” 姚广孝没回答,只是从案几下面拿出两个简陋的陶瓷罐子,最后就是一张棋盘。 “会下棋吗?” 姚广孝把两个罐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黑白棋子。 方醒只觉得脑海空灵,一尘不染,就坐到了对面。 “你执白吧。” 姚广孝把装着白色棋子的陶罐推到了方醒的这边。 方醒点头道:“执白先行,少师,今日就多谢承让了。” 姚广孝点点头,然后两人把坐子摆好,方醒就毫不客气的直接小飞挂角。 两人下棋速度飞快,不会下围棋的朱高煦在边上百般无聊,抓起了一把清扫的拂尘就把玩起来。 棋至中盘,已经呈现白棋围模样,黑棋取实地的局面。 姚广孝在方醒的腹地投入空降兵后,淡淡的道:“棋如其人,你喜围势,但却需要杀戮来保住自己的利。” 方醒皱着眉心,脱口道:“小子可是最为平和的一个人……” “呯!” 刚还说自己性子平和的方醒,马上就落下一子。 ——凶狠的搭! 姚广孝同样眉头一皱,那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抬头看了方醒一眼,姚广孝选择了小尖。 ——进可攻,退可守。 方醒的嘴唇紧抿,毫不犹豫的单子出头。 ——坚实的并! 方醒看了姚广孝一眼:你倒是跑给我看看!不管你是单间跳还是大跳,我马上就给你挖断! “嘶……” 姚广孝没想到方醒居然放弃了强硬的招数,反而是选择了坚实而隐含杀机的并。 几招交换下来后,姚广孝又看不懂了。 方醒的招数又变成了贴身搏杀,但凡黑棋有做眼的机会,白棋就毫不犹豫的破坏掉。 咋整? 姚广孝仔细算了一下,这块黑棋如果还继续在里面折腾,那最多只能有一个后手眼。 要不就跑路? 当黑棋开始跑路时,方醒又一改凶悍的杀法,变成了缠绕攻击…… 当姚广孝的黑棋成功的逃出去后,才发现在刚才的逃窜中,自己的另一块黑棋居然被白棋给围住了。 这时门外吹进一股风,棋盘上立刻就多了些长长的毛。 这时什么玩意儿? 方醒一转头,就看到了好笑的一幕。 朱高煦正靠在几个箱子边上打盹,那脑袋一点一点的。而在他的手中,那把拂尘已经变成了秃把子。 满地的毛啊! 方醒莞尔一笑,回头道:“少师,这盘作平局如何?” 姚广孝看着朱高煦,眼中有些回忆之色…… “高煦是个苦命的……” 正文 第289章 高煦是个苦命的娃 外面的太阳晒得人冒油汗,几个一直在外面站在的男子不禁有些犹豫了。 一个男子口干舌燥的道:“算了吧,少师想必是在午睡,我且去喝点水。” 另一个马上就如蒙大赦的道:“是了,我等在外面怕是会影响了他老人家的休眠,晚点再来吧。” 小沙弥睡了一觉起来,出门看了一眼,就撇嘴道:“本想给你们送些解暑汤,哼!” “……陛下三个嫡子,他排行第二,上有受看重的大哥,下有受宠爱的幼弟。这娃打小就有些倔,不服输。陛下当年在北平蛰伏时,曾几次下重手揍他,可这娃愣是没哭……” “他这是想引起陛下和自己母亲的关注吧?” 方醒听了一耳朵朱高煦的事,觉得这货就是小时候有些缺爱,长大后就拼命的想证明自己是值得父母看重的。 可是手段不对啊! 方醒摇摇头道:“汉王若是这般下去,我恐预后不佳。” “哎!” 姚广孝叹道:“这正是老夫所担心的。” “这娃对老夫有些敬重,有些……” 拿你当精神上的父母呗! 方醒点头道:“汉王行事太过肆意,若是不能克制,任谁都无法挽回。” 姚广孝点头道:“老夫的年纪大了,看不了多久了,哎……” 眼前的这个老和尚一生无子无女,姐姐也不搭理他,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姚广孝是何等的人物,看到了方醒眼中的一抹怜悯,就笑道:“老夫不自称僧,不为儒,五行不入,万界不收,可好歹还有一养子。” 咦!方醒一怔,然后就颔首道:“少师来去自由,史书上理当有重重的一笔!” 姚广孝哈哈一笑,把棋盘拂乱,道:“你若是能帮高煦脱了此劫,当有福报。” “什么报?啊……” 这时朱高煦却被姚广孝的笑声吵醒了,他擦去嘴角的口水,傻傻的问道,最后以一个哈欠结尾。 方醒微微一笑,起身,躬身道:“此去路迢迢,少师当饱览大明之色。” 姚广孝点头道:“老夫也曾搅动风云,罪孽大矣!” 缓缓的起身后,姚广孝看着门外的小沙弥,眸色柔和了些,“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可以歇息了。” 方醒点头,行礼后就招呼朱高煦一起离开。 朱高煦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方家庄后才清醒过来,一边下马一边问道:“方醒,你和少师谁赢了?” 方醒拍拍大白马的背,看着它自己跑向了马房那边,才说道:“大争之局无输赢,棋子如军伍,棋手如君王,当棋盘上分出胜负时,原本平静的棋盘也变成了沙场,棋盘何辜啊!” 朱高煦纳闷的道:“你们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管了,赶紧给我准备好酒好菜。” 好酒好菜当然有,不过在饭前方醒还是和朱高熙说了一番话。 “当今太子殿下地位虽看似岌岌可危,可在我看来,却是稳若泰山,王爷以为然否?” 书房里,方醒递给朱高煦一杯冰冻果汁,然后缓缓的开始分析局势。 “王爷行事豪爽,可却无机心,而大明此时承平日久,百姓思安,百官还算是勤勉,何人愿意再次卷入战乱?” 朱高煦握着杯子,感受着那股冷意,有些沉闷的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那些奉承我的都是各有心思,可我……” 方醒看到朱高煦没有暴怒,心中就有了些底,笑道:“王爷可是觉得寂寞了?” 这话直指朱高煦的内心,让他张开嘴巴却无法反驳。良久才颓然道:“本王…我……” 这就是一个大孩子脾气的家伙啊! 方醒摇头笑道:“王爷何不如给自己找个喜好的事物?” 刚才方醒说他豪爽,其实真心话却是:缺心眼。 看到朱高煦有些迷茫,方醒就起身道:“王爷回家慢慢想,咱们先去吃饭吧。” 这顿晚是方醒和朱高煦两人单独吃的,席间朱高煦的情绪不高,方醒也不管。 朱高煦这种人你说多了无用,还得要他自己想明白过来,不然迟早还是重蹈覆辙的下场。 等朱高煦走了之后,一直在门后隐藏着的辛老七才出来。 “少爷,汉王和太子太孙不融洽,咱们不该插手的呀。” 方醒摇头道:“目前一直不断地有人在背后怂恿汉王,长久之下,汉王必然会心里失衡,到时候就得和我做对手喽!” 辛老七纳闷的道:“少爷,那不是还有陛下在吗?” 方醒答非所问的道:“汉王翻不起大浪,只是他这人对我有善意,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好啊!” …… 收割后的田间空荡荡的,只有那些零星的稻草垛竖立在其间。 “别动我们的鱼!” 方醒正在尝试用稻草编织动物,可惜弄了半天,编出来的都是四不像。他随手把稻草扔掉,看到大妞正凶悍的护着婉婉,不许那几个男娃去抢她们刚捞出来的小鱼。 几个男娃悻悻的看着大妞,想起辛老七那强悍的武力值,只得另寻了条沟去捉鱼。 大妞大获全胜,就得意的给婉婉显摆自己的老爹是如何如何的厉害,让婉婉的眼中全是小星星,羡慕的一塌糊涂。 “德华兄好兴致。”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被人打扰了,方醒不爽的道:“你这几日可是日理万机了啊!” 朱瞻基走过来,随意的坐在稻草堆边上,看到婉婉在和大妞用簸箕捞鱼,就笑道:“最近平阳王在城里大会宾客,很是热闹啊!” 方醒想起朱济熿在画舫里的举止,就纳闷的道:“这货是想干嘛呢?他又不是你皇爷爷的直系子孙,折腾的这般厉害有什么用?难道你皇爷爷还会对他另眼相看?或是干脆会废掉你爹和你,让他一个晋王府的庶子来上位?” “咳咳咳!” 朱瞻基一听方醒这话,就知道他不待见朱济熿。可居然不待见到说朱济熿是想谋夺皇位,这个话题还是太火爆了些,他不大好接。 话题倒是好转,朱瞻基说道:“这几日汉王叔居然变勤奋了,每日都去找那些宿将切磋,据说是想编一本兵法出来。” 方醒闻言就大感欣慰的道:“这是好事啊!” 朱瞻基笑道:“是好事,可目下名将都在北平行在,剩下的只有英国公了。” “呃……不会吧!” 想到张辅被朱高煦给纠缠住的场景,方醒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 正文 第290章 我方家的事,关你毛事啊! 英国公府中,书房里。 “英国公,你帮本王看看这张图,本王怎地觉得当年那一战有些应对错误呢……” 书桌上,朱高煦的身体前俯,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问道。 正在边上看书的张辅暗自咬牙,然后走过去看了一会儿,就解释了几句。 好容易等朱高煦过完瘾了,张辅也解脱了,可朱高煦临走时来了句:“本王明日还来。” 谁干的? 是谁怂恿汉王来找我的? 这一刻的张辅真心的想杀人了。今天陪了朱高煦一个上午,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而始作俑者正在和朱瞻基聊着平阳王这位阴人。 “平阳王在王府中的名声甚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朱瞻基一脸无奈的道:“好到了晋王都得排在他的后面。” 一个庶子,要那么好的名声干嘛? 可这是晋王的家事,如果晋王没有申诉的话,那么连朱棣都不好插手。 “目下的晋王,一直都反对我……皇爷爷。” 朱瞻基还是说出了原因。原来现在的晋王朱济熺一直都不满朱棣篡夺了建文帝的江山,时有怨言被人散播到外面去,所以晋王这一系目前不大受朱棣的待见。 而晋王朱济熺本人更是成了朱棣的眼中钉,只是找不到借口发作,不然早就把朱济熺拿下了。 方醒皱眉道:“那他这是想要给陛下提供借口吗?” 朱瞻基有些忧郁的道:“这次平阳王借口探视汉王叔来了金陵,开始我以为他是想怂恿汉王叔为他出头,可最近汉王叔却不怎么搭理他了。” 方醒心中大乐,朱高煦被他点了几下,马上就明白了朱济熿那货有奸心,不揍他一顿就算是修身养性了。 “你别管他,就冷眼看他上蹿下跳。” 方醒觉得朱瞻基目前不适宜和宗室闹矛盾,不然以后舆论会有些阻力。 “可他今日下午要来宫中拜见我父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看来对这位郡王也没什么好感。 方醒无所谓的道:“管他干嘛!难道他还敢得罪你?” “二姑爷。” 方醒正准备教朱瞻基几招恶心人的手段,可回头就看到了薛华敏。 “二姑爷,国公爷请您去一趟府中。” 方醒没带礼物,就这么空手空脚的到了英国公府中,却迎头遇到了张輗。 张輗站住后,冷笑着说道:“听说你这次要封国公了?恭喜啊!” “什么国公?” 方醒先是一愣,然后就冷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二哥最好不要在外间乱说,免得让人笑话!” 张輗不屑的道:“外面都传出来了,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话很是不客气,方醒想起北征时这货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所以赶紧放话撇清张家和方家的关系,就说道:“方家的事不劳二哥上心,我自会支应门户!” 方醒的话更是不客气,只差点指着张輗的鼻子骂道:我方家的事关你毛事啊! 张輗脸色发青的冷笑着,挥手道:“那我且看着你怎么支应门户吧!” 方醒不客气的道:“怎么支应那是我的事,二哥还是想想怎么才能管好自己的嘴吧!” “你!” 方醒扬长而去,气得张輗浑身发抖,久久滞留原地。 到了书房,张辅正在看书,一身的儒雅气息。 “来了,坐。” 坐下后,两人之间有些尴尬。 毕竟两郎舅上次居然在那种场所碰面,真是说不出的膈应啊! 干咳两声后,张辅说道:“听说那晚你是应汉王之邀去的秦淮河?” 方醒点头道:“货真价实,不过遇到了平阳王,话不投机,没呆多久我就走了。” 张辅突然问道:“那汉王编写兵法可是你的怂恿?” 方醒差点就想说是了,可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庆幸之余,他急忙甩锅道:“那晚平阳王很是吹捧了汉王一把,估摸着汉王是受了刺激吧,所以要发愤图强了。” 说到平阳王,张辅也忘了自己这几天受到的折磨,皱眉道:“那人很阴,你少沾惹他。” 看到方醒一脸的无所谓,张辅说道:“晋王被陛下厌弃后,平阳王就开始不断让人在外散播晋王的坏话,甚至连嫡母都被他编排了……” 方醒诧异的问道:“那晋王也不管吗?” “他怎么敢管?” 张辅幽幽的道:“晋王被陛下厌弃之后,已如惊弓之鸟,他若是管了,平阳王说不得就会趁机散播出晋王欺压庶弟的话来,到时候还是一个样。” 这是想安乐死吗?还是说对未来抱有侥幸心理! “换我的话,不把他打得他妈都不认识就不算完!” 方醒觉得晋王太窝囊了,既然你当年敢说朱棣篡位,那后来为何又缩卵了呢?还任凭庶子欺负自己的母亲。 “活该!” 方醒厌恶的道:“那晋王虎头蛇尾,开始以为自己能影响大局,可后来发现不对,就躲在王府里装傻子,我就看不起他放任平阳王欺压自己亲母的行径,不是男人!” 这一点张辅显然是赞同的,他看看门外没人,才说道:“平阳王这次估计是想游说,可我判定他必然会在金陵无功而返,最后还得看行在那边的意思。” 想起朱济熿眼中的阴冷,方醒摇头道:“我觉得晋王危险了。” 不过这不关方醒的事,更不关张辅的事。 两人闲扯了几句后,张辅发现方醒的态度有些冷淡,就想辩解一二。 “大哥先忙着,我还得回去看看家里养的鸡鸭。” 方醒就这么走了,借口很是拙劣,让张辅为两家以后的关系感到了些忧虑。 不走不行啊!方醒还得去宫中打听自己封国公的谣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封国公?我封你麻痹! 到了宫中,太子和朱瞻基都在,方醒就气愤的道:“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缺德事,我方醒是这般利欲熏心的人吗?” 太子笑道:“方先生无需担忧,这不过是些市井谣言而已,没人会在意。” 朱瞻基也宽慰道:“德华兄,这金陵城中哪天不有谣传的,要是都信了,国朝早就乱套了。” 方醒依然是愤愤不平的道:“可他这是恶心人嘛!” 三人都知道,在朱棣没死之前,方醒就别想一步登天。 如果方醒真的封国公了,那才是一件悲剧的事。 那样的话,朱棣绝对会把方醒闲置下来,直到自己驾崩。 一点儿实权都没有的国公那还不如一个县令,再说方醒的功劳也不足以封赏国公,所以这个谣言真是在恶心人。 朱高煦安慰道:“父皇高瞻远瞩,必会考虑到这些事情。” 方醒苦笑道:“此次不管是封了什么,我估计也就是一个空架子。” 不过想到有个爵位的头衔在身上,方醒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实权,现在要实权来干嘛? “殿下,平阳王求见……” 正文 第291章 方醒的建议,朱济熿的隐忍 太子宫中瞬间都静默下来,方醒给朱瞻基挤眉弄眼的,示意自己去后面躲一下。 朱瞻基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和煦,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陡然出现。 “德华兄不必如此,他,还用不着!” 方醒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和自己一直勾肩搭背的这个家伙是皇太孙,是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啊! 一直以来,方醒眼中的朱瞻基就是个臭屁的大男孩,可今天看到他的气质猛的一变,心中就有些嘀咕。 玛德!你哪天要是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老子捶死你! “让他进来。” 连朱高炽都收起了弥勒佛般的微笑,端坐在上面,一双胖手放在小腹处,不怒自威。 方醒本是随意的坐在朱高炽的下首,这时因为是君臣应对,就自觉的去了朱瞻基那边。 不多时,朱济熿那张满脸含笑的脸就出现在了方醒的视线中。 ——怎地这个笑容有些卑微呢? 朱济熿的笑容在看到方醒后马上就凝滞了一瞬,随即就不大自然的给朱高煦行礼。 朱高炽缓缓的道:“平阳王请起。” 当下就有太监引着朱济熿坐在了朱高炽下首的三个空位外,和在座的三人比起来就显得疏离了许多。 朱济熿先是问候了太子父子,然后就笑道:“原来方先生和我皇家关系匪浅啊!怪不得前几日本王一见到方先生就倍感亲切。” 方醒没想到这货的脸皮这般之厚,只得假笑道:“王爷龙章凤姿,果然不愧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学生佩服之至。” 看到朱济熿的脸色迅速的变得有些尴尬,方醒心中冷笑道:你娃当着太子父子的面想跟我攀关系,这是在坑你哥呢! 朱瞻基表面上很严肃,可差点就被方醒的话给引得笑喷了。 朱济熿本是晋王府的庶子,而且还不是朱棣这一枝的,方醒说他身具龙章凤姿之像,那岂不是在说晋王一脉更配得上帝位吗? 方醒仿佛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含义,只是含笑诚恳的看着朱济熿。 哥们,我刚才可是夸你来着,咱们算是两清了哈! 朱高炽在上边洞若观火,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咳道:“平阳王既然是来看望汉王,如今可是看过了?” 这是在赶朱济熿回封地。 朱济熿的笑脸一僵,然后就说道:“汉王殿下身体康健,臣弟不胜欣喜,准备今日就回去。” 朱高煦的身体会生病? 这个理由大家都知道太假,也只有朱棣会觉得这是朱家这个大家庭和睦相处的征兆,所以才准了朱济熿出封地的请旨。 方醒笑的很憨厚,因为他是比照着辛老七的笑容笑出来的。 可这个笑容落到了朱济熿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奸诈。 朱济熿抬头,看到朱高炽的脸上有些不耐烦的表情,而朱瞻基更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仿佛自己就是一尊佛。 思忖了一下后,朱济熿堆笑道:“太子殿下,臣弟出身于晋王府,一心只望着府里能为我大明分忧,只是……” 朱济熿的目光环视一周,可失望的发现大家都对此漠不关心。 这等欲言又止的把戏谁不知道啊!居然敢拿到这里来忽悠,不把你打出去就算是慈祥了。 没人接话后,场面就有些尴尬。 “臣弟……的大哥近日抱怨陛下穷兵黩武……” 朱济熿一脸难过,一脸不忍的道:“虽然那是臣弟的大哥,可……为了我大明,臣弟不敢隐瞒,只求宽恕臣弟大哥的……昏话,臣弟甘愿以身代罚。” 嘶…… 在场的三人都面面相觑,发现对这等人居然是束手无策了。 人家是大义灭亲的在举报自己的大哥,难道你要说他是神经病? 那以后还有谁敢来举报? 可要是不斥责几句,这等畜生般的行径真的让人恶心啊! 朱高炽默然,只是那双胖手有些紧握。 朱瞻基终于被破功了,脸上不加掩饰的浮现了一抹鄙夷。 方醒估摸着时间,想着还能回去吃午饭,就干笑道:“平阳王这般的大义凛然,殿下,学生以为……” 朱高炽的眼睛一亮,满是期待的看着方醒。 朱瞻基也是一扫厌恶的情绪,期待着方醒能出个主意。 馊主意也行啊! 朱济熿以为方醒是想和自己搞好关系,就装作儒雅的模样来,准备晚点就给方醒下帖子。 今晚就让肥美的静月陪你,看你方醒还把持得住不! 在大家的期待下,方醒施施然的道:“既然平阳王这般的顾全大局,殿下不可小气,当通报天下,让王爷的义举广为人知,为后来者鼓舞!” 朱瞻基愣住了。 朱济熿的脸绿了! 这尼玛要是传出去,朱济熿的名声估计会比茅坑还臭! 一个庶子,居然在人后败坏自己大哥的名声,这得有多阴险啊! 亲亲相隐啊! 何况那是晋王,是没在你小时候一把把你扔进痰盂里溺死的大哥! “果然是方先生!” 朱高炽颤颤巍巍的起身道:“平阳王此举当为万世表,本宫这就交代行文天下,想必父皇那里也是赞同的。” “太子殿下……” 朱济熿低声哀求道。 朱瞻基笑道:“平阳王叔果然是宗室的楷模,父亲的处理再妥当不过了,我今日就休书去行在皇爷爷那里,让他知道我宗室还是有忠信在的。” 朱济熿的脸都成了苦瓜,来不及恨方醒,只是说道:“殿下,臣弟此举只是为了我大明效命,何必大张旗鼓呢?” “要的,一定要的。” 方醒正色道:“想我大明立国不远,正是需要重振信义之风的时候,等陛下听闻了此事,说不得会高兴的从行在赶回来,此我大明之福啊!” 朱高炽很有眼色的补充道:“正是,本宫当大力褒扬才是。” 看到无可挽回,朱济熿又恢复了堆笑的脸,平静的躬身道谢,然后礼仪无错的告辞离去。 人才啊!这等人才可惜没去外交战线,不然肯定能发挥出班超、王玄策的作用。 朱高炽政事繁忙,也走了。 朱瞻基有些不渝的道:“德华兄,平阳王这人你怎么看?” 这个涉及到判断,方醒不会开玩笑,他皱眉道:“此人外表可亲,内里却极为隐忍,我估计晋王没几年好日子过了。” 朱瞻基点头道:“晋王首鼠两端,被废是迟早的事,可要是平阳王上去的话……” ——山xi! 正文 第292章 两处袭扰 方醒在宫中要了一盒点心,这才慢悠悠的提着出来。爱玩爱看就来 。。 走出宫门,方醒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上马,可左脚才踩上了马镫,就有人从边上小跑了过来。 来人提着粉红色的长裙,"jiao chuan"细细的张开了小嘴,跑到方醒的马前,展颜一笑,宛如百花盛开。 “方先生,静月苦盼了先生许久,今日终于得以再见一面。” 方醒一怔,在马背上俯身一看,就看到了那粉润小嘴,一抹雀舌探出,面如桃花。而下面就是那一抹白腻,诱人遐思。 “何事?” 哪怕以方醒阅尽千片的定力,可依然被这美色给惊艳了一把,随即就冷冰冰的问道。 静月喘息道:“方先生,那日一别,静月茶饭不思,今日还请至秦淮一行,静月当闭船以待。” 说着静月就娇羞的垂下了螓首,青葱也似的玉手绞在了一起,格外的吸人眼球。 方醒淡淡的道:“方某家中有事,辜负了静月的一番心意,得罪了。” 说完方醒就准备离去,可静月却冒险拉住了马缰。大白马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当即就扬起前蹄,准备踏破这个女人的俏脸。 “咿律律!” 方醒猛的一夹马腹,大白马不满的转过了身体,双蹄惊险的从从静月的脸侧擦过。 “你想干什么!” 方醒控制住大白马后,在马背上愤怒的喝道。 辛老七眉头一挑,就驱马过去,逼住了一脸惊恐的静月。 静月惶恐的道:“方先生,静月只是被……” 说着她走到方醒的马前,心有余悸的避开了大白马的正面,低声道:“方先生,平阳王逼迫静月就范,静月只能……” 眼前的俏脸梨花带雨,美不胜收,可方醒却面无表情的道:“我家夫人比你更美,这等把戏在我方某人的面前耍弄,平阳王的脑子堪忧啊!” 方醒满意的看到那张俏脸浮现了愕然和不敢置信,就哈哈大笑着打马而去。 静月呆立原地,目光散漫。 辛老七驱马缓缓错身而过,回首骂道:“呸!就凭你也想勾引我家少爷?我家少夫人比你美千倍!” 方醒在前方听到了这话,心中哀叹不已。 连辛老七都偏向了张淑慧,这以后看来只能是恪守夫道了啊! 回到家中,饭菜才将摆好,方醒笑呵呵的道:“本仙师果然神算,这不正好赶上了午饭。” 张淑慧白了他一眼,然后把他的碗筷摆好,催促道:“夫君赶快去洗手吧,婉婉都饿了。” 小白赶紧端来铜盆,方醒用香皂洗过后,就看到婉婉正噘着嘴不乐,就问道:“婉婉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笑道:“刚才有人骑马冲进庄里,吓到了婉婉和大妞。” 方醒不以为意的摸摸婉婉的头顶,然后才开饭。 可等吃完饭,留在家中没出去的小刀却找上了方醒。 小刀依然是笑嘻嘻的,可说出的话却让方醒皱起了眉头。 “少爷,今日来了两骑,当时就冲着少夫人去了,可发现小的在边上看护时,马上就打马离去,毫不犹豫。” 方醒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脑子飞速的转动着,正想问为何不追,却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来人是贾全,他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方先生,大半个时辰前,有人在太孙府外窥探。” 啧! 方醒有些头痛了,“午饭前我这边也有异状,有两人骑马冲进了庄里,然后被小刀给吓走了。” 算一下时间,基本是同时发动啊! “太孙今日是在宫中吃的午饭,那么他们的目标是谁?” 贾全茫然的道:“不知道啊!” 方醒赶紧叫来了梁中,问道:“老梁,那位平阳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朱济熿这次来金陵,就像是个善财童子,四处结善缘。 若说他是关心朱高煦,方醒是不会信的。 而朱棣肯定也不会信,不然他也坐不上皇帝的位置。 一道灵光在方醒的脑海中闪过,可他却感到抓不住。 梁中看到方醒在发呆,就悄然退了出去。可刚到门外,方醒却蓦地抬头,眼睛发亮的道:“老梁,你找人去看看那平阳王在哪?” 梁中一惊,嘴唇蠕动了几下:“方先生,你的意思是……平阳王?可他绝不敢行此犯忌讳的事啊!”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平阳王此行必然是为了晋王之位,可他明知此行无用,却依然来了,还耗费了一次珍贵的请旨机会,所谋甚大啊!” 梁中点头道:“太子殿下知晓平阳王的恶行,绝不会为他夺位而出言,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方醒仰头看着承尘,喃喃的道:“那他还来干嘛?难道是……北平……金陵……山xi……晋王……” 梁中被方醒的一串话给弄蒙了,正在脑海里串联这些地名时,就听到方醒嚷了一声。 “是北平行在!” 方醒兴奋的道:“平阳王既然知道在金陵无用,为何还久留于此?” 梁中满脸懵逼的听着方醒在分析着朱济熿的用意,渐渐的,他的脸色也变了。 “既然他甘愿白跑一趟金陵,那就说明金陵有人会对他的行动产生影响,所以他才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这里,用意不过是牵制而已!” 梁中听懂了大半,就问道:“那他想牵制谁?” “太子殿下!” 方醒觉得自己真是福尔摩斯重生,“他既然都来了金陵,那就说明晋王府的事情出现了让他急不可耐的变化,也就是说,晋王肯定又犯事了!” 梁中不是傻瓜,所以他说道:“你是说晋王这次要栽跟头了?” “不是栽跟斗!”方醒叹道:“晋王此次怕是要完蛋了!” “平阳王在北平肯定有盟友,而他的盟友此时正在为了他的上位而行动!” “糟糕!” 方醒一拍大腿,满脸急色的道:“平阳王要跑!” 看到梁中还在沉思,方醒说道:“今日有人冲进方家庄,和太孙府外有人窥视,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真正的目的只是让咱们陷进这两件事中无法自拔,而平阳王就可趁机脱身!” 梁中也想通了,骂道:“果然是阴人,做事不露声色,两面三刀……” 方醒看到梁中还在骂人,就催促道:“老梁,你有这功夫骂人,还不如赶紧叫人去看看。” 梁中马上就叫人去平阳王的住处查看。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回来了。 “平阳王午饭前就走了,说是既然汉王殿下无恙,他片刻不敢停留,以免有违宗室的规矩。” 正文 第293章 被坑惨了的朱高煦 (为三盟主‘小小小小小脾气’贺,加更!) 朱瞻基很气愤,他气愤自己居然被一个庶子给耍了。 方醒刚睡午觉起来,看到他没精打采的模样,就劝道:“这人太阴,如果不是早有准备的话,谁都发现不了他的来意,何况……等你父亲行文下去,那时候他的名声都臭了,就算是当了晋王又有何用?” 说完方醒就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想着朱济熿此后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待遇,心中暗爽不已,却没注意到朱瞻基那郁闷的表情。 “德华兄,家父得知了平阳王之事后,已经……打消了那个主意。” 方醒先是一怒,然后就无奈的道:“既然平阳王跑了,那就说明陛下那边怕是已经要动手了,你父亲当然不会出手,不然就有……” 剩下的话方醒没说,可朱瞻基也知道是什么。 ——在朱棣封朱济熿为晋王的情况下,你娃居然敢行文天下搞臭朱济熿,这是要搞事吗? …… 第二天,更详细的情报就来了,朱济熿果然是溜了,而且溜的飞快,直接转水路去了北方。 “玛德!这个阴人,当真是狡猾!” 方醒自来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被人给谋算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坐在书房里,方醒问道:“那个静月呢?” 小刀郁闷的道:“追着平阳王一起走了。” 狗男女! 方醒把手中刚编好的数学第二册放下,“算了,就算是他得了晋王之位,也不过是多逍遥十年罢了!” “这才是我的利器啊!” 这本数学第二册包含了整式、平面直角坐标系、射线、线段、不等式…… 甚至还初步出现了三角函数、一元二次方程、概率等新知识。 在第一本数学广受欢迎的情况下,方醒决定适时的推出第二册。 不过第二册的销量方醒并不乐观。 如果说第一册是小白版本的数学,那么第二版算得上是内涵版的,一般人还真是难以自学。 “什么时候放出去呢?” 方醒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稿收进了保险箱里。 这个保险箱就在书房的里间小屋,几百斤中的箱子看着一大坨。除非是在方醒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突袭进来,不然他就可以从容的把里面的东西收起来,让人搬个大铁疙瘩回去当吉祥物。 刚把稿子放好出来,朱瞻基就气呼呼的进来了。 “德华兄,那静月的画舫居然欠下了巨额债务,那些债主现在拿着欠条去找汉王叔要钱!真是气死我也!” 啥米? 方醒瞪大了眼珠子,觉得这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谁敢去找汉王要账?他们凭什么?难道那画舫是汉王开的?” 朱瞻基苦笑道:“那画舫明面上是静月的,可汉王叔经常去船上流连,那静月也靠着汉王叔过的挺不错的,所以大家都以为画舫背后的主人就是他。” 卧槽! 方醒觉得这事真的很操蛋! “我觉得汉王不会这般傻,也没那心思去弄什么画舫”方醒觉得朱高煦真不会干这种事。 “他要是看中了静月,直接弄到府中去当禁脔不好吗?” 至于说朱高煦缺钱,或是想利用画舫来干些什么阴谋,这话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两人面面相觑半饷,朱瞻基不敢相信的道:“难道是那个静月把汉王叔给坑了?她好大的胆子啊!” 方醒也不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这种挑衅朱高煦的行径后患无穷。除非她能躲到朱高煦找不到的地方去,不然倒霉是迟早的事。 两人正觉得这事不可思议时,有丫鬟进来禀报。 “少爷,有客人到了。” “请进来。” 方醒伸个懒腰,搓搓脸,和朱瞻基都正襟危坐。 “方先生,咱们王爷请你去一趟……” 客人未到,可声音已经到了。 好大的嗓门!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也跟着冲了进来。 “太孙殿下万安。” 这人看来是认识朱瞻基,行礼后却马上就冲方醒急道:“方先生,我家王爷正在府中等你呢,赶紧随下官去一趟吧!” 这人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这么想去拉方醒。 方醒闪开后,皱眉问道:“你家王爷是哪一位?” 朱瞻基在边上问道:“常建勋,汉王叔出了何事?” 接着他给方醒介绍道:“德华兄,这人是汉王叔的侍卫头领,常建勋千户。” 常建勋跺脚道:“方才府中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让殿下可怜可怜他们,把静月欠的钱给还了。王爷大怒,当场就抽放了几个,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可我去也不管用啊!” 方醒觉得敢到汉王府上讨债的人家,必然是勋戚一流,他难道敢学朱高煦拿马鞭抽人? 常建勋跺脚道:“我家王爷已是焦头烂额了,唤下官来请您去出出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 方醒不乐意去,可朱瞻基却劝道:“汉王叔近段时间都在忙着修兵书的事宜,德华兄,那府上的都是些…呃…如常千户这般武勇之人。” 方醒无奈的往外走,心想你还不如直接说汉王府上全是一群莽夫得了。 这是要捉我去当军师啊! 一路到了汉王府外,方醒看到门外的台阶下躺着三个男子,正哎哟不停的叫唤着,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 方醒的目光环视一周,就看到对面有几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几个男子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开门!” “咚咚咚!” 常建勋冲上去就捶门,方醒和朱瞻基赶紧退后一步,免得别人误会他们也是来追债的债主。 “来了!” 里面的人大概也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叫门方式,所以很快就打开了门。 “太孙殿下,方先生,里面请。” 常建勋回头招呼道。 “我就不去了。” 朱瞻基觉得自己跟汉王还是有些芥蒂存在,他要是在汉王倒霉的时候进去,估摸着会被当做是来看热闹的。 方醒点头道:“也好,你且回去吧,看你父亲那边是什么一个章程。” 等太子知道了这事,估计会把朱济熿恨到了骨子里。 老子家三兄弟再怎么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你平阳王算个球啊!居然敢算计我兄弟,你这是在找死呢! 常建勋在边上尴尬的笑着,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才领着方醒进去。 王府的风景自不必多说,到了主厅里,外面站在十多个战战兢兢的仆役和丫鬟。 “呜!” 方醒刚走到主厅外面,就看到前方一个黑影正飞过来,看那方向正好是冲着自己的脸部。 没啥说的,方醒马上就一个马步蹲了下去,黑影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嘿嘿!没砸到我! “噗通!” 方醒只觉得浑身发凉的缓缓转身,就看到常建勋已经倒在了地上,而罪魁祸首正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居然是一只刀鞘! 卧槽!里面这是要开片了吗? 那些下人们看到常建勋中招后也不管,面无表情的模样告诉方醒: ——这只是毛毛雨而已! “哎哟!痛死本王了!” 正文 第294章 动心眼的女人很可怕 “痛死本王了!” 里面的喊声分明就是朱高煦,方醒一个激灵,心想难道是来了一位高手,把朱高煦给打趴下了? “嘶!方醒怎地还没来?常建勋呢?死哪去了?办点事都办不好,本王要他何用!” 方醒听到这话,这才敢走进去。 宽敞的大厅里,朱高煦正坐在装饰着珠宝的椅子上,右脚搁在左脚的大腿上,不住的**着脚面。 看到方醒进来,朱高煦怒道:“常建勋那厮呢?难道是不敢进来了吗?” 方醒也不说话,只是指着外面。 “叫他进来!” 知道敬畏就好,朱高煦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边上站着的几个侍卫马上就出去了一个,瞬间就回来了。 “王爷,常千户他……他…” 朱高煦指着自己边上的椅子,示意方醒坐,然后喝道:“他什么他!还不叫他滚进来!” 侍卫哭丧着脸,指着外面道:“王爷,常千户他晕了。” “什么?”朱高煦马上就起身,拎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把长刀就叫嚣道:“谁敢动本王的人!” 等那只刀鞘被送进来后,朱高煦尴尬的看看方醒,“赶紧抬他去见医。” “你们都出去!” 挥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人,朱高煦才气呼呼的道:“朱济熿居然敢陷我于不义,下次见到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等他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却看到方醒正在翻看着兵书,就没好气的道:“方醒,你给我出个主意,这事怎么弄?” 方醒把书放下,慢条斯理的道:“王爷觉得平阳王可敢做这等事?” 朱高煦犹豫了一下道:“他不敢,小时候就被我揍过,他怎敢!” 方醒摇头道:“这事可说不准,你想想啊,平阳王在金陵花钱大手大脚的,他哪来的钱?” 朱济熿一介庶子,就算是有封地,可按照前段时间的花销方式,他早就该破产了! “呯!” 朱高煦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就知道这厮不是好人!好得很,我马上就去北平!” 说着他就把长刀纳入被自己踢出去,砸昏了常建勋的刀鞘中。 走出几步后,朱高煦讪讪的回身道:“你也不劝劝我,亏我把你当成了朋友!” 方醒淡淡的道:“平阳王做事谨慎,我判断那钱应该是静月欠下的,一部分给了平阳王当做在金陵的花销,而另一部分……搞不好被那个女人给拿走了。” 朱高煦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北平,不然朱棣一怒之下,很有可能会把他赶到封地去。 可要让他咽下这口气,而且还要背着一身的债务呆在金陵,那他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方醒想了想:“敢问王爷,那静月可是你的人?” “屁!” 朱高煦粗俗的道:“我不过是睡了几宿,那女人就黏了上来,哪能算是我的人!” 方醒挑眉道:“那不就结了?你只需这般对外说,就说那静月是平阳王的人,专门在金陵为平阳王敛财,债务和你没关系就成了。” “好主意!” 方醒出王府大门时,居然是朱高煦亲自送出来的。 “王爷太客气了,告辞了。” 告别了朱高煦,方醒又看到了贾全。 “方先生。” 贾全就像是个地下工作者般的摸了过来,低声道:“太子殿下震怒了,说是要给平阳王一个教训!” “什么教训?” 方醒减缓马速,等贾全并行时问道。 贾全低声道:“殿下准备去查亲军的勾选之事,等查出结果来,再收拾平阳王。” “山xi啊!” 方醒也想到了朱高炽的意思,这是在敲山震虎! 京城诸卫中出现了那么多的山xi籍的军士,那么就说明不但是有权贵在里面操控,山xi那边肯定也有人配合。 而此时的晋王就在山xi,只不过惶惶而不可终日,根本就没胆干这种事。 “难道真是他?” 不过这是朱家的家务事,方醒没兴趣去干涉。反正有太子父子和朱高煦在盯着平阳王,方醒估计那货知道后得哭了。 至于那笔钱的下落,方醒不禁为静月这个女人的胆大心细而感到惊讶。 这笔钱的数量朱济熿应该是不清楚,而当消息传到北平时,朱济熿知道了也会认为是静月为了他的花销而借贷的。 朱济熿有难喽! 回到家,方醒对妻妾感慨的道:“这女人啊!要真动起心眼来,男人还真不是对手!” 小白放下账簿,张淑慧放下话本,两双美眸就瞟了过来。 “夫君可是被外面的女人骗了?” “没有的事!” 方醒就把静月的事说了出来,叹息道:“这女人既然有了那么多的钱,为何还要追着平阳王去呢?” 难道他们是真爱? 可要是真爱的话,静月也不会干出这种给朱济熿添乱的事来啊! 女人好复杂啊! 方醒正在感叹的时候,张淑慧却分析道:“夫君,静月要是独自一人出去,估摸着不但钱保不住,弄不好连命都没了呀!” “啪!” 方醒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过打的是额头。 “我咋就这么笨呢?” 方醒懊恼之后,就涎着脸挤到了她们的中间,嘿嘿笑道:“淑惠果然是冰雪聪明,为夫真是望尘莫及啊!” 张淑慧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夫君谬赞了,妾身只是想着女人独身的艰难罢了。” 说到这个,夫妻俩都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当年张辅的大夫人乾纲独断,直接命人来方家,就在方鸿渐的丧礼刚结束的时候,提出了退婚。 而那个方醒也是个倔脾气,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可等中人一走,双重打击之下的他就崩溃了。 而张淑慧则是果敢的为此破家而出,也不知道怎么从金陵到的北平,从此守着浑浑噩噩的方醒,为方鸿渐守孝三年。 “淑惠,当年苦了你了。” 若是没有亲身经历,张淑慧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苦楚和艰难! 张淑慧微微一笑:“不辛苦呢。” 方醒正准备握住张淑慧的小手,可却感觉小白的臀瓣在往他的这边拱。 “小孩子家家的,不嫌热啊!” 方醒嘴里这般说,可身体却纹丝不动,一脸正色的表面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张淑慧正在满满的回忆中,可身后却摸来了一只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好像是在写字。 “夫君……大白天的,小白还在呢!” “不是我!” 正文 第295章 一起变老,太子坑人 “哈哈哈哈!” 一直到晚饭时方醒都在暗乐,而张淑慧的脸有些粉红。至于小白,她正垂头丧气的在数饭粒。 “吃吧,不吃想晚上躲在被子里吃点心吗?” 张淑慧一脸嫌弃的点点小白的额头道:“上次你吃了满床单的点心渣子,丫鬟都抖了半天。” 小白低头装死狗,方醒见状就夹了她喜欢吃的红烧肉过去,说道:“你还长身体呢,可不许饿着,到时候长不高。”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小白马上就从数米粒到大口吃,看的张淑慧也笑了。 等吃完饭,张淑慧起身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下次可注意了,别摸错了人……” 屋里只剩下了方醒和小白两人,方醒忍着笑问道:“小白,少夫人的腰比我的细多了,你怎地会摸错了呢?” “少爷,您别说了……” 小白想起自己白天摸到了张淑慧的细腰,就羞不可抑,双手捂着脸,连耳根都红透了。 方醒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顶:“别胡思乱想了,你还小。” 我哪里小了? 小白看着方醒出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顿时就忧郁了。 晚上在床上,当方醒如拉风箱般的**着时,张淑慧就突然问了一句。 “夫君,妾身可是老了吗?” 方醒在黑暗中翻着白眼: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你哪老了?还得有几十年的漂亮呢!” 此时二十岁不到的女人,在以后只能说是女孩,可张淑慧却已经在担心自己变老了。 “睡吧,等明日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自己才是个刚打开点的小花骨朵……” 方醒迷迷糊糊的劝慰道。 住在城外的好处大概就是安静,所以睡眠质量非常的好。 方醒的脑子里带着些朱高炽要清查诸卫的疑虑,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夫君,妾身……真的没老吗?” 方醒刚浅浅的入睡,听到这话后就低吼道:“我说你这个娘们咋就那么烦人呢?你要老了我也年老色衰了,也没力气干活了,咱们一起作伴。睡觉!” 被方醒紧紧搂在怀里的张淑慧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渐渐的,她反抱住方醒,嘴角微翘的闭上了眼睛。 清早,当方醒习惯性的双手向前抓去时,却抓了个空。他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 晨曦温柔的从窗户钻了进来,梳妆台前坐着张淑慧,她正仔细的梳理着一头瀑布般的秀发。纤腰一束,到下面自然扩张。 方醒出神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个清晨再美好不过了。 可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就在方醒准备在家陪妻妾休息一天时,梁中就带着滚滚浓烟的出现了。 “方醒,我父亲叫你呢。” 婉婉有些遗憾的说道,接着就扑向了正奔来的铃铛。 ——两个好朋友大清早就会师了! 方醒看到梁中眉间有些积郁,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不是我吹,只要不是你点火烧了宫殿,咱就敢去……去大牢里给你送饭。” 哪怕梁中心中有事,可依然被方醒的话逗笑了,他看着婉婉正在皱着小眉头和大妞说话,就低声道:“昨日殿下叫了五军都督府的人来,说到清查诸卫籍贯时,都在装菩萨呢!” 方醒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这事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味,你想想啊,这金陵诸卫就是陛下的亲军,那些人可不会买太子的帐。” “谁说不是呢!” 梁中气得牙痒痒的道:“殿下气得昨晚的晚膳都没吃,这不大清早的看到郡主才多少吃了一点。” 方醒这才知道,今天婉婉为何一点都不纠结的说太子找自己有事。 罢了,能让朱高炽气得饭都吃不下去,方醒觉得还是去看看吧。 到了太子宫中,方醒就看到门口跪着个太监。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哪怕是上午,可那**辣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你先别进去。” 梁中先到了门边问一个宫女,等回来时就轻松的道:“那人刚才在殿下的面前弄鬼讨巧,结果被罚跪了。咱们进去吧。” 原来是钻营选错了时间啊! 方醒走了进去,在路过那个太监时,就看到了一双乱转的眼睛。 被罚跪了都还不老实,梁中冷哼道:“再加一炷香的时间。” 一进去,就看到朱高炽正抱着个碗在吃东西,看着上面冒着的白气,估摸着应该是冰镇的玩意儿。 看到方醒进来,朱高炽不好意思的把碗放下,方醒瞟了一眼,里面的都是果脯。 啧!这人都那么胖了,还这么喜欢吃甜食,真是不怕死啊! 坐下后,朱高炽眉间积郁的道:“昨日本宫叫来了五军都督府的人,可他们却不乐意让本宫插手此事,方先生,你怎么看?” 方醒想了一下道:“此事本可暗中去查,不过殿下既然都揭开了,咱们也只能是再想办法了。” “关键是五军都督府,没有他们的协助,这事肯定成不了。” 朱高炽抚须沉吟着,目光不时还在那一碗冰镇果脯上打转。 方醒莞尔道:“此事我以为可暂时放下,等待时机。” 老大,你别瞎搞哈!不然你爹要是杀回来了,不但东宫属臣会倒霉,关键是你不能影响哥的封爵啊! 北平那边正在进行战后的功绩核算,在这个要紧的关口,方醒真的不想节外生枝。 可他却忘了这位太子爷的脾气! 朱高炽被文人们教的很是有气质:每当看到自己不顺眼,或是不忍心的事情时,就不顾朱棣的感受,直挺挺的去劝谏。 当然,每次劝诫的后果都是被朱棣打脸,甚至有时候还会起到反作用:本来只是抽一顿的,朱棣火气一上来,当事人就倒霉了。 果然,朱高炽闻言就不赞同的道:“本宫觉得吧,这诸卫出了这等事还要遮掩,置父皇的安危于何地?当严查!” 那你去查吧,别带上我行不? “方先生文才武略,又是经历过南征和北征的帅才,本宫就把此事托付给你了。” 啥米? 方醒悲愤的看着朱高炽,我哪是什么帅才啊!为了让我上钩,你居然连这等不负责任的话都敢说! 大明目前的帅才也只是朱棣和张辅二人而已,所以南征是张辅去独当一面,而北征朱棣就当仁不让了。 朱高炽摸了一块果脯,觉得有些温热了,就遗憾的道:“本宫会让瞻基陪同,方先生放心。” 正文 第296章 碰壁 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明哲保身? 大概是会思考以来吧! 当方醒公事公办的去了英国公府上的时候,张辅就为他揭开了五军都督府这般反应的原因。 “军中的情弊连陛下都深知,塞几个人进去,就算是知道了,陛下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细柳营毕竟是少数啊!” 张辅显然并不看好此次的清查,他劝道:“要不就和殿下说说吧,这要是查出太多的话,连陛下那边都压不住。” 方醒点头道:“小弟也正是担心这个,众怒难犯啊!” 这军中其实和官场都是一样:我有几个亲戚好友的孩子没着落,就利用职权把他们安置到军中,这难道不行吗? 当然行!连朱棣都不会有意见。 张辅放下手中的书,思忖了一下:“五军都督府目下是保定候在执掌,要不你且去找他问问。” 保定候孟瑛,父亲孟善是在朱棣潜邸时就跟随的老人,父子俩都参加了靖难之役,所以极得朱棣的信任,不然也不会让他掌管五军都督府。 方醒一听就懵了,“那殿下这不是在坑我吗?” 叫我去和朱棣的亲信大将说这种事,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张辅莞尔道:“殿下怎会坑你?不过是想让你在军中发声罢了!” “哦!” 方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朱高炽是想让自己在军中有些影响力啊! 丢掉小纠结,方醒又去了五军都督府。 这种事朱瞻基不好出面,方醒只得悲催的当了敲门砖。 “侯爷今日在家,你且回吧。” 守门的军士傲娇的指着牌匾道:“此处乃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是闲杂人等? 方醒忍不住想吹嘘一番自己的功绩,可想想和一个小兵较什么劲。 想起自己在北征时和孟瑛见过几次面,方醒干脆就直接找上门去。 保定候府,孟瑛刚吃完午饭,正在小寐。 “侯爷,有客来访。” 孟瑛缓缓的睁开眼睛:“是谁?帖子呢?给我看看。” 管家尴尬的道:“侯爷,那人没帖子。” “没帖子?” 孟瑛差点就忍不住想笑了。 好歹这里是侯府,帖子都没有就上门,这是哪个愣头青啊? 管家看到孟瑛有些懒洋洋的,就说道:“那人说自己叫方醒,说是和侯爷有过同袍之谊。” 嗯? 孟瑛一怔,然后喝问道:“可请进来待茶了?” 管家点头道:“有,只是那茶叶……” 方醒不习惯穿那些亮色的衣服,所以看着整一个穷酸,管家干脆就把招待庄头们的茶叶拿出来待客。 想必他是吃不出来的吧! “嘿!” 孟瑛一跺脚,指着管家道:“那是皇太孙的老师,你…你还不去请进来!算了,本候亲自去。” 看到孟瑛急匆匆的去了前边,管家傻傻的道:“可那人看着就是个穷酸啊!难道侯爷要弃武从文了?” 孟瑛急匆匆的到了前院,一进去就看到方醒正津津有味的喝茶,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文人奸诈,这是所有武人的共同想法。 这是要当笑面虎吗?等太子上台后再秋后算账? 孟瑛为人谦和,治军严谨,平时和张辅般的也是手不释卷,大有儒将之风。 方醒不会品茶,只要不是太差的茶,他喝着感觉都一个样。 门外来了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方醒起身道:“方某哪敢劳动侯爷亲迎,惶恐。” 两人在北征时算是有些交情,孟瑛笑道:“下人不懂事,得罪方先生了。” 两人寒暄几句就分宾主坐下,孟瑛皱眉看着方醒面前的茶杯,哼道:“还不快去给方先生换茶?” 边上伺候的仆役刚才可是在猜测着方醒是来打秋风的穷酸,这时看到孟瑛的应对,心中一个激灵,急忙就下去了。 等换茶之后,孟瑛才道:“方先生北征大展神威,封赏必然就在眼前,令人羡煞啊!” 方醒才二十一岁,可已经是要走上战功封爵的道路了,这不得不让人心生艳羡。 大明的勋戚不少,分为三种:开国封爵;靖难封爵;永乐朝后的战功封爵! 洪武年间,太子朱标和太孙朱允炆都是文弱性格,老朱担心自己死后儿孙坐不稳江山,干脆就大杀了一批,结果很是喜人…… 等到了朱棣靖难之时,朱允炆悲剧的发现,朝中的大将几乎都被他爷爷给杀光了,最后曹国公李景隆就当了廖化。 第二批封爵的都是靖难之役的功臣,而朱棣和他老子不一样的是,他对功臣很是看重,也没有什么狡兔死,猎犬烹的想法。 这批人是活得最滋润的! 第三批就是永乐年间立功的将领。 目前方醒也极有希望加入到这个群体中来。 二十一岁封爵啊! 而且还是以战功封爵! 孟瑛心中暗自赞叹,然后问了方醒的来意。 方醒也不讳言,把目的说了之后,就问道:“侯爷,为何五军都督府不肯助太子一臂之力?” 孟瑛一听是这事,就苦笑道:“你是不知道,殿下此举有些冒失了。” 这货不错! 能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等有些犯忌讳的话来,说明这人可交! 方醒点头道:“我也知道此事有些犯忌讳,可咱们私下查证应该不难吧?” “难!” 孟瑛唏嘘道:“军中的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谁没有几个三亲六戚的在里面。” 方醒大包大揽的道:“我可以担保,此次只是查证军籍,不涉及这一块。” 这个担保孟瑛还是信的,不过他还是摇头道:“可他们担心的是此例一开,此后再无宁日。” 这就是要捂盖子的意思,免得被人查出其它东西来。 军中的弊端当然不少,要是被一下子揭开了盖子,怕是方醒只能躲到海外去了。 “二弟,谁来了?”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男子,看着比孟瑛的年纪大一些,表情有些不耐烦。 孟瑛的脸沉了一下,起身介绍道:“这位是太孙殿下的老师,方醒方德华。” 回过头,孟瑛给方醒介绍道:“方先生,这是我大哥孟贤,常山护卫指挥。” 方醒的眸子一紧,笑道:“原来是赵王殿下的孟大人,久仰了。” 赵王朱高燧麾下有三卫,号曰常山护卫,分为左中右三卫人马,很是兵强马壮。 孟贤冷冰冰的打量着方醒,只是勉强的颔首示意,然后问孟瑛:“听闻你参与了查证军籍之事?你怎地这般的糊涂!” 孟瑛尴尬的对方醒笑了笑,然后说道:“大哥,这事只是谣传,没有的事。” 孟贤的视线从方醒的身上扫过,淡淡的道:“没有最好,目下北征刚刚大胜,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作乱,陛下必然会兴雷霆之怒。” 看到孟瑛和方醒都不说话,孟贤才冷哼一声道:“你且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这人就是专门来说这几句话的吗? 遇到这种情况,方醒也待不下去了,他起身说道:“既然侯爷这里不方便,那方某就告辞了。” 孟瑛尴尬的道:“你看这事…,真是太……” 正文 第297章 终于找到了猪队友 出了保定候府,方醒想起了这位孟贤的身份,觉得有些奇怪。 孟贤是孟瑛的庶兄,继承保定候自然没他的份。可人家也不差,很快就抱上了赵王朱高燧的大腿,还被委以重任。 赵王还在北平呆着,孟贤怎么会在金陵呢? 而且更要命的是,朱高煦要查证军籍的事,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要知道朱高炽昨天不过是跟孟瑛和几位都督说过此事,按理他们是不会当长舌妇的啊! 就在方醒冥思苦想的时候,锦衣卫衙门里,纪纲正微笑着把手中的奏折递给了王谦。 “马上快马加急送到北平陛下那里。” 从金陵到北平上千公里,可锦衣卫有自己的渠道,可通过换人和换马,十天内就能把书信送到北平。 等王谦出去后,纪纲对在边上得意洋洋的庄敬说道:“你这次干得不错,太子有难了!” 庄敬假装谦逊的拱手道:“这都是大人的威名所致,属下只是沾光而已。” 纪纲满意的说道:“那个人怎么说的?” 庄敬难掩兴奋的道:“那人甘愿做大人的内线,只求事后能在王爷的面前弄个位置罢了。” “在王爷的面前弄个位置?嗤!” 纪纲不屑的道:“果然胃口不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下去!” 庄敬急忙赔笑道:“那属下就去回绝他?” 纪纲对眼前这人已经是无力吐槽了,他叹道:“此时答应他又如何?至于以后,那不是还有王爷做主吗?” “啪!” 庄敬轻轻的拍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堆笑道:“是是是,等大事成了,到时候一刀把他给宰了,难道他到地底下还能去鸣冤不成?” 能在锦衣卫干到高位的,基本上都不会相信什么神佛,因为他们觉得满天神佛也不能原谅他们两手沾染的血腥。 纪纲微微点头道:“此事你要盯紧了,有什么消息立时通报给我,明白吗?” “明白……” “还有。” 纪纲的脸颊抽动着问道:“昨日我怎么恍惚听到有人说…上次的那个女人找到了?” 想起上次和方醒对峙时那个闯进来的女人,纪纲就觉得屁股抽抽的在痛。 庄敬表情古怪的道:“大人,已经查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纪纲阴冷的道:“我要让她家破人亡,要把她送到最低等的青楼里去,让那些浑身汗臭的大汉弄死她!” 上次飞快传出纪纲藐视王公的谣言,虽然话是方醒说的,可纪纲一推算,就知道是那个女人想一下把他和方醒都带沟里去。 可最后方醒屁事没有,纪纲的屁股都几乎被打烂了,而且还在诏狱和刑部大牢里呆了一阵。 恶毒的女人啊! 我要让你在痛苦中忏悔自己做下的事情! 可一抬头,纪纲就看到庄敬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喝问道:“她是谁?说!” 庄敬畏缩的看了纪纲一眼:“大人,那女人上次是来金陵探亲,昨日兄弟们又看到她了,只是……她是跟着孟贤一起到的。” “她是孟贤的妻子?” 纪纲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怒火。 什么是猪队友? 孟贤的老婆就是正宗的猪队友啊! 庄敬呐呐的道:“大人,要动手吗?” 动尼玛! 纪纲脸色铁青的瞪了庄敬一眼,只觉得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散,就冷冷的道:“那你为何昨日不报?” 庄敬感觉这话不对,但也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是担心……” 纪纲阴测测的道:“我的事何时要你来担心了?掌嘴!” “啪!啪!啪……” …… 方醒到了宫中,第一句话就出乎了朱高炽的预料。 “殿下,此事已不可为!” “为何?” 要不是知道方醒不是那种推脱的人,朱高炽几乎都要认为是自己被孤立了。 方醒沉声道:“方才我去了保定候府,本是想劝说保定候配合咱们私下查证,可却遇到了孟贤。” “孟贤?”朱高炽的眼神一闪:“他不在北平三弟处,到此何为?” 作为朱高燧的护卫头领,孟贤的到来让朱高炽觉得有些不对味。 方醒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殿下,昨日之事不密,已经传出去了。” “啧!” 朱高炽苦恼的道:“昨日只是都督府的三人在场,本宫的身边也只有梁中,不可能啊!” 虽然上次梁中被牵扯进了远房侄子的事情中,可最终还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所以不可能是他。 而五军都督府的人更是不可能,除非他们投靠了别人,笃定朱高炽无法登基。 会是谁? 贾全?他不敢! 方醒挠头道:“这事我谁都没说,贾全的身家性命都在太孙的手中,也不会……” 朱高炽郁闷的道:“方先生本宫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会是谁呢?” 可目前找到那人却不是最急迫的事。 方醒担心的看着朱高炽道:“殿下,陛下那边会不会……” 朱棣要是知道了,那后果真心的难测。 朱高炽一脸坦然的道:“本宫做事无私心,父皇那边应该不会吧。” 不会才怪! 连朱瞻基都觉得自己的老爹有些太过乐观了。 从宫中出来,方醒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就掀开帘子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干嘛?” 朱瞻基看看左右道:“德华兄,孟贤去了都督府。” 方醒皱眉道:“他是想干什么?” 朱瞻基犹豫道:“难道是赵王叔想插手都督府?” “说不清呢!” 方醒觉得这位赵王真是够阴的,从未见他出面,可那些小刀子却不停的往自己的亲大哥和亲二哥的身上扔。 “赵王叔啊……” 朱瞻基郁闷的道:“听人说,赵王叔从小就受皇爷爷和皇祖母的宠爱,若不是他不喜武事,估摸着家父早就被皇爷爷换下来了。” 方醒震惊了:“那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朱瞻基说道:“赵王叔的封地在彰德,离北平很近,可就算是这样,皇爷爷还是没让他就藩,反而让他留在了北平,诸事皆可过问。” 方醒摇摇头,也不避讳的道:“陛下此事处分差了,这样只会助长赵王的气焰,让他生出我也可以取而代之的念头。” “你以后要小心了。”方醒叮嘱道。 “不会的。”朱瞻基朗声道:“赵王叔再怎么闹也有皇爷爷在,除非是皇爷爷厌弃了小弟,不然家父就稳若泰山。” 这娃也是个命苦的啊! 方醒拍拍朱瞻基的肩膀,叹道:“少年重担,你也不容易。” “哎!” 正文 第298章 孝子朱高燧(那么给力的更新,求月票!) 北平的夏天有些干燥,对于朱棣来说,这等天气最是舒坦不过了。= 处理完奏折后,朱棣起身活动了一下,体会着没有酸疼的双膝。 “陛下,赵王到了。” 大太监扫了边上的黄俨一眼,躬身禀告道。 朱棣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这竖子什么时候这般的客气了?让他进来。” 俗话说皇家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可到了朱棣这里却是掉了个方向。 “父皇。” 不多久,一个身材有些瘦削的男子走了进来,跪地行礼后才抬起了头。 这人五官清秀,只是被那和朱棣相似的下巴给破坏了些,不然当是一个美男子。 “起来。” 朱棣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让黄俨不禁得意的瞟了大太监一眼。 男子正是赵王朱高燧,他起身后就笑嘻嘻的道:“父皇,昨日儿臣家中开了一池子的荷花,今儿就想请父皇到儿臣府中去赏花可好?” 朱棣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模样,“罢了,朕这里事务繁多,你若是有孝心,那就进几盆来。” 朱高燧马上就欢喜的道:“父皇您等着,儿臣这就去。” 说完朱高燧连礼节也不顾,转身就跑,看那模样和十多岁的娃在讨自己的父亲欢心一样。 朱棣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回到御案,准备继续处理政事。 黄俨在边上不失时机的道:“赵王殿下真是纯孝,老奴担心殿下会浑身湿漉漉的赶来啊!” 朱棣闻言放下朱笔,大笑道:“朕今日就和你打个赌,若是真如此,那这对镇纸就是你的了。” 御案上摆放着一对檀木材质的尺状镇纸,看那模样多半是被把玩过。 黄俨笑的见眉不见眼的,跪下道:“那老奴就先谢恩了。” 大太监在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只是替朱棣换了一杯热茶。 时间流逝,当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时,朱棣就把笔一搁,目光盯住了门口。 “父皇!父皇!儿臣来了……” 朱棣的嘴角翘起,就看着赵王浑身湿漉漉的,抱着一盆荷花冲了进来。 “父皇您看。” 朱高燧献宝似的把那盆荷花摆在朱棣的御案上,然后冲着外面喊道:“赶紧的拿进来。” 闻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朱棣含笑看着朱高燧指挥那些侍卫摆放着荷花。 “这一盆放在这里,父皇闲下来的时候可以赏玩。” “这盆端到父皇吃饭的地方去,看着荷花多有胃口啊!” “…...” 好容易安置好了,朱高燧才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对朱棣笑道:“父皇,今日儿臣陪您用膳吧。” 朱棣点点头,然后指着那对镇纸对黄俨道:“你这老狗倒是聪明,拿去吧!” “谢陛下。” 黄俨喜滋滋的拿过镇纸,然后又冲朱高燧躬身道:“多谢赵王殿下。” 朱高燧一脸懵懂的问道:“黄公公为何要谢本王?” “哈哈哈哈!” 朱棣大笑着把刚才的赌局告诉了他,然后又怜惜的看着他的身上道:“虽是夏季,可还得小心点,你且去后面把衣裳换了。” 等朱高燧去了后间更衣时,黄俨瞅到机会就道:“陛下,老奴前几日听说有人去了山xi,好像是在打听勾军的军籍……” “谁?” 朱棣的眼中利芒一闪。 黄俨干笑道:“老奴也不大清楚,不过是听了一耳朵罢了。” 朱棣的眼睛眯起,淡淡的道:“去查!” …… “军队必须要被牢牢的掌控住,不然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 书房中,方醒正在给朱瞻基授课。 “所以军权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就比如说你爹准备去查亲军军籍这件事,我觉得就是在触碰你皇爷爷的逆鳞。” 朱瞻基默然,然后说道:“是,皇爷爷对那些勋戚都不错,所以目前军队依然被牢牢的掌控着,不会出现这等情况。” 方醒笑了笑:“可要是勋戚烂透了呢?” 大明在土木堡之后,武勋基本上都完蛋了,一个小小的石亨就能把控大局,并进一步开始染指朝政。 索性当时大明的军队还不是后期那种‘有奶就是娘’,所以复辟成功后的朱祁镇毫不犹豫的就干掉了石亨全家。 可在石亨死后,大明其实已经没有出色的武将了。渐渐的,那些文官就爬到了武官的头上,颐指气使,把武人视作奴仆。 鼎鼎大名的戚继光,在立下了偌大武勋的同时,却不得不去捧张居正的臭脚,给张居正写信的抬头都是:门下走狗小的戚某。 而且戚继光还不得不经常给张居正上供,各种奇珍异宝、各色美人都得有,不然就算你戚继光是抗倭英雄,张居正照样能把你打入尘埃。 “……文无第一。” 方醒皱眉说道:“可这最无耻的也是文人!” 在朱瞻基呆滞的表情中,方醒总结道:“青皮不可怕,就怕青皮有文化!” “而文人就是有文化的青皮!” 这是方醒第一次在朱瞻基的面前把文人贬低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朱瞻基呐呐的道:“德华兄,不至于吧,至少本朝的文人还是知道忠义的。” “忠义?” 方醒不屑的道:“这些忠义都是太祖高皇帝和当今陛下用刀子杀出来的,你还真以为他们有忠义?” “罢了!”方醒看到朱瞻基一脸的震撼和纠结,就结束了这话话题,皱眉道:“我说的再多也没用,你且慢慢的看吧。” 有明一朝中,朱元璋对文官和太监是最不屑的,所以在他的洪武年间,没有太监能冒头,文官更是被杀的战战兢兢。 而到了永乐年间,朱棣从开始对太监的不屑和警惕,到了现在来看,已经出现了重用太监的苗头。 而据方醒的依稀记忆,大明正式启用太监,好像就是从朱瞻基的宣德年间开始的。 方醒看着一脸沉重的朱瞻基,心中想到:你娃现在纠结吧,等以后你觉得扛不住文官系统了,还不是照样得把太监推出来,和文官打擂台,互相制衡? 朱瞻基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文官系统不至于此,所以他释然道:“德华兄,要不你明年去考试吧?” 明年有一科考试,所以朱瞻基觉得让方醒考一个出身出来,到时候他们父子运作一下,此后方醒就能正儿八经的参与朝政了。 方醒把脸一板,“不去!” 朱瞻基还想劝说一二,可方醒却坚定的说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入考场!” 在朱瞻基的眼中,文官的前途比武勋更加远大,所以他是真心的希望方醒能去考个进士。等到他们父子上台后,方醒的地位就非同一般了。 可方醒却更喜欢来个爵位,避开官场上的明枪暗箭!迪巴拉爵士说推荐朋友的一本书:系统版三国。 正文 第299章 金陵城中的夜袭 自从朱棣去了北平行在后,皇宫中就多了几分活跃。 这不今天就在太子宫中,方醒打头,朱瞻基协助,大家玩起了烧烤。 婉婉有些遗憾小伙伴大妞和铃铛没能参加,看到方醒和朱瞻基正一脸灰黑的在烧火,就皱着小眉头问道:“方醒,你们好笨的,还没有大妞会烧火,要我帮忙吗?” 方醒回身,伸手抹平了婉婉的眉心,然后正色道:“咱们是需要婉婉帮忙的,没有你怎么能行呢?” 说着方醒就瞪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急忙说道:“对对对!婉婉看看,咱们这还差了什么。” 婉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也不理自己的大哥,就看着方醒问道:“方醒,可你需要我干什么呢?” 方醒把手中用于拨火的木棍丢掉,也不顾手黑漆漆的,就揉着婉婉的头顶笑道:“当然需要了,我们需要你在边上捣乱!” 满意的看到婉婉噘起了小嘴,方醒这才去忙活着着烤架上的食物。 远处一群女人正用扇子遮着脸,指着这边吃吃的笑着,让太子妃不禁扳起了脸。 “咳咳!” 朱高炽把脸转过去,对着梁中使眼色,然后梁中过去说了几句,那些女人终于消失了。 “我来!让我来!” “方醒,你闪开,让我来烤……” 婉婉欢快的声音传来,太子妃的脸色也好了些。 吃完一顿味道普通的烧烤,天色也黑了,方醒把嘴擦擦,赶紧和太子一家告别。 托朱棣不在金陵的福气,所以方醒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拿着太子宫中的牌子出入夜禁。 小刀在前,辛老七在后,中间的方醒扒拉着今天婉婉送的九连环,心中却在想着查证军籍一事泄露的影响。 有人报信这是必须的,所以朱棣的反应最快将在半月之内出现。 朱高炽大概又要被喝骂了吧,方醒不厚道的想着。 这位太子殿下经常被朱棣喝骂指责,据方醒观察,朱高炽好像已经修炼成了二皮脸,完全不在乎他老子的口水狂喷。 只是每次朱棣狂喷这个大儿子一顿之后,和朱高炽亲近的人就得倒霉。小到东宫属臣,大到辅政大学士,鲜有能躲过的。 千万别牵连到我啊…… “少爷,有人在咱们的后面。” 这时断后的辛老七悄然过来,低声说道。 方醒被打断了思路, 此时天已经黑了,全靠着路边的零星灯笼在照明。 方醒眯眼问道:“有几个?” 辛老七毕竟不是干斥候的,就含糊道:“不知道,不过小的觉得应该有四五个吧。” 方醒嘴唇蠕动,轻声说道:“你配合一下,和小刀换个位置。” 辛老七还没反应过来,方醒就指着他骂道:“你个贼厮鸟!拖拖拉拉的不想走了是吧?滚到前面去!” 辛老七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了,委屈巴巴的道:“是,少爷。” 前方的小刀听到方醒的叫骂就有些疑惑,因为方醒很少会这般骂人,而且今天他也没有喝酒。 等辛老七到了他的身边后,小刀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兴奋的都想叫喊了。 作为一个出色的斥候,小刀觉得金陵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所以他有时候会习惯性的观察着旁人,分析着这人的来历和性格。 等小刀驱马向后,和方醒擦身而过时,方醒就交代道:“看清楚,人多咱就杀人,人少就尽量活捉!” 小刀微微点头,然后借着这个机会看向了后方。 几个黑影在看到小刀转向后就有些忙乱,还没隐藏好,就被小刀瞥到了踪迹。 “少爷,五人。” 方醒点点头,“杀几个,捉几个!捉不到就全杀了!” 小刀点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了几把小刀,慢慢的调匀着气息,准备出手。 出城方醒当然不会走正阳门,虽然那边到家距离近,可却是皇城的所在,那些军士也不可能会给他开门。 聚宝门在黑夜中看着就像是个巨兽卧在那里,出去就可以打马狂奔,飞到家。 按理这时方醒的心态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吧…… “老七,准备!” 前方的左边就是江宁县学,此时一个人都没有,随时都可以翻进去。右边是一条巷子,袭击完毕正好跑路。 杀人越货,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辛老七舔舔嘴唇,手中握住了刀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少爷,前方有两人!” 小刀的声音传来,方醒就拔出刀来,长笑道:“麻痹的!居然有人敢在金陵城中埋伏我方某人!出来罢!” 以其在诡异的气氛中应敌,那还不如直接挑明,用战场上的厮杀手段冲过去。 “动手!” 方醒的声音不小,那帮子人闻声就知道行藏已经暴露。为了在巡城军士到来前解决方醒三人,只得硬冲了。 两个持刀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前方,身后也冲出来三人,两边一声呼哨后,就前后夹击过来。 方醒冷然看着前方的敌人,把刀插回刀鞘中,不耐烦的道:“吃烧烤一点都不顶饱,还口渴,你们动作快一点!” “是,少爷。” 方醒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足够那五人听到耳中。 这家伙在吹牛笔! 这五人狞笑着冲过来,前方的两人要慎重些,因为他们要面对着两个对手。 可后面的三人却心中大喜,心想三打一,要是还干不掉小刀,那真的是废物了。 小刀看着个子不高,身材也显得有些消瘦,可当他扬起手时,一道寒芒就飞了出去。 “嗖!” “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男子的咽喉出现了一把小刀,剩下的两人心中大骇,正准备躲避时,第二把小刀又来了。 对于小刀方醒根本就不担心,这个从小就跟着兴和堡斥候出去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头小狐狸。 而前方的两个黑衣人却是遇到了凶残的辛老七,等方醒才反应过来时,只能看着那两具尸体呆。 “老七,我不是说要抓一个活的吗?” 辛老七憨憨的说道:“少爷,刚才动手的时候没忍住,结果就下手重了些。” 可地上的那两具尸体,一具没了脑袋,一具被长刀从肩胛骨那里劈砍进去,鲜血飚了一地,长街上马上就充满了一股子腥味。 这只是重了些? 面对着辛老七,方醒总是没有好办法,只得安慰自己,小刀总是会控制住自己的吧。 “小刀,呃……” 正文 第300章 你要小心了 远处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而小刀正笑嘻嘻的从那三具尸体身上拔出自己的飞刀。 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怎地家丁全是一群杀人狂! 以前的辛老七还有些收敛,可自从两次大战之后,这货已经完全黑化了。 而小刀这个屁大的小子,居然下手也是这般的狠辣! “你等何人?不许跑!” 十多个巡城军士急匆匆的跑来,看到地上那五具尸体后,都警惕的把方醒三人包围在中间。 “下马受擒!否则……格杀勿论!” 带头的小旗看到左右无人,心中对方醒三人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三个杀五个,而人少的一方居然屁事没有,那个嘻嘻笑的小子一脸的满不在乎,肯定是惯犯! 方醒没下马,只是丢了个牌子过去。 “我等刚从宫中出来就遇到了伏击,赶紧去通报吧。” 小旗验过牌子,就苦着脸道:“大人,这事还是请宫里的出面吧。” 这都敢在金陵城中伏击贵人了,那背后的势力不消说,肯定不是五城兵马司能扛得住的。 方醒倒是无所谓,就吩咐小刀去宫里报信。 等小刀去了之后,那小旗就和辛老七聊了起来。 “老哥,你们这是惹到谁了?” 辛老七看着老实,所以小旗觉得应该很好套话吧。 “不知道。” “那你家的老爷是哪位贵人?”小旗还不死心的问道。 辛老七木讷的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旗被憋的难受,心想你家老爷看着这般年轻,多半是哪家的亲戚吧。 每一个权贵的身边都会围拢一群人,这些人都依附在他的身上,大家一荣俱荣。 小旗把方醒当成了哪家勋贵的亲戚,心中难免就轻视了些。 没多久,街对面就出现了一片亮光,接着就是那尖利的声音传来。 “快快快!都给咱家快些!” 听到梁中的声音,方醒终于下马了,回身看着那赶来的十多骑。 “老梁,我在这。” 灯笼火把的光耀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方醒就看到梁中指着自己的身后,脸色突 变。 方醒笑了笑,喝道:“老七!” “杀!” 听着身后长刀砍入人体的声音,方醒向前迎了几步,笑道:“老梁,大晚上的还得要你出来一趟,要不完事了跟我回方家庄,咱喝一顿。” 梁中脸色煞白的看着辛老七一刀斩掉了那个从身后偷袭方醒的军士脑袋,这才拍着胸口埋怨道:“我说方先生,你这也太大胆了吧。” 方醒缓缓回头,看着身后人首分离的尸骸,就冷笑着对那个小旗道:“把这人的身份籍贯说出来,我们要查!” 梁中下马后,气急败坏的道:“你们今儿谁都别想走,查!一定要查清楚!” 在那个军士举刀的时候,小旗就已经被吓尿了,此时再听到梁中这等语气,马上就跪下喊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方醒淡淡的道:“冤不冤的都会查清楚。” 这十多个军士当然有冤枉的,不然他们刚才完全可以围攻方醒。 梁中用手捂住鼻子去看了看那五具尸体,讶然道:“他们居然没用弓箭?” 伏击如果有弓箭的话,那么成功率会大许多。 “因为他们不敢!” 方醒笃定的道:“若是动用了弓箭,五军都督府的人就得哭了,到时候金陵城怕是会被翻个个,都督府穷搜天下也会抓到他们。” 才将发生太子准备清查军籍一事,可方醒马上就被弓箭伏击,那五军都督府的身上不是屎也是屎。 梁中皱眉道:“可要告知太孙殿下?” 方醒打了个哈欠道:“不必了,大晚上的来回折腾没什么意思。” 梁中看到方醒一点都不在乎这次伏击,就说道:“那你且回去,这边就交给咱家了。” 方醒拍拍梁中的肩膀:“果然是够意思,老梁,明儿来我家,给你准备了大补汤,保证补的你七窍流血。” “你就胡言乱语吧。” 梁中好笑的送走了方醒,把那些军士带回了宫中审讯,他自己则是去朱高炽那里交差。 朱高炽正端着个小碗,碗里是他今天的饭后点心,看到梁中后就问道:“方先生可有碍?” 梁中担忧的看看朱高炽的体型,“殿下,方先生有辛老七和小刀护卫,安然无恙,只是……” 朱高炽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不渝的道:“只是什么?莫不是方先生被惊吓到了?” “没。”想起方醒那懒洋洋的模样,梁中就笑道:“方先生还调侃老奴来着,说是准备了补汤,保证让老奴吃了七窍流血。” 朱高炽皱眉道:“可有蹊跷的事?” 方醒可不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不会像是诅咒般的调侃梁中。 梁中说道:“今日是五人伏击方先生一行,被辛老七和小刀击杀。可后来老奴赶到的时候,那巡城的军士却有人从身后突袭方先生,幸亏辛老七早有准备,不然今晚……” “哐当!” 梁中正在庆幸方醒的护卫得力,可上方的朱高炽却把小碗丢在了桌子上。点心散落,而他却脸色铁青。 “殿下!” 梁中吓得赶紧跪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朱高炽只觉得咽喉里发痒,真想把刚吃进去的点心吐出来。 “大胆!” 朱高炽没用人扶就起来了,脸色难看的说道:“叫孟瑛来!” 等孟瑛到时,就看到朱高炽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往日的和蔼可亲都消失了。 行礼后,朱高炽幽幽的道:“保定候,本宫想查亲军军籍可是犯了你们的忌讳?” 孟瑛躬身道:“殿下,臣惶恐。” “惶恐?” 朱高炽冷笑道:“刚才方先生在街上被人伏击,其后巡城军士骤然暴起,差点就让本宫痛失大才。” 孟瑛听到这个消息都懵逼了,心想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事啊! 可朱高炽显然还是怒火未消,他冷冰冰的道:“看来本宫此次是惹恼了你等,那何时准备一碗汤就让本宫七窍流血啊?” “噗通!” 这话石破天惊,惊得孟瑛跪在地上,冷汗直冒。 “殿下,臣万万不敢如此,臣……” 孟瑛心中暗自叫苦,想起都督府的人对太子敷衍的态度,再加上方醒今日被伏击,都督府是黄泥巴掉裤裆,要给出个交代啊! 边上的梁中此时才知道方醒那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在通过他的嘴,来告诫太子:你要小心了! 好大的胆子! 正文 第301章 忠奸难辨 “来人啊!” 梁中一脸忠心耿耿的挡在了朱高炽的身前,大声疾呼道。 “保护殿下!” 哗啦一下,门外就涌进来十多个带刀侍卫。 十多把刀拔出来,最终把朱高煦围在了中间。 “殿下……” 孟瑛苦涩的垂首道:“殿下,都督府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是有人敢对殿下动手,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啊……” 朱高炽的眼神变幻着,最后挥挥手,那些侍卫才缓缓退出去。 孟瑛浑身大汗淋漓的道:“殿下,此事请交给臣,臣当会找出那人,执于殿下脚下。” 朱高炽冷冷的道:“不必了,你等一面敷衍本宫,一面肆意妄为,本宫推算……告本宫的奏折该到父皇那了吧……” 孟瑛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担保自己这边没人会告密,可……朱高炽那脸冷冰冰的,担保有用吗? …… “逆子!” 北平的行宫中,朱棣一把扔掉手中的奏折,鼻息咻咻的喝骂道。 今天他才去看了北平紫禁城的修建进程,可刚回来就接到了锦衣卫的专折密报,顿时刚生出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 “陛下息怒……” 所有人都齐齐跪下,心中猜测着是哪位大神又惹到皇帝了。 朱棣绕着御案疾走了几圈,然后眼中厉色一闪,说道:“准备一下,朕立即回京。” 完蛋了! 胡广的心中一楞,就知道大概是太子那边出了纰漏,不然朱棣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想回去。 朱棣不喜欢金陵,总认为那里的靡靡之音能消磨掉英雄气,所以很长的时间内都停驻在北平府。 杨荣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可是京中有变?” 朱棣冷眼看了他一眼,“那逆子把手伸到了亲军,你以为如何?” 杨荣躬身不语,等朱棣从后面走后,这才和另两位相对苦笑。 这下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到了后面,朱棣依然是怒不可遏,等朱高燧闻讯急匆匆的赶到时,就说道:“太子跋扈,朕当重责之!” 朱高燧皱眉道:“父皇,不会是别人污蔑大哥吧?” “污蔑?” 朱棣冷哼道:“他都敢做出这等事来,谁敢污蔑他!” 皇帝怕什么? 怕的就是护卫自己的人马变质,被别人渗透。 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儿子、太子也不成! 朱高燧挤挤眼睛,恳切的道:“父皇,大哥只怕是一时糊涂了……” 朱棣的脸色缓和了些,“黄淮和杨溥在干什么?失职!” 黄淮是朱棣留在金陵辅佐太子的重臣,右春坊大学士,相当于次辅。 而杨溥是太子洗马,也是朱棣很看重的人选,是留给太子登基后用的人。 朱高燧的眼珠子一转,就悲声道:“父皇,大哥久在金陵,缺了您的教诲,不似儿臣这般的日日受教。只是您这就回京了吗?那儿子此后想念父皇时,该如何是好啊!” 朱棣本就消了些气,听到这话又怒道:“那逆子以为自己远离了朕,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回过神,朱棣安抚道:“你且好好的帮朕看好北边,有事就急奏,想念朕时就上书……” 等回到住所,朱高燧就看到了郑亨,两人相对一笑,然后去了书房。 郑亨近期颇为不得志,北征的功绩正在计算中,可听说他只是下等功勋,连俸禄都不会提升。 书房里,朱高燧坐在了靠里边的位置。这里光线暗淡,对面的人看着他就有些云山雾罩,心中忐忑。 郑亨不敢多看那张模糊的脸,低头道:“殿下,可是金陵出事了?” “呵呵!” 那阴暗处的人突然尖声干笑着,“太子在金陵清查军籍,犯了父皇的忌讳,有乐子喽!” 郑亨一听精神大振,就问道:“那此次是否能把太子拉下来呢?” “难说,太子身边的人太多,不过既然犯下了忌讳,父皇怕是不肯轻饶啊!呵呵……” …… “起床!” 清晨的温度适宜,让方醒有些懒洋洋的不愿意起床。 张淑慧梳妆完毕就开了门,可门才开了一条缝隙,铃铛就努力的从中间挤了进来。 “出去!” 铃铛前肢趴在床沿上,舌头伸出来就想去舔方醒的手。 方醒笑骂道:“难道小白没给你吃肉?赶紧出去!” 铃铛的尾巴摇的生风,方醒没辙,只得趁着张淑慧出去的机会,瞬间消失了一下。 等再出来时,方醒的手中就多了一根大鸡腿。 铃铛看着这只鸡腿,委屈的呜咽几声,然后转身就跑。 “这家伙,居然连鸡腿都不吃了!” 在铃铛来到方家庄之前,时不时庄户还能打到一只闯进来的野兔、野鸡啥的,可现在连根兔毛都看不见了。 洗漱完毕,花娘今早准备了油饼,里面是咸豆沙馅的,吃起来很是过瘾。 小白看到方醒吃的舒坦,就放下自己的花卷和鸡蛋,缠着也要吃油饼。 “小心脸上长红痘!” 方醒无奈的分了一半给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梁中。 看到梁中的脸色不大好,方醒就笑道:“这是咋了?” 梁中示意要单独说,于是方醒三两口吃完油饼,又拿了个煮鸡蛋,带着梁中去书房。, “方先生,陛下可能要提前回京了。” “呃!” 方醒正在吞鸡蛋,被这话惊了一下,鸡蛋就卡住了喉咙,忙着拍打胸口。 看到方醒在翻白眼,梁中急忙就叫人送来了热水。 “赶紧用水送送,可别噎死了。” 上次方醒说要用一碗补汤把梁中补的七窍流血,这次梁中当然会有仇报仇。他看着方醒艰难的喝水,就不厚道的调侃道。 “呃!呃!” 方醒终于缓过来了,只是不时打几个嗝。 “老梁,呃!啥事?呃!” 梁中收起了笑容,左右看了一眼后道:“方先生,昨日两位殿下都清理了一下身边的人,结果没找到那个家伙。” 方醒拍着胸口道:“难道是都督府的人透出去的?那不应该啊!” 都督府的人除非是疯了,不然也不敢冒着被朱高炽父子上台后清算的风险去告密。 那会是谁呢? 方醒百思不得其解,可梁中却低声道:“殿下请你去一趟宫中,大家商量商量,总得要把那人给找出来,不然殿下连话都不敢说了。” 想到朱高炽说句话都得前思后想,左看右看,方醒就觉得颇有喜剧效果。 梁中看到方醒偷笑,就皱眉道:“可现在连太孙殿下都是这般,方先生,咱总得厚道些吧!” “我很厚道的,一直如此!” 正文 第302章 雕虫小技,抓获奸细 朱济熿一路潇洒的到了北平,这才舍得从温柔乡中离开。 “郡王爷。” 这里是北平,是准备建都的地方,而来接他的是赵王府的人,当然不会称呼他为王爷。 朱济熿跳下马车,堆笑道:“王爷可好?济熿在金陵时挂念不已,旦夕不敢忘却。” 来人不耐烦的道:“我家王爷一切皆好,跟我走吧。” 朱济熿的眼中闪过一抹羞怒,接着就上了马车,跟着进了城。 北平城这些年一直在修造,不但是紫禁城,街道和外城都在其列。 马车轻快的行驶在已经改造完成的主干道上,朱济熿在车里满意的道:“一点都不颠簸,可惜本王不能留在这里啊!” 静月慵懒的直起身体,那姣好的曲线让朱济熿差点就忍不住了。 “王爷何必忧愁。”静月娇笑道:“等赵王殿下成就好事,那时王爷您留在这里岂不是易如反掌?” “哈哈哈哈!” 朱济熿得意的大笑着,伸手在静月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看着那一道指痕,心中一动,就准备趁着这个机会…… 等到了地方,朱高燧看着朱济熿一脸的疲倦,身上还有些暧昧的味道,就皱眉道:“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弄女人?” 朱济熿愕然问道:“三哥这是何意?” 虽然不是一个爹,而且还比朱高燧大了两岁,可在私下时,朱济熿依然厚颜喊对方三哥。 朱高燧不屑的道:“你在金陵干了什么?名声都臭到北平了!” “我没有啊!” 朱济熿委屈的道:“三哥,我在金陵就是和那些人喝酒,然后暗中联络了一番。” “那你怎么坑了汉王?” 朱高燧摇头道:“你居然在金陵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然后把债务丢给了汉王。你行,希望你能挡住汉王的怒火。” “什么?” 朱济熿瞬间就懵了,就想辩解一二,可旋即他就想起了自己在金陵大手大脚的花钱,而那些钱都是静月出的…… 那个女人…… 朱济熿马上就去找到了静月,可静月却诧异的看着他:“王爷,那些钱都是用在了您宴请送礼上了啊!” 朱济熿语塞,想起朱高煦的脾气,顿时头皮发麻。 静月看到他的模样就体贴的道:“王爷,不碍事的,等您顺利的继承了晋王府之后,那些钱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可当朱济熿得知朱棣已经启程回京后,马上就傻眼了。 朱高燧只是冷眼看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等看够了,才淡淡的道:“且等着吧。” …… 太子宫中,朱高炽正和黄淮商量着皇帝马上就回京的事。关键是迎驾,一旦出了疏忽,朱高炽觉得自己的詹士府大概会被一锅端掉。 “秋闱在即,父皇原先说明春的春闱会在北平举行,可如今看来,大概会在金陵了。” 朱高炽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侍奉的人,想从中找到行止异常者。可看了半天,却一个都没发现。 一直等黄淮离去,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俩都无计可施。 方醒一进来,就看到这父子俩正大眼瞪小眼的,就忍不住笑了。 朱高炽听到笑声就尴尬的道:“方先生来了,请坐。” 等方醒坐下后,朱高炽就一挥手,然后只留下了梁中伺候。 “方先生,父皇回京在即,这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方醒点头道:“都查过了吗?为何没换人?” 一般出现这等泄密事件,朱高炽的最佳处理就是把身边的人换掉,以免造成二次损失。 朱高炽摇头道:“为一人而迁怒,本宫不为也!” 好罢,你是仁君! 朱瞻基看到方醒有些不解,就解释道:“宫中被退回去的内侍,基本上都会被调派到那等地方去。” 宫中发配人的地方多了去,朱高炽不忍跟着自己的人落到那种田地。 方醒头痛的道:“那只得用我的雕虫小技试试了。” “如何试?” 方醒低声道:“可在今日……” 随即梁中就离开了太子宫中,神色凝重的模样让见到的人都心中纳闷。 这梁中是去干什么?还是说太子遇到事了。 等一个时辰后,梁中又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脸的喜色让人知道事情很顺利。 “梁公公看来是办成差事了,估摸着是大事,不然也不会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是啊,梁公公素来稳重,这等喜形于色咱家还是第一次见到。” “也不知道是何事……” 梁中脚步轻快的冲进了宫殿中,然后和太子说了些什么,顿时方醒和朱瞻基都围拢过去,神色兴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 朱瞻基苦逼的背诵着诗词,而且面色还得在紧张和兴奋中间切换,当真辛苦。 方醒和朱高炽背对着大门,所以只是在发呆。 等待是煎熬的,方醒的心中也没底,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 “拿住他!” 好容易听到外面一声厉喝,方醒这才叹道:“果然是有内奸啊!” “还想跑?这里是宫中,看你能跑到哪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个太监就冲了进来,慌不择路的就往殿内的后面跑。 梁中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就冲过去,肥胖的身体一个前扑,就把那人扑倒在地。 紧接着几个侍卫冲进来,把这人擒住,押到了朱高炽的面前。 朱高炽冷眼看着,突然问道:“德昌,本宫可是待你刻薄了?” 这太监垂首道:“殿下对奴婢恩重如山。” “那你为何要私通宫外,出卖本宫!” 德昌抬头说道:“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这话从何而起。” “殿下,老奴或许知道一二。” 梁中走过来,仔细看着德昌,得意的道:“那日德昌冲撞了殿下,被罚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 “不是……” “闭嘴!” 朱高炽怒吼道:“今日不过是一试,你这狗才就现出了原形,还敢抵赖?拉下去!” 一个侍卫上前说道:“殿下,方才德昌一直都躲在门边偷听,看见我等过来马上就逃,必然是心中有鬼!” 朱高炽摆摆手,随即德昌就被带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德昌就被撬开了嘴巴。 “殿下,德昌自从上次被责罚之后就怀恨在心,于是就和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勾结在了一起,专门收集东宫的机密传递出去。” “纪纲!” 朱高炽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然后说道:“他得意不了多久!” 正文 第303章 哭泣的婉婉 方醒觉得近期要少去宫中,甚至要少去皇城,免得被即将到来的朱棣盯上。 可他没想到却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方先生,还请在太子面前为我缓颊一二,宗璧感激不尽。” 孟瑛满脸苦涩的来到了方家庄,一见面就吓了方醒一跳。 “侯爷这是为何,快请坐。” 方醒赶紧招呼孟瑛坐下,然后叫人送上了好茶。 孟瑛看着茶汤,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方醒上门时的茶水。 方醒猜测着孟瑛上门的用意,一时间有些出神。 孟瑛叹道:“陛下今年本是不会回京的,骤然变更,我恐京中会生变啊!” 方醒闻言就说道:“此事已成定局,不管怎么说,殿下此次被斥责都是轻的,兴许有的人还想着能把太子掀翻呢!” “绝不是我!” 孟瑛一脸正色的道:“我担心的就是此事,所以今日才来找你商量。” “晚了!” 方醒摇头道:“陛下既然知晓了此事,而且还为此改变了行程,这时候谁都无计可施。” 原先朱棣是准备在北平呆着,顺便把明年的春闱也移到北平去,可这下被人打乱了部署,心情估计坏到了能毁城灭国。 孟瑛一拍大腿道:“哎!这事不该是这样的啊!” 可事情却不受人控制的在继续发展着,时间流逝,等朱棣离金陵还有半日路程时,太子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城了。 这姿态做得好啊! 不过效果如何谁都不知道。 方醒当然不用去,也没有资格去,所以他继续在家逍遥。 “再来一片。” 小白把账本放下,用细葱般的手指拈起了一片削好的西瓜,塞进了方醒的嘴里。 冰凉而甘甜的汁水让方醒格外的享受,至于朱高炽,反正最后登基的是他,那么当然无需过分担忧。 “少爷,您这次会被封侯吗?” 小白问道。 朱棣归来,那么北征的功绩也该出来了。该封赏的封赏,该处罚的处罚,皆大欢喜。 方醒躺在摇椅上摇晃着,懒洋洋的道:“还侯爷呢,你以为这侯爷不值钱吗?” 其实方醒的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心想朱棣不会迁怒自己吧,那样的话,别说是侯爷,估计得到诏狱中去变成大马猴。 小白不信的道:“可是我听说这次北征您的功劳最大,您不封侯谁封侯?” 方醒摇摇头,想起北征的整个过程,觉得自己的功绩排不上最大。 前有神机营奋勇突前,后有左右两翼死战不退,方醒当真不敢居功。 “咦!”方醒左看右看的问道:“婉婉今日没来吗?” 张淑慧从外面进来,闻言就说道:“太子和太孙都去了城外,婉婉一人在宫中,也不知道怕不怕……” 婉婉有些怕,自从朱瞻墉那事后,她就有些怕单独呆着。 梁中也跟着太子去了,而太子妃正忙着在宫中布置迎驾的事,所以只剩下了三个孩子。 朱瞻墉面色阴沉的坐在角落里,谁都不理。 “婉婉,我们玩五子棋吧。” 朱瞻墡觉得有些无聊,就叫人摆上了棋盘。 两人玩了一会儿后,就忘却了太子宫中最近紧张的气氛,不时的嚷嚷悔棋,让宫殿中也多了几分鲜活。 “你输了!” 婉婉放下一颗棋子,看着形成五连星的白棋,笑的眉眼弯弯的。 朱瞻墡觉得输给妹妹很丢人,就嚷道:“这盘算你运气好,再来!” 婉婉哼道:“再来就再来,我不怕你!” “吵死了!” 一只不粗的手臂伸过来,一下就把棋盘给掀翻了。 婉婉呆呆的看着散落一地的棋子,抬头看看自己的二哥朱瞻墉,泪水瞬间就积蓄满了眼眶。 “你凭什么欺负婉婉!” 看到妹妹落泪,朱瞻墡愤怒的指着着自己的二哥喝问道。 朱瞻墉阴着脸道:“皇爷爷马上回京,你们有这玩耍的功夫,那还不如去……” “我不喜欢你!” 婉婉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她奋力的推开朱瞻墉,朝着外面跑去。 “婉婉!” 朱瞻墡看到妹妹跑了,就急忙叫人去追,他自己回身,眼睛红红的瞪着朱瞻墉道:“你欺负婉婉,等父亲和大哥回来会教训你!” “滚!” 朱瞻墉一把推倒了自己的弟弟,又回到了角落里呆着。 “郡主!郡主!” 一群宫女和嬷嬷在后面追赶着婉婉,只是婉婉在方家庄呆的时间长了,早就不是那个走路都要人抱的小郡主,跑得飞快。 一路奔到了宫门,太子妃正在这里指挥人清扫,看到婉婉就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 婉婉一头扎进太子妃的怀中,哽咽道:“母亲,我要去方家庄,我要去找方醒……母亲……” 太子妃心疼的端起婉婉的小脸蛋,追问道:“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母亲!” 再顾全大局的女人也有弱点,而太子妃的弱点就是她的几个子女。此时看到被夫妻俩视为心头肉的婉婉哭的一塌糊涂的,心中顿时就发起狠来。 是谁?老娘我要撕了他! 婉婉只是哽咽着不说话,让太子妃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正好那些宫女和嬷嬷追上来了,一问是朱瞻墉欺负了婉婉,太子妃也愣住了。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朱瞻墉就被朱棣下令‘刻苦读书’,只是时间久了之后,对他的管束也放松了许多。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心头肉,太子妃顿时就作难了。 婉婉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定定的看着太子妃:“母亲,我要去找方醒。” 没有安全感的小郡主让人很是心痛,太子妃想到今天朱棣就会回宫,要是看不到婉婉的话,会不会迁怒呢…… 不过想了一瞬,太子妃就不管了。 “好,母亲让人送你去。” 至于朱棣的迁怒,管他呢! 等婉婉走了之后,太子妃刚才还笔直的身体马上就弯了下去。 手足相煎,为何总是爱发生在皇家呢…… …… “方醒……” 方醒正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听到喊声就皱眉道:“为何婉婉的声音像是受了委屈……” 天气炎热,屋子里摆放着几盆冰。 张淑慧也靠在方醒的身上在打瞌睡,闻言就惊醒道:“莫不是陛下回宫了?” “啧!” 难道是朱棣吓到了小郡主? 那个老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慈祥! 方醒赶紧起身去接人,顺便准备开导一下委屈的小郡主。 正文 第304章 失望和惊喜 金陵城外二十公里处,此时烈阳高照,可依然是旗帜招展,人人肃立。 哪怕是有着头顶上的大伞遮阳,可不耐热的朱高炽依然是满脸的油汗,正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 朱瞻基和几位重臣呆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 朱棣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最是火爆的一个。 那么今天会是谁倒霉呢? 想想还在诏狱里的解缙,黄淮和杨溥都有些心乱。 就在大家心中不安的时候,几十名斥候打马过来,看到太子一行人后,就策马回去。 “来了来了,都精神点。” “小心啊!别擦汗了。” “整理各自的官服,别在陛下的面前出了岔子。” 一阵嘈杂后,朱高炽在前,剩下的人按照官位排列,静静的等待着。 没多久,大家都感到了地面在震动,接着就是大队的骑兵轰隆而至。 没有旗帜! 朱棣不屑于用那种旗帜招展、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来衬托皇帝的伟大! 汗水从朱高炽的下巴滴落下去,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带头跪了下去。 “儿臣恭迎父皇得胜归来……” “恭迎陛下得胜归来……” 伴随着呼喊声,朱棣策马过来,冷冷的看了这群人一眼,打马就走。 那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朱高煦一脸,他依然趴在地上,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提了起来。 “大哥,父皇都走了,赶紧跟上吧。” 也只有朱高煦这等力气才能一个人把朱高炽扶起来。 “好,我们一起回去。” 对着这个最近热衷于兵法的弟弟,朱高炽挤出了一抹微笑,然后上了马车,一行人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宫中,由于没有皇后,太子妃的地位最高,所以由她带着一帮子人在迎接朱棣。 朱高炽跪在边上,这一路的折腾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 “都散了吧。” 朱棣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即那些女人都幽怨的各自回去。为了皇帝晚上的那一夜,估计马上会发生一些令人惊讶的事来。 ——比如说落水什么的…… 然后太子一家就侍奉着朱棣到了正殿,跪拜道贺。 朱棣眸色深沉,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太子的身上,淡淡的道:“逆子,朕来了,你的刀斧手何在?” 朱高炽满脸苦涩的道:“父皇,儿臣只是查到诸卫中山xi籍的军士过多,担心迟早成患,就想问一下勾选是否有误,绝不敢有此想。” 朱棣哪会听他的解释,喝道:“来人!” “陛下!” 外间马上就涌进来一群甲士,虎视眈眈的盯着太子一家。 黄俨在边上昂着头,心中的畅快几乎都要挡不住,想大笑出来。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目光缓缓转动,却在朱瞻基的身后定住了。 “瞻基出来……婉婉呢?” 好歹朱棣还不准备把皇太孙给拿下,黄俨急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遗憾之色。 朱高炽心中暗自庆幸,可随即就愣住了。 是啊!婉婉呢? 朱瞻基也在寻找,可在场就这点人,根本就没看到婉婉。 “父皇。” 太子妃比朱高炽更从容的回答道:“父皇,婉婉今日在宫中被人欺负了,因殿下和瞻基不在,臣妾担心……婉婉……,所以刚把她送到了方家庄。” 朱瞻墉的脸色一变,正准备起身,可太子妃却在伏身之际回头,只是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带着决绝,朱瞻墉被看的浑身一个激灵,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朱棣一听婉婉被人欺负了,那目光中就多了些不明。 等待就是煎熬,可朱高炽却不敢抬头,只是看着不远处那双靴子在来回转动。 黄俨昂着的头垂了下来,脑海中出现了那个总是冷冰冰的,看到自己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的小郡主…… 那双在朱高炽脑袋前面游走的脚终于停住了,良久,才有声音出来。 “太子跋扈,关闭东宫十日!” “哎……” 黄俨失望之极,低叹了一声。 而朱高炽却是百感交集:他这个太子要不是占据着长子和当年世子的便宜,估计不可能当得成。 而在十多年太子的生涯中,开始是有朱瞻基的‘好圣孙’名头在掩护,而如今婉婉也开始为他保驾护航了。 朱瞻墉只觉得身体一松,然后就想起了刚才母亲的那一眼,心中顿时就惶恐起来。 朱棣的眼中有些恼怒,他眯眼看着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森然道:“胆敢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梁中强压住心中的喜悦,以东宫大太监的身份大声应诺道:“陛下之命,老奴当时时记在心中,不敢或忘。” 朱棣冷哼一声,回身就走,黄俨悻悻的跟在后面,有些失魂落魄的,却不防朱棣突然止住了脚步。 我命休矣! 要是撞到了朱棣,黄俨觉得自己不是被一脚踢飞,就是事后被重责。所以他强行扭曲着身体,等朱棣转身完成时,正好扑倒在他的脚边。 朱棣不愧是能冲阵杀敌的帝王,那反应真是快。 “噗!” 一脚踢飞了黄俨之后,朱棣的脸都青了,强压着说道:“婉婉和瞻基不在此列!” 瞪了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黄俨一眼,朱棣大步向外走去,那些甲士马上就簇拥上去,看着威势惊人。 “黄俨、杨溥离间天家,下诏狱!” 听到这话,刚直起腰身的朱高炽又趴了下去。 这是迁怒,只要朱棣不准备废掉太子,那么他就得给太子留脸面。不然等他死后,威望大失的朱高炽就算是登基了,大明的江山必然会是风雨飘摇。 这时纪纲突然出现了,他对着留下来的大太监道:“可是现在闭宫?” 大太监一直在眯眼养神,听到这话就说道:“郡主还在方家庄,暂且缓一会儿。” 纪纲斜睨道:“可陛下那里……” 大太监和纪纲般的眯着眼,细细的道:“陛下那里自有咱家去分说。” 纪纲被这话堵得想骂人,可大太监却补了一刀:“这里是宫中,不是锦衣卫衙门,纪大人,你不嫌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纪纲一愣,旋即逼视着大太监,冷冷的道:“你很好!” 看到纪纲大步离去,大太监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道:“野狗般的人物,也敢在宫中放肆!咱家等着看你的下场!” “去,把婉婉接回来!” 看到大太监乐意网开一面,朱高炽马上就吩咐道,同时皱眉问着太子妃,今天是谁欺负了婉婉。 正文 第305章 晋王被废,灭口 “逆子!” 朱棣把御案上的东西扫掉,然后把手中记录着太子在这段时间言行的记录撕个粉碎。 在纸屑纷飞中,朱瞻基来了。 “皇爷爷,孙儿有罪。” 朱瞻基跪在地上,把自己是如何发现诸卫中山xI籍军士过多,然后报给了太子,这才引发后续事件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后,朱瞻基忐忑的等待着朱棣的惩罚,可半饷都没听到声音。 朱棣坐在御座上,想着朱济熿说的那些事,心中的杀机几乎是难以抑制。 “来人!” 正在殿外等候的胡广和杨荣急忙进来,垂首等待。 朱棣突然没有征兆的踢飞了御案,厉声道:“拟旨。” 杨荣急忙找来纸笔,侧耳倾听。 “晋王薄恩寡义,阴谋不轨,着废除,与恭王守墓。” 杨荣运笔飞快,根本就不假思索,那加工过的词句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朱棣看到杨荣写完了,就沉吟了一下道:“平阳王孝悌天家,谦和有礼,当不负朕望……” 这就把晋王朱济熺废掉了? 杨荣楞了一下,接着赶紧下笔,很快就完成了这道圣旨。 朱棣接过一看,就点点头道:“明发天下,让那些人看看,居心叵测者朕决不轻饶!” 恭王就是第一任晋王,而目前的晋王朱济熺就是他的嫡子。 而晋王的封地就在山xI…太YUAN! 至于诸卫中那些山xI籍的军士,自然会有人去料理。 朱棣想起记录中方醒被伏击的事,就问朱瞻基:“那晚伏击方醒的人可查到了?” 朱瞻基躬身道:“禀皇爷爷,那晚五人伏击方醒,事后身份却没查到。而骤然暴起的那个军士倒是查到了。” 朱棣哼了一声道:“是何处的?”在他想来,应该就是山xI籍的吧。 朱瞻基苦笑道:“就是金陵的。” 剩下的朱棣根本就不问,因为既然敢做下这种事,家里估计也是一人皆无。 朱棣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晚方醒进宫为何啊?”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道:“那日孙儿查到了此事,于是就请了他来商议。” 这种时候撒谎是害了方醒。而且还不能思索,一但朱瞻基刚才有所迟疑,方醒别说是封爵,估计马上锦衣卫的人就上门封家了。 “他对此事如何看?” 朱棣的问题连环而至,朱瞻基觉得背后有些湿热,急忙道:“方醒觉得此事不妥,毕竟那是皇爷爷您的亲军。” “那你父亲为何坚持?” 朱瞻基答道:“父亲觉得有那些人在皇城,就如芒刺在背,睡不安寝,所以才想问问那些军士是谁勾选的。” 朱棣不屑的哼道:“文弱一书生,朕要他何用!” 朱瞻基垂首,心中大感幸运之极。 朱棣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他当即就令人去查勾选之事。 …… 而就在此时,孟贤正看着被两个大汉绑住的一名官服男子,皱眉道:“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的时运不好。你若是不死,陛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大家都会倒霉……” “孟贤,你…你不得好死……” 这人奋力的挣扎着,只是那两个大汉却直接拉下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绳子,把绳套勾在了他的脖子上。 孟贤点点头道:“小心些,别让人看出痕迹来。” 绳子猛的被两个大汉一拉,官服男子的脖子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他双眼翻白的抓住了脖子上的绳子,徒劳的想挣脱出来…… 等男子的脚边被失禁的屎尿打湿后,两个大汉就把绳子捆好,然后孟贤不屑的看了在房梁下面吐着舌头,身体微微摇摆的尸体一眼。 “清扫干净,我们走……” …… “方醒,我不喜欢他。” 在凉亭中,方醒看着婉婉那红肿的眼睛,皱眉道:“既然不喜欢他,那以后就别理他。若是他欺负你了就告诉大人,咱们收拾他!” 婉婉迟疑了一下,委屈的道:“可是…可是母亲没管。” 方醒无奈的蹲下去,面对面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她的子女,虎毒不食子,你母亲如何管?最多只能是关他一段时间罢了。” 张淑慧在边上心疼的道:“若不然…夫君,您去给太子殿下说说吧。” 方醒挠头道:“罢了,我写封信去。” 婉婉看到方醒拿出了纸笔,只觉得心身俱疲,一下就靠在方醒刚才的躺椅上睡着了。 张淑慧见状急忙叫人去拿薄被来,而方醒却看到了梁中。 “你怎地来了?” 梁中的到来,说明朱棣已经回宫了。 “如何?” 方醒隐晦的问道。 梁中看到婉婉一脸泪痕的睡在躺椅上,就示意方醒跟他到边上去。 两人在水池边站定后,梁中才露出了笑容道:“今日真是幸运,靠着郡主才躲过了一劫。” 方醒想起婉婉说的话,就问道:“后来如何?” 梁中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只闭宫十日,真是老天保佑啊!” 方醒皱眉道:“我问的是朱瞻墉!” 梁中嘀咕道:“你也该叫声郡王啊!咱家出来的时候还没事,估计又要读书了吧。” “果然是个祸害!” 方醒不忿的道:“若是我有这等儿子,非得打个半死,然后送到道观里磨掉他的念头!” 梁中侧脸过去,看到没人才劝道:“这等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方醒摇头道:“我说的正大光明,还怕谁不成?那朱瞻墉从小就这模样,长大了多半会是太孙的对头。” 这个问题梁中也有所察觉,朱瞻墉自从上次被人勾起了那种心思后,居然历久而不忘。一天阴沉沉的,让人看到心中就发慌。 “太子殿下和娘娘都是心善,所以这事还是等等再看吧。” 说实话,当时得知婉婉被朱瞻墉欺负后,梁中恨不能把朱瞻墉那个小兔崽子揪出来打一顿。可他终究只是个内侍,这种事别说做,说都不敢说。 梁中叹息道:“罢了,咱家还得把郡主接回去,往后自然会看紧些。” 方醒看着那边还在沉睡的婉婉,皱眉道:“要不……让婉婉在我家住几日?不然回宫也是冷冷清清的,忒没趣!” 梁中摇头道:“此事不可能,你莫担心,郡主和太孙不在禁足的范围。” 方醒这才让人小心翼翼的把婉婉抱着送到马车上去。 “等等,把这东西也带上。” 方醒回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兔子玩偶。 正文 第306章 听说了吗,你的封爵没戏了 最近的订阅少了好多,爵士愁肠百结,码字的心思都没了! 兄弟姐妹们,别再养肥了,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啊! ...... “轰隆!” 夏季的雷声听着震耳欲聋,天上也迅速的集聚起了乌云。 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乌云越来越低,远处的山峰上半截都被雾气笼罩。空气中也多了许多水汽,变得雾茫茫的。 “驾!” 辛老七赶着马车在朝着方家庄而去,车里坐着方醒和张淑慧。 “夫君,我二哥的话您别记在心上,他那是被汉王斥责了之后,有些恼怒了。” 张淑慧有些忐忑的说道。 方醒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雾气,就说道:“我生什么气,就算是被他说中了,没封爵就没封爵呗!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今天方醒陪着张淑慧回娘家,结果中午就被张辅和老太太留下来吃饭。 吃饭时张輗在暗示着方醒此次必然会受到太子的牵连,封爵无望。 当着老太太的面,方醒就刺了张輗几句,随即就暂时放下了。 东宫被禁足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很快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 而张輗得到消息后,马上就喜滋滋的去找上了朱高煦,可却被正一心编写兵法的朱高煦给骂了出来。 太子被禁足后,金陵城中就有些暗流涌动起来。昨天五军都督府的一位官员居然在家中上吊自杀,据说朱棣得到消息后大发雷霆,纪纲被踢了一脚。 “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方醒拉着张淑慧的小手笑道。 马车冲进方家庄,大雨终于是倾盆而下。 洗完澡后,方醒正准备趁着天气凉快睡个午觉,可朱瞻基已经来了。 书房中,方醒打开窗户,一股雨后的湿润空气被风吹了进来,夹杂着刚插秧后的那股子味道。 方醒深呼吸一口,然后回身问道:“婉婉可好?” 朱瞻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来前问过她,可她说要陪着父母亲,不能就顾着自己出来玩耍。” “是个懂事的女娃!” 朱瞻基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不时被烫一下,然后缩手道:“德华兄,此次是我家连累了你。” 说完后,朱瞻基就垂首看着茶杯上渺渺升起的水汽,心中很是不安。 按照朱棣的脾气,作为太子一家亲近的外臣,方醒此次大概会被风暴波及。虽然目前看来不至于被处罚,可北征的封赏大概是要泡汤了。 等了半饷不见方醒的动静,朱瞻基抬起头来,然后头顶就被呼了一巴掌。 方醒呼了他一巴掌,然后笑骂道:“我是那等功利心的人吗?小子,你惹到我了,正好马苏最近在准备秋闱,我懒得开课,你且去查查自己农庄里的积水。” 朱瞻基赧然的道:“德华兄,这雨还没停呢。” 方醒瞥了他一眼道:“十多岁的大小伙,难道还怕淋雨?赶紧去!” 朱瞻基急忙应了,只是临走前才记起了一事。 “德华兄,晋王被皇爷爷废了。” 我曰! 方醒虽然对朱济熺没啥好感,可想到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那个家伙,就怒道:“谁接替他?别告诉我说是那个阴人!” 朱瞻基苦笑道:“正是平阳王。” “艹!” 刚才还一脸淡泊名利风度的方醒也忍不住爆粗口了,“那人构陷自己的大哥,陛下英明一世,为何会看走眼了呢?” 朱瞻基听到这话,只得无奈的道:“德华兄,那是皇爷爷的决定。” “陛下肯定会后悔的!” 方醒气恼的道:“那人行事阴沉,以前敢构陷自己的大哥,等当了晋王之后,那还不得把太YUAN的百姓给折腾坏了呀!” 好罢,方醒目前学会了要攻击别人也得找个于国于民的借口。所以他直接攻击朱济熿必然会得意忘形,晋地的百姓要受苦了。 朱瞻基对这个结果也很郁闷,可朱棣的决定已经通过圣旨下去了,谁都无法改变,只得劝道:“德华兄勿优,平阳王行事太过乖张,迟早会出事。” “而且他得罪了汉王叔,此后必然会倒霉!” 朱瞻基的眼睛一亮,方醒同样是嘿嘿笑着。两人想起朱高煦的脾气,顿时就为朱济熿默哀三秒钟。 朱高炽在前几天就放出话来,说是见到朱济熿一次就打一次。 哪怕朱济熿封为晋王的旨意已经下了,可大家都知道,汉王可不会管你什么王,照打不误! “哈哈哈!” 想起朱济熿此后只能龟缩在太YUAN,方醒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雨停下来了,方醒自己也得到庄上去看看。 空气不错,气温也很适宜,只是看到田间积蓄的水时,方醒就有些担心了。 “都抓紧时间,赶紧排水!” 其实不用他提醒,在雨停之后,方家庄的老老少少都出来了。人人的手中都拿着工具,冲向了田间地头。 由于都是方家的地,所以方醒干脆就叫来了方杰伦和家丁们,协调大家的排水路线。 “别踩了苗…” “排哪呢?有水渠你不排,你干嘛得排到别人家去!” 方醒在那指指点点的,直到发现有人去了河边的水渠,这才恍然大悟。 不把那道水渠理顺了,短时间之内是退不掉的。 到了水渠边上,李家庄的庄户也到了,大家面面相觑一阵,最后还是各搞各的。 方醒咬着草根看着堵住水渠的枯枝败叶,抬眼就看到李茂带着两个女婢缓缓而来。 白衣胜雪,身边笑颜如花。李茂单手执书,左手背在身后,看着风度翩翩,丰神如玉。 两人隔着两条水渠互不相让的对视着,良久,李茂把书一合,用那悦耳的声音说道:“秋闱在即,殿下却困于东宫,方醒,马苏受了你的牵连,秋闱必然败矣!” 方醒咬着草根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个女婢。 两女婢大概也经常听李茂提到方醒,当然,肯定不会是正面的,所以都厌恶的冲方醒翻白眼。 左边一个翻白眼看着像是僵尸,右边一个翻白眼却意外的有些娇俏的味道。 方醒叹息着,心想这李茂每日美婢环绕,居然还能读的进去书? 看到方醒的视线所在,李茂恼怒的道:“非礼勿视!” 方醒不屑的道:“要不是你那张脸看着肾虚,你以为我乐意看这等庸脂俗粉吗?” 其实平心而论,这两女人看着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不过是方醒在睁眼说瞎话而已。 李茂气得鼻孔生烟的道:“方醒,等明年,等明年春闱之后,到时候我就是进士了,而你呢?” “啧啧!” 李茂打量着方醒,优越感十足的道:“听说了吗?你的封爵肯定是没戏了……” 正文 第307章 忧郁的老头〔加更,求各种支持!) “鱼!有条大鱼!” 这时那边清理水渠的庄户突然指着里面叫喊着,方醒乐道:“看到没有,我家清理个水渠都能抓到鱼,哈哈哈!” 李茂怜悯的看着方醒道:“一条鱼而已,你这是觉得前途无望,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好大的鱼!少说得有二十斤啊!” 听到那边的喊声,方醒心痒痒的想去捉鱼,就说道:“我说你烦不烦,就你这样的,明年要是你考中了进士,那才是老天无眼!” “等等,等我来抓!” 方醒丢下几句话就兴奋的冲过去了,李茂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等着,明年我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二十多斤的鱼是什么概念? 水渠几乎都被这条大鱼给堵住了三分之一,方醒一到,就和几个庄户直接跳下去,扣腮的扣腮,捉尾的捉尾,浑身都被大鱼溅起的水弄湿了。 “在场的一家分点,算是个意思。” 方醒只想要鱼头,所以慷慨的把鱼身都让给了庄户们。 等方醒提着个大鱼头往家走,走没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头。 老头看到方醒拎着个鱼头,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就皱眉道:“此物能吃?” 方醒先把鱼头放在路边的草地上行礼,然后笑道:“老伯今日怎地有空来方家庄?若是不嫌弃,且待小子弄个鱼头豆腐汤,咱们一起喝一杯?” “鱼头豆腐汤?” 老人摇头道:“老夫不过是随意走走,怎地你下河捞鱼了?” “没有的事,不过是水淹了田地,去清理水渠的时候抓的。” “小刀!” 方醒觉得这捆鱼头的草绳太勒手,就喊了一声。 “少爷。” 远远跟着的小刀马上过来接了鱼头。 “回家让花娘先去去腥,晚上就吃它了。” 想起豆腐鱼头的滋味,方醒不禁摸了摸肚子。今天在张家的午饭不大合胃口,所以他只吃了两碗,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道:“水淹了苗子会怎样?” 你这是在考教我吗? 方醒淡淡的道:“水稻和人一般的都要呼吸,要是被水淹的时间长了,根部就会发生些变化,就像是酿酒般的变化,会烂根!” 老人想了想,点头道:“你倒是博学。” “呵呵!不过是些小道罢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谦虚,可方醒的脸上却浮现了些许讥讽之色。 “小道?”老人没看到方醒的脸色,就道:“国之大者,唯食也!无食则国乱!” 这话倒是有些见地,不过方醒却道:“老伯,可您看看如今的那些读书人,谁下地了?谁懂的庄稼活了?说到底,不过是想着侥幸上榜,然后混个好差事,一辈子荣华富贵罢了。” 看到老人有些沉默,方醒就不平的道:“那些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考中了进士就是铁饭碗了,只是还得从头学习这些事情,不然受制于小吏和幕僚,那官当的和木头人有何区别!” 此时其实还算是好的,等到了中后期,那些在八股熏陶下来的进士们只能在官场上混成个老油条,然后拉帮结派,把朝中弄得乌烟瘴气。 至于民生和外敌的威胁,这些文官们是不会在意的。 ——历史已经证明了,不管是谁夺取了中原,咱们读书人都是被优待的一群人,那还担忧个屁啊! 咱们继续浪! 结果他们遇到了那位快递行业的下岗工人,当北平城破,被群臣抛弃的崇祯帝绝望的在煤山上殉国时,李自成的屠刀也架在了文官和勋戚们的脖子上。 掏钱掏钱,没钱额就干掉你! 至于什么要文人治理天下,可额的麾下就是要钱,木有钱的话,额这个闯王就得完蛋! 可闯王只是一阵风就散了,最后入主中原的蛮清不过是抛出几根骨头,这群人就疯狂了。 ——这就是盛世啊!自我华夏有记载以来,何曾见过这等煌煌的盛世? “都是一群有骨头就是娘的野狗!” 方醒的声音虽然低,可老人还是听到了,他莞尔一笑道:“那你看当今如何?” 方醒想了一下道:“现在还行,不过这也是和太祖爷与当今陛下的手腕强硬有关系,我估摸着啊,最多五十年,咱大明的吏治还得下滑。” 老人背负着双手,看着在田间忙碌的庄户人家,就问道:“那你说说,为何五十年后吏治会坏?”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大环境!这官场就像是个大染缸,会渐渐的从清澈变成浑浊。而进入这个染缸的人,若是你不把自己染成和大家一样的颜色,自然是出头的鸟儿,迟早会被一枪干掉!” “这不是什么严苛刑罚能改变的。”方醒想起那些例子,就说道:“我朝的俸禄低,不过就算是提高了,可人心永无止境,该贪的还得贪。” 老人低叹了一声道:“听说太子被禁足了,你咋看?” “有点活该!”方醒觉得这老头挺和气的,而且和自己也挺投缘,就道:“那可是陛下的亲军,咱就不能先忍一下,先给陛下上份奏折?” 方醒觉得朱高炽当时确实是有些冲动了,“陛下好歹是马上的皇帝,要是知道了这事,那还不得立刻从北平杀回来啊!到时候谁干的谁倒霉,而不是像现在般的,自己冲动,还连累别人也跟着被罚了一回。” 想起婉婉那天委屈的泪水,方醒就对那个朱瞻墉咬牙切齿的。 “现在的娃,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都心机重重的,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这话马上就引起了老人的共鸣,他看着雨后那万里无云、湛蓝的让人心醉的天空,缓缓的道:“老夫家中颇有些产业,只是几个儿子都纷纷争抢,为此手段百出,让人惆怅啊!” 方醒怜悯的看了老人一眼,劝道:“老伯,以后我要有了几个儿子,干脆就把家中的产业分成几份,老大赡养我们老两口多拿些,下面的都平均分配,我想这样应该会少些纷争吧!” 老人愕然看着方醒道:“长子只是多拿些吗?” 按照现在的规矩,承接家业的长子不是多拿一些,而是要多拿许多,所以老人对方醒的方案感到很是稀奇。 方醒理所当然的道:“我觉得吧,留给子女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财产业,而是学识和能在这个世上立足的能力,其它的随缘而已。” 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恍惚,他喃喃的道:“哪有这般容易的事啊!正如你方才所说,人性本贪,遏不住啊!” 方醒估计老头家中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所以才出来散心。对此他只能是报以同情。 “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方醒感叹道:“韩非的话非常的精辟,对小子来说就很有借鉴意义,如何控制自己的贪欲,这是一辈子都值得深思的问题。”迪巴拉爵士说过完年了,大家也开始上班、学习了。于是各种‘节后综合征’爆发,让大家没精打采的。爵士在过年期间保持了两更,身体稍微恢复了些。那么是不是该为大家做点什么呢......来吧,从今天到大年十五,爵士会利用一切时间码字!只要你们愿意订阅,只要你们能用各种方法来支持爵士......每天五更!!!没错!每天五更!到大年十五的那一天!如果你们觉得还不够,那么请用热情的订阅和各种票票来刺激爵士!爵士估摸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强度和时间安排,只要大家支持,爵士豁出去了......坚持到两眼发黑!坚持到上班走神!坚持到走路打瞌睡为止!!!来吧,撑不住了就算是爵士输!!! 正文 第308章 有个郡主名叫婉婉(第四更到!求订阅,求各种票!) “父亲,您不能出门了吗?” 婉婉拖着朱高炽想出去散步,可朱高炽却苦笑着不肯走,以他的体重,婉婉无法撼动分毫。 “婉婉。” 太子妃知道婉婉了解原因,只是想利用自己没被禁足的条件,把太子带出去。 婉婉噘着小嘴,不乐的道:“父亲做错了事情,可皇爷爷也不该关他小黑屋啊!哼!” 看着女儿转身往外跑,朱高炽急忙让梁中带人跟上去。 等人走后,朱高炽夫妻不禁相对苦笑。 以前方醒用小黑屋来吓唬过婉婉,可宫中真的有这种地方,专门用来惩罚那些违规的宫女内侍,比冷宫还冷宫。 婉婉跑出去后,站在东宫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往花园跑去。 “郡主慢些,小心跌了……” 梁中看到婉婉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吓得几乎要瘫了,赶紧飞奔追去。 等到了花园中,婉婉被人围在中间,她昂起头指挥道:“去找厨房拿一只鸡来。” “还有要泥巴和水,要快!” 大家一听都懵了,这小郡主要这些东西干嘛?难道是想搞恶作剧? 此时可是需要东宫低调的时候,要是小郡主惹祸了,说不得皇帝再次震怒,那就不是禁足这般的简单了。 梁中看到婉婉那双大眼睛,顿时什么利害关系都忘记了,只是喝道:“郡主的吩咐你等还不赶紧去办?慢了小心责罚!” 等人去了之后,梁中这才弯腰问道:“郡主,可是想做什么呢?” 婉婉摇头,倔强的道:“保密!” 梁中无奈的道:“好好好,郡主都说了保密,要是谁敢乱说出去,老奴就打断他们的腿!” 等杀好的鸡和泥巴都准备齐备后,大家都齐齐的看着婉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婉婉被那么多人盯着,心中有些小兴奋。她挽起袖子,蹲下去招手道:“快把泥巴和水拿来。” 大家一听就松了口气:原来小郡主这是要和泥巴过家家啊! 等泥巴像是面团般的和好后,大家都在等着婉婉的决定。 “郡主,您是准备捏个小鸡呢,还是小鸭子?” 几个宫女都莞尔笑着问道,在她们看来,婉婉这般年纪的女娃正是玩这些的时候啊! 想起自己小时候玩耍的记忆,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露笑容。 “快,把那只鸡拿过来。” 婉婉的手上全是泥巴,袖子和裤腿上也没少。 朱棣今天有些沉默,批几本奏折后,就皱眉搁置,起身活动着双膝。感觉因为这场大雨的到来,那里已经开始发酸了。 大太监察言观色,就劝道:“陛下,要不就去散散吧,雨后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呢。” “不学无术!风景是吃的吗?” 朱棣轻哼一声,倒是接受了这个建议,暂时丢下政事,和轮值的杨荣一起去了外面散步。 杨荣知道朱棣近期的心情不好,所以也只是捡些趣事来说,渐渐的,朱棣的面色也松了些。 “话说城东有家人,那妻子是个悍妇,每日夫君回来……咦!” 杨荣突然停住,然后指着前方道:“陛下,那处怎地冒烟了?” 朱棣正在想事,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在前方的那处小树林中冒起了浓烟。 “看看去!” 朱棣刚好些的心情又被破坏了,心中生出了一股怒气,正想找人发泄出去。 杨荣在边上窥到朱棣的面色,不禁为那个在树林中烧火的家伙暗自默哀。 这不是在自作孽吗? 大太监也是摇摇头,然后招呼侍卫们跟上,准备拿人。 宫中是不许随便生火的,不然引发火灾那可不是玩闹。 而大明皇宫内却经常起火,其中的猫腻怕是朱棣一点也不知。 “快点把它刨出来,不然会糊掉的!” 朱棣刚走进去,看到一堆宫女内侍正蹲在地上烧火,顿时心中就是一怒。可就在他想拿人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个稚嫩的声音。 “快点,别砸破了,不然里面会变冷,我要热热的。” 婉婉指挥着人把泥团从火堆里弄出来,然后兴高采烈的装在食盒里,就转身准备…… “陛下万安……” 一阵呼喊后,地上跪下了一片人,中间呆呆站着的婉婉就格外的醒目。 朱棣皱眉看着脸上灰黑的婉婉,只有那双大眼睛能证明她就是自己的孙女。 婉婉的眼睛被烟火给熏红了,她觉得食盒加上那团泥太重了,就干脆抱起了泥团,从跪在地上的人群中间缓缓走出来。 朱棣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看着婉婉走过来,而且她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很重吗? 可当走出人群时,婉婉的手突然一松,那泥团就掉了下来。 “噗!” 很轻的一声后,那泥团裂开,露出了里面白嫩的鸡肉。 杨荣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突然指着婉婉的小手惊呼道:“郡主的手伤到了!” 朱棣正诧异婉婉弄的这个东西,闻言一看,就看到婉婉的两只原先白嫩的小手手心上,此时已经呈现出红色…… 瞬时,梁中就忍不住想爬起来,可却摄于朱棣的威严,只得强忍着担心,继续跪着。 婉婉缓缓的低头,看着手心的颜色,感觉到那种刺痛,然后又缓缓的抬头…… 朱棣的表情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他看到婉婉的小身子在微微的颤抖,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大眼睛里终究装不住这般委屈,那泪水滑落,把脸上冲洗出两道嫩白…… “御医!” 朱棣用力的呼吸几下,猛的喊道:“叫御医来!快去!” 婉婉的小嘴一扁,终于哽咽起来,只是身体在颤抖,却没有声音。 梁中一爬起来,马上就朝着树林外跑去,差点被伸出地面的树根给绊倒。不等稳住身体,他又跌跌撞撞的往外冲。 等御医来了,看到婉婉的手心里的水泡,赶紧就从带来的药箱子里找药。 婉婉摇摇头,然后指着地上裂开的泥团道:“皇爷爷,那是婉婉给您做的叫花鸡,上次我吃过,可好吃了。” 朱棣的目光缓缓低下,然后一跺脚,转身就走。 大太监急忙就准备跟上,只是临走时,他想了想,还是把那只叫花鸡给带上了。 朱棣走出一段路又停下来,犹豫一下后,转身喝道:“好好照看婉婉,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朕诛你全家!” 正在伤心的婉婉被这声大喝给惊住了,她呆呆的看着朱棣,突然就打了个嗝。 朱棣的眼皮子在跳着,皱眉就走。迪巴拉爵士说每天五更,这个已经超出了爵士的最大能量,估摸着连吃饭、上卫生间都得在思索细节,用手机码字。先坚持到大年十五,如果大家的支持比较给力,数据比较好的话,那么爵士会根据身体情况延续下去!!!直到坚持不住为止!!!爵士豁出去了,你们的支持在哪里? 正文 第309章 烫伤(第五更到,贺‘小脾气’四盟,今晚六更!) 在信息匮乏的时代,一个小道消息往往会引发一次冲动。 “小郡主的手被烫伤了!” “小郡主的手被烫肿了!” “小郡主的手被烫熟了!” “小郡主的手被烫废掉了!” “……” “你说什么?!” 方醒猛的揪住贾全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 贾全一脸‘悲痛’的道:“方先生,小郡主的手被烫坏了!” “谁干的?” 这一刻的方醒眼睛都红了,让贾全和边上伺候的小刀想起了在草原上,当看到那些弟兄们被瓦刺骑兵突入战线时,方醒的反应和此刻一般无二。 贾全摇头道:“不知道,下官只是听到有人给太孙报信,然后太孙殿下让下官赶紧来通知您。” “艹尼玛的!” 一句粗口后,方醒就消失了。 “方先生,方先生?” 贾全懵逼的看着方醒消失的那道后门,心想你可别玩我啊!要是你不去,太孙可是说了,要把我贾全割了送给梁中当徒弟啊! “走!” 正当贾全自怨自艾的时候,方醒仿佛没有消失过般的从后门出现了。手中多了个箱子,有带子系着,可以背在身上。 方醒打头冲了出去,正在和小白给铃铛在院子里洗澡的张淑慧看到就问道:“夫君,您要出去吗?” “婉婉的手被烫坏了,我进宫一趟。” 方醒旋风般的走了,张淑慧和小白都呆呆的看着大门,直到铃铛猛的抖动着身体,把水溅出来。 “是谁那么狠心呐……” “少爷应该把那人给丢进琉璃窑里,烧成花花绿绿的一大坨!” 小白想起婉婉此时的情况,心中就难过,再看到铃铛一脸迷茫的看着方醒远去的方向,就把它按进了水盆里。 “你好好的洗澡,不然就把你也送进琉璃窑!” 铃铛一个激灵,再次溅了小白一脸的水。 四匹马从方家庄冲出来,高速朝着正阳门奔驰而去。 庄敬今日也听说了此事,为此还特地到秦淮河边去浪了一趟,以示庆祝。 时值午后,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庄敬刚从船上下来,浑身绵软的想起了喝酒时那个人的话,心中一股郁气就消散不去。 正阳门,庄敬和守门的军士早就熟悉了,于是还停留了一会儿,向他们打听今日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守门的军士当然不敢得罪这位纪纲面前的红人,所以就笑着说了些事。 “这小郡主听说昨日被烫坏了,可宫里居然封锁了消息,要不是今日太孙殿下急匆匆的带着治烫伤烧伤的大夫来,咱还不知道这事呢!” 庄敬靠在城门边上,说话有气无力的道:“可知烫成什么样了?” 军士在庄敬的手上看了一眼,没发现有打赏的迹象,就摇头道:“不知道,这等事情,咱们能听到个声响就算是不错了。” 庄敬本想喝骂几句,可刚张开嘴,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方醒……老子正想去找你的麻烦,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庄敬中午喝了不少酒,眯眼看到打头的是方醒后,就把腰刀解下来,连鞘一起拦在中间,喝道:“站住!” 方醒本是埋头打马,闻言抬头看到是庄敬时,心中就生出了些杀意。 “滚!” 马鞭一甩,方醒就冲进了正阳门,而后面的贾全丢了块牌子给守门的军士,喊道:“急事进宫,不得阻拦!” “是太孙的人!都散开!” 领头的小旗看到牌子后,不顾在边上呆滞的庄敬,赶紧驱散了准备追击方醒的下属。 贾全不屑的瞥了被方醒一鞭抽到脸颊的庄敬一眼,带着辛老七和小刀进了皇城。 庄敬被酒精麻木的大脑这时才做出反应,他突然嚎叫了一声,放开手后,左脸上的那道鞭痕让人看了不禁心惊。 鞭痕迅速的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痛让庄敬喊道:“老子要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 方醒含怒出手后就忘了此事,等到了紫禁城外时,他再大的胆子也得下马。 “快一点!” 方醒背着药箱朝着太子宫中狂奔,身后的辛老七和小刀还能跟上,只有贾全落在了后面。 等方醒气喘吁吁的看到了朱瞻基时,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大夫。 “郡主的烫伤要小心些,三日换一次药,兴许十几日就能痊愈。” “德华兄……” 朱瞻基转身就看到了方醒,惊喜的道:“你怎地来的这般快?” 方醒皱眉道:“不是说婉婉的手都给烫坏了吗?” 朱瞻基尴尬的道:“那只是传言,婉婉只是被烫起了几个泡。” 艹! 方醒感叹着八卦党传谣的威力,“婉婉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就在里面。” 朱瞻基带着方醒进去了,那个大夫却有些迷惑的喃喃自语着:“这人是谁呢?还背着个药箱子,可殿下居然称呼他为兄……” 这是一个套间,走过站着十多个宫女的外间,一进内室,方醒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内室不大,看来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连那张床的床幔看着都是新的。 梁中正站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床上的婉婉。看到方醒后,就嘘了一声,示意说话小声些。 方醒凑过去看了看,床上的婉婉脸色苍白,两只小手被两名宫女握住,正在睡觉。 没缠纱布? 方醒低头看着婉婉的手心,那里被一层药膏给覆盖住了。 “消毒没有?” 出来后方醒问道。 梁中不懂的道:“何为消毒?” 方醒一拍脑门,“那个大夫可给婉婉清洗伤口了吗?” 清洗伤口? 梁中摇头道:“没,就是上了药膏。” “那刚伤到的时候,有人用冷水给冲过吗?”方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可梁中还是继续摇头:“没,当时都吓傻了,等御医来的时候直接上的药。” 方醒注意到了梁中话里的差异,就问道:“刚才那人不是御医?” 朱瞻基这时才插话道:“那是我从外面请来的大夫,在烧烫伤上很有名气。” 啧!这年头的专家都学会了含糊其辞吗?居然说兴许十几日就能痊愈! 方醒有些踌躇了,他本是想用烫伤膏来给婉婉敷上,可现在人家大夫都上手了,不好换啊! 朱瞻基看出了方醒的犹豫,就笑道:“德华兄无需多想,等婉婉醒来之后,看看她怎么说。” 方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皱眉道:“婉婉是怎么被烫伤的?”迪巴拉爵士说晚点,但是肯定会在十一点半之前,爵士还会更新一章!!!今日更新六章! 正文 第310章 (为盟主‘皇族灬荭葉’贺,爵士尚有余力,诸君如何?) 方醒的问题让朱瞻基有些尴尬,正好太子妃过来了,就说道:“婉婉这是想孝敬她皇爷爷,就去烧火,做什么叫花鸡,结果……” “咋就那么傻呢?”方醒晕乎的道:“要叫花鸡直接和我说啊!在方家庄做好了送来,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是想干嘛呢!” 朱瞻基和太子妃相对一视,都有些说不出口。 “陛下有旨意,东宫可开……”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吆喝,方醒若有所思的道:“那丫头……” 东宫的提前解禁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其中以纪纲最为震惊。 “这是谁的手笔?” 朱棣这人的脾气火爆,而且做出的决定很难更改,所以纪纲才会这般的吃惊。 “大人!我要杀那个方醒!我要杀了他……” 正想着皇帝这番变化的原因所在,纪纲的眉头一皱,看着冲进来的庄敬说道:“你可是疯了吗?那方醒刚刚北征归来,你这话若是被人听到参一本,腿都给你打折了!” “大人,你看!” 庄敬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放开手,指着自己的左脸嘶吼道:“这就是那个家伙抽的,还是在正阳门外,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这话带着些逼宫的味道:若是属下被人欺负了你纪纲不管,那以后这人心可就散了哈!队伍也难带了哈! 那道鞭痕此时已经呈现出青紫色,但纪纲只是瞟了一眼,问道:“方醒为何抽打你?” “为了……” 庄敬梗了一下道:“属下中午在正阳门巡查,结果看到方醒带人打马准备进皇城,就拦了一下,可方醒却用马鞭抽了我的脸……” “大人!这一鞭不单是抽在了属下的脸上,也抽在了咱锦衣卫的脸面上啊大人!” 庄敬跪在地上,大老爷们的居然哽咽了起来。 锦衣卫横行一时,还没有谁敢来招惹。可偏偏遇到了方醒,不但是庄敬吃瘪,连纪纲自己都为此挨了二十棍。 纪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道:“谁让你去看守正阳门了?” 庄敬正准备解释,可纪纲的打击接踵而至。 “狗拿耗子!” 正阳门里就是皇城,纪纲再牛笔也不敢说自己有到那里看门的权利。 不过既然方醒动了手,锦衣卫当然得趁机闹一回,也顺便报纪纲上次被仗责之仇。 “罢了。”纪纲摆手道:“方醒既然敢动你,那就是在挑衅我,本官即刻进宫。” 庄敬没想到一向冷酷的纪纲居然会为自己出头,顿时就抬头感激的道:“多谢大人,属下此后当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那张鼻涕口水糊满了的脸,纪纲厌恶的道:“你且回家休养几日,不着急回来。” 要是让他天天看到这张恶心的脸,纪纲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动手,在那完好的右脸上补一道青紫色,这样看着会协调许多。 等庄敬感恩戴德的走了,纪纲才叫来王谦,交代道:“你且去正阳门处,让那些看门的人别乱说话。” 王谦心领神会的道:“属下明白,今日我锦衣卫拦阻违禁冲击皇城者,却被此人蛮横打伤,此等恶行当上达天听,让陛下看看我锦衣卫的忍辱负重。” 这话把庄敬先回来告状说成了是忍辱负重,让纪纲不禁点头道:“你很好,就照着这番意思去办。” 纪纲想了一下后,就带人去求见皇帝。 “陛下,纪纲求见。” 朱棣正在审核着北征的功绩,闻言就随意的道:“让他来,婉婉如何了?” 大太监急忙出去找人探问,在门外时和纪纲打了个照面。 “哼!” 纪纲冷哼一声,昂首进去。 “陛下万安。” 纪纲跪下问安,然后偷窥了一眼朱棣的脸色。 “何事?” 朱棣面无表情的问道,手中的朱笔不停。 纪纲舔舔嘴唇,缓缓的道:“陛下,今日我锦衣卫巡城时,在正阳门外遇到了冲撞皇城者,臣往日就教导过他们,保卫陛下乃我锦衣卫的第一要务,所以他当即就准备拦下此人,可……” 朱棣依然是面无表情,更没有问话,这让纪纲有些尴尬。 幸好那个对头不在啊! 纪纲暗自庆幸大太监正好不在,不然自己今儿可是又在他的面前丢脸了。 “陛下,我锦衣卫指挥庄敬,在拦阻那人时,被马鞭差点抽瞎了眼睛……可终究还是没拦住。” 纪纲说完就悄悄的往上瞟了一眼,正好看到朱棣放下朱笔,心中就是一喜。 “那人是谁?” 纪纲装作犹豫的模样道:“那人是……是…方醒。” 朱棣的表情一僵,恰好被纪纲看到了,他心中大定。 太子和太孙的人可是在皇城横冲直撞了啊!陛下您要是还视若无睹,而且还提前把东宫给解封了,那还是皇帝吗? 而且纪纲还知道一件事:回京那天朱棣可不是准备以闭宫来惩罚太子,只是后来莫名其妙的又改变了主意。 这次方醒自己作死,陛下应该会忍不住两罪并罚吧!到了那时,不但太子要倒霉,方醒也逃不了! 纪纲最近有些莫名的心慌,晚上更是做梦都会惊醒。为此他还去看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结果让他很是忧郁。 “纪大人,您这是心病,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病还得自己医啊!” “你且回去,朕自会处分。”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纪纲差点就没听清朱棣的话。迟疑了片刻后,他掩饰住心中的喜意,躬身出去。 出去的时候,纪纲再次和大太监擦身而过。 “纪大人走好啊!” 大太监慈眉善目的道。 纪纲斜睨着他,隐含得意的道:“纪某当然走的好,可有的人却只能是无路可走喽!” 大太监作为朱棣的贴身人,天然就是各方拉拢的对象。可他却保持着不站队,凡事以皇帝的意思为准绳的态度,至今屹立不倒,让不少人都对此咬牙切齿。 马丹!你不想上进就下来啊!挡住这个位置,让我等如何有机会埋钉子啊! 大太监冷然瞥了纪纲一眼,然后进了殿中。 “陛下。” “婉婉如何了?”朱棣又放下了笔问道。 “陛下,郡主刚醒,方先生正在给她处理伤处……” 朱棣楞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婉婉昏迷,正是方醒救回来的。 “来人!” “陛下。” “去,追上纪纲,令他……” 正文 第311章 看门狗纪纲(第七更!五分钟后第八更!) 就在婉婉此时的养伤处,方醒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然后让人扶住婉婉。 婉婉的双手被两名宫女捉住,她并未害怕,只是好奇的看着方醒手中的瓶子和棉签。 方醒慢慢用生理盐水洗干净婉婉手心的药膏,然后抬头微笑着问道:“疼吗?婉婉。” “不…,疼的,好疼!” 婉婉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几个水泡,眼睛有些潮湿了。 方醒拿出一根细针,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一股刺鼻的酒味就朝着周围散开。 在边上的朱瞻基一怔,低声问道:“德华兄,婉婉还小啊!” 他以为方醒是要用酒水来让婉婉麻醉。 方醒没理他,先把细针在酒水里浸泡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燧发打火装置。 “咔嚓!” 燧发打火的下方有一条棉绒,方醒用大拇指搬动扳机放下,火星一溅,那棉绒就燃了起来。 大家都不知道方醒这是要干嘛,还以为他是要给婉婉针灸。 只有朱瞻基,他想起了方醒以前教过的一些常识。 “噗!” 方醒把棉绒靠近酒液,轻微的一声响后,那上面就燃起了蓝色的火焰,看着绚丽无比。 “呀!” 太子妃看到这股火焰,忍不住就惊呼了一声。 朱高炽也觉得有些奇怪,目前大明的主流白酒还是发酵酒,蒸馏酒只是在民间、苦寒之地流行。 所以看到这等能点燃的酒液,大家都有些惊奇。 方醒把细针在蓝色的火焰上烤了一下,然后对婉婉说道:“疼就对了,你这个疼还生水泡,就是二级,仔细的养,十日内就能初步痊愈。” 这可比先前那个请来的大夫说的时间短不少,而今天已经饱尝双手不能动这种痛苦的婉婉急忙点头应道:“方醒,那你快点啊!” 方醒莞尔一笑,然后说道:“你先闭上眼睛。” 婉婉眨巴几下大眼睛,然后顺从的闭上。 方醒端住婉婉的手,用细针在水泡的底部轻轻一刺,接着马上就用棉签把渗出来的液体擦掉。 就这样,方醒小心的把那些水泡全都刺破,然后才用装在瓷罐子中的烫伤膏给她敷上。 “感觉怎么样?” 方醒看到婉婉一直在闭着眼睛,只有那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就问道。 “好了许多呢,好像有些凉凉的。” 婉婉睁开眼睛,看到那些水泡都没有了,就兴奋的说道。 方醒起身道:“我留下些药物,签子蘸着这种消毒水给婉婉擦,然后再敷药。” 梁中已经在记录了,方醒见状就补充道:“记住了,婉婉的手心不许去碰其它东西,每次换药或是弄脏了,马上就用瓶子里的水擦拭。” 等梁中记录完毕后,方醒揉揉婉婉的头顶,安慰道:“最多十日,我保证婉婉就能去爬树了。” 婉婉看到手心没有了那些草药,而且凉悠悠的很是舒服,就嘟嘴道:“我没爬树。” “好,你没爬树,都是大妞爬的。” 方醒想起婉婉偷偷的和大妞去爬院子中的那棵小树的事就想笑。 这闺女被养野了呀! 朱高炽悲伤的看着婉婉,觉得方醒是在纵容着婉婉远离淑女、贵女的阳光大道。 婉婉既然问题不大,方醒就想回去了,可正好有人来传朱瞻基,所以方醒只得在梁中的陪同下出宫。 随着皇帝回京,宫中的人脚步都加快了几分,看到方醒两人都纷纷避让。 梁中把方醒送到宫外,低声道:“刚才纪纲在陛下的面前告了你一状,说是你跋扈纵马皇城,还把阻拦的庄敬差点抽瞎了眼睛。” 方醒恨道:“当时我心急,那厮居然满脸通红的伸刀拦截我,要是惊马了怎么办?就算是没摔到我,可要是撞到别人算谁的?” 梁中点点头,“这事在陛下那里已经过了。” 过了的意思就是朱棣已经处理完毕了。 方醒好奇的问道:“既然我没事,那庄敬怎么样?” 梁中忍笑道:“庄敬我不知道,不过等你回去的路上就能看到陛下是怎么处分纪纲的了。” 方醒心痒痒的就想走,可临走前他又问了一句:“老梁,咱大明的官员上衙时间喝酒没人管吗?” 梁中想了想也不得要领:“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不能喝的吧。” 方醒大笑着上马,打马而去。 “可这不成啊!” 梁中知道方醒的意思,可他却不敢去散播庄敬‘上班’时间喝酒的事。 想想大明这么多的官吏,谁还没个应酬啊!要是来个禁酒令,梁中觉得自己的小身板还真是扛不住。 回过身,梁中看着乾清宫方向,嘴角微微翘起。 到了他这个地步,在宫中必须要有盟友。但盟友之间却只能是利益交换,不能交心,也不敢交心。 想起今天传来的消息,梁中不禁为那位的立场转变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管他呢!只要双方都存在着彼此需要的利益,那么这层关系就颠覆不破。 方醒抱着疑惑,一路慢悠悠的到了正阳门外,左右扫了几眼,可却没看到梁中所说的‘处分’。 可等方醒放弃寻找,决定回家时,却在城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醒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等看清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听到了方醒的笑声,就把身体侧转,避开了和方醒对视。 方醒驱马过去,绕着那人转了半圈,板着脸道:“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纪大人,让我对大人的忠心佩服不已。” 两边的军士都低下头,只是身体在微颤着,显然是在忍笑。 纪纲羞愤欲死,先前他还以为方醒会倒霉,可没想到才出来不远,就被朱棣的侍卫追上了。 “陛下令纪大人在正阳门看守一个时辰,不得有误。” 既然被发现了,纪纲也就无所谓的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方醒。 衣服正常,身体正常,一切都正常。 陛下为何会放过他呢? 那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方醒看到纪纲在沉思,就摇摇头道:“纪大人,这锦衣卫你得好好的管管了,大白天的就酗酒,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难道就迷迷瞪瞪的去办?” “你在教本官如何掌管锦衣卫?” 纪纲不屑的看着方醒,“就你这样的,到了我锦衣卫,纪某敢担保,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让你乖乖吐实!” 方醒哈哈一笑:“纪大人,嘴硬没好处,那庄敬就是酗酒了,我亲眼所见,走路都和螃蟹一样的横。” 纪纲心中大怒:你这是把我锦衣卫的人比做是螃蟹吗? “且看此物横行到几时……我们走!纪大人,今日可是要记得领两份俸禄!” “哈哈哈哈!” 正文 第312章 谁在背后操控 (第八更,心身俱疲!) 回到家后,方醒叫来了小刀和方五。 “庄敬此番恰好和我相遇,而且还喝了酒……” 方醒有些怀疑的道:“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你们去查查,看看庄敬今日是怎么喝的酒。” 小刀兴奋的道:“少爷,可是今日被您抽了一鞭的那个家伙?” 方五觉得小刀太活跃,担心方醒会生气,就一把揪住他往外走。 “少爷,少爷……” 小刀的‘惨嚎’声并未让方醒释然,他想着今天庄敬在正阳门的丑态百出,就觉得不大对头。 “叫庄敬来!” 回到衙门的纪纲脸色发黑,让那些手下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生怕惹怒了这位大佬。 等庄敬到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一是鞭痕处的伤口,二是睡多了的水肿。 “大人。”庄敬本就带着些被叫醒的怒气,看到纪纲后,就欣喜的问道:“大人,可是那小崽子要完蛋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纪纲的脸颊颤动着,强行压下了火气,问道:“你今日为何会惹了方醒?我要实话!” 庄敬浮肿的眼睛勉强睁大道:“大人,今日属下只是想拦住他,真的,只想拦住他,然后羞辱他几句。可没想到……那方醒这般的凶蛮。” “啪!” 纪纲一拍桌子,喝道:“我要实话!你今日和谁喝的酒?说了些什么?若有一字错漏,本官活剐了你!” 庄敬一个激灵,马上就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的交代了今天的行程…… “……上午完事后,属下遇到了金陵城中的青皮赵二,就和他喝了一顿酒,然后就在正阳门那里躲躲日头……” 纪纲眯眼问道:“那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嗯?” 庄敬抬起头,努力的回想着…… ...... “那赵二家就在这!” 方五看着眼前这个小院,就给了小刀一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的翻了进去,看着小院里乱七八糟的摆设不禁有些疑虑。 这么乱的地方,看着就像是被空置了多年的房子,会有人住吗? 方五正犹豫,可小刀却指指里面,示意有人。 两人摸到一间房门完好的屋子外面,此时方五已经听到了里面的鼾声,就对小刀比个大拇指,毫不犹豫的就是一脚。 “嘭!” 刚踢出去方五就后悔了,感觉就像是踢到了纸做的房门。 而且房门倒地后,那散发着霉臭味的飞尘让两人也是大吃苦头。 不等灰尘散去,小刀和方五就扑向了屋子里唯一的家具:那张床。 床上的大汉面色潮红,正迷迷糊糊的睁眼,可看到的却是两道身影扑来。 …… “夫君,晚饭咱们就吃凉面好不好?用麻酱伴着。” 张淑慧从外面进来,就看到方醒正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那本书蠕动了几下,随即被揭开,方醒懒洋洋的道:“好啊,不过要花娘准备些瓜条和酱料。” “我也要……” 随着门外的声音,方醒不用起身,就知道铃铛也跟着小白来了。 铃铛呼哧呼哧的跑进来,先是在方醒的脚边转了一圈,然后就跑到外面去喝水。 在铃铛喝水的吧唧吧唧声中,小白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汗水,小脸粉红粉红的嚷道:“少夫人,我还要吃牛…猪排,还要一个卤蛋。” 张淑慧听到牛字的时候就瞪了小白一眼,听到她改成猪排才嗔道:“你这丫头成天就在外面玩野了,吃吃吃!小心吃成个胖姑娘!” 小白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道:“少爷说我要多吃才能长大,多跑跑才能长高。” 张淑慧横了方醒一眼,哼道:“若是你成了胖姑娘,看你家少爷还要不要你!” 这妻妾一玩闹,方醒就有些头痛了。 女人看似玩闹,可话里面究竟是真是假,说实话,方醒真的是不知道。 要是帮腔小白,那么张淑慧会咋想? 会不会觉得方醒是在准备宠妾灭妻了? 可要是帮腔张淑慧,那小白这个无根的丫头会不会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不过只要没有战争的预兆,方醒就不管了。 “要和平,不要战争!” 方醒拖长了腔调说出这番话,然后不等两个女人反应过来,就说道:“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很快,饭桌的中间就摆了一个盆,还是不锈钢的。 盆里就是做好的凉面,周围摆了一圈的调料和小菜。 方醒给自己弄了一大碗,然后加了调料和辣椒油,撒点葱花,就准备开干了。 张淑慧羡慕的看着方醒碗里面条那红彤彤的颜色,只敢在自己的碗中加了一小点辣椒油,然后不时被辣的吸气。 小白不但有凉面,而且还有专门给她准备的小块牛…‘猪排’。 吃完晚饭,方醒就借口去消食,溜达到了柴房中。 “少爷。” 柴房中,辛老七正带着方五和小刀在审讯。 被绑在椅子上的赵二看到方醒后,被破布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刀给方醒搬来一张椅子,方醒坐下后淡淡的道:“他说了吗?” “没有,才刚开始。”辛老七的手中把玩着一把小锤子,让方五脱掉赵二的鞋袜。 “说吧。”辛老七一手固定住赵二的脚腕,一手提着小锤子,不耐烦的道:“我家少爷就在这,你若是说了,那还有个结果。若是不说?” “噗!”辛老七突然把小锤子一挥。 “嗯……呜呜呜……” 赵二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了眼眶,他面色涨红的在挣扎着。可有方五和小刀在,哪有他动弹的余地。 方醒看着赵二那飞速肿起来的脚趾,就示意小刀撤去他嘴里的破布。 “啊…呃!” 嘴巴一得自由,赵二就喊了起来,直到一把小刀塞进了他的嘴里。 “闭嘴!”小刀缓缓抽出刀子,威胁道:“再喊叫就割掉你的舌头!” “咳咳!” 方醒看到赵二屈服了,才沉声问道:“谁让你请庄敬喝酒的?” 赵二**着道:“不知道…” 辛老七给了方五一个眼神,在破布刚堵住赵二嘴巴的时候,他又是一锤子。 “呜呜呜……” 等赵二的眼中露出哀求之色时,方醒这才点点头。 正文 第313章 什么是汉奸?(第一更,求各种票支持!) 赵二只是街上的青皮,何时见过这般狠辣的手段。看到辛老七又挥舞着小锤子,急忙就说道:“是两个男的,他们的手上还有用刀的茧子……” 别看赵二只是个青皮,可就这份细致的观察能力就让方醒刮目相看。 “人才啊!”方醒起身赞道:“只是可惜了。”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赵二被方醒淡淡的语气吓坏了,急忙就哀求道。 “他们让小人灌醉了庄敬,然后说方先生的坏话,就说是方先生想除掉庄敬,砍掉纪大人的一条臂膀……” 方醒觉得剩下的没什么价值,就交代道:“剩下的都交给贾全,让他来处理。” 既然是想挑起自己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那么会是谁呢? 太子和太孙首先剔除掉,因为大家都是一伙儿的。 汉王? 方醒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朱高煦虽然脾气不好,可却不喜欢这等下作的阴沉手段。 郑亨吗? 还是说是…… “小刀!” 方醒猛的转身,目光炯炯的道:“你去查查孟贤,看他近几日和谁接触过。” 小刀和方五领命,辛老七的眼中闪过一抹红色,杀气腾腾的道:“少爷,要真是他做的,那小的去安排一下?” 这一次方醒并未拒绝,他看着被小刀两人拎出去的赵二,眯眼道:“若是发现,立即动手!” 这人一定是和锦衣卫有联系! 方醒说道:“那人既然能知道庄敬的白痴性格,也敢让人去蛊惑庄敬对我下手,那就一定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太阴了啊!” 这等人躲在背后阴人,手段又隐蔽,方醒实在是有些忌讳,所以才给辛老七开了杀戒。 至于为何怀疑是孟贤,方醒觉得很简单。 孟贤作为常山卫的头领,按理是不会轻易离开赵王的。可他就是来了,而且还是利用自己的妻子来探望大嫂的名义,悄悄的进了金陵城。 晚上睡觉时,方醒想起了张家和孟家。 张家,张辅是保皇党,谁是皇帝他就听谁的。 而张輗以前跟着汉王混,目前汉王已经不大玩‘怎样才能当皇帝’的游戏了,所以未来不明。 老三张軏是赵王朱高燧的人,这样的话,三兄弟一人跟一个主子。 张辅说这不是刻意的,对此方醒也只能是呵呵了。 张玉曾经是蒙元的枢密知院,蒙元被朱元璋击出中原时,跟随着逃到了草原。 这样的人物做事会没有分寸? 这种人培养出来的长子会没有手段来控制住两个弟弟? “嗯,夫君,睡了。” 张淑慧迷迷糊糊的呢喃道。 “好,马上睡。” 方醒搂着张淑慧,想起了孟家。 孟瑛目前来看和张辅是一路的,也就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孟贤却是赵王的护卫头领,这个位子非心腹不能坐。 都是人精啊! 想起三国时期那些大家族为了分散风险,就把家中杰出的子弟分到几大势力中去,方醒就觉得自己小看了古人。 能把这种手段堂而皇之的、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使出来,就说明这些人都不简单。 而朱棣居然对下面的臣子各自投奔主子视而不见,那说明了什么? 果然是家天下啊! “家天下!” 清晨,教室中,方醒对着大家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中包括了朱瞻基。 “大家要注意了,家在前,天下在后。” 方醒在黑板上把关系画出来,然后丢掉粉笔道:“历经几朝兴衰之后,大家都可以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肉食者往往都会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朱瞻基边记录边欣慰的想到:果然是收敛了啊!居然用肉食者来代替那些文武官员了。 “家国天下,同样是这个道理。” 朱瞻基没注意方醒第一个家天下指的就是他老朱家,所以还在欣慰着。 方醒看着下面的人都记录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家在前,这是我们作为人的自然反应,不能质疑。” 大家都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自己的家都顾不上了,还能挺身而出的,这种人多半会名留青史。 可乐意用这种方式名留青史的人毕竟是少数。 “但是!”方醒加重语气道:“明哲保身的可以谅解,可那种毁国发家的,这种人……” 方醒反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 “汉奸!” “凡是挖我大明墙角的人都是汉奸!”方醒把这个范围扩大化了。 “所谓汉奸,就是我汉人的奸细。” 方醒的语气渐渐的平淡下来:“大家要注意一种人,那就是里通外国、倒卖战略物资的商家,这种人在大明可不少!” 这时朱瞻基就问道:“德华兄,我朝从太祖高皇帝到当今陛下,从未对此手软,可我听你的语气,好像以后这类人会很多似的,何解?” 方醒恍惚了一下,然后说道:“官商勾结。你记住一点,没有官的漠视,就不会有这种和异族勾结的事。” 走私重要物资去草原,甚至给草原异族当带路党;给蛮清处理抢来的、带着大明百姓血泪的赃物,明末的晋商何以这般的肆意妄为? 原因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满朝的‘正人君子’们都在看着,可却无人动手。 为何他们不动手?要知道这可是在挖大明的根基啊! “他们本身就在其中拿了好处。这些人认为大明就是他们的,先捞几把再说,至于以后?” 方醒揉揉太阳穴,有些气馁的道:“哪朝哪代不都得用到文人和商人?不管大明怎么变,中原怎么变,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那群人!” 这堂课上的有些郁郁寡欢的,朱瞻基课后去找了方醒。 “德华兄,你认为这种情况能转变吗?” 作为未来的帝王,朱瞻基已经开始小范围的参与朝政了,所以接触了些灰暗的东西。 方醒喝了口黑色的饮料道:“不能完全断绝,可要是照着目前的趋势下去,我刚才说的迟早会出现。” 在万历三大征之后,大明的国力进入到了一个缓慢的衰退期。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冰河气候却开始显著的爆发了。 小冰河不可怕,可怕的是趁火打劫的那帮子肉食者! 文官上下其手的漂没,边关将门配合晋商疯狂的走私粮草、铁料、武器给蛮清,下面的小吏军士们也是随波逐流。 至于大明! 也许换个朝代也不错哈! 也许换个轮回,大家又能找到新的财源…… 怎么去改变? 方醒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本‘杂学教科书’,良久不语。 正文 第314章 泼墨山水画,没卵子的货色 授完课,方醒看到天色还不错,就和朱瞻基去了一趟宫中。 “婉婉感觉怎么样了?” 一进太子宫中,方醒就看到婉婉正端坐着,乖巧的等太子妃喂食。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真是个萌哒哒的小女孩啊! 方醒感到了一股带着恶意的视线,他瞟了一眼,看到朱瞻墉正在角落里,阴沉的看着自己。 这娃已经走火入魔了! 方醒摇摇头,然后让婉婉伸出手来。 婉婉不舍的放弃了冰碗,伸出小手。 小小的手心中,原先的水泡处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方醒笑道:“不错,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果然快。” 婉婉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的道:“那我能去找大妞和铃铛了吗?” 方醒莞尔道:“再过几日吧,等你的手能活动自如了再去,不然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婉婉一听就不乐,可方醒却坚持不同意,他怕婉婉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到时候容易感染。 僵持了一会儿后,婉婉就退了一步道:“那我不用手行吗?” “行!” 小女孩不能拒绝太过,这个道理方醒还是知道的。他习惯性的揉揉婉婉的头顶,对太子妃道:“娘娘,要不今日我带婉婉出去溜一圈?” 太子妃想到婉婉被闷了几日,就痛快的答应了。 “我要去看兰花……” 婉婉得到允许,顿时就嚷开了。 等出了宫门,方醒才傻眼道:“金陵哪有兰花呢?” 方家庄里,只有张淑慧在主院里种了些花草,可方醒平时根本就没在意。 小刀和辛老七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梁中今天有事没出来,太子妃就派了五个嬷嬷和宫女陪着婉婉。 这些人长期呆在宫中,更是不知道。 “我知道。”婉婉翘起小嘴,得意的道:“在遇下村。” “遇下村在哪?” 方醒虽然搬来金陵也有不少时间了,可却对地形陌生得很。 所有人都摇头,只有小刀笑嘻嘻的道:“少爷,小的知道,那是个废弃的地方。” 马丹!这个家伙到了金陵后就四处游荡,美名其曰勘察地形。 方醒上马后,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带路吧,咱们去看兰花。” 遇下村位于朝阳门出去七八里路,方醒看看时间还早,就让人回去带些吃食。 “这天色看着不大好,老七,你回去一趟。”方醒淡淡的道。 “是,少爷。” 辛老七马上就朝着右边去了。 “我们走!” 朝阳门出去就是麒麟门方向,路过孝陵。 从山下走过,方醒看着那些围墙一直延伸过去,而那些孝陵卫都警惕的看着他们这帮子人。 “那上面是老祖宗的地方。” 婉婉掀开车帘,给方醒介绍着。 一路慢悠悠的过了孝陵,官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小刀已经去了最前面。 半个时辰后,小刀回来了,他愁眉苦脸的道:“少爷,遇下村里面人都没有。” 方醒点头道:“没事,我们呆不了多久。” 顺着一条已经被杂草侵蚀了大半的土路,方醒带着几辆马车进了遇下村。 这个村子从外面看去有些像是童话世界的地方,那些藤萝已经覆盖了大多建筑物。 方醒牵着马,走在村子中间难得有的一条石板路上,对坐在马背上的婉婉问道:“谁跟你说这里有兰花的?” 婉婉这是第一次骑马,正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闻言就说道:“是雅香说的。” 方醒看着那些钻进大门和窗户的藤蔓,随口问道:“雅香是谁?” “雅香就是……就是雅香啊!” 马蹄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蓦地,天空中飘起了雨丝。 雨丝缠绵,落在脸上感觉也是温柔的。 细细长长的雨丝缓缓落下,婉婉调皮的扬起小脸,任由那雨丝落在脸上。 远处的田野和山脉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中,仿佛是一副泼墨山水画,而那个在马背上扬起小脸的女孩,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的精灵。 几个嬷嬷和宫女看着这一幕,不禁都为这幅画面般的美景露出了笑意。 方醒也含笑看着,伸出双手把婉婉抱了下来。 有人也在看着,可目光却阴冷如蛇。 “咯咯咯……” 婉婉搂住方醒的脖颈,伸出刚痊愈的小手去接雨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石板路上。 “噗!” “噗!噗!噗……” 清脆的笑声中突然加入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残忍笑着的恶魔。 “你们是谁?” 一个嬷嬷下了马车,肃然道:“此地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速速退去!” 不长的石板路上,一头一尾出现了十多个男子,把两头都堵住了。 方醒盯着前方那个左脸有刀疤的男子,柔声对婉婉道:“婉婉,回马车上去好吗?” “不!” 婉婉已经看到了这些男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正狞笑着走来。她倔强的道:“我要和你一起!” “哈哈哈哈!” 方醒放声长笑,在婉婉迷惑的眼神中,他把婉婉往背上一放。 “抱住我的脖子!” 声音不大,可却让婉婉强压住的慌乱消失了。她搂住方醒的脖颈,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逼近的敌人。 “方醒?” 刀疤脸止住了脚步,从方醒背后方向逼来的敌人也同时停住。 几个宫女嬷嬷被吓得浑身打颤,都缩在马车边上不敢出声,更遑论过来保护婉婉。 小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飞刀,他还在嘻嘻的笑着,脖子上的哨子微微摆动着。 “正是方某。” 方醒左手反手托住婉婉的身子,右手也放在后腰,看着就像是背着婉婉般的。 刀疤脸拿出一张纸,和方醒对照了一下,皱眉道:“特么的!谁画的?一点都不像!” 几次对照后,刀疤脸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边上,然后叹道:“那画师太差劲了,本来我是认不出你的,可你居然自己承认了身份,那就别怪我了!” “那就是小郡主吧?” 刀疤脸惋惜的道:“挺水灵一丫头,养十年准能卖出大价钱来。” 方醒的脑袋仰起,四十五度角的环视一周,淡淡的道:“孟贤呢?难道他没有胆子出现吗?” 刀疤脸愕然道:“孟贤是谁?” “没卵子的货色!” 方醒不屑的道:“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是缩头鼠辈!” 赵王如此,孟贤依然如此。迪巴拉爵士说求票!!!爵士刚才在外面吃面,觉得精神有些萎靡,于是就豪爽的招呼老板:“老板,有好点的辣椒吗?”老板不屑的道:“多好?”“最好的!”爵士挑衅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爵士强撑着吃完面条,满头大汗,嘴唇如被火烧,感觉肚子里有个反应炉……灰溜溜的闪人! 正文 第315章 天青色等烟雨 雨丝不知何时变长了些,让人心生惆怅。 “可否放过郡主?” 方醒淡淡的问道。 “不!我不走!” 婉婉在方醒的背上喊道,同时甚至还挣扎着想下地。 方醒左手压住了她,只是看着刀疤脸。 “可惜了。” 这是刀疤脸第二次说可惜,他看着在方醒的肩上露出小脑袋的婉婉,“若是大几岁,老子瞒也能瞒过去,可终究太小了啊!” 方醒不怒反喜,点头道:“我明白了,对方必然就是孟贤!” 刀疤脸哈哈笑道:“老子不知道你明白了什么,那就做个明白鬼罢!” “动手!” 随着刀疤脸的厉喝,两边的人都一起冲了过来。 “救命……” “放过我们,我们只是宫女……” 几个宫女嬷嬷都被吓软了,地上还出现了几摊可疑的水痕。 婉婉搂紧了方醒的脖颈,觉得自己的胸中砰砰直跳,手脚都有些发软。 “方醒,我们跑吧!” 终于,婉婉还是害怕了,她搂住方醒脖颈的小手用力的勒了勒。 “晚了!” 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逼近了方醒,刀疤脸心中一定,喝道:“方醒和郡主处死!那几个女人给大家乐一乐。” “好!” 那几个宫女都颇有姿色,几个嬷嬷也还有些残韵,所以这个命令一出,十多个男子都轰然叫好。 “放过我吧,我愿意做任何事……”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爬出来,跪在地上求饶。 一个敌人看到这个,脸上浮起了坏笑,就扑了上来。 “哎!” 这些宫女嬷嬷虽然胆小怕死,可方醒却不忍看着她们死在这里,所以他就叹息着,然后喝道:“老七!” “在!” 轰! 随着方醒的大喝,右边的屋顶上跃起一个男子。他在屋顶站定后,就张开手中的弓箭,冷冷看着下方的敌人。 “噗噗!”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左边的屋顶也出现了两个男子,手中都是弓弩。 那奔向宫女的敌人被这个变化惊呆了,急忙收住脚步,缓缓的向后撤去。 几个宫女嬷嬷也惊呆了,她们认出了右边屋顶上的那个男子。 连辛老七都来了,难道这次真的能逃出去? 而刀疤脸更是惊呆了,但一瞬之后,他咬牙道:“方醒,就三张弓弩,你以为能挡住我们吗?” “确实是挡不住。” 方醒点头承认,随手把小刀递来的盾牌放在脚边。 “那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刀疤脸看到小刀手中的飞刀后,盘算了一下,觉得这笔买卖肯定不划算。 “方醒,叫你的人退后。” 刀疤脸把人聚拢,然后盯住了屋顶上的三名弓箭手,警惕的道。 方醒回身,看到那堵住来路的几个敌人都准备退出去。 “方醒,你好厉害呀!” 辛老七的出现让婉婉的心落了大半,不禁雀跃的嚷道,同时又扼住了方醒的脖颈。 方醒摇摇头,脸上浮起了微笑,让刀疤脸以为他这是同意了,就说道:“方先生果然是明白人,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方醒还是在摇头,笑容渐渐的收起。 “锃!” 一泓明月般的刀光闪过,方醒持刀指着刀疤脸,漠然道:“放下兵器,跪地!” “哈哈哈哈!” 刀疤脸先是一怔,然后就捧腹大笑,半饷才**道:“你莫不是疯了?就算是你能射中几个人,可我依然可以用人淹死你!” 方醒缓缓放下刀,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刀疤脸道:“很好!你若不死,那我方醒会给你一个痛快!” 刀疤脸闻言就忍不住笑道:“怎地听人说你方醒好像还带兵来着,可居然连点兵法都不懂,我大明有你这般缺心眼的带兵人,不……” “铛!” 方醒倒转刀身,用刀尖在盾牌上一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刀疤脸楞了一下,看到方醒面色漠然,甚至左手还在护着背上的婉婉。 他是在虚张声势吧…… “咵!” “咵!” “咵!” “铛!” “铛!” “铛!” “……” 这是什么声音? 刀疤脸和手下们都惊骇的发现,这声音居然和方醒刀尖敲击盾牌的节奏一致。 “铛铛铛!” “咵咵咵!” 方醒的节奏一快,那声音就更加的明显了。 “有人!” 一个敌人听出了是脚步声,不禁嘶声喊道。 刀疤脸惶然的回身,盯着自己的后方。 “咵咵咵……” 随着这脚步声,第一个人出现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人都是着半身甲,头盔,一杆燧发枪扛在肩上。枪管下方的三棱长刃,哪怕是在如丝的细雨中,依然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叮!” 最后一声脆响后,方醒喝道:“上面甲!” “咔嚓!咔嚓!咔嚓!” 一手持枪,一手在头盔上往下一拉,顿时一股寒气就在这曾经繁华的村镇街道上升起。 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仿佛就是在盯着一只只待宰的弱鸡!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刀疤脸被这股煞气一逼,不禁退了几步,嘶声问道。 方醒就像是个大军阀般的杵刀而立,只是背上那个正笑的眉眼弯弯的小女孩让这份威势减弱了些。 “最后一次!” 方醒冷然道:“弃刀,跪下!” 婉婉也在方醒的背上握着小拳头喊道:“跪下!” 可她松开了一只手,整个人就稳不住了,就顺着方醒的背上往下溜。 方醒左手托着她的背,右手持刀指指刀疤脸,然后转身就抱住了婉婉。 刀疤脸一看就大喜,喝道:“冲上去才有生路,抓住方醒和郡主!不然咱们今日都得死!”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此时一分析形势,马上就收起了从两边外逃的心思,只想抓住方醒和婉婉当做人质。 辛老七在屋顶上冷冷的举起唐刀,重重的挥下…… 方醒把婉婉抱在怀里,把她的脑袋捂在自己的胸前,柔声道:“婉婉上车去好不好?” 婉婉仰着头,大眼睛看着方醒的下巴,点头道:“好罢,不过我饿了。” 方醒莞尔道:“好,这边很快就好了,咱们野餐好不好?” 大眼睛扑闪着,婉婉雀跃道:“好呀!我要吃……” “齐射!” “嘭嘭嘭嘭!” 方醒抱着婉婉向马车走去,身后硝烟弥漫。那些疯狂飞奔而来的敌人,就像是被大锤击中般的纷纷倒在地上。 天空仿佛是大师烧制的青花瓷,青的让人灵台空灵。 婉婉听着这爆竹般的枪声,捂着耳朵,呆呆的看着含笑的方醒。 正文 第316章 孟贤,你特么的就是一头猪啊!(第四更,晚点还有一更!) “嘭嘭嘭嘭!” 排枪的声音震耳欲聋,刀疤脸被一枪击中大腿,在地上挣扎着。 “啊……” 一个腰椎被击中的敌人正无助的惨叫着,声音很大,让刀疤脸不禁也跟着嚎叫起来。 “小的降了!小的降了啊……” 辛老七从屋顶跳下来,指挥军士们打扫战场。 “没死的都补一刀!” 刀疤脸听到这个命令不禁都哭了,当他看到那些嚎叫的手下被那些带着面甲的军士,用刺刀捅进去时,终于是崩溃了。 “小人什么都说!小人全都交代……” 方醒把婉婉送进马车里,看着边上几个嬷嬷惶恐的表情,就皱眉道:“先照顾好郡主,其它的事晚点再说。” 这几个人以后是不能用了,但方醒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能是劝朱高炽把她们换个地方。 皇家讲究的是什么?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等惨嚎声消失后,方醒这才转身。 辛老七一手拎着刀疤脸走来,“少爷,这人怎么处置?” “方先生,小人愿意交代啊……” 刀疤脸在辛老七的手中就像是只鸡般的温顺,方醒问道:“你等是什么身份?和你联系的那人是谁?” “小的是在青州府讨生活,带着手下的一帮子弟兄……” 刀疤脸偷窥了方醒一眼,接着说道:“此次是青州府的一位商人找到了小的,让小的跟着他到了金陵,然后…然后就一直在遇下村里呆着,直到今日巳时才有人告知点子要来的消息……” “那商人的名字,还有,今日是谁来通知你的?” “那商人叫做五华,平日在青州府也帮小的处理过抢来的东西。今日来通知的那人就是他的随从,叫做钱宝。” 没有价值啊! 方醒一挥手,刀疤脸以为是要干掉自己,急忙就准备求饶。可一块破布却堵住了他的嘴,让那些呜咽都憋在了咽喉中。 看着辛老七把刀疤脸拎走,方醒就和带队来的方五交代道:“你把人送到贾全那里,然后就带着弟兄们回去,中午杀几头猪,让弟兄们也乐一乐。”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却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既然来自于青州府,那么必然是北方的势力在背后操控着。 可他们居然能在大明这等户籍严苛的地方来到金陵,这背后的能量真是不可小觑啊! “方醒,好了吗?” 马车里的婉婉有些害怕了。 方醒微微一笑,叫来辛老七。 “你去追上方五,去看看孟贤在哪。” 辛老七一怔,然后以手为刀的挥斩下去,用征询的眼神看着方醒。 “在不冒险的情况下,可以!” 方醒的眼神凌厉,决定不再顾忌孟瑛。 你想杀我吗? 那就纳命来吧! …… 锦衣卫的衙门里,一个男子被人引着从后面的小巷子中走进来。 到了指挥使的套间外面时,引路的小旗伸手道:“我家指挥使就在里面,大人请进。” 男子低着头,躬身进了里面。 纪纲正在等待着,看到来人后,就哼了一声道:“你也敢来我这里?” 男子自顾自的坐下,淡淡的道:“纪大人这里又不是龙潭虎**,孟某如何不敢来?” “孟贤!” 纪纲眯着眼,用那种毒蛇般的眼神盯住了来人:“你居然敢挑唆庄敬对方醒下手,你是觉得本官不敢杀你吗?” 孟贤还是面无表情的道:“你我同是王爷的人,为了王爷的大业,死一个庄敬又能怎样?难道你舍不得?” 纪纲的手上青筋直冒,几次忍不住想去把放在桌子下面的刀抽出来,可想想还是放弃了。 “可你为何事先不同本官商议就独断专行!” 孟贤轻笑道:“你以为王爷在金陵的眼线传出消息那么简单吗?等你同意?机会早就没了!” “可你说的机会在哪?”纪纲冷笑道:“庄敬被抽了一马鞭,而本官也被陛下喝令在正阳门当了半日的守门官,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机会?” 孟贤不屑的道:“你以为孟某做事是这般的轻率和简单吗?” “难道不是吗?”纪纲的手摸着刀柄,觉得心中的杀意已经是喷薄欲出了。 “当然不是!” 孟贤的眼中隐隐有些得意之色:“让庄敬去挑衅方醒不过是个引子,而就在方醒放松大意的时候,孟某已经布下了大网,此刻就在孝陵出去不远的遇下村中,方醒应该已经授首了!” 纪纲闻言大惊,急忙追问道:“你安排了多少人去截杀方醒?” 孟贤纳闷的道:“孟某近日侦测得知,那方醒出行不过是两名护卫而已,我安排了十多名悍匪,难道他还能逃脱生天?” “啪!” 一声闷响,孟贤就看到纪纲从桌子下面抽出了长刀。他起身冷然道:“纪大人,这是要准备灭口吗?” 纪纲满脸铁青的用刀指着孟贤,怒道:“你这头猪!为何不和我商议?这般好的机会都被你给错过了啊!” 孟贤看到纪纲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就愕然道:“难道那方醒还是位高手?” 军中的好手,你二三十人根本就困不住他,所以孟贤才有此问。 纪纲痛心疾首的道:“那方醒做事看似疏忽,可本官以前就是这般的看走眼了,吃了几次大亏。就你那十多个什么悍匪去截杀他,本官敢担保,此时那些人已经全没了!” 孟贤一惊,喝问道:“纪大人,此事可不是玩笑的!” 玩你麻痹啊玩! 纪纲几乎想抽死孟贤,他无奈的道:“你必然是用了宫中的内线去引诱郡主,可对?” 方醒这人不吃亏,很难对他布局,所以纪纲一猜就猜到了因果。 看到孟贤点头,纪纲无力的说道:“既然有小郡主同行,而且还是去那种无人的地方,你以为方醒会这般大意吗?” 看到孟贤依然是半信半疑的,纪纲仁至义尽的道:“那方醒南征一战成名,北征更是让军中宿将都刮目相看,你以为这样的人是傻瓜,可以任凭你摆布吗?” 孟贤的身体一个哆嗦,问道:“那方醒可敢对我下手?” 纪纲幸灾乐祸的道:“那人的胆子大得没边了,有何不敢?” 想起方醒在陛下的大帐外狂骂郑亨,让郑亨此次北征的功绩在陛下那里被削掉,纪纲就摇头道:“那人的性子是睚眦必报,你还是赶紧走吧。” 孟贤拱手道:“多谢纪大人忠言相告,孟某这就走了。” 看着孟贤那有些仓皇的背影,纪纲幽幽的道:“希望你还来得及吧……” 正文 第317章 黑猫警长和一只耳(第五更,今天没有了。) 码字不易,且码且珍惜!而订阅成绩正是维系作者码字的动力! 希望有能力的书友们都能支持一下爵士,用正版订阅来给爵士鼓劲加油! 谢谢! ...... 朱棣突然改变行程回到金陵,这让城中的大小势力都为之噤若寒蝉,生怕这位大佬发飙,会拿自己当出气筒。樂文小說| 孟贤从锦衣卫衙门出来后,就换了身衣服,然后混进了人群中,朝着保定候府而去。 只要进了保定候府,孟贤相信自己就脱离了危险。 孟贤虽然是保定候孟瑛的大哥,可他却是庶子,所以只得去自寻出路。 难道我就不能觅封侯吗? 孟贤垂首,也掩住了眼中的那熊熊野心。 保定候府的大门依旧厚重,孟贤看到门口无人,心中就是一喜。 “吱呀!” 这时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孟贤的眸子一亮:这么好的机会,不趁着冲进去还等什么? 可当他刚踏出一步时,却看到左侧的长街上缓缓走来一人。 辛老七! 孟贤的眸子一缩,就准备向右退去,可右边却同样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还嘻嘻笑着的年轻人! 只是那手中露出的寒芒告诉孟贤。 ——此路不通! 看着渐渐逼过来的两人,孟贤突然摇头轻笑着。 这货是准备放弃逃跑了吗? 这个疑问只是在辛老七的脑海中一转,孟贤就动了。 孟贤没往保定候府跑,反而是冲进了身后的那个大院子中。 “你谁啊?”看门的小厮看到孟贤往里面冲,就嚷道:“来人啊!有贼人进家了!” 辛老七和小刀对视一眼,然后从左右两边包抄了过去。 随着喊声,这处大宅子里涌出了几十名男女,手中大多都拿着棍子、菜刀之类的武器。他们冲着孟贤一声发喊,就围了过来。 孟贤会忌惮辛老七,可这些家丁和仆妇他却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不过是抢了根棍子就打了出去。 脚下在墙壁上一蹬,孟贤就抓住了后院的围墙上沿,然后轻巧的翻到了后面的小巷子中。 脚刚落地,一股劲风就从边上袭来。 孟贤心中一惊,急忙一个前滚翻就躲了过去。 “什么人!都给我站住!” 辛老七正准备跟上一刀结果了孟贤,可前面却涌出了大群的巡城军士。 “老天有眼啊!” 孟贤热泪盈眶中,却看到那个笑嘻嘻的年轻人的手动了一下。 “嘶!” 孟贤的身手不错,及时躲过了飞刀,可辛老七的追身一刀也到了。 刚躲过飞刀,这一刀就没那么好躲了。 孟贤只来得及偏转脑袋,然后耳朵一凉,就爬上了对面的围墙。 辛老七遗憾的用刀挑起斩下来的东西,和小刀两人在巡城军士到来之前从另一面跑了。 这边刀光剑影,方醒却在言笑晏晏的和婉婉吃午饭。 车外是那些心中惶惶不安的宫女嬷嬷,车里只有方醒和婉婉两人。 “吃吧。” 方醒把蜂蜜抹在了馒头中间递给了婉婉,然后把偷偷拿出来的食物也摆在了两人的中间。 玉米火腿肠、鸡枞菌、风鸡、巧克力、桃酥…… “好吃吗?” 方醒不大喜欢吃甜食,就把馒头剖开,把鸡肉辣椒不要命的往里塞。 婉婉嘴里塞满了各种食物,鼓起腮帮子猛点头。然后看着方醒手里的那个被辣椒油染成红色的大馒头,不禁口水直流。 方醒连吃了三个这种大馒头,额头上微微见汗后,才满足的拿出手帕给婉婉擦嘴。 “我们回去。” 方醒敲敲车厢前面,马车缓缓起步,朝着皇城而去。 等到了东宫门口时,朱瞻基已经在等着了。 方醒抱着婉婉下车,低声道:“婉婉睡着了,到里面再说。” 等把婉婉安置好后,朱高炽也来了。 三人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方醒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雅香抓到了吗?” 方醒最后问道。 朱高炽点点头,“不过是被外人收买的蠢货,连幕后那人都不知道。” 朱瞻基想起今天的危险,就问道:“德华兄,你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 朱高炽也很有兴趣的倾听着。 方醒干咳道:“当时我本是想带着婉婉到河边去钓鱼,可婉婉这么一个连金陵城有多大都不知道的女娃,居然说是要去什么遇下村看兰花,我就有些起疑心了。” “当时我担心是婉婉的侍从中有人勾结,就等出了皇城才问她,没想到却是一个我没听说过的宫女。” “嘿嘿!” 方醒笑了笑,“我想着能有这种机会去套套孟贤也好,可惜那家伙全无胆量,只敢躲在阴暗处煽风点火,不然今日保定候就得痛失大哥喽!” “孟贤……”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保定候府果然是忠心耿耿,那孟贤在老三处倒也合适。” 方醒和朱瞻基面面相觑的,从这句平淡的话里,听出了朱高炽隐藏的杀机。 孟贤在朱高燧那里当然合适,等朱高煦一登上大位,如果赵王聪明的话,就会赶紧把这货送来,任凭发落。 连未来的仁君都要秋后算账了,要是被孟贤知道了的话,估计得吐血三升。 既然朱高炽都想秋后算账,那方醒当然也敢说出自己的后续安排。 “殿下,辛老七和小刀已经去了,只是看那孟贤的命够不够硬。” 朱高炽点头道:“此事可行。” 一句话就把这事情的后果给担了,让方醒在心中给朱高炽竖起了大拇指。 可等方醒到家后,辛老七已经和小刀回来了。 “少爷,我们堵住孟贤的时候,正好有巡城军士出现,所以只拿到了这个东西。” 辛老七随手从油纸包中拎出一个玩意儿给方醒看。 “拿走拿走!” 一只人耳孤零零的在辛老七的手中晃荡着,方醒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道:“也不知道找根绳子穿着,要是被喜妹看到了,有你好受的!” 辛老七想想也是,就问道:“少爷,那我拿去喂铃铛吧?” “快滚!” 方醒被这货给气晕了,笑骂道:“要是被你家少夫人和小白知道了,你就等着数不尽的小鞋穿吧!”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才问道:“孟瑛可有出面?” 一边说,方醒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铅笔。 “没有。” 小刀笃定的道:“今日我和七哥在保定候府的外面就堵住了孟贤,只有一个出来的年轻人看到了。” 方醒丢掉铅笔,淡淡的道:“知道了也不怕,那大家来做一场就是了。” 孟家这种几处下注的行为估计早就落在了皇家的眼中,如果有人去阴一下孟家,相信那位皇帝也不会介意。迪巴拉爵士说精神有些疲乏,眼睛有些酸。求各种支持! 正文 第318章 方醒发怒(元宵节快乐!爵士今日不休息,继续五更!) 聚宝山千户所,从北征后就没有来过的方醒,今天来了。 “哎哟!我的方先生哎!你可总算是来了。” 一进军营,王贺就屁颠屁颠的迎过来了。 自从重新回到金陵后,哪怕只是在聚宝山千户所担任监军,可王贺还是满足了。 所以他特别感谢方醒,感谢方醒北征立功,连带他这个监军都不用在宣府那种冷死人的地方继续呆着了。 董辟也升了,目前他是指挥同知,只是依然留在聚宝山千户所担任领军官。 “方先生,您来的正好。” 董辟满面红光的说道:“弟兄们都挂念着您呢!” 王贺也是眉飞色舞的道:“那是,咱家以前在宣府的时候,那吃的简直就和猪食差不多,等到了咱聚宝山,啧啧!三天两头就有肉,咱家都胖了许多……” “哦?那倒是意外之喜。” 方醒一边随口应着,一边走到了已经集结完毕的阵列前方。 看着眼前这个方阵,方醒的心中百感交集。 北征一役,聚宝山千户所死伤两百多人,要不是有半身甲和面甲头盔的保护,估计伤亡得翻倍。 新补充进来的军士们第一次看到方醒,都好奇的看着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这般厉害。 “弟兄们久违了。” 方醒笑容可掬的模样,看着就像是村头屡试不中,最后不得不放下书本,扛着锄头下地的酸秀才。 “弟兄们,刚才监军说他长胖了,对此我很担心。” 方醒指指王贺微微腆起的肚皮道:“我担心什么呢?我担心大家也跟着胖了。” “胖了会怎么样呢?” 方醒微笑的对王贺歉然颔首,对拿他出来开涮表示歉意。 “胖了呀,那此后的征战我还能靠谁?难道重新去招募一批新军吗?” 董辟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为自从北征回来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指挥使同知了,对下面的操练就很少过问。 而王贺则是吸吸鼻子,得意的瞥了董辟一眼。 王贺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想远大的太监,所以在走了狗屎运到了方醒部监军后,一路就跟着回到了繁华之地金陵。 到了这里后,王贺一心想操练好队伍,在以后的征战中再立新功,那样他王公公就有机会回到宫中了。 可董辟自从升官之后,就有些自傲,觉得自己应该是能独掌一军,对依然把自己留在聚宝山有些腹诽。 方醒的话一出口,让那些最近有些懒散的军士们、百户副千户们都为之凛然。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伙人,打头的就是尚云。 方醒没管尚云,继续说道:“咱大明的军制就是卫所,卫所要干嘛?” 尚云走过来,董辟满脸堆笑的上前寒暄。可尚云只是摆摆手,指指方醒,示意先听他说话。 “咱大明的卫所大多都得屯田。” 方醒淡淡的道:“可我聚宝山千户所却没有,没有一个人拿起锄头下地,这是为什么?” 董辟听到这话,就插嘴道:“当然是太孙殿下的恩典,不然我……” 方醒回身,冷冷的看了董辟一眼。等他讪讪的闭嘴后,才回头继续说道: “一是因为太孙殿下的恩典,可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第二点。” 方醒看着有些松散的队形,皱眉道:“就是因为太孙殿下对我部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方醒皱眉,那些被他折腾过的老兵都不知不觉的站直了身体。 “昨日我调了一个百户所去了遇下村,结果我很不满意!” 昨天辛老七是拿着方醒的牌子调出的百户所,所以不算是违规。 “我很不满意!” 方醒加重语气道:“队形散乱,排枪听起来威风,可特么的居然有几枪都差点打到了老子的头上!” 董辟的笑容僵在脸上,对着尚云强笑道:“尚大人,方先生昨日的事我可不知道啊!” 尚云莫测高深的指指方醒的背影,然后继续听。 “枪拿不稳了,手开始发抖了,步伐开始凌乱了,如果不是有火器,昨日去的那个百户所会死多少人?” “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方醒猛的一声厉喝,然后指着营门说道:“北征之后,你们该得的赏功都得了,若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可以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的话,请离开。” 就像是聚宝山千户所刚开营的时候那样,辛老七带着家丁们站在方醒的左右,只是少了个方十一,却多了个小刀。 全场静默,那些新来的都噤若寒蝉,心想这位看着文质彬彬的方先生怎会这般的厉害啊! 难道他不怕兵变吗? 要知道军中大多血气悍勇,若是主将折辱太过的话,大家一拥而上,直接把主将干掉或是打个半死。最终法不责众,主将反而会倒霉。 不会兵变吧? 这些新兵都左顾右看,想着要是老兵们开始乱套了的话,自己等人还是先找个地方躲着吧。 可左等右等的,那些老兵们一个都没动,反而站的更加的整齐和笔直了。 这特么的不合理啊!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新兵们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可那些老兵们却纹丝不动。包括那些百户、副千户在内,都站的笔直。 “看来你们是不准备离开了。” 方醒放缓了些语气,指着练兵场道:“既然不想离开,那就好好的操练,不然下次出征,就你们目前这等操练水平,那只能去给敌人送人头,送战功!” 方醒说完后,转身就去了边上。双腿打开齐肩,大马金刀的就这样站着。 董辟看到场面有些尴尬,就准备上前说几句,可边上的尚云却抢先一步。 唰的一声,尚云拿出了一张调令,大声的念道。 “……聚宝山千户所,指挥同知董辟,遣往……” 董辟听到这里已经是软了,他先是看了方醒一眼,嘴唇动了几下,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此时,董辟才知道什么是后悔,可惜却晚了。 方醒不是今天才知道操练松懈的事,只不过他通过了王贺来提醒董辟,可董辟却自持功高,置之不理。 既然你觉得聚宝山装不下自己,那就离开吧! 这是方醒和朱瞻基一起决定的,同时报给了朱棣。 而尚云今日就是来换将的,换掉董辟,换来了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人。 正文 第319章 贤惠到让方醒害怕的张淑慧 新来的千户官名叫罗其典,身材高大威猛,仪表堂堂,听说武艺不错。 “方先生。” 罗其典大步走来,看都不看一脸彷徨的董辟一眼,朗声道:“我部操典可有定数?” 这人据说是朱棣的侍卫,根正苗红。这次来到聚宝山千户所,大概也是朱棣对太子的一记警告。 龟儿子,下次你再敢伸手触碰军权,老子就让你下课! 方醒呵呵道:“统军之法各有诀窍,罗千户既然能得到陛下的信重,想必是有独到之处吧,方某就不献丑了。” 方醒朝着队列拱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你妹! 本来和朱瞻基商量是换上一个靠谱又能信任的人,可没想到朱棣会横插了一杠子,不要脸的背叛了当时的决定,把聚宝山千户所纳入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还想让哥帮你带兵?做梦去吧! “我们走!” 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对着那些军士们拱拱手,也跟着走了。 这是离开这里了吗? 罗其典心中有些窃喜,他本是想先和方醒较较劲,然后再找机会收拢军权。可现在方醒居然这么知趣。 真是个好人呐! 可他却没看到临走前的尚云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而那些军士们,特别是老兵们,都在用一种危险的眼神在盯着他看。 辛老七担心方醒会心中失落,所以一路上都在观察着他的脸色。 “啊…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方醒嘴里哼着辛老七他们听不懂的歌,不时蹦一句‘一只耳’出来,显得心情极好。 想起孟贤被辛老七割掉了一只耳朵,方醒的心情就无法不好。 以后的孟贤会用什么形象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呢? 戴个头盔?可那样看着太别扭。 要不就戴个耳罩吧,哪怕是热的受不住了,可依然拉风的戴着个耳罩。 “可惜不是弄瞎了他的一只眼啊!” 方醒想起孟贤就和那些海盗船长似的,斜斜的戴着个眼罩的画面,就觉得喜感十足。 至于聚宝山千户所,方醒觉得暂时离开是个好主意,反正一切都有朱棣兜底,那就随便那位罗其典怎么玩吧,只希望他不要玩脱了。 那些经历过两次远征的老兵们可不是善茬,要不是方醒带着他们战无不胜,已经树立了威信的话,今儿的这番话很有可能就会引发些不测的后果。 罗其典,希望你好运! 到了家中,方醒觉得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太美了,就决定睡一个回笼觉以示庆祝。 张淑慧看到方醒回来就睡觉,就让人去问了辛老七。 “七哥说了,少爷以后都不大去聚宝山的军营了。” 张淑慧秀眉轻蹙,心想难道是心情失落? 想了想后,张淑慧叫来了小白,两人嘀咕一阵,然后就各自去了。 卧室的角落摆放着两盆冰,加上木屋的隔热还不错,所以方醒睡得很是嗨皮。 当太阳晒到屁股上时,方醒悠悠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念道:“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 正在窗外蹲着逗弄铃铛的小白听着这首诗,马上就背下来,然后就往前面跑。 “少夫人,少夫人,少爷作诗了……” “哦!什么诗?” 张淑慧自从嫁给方醒后,就从未听他吟诗作对过,所以很是好奇。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亏得小白跟着方醒学过些东西,记忆力又好,所以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张淑慧也是家学渊博,不过是略一思忖,就自言自语道:“夫君这是要做淡泊名利的隐士吗?” 等方醒懒洋洋的到了外间时,就看到了一桌子的好菜。 方醒讶然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张淑慧给小白使个眼色,然后就笑吟吟的道:“夫君,您最近辛苦了,妾身和小白想着今日正好无事,就让花娘弄了些菜,咱们一家人关上门吃顿饭。” “是啊是啊。”小白拉着方醒的胳膊,摇晃着道:“少爷,天气那么热,今天好不容易才凉快些,趁着有胃口,咱们吃顿好的吧。” 方醒觉得妻妾今天都好热情,不禁心中大爽,就做家主状挥手道:“好,既然都有胃口,晚上吃火锅。” 张淑慧的小脸一白,瞪了小白一眼。 这家里也就方醒和小白能吃辣,张淑慧对此敬而远之。 “夫君,吃块鸡肉。” “少爷,这个老鸭煲可好吃了,我给你来只腿吧……” “……” 吃完这顿安逸的午饭,方醒精神抖擞的准备去书房,可张淑慧却拉住他道:“夫君,您从北边回来就没出去游玩过,要不今日就去秦淮河边看看吧,听说今日人不少呢。” 啥米? 方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淑慧,脑海中瞬间就转了几个念头。 她这是在试探我?! 嗯!肯定是! 这婆娘是在试探我会不会红杏出墙! “哈哈哈!” 方醒打个哈哈道:“为夫可不是那等沾花惹草之人,秦淮河是不去的。” “德华兄。” 能在方家出入无禁的也就只有两人,陈潇和朱瞻基。 “德华兄,凝香下午要在画舫唱曲呢,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凝香,名妓也! 这个在金陵名气颇大的女人,不知道背地里被多少怨妇扎小人。 “哈哈哈哈!” 方醒先瞪了陈潇一眼,然后对张淑慧干笑道:“淑惠,为夫必是不去的。” 回过头,方醒语重心长的对陈潇说道:“我说建中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过些时日也要和小冉成亲了,咱洁身自好点行不?” 陈潇愕然道:“德华兄,你想哪去了。” 这货对方醒猥琐的挑挑眉,然后给张淑慧唱了个肥喏,“嫂子,这凝香的歌声可是难得听到啊!但请放心,有小弟在,保证不会放任德华兄沾花惹草。” 张淑慧得体的福身道:“妾身知晓了,夫君且去吧。” 这…… 看着张淑慧的背影,方醒欲哭无泪。 这婆娘晚上不会关上门,不给我进去吧? 今日的天气适宜出游,特别是男女一起。 两个老爷们一步三摇的到了秦淮河边,陈潇用折扇指着边上聚集的人道:“德华兄,这些都是听说凝香要唱曲才来的,不过嘛……” “至少举人功名,还得治学有道,名声得让凝香姑娘知道,不然就别想上画舫。”迪巴拉爵士说看到有书友问小刀应该见过朱棣,大家可以翻看那一章,小刀进去后根本就没敢看皇帝和太孙。爵士上午发了一章作品相关,里面有一些情节说明,大家在前面的目录找一下,算是统一回复了。 正文 第320章 李茂的邀请 “今日能上画舫的只有三人,咱们是没机会了,就看看咱们金陵城中的俊杰谁能拔得头筹。” “什么?”陈潇惆怅的道:“德华兄,小弟怎能抛下你一人上去啊!罢了,咱们去别的船上看看。” 方醒斜睨着陈潇道:“你心虚什么?” “我哪心虚了?”陈潇理直气壮的道:“小弟虽不敢称俊杰,可好歹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怎会心虚?” 方醒摸着下巴,啧啧有声的道:“看这女人的手段,倒是深谙欲擒故纵之道啊!” 陈潇不解的问道:“德华兄,凝香姑娘可是秦淮河最洁身自好的女子,听说至今都还是清倌人呢!” 方醒对此嗤之以鼻:“你的凝香姑娘暗地里有没有接客谁知道?” 陈潇马上退后一步,方醒以为这货是被打击到了,可一转身,方醒就呆滞了。 周围的男子此时都对着方醒怒目而视,其中几个看着健壮的都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没有的事!” 方醒举起双手,堆笑道:“那啥,小弟渴慕凝香姑娘而不得,所以口误了,口误哈……” 灰溜溜的从人群中钻出来,方醒和陈潇看到岸边都没个站的地方,于是就在边上的一家茶社喝茶。 茶社里此时坐了不少人,方醒两人坐下后,就听着这些人在谈论着凝香今日开放画舫的举动。 “这凝香姑娘都两月没开画舫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红鸾星动,想招入幕之宾也未可知。” “要是小弟能一亲芳泽,立时死了都愿意啊!”一个满脸红痘,作学子打扮的男子叹道。 “那不就是马上风吗?哈哈哈哈!”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闻言就大笑道,然后看着鸦雀无声的茶社,讪讪的闭上了嘴。 “粗俗不堪!” 一个青衣年轻人起身道:“你等知道个什么!那凝香为何今日开放画舫,为何只邀三个人上船,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青衣男子的身上,他得意的道:“我当然知道。” “那就说呗!” “你倒是赶紧的啊!卖什么关子?” 看到众人纷纷振臂呼喊,方醒突然觉得很乏味。 “建中,我们回去吧。” 陈潇正心痒痒的,可因为陈嘉辉把管教大权交给了方醒,所以也只得悻悻的跟着往外走。 “其实啊,今日不只是三个人能上船,只不过是有人花了大价钱包了画舫,据说是要开文会,为即将到来的秋闱打名气呢!” “哦……” 方醒听到这话,对陈潇说道:“大明的科举是糊名,所以这等考试前到画舫来开文会,不过是给自己打气而已,浪费!” 今年金陵的天气不错,在盛夏时节居然时常飘些毛雨,滋润了方家庄的水稻不说,还让大家不至于汗流浃背。 方醒想着今年粮食丰收了之后,是不是也去施粥。 每年到了年根时,金陵的几大寺庙都会联合那些有志于施粥的大户人家,在城里和寺庙外面施粥。 “德华兄!快过来……” 方醒正想着这些杂事,听到喊声就循声而去。 陈潇站在刚靠岸的画舫边上,正兴高采烈的冲着方醒招手。 方醒刚想上前,可却看到陈潇身边的那两个人有些眼熟。 “德华兄,小弟遇到朋友了,他们能带咱们上船。” 陈潇身边的两人也笑吟吟的看着方醒,其中一人还指指画舫,挑衅的喊道:“方醒,今日你可敢上船吗?” 这人张开嘴巴的时候,方醒看到嘴里好像少了牙齿,顿时就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在莫愁湖边被自己狠抽了一顿的那两位吗? 而陈潇看样子和他们很熟悉,大概是请客请出来的交情吧。 看这个样子,今天包下画舫的应该是国子监一伙的。 “方醒,请上来吧。” 这时画舫上面探出个人来,正是李茂。他轻松的道:“今日秦先生为李家书院赴秋闱的学子传授文章之道,你何不如也上来听听,回去转授给马苏也行啊!” 方醒本想叫陈潇回来,听到李茂这话后,反而不走了。 你这是说我不配做马苏的老师吗? 看到方醒缓步而来,下面就有人喊道:“不是说三个人吗,怎地现在就上两个了?” “对!凭什么?凝香姑娘出来给个说法!” 方醒脚步不停,穿过人群走到了船边,然后就听到李茂在喊道: “这位你们都不认识吗?那本数学就是他编的,大才啊!哈哈哈!”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所以一听李茂的介绍,顿时就哄堂大笑。 数学算个屁啊! 在场的人都是八股文章的受益者,提起方醒的那本数学都是满脸的不屑。 “那玩意儿也只能是给账房先生看看,我等立志高远,下则为天子牧民,上则居庙堂调和阴阳,数学?呵呵!” “想我儒家学问何等的高深,穷究一生都难窥其奥妙,区区算学,不过是孩童把戏而已,不值一提。” 方醒就听着这些议论登上了画舫,陈潇此时也发现不对路了,就走过来低声问道:“德华兄,难道他们是你的对头?” 你不蠢啊! 方醒无奈的道:“包下画舫的乃是李家,算的上是死对头。” 陈潇瞟了正在楼梯口上面含笑看着这边的李茂一眼,轻声道:“那还不简单,咱兄弟上去招呼他一顿,然后小弟再把这画舫包下来,把他们都赶下去。” 陈家不差钱,至少包下这个画舫的钱是不缺的。 方醒摇头道:“他倒是不足为虑,只是先前你身边那两个家伙,和我可是死仇。” “华清和夏淼?” 陈潇一怔,然后才恍然大悟道:“上次在秦淮河边遇到德华兄,还遇到了这两家伙。怪不得华清缺了几颗牙齿,原来是德华兄你的手笔啊!” “方醒,今日我李茂诚心邀请你来,还请上楼吧。” 李茂得意洋洋的伸手请道。 “好啊!” 方醒笑道:“有免费的歌听,方某当然喜欢。” 到了楼上,装饰多以淡雅为主。此时上面已经坐着十多个学生,其中李家学院的人占了一半。 秦班正在端着架子给几个学生讲解着乡试的诀窍,看到方醒后,他不屑的轻哼一声。那些学生看到方醒后,都只是漠视的瞟了一眼,就仔细的听着秦班的讲解。 “今日诸位贤达光临,凝香有礼了。” 气氛尴尬,就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大家顿时都忘了其它事。包括秦班在内,都把目光转向了身后。 正文 第321章 一只母鸡,一群不要脸的公鸡! 方醒也跟着侧转身体,就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对着大家盈盈福身。 等她抬起头时,那张白嫩无妆的脸蛋顿时就让方醒听到了几声惊叹。 红菱般的小嘴微微一张,露出了几颗白玉般的皓齿。 “诸位贤达行高雅之事,凝香才学粗浅,但有一曲送上,只求博诸君一笑。” 凝香小手轻轻一拍,随即就有侍女送上了筝。 当第一个弦音出来后,船上的人都收敛心神,细细的听着。 琴声淡雅,让方醒想到了菊花。 “新月又如眉,长笛谁教月下吹……” 娇嫩而带着磁性的歌声一出来,配上凝香那专注而冷清的玉脸,连方醒都觉得这女人有成为巨星的潜质。 “楼倚暮云初见雁,南飞……” 李茂在观察着方醒,看到方醒眯眼一副享受的模样,就悄然过来。 “方醒,可曾听过这般之音?” 方醒淡淡的道:“当然。” 尼玛!那些被修饰的完美无缺的歌声他怎么没听过。只是那些歌声不能到现场去听,否则不是假唱就是惨不忍睹。 还是现在好啊!一切都是原生态。 你在吹牛笔! 李茂不屑的道:“知道此次凝香姑娘为何答应我包下画舫的吗?” 土包子,看你一身的穷酸样,从进来凝香就没看过你一眼。 真当我是诚心请你进来的吗?若不是看你今天一副落魄相,哥还不乐意给你见到凝香的机会。 方醒今天穿的确实是有些普通,可这只是他不乐意穿那些高档料子裁制的衣服,觉得没有棉的舒服。 所以外人一看,就觉得这人肯定是个穷酸文人。 看到方醒没搭理自己,李茂也不气恼,得意的道:“家父最近政绩出色,名声已达太子殿下的耳中,所以殿下开了金口,凝香还不是得乖乖的把画舫靠岸吗。” “你在吹牛笔!”方醒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李茂的谎言。 “漫道行人雁后归,意欲梦佳期……” 在这令人陶醉倾听的歌声中,方醒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要是你刚才的话传出去,信不信你爹的官就当到头了!” 李茂能考上举人就说明不傻,他刚才只顾着炫耀,可当一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时,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照他刚才的说法,朱高炽犒赏政绩出色的官员的方式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居然是让他去秦淮河边找名妓? 看到李茂憋得脸都红了,可不敢还嘴,方醒咧嘴一笑。正好歌曲到了尾声,他就轻轻的拍手…… “梦里关山路不知,却待短书来破恨,应迟,还是凉生玉枕时……” 玉手收回去的时候,琴声渺渺,歌声绕梁。 好曲! 好嗓子! 大家都沉浸在这之音中不能自拔,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那就是方醒!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不大,可在这种时候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这人谁呢? 谁这么不识趣?一点儿都不懂的欣赏! 众人清醒过后一看,就看到方醒正微笑着,双手轻拍。 又是这个俗人! 秦班脑海中刚出现的灵感被这掌声给打断了,不禁怒不可遏。 这可是在美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啊!要是写一首好诗出来,兴许就能做凝香的入幕之宾呢? 就在大家压不住火气的时候,方醒说道:“凝香姑娘的歌声果然不同凡响,方某见识了,就此告辞。” “陈潇,我们走。” 陈潇正摇头晃脑的回味着刚才的歌声,听到方醒召唤,只得苦着脸走了过来。 “方醒,你这等武夫也懂的凝香姑娘歌声的妙处所在吗?” 看到方醒准备离开,好容易才适应漏风说话的华清起身喝道。 夏淼也阴测测的道:“方醒,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就作一首诗吧,不然凝香姑娘的曲子你岂不是白听了!” 凝香含笑看着这一幕,当方醒回身看着她时,笑容依然不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果真是个美人啊! 只不过美人往往看人的眼神都是这样:淡淡的,疏离的。 “对,方醒,你当年在北平以神童自称,今日做首诗出来,也在金陵扬扬名嘛!” 李茂马上就助攻了一把,说完还得意的冲着凝香笑了笑:妹纸,这货在吹牛笔,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出丑了! 凝香矜持的一笑,那花朵般的笑颜让李茂不禁有些色魂与授,手足无措的忘记了继续挤兑方醒。 “凭什么?” 方醒笑吟吟的道:“凭什么我得作诗?” 方醒的身上毕竟是有着杀伐之气,当他笑眯眯的环视一周后,那些学生都垂下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好大的威风!” 秦班毕竟是久经宦海,冷哼一声后道:“你方醒不学无术也罢,那就在方家庄老老实实地呆着,可你呢?” 自从灰溜溜的离开国子监后,秦班就已经把方醒恨到了骨子里,此时得到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听说你在军中也是跋扈顶撞上官,所以此次归来赏功也没你的份。” 此时北征的赏功差不多已经完结了,可方醒这里却迟迟不见动静,这让有些人都开始猜测方醒是不是触怒了朱棣。 “做人还是要踏实才好啊!” 这时凝香的美眸一转,带着钦佩之色就看向了秦班,他急忙就化身为灵魂工程师,谆谆教诲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也该改改自己的脾性,莫要像个刺猬般的,处处得罪人。” 这番话听得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秦班能忘却前仇,去劝诫方醒,这份胸襟真是太难得了。 看到大家的目光不时的转向凝香那边,方醒就呵呵道:“一群小公鸡在母鸡的面前咋呼打鸣,这我倒是能理解,毕竟都年轻嘛!” 李茂愕然,学生们愕然… 凝香保持的很好的笑容也崩塌了,她张开小嘴,呆呆的看着方醒。 从未有人用这种方式冒犯过凝香,居然把她比作了母鸡。 而刚才这帮子兴奋的满脸潮红的男人都被他比喻成了…… 小公鸡不正确,应该是面对着母孔雀而疯狂献殷勤的公孔雀! 方醒看着秦班那一脸吞了狗屎的表情,笑道:“年轻人我理解,可秦先生这般年纪了,居然还有争风吃醋的精神,方某佩服!” “方先生就这般的轻贱凝香吗?” 正文 第322章 作诗又不是憋尿,多喝水就有了 方醒正准备离开,可看到凝香泫然欲滴的模样就是一怔,然后才自嘲道:“按照他们的说法,方某既得罪了陛下,又不容于儒家,凝香不怕被牵累吗?” 这种欢场女人见多了男人的作态,所以逢场作戏的功力非同一般。 从刚开始对方醒的无视,到现在觉得方醒也许有些路数而转变,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陈潇手中拎着张圆凳喝道:“麻痹的!都离远点啊!不然小心爷下死手!” 那几个本来想在美人面前博一个勇武形象的学生,在看到陈潇那张肥脸后,都不敢再向前。 “陈潇,你此后别想在国子监过好日子!” 一个国子监的学生指着陈潇喝道。 陈潇狞笑道:“爷可是在国子监里做了许久的好人,若是有谁想试试爷的拳头,随时欢迎!” 方醒闻言不禁莞尔,然后缓缓看着刚才说话的学生,淡淡的道:“方某在国子监的名声不好,两次扫了国子监的面子,特别是秦先生,让你丢掉了差事,真是抱歉得很啊!” 这话一出,秦班脸色煞白,想起了当时自己被国子监赶出来的丢人,还有不得不屈尊于李家书院的委屈,一时间不禁怀疑起自己当时选择和方醒对上的决定。 而李茂则是有些不渝,秦班此时是他家书院的先生,被人质疑就是在打李家的脸。 “方醒,如今你举目皆敌,还敢这般的放肆吗?” 李茂厉声喝道,还对凝香笑了笑。 “撒比!” 方醒振眉道:“方某就算是落魄了,可也不是你等小人能置喙的!”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方醒伸手道:“既然你等要方某作诗,别的没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倒是不少。” 作为多年的死党,陈潇心领神会的就准备去拿笔墨纸砚,可方醒却轻喝道:“小刀!” “在!” 凝香本以为方醒是在装腔作势,而且他伸出手的这个动作看着有些好笑,就抿嘴笑了一下,可目光清冷。 秦班和李茂都嗤笑着,准备数落方醒想逃避作诗的幼稚行径。 “嘭!”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灵活的从二楼边上的栏杆那里冒出头来。一个翻身后,单手抓住窗棂,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般的就飞起。 “少爷!”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黑影在半空中一个空翻,就跪倒在方醒的身前,一点误差都没有。 看着垂首身前的小刀,方醒淡淡的道:“笔墨纸砚。” “是,少爷。” 小刀像是脚下有弹簧般的绷起来,解下背着的挎包后,熟练的拿出文房四宝,当着众人就磨墨。 李茂看着方醒负手而立,虽然穿着简单,可依然有一股凛然之气。 秦班有些恍惚的看着方醒,再看看那些学生,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方醒给他的感觉居然和在场的人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古怪,如果说在场的人都是小鸟的话,那么方醒就是站在悬崖边上的鹰隼。他孤傲的看着在下方叽叽喳喳叫着,让人头痛的小鸟,不屑且鄙夷。 而在凝香的眼中,此时的方醒就像是一头猛虎,目光俾睨众生。 方醒缓步走到了摆放着瓜果酒水的桌子边,伸手一拂,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那些碗碟都掉到了地上,瓜果满地都是。 “酒来!” 等文房四宝摆桌上后,方醒再次伸出手去。 凝香看着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瓷瓶,心想酒瓶都被你摔掉了,还想喝酒?趴到地上去喝吧。 小刀躬身问道:“少爷,今日您想喝哪种酒?” 方醒淡淡的道:“烧酒,最厉害的那种。” 李茂瞄了在边上伺候的家中小厮一眼,小厮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你想喝酒?到岸边去喝吧! 可小刀还是伸手进了挎包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瓶子出来。 “嘶嘶嘶嘶……” 当看到那个白玉般的酒瓶时,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了眼眶,只有陈潇得意的想着:果然是德华兄,这架势直接能摧垮他们。 方醒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就弥漫在船舱中,所有人都不禁吸着鼻子。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凝香的面色开始有些凝重起来。 能拥有这等美酒的人,会是李茂他们嘴里的落魄乡下小地主吗? “咕咚!” 方醒喝了一大口,然后在大家咽喉的涌动中,把酒瓶递给了小刀,就拿起了毛笔。 麻痹的!喝急了呀! 方醒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咽喉下到了小腹,顿时脑袋就是一晕,结果刚想起来的那首诗就给忘记了。 卧槽!装大了呀! 李茂看到方醒一脸的菜色,就冷笑道:“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吧?若是找不到头绪,凝香小姐想来愿意弹奏一曲为你助兴!” 凝香看到李茂的目光,就浅笑道:“凝香愿为诸君献丑了!” 凝香一双欺霜晒雪的玉手刚摸上琴弦,方醒就哈哈笑道:“不必了,作诗又不是憋尿,难道多喝水就有了吗?哈哈哈哈!” 凝香的脸色大变,那手玉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一时间就僵持在那里,眼中泪水盈盈,惹人怜爱。 “方醒!你……” 秦班老脸通红的指着方醒,颤抖着说道:“你,你,你有辱斯文!” 方醒斜睨着秦班道:“辱你妹!大把年纪还来秦淮河边浪,你这么风骚你媳妇儿知道吗?” “你,你……” 秦班被这话给堵住了,他指着方醒的手在颤抖着。边上的华清担心他倒下,赶紧就过去扶了一把。 “秦先生别急,这方醒肯定是写不出诗来,在胡搅蛮缠呢!” 秦班一听觉得也是,就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就等着方醒落笔。 方醒轻佻的冲凝香挑挑眉,然后就一副书法大家的模样下笔了。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没人说话。 方醒的字哪怕是经过这几年的练习,可依然只是能入眼而已。 笔走龙蛇,方醒随意的写了几排,然后把毛笔一丢。 “慢慢看吧。” 凝香看着方醒那洒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窗户边上。 细雨朦胧中,金陵城远处看着一片模糊。 视线下移,方醒走到了船舷边上。他也不用船板,就这么轻松的跳到了岸上。 好矫健的身手! 见惯了文弱书生的凝香暗自叫了声好,可谁曾想方醒却好似脑后长眼般的突然回身。他歪着脑袋,用食指朝着她勾了勾,一脸的轻浮。迪巴拉爵士说爵士有工作,工作压力不小,所以如果本书中出现了什么差错,还请各位书友见谅。一本小说不可能一直在爽中延续,有爽快,就得要有平淡中的柔情和阴谋,甚至是吃亏。一张一弛才是长久之道。连续爆更三天,爵士觉得脑子都有些发晕了!第一天八更,然后两天五更,爵士允诺的五更到今天就结束了,希望让大家在元宵佳节中感到些许的愉悦,那么爵士的目的就达到了。明天,明天爵士应该要睡个懒觉,然后恢复一下这几天的疲惫,迎接后天的紧张工作。希望大家明天不要用暴涨的数据来打爵士的脸,让爵士在卫生间里都得要码字......订阅的书友多,成绩好,爵士就豁出去,继续五更!!!脖子左边酸痛难忍,手上五六处冻疮,现在是戴着手套在码字——佩服我自己一下,居然能戴着手套,还能适应的那么快! 正文 第323章 自嘲,柔情,暴风雨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哈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方醒扬长而去。 凝香的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一时间很是热闹。 方醒刚才是说他今天来到了秦淮河,无数的名妓拼命的朝着他挥手,俨然就是没把凝香所谓的清倌人的名声当回事。 卖艺不卖身吗? 可你见风使舵的本事比那些卖身不卖艺的厉害多了! 凝香强笑着回到了舱里,正好一个学生正拿着方醒留下的诗作在念。 “运交华盖欲何求……” 秦班抚须微笑,李茂叫人送来酒水,当即就喝了几杯。 这人都倒霉成这样了,还敢想什么好事呢? 李茂得意的想到:原来你方醒也是觉得自己在倒霉啊! “未敢翻身已碰头……” 秦班一脸的悲天悯人状:倒霉成这样的还真少见啊!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凝香想起方醒刚才在细雨中策马而去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 方醒北征立下殊勋,大军回师已经很久了,该赏功的也赏了。 可方醒呢? 依然每日在方家庄当他的小地主,从未见他出来炫耀过。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凝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她想着方醒的孤傲不群。今日面对众多对手横眉冷对,却丝毫没有退缩。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声音已经停止了,可方醒的形象却栩栩如生。 老子倒霉认了,在乡下教书逗孩子也认了,可不管你们咋哔哔,咱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咋滴,不服气? 哥有车有房,随便你们在外面折腾,关哥屁事啊! 一个孤傲不群的方醒已经深深的刻进了大家的脑海中。 秦班沉思不语,他在想着往事。 而华清一把抢过那张纸,看到一字无差后,就不屑的道:“就这等文采,他方醒当年是如何考上的举人?” 秦班扫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悲哀。 诗词不是以华丽取胜,而是要看作者文字之间的情感抒发。 而方醒的这首诗虽然文采平平,可却契合了他目前的处境,而且勾画出了方醒对这种处境的看法。 ?——老子不怕! “散了吧!” 秦班突然觉得兴趣索然,就起身打声招呼,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先生……” 李茂愕然的想挽留,可秦班却没回头的摆摆手,转眼就下了楼,随即离去。 “秦先生这是怎么了?” 李茂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好容易花钱找到了关系,然后才请到了凝香。 原以为今日遇到方醒会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可现在看来,这个‘惊喜’有些变味了。 凝香默默的福身,然后道:“诸位请随意,凝香疲惫,先告退了。” 秦班和凝香一走,所有人都觉得没滋没味的,于是各自散去。 不过今日有了这首诗,那些和方醒不对路的家伙估计都得兴奋了。 “德华兄,你刚才那首诗可是有些抱怨的意思啊!” 在回去的路上,陈潇有些担心的说道:“虽然北征之功未酬,可你这般的抱怨,要是被谁给告一状,陛下会不会……” 方醒骑在马背上,莫测高深的道:“抱怨也是一门学问,关键是时机的掌握,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回到家中,方醒先闻闻身上,觉得没有女人的味道后,才嚷着进去。 “淑惠,小白,我回来了……” “咦!人呢?” 方醒进了后院,可却没看到张淑慧和小白,甚至连铃铛都没在。 “这婆娘,难道是回娘家了?可小白也应该在的啊!” 方醒找来一个丫鬟问了问,结果丫鬟说张淑慧和小白一直都没出来过。 后院中,方醒轻手轻脚的进了后花园,然后就看到了一幅美景。 “小白,你别吓着它……” “少夫人,您得看住了铃铛,不然小鸭子会被铃铛吃掉的。” 就在一棵树的边上,小白正捧着一只小鸭子,裙子翻到了腰间都没注意到。 而张淑慧正紧张的搂着铃铛,不许它靠近小鸭子。 铃铛伸出舌头,嗬嗬的冲着小鸭子瞪眼…… 方醒就这么站在后花园的门洞外,含笑看着这一幕,连铃铛正冲着他讨好的摇尾巴都没看见。 “夫君……” 铃铛终于还是从张淑慧的夹持下逃出来了,张淑慧一惊,就准备去追,可却看到铃铛正扑向了方醒。 “淑惠。” 方醒接住铃铛扑往胸前的爪子,然后就对着张淑慧笑了笑。 “少爷,你看,我们发现的小鸭子!” 小白看到方醒后,兴奋的就捧着小鸭子跑过来。那腰间的裙摆飞扬着,半饷才落下去。 淡黄色的小鸭子在小白的手心中站着,它歪着脑袋,一双豆点大的小眼睛定定的看着方醒。 天真而无邪,就如同此时正一脸献宝模样的小白。 方醒摸摸小鸭子,笑道:“这大概是棚子里跑出来的小鸭子,晚点叫人给送回去。” 上次朱瞻基送来了不少鸡鸭鹅,经过繁衍生息,此时数量多了不少。 小白不舍的抚摸着小鸭子,眼巴巴的道:“少爷,不能留下来养着吗?” 张淑慧带着铃铛过来,闻言就嗔道:“这小鸭子看着好玩,就是那个…臭烘烘的,到时候你可别哭。” “我会看好它的。” 小白可怜巴巴的说道。 方醒无奈的道:“第一你得经常打扫它的便便,第二你得看好铃铛,不然被铃铛吃了你可别哭。” “好呀!” 小白一脸兴奋把小鸭捧到嘴边亲了一口,然后就蹲下去开始数落铃铛。 “以后你不许靠近大黄,不许咬它,不然我就……我就不给你吃饭!对,就不给你吃饭!” 看着小白一脸的认真模样,铃铛也是不停的点头,张淑慧不禁莞尔。然后小手一暖,已经被方醒握在了手中。 “夫君……” 张淑慧低下螓首,耳根有些淡淡的粉红。 “淑惠……”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方醒心中柔情无限,只觉得这世上只余下了自己三人,再也无法容纳其它。 铃铛刚被教训了一通,正委屈的想来找方醒求安慰,可却怎么都挤不进两人的中间,只得呜咽着。 “夫君,那凝香漂亮吗?” 呃……今夜将有暴风雨! 正文 第324章 竖子无礼 “这是怨望!” 纪纲一拍桌子,兴奋的道:“你确定这就是方醒写的诗?” 庄敬摸摸脸上还没好的鞭痕,堆笑道:“正是。大人,这首诗是属下从一个国子监学生的手中拿到的,他说当时有多人都看见了,如果大人需要,都愿意出来作证。” 纪纲闻言就沉吟了一下,心想已经吃过方醒的好几次亏了,这次得慎重些。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管他冬夏与春秋……” “啪!” 纪纲把这诗咀嚼了几遍,然后拍打着桌子笑道:“果然是怨望,方醒有难了!” 等纪纲屁颠屁颠的把这首诗送到了朱棣的手中后,他满意的看到了朱棣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屑。 “这字怎地看着和婉婉的差不多啊!” 朱棣扬扬手中的纸,皱眉说道。 朱瞻基在边上想看看这首诗,可却不好太过于痕迹,只得笑道:“皇爷爷,方醒当年浑浑噩噩的三年,醒来后许多东西都忘掉了。” “是吗?” 朱棣把手中的纸拉远了些,仔细看着。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朱瞻基听到这里就已经确定这是方醒写的诗,也只有方醒才会这般的嘲讽自己,顺便也嘲讽一番别人。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就是在抱怨啊! 下面的几位重臣都心中嘀咕着,觉得方醒这个抱怨真是太大胆。 就算是赏功未到,可你也不能这般的大胆啊! ——这皇帝忒没意思,居然有功不赏,搞得我方醒现在处处遇冷眼。 算逑,你们自己玩,老子躲到方家庄生娃去! 所有的人都垂下头去,心中猜测着朱棣会做出什么反应。 下旨斥责? 还是直接下狱! 朱棣把纸张往桌子上一丢,淡淡的道:“竖子无礼!” 朱瞻基心中大急,就想弥补一二。 而纪纲的眼中全是惊喜。 看来这次是来对了啊!方醒果然是惹怒了陛下。 “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方醒此诗……” …… “哇!小鸭子!” 当婉婉第一眼看到大黄的时候,那大眼睛中全是小星星。 “郡主,这不是小鸭子,这是小鹅。” 方醒正在逗弄小鸭子,闻言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圆脸的宫女在说着小鸭子和小鹅的区别。 自从遇下村的事件发生后,婉婉身边的宫女嬷嬷都被换了一遍,目前这批都是才来没多久的。 “郡主请看,这小鹅的腿要长一些,脖颈也要长一些……” 呃…… 方醒和张淑慧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觉得有些囧。 丢人啊!居然把小鹅当作了小鸭子,还说什么耕读于方家庄,纯属扯淡呢! 小白在边上一愣,然后满不在乎的道:“管它呢,只要它是我的大黄就好。” 婉婉也严肃的点头道:“嗯,是呢,我就喜欢大黄。” 那卖巧没成功的宫女讪讪的退了回去,方醒心道:叫你显摆吧,活该! “少爷,薛华敏来了。” 前厅中,看到方醒进来,薛华敏就急切的问道:“二姑爷,那首诗可是你写的?” “什么诗?” 方醒昨晚信誓旦旦的半饷才让张淑慧相信自己,所以闻言就随口问道。 “运交华盖欲何求啊!” 薛华敏跺脚道:“二姑爷,这可是怨望啊!” 方醒昨天喝得不多,所以那些事情倒是记得清楚。道:“怨望就怨望吧,难道还不许我归隐田间啊!” 你这是…不要功劳的意思吗? “他还有个屁的功劳!” 李茂在家中不屑的对夏淼说道:“我看别说是封爵,搞不好还得下锦衣卫的诏狱。” 夏淼也是得意的道:“此人不学无术,被我们一激就写了那首诗,什么是自作孽?这就是啊!哈哈哈哈!” 而在英国公府,老太太也无奈的对着儿子儿媳们叹道:“姑爷就是这个脾气,老大以后就多帮衬帮衬吧。” 不等张辅说话,张輗就嚷道:“母亲,我和老三的位置都几年未动了,要帮也是该先帮家里人吧!” 张軏只是笑笑,可目光同样的灼热。 由于北征大捷,此时的朱棣是心情最为欢喜的时候,若是张辅去讨个情面,升个一级两级的算个屁啊! 而两人的媳妇也是对对眼色,笑意满颊。 “大哥……” 张輗一脸期待的看着张辅。 张辅的目光一转,在两个弟弟的身上扫过,淡淡的道:“陛下的情面可不是能轻易去求的,就你们俩这等折腾法,还是留着救你们一命吧。” “大哥!” 张輗一跺脚,就说道:“可那方醒有什么好的!咱家也不缺他这一份,丢开算了。” 张軏的目光闪烁,显然也极为赞同张輗的话。 张辅一抬头,就看到老太太的脸都被气红了,不禁心中一紧,赶紧安慰道:“母亲勿优,德华行事虽然大胆,可却极有分寸,此事我看还有得说。” 老太太点点头,然后指着大门道:“老二老三都回去,近几日都不要来了,我看到你们头痛!” 张輗撇撇嘴道:“母亲,儿子怎敢不来!不然被御史弹劾不孝,儿子连身上这点差事都保不住了。” “滚!” 看到张輗还敢气老太太,张辅把脸一板,手指着大门喝道。 “走就走!” 张輗起身,不服气的道:“大哥,你以后得分清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啊!” 张辅的眼中利芒一闪,吓得张輗急忙就往外跑,可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特么的谁啊?” 张輗是倒退着出去的,回身就准备开骂,可看到是薛华敏后,马上就换了个嘴脸。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 薛华敏在国公府的地位不一般,张輗要是得罪了他,以后绝对被坑,所以他才这般的亲热。 “二老爷。” 薛华敏匆匆的打个招呼,然后进去就道:“老太太,国公爷,刚才宫里有人朝着方家庄去了。” 张辅霍然起身,问道:“多少人?谁打头?” 薛华敏摇头道:“学生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仪仗,至于打头的人没看清,好像是个内侍。” 张輗一听就愣住了,随即猜测道:“难道是要拿了方醒去问罪?” 一直在微笑的张軏摇头道:“不会,若是陛下震怒,最多是让锦衣卫去拿人,而且不可能会有仪仗。” “难道是……” 张辅和老太太相对一视,心中有了些猜测…… 正文 第325章 (感谢大家不寄刀片之恩,今日继续坚持五更,求支持!) “大黄,你过来呀!” 方家的后院里,婉婉正蹲在地上,朝着小鹅招手。 “铃铛不许来!” 婉婉指着在边上跃跃欲试的铃铛说道,那小模样真是不可一世。 “呜呜呜!” 失宠的铃铛觉得狗生凄凉,就委屈的趴在地上,用两只前爪遮住了狗脸。 方醒含笑看着这一幕,正准备把铃铛唤来安抚一番,可铃铛却突然竖起了耳朵。 “少爷,宫中来人啦!” 方醒迷惑的问梁中:“我说老梁,今日你出宫没听到些动静吗?” 梁中一脸正色的道:“方先生还是赶紧先去前面吧,最好张淑人也去。” 尼玛!这是要问罪吗? 方醒觉得腿有些软,可想到自己的保命手段,就肃然道:“既然这般,那淑惠且随我去。” 到了前厅外,方醒就看到了两排依仗拱卫着中间的一个太监。 大太监看到方醒来了,就干咳道:“既然方先生到了,那咱们就准备开始吧。” 方醒拱手道:“正是方某,诸位这是来……要不咱先吃个饭再说?” 大太监的脸颊扯动了几下,想起上次在兴和时方醒的惫懒,就哼道:“方醒,准备接旨吧。” 张淑慧在边上也给了方醒一个眼色,示意他恭谨些。 方醒一怔,就问道:“这圣旨不都是要提前一天来通知的吗?今儿怎地就这么来了?” 难道是朱棣动怒,然后要抄家吗? 可抄家也用不着仪仗啊!锦衣卫就够了。 大太监无奈的道:“方醒,接旨吧。” “哦哦哦!” 方醒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叫人摆上了香案。 等方醒夫妇准备好后,大太监把脸一端,用那略带尖利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 明朝前期的圣旨非常的有趣,朱元璋的就不说了,开国皇帝,而且小时候是放牛娃,所以不能苛求。 可朱棣的圣旨依然是独树一格,比如说他在前年给修武当山道观的劳力们下旨,就用了大白话,而且很是讲究一个诱导。 ——恁官员官民人等,好生遵守着我的言语,勤谨用工,不许怠惰。早完成了,回家休息。故谕。 早点完成了,你们也好回家! 看看,这就是朱棣。若是其它皇帝,怕大多是直接威胁你:到时间不完工,你等都去死吧! 方醒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结果圣旨的内容就只听到了一些重点。 “……奉天翊运推诚……兴和伯……铁劵……八百石……” 大太监念完了圣旨,看到方醒有些恍惚,就提醒道:“兴和伯,接旨吧。” 老子也是伯了? 方醒接过圣旨,这是要拿去供奉,被虫蛀了还得要去申请补一份。 老子终于是伯了?哈哈哈哈! 方醒无法不得意,朱棣和他老子可不一样,那些封爵的武将大多能在永乐一朝善始善终。 而且等到了朱高炽和朱瞻基上台后,方家就算是平稳过度了,以后绝对没问题。 铁饭碗啊! 方醒又接过铁劵,看着那和瓦片差不多形状的东西就欢喜。 ——中间的字可是用黄金镶嵌的啊! 看到方醒在看着那些字,大太监干咳道:“兴和伯,圣旨和铁劵当好生保管,若是丢失了……” 方醒没抬头的道:“那不可能,我家的狗厉害,家丁更厉害。” 张淑慧在边上低声道:“夫君,没有文武之称呢!” “什么文武之称?” 方醒看着这个铁劵是越看越欢喜,这就是传家宝啊! 张淑慧对着大太监福身道:“敢问公公,我家夫君的兴和伯为何没有文武之别?” 大太监鄙夷的瞟了方醒一眼,才答道:“伯夫人,此事咱家也不清楚,不过这是陛下钦定的封赏,想来是有些深意在里面的。” 大明的封爵从朱元璋开始就分了文武,武臣叫做:宣力武臣;文臣叫做:守正文臣。 张淑慧家里好歹出过两位封爵的人,虽然有一位是死后才封的爵。所以她一听就觉得不对了。 方醒这才懂了这个东西,他苦笑道:“咱这是三不管吗?还是说陛下给忘记了。” 大太监板着脸道:“陛下他老人家当然是不会忘了,所以兴和伯就赶紧准备谢恩的奏折吧。” 方醒看着手中的铁劵,想着反正也是伯,至于文臣武将的就别管了吧。 “多谢公公了,方家准备了些小东西,还请笑纳。” 既然朱棣舍得给铁劵,方醒当然也舍得给好处。 看着方醒递来的信封,大太监的心中一万头神兽在狂奔着。 别人家的好处都是用小荷包装着,悄悄的递过来。可你倒好,这是怕别人不知道吗?搞那么大一个信封,尼玛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说咱家收还是不收? 众目睽睽之下,大太监最后还是接过了信封,然后摆着脸子道:“临来前陛下有吩咐。” 方醒只得站好听着。 “瓦剌和阿鲁台的使者都到了,让方醒去,若是谈亏了,朕就把他的铁劵给收了!” 方醒一听就傻眼了,急忙就问道:“陛下要我去谈什么?” 铁劵可以免死几次,但老朱家的皇帝都邪性,没谁把这个当回事,该杀的还是杀,一点都不手软。 就算是不能免死,可铁劵就代表着世袭,以后方醒的儿子还能承袭兴和伯这个爵位。 大太监的眼中有些笑意,“这些都是军国大事,咱家可不敢过问,兴和伯还是等待旨意吧。” 方醒拱手道:“那方某就多谢公公了。” 等出了大门,大太监看到那些庄户们都闻讯赶来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有一位伯爷坐镇这里,方家庄从此就算是稳靠了,你让他们如何不欢喜! 而此时马苏正在国子监里,他是来请假的。 秋闱在即,他想回家去温习功课,而不是在国子监听着那些老儒讲课。 请假很顺利,毕竟他是朱瞻基亲自送进来的,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在这个上面刁难他。 而陈潇就困难了些,不过这货倒是有气质,直接就闹翻了。 “爷走了,你们爱咋就咋吧!” 两人一起到了大门口后,恰好遇到华清也在。 华清也请假了,不过不是去考试,而是准备去李家学院,为那些准备秋闱的学生讲课。 看到马苏和陈潇后,华清得意的道:“马苏,陈潇,听说宫中有人去了方家庄,你们可小心别被扯进去哟!”8 正文 第326章 方醒封爵了? 马苏冷然看着华清,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可陈潇正一肚子的火气,闻言上去就是一拳。 “噗!” 华清捂着嘴巴,一缕红色从手边流了下来。 陈潇指着他骂道:“狗东西!昨日德华兄才做的诗,今日就满大街都是,肯定是你说出去的,老子打死你!” “干嘛呢?哎!说你呢!” 这时边上看大门的军士终于出手了,他摸着腰刀的刀柄,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马苏拉住陈潇,低声道:“少说话,不然你的屁股就要受苦了。” 国子监的惩罚有打手心、打屁股,陈潇今天闹了两场,多半屁股要遭殃。 “站好了!” 军士走过来,正好看到华清张开嘴巴,吐出了一颗白生生的东西。 “鹅的鸭子啊……” “拿下!” 看到掉牙齿了,军士觉得这事挺严重的,就召唤了同伴,准备把陈潇拿下,交给国子监处理。 这年头当官也得讲究个形象,如果你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黑洞,吏部肯定会觉得有碍观瞻,顶多给你个小吏的活。 去装假牙齿吧! 几名军士怜悯的看着华清。 这时候已经有假牙了,有象牙、牛骨头、檀木等材质,用软金铁线绑在边上好的牙齿上。 不过这种假牙是不能吃饭的,只能是装饰用。 而最能仿真的材质也有,只是要看你敢不敢用。 ——死人的牙齿! “方醒封伯啦……” 就在陈潇被绑住了半个手臂时,一个外出办事回来的教授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方醒封伯了? 马苏有些恍惚,华清一口血水喷出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前生作孽,今世才遇到了方醒这个家伙。 “放开我!” 陈潇一听就嘚瑟了,喝道:“知道方醒和我啥关系吗?那是我兄弟,赶紧给我松开!” 军士们也被这个消息给弄懵了。 要知道大明的封爵可不是玩笑,到了朱棣这里,非大功、非军功不得封爵。 “方醒封爵了?” 纪纲失神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的毛笔掉到了地上也不知道。 庄敬哭丧着脸的道:“大人,刚来的消息,是陛下身边的人去颁的旨意,还有铁劵。” 王谦面色凝重的道:“大人,方醒此子已经成了我锦衣卫的一大威胁,您得……” 纪纲颓然道:“陛下这是何意啊……” 刚才还说方醒是个竖子,可转眼咋又变卦了啊! 庄敬突然咦了一声道:“大人,属下想起了一件事,方醒的兴和伯并无文武之分。” “果真?” 纪纲和王谦瞬间就精神了。 庄敬仔细的回忆着,半饷在纪纲那杀人的眼神中肯定的道:“对,就是没有宣力武臣和守正文臣。” “啧!” 纪纲摇头道:“陛下这是何意?让那方醒在文武之间呆着吗?” 王谦的脸色不大好看,他说道:“大人,武臣封爵不能干涉政事啊……” 纪纲一拍大腿,恼怒道:“文臣在陛下这一朝是不可能封爵了,那么方醒没有文武之别,那就是陛下……” “二姑爷封爵了……” 国公府的效率就是快,薛华敏传来消息的同时,快马就已经去了方家庄打探,很快就回来了。 老太太喜气盈腮的问道:“是何爵位?可有铁劵?” “老太太,是兴和伯,有铁劵。” “好啊!” 老太太拍手道:“老大,你且去贺一贺吧。” 张辅平时很少去干这种事,此时一听倒也笑道:“母亲放心,儿子马上就去。” 张輗嘟囔道:“大哥你可是国公,他方醒好大的面子,敢劳动你吗?” 张辅起身淡淡的道:“上次你在外头口无遮拦,虽然德华并未找你计较,可两家的关系终究是淡了一层,懂吗?” 张輗不服气的道:“淡了就淡了,难道国公府还比不过兴和伯吗?” “出去!” 老太太被二儿子给气到了,顺手拿起自己的抹额就扔了出去。 等张輗走了之后,老太太才面露忧色的道:“老大,这个家也只有你能稳得住,老二太轻浮,老三喜欢小聪明,他们俩就算是一时的显赫,可绝不长久啊!” 张辅点头道:“母亲放心,儿子省得。” 老太太欣慰的道:“二姑爷眼看着就要起来了,再有太子和太孙的帮衬,未来不可估量啊!” …… 而朱棣的这个决定连朱高炽都有些晕乎,至于朱瞻基,他根本就是意外之喜。 “父亲,皇爷爷此举可否是…在为孩儿考虑呢?” 朱高炽艳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起自己的詹士府经常会被朱棣一锅端,心中就觉得有些古怪。 合着当儿子的总是被当老子的欺负,而孙子却成了香饽饽,这是哪家的道理? 怀着复杂的心情,朱高炽淡淡的道:“你皇爷爷圣心独运,不可猜测,你且叫方先生谨言慎行才是。” 方醒的那首诗一出来,朱高炽的心都凉了半截,觉得这次他算是彻底的把自己给玩坏了。 可没想到朱棣却不按常理出牌,方醒的牢骚诗才出来,接着封爵的旨意就有了。 关键是那个铁劵居然立时就得了,这让朱高炽深深的怀疑着自己的老爹。 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兴和堡远在边墙外,朱棣此次封方醒为兴和伯,一时间让不少人都有些迷惑。 虽然咱大明没有封地,可封爵的名号却代表着皇帝对你的看法。 兴和堡是方醒北征第一功的地方,而朱棣的大军出塞后,也曾驻扎几日,所以…… “父亲,孩儿去一趟方家庄。” 看到朱高炽在发呆,朱瞻基心痒难耐的就准备闪人。 “哦!” 朱高炽清醒后说道:“那你记得把婉婉带回来,那丫头,这几日都玩野了。” 今日的方家庄真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少爷,没锣鼓。” 方杰伦今天看着起码年轻了十岁,连走路都带着风。 方醒的兴奋度此时已经降下来了,闻言就道:“那就算了,不过流水席赶紧弄起来,不要吝啬酒肉,要让庄上的人都沾沾喜气。” 方杰伦点头道:“老奴知道了,少爷放心,今日全庄的人都得来,不来的扣钱粮!” 方醒既然封伯,肯定是要施恩的,所以方家庄的老老少少又领略了一次家主的大方。 “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们,少爷今日大喜,都赶紧到主宅的前面领钱粮了啊!晚了可没有。”迪巴拉爵士说感谢!爵士已经感受到了大家的支持!明日继续五更!!!爵士一诺!!! 正文 第327章 恩怨分明方德华(第五更,求支持。) “少爷公侯万代!” 主宅的前面此时站满了人,当方醒出现时,黑压压的就跪倒了一片,让他很是不自然。 人人平等方醒自然是不信的,也觉得不可能。 可看到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给自己下跪,方醒实在是接受不能。 “都赶紧起来吧。” 方醒看到了朱瞻基,就指指后面,示意他先进去。 朱瞻基笑了笑,然后带人溜到了前院。 前院中此时摆放着许多肉食,那些看着粗大的鸡腿让朱瞻基也是开了眼界。 “大哥,你快来看大黄。” 大黄正在这些肉食之间转来转去,婉婉就跟在后面护持着。 两兄妹就在这里围着只小鹅转,而家丁们不停的把肉食搬出去。还有那些铜钱,都穿好了,一家家的分发下去。 等院子里的东西都差不多空了之后,当了半饷吉祥物的方醒也进来了。 看到婉婉正在给朱瞻基介绍大黄的可爱之处,方醒不禁笑了笑,随即就被外面的大喊给吓了一跳。 “伯爷公侯万代!” 婉婉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方醒,你是伯爷了吗?” 方醒皱眉道:“算是吧,不过别叫我伯爷,难听。” “那我跟皇爷爷说,让你当侯爷好不好?” 婉婉抱起大黄说道。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莞尔,然后道:“侯爷更不好听,别人听了不知道是哪的猴呢!” “婉婉想吃什么叫人给花娘说啊!” 方醒交代了一下,然后和朱瞻基去了书房。 “德华兄,恭喜了。” 朱瞻基笑吟吟的拱手道。 方醒斜睨着他道:“礼物呢?就带着张嘴来吃喝是吧?” 朱瞻基摸出一个小玉雕,是一个弯弓搭箭的将军造型,然后递给了方醒。 “什么材质的?石头的?” 方醒一边胡言乱语的打击着朱瞻基,一边想着这个玉雕到了几百年后,估计能换多少固定资产。 “少爷,国公爷来了。” 张辅的到来让方醒有些意外,不过因为有朱瞻基在,所以他没有出迎。 朱瞻基趁着张辅没到之前问道:“德华兄,你那二舅兄上次得罪了你,你没和他闹翻吧?” 这是在转着弯子问方醒是否对张輗实施了报复行动。 方醒眯眼看着那尊玉雕,淡淡的道:“张輗说张家和我方家再无关系,那是他的权利,我觉得无可厚非。” 按照朱瞻基的想法,方醒应该是一回来就展开对张輗的报复,他都准备好了从中协助一把。 可没想到方醒却说这是张輗的权利。 “陈策如何了?” 方醒转过话锋问道。 提起陈策,方醒就恨得牙痒痒的。本来他是想亲自动手的,可没想到朱高炽传话说让郑亨自己出手。 这样才爽快啊! 有什么比让仇人痛苦的为自己杀人更爽的事情呢? 朱瞻基表情古怪的道:“据说陈策是死于侯夫人之手。” “哈哈哈哈!” 方醒闻讯不禁大笑起来,然后说道:“那郑亨舍不得处死小妾,最后被正室一杯毒酒放倒,结果这次还是这位正室,果真是一家人啊!” 这位武安侯夫人果真彪悍,而且手段毒辣。只是为了斩草除根,就在郑亨还在犹豫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悍然出手,干掉了那位小妾的兄弟陈策。 等张辅来了之后,方醒看着和往日一般的笑谈,可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像是两郎舅的气氛。 等张辅走了之后,朱瞻基劝道:“德华兄,英国公那里还是要保持些关系才好。” 方醒淡淡的道:“北征回来我去过他家,然后大家装作亲热的谈了些事情,可那只是礼节而已。” 在郑亨对方家庄下手时英国公府没有出手,或者说是没来得及出手。但如果没有张辅的威慑,那么张淑慧一个小女人独自撑着这个家,估计早就被觊觎者给吞了。 “人情我已经还了。”方醒淡淡的说道。 至于人情,不过是方醒为张辅摆平了一件事而已。 在北征回来时,斥候抓到了一名躲避聚宝山千户所的信使,搜出来的信件居然是从金陵寄往北平的,而内容也很简单。 ——陛下,张辅有反心! 这封信虽然不能撼动张辅的国公地位,可在他已经升无可升,赏无可赏的情况下,谁知道会在朱棣的心中种下什么钉子。 关键是方醒提供的信件上面有主使者的信息,这让张辅此后可以有针对性的做出应对。 张辅在永乐朝后,其实就已经很少统兵了,这也是一种戒备。 那封信方醒已经让辛老七给了张辅,只说是感谢张辅以往的照顾。 回到家中,张辅独自去了书房,良久才出来。 等到了老太太那里,张辅才吐露了心思。 “母亲,德华那边怕是对咱们有芥蒂了。” 老太太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眯着,缓缓的道:“先前老二信口雌黄,要不是太子派去了内侍,二丫头不就被郑亨的人给欺负了?” 张辅点头,觉得有些羞愧。 方醒北征,按理作为大哥的张辅应该照拂好张淑慧才是。可他却想着有了国公府和太孙的名头在那里镇压着,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就疏忽了些。 结果郑亨仗着自己是朱棣的爱将,直接就把方醒大概是要完蛋的消息传到了金陵。后来就是墙倒众人推,连郑亨的小妾都敢派人去逼迫张淑慧。 “母亲,儿子当时也没想到郑亨的小妾胆子这般大,所以就……” “哎!” 老太太叹道:“我知道二姑爷在想什么。” 张辅沉声道:“德华上次来家中遇到了老二,老二不但没赔罪,还讥讽了一番。” “正是如此。”老太太唏嘘道:“二姑爷是年轻人,怎地能忍得下这口气哦!” 张辅劝慰道:“母亲勿优,儿子目下有些高处不胜寒,德华此举兴许是为了避嫌吧。” “嗯。”老太太眼波平静的道:“若是一家姻亲都显贵,那二姑爷此后必然会受到陛下的猜忌。”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都知道方醒的脾气,那真是一个外表笑吟吟,内里却是恩怨分明的家伙 方醒真是为了避嫌而疏远张家的吗? “淑慧,以后娘家可以时常回去,只是有的事情就不要告诉那边了。” 方醒和张淑慧正在门口站着,看着婉婉和大妞在刚搭好的土灶边上看热闹。 张淑慧一怔,然后柔声道:“夫君,妾身知道呢。” 从张輗放出那话,而张辅却没有给出交代开始,张淑慧就已经没回娘家了。 方醒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庄户们,淡淡的道:“为夫会被你们搭起一个遮风挡雨的棚子,挡住外面的风雨……” 正文 第328章 辛老七‘出轨’,使者到来(今日继续五更,求支持!) 流水席总是能让人快乐起来。 当蒸笼被揭开,一阵热气模糊了方醒的视线时,张淑慧轻声道:“妾身已是方家人,凡事当然以方家为重。” 方醒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正准备开个玩笑,可身边一阵风刮过,接着就看到辛老七狼狈的跑了过去。 “辛老七!你给老娘站住……” 随着这声彪悍的呼喊,方醒赶紧拉着张淑慧闪到了边上。 果然,两人刚躲开,喜妹就拎着把菜刀冲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第一次看到如此彪悍的喜妹,有些懵了。 “辛老七,有本事你今晚就别回来!” 喜妹用菜刀指着在不远处朝这边傻笑的辛老七喝道。 “我爹肯定又惹我娘生气了。” 大妞正和婉婉蹲在案板边上,瞅着那些煮熟的大鸡腿被撕成肉丝,然后撒上调料搅拌而流口水,看到自家老爹被老娘追杀一点都不奇怪。 婉婉想起自家老爹时常被老娘嫌弃,就认真的点头道:“嗯,我父亲也经常被母亲说,都成方醒说的那种什么二皮脸了。” “真的?” 大妞一脸惊喜的模样让在身后照顾她们的宫女嬷嬷都在低头忍笑。 “真的!” 婉婉回想了一下道:“昨夜父亲就被赶出了寝宫,还念叨着什么…女人真是翻脸不认人。” “这是咋了?” 辛老七是方家的家丁头领,而且几次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所以看到出事,张淑慧也得去过问一下。 “夫人。”喜妹挥舞着菜刀,愤怒的说道:“今日我给他洗衣服,在袖子里发现了香囊!” 刚才方杰伦征求方醒的意见后,就通知了全庄,此后要称呼方醒为老爷,张淑慧为夫人。 至于为啥不按照常例称呼为‘伯爷’? ——“外人称呼还行,都是庄上的人,我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淑慧纳闷的道:“可我觉得老七不是这种人啊!” “夫人明见万里。” 辛老七接近了些,为自己辩解道:“今日我去看秋闱的主考官是谁,路上碰到有人的车辕断了,就帮了一把。我说不要报酬,可那家人硬是塞了个包,是男人给的,不是女人!” 张淑慧楞住了,边上的方醒也愣住了,都齐齐的看向了辛老七。 这货不俊啊! 难道是…… 想起香囊的主人也许是个娘娘腔,方醒同情的道:“老七,下次可不许接这种东西了。” 辛老七一脸懵逼的点头,可喜妹却嚷道:“就你这样的,也只有男人会喜欢你!晚上你别回来了!” 呃…… 方醒无语的看着张淑慧,两口子都觉得这事不好掺和。 至于辛老七的取向,方醒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流水席一直吃到了晚上天黑才散去,方醒听了一耳朵的老爷,忧郁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回到卧室,灯光下,张淑慧今晚显得特别的美。 “夫人……淑慧。” “夫君……” 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的称呼还是不要变的好,不然就显得生疏了许多。 灯被吹熄了,过了许久,黑暗中,方醒喘息着问道:“淑慧,伯夫人可好?” “……你这婆娘,嗷……轻点掐!” …… 金陵的夏天有些火辣,本地人还能适应,可外来人,特别是北方人就有些难以承受。 清晨,会同馆中的两幢相对的小楼中都响起了叫喊起床的蒙元话。 阿尔布古身材矮胖,面白无须,在瓦剌有‘瓦剌太监’之称。他是马哈木的心腹,也是此行的使者。 “托里出来了吗?” 阿尔布古随意的擦了把脸,觉得会同馆对自己怠慢了许多。 会同馆是大明接待外宾的地方,而大明对待友邦也舍得给饭食,大概是想让外人知道大明‘大吃货帝国’的源远流长。 “就这些?” 看着眼前的一碟咸菜,一碗稀粥的早餐,阿尔布古不禁有些恼怒了。 随从呐呐的道:“会同馆的说…有吃的就不错了。” “可上次我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阿尔布古想起自己上次来纳贡时,会同馆的人多热情啊!而且还请自己到来宾楼大吃大喝的,这次咋就变样了呢? 而住在对面的阿鲁台使者托里也是一样的待遇。 托里身材高大,满脸的胡子,看着十分威猛。 当随从抱怨说吃食太差,而且房间太热时,他只是笑眯眯的说还好。 吃完早餐,两边同时下楼来。 “哼!” 看到笑眯眯的托里,阿尔布古冷哼道:“败军之将,也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阿鲁台确实不是马哈木的对手,差距不小。 托里笑眯眯的道:“阿尔布古,听说你们被明皇打败了?” 战争都结束几个月了,托里这是明知故问。 阿尔布古阴狠的道:“不过是平手罢了,可收拾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哼!” 两帮人就此散去,各自去找门路求见朱棣。 朱棣正在处理政事,听到两家使者一起求见,就面无表情的道:“方醒呢?” 大太监没在,黄俨就俯身道:“陛下,方醒昨日在家大开酒宴,据说方家庄的庄户都得了不少好处。” 陛下,这也太猖狂了吧……难道您不训斥几句? 朱棣的胡子翘了翘,吩咐道:“罢了,那竖子多半是在偷懒,且容他几日。” “不过……让那两家使者自己去寻方醒,别来烦朕!” 黄俨的眼神一暗,只得出去交代。 “什么?让我们去找方醒?” 阿尔布古和托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醒是谁? 最近方醒封伯的消息传出来后,两人都去调查过,这才知道方醒这厮就是北征时给了瓦剌重创的家伙。 “是兴和伯吗?”托里笑眯眯的道:“那真是好极了,想必此行会有一个好结果。” 而阿尔布古却脸色铁青的道:“为何是这人?” 来传话的太监懒洋洋的道:“听说兴和伯的算术天下无双,所以陛下大概是想让贵使去算账吧。” 阿尔布古脸色一僵,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这位公公,敢问那位兴和伯喜欢些什么呢?” 太监一听就艳羡的道:“不知道,不过想必金银美女都喜欢吧。” 黄俨在后面听到后就抿嘴笑了一下。 方醒,你就大胆的收吧,咱家在盯着你呢! 正文 第329章 第329章 行贿兴和伯,和朱高煦去喝花酒。 方家庄很好找,阿尔布古和托里来了庄外,看着田间的禾苗,各自反应不同。 “这些都该是我们的!” 阿尔布古觉得大明实在是太富庶了,相比之下,草原上除了牛羊什么都没有。 两人都带着随从,也不下马,就这样直接进了方家庄。 到了主宅前,阿尔布古叫人去问话。 “开门!开门!” “谁呀?” 侧门开着大大的,可居然有人敲大门,里面的家丁也不爽了。 这里可是兴和伯家,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呢!还想走大门! “顺宁王使者阿尔布古拜会兴和伯。” “和宁王使者托里拜会兴和伯。” 里面静默了一瞬,然后说道:“那就等着。” 阿尔布古一怔,心想居然不请我进去奉茶吗? “晾着他们。” 方醒正在研究小鸭和小鹅的区别,听到两家的使者都来了,就随意的吩咐道。 这两家使者既然都来了,那就说明朱棣那边已经撒手了。 “夫君,那可是使者呢,不可怠慢。” 张淑慧正把脚放在铃铛的背上做针线,而铃铛眯着眼睛,不时的瞟那两只小家伙一眼,很是馋涎欲滴。 方醒把小鸭子递给了小白,告诫道:“千万别再养了啊!不然这内院都乱套了。” 小白念念不舍的把小鸭子送回去,方醒这才拍拍手道:“这两家都是死对头,而且对大明也不友好,何必给他们脸面!” 一直等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方醒才叫人去赶人。 “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休沐,不理事,二位请回吧。” “哦!那兴和伯何时理事呢?” 托里笑眯眯的问道,同时还递了个荷包过去。 方六看到荷包就鄙夷的道:“少来这一套,在方家行不通!都回去吧。” 咦! 这下连阿尔布古都有些诧异了。 居然不收好处? 还是说…… “嘭!” 一个箱子被送到了侧门里,方六看那落地的势头,就笑眯眯的点头道:“且回吧,我家老爷要休息几日。” 总算是有了准信,阿尔布古鄙夷的看着托里道:“一个荷包也想收买人?阿鲁台怎么会派了你这个蠢货来!” 托里的笑容僵了僵,然后就招手,从随从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递给了方六。 “后日吧,等后日我家老爷就理事了。” 方六笑眯眯的接过包袱,掂量了一下后,满意的道。 托里斜睨着阿尔布古道:“记住了,是后日!” 方六可不会管他们之间的争执,招呼人就把东西弄了进去。 “打开看看。” 方醒把小鹅往地上一抛,在小白不满的嘟囔中说道。 箱子和包袱一打开,满眼的黄白之物。 张淑慧讶然道:“夫君,这能收吗?” 方醒懒洋洋的道:“当然要收,不收就亏了。” 于是贾全的差事又来了。 乾清宫中,黄俨遗憾的看着贾全把箱子和包袱打开,心想这个方醒咋就不收下呢? 朱棣当然不会为此动心,只是淡淡的道:“兴和伯果然清廉,此事就着他好好的办吧。” 方醒当然会好好的办,所以他正在给自己补充能量。 午膳很丰盛,方醒夹起一片切的薄薄的火腿,看着那深红的颜色就赞道:“果然是顶级火腿。” 小白一夹就是几片,囫囵吞枣的道:“少爷,不好吃。” 目前在方家庄也只有小白还称呼方醒为少爷,这是个地位的象征。 方醒瞪了她一眼,然后眯眼品尝着。 特么的!怎么感觉还没有以前的老腊肉好吃嘞! 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土包子的方醒,干脆就把一盘火腿片都给了小白,自己吃着地道的炒菜觉得很是舒坦。 吃完饭,朱瞻基就来了。 “德华兄,小弟是奉了皇爷爷的令来协助你。” 方醒坐直了身体道:“你来了也好,正好接触一下瓦剌人。” 两人在书房里探讨了半天瓦剌和鞑靼之间的关系,最后定下了初步的策略。 刚送走了朱瞻基,汉王的帖子就到了。 “还是秦淮河?”方醒苦着脸,最后还是拒绝了。 可没多久,送信的人又来了,一脸苦比的道:“伯爷,我家王爷说了,你要是不去,我家王爷就会送伯夫人一幅字……河东狮……” …… 大白天的来秦淮河,让方醒有些不适应。 “咦!怎地是凝香的那艘画舫?” 方醒上了画舫,看着有些眼熟的布置,就有些不悦。 “怎地,我请你来这里还不够意思?” 朱高煦大步走来,踩得船板吱呀响。 方醒看着闻声出来的凝香,就淡淡的道:“此处太过雅致,方某不大习惯。” 凝香闻言就福身道:“那日凝香无礼,还请兴和伯原谅则个。” 微微露出的脖颈修长白嫩,秀发乌黑的堆在头顶,挽成了发髻。那长长的眼睫毛,玉管般的琼鼻…… 果然是尤物啊! 可方醒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朱高煦就笑道:“你二人莫不是有奸…情?那本王马上就退避三舍。” 方醒定定的看着朱高煦,淡淡的道:“王爷想多了,喝酒罢!” 朱高煦看到凝香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失望,就笑着坐下道:“凝香此处本王还是第一次来,那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 方醒瞟了凝香一眼道:“王爷不是在编兵法吗?怎地有空出来喝酒了?” 凝香看着和朱高煦说话一点都不谦卑的方醒,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 朱高煦苦恼的道:“兵书难修,本王今日身心俱疲,所以就想着出来散散心。” 凝香的表情一窒,心中大骇。 朱高煦在金陵,说句实话是没几个真心朋友的。而在他‘改邪归正’后,原先的那些‘朋友’都散的差不多了。 可他出来散心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方醒…… “方醒只是个穷酸,就在乡下种地呢!” “那人已经被陛下猜忌了,此后当无出头之日!” “文人掌军,此自甘堕落也!吾辈不屑于与此人为伍!” “……” 想起那些书生对方醒的评价,再看到方醒一脸从容的和汉王谈话,凝香突然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眼瞎了,才会把那些夸夸其谈的学生们的话信以为真。 “方醒,我知道你带的有酒,拿出来吧。” 朱高煦喝了一杯画舫提供的‘美酒’,觉得没滋没味的。 “没有!” 方醒没好气的道。 那些都是高度酒,要是喝多了乱来怎么办? 回家估计就得面对两个女人的低泣了。 “小刀!” 朱高煦不忿喊了一嗓子,随即船舷边上就冒出了一个脑袋。 小刀一个翻身上来,手中的飞刀藏在指缝间,目光炯炯的盯着朱高煦。 “别乱扔!” 朱高煦的消息还算是灵通,所以知道小刀的本事,于是就拎起边上的椅子挡在了身前。 而凝香则是满眼星星的看着方醒,觉得他的随从真是太厉害了。 方醒点点头,小刀这才把飞刀收起。 “老爷您放心,七哥在下面已经制住了那几个侍卫。” 正文 第330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吐血五更,求支持!) “什么?” 朱高煦有些坐不住了,“你莫不是在玩笑?” 他的那几个侍卫虽说不是顶尖高手,可放出来也是无人敢惹的角色,所以小刀说都被辛老七一人制住了,他怎么会信! 看到朱高煦大步下去,方醒也不跟上,只是让小刀拿出一瓶酒来。 ——二锅头,绝对能让你感受到火山爆发的炙热,和那滚烫的热血! 等朱高煦到了下面,就看到自己的两名侍卫都委顿的倒在地上,而辛老七正持刀*住了楼梯口。 “你把我家老爷如何了?” 辛老七杀气毕露的问道,让朱高煦马上条件反s的摸向了腰间。只是他今晚没带刀,只得退了一步。 “老七,我没事!” 辛老七这才缓缓把刀收起,转身去了舱外。 “丢人现眼!” 朱高煦看着两个侍卫艰难的站起来,觉得真是太奇葩了。 他的这两名侍卫可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只是近些年一直在闲置,但也不应该会被辛老七一人轻松的制住啊! “方醒,把辛老七让给我如何?” 回到楼上的朱高煦有些艳羡的问道。 方醒只是摇摇头。 “那辛老七看着傻傻呆呆的,只要你把他让给我,我府里的东西由你挑!” 这个价码可不低,凝香都垂下螓首,想着那个辛老七大概要走运了。 哪怕方醒是兴和伯,可和朱高煦一比,那地位真是天差地远。所以凝香认为辛老七要是跟了朱高煦,那此后的人生肯定会一帆风顺。 “王爷知道西南有一种猫熊吗?” 方醒打开二锅头,任由朱高煦欣喜的抢了过去。 “好酒!” 朱高煦先喝了一口,才摇头道:“不知。” 方醒喝了口发酵酒,虽然口感淡,可总比二锅头的辛辣好啊! “人不是货物,不可能让给别人!”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朱高煦,心想你不会以为辛老七就是大熊猫那等萌物吧? 大熊猫看着可爱憨厚,可当它发飙时,怕是一般人都弄不过它。 “那就算了。” 没心没肺的朱高煦让人很是讨厌,可方醒却觉得这人可以当朋友,至少不用担心会被他给Y了。 琴声响起,婉转的歌声就在耳畔回响,方醒和朱高煦渐渐的沉浸在秦淮的风情之中。 “……等君到断肠……” 一曲终了,凝香失望的看到两位客人根本就没注意。 “方醒,此番父皇让你去交涉,你打算怎么做?” 朱高煦看来是静极思动了,他挑眉道:“不如本王去给你压阵,如何?” 方醒摇摇头,下巴朝着凝香那边摆摆,示意这里不能谈正事。 凝香看到了这个动作,黯然的退了下去。姿态之优美,让糙汉子朱高煦都难免生出了怜香惜玉之心。 “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说说也无妨啊!” 方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玩味的道:“王爷这般的轻忽国事,看来最近的兵书都白修了呀!” “我说不过你,喝酒!” 朱高煦深知自己的口才不如方醒,干脆就拉住他开始了灌酒。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了,小刀突然冒了头,“老爷,三老爷好像冲着这边来了。” “三老爷?” 方醒摇摇头,才醒悟了小刀说的是谁。 张軏,他来这里干嘛? “老爷,七哥说还有那个什么平阳王。” 朱济熿? 方醒的嘴角微翘,心想这位大概是要来谢恩的吧。 大明的藩王就算是受封也不会离开封地,可朱济熿有些特殊,因为朱棣弄掉了原先的晋王朱济熺,所以为了做个姿态出来,就特地让朱济熿来谢恩。 “朱济熿……” 方醒听到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禁乐了。 “王爷莫慌,咱们先看他是要去哪。” 方醒一脸正气的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可这报仇的方法咱们还得商榷一下。” 朱高煦握紧拳头道:“那你说该怎么弄?本王今日要让他吐血!” 方醒本来就有些发愁怎么报复,既要让自己念头通达,又不能被人发现,扫了朱棣的面子。 听到这话,方醒笑道:“有了。” …… 朱济熿觉得自己很悲催,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嫡大哥从晋王的宝座上给推了下去,然后又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承袭王位的圣旨。 可特么的这份圣旨居然要他到金陵来谢恩受封,这不是坑人吗! 自从静月坑了一把朱高煦后,朱济熿就发誓此生不到金陵,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本来他是应该在北平受封的,因为皇帝就在那里。 可朱高炽因为清查诸卫的军籍一事惹怒了朱棣,朱棣盛怒之下就改变了行程,直接回京,所以他只得接了旨意赶来金陵。 而最好笑的是,朱高炽清查之事还是被纪纲给捅到北平去的。 这就是Y差阳错,命中注定啊! “王爷,听说那凝香长的是天姿国色,那歌喉能让人三日不知R味,今日有您出马,想必那女人不敢拒绝吧。” 张軏接到了赵王的急信,要求他照顾好朱济熿在金陵的行程,不能出差错。 所以今日朱济熿刚到金陵,张軏就带着他到秦淮河来接风洗尘。 朱济熿有些不安的看着左右,然后舔舔嘴唇道:“果真如此?” 上次他来金陵时,凝香正好关闭了画舫,所以未能一亲芳泽。 张軏指着不远处只亮了一个灯笼的画舫道:“看,今日凝香居然开画舫了,不信王爷就上去一看,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朱济熿咬咬牙,心想自己刚到,那汉王听说正忙于钻研兵法,应该不知道吧。 “走,待本王去看看。” 色心大炽的朱济熿一马当先就踏上了木板,正奇怪怎么没人出来问话,船上本就只剩一个的灯笼却都灭掉了。 “咦!” 此时天已经黑了,张軏还在岸上,朱济熿的随从马上就用火折子点燃了精巧的牛油蜡烛。 “这女人莫不是欲擒故纵?” 朱济熿什么女人没上手过,可凝香这种充满了神秘感的女人却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接着船身一震,画舫缓缓的离岸。 难道是要和本王共度一夜吗? 朱济熿让人打头,准备进舱,可随从却警惕的道:“王爷,此女来历不明,还是先回去吧。” “放P!” 马上就要被封王的朱济熿近来的脾气越来越大,也听不得别人的意见,闻言就一脚踢出去。 “轰!” 就在朱济熿一脚踢出去的时候,就在他的边上突然冒出了火焰。 “啊……” 无论朱济熿的心思是如何的Y沉狡诈,可当养尊处优的他骤然遇到了危险时,依然像是个孩童般的无助。 “王爷!” 在岸上正腹诽着朱济熿抛开自己,独自去会凝香的张軏看到火头也惊住了,急忙就喊道:“跳下去!跳下去!” 正文 第331章 本王不是你哥 “救我……” 火光越来越大,朱济熿被两名侍卫夹着站在船舷边上,后面的火头烤的背部火辣辣的。 “跳下来!王爷,赶紧跳下来!” 这边的火光终于引起了周围的注意,那些人都纷纷围过来,出谋划策的让朱济熿赶紧跳河。 “本王不会水啊!” 正当朱济熿准备咬牙跳下去的时候,岸边一个魁梧男子挤到了前方,看着已经烧到上面的火头怒骂道:“是谁点了本王的画舫?是谁?” 边上有认识这位的都惊呼道:“原来凝香居然是汉王的人啊!” 而船上的朱济熿在跳水之前也看到了朱高煦,在落水的一刹那,他恨死了自己。 我特么的来秦淮河干嘛呢我! 刚落到水里,那两名侍卫就急忙去摸朱济熿,可却半饷没摸到。 额的神啊! 王爷可千万别出事啊! 准备加封的未来晋王居然在秦淮河被淹死,朱棣的怒火估计能烧掉半个金陵城。 不是心痛朱济熿的死,而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被削了! “快把王爷找出来!” 一阵慌乱中,终于有侍卫抓到了一个脑袋,于是就奋力的把这人拉了出来。 “是王爷……” 朱济熿被侍卫送到了岸边,一张嘴就喷出一道水柱。 一只脚在人缝中伸出来,用力的跺在了朱济熿扒在岸边的手上。 “嗷……” 一声惨叫后,那只脚早就消失无踪了。 满肚子的水,右手还被踩得皮开肉绽的朱济熿终于上岸了。 还没来得及想刚才是谁在水中拉住了自己的脚,差点让自己淹死,朱济熿一抬头就看到了朱高煦。 朱高煦温柔的扶起了朱济熿,笑道:“平阳王可真是逍遥,居然到金陵的第一天就来了秦淮河边,只是……你这是想给本王换一艘画舫吗?” 朱济熿刚想说话,就觉得咽喉一阵涌动,他担心喷到朱高煦,赶紧侧脸。 “哇!” 假装没有看到水柱的方醒缓缓走过来,讶然道:“这不是平阳王吗?怎地……难道是欠债被追到了河里?” 朱济熿一听这话,心中一阵慌乱,就想摆脱朱高煦的大手。 可朱高煦是什么人? 呵呵!皇室中武力值最高的家伙啊! 一把拽住朱济熿后,朱高煦狞笑道:“平阳王,你一把火烧了本王的画舫就想走吗?” “什么?” 朱济熿正心虚被追索上次借贷的钱,听到这话他几乎都要昏过去了。 “二哥……” “本王不是你哥!” 朱高煦心情舒畅的道:“你哥正在给你腾地方呢!” 这话打脸,朱济熿的面色本就惨白,只得低声道:“二哥,小弟愿赔。” “好!爽快!” 朱高煦和方醒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就叫人找来笔墨纸砚,“平阳王,那你就先把怎么烧掉的画舫,还烧死了本王的爱……妾凝香,都写清楚!” 什么? 朱济熿懵逼了,他回头想寻找张軏,可张軏在看到朱高煦出面后,早就躲到了边上。 “三哥好雅兴啊!” 方醒看到大局已定,就悄然摸了过去。 张軏一怔,看到是方醒后,就色内厉荏的道:“那可是平阳王,马上就是晋王,你还不去劝劝汉王殿下吗!” “关我毛事!” 方醒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骑着大白马顺着河边走了一里多,方醒就看到了那条小船。 “少爷,我们在这。” 小刀和辛老七都从船上冒头,还有那位凝香。 等朱高煦的侍卫赶来了马车后,方醒毫不犹豫的就招呼自己的人回家。 “兴和伯且慢。” 方醒皱眉回身,就看到凝香正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何事?” 凝香福身道:“兴和伯,凝香难道就不能入您的眼吗?” 想起上次方醒看自己的眼神中完全没有一点动容,今后只得换个名字重新生活的凝香就觉得有些不服气。 方醒看到小刀正在偷笑,就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方某的心不大,只能容下家中的妻妾,姑娘言重了!” “我们走!” 看到方醒毫无留恋的打马而去,凝香痴痴的站在船上,只觉得过往都是一片云烟,风吹即散。 “走了。”这时朱高煦的侍卫不耐烦的道:“凝香姑娘,你在秦淮河边能呆几年?等年老色衰了谁还会管你! 这次有我家王爷出面,你想嫁人也行,想去做嬷嬷也行,总比你抛头露面好多了吧!” “可是……” 虽然朱高煦答应事后会给她一大笔钱,并且随意她去哪里都行。可想起以往的生活,凝香只觉得一阵黯然神伤。 “万众瞩目的日子当然好,可一旦归于平静,一般人还真受不了那种冷清的滋味。” 回到家中,为了不让张淑慧怀疑自己包养了消失的凝香,方醒只得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张淑慧一脸不屑的道:“女人家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一天出去抛头露面的,换了别人家,早就关在闺房里了!” 方醒一边享受着小白给自己擦头,一边啧啧的道:“淑慧高见。” 目前对女人的禁锢还不算严,就算是到了中后期,大明的女人日子也还算是不错。 其实程朱理学并未如宣传的这般迂腐,可儒家就是有这个本事,把前人的理论自己加工一下,想怎么加工就怎么加工,然后再推而广之。 而最强大的加工就出现在了蛮清时期,借着理学之名,什么稀奇古怪的规矩都出来了。 想起自王阳明的心学出现后,程朱理学就在大明逐渐式微,方醒就不禁心动了。 要不咱也截个胡? 方醒想着美事,张淑慧在做针线,小白在给方醒擦头,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可气氛却格外的温馨。 张淑慧用贝齿咬断了线头,歪着头想了想:“夫君,马苏应该要秋闱了吧?” “对。” 方醒说道:“昨日我就问过了,问题不大。” 马苏在经过方醒的各种教育后,眼界自然不是一般学生能媲美的,所以他做出的文章在国子监里都得到了教授们的好评。 而随着方醒封伯的消息传出去后,马苏这个弟子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有人已经在说马苏是今年应天府秋闱解元的最大热门。 “热什么门,都是些眼热的家伙!”8 正文 第332章 二王对,很乖的朱高煦(第五更,脑袋发蒙,求支持!) “陛下……” 朱棣是一位勤劳的皇帝,也是一个工作狂人。 大晚上的,朱棣依然在批阅奏折,并不时就某些问题与当值的胡广和金幼孜交流看法。 听到这个哭喊声,朱棣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喝道:“去看看是谁?” 大太监出去瞅了一眼,回来禀报道:“陛下,是平阳王。” 朱棣的嘴角一抿,不耐烦的道:“他不好好的沐浴等候册封,大晚上的这是在干什么?” “叫进来!” “陛下……” 随着一声悲鸣,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然后跪倒在地。 看着披头散发,像是只落汤鸡般的朱济熿,朱棣的眼皮子跳了跳,问道:“你这是何故?” 朱济熿单手撑着地面,抬头泣声道:“陛下,今日汉王误会了臣,那方醒在一边煽风点火,他污蔑臣烧了汉王的画舫,逼迫臣签下了大笔的银钱赔偿,陛下,臣真是无妄之灾啊……” 方醒? 大太监觉得真是太荒谬了,方醒不是在家躲懒吗,怎地会和朱济熿碰上了? 朱棣看到了朱济熿高高扬起的右手,那手现在看着就和猪蹄一个样,肥肿肥肿的。 “传汉王来。” 大太监马上就出去吩咐,同时心中暗自佩服朱济熿的狠辣。 一般人的手伤成了这样,第一件事肯定是先去医馆处理,可朱济熿贵为未来的晋王,居然是选择先来告状。 朱棣在继续处理政事,而朱济熿就在胡广和金幼孜不时的瞩目下,继续在那里跪着。 方醒接到了汉王的通报,不禁捂头道:“这朱济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去陛下那里告状,难道不怕汉王事后报复吗?。” 如果说方醒是睚眦必报的话,那么朱高煦此人就是有仇不过夜的典型。 “我家王爷说了,请兴和伯放心,那小子翻不起风浪!” 来人自傲的道。 方醒苦笑道:“你们王爷究竟是要了多少赔偿?” 来人的自傲不见了,有些尴尬的道:“呃…也不多吧,只是……晋王府两年的收益罢了。” 尼玛! 方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这还不多……” 要知道现在的藩王收益可不少,每年的俸禄、封地的各种收入加起来,那真是大明的顶级富豪啊! 晋王府两年的收益,这笔数字怕是能让朱济熿想去上吊吧! 想想,要是真的赔付了,晋王府马上就会处于负债状态。 而王府里的人会怎么看刚接手晋王位子的朱济熿? 超级败家子? 崽卖爷田不心疼? 这货还不如咱先前的晋王爷呢!果真是小娘养的! 怪不得朱济熿敢冒险去告御状,原来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啊! 当汉王到了之后,一见到朱济熿就喝道:“朱济熿,你这个缩卵的杂碎,烧了本王的画舫,烧死了本王的小妾凝香,你居然还有脸来父皇这里告状?老子捶死你!” 胡广不忍的闭上眼睛,金幼孜咬着自己的手指头,胆战心惊的看着朱高煦一把提起朱济熿,老拳马上就招呼了过去。 “哎哟!陛下救命……啊……” 朱高煦进来时,朱棣本是有些欣慰的,毕竟这个让人头痛的儿子终于消停了些,可马上朱高煦就让他的欣慰变成了奢望。 “呯!” 茶杯摔得粉碎,朱高煦最后一拳把朱济熿打成了大虾,这才不爽的道:“父皇,您何必为此等小人生气,且待儿臣来收拾他。” 朱棣捂额,觉得脑门在蹦蹦跳:“今日之事如何,你且说来。” 这顿就被白打了? 朱济熿顶着张肿胀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朱棣,可惜没得到一点同情。 胡广心中冷笑道:汉王可是陛下的亲子,你朱济熿不过是旁支而已,而且还是庶子,也敢奢想陛下会为你惩罚汉王吗! “父皇。” 朱高煦一脸委屈的道:“儿臣近日一直在编写兵法,深感劳累,今日就邀了方醒去秦淮河消遣,可就等儿臣和方醒去岸上吃饭的时候,回来就看到朱济熿在点火,把儿臣的画舫给烧了。” “而且……” 朱高煦愤怒的道:“他居然把凝香封在了船舱里给烧死了,父皇,是可忍……那啥不可忍啊!儿臣已经很长进了,只是叫他照价赔偿而已,怎地还被他恶人先告状呢!” 从朱棣去北征开始,朱高煦就在府中修兵书,最多就是出去查找资料和请教宿将,真是乖的不能再乖了。 所以当他说完后,连胡广和金幼孜都觉得汉王要是早这样的话,估计太子的位置就不保险了。 朱棣干脆把朱笔放下,问朱济熿:“可是如汉王所说?” 朱济熿满脸青紫,龇牙咧嘴的道:“陛下,那火绝不是臣放的,一定是方醒,那个奸诈的小贼!” “放屁!” 朱高煦气咻咻的道:“方醒和你有何仇怨?你居然敢这般污蔑他!难道你想赖账吗?” 朱济熿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朱棣强忍着不耐烦道:“方醒可要挟你了?还是说他逼迫你了?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朱高煦幸灾乐祸的笑道:“你倒是说呀,人方醒淳淳君子,你倒是污蔑一个给本王看看?” 大太监和朱棣的脸颊几乎是一起颤动着,两人心中都在腹诽着朱高煦的话。 那方醒你可以用惫懒、睚眦必报来形容。就算是夸张些吧,最多也只能是大才而已。 可你居然说他是淳淳君子?这真是把牛笔吹到了天上啊! 朱济熿看到无法善了,就豁出去的道:“汉王殿下,上次的事是臣弟不对,那些债务自然由臣弟来解决,可这个画舫和凝香之事臣弟是不认的!” 朱高煦一脸茫然的道:“上次的事不是你栽赃给本王吗?害的本王大门都不敢出,被那些债主给堵在了家里。” 回身,朱高煦把上次朱济熿坑了自己一把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道:“这人真是卑鄙无耻,上次的事儿臣都为了我皇家的名声压下了,可他居然不依不饶的,儿臣怀疑他是想把我也烧死在里面!” 朱棣的脸色一变,喝道:“无耻!拉出去!” 两名侍卫拖着朱济熿就往外走,他不甘的喊道:“陛下,臣冤枉啊……汉王要臣赔偿晋王府两年的收益,臣……” 等人被拖走之后,朱棣瞪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不服气的嚷道:“父皇,儿臣的那艘画舫可是花了一半身家才弄出来的,难道他朱济熿敢不赔吗?那儿臣就到山XI去,把晋王府都给拆了!” 正文 第333章 小方飞刀(祝大家今天都成双成对!) 一夜好睡,方醒捶捶腰杆,看着正在梳妆的张淑慧道:“这男人果然就是牛,看你容光焕发的,要不晚上为夫就来个大补汤?” “呸!” 张淑慧轻呸一声,然后羞红着脸就出了门。 “哎呀,只能休息今天一天了。” 等洗漱之后,方醒才想起明天就得去和那两家使者谈判,顿时就怀念起悠闲的日子来。 “不省心的玩意儿,果然是打个鼻青脸肿的才知道听话啊!” 想起马哈木的日子不好过,方醒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早餐是大枣枸杞瘦R皮蛋粥,这个搭配让方醒惊为天人。 闻了闻味道,方醒皱眉道:“这甜不甜,咸不咸的,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硬着头皮喝了半碗,方醒看到张淑慧的面色稍好,就赞道:“果然是贤妻,这粥的味道好极了。” 张淑慧这才喜滋滋的道:“夫君,我昨夜就泡好了米,配好的食材,大清早就开始熬制。真的好吃吗?那妾身明早再做好不好?” 方醒的腿抖了一下,强笑道:“好好好,不过这口味得经常换,要不明早就来菜粥吧,再来点那个腐R正好。” 想起那个罐子里的腐R,小白马上就抬头道:“少爷,都被吃完了。” “没事,咱多的是。” 方醒捡起个煮J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不过那东西咸,你们要少吃。” 仓库里多的是这些调味品,方醒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些来,供给第一鲜和家里用。 说到第一鲜,方醒记得今天好像要有人要请朱瞻基吃饭,第一鲜专门在二楼留下了个房间。 要不去蹭一顿? 到了书房,马苏已经是准备完毕了。 “明日秋闱,为师没啥能指点你的了,关键是发挥出来,别紧张!” 马苏的水平方醒还是相信的,所以他看到马苏有些紧张,就指派了一件事给他去办,也算是分散情绪。 “你去一趟汉王府,问问昨日的事情最后怎样了。” 马苏一怔,心想我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儿不温习功课吗? 方醒笑道:“越是紧张就越需要静气,滚蛋,快去快回。” 等马苏走后,方醒拿出地图,看着瓦剌和鞑靼的地方,良久才叫来了小刀。 小刀最近在长个,看着有些抽条,方醒满意的道:“我这里有个东西,你把它放到瓦剌和鞑靼使者的床下,用这个粘牢。” 小刀接过这两个狭长的东西,再试试那个不干胶,问也不问就去了。 “果然是块好材料!” 小刀自从到了方家后,每日勤练不辍,据说他的飞刀连辛老七都得小心防备,不然很难躲过去。 仓库里,方醒满世界的找了半天,这才找到了几十把小刀,然后又闪身回去。 试试锋利程度后,方醒的兴趣大增,干脆就找出一大块泡沫放在门背后,就玩起了飞刀。 玩了一会儿后,方醒也掌握了些重心的诀窍,就玩起了花样。 一个背转身后,方醒随手就扔出了飞刀。 他觉得这一刀是自己的神来之笔,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这等发挥了。 嗖…… “德华兄……” “吱呀……” 飞刀刚出手,书房的门却被人给推开了。 方醒大惊,急忙喊道:“低头!” 朱瞻基正张开嘴准备说话,听到喊声后,对方醒的信任让他马上就低下了头。 飞刀一闪,朱瞻基是躲过去,可在他身后的贾全却呆立原地,头上c着一把飞刀。 这一刀是方醒神魂附体后发出的一刀,角度和力量俱佳。 “你没事吧?” 方醒看到扎在贾全头上的飞刀,心想这神奇的一刀不会把他干掉吧。 朱瞻基也是惊魂未定的回头看着贾全,然后伸出手去,缓缓的把飞刀拔了下来。 “没血?” “噗通!” 就在朱瞻基和方醒庆幸没出人命的时候,贾全却一P股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哎呀!我死了吗?” 贾全颤声问道。 方醒走近看了几下,才放心的道:“没事,只是断了些头发。” “找我啥事?” 进了书房,方醒把飞刀收起来,准备晚点给小刀。 朱瞻基喝了口茶,压下了刚才的惊魂,这才说道:“今日晋王回封地,皇爷爷命小弟去给他送行,德华兄,咱们一起吧,不然小弟都不想去。” 方醒翻个白眼道:“你以为我乐意见他?倒胃口!” 不过朱济熿已经是晋王了吗? 啧啧!方醒摇头晃脑的道:“陛下还真是舍得给他啊!” 朱瞻基表情古怪的道:“昨夜汉王叔被招进宫中,不知道弄了些什么,听说晋王出来脸都被打肿了,刚才已经给皇爷爷行礼受封,马上就得回去。” “汉王果然是一条汉子!” 方醒竖起大拇指,真心的觉得朱高煦这人牛笔。 这年头敢在朱棣的面前揍人,而且揍的还是一位王爷,估计也就只有朱高煦这位大神了。 朱瞻基悠然神往的道:“小弟也想啊!只是不能,也不敢。” 方醒起身道:“哪天我带你去打一架,保证让你过瘾。” ……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金陵城外的一个亭子外面,朱济熿带着随从站在那里,张軏有些尴尬在解释着昨晚的事。 “殿下,下官昨夜是被汉王的人给制住了,所以不能脱身,不然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下官也会……” “太孙殿下来了……” 朱济熿本就不想听这些,闻言赶紧走到了前面。 他已经得罪了汉王,要是再惹了太孙,那他只能把寄希望在赵王的身上,否则此后就得倒大霉了。 这年头不会脚踩几只船的都不是好权贵,朱济熿当然是好权贵,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朱高燧的身上。 可当朱瞻基越来越近后,他身边那个男子就映入了朱济熿的眼帘。 “方醒……” “方醒……” 张軏看到方醒居然只是比朱瞻基落后一个马头的位置,就觉得那股子羡慕嫉妒恨压都压不住。 要是能成为太孙的心腹,张軏当然不会去投靠朱高燧。 可朱瞻基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朱棣一手安排的,旁人根本就无法c手。 这家伙真是好运啊! 张軏想起方醒原先在北平只是个小地主,可机缘巧合之下,居然和太孙结缘,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人现在可是兴和伯了啊! 永乐朝以军功封爵的,论年龄就数方醒最年轻。 正文 第334章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两厢见面,朱瞻基自然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储君的言行,而方醒只是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对张軏都假装没看见。 “德华,听说你把凝香给养在了外面?” 张軏看到朱瞻基和朱济熿那边正在程序化的送别,就悄然过来问了一句。 方醒笑呵呵的道:“是啊,就在外面。” 麻痹的!你想转弯说我沉迷美色,那我就成全你。 “这消息三哥尽可放出去,小弟自然是欢喜的。” 张軏的脸色一僵,他没想到方醒居然会这般的强硬,就笑道:“为兄不过是担心你和二妹妹不和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德华可知勋戚之间的联络吗?” “不知道。” 勋戚之间能有什么?不过是用联姻的手段,把大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共同组成一个利益集团。 而这个利益集团在永乐朝后就有些颓废了,最终在土木堡被瓦剌人打断了脊梁骨,从此再也没有振作起来过。 张軏干笑道:“德华现在也是勋戚中的一员,可得要选好路啊!不然眼下倒是风光了,可以后呢?” 方醒有些不耐烦了,就硬邦邦的道:“小弟只乐意在方家庄呆着,至于以后如何,那还得看各自的本事。” 难道联姻就能让家族稳固吗? 确实是能! 可这种稳固是建立在后继无人的基础上! 大家都在混吃等死,就得紧紧的抱成一团,不然哪天被皇帝看不顺眼了,这种好日子岂不是完蛋了! 这时朱瞻基那边完事了,朱济熿扯着嘴角过来,假笑道:“兴和伯年少有为,我大明有此良才,诸位将军可以安心了。” 这是临走都要恶心人一把啊! 方醒淡淡的道:“王爷行事端庄,当为我大明之典范,方某在金陵将翘以盼,等着王爷治下的欢呼!” 要说恶心人,方醒的本事也不差,不但是说朱济熿行事昏聩,而且还隐含着朱济熿有反心的意思。 等朱济熿脸色难看的走了之后,朱瞻基无视了张軏,低声问方醒:“德华兄,你的意思是说,晋王有那个心思?” 方醒冷笑道:“这人吧,做庶子的时候就觊觎着王位,等阴招出尽夺取了那个位置,可心里面肯定就有些不甘心,我为何不能更进一步呢?”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德华兄,你说的是欲壑难填吗?” “正是!” 方醒看着张軏远去,教导道:“你要记住了,人的贪欲无止境,如果他喜欢的东西需要权势来支撑,那么这个贪欲就会伴随着他的一生。” 而贪欲,或者说是欲*望,其实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朱瞻基皱眉道:“那岂不是说每个人的贪欲都无止境吗?” “对!” 方醒安抚着想奔跑的大白马,指着前方的一排柳树道:“看到那排柳树了吗?” 朱瞻基迷茫的点头,不知道方醒想说什么。 “万物都有贪欲,柳树的贪欲就是努力的长大,生存,播撒后裔。可这个世界却有着规矩,谁都不能逾越,这就是……” “知难而退和知足常乐吗?” 朱瞻基有些领悟的道。 “是的。” 方醒笑道:“就像是我,我的贪欲很简单,那就是希望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朱瞻基咀嚼着这句话,一直到了第一鲜的门口,这才神采飞扬的道:“德华兄,小弟当不会辜负你的希望,要让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有我大明的领土,永生永世!” 方醒下马说道:“莫要大话,目标好定,可却需要一颗耐心,和坚毅不拔的信念,以及高的手腕,不然就是一句空话!” 第一鲜的伙计看到是方醒亲自来了,急忙就准备引他们上去。 “不用,我自己找地方。” 方醒拒绝了伙计的殷勤,带着朱瞻基上了二楼。 “是谁请客?” 方醒漫不经心的问道。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停在楼梯口那里,有些尴尬的道:“德华兄,是…是郑能。” 方醒的脚步一窒,皱眉问道:“为什么?” 朱瞻基有些扭捏的道:“德华兄,小弟想着……多一个……”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是吧?” 方醒已经看到了在前方房门外的郑能,他急促的说道:“你储君的风范哪去了?嗯?” “殿下,兴和伯,请。” 郑能看到方醒也来了,不禁欣喜的迎了过来。 “不请!” 方醒斜睨着郑能道:“我和殿下来此吃饭,你自便!” 郑能的笑脸不变,“兴和伯能来,小弟感激不尽,今日借花献佛,希望能和兴和伯握手言和,两家和好如初。” “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看到方醒和朱瞻基都面露冷笑,郑能急忙把自己的老爹,武安侯郑亨扛了出来。 方醒的态度既在朱瞻基的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德华兄,小弟今日可是要吃压箱底的好菜,不然回宫婉婉那里可是不好交代啊!” 朱瞻基熟稔的威胁道,根本就没把郑能放在眼里。 方醒眯眼看着郑能,淡淡的道:“就算是你爹来了,也不敢这般的大言不惭,去弄清楚两家的恩怨再来吧。” 推开边上的房门,方醒当先进去。 郑能看着朱瞻基,哀求道:“殿下……” 郑亨被方醒羞辱的消息随同他的信件一起到了金陵,郑能得知方醒骂的自己的父亲无地自容、而且还被削掉了五百石俸禄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方醒和武安侯单挑,结果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后,郑能几乎茶饭不思,想起自己当初去的那封信。 “……父亲,殿下和方醒似乎有些…不可言之事,儿以为国本如此,则未来不可依仗……” 可随着朱瞻基有了宠爱的女人,这个猜测已经不攻自破。而方醒和张淑慧的感情也成了有心人眼中的范例,郑能却不敢去信告诉郑亨,自己的猜测错了。 郑家并不止郑能一个儿子,而侯夫人不得郑亨的喜欢,所以郑能的地位也需要稳固。 在这种时候,郑能当然是要求稳。 可这一稳就稳到了郑亨和方醒开干为止,等郑能后悔时,郑亨要求改善和方家关系的书信也到了。 “殿下……” 在郑能眼巴巴的目光中,朱瞻基跟着方醒进了房间。随即赶到的方十一堵住了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8 正文 第335章 秋闱,谈判 “把那些好货拿些出来,要好酒。” 方醒交代一声,方十一高声应道,然后出去准备,顺便把门给带上。 朱瞻基看到方醒面无表情,就讪讪的道:“德华兄,小弟只是想着和他虚与委蛇一番,并无其它念头。” 方醒看到他这副模样,心软的道:“你是储君,切不可做出这等姿态来,否则臣下会认为你软弱可欺!” 朱瞻基的性格中有软弱的一面,有时候会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从北征一役中,方醒就已经窥到了他的这个弱点,只是在寻找机会提出来。 方醒屈指敲击着桌子,沉吟了一下道:“背叛是一种恶习,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得失懊悔而改变,你只看到了郑亨的示弱,却没看到他依然是在首鼠两端,只想平衡自己的利益……” “而你…” 方醒凝视着朱瞻基道:“而你只是郑亨平衡自己利益的一个工具,明白吗?没有敬畏,也没有心虚和害怕,有的只是担心你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 朱瞻基垂下头,连上菜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 而在另一边,郑能满脸凶狠的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蔑视我父亲!” 伺候的随从以为他在说方醒,可却没看到郑能眼中的疯狂。 …… 等方醒到家时,才得知马苏也回来了,可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马苏和母亲刘氏被安排在紧贴着内院的三间厢房里,这里树木不少,而且不是走动的主道,所以最适合读书。 看到方醒两口子来了,刘氏显得很是不安,呐呐的道:“我家苏儿好福气,居然被汉王殿下请喝酒了。” 方醒进去看了一眼,看到马苏只是在沉睡,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这才出来。 “这个汉王,真是小孩子脾气啊!” 方醒有些哭笑不得,想起朱高煦为了戏弄马苏,就亲自请他喝酒。但却又记得马苏明天要考试,所以并未下死手。 看到刘氏有些担心,回头方醒就叫丫鬟送来了橙汁,让刘氏等马苏醒后给他服用解酒。 “汉王说了,那笔钱朱济熿已经答应要赔,到时候有三成是老爷您的。” 送马苏去汉王府的方五也有些微醺,显然朱高煦是无差别的报复,不肯放过一人。 “若不是那两匹马闻到酒就打响鼻,汉王都准备叫人给它们灌酒了。” 方五打了个酒嗝,哭笑不得的说着朱高煦的行为。 三分之一啊! 那可是晋王府两年收益的三分之一啊! 方醒的心动了一下,随即就摇头道:“这个我不能收,你去回复汉王,就说是方家庄不缺钱粮,若是他强行要给,你就让他送给那些养济院、漏泽园和惠民药局。” 说实话,大明的社会保障在目前真心的能甩全世界几十条街。 朱元璋在以后被描绘成了一个暴*君,而朱棣也好不到哪去,反正爷孙几代人都不是好种。 可就是这位‘暴*君’朱元璋,却建立了前无古人的救济制度,让那些孤寡和流浪汉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朱元璋规定,一个地方如果出现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无人照料的残疾人,那么地方官就会被追责。 最‘荒谬’的是,朱元璋居然还曾经试点过‘免费保障房’,虽然未能推广,可却是开了先河。 这就是后人编写的史书中的‘暴*君’,大明的开国皇帝,太祖高皇帝。 ——曾经的放牛娃,曾经的和尚,朱元璋! “方醒疯了?” 中午喝酒后有些兴奋的朱高煦听到方醒的决定,不禁诧异道:“你家老爷这是要想当圣人是吧?他辟谷了没有?哪天本王送些金粉过去,等他圆寂后就给涂抹上。” 方五打了个酒嗝道:“殿下,可不许说我家老爷的坏话,不然今日咱们就……” “就干什么?” 朱高煦饶有兴趣的问道。 方五缓了一下胸口处的涌动,“就继续喝!” 马苏不久就醒了,方醒让他整理张淑慧准备的考具,可方五去传话却一直没回来。 “老爷,方五醉死了!” 方醒一惊,急忙让还在有些晕乎的马苏回去休息,然后去看情况。 等看到方五正躺在床上狂吐时,方醒不禁踢了报信的方六一脚。 “这是死了的人吗?” 汉王的战斗力看来不差,这让方醒为以往的自己感到了庆幸。 一夜好睡后,天麻麻黑的时候,方醒就起床了。 “老师,弟子去了。” 马苏穿着一身单衣,提着考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错。 “别说什么去了,你还年轻呢!” 方醒开了句玩笑,可马苏只是嘴角扯动几下,显得有些紧张。 “去吧,失败了也没啥,为师随便就能给你谋个位子。” 这话终于成功的让马苏燃起了斗志。 “老师,弟子当不负教诲!” 马苏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方醒伸个懒腰,不爽的去找朱瞻基。 太孙府外,朱瞻基今天特别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很是英气勃发。 “德华兄,此时去会同馆是否早了些?” 方醒懒洋洋的道:“去会同馆干嘛?” “谈判啊!” 朱瞻基诧异的道。 方醒啧啧的道:“北征我大明可是输了?” 朱瞻基无奈的道:“我军大胜。” “既然我军大胜,作为胜利者,为何要主动上门去谈判?” 方醒奇怪的道:“我们很急吗?” 朱瞻基摇摇头,大明不急,此时急的是马哈木和阿鲁台。 马哈木在被大明一顿狂扁之后,只求能修生养息,所以他马上就熊了。 而阿鲁台则是被大明摧枯拉朽般的打败了瓦剌人给吓傻了,要知道近些年他可是被瓦剌人打的像狗一般的狼狈。 所以两家使者都是背负着和大明言和的任务而来。 “既然不急,那咱们先去吃个早餐,叫他们在户部等着吧。” 方醒今早没胃口,在家只是吃了一个油饼,所以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去户部?” 朱瞻基觉得方醒一定是晕菜了,就算是要谈判,可也应该是在礼部吧。 方醒当先勒转马头,在朱瞻基跟上来的时候解释道:“礼部多迂腐,他们总是习惯对那些异族陪笑脸,而户部不一样,夏尚书可是个老抠!” 到了户部,果然受到了夏元吉的欢迎。 “此次北征靡费不少,若是能补贴一二,想必今年我户部的日子能好过些。” 夏元吉眉开眼笑的带着两人去了一个大房间,推开门道:“殿下,这里够了吧?” 朱瞻基扫了一眼,点头道:“不错,叫人收拾一下,就这里了。” 收拾起来很简单,不过是打扫一下,搬些桌子椅子什么的。 趁着这个机会,方醒带着朱瞻基去吃扁食。 正文 第336章 争夺主导权(大家过情人节,爵士还在码字!) “客人要吃些什么?” 还是那对老夫妇,方醒点了扁食。? “这好吃吗?” 朱瞻基看着那老头老太太缓慢的动作,觉得肯定还不如方醒给的那个什么辣条好吃。 方醒搓搓手,急不可耐的道:“阳春白雪是不错,可下里巴人也有着独特的味道,不吃会后悔啊!” 等扁食上来,看着那乳白色的汤,朱瞻基犹豫道:“德华兄……” “鱼汤,赶紧吃吧。” 一口汤下肚,哪怕是天气炙热,可依然让人感觉到浑身舒坦。 扁食馅料鲜美,朱瞻基从怀疑再到诧异,直把光禄寺给比下去了。 “客人慢走。” 小巷子里静谧悠闲,一声慢走却让方醒觉得有些恍惚。 几百年后,这里是否也有人用同样的口音,在对顾客说慢走呢? 一直到了户部,方醒的精神都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殿下万安。” 吕震来了,作为礼部尚书的他有些不大爽。 “敢问殿下,为何不在我礼部行事?” 朱瞻基只是指指边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并不解释。 吕震这才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冲,只是当着方醒的面,以及几位小吏的眼皮子底下,他张不开嘴赔罪,只得悻悻的坐了下来。 一坐下吕震又不爽了,因为方醒居然坐在了朱瞻基的左边,而自己在右边。 那个小子有何资格坐在尊位上? 方醒看到人都齐了,就说道:“在开始之前,我要交代几点!” 几个协办的小吏都束手站立,朱瞻基也是侧耳倾听。只有吕震,他皱着眉头,研究着自己的手指甲。 方醒没有理会吕震的轻忽,他缓缓的道:“此次三方晤谈,作为北征大胜的我方,态度应该是什么?” 方醒环视一周,看到吕震依然在看自己的手指甲,就笑了笑。 方醒的脾气很好啊! 几个小吏都觉得那些说方醒桀骜的传言真是太假了。 “嘭!” 可方醒马上就用剧烈的声音证明了自己的本性从未改变! 吕震讶然的看着拍桌子的方醒,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 方醒直视着吕震,一字一吐的道:“吕尚书,请你注意,这里是为我大明争取利益的地方,而不是青楼!若是你觉得自己的手指甲甚美,何不如回家慢慢欣赏?” “你,你说什么?” 吕震猛的收起手,气得浑身打颤的说道:“本官难道不知道怎么商谈,还要你方醒来教吗?” 朱瞻基目光冷峻的想说话,可方醒的手一压,就抢道:“方某主持谈判,这是陛下的亲命,吕尚书若是觉得方某不称职,可去与陛下说。” “但是!” 方醒用警告的眼神扫了一圈道:“在陛下没有撤换方某之前,这次谈判就得听我的!” “不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震还想争论,可当他看到方醒的眼神后,这才悻悻的嘀咕了一句。 “本官不跟你一般见识!” 方醒压制住了吕震后,才继续说道:“我方的态度很简单,那就是赔偿!” “不是纳贡吗?” 一个小吏正在记录,闻言就诧异的问道。 “不是!” 方醒淡淡的道:“瓦剌人被我大明打成了狗,而鞑靼人鼠两端,我要的是城下之盟!” 吕震一听就乐了,不屑的道:“瓦剌是败了,可越是在这等时候,我大明就越该拿出上国的胸怀。” 看到大家都没说话,吕震这才用循循诱导的语气说道:“刀枪终究难持久,兵战凶危,而我大明又有边墙拒敌,理应感化之。” 这是礼部的老传统,也是礼部的骄傲所在。 “用什么去感化?” 方醒淡淡的问道。 呃…… 吕震一怔,然后道:“我礼部饱学之士何其多也,当先训斥之,而后温言慰之,以饱学之士教化之,想必蛮夷当感激流涕,从此与我大明和睦相处。” 这个是有的,鞑靼当时被大明和瓦剌夹击兵败后,阿鲁台派来的使者就是这般的形象: ——哭的涕泪横流,誓要永做大明的藩属和屏障。 朱瞻基不屑的撇撇嘴,他看到方醒的眉毛一挑,就知道吕震有难了。 “我记得当年马哈木的使者也是感激流涕了吧?难道不是吗?” 方醒冷笑道。 当时为了让大明出兵攻打鞑靼人,马哈木的使者只差点哭脱水了。 吕震本来正抚须得意,被这话一梗,想反驳吧,可却无言以对。 “好了!” 朱瞻基喝止了争执,然后说道:“此次由兴和伯做主,这是皇爷爷的旨意!” 方醒看到连吕震都偃旗息鼓了,这才问道:“那两家使者来了吗?” 有小吏出去文化问询,方醒和朱瞻基交换了个颜色后,低声说道:“吕震不学无术,更谈不上腐儒,什么教化蛮夷的说法都是假的,其人真正的目的还是以文御武。” 方醒又不是傻子,而吕震能做到这个位置更不是傻子。 那么吕震为何要说到教化呢? 这个就不得不提到前宋。 宋朝时,皇家是与士大夫共天下,所以武人的地位非常低。 而一旦有外患时,文官系统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出马搞定。 可那些草原异族可不会听你什么饱学之士的忽悠,老子兵强马壮,不去抢一把怎么对得起祖宗啊! 于是文官系统的解决方案宣告失败,武人登场了。 可文官系统对武人始终保持着警惕,这就出现了大将出征,却需要由文官来统御的荒谬场景。 宋朝的武力不弱,这是大家都公认的,可为何屡战屡败呢?就算是打了胜仗也要签订耻辱的盟约。 看到去问询的小吏还没回来,方醒干脆就把朱瞻基扯出去,把文官系统的这种思维说说。 “……在前宋,哪怕是亡国,可文官系统也不会让出对国家的主导权,明白吗?” 朱瞻基点头道:“那吕震刚才的意思,难道是想争夺主导权?” “正是。” 方醒说道:“前宋打了胜仗也要赔款,这是为何?” 朱瞻基有些懵逼的摇头。 方醒嗤笑道:“因为那是武人的胜利,可文官系统能看到武人出头吗?” 朱瞻基讶然道:“所以文官系统就会用赔款的盟约来确定主导权吗?可那是在卖……啊!” “卖国算什么?” 方醒不屑的道:“赔款之后,文官系统就会说是他们的胜利,他们用了一点点赔款就把敌人进攻的脚步给阻拦住了。”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朱瞻基都:“当今陛下迁都北平,此乃英明之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把京城置身于草原异族的兵锋之下,这是在提醒后世子孙要时刻警惕着,稍有懈怠就会有前宋般的靖康之耻!”8 正文 第337章 平衡之道,慢走不送 回到里面没多久,两家的使者都到了。行礼之后,大家分宾主坐下,开始了初步接触。 “二位使者远来辛苦,今日上午咱们只喝茶叙旧,不谈事。” 方醒一句话就定下了今天的基调,让人愕然之余,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这次又能混过去? 当下大家就扯起了彼此之间的‘传统友谊’,气氛极为融洽。 这时候吕震的作用就大了,看到他和两位使者聊得起劲,方醒就悄然起身,和朱瞻基先闪了。 看到朱瞻基面带疑惑,方醒就解释道:“现在先让他们疑神疑鬼,等下午再正式谈判”。 于是两人就在户部转了一圈,最后还享受到了第一鲜的送餐服务。 中午小休了一会儿后,方醒精神抖擞的就去了谈判现场。 阿尔布古和托里被分开了,按照方醒的说法,那就是得单独谈。 “先请瓦剌使者来吧。” 阿尔布古一进来就生硬的笑道:“本人在来之前,顺宁王有交代,命本人代为请罪,请大明皇帝宽恕则个。” 这人看着和梁中差不多的身材,也是白白胖胖的面孔,可说话却是死板得很。 方醒呵呵道:“陛下日理万机,估计不会有余暇听取此事,所以就此作罢。贵使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最后一句话就是刺刀见红! 你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赶紧上干货! 阿尔布古扯着嘴角干笑道:“本人带来了草原上最出色的骏马献给大明皇帝,希望大明能开通互市,则彼此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对于草原异族来说,大明一旦关闭了互市,那么他们的日子就会非常的难过。 方醒笑吟吟的道:“就这些吗?” 阿尔布古犹豫了一下道:“难道还有其它吗?” “当然。” 方醒淡淡的道:“首先,瓦剌部必须要把历年来掳走的大明百姓和军士归还,这一点不容讨价还价!” “贵使可同意?” 方醒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俯,盯着阿尔布古问道。 阿尔布古楞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道:“那是我方的奴隶,如何能归还?” 草原上的规矩,抓到的俘虏就是奴隶,除非是出价赎回,不然就是挑衅。 吕震觉得方醒这个要求真是无聊,那些被掠走的军民要回来干什么? 而朱瞻基则是想起了方醒曾经说过的话。 ——不要遗忘那些为国血战的弟兄,哪怕他们战败被俘! ——不要遗忘那些失陷敌手的百姓,哪怕他们已是白发苍苍! 方醒脸上的笑容不改,问道:“贵使此话是顺宁王的意思吗?” 阿尔布古毫不犹豫的道:“正是。” 吕震心中一动,觉得方醒的这一招应该是打草惊蛇。要被掳去的百姓军士是假,为后面的要价铺路才是真。 方醒把手一摊,遗憾的道:“那咱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贵使请回吧,顺便请顺宁王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阿尔布古心中一沉,就急切的问道。 方醒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道:“让顺宁王把自己洗干净,等着去伺候阿鲁台吧!” 阿尔布古一惊,然后就涨红着脸说道:“我部虽然被削弱,可也不是阿鲁台那条野狗所能觊觎的!兴和伯这是在羞辱我瓦剌吗?” 吕震看到这一幕,不禁幸灾乐祸的翘起了嘴角,心想你方醒这次可是遇到硬茬子了吧。 还打草惊蛇?我看你这是捅了老虎的屁股! 朱瞻基也有些担心,因为朱棣对瓦剌的态度就是先安抚,不然阿鲁台那边可是在虎视眈眈,随时都准备一口吃掉马哈木,进而觊觎整个瓦剌部。 可方醒却摇摇手指头,不容拒绝的道:“此事不容辩驳,你说我羞辱也罢,可这些人必须得送回大明,不然……” 方醒的目光鹰隼般的盯着阿尔布古,狞笑道:“不然我大明也不介意再次和阿鲁台联合,把你瓦剌部的人都变成奴隶!” 轰! 这话瞬间就让阿尔布古懵了,他呆呆的看着方醒,心中想起这个战略意图实现后的后果,那颗心就一直往下落。 可作为使者的素质让他马上就清醒过来,同样强硬的道:“此事绝无可能!告辞了!” “慢走不送。” 方醒目光冷冷的说道。 “兴和伯,你一意孤行,若是瓦剌使者果真回去了,到时候本官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吕震看到谈判已经难以为续,起身就走。 “慢走不送。” 方醒依然是用这句话来结束。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道:“德华兄,这下怎么办?” 吕震既然这时离开,那肯定是要去宫里告状。 “让托里进来。” 方醒随口吩咐小吏,然后对朱瞻基说道:“瓦剌此时自顾不暇,哪有和我大明谈条件的底气?阿尔布古不过是在色厉内荏,不必担心。” 等托里进来后,威猛的形象配合着笑脸,让气氛好了不少。 方醒看到时间不早了,就开门见山的道:“和宁王可是准备进攻瓦剌了?” “没有的事。”托里笑眯眯的道:“我部只求安身,别无他想。” “那在我大明和瓦剌交战时,为何没有见到你部的人马?而在侧后集结的是谁的兵马?” 大明北征时,原先答应派出人马参加的鞑靼人不见踪影,反而在大战起时,发现了在侧后方集结的鞑靼人马。 托里还是笑眯眯的道:“太师本已准备出兵,可下面的部族却有**勾结马哈木,于是不得不先清理干净,以免大战时出现内乱。” 看到方醒和朱瞻基都是面无表情,托里呵呵道:“等太师解决了那些叛逆之后,就带兵去寻陛下的大军,可惜还未赶到,大明就已经大获全胜,让太师颇为抱憾呐!” 这人看来比阿尔布古的脸皮厚多了! “那为何陛下在归途时几次召见,和宁王都抗旨不尊呢?” 朱瞻基提起这个就来气! 北征大胜之后,由于阿鲁台在侧后威胁,所以朱棣谨慎的放弃了千里追杀,这才让瓦剌部得以苟延残喘。 托里依然是笑呵呵的道:“殿下,太师那是没能及时赶到,羞于见陛下呀!” 看到朱瞻基被托里的无耻给气得还想呵斥,方醒就干咳道:“既然和宁王深感愧疚,那这次你来干什么?” 托里收起了笑容,对着朱瞻基躬身道:“瓦剌虽败,可实力犹存,太师恳请陛下发兵,两家夹击,把瓦剌这个祸害给彻底铲除掉!” 正文 第338章 他真去了? 当托里的话说完后,他发现方醒和朱瞻基还是面无表情的在看着自己。 良久,就在托里有些尴尬的时候,方醒叹道:“和宁王果然是好人啊!只是我大明才将北征归来,赏功的钱粮花了不少,就比如说我,陛下就给了八百石的俸禄,大出血啊!” 托里看着朱瞻基那张忍笑忍的很辛苦的脸,呆呆的道:“可大明富庶,这点钱粮应该不是问题吧?” 方醒一本正经的道:“当然是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所以为了弥补亏空,陛下连瓦剌的使者都没赶出去,为的不过是那点赔偿罢了。” 满意的看到了托里的呆滞,方醒继续说道:“瓦剌人此次的诚意很足啊!不过陛下想到和宁王对大明一向忠诚,所以才拒绝了双方联手的请求,你们有福了!” 啥米? 托里只觉得晴天霹雳般的震惊,心想要是大明再次和瓦剌联手,估计他们只得再次逃窜了,而且此后将无法再回到牧草丰美的故土…… 他是在骗人吧? 托里看着方醒那张淡定的脸,心中有些捉摸不定。 方醒起身道:“贵使还是先回去吧,和宁王那里也不用着急,反正陛下目前并没有兴兵的打算,有什么咱们等到明年开春再说。” 等出了户部,朱瞻基就忍不住问道:“德华兄,你到底想跟他们要什么?” 方醒摸摸肚子道:“肚子饿了,咋整?” 这里是皇城,当然去太子宫中吃饭最方便。 到了东宫,朱高炽正坐在那里装菩萨,而婉婉揪着他的袖子,不依的在嚷着。 “父亲,我要去您陪我去秦淮河边,父亲……” 一看到方醒,朱高炽如蒙大赦的赶紧指着他道:“方先生来了,你且去求他。” 婉婉回身看到了方醒,就欣喜的道:“方醒,她们说秦淮河边好玩,我们去那边吃晚饭吧?” 方醒的脸马上就绿了,而朱高煦趁机起身道:“本宫还有些政事要办……” 方醒有些傻眼了:朱瞻基没进来,朱高炽跑了,剩下的宫女太监们正在捂嘴偷笑。 只是看着婉婉那期待的大眼睛,方醒这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方醒要真带着婉婉去了秦淮河,那朱棣会不会把他大卸八块谁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第一鲜吃饭吧?” 方醒最后想了折中的办法,婉婉不是喜欢热闹吗?那就带她去看看人流量密集的朱雀街。 “不,我要去秦淮河!” 婉婉噘嘴不依的道:“你们肯定都去过了,就我没去。” “罢了罢了!” 方醒揉着婉婉的头顶道:“我带你去。” 等婉婉换好衣服,方醒牵着她走到了宫门口时,居然碰到了吕震。 “哼!” 吕震大概是告状无果,所以显得有些悻悻然的模样。此时再看到方醒牵着婉婉,就像是牵着自家妹妹般的随便,心里面都酸透了。 方醒对此只是视而不见,可婉婉的听力很好,她皱着小眉头,不悦的道:“方醒,他的鼻子有毛病吗?” 方醒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出不远的吕震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一跤。 “吕尚书,可要走稳了!” 吕震站稳后,回身,那张脸扭曲着,吓得婉婉躲到了方醒的身后。 “不学无术!” 方醒愕然,等吕震脚步轻浮的离去后,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大明的各位尚书学士中,最不学无术的就是这位吕震。 这货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太学,最后恰好得了朱元璋的青眼,所以这才步入宦途。 吕震最擅长的是看人眼色,揣摩上官的意思,所以很快就在洪武年飞黄腾达。 等到朱棣靖难时,吕震毫不犹豫的就投降了,被派到朱高炽的身边辅佐。 这人不学无术,可有个特点,那就是记忆力忒好,估计大明的官员中无人能出其右。 加上他揣摩上意的能力出众,所以虽然不学无术,却历经两朝而屹立不倒,反而越发的受重用。 “方醒,那人好吓人,他走了吗?” 婉婉牵着方醒的后襟,怯怯的问道。 这个女娃敢独自面对纪纲、黄俨而不惧,今日却…… 方醒牵着她转出来笑道:“已经走了,下次他再吓唬你,你就哭。” 礼部尚书居然敢欺负小郡主,估计传出去吕震出门都得蒙面。 “那方醒真带婉婉去秦淮河了?” 朱高炽正在乾清宫中,听到朱棣这般问,顿时连弥勒佛都破功了。 “他真去了?” 大太监尴尬的道:“兴和伯已经带着郡主出宫了,看方向倒是去秦淮河边。” 朱棣的头偏向了右边,胡子一抖一抖的,喝道:“去,把人追回来。” 朱高炽也急切的道:“记住别吓到了婉婉。” 随着这个命令,皇城中冲出了几骑,朝着秦淮河方向而去。 梁中打头,带着几名侍卫终于在离秦淮河边还有几百步的时候看到了方醒和婉婉。 “滚!” 方醒看着眼前的庄敬喝道。 庄敬的脸红红的,一张嘴就是一股酒气喷出来。他骑在马背上,身体摇摇晃晃的道:“方醒,瓦剌使者已经在收拾行装了,说是被你逼走的,我看你怎么收场!哈哈哈哈!” 方醒冷冷的道:“锦衣卫何时也能掺和朝政了?” 庄敬一怔,旋即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北征封爵,不过听说连鞑靼使者也在说要回去,只因你方醒太过霸道,不给人留余地!” “老爷!” 小刀驱马上来,右手藏在腰间,眼睛盯着庄敬问道:“老爷,可要动手?” 庄敬在看到小刀后,目光马上就转到了他的右手上,警惕的道:“方醒,莫要乱来,这里可是众目睽睽!” 看来小刀的飞刀名气已经被锦衣卫侦知了! “小刀的飞刀例无虚发,你可要试试自己能否躲过去?” 方醒笑吟吟的问道,而小刀则是有些纳闷:我什么时候例无虚发了? “方醒,若是两家使者翻脸,陛下绝饶不了你!” 庄敬放了句狠话,然后视线一直在小刀的右手处,缓缓的错身。甚至身体还向后扭曲,观察着小刀的动向。 小刀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看到庄敬这般畏惧自己的飞刀,就突然扬起右手。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后,庄敬打马而逃。 “哈哈哈哈!” 方醒被小刀的恶作剧给逗笑了,婉婉也跟着加入进来,两个笑声混合在一起,让后面看到的梁中挥手阻住了侍卫。。 a 正文 第339章 驴肉火烧和小动作〔下午出差,今日尽量保证四更) 梁中带着几名侍卫就躲在一家杂货店的里面,悄悄的看着方醒带着婉婉找到了一家小摊。 “驴肉火烧?” 方醒指着那在碳炉上微微冒气的瓦盆惊喜的问道:“可是驴肉火烧?” 正在从一个炉膛里夹火烧的汉子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了干净的笑容道:“正是,这驴还是太行驴呢!好不容易才从保定那头买回来的。” 方醒闻言食指大动,他先把在边上好奇的的婉婉安排坐下,然后就点了火烧。 “不急着出来,先拿两个,有板肠就加,我添钱。” 看到方醒垂涎欲滴的模样,在边上的婉婉就低声问道:“方醒,驴肉火烧是什么?还有那个什么板肠,能吃吗?” “能吃,好吃得很!” 那个汉子也是一怔道:“客人,这板肠可是说的驴大肠吗?” “对,你这可有?” “有。”汉子不好意思的道:“那东西别人都嫌弃他腌臜,咱就把它给洗干净,重料煮熟,倒是还可入口,客人您可要?” 方醒才想起现在估计还没有板肠这个称呼,就点头道:“来一碟,再来两碗羊肉汤,滚烫的。” 婉婉乖巧的坐在方醒身边,看着他熟练的和那汉子交流,不禁歪着脑袋听着。 “吃吧。” 方醒把破开装好驴肉的火烧用纸包好,递给了婉婉。 “小心烫。” 方醒接着把羊肉汤放到她的面前,还把汤勺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这才放进去。 “慢慢吃。” 婉婉拿起火烧,一口就咬了个小月牙,满足的眯着眼。 “果然是天上的…肉,地上的驴肉。” 方醒吃饭很快,不多时,三个火烧下肚,一碟驴板肠也见底了。 “舒坦!” 最后他慢慢的品味着羊肉汤,不时为婉婉擦擦小脸和嘴角。 “方醒?” 方醒回头,就看到渐黑的街道上,李茂正和几个文人在一起,朝着秦淮河边走去。 这货居然从背影就认出我来了?看来还真是刻骨铭心啊! 看到方醒回头,李茂用折扇挡住了半边脸,却掩不住那恼恨之色。 可方醒的目光却不在他的身上。 郑能? 方醒一眼就找到了正得意洋洋的郑能,两人对视一眼,方醒看到了得意和……意气风发! 郑能身边的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停步,就顺着视线看过来,然后皱眉问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郑能说了什么,男子看向方醒的目光突然变成了厌恶和不屑。 等这几人走远后,方醒起身结账,对着那边点点头,小刀马上就隐入了人群中。 “我们回去吧。” 方醒牵着婉婉站在路边,秦淮河里的灯火恍如星光洒落,沿着这条路点缀过来。 “郡主……” 婉婉看着远处的灯火,大眼睛黯然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梁中,嘟嘴道:“我还想去坐船。” “下次吧。” 方醒揉揉她的头顶,笑着把她交给了梁中。 回到宫中,得知方醒只是带着婉婉在街上吃了驴肉后,朱高炽这才放下心来。 “我就知道方先生不是莽撞的人……” “老爷,那人叫做严旭。” 回到家没多久,小刀就回来了,带来了那个男子的消息。 “小的听那郑能吹捧他,说是他大哥严旦是此次应天府乡试的阅卷官。” 阅卷官…… 方醒挥手让小刀下去,然后想起了马苏。 马苏正在检查刚写完的一篇文章,方醒提供的蜡烛一点烟都没有,而且光线很纯净。 狭小的号舍内,周围昏暗的环境下,马苏仔细检查完后,就按照方醒教的方法,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的回想刚才的内容。 静下后,马苏只觉得心思清澈明净,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噗!噗!噗!” 人在某种时候会五感灵敏,平时根本听不到的声音,此时在耳中如雷霆般的清晰。 马苏睁开眼睛,回头。 一个人影就在马苏的身后站着,目光炯炯,正准备伸手拿他的试卷。 “住手!” 马苏挡住了对方的手,起身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正尴尬的缩回手去,然后干咳道:“坐下!不得喧哗!” 马苏借着微光,认出这人好像是在进来时看到过,心中顿时警钟长鸣,方醒的交代就回响在脑海中。 ——记住!不许让别人看到你写的内容,特别是那些巡视的官员! “学生正凝神想文章,得罪了!” 男子点头哼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长长的过道中。 …… 方醒吹熄了蜡烛,独自坐在书房里,心中渐渐的无喜无悲…… 阅卷官,这是一个儒家学问精深才能胜任的位置。 而以前不管是秦班还是洪炳正,他们不过都是属于名气不小,可在儒学的圈子中排名靠后的家伙。 而真正在圈子中有号召力的人,是不会这般轻易出手,以免伤及自家的羽毛。 良久,方醒睁开眼睛,喃喃的道:“兴和伯…….不属文武……” “兴和伯不属文武……” 就在隔壁的李家,此时那位中年男子正在和李茂谈话。 “若是他只攻武勋,那我儒家还能袖手旁观,可他偏偏不安分……” “太孙和他亲近,然后支持他出书,第一本数学已经在大明生根了,他这是在挖我名教的根基啊!” 严旭在客厅中缓缓转圈,目光深沉的道:“有心人自然会看到这些,所以你家的书院很关键,我等就是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大家都看看,究竟谁才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李茂点头道:“学生知晓了,家父对此也很是赞同。” 俩人的目光一对,都不由的露出了微笑来。 “福兮祸之所伏啊……封伯吗……” 考场里,马苏把考具都收进了篮子里,然后把篮子放在自己的两腿间,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边上的考生看到马苏这般动静,不禁都嗤笑不已。 这人是新手吧?不然怎会担心在考场内被人盗走考具! 夜色越发的重了,有的考生还在冥思苦想,只有小部分人安然入睡。 三年一次的乡试,错过就是白白耗费三年的时光,怎能睡得着! 两个黑影缓缓地从前面走来,一路上脚步无声。当走到马苏的身边时,一人停住,环视左右。当看到无人关注这边时,才用手戳戳同伴。 黑影俯身下去,当听到马苏的呼吸平稳时,才伸出一只手,抓向了……迪巴拉爵士说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伙了!中午接到配件,下午出差维修设备。路上爵士会利用手机码字,今天一定尽力保证四更。 正文 第340章 名教大敌(总算赶上了时间) 入夜,周述带着几个小吏开始巡查考场,不时的吩咐他们要注意火烛,不得轻忽。 作为主考官,周述自知责任重大,所以总是不厌其烦的检查各个环节,生怕出现半点问题。 “你在干什么?”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怒吼,周述的心中一紧,急忙疾步赶去。 “周大人,这两人刚才准备偷学生的东西!” 周述到时,就看到马苏一脸愤慨的指着边上两个小吏呵斥。 “肃静!” 周述低喝道,然后问道:“何事喧哗?” “大人,小的只是在巡查火烛,谁知到了这里,这考生突然就发梦呓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对!大人,这考生怕是这里有些问题吧?” 其中一个小吏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一脸的委屈。 马苏没辩解,只是把自己的考篮拉出来,指着里面被翻乱的东西不说话。 能进入这个考场的就没有傻子,周述的目光扫了一圈,那些被吵醒的考生都纷纷转头。 再看看两个小吏一脸的正色,周述对马苏道:“既然无事,那就好好安歇。” 回到考官休息的地方,周述看到严旦正拿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就沉声道:“本官不管你等如何想,但这是应天府的乡试,本官不会容许出现任何岔子,严大人,你可明白?” 严旦放下书本,一脸愕然的道:“周大人,下官不明白。” 周述摇摇头,也不解释,直接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等周述进去后,严旦脸上的愕然才渐渐的消散,在烛光下,竟显得有些狰狞。 周述,永乐二年的榜眼,他的堂弟是同期的探花,被朱棣誉为大明的‘二苏’。 这等人才是真正的学问大家,所以此次应天府乡试才会点了他的将。 …… 方醒今天起得很早,吃过早餐后,直接就去了书房。 没过多久,小刀就来了。 “老爷,那两人睡得跟死猪一般,小的没费劲就取出来了。” 小刀把两个长条的东西交给了方醒,笑嘻嘻的表功道。 方醒接过来,交代道:“你且去吃饭,晚点再来一趟。” 等小刀走了之后,方醒拿着两个东西,不停的调整着进度。天大亮时,才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辛老七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个大汉。 “老爷,这人是牛马中人,通晓蒙元话。” 大汉讨好的道:“不知伯爷找小的何事,小的知无不言,赴汤蹈火也……” 这是一个话唠,方醒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淡淡的道:“你且等着。” 方醒进了里间,等再出来时,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说的正是蒙元话。 “把他的话转成汉话告诉我。” 方醒拿起水笔,凝神等待。 大汉楞了一下,然后仔细的听着。 “……明人……军势强大……可心不齐……” 大汉说到这里时,额头上有些汗水,他忐忑的偷瞥了方醒一眼。 “继续。” 方醒下笔飞快,潦草的字体下却是在记录着一件件大事。 “……有人说了,只要闹大,做出……姿态,则那个兴和伯就会……” “……若不谐……我等最多答应……” “……” 里面的声音结束了,大汉已经汗湿背腋,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 方醒放下笔,检查了一下记录后,抬头说道:“鹦鹉学舌,可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 大汉谄笑道:“伯爷麾下人才济济,小人佩服。”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既然掺和了此事,那就是有功,明白吗?” 大汉惶恐道:“不敢不敢,伯爷折煞小人了。” 辛老七冷哼道:“我家老爷说你有功就是有功,事后肯定会有你的好处。” 方醒摆摆手,辛老七就带着大汉出去。 “小的…生意还得去照看,大人,能否放小的回去。” 大汉看到门外站着两个浑身透出精悍气息的年轻人,顿时一脸的死灰,脚就有些软了。 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小刀正好过来,见状就笑道:“我家老爷可是兴和伯,哪会和强盗般的……” 辛老七瞪了小刀一眼,然后说道:“你且在方家庄住几日,等结束后自然会送你回去。” 小刀嬉笑道:“七哥,他是怕生意丢了呢。” 一旦没有死亡的威胁,那么生活就成了第一重要的东西。 辛老七拿出个荷包丢给大汉,“你先拿着,事后我家老爷当有重赏。” 大汉打开荷包,看到里面居然是银子,掂量了一下,起码得有差不多二两。 “多谢伯爷……” 大汉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一下就转身跪在地上,冲着书房磕头。 方醒重新拿了两个细长的东西交给小刀,让他寻机再次贴到两位使者的床下。 等小刀走了之后,方醒才施施然的准备去皇城。 刚出方家庄,方醒就看到了李茂和昨晚的那个中年男子。 严旭! 方醒在打量严旭的同时,严旭也眯眼在看着他,原先背负着的双手在身后渐渐的握紧。 李茂看到方醒后,就笑容可掬的道:“此时出门,兴和伯果然是我大明的栋梁。” 方醒看看日头,淡淡的道:“就算是你爹在这里,也不敢当着一位伯爷的面说这等话,记住,没有一下次了!” 看着方醒在辛老七和方五的护卫下离去,李茂的脸涨得通红,呐呐的道:“伯爷又怎么了?难道武人就要骑在咱们读书人的头上吗?” 严旭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此人乃我名教大敌也,当不可小觑。” 李茂点头道:“只是太孙那处却不好说话啊!” 严旭看着远去的三人,淡淡的道:“我说过,有心人自然会看到这些……” 方醒赶到皇城时,朱瞻基已经在户部了,只是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日头已高,德华为何姗姗来迟?” 胡广依然是笑容可亲,可方醒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谨慎和……戒备! 方醒眯眼看着朱瞻基有些怪异的模样道:“方某学而不成,就喜欢睡个懒觉,不过身无职务,倒是不需要点卯。” 胡广呵呵笑道:“德华深得圣宠,很不必在意这些。” 方醒的目光转到胡广的身上,微笑道:“方某与人为善,想必陛下也是看到这一点,又知道方某惫懒,所以才宽容了一二,不敢当圣宠。” 不远处准备过来打招呼的夏元吉突然止住了脚步,看着这古怪的气氛,眉头渐渐的皱起。迪巴拉爵士说今天坐车码字,结果就晕了,幸好没吐!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 第341章 掀开遮羞布 就在户部的主道边上,方醒和胡广相对微笑,仿佛就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 胡广瞟到了夏元吉,就笑道:“今日本官不过是来看看太孙殿下的学业,陛下那里事务繁多,就先回去了。” 方醒依然在微笑。 朱瞻基的表情有些不大高兴,仿佛是一个即将被抢走心爱东西的孩子。 等胡广走后,夏元吉过来问道:“德华,胡学士才高德重,你可莫要触怒他。” 这是个只知道干事的人,实干家! 方醒微微一笑道:“夏大人多虑了,尊老爱幼我还是懂的。” 尊老爱幼四个字方醒加重了语气,让朱瞻基的脸上浮起了不安之色。 夏元吉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德华,你可得敲敲这帮子蒙元人,最少也得给我敲出三成的耗费来。” 方醒愕然道:“我说夏大人,三成的耗费?你在吓我的吧?” 夏元吉虎着脸道:“你等的俸禄赏功已经把户部折腾空了,若是没有补充,明年本官可就先停了你兴和伯的八百石!” “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大笑着,然后说道:“夏大人这是在威胁我?小心方某上个奏折去弹劾你!” “你啊你!” 夏元吉笑道:“太孙殿下最清楚不过,我户部的仓库连老鼠都没有,你且好生的磨一磨那些蒙元人吧!” 等夏元吉走后,朱瞻基才闷闷的道:“德华兄,方才胡学士只是说了些经义为重的话。” 方醒看着那几个站在屋檐下的小吏,笑道:“陛下封伯,我自认无愧,可问题却出在了那个没有文武之分上,你…明白吗?” 朱瞻基一怔,脱口而出道:“若是有武臣号,则不可干预九卿事,嘶!” 方醒的目光在大门口出现的阿尔布古身上扫过,淡淡的道:“陛下此举有深意,你可细思之。” 随着阿尔布古的到来,托里也来了,两人皆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一开场就咄咄逼人。 阿尔布古一坐下就自信满满的道:“兴和伯,昨日我与托里两家商量了一下,觉得大明的条件太过苛刻,所以……” “所以你们准备要联手吗?”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身后是辛老七和方五,目光清冷的道:“瓦剌人就不说了,可你呢,托里!” 托里笑眯眯的把手心向上搁在桌子上,示意这都是你逼的。 “啪啪啪!” 方醒轻轻的拍手道:“北征时和宁王居心叵测,陛下早就震怒了,不过是师出无名而已……” 托里依然在微笑,可阿尔布古却有些变色了。 方醒把本子和笔合在一起,起身道:“二位这就请回吧,若是你们能并成一家人,想必能为我大明省了许多事,陛下当会重赏与我,方某多谢了!” 看到方醒真的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托里的笑脸也僵持在那里,心中却有些慌张。 大明不怕蒙元人会战,怕的却是对手采取游击战法,把主力分散。这样劳师远征而无功之后,大明北征的意志会渐渐的衰弱。 而托里所说的‘阿鲁台是被叛逆拖住了脚步’,这不过是给大家的脸上盖一层遮羞布罢了,没谁会相信。 方醒直接揭穿了这层遮羞布,就代表着…… ——哥不跟你们玩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准备开片吧! 方醒的表情轻松,收拾东西的动作舒展。他把纸笔收进一个木盒子中,然后对着两家使者点点头。 “希望你们能享受已经不多了的平静时光,咱们草原上再见!” 看到方醒毫不犹豫的和朱瞻基向门外走去,阿尔布古难掩兴奋之情,恨不能给方醒一个带着膻味的拥抱。 只要大明放弃对阿鲁台的支持,那么瓦刺才能有休养生息的希望! 至于两家联合起来?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草原人不牧羊,全都去种地!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对于统一草原同样执着的马哈木和阿鲁台都知道:不干掉对手,那么自己永远都无法放心去进攻大明。 所以瓦剌和阿鲁台都宁可单独和大明联合,和对方?那就算了吧,否则背后捅来的刀子会又狠又急。 托里觉得天气很热,热的连心跳都加快了。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魂不守舍的,就让他先出去,可就当朱瞻基的一只脚迈出去之后,身后就传来了托里的喊声。 “兴和伯留步!” 方醒的嘴角悄悄翘起,然后拉了一把恍若未闻的朱瞻基,回身就不耐烦的道:“方某还得去向陛下禀告这个好消息,贵使何事?” 托里看着阿尔布古那难看的脸色,就堆笑道:“刚才不过是玩笑而已,兴和伯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方醒笑呵呵的道:“那么贵使可是同意了归还我大明军民的提议了?” 托里看到朱瞻基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有些后怕,这是大明对此次谈判不满意的态度啊! “同意!” 说完后托里就觉得身心松快,心想那些人又不多,利益牵扯不大。还就还了,太师肯定不会在意。 “好!” 方醒看都不看阿尔布古,返身进来道:“如此咱们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来人,上茶,上好茶!” 阿尔布古尴尬的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贵使先回去想想吧,如果觉得我大明的条件太苛刻的话,那明年再来也行。” 方醒毫不客气的赶走了阿尔布古,然后就露出了贪婪的面孔。 “第一步达成协议,那么咱们再来说说……” “贵使看看这个。” 方醒把一张纸轻飘飘的递给了托里,然后就好整以暇的坐下,对身边一直在走神的朱瞻基低声道:“打起精神来,那些事情回去问你爹去!” 朱瞻基一惊,然后点点头,两人就开始看着托里的表情在急变化,就像是开了家杂货铺,五颜六色的。 “嘭!” 托里看完这张清单后,就一拍桌子,瞪大眼睛,表情夸张的道:“殿下,兴和伯,这是在讹诈!” ——牛三千头,羊五万头,骏马三万匹,最后还要赔偿一百万两白银。 “若不是你们在我大军的侧后方屯兵威胁,马哈木如何能逃出生天!” 方醒冷笑道:“在此我提醒贵使一下,此刻瓦剌人已经遭受重创,我大明很乐意重新和马哈木联手,先解决居心叵测的你们!” 托里重新拿起那张清单,欲哭无泪。 “如此多的东西,我部绝不可能出得起!” 托里已经想过了:瓦剌被大明重创,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方醒刚才说愿意再次和瓦剌合作,这不是空话。 大明现在对瓦剌和鞑靼就是采取这种态度:你强我就打你,你弱我就打你的对手。 反正一句话,就是不能让草原上出现一家独大! 这也是朱棣几次起北征的用心所在! 正文 第342章 鞑靼妥协,味道不对 托里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大明,当时听说要来大明进贡,他觉得按照以往的惯例,不但会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而且回去时还有赏赐。 可这次来到大明,不但会同馆的饭菜差的他每天都得出去吃饭,而且眼前的这位兴和伯居然狮子大张口,开出了这般吓人的条件。 不谈,看那位皇太孙的模样,大明和瓦剌人真有结盟的可能,那样鞑靼绝对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 方醒悠闲的道:“可以商量嘛,我记得蒙元被赶出中原时,可是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再加上以前的掠夺,贵使不觉得自己是个富豪吗?” 蒙元人统治了中原几十年,可以说是抢了个盆满钵满,家底雄厚得很。 看到托里还在犹豫,方醒就像是个恶魔般的在诱惑道:“我大明兵锋无双,靠的就是军械有力,贵使,等咱们谈完之后,一切都好商量嘛!” 能购买军械? 托里想起大明的那只军队,就试探道:“既然如此,那大明可否卖些那种火铳呢?” “贵使是在逗笑吗!” 方醒板着脸道:“那可是我大明压箱底的镇国重器,打造不易,只有神机营才有。” 朱瞻基此时缓过来了,也是怒道:“此物怎可外售,贵使还不如想想瓦剌人的威胁!” 方醒看到气氛紧张,就缓和道:“火铳不能卖,可刀枪却是没问题。这样,方某拼着被陛下削爵,也得给贵使一个面子。” 方醒拿出一张清单,笑眯眯的道:“贵使看看,这里的东西都可出售。” 托里接过清单,看着那些刀枪剑戟的名目,就有些动心了。 “贵使看看,这个价格我私下按照七成给你,不过方某冒着这般大的风险,贵使也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 托里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醒在搓手指头,笑的很暧昧。然后他看着朱瞻基,心想这位兴和伯可是在当面索贿啊!你难道不管吗? 朱瞻基笑的很尴尬,心想方醒这下可是演砸了。 可方醒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太孙殿下最近手头也有些紧,贵使切莫说出去,不然方某发誓,你绝走不出大明的境内!” 我的手头紧? 朱瞻基差点笑喷了。 朱棣回来就大赏北征功臣,朱瞻基跟着去打了一趟酱油,好歹朱棣也没忘记他,给了不少赏赐。 我不缺钱啊! 方醒伸出脚,缓缓的踩在朱瞻基的鞋面上,微微用力。 朱瞻基恍然大悟道:“正是,不过此事机密,贵使若想活得长久些,那就得管住自己的嘴!” 托里狂点头的道:“是是是,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 等托里满头大汗的出去后,朱瞻基有些纳闷的道:“这托里不像是傻子,怎地会相信咱们这种儿戏般的说法呢?” 方醒起身看着朱瞻基,那眼睛眯着,有些陌生的味道,让朱瞻基的心脏一缩,急忙想解释今天胡广的事。 方醒摆摆手,淡淡的道:“我是装的,托里也是装的,大家都在装傻,而真正能让托里低头的是什么?” 朱瞻基有些莫名的惶恐,急促的道:“德华兄,是我大明占据了主导权,想和谁联手就能和谁联手?” 方醒点点头,“对,大家不过是配合演绎一下而已,明日…嗯,应该会在下午,托里就会来,到时候守住赔款五十万两的底线,其它的都可以谈。”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心里面空荡荡的,想插话,可方醒那微眯的眼中却隐含疲倦,把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方醒觉得身体里的一根线好像是崩断了,他看着在边上一个房间里对着自己和朱瞻基躬身的姚平,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托里这里不会变卦,因为他们不缺银子和牲畜,至于阿尔布古,只要鞑靼人妥协了,他绝不敢炸刺!” 姚平看到方醒眉间有些疲倦之,就想过来问候。 方醒摆摆手,最后交代道:“如果托里购买了兵器,那么阿尔布古那里也要给,但是不许多出托里的份额,因为……瓦剌人的威胁最大……” 朱瞻基看到方醒正在揉着自己的太阳**,不禁担忧的问道:“德华兄,可是身体不适?” 方醒摇摇头,皱眉道:“大概是昨晚洗了凉水澡,今天头有些痛。” “那到小弟府中歇息一下,再让御医来把把脉。”朱瞻基关切的说道。 “不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方醒把上午记录的重点交给朱瞻基,再次揉着太阳**道:“下午你来主持,这也是一种磨练。至于陛下那里不必担心,我事前早就上了奏折,陛下已然同意。” 朱瞻基还是有些担心,可方醒却拒绝了他的相送,在辛老七和方五的护卫下离开了皇城。 近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到了主宅前时,只有大妞一人在门口的大树下找虫子。 方醒下马后,过去问道:“大妞,豆豆呢?” 今天婉婉要上课,接受皇室教育,所以没来。 但是以往豆豆,也就是方政的儿子方晓,他和大妞的关系不错,两人能玩到一起来。 现在还没到方家接人的时间啊!豆豆呢? 大妞带着脏脸回身,皱着小眉头道:“老爷,豆豆今天没来。” “为什么?” 方醒揉揉额头问道。 大妞看到自己的老爹正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就想了想:“他好像是说以后都不来了。” 是吗? 方醒直起腰,看着右边的远处,那里正在修建藏书楼,李家的。 摸摸大妞的脸,方醒笑道:“好好玩,明日婉婉就来了,到时候你们去找个蚁后给我看看。” “好呀!” 大妞一听婉婉要来,顿时就喜笑颜开,过去牵着辛老七的衣角,埋怨道:“爹爹,你都没给我带好吃的来。” 辛老七有些窘迫的道:“爹爹回头买,回头就买。” 方醒回头看看这和谐的一幕,就进了前院。 前院里,大黄正端着架子在踱步;铃铛在屋檐下虎视眈眈,那舌头不停的舔着嘴。 看到方醒进来后,铃铛的狗脸马上就严肃起来。它从地上起身,狗头转动,俾睨众生的在看着周围。 仿佛是一位巡视着自己领地的国王! 方醒不禁失笑,然后指指大黄,示意铃铛不许监守自盗,这才去了书房。...“”,。 正文 第343章 一连串…… 八月的金陵气候炎热,自从方醒封伯后,家里也开始大量的用冰了。 “好舒服!” 方醒坐到躺椅上,拿过一本书,随意的翻动了几下。 “老爷中午要吃些什么?”花娘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让夫君歇息歇息吧,我去厨房看看,最近夫君有些疲倦,做些益气补血的……” 窗外的阳光把书房里照的明晃晃的,方醒手中的书渐渐的落到了胸口上…… 皇宫中,朱棣听取了朱瞻基的汇报后,放下手中的奏折,点头道:“原先朕想着与瓦剌和解,以牵制阿鲁台,可方醒上了奏折,解析阿鲁台志大才疏,就算是一时占据优势,可终究不敌悍勇的瓦剌人。” 北征时的瓦剌人确实是悍勇无比,明军占据着六七倍的优势兵力,可依然差点被瓦剌人翻盘。 朱瞻基想起如果不是方醒及时赶到,自己差点就失陷在九龙口的战事,不禁点头道:“是了,按照方醒的说法,那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阿鲁台胆小而贪利,性格软弱,带出来的鞑靼人不会是劲敌!” “阿鲁台首鼠两端,北征时意欲等我大明和瓦剌两败俱伤。” 胡广神采飞扬的道:“可他太过心急,不等分出胜负就在我大军左近窥视,意图太过明显。” “蛮夷就是蛮夷,终究是不读书啊!” 胡广若有所指的发表了看法。 朱瞻基的笑容凝固。 朱棣抚须不语,目光深沉。 “陛下,陛下……聚宝山千户所军士作乱……” …… 秋闱的考场外,那些等待考生出场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突然挤进来十多个大汉。他们满脸神秘的说着些传闻…… “据说有人……” …… 和方家庄相隔的李家书院里,豆豆……方晓正看着自己的母亲。 姚氏看着在严旭面前收起了倨傲的秦班,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秦班笑眯眯的道:“严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他要收你家孩子做学生,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还不快快的磕头拜师?” 严旭板着脸,有些不渝,可当李茂急匆匆的进来,一脸喜色的附耳给他说了些话后,他才面露微笑。 “你叫方晓?” 方晓想起了大妞,想起了婉婉,想起了那些同学…… “磕头吧。” “噗!噗!噗!” …… 时近中午,大黄突然慌张的跑进了内院。看见小白后,急忙就靠近,叫个不停。 小白捧起大黄,小脸愤愤的喝道:“铃铛……” 铃铛磨磨蹭蹭的在院门现身,狗头低垂,进三退一的走过来。 小白用细嫩的手指头点着铃铛的脑门,埋怨道:“你啊你,专门欺负大黄,记住了,它是你的……” “小白,去叫夫君来吃饭。” 张淑慧的喊声挽救了铃铛,小白起身,警告道:“不许你吃掉大黄,不然……哼哼!” 等小白走后,铃铛冲着大黄呲牙咆哮了一声。 大黄迈着小步子,骄傲而优雅的向着水池而去,根本就不在意铃铛的威胁。 铃铛悻悻的舔舔嘴巴,觉得有食物却不能享用,真是太…… “少爷……” 张淑慧正在看着自己的手艺:人参枸杞猪脚汤,听到小白那凄厉的喊声后,手中的汤勺哐当一声掉在了汤碗中。 很快,内院里就传来了张淑慧的喊声。 “来人啊!” 辛老七刚把大妞哄好,听到张淑慧的声音不对,也顾不得什么内外之分,直接就冲了进去。 方杰伦正在给家丁们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挡住那些想谋夺老方家庄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后,脸色一变,跌跌撞撞的就往里面跑。 家丁们面面相觑的,然后都跟了过去,最后在内院的外面站住。 书房里,方醒就这么躺在椅子上。阳光反射的辉光照在他皱得紧紧的眉头上,满是疲惫。 “夫人,我叫不醒少爷……” 小白满脸的泪水,惶急的摇动着方醒的身体。 张淑慧伸手到方醒的鼻端摸摸,然后深呼吸一下,转身,对已经在门口的辛老七道:“去,找大夫来。” 辛老七已经看到了方醒的情况,他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夫人,小的可以去找殿下请御医。” 张淑慧想起这几天方醒回家后的苦笑,摇头道:“不!老七,你去,找金陵城中最好的大夫,绑也要绑来!” 等辛老七走后,小白泪眼朦胧的道:“夫人,为何不叫御医?少爷这是生病了。” 张淑慧的身体软了一下,她蹲身下去,摸着方醒的脸庞,喃喃的道:“虽然我不知道夫君在想些什么,可我不会再给夫君丢人了。” “叫家丁们守住大门,若有居心叵测者,一律拿下再说。” 张淑慧起身说道。 方杰伦擦去老泪,急匆匆的去了外面交代。 回过头,张淑慧看着神态平静的方醒道:“皇家不可信!” …… “陛下,聚宝山千户所的军士们在闹事。” 朱棣一怔,随即平静的问道:“为何?” 报信的锦衣卫低头道:“说是操练的法子不对。” 朱棣冷哼一声道:“那就压下去!” 作为马上的君王,朱棣从来都不会对这种事妥协。 朱瞻基心中一惊,正准备请缨去处理此事,可却看到大太监在对着殿外扬下巴。他往外一看,梁中正在殿外一脸的急色。 没等朱瞻基出去,外面又进来一个锦衣卫。 “陛下,瓦剌使者正在收拾行装,人已经出了会同馆。” 朱棣轻哼一声,有些恼火。 要是瓦剌人和大明断绝关系,那么得到大明兵器襄助的阿鲁台将会有很大的机会扫灭他们。 这不符合大明在草原的布局! 可怎么办?方醒已经代表大明表态了,难道要打自己的耳光? “陛下,秋闱第一场结束,可有不少人在说此次秋闱舞弊。” 朱棣抬头,眼中利芒一闪而过。 科举考试是不能出篓子的,不然天下文人物议沸腾,大明的江山就危险了。 以当年朱元璋的强势,可在面对北方士子的不满时,也只得砍了些脑袋来平息争议。 “谁?” 朱棣的声音带着寒冰,让在场的人身体都是一紧。 “那考生叫做马苏,外间说是兴和伯贿赂了主考官周述,周述保证能让马苏中举。” 朱瞻基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冷。 一连串的事件都和方醒有关,而且都是在同一时间爆发,这是…… 外面的梁中却等不得了,他大着胆子的喊道:“陛下,殿下,兴和伯不行了…..” 正文 第344章 三日不醒,就…… 自从皇帝北征回到金陵后,张辅的日子就变得清闲了许多,每日无事就在家看书。 . 只是最近他被朱高煦骚扰的不行,所以借口去拜访大儒,在街上慢慢熘达。 “放开!你这疯子,放开老夫!” 张辅正在马车里看书,听到这声音就掀开车帘,看到辛老七就像是战阵上时的那样,把一个老头胸腹朝下的搁在马鞍上,正打马过去。 “别叫,若是治不好我家老爷,我杀了你!” 看着辛老七远去,张辅正在沉思,突然身体一个激灵,就喊道:“停车!” 马车停在了路边,张辅从车上跳下来,马上有人送来了一匹好马。 …… 李茂和严旭刚把考完第一场乡试的学生接回来,准备让他们把题目和答案默写出来。 路过方家庄的外面时,看到远处的那边人影慌乱,不禁就有些好奇。 “要不去看看?” 李茂心痒难耐的说道:“就算是被人拦住,大不了就说走错路了。” 严旭倒是无所谓,于是就让那些考生先回去默写,他们二人就悄然的进了方家庄。 “老爷不行了……” 几个半大小子正慌乱的朝着主宅跑去,没人去关注李茂两人。 等到了主宅外面时,两人看着围在外面,脸上全是紧张、惶恐、悲伤的庄户相对一笑,心想难道这个方醒真的要嗝屁了? 兵不血刃啊! 严旭摸着自己的短须,得意的退后几步,准备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看方家庄的慌乱。 “滚开!” 严旭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脸上挂着笑容就闪到了边上。 这是来吊丧的吗?哈哈哈! 可他的这个笑容却落到了一个人的眼中。 “忘恩负义之辈!”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梁中勒住马缰,指着严旭喝道:“来啊,给咱家打,打的他母亲都不认识!” “不!我不是…嗷!” 严旭正准备解释自己不是方家庄的人,可那些侍卫可没工夫听,跳下马来就是一顿暴打。 朱瞻基没心思去管这些,他骑着马冲到了大门口,飞身而下,急匆匆的进去。 “快快快!把几位御医请进去!” 梁中指挥着把朱瞻基带来的御医们请下马来,也不管他们的大腿还在颤颤巍巍的,两名侍卫夹着一个御医,就这么提熘了进去。 家丁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在外面被暴打的严旭。其中一个家丁认出了在边上躲藏的李茂,就招来一个相熟的侍卫,指着那边说了说。 李茂正在庆幸自己没有被打,心想这可是皇太孙的侍卫打的,严旭这是有冤没处说啊! “还有他!” 正得意的李茂听到喊声,惊惶的看着几名逼过来的侍卫,喊道:“不是我,我是隔壁的!不是我……” 一名侍卫狞笑着逼近:“兴和伯生死不明,你等还有心思在这里嬉笑?打的就是你!” “嗷……” 外面连庄户们都在扔东西,里面的朱瞻基也看到了方醒。 方醒已经被移到了卧室中,张淑慧和小白守在床边,方杰伦守在门外,三人都是面带忧色。 辛老七此时也混劲上头,不管不顾的也呆在床边,看着那个老大夫在给方醒拿脉。 这大夫在金陵城中名气颇大,被辛老七从医馆抓到了这里,一路上饱受颠簸之苦。 不过这位大夫的医德不错,虽然满腹怨言,可在看到病人后,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朱瞻基的进来并没有让大家注意到,他对着朝这边狂奔而来的侍卫和御医摆摆手,然后就俯身看着大夫。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唿吸,等待着老大夫的结束。 老大夫放手,然后看看方醒的面色,起身道:“这位可是受过伤?” 张淑慧看向了辛老七,虽然她知道方醒腰侧的伤,可却不知道当时的严重程度。 这时一个声音插话道:“德华兄当时腰侧中刀,伤口颇深,流血把衣物都浸湿了。” 张淑慧几人这才看到了朱瞻基。 “太孙殿下。” 朱瞻基点头道:“无需多礼。” 老大夫原本就一肚子的火气,想着等看完病再收拾辛老七,可听到大家对朱瞻基的称唿,再看到后面宦官打扮的梁中,以及人高马大的侍卫,顿时脚就一软。 辛老七一把稳住他,喝道:“我家老爷如何了?” 老大夫看到朱瞻基一脸的焦急,就稳住心思,干咳道:“病人可是受过寒?” 辛老七点头道:“当时我部前往兴和堡时,少…老爷就是一路冻着过去的。” 张淑慧也补充道:“夫君当年曾经浑浑噩噩的三年,身体也跟着受损了。” “哎!” 老大夫的叹息让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他这才慢腾腾的道:“病人先是受寒,然后受创流血,又没有好好地调养,加上…有些思虑过甚的症状,所以一朝发病,就如山倒。” 朱瞻基只觉得眼前一黑,想起方醒为了救自己,独自带兵冲进敌阵,受创险些丢命的往事。 张淑慧此时却冷静的问道:“大夫,可有办法医治?” 老大夫也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同行,他抚须道:“病人这是邪风入体,正气不足以压制,当祛邪扶正,不过需重调养。” “谁吹的邪风?” 辛老七不懂这些什么风,以为方醒是被人给害了,就杀气腾腾的问道。 “那是…外邪!” 老大夫没好气的瞥了辛老七一眼,然后拿过纸笔,刷刷刷的就开了方子。 把方子递给张淑慧后,老大夫嘱咐道:“病人何时能醒还不知道,如果三日不醒,那你们就……” 张淑慧的手抖了一下,“多谢。杰伦叔,送送老先生。” 等老大夫出去后,朱瞻基一挥手,那几位御医就战战兢兢的进来,推攘一番后,都不敢第一个上。 尼玛!看皇太孙的那张脸,要是救不回兴和伯,咱们是不是都得倒霉啊! 最后还是看到朱瞻基的脸都黑了,这才有一位御医被大家给推选出来。 还是先看面色,再拿脉。 良久,御医放开手,先擦去额头上的汗,才长舒一口气道:“其实是邪气入体,而兴和伯受寒之后再受到重创,一直失于调养,直到现在才发作起来。当调养。” 回来的方杰伦闻言就追问道:“敢问先生,我家老爷何时能醒?” 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御医的身上。 额头上的汗水又开始集聚了,御医干笑道:“兴和伯年轻,兴许几日就能醒来吧。” 尼玛! 辛老七和方杰伦的目光都带着煞气的看着御医,心想人家前面的老大夫怎么说的?你居然鹦鹉学舌?(。。) 正文 第345章 顶撞朱棣的朱瞻基 “哎哟哟!疼死我了!” 李茂和严旭相互搀扶着,鼻青脸肿的出了方家庄。 两人的头上、身上有不少污渍,都是那些庄户们投掷的污物所致。 回头看了彼此的身上一眼,严旭觉得这是此生受到的最大侮辱,可为了维持自己的高大形象,他龇牙咧嘴的道:“那个方醒看来是不行了。” 李茂顶着两个熊猫眼,也是强颜欢笑道:“正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咱们可……” 严旭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然后就说道:“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城里,就此别过。” 只要方醒完蛋,那么严旭是不准备再来李家书院当这个先生了。 拜拜了您嘞! 这个得意的眼神没有逃过李茂那双肿胀的双眼,他含笑挥手,心道:麻痹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看谁的速度快吧! “闪开!” 厉喝传来,严旭条件反射的收起假笑,赶紧闪到了一边,然后身边就冲过了几匹马。 马上的骑士看着心情焦急,一点都不惜马力的在狂奔。 “是英国公!” 严旭惊呼道,然后才后怕的赶紧上了车,一溜烟的往金陵城中去。只是他才去了没多久,一匹马飞速的从李家庄冲出来,同样朝着城里而去。 张辅到了内院,直接推开挡在门口的几个御医。当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方醒时,他不禁惊呼道:“德华为何如此?” 朱瞻基此时正在看着第二位御医给方醒诊脉,闻言就起身道:“英国公来了。” “大哥。” 张淑慧也起身,然后目光又转到了床上的方醒身上。 张辅转身拉过一名御医,低声问方醒的情况。当听到方醒是北征途中受寒,加上受伤,没调养好才发病时,就一跺脚,恨道:“郑亨也敢跋扈如此吗?” 朱瞻基也是目中带赤,在问过御医还是一样的答案后,就对张淑慧道:“嫂子且安心,我去去就来。” 张辅等朱瞻基走后,就叫人搬来一张椅子。他坐在卧室的外面,目光深沉的看着内外院的大门。 良久,张辅招来一个张家的侍卫,耳语了几句。 朱瞻基旋风般的回到了宫中,马上就叫人去搬各种药材。由于不知道是谁病了,大家看到他的脸色,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陛下,太孙殿下在叫人找药材。” 黄俨低眉顺眼的禀告道,嘴角微微翘起。 “方醒如何了?” 朱棣沉声问道。 这时大太监也进来了,他禀告道:“陛下,几位御医诊断之后,都说兴和伯是北征受寒,后来受伤流血过多,加上没有好好的调养,所以就病倒了。” “可能康复?” “难说。”大太监瞥见了黄俨的幸灾乐祸,就说道:“御医们都说了,兴和伯这是邪气入体,不知道何时能醒,若是醒不过来,怕是要……准备准备了。” “皇爷爷!” 正在此时,朱瞻基进来了。行礼后,他对黄俨道:“我要和皇爷爷说话,你且出去!” 黄俨一听就面露委屈之色,然后看向了朱棣。 朱瞻基的面色冷峻,眼中还带着煞气。朱棣摆摆手,示意黄俨赶紧滚。 等黄俨出去后,朱瞻基把方醒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含恨道:“皇爷爷,若不是郑亨,方醒怎会这般凶险?孙儿恨不能杀了他!” 朱棣看到孙子一脸的杀气,就冷哼道:“为君者岂可这般意气用事!” 朱瞻基面色涨红的道:“皇爷爷,若是方醒有个三长两短,孙儿…孙儿定然要杀了郑亨!” 看着朱瞻基第一次冲皇帝撒气,并且没行礼就跑了,大太监有些担心的看着朱棣的反应。 可朱棣的面色居然是欣慰。 是的,大太监伺候朱棣多年,所以敢用自己被割掉的家伙事发誓,皇帝就是在欣慰。 一国之储君,没有脾气怎么行? 一国之储君,没有自己的主见怎么行? 哪怕这个主见是想干掉一个国朝大将! 若是看到一个唯唯诺诺的朱瞻基,今天的朱棣还会失望! 眯眼看着孙子大步离去的背影,朱棣再看看自己手上那因为年纪大了而暴出的青筋,神色不禁恍惚起来。 想当年,朕也曾经这般的年轻过啊! …… 秦淮河边上的一家暗娼,当郑能满脸喜色的敲门进去后,一个女人面无表情的从门里往外看了一圈,然后把门关上。 外院很简陋,可穿过中庭,进入后院后,风格就变得奢华起来。 再转过一个游廊,眼前就是一个水池。 一个戴着像是耳罩东西的男子正在水池边投喂鱼儿,听到脚步声后,男子回身,冷冰冰的道:“小侯爷,可是有消息了?” 郑能随意的拱拱手道:“孟指挥使,正是。” 男子正是被辛老七削掉一只耳朵的孟贤,他摸摸耳罩,眼中冷光一闪:“可有最新的消息?” 郑能难掩喜色的道:“那方醒听说已经病入膏肓了,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耻,英国公都去了他家,看来这是撑不了多久了。” 孟贤不屑的道:“这个消息我已经接到了,还是两份,所以小侯爷,难道就没有更新的吗?” 郑能一怔,不相信的道:“这可是我派人盯着方家才得知的消息,难道你在方家有内线?” 孟贤摇摇头,只是不答。 “罢了,且等我再去看看。” 郑能觉得自己丢脸了,恨不能马上就把脸找回来。 孟贤冷笑着,也不去管这位小侯爷。 虽然他目前只是常山卫的指挥使,可赵王要是成功了,他孟贤就是大功臣,郑亨算个屁啊! 郑能急匆匆的出了此处,骑着马就朝着武安侯府而去。 今日是秋闱第一场结束的时间,所以在经过考场附近时,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维持秩序,不许人骑马。 不过他们当然不敢拦郑能,只是让他把马速减缓下来。 郑能看着那些疲惫的考生,想起自己坐吃等死就能承袭武安侯的爵位,一股优越感就油然而生。 “马苏?” 郑能看到了马苏,他正被一群学生在嘲笑着。 “马苏,你的老师听说马上就要死了,” “就算是走通了主考官的路子,可等你的老师死了,马苏,你肯定会被驱出考场,遗臭万年!” 马苏此时没有心思和这些人翻脸,自从出来听到方醒的坏消息后,他只想赶紧回去。 “郑能!” 就在郑能幸灾乐祸的时候,两名大汉从左右逼近了他…… 正文 第346章 我心不死,希望永存!(爵士扛不住了,这个月最后一天五更) 金陵城的朱雀街,一堆人正聚在第一鲜的外面,满脸的愤慨。 “这算是什么事嘛,这都午饭时间了,他们怎么敢关门呢?” “你没看掌柜的一脸死爹的嘴脸?估计是家里出事了吧。” “刚才太孙殿下急匆匆的打马去了城外,看那样子是想杀人啊!” “谁知道呢,反正杀也是杀不到咱们……” “……” 正在慢腾腾往聚宝门走的阿尔布古听到这话,就拉过使团中的一人问道:“那人不是说只要我们做出样子来,大明一定会后悔的吗?可这来挽留咱们的人在哪?” 这人也是雾茫茫的道:“不知道,当时那人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咱们坚持,明皇就饶不了那个兴和伯!” 聚宝门就在前方不远处,阿尔布古和使团众人都频频回头看向身后。 可身后却让他们失望了,根本就看不到有大明官员。 “闪开!都闪开!” 一行人在城门那里望眼欲穿的不走了,终于等到了一辆马车在一百多名骑兵的护卫下急速而来。 莫不是那话儿来了? 阿尔布古的脸上浮起了矜持的浅笑,准备好好的教训来人一番。 可打头的骑兵看到阿尔布古等人挡住了一半道路后,就厉喝道:“闲杂人等回避!” 几把长刀马上就指向了阿阿尔布古,马上的骑士眉间全是煞气。 这是不认识我阿尔布古吗? 阿尔布古心中郁闷,就说道:“本人是顺宁王的使者,你等可是来接我的吗?” 马上的骑兵愕然,这时后面的马车里出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朝着这边不悦的道:“娘娘问为何停住了?” “什么狗屁的使者!滚!” 一把长刀从阿尔布古的头顶扫过,扫掉了他的帽子的同时,那骑兵催动马匹就冲了过来。 阿尔布古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边上,看着那马车被骑兵们围在中间,急匆匆的出了聚宝门。 那马车的规制…… 联想到娘娘的称呼,还有护卫的编制,阿尔布古脸色大变。 这是……太子妃? “大人,咱们还走吗?” 有人不忿的问道。 阿尔布古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走个屁!今日咱们走了,你信不信明人就会和阿鲁台联手!” 而就在此时,大队的兵马围住了聚宝山的军营,杀气腾腾的逼着所有人都放下兵器。 “为什么?” 一个军士悲愤的喝问道。 罗其典冷酷的道:“我为主将,你等不听将令,该当何罪!” 一个百户官走出来,他挥手压住大家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我等的操练之法是方先生,也就是兴和伯一手教导的,正是在这等操练之下,才有了我聚宝山千户所南征北战之不败战绩!” 百户官握着刀柄,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友军,猛的大喝道:“难道你等就见不得我聚宝山千户所的好吗!” 罗其典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羞怒,他自从接手这里后,就想抹掉方醒留在军中的痕迹。 而最好的法子就是重新修改操练方法。 可从一开始,下面的军士们都觉得不对。从找他商量,再到今天的不配合,让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罗其典冷哼一声,喝道:“都放下刀枪,不然你等就是叛逆!” 边上领兵来镇压的指挥使有些皱眉,心想这只是在对峙而已,你就先把一顶叛逆的大帽子给人戴上去了,这是想逼反自己的麾下吗? “你们还在等什么?” 罗其典一脸狰狞的模样,让局面终于产生了变化。 马苏赶到内院时,几位御医都出来了,张淑慧也跟着出来,想请他们指导一下后续的禁忌。 小白留在里面,她看着静静躺着的方醒,犹豫着伸出手去,想摸摸方醒的脸。 “少爷,你醒来好吗?不然小白会害怕。” 泪水从白嫩的脸蛋上滑落…… 小白不记得自己的家了,只记得自己在几岁时被一个男子牵着带到了方家,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一脸文气的少爷。 少爷以前很古板,一天就只知道读书、写文章,从来都不会给她笑脸。 直到那一天,原先的老爷丧礼结束的那一天,当中人带着解除婚约的文书来到方家,一切都变了。 少爷其实是可以不答应的,哪怕对方是国公府也无法反悔。 可他就是这么梗着脖子答应了,等人一走,他就变成了‘傻子’。 这一傻就傻了三年,然后少爷就突然清醒了。 “少爷,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傻傻的时候……” 小白缓缓把脸贴了过去,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在他的脸上。 “少爷,那时候…你就是小白的少爷,没人能抢走……” “……” 太子妃的到来把事情拔高到了一个程度。 “兴和伯夫人且放心,临来前,太子殿下发话,如有需要,东宫上下必当不惜一切!” 太子妃肃然道。 张淑慧福身道:“多谢殿下,多谢娘娘,臣妾不胜感激……” “娘娘,太孙殿下和黄俨在外间吵架。” 太子妃的脸上浮起一丝青色,低喝道:“叫进来!” 进来的是三个人,其中就有一脸疲惫的马苏。 “师母……” 马苏看到张淑慧,不禁跪在地上,泪水长流。 张淑慧的眼睛一酸,强忍着道:“你的老师好得很,起来!” 黄俨一脸正色的道:“殿下,聚宝山千户所变乱,陛下下令镇压之,老奴只是来看看兴和伯的情况,并无他意。” 刚才朱瞻基在外面和黄俨相遇,问及他的来意,黄俨说是奉命来看望兴和伯,然后就故作不经意的说出了聚宝山千户所的情况。 朱瞻基学着方醒,眯眼看着黄俨,“聚宝山所部战功无数,为何会变乱?” 黄俨呵呵的看着马苏,答非所问的道:“哟!这不是兴和伯的爱徒马苏吗?今儿咱家怎地听说有人…贿赂了考官,想必今岁桂榜一定有名吧!” 马苏大怒,喝道:“一派胡言!” 黄俨仿佛没有看到一脸铁青的太子妃,他此行是代表皇帝来看望方醒,怕个屁啊! “哎!陛下刚才下令,聚宝山所部不服将令,此叛逆也!估计要动手喽!嗬嗬嗬……” “老狗!” 朱瞻基终究是气盛,就准备赶去军营,止住一场杀戮。 黄俨呵呵的道:“殿下何必呢,那聚宝山所部不过是居功自傲,觉得这金陵城都装不下他们了,这不就想造反了吗,老奴觉得吧,对这等叛逆,就该……” “谁是叛逆?” 一个听着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我心不死,希望永存! 正文 第347章 孤零零的马车 “谁是叛逆?” 张淑慧第一个回头,朱瞻基第二个…… 黄俨的身体一僵,缓缓抬头,太子妃愕然…… 马苏刚起身一半,看到后马上就再次跪下,呜咽出声…… “老……师……” 方杰伦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后,不禁老泪纵横的哭喊道:“少爷……” “老爷……” 院子里的家丁和仆役都不禁跪在地上,惊喜交加的喊道。 黄俨看着台阶上被小白搀扶着,脸色发白的方醒,不禁道:“你!你!你居然活过来了?” 方醒扶着小白的肩膀,盯着黄俨问道:“刚才你说,谁是叛逆?” “嗬嗬……” 黄俨干笑两声,刚想说是聚宝山千户所,可看到方醒那显得虚弱的眼神中隐含杀机,心中一抖,就转脸道:“陛下所定,谁敢妄议!” “我不信!” 方醒缓慢的走下台阶,对辛老七说道:“老七,去备马。” “聚宝山千户所南征立下首功……” 方醒缓慢而坚定的道:“北征也曾力挽狂澜!” 北征时,正是聚宝山千户所挡住了冲向朱棣左翼的精锐敌骑,不然胜负难料! “我不信陛下会看不到这些!” 小刀和方五过来,代替小白扶住了方醒。 “夫君……” 方醒虚弱的模样谁都看得见,张淑慧惊喜之后就是担忧,生怕他再次倒下,怕就再也起不来了。 方醒对着张淑慧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朝着紧跟自己的朱瞻基低声道:“你,不能去!” 朱瞻基去了就有逼宫的嫌疑,到时候朱棣会是什么反应? 朱瞻基怅然点头,低声道:“德华兄放心,小弟这就进宫。” “娘娘,方醒得罪了。” 对于太子妃能赶到方家坐镇,方醒心中是感激的。 太子妃点头道:“你且去,本宫今日倒要看看,兴和伯家里这是闹了什么妖!” 先是说方醒为了马苏能中举,所以行贿周述;接着聚宝山千户所又传出了兵变的消息。 而最荒谬的是,连瓦剌使团都来添乱,居然以离开金陵,断绝谈判来要挟大明。 作为谈判的主事者,方醒当然难辞其咎! “夫君,您的身体……” 张淑慧终于忍不住担忧了。 朱瞻基也是劝道:“德华兄,小弟这就进宫,此事就交给我好了。” 方醒摇摇头:“那些弟兄们不是叛逆,如果今日不去,那我此生难安!” 看到方醒的眼神坚定,朱瞻基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得让人去准备马车。 走出内院,就看到张辅的几位侍卫正面色不安的站在那里。 “大哥呢?” 此时方家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辛老七牵着马车正在过来。 “二姑爷。”其中一个侍卫躬身说道:“国公爷去了宫里请罪。” “为何?” 方醒觉得身体里仿佛是被掏空了般的虚弱,强撑着问道。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道:“国公爷令人去打断了郑能的双腿。” 郑能就是在考场的对面被打断的双腿,那两个大汉残忍的直接用脚踢断了他的腿骨! 等郑能在剧痛中清醒过来时,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慌了。 这可是小侯爷啊! 要是他去皇帝那里告上一状,今儿巡街的人都会倒霉。 在五城兵马司的调查下,很快就查出了那两个大汉的身份。 “是英国公的侍卫。” 郑能的惨嚎停住了一瞬,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傻眼了。 “去求见陛下……” 断腿的剧痛让郑能很不能就此死去,就在这种状态下,他直接就叫人把自己抬去皇城,顺便也能让御医出手诊治。 皇宫里,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辅,朱棣面无表情的沉吟着。 “臣一时激愤,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陛下,郑能求见。” 朱棣一摆手:“让他去医治。” 等人下去后,朱棣目光复杂的看着张辅,沉声道:“你回去,闭门半月!” “谢陛下!” 张辅知道自己是逃过了一劫,也是因祸得福。 被猜忌后的张辅失去了单独领兵的机会,而今日的贸然一击,却意外的…… “陛下,兴和伯醒了。” 才走了一个张辅,方醒居然又醒了,这让朱棣觉得自己的头在崩着痛。 “那就让御医好生给他调养。” “陛下,兴和伯去了聚宝山的军营……” …… 军营中,罗其典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当着大家的面,他如果不能果断镇压下去的话,那么此后他再无领兵的机会。 看到罗其典缓缓举起的手,前方的军士中间,突然有喊道:“上刺刀!” “咔嚓!咔嚓!咔嚓……” 条件反射般的,那长刃就被拔出来,装到了枪管的下方。 军营中的气氛顿时一紧! 罗其典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厉喝道:“你等这是想谋逆吗?当杀无赦!” 领军来的指挥使看到罗其典的丑态不禁冷哼一声,觉得陛下派这人来接管聚宝山千户所,真是眼睛…… 可罗其典是皇帝的侍卫出身,天子近臣,他招惹不起。 当指挥使的手高高举起来的时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以及那满满的血腥…… “我不服!” 一个军士悲愤的撕开胸口的衣服,指着那纵横七八道的伤痕喊道:“这是在南征时被安南人砍伤的。” “这是北征时被瓦剌人射伤的,这是……” 军士数完伤痕后,怒吼道:“兴和伯说过,战士的伤疤不该出现在背后!我做到了!” 全场寂静,都看着这名军士转身,亮出了光溜溜的背部,果然没有一道伤疤。 这就是勇士啊! 瞬间,包括被派来震慑的三千多军士都目露不忍之色。 罗其典知道自己不能收场了,不然皇帝绝饶不了他。 “动手!” 命令一下,哪怕那些军士心中同情和不忍,可也只得举起刀枪,缓步向前…… “滚开!” 这时门口传来了喝骂声,接着营门大开,一辆马车开了进来。 罗其典大怒回身,因为今天是他的人在看守大门,可他们怎么敢放人进来! 可当他看到在前面牵着马车的居然是辛老七时,顿时就觉得一盆冰水从天灵盖上面浇了进去,浑身发寒。 “方先生?” “方先生!” “兴和伯!” “我就知道方先生不会不管我们!” “方先生,我们冤枉啊!” “……” 马车缓缓而来,罗其典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裂。他往边上的那位指挥使看去,却只看到了一脸的木然。 一辆马车,就这么孤零零的驶来,可却压得全场静默,众人瞩目…… 正文 第348章 他们,不是叛逆! 我该怎么办? 心中刚生出慌乱的罗其典马上就稳住了。 我可是陛下的亲卫,是陛下亲令的聚宝山千户所的千户官,在这里,谁能越过我去! 那些军士们都心中忐忑的看着马车的车帘。 方先生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这个念头在大家的脑海中一转,旋即大家都沮丧起来。 今天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连镇压的人手都派来了,谁敢翻盘? 车帘被辛老七掀开,一双有些颤颤巍巍的脚伸了出来,接着就是方醒那张苍白的脸。 方先生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陛下训斥了吗? 方醒拒绝了辛老七的搀扶,坚持着下了马车。 目光微微扫过那些军士,瞬间,那位指挥使惊奇的发现,所有的军士都把火枪扛在了肩上。 他们就像是站立在安南的炎热土地上…… 他们就像是站立在茫茫的草原上…… 而他们此时正等待着自己的统帅来检阅! “列阵!” 方醒淡淡的道。 唰! 指挥使和罗其典,还有那些外来的将士们,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在急速变化的阵型。 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眼前就出现了十排整齐的队列。 所有的军士们在百户副千户的带领下,昂首看向方醒。 ——如果说我们是一群狼,那么先前头狼已经离我们而去! 那么现在…… 一双双炙热的目光都聚焦在方醒的身上。 在安南,是您带着我们打垮了那些叛逆! 在北方,是您带着我们击溃了凶狠的草原狼! 我们的血还未冷却! 现在,请您检阅! 方醒挣开辛老七的搀扶,缓缓挺起胸膛,从第一排的第一名副千户官开始。 “辛苦了!” 副千户昂首喊道:“不辛苦!” 方醒一怔,随即就微微一笑,继续走下去。 “辛苦了!” “不辛苦!” “辛苦了!” “不辛苦!” “……” 十排人,方醒只是走了最前面的一个,一一拍打着肩膀。 渐渐的,大家都看到了方醒那蹒跚的步伐,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被皇帝训斥,而是…… 大滴的汗水从方醒的脸上滴落下来,当他转身时,那些军士们都能看到背后的汗湿。 方醒再次走了队列的前面,声音虚弱,可语气坚定。 “你们,不是叛逆!” 方醒轻蔑的看了一眼罗其典,继续说道:“在安南,是你们率先击溃了陈季扩麾下的反扑!” “在北方!” 大家都能看出来,方醒是想提高声音,可却有心无力。 “在北方,是你们挡住了马哈木最后的精锐骑兵,而那些骑兵的目标就是陛下!” “可你们不但挡住了敌军,还战而胜之!” “谁敢说你们是叛逆!” 方醒转身看着那个指挥使,目光炯炯的道:“他们若是叛逆,那我方醒也是叛逆!” 指挥使避开方醒的直视,心想陛下也没说这些军士们是叛逆啊! 一旦被定性为叛逆,那么这一千多人谁来了都救不了! 方醒冷笑着,回身对聚宝山千户所的那些军士们说道:“现在,都滚回去,准备午饭,下午继续操练!” “兴和伯……” 方醒回身,对那指挥使道:“若是陛下提起,就说是我方醒死罪!” 刚才方醒一到,就把军营里对峙的气氛给清除了,这让罗其典怒火中烧,此时听到这话,他不禁冷笑道:“兴和伯,这是陛下的谕旨,难道陛下的话都错了吗?” “陛下的谕旨是什么?” 方醒没看罗其典,也没问他。 指挥使为难的道:“陛下令镇压之。” 方醒回身指指那些不愿离去的军士们道:“现在还需要镇压吗?” 指挥使为难了,而罗其典却被方醒的无视给激怒了。 “兴和伯!你这是在……” “宫中来人了……” 一辆马车匆匆的驶入军营,还未停稳,里面就跳出来一个太监,踉踉跄跄的差点就来了个扑街。 大太监差点在众人的面前丢了个大脸,他站稳后,目光扫过,看到没发生火拼,这才放心的道:“兴和伯呢?” 方醒此时已经是站不稳了,辛老七不顾他的拒绝,硬是找来了一摞砖头,给他当板凳坐着。 “方某在此。” 大太监听到这个虚弱的声音,急忙就过去一看。 “兴和伯,这般的病重为何还要冲动呢!哎!” 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苦笑道:“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以叛逆的罪名杀掉,就算是这次我能活下来,可这辈子都会活在噩梦之中。” 这时大家才确定方醒是生病了,而且是重病。 兴和伯抱病前来,只为了我们啊! 聚宝山的军士们的心中都在激荡着,一股热气喷薄欲出。 而罗其典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喜和幸灾乐祸。 叫你逞强,这下就算是你躲得过病痛的折磨,可陛下那里也会收拾你! “哎!”大太监慈眉善目的道:“兴和伯这是何苦呢!” 方醒的脸色越发的差了,大太监不敢耽误,话锋一转,说道:“谁说是叛逆了?” 指挥使一脸的我不知道,而罗其典却懵逼了。 “不是叛逆为何要镇压……” 大太监的慈眉善目马上就收了起来,冷冰冰的道:“胡言乱语,假传陛下的谕旨,该当何罪!” “公公……”罗其典惶恐的道。 大太监不再理他,大声说道:“陛下有旨意。” 唰! 现场所有人都跪了,只有方醒,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可就在起身的那一下,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老爷!” 辛老七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方醒,也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一把扛起就往外跑。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一些聚宝山的军士都躁动起来,准备追上去。 大太监楞了一下后,急忙喝道:“陛下旨意在此,还不跪下?” 骚动持续了一阵,这才在百户们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随后的旨意大家都听得有些心神不宁,只记得…… “……安心操练,朕不吝功赏……” 等圣旨念完后,载着方醒的马车已经飞也似的冲出了军营。 大太监目含忧虑的收起圣旨,正准备回去复命,可罗其典却因为在圣旨中没有提到自己,心急了。 “公公,那下官呢?” 大太监还在想着在宫中遇到满脸怒气的小郡主的事,就随意的道:“你?且等发落吧!” 正文 第349章 大家都补补 八月的阳光能把人身上晒出油来,可就在这种天气里,金陵城中的一小撮人却感到了冰寒刺骨。 . “你确定陛下没有降罪于方醒吗?” 纪纲最近在蛰伏着,就像是一条毒蛇躲在草丛中,把那三角形的蛇头探出去。蛇信微吐,搜寻着一切猎物的信息。 庄敬正在把玩着一串手珠,闻言就说道:“大人,那方醒是被人从军营中扛回家的,我看陛下是看他多半不好了,所以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纪纲皱眉看到那串手珠,“你这是哪来的?” 庄敬一个哆嗦,想把手珠收起来,可在纪纲的目光下,只得讪讪的道:“大人,这是晋王府第一批抄出来的财物。” 纪纲冷哼一声,可对庄敬这种把抄没的财物据为己有的行为却默认了。 锦衣卫作为皇家的鹰犬是要吃肉的,而纪纲就是因为舍得给肉,这才能让手下们归心。 至于把抄没的财物隐觅下来,这对纪纲来说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方醒……” 纪纲的脸色阴沉,想了想道:“让庞瑛把那间收拾出来的牢房撤了。” 庄敬愕然道:“大人,那可是专门给方醒准备的地方啊!撤了?” “撤了!” …… “废物!” 就在秦淮河边的那个院子里,孟贤摸着自己只剩下一点的耳朵,把手中的鱼食全倒进了水池中。 顿时那些鱼儿都蜂拥而至,抢夺着美食。 孟贤对着来报信的男子说道:“这般好的机会,居然就被那方醒一病给病走了?” “他会不会是在装病?” 孟贤有些狐疑的问道,他觉得方醒这种祸害就不会生病。 “大人,连宫中的御医都去了好几个,太孙和太子妃都去了,肯定不会有假。” 孟贤摆摆手,等来人走了之后,他缓缓走到水池边上,看着刚才还鱼头涌动的水面,此时却是在翻白肚。 “死了最好!” ……. “我死不了……” 方醒躺在家中的床上,等御医皱眉诊脉后,就冲着张淑慧笑了笑。 御医没好气的道:“兴和伯,您这还是在家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为好,不然这神仙也……” 张淑慧瞪了方醒一眼,对御医赔笑道:“多谢大夫,此后他再没有出门的机会了。” 方醒苦笑着,心想这下真的要被禁足了吗? 等御医一走,张淑慧就埋怨道:“夫君,您这不顾自己的身体硬撑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您叫这个家怎么办?” 小白在边上也是勐点头,还抓过铃铛嘱咐道:“你以后可要看好少爷,不许他出庄子。” 铃铛懵懂的看着小白,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 “咳咳咳!” 看到铃铛的蠢萌样,方醒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结果笑一笑的就变成了干咳。 “还笑!” “不笑了,咳咳!不笑了…咳咳咳!” 张淑慧冷哼道:“好好的养着,不许动怒,不许笑,不许……” 等张淑慧出去后,方醒和小白面面相觑的,最后都忍不住低声笑喷了。 只有铃铛,它委屈的蹲坐在那里,直到看见了正大摇大摆想进来的大黄,这才目露凶光的悄然接近。 大黄近日也长大了不少,可看着还是一只可爱的小鹅。 它站在门槛外面,歪着脑袋在研究怎么才能进去,却没看到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近了!近了! 铃铛回头看了小白一眼,发现小白正在给方醒喂水,那狗嘴顿时就裂开了。 敢和我铃铛抢宠爱?你去死吧! “铃铛!你在干嘛?” 小白一回身,就看到铃铛张开嘴,正缓缓的逼近大黄,就怒喝了一声。 “呜呜呜……” 铃铛瞬间就闭上嘴,垂着狗头退了回来。 大黄在门槛外面叫唤着,却没注意到张淑慧回来了,差点被跟在后面的花娘踩扁。 “老爷,晚上做药膳,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花娘看到方醒的精神好了不少,就欣喜的问道。 方醒艰难的在小白的搀扶下坐起来,想了想:“淑慧,咱们的小库房里我记得有那个什么阿胶,那玩意儿补血快,以后每日蒸几杯,咱们一家都喝。” “花娘,晚上就按照那位老大夫留下的食补方子做,不过可不许天天都是鸡鸭鹅的,我会吐。” “好,老爷您就等着瞧吧!” 花娘自信满满的走了,张淑慧才纳闷的问道:“夫君,我和小白没生病啊!怎么还要吃那个什么阿胶呢?” 方醒喘息了几下道:“我是失血过多没调养好,你们……也…” “夫君!” 张淑慧半饷才想到了方醒话里的意思,顿时就羞不可抑的跑了出去。 小白呆呆的问道:“少爷,为什么?” 方醒笑道:“问你家夫人去!” 等小白走了之后,方醒掏出几粒胶囊来,水都不用,直接就咽下去。 不管是不是失血过多,方醒还是吃了些药物来安自己的心。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照在门口的台阶上,由于大夫交代过方醒不许用冰,所以他只得强忍着炎热。 迷迷煳煳中,方醒觉得脸上一凉,接着就是脖颈和手脚。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饱含担忧的俏脸。 “淑慧……” 张淑慧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柔声道:“夫君,妾身给您扇扇子,睡一睡吧。” 方醒嗯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小白抱着大黄走到了门外,就看到张淑慧正坐在床边,手中的扇子轻摇,眉间全是柔情。 晚饭后,马苏来了。 “老师,弟子不想考了。” 张淑慧讶然,而方醒却是很平静。他淡淡的问道:“可是担心人言可畏?” 马苏点头又摇头:“有些顾虑,最主要是担心别人误会了老师。” 方醒当时可是说要给他找门路的,只是最后还是没去。 方醒闭上眼睛,良久才道:“人言不足惧,我行杂学之道,怎可退缩。”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你,明白了吗?” 方醒既然选择了用所谓的杂学来抗衡儒家,怎会怕什么人言可畏! 而马苏作为他的内弟子,如果连这点气魄都没有,以后如何能独当一面。 马苏看到方醒眼中的失望,身体一震,垂首道:“老师,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去吧,也不用复习,找本杂书看看。” 等马苏走后,方醒偷瞟了张淑慧一眼,“淑慧,为夫有些事要交代方五和小刀。” 张淑慧认真的想了想:“好,不过夫君,您可不许伤神。” 方醒谄媚的点点头,然后等张淑慧起身出去吩咐的时候,那笑容就消失了……(。。) 正文 第350章 方醒要谋反? 想凭着几句谣言就能让我方醒手足无措吗? 方醒微微一笑,对赶来的方五和小刀交代道:“趁着还没夜禁,去,你们进城一趟……” 张淑慧从不干涉方醒的这些事,只是在门口监督他的情绪。 看着方醒那由于虚弱而变得文气的脸,张淑慧不禁悠然想起了当年的事,等醒来时才发现方五和小刀都走了,而方醒居然在偷吃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下来的辣椒馅料烧饼。 “夫君……” “淑慧…呃!等…我吃…完,小白,救…我……” “……” …… 当方醒被张淑慧压在身下抢烧饼时,金陵城中多了些传言…… 而等到第二天早上,那流言就更加的多了。 “听说了吗?” 出门买菜的妇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 “兴和伯居然想造反?还好陛下及时察觉,不然这金陵城大概又要乱上一阵了。” “陛下英明神武。”边上一个干瘦的妇人先感谢了一番皇帝的英明,才神秘的道:“其实还有呢!那兴和伯据说贪花好色,把家里的丫鬟和庄上的女人都给那啥了……” “扯淡呢!”另一个妇人本想赶紧回家,可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驳斥道:“人家兴和伯那可是勋戚,有的是钱,再加上年轻有为,还出了本那啥数学?他要想找女人,还用得着这般用强吗?” “没脑子!不跟你们这般没见识的说了,我还得回家给当家的做饭呢!” 看着那摇摆的腰肢,没走的一个女人暗自呸了一口,不屑的道:“谁不知道她儿子就靠着学了兴和伯的那本什么数学,然后找到了个账房的差事!” 回过头,女人一脸八卦的道:“据说兴和伯有意帮助汉王上位,汉王答应事成后给他封个一字并肩王呢!” “……” 乾清宫中,勤奋的朱棣已经批阅了十多分奏折,听到纪纲说着外面的传言,就轻哼一声。 纪纲马上闭嘴,一脸勤劳王事的模样站着。 大太监送上了一杯茶水,朱棣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缓缓的道:“谣言止于智者,你只需去查找幕后者即可,退下吧。” 等纪纲走了之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茶杯就从上面丢了下来。 大太监悄然看去,就看到朱棣一脸的铁青。 朱棣绕着御案飞快的走了几圈,回头道:“此事透着古怪,你可叫人常去纪纲那里看看,若是敢欺瞒朕……” 大太监躬身出去,朱棣看着外面的阳光,哼道:“汉王?至为可笑!” …… “方醒,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方醒躺在靠椅上,看着皱起小眉头的婉婉就笑道:“不会耽误带你去抓螃蟹。” 婉婉依然在皱眉,她吩咐道:“把我的东西拿来。” 一个嬷嬷递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婉婉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串银制的小铃铛,努力想挂到床架的上面去。 小身子踮着脚尖的模样让方醒为之莞尔,他接过小铃铛,只是伸伸手,就挂在了上面。 婉婉站稳了,才雀跃道:“上次我手烫伤的时候,就挂了一串,摇摇就响很好听呢。” “方醒,死了没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婉婉的小脸马上就沉了下去。 朱高煦大步进来,看到方醒的脸色尚可,就笑道:“外面传得可邪乎了,说你家都开始……呃!” 张淑慧福身之后的眼神堵住了朱高煦后面的话,在婉婉皱着小脸的情况下,他伸手去揉揉她的头顶,笑道:“昨日下面的人送来了不少牛肉干,那玩意儿下酒好啊!来人!” 外面马上进来一个大汉,双手送上了一个超大食盒。 “哈哈哈哈!” 朱高煦大笑着打开食盒,从里面拎出一大块牛肉干。 “给,回头分给你哥哥们吃。” 婉婉的小嘴一扁,心想怎么还是送这个啊! 那嬷嬷马上就赔笑接过了牛肉干,结果没估量好重量,差点就被带了一跤。 “听说你病了,本王想着病了就该补一补。” 朱高煦从食盒中抽出一根大肉干,满意的看着上面的颜色,赞道:“本王家里的小崽子们一生病,本王就用这肉干给他们磨牙,果然好的快。” 张淑慧呆滞的接过肉干,然后强笑道:“王爷快请坐,这肉干臣妾就先收着。” “别啊!”朱高煦一听就不爽了,“本王家中多的是,吃完就吱一声,马上叫人送来。” “吱……” 朱高煦的身体一僵,回头一看,就看到婉婉正捂着小嘴,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噗!” 张淑慧忍不住笑喷了,赶紧抱着肉干去了外面。 朱高煦的脸颊颤动了几下,然后起身道:“有人说你和本王图谋不轨,你先好好的养着,等吃完饭本王去一趟宫里。” 方醒还没来得及说话,朱高煦就大步走了,随风还传来了几句话。 “玛德!要是让本王知道是谁放的毒,非得把他送到秦淮河边去不可……” “呼…” 婉婉这才敢放开小手,嘟着小嘴道:“汉王叔看着好凶哦!回去我要告诉皇爷爷。” 方醒看着朱高煦的背影消失在外间,心道:不用你去了,这位汉王大概要发飙了。 …… “陛下,有人说兴和伯和周述狼狈为奸,不但准备为自己的弟子铺路,还准备买卖考题。” 一名年轻的御史正在慷慨陈词。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管真假,周大人和兴和伯必然要避嫌,不然传出去我大明的学风坏矣!” 看到朱棣依然在沉默,御史叶凡感觉这是在鼓励自己,于是就继续说道:“兴和伯封爵并未有文武,臣请陛下……” 朱棣的脸色铁青,叶凡看到后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就闭嘴不言。 胡广对着叶凡微微颔首,等他退下后,才躬身道:“陛下,此刻外间传闻不断,何不如定了兴和伯的文武之分,也能消弭些物议啊!” 杨荣闻言就是一惊,随即就瞥了胡广一眼。 朱棣面无表情的道:“此事朕自有处分,你等无需多言。” 胡广的表情不变,嘴巴开合几次后,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朱棣的目光扫过众臣,淡淡的道:“周述,大儒也!多年修书,深得朕爱!” 胡广的脸色终于变了。 既然朱棣相信周述,那么方醒呢? 正文 第351章 前嫌 一个小小的试探之后,接下来再也没人敢去触碰朱棣的虎须,整个上午都显得很是沉闷。 . 下朝后,朱棣面沉如水的去了御花园,大太监和黄俨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走到了上次的那个小树林外面时,朱棣看到了婉婉。 “你们说,怎样才能把肉干送给皇爷爷?” 婉婉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服,双手叉在腰上,皱着小眉头对那些侍从道:“汉王叔老是送这种和木头一样硬邦邦的肉干,人家怎么嚼的动嘛!哼!让皇爷爷也尝尝,然后收拾他!” 朱棣止住了脚步,悄然转身离去,那嘴角不禁有些微翘,让专心看着他表情的大太监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黄俨正低头想事,所以只是跟着转身,全然没看到大太监冲着自己的鄙夷眼神。 还未回到宫里,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过来禀报道:“陛下,汉王殿下来了。” 朱棣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父皇,是谁在污蔑儿臣?” 朱高煦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怒道:“父皇,儿臣和那方醒不过是意气相投罢了,难道儿臣就不能有个朋友吗?” 朱棣觉得头又痛了,顺手抄起一个杯子就扔了过去,可却被身手敏捷的朱高煦给躲了过去。 “父皇您怎地还扔东西?”朱高煦不忿的道,可在看到朱棣居然抄起了镇纸,就一边退一边嚷道:“父皇,您要是不给儿臣做主,那儿臣可就自己去查了啊…哎哟!” 镇纸从朱高煦的腿间穿过,朱高煦并拢腿,急匆匆的往外跑。 “回家去修兵书!否则我就让你滚回封地!” 朱棣的怒火并没有到达方家,所以方醒依然在悠闲的逍遥着。 “德华兄,刚才有御史上奏,说是要给你的兴和伯加个文武号。” 朱瞻基看到方醒的气色好了许多,也就敢把这些外面的事情告诉他。 方醒躺在椅子上,眯眼看着外面:“所谓的加文官号就是想恶心我,那不过是小卒子而已,在试探陛下。” 所谓的文武号,因为文官生前不可能封爵,所以只能是武官号。 “这是想断了我干涉政事之路。”方醒一点都不紧张的道:“不用担心,其实我更喜欢在后面出出主意什么的,断了就断了吧。” 朱瞻基嘴角抽抽的想到:你那可不是一般的主意,大多都是在坑人! 其实两人都知道,方醒这个没有武官号的兴和伯,只是留给朱瞻基来决定的事。 “看来我这个侯还得等到以后了。” 方醒笑眯眯的道。 朱瞻基赧然的转移了话题:“德华兄,英国公被皇爷爷禁足了。” 方醒一怔,然后恍然道:“多久?” 张淑慧既然不告诉他,那就是不想让他操心。 “半个月。” 朱瞻基的表情有些古怪,“德华兄,小弟都想不到英国公居然会发怒,那郑能也算是倒霉了。” 张辅来都是以儒将的形象示人,可这一下暴怒,当真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方醒沉吟了一下,叫来了方杰伦。 “送一本数学第二册过去,就说给英国公闲暇消遣。” 朱瞻基先接过来看了看,讶然道:“德华兄,此书比第一册高深了许多,而且用处很大呀!小弟这就拿去印制。” 方醒抢过来,递给了方杰伦,等他走后才淡淡的道:“在这个时间不合适,且等等。” 此时方醒封伯未冠武官号就已经很惹人注目了,要是再来一发新书出版,估计会多出许多波折来。 …… 英国公府中,大夫人今天把黄黄的脸打扮的白生生的,然后就去了老夫人那里。 此时差不多是午饭时间,老夫人平时也不要两个媳妇来立规矩,所以院子里很是安静。 “大夫人来了。” 老夫人正在听一个女先生说戏,略一挥手,周围就清空了。 “母亲。” 老夫人皱眉问道:“你来何事?” 大夫人低声道:“母亲,国公爷此次被禁足,媳妇听说是为了帮二姑爷出气……”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道:“是又如何?” 大夫人被堵住了话头,脸红的居然透过了那层白粉,看着有些古怪。 “马上就是午饭,我也不留你了,自去吧。” 等大夫人悻悻的走了之后,明婆婆才说道:“老太太,国公爷好像没当回事呢!”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有赏就得有罚,老大心中自然有数。” 张辅当然有数,所以他接过了那本数学第二册,翻看了一下后,点头道:“回去谢谢你家老爷,就说我会好好的探究一番。” 方杰伦满头雾水的走了,薛华敏才笑吟吟的道:“国公爷,看来二姑爷那边是抛弃前嫌了。” 张辅把书放在案几上,淡淡的道:“德华的性情是恩怨分明,此刻他正身处漩涡,我是该帮他分担一些。” 那就是没原谅二老爷喽! 张当时放出去的话太冷情,直接就想代表整个张家和方家割裂开来,所以方醒做出这般的反应也算是正常。 张辅皱眉看着那本书,他可没有系统的学过算术,看着就像是天书,根本不懂。 “汉王蛰伏,老二近日有些消沉,正好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 张是有些消沉,当汉王不折腾了之后,他就像失去了靠山般的颓废了。 “张大人,这厢说话……” 中午时分,张也不回家,直接就在外面吃饭,顺便还要了壶酒,借酒消愁。 走进隔壁的房间,张看到戴着耳罩的孟贤,不禁惊道:“这大热天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大家都是勋戚一脉,所以认识,但不大交往。 孟贤挤出一丝笑容,等张坐下后,给他倒了一杯酒。 “听说你被方醒给收拾了?” 张把酒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怒道:“谁说的?老子是他的舅兄,他敢吗?” “想给他一下吗?”孟贤阴测测的问道。 张瞪眼道:“如何不敢!” 孟贤的嘴角微微一翘,然后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随即就挑眉看着张。 张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头。 …… 乡试来都是大明各地的重头戏,所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整个应天府都在为乡试保驾护航。 第二场一结束,考生们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 “少爷,这边…” “老大,老大,为父在这里……” “……” 大门一开,顿时唿儿唤少爷的人都围了上去,把应天府维持秩序的衙役们都挤到了一边。 马苏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热闹的场面,他笑了笑,也没去羡慕。 按照方醒的说法就是:“你一个大老爷们的还要人去接?我都替你丢人!” 马苏从人潮中挤了出去,对面就是一家客栈,他的马就寄养在那里。 可他进去了就不见出来,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一辆马车从客栈里驶出来,朝着城外而去。(。。) 正文 第352章 我叫小刀 金陵城很大,城门也不少,可是在这个时候,通往秦淮河的三山门人却不多。 . “哟!这谁啊?”一个在三山门里面乘凉的半大孩子冲着马车嚷道:“这大中午的,秦淮河的姑娘们都在睡觉呢!” 守城的军士看来和这个半大孩子比较熟悉,就骂道:“韩文武,这马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你小子要是敢去偷,小心被打死丢到乱坟岗!” 那小子闻言就往里面缩了缩,嘟囔道:“老子可是韩信的后代,以后肯定会发达的!” 马车缓缓驶过城门,前方和后面各有一名男子骑马护卫着。 过完城门的瞬间,拖后的那个男子在马背上回顾了一眼。 这一眼饱含杀机,那个韩文武不服气的扔了颗石头过去,“你看什么看!” 那男子何曾被这种小偷扔过石头,大怒之下,就策马过来。 “老子不怕你!” 韩文武嘴里较着劲,人却灵活的从边上熘了。 “小贼,老子弄死你!”男子悻悻的驱马回去。 出了城门就能看到外秦淮河,马车缓缓的向右边驶去。 午后的河边停着一艘小船,马车很快就开到了边上,两边对接,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在干什么。 这时三山门里出来了两骑,都戴着遮掩的斗笠,懒洋洋的朝着这边而来。 两名男子下马后,就骂骂咧咧的朝着小船里喊道:“老饶,饶春来,赶紧出来接人了!” “叫什么呢?” 一个白白胖胖,看着憨厚老实的男子从里面钻出来,嘟囔道:“几个?玛德!这天气那么热,我今儿就准备了一块大石头,只能沉一个。” “就一个,还是读书人,轻着呢。” 饶春来骂骂咧咧的上岸,伸手掀开车帘,回头就骂道:“艹!人呢?我说人呢?” 两名男子和车夫都大吃一惊,急忙围过来一看,都傻眼了。 车厢里空荡荡的,原先被打晕捆得紧紧的马苏却不见了。 饶春来看到三人那惊骇的眼神,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只要到了船上,或是跳到水里,那谁都拿不住他! “嗖!噗!” “哎呀!” 正在狂奔的饶春来突然一个前扑,后面的大腿上钉着的箭矢还在微微颤动着。 剩下的三个男子见状都是一惊,旋即都从腰间拔出短刀来,盯住了下马的两个男子。 摘掉斗笠,辛老七再次挽弓。 “别怕,他只能再发一箭,咱们一起冲过去!” 一个男子一边给同伴鼓劲,一边瞄着辛老七身边那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 冲! “冲过去!” 三人一齐发喊就冲了过来,辛老七冷哼一声,手一松。 “啊!” 冲在最前面的车夫被一箭射在肩膀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一窒,随即就抱着箭杆惨叫起来。 剩下的两个男子看到辛老七并没有搭箭的意思,心中大喜,就集体朝着小刀这边冲来。 小刀看着年纪小,而且笑眯眯的让人一看就没有威胁。 多好欺负的一个人啊! 辛老七缓缓的把弓箭收起来,也不管冲向小刀的这两人,直接转身,迎向了闻声赶来的军士。 两名男子看到辛老七走了,心想今日大概是遇到了傻子! 只要干掉了眼前这个还在傻笑的小子,剩下的时间足够他们跳水逃跑了。 可小刀却笑的更加的‘傻’了,他的右手微微提起一点来,笑道:“我叫小刀!” “呃!” 一道光影闪动,正在冲来的一名男子捂着咽喉,踉踉跄跄的还向前跑了几步,随即颓然倒地。 剩下的一个男子心中大骇,正准备收住脚步,可小刀却舔舔嘴唇,拔出长刀…… “铛!” 刚挡住一刀,男子惊惧的发现,小刀的身体再次跃起,那嬉笑依然还挂在他的脸上。 刚被辛老七告知事情来由的十多个军士都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之余,心中也暗自吃惊。 这兴和伯的家丁怎么都那么邪性啊! 看着憨厚老实的辛老七射翻了两人,而那个看着笑眯眯的,就像是隔壁家捣蛋孩子的那个小刀,居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 人不但没眨眼,而且还在笑。 而那个韩文武也在笑,他的身边就是几个同伙和马苏。 …… “老师,弟子错了。” 马苏垂首站在方醒的面前,觉得脖子那里酸痛难忍。 方醒看到张淑慧正在给铃铛梳毛,就悄然的拿了一块冰放进嘴里,半饷才舒坦的道:“你只是经验不足罢了,下次汲取教训。” 在马苏去考场之前,方醒就提醒过他要小心,可他还是在客栈里被人从身后给偷袭了。 马苏目露崇拜之色道:“老师,您是怎么预见到有人会打晕我的呢?” “那不是打晕你,而是想把你沉到江里去,种荷花!” “什么是种荷花?”马苏好奇的问道。 方醒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对手既然想搞臭我,那方法多种,可目前最直接的还是让你消失,你来说说里面的东西。” 马苏想了想,“如果弟子突然消失了,对方就可以散播谣言,说是弟子畏罪潜逃,然后……” “啪!” 方醒双手一拍,点头道:“不错,以后多想想这些细节,别闷头读书,回去吧,你娘该担心你了。” 张淑慧看到谈完事了,就准备把舒坦的睡着了的铃铛给拎出去,可抬头一看,方五又站在了门外。 “夫君,别太伤神了。” 马苏说事张淑慧在场无所谓,可方五却是打探消息的高手,他说的事张淑慧一般不会听。 等张淑慧出去后,方五才进来。 方醒想着张淑慧出去了,岂不是可以大吃特吃了? 可等他掉头一看,那一小盆冰已经不见了。 这个残忍的婆娘!剥夺了我最后的希望! 方五早就看到了张淑慧把小盆收进了里间,所以只是在忍笑着。 “咳咳!”方醒干咳道:“找到了吗?” 方五垂首道:“找到了,就在秦淮河边上。” 方醒把湿毛巾拿过来,感受着些微的凉意:“那边民居多,白天容易惊动百姓,晚上吧。” 等张淑慧回来时,就看到方醒把湿毛巾包在头上,就像是那些坐月子的女人般的,顿时就捂嘴偷笑起来。 “还笑!” 方醒瞪眼,想让张淑慧妥协给点清凉。 “夫君睡一会儿吧。” 张淑慧拎起扇子,走过去柔声道。 “再睡我就长胖了…” 方醒嘀咕着,可还是闭上了眼睛。 晚饭后,方醒正色提出要出去办点事,并保证自己只是坐在马车上不下去。 张淑慧当然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成了,不过让他把铃铛也带去。 “夫君,铃铛的鼻子尖,到时候有危险还能护主呢……”(。。) 正文 第353章 秦淮河边的突袭 马车在家丁们的护卫下缓缓出了方家庄,一队骑兵已经等在了庄外。 . 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策马到了马车边上沉声道:“二姑爷,小的张琪,国公爷令小的带着家丁们来助阵。” 车帘掀开,首先露出脑袋的不是方醒,而是铃铛。它盯着张琪,嘴巴张开,眼神凶狠的准备跃过去。 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揽住铃铛的脖颈,把它拖了进去。 目光在车外的二十多名骑兵身上扫了一圈,方醒点头道:“既是大哥的好意,那就辛苦你们了。” 张琪点点头道:“二姑爷,这些都是跟随国公爷在战场上厮杀的汉子,可冲阵,可擒敌。” 这是让方醒量才而用的意思。 这些骑兵的身上都是彪悍的气息,而表情和眼神却很冷漠。这就是杀人杀多了,见惯了生死的厮杀汉。 “好!” 方醒放下车帘,安抚着第一次外出的铃铛,心中却想着张辅此举的意思。 “应该是想进一步缓和关系吧…” 张家和方家近期的关系有些僵硬,而方醒却根本就不想挽回,反而是张辅一直在从中弥补。 所以方醒才一口答应了张琪的帮忙,不然他自有解决之道。 别人把热脸送上来,你却逼格冲天的还以冷屁股,这不是吊炸天和酷毙了,而是傻缺。 有来有往,这才是处世之道! 想起今天消息的来源,方醒微微一笑,结果没注意铃铛,这货居然把脑袋探出车外,好奇的看着那些行人车马。 行不多远,一队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骑士正等在路边。看到马车后,领头的男子过来,对着马车里拱手道:“小的沈如意,我家老爷方政,令小的前来助阵,并说方晓转到李家书院一事他知晓晚了,刚打了夫人一顿,已经抢了回来,改日赔罪。” 方醒把铃铛拖回去,掀开车帘,点头道:“父母疼爱子女之心人皆有之,回头转告方大哥,不碍事!” 沈如意抱拳道:“多谢兴和伯,我家老爷听到这话,今晚怕是要醉一场了。” 放下车帘,方醒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张辅在给自己撑面子,所以才通知了方政。 而方政则是在赔罪的同时,也想让金陵城中的人看看,原来他方醒的背后可是有军中悍将在撑腰的。 当时方晓不告而别,居然转到了李家书院去,方醒知道后也只是一晒而已。 方政的妻子姚氏虽然性情火爆,可却是个疼孩子的母亲。 在那位严旭大儒的名头引诱下,姚氏觉得不好意思和方醒说,干脆就来了个不告而别。 方政把儿子从李家书院里退学,大概和姚氏也有一番纷争吧! 至于说方政打了姚氏一顿,方醒觉得胜负未可知。 三家人马合在一起后,拱卫着方醒乘坐的那辆马车,一路上倒是引来了不少艳羡。 等到了聚宝门时,那些守门的军士看到这个架势,马上就规规矩矩的站着,眼神都不敢乱瞟。 “这是哪位贵人?居然用那么多的护卫!” “闭嘴,什么贵人!你没看那马车的规制普通吗!” 方醒封伯之后,家中一切都没变,只是方家主宅的门上挂了块匾,那些规制都被他婉拒了。 一行人走左边过了一座桥之后,眼前就是一长排的院子。 “老爷,前方百步开外就是了。” 方五在车外说道。 “那就准备吧。” 方醒把车帘掀开,看着前方的地形有些皱眉。 右边是弓箭坊,要是让人窜进去,那可不好找。 “注意不能让人逃进弓箭坊里。” 方醒最担心的的还是那些人要是玩命的话,会点燃弓箭坊里的材料,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辛老七点头,然后过去和那两家人马商量了一下,最后分出十多骑分散在四周,随时准备截杀冲出来的敌人。 “少爷,何时动手?” 所有的人马都悄然靠近那个院子,然后分为几路,把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方醒摸着铃铛的嵴背,缓缓的道:“等天快黑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就是吃晚饭的时间,一旦被突然袭击,很难在第一时间里形成反击。 所有人都下马,然后都盯着各自的位置,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周围路过的人看到这个架势,都纷纷绕道而行。 而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就接到了消息,今晚不会出现在这里。 “老爷,纪纲来了!” 方醒正在假寐,闻言就睁开眼睛,“我来对付他。” 马车掉头向后行驶了一小段路,然后就听到了马蹄声。 “就停在这里!” 马车停住,方醒盘腿坐在车内,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队疾驰而来的锦衣卫。 纪纲也看到了方醒,他习惯性的眯着眼睛,想起以往吃的亏,恨不能直接带人冲碎了那架马车。 “咿律律……” 纪纲一直等马儿奔驰到了离方醒不过是十多步的距离,这才勒住了缰绳,顿时马儿一声长嘶,蹬蹬蹬的前冲了几步,等停下来时,那马头不过距离马车咫尺之遥。 纪纲在马背上俯瞰着方醒,可让他失望的是,方醒一点惊慌失措的表情都没有。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两把弓弩和一把飞刀同时对准了他。而马车边上的辛老七长刀在手,随时都准备着斩掉马头! “外面有人!” 这时院子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叫,在寂静的环境中分外的刺耳。 “动手!” 方醒一声低喝,辛老七马上就转身,把长刀对着那院子一指。 “嘭!” 在附近借来的一根长木被几名家丁抱着,勐的冲撞向大门。 大门倒下,沈如意拿出一对短枪,对着张琪点点头,然后就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张琪一挥手,带着张家的家丁们跟在后面,人人的手中都是长刀。 “跪下不杀!” “上墙!” 辛老七喊了一声,马上有七八个弓箭手就上了围墙,他们张弓搭箭,居高临下的寻找敌人。 “兴和伯!” 纪纲唿吸沉重的说道:“兴和伯,你在闹市纵兵,这是想干什么?谋反吗?” 方醒摇摇食指,笑道:“说方某谋反的不就是你们吗?再说了,纪大人今日怎地会来到这个地方,还纵马提醒里面的人,难道是同党吗!” 刚才纪纲看似想试试方醒的胆量,可马匹的那声长嘶却是惊动了里面的敌人。 纪纲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恨道:“兴和伯,你今日到此可有旨意?如若没有,那就别怪本官要动手了!” “啊……” 身后传来了惨叫声,方醒慢悠悠的道:“里面的是谁?” 纪纲不答,方醒自言自语的道:“今日三家合力,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好手,纪大人,你说他们能支撑多久?” 纪纲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为之色变,他拔出刀来,指向方醒喝道:“兴和伯,你擅动刀兵,来啊!拿下!”(。。) 正文 第354章 围杀 纪纲虚张声势的厉喝之后,可那些锦衣卫却都没上前。 这可是国朝的兴和伯,没有陛下的旨意,谁特么的敢拿人? “呜呜呜!” 方醒安抚着跃跃欲试的铃铛,看到纪纲的马退了几步,就笑道:“连你的马都不信你的话,纪大人,你来晚了!” 今天来之前朱高煦就往宫中递了话,说是围住了一伙儿凶徒,可能和最近方醒的一系列事情有关。 这个试探没有得到朱棣的回应,那就是默许了。 “是谁说要动手的?”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朱高煦,他手中提着的长刀还在往下滴血,脸上的狰狞让围住方醒的锦衣卫们不禁都散开了一个空间。 “殿下……” 看到以前和自己走的很近的汉王,纪纲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方醒,你不该让那两家人来的,都是些如狼似虎的家伙,害的本王都没杀过瘾。” 方醒微微一笑:“王爷当年勇冠三军,今日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但足以佐酒!” “哈哈哈哈!” 朱高煦大笑着,等笑声一落,就斜睨着纪纲道:“纪纲,你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而已,本王做事你也敢指手画脚吗!” 纪纲的脸白了白,拱手道:“殿下,下官……” “呜……啪!” 朱高煦不等纪纲说完,长刀交左手,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马鞭,照着纪纲的脸就抽了过去。 纪纲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随即就感到肩膀火辣辣的疼痛。 “滚!” 朱高煦遗憾的喝道,他现在看着纪纲那张小白脸就觉得恶心。不过鞭子不能抽二次,否则朱棣那边肯定会发怒。 纪纲虽然是狗,可那也是朱棣养的狗,也只有朱高煦敢抽他一鞭子。旁人若是敢这般,后果难料。 纪纲垂下头,隐住眼中的火焰,然后忍痛道:“下官告退。” 朱高煦不屑的道:“本王知道你想去宫中告状,去吧!” 纪纲飞快的瞥了方醒一眼,却看到方醒正抚摸着铃铛的脑袋,笑吟吟的道:“狗要忠心,不然只有打死下锅,还能给主人补一补!” “兴和伯……!我们走!” 在看到朱高煦露面后,纪纲就打消了进宫告状的念头。 朱高煦以往的‘赫赫战功’一直在警示着纪纲:你丫要是敢惹我?抽不死你! 等纪纲一走,朱高煦就怒道:“是孟贤!” 方醒点头道:“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是他了,他人在哪?” “那家伙属狗的,中午就走了。” “是吗?” 方醒看着远处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的人群,叹道:“果然是赵王的心腹,光是这份机警就当之无愧。” 朱高煦可不会理会这些,他恨恨的道:“我这就进宫,这次不把老三结结实实的收拾一顿,我就呆在宫中不走了!” 朱高煦气势汹汹的就去了宫中,方醒摇摇头,朝着后面招招手,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小刀就走了过来。 “老爷,刚才锦衣卫有人在扣着暗器。” 小刀笑嘻嘻的表功道:“不过小的已经盯死他了,只要他的手敢动,小的保证能先干掉他。” “呜呜呜!” 铃铛的狗眼一斜,仿佛在说:有我铃铛大爷在这里,家主怎会有事! 方醒笑骂道:“你这个猢狲,罢了,说说那个叶凡的事。” 叶凡中举为官不过是几年,作为御史,在这个风口浪尖进谏朱棣,背后要是没人推动才怪。 “老爷,那个叶凡家中清贫,全靠着自家媳妇陪嫁的一个小庄子的出息过活,只是他媳妇有些厉害,动不动就把他赶出门去。” “气管炎啊!” 方醒心中的杀机去了几分。 “那叶凡长得俊,他媳妇也就是普通姿色,可那叶凡据说对自家的媳妇一往情深,多年不变。” 方醒心中的杀意再去了几分,点头道:“知道了。” 小刀舔舔嘴唇道:“老爷,要不小的今晚去给他个教训?” “滚!” 小刀笑嘻嘻的跑了,方醒摸着自己的脸,有些遗憾的道:“原来是个愣头青小白脸,为啥我不能变成小白脸呢?好歹也能骗些大姑娘小媳妇。” “兴和伯,小的告辞。” 沈如意的腰间有个枪囊,方醒瞟了一眼,问道:“祖上可有姓董的?” 沈如意茫然的摇摇头,他的祖上不姓沈还能姓什么? “双枪将董平啊!” 方醒遗憾的摇摇头,心想要是身边有个这般的护卫,出去肯定很拉风。 “二姑爷,小的告退。” 张琪的表情很平静,哪怕脸上还有些血迹存在。 “辛苦了。” 方醒点头道,这些人他是不需要打赏的,不然就是在打张辅和方政的脸。 太子宫中,朱高炽刚用完晚膳,意犹未尽的在吃点心。 “殿下,是孟贤。” 朱高炽吃东西的节奏不变,只是点点头。 梁中说道:“是张輗告诉了英国公,然后兴和伯带着三家人,加上汉王殿下,围杀了那个地方。只是没见到孟贤。” 朱高炽还是点点头,梁中悄然退下。 “畜生!” 朱棣还在吃饭,听到朱高煦的话后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他一脚踢翻餐桌,气咻咻的起身道:“来人!” “太子殿下到……” 朱高煦听到后回身,然后嘀咕道:“这次老三又能逃过一劫了!” …… 有朱高炽的劝说,朱高燧估计能逃过一劫。 可作为直接策划者的孟贤就不行了,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中午和张輗吃完饭后,孟贤就直接跑了。 不跑不行啊!孟贤调查过方醒身边的人,那个辛老七武力值高的吓人,方五擅长打探消息…… 而最让他大跌眼镜的就是小刀。 “那小子简直就是草原上的恶狼!” 此时的孟贤正在几名常山卫军士的护卫下策马疾驰。 “大人,歇歇吧,马匹不行了。” 孟贤缓缓的勒住马儿,跳下来站在了边上看着黑漆漆的前方。 “大人,咱们已经过了江宁,前面就是方山了,那方醒怎地也想不到咱们会不走北边,反而朝南边走吧。” 一个军士一边给马匹擦汗,一边说道。 孟贤点点头,拿出水囊喝了几口,然后又喂了马,这才在路边休息。 火把烈烈,照亮了孟贤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中午我就觉得不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我……” 孟贤心中窃喜的道:“那方醒也是个蠢货,中午抓到了那几个家伙,可居然不知道顺藤摸瓜,哈哈哈哈!等到了太平府,建阳卫有人接应咱们,这就算是安全了!” 几个军士都躺在边上,伸展着四肢,闻言有人就道:“大人,可陛下会不会……” “不会!” 孟贤自信的道:“咱们王爷深得陛下的宠爱,那方醒不过是骤进,只要太子在边上劝几句,咱们屁事没有,哈哈哈……” 正文 第355章 截杀 夜风轻抚人面,孟贤渐渐的有了些困意…… “谁?” 一声厉喝惊醒了孟贤,他毫不犹豫的弹起。就爱上 。。拔刀出来,沉声喝道:“是哪位在此等着孟某?还请出来一见。” “丢人!回去都进山里去,七日为限!” 前方传来了呵斥的声音,接着几个黑影缓缓的逼近。 “大人,他就是方五!” 等人走近,被火光照亮后,孟贤的一个手下突然指着其中一个男子惊叫道。 孟贤心中一冷,然后问道:“兴和伯难道要赶尽杀绝吗?” 方五一挥手,几把弓弩马上就对准了孟贤,然后他叹道:“孟大人跑得太快了,害得我差点就追丢了,幸好啊!” “方醒不怕王爷震怒,上本弹劾他吗?” 孟贤有些慌了,既然方五早就发现了他,带人在身后追击,可却一直没露面,那只有一种可能。 ——方醒准备让他消失在这个世间,人不知,鬼不觉的,就像是世上从来都没有孟贤这个人! “我家老爷说了,孟大人乃勋戚一脉,怎么也得选个好地方下葬,这里如何?” 方五缓缓抬起弓弩…… “不……我认输……” …… “父皇。” 朱高炽艰难的跪下道:“这些事不过都是那孟贤做下的,三弟想必不知情,还请父皇息怒。” “他哪会不知情!” 此刻的朱棣就像是一头发怒的老狮王,他一脚踢翻边上盛放冰山的铜炉,旋即喝道:“派人去北平,拿了那逆子来!” “对!就该拿了他来!”朱高煦想起自己被这个弟弟阴的经历,怒火就跟着燃烧起来。 “父皇……” 朱高煦膝行过去,抱住朱棣的大腿喊道:“父皇,当年母后临去前,交代儿臣要照看好两个弟弟的呀……父皇……” 朱棣用力的挣了一下,可却没挣脱,他跺脚道:“逆子!逆子!” 朱高煦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突然间没了兴致,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大太监看到父子三人这副模样,不禁暗自叹息。 “皇爷爷……” 就在僵持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朱高炽马上放开了手,朱棣马上收起了怒容,而朱高煦却习惯性的摸摸身上,可惜没有牛肉干。 婉婉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当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在地上,她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迈着小短腿就进了殿内。 “父亲,你起来呀……” 婉婉抓着朱高炽的衣领,奋力的往上拉。 可朱高炽那是什么吨位,婉婉小脸涨红,身体后仰都无法撼动分毫。 朱棣皱眉哼道:“还不赶紧起来!” 朱高炽这才双手撑在地上,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站起来。 “都回去吧!” 夜深了,朱棣看着远去的朱高炽,眸色就和这夜色般的深沉。 …… 方醒是病患,所以最近享受了赖床的权利。 金陵夏季炎热,也只有早上这会儿能享受点凉爽。 “老爷,有个叫做布谷鸟还是什么的人求见。” “不见。” 方醒翻个身,舒坦的继续睡觉。 过来一会儿,小白进来了,看到方醒赤果着上半身,下半身字穿着条奇奇怪怪的短裤,她不禁羞红了脸说道:“少爷,有个叫做王贺的内侍求见。” 王贺? 方醒想起上次去军营时好像没看到这人,就不爽的道:“让他等着。” 等方醒洗漱、吃早餐完毕后,才慢悠悠的去了前厅。 王贺看着比在草原上白了许多,不过脸上全是急色,正在前厅里焦躁不安的坐着。 看到方醒进来,王贺霍然起身,拱手道:“我的兴和伯哟!快随咱家去一趟营里吧,都要闹翻天了。” 方醒一怔,问道:“新的千户官是谁?难道他没管吗?” 王贺急道:“哪有什么千户官啊,是咱家在看着呢!” “你?”方醒无奈的道:“那些都是杀人杀红了眼的家伙,你去管不是笑话吗!” “谁说不是呢!”王贺一脸苦比的道:“兴和伯,那营中的副千户都只管操练,平日都是咱家在看着日常,可真的看不住啊!” 方醒也纳闷了,自从上次他去收拾了罗其典之后,按理五军都督府应该上奏,安排个千户官来的呀! “他们闹什么?顶多是精力过剩罢了。” 方醒看到王贺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就轻松的说道。 那帮子军士要真的闹起来,上次那三千人还真不够看。 何况一个王贺? “我也没辙!” 方醒正色道:“老王,我实话实说了吧,这事我要搭把手就是忌讳,所以你赶紧去找五军都督府,让他们去操心这个千户官的人选吧。” 王贺浑身一瘫,嘟囔道:“咱家可是被陛下拍过肩膀夸赞过的人……” 方醒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赶紧去吧,不然那帮精力过剩的家伙,估计会把军营给拆了。” 王贺觉得自己很苦比,五军都督府的人就算是上奏了,可谁愿意来聚宝山千户所? 而且就算是来了,可在见到、听过上次方醒带病压下混乱的那一幕后,谁敢说自己能统御那一千多人的骄兵悍将! 方醒不担心会闹翻天,只要那些中下级军官能按照操典行事,那么这支军队的精气神就差不了。 朱棣对这支军队的心思应该是比较复杂,所以聚宝山千户所在经历几次大战后,依然没有扩编。 而具体掌管这支军队的人选也是个问题。 用方醒吧,这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咱大明什么时候需要用一位伯爷来当千户官了?这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可用别人的话,有方醒作为榜样在前面,能萧规曹随的都算是宿将了。 就怕连这点都做不到,到时候再引发一次混乱,那大家都讨不了好。 据说那位罗其典已经消失了,不知道被朱棣一脚踢到了哪边,让五军都督府的人也是暗自唏嘘。 “老爷,那个布谷鸟还没走呢!” 方杰伦进来禀报道:“那个布谷鸟还盯着庄上的女子看,就是那个巧妹,啧啧!盯得目不转睛的!” “巧妹?不会吧……”方醒也有些懵了。 巧妹有一对有些外翻的鼻孔,大脸小眼,而且嘴巴也很大,号称是方家庄第一丑。 “果然是蛮夷!”方杰伦不屑的道。 方醒也有些诧异于那位‘布谷鸟’的审美观,就说道:“难得啊!既然如此,那我就见他一见吧,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文 第356章 受贿,方家庄的女子不嫁外邦 自从上次装作要愤而离开金陵之后,阿尔布古就备受煎熬。?.. 谈判中断了,找谁都没用。你推我,我推你的,把那位正在躲皇帝的张大师创造出来的太极拳发挥到了极致。 想走吧,可当听说托里已经和大明谈妥了购买军械的数量,他不敢走。 走了回去他也活不成,正四面楚歌的马哈木绝壁会活剐了他。 所以当方醒看到瘦了一圈的阿尔布古后,很平静的道:“贵使这是来告别吗?那我想大可不必,你应该去与那位给你出主意的人告别。” “兴和伯……” 噗通一声,阿尔布古居然就跪下了。 就在方醒愕然的时候,阿尔布古哀声道:“兴和伯,上次小人是被人给骗了呀……” 干嚎了一阵后,看到方醒端着茶杯,仿佛手中拿着稀世珍宝般的出神,根本没反应。 阿尔布古眨眨眼,方醒就叹道:“方某身染沉疴,早就不问世事了,贵使找错了人,回吧!” “兴和伯……”阿尔布古早就在金陵城中碰壁无数,方醒这里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如何敢走! “送客!” 方醒把茶杯放下淡淡的道。 “请吧。” 方杰伦早就觉得这货不是好人,居然能对巧妹生出色心来,肯定是别有用心。 “兴和伯,您想要什么?您到底要什么?” 阿尔布古声嘶力竭的问道。 走到门口的方醒止住脚步,就在阿尔布古以为事情有转机时,他淡淡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卖了我,此时我卖你一回,可否?” 阿尔布古傻傻的点头,方醒见状就伸出两根手指头:“加两成。” 一直等方醒不见了,阿尔布古才幽幽清醒,他起身,拿出个小袋子递给方杰伦:“兴和伯这是实话吗?” 方杰伦毫不犹豫的就接了过来,然后不屑的道:“你以为我家老爷是蛮夷吗?大明兴和伯,说出的话就是板上钉钉!” 阿尔布古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觉得金银对于瓦剌来说只是无用的东西,只要大明关闭互市,那些金银就和废铁没啥区别。 至于牛羊,大不了今年就抢远一下,抢几个大部落就有了。 在出去的时候,阿尔布古突然诚恳的问道:“老管家,先前我看到的那个女子可有婚嫁?” 方杰伦一听就愣住了,嘴角扯动着道:“你想干嘛?” “她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阿尔布古痴迷的道:“我想娶她,愿用五十匹马作为嫁妆。” 方杰伦长叹一声,遗憾的闻着微风吹来的腥膻味,拒绝道:“本庄的女子不嫁外邦,这是我家老爷定下的规矩,你,死心吧!” 把阿尔布古送走后,方杰伦回去把袋子交给方醒,然后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和张淑慧。 张淑慧惋惜的道:“可惜了,如果是个大明人,那我马上就替巧妹做主了。” 方醒随口道:“巧妹才十八岁,你们急个什么!” “夫君,要不是巧妹在咱们庄上,早就被官媒给强行配个缺胳膊少腿的……嘶!” 张淑慧的话止住了,因为方醒打开了小袋子。 宝石,一袋子的各色宝石。 此时光线甚好,熠熠生辉的宝石让张淑慧都忍不住轻嘶一声。 “夫君,还是交上去?” 虽然最近不大缺钱,可缺乏底蕴的方家却少了这些可以传承的珠宝。 每个贪官的身后果然都有一个经不住诱惑的女人啊! “咱不稀罕!” 方醒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中就多了个小木箱子。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张淑慧接过木箱子,打开后,顿时就移不开眼睛了。 箱子里是用嫩黄色的绒布铺垫着,而就在这绒布的上面,静静的躺着十多枚戒指。 戒指不稀奇,可镶嵌在戒指上那亮晶晶的东西才稀奇。 “夫君,这是金刚石吗?” 张淑慧惊喜的问道。 方醒把那些宝石收起来,漫不经心的道:“对,就是金刚石,到时候你分小白几个。” 钻石在华夏史早有记载,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到晋等朝代都有记录。 这东西最早好像是印度人搞出来的,说是什么天神掉落人间的种子。 而在欧洲,钻石还是稀罕物,至于把钻石戒指送给妻子,方醒是全世界第一个。 看到张淑慧沉迷于那亮晶晶的东西,方醒把装着宝石的袋子交给方杰伦。 “拿去换钱,今年冬天施粥。” 方醒觉得这宝石交上去也会变成赏赐,出现在那些贵妇人的头上、手指上,还不如把它换成金钱,做做善事。 方杰伦接过袋子,有些惋惜,不过随即就觉得自家老爷是这般的品行高洁,此后当能名垂青史,心中就平衡了。 养病的日子很无聊,特别是陈潇在乡试前被召回北平的情况下。 陈潇本就不想参加秋闱,而陈嘉辉在得知汉王答应给他找官做之后,马上就把他召了回去。 老狐狸啊! 方醒知道陈嘉辉的用意,此时把陈潇召回去,让他在北平国子监进学,这就是摆出了一副不攀附权贵的姿态。 这种姿态对陈潇以后的仕途有好处,所以方醒当然是支持的。 缓缓走进后院,辛老七小心的跟在身后。 张淑慧可是放话了,这段时间要家丁们看好方醒,要是谁出了差错…… “老七,李家最近怎么样了。” 辛老七一怔,然后说道:“老爷,那个严旭好像挺有名气的,整日都给那些学生授课。” “有趣!” 严旭的名气不大,可在儒学上的造诣却很不错。这等人居然会栖身于李家书院,用意昭然若揭啊! “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方醒走进家,辛老七在这里就止步了,可方醒突然回头道:“他家的学生多吗?” 辛老七想了一下道:“多,听说都在挑着选,资质不够的都进不去。” 方醒的眼睛眯了一下,点点头。 辛老七往回走的时候在嘀咕着:“老爷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担心李家书院的学生多吗?” “我不担心这个。” 明天马苏就要进行最后一场的乡试了,所以过来听取教诲。 方醒淡淡的道:“对方既然想给为师加武官号不成,那必然会从另一个角度来打压,而这个角度……” “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 正文 第357章 城下之盟 今天是马苏去乡试的日子,一大早,最近喜欢睡懒觉的方醒就起了。 “老师,弟子去了。” 马苏恭谨的拜道。 方醒揉揉脸,说道:“你的文章大家都说好,而且你比别人多了不少优势,那就是学识的广度,放松些,去吧。” “是,弟子当竭尽全力,不负老师的教诲之恩。” 这是第三场,所以方醒让辛老七亲自送去。 “老七,送完马苏你先去户部等着,今日我在那里有事。” 昨天阿尔布古走了之后,方醒就把消息传给了朱瞻基,于是今天将会是最后的谈判。 “我必须得去,不然那小子会被人忽悠的。” 张淑慧虎着脸,手里的毛巾用力在方醒的脸上擦着。 “哎呀!你这婆娘,这是要谋杀亲…哎!你轻点擦,这是脸,不是……” “有眼屎!” 张淑慧把毛巾递给小白,然后就帮方醒换衣服。 方醒的脸被擦的红红的,冲着正在边上幸灾乐祸的小白做严肃状,然后说道:“衣服穿着舒服就行了,又不是当新郎!” 张淑慧给他整理好衣服后,横了一眼道:“有本事夫君就去找个二夫人进家,妾身就和小白在厢房过活。” 小白挥舞着小拳头道:“嗯,到时候我就带着铃铛和大黄,跟着夫人过,不跟少爷。” 方醒知道和女人不能说道理,所以赶紧就招呼了一声,闪人。 “夫君,早点回来。” 女人啊!总是这样的患得患失! 方醒回头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挥手,才出了内院。 等看不到方醒的背影了,张淑慧才怅然若失的道:“小白,叫花娘准备些清淡的药膳。” …… 因为秋闱的原因,金陵城中多了几分热闹,那些说书的也在凑趣,专门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让那些没中举的学生们心甘情愿的掏了茶钱。 方醒一路来到了户部,朱瞻基早就到了,正在和夏元吉说着今年夏季的收成。 看到方醒后,夏元吉就笑道:“德华来了,你的身体不好,今日何不如让殿下亲自试一试。” 方醒一愣,随即就笑道:“我正有此意,殿下也该试试了。” 两人说话就像是在打哑谜,朱瞻基隐隐约约的知道和自己有关。 等夏元吉走了之后,方醒不用他问,就解释道:“夏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多接触些政事,这样也好……没事,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夏元吉的话还有一层意思:你让太孙早点立起来,到那时谁还会盯着你不放? 可朱瞻基才多大?而且他的上面还有朱棣和太子,他要是敢冒头,朝中的局势肯定会大变。 最终的变化肯定是不利于朱瞻基的! 两人进去坐下后,方醒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然后挥挥手,马上这个房间里就没人了。 “听说你的女人不少?” 方醒皱眉问道。 这个话一般人是不敢问,也没有资格问。 朱瞻基脸一红,“德华兄,谁…谁说的!小弟可是洁身自好……” 方醒鄙夷的道:“我跟你说清楚了,这年少不知那啥贵,你才多大?小心英年早逝!” 朱瞻基在原先的历史上死的太早了,早早的把偌大的国家交给了才几岁的太子,不得不让他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听政。 土木堡啊! 想起这个地名方醒就恨得牙痒痒,所以他盯着朱瞻基道:“我后半生的悠闲生活还得指望你呢,给我悠着点啊!” 朱瞻基的肤色黑,可被方醒这一番话说的居然黑里透红。等打开包袱后,他看着那些小瓷瓶纳闷的道:“德华兄,这些是啥东西?” “鱼肝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补品,上面贴有纸条,回去按照说明服用。” “少狡辩!。” 看到朱瞻基想争辩,方醒不客气的道:“年少戒之在色,你这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呢!悠着点。” 朱瞻基想起自己的坏名声都传到了方醒的耳中,不禁回想起了近期的生活,然后有些赧然。 “殿下,瓦剌使者来了。” 好在阿尔布古的到来让朱瞻基的窘迫少了些,他正色道:“让他进来。” 辛老七和小刀马上就站在了方醒的身后,一个高大魁梧,一个身材瘦小,看着有些奇怪。 阿尔布古一进来就先给朱瞻基躬身行礼,然后又是方醒,态度看着很诚恳。 “使者坐吧。” 方醒招呼一句,然后低声对朱瞻基道:“看清楚了,这就是城下之盟,给我宰一刀狠的!” 朱瞻基微微点头表示收到,等阿尔布古坐下后,就问道:“使者可是考虑好了吗?” 今天居然是朱瞻基亲自发话? 阿尔布古瞥了方醒一眼,看到方醒正闭目养神,心中就有些松了。 “殿下,今年草原上受了灾,您看能不能减免一些呢?毕竟我们瓦剌被削弱了之后,鞑靼人怕是会趁机…坐大啊!”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阿鲁台若是敢有异动,我大明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拒绝真的很生硬啊! 阿尔布古心中一喜,就做出哀伤的模样来:“殿下,我部今年损失了大半的青壮,若是这般赔偿的话,怕是今年冬季就过不去了啊!” “我在草原上也听说了殿下您的仁慈之名,在此我恳请殿下把您的仁慈稍稍给我瓦剌人一些,则我部将永世做大明的屏藩。” 朱瞻基想了想,正准备习惯性的答应时,边上传来了方醒的干咳声。 大明历来对藩属国不错,阿尔布古的话一软弱些,果然就收到了效果。 就在阿尔布古心中喜悦的时候,传来了方醒的干咳声。 这是怎么了?堂堂的大明皇太孙居然不能决定一件事吗? 方醒睁开眼睛,梦呓般的道:“玛德!缺钱啊!”然后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就像是梦游! 朱瞻基一愣,马上就说道:“藩属不藩属的,这个要看日后的表现,可如今我大明远征草原,耗费了无数的钱粮,使者,条件不可更改!” 玛德!这个阴险的家伙! 阿尔布古看到方醒的模样不禁暗自咬牙,可朱瞻基接着就说了一句,让他不得不改口。 “和宁王的人已经和我大明谈妥了,军械就在近几日运往草原!” 这句话就是最后的稻草,阿尔布古苦涩的说道:“殿下,那我部可否购买大明的军械?” 朱瞻基点头道:“可。” 阿尔布古颓然道:“殿下,价格能否让一点呢?毕竟阿鲁台势大呀!” “比鞑靼人的低一成。” 方醒已经睁开了眼睛,等朱瞻基说完后,逼视着阿尔布古道:“回去告诉马哈木,也告诉马哈木的儿孙们,我大明,不是你们养的牛羊!” 朱瞻基也是意气风发的道:“我大明有雄兵百万,使者回去告诉顺宁王,好自为之!” 正文 第358章 争座次,打击同行 “陛下,此次是太孙殿下主持的谈判。” 杨荣把此次谈判的经过说了一遍,连方醒用干咳打断朱瞻基的犹豫,以及方醒最后俾睨众生的警告也说了。 朱棣轻哼道:“在朕的眼中,瓦剌人才是牛羊!” 杨荣心中苦笑:你老人家当然是视异族为牛羊,可后世子孙呢? 朱棣把笔放下,活动了一下双腿问道:“方醒和瞻基呢?” 杨荣垂首道:“胡大人今日轮休,在惠庆楼举办文会,请了些学生,还请了殿下和方醒。” 朱棣的动作一窒,然后又缓缓的拿起毛笔,重新审批奏折。 …… 今天是八月十四,从户部出来后,方醒想回家准备一下明天的中秋节。 “德华兄,有胡学士的帖子,他请咱们去惠庆楼赴宴。” 朱瞻基完成了一次小任务,觉得自己终于是长大了,心情极为欢快。 胡广的位置相当于首辅,他开的文会那真是一帖难求,能去的人回家就可以向人吹牛笔了。 当朝大学士开文会,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得去凑个热闹。 看着那些在惠庆楼周围巡视的军士和衙役,方醒对朱瞻基嘲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当了官的好处,难怪读书人都拼命的往里挤,东华门啊!” 朱瞻基不以为然的道:“德华兄,胡学士乃当朝大学士,这种规制也不为过吧。” 方醒叹道:“什么是心安理得,这就是了。” “你看看这周围的环境,用得着这么多的军士吗?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只为了讨上位者的欢喜,无聊!” 六七十人的军士衙役在附近警戒,这个规模让方醒对胡广的印象一时间大坏。 国家元首都没你牛笔呢! 朱瞻基尴尬的道:“胡学士的身体不大好,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吧。” “扯淡!难道这些军士衙役都是岐黄好手?” 方醒下马,看着眼前这占地颇大的惠庆楼,艳羡的道:“要是咱们的第一鲜有这般大就好了。” 眼前的惠庆楼光是大门就比第一鲜的大了一倍多,而进去之后,穿过一个天井,右边就是一栋二层楼。 而这种木楼在惠庆楼有十多幢,可见规模之大。 木楼下站着几个青衣小厮,在验看客人的帖子,当方醒和朱瞻基到时,马上就跪了一片。 “太孙殿下万安。” “兴和伯万安。” 方醒不大习惯这种阵势,稍稍侧身道:“赶紧叫人起来吧。” 而等上了二楼后,一根根的木柱子之间摆放着桌椅,基本上都坐满了。 胡广正在给几位学生指点文章,听到动静就赶紧起身。 朱瞻基含笑道:“今日便衣,无需多礼,大家都安坐吧。” 如果今日朱瞻基全套的太孙衣冠在此,那么谁都不敢免礼,这就是那衣冠代表的含义。 熙熙攘攘间,马上就重新安排了座次:朱瞻基当然是首位,可到了胡广和方醒这里却有些为难了。 胡广是文官之首,而方醒却是超品的伯爷,这位置怎么排? 正所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座次是个不容疏忽的大问题。 谁坐左边? 方醒坐,那就代表着文官落了下风。 胡广坐,那就有藐视大明勋戚的嫌疑。 “胡学士不坐,谁有资格坐?”一个学生低声的说道,马上就引起了共鸣。 可朱瞻基和方醒都在这里,大家的牢骚只得闷在肚子里,只是看方醒的眼神就更加的不善了。 朱瞻基沉着脸看了一圈,顿时那些嗡嗡声都消失了。 胡广的笑容不变,他看了方醒一眼,就呵呵笑了起来,准备开口。 方醒就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的珍珠河,淡淡的道:“一个座位抢来抢去的有意思吗?难道坐在左边吃饭更香一点?” 朱瞻基垂眸忍笑,胡广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些学生们更是瞠目结舌。 这是尊位你懂不懂?坐右边就是自甘下风你懂不懂? “给我搬张桌子来。” 方醒好容易才脱离了家里两个女人的监控,哪有不趁机开荤吃一顿的道理。 “这边风景甚好,方某就坐这了。” 他疯了? 这是自绝于我等还是怎地? 从没有哪个人赴宴是这样坐法,今儿的方醒算是开先河了。 朱瞻基也准备起身过去,可方醒却道:“方某身体不适,刚才看了一下,这惠庆楼的菜太油腻了,不利于身体康复,各位自用吧。” 这天外飞仙的一巴掌让在边上伺候的掌柜和伙计都觉得头晕目眩的。 这兴和伯难道和我惠庆楼有仇? 不然怎么会放出这种话来! 要是这话被传出去看那些人的眼神,肯定会被传出去,那么惠庆楼的名声可就不大好听了。 朱瞻基又坐了下去,对方醒吃个饭也不忘记打击同行的行径表示了……钦佩! 胡广尴尬的站在那里,方醒主动退让后,朱瞻基左边的位子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坐不得啊! 今天只要他胡广坐下去,那么明天就会传出他心胸狭隘,不屑勋戚的话来。 不过胡广好歹是久经考验的政客,他压压手道:“兴和伯身体不适,这个大家都知道,罢了,这位子就给它空着。” “好!胡学士果然是雅量高致,我等佩服……” 一个声音从另一桌传过来,方醒瞟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那位严旭。 严旭冲着方醒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明日是秋闱的最后一场,胡学士今日怕是想看看我大明士子的真才实学吧,滥竽充数的怕是难逃他老人家的法眼啊!” 胡广微微一笑,冲着那掌柜的点点头,然后酒菜就流水般的上来了。 这掌柜的也大胆,把那些荤腥的菜肴都避开了方醒这一桌,等上完菜后,方醒的眼前全是素菜。 方醒也不生气,每样菜都尝了一下,然后皱眉道:“这菜怕是在后厨放久了吧!一点新鲜味都没有。” 掌柜的脸上发青,想辩驳吧,可方醒却是兴和伯。不争辩一下的话,这名声都被搞臭了。 胡广举杯敬了朱瞻基后,微微一笑道:“据说兴和伯对农事也精通,工匠之事也颇有涉猎,再加上文武双全,当是百官楷模。” 这话仿佛就是个引子,严旭马上就接道:“今日只论文章诗词,哪位先来?” 朱瞻基不悦的瞟了严旭一眼,心想你好歹得等酒过三巡了再说吧。 可胡广却抚须笑道:“正该如此,哪位俊杰把最近的文章给读读,让在座的品评一二。”(。。) 正文 第359章 不要脸 随着胡广的话结束,气氛马上就热烈起来,当即就有一个学生起身,大声的背诵着自己写的文章。爱玩爱看就来 。。 方醒瞄了一眼,记得这人好像是李家书院的。 连开个文会都要走后门,这些道貌岸然的脸嘴下面,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圣人行藏之宜……” 看着这人一脸的红光,方醒觉得很没趣,再看看桌子上的菜,他顿时就觉得不该来这里。 家里应该准备了午饭吧,会是什么呢? “……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方醒耳边听着这催眠曲般的文章,看到大家都是一脸的陶醉,就从怀里拿出块牛肉干来,心满意足的慢慢啃着。 等几个学生都背诵了自己的文章后,胡广也不吝啬,一一给出评价和需要改进的地方,顿时让那些学生们都感激流涕,纷纷把酒上前。 胡广呵呵笑道:“殿下在此,你等当先敬。” 朱瞻基听了这几人的文章,觉得也还行,就举杯饮了几口。回头一看方醒,这人正在看着外面的风景吃肉干呢。 胡广也看到了,严旭也看到了。 张淑慧和小白近期像是防贼般的盯着方醒,不许他偷吃那些‘违禁’的食物,所以方醒真是馋得要命啊! 这个牛肉干还是昨日从婉婉那里偷偷要过来的,方醒当时信誓旦旦的说是要拿去喂铃铛,可最后还是落入了自家的嘴里。 看到方醒并没有搀合进来的意思,胡广微微颔首。 “兴和伯。” 严旭起身,含笑道:“严某近日读书,看那纵横千年之史,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方醒吞下牛肉干,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随意的扒拉着那些蔬菜,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看到方醒不搭理自己,严旭也不恼,反而是笑的更加的文质彬彬。 “严某读史,发现汉有董卓,唐有安禄山,具是野心勃勃之辈,不知兴和伯以为如何?” 这是在影射武人粗鄙,不知忠义,进一步告诉朱瞻基:殿下,这武人不可不防啊!不然咱大明的江山可不稳当了。 朱瞻基勃然大怒,正准备呵斥严旭,可方醒却揉揉肚子道:“那前宋呢?” 严旭一怔,然后笑道:“前宋无山川之险,若无那些宰执苦苦支撑,怕是早就亡国了。” 方醒看到楼下有小二正端着烤全羊往里面走,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就随口道:“那就没有武人的作用吗?” 严旭环视一周,看到大家都是报以期待的眼神,就傲然道:“若无文官的统领,那些武人如何能挡住那些铁骑!” 宋朝文人领军是惯例,赢了就是文官的胜利,输了就是武人的无能! “那岳飞呢?” 方醒看到远处驶来了几辆马车,他仔细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就再次随口道。 严旭被这话给堵住了,要知道岳飞可是朱元璋钦定的代三十七名臣之一,不能随便诋毁。 不过文人总是能偷换概念,不过是一瞬之后,严旭就说道:“岳飞虽然忠义,可拒圣旨却是有违臣子之道啊!” “哎!” 方醒第一次回头,他淡淡的道:“当年朱仙镇大捷,开封府唾手可得,是谁劝住了兀术?是谁撤回了援军?是谁强令召回了岳忠武?” 严旭愕然,胡广垂眸,那些学生们都是如坐针毡,有人都脸红了。 朱瞻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觉得果然是方醒才有此言。 当年的兀术在朱仙镇被岳飞以少胜多,打的大败,然后面临岳飞的压力,已经准备退出开封府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前大宋的太学生却来求见兀术,进言道:“太子不用走,岳飞马上就得退兵了。” 兀术当然不信,说你小子这是在忽悠我呢! 可太学士却把其中的道理娓娓道来…… “除非是有大臣领军,不然收复京城的功勋怎可能落到岳少保的头上,我看这次他要倒大霉了,不信您且等着看。” 果然,退兵令下。但岳飞抗令不遵,准备和张宪一起收复故都。 大军一进,兀术赶紧就逃出了开封府。这时候的开封府,大宋的故都,就像是个赤果果的女人正等着人接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严旭尴尬的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大局如何,庙堂之高自然看得清楚,听令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是岳飞抗旨不尊,纯属是自作自受。 “不要脸!” 方醒丢下这句话,就看向了外面,越看越眼熟。 严旭的脸涨得通红,自他束发受教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做不要脸。 当着大家的面,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兴和伯,难道忠君错了吗?” 严旭最后只得阴险的给方醒挖了个坑,这让胡广有些不大满意。他和方醒之争只是在争夺朱瞻基的信重,可严旭这话有些龌龊了。 方醒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看着下面的街道,他觉得下面的行人比这里的读书人都要真实了许多。 严旭被晾在那里,有些浑身赤果果的感觉,很是不舒服。 胡广看到朱瞻基的面色微沉,就笑道:“今日盛会,为何无诗歌佐之啊?” “正是,胡学士,学生就先献丑了。” 这世上总是不缺有眼力见的人,所以有人开头之后,顿时诗词满天飞,不时引发一阵赞美。 方醒是没有心思听这些的,他趴在窗户边上,百般无聊的看着下面,就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家。 那几辆马车缓缓而来,十多名侍卫伴在左右。一个白白胖胖的内侍坐在马背上,抬头往上瞅了一眼,马上就大笑起来。 梁中笑眯眯的朝着马车里说了几句,然后侧耳倾听,随即冲着方醒拼命的招手。 方醒也是喜色上脸,心想这下该有借口吃东西了吧。 看到车队停在了下面,方醒起身就道:“各位高才,方某自愧不如,就此别过。” 朱瞻基看到他想走,也不愿意呆着了,起身对胡广道:“今日大开眼界,告辞了。” 看到朱瞻基要走,刚才还和打了鸡血般的学生们都没有了炫耀的精气神,让胡广有些不渝。 今日请朱瞻基来,不过是想让他见见这些胡广认为有前途的学生,他要是走了,这文会也就可以结束了。 可谁敢阻拦皇太孙,所以胡广只得保持着风度,起身去送朱瞻基。 严旭刚才被方醒几句话给挤兑的无地自容,此时看到方醒要走,就不甘的道:“兴和伯难道就不做首诗吗?还是说久战阵,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正文 第360章 重重的两巴掌 严旭这话是暗指方醒既然行武事,就该给兴和伯加个武臣号,不然难副其实。 而且还有暗讽方醒枯名钓誉,其实不会作诗的意思。 方醒上次写的那‘横眉冷对千夫指’太过偏激,所以传出去也只是让文人们晒然一笑而已。 你方醒上次胆子大,结果陛下雅量没有收拾你,你今儿再来一试试?不原形毕露才怪! “走不走?” 方醒觉得肚子里在叫唤,就有些不耐烦的问朱瞻基。 声音虽小,可却让人听见了,顿时严旭眼中的妒火几乎能把方醒烧成灰烟。 “兴和伯难道不敢吗?还是说……” 严旭的话让朱瞻基大怒,他喝道:“你是何人?” 方醒微微摇头道:“文章诗词不过是小道,于国于民毫无用处,太祖高皇帝就曾经斥责过此事,你等却整日迷醉其中,可曾想过民生?” 啪! 这一巴掌不但是打在了严旭的脸上,同时也是打在了在场所有学生和胡广的脸上。 好痛! 当年朱元璋就无比痛恨那些在文章上下功夫的臣子,特别是几千字的奏章,除却前面的大部分之外,只有后面的一百来字是说正事的,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茹太素当年就因为把奏章当成了炫耀自己文笔的地方,被朱元璋痛打了一顿板子,至此洪武年的那些官僚就再也不敢卖弄了。 胡广终于是忍不住的说道:“我辈读书人,当以经学为主,文章阐述圣人之言,如何是小道?兴和伯做不出诗来就莫要胡言!” 你终于是撕开了那张和气的面孔了吗? 方醒斜睨着看了胡广一眼,不想理他,可朱瞻基却不乐意了,看那样子是想和胡广撕逼一番。 要是今天朱瞻基和胡广开撕的话,估计明儿朱瞻基就得被禁足,而且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藐视大臣! 你娃还是皇太孙呢,上面还有皇帝和太子。你现在就这么牛比了,以后谁还管的了你! 方醒一脚踩在朱瞻基的脚后跟上,止住了他的脾气,然后挑眉道:“纸笔伺候!” 掌柜的一怔,朱瞻基的凌厉眼神就来了,吓得他亲自捧着文房四宝过来,还屁颠屁颠的给方醒磨墨。 方醒提起笔来,目光扫了一圈,对着这些人微微一笑,运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 “啪!” 毛笔一丢,方醒淡淡的道:“方某非不能,实不愿耳!今日胡乱做了一,请诸君品鉴!” “我们走。” 方醒和朱瞻基前脚刚离开桌子,有一个胆大的学生就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后,脸都变绿了。 “念啊!” 严旭急不可耐的道,在他看来,方醒这是想跑了。不趁着他没下楼之前当场揭露,那效果可是差了许多。 那学生在严旭的逼视下,只得把这诗念了出来。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 高宗敕岳飞的碑文? 有宋一朝的皇帝大多才艺不凡,高宗赵构的书法也是为后人所称赞的。 而后来赵构给岳飞的敕书被人刻碑留存,不少人都去看过。 “这个开头可真是普通啊!” “就是,去看个碑文有什么好写的,当真是江郎才尽了?还是……欺世盗名!” 这个开头很平庸,而方醒和朱瞻基已经被胡广送到了第一根柱子的边上。 那学生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大家,结果大家以为这货是在同情方醒,顿时都用嫌恶的眼神在看着他。 “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 严旭的脸一僵,胡广的步伐一缓…… 这是在为岳飞鸣冤呢! 不过岳飞在大明颇受皇家的待见,朱元璋亲自下令把他配享宋太祖,可谓是极为重视。 “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 “最无辜,堪恨更堪怜,风波狱!” 这满江红的前部分只是鸣冤,所以大家都心中稍定。 “岂不念,中原蹙?岂不惜,徽钦辱?” 这是在说秦桧吗? 胡广的脸有些青白,他觉得方醒是在讥讽自己是秦桧般的奸臣。 “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 听到这一句,前方已经是楼梯口了,胡广终于长呼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是暗惊。 这矛头是直指宋高宗赵构啊! “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 好狠的方醒! 好辛辣的诗句! 和上次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同出一脉啊! 此时虽然也有人认为岳飞是被赵构害死的,可却不是主流。 “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胡广刚把朱瞻基送到楼梯口,听到最后的诗句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刚才严旭说岳飞抗旨不忠,马上就被方醒拍了一巴掌,而此时的第二巴掌也来了。 区区一桧怎么敢动岳飞?不过是赵构担心迎回二帝没了自己的位置罢了。 刚才胡广的姿态就是站在了文官的那一边,对严旭鄙夷武人表示了默许。 这下报应来了! 同样是陷害武人,你胡广和秦桧有啥区别? 方醒回身,拱手道:“胡大人留步,希望今日能有名篇留下来,方某对此翘以盼!” 胡广看到朱瞻基一脸的忍笑,不禁差点就想讥讽几句。只是想着今日有方醒的这词在前,他怎么做都是脱不了一个打压武人的名头,所以才忍了下去。 而上面的严旭已经灰头土脸的在喝闷酒了。 今日他被方醒轻飘飘的几乎话就引得阵脚大乱,最后想坑方醒一把也没成功,反而被重重的扇了两耳光。 这脸都丢到了北平城,咋出去见人啊! “方醒!” 出了大门往左,几辆马车就停在那里。 车帘微微被人从里面揭开,露出一张小脸来,雀跃的道:“方醒,我还未吃午饭呢!” 方醒脸上残留的一点讥诮马上就消失了,他笑眯眯的道:“婉婉也没吃吗?那正好,咱们俩到第一鲜吃去。” “好呀!”婉婉笑的眉眼弯弯的,马上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 朱瞻基站在原地,傻眼看着方醒上马,到了马车边上伴着婉婉,然后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我呢? 方醒回头摆摆手,笑道:“刚才我可看见你吃了不少,减肥吧少年。” 朱瞻基的体型最近又横向展了不少,所以方醒这话倒是让他捏捏自己的身上,愁容满面的道:“好像又胖了……” 正文 第361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一鲜虽然占地面积没有惠庆楼大,可生意却极为火爆。 方醒和婉婉到时,正好午饭的高峰期刚过,所以很是从容。 “想吃什么,自己点。” 在房间里坐下后,方醒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想着今儿一定要大吃一顿,填补一下近期寡淡的味蕾。 婉婉捧着菜谱津津有味的看着,小嘴噼里啪啦的说出一堆菜名,然后把菜谱递还给方十一,双手托在下巴,对着方醒甜笑道:“方醒,我连你的一起都点了。” 方醒正想着那些重口的美味,闻言就颓然道:“婉婉,是不是淑惠叮嘱过你了?” 婉婉还是甜笑:“没有呢,不过我都问过御医啦,他们说不许你吃那些东西。” 方醒悄然对方十一使了个眼,可方十一却一本正经的躬身道:“老爷郡主请稍待,马上就好。” 嗯!这个家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那个婆娘真是算无遗策啊!居然把最后一条路都给堵死了! 等菜上来后,方十一上前说道:“老爷,夫人有交代,不许您饮酒。” 方醒已经是浑身无力了,他看到婉婉小大人般的起身给自己夹菜,就坐直了道:“吃饭!” 一顿饭吃的婉婉眉开眼笑的,连声赞着第一鲜的菜好吃,让在边上侍候的方十一眼睛都笑没了。 回到家中,张淑慧急忙上前给他换衣服,只是在过程中不时的嗅着方醒身上的味道。 “没喝酒,没吃那些东西。” 方醒好笑的说道。 张淑慧皱起眉尖,哼道:“可妾身闻到牛肉干的味道了,还是放了辣椒的。” 方醒当然是大叫冤枉,然后洗漱出来,就见张淑慧在写着什么,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准备中秋节的食物。 月饼、石榴、西瓜、核桃……螃蟹。 张淑慧觉得身后有些热,回头一看就笑道:“夫君,可有想吃的吗?” 方醒看着有些单调的清单,就说道:“月饼加一个火腿馅的,我再去看看仓库里面有什么。” 内院有一个小仓库,基本上都是方醒在进出,张淑慧从不进去,也不许别人进去。 小仓库就在书房的后面,每个月都有个听不到、也不会说话的男子赶着马车来送货,而卸货的就只有方醒。 打开仓库的门,方醒进去后就反手锁上。 过没多久,门开了,方醒用一个手推车拉了好几趟,这才把几百斤的东西拉到了书房的门口。 “老七……小刀!” 等辛老七和小刀进来,方醒指着那些东西说道:“庄上的每家给一斤糖,剩下的东西交给夫人处理。” 大堆的水果,大堆的干果,大堆的肉类…… 张淑慧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欣喜,急忙就叫来家丁们,把东西全都搬到前院去。 “淑惠,为夫就不去了……” 方醒想起坐在那里装菩萨的滋味就不舒服。 张淑慧马上就不干了:“夫君,这可是主家的恩德,您怎可不去呢!不行,必须要去。” 小白正在看守着铃铛,不许它去抢那些肉。可铃铛懒洋洋的卧在地上,对于那些冻肉根本就没兴趣。 方醒了无生趣的坐在屋檐下,下面就是一群仆役丫鬟们,每人在领东西之前都得给他磕头。 这种滋味不好受啊!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当看到他们拎着、抱着食物,满脸喜悦之情后,觉得心中微微一动。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只要能吃饱饭,那么这个国家就会稳如泰山。 而进一步的就是仓禀实而知礼节,孩子的教育、劳役的减少、生病了能付得起药费…… 当这些一步步的完成后,百姓才会去关心整个国家的未来。 在没有完成这些之前,想进行上层改良,那难度会很大。 有产者有恒心,当大部分百姓家徒四壁时,他们只会对下一顿饭的来源感兴趣。至于什么庙堂之事,还不如研究一下晚饭是否多放点米更实在。 不能急啊! 方醒垂眸想着这些事,觉得这个老大帝国的未来还很艰难,只能是且行且珍重! 朱棣近些年对四书五经越发的重视了,这对方醒来说是一道难关。 如果说第一本数学是他对大明的试探,那么这个试探已经失败了。 虽然发行量颇大,而且朱棣对此并未加以干涉,可第一册依然只能是在百姓和小吏中间传播,读书人和官员们对此大多是嗤之以鼻。 夏元吉这种官员还是少数啊! 当时方醒想着要是能为外界接受,那么他会缓缓的,一步步的把后续的教科书放出来。 可现在看来,这一步还是没迈出去。 “夫君,夫君……” “啊?” 方醒抬头,才发现东西都发完了。 “夫君,去歇一会儿。”张淑慧以为方醒是身体不适,就有些后悔要他来坐镇了。 方醒微微一笑:“不碍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就在方家庄人人感念家主又发了好东西的时候,方醒今天的那首诗已经传到了不少人的耳中。 “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 杨荣看着抄本,不禁失笑道:“胡学士算是惹到方德华了,被讥为秦桧第二。” 坐在他对面的金幼孜皱眉道:“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把抄本放下,金幼孜说道:“这是在暗喻我等会像那秦桧一般的压制武人立功呢!” 杨荣笑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自扰之!” 金幼孜忧心忡忡的道:“可是太孙和他走得近,要是……” …… 而胡广也在担忧这个问题。 今天方醒的讥讽和那首诗并未对他造成多大困扰,这是宰辅必须有的心态。 怎样才能让太孙不受方醒的影响呢? 胡广在深思着,直到有人告诉他,宫中往方家庄送了中秋节的礼物,而方家也还礼了时,他才觉得这种关系真的不能在持续下去了。 “来人!” “更衣,老爷我要进宫!” 等胡广匆匆的进宫时,正好堵住了太子。 “胡学士今日不是休沐吗?” 朱高炽有些疑惑的问道。 胡广躬身道:“殿下,臣敢问太孙殿下的学业以何为主?” 朱高炽的眼睛一眯,就想起了今日在惠庆楼发生的事,梁中说方醒可是给了胡广好大的没脸。 这是要逼宫吗? “瞻基的事本宫也无法插手。”朱高炽淡淡的说道。 这是事实,朱瞻基的教育一直都是朱棣在管。迪巴拉爵士说关于更新的问题:爵士是有工作的,每天必须要上班,朝八晚五,有时候周日都得去加班!爵士的工作强度也不低,而且经常要出差,所以码字的时间很少。而且随着情节的推进,后面的布局越发的麻烦。爵士又想着能写的更好一些,所以码字的速度一日慢过一日!每天四更,爵士必须要写到凌晨一两点钟,不然肯定是无法完成的。所以爵士也在寻找那个节奏,能在不降低质量的基础上,加快速度的节奏!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未找到。网文之路很艰难,特别是对爵士这种并不是想捞点稿费就跑的家伙来说,并无捷径可言,唯有积累,唯有勤奋......爵士觉得码字的过程有*,也有低潮。*时,灵感泉涌,只听到键盘啪啪响!低潮时,绞尽脑汁,看着屏幕,一小时也写不出一百字来!这就是网文,这就是想写好,想好好写的作者必须要经受的煎熬!爵士此时就在经受着这种煎熬,而且必将继续下去!只要大家支持,那么爵士将会视这种煎熬为甘泉,心甘情愿,并将持之以恒!...“”,。 正文 第362章 软钉子和豪迈的回礼 “陛下吗……” 胡广可不敢在中秋节去给朱棣找不痛快,只得闲扯了几句政事,恹恹的出了东宫。 刚出来不远,胡广就止住了脚步。 “大哥,方醒送了好些干果和螃蟹,这次你可不许拿去送人!” 婉婉正翻着几个大箩筐,不时的惊呼一声,显得极为欢喜。 朱瞻基无奈的道:“你当我是饭桶吗?” “你本来就能吃!” 婉婉拿出一只被捆住脚的螃蟹,眼睛放光的道:“大哥你看,这只螃蟹真好玩,我拿回去养着好不好?” “好……” 朱瞻基摸摸婉婉的头顶,觉得有个妹妹真的是很…… “殿下,郡主。” 笑容在朱瞻基的脸上消失了,“胡学士。” 婉婉放下螃蟹,站在了朱瞻基的身边,觉得眼前这个老头的身上有怨气。 胡广扫了婉婉一眼,他知道小郡主经常去方家,这也是一个亲密的原因。 “殿下。”胡广躬身道:“殿下果敢聪慧,当专注学业,不可嬉戏。” 这老头是疯了还是憋气了? 朱瞻基一怔后,就肃然道:“胡学士言之有理,不过明日中秋。” 马上就中秋节了,难道你家不准备啊? 别说是普通人家,皇家在节日里也得走人情,该赏的得赏,该夸几句的不要吝啬。 算起来皇家在节日里的事情最多。 胡广的表情一窒,今天连续的碰壁终于是让他忍不住了。 “殿下,学业当以经义为主,兴和伯那里还是少去为好。” 胡广说出来后就有些后悔了,不过他也不想补救,干脆就看着朱瞻基,等待他的回答。 “可我喜欢,大哥就得陪我去!” 朱瞻基正在想着措辞,可婉婉就已经不高兴的炸刺了。 胡广看着那双大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无言以对了。 你要和小郡主讲道理吗? 那好,你赢了是以大欺小!不要脸! 你要是输了,呵呵! 口水都能淹死你! 朱瞻基忍笑喝道:“婉婉!不得无礼!” “可我就喜欢去方醒家!哼!” 婉婉丢下一句话就跑了,身后跟了一长溜的宫女内侍。 “胡学士……” 朱瞻基面色微沉,然后把那只螃蟹交给俞佳:“去,给婉婉送去,顺便看看她哭没哭。” 胡广无语,只得躬身道:“臣无状,请殿下赎罪。” 朱瞻基淡淡的道:“兴和伯学究天人,皇爷爷那里都是赞赏有加,胡学士怕是对他有些误解了吧!” 胡广无语,不管朱瞻基说的是真是假,难道他还敢到朱棣那里去求证不成? 就在胡广郁郁寡欢的时候,朱高煦却很嗨皮的在喝酒。 方醒枯坐在对面,看着满桌子的荤菜却只能动那几样,不禁悲从心来。 边上的小刀看到方醒的筷子向着那道‘红烧蹄髈’而去,就干咳了几声。 “哎!” 方醒无奈的把筷子转到了炖鸡上面,发狠的夹了只鸡腿。 “滋!” 朱高煦咽下了一块肥美的蹄髈,再喝一口好酒,满足的道:“和你这比,我家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就和军中一个样。” “那就把你家的厨子给辞了。” 方醒很郁闷,看到朱高煦吃的酣畅淋漓,几乎想把这些菜都收了,让他啃盘子去。 “哎方醒,你吃啊!” 朱高煦一边拆着蹄髈一边劝道,仿佛这里就是他家。 方醒忍痛看着那只蹄髈被他给拆光了,郁闷的道:“中午吃多了,王爷请随意。” “哈哈哈哈!” 朱高煦突然大笑起来,乐不可支的道:“我早就知道你不能吃大荤的东西,今晚是特地来馋你的,哈哈哈哈!” 你妹! 方醒翻个白眼,干脆放下筷子问道:“王爷中秋怎么过?” 朱高煦滋溜的把酒喝了,意趣索然的道:“还能怎么过,家里的那群女人都不消停,十多个儿子更是闹得跟乌鸡眼似的,没意思啊!” “十多个儿子?” 方醒差点都羡慕死了。 朱高煦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的说道:“对,就十多个,你要看上谁了吱一声,回头送给你。” 真特么的豪迈啊! “有儿子了不起吗?”方醒斜睨着道:“等咱以后生他几十个,到时候两家打个群架?” “就你这小身板?” 朱高煦鄙夷的看着方醒,然后正色道:“听说你跟胡广对上了?吃亏了没有?” “没。”方醒矢口否认道:“只是做做诗,聊聊天而已。” “有事就说话,到时候我带着侍卫去给你撑腰。” 朱高煦虽然没有脑子,可却对文武之争很敏感,所以听说这事后就来帮忙了。 吃完饭,朱高煦心满意足的打包了半车的干果回家,并振振有词的说自家的女人孩子多,少了估计会打群架。 不过这货还是挺耿直的,回到家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回礼。 天麻麻黑的时候,常建勋亲自送来了一马车的回礼。 “兴和伯,这是我家王爷的回礼。” 方醒抽抽鼻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嘛,居然是半片杀好的牛。 这个回礼也太那个啥了吧! 说是马车,可却没车棚,这半片牛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城里拉到了方家庄。 “你就是这么拉过来的?” 方醒觉得朱高煦不是耿直,而是太耿直! 常建勋满不在乎的道:“没事,我家王爷经常这么拉牛肉进城。” 等常建勋前脚一走,家丁们都一起上阵,没两下就把这半片牛给肢解了。 “烧烤,烧烤!” “好啊!” 小白拍手叫好。 因为没有什么好的保存手段,所以这牛肉必须要在今明两天处理完,不然就废了。 等花娘看到这些牛肉后,就两眼放光的道:“老爷,好的部位就今明两天吃,其它的都卤了可使得?” 方醒点头,然后整个晚上方家都弥漫着一股卤牛肉的味道。 …… 第二天,等方醒起床时,发现早餐居然就是牛肉面,顿时就喜出望外。 筋道的面条上是一块块的红烧牛肉,还有切片的卤牛肉,几点翠绿的香菜点缀在上面,让人胃口大开。 “来两瓣蒜。”昨天问过了老大夫,说是适当吃些荤腥才好,把方醒喜的不行。 吃牛肉面一定要大蒜,不然不尽兴。 张淑慧嫌弃的道:“夫君,吃了口臭。” 方醒哈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越臭越好吃。” 吃完牛肉面,看到张淑慧和小白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方醒就对着那边吹了一口气,然后大笑着出去。 正文 第363章 当面叫阵和嘴馋的一家子 中秋月圆,被寄予了一个团圆的美好祝愿,也是华夏民族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 方醒觉得身体恢复了大半——当然,在御医的嘴里,这是假象,还得养着。 溜达到了水渠边上,方醒看到几十名年轻学生正对着水渠,摇头晃脑的在背诵着。 “都在读啥呢?” 李茂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严旭的身后,方醒就好奇的问道。 “大学!” 李茂想起被张辅令人打断腿的郑能,不禁退了一步,两人隔着水渠在对视。 严旭干咳一声,视而不见的走到了那些学生的前面,手中的戒尺挥舞着说道:“都大声些,听不清!”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以修身为本……” 声音陡然大了许多,方醒叹道:“好吵啊!” 李茂冷笑道:“马苏今日最后一场,兴和伯,听说不少学生可是很不服气呐!” 方醒呵呵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等见不得人的手段,谁要是敢用,估摸着当年南北榜的事情还得再来一遭。” 李茂的眸子一缩,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洪武年间的南北榜事件可是死了不少人,要是在永乐年间再来一次的话,估计倒霉的还是一大堆。 “我家的书院今年最少能出一位举人!”李茂只得换了种方式来炫耀。 方醒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当秋闱是你家办的?还最少中一个,你咋不上天嘞!” 除非是文章的水平已经大成,不然谁敢说自己能稳中举人? 李茂的嘴唇颤抖着,“可马苏必然中不了!不然就是不公!” “不公?老子是兴和伯,可懂?” 方醒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走。 就算是学生们去闹事,可朱棣却不是朱元璋。 此时大明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像洪武年间,连朱元璋都得违心杀人。 你们去闹吧,等皇帝震怒之后,大家看看谁会倒霉。 “铁劵……” 李茂喃喃自语着,然后过去和严旭低声说了几句,严旭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方醒这是要准备把事情闹大,严先生,咱们怎么弄?” “不好弄啊!”严旭纠结的道:“我原以为这人会不敢出头,可看这样子,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原先严旭是准备在秋闱的最后一场后,发动那些故旧的学生们去贡院闹一闹。可在经过昨天的事,特别是方醒敢讥讽胡广后,他有些犹豫了。 可输人不输阵,严旭端着架子道:“等秋闱的结果出来了,那时候自然是高下立判,且等着吧。” 李茂想起那个叫做程强的学生,心中大定。 程强是严旭的内侄,文章水平在书院中堪称是最佳,严旭特意把他带进李家书院,用意就是想利用程强中举来打响书院的名气。 方醒慢悠悠的转回去,辛老七跟在后面,好奇的问道:“老爷,您刚才为何要跟他们说那些啊?” 方醒看着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庄户们,淡淡的道:“刚才就好比两军交战,我先来叫阵,若是对方敢应战,那没啥说的,咱们就各自回去准备吧。” 乡试第三场结束在即,先前传言说方醒买通了主考官周述,已经为马苏定下了一个举人的名额。 虽然后来这股子谣言被压下去了,可谁知道它会不会再次爆发? 要是爆发了方醒会找谁? 当然是找李茂和严旭的麻烦,到时候大家撕破脸皮好好的做一场。 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主宅,一看张淑慧和小白都不在,问过丫鬟,才知道是到厨房去做月饼。 那我等着吃就好咯!哈哈哈哈! 不过还得要送人,方醒想了想,又钻进了书房里。 方醒家里节味很浓,宫中的也不差,缘于朱棣的一道谕旨。 “皇爷爷说今晚要有好多的亲戚来吃饭,父亲,会不会把咱们家吃穷啊?” 婉婉正依在太子妃的怀中撒娇。听到这话,朱高炽笑眯眯的道:“就只有你二叔一家人,不算多。” 婉婉嘟嘴道:“可是汉王叔家的哥哥们都很闹呢。” 太子妃搂着她笑道:“有你大哥在呢,甭担心。” 这时朱瞻基正好从外面进来,笑道:“父亲,母亲,方家庄送月饼来了。” 婉婉一听马上就蹦出了太子妃的怀抱,嚷道:“在哪在哪?我要吃。” 朱瞻基拍拍手,几个太监就捧着几个食盒进来了。 “咦!这上面还有字?”太子妃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甜口、咸口、淡雅等三种。 “打开看看。” 这次连朱高炽都有兴趣了,特别是看到有甜口的,他更是意动不已。 木盖子揭开后,里面那光泽诱人的月饼就展露了出来。 这些月饼有碗口大小,婉婉遗憾的道:“好大呀,婉婉还吃不完一个呢!” 朱高炽摸着她的头顶道:“那就先拿几个出来,切成几份,都尝尝。” 太子妃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假借着为女儿考虑,可却是自己馋甜品了。 “每种都来一个。” 朱高炽搂住女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只是那给肥肉遮盖住的咽喉却在上下涌动着。 当即有宫女拿着小刀把月饼切成了几份,分别奉给这一家子的饕餮。 朱高炽咬了一口,闭目细细品味着,下面的几个内侍都在心中嘀咕:怎地不试吃就奉上了? “嗯!是莲子!”朱高炽睁开眼睛,一副权威的姿态说道:“有莲子的清香。” 而太子妃也不差,她品尝了之后就点头道:“是茶的味道,很是清雅。” “母亲,我这里是火腿,可好吃了……” 婉婉觉得这种月饼甜咸适宜,火腿很有嚼头。 朱高炽吃完那一块月饼,就怂恿道:“婉婉,要不给你皇爷爷送些去?” 婉婉点头道:“好呀,我本来就想送去的。” 太子一家人,数下来能随时去见皇帝的人也就只有朱瞻基和婉婉,所以太子妃也谅解自己的丈夫,急忙叫人帮忙挑选月饼。 等婉婉到了乾清宫时,朱棣正好也准备用点心了。看到婉婉吃力的拎着食盒,迈着小短腿在走进来,他不禁喝道:“还不快去接了!” 大太监距离婉婉最远,可他的反应却最快,几步上去接过食盒,笑眯眯的道:“郡主果然纯孝,这是知道陛下要用点心了呢!” 朱棣沉着脸道:“为何不让你哥哥们来?” 婉婉昂首叉腰,微微喘息道:“皇爷爷,二哥和三哥在读书,大哥有正事做,就数婉婉最清闲呢!” 朱棣的大胡子抖动了一下,然后看着被呈上来的月饼,皱眉道:“甜的?” 婉婉笑眯眯的道:“有咸的,还有淡淡的,皇爷爷,您每样都尝一点好不好?” 朱棣可没有耐心去切开,直接掰开了月饼,一一试过。 “皇爷爷,您最喜欢的是火腿吗?”婉婉已经走到了前面,眉眼弯弯的道:“那就是和婉婉一样呢!” 大太监忍笑看到朱棣一脸的无奈,最后只得对着婉婉点点头。 “好呀!婉婉马上回去把那些火腿馅的搬过来……” 正文 第364章 郡主,你不死我就得死… 随着天色渐渐的暗下去,方家的晚饭也要开始了。 章节更新最快 桌子上的菜品水陆杂陈,光是螃蟹都有十多只,正中间摆放着一瓶紫色的葡萄酒。 螃蟹膏黄丰满,揭开后盖就能看到。 “果然是无上美味啊!” 方醒连吃了两个,不用张淑慧劝阻,自己就收工了。 张淑慧看到小白吃的香甜,就笑道:“也不知道宫中今晚是个什么章程……” 宫中的章程就是吃,有的都上。 相比于朱高炽,汉王一家确实是太厉害了,呼拉拉的一群孩子,把下面塞得满满当当的。 朱棣看到这些孩子,脸上也柔和了些,频频举杯,不多时就有些微醺了。 婉婉吃了些东西后,就记挂着今天方醒送的零食,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几下,找个借口就先溜了。 朱棣在上面看到了,知道这是孩子的小把戏,也不怒。 这边在推杯换盏,婉婉也溜到了东宫。 她的寝宫就在太子夫妇的边上,回来后她就蹑手蹑脚的往里面走。 “嘘!里面兴许有人,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拿些东西就出来。” 宫女内侍们都含笑点头,知道小郡主这是要去自己的私密‘小仓库’里,就像是松鼠般的寻找零食了。 婉婉溜进了前殿,里面就是她的卧室,那里有她的小仓库。 想到今天方醒送来的那些小零食,婉婉不禁弯下了眉眼。 “咔!” 右边一声脆响,婉婉皱着小眉头,心想那些宫女内侍们不都在外面吃饭吗,谁在里面? 顺着右边进去就是偏殿,一个内侍正鬼鬼祟祟的把一幅书画卷起来。看看四周没人后,赶紧就把卷轴塞进了腋下,然后就往外面跑。 可刚跑出几步,内侍发现不大对,他停住脚步,转向左边的纱幔…… “出来!不然杀了你!” 内侍冷笑着,他已经看到了那双小巧的鞋子。 纱幔在颤抖着,内侍得意的道:“若是你也拿一件东西出去,咱家就饶你一命,如何…” “嘭!” 说话间,内侍猛的拉起了纱幔。当看到后面的那人后,他脸上的得意全都变成了愕然和惊恐。 “郡主……你别怪我……” “你滚开……” “郡主,你不死小的就得死,你……” “呃!” …… 方家,刚吃完饭饭的一家三口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坐着,石桌上摆满了月饼和水果。 张淑慧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举杯喝了一口红酒,皱眉道:“夫君,妾身觉得还是果子酒好喝呢。” 小白正在喝果汁,不停的往小嘴里塞干果,满足的不行,闻言只是嗯嗯的点头。 方醒看着这一幕,觉得不喝酒就已经是微醺了,“想喝啥就喝啥,那里不是有那个什么…苹果醋吗?你喝点试试。” 夜色渐渐的深了,可天上的明月却越发的明亮,让人心中宁静,只觉得…… “夫君,您先避避吧,妾身和小白要拜月呢!” 小白这才停住了嘴,赶紧收拾桌子,然后拿出了月光纸。 方醒起身道:“赶紧拜,那上面有嫦娥呢!” 什么嫦娥,上面全是环形山! 但是这话方醒不敢说,不然今晚肯定会被当成喝多了。 走出了后花园,方醒负手在堂前看了一会儿月亮,正准备进去时,却看到贾全就像是被鬼追了般的窜了过来。 “兴和伯,快!快!郡主来了。” 贾全刚说完,小刀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他,只是右手却垂在腰侧。 “别,郡主来了。” 贾全盯着小刀的右手,急忙解释道:“兴和伯,郡主受到了惊吓,宫中都没辙了,陛下令送到方家来。” 方醒一惊,急忙就问道:“可是出事了?” “嗨!出去看看!” 方醒看到贾全在喘气,就当先向着外面小跑而去。 就在前院,此时方杰伦带着家丁们都出来了,一个个看着那些带甲侍卫有些吃惊和戒备。 看到方醒跑出来,梁中过去拉着他往边上走,边走边低声道:“郡主受到了惊吓,兴和伯,今晚你得好好的照看,咱家也带人留在这里,地方有吧?” 方醒低喝道:“婉婉现在怎样了?” 梁中左右看看没人,这才低声道:“宫中晚膳时,郡主去了寝宫,结果遇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内侍…” 方醒一惊:“婉婉可是伤到了?” 想都想得到,在那种时候不逃就是死,所以亡命之下,就算是皇帝也敢撞啊! 想到婉婉的小身子被撞飞,方醒的心里就抽了几下。 可梁中却摇头道:“当时就郡主一人,那贼子想对郡主动手,可……还记得你送郡主的那把小刀吗?” 方醒点头道:“可是那把草原王子的刀?” 北征归来时,方醒曾经送了婉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 梁中点头道:“幸亏有那把刀啊!” “郡主用刀刺伤了那个贼子,然后那贼子被闻声赶来的人给擒住了。” “死了没有?”方醒冷冰冰的问道。 梁中也是一脸杀气的道:“郡主的力气小,那贼子没死,不过咱家想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死有余辜!” 方醒走到了马车边上,悄然揭开了些车帘。 里面坐着两个嬷嬷,看到方醒后,两人都微微点头,然后一脸愁容的指指怀里的婉婉。 方醒招手,辛老七就提着个灯笼走近。 光线照进去,照亮了婉婉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方醒看着那皱的紧紧的小眉头和红肿的眼睛,不禁冷哼一声,低声道:“送到内院去。” 内外院的大门被打开了,马车直接开了进去。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侍卫道:“这些兄弟都要回去的吧?” 梁中摇头道:“你不知道,方才在宫中,郡主可是哭喊着要来见你,谁都劝不住啊!所以这些人都得留在这保护郡主。” 方醒瞪眼道:“老梁,我家的家丁在此,谁敢不长眼摸进来!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的住处,这不是折腾人嘛!” 梁中纠结的道:“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亲令,咱家哪敢违抗啊!” 方醒不容拒绝的道:“让他们回去转告太子,就说是我方醒说的,只要方某还活着,婉婉就不会少一根头发!” 这三十多人的侍卫要是都留下来,方醒觉得自己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梁中看到方醒坚持,就过去商量了一下,很快那些侍卫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正文 第365章 黄俨被打了 把婉婉和她的宫女嬷嬷们都安排好后,方醒看着那些在门口守着的内侍,不禁摇摇头道:“这些人大概也要倒霉了。” 梁中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所以你看他们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换下去。” “啧!”方醒牙痛的道:“这都是第二茬了,要是再换的话,背后会不会有人说婉婉的坏话?” “谁敢?” 梁中瞪眼道,可在方醒的注视下,那凶狠的模样渐渐的消散了。 “哎!这次只是他们轻忽了,不过谁能想到在宫中居然会有这般胆大的贼子啊!” 方醒可不会相信这话,宫中历来都是偷盗的圣地。 “睡吧,明早再说。”梁中打了个哈欠道。 方醒进了卧室,就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还没睡,正在窃窃私语。 “夫君,郡主这是怎么了?” 方醒伸个懒腰道:“被吓到了,睡吧,明早再说。” 小白看着外面被月华染白的地面,胆怯的道:“少爷,我不敢一个人睡。” “婉婉又不是被鬼……”方醒头痛的道:“罢了,今晚就一起睡吧。” 虽然是三人一起睡,可方醒却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在想着婉婉这事,直到子时过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方醒!方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方醒猛的坐直起来,然后迷迷糊糊的问道:“谁在叫我?” “方醒……” 张淑慧和小白也醒了,两人听着声音是外面,就说道:“是郡主。” 方醒一个激灵,急忙下床穿衣,急匆匆的去了外面。 天还没亮,方醒冲到了婉婉住的房间外面,听着里面的哽咽声,就喊道:“婉婉,别怕,我在这。” 里面的哽咽停了一下,又传来了嬷嬷轻轻拍打的声音,渐渐的就平静了。 “哎!造孽哦!” 方醒转身,看到梁中也出来了,正一脸感慨的说道。 “都是上次的事造成的。”方醒分析道:“上次婉婉被关在了木箱子里,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昨晚又被触发了。” “哎!造孽哦!”梁中第二次感慨道。 哪怕恨得要死,可朱瞻墉不是他所能置喙的。 方醒也没了睡意,就坐在游廊边上,看着那几个在打呵欠的内侍说道:“我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好些,到时候让太子殿下和娘娘多花点心思,让她慢慢的忘了这事吧。” 梁中也是无奈的道:“只能是如此了。” 婉婉不可能在方家长期呆着,不然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估计会把方醒弹劾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第二天清早,婉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问了方醒在哪。 两位嬷嬷一夜未睡,强撑着说道:“郡主,兴和伯半夜就醒来了,一直守在外面呢。” 婉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任由人伺候洗漱。 等她出去时,就看到方醒正和铃铛等在外面。 “婉婉。”方醒松开手,铃铛就冲了过去,在婉婉的脚边转着圈的撒欢。 “铃铛……”婉婉迟疑了一下,然后俯身摸了摸铃铛的脑袋,让方醒的心中大定。 “走,吃早饭去。” 在方家的婉婉,渐渐的开始有了笑脸,可宫中却是阴云密布。 朱棣冷眼看着大太监,“那人是哪的?” 别看朱棣好像不大管宫中的事,可当他想管事时,所有人都得跪了。 大太监额头冒汗的道:“陛下,是……司礼监。” “嘭!” 朱棣一脚踢翻了案几,怒道:“叫黄俨来!” 等黄俨到时,看到朱棣那张阴云密布的脸,顿时就一个哆嗦,跪地道:“陛下,那人和老奴没关系啊!” “拖出去,打!” 朱棣一挥手,黄俨只来得及嚎叫了一声,就被人拖了出去。 “噗!” “噗!” 伴着外面打板子的声音,朱棣转身问道:“那人和黄俨有没有关系?” 大太监垂首道:“陛下,没关系。” 朱棣的脸上浮起了满意之色,然后交代道:“马上大索宫中,凡是查出有东西来历不明的,嗯?” 大太监急忙应道:“是,陛下。” 东宫此时也是愁云一片,朱瞻墉非常有眼色的躲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根本不出来碍眼。 等梁中急匆匆的赶来,禀报了婉婉昨夜的情况后,一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有兴和伯,昨晚婉婉可吓死臣妾了。” 太子妃想起婉婉就两眼发红,赶紧催着朱瞻基去看妹妹。 “你快去,若是婉婉好些了就接回来,不然我这心就落不下去。” 朱高炽也是说道:“若是你妹妹没事,近几日也别接回来。” 朱瞻基点头,然后就赶去了方家庄。 等到了方家后院时,朱瞻基就止住了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方。 “婉婉,你快看铃铛翻跟头。” 方醒书房的侧面种有不少花草,此时方醒正和婉婉坐在草地上逗弄着铃铛。 铃铛委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婉婉。 婉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方醒看到后就说道:“去找大妞玩吧。” 小孩子最好有个伙伴,在童言稚语中,婉婉才能慢慢的恢复过来。 等婉婉被人带着去前院后,朱瞻基过来坐下,掏出一把刀来。 “德华兄,亏得有这把刀。” 方醒看着那上面的华丽装饰,后怕的道:“幸亏婉婉把它带在了身上!” 朱瞻基笑道:“谁说不是呢!当时婉婉可是生了许久的气,父母才答应下来的。” 坐了一会儿后,朱瞻基起身道:“德华兄,婉婉大概要在这里住两三日,等宫中的事情平息后才能回去。” 方醒点头道:“谁要倒霉了?” 朱瞻基笑道:“那人是司礼监的。” “活该!” …… 早饭后,张淑慧干脆就带着婉婉、小白去了寺里,把方醒一人留在了家中。 看着灰头土脸的马苏,方醒点点头:“既然出场了就别多想,赶紧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永乐十二年,应天府的秋闱终于是结束了,不管是谁,出了考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 等马苏出去后,去接他的辛老七才说了一件事。 “老爷,出考场的时候,那个严旭去接了自己的内侄程强……” 隔壁的李家书院早就被方醒查了个一清二楚,这位程强就是严旭的内侄,据说文章水平在书院中首屈一指。严旭带他进李家书院,不过是想压住方醒一头而已。 “就是那个还没开考就说自己必中的家伙?” 方醒问道。 “正是。”辛老七有些不忿的道:“那个程强出来就说小马毫无真才实学,若无老爷您的关系,本次秋闱肯定是名落孙山!” 方醒淡淡的道:“那他这就是在自作孽,一切等放榜时自然分晓!” 正文 第366章 佛法无边 张淑慧带着婉婉小白去了天界寺,在正殿求了平安符后,看到婉婉依然是有些呆滞,张淑慧就领着她在周围转了转。 . 梵音阵阵入耳,婉婉的神色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初秋的天界寺风景别有一番韵味,在树荫下行走时,婉婉无意识的在踩着斑斓光点中的阴影,直至看到了一个人。 “少……师……” 婉婉呆呆的看着姚广孝,眼睛红了红。 张淑慧听到这个称唿,马上就福身道:“少师当面,妾身失礼了。” 小白偷偷瞟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觉得他好像有些虚弱。 姚广孝皱眉看着婉婉,问道:“这里是禁地,你等怎地进来了?” 张淑慧急忙说道:“少师,妾身带着郡主来此消散,得罪了,马上就走。” 姚广孝点点头,正准备离去,可错眼看到婉婉那呆滞的表情,就不耐烦的道:“可是中邪了?” 张淑慧听方醒说这个老和尚挺有本事的,急忙就说道:“郡主昨夜受惊,一直没好。少师,您能帮看看吗?” “少师……” 软软糯糯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小脸,姚广孝皱眉道:“跟着来!” 张淑慧喜得赶紧连声感谢,然后三人就跟着老和尚去了后面。 小沙弥看到姚广孝去而复返,急忙就出来驱散了那些准备过来献殷勤的家伙,把他们迎了进去。 室内依然是简简单单的,坐下后,张淑慧低声把婉婉昨夜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满眼期待的看着姚广孝。 大师,您可得施展些大神通出来,把婉婉身上的邪气给驱散啊! 小白一脸敬仰的看着老和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错过了神迹。 在所有的知"qing ren"看来,婉婉小郡主绝对是邪气附体,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遇到那些倒霉事。 而太子夫妇也经常让人带婉婉去寺庙,为的就是求佛法护佑。 “是邪气!” 姚广孝叫来了小沙弥道:“你去请了明心来。” 没多久,一个中年和尚就进来了。 姚广孝指指婉婉道:“你且给郡主看看。” 这和尚长得清瘦,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婉婉抬头看了明心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了。 明心右手五根手指头不住的弯曲弹动,片刻后,他闭眸,胸膛快速的起伏着,仿佛刚才消耗了绝大的精气神。 “如何?”姚广孝问道。 明心睁开眼睛,看着婉婉的小脸道:“郡主本是凄苦命,命中早……,” 张淑慧一听这话,俏脸就垮了下去,心想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哎!”明心叹道:“只是这凭空多了一个异数,那人当是郡主的命中贵人,福运绵长呐!” 张淑慧的眼睛马上就亮了,问道:“大师,敢问那位贵人如何?” 明心淡淡的道:“此人命中多劫难,只是福运大,均能有惊无险。而郡主得到了他的护佑,当可无事。” 说着明心就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小佛像,“此物在佛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日,已脱俗矣!郡主且拿去贴身带着,那些邪气自然不敢沾身。” “九九八十一日啊!多谢大师。” 张淑慧喜滋滋的接过来,然后背身挡住婉婉,把小佛像给她戴在脖子上。 婉婉拿出佛像呆呆的看着,抬首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纯净的眼睛,饱含着慈悲与平静…… 等张淑慧带着眼神灵动了不少的婉婉离去后,姚广孝好奇的看着明心道:“你用这套把戏骗过多少人?” 明心宝相庄严的宣了声佛号道:“我佛慈悲,弟子不过是沾染了些许佛性罢了。” 姚广孝淡淡的道:“今日老夫的客人劳动了你,报酬你自去聚宝山下的方家庄取吧,。” …… 回程的路上婉婉一直在睡觉,等到方家醒来时,整个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看着和大妞玩在一起的婉婉,方醒好奇的问道。 张淑慧一脸敬佩的道:“少师请来了一位高僧,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给了一尊小佛像,婉婉回程就睡安稳了。” “果然是佛法无边呐……” “是吗?” 方醒丢下此事也就不问了,等马苏醒来,把文章默写出来,他随意看了一眼,然后道:“必中的,且安心吧。” 马苏喜不自胜的回去了,方醒叫来小刀:“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太孙府上去,等那人看文章的时候,务必要全程盯紧了。完事后一张纸片都不能留下,全带回来。” 小刀领命而去,方醒嘀咕道:“玛德,等马苏考出来了,以后的文章就交给他看。” 等小刀带来了‘必中,前茅’的消息后,方醒这才放心。 可小刀同时也带来了一位客人。 “贫僧明心。” 眼前的和尚让方醒有些恍惚,他摇摇头道:“大师此来何意?” 明心肃容道:“贫僧一见兴和伯,就知道郡主的贵人来自何处,果然是福德绵长啊!” 方醒揉揉眉心,好奇的看着明心道:“那大师看看我来自于何处?” 明心的右手弹动着,盯着方醒的眼睛,语气轻柔的道:“兴和伯当然是从来处来,只是身具佛性,当有福佑。” 方醒再次摇摇头,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赞道:“大师这套催眠术不去锦衣卫真是屈才了,可需要方某引荐吗?纪纲那里我还是有些交情在的。” 明心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再次盯着方醒道:“今日贫僧为郡主施法消耗颇大,兴和伯难道就不给佛祖供奉些吗?” 方醒垂眸道:“大师的这些招数对方某没用,不过既然大师能治好郡主的心病,方某当然不会吝啬,小刀!” “老爷!” 小刀从门口进来,盯着明心,右手垂下。 方醒道:“去,问夫人要那只大肚佛的杯子来。” 等小刀走后,明心收起了自己的眼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方醒。 “兴和伯难道也研究佛法?” 方醒淡淡的道:“你那不是佛法,而是催眠,能让人取消戒心,可以让人从内心忘却那些恐惧而已。不过对我无用。” 明心愕然,满脸的慈悲终于消散了,露出了一丝……方醒熟悉的气息来。 “兴和伯……” 方醒挑眉道:“大师这等功力,难得啊!” 明心笑道:“果然是贵人,一眼就看穿了贫僧的根底,此后明心还请兴和伯多多照拂才是。” 方醒点头道:“大家互相关照罢。”(。。) 正文 第367章 一拳封眼 方家庄的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以往从不信佛的方醒居然连续和一个和尚见了好几次,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有些…… “知己啊!” 书房里,明心听到方醒对催眠术的建议后,不禁大感知己。 猥琐啊! 方醒没想到这个明心内里居然是个自带逗逼属性的家伙。 “兴和伯此后有暇可至天界寺,贫僧扫榻相待。” 明心打着饱嗝,挥挥手就告别了方醒。 随后婉婉也被宫中接走了,同时送来了黄俨被重责,此时正趴着养伤的好消息。 “报应啊!” 黄俨堪称是阴人中的阴人,如果不是他深得朱棣的信任,早就被弹章给弄死了。 “听说东宫昨日进了不少珍馐,淑惠且随为夫去吃一顿。” 梁中来接婉婉时,专门勾引方醒,说是宫中进了许多珍贵的食材,准备今天享用。 张淑慧摇头不愿意,觉得去蹭饭太丢人了。 “罢了。”方醒换好衣服道:“他家的两个在咱们家吃多少次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为夫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小白正捧着七梁冠过来,闻言就道:“少爷,我想吃宫中的点心。” “都有。”方醒随口应道。不过旋即他就拒绝了七梁冠。 “还有那个鸟尾巴也别给我,我就穿着便服去,。” 张淑慧嗔道:“夫君,那是雉尾!” “不就是野鸡吗?”方醒随意的把头发笼好,随口道:“有那东西顶在脑袋上,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大明的勋戚们出门恨不能把全副穿戴都展示出来,只有方醒这个异数,每次看着就像是个穷酸。 为此还有御史弹劾过,说方醒无人臣体统,有藐视陛下恩赏之嫌。 可那份奏折最终被‘漂没’了,朱棣仿佛从未见到过。 可大家都知道,朱棣和他爹一样的勤政。 那么就是陛下默许了方醒一天跟穷酸似的到处招摇。 “走了啊!” “夫君早些回来。” “少爷,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知道了……” 金陵城中,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看门的军士都没精打采的。 进了聚宝门,经过贡院时,方醒还特地瞅了一眼。只是门口冷清,只有两个看门的门子在昏昏欲睡。 过去就是太平里,在秋闱结束后,那些商家的情绪都低落了不少,连吆喝声都小了许多。 过去几步后,一家布店的门口有两个男子在拉拉扯扯的,其中一个在厉喝道:“你怎能私拿了别人的财物!放回去!” 这人看着二十多、三十岁的样子,一脸的正气,而被他揪住的男子身穿青色的小吏服色,满脸骄横的就是一老拳。 “你还敢动手?” 男子怒火冲天的就准备还击,可两个小吏从边上冒出来,狞笑着逼近。 “听你口音是苏州府那边的吧!” 男子梗着脖子道:“你等当街抢夺财物,按律当罚!” 这三人都是税吏,平时早就习惯了缺东西就去商家搬。至于钱嘛,那是什么东西?咱爷们拿你点东西还要给钱? 美不死你! 方醒勒马停住,看着那个男子满脸涨红的在挽袖子,可他对面的却是三个如狼似虎的税吏。除非他是高手,不然今天栽定了。 “那黄某今日就不信了,非得到这应天府去问问,乱拿商户的钱还有理了!” 这男子看来是个不喜欢妥协的家伙,爱较真,宁可被打个半死也得讨个公道。 哪怕这公道与他无关! “你还想和我们讲道理?”那个税吏目光环视一圈,在方醒这里停滞了一下,然后叫嚣道:“谁看到了?啊?谁看到我拿商户的东西了?叫他出来问问,可敢污蔑吗?” 那布店的老板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拼命的摆手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税吏回身,眼神一变,喝道:“污蔑公人,该当何罪!” 男子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没有悲愤这些情绪,只是瞪了那个老板一眼,然后退后一步,大概是准备要硬扛了。 三个税吏准备暴打这厮一顿,然后直接丢给相熟的衙役,把这厮的最后一个铜板都敲出来。 周围的百姓看到男子一脸倔强的模样,不禁暗自叹息着。 “落到了李老三他们的手中,这人估计这辈子都毁了,可惜了啊!” “是个好人,只是莽撞了些,看来是个愣头青!” “啧啧!也只有外地人才会不知底细的去管闲事。” “难道就没人来伸把手?咱金陵城就这么看着这等不平事发生?” “谁敢管?你没见那李老三把东西都转给同伙了吗?到时候闲事没管成,还得要吃官司呢!” “我今儿放句话在这,谁都不敢说看见赵老三拿了东西!” 最后一个大汉不屑的作了终结,他说完就环视一周,果然都不敢接嘴了,顿时就得意起来。 只是当他的目光转到方醒的身上时,方醒对他颔首微笑,然后淡淡的道:“我看见了!” 大汉愕然,那三名税吏愕然,那个男子更是不敢相信的回头…… 方醒对着那男子笑道:“我能证明!他确实是拿了商户的东西,” 男子眉间尽是急色,冲着方醒喊道:“赶紧走!” 方醒只是笑笑,然后下马。 “不想死就赶紧滚!” 那李老三看到方醒骑马,心中有些忌讳,不会旋即想起自己可没有被拿住把柄,于是就抽出尺子来,喝道:“北方来的吧,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小心别给自己招祸!” 另两个税吏也是虎视眈眈的逼过来,三人就把方醒前进的路线给堵住了。 李老三低声道:“想死就吱声,大爷我成全你!” “吱!” 李老三的眼皮子在狂跳着,指着方醒身边的小刀喝道:“玛德!哪来的小崽子!” 方醒赞许的对小刀点点头,然后就深吸一口气,右拳重重的击出! “呯!” 李老三捂着左眼,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再放开手时,眼睛马上就肿了起来。 “打!给老子打!” 奇耻大辱啊!平时被商户们众星拱月的李老三,今儿居然被人给一拳封眼,这要是不能打回来的话,以后谁还会服他!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啊!这李老三在府衙有几个相熟的,那书生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啧啧!今日咱金陵人可真是丢脸了,居然是两个外地人为商户出头,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会看不下去给自己惹祸……” “……” 那两名税吏抽出尺子就扑了过来,可那个男子却从侧面冲来,缠住了其中的一个。 是条汉子! 方醒点点头,然后朝着那男子走去,中途剩下的那个税吏猛的一尺子劈来,吓得边上的人都惊呼出声。 可方醒根本看都不看,过去一脚就踢翻了和男子缠斗的税吏。 正文 第368章 招揽幕僚 第368章 招揽幕僚 就在那挥舞尺子的税吏心中大喜时,眼看手中的尺子离方醒的脑袋就差那么一点,可一只大脚蓦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嘭!” 辛老七一脚踢飞对手,正准备把李老三也收拾了,可抬眼看去,小刀正笑嘻嘻的踩在李老三的胸口上。 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躬身道:“在下黄钟,多谢先生的搭救。” 方醒欣赏的道:“可是来金陵公干的?” 黄钟点头道:“正是,只是倔脾气发作,还带累了先生,见笑了。” 这人面色坚毅,可却身穿小吏的衣服。方醒觉得这身衣服不配他的义举,就说道:“事情可办妥了?” “叫人来,叫人来。”那个李老三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喊道:“今日不把这两个外地人给收拾了,我李老三无颜见江东父老!” “还江东父老?真是不学无术!” 小刀近日随着那些学生一起念书,好歹也知道些典故。看到方醒和黄钟在说话,就和辛老七把马收拢过来。 “说来惭愧,在下居然被门子给赶出来了。” 黄钟羞愧的道。 方醒看着他的衣着,就道:“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要不先去喝杯茶吧。” 黄钟看着连行囊都没有,肯定是已经走投无路了。方醒有些欣赏他胡子都一把了,还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性格,于是不由分说就带着他去了对面的茶楼。 “看住他,给我看住他!” 李老三看到方醒一行想走,急忙就喊道。 可等方醒他们进了对面的茶楼后,李老三不禁有些懵逼了。 他们居然敢不走? 傻了吗? 不过没走正好,三人爬起来,相互搀扶着等在原地,就等着同伴赶到报仇。 在茶楼里,聊了一会儿后,方醒才知道这位黄钟真的是书吏,在苏州府干满了九年的书吏。 “苏州府怎么样?” 方醒考教道。 “不好!”黄钟叹道:“苏州府担负的赋税比得上一个布政司,可这都是百姓的血汗凝聚,苦不堪言啊!” 苏州府一府七县,虽然土地肥沃,可税收却被定为大明全国的百分之九点几,堪称是空前绝后。 “苏州一府之地,大部皆是官田,每年光是送税粮就得消耗掉几倍于此的粮食。” 黄钟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而且当地豪族和官吏相互……呃!抱歉,在下失言了。” 方醒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眉间全是欣赏之色。 黄钟这人说话很有条理,而且显得对苏州的情况很熟悉,并且能找到其中的弊端所在。 人才啊! “你是准备到哪家的府上,说说也许我认识。” 方醒问道,然后就看到小刀走到了楼梯口那里,显然是有人来了。 黄钟尴尬的道:“是……是吕尚书。” 这是有人举荐他去找吕震? 此时大明依然存在这种类似于举荐的渠道,朱棣自己都亲自简拔过不少人。 方醒面不改色的道:“既然这般,你可愿到我家去?” 黄钟更懵了,心想这人怎么这般的莽撞啊!这才第一次见面,居然就大大咧咧的邀请自己去他家。 “方某需要一位幕僚。” 方醒听到了楼梯下面急促的脚步声,皱眉道:“你且想想,若是愿意,那就到聚宝山下的方家庄一行。” “方家庄?”黄钟是第一次到金陵,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地名,心想这位姓方的好大的口气,居然张嘴就是幕僚。 “他们就在上面,我看见那个小崽子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方醒对黄钟点点头,然后喝道:“小刀,让他们上来。” 小刀闻言,这才不大情愿的退了回来。 方醒摇摇头,知道这个家伙又想用飞刀了。 脚步踩踏的楼板发颤,那个李老三第一个冲了上来。看到方醒居然还在,就喜道:“就是那两人!” 随后上来的几个衙役都冲了过来,手中长刀挥舞着喝道:“应天府拿人,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边上的茶客都纷纷起身躲在了角落里,然后各种表情都出来了。 同情、兴奋、害怕、无所谓…… 黄钟起身道:“此事乃我黄钟所为,你等……” “且坐下!” 方醒压压手,一股子气势就冲了出来,让黄钟不禁一怔,身不由己的就坐了下来。 还没等黄钟消化方醒突然爆发的气势,方醒就像是赶苍蝇般的挥手道:“今日恰好遇上了,那就正好一锅端了。老七,一个都不许走!” “是,老爷。” 辛老七躬身应道,然后拿出一个牌子伸手出去,喝道:“兴和伯在此,你等还不跪下!” 蹬蹬蹬…… 刚冲到前面的几个衙役像是见鬼般的止住了脚步,而周围的茶客全都兴奋起来。 “居然是兴和伯?哈哈!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嘛,不枉我跟上来,果然是看到了一出好戏!” “那李老三做事太过,这下真是夜路走多了见…额不!是……” “兴和伯啊!听说他老人家在南边和北边杀得人头滚滚的,李老三今日怕是收不了场了!” “活该!这帮子家伙不知道抢了多少东西,兴和伯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 而那些衙役几乎被吓尿了,为首的头目战战兢兢的瞟了一眼牌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把楼板震得生响。 不用怀疑,谁都知道,在金陵城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有谁敢冒充武勋。 要是有人敢冒充,他绝对走不出城门,而且后果严重! 李老三呆呆的看着方醒,心中的懊悔如洪水般的淹没了他的大脑。他手脚并用的膝行过来,哭喊道:“伯爷,小的今日猪油蒙了心,犯下大错,求伯爷饶小的一次,小的全家都感恩戴德,日日点长明灯给伯爷祈福……” 黄钟坐在那里已经呆滞了,他没想到穿的就像是个书生般的方醒,居然会是当朝的兴和伯。 兴和伯居然邀请我去做幕僚? 要知道不说大明,光是金陵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失意的读书人和小吏,只要方醒出去喊一声,哪怕他在儒家的名声不好,可依然会有人趋之若鹜的去应征。 方醒起身,看到黄钟有些震惊,就笑道:“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就去找我。” 可回过头,方醒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肆意妄为!应天府下面的小吏都是这般模样吗?正好本伯进宫,倒要和殿下说说,这天子脚下居然有小吏这般猖獗,究竟是谁的手笔!“ 正文 第369章 明主派头 黄钟看到方醒准备离去,急忙起身,躬身道:“小人惶恐!”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有才,而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忙,就这么着了,想好就来找我。” “谁在闹事?” 方醒正准备离去,可一个着九品官服的男子走上楼来,皱眉问道。 方醒看看时间,担心去了宫中连午饭都赶不上,于是就不耐烦的道:“本人方醒,不管你是谁,这几人都交给你了,若是你应天府有胆,那就包庇一个给我看看!” 方醒扬长而去,这官员楞了一下后浑身一抖,惊道:“是兴和伯?” “啧!”这人跺脚喝问道:“你等为何惹到了兴和伯?” 李老三面如死灰的不说话,来帮忙的那几个衙役七嘴八舌的开始指证。 “都是李老三干的坏事,大人,我们只是听说有人闹事才赶来的。” “对,这事小的才知道,真是冤枉啊!” “大人,救小的们一命啊!” “……” “救个屁!本官都自身难保了!” 那官员跺脚恨道,这事既然落到了方醒的眼中,他怎敢包庇? 不但不能包庇,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着想,还得要一丝不苟的把这几人给按律处理了,不然…… “都不是好东西!” 太子宫中,方醒看着眼前一盘盘不认识的菜,把先前的事告诉了太子父子。 朱瞻基随口道:“小吏奸猾,德华兄无需动怒。” “小吏才是国朝的根基!” 方醒一听就不乐意了,马上就开喷道:“我大明正经吃俸禄的官员有多少?” 大明的官员编制不多,和前宋比起来,真的是少的可怜。 “下面正经办事的大多是那些编外的小吏。” 看到朱瞻基讪讪的,方醒继续喷道:“那些小吏的供养谁给?还不是巧立名目,强取豪夺!” 大明的官员俸禄很低,要想自己养小吏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下面人的小动作大多是视而不见。 朱高炽在边上含笑听着,然后说:“兴和伯此言正是,小吏不治,如何治国?” 朱瞻基正准备起身受教,方醒却等不及了。 “要不……咱们先吃饭?” “好好好!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方醒才知道了些道理。 “德华兄,这些少见的食材还得御厨才行。” 吃完饭,朱瞻基笑眯眯的叫人拎了个大食盒出来,觉得自己终于是扳回了一局。 方醒接过东西,呵呵道:“我乐意煮成一锅吃,咋滴?” “哈哈哈哈!” 方醒扬长而去,会和辛老七和小刀后,三人出了皇宫。 这种天气打马飞奔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方醒只觉得凉风迎面而来,浑身舒坦。 等到了方家庄的外面时,前面的辛老七咦了一声,然后勒住马,回头说道:“老爷,那个黄钟在此。” 方醒心中一喜,急忙下马,做足了明主的派头走过去。 黄钟看起来很狼狈,身上多了几个脚印,脸上也有些青肿。看到方醒后,他躬身道:“伯爷,小人……实在是……” “老黄你说这些干甚?”方醒呵呵笑着,上前道:“来了就好,你还没吃饭吧?走,让花娘给你露一手。” “老黄?” 黄钟还准备先谦逊几句,可方醒却热情似火的拉着他往里走。 “我这里也就是这点地,庄户们也还憨实,你以后没事可以在周围转转,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黄钟看着这在南方遍地都是的小庄子,觉得和苏州府也没啥区别。 “老爷。” “老爷……” 路上遇到的庄户,在看到方醒后只是拱拱手,笑着问候一下,并无谦卑,或是惶恐之态。 “老爷回来啦……” 几个半大孩子迎着跑过来,其中一个还在流鼻涕的女娃气喘吁吁的站定后,含着手指头呆呆的看着方醒。 “赶紧躲着吃去。” 方醒变魔术般的拿出了几颗糖,一人分了两颗,然后笑眯眯的摸摸他们的头顶。 “谢谢少爷。” 几个孩子欢呼着向远处跑去,一路还在说着这糖怎么分。 黄钟在边上看着方醒自然的动作,心知这不是第一次。 在苏州府的那些地主家中,庄户的地位低下,而庄户的孩子别说要糖吃,要是敢冲到主家的面前,不大耳刮子抽翻你才怪! “都是些懂事的娃。” 方醒感慨的道。 等到了主宅时,黄钟就更吃惊了。 他在寻找吕震府邸的时候,见到过不少勋戚的豪宅大院。和他们比起来,方醒这里连那些勋戚的别院都不如。 方醒在边上看到他的神情,就淡淡的道:“广厦万间,何不如兼济天下。” 黄钟肃容道:“伯爷心怀百姓,伯律感佩不已,当尽力辅佐,敢不效命!” 方醒得到了黄钟的效忠,不禁大喜过望,赶紧吩咐人去准备宴席。 “叫花娘在冰窖里拿些海味来,还有,叫了马苏来作陪。” “等等,叫夫人马上安排老黄的住处,我记得前院不是空出几个小院子吗?赶紧的收拾一个出来,冰也给送去,再放一个……” “老黄,呃伯律,家中的夫人可凶悍?” 黄钟正在感动于方醒的重视,被这话给弄得尴尬起来,不知道方醒的意思:“内子甚为……贤惠。” 方醒回头继续交代道:“那就安排个小厮过去,等伯律的夫人到了之后再详细安排。” “伯律暂时先委屈一下,咱们一切都慢慢来。” 黄钟被方醒这种雷厉风行的安排给弄懵了,他呐呐的道:“伯爷不必这般费心,内子在家孝顺双亲。” 呃…… 等吃饭时,方醒就问了黄钟的家事,在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后,就说道:“这夫妻人伦,两地相隔太久不是办法,你可接了来,我这里时不时的给你放个假回去探望双亲,可好?” “多谢伯爷。” 黄钟起身道谢,坐下后方醒也有意考教,于是就问了些他在苏州府的经历。 “……苏州府历来税重,当地豪族不法,小吏上下勾结,百姓真是苦不堪言啊!” 马苏敬了黄钟一杯酒后,问道:“黄先生,难道就没人管吗?” “有。”几杯酒下肚,黄钟的脸红润了些,他叹道:“可苏州府却是和当年的……脱不开关系,所以……” 咦!这人的嘴居然那么严实? 方醒又满意了几分,然后给马苏解释道:“当年太祖高皇帝混一宇内时,苏松两地的百姓大多支持张士诚。” 黄钟看到方醒当着自己说过往的事,于是也不忌讳的补充道:“苏松两地土地肥沃。” 一方面是老仇家张士诚,另一方面是苏松地区的土地多、肥,所以就造成了这种畸形的重税。 “苏州一府之地,耕地不过是国朝的百分之一,可赋税却占据了国朝的十分之一,想想都令人叹息啊!”( ) 正文 第370章 为夫去打架 黄钟第二天就走了,准备去禀告上官辞职,还要去禀告父母,带着妻儿回来。 而吕震回家知道有小吏来访被拒也不生气,只是想着近期朝中的诡异气氛。 “德华你此次算是为我等武勋争了口气。” 英国公府中,还在禁足期的张辅看着很是悠闲。 由于张辅打断了郑能的双腿,以及张輗后来的通风报信,所以两家算是和好了,只是曾经的裂痕却需要时间来弥补。 方醒看着边上的香炉,有些懒散的道:“文武殊途,终究是要来一次。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武勋在争气,是为了自己罢。” 胡广亲自插手方醒封爵的事,这已经引起了方醒的警觉和反弹。 张辅告诫道:“德华不可大意,若是你在文事上无所建树,此后必然会有人不断的试探,直至把你的兴和伯加上武臣号。” “文事吗?” 方醒想到了数学第二册,可…… 回到家中,方醒就去了书房。 仓库里依然是那副样子,方醒溜达到了国内的那个大码头,在办公大楼里,习以为常的开始了到处翻箱倒柜。 嘴里吃着鱿鱼丝,耳边听着节奏明快的音乐,方醒慢慢悠悠的打开了一个箱子。 “卧槽!” …… 朱芳最近很忙,忙着在方家庄污染空气。 等方醒和辛老七进去时,就看到朱芳正指挥人拉动风箱。他自己站在高处,不时的搅拌着铁液,炉口火星四溅,看着让人害怕。 “不加矿粉的吗?” 方醒以为朱芳是在炒钢,就问道。 朱芳看到方醒,也不下来,而是欣喜的道:“老爷,小的改造了一下这个炉子,从下面吹气,再加些石灰,出来的不是铁,而是钢!” “果真是钢?” 方醒大喜过望,冒险从另一边爬上去。 红红的铁液此时正在剧烈的发生反应,那些火焰看着有些吓人。 等火焰消退后,居然出现了褐色的蒸汽。 “成了!” 看来这种方法不是第一次用了,随着朱芳的吆喝,那些工匠们一起上阵,奋力的把葫芦状的炉子慢慢的翻转。 钢水四溅,缓缓的被注入一个大包中…… 朱芳不管这边了,带着方醒去了库房,指着那一块块的钢锭,兴奋的道:“老爷,这些都是这段时间炼出来的,不过……不大稳定,有的硬脆,有的软了些。” 那岂不是没用? 方醒看到朱芳有些沮丧,就说道:“慢慢的试验,多试试添加其他的东西,咱不着急。” “还有一个……”方醒看着那硕大的炉子,纠结的道:“这个规模还是缩小一些吧,不然你老爷我迟早是破产的命!” 朱芳呆呆的想起自己最近领取的材料,愧疚的道:“老爷,小的知道了,回头就改个炉子。” 离开了朱芳这里,方醒回去问了一下张淑慧。 “夫君,朱芳那里每月支领的钱可不少,幸亏材料大多是太孙那边送来,不然咱家可真的撑不起了。” 方醒欲哭无泪。 这还野心勃勃的想搞工业,可光是一个实验性质的炼钢都几乎搞破产了,这还怎么玩? “郑亨怎敢如此!” 就在方醒心痛的时候,朱瞻基却在发怒。 贾全垂首道:“武安侯在第一鲜说兴和伯纯属是胡闹,现在草原上因为赔偿一事已经对我大明衔恨入骨了!” “胡言乱语!” 朱瞻基知道郑亨此举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东宫和自己。 “兴和伯可得知了消息?” 朱瞻基担心的是方醒会…… 贾全苦笑道:“那可是第一鲜啊!” “不好!” 朱瞻基想起北征时方醒被郑亨坑的厉害,而郑亨也是痛失爱妾,连继承人都因为方醒被打断了双腿,据说以后可能会变成瘸子。 双方的仇恨几乎是不可调和,那么郑亨来金陵干嘛? “殿下,保定候的大哥失踪,近日他焦头烂额的四处寻找,陛下今日直接就下了他的位子。” 孟贤自从给方醒挖了个坑之后就消失了,哪怕是朱高燧写信给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自家三兄弟小时候的事,然后太子心软,就放了孟贤一马。 可这人居然还是没出现。 孟瑛是嫡子,还继承了保定候的爵位,两兄弟比起来真是天上的地下。 “孟贤的妻子近日天天在保定候府里撒泼闹事,保定候也是没辙了,这才撒出去许多人手去寻索,自己也没心思上衙。” …… “孟瑛,我告诉你,你大哥可是为了这个家才去涉险,若是寻不回你大哥,咱们就同归于尽!” 保定候府中,孟瑛头痛的看着自己的大嫂马氏。 “大嫂,小弟府中的人已经出去找了,只是不知道大哥去了哪。” 马氏算了一下孟贤失踪的时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环视喝道:“都下去!” 孟瑛看的心惊,所以只得挥挥手。等室内只剩下两人时,马氏缓缓走近。孟瑛觉得不大妥当,急忙就退了几步。 马氏冷笑道:“侯爷何必害怕,你大哥不过是想为赵王谋取那个位子罢了!” “你疯了吗?” 孟瑛满面惊色的喝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保定候府将不复存在,你懂吗?” “我懂!”马氏发狠道:“若是找不到你大哥,那他肯定是被太子一党给害了,特别是那个方醒,上次若不是他,我怎会惹上了纪纲!” 如果方醒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骂这个女人歹毒心肠。 马氏却丝毫没觉得上次是方醒救了她,恶狠狠的道:“若是你大哥死了,你不给他报仇,那这个保定候府不要也罢!” 孟瑛一脸的苦涩,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中。 马氏的心思很清楚,若是孟贤死了,那么孟瑛就必须要继续他的大业。 而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着赵王上位后,自家跟着鸡犬升天罢了。 “武安侯已经到了金陵。”马氏阴测测的道:“还有富阳侯等人,侯爷,你以为赵王的身边会缺人吗?我不过是想着照顾你罢!” “你大哥肯定是死了…”马氏的脸上没有一点悲戚,“肯定是太子他们杀的,赵王要是不为你大哥报仇,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他?” 就在孟瑛呆若木鸡的时候,方醒也接到了消息。 “那郑亨居然敢在第一鲜找茬?” 等来报信的伙计点头后,方醒喊道:“老七,召集家丁!” 而方醒自己却挥退伙计后,就进了书房。 不过是一瞬,方醒就出来了。他换了一身外袍,那袖子特别的宽大,就像是魏晋名士的那种。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郑侯爷!” 方醒一脸的狰狞,带着家丁们倾巢而出。 张淑慧追出来喊道:“夫君,你去哪?” “为夫去打架!” 正文 第371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当方醒就像是一个地主老财般的,带着一票家丁赶到了第一鲜的门口时,朱瞻基已经到了。 “德华兄,莫要冲动!” 朱瞻基看到方醒的模样就有些担心,急忙拦了前面。 方醒眼睛一瞪,那北征时的方醒仿佛又回来了:“闪开!今日不把郑亨打出尿来,老子就跟他姓!” 说完方醒一把推开朱瞻基,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朱瞻基一跺脚,回身招呼道:“都跟上去,势头不对就给我上!” “是。” 贾全带着十多名侍卫马上就跟了进去。 到了二楼,方十一正带着伙计们在一个房间外守着,看到方醒到后,惊喜的道:“老爷,您可算是来了。” 方醒看到连帮厨的那些女人都拎着厨具在场,就点点头:“你们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马上就会有些动静,都看好客人,就说是老爷我在楼上练拳!” 方十一看到辛老七带着家丁们正在摩拳擦掌,赶紧就带着人下楼,去和客人解释。 “德华兄……” 朱瞻基刚喊了一声,方醒就冲了进去。 “快上去!”朱瞻基气急败坏的喊道,郑亨毕竟是宿将,他担心方醒进去会吃亏。 二楼最大的一个包间内,此刻是高朋满座,而郑亨就坐在正对着房门的位置。 “武安侯,那方醒怕是不敢来吧?” 坐在左边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相英俊,下巴有些宽。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眼睛有些邪气,脸色苍白。 郑亨的身后站着一排大汉,虽然没带刀,可身上都是彪悍的气息。如果你的感觉敏锐些的话,还能感受到凛冽的煞气。 “富阳侯所言正是。”郑亨傲然道:“那方醒不过是骤然而起,不说别的,就凭着本候身后的这些侍卫,就能横扫方家庄!” 那富阳侯正准备吹捧几句,可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愕然的偏头一看…… “方醒……” “郑亨!” 四目相对,虚空中仿佛有火星在喷溅。 “你就是方醒?” 富阳侯轻佻的问道。 方醒的目光盯着郑亨,根本就不搭理这个年轻人,喝道:“郑亨,你儿子的腿断了,难道你今儿也想变成瘸子出去吗!” 轰! 郑亨的大脑一下就被激的昏昏沉沉的,想起在家中每日自暴自弃嚎叫的郑能,他的身体一下就颤抖起来。 “你这是在找死!”郑能的事就是郑亨的伤疤,如今被方醒揭开,他一下就癫狂了。 “嘭!” 郑亨暴怒之下,一把掀翻了桌子,杯碟碗筷都朝着方醒这么飞过来。 方醒后撤一步,身体瞬间左移。 等里面一阵噼里啪啦后,方醒看到朱瞻基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就冲他咧嘴笑笑。 “郑亨!受死吧!” 方醒再次冲进去后,恰好和冲出来的郑亨迎头撞上。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郑亨得意的挥臂扫来,方醒身体后仰,这一臂就扫到了房门的边侧。 “嘭!” 门边被这一下给打凹陷了一块,方醒一惊,退后几步道:“你居然戴了铁护臂?” 郑亨两眼放光的道:“你以为本候会上第二次当吗?今日不打断你的腿,本候就不姓郑!” “呜!” 郑亨再次横扫,同时下面阴险的踢出一脚。 “小心!”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不禁失声喊道。 “武安侯果然悍勇,这方醒今日有难了!”那位富阳侯打开折扇,得意洋洋的扇动了几下。 可方醒的反应却很快,他向后一跳,躲过了这一脚,同时右手收进宽大的袖笼里,勇敢的扑了上去。 “你这是在找死!” 郑亨一拍胸口,发出了金属的声音,然后也不用拳脚,就这么迎上去。 朱瞻基不禁跺脚道:“咋就那么傻啊!” 郑亨既然全身都武装好了,方醒这种摔跤的招数多半是扑街的命。 “哦哈哈哈哈……”那富阳侯看到这一幕,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老爷闪开!” 辛老七也是一惊,随即就冲了过来。 小刀的右手一动,一点寒芒在闪动着。 嘭! 可来不及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方醒就已经和郑亨撞上了。 方醒被撞得肋骨生痛,就在双方脱离的一瞬间,他咬牙在袖子里伸出了‘罪恶的右手’…… 滋滋滋…… 就在众人都纷纷的认为方醒要完蛋的时候,他和郑亨就像是好友般的相对站立着,然后才踉踉跄跄的退了出去。 而郑亨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嘭!” 郑亨的身体和地板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随即…… “武安侯居然尿了?”有人指着郑亨身下的水渍惊道。 “武安侯吐了……”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地上,身体依然在轻微颤抖的郑亨,一时间对方醒的武力值大为钦佩。 “武安侯可是高手啊!可居然就被兴和伯给一个照面就干翻了?” “而且兴和伯前段时间还生病来着,不然估摸着武安侯得被打出屎来!” “啧啧!要是打出屎来,以后这个房间谁还愿意进来啊!” “……” 门口一堆人在指指点点的,而方醒却扫过了地上的东西。当看到那破摔的酒坛子时,不禁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的? 打架前不能憋尿啊! 现场不过是呆滞了一瞬,郑亨的侍卫都发一声喊冲了过来。 方醒拍拍手,施施然的走出去,至于身后的侍卫,自然有辛老七等人收拾。 “德华兄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朱瞻基大感意外的道。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方醒谦虚了一下,然后回身看着自己的家丁在暴打郑亨的侍卫。 这些家丁都是用后世的方法训练出来的,单打独斗强大,群殴技能满值。 双方的人数相等,所以辛老七一声令下,家丁们就采取了配合战术,两人一组。 “呯!” “嘭!” 不过是几分钟,地面上就躺满了人,方醒看着还坐在原地的那几人问道:“都是些谁?” 朱瞻基皱眉道:“小弟就认识一个,富阳侯,那是皇姑的儿子。” 方醒的脑海里一转,就问道:“可是李茂芳?” “就是他。”朱瞻基的语气不大好,看来这对表兄弟之间相处并不融洽。 永平公主和朱高炽三兄弟都是徐皇后生的,只是她的驸马,原富阳侯李让早逝,留下的儿子李茂芳在永平公主的放纵下,据说早就阅女无数了。 那李茂芳在看到朱瞻基后,就晃荡着过来,轻浮的道:“殿下,今日这人坏了我的晚饭,你说当赔不当赔?” 朱瞻基的脸色冷峻:“富阳侯喝多了就赶紧回去,少掺和别人的事。” “哈哈哈哈!” 李茂芳大笑道:“殿下还是这般的没趣啊!好,这就走。” 正文 第372章 暴风雨之前 李茂芳在错身时,对方醒笑了笑:“兴和伯出手不凡,果然是我勋戚一脉。 更新最快” 这话里的含义颇多,方醒呵呵道:“富阳侯过奖了,方某可比不上你在花间的洒脱。” “啥意思?” 李茂芳不解的问道。 方醒没兴趣陪他聊天,就硬邦邦的说:“夸你是勤劳的小蜜蜂。” 李茂芳楞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兴和伯也是同道中人啊!哪天咱们在秦淮河边聚聚?” 方醒没理他,而是叫人把那些侍卫踢起来。 “把你们的侯爷赶紧抬回去。” 方醒悲天悯人的道:“这武安侯难道有羊角风吗?不过是切磋一下而已,方某还没碰到他呢,这就发病了。” 大家仔细一看,除去失禁之事,郑亨还真和羊角风发病的模样差不多。 那些侍卫看到朱瞻基就在门口,就忍痛抬起郑亨,从人缝中挤了出去。 方醒叹道:“哎!国朝大将居然是羊角风,这要是在沙场上发病了,贻误了战机算谁的?” 朱瞻基狐疑的看着方醒,心想郑亨要真是羊角风的话,这么多年早就瞒不住了。而且这羊角风早不发,晚不发,居然就在和方醒斗殴的时候发作。 真的是奇怪啊! “是啊,这武安侯怎么就突然羊角风了。” 边上的人不过是说了几句,马上就被驱散了,方十一带着人进来清扫。 “糟糕!”方醒一拍脑门道:“郑亨给钱了没有?” 方十一摇头道:“没给。”他心想人家武安侯都被你打成羊角风了,那点钱算什么! “算了,就当是给他的药钱吧。” 方醒和朱瞻基找了个空房间坐下,朱瞻基这才忧郁的道出了郑亨的来意。 “保定候无心公事,所以郑亨是来接替他的位子,掌管五军都督府。” 方醒想想时间就觉得不对,“不可能,除非是陛下早有这个打算,不然郑亨怎么能来的这般及时,咦……” 朱瞻基也醒悟了,两人面面相觑的,最后还是朱瞻基点了出来。 “难道是从清查诸卫军籍一事开始,皇爷爷就已经定下了用郑亨来换掉孟瑛?” 方醒叹道:“果然是陛下,我估计陛下当时得到纪纲的报信后,就已经让郑亨开始交接宣府防务了。” 两人都觉得心中有些哇凉哇凉的,对朱棣的果断和深沉都感到了些压力。 朱棣应该在当时就已经动了更换太子的念头,所以为了震慑太子一党,直接就用郑亨替下孟瑛,随时准备镇压反对者。 这就是一位帝王在权力受到威胁后的本能反应,如果当时朱高炽被换掉了,方醒觉得自己大概也讨不了好。 “连李茂芳居然都和郑亨混到了一起,难道说勋戚们开始改换门庭了吗?”朱瞻基有些担忧。 方醒点头道:“原先有汉王顶在前面,那些勋戚当然会跟着他,可汉王如今沉迷于修兵书,勋戚们只得另找一个主子。” 朱高炽和勋戚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勋戚们认为他是文官教出来的太子,登基后必然会对勋戚们进行打压。 “关键还是文官们都在支持你爹,所以那些勋戚们感到失望了。” 自古文武不两立,朱高炽有了文官系统的支持,自然是只能选择远离勋戚。 “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方醒只能是这般的安慰朱瞻基。 而方醒和郑亨在第一鲜干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金陵城,朱棣闻讯也是勃然大怒。 “他郑亨可是觉得朕不敢动他吗?” 朱棣的目光扫过下面的李茂芳,喝问道:“武安侯为何会发病?” 李茂芳呐呐的道:“陛下,臣不知,只是看到他和兴和伯照了个面之后就倒地不起,然后还抽抽,口吐白沫,甚至还……” “嗯?” 朱棣冷哼一声,李茂芳最怕的就是这位皇帝外公,急忙道:“武安侯还尿裤子了。” “噗!” 边上伺候的几个内侍忍不住笑了一声,大太监喝道:“放肆!” 看到几个内侍惶恐跪下,朱棣怒道:“拉出去,打!” “陛下,此事是否压下去?” 胡广一脸担忧的问道,仿佛他真是担心传出去会损坏了大明勋戚的名声。 朱棣的胡子翘起,喝道:“压什么压!越压传的越快!” 当年的朱允准备削藩,可消息却被泄露了出去。他的处理方法就是狠狠的压了一下传言,可最后还不是大江南北的都知道了,这才给了朱棣靖难起兵的借口。 “混蛋!” 朱棣一脚踢翻案几,大步出了干清宫,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一群官员。 而当消息传到英国公府时,正在喝茶的张辅一口就喷了出去,他对面的薛华敏看着自己胸腹处的水渍,也笑了。 “国公爷,那郑亨这次可是大意了,居然被二姑爷给收拾了一顿,名声扫地啊!” 张辅也是笑道:“居然当场发病,确实是至为可笑。” 话锋一转,张辅沉声道:“不过勋戚,特别是武勋,在意的不是名声,而是陛下的看重!” …… “他这是在自绝于勋戚!”胡广冷笑道:“难道他想单枪匹马的在国朝立足吗?那本官就拭目以待!” 杨荣叹道:“何必如此呢!我看兴和伯这人还是挺不错的,至于杂学,那不过是太孙年少好奇罢了,等以后大些他自会领悟其中的道理。” 如果方醒听到这话,大概会嗤之以鼻,不过他现在正拿着那根立下大功的电棍赞叹着。 “果然是高压电棍啊!可惜是直流的,要是有交流的电棍该多好!” 随手把电棍收好,方醒招来了辛老七。 “老爷!” 辛老七看来今天没打过瘾,说话都憋着一股子劲。 方醒眯眼看着门外,沉声道:“郑亨乃大将,今日吃了亏,丢了脸,如果不能讨回来,那他此后就只能靠着陛下的恩宠维持自己的地位,而郑亨为人倨傲,我料定他必然不会罢休,你去营中,把弟兄们操练起来!” 辛老七问道:“老爷,可小的去了营中,陛下那边会不会发怒?” 方醒自北征归来后,为了避嫌,去军营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辛老七才觉得有些不安。 “你带着一半家丁去,剩下的事自然由我来办!”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的眸色一冷,“小刀!” “老爷!” 小刀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从门外进来。 “你随我进宫!”r 正文 第373章 干死他们! “陛下,兴和伯求见。樂文小說|” 朱棣愕然抬头,沉吟了一下道:“不见。” 来禀告的侍卫苦着脸道:“陛下,兴和伯说今日不见,那他就和陛下阴阳两隔了。” “噗!” 侍卫听到这笑声不禁一惊,心想这是谁?接下来又是打板子了…… 朱棣扫了大太监一眼,恼怒道:“罢了,朕知道他的心思,正好武安侯上书,那就让朕看看……谁才是我大明的将才!” 皇宫外,方醒就像是个闲汉,带着小刀坐在了阴凉处。进进出出的人看到这副景象,都纷纷捂嘴。 “兴和伯怎地一点都不威风啊?看着和宫中的小内侍差不多。” “那是名士风流,自然不做作!” “可我看过那些名士,他们都是白衣飘飘,或是风度翩翩,没一个像兴和伯这般随意的。” “……” 这些话支离破碎的飘到了靠近大门边上的小刀耳中,他脸上的嬉笑不见了,怒气冲冲的起身,准备去找刚才那几个内侍的麻烦。 “坐下!” 方醒淡淡的道,等小刀不甘心的坐下后,他才说道:“这里是皇宫,我若是摆出一副名士的架子来,对我没好处,对你们也没好处,明白吗?” 如果以后一切不变的话,那么方醒将会在朱瞻基登基后成为帝师。可帝师不是这般好当的,你若是让朱瞻基的爷爷、老爹觉得你有点异心,那么恭喜你,抄家灭族的终极待遇马上就来。 “兴和伯在哪?” 大太监在门口看了看,居然没找到方醒。 这人呢!兴和伯,难道你想放陛下的鸽子? “这呢!我在这。” 大太监循声而去,在右边的墙根看到了正起身拍屁股的方醒,不禁就是一怔。 “公公辛苦,陛下可是答应见我了?” “没!” 大太监沉声道:“陛下有话给你。” 唰! 方醒马上就站直了身体。 大太监满意的点点头,谁说兴和伯没有规矩了? “武安侯上书陛下,恳请与聚宝山千户所操演。”大太监瞟了方醒一眼,继续说道:“陛下已然应允,三日后,小校场,双方木刀木枪,刀枪皆染红漆。” 大太监说完后,惊奇的发现方醒居然面不改色。 “敢问公公,双方人数是否相等?刀枪是否有限制?” 大太监点头赞许方醒的敏锐:“双方均为一个千户所,刀无锋,枪无头。” “那聚宝山千户所的千户官何时能到位?” 聚宝山千户虽然没有了千户官,可操练的水平却上了一个台阶,方醒这不过是在循例问一下。 “陛下已经安排了,今日会到。” 方醒拱手道:“多谢公公,方某告辞!” 转身,方醒的嵴背陡然挺拔。 除了皇帝之外,大太监很少能看到腰背如此笔直的男子。他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进去复命。 聚宝山军营,王贺正在边上摆足了监军的姿态,频频点头。 “这才是我聚宝山的虎贲啊!” “双手稳住,不许抖动!” “杀!” 辛老七的哨子一响,一千多把长刃就刺杀出去。胆小的人绝不敢站在这个阵列的前方,王贺就是如此,所以才躲到了侧面去摆姿势。 “杀!” 就在这喊杀声阵阵的时候,方醒走进了军营。 持刀阵列动了一下,辛老七看到后怒不可遏。 “都站稳!特么的谁敢乱动!抽不死你!” “兴和伯,是伯爷来了……” 辛老七愕然回首,然后喊道:“收枪列阵!” 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马上就盯住了方醒。 今天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到营中就已经让人遐思了,而紧随其后的方醒,更是让大家知道…… 有战事! “没有战事。” 辛老七让位,方醒站在阵列的前方,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将士们,欣慰的道:“闻战则喜,我很欣慰。” 那些目光中的炽热缓缓的开始退散了。 方醒看到这种反应就说道:“战事虽然没有,可却有一场较量。” 看到又提起精神来的将士们,方醒沉声道:“三日后,我部将和郑亨所挑选出来的千户所进行操演。” “哎……操演没意思啊!我就想去杀几个鞑子好立功!” “我就是想杀人,摸着枪我就想到了北征!” “……” 这下话语方醒仿佛是没有听到,他说道:“说是操演,可却是要动刀枪,而且还是两军对垒!大家有信心吗?” 啥米? 阵列一阵沉默,然后就有些骚动起来。 “干死他们!” 一个副千户想起了北征时被郑亨的各种刁难,不禁振臂高唿道。 “干死他们!” “干死他们!” “干死他们!” 听到是和郑亨所部较量后,所有人都热血蓬勃,恨不能现在就出发,干掉自己的对手。 “干死他们!” 阵列中的喊声已经停住了,可边上却冒出来一声,吓了小刀一跳。 王贺被一千多人直挺挺的看着,他干笑道:“有何大惊小怪的,咱家难道不是聚宝山千户所的人吗?” 方醒点头道:“是,谁敢说不是,方某第一个不同意!” “对!监军就是我聚宝山的一员!”所有人都齐声喊道。 王贺自从被安排到方醒所部后,虽然开始有些挑三拣四的,可很快就融合了进来。 “咱家可是被陛下拍过肩膀夸赞过的人啊!” 王贺觉得眼睛有些发热,就低头嘟囔着。 方醒莞尔一笑,然后交代道:“此次对练以木制刀枪为器,等一下新任千户官会到,到时候会带着这些器械一起来,大家要好好的操练,三日后,我要郑亨输的体无完肤!” 辛老七的眼珠子都红了,大声道:“老爷且放心,若是输了,小的拿头谢罪!” “用不着!” 方醒负手道:“你若是没了脑袋,此后谁来贴身保护我?” “老爷……” 辛老七突然单膝跪在方醒的面前,那脸涨得通红,可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贴身护卫,这说明方醒第一信任的人就是他辛老七。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让辛老七激动不已。 “起来。” 方醒拍拍的肩膀:“好好的操练他们。” “是,老爷!” 辛老七大声应道,转身正准备唿喝,可门口却传来了动静。 “伯爷,新任千户官来了,还带来了一千多军士。” 方醒心中一动,“开门,让他们进来。” 军营大门无主将令不可开启,否则守门的军士轻则小杖,重则大杖。 所以上次方醒直接控制住了大门,让罗其典深以为耻。(。。) 正文 第374章 聚宝山千户所升级,操练枪阵 当营门大开,当先走进来的那人让方醒一怔,然后就笑了。 “拜见兴和伯!” 林群安也是一脸的喜色,单膝跪下。 “起来。”方醒看到后面跟来了大批的军士,就问道:“可是升官了?” 林群安起身,拱手道:“还是多亏跟着伯爷沾了光,下官才有今日,此后下官在伯爷的麾下,当格尽职守,唯伯爷之令是从!” 方醒微微一笑:“你错了。” 林群安愕然。 方醒对着走来的兵部主事尚云拱拱手:“你我都该唯陛下之命是从。” 尚云听到这话,就笑道:“兴和伯忠心耿耿,陛下那里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等效忠的话是必须要说的,所以方醒让开,给尚云宣布任命。 “……聚宝山所部,更迭为聚宝山卫,指挥使林群安,千户官……沈浩……” 方醒看了前排的沈浩一眼,这人原先是百户官,跟着方醒南征北战后,渐渐的升到了副千户。 这是方醒提供的人选,只是上次被罗其典抢了去,这次看来朱棣是给了个面子。 “……千户官……吴跃……” 方醒也认识吴跃,其人原是林群安麾下的副千户官,此次也是水涨船高了。 “制衡吗?有趣!” 方醒知道这是兵部根据朱棣的意思安排的,并未在意。 等尚云走后,两位新晋的千户官都来拜见方醒。 “伯爷,下官必将……” 两位千户官都表了忠心,方醒亲切扶起,安抚了几句,然后让他们带兵操练。 制衡之道对方醒所部来说有些困难,就像是上次派来罗其典掺沙子,可最后还是被军士们自发赶走了。 方醒不担心沈浩,同样也不担心担任原林群安所部千户官的吴跃。 “伯爷,兵部让我部全部换成火器,只是神机营那种下官可看不上眼啊,您看是不是……” 林群安涎着脸说道,其实从南征后,他就对方醒所部的操练方法和火器垂涎三尺了。现在得偿所愿的调到了聚宝山,不赶紧要还等什么。 方醒斜睨他一眼,“要也可以,只是燧发枪不多,吴跃所部暂时只能更换一半,剩下的一半先用淘汰下来的火绳枪。” 林群安大喜过望:“多谢伯爷,下官保证会抓紧操练,争取早日能练出个样子来。” 方醒淡淡的道:“样子货我不要,我要的是面对刀山火海都能面不改色的勇士!你,明白吗?” 林群安肃容道:“下官怕是力有未逮,还请伯爷安排。” 你懂事就好! 方醒点头道:“这些我自然会安排,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方醒盯着林群安道:“若是有人受不得操练之苦,或是违反军律,你当如何?” 这就是方醒的杀威棍! 林群安躬身道:“此军本是太孙殿下之亲军,下官唯伯爷马首是瞻!” “很好!” 方醒拍拍林群安的肩膀,然后吩咐道:“把那些木枪都分发下去,这几日操练长枪阵型!” “伯爷,难道不用刀盾吗?” 林群安觉得很奇怪,一般的长枪手必然要有刀盾手辅助,不然被突破后就是一场屠杀。 “不必了。” 方醒看着那些开始领取长枪的军士,自信的道:“在北征时,我部面对敌军突破,只凭着刺刀就能抗衡。若不是敌众我寡,怎会陷入困境!” 想起北征时聚宝山千户所的强悍表现,林群安不禁道:“伯爷,那三日后的对练,可否让吴跃部参加?” 方醒摇摇头:“我要的是纪律严明的战士,吴跃部还是不够!” 看到林群安有些失望,方醒就说:“临渊羡鱼,莫如退而结网,我既然能把当时的新军练成这般模样,吴跃部都是老兵,当不在话下!” 等林群安去安排新来千户所的食宿时,方醒对在边上监督的辛老七说道:“为何我要强调纪律?” 辛老七摇头,憨实的道:“少爷,小的觉得应该是要让他们习惯吧。” 方醒诧异的道:“不错啊老七。” 看到周围没人,方醒才说道:“新兵入营第一件事不是操练阵型,而是要练习阵列、正步走、不定时的突袭……所有的这些就一个目的。” 辛老七满脸激动的在听着,他再傻也知道方醒这是在传授他练兵之法。 这可是不传之秘啊! 在大明的将门中,这种练兵之法历来都是密不外传,只传授给袭爵的长子。 而辛老七觉得自己只是个庄户出身的家丁头目,这等好事不可能会有。 “这些操练只是为了让他们学会服从!” 方醒看着那些领取了长枪的军士们开始列队了,就继续说道:“要让他们知道,哨子一响,令旗一挥,哪怕前进是去送死也不能迟疑!” “等这些操练好之后,再进行阵列练习,这是让他们知道一个道理。” 方醒伸出手去,在辛老七的注视下,缓缓握成拳头…… “个人的武勇在沙场上撼动不了大局,而大家齐心协力的合在一起,才会无坚不摧!” 辛老七带着激动的心情去操练军士,方醒却有些苦恼。 一支强悍军队的根基其实不只是这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军魂! 是的,就是军魂! 没有军魂,没有信仰的军队,就算是一时称雄,可用不了几十年就会退化为平庸,甚至是糜烂。 而从信仰的建立,到军魂的塑造,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方醒看着那些在适应长枪的军士们,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种子。终归有一天,他要让这些种子们,就和蒲公英般的飞到各处,落地生根。 不过眼下他需要解决掉郑亨! 而就在此时,郑亨也在看着眼前的这一千多人。 “侯爷,这些都是下官在军中精心挑出来的悍卒,都是以一敌多的好手,保证能把那聚宝山卫击溃!” 一个指挥使在边上堆笑着给郑亨介绍情况。 眼前的这一千多人都是身材魁梧,浑身上下洋溢着精悍气息的军士。郑亨缓缓看了一下,点头道:“本候要的不只是击溃!” 指挥使看着郑亨一脸的煞气,心中一抖,赶紧道:“侯爷放心,下官已经答应了这些军士,只要能打败聚宝山卫,重赏!” “不错!” 郑亨的目光中带着彻骨的仇恨,猛的拔出刀来。 刀光一闪而逝,摆放在前方的案几已经被斩掉了一个边角。 正文 第375章 方醒,你真特么的缺德! “铛!铛!铛!” 聚宝山下的那条河又被截流了,好在近期秋雨绵绵,所以下游的那些农庄只是派人去寻找原因。 . “是聚宝山卫蓄水截流,好像是在打造什么东西。” 近日有些坐立不安,焦急等待着秋闱放榜的李茂闻言一怔,随即就释然道:“反正他方家庄也没水,咱们一起熬,谁怕谁呀!” 水渠无水,那么必然就得去挑水,主家你不给点好处吧,就怕那些庄户偷懒。 “我家有的是钱!” …… “铛!铛!铛!” 就在上游的一个工坊处,水力驱动着锤子击打钢皮,没几下钢皮就在模子里被敲打成了半圆的筒状。 一个工匠把捶打好的钢制品丢在边上,马上就被人接过去,再下面的工序就是打孔穿绳。 打孔穿绳后,一只手接过了筒子,把它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比试了一下。 “大小正好。” 方醒试着把护腿钢筒绑在大腿上,活动跳跃了几下,满意的道:“就这样,尽快打造,人手不够就去调吴跃所部的军士帮忙,我要在三天后看到那些兄弟们都戴上这个玩意!” 朱芳帮助方醒把护具接下来,自信的道:“老爷放心,这个护具打造简单,不用三天后。” “好!” 方醒看着这些工匠们都在有条不紊的操作着,就低声道:“既然时间充裕,那晚间戊时你把水坝打开一个时辰,记住了,是一个时辰,然后赶紧堵上。” 朱芳一怔,然后就了然的点点头。 回到家中,方醒没有隐瞒,只是把事情说轻松了些。 “陛下说要演武,然后为夫的运气好被挑中了。” 方醒表情夸张的叹道:“这可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露脸的机会啊!” 张淑慧和小白一听就乐了,赶紧准备叫花娘去弄一桌子的好菜,为方醒庆贺。 “先等等。” 方醒叫住了张淑慧,低声道:“晚上戊时上游会放一个时辰的水,叫杰伦叔做好准备,提前一刻钟通知庄户。” “夫君你真坏!” 张淑慧嘴里说着坏,可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李家有钱,想必不会在乎这点吃食吧。” “最近天天有细雨,挑不了多少的。” 方醒一脸正色的道。 晚上戊时不到,方家庄的庄户住处就悄然出来一群人,抹黑到了水渠和田间。 一个多时辰后,李家主院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方醒!你真特么的缺德到家了!” …… 三天后,方醒是在凌晨三点起床,在张淑慧和小白的伺候下穿好甲衣,走动间铿锵作响。 回身,方醒对妻妾笑了笑:“午饭不一定回来,你们自己多弄些好菜,别等我。” “少爷,一定要赢哦!”小白握着拳头给方醒打气。 “一定!” 方醒摸摸小白的嫩脸。 “夫君,早点回来,有事打发人回来告知一声。” 张淑慧一头秀发因为时间不够,所以随意的挽了个发髻,灯光下看着多了几分慵懒,让方醒不禁点头道:“好。” 凌晨五点,聚宝山军营中,此时所有人都起来了,吃过早饭后,整齐的列阵在大门外。 方醒看着天边隐隐出现的一抹鱼肚白,沉声道:“出发。” 一千二百人的阵列齐步离去,后面跟着马车,马车上全是护具。 方醒对林群安交代道:“看好营中,该操练的就操练起来。” 林群安单膝跪下:“祝伯爷此去大胜而归!” “祝伯爷此去大胜而归!” 留守的吴跃部一千多人整齐的声音惊起了附近的宿鸟,鸟鸣声给这个清晨带来了些许轻灵。 聚宝门的守军昨日就得到了上面的通知,所以早早的就把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在门外等待着那支军队到来。 “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一个站在门边的军士打着哈欠问道。 边上的小旗也是有些睁不开眼睛,懒洋洋的道:“武安侯的人就在城里,以逸待劳啊!不用起得那么早。” 那军士突然眼前一亮:“大人,那咱们是不是去投一注呢?” 小旗揉揉眼睛,“好,等会儿他们进去之后,你去一趟顺通楼,大家愿意下注的你都带去。” “大人,那买谁赢?”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旗的身上,他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就一副高人的模样分析起来。 “这武安侯毕竟是军中大将,而且他手下人才济济,可供挑选的人手多,所以啊,这次咱还是买武安侯获胜。” 有军士问道:“可是大人,那方醒麾下可是南征北战从未有败绩啊!咱是不是小心一点呢?” 小旗不屑的道:“此次对练双方都是木刀木枪,而方醒麾下全是火器,没有了火器就跟脱毛的凤凰没啥区别!咱们准赢……” 说到这里,小旗的耳朵动了动,他皱眉问道:“你们可听到动静了?” “大人,没有啊…咦!好像有动静了。” “噗噗噗!” “噗噗噗!” “嘭嘭嘭……” 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渐渐的逼近。 好整齐的脚步声! 南方的初秋天亮的早,在那渐渐变亮的远处,一个整齐的大方块正朝着这边移动。 “那是什么?” 小旗失声惊叫道。 “嘭嘭嘭……” 当城门的人感觉地面有些些微的震动时,那个大方块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天呐!天呐!那居然是人?” “好整齐的队列,难道他们是……” “立定!” 这边正面面相觑的看着走来的阵列,阵列却突然停住了,从中间走出一个男子。 “聚宝山卫应命而来,请打开城门,给予我部通过。” 一个牌子和令谕递了过去,小旗一看,居然是兴和伯家的牌子。他心中一惊,打量了男子一眼,一边叫人开门,一边问道:“大哥可是辛七哥?” 辛老七微微点头,接过牌子后,对小旗点点头,转身回归队列。 “进城!” 后面上来一骑,挥手后,队列自动变成了长蛇阵,依然是整整齐齐的开进了城门里。 当那骑马的男子在最后通过时,小旗瞟了一眼,凭着经验就喊道:“小的恭迎兴和伯。” “辛苦了!” 方醒在大白马的背上微微颔首,随即勒马进去。 而在他的身后,一熘马车鱼贯而来。 “好重的煞气!果然是强军!” “那咱们还买武安侯赢吗?” “要不……”(。。) 正文 第376章 煞气,开始! 小校场位于府军右卫,今日这里早早的就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的在等待着。 . “聚宝山的人来了吗?” “来了,已经在小校场了。刚才可吓了我们一跳,那队列整齐的就像是尺子量出来似的。” “武安侯的人呢?” “还没来,” “来了来了,武安侯的人来了。” 随着一阵杂乱,一队人马就朝着这边而来。 这种时候郑亨当然得在最前面,他骑在马上,心中想着昨日制定的手段,直到人群前才清醒。 “聚宝山的人来了吗?” 听到郑亨问话,前面站着的一个都指挥使马上答道:“侯爷,已经到了。” 愚蠢! 郑亨在心中给方醒的战前准备工作打了负分,然后挥手让自己的人进去。 战前居然不给自己的麾下足够的休息时间,突然提前起床,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郑亨这等宿将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小校场里,方醒所部已经开始原地坐下休息,补充饮水。 沈浩看到自己的麾下显得精神极佳,不禁叹道:“伯爷,要不是您一直坚持着不时的夜起操练,今日我军肯定是萎靡不振,未战就先输了一半。” 方醒喝了一口水,点头道:“战场上敌情瞬息万变,不做好各种准备,出事是迟早的。” 正说着,看到外面进来了一长熘的军士,方醒眯眼道:“对手来了。” 等对手在对面休息后,辛老七过去瞄了一眼,回来说:“老爷,小的看了一下,都是军中的悍卒,而且都着甲了。” 方醒点点头,“不必在意,一切以我为主!” 而那边也来了一个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方醒这边,在看到半身甲和头盔后,只是嗤笑。 方醒的麾下们并未生气,只是用漠然的眼神在看着这人。渐渐的,这人觉得遍体发凉,才讪讪的回去。 “好大的手笔!” 方醒拿出望远镜也在看着对面,当看到那些军士都穿着盔甲后,不禁冷笑道:“郑亨假公济私的本事……看来比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强多了。” 这等盔甲基本上是小旗以上的才能有,可郑亨居然就有本事,不知道从哪弄到了这么多的盔甲。 “陛下到……” 朱棣来了,可却是从后面进来的,在一群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上了高台。 “陛下万岁……” 起身后,方醒眯眼看着高台处。模模煳煳的,只能看到些人影。 “陛下,聚宝山卫今日好像是准备用兴和伯的家丁指挥,臣以为此举不妥。” 礼部尚书吕震在听了一个小吏的汇报后,就提出了异议。 朱棣刚坐下,手中拿着望远镜,闻言就看了吕震一眼,直把他看得嵴背发凉,才说道: “辛老七吗?朕听说过。” 朱棣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双方,放下后说:“此人憨实忠心,一身的好武艺,于战阵有天赋。只是朕不能夺人所好,所以南征北征后,并未封赏。” “有何不妥?” “臣妄言,有罪。” 吕震跪地请罪,朱棣扫了群臣一眼,沉声道:“准备吧。” “陛下谕旨,请武安侯和兴和伯准备。” 一个兵部官员下来通知。 郑亨看着对面的方醒,回身道:“都披挂起来!” 一声令下,所有的军士们都相互检查对方的盔甲,金属敲击声不绝于耳。 看到这些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的麾下,郑亨满意的说道;“戚斌世,下面就交给你了。” “侯爷请放心!” 一个高大将官抱拳道,那张黑脸上全是自信。 郑亨看着方醒在那边起身了,就冷笑道:“对手擅长火器,所以今日是以我之长,击敌之短!” 戚斌世也说:“侯爷此言正是。” 这边厉兵秣马,方醒那边也没放松。 “记住了,阵列!”方醒给辛老七交代道:“不管对手如何变化,我军的阵列不能乱。” 辛老七点头,方醒回身喝道:“着甲!” 朱棣在看着这边,文武百官也在看着这边。当方醒的麾下着甲完毕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朱棣的周围响起。 “列阵!” 随着辛老七的命令,一千多人整齐的排列在初升的太阳下面。 “上面甲!” “咔嚓!” “咔嚓!” “……” 初秋早上的太阳晒得人很是舒坦,可当这群戴着头盔面甲,上身披挂着半身甲,大腿和手臂处全是筒状护具的阵列展示在大家的眼前时…… 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那里冒出来,直冲头顶。 太阳照在这个队列中,金属的反光让他们仿佛是来自于九幽深处的冥王大军。 吕震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我大明怎地还有这般军伍?” 而胡广的表情未变,只是在下面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郑亨在北征时看过方醒部的装备,所以只是对护臂和护腿有些吃惊,随即就哂笑道:“他方醒难道也是打的那个主意吗?那本候会成全他!” 这时来了一百多人,他们的手中都拿着纸笔,分成两队站在双方的侧面处。 这些就是记录成绩的。 木枪头上包裹布包,然后一一在桶里染上红漆。 这些人检查过双方的器械后,并交代身上出现红漆的人必须马上退出阵列,然后兵部的一名官员就去禀告了朱棣。 “开始吧。” 朱棣坐正了身体,为了更好的观察双方的战况,他用上了望远镜。 胡广放松双手,身体不禁往前走了几步。 “准备!” 一面红旗被举起来。 方醒和郑亨都去了侧面呆着,两人几乎是肩并肩的相对一视,都是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双方的阵列在距离二十米时停住了,郑亨部有刀盾兵,而方醒部却是清一色的长枪。 郑亨冷笑道:“难道你不怕被本候的刀盾兵突入吗?” 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后续就再难弥合防线。 方醒淡淡的道:“那也要你能突的进去才行啊!” “那咱们拭目以待吧……” 手持红旗的兵部官员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勐的挥旗喊道:“开始!” 戚斌世的双眼圆瞪,喝道:“左翼!” 瞬间这边的左翼就冲出三百多人,这些军士都是长枪手配合着刀盾兵的配置,急速的朝着方醒部的右翼扑来。 辛老七看到对方的本阵依然是匀速奔向正面,就嘶吼道:“右翼三排变阵!” 右翼三排的军士们,马上在百户的带领下侧身朝右。 双方的距离很近,不过是几息后就撞到了一起。(。。) 正文 第377章 知道你败在哪吗? “杀!” 刀盾兵们一手持盾牌,一手举起长刀,猛的就朝着右侧冲了过来。 “杀!” 第一排长枪手弓步前驱,如林的长枪就刺杀出去。 “啪啪啪!” 长枪被盾牌挡住,冲击力让刀盾手们的势头为之一窒,可郑亨部的长枪手马上就从后面前刺。 这就是战术,击敌收枪回去的那一瞬。 “杀!” 可方醒部的第一排军士却突然倒退,露出了第二排的长枪。 “噗噗噗!” 双方瞬间多人的身上多了红色的印记。 “中枪的退出来!” 边上的裁判们急忙喊道,可双方却好似有了默契,那些身上有红漆的军士们一个不退,反而更加凶狠的扑了上去。 “杀!” 正面终于迎敌了,辛老七的哨子一响,双方就拼了一轮。 “呜!” 几个刀盾手突然高高跃起,手中的木刀朝着长枪手们的颈部劈砍而去。 而这几人刚才已经中枪! 这是要真刀真枪吗? 方醒和郑亨相对一视,脸上都露出了你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输了!” 方醒淡淡的道。 郑亨冷笑道:“你且等着吧。” 侧面在胶着,可正面的郑亨部却突然改变了阵型,为首的戚斌世当先突了进来。 “好一员猛将!” 朱棣看到这里也不禁为戚斌世的悍勇赞了一句。 “噗!” 木刀虽然无锋,可被砍一刀也不轻松。 戚斌世砍翻两个长枪手,正准备寻找辛老七时,却听到辛老七的声音在边上传来。 “突刺!” 辛老七始终记得方醒的一句话:沙场不是表现个人武勇的地方! “杀!” 三根长枪从三个方向刺来,戚斌世急忙挥刀格挡。 “杀!” 辛老七冷笑看着戚斌世被三名配合默契的军士给逼得手忙脚乱,不过是两轮过后,身上就多了几个红点。 “嗷!” 这时候就能看出板甲的好处来了,当被刺中时,整块板甲分担了冲击力,*则受到了保护。 而片叶甲被刺中后,却无法卸掉多少冲击力。 “来真的了?” 杨荣看到戚斌世被三把长枪刺的无还手之力,不禁看了朱棣一眼。 可朱棣举着望远镜的大手纹丝不动。 “呜!” 甲叶组成的盔甲终究挡不住突刺,戚斌世刚想退后时,一名军士抄起长枪,直接当做长棍使用,一棍劈在了他的肩头上。 一棍劈翻戚斌世后,辛老七适时的发动了反击。 一排排的长枪突刺,哪怕有队友倒在中间,可阵列丝毫不乱,马上有人从后面补上空挡。 “杀!” 喊杀声震天,双方的人不时倒地,让高台上的众人都有些惊骇。 这是在陛下的面前上演了一出真刀实枪啊! 如果用的不是木制兵器,那么现在双方的死伤估计已经过半了。 在朱棣的视线内,一名方醒麾下的军士被一枪头刺中了面甲。面甲当然挡不住这种冲击力,马上鲜血就从面甲下面滴淌下来。 可他却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长枪前刺,让自己的对手抱着大腿倒在了地上,随即被前进的阵列所淹没。 渐渐的,号称是悍卒的郑亨部被对手的悍不畏死给压住了势头,一步步的在往后退却。 “快步突击!” 辛老七厉声喝道。 聚宝山所部随即就不顾前方的刀枪,只管长枪突刺,速度骤然加快。 “杀过去!” 一名百户突然振臂高呼道,顿时一呼百应。 “杀过去!” 对手被这股疯狂的势头给震住了,阵型开始散乱…… “你输了。” 方醒负手而立,静静的对郑亨说道。 郑亨正呆若木鸡的看着前方的战局,听到这话也只是身体一颤。 方醒看到前方大局已定,就沉声道:“知道你输在哪吗?” 郑亨面无表情,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因为你以为我部穿上板甲后,会因为动作缓慢而败落!” 高台上,朱瞻基正在给朱棣解释着这些。 “皇爷爷,板甲是兴和伯专门为孙儿的亲军打造的。” 吕震在问过一位将领后,突然笑眯眯的道:“太孙殿下,早在多年前,中原就曾经有过板甲,可后来却无人问津,可见板甲必然有其不中用的地方。兴和伯此举怕是有些……欠妥吧?” 这是在看到郑亨有落败的趋势时,给他找回些面子。 张辅在边上准备解释一下,可朱瞻基却神采飞扬的道:“皇爷爷,兴和伯以前说过,需要靠着个人武勇的军队必然不能持久,所以他想打造一支靠着纪律和火器,就能战胜对手的军队。” 朱棣放下望远镜,问道:“可板甲却让军士无法灵动,此何解?” 认为朱棣是傻子的人历来都没有好结果,板甲的优劣他早就验证过了,虽然防御能力不错,可却会导致军士在拼杀时动作不灵活。 朱瞻基面对各种视线从容的道:“兴和伯的想法却是相反,他认为,我大明人口有优势,只要能保证纪律,保证火器的领先,那么不需要什么灵活,更不需要什么个人武勇。” “……个人武勇会遇到更凶悍的对手,可纪律和火器却能让我聚宝山卫所向无敌!武安侯,你可以瞑目了!” 方醒说完后,正好最后一个郑亨麾下的军士被围殴干翻。 “你…” 郑亨转头,指着方醒,脸色发红的道:“你莫得意,本候……本候……噗!” “噗通!” 一口红色的鲜血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妖艳,方醒就这么冷漠的看着郑亨吐血倒地。 “武安侯吐血了……” “快来人啊!” “快去禀告陛下!武安侯需要御医!” “…….” 就在这杂乱中,方醒仿佛是个局外人般的站着,冷眼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今日聚宝山卫摒弃了自己火器的优势,在使用并不擅长的长枪的基础上,一举击溃郑亨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 如果说北征时方醒在帐外揭露郑亨的丑恶行径,事后和郑亨的斗殴大获全胜,导致了郑亨被削掉俸禄,以及北征功劳全被忽略是第一刀的话。 那么第二刀就是方醒干掉孟贤,从而导致朱高燧被朱棣申斥、加上张辅令人去打断了郑能的双腿。 而今天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在边上围观的军士们的面,方醒麾下击溃郑亨部,这就是第三刀。 而且是最狠的一刀! 今日一败,郑亨此后再也不能在军中立足了。 以己之长击对手之短,却被对手击溃,你郑亨军中宿将的名气是假的吧? “无能!” 胡广在心中暗自咬牙道。 正文 第378章 赏与罚,郑亨! “陛下,莫不是兴和伯对武安侯下了毒手?”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可吕震依然看到了郑亨的倒地。由于郑亨和方醒站在一起,所以他马上就如获至宝的说道。 张辅冷哼道:“隔着这般远,吕尚书的眼力倒是好。”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富阳侯李茂芳一脸关心的道:“陛下,武安侯可是国朝大将,若是这般就出事了,怕是军中会……不服啊!” “对啊!陛下,若是置之不理,不单是军中,怕是朝野也会哗然啊!” “陛下,和武安侯的生死比起来,这场胜负不过是小事而已,臣敢请调派御医前来,为武安侯诊治。” “……” 朱瞻基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冷笑道:“皇爷爷,兴和伯可不会莫名其妙的伤人。再说了,武安侯武力高,兴和伯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怕偷袭吗?武安侯……”一个文官在边上插了一句,结果被朱瞻基那能冷死人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朱棣听了一耳朵的话,他放下望远镜,淡淡的道:“去,救治军士,顺便去问那辛老七,可愿进军中效力。” 吕震愕然,前倾的身体马上就收了回去,表情也变成了肃然,仿佛他刚才未曾说话。 刚才说话的文武官员都纷纷的退了回去,脸上还带着不解与震惊。 只有李茂芳,他涎着脸道:“陛下,臣觉得还是要先救治武安侯,那可是……” 朱棣只是扫了一眼,宛如实质的凌厉眼神让李茂芳差点就跪了,急忙收起嬉笑,垂不语。 大太监领命就去了下面,朱棣这才收回目光,对朱瞻基说道:“看来你跟着兴和伯也不是没学到东西,板甲对于火器部来说,正得其所!” 朱瞻基笑道:“兴和伯常说孙儿有些浮躁,不能沉下心去学习,办事,所以孙儿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嗯。”朱棣看到大太监到了下面,就说道:“能体悟到这个道理,那就改之!” “辛老七何在?” 大太监到了下面,看到那些倒地的军士们就有些不忍直视。 **g、嚎叫、捶打地面、叫骂…… 这是大太监第一次直面这种场面,以往他陪着朱棣上战场,可那时的他只是呆在中军,从未上前。 垂眸,大太监看到辛老七有些纳闷的出来,就干咳道:“陛下有话问你。” 辛老七马上就跪下。 大太监对不远处正关切看着这边的方醒颔,示意不必紧张,才说道:“陛下有意抬举你,问你可愿到军中效力?” 辛老七茫然的抬起头来,大太监以为他是被喜翻了,就说道:“陛下的看重可是难得一见,你可想清楚了。” “啊?” 辛老七的茫然让大太监露出了一抹微笑,心想果然是陛下都知道的憨实人啊!连反应都是这般的慢。 “小的不愿意。” 大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辛老七,“你莫不是高兴坏了?” 范进中举的类似事件生过不少次,所以大太监才有此问。 辛老七梗着脖子道:“老爷对小的有大恩,小的这辈子得用命来偿还,陛下……小的对不住陛下了。” 什么? 大太监愣住了,而边上的几个兵部官员也愣住了,都用看傻子的眼神在看着辛老七。 这可是陛下看重你啊!只要你答应了,出籍只是小事而已,从此后你辛老七就能飞黄腾达了呀! “你说什么?” 大太监掏掏耳朵,再次问道。 辛老七咬字清楚的道:“小的要保护老爷,对不住陛下了。” 这傻货! 这混人! 大太监气得浑身打颤,然后转身就走。 机会一去不复返,希望你不要后悔! “陛下,那辛老七说……”大太监上去回禀,有些为难的道:“那人有些憨实,说是只想给兴和伯当护卫。” “什么?” 呃……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的,觉得大太监会不会是和辛老七有仇,所以从中作祟。 朱棣要抬举一个人,那人还不得感激流涕的谢恩啊! 居然还敢拒绝,这是在作死吗? 吕震出来,躬身道:“陛下,此人当诛!” 一介家奴,居然敢藐视朱棣,不杀你杀谁? 李茂芳又窜出来,一脸义愤的道:“陛下,有此家奴,可见其家主之一斑啊!” 朱棣环视一周,马上就有不少人纷纷出言谴责,让朱瞻基和张辅也有些无奈。 “都说完了?” 朱棣一开口,瞬间就冷场了。 朱瞻基和张辅都心跳加的看着朱棣,生怕他一张嘴就是拿下辛老七。 朱棣的表情好像是在讥讽,然后他缓缓的道:“臣子家有忠仆,朕觉得这是教化之功,当赏之。” 顿时周围就掉落了一地的下巴。 陛下,您就算是不惩罚他,可也不该赏赐他? 难道陛下最近转性了?变得仁慈了? 而方醒也傻眼了。 “陛下赏辛老七宝刀一口,锦袍一件……” 辛老七谢恩后,随意的把宝刀挂在了右边腰间,走动时左右两把长刀,看着很是威风。 而锦袍方醒没让他穿,只是让他带回家中保存。 这个皇帝还不错啊! 方醒刚对朱棣产生了些好感的时候,大太监又来了。 郑亨已经在府军右卫的随军大夫的诊治下醒来,脸惨白,呼吸细微…… 我今日怎地会败了呢? 郑亨依然无法认同方醒的话,他认为方醒说那些话的目的只是想羞辱自己。 大太监走过来,冷着脸说道:“陛下谕旨,武安侯……” “郑亨统兵无能,御下不力,削候为伯,收回铁劵!” 这不但是削爵,而且收回铁劵后,武安伯的爵位在郑亨这一代就完结了。 “噗!” 郑亨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接着脑袋一歪,脸呈现青紫,就此不省人事。 台子上,朱棣起身带着朱瞻基已经离去,剩下的人都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是恭送,二是…… 刚才大家还觉得朱棣改性子,变和善了,可刚赏完辛老七,转眼就下重手处理了郑亨。 胡广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冒头,他看了吕震一眼,知道这人善于揣摩上意,当不会有事。 而李茂芳就有些慌了,他急匆匆的离去,想去求太子缓颊。 其他人都不大担心,法不责众嘛,只要近期小心一点就没事了。 下面的那些军士的叫喊低沉了下去,方醒麾下的自然得到了同袍的及时救助。可郑亨那边的人却有些凄凉…… 胜者为王败者寇,此千古不易之至理也!8...“”,。 正文 第379章 欣喜若狂 因为朱棣今日要去小校场,所以朱高炽就忙碌了些。 就在他低头看着奏折时,梁中进来禀告道:“殿下,富阳侯求见。” 朱高炽抬起头来,有些疲惫的道:“他不是和父皇去了小校场吗?为何独自前来?” 朱棣都没回来,你李茂芳就回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进来。” 朱高炽有些不渝的道。 永平公主是朱高炽的亲妹妹,可她同时也是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姐姐。打小永平就不大看的上朱高炽,所以长大后,两兄妹就有些隔阂。 等后来她的驸马,李茂芳的老爹李让早逝后,她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觉得侯府已经不能让她畅快的驰骋了,于是…… “老三……” 朱高燧从小嘴就甜,不但哄得朱棣夫妇把他当成了心头肉,而且还能笼络那些太监宫女。 所以在外人看来,朱高燧有礼贤下士之风。和他相处,感觉如沐春风。 “舅……殿下。” 李茂芳本是想叫舅舅,可看到朱高炽那胖脸上有些不耐之色,中途又改口叫了殿下。 朱高炽揉着额头道:“你有何事?” 李茂芳跪下道:“殿下,今日臣在陛下面前说话快了一些,恐……恐惹了他老人家生气,所以请殿下看在臣一向恭谨的份上,缓颊一二,臣不胜感激。” 一番干巴巴的话说出来后,李茂芳就期盼的看着朱高炽。 这位太子舅舅的心软,从小李茂芳就从自己的母亲,永平公主的嘴里听到过多次。 朱高炽有些神思恍惚起来,就在李茂芳认为他心软了的时候,朱高炽问道:“谁赢了?” 李茂芳一愣,正准备回答的时候,朱瞻基回来了。 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李茂芳一眼,朱瞻基喜道:“父亲,方才兴和伯大获全胜。” 朱高炽的肥脸颤抖了一下,问道:“那武安侯呢?” 朱瞻基神采飞扬的道:“武安侯突发疾病,皇爷爷斥责他统兵无方,已经被削为武安伯,马上取回铁劵。” 朱高炽用力的捏住了手中的笔杆子,极力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喜悦,淡淡的道:“既然这般,让你母亲送些礼物去方家,顺便让婉婉也早些回来。” 说到婉婉,朱高炽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吃醋的神色。 朱瞻基忍笑应了,也不理会李茂芳,就去找太子妃。 等朱瞻基走后,朱高炽才淡淡的道:“你且去,父皇那里自有处分,无需担心。” 李茂芳还想分说几句,可朱高炽却起身,叫人带上奏章,要去给朱棣过目。 …… 方醒率部到了聚宝门时,看门的那个小旗官看到方醒部不少人受伤后,就心中忐忑的小跑着过去,拉着一个军士问道: “兄弟,谁赢了?” 军士斜睨着他,不屑的道:“我聚宝山卫什么时候输过!” 小旗官再次问道:“可是真的?” 军士一边往前走,一边不耐烦的道:“郑亨都被削爵了,你说谁赢?” 小旗官止住脚步,回头欣喜的冲自己的手下喊道:“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一路行来的军士们都诧异的看着他,觉得这人是不是傻了。 这是我聚宝山卫的胜利,和你守门的人有啥关系? 小旗官小跑回去,喜不自胜的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兴和伯赢了吧?若不是我,你们下的那些注就送了庄家……” 方醒不知道自己间接的让人发了一小笔横财,回到营中,他安排大夫、叫人杀猪宰羊、从地窖中取出美酒…… 啧!还是差了些东西啊! 今日大胜对手,并让老冤家郑亨一败涂地,方醒有些亢奋。 “都慢些做菜,等我回来。” 方醒交代一声,就叫上家丁们,还有一个百户所跟着回家。 “少爷大胜啦……” “郑亨吐血啦……” 张淑慧只是稍晚些就从朱瞻基那里得知了今日的消息,嗔怪方醒隐瞒的同时,也觉得大快人心。 前厅中,小白正和婉婉在逗弄着小鹅,张淑慧端着掌家夫人的架势来,小手一挥。 “杰伦叔,今日全庄都有,每家一斤面粉,还有虾皮半斤,都包饺子吃!” 方醒上次在仓库中找到了几个冷库,里面许多的海产品,大多是干货,虾皮更是多的不得了。 想起方醒因为郑亨的阴招,差点就醒不来了,方杰伦喜上眉梢的道:“夫人放心,今日老奴定然要让大家感受到大仇得报的爽快!” 很快,庄户聚集地就响起了喊声:“各家各户都派人到主宅去喽!郑亨被削爵,被老爷打的吐血,夫人发东西喽!” “又发东西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庄户老汉正在屋檐下闲凉,听到这喊声,就问孙子。 “爷爷,那个郑亨就是害了老爷大病一场的那个什么候啊!” 孙子一脸大仇得报的心满意足:“爷爷,这下可好了,被削爵,还被少爷打吐血,真是大快人心啊!” 老汉一听就颤颤巍巍的起身,吓得孙子赶紧上去扶住,埋怨道:“爷爷您也小心点啊!您要是有个闪失什么的,我爹还不得打死我啊!” 老汉哼道:“那个什么候就是个坏胚子,上次老爷病倒就是他使的坏,走,扶着我去。” 孙子一听就劝道:“爷爷,您还是留在家里吧,孙儿去一趟就行了。” “不行!”老汉伸出手来,按在孙子的肩膀上说道:“古时候将军打了胜仗,家中的仆役庄户都得去庆贺,老爷待咱们这般好,不去我晚上睡不着,亏心!” 等出去后,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全庄子的庄户们都不约而同的出来了。 这么一股人潮从里面涌出去,因为上游刚来水,专门过来引水的李家庄户们看到后,马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上次抢水事件中,方家庄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几岁幼儿都齐齐上阵的惨痛回忆马上就涌了上来…… “快跑啊!方家庄的人又打来了……” 李茂正因为后天乡试放榜而焦躁,所以抱着个美婢在白日宣那个啥。 正得趣时,这声惊叫,还有外面慌乱的脚步声让他的动作一窒,随即就发现自己的家伙事已经…… “快跑啊……” 等最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时,李茂惊慌的发现,那个家伙事居然……起不来了! “方醒,我跟你没完……” 正文 第380章 我想成为大明的传奇 郑能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倒霉,从错认为方醒与朱瞻基有那种不可描述的关系开始,他,还有整个武安侯府都在倒霉。 “方醒……” 躺在床上,双腿被夹板固定住的郑能咬牙切齿的恨道。 关于那事他一直没敢说出来,所以直到现在,郑亨依然认为这个秘密能让朱瞻基被引爆,从而把太子掀翻。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你得意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郑能喝道:“烦死了!叫他们闭嘴!” “嘭!” 可外面不但没消停,还有人一脚就踢开了房门。 “你特么的……” 郑能大怒,正准备喝骂,可来人却是郑家的二管家,也是他的母亲,武安侯夫人的亲信。 “小侯爷。”二管家一脸惊惶的道:“侯爷被抬回来了!” 郑能大惊,“父亲可是生病了?” 郑亨虽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判断错误的事,可郑能为了事后保平安,所以就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而这个二管家也知道此事,所以他看着就像是死了爹娘般的悲声道:“小侯爷,今日小校场比武,侯爷他……侯爷他输了呀!” 郑能一惊,颓然道:“罢了,大不了我家蛰伏一段时间。” 二管家绝望的道:“老爷吐血昏迷不醒,可……可不止这些啊!” “还能有什么?”郑能在想着怎么把那件事抹平。 “噗通!” 二管家想起以后的郑家,就觉得前途无亮。他双腿一软的跪在地上,绝望的道:“老爷被削为武安伯,陛下还令收回……收回铁劵……” “什么?嗷……” 郑能被这话惊到了,忘记了自己的双腿没好,就想坐起来。 目前暂时还能叫武安侯府的内院里马上就响起了一阵惨嚎。 “来人,来人啊!去,去……” …… “红烧,烤都行!” 随着几辆大车开进军营,那些军士们都欢呼起来。 秋刀鱼! 鱼刺少,肉质紧密,下饭下酒都适宜。 天气太热,可大家的血液更热。 “把火烧起来!今日不醉不休!” 一个副千户喊道。 “好!烧火!” 有人看到了方醒,就喊道:“伯爷,今日与我等谋一醉吧?” 所有人都转向了方醒这边,看到他正在给厨子说着秋刀鱼的做法,就起哄道:“伯爷,一起!” “一起!一起!一起!” 林群安今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着一起去,他也跟着喊道:“一起!一起!一起!” “一起!一起!一起!” 所有人都挥舞着手臂呼喊道,让刚去方家没找到方醒的朱瞻基一怔。等进来后,看到方醒正一脸窘迫的在拱手,不禁就笑了。 “殿下万安!” 朱瞻基的到来把气氛推到了最高峰,方醒大手一挥,也不顾御医的告诫,豪爽的道:“今日都放开了喝!” 于是方醒很快就被大家集火了,连朱瞻基都坏笑着敬了他半碗酒。 “谁敢再来?” 方醒把碗一丢,有些微红的眼睛环视一周。 众人一窒,然后有喝多了军士就不管不顾的准备上前。 朱瞻基对着大家微微摇头,他担心方醒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适可而止最好。 方醒没看到朱瞻基在身边的动作,就得意的道:“哈哈哈!我方某人的酒量果真是天下无敌了吗?” “哈哈哈哈!” 方醒的身体有些摇晃,顺手就想去倒酒。朱瞻基看到后急忙劝道:“德华兄要不给大家说几句吧。” “咦!也对哦!” 方醒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微妙的状态,精神有些亢奋,就起身。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位大明的传奇人物。 他,早年失母,年少丧父。 他,少年举人,可却被断绝了未来的科举之路! 他,在昏沉了三年之后,一清醒就在不断创造着奇迹! 太孙之师! 以文人身份掌军,南征力挽狂澜!北征也立下殊勋! 就是这么一个看着像是村里私塾先生的年轻人,今日居然把大明的武安侯,在军中威名赫赫的郑亨给彻底击溃,再无翻身的机会! “我想当传奇!” 朱瞻基还是没熬过方醒,给他倒了小半碗的酒,然后静静的听他说话。 “我想当传奇!” 方醒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看着周围这些人。 哦!原来你们不是死去了几百年的大明人啊! “是的,我想成为一个传奇,我大明的传奇!” 方醒微微摇摇头,搭着朱瞻基的肩膀,感受着那温度。 原来我真是和你们共处于这个时代啊! “从上古以降,自三皇五帝开始,我华夏就立足于这块沃土之上,从未离开,也没人能让我们离开!” 方醒觉得酒后的思维很是敏锐,他挥手道:“同样,自三皇五帝以来,我中原大地屡屡遭遇异族入侵……” 方醒一口把酒喝了,任由那从碗边漏出来的酒液顺着下巴滴落。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可秦灭之后,汉高祖有白登山之围。晋朝我汉人更是沦为军粮,离被灭族不过是一步之遥!” “唐高祖以臣侍突厥,李世民号称英主,可依然被突厥人兵临长安,前后纳贡十二载!至于安禄山叛乱后,也曾有吐蕃攻占长安。” “前宋抽掉了武人的脊梁骨,宁可割地赔款纳贡也不肯重振汉武之风,此当灭也!” “而我大明!” 方醒把小碗递给了听的入神的朱瞻基,朱瞻基也顺手就倒满了。 方醒只觉得胸中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他说道:“自我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以来,我大明雄师不断出塞,打的蒙元残余狼狈而逃,史上除却汉武盛唐之外,哪朝哪代有此等赫赫武功!” “让我们为此赫赫武功干一碗!” 所有人都觉得热血在胸中奔涌,都随着方醒举碗,一时间都是喝酒的声音。 “爽快!” 王贺干掉碗中白酒,满脸通红的在后面奋笔疾书。 “奴婢王贺……” “当今陛下雄才大略。” 方醒觉得头有些晕乎,不过精神却更加的兴奋了。 “当今陛下一直都在枕戈待旦,第一次北征击溃本雅失里和阿鲁台,令其向我大明俯首称臣!” “第二次,在场的大多都参与了。” 方醒想起北征的金戈铁马,不禁提高了声音道:“第二次北征,陛下两次亲自冲阵,率领我们击败了野心勃勃的瓦剌人,如今,瓦剌人已经答应了赔款纳贡,这是什么?”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这就是我大明的拳头,拳头厉害,则四夷臣服!万国来朝!” “而我的梦想。”方醒回身看看朱瞻基,再回头道:“我的梦想就是在我大明的史册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方醒一字一吐的道:“故兴和伯方醒,曾深入不毛,讨伐不臣,战而胜之!” 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种见证了某种大事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朱瞻基也站直了身体,看着方醒那挺拔的身姿。 “等我死后,我希望墓碑上能刻着这句话。” “这里长眠着一位永生都在捍卫大明尊严与利益的战士!” 正文 第381章 是谁? “陛下,这些都是刚上的奏折。” 大太监捧着一大摞奏折送上来,劝道:“陛下要不先闲闲?老奴让御厨送些小点心来。” 朱棣摆摆手,顺手就拿起一份奏折。 “……兴和伯武勋出众,何不如专心武事……则我大明武勋后继有人矣!” “……” 朱棣连续翻了几份奏折,眉头渐渐的锁紧。 这反应真是够快的啊! 朱棣再拿起一份奏折,是专程递来的密折。 打开后,略微有些凌乱的字迹中还带着酒味。朱棣没有关注这个,因为他看出了书写人的心情应该在激荡着,所以那构架显得大开大合。 “奴婢王贺……” “……故兴和伯方醒,曾深入不毛,讨伐不臣,战而胜之!” “……这里长眠着一位永生都在捍卫大明尊严与利益的战士!” 朱棣的表情有些沉闷,他拿着那本奏折看了许久,几乎把奏折捏成了一团,最后把它收在了御案上的一个木盒子里。 “这些奏折都处理掉!” 大太监看到刚送来的这些奏折居然被处理了,不禁有些奇怪。 所谓的处理,就是‘漂没’。这些奏折的命运就是被放在某间库房里,直至腐朽的那一天。 不过大太监可不敢插嘴,就上去抱着奏折,准备交给外面的人。 走到殿外时,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一本奏折的边角。 ——兴和伯此人鹰视狼顾。国本年幼,臣为未来忧…… 八月末的秋风吹过,大太监突然打了个冷战。 …… “咦!我怎么在家里?” 方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床帐。他感受了一下怀中的温热,就有些懵了。 此时天还在黑,方醒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不到。 悄然起身,方醒走出了卧室。 初秋的凌晨气温很舒适,方醒先安抚了被惊动的铃铛。大黄在它的对面,探出个小脑袋来,又缩回了自己的窝里。 方醒来到了书房里,消失一瞬后,再出来时,手中就多了一瓶啤酒。 摸摸发胀的额头,方醒喝了口啤酒。 以酒解酒! 一瓶啤酒下肚,方醒眯眼,回想着昨天的情况,可却一无所获。 不过昨天喝酒前他就有了成算,所以应当问题不大。 “锋芒太盛啊!” 觉得身体舒服了些的方醒出了内院,正活动着手脚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在边上溜达。 “谁?” 黑影一窒,旋即走进几步,躬身道:“伯爷,是伯律。” “伯律啊!”方醒诧异道:“你何时回来的?妻儿可接来了吗?” 黄钟点头道:“水路轻便,昨日午时就到了,夫人已经安排的很妥当。” “怎么,新到方家,有些不适应?” “没有,此处环境清幽,比在下原先的家中好了许多,只是一时之间……” 两人在前院绕圈交谈,慢慢的,黄钟发现方醒不是那种严苛的主家,就放开了心怀问道:“伯爷,昨日在下也了解了些事,觉得……武安侯被削爵不一定是好事。” 方醒停住脚步,回身看着黄钟,满意的道:“正是如此。” 伸手拍拍身边的树干,方醒叹道:“我本想维持这种态势,可郑亨主动邀战,避不开啊!” 黄钟道:“不过既然已经开始,那只能是把郑亨赶尽杀绝,否则后患无穷。” 方醒看着天上渐渐稀疏的星宿,淡淡的道:“事到临头,我当然要把郑亨这条恶犬给打个半死,不然当了出头的鸟儿,还想着心慈手软,此取死之道也!” “伯爷……” 两人在院子里绕圈绕到了家丁们起床操练,才相对一视,都觉得刚才这番谈话让彼此都增进了了解。 回到内院,张淑慧已经起身了,看到他后免不了要埋怨一番。 “夫君,您的身体可还没好呢,昨日还喝这般多的酒,吓了妾身和小白一跳。” 方醒顺手帮她把一缕秀发拨开,笑道:“昨日大胜,军中士气正高,为夫怎好离去。再说太孙也在,怎么说为夫也不能退缩吧。” 张淑慧看着镜子里的丈夫,抿嘴一笑:“夫君,明日乡试就要放榜了,不知道马苏如何。” …… 贡院里,亮了一晚上的蜡烛终于熄灭了。 最后被录取的试卷都被集中到了一起,此次的主考官之一,翰林院编修王川眸色不明的说道:“可开卷了?” 周述眨眨发酸的眼睛,点头道:“此次金陵乡试的俊杰尽在此处,开吧,让本官看看,究竟是哪些人。” 严旦马上就招呼那些阅卷官,大家一起揭开了糊名。 一份份试卷被按照从低到高的方式打开,边上多人验证后,有人大声的把考生的姓名、籍贯和名次说出来,然后一一抄录下来。 严旦有些心不在焉,他一边看着手中考卷的考生名字,一边假装不在意的看着周围人的开封。 可等除却前十名的试卷都揭开后,严旦没听到马苏的名字。他看了王川一眼,心中暗自喜悦。 马苏必然被淘汰了! 想起自己曾经多次在马苏的考舍前晃悠,想必他的心中必然会时时警惕,那会考得好才怪! 本官果然是天才啊! 王川看了一遍考生的名单,笑道:“周大人,这些人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周述喝了口浓茶,淡淡的道:“既然是糊名,又是几轮筛选,当然不会错。” 看了一眼大多是兔子眼的阅卷官们,王川道:“那就打开前十名的试卷吧。” 周述点点头,马上四名同考官就缓缓的揭开了糊名…… “第十名,……王源。” “第九名,……尹家辉。” “第八名,……” 乡试的第一名叫做解元,而第二到第十名叫做亚元,都是有希望进一步考中进士的佼佼者。 “第二名……蒋斌。” “呼……” 听到这里,严旦终于确定,此次应天府乡试没有马苏的份了。 最后一张卷子就是解元的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叫做赵国安的同考官的身上。 长得慈眉善目的赵国安呵呵笑着,打开了试卷…… 严旦揉揉眼睛,想着完事后就好好的睡一觉。 王川和周述一起端坐在上首,他捧着已经冷了的茶杯,觉得这次主考的经历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当是一大助力。 赵国安终于打开了试卷,揭掉糊名后,就怔了一下,然后欣喜的道:“各位大人,本次乡试终于有一段佳话了。” 是谁?迪巴拉爵士说写小说,或者说是码字,爵士认为必须要带入感情:方醒高兴时,爵士必须要提前高兴,而且在写这些情节时心情一定要愉悦。当方醒愤怒时,爵士也会先把自己带入情绪,然后才能动手......而当方醒慷慨激昂时,爵士多半会放一些宏大的、能令人亢奋的音乐伴随......爵士自认文笔拙劣,所以只能用这些手段来辅佐。那种冷眼看着自己笔下的主角愤怒、兴奋、悲伤......的能力,爵士真心的没有,也达不到那个境界。 正文 第382章 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方某做十五 “是谁?” 严旦好奇的问道。 王川皱着眉头,对赵国安这种卖关子的行径有些不爽,就干咳了一声。 赵国安急忙把试卷翻转,让那考生的名字在大家的面前展示了一圈。 严旦揉揉眼睛,王川手中的茶杯顿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今科解元乃是马苏!” 轰! 严旦只觉得一记炸雷在自己的头顶上炸响,他晃晃脑袋,伸手道:“赵大人,把试卷给我看看。” 王川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份试卷,心中无比期盼是赵国安看错了。 可当严旦拿到考卷后,瞪大了眼睛,几乎把试卷凑到了眼前,半饷也没动静。 “嘭!” 严旦的身体突然后仰,椅子和地面撞出了巨大的声响,把这群一夜未睡的考官们都惊了一跳。 周述的嘴角微翘,起身道:“既然是揭晓了,那就准备吧,明日把榜单贴出来。” “不!” 严旦把试卷拽在手里,眼睛发红的道:“本官认为,此人的文章不配解元!” 王川心底松了一口气,也说道:“正是,周大人,咱们要不还是再重新看看吧,以免有遗珠呐!” 周述摇摇头,淡淡的道:“本官知道你们是因为兴和伯的缘故,但,既然试卷都是几重批阅,已成事实,本官就不会允许谁来变动它!” 王川脸色铁青的道:“今科本官同样是主考,对考卷有异议,正是本官的分内事!” 主考官不但要阅卷,还得要监控着整个考试与阅卷的过程,如果发现问题,随时都可以提出异议。 周述冷笑道:“这份卷子本官看过,文采不凡,言之有物,解元当之无愧!” “本官认为第二名的蒋斌……”王川缓缓的道:“他的文章更胜一筹!” 周述的目光一转,然后坚定的摇摇头。 “那么咱们只有去……” …… 方家内院里,方醒正在喝粥,这是被逼的。 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在吃着热腾腾的肉丝面,方醒干脆就把身体转过去,眼不见,心不馋。 “夫君,御医可是说了,酒后喝粥好。” 张淑慧笑吟吟的道,可她的表情却是在告诉方醒:下次再喝多了,还给你喝粥。 方醒几口把粥喝完,悻悻的道:“那御医就是蒙古大夫,治治牛马还成,这治人嘛,哼哼!” 三两下吃完早餐,方醒看到天气不错,就想给铃铛洗澡。 “老爷,武安…伯夫人求见。” 方醒刚按住铃铛,闻言一怔,随即朝里面喊道:“小白,出来给铃铛洗澡。” 前厅,看到方醒进来,一个全套大妆的中年女子起身,微微颔首道:“兴和伯,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方醒拱手道:“伯夫人光临,有失远迎,请坐。” 按理一男一女是不方面这样见面的,可这两家是大仇,所以男女之别根本就不是回事。 坐下后,武安伯夫人缓缓道:“妾身不瞒兴和伯,家中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方醒淡淡的回应道:“各家有各家的烦恼,这不是方某能置喙的。” 武安伯夫人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我两家本是一条道上的人,只是有些阴差阳错的原因,从而导致了……,小儿无知,误以为兴和伯与太孙殿下……” 方醒开始还漫不经心,可当听到后面时,他不禁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都是误会。” 武安伯夫人此时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我家伯爷此时卧床不起,就算是前面有什么误会,也当可一笔勾销了吧?” 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好看,哪怕是人到中年,依然保持着风韵。 被这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方醒却淡漠的道:“不管是不会误会,可武安伯三番两次想置方某于死地。夫人,北征之后,武安伯看到方某未死,来到金陵之后,居然再次挑衅出手,这是一个误会就能解释的吗?”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瞬间就多了几分羞恼,“兴和伯,可我家能儿的双腿也被你们打断了,再加上我家侯……伯爷重病,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这些与我无关。” 方醒失去了耐心,起身道:“郑能开了头,郑亨做了初一,那报歉得很,方某也想做个十五!” “兴和伯……” “送客!” 方醒大步往外走,武安伯夫人霍然起身,指着方醒的背影尖声道:“方醒,我家伯爷不过是暂时蛰伏罢了,你莫要得意!” 方醒在大门口停了一下,就在武安伯夫人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的时候,就见到他对着左边笑了笑,然后还是走了。 “兴和伯……” 武安伯夫人没想到方醒居然会这般的强硬,不禁失神喊道。 裙摆一动,门口进来一个女人。 “夫人远来,妾身不曾远迎,但送还是要送一下的,不然就太失礼了。” 张淑慧拍拍手,门口马上就现出辛老七和小刀。 武安侯夫人脸上一红,为自己刚才喊方醒的那个腔调感到有些羞耻,然后昂首道:“兴和伯夫人,花无百日红,你家伯爷心狠手辣,小心以后报应在……哈哈哈哈!” 张淑慧俏脸一冷,淡淡的道:“听说令郎此后将不良于行,妾身在此提前道恼了。” 敢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吗? 张淑慧的伶牙俐齿显然出乎了武安伯夫人的预料,她想起自己家的两个男人都躺在床上,顿时气焰就消沉了许多。 等看着武安侯夫人的马车消失在前方后,张淑慧转身问道:“刚才她和老爷说了些什么?” 小刀一个激灵,马上闭嘴。 只要辛老七,傻乎乎的道:“夫人,没说什么,就是她威胁了老爷几句,然后老爷就叫送客了。” 小刀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张淑慧闻言就点头道:“下次记住了,类似的事情一定要……” 要是小刀在的话,肯定马上就会表忠心,发誓一定会盯死方醒,有任何出墙的危险就第一时间禀告夫人。 张淑慧回到内院,就担心的道:“夫君,郑亨在军中关系盘根错节,以后会不会……” 方醒正在帮小白给铃铛洗澡,闻言就满不在乎的道:“人走茶凉,如果他郑亨只是个千户官,或是都指挥的话,那我还有些担心。可他的交情全在勋戚圈子里,那些人啊!呵呵!” 正文 第383章 神来之笔 乾清宫中,朱棣拿起几份试卷,就用它们拍打着御案,沉声道:“就为了一个乡试,你等就来找朕,俸禄呢?” “嗯?”朱棣起身,怒不可遏的道:“这点事情都要来找朕,那些俸禄都喂狗了吗?” 王川垂首不语,可周述却梗着脖子道:“陛下,非是臣不肯办事,只是王大人他们硬是要把定下来的解元给换了,臣不服!” 朱棣握紧手中的试卷,差点想扔了下去,只是最后忍住了,喝道:“为何?” 王川额头见汗的道:“陛下,臣以为第二名的文章更好些,另有多名考官也是如此说法,只是周大人却一意孤行,让臣等不得不……” 朱棣的脸一沉,然后把试卷丢下去,对几位辅政大臣道:“你们都看看,看了给朕说说。” 黄淮不在,胡广就第一个捡起试卷。 杨荣在边上看到胡广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心中一动,就捡起了地上的另一份试卷,正是马苏的那份。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过去了,试卷都被交换看完。 “陛下,臣以为……王大人之言有理,这第二名的文章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显然已经得了我儒家的精髓,当得起一个解元!” “陛下,臣……” …… “兴和伯,两位主考官联袂进宫,听说是为了解元之争。” 梁中带着婉婉来了,一来就满脸急色的说了刚才听到的事。 方醒纳闷的道:“一个乡试怎地就拿到陛下的御前去了?那应天府的人呢?” 要是一个乡试都要找到朱棣,估计他也别处理什么政事了。 梁中鄙夷的道:“那应天府的打磨和呗,还不是怕事后被牵连。” 方醒的眸子一动,冷笑道:“那必然是涉及到了厉害人物,可是我方某吗?” 梁中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兴和伯,正是如此。” “好!” 方醒不怒反喜的拍了拍桌子,边上作陪的黄钟还没反应过来,可想了想之后,他也是笑道:“伯爷今日赶走了武安伯夫人,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方醒谦虚道:“误打误撞而已,倒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方某也要出一位解元弟子了!” 梁中懵逼的道:“兴和伯,那两考官还在御前呢,何况还有几位大学士都在,这……” 方醒打了个哈哈道:“方某一不拉帮结派,二不招揽人心,何惧之有!” 黄钟看到梁中还是一脸的懵懂,就轻笑道:“伯爷不文不武,不偏不倚,麾下不过是两千多人,而且还有林群安在,何惧之有?” 梁中想了半天,最后联想起方醒重病时,只有太子一家和张辅上门,就喊道:“嗨!我说嘛!兴和伯为人反正,陛下怎会听信了别人谗言!” 看到方醒和黄钟都在揶揄的对自己笑,梁中老脸一红道:“那咱家今日就讨个便宜,兴和伯,午饭可不许轻省了!不然我老梁可不依,郡主更是不依!” 方醒起身道:“好,中午咱们就开席!” 等到午饭时,马苏母子也被叫来了,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两人都有些懵。 “老师,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马苏想着如果是谁的好日子,那他好歹也得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梁中干咳道:“小马啊!别管是谁的,好好的吃,明儿怕是有人没胃口喽!” 人太兴奋的话,一般都是没胃口吃饭的。 马苏看到方醒也在笑,就迷迷糊糊的坐下。 婉婉看了大家一眼,哼道:“我知道。” 方醒赶紧夹了龙虾肉到她的碗里,哄道:“婉婉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可没了。” 吃完饭,方醒叫马苏跟着去了书房。 眼前的马苏看着有些抽条,长相稚嫩,方醒笑道:“在文章上为师也没啥能教你的了,可一味地闭门读书不可取,此后你有时间就去跟黄先生请教一下世事。” 马苏一愣,点头道:“那科举呢?” 方醒眸色不明的道:“你这科若是中了,明年的春闱还得看情况而定,若是情况不明,为师想让你再等三年,你可愿意?” 马苏毫不犹豫的道:“老师对弟子恩重如山,别说是三年,三十年弟子也愿意等。”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道:“哪个让你等三十年了!为师第一是看你太小,就算是考中了进士也是白搭,第二……朝中目前气氛不明,不少人都希望让为师远离太孙,最后再给兴和伯的头上加上一个宣力武臣……” 马苏重重的点点头:“老师,弟子懂了。” 方醒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要耐得住寂寞!耐不住寂寞的人,哪怕他才华横溢,可终究不长久。” 说到这个,方醒就想起了解缙。这位大名鼎鼎的神童,终究是前面的路走的太顺,后来就少了些敬畏之心。 …… 此刻的严旭也在等,不但是在等放榜,同时也在等自己内侄的前程。 看了一眼内侄程强,那故作平静的表情下,双脚却在不停的微微颤动,显然内心极为忐忑。 “你……最后一天的试卷真的默不出来了吗?” 程强前面的试卷都默出来了,可就是最后一天的文章死活都只能默写出三分之一来。 程强挤出一丝笑容,“姑父,小侄那日有些晕沉,不过当时的感觉还行,就是出了考场之后,整个人就想睡觉,醒来就不大记得当时写的东西了。” 严旭哼道:“那是你的养气功夫不够,等这次中举了之后,你且好好的磨练磨练,不然明年的春闱?我看悬!” 李茂听了也觉得有些担心,他的水平还比不上程强,要是程强都悬,那他……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他躬身道:“老爷,方才大老爷和周述去了宫里。” 严旭心中一急,追问道:“可知是何事?” 两位主考官一起进宫,当然是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来人摇头道:“他们身边都有陛下的亲军护着,不能靠近,小的也不知道。” 在没有放榜之前,这些考官是不能和外界接触的。就算是有纷争要去见朱棣,也得是在军士的监视下前往。 李茂想了想,觉得程强肯定不会出问题,那么…… “难道是……” 屋里的三人相对一视,彼此的脸上都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正文 第384章 放榜,哪家笑,哪家哭 “那么多人都是说那马苏不配解元吗?” 朱棣的怒火发散完了,就冷冰冰的问道,同时那冷冽的目光从胡广等人的身上扫过。 殿下的众人都垂首不语。 科举从来都不是儿戏,可今天居然发生了想掀翻前面阅卷结果的怪事,而且刚才…… 这件事情的内幕陛下怕是洞若观火吧!不然早就把周述和王川下狱了。 胡广垂眸,心中有些后悔了。 我刚才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看到没人说话,朱棣渐渐的皱起了眉头,准备宣布自己的处理意见。 “陛下。” 这时大太监从殿外进来,走到御案前,低声说道:“陛下,适才武安伯夫人去了方家庄。” 朱棣的眼中多了几分果断。 大太监知道这种果断代表着什么,急忙说道:“后来武安伯夫人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没人送。” …… 方醒也得到了消息,他在给婉婉做风筝,闻言只是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绑线。 此消彼长吗? 方醒冷冷的想到了胡广那张看似无害的老脸! 双方对垒,从来都不会是做决死一击,而是会先从边角之地开始布局。渐渐的,就像是寄生虫般的,侵蚀你的肌体。 王字风筝做好了,方醒有些心虚的拿出去。 婉婉看着这个纸糊的风筝,小嘴一扁:“方醒,它好丑哦!” 为了让风筝看着威风一些,方醒在上面画了只老虎。 小白过来看了一眼,惊喜的道:“少爷,你画的这只猫好漂亮啊!” 方醒转过头,眼中全是悲凉。 婉婉的眼睛一瞪,叫嚷道:“是老虎!我喜欢的老虎!” 小白和张淑慧相对一视,不禁都笑了。 只有梁中,他砸吧着嘴,想着郡主居然这般的维护方醒,要是让太子知道了,今晚的饭后点心估计都没胃口了吧! 方醒马上就喜翻了,夸道:“果然是婉婉才明白我的抽象艺术,走,我带你放风筝去。” 秋风初起,气候宜人,随便在田边就能找到放风筝的好地方。 一边闻着田野的味道,一边看着歪歪斜斜起来的风筝,方醒得意的道:“给你,小心放线。” 婉婉紧张的拿着线槌,后来慢慢的适应了,欢快的笑声就这样响了一个下午。 ……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就被张淑慧给收拾起来了。他揉着眼睛埋怨道:“这放榜还早着呢,起那么早干嘛?” 张淑慧一边去旁边梳妆,一边柔声道:“夫君,今日可是马苏的大日子,咱们做老师、师母的,总得要给他支应起来才是呀!” 方醒起床后,迷迷糊糊的出去,就看到小白正在院子里洗漱。 “小白,铃铛呢?” 小白吐掉漱口水,拿着牙刷,满嘴的白泡泡说道:“少爷,铃铛去山上了。” “这铃铛可真是勤奋呐!” 等到了前院,方醒看到马苏正和黄钟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就摆摆手,自己出了主宅。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紫色,把周围的云彩晕染的格外的漂亮。 今天是个好天气! 方醒拿出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瞄了李家那边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铃铛。 “我靠!” 方醒目瞪口呆的看着铃铛嘴里的两只野鸡,觉得这狗真是成精了。 铃铛把嘴里的两只野鸡放下,冲着方醒摇起了尾巴,一脸的求表扬。 “果然是铃铛,快回去享用吧。” 这是个好兆头,方醒笑着摸摸铃铛的脑袋。 等待是煎熬,也是希望。 方醒没有派人去看榜,因为他相信,顺天府会有人来报喜。 一群人坐在前厅里,心不在焉的闲聊着,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鞭炮声。 “噼里啪啦……” 马苏霍然起身,不过在看到方醒依然是稳如泰山后,这才讪讪的坐了回去。 方醒叹道:“这般的沉不住气,要是隔壁家的呢?” …… 严旭也听到了鞭炮声,不过很细微。他起身道:“去看看,是不是报喜的来了。” 李茂急忙叫了家丁出去,然后对着程强拱手道:“恭喜恭喜,程兄果然是……” 程强的脸上先是浮起了狂喜之色,然后迅速消退。 就在严旭暗自夸赞他的隐忍功夫时,程强已经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来。 “侄儿能有今日,全靠了姑父的栽培,侄儿感激不尽……” “何必如此。”严旭抚须笑道:“这也是你自己刻苦用功的结果,今科你虽然中了,可不能懈怠,好生准备明年的春闱才是……” 至于马苏,在昨天得知考官进宫时,严旭就已经断定,今科马苏绝无可能上榜! 咦! 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鞭炮声,还有一些人的呼喊,听声音就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不对啊! 严旭的经验最为丰富,所以他止住了话头,脸色发绿。 而李茂有过中举的经历,此时他也发现不大对了。 两人面面相觑,让地上的程强不禁有些发蒙。 至于那些一起作陪的学生,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鞭炮的声音越来越远,而且至今也不见人进来报信。 这是…… 一个正准备进来的学生指着方家庄的方向道:“严先生,好像是隔壁的中举了。” …… 在方家庄那些闻讯出来的庄户们的簇拥下,十多个衙役和帮闲举着喜报进了方家庄。 “来了来了!老爷,报喜的来了。” 方杰伦喜滋滋的进来报信,看到马苏还呆坐在那里,不禁喊道:“小马,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马苏终于清醒了,他看向方醒,脸上的喜悦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爆发出来。 “去吧。” 方醒也笑了,他不想出去,因为这是属于马苏人生中的一个巅峰时刻,就让他独自去面对这种荣耀吧。 主宅的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看到马苏出来后,那些庄户们都嚷道:“就是他,他就是马苏,我家老爷的学生。” 好年轻! 几个衙役急忙把喜报送上,然后高声喊道:“恭喜马老爷,小的们奉命报喜,马老爷喜中今科应天府乡试头名解元,恭祝马老爷明年蟾宫折桂,京城打马……” 没有什么夸张的言行,更没有什么打破中举者家里门窗的举动,整个报喜显得喜庆有余,但激情不足。 马苏楞了一下,喜色渐渐的收起。他接过喜报,看到方杰伦正熟稔的给这些报喜人送上赏钱。 回到前厅,马苏跪地先感谢了自己母亲的养育之恩,此后又拜谢了方醒的教诲之恩。 “起来吧。” 方醒告诫道:“如今你中了举人,就算是大人了,此后当谨言慎行,不许骄傲自得,更不许你收受投献!” 马苏点头,他知道方醒历来都不喜欢这等投献诡寄的勾当。 边上的张淑慧正和马苏的母亲道喜,方醒最后交代道:“此后第一鲜的账本你也跟着看看,这就算是你的第一份营生。” 马苏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命。” “老爷,外面来了十多人,说是要给小马当家奴呢。” 尼玛!速度好快啊! 方醒皱眉道:“就说马苏不收家奴,马上赶出去!” 这些人都是想着抢先来投,等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马苏作威作福。 可没过多久,方杰伦又来了,他满脸古怪的道:“老爷,有媒婆来了,说是……” “不见。”方醒不耐烦的道:“马苏才多大?这时候早了些。” 马苏的父亲不在,作为老师的方醒当然要为他做主。 可方杰伦却为难的道:“那媒婆不是找小马的。” 方醒一怔,问道:“那她是来找谁的?” “她说是来给老爷您做媒的。” “什么?” 正文 第385章 主动请缨,范进中举 “老爷,还有好多的礼品。” 方杰伦想起刚才那些人送来的箱笼,就说道:“老奴看了一下,估摸着能有千金之数呢。” “不收!都叫他们自家带回去。” 方醒不过是略微一想,就知道是那些人干的事。 甚至连张淑慧都知道这个媒婆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默默的看着方醒,稍缓就出去安排庆功酒宴。 “真是恶心人啊!” 到了书房后,方醒皱眉道:“这些人表面上是在奉承我,可暗地里谁知道是怎么想的!” “捧杀!” 黄钟分析道:“伯爷掀翻了郑亨,勋戚中必然有人生出了嫉妒之心,这是表面示好,暗地里却是希望伯爷得意忘形呢!” 方醒冷笑道:“可惜这番好心却被方某辜负了!” 黄钟担忧的道:“伯爷,可这番动静却瞒不过陛下。” 方醒点头道:“伯律,你必须要明白,处在我这个位置,必然只能不党不群,否则迟早会……”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劲,黄钟马上就了然道:“正是,伯爷身为殿下的老师,日后的帝师,若是和文武百官交往过密,不管旁人怎么想,陛下那里终究是过不去的。” 方醒起身,感受着外面的喜庆气氛,负手道:“此事终须有个截止,陛下那边估计很快就有动作了,而我……” 方醒回身道:“而我大概要换个地方了。一是为了避开即将爆发的矛盾,至于第二嘛,既然我的兴和伯未曾冠上宣力武臣,陛下也为难啊!” 朱棣自己大概也没想到,他有意无意的把宣力武臣这个冠号给‘忘了’,结果会引发这般强烈的反弹。 黄钟纳闷的道:“那陛下为何会对此无动于衷呢?” 朱棣既然面临着压力,大不了直接把这个宣力武臣的号给方醒冠上即可。 方醒笑道:“当今陛下乃是与太祖高皇帝一般的性子,岂会低头?若不是反对的人太多,陛下说不得就要动手了。” 朱棣的性子强硬,一般不可能会对臣子低头。可这次朝中反对方醒的人太多,他也只得压下了杀意。 既然不能动手,那么朱棣必然会另想办法。 会是什么办法呢? 方醒干脆懒得想,只希望不是派自己去监造紫禁城。 下午方家庄又是一场热闹,连婉婉都赶来凑热闹,吃的小肚子滚圆的回去。 而隔壁则是闹翻了天。 “怎地会没有我?为什么?” 程强双眼发红的在咆哮着。 今日他们枯等了半日,一直到去看榜的人回来报信,这才知道,原来程强居然落榜了。 “我不信!我不信!” 程强对此次乡试势在必得,所有人都认为他至少会进入前十名。 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痛苦! 严旭呆呆的看着手中抄录下来的榜单,半饷才起身,怒气冲冲的道:“那马苏何德何能,居然能窃据解元之位,且待明日老夫去一趟,非得要一个说法不可!” 李茂在边上也是呆若木鸡,他没想到马苏居然会中举,而且还是解元。 你方醒的学生怎能中解元? 一直以来都认为方醒是欺世盗名的李茂今天终于知道了:此后他再见到马苏时,再也不能昂首了。 文人的规矩很多,可按照科举成绩排名,这是多年的规矩。 哪怕你是白发苍苍,可只要你在科举之路上落后于别人,等别人一骑绝尘之后,见面也得称呼一声前辈。 …… 第二天,方醒才吃完早饭就给贾全请走了。 在太子宫中,方醒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台州府今年早些时候有倭寇劫掠,地方官苦不堪言,已经上本求援。” 朱高炽有些欲言又止的道。 方醒纳闷道:“臣记得去年还是什么时候,楚门卫不是斩获甚多吗?” 朱高炽点头道:“正是,不过当地的民情有些复杂,地方官员说是*一体,剿灭不易,防不胜防。” 看到方醒在沉思,朱高炽也不打扰,只是翻看着奏折。 方醒非常清楚,这是朱高炽的好意,甚至有可能出自于朱棣的授意。 那么…… “臣愿往!” …… 出了皇宫,方醒在经过顺天府衙时,看到前方围堵了一堆人,叫嚷不休。 咦! 等方醒勒马近些时,才发现领头那人居然是严旭,他的身边全是年轻学生。 “老夫要看程强的考卷,不然必定是你们不公!” 方醒听到这话,嘴角微翘。 很快,里面出来一个学官,他直接把几份试卷贴在了门边的墙上,顿时引来大家的围观。 “不错,这个不该不中啊!” “你看着这篇文章,写的是抑扬顿挫,读之口舌生香,好文啊!” “这个也还行……” “咦!这篇文章怎地前言不搭后语啊!” “啧啧!连字体都乱了,可见那人已经心慌了!” “功亏一篑啊!何其可惜!” 程强也在其中,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字体时,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猛地冲出人群,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我中了!我中了!” “哈哈哈哈!我中了……我程强是解元!” 呃! 方醒看到这有些熟悉的场景,不禁就想上去抽一巴掌。 “回来!你回来!” 严旭本就被这份试卷打击的几乎崩溃,再看到内侄疯癫,不禁悲从心来。 今日他大闹顺天府衙,即便是没人追究,可当程强的试卷被贴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我该先等等的啊! 等大哥养好病了再去问问,那样的话,哪会有今日之辱! 严旦在被朱棣痛斥之后,回家就称病,谁也不见。 等交代人去追程强后,严旭看到了一张笑脸。 一张可恶的笑脸! 方醒在马背上拱拱手道:“严先生果然是毁人不倦,今日方某算是大开眼界了,只是不知道这李家书院严先生还呆的下去吗?哈哈哈哈!” 看到方醒大笑离去,严旭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内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挥失常呢? 而且还是最后一场! 而且他也无颜再回李家书院,不然此后必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你严旭不是牛笔哄哄的吗?可手下的学生今科乡试居然无一人考中,甚至你那和你一样牛笔哄哄的内侄更是都被落榜刺激疯了! 而方醒呢? 人家只有一个弟子,可就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弟子,不但考中了举人,而且特么的居然还是解元! 就问你严旭服不服! 而回到家中后,方醒就写了一份奏折,让人送给朱瞻基代为投送。 书房里,方醒问小刀“最后一场前,你给那程强的杯子边上抹了多少药粉?” 小刀想了想:“老爷,小的把您给的药粉差不多都涂上去了。” 马丹! 方醒挥手让小刀闪人。 小刀临走前好奇的问道:“老爷,那药粉是干嘛的?” 方醒手中握着一个小瓶子,挥挥手,等小刀出去后,才叹道:“那程强的身体不错!居然吃下去那么多的药物还能坚持写完,果然是人才啊!” 而方醒手中的瓶子上面,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一定会认出来。 ——酒石酸……片! 正文 第386章 兵不贵多而贵精(感谢盟主小小小小小脾气,加更!) 九月底的台州府早晚有些温差,不过白天还好,气温适宜。 . 府治临海城里,知府何雄已经在最新纳的一个小妾的服侍下起床了。 穿好官服后,小妾细樱穿着单衣给他傅粉,然后退后一步,嫣然笑道:“老爷真是能让女儿家迷醉的大丈夫。” 细樱的身材矮小,但却丰盈。何雄爱煞了她的娇小玲珑和婉转娇啼,闻言就忍不住在那高耸上摸了一把,笑道:“且好好在家,等本官晚上回来再收拾你!哈哈哈哈!” 何雄为官还算是勤勉,所以到前面府衙时天色不过才将大亮。 “大人,昨日栅浦有倭寇活动。” 何雄才将在大堂里坐下,闻言大怒:“张金呢?难道他是死人吗?” 来人是台州府通判岳庄,他苦笑道:“大人,张指挥使说兵力不足,各处都需要警戒,难免顾此失彼。” 何雄颓然道:“那些倭寇当真狡黠!” 岳庄安慰道:“好在倭寇人不多,只是进村抢了些东西就走了。不过大人,金陵不是说会派援兵来吗?” 何雄叹道:“那些援兵就算是出发了,可多半是拖拖拉拉的,年底能到就算是不错了。” “等年底?”岳庄头痛的道:“可近来倭寇不知怎地,就像是发狂般的在我台州府外海游荡,这是要大举入寇的架势啊!” “哎!” 何雄也头痛,本来他的未来是在北方。可原台州知府赶上了南征大胜,加上驱敌有功,所以就升官了,吏部这才把原本要去北方的他给调到了台州府。 台州府境内多山,耕地少,如果不是靠海的话,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可大海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倭寇,让沿海居住的村子都苦不堪言。 所以何雄从打心里就不乐意来这里任职,不过既然来了,他也抱着干一番成绩的心态,倒也兢兢业业。 “大人,灵江边来了一支军伍,好吓人呀!” 何雄一听大喜,“多半是援军,咱们去迎一迎。” 岳庄皱眉道:“大人,这文武殊途,再说来的最多是一位都指挥使,咱们还是安坐等待就是了。” 何雄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幸亏你提醒了本官,否则……” “大人!” 这时第二个来报信的人到了,他一脸喜色的道:“大人,领军前来的是兴和伯。” “是他?” 何雄一愣,赶紧往外走。 “都去都去!那可是个凶人,还是太孙的老师,都赶紧……” 岳庄没听过方醒的‘事迹’,所以还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这条江天然就是临海的屏障,西南两个方向都兼顾了,当时的选址真的不错。” 方醒的脸被晒的有些黑了,不过精神反而更好了。他看着眼前这面城墙,赞道:“敌军若是到此,则只能背水一战,胜则不说,一旦败了,连逃都没地方逃。” 黄钟穿着一身青袍,也是笑道:“听说对面还有个东湖,也可以作为屏障,当真是好地方啊!” 眼前的城墙不算高,可面积却不小,方醒来时就估算了一下,绕城一周起码得有五六公里。 回身看着就像是雕像般站成队列的两千多名将士,方醒叫来了小刀。 “你去周边看看,顺便问问那些人家,今年倭寇的情况。” 知己知彼,方醒还未进城,就已经开始准备展开工作了。 等小刀带人顺着右边去了,因为发现方醒部而关闭的城门也打开了。 “伯爷,知府出迎了。” 方醒低头,就看到一群人正浩荡的出了城门,为首的那个身穿四品文官服的男子老远就拱手打招唿。 “兴和伯远来,下官台州知府何雄,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何雄笑起来很是儒雅,方醒拱手道:“何知府多礼了。” 在借助介绍各自下属的时候,何雄暗自打量着方醒。 好年轻! 这是何雄的第一印象。 寒暄完毕后,方醒道:“我军的食宿可安排了?” 何雄赶紧说道:“已经有了,兴和伯请随下官来。” 进城后,宅第密集,大路小巷皆是人流攒动。 看到大军进城,那些行人都靠在两边,默默的看着这群沉默的将士。 营地就在东边,城外就是东湖。 安排住下后,何雄在府衙宴请了方醒。 席间,何雄有些担忧的问道:“兴和伯,这倭寇凶残狡猾,若是人手不够,很容易会被调虎离山啊!” 这是嫌方醒带来的援兵少了。 方醒摆摆手,压下了林群安和两名千户官的火气,淡淡的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方某南征北战,靠的就是这些将士,难道那些倭寇比草原异族还厉害?那方某还真是想掂量掂量了。” 边上作陪的岳庄听到方醒口气不小,就说道:“这里靠近海边,倭寇来去无踪,敢问兴和伯何以寻敌?” 方醒瞄了岳庄一眼,“本伯今日却是来错了地方,明日自然会离去。” 何雄大惊,急忙劝道:“兴和伯,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岳庄看到方醒发飙,心中也是暗自后悔,急忙举杯请罪。 方醒皱眉道:“先前方某看了看近几年倭寇的入侵路线,发现多半是在健跳、桃渚,而近期多发的袭扰又是在海门一带,我军驻扎于此,一旦倭寇突袭,则远水不解近渴!” 不等何雄反对,方醒就起身道:“接风酒方某已经喝了,多谢台州府的盛情,不过我军即将开拔,前往海门卫,就不多留了,告辞!” 等方醒带着人离去后,何雄才叹道:“这点人,就算是到了海门卫又能作甚!” 岳庄刚才被方醒那一眼看的浑身冷汗,闻言就赞同道:“大人此言正是,这位兴和伯居然才领了这点兵,下官看啊,多半是在朝中不得志的吧!” 何雄闻言就是一怔,喃喃的道:“有可能啊!不然一位都指挥使就足矣,何必派一位伯爷来呢?” 回到营地,没过多久,小刀就回来了。 “老爷,倭寇近期没来过这里。” “不过老爷,那些人都说倭寇凶残,连没出生的孩子都被挑出来烧死呢!” 方醒楞了一下,皱眉问道:“可是真的?” “小的听不懂本地话,后来就花钱请了个通译,连那通译都说是真的。” “嘭!” 方醒一掌拍在墙柱上,寒声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脉相传啊!” “传令,马上出发去海门卫。”(。。) 正文 第387章 遇痴人,话飘零 “他们不是刚来吗?难道吃一顿饭就走了?” “嗨!你也不看看他们才多少人,就这点人还比不上海门卫的人多。” “听说了吗?打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我大明的兴和伯呢!” “有屁用!一个伯爷就这点人马,这哪是援军啊!我看就是在陛下那里失宠了,被贬嫡下来的!” 几个大户人家的仆役也在边上看着,其中一人不屑的道:“听说这位兴和伯在朝中搞的天怨人怒,陛下没法子了,又不好让文武百官们心寒,这才把他打发到了咱们台州府。” “说是剿倭,可你们看看这点人马,我看就是来养老的!” “……” 方醒当然听到了这些话,不过他并未动怒,只是面无表情的带队前行。 前方就是城门,城门上方有守城军士,他们看着下方整整齐齐而来的方醒部,不禁有些惊异。 “好整齐的队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架子!” “我看多半是吧,不然府尊都没出来,他们怎么不发火呢?” 方醒一决定要离开临海城,何雄马上就变脸了,推说自己公事繁忙,不能相送。 “兴和伯……” 还没出城门,一个青衫男子就从边上扑了过来,随即就跪在方醒的马前。 “咿律律!” 方醒勒住大白马,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本人不是地方官,你有何冤屈可到府衙去。” 辛老七赶紧上前,手握住刀柄,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人。 “兴和伯,学生徐方达,久慕伯爷算术之名,特来拜师。” 咦! 方醒一愣,刚想问几句,可看到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群,就说道:“方某不收弟子,你且回吧。” 勒马绕过徐方达,方醒就出了城门。 后面的队伍继续跟上,小刀在经过徐方达时,哼道:“我家老爷的弟子都中解元了,哪能乱收!” 两千多人的队伍,没多久就走光了,街边的人群都对着徐方达指指点点的,大多鄙夷。 “这不就是那个整天写写画画的徐方达吗?” “就是他,考中了秀才就疯了,整天算这算那的。” “听说他连家中的父母都不顾,整天就到江边去写画,也不知道在干嘛!” “兴和伯要是收了这等疯子当弟子,传到金陵去,那还不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啊!” “咦!徐方达呢?怎么不见了?” “刚才好像追出去了……” “……” 这些人都在意趣阑珊的聊着,却没注意到小刀又悄然潜入进来。 “老爷,那人一直在跟着呢!” 出了城门,方醒知道今日到不了海门卫城,所以就减缓了行军的速度,想让疲惫的军士们能缓缓。 “不用管他。” 沿着灵江,方醒部到了涌泉。方醒看看时间,就令原地宿营。 灵江水缓缓流动,滋养着两岸的大地。 黄钟拿着本书过来,指着前面的江水道:“伯爷,再过去就是椒江,咱们可是离海边不远了。” “雨恶风狞夜色浓,潮头如屋打孤篷。飘零行路丹心苦,梦里一声何处鸿!”” 黄钟叹道:“文山公当年北上议和,回途在椒江赋诗一首,感怀飘零啊!” 文山公就是文天祥,这位南宋名臣当得起铮铮铁骨四个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方醒叹道:“文山公宁死不屈,一代人杰,可惜却遇到了前宋,可惜了!” 黄钟苦笑道:“伯爷,此等话还是婉转些好,不然被那些文人听到了,怕是不肯罢休啊!” 宋朝是文人们最向往的一个时代: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方醒不屑的道:“我怕个屁!有本事他们也跳海啊!就怕这帮子嘴上的巨人不敢!” 黄钟正想劝说几句,却看到小刀来了。 “老爷,那个徐方达父母具在,家中还有两个哥哥,算是殷实人家。后来考上秀才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整日在江边写写画画……” “哦!”方醒问道:“他现在在哪?” “就在咱们的后面,看那样子都快晕了。” “叫过来。” 方醒对这个徐方达倒是有些兴趣。 能跟上聚宝山卫行军速度的读书人,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啊! 没等多久,那个年轻人就气喘吁吁的被小刀带来了。辛老七在门口搜过身,然后才让他过来。 方醒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到徐方达脚下的鞋子都被磨破了,脸上发白,就问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徐方达从怀中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出来,又跪下道:“自学生看到这本书之后,就对伯爷所说的数学着了魔,可终究无人教导,只是推演出了一些伯爷说的方程式。” 辛老七接过书,仔细检查之后,递给了方醒。 数学第一册,当这几个模糊的字映入方醒的眼帘时,他就微微点头,然后小心翻看着密布其中的注解…… 从开始的生涩,到中间的游刃有余。当方醒看到最后的那些推演时,不禁喝道:“好!” 徐方达忐忑的看着方醒,直到方醒亲自把他扶起来,这才问道:“伯爷,学生后面不知深浅的推算了些方程,不知可对?”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退后几步,端坐着问道:“你可是甘愿学我这门杂学?” 说到杂学,方醒加重了语气。 边上的黄钟等人都艳羡的看着徐方达,林群安更是催促道:“伯爷这是要收你当弟子呢,还不快拜师?” “噗通!” 徐方达急忙跪下,然后有些赧然的道:“弟子拜见恩师,只是没有一应礼节,弟子惶恐。” “为师不是那等拘泥于世俗的人。” 方醒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他看到黄钟飞快的找来了茶杯,就摇头笑了笑。 敬茶之后,徐方达喜不自胜的道:“恩师且待弟子归家禀告父母,再来身边侍奉……” 卧槽! 看着转身就跑的徐方达,方醒呆滞了片刻,赶紧招呼道:“去,派人送他回去。” 方五马上就派了两名斥候跟上去。 黄钟在边上笑道:“伯爷今日算是收了个痴人,此后方学在江浙也算是有了传人。” 方醒点头道:“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思!” 当方学这个名词第一次被外人听到时,酸话、不屑、鄙夷……各种嘴脸都在金陵文人圈子里上演了一回。 所以方醒想播撒种子的难度非常之大。 今日遇到这个徐方达,倒是个数学的好胚子,让方醒也有些意外之喜。( ) 正文 第388章 威慑,无奈,大炮筒 前所城,建于洪武年间,而在江对面就是海门卫。 一溜的大小船就靠在江边,那些船夫们看着后面的马车,不禁暗自咂舌。 “就这么点人,居然有这般多的马车。” 就在这些议论中,方醒已经到了对岸。 “末将张金,拜见伯爷!” 一个中等身材的将领已经在岸上等着了,见到方醒登岸,马上就单膝跪下。 方醒看着前方的小城,“起来。” 张金起身,呐呐的道:“伯爷,城中没有准备,下官马上就派人去伐木建造营地,还请伯爷见谅。” 方醒看了看四周,只有远近的几座小山上有树林,就点头道:“也好,不过我部在此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简单些,莫要折腾。” 这次来的突然,而且当时方醒也没想到会在海门卫驻扎,所以难免就仓促了些。 至于环保,在时间仓促,不用木料你用什么? 烧砖更麻烦,所以方醒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去了山上。 “伯爷,这就是东山。” 张金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小山道:“此处居高临下,不但能监视敌军,而且本地的那些文人还喜欢登山玩耍。” 方醒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是有些可供赏玩之处,不过目下最重要的就是剿灭倭患,说说情况。” 到了指挥使衙门,方醒当仁不让的坐了首位。 “伯爷,自今年五月以来,我台州府沿海一线多次告警,大小侵袭十九次。” 张金有些忐忑的看着方醒,看到方醒没有什么怒,才继续说道:“下官也深以为异,只是多次追敌,却一次都没有遇到,下官有罪!” 下面的那些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们都垂首下去,生怕被方醒拿住把柄,直接问罪。 大明的武勋出则掌军,拿下这些武官根本不在话下,事后不过是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送一份公函,问他们怎么处理罢了。 方醒皱眉道:“那些光屁股的小矮人跑得这般快?” 下面的人听到这话,谁都没有露出异来。 其实方醒也没见过倭寇,只是从小刀的嘴里得知了这些杂种的样子。 张金沮丧的道:“我台州府就在海边,沿岸可供登陆的地方太多了,防不胜防啊伯爷!” 张金的属下们都是一脸的羞愧,而方醒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叩叩叩!” 方醒屈指敲打着桌面,缓缓的道:“虽然你等无功,可看到你们还知道羞耻,我觉得还有救!” 听到这话,张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可却不敢反驳。 “既然你们还有救,那我就暂时放你等一马,且观后效!” 方醒的话既是敲打,也是救命的稻草。 等方醒出去后,张金才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怕的道:“幸好是兴和伯啊!” 手下有不懂的就问道:“大人,咱们只是小过,犯得着这般紧张吗?” 张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今日若是换了个心思深沉的人来,人家不需要动手,还能对咱们笑眯眯的。可你知道吗,若是这样,老子连今夜脱了这身衣服逃亡的心思都有了。” 看到那人还不懂,张金骂道:“人家兴和伯只需平时用得着咱们的时候,那就给咱们脸。等到剿倭完结了,不管胜负,你我都是人家手中的绵羊,明白吗?直接拿咱们去顶锅,去请功!” 看到大家都有些后怕,张金叹道:“所以位子越高就越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啊!好在兴和伯看来不准备收拾咱们,都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出错,老子亲自送他去见兴和伯!” 这边在告诫下属,方醒已经在做准备工作了。 仓库里,方醒找到了国民警卫队的驻地。 检查了一下枪支弹药后,方醒撬开了几个箱子,看着装在里面,带着支架的大炮筒望远镜不禁感叹道:“这就是神器啊!” 不过还得处理一下,方醒开始了撕扯标签,甚至还拿出锉刀来,把那些标示锉掉。 出来后,方醒叫来了方五,有些生疏的交代了使用方法,然后说道:“这东西小心点,除去使用的时候,必须要装在箱子里面,懂吗?” 方五在方醒的指导下试验了几次,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老爷,这是……神仙的手段吗?” 方醒骂道:“老子平时让你好好的上课,难道望远镜的原理没教过你吗?” 方五挠头道:“可是老爷,这个看着那么大,吓都吓死人了。” “滚!” 方醒喝道。 等方五带着大炮筒走了,方醒也在发愁。 马丹的!连被自己教导了许久的家丁都震惊于这些东西,要是普通人看到了,那还不得要跪地叫天神啊! “伯爷,下官求见。” “进来。” 方醒招呼一声,然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占领了指挥使的地盘。 不过方醒倒是安之若素,若是他主动让出地方来,那不是礼贤下士,而是尊卑不分,别人都会觉得他软弱可欺。 “伯爷,您身边也没人服侍,城中的几位殷实人家送来了几位……您看看,合适的话就留下来?” 说着门外就进来了六个年轻女子,一个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甚至有一个那张脸稚嫩的让方醒不禁皱起了眉头。 “方某来此不是享福的。” 方醒淡淡的道,那几个女孩的身体马上就有些发抖,让他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伯律!” “伯爷。” 黄钟从后面出来了,看到这个场景,也有些懵。 方醒沉吟了一下道:“伯律,你找老七要些礼物,然后亲自带人把这几位小姐送回家,就说好意我方醒收下了,不过军中有军律,方某身为领军者不好带头违反。” “就这样。” 方醒点点头,黄钟就带着这些女孩去找辛老七。 张金觉得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不禁讪讪的告退。 等黄钟再次回来时,就不解的问道:“伯爷,这些都是本地人的试探和巴结啊!您要是收下来,对剿倭助力可不小。” 方醒淡淡的道:“这些女孩可大多是家中的庶女?” 黄钟点头,方醒才叹道:“这些都是筹码,若是我好还好说,可家中还有一妻一妾,从没那份心思,就别害人了。” “那您刚才叫送的礼物……” 方醒解释道:“一是拉近双方的关系,二是让那些女孩子回家后不至于受到白眼和斥责!”...“”,。 正文 第389章 找知情人,比银子还轻的宝贝 清晨,方醒起床,自己洗漱后,就去了外面。 . “好大的雾气!” 一出门,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大概只有三十米不到。 “一二一,一二一……” 一队队的军士从方醒的身前跑过去,马上就消失在雾气中。 “伯爷。” 黄钟以前在苏州府,显然对雾气不陌生。 黄钟指着这雾气说道:“雾气那么大,要是倭寇有熟人做向导,随时都有可能突袭。” 方醒摇头道:“雾气对双方都是一种限制,他们要是敢突袭进来,这种视线下,自己都会崩溃。” 回到大堂,方醒让人把地图拿出来,用手指着道:“台州府一面朝海,从健跳到海门一线都是登陆点,如何防御?” 这时张金也进来了,闻言就摇头道:“伯爷,很难啊!就算全是骑兵也赶不上趟。” 这话有些为自己抱屈的意思,方醒淡淡的道:“既然防御不成,为何不主动迎敌呢?” 张金苦笑道:“伯爷,那些倭寇都有本地人作为向导,要想抓到踪迹,难啊!” “本地人?”方醒诧异的道:“为何?那些倭寇可是来祸害他们的家乡啊!” 张金看看左右,低声道:“本地山多地少,都靠着打鱼贸易为生,可税负之上……呵呵!您看我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方醒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在看着地图,良久才道:“张大人果然称职,本伯知道了。” 不用提醒,张金就知趣的出去了。 到了外面,张金才敢大口出气。 “唿……玛德!吓死我了!” 张金知道有了方醒的这句话,自己基本上就平安落地了。 昨天方醒没追究,可并不代表以后不追究,这个是要看张金此后的表现。 而他刚才冒险说出了会被文官记恨到死的话,终于让方醒把手中的那把屠刀给放了下来。 等张金一走,方醒就沉声道:“我们对倭寇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这样不行!” 黄钟愁道:“可知"qing ren"难找啊!” 方醒的眼中利芒一闪,狞笑道:“找不到就去抓!悬赏!” “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台州府,居然会没人知道倭国的事!” 吃完早饭,方醒的悬赏也发出去了。 张金自觉已经和方醒是一伙人了,就问道:“伯爷,那些人大多都被倭寇被掳走了,此后不是被杀,就是变成了倭寇的通事。” 黄钟摇着扇子,替方醒答道:“张大人高见,不过既然是被掳走的,那家人总得知道消息吧?呵呵!只要愿意回来,那就还是大明的子民嘛!” 张金想了半天,最后看着在研究地图的方醒,一股凉气就冒了出来。 “那些被掳走的人可回来过?” 方醒抬头问道。 “有。”张金不敢隐瞒:“都是趁着黑夜摸上岸来,送些财物就得赶紧回去。” “哦!” 方醒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看地图。 就在张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的时候,方醒幽幽的道:“张大人,他们被掳走时是受害者,可转过头…他们却把刀枪对准了自己的乡亲,你说这是什么行径?” 张金一个激灵,大声道:“叛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 方醒似笑非笑的道:“张大人果然是深明大义,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如何?” “啊!” 张金一愣,苦笑道:“伯爷,下官不敢瞒您,那些人都在乡间盘根错节,若是我军动了他们的人,此后怕是会愈演愈烈了。” 这是实话,那些沿海的村子很多都是亲戚,一损俱损的关系。 “只要那个人在倭寇中得力,那么那个村子就会免于刀兵。” 方醒想起到了明朝中期时,所谓的倭寇,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沿海的大明百姓,而且大部分头领同样是大明人。 “果然这般吗?” 方醒眯眼问道。 张金点头如捣蒜,“伯爷,下官绝无半点隐瞒。” 方醒把地图一收,吩咐道:“去,找几家最近可能回来的村子,把他们的里长叫来!记住了,是悄然,不要打草惊蛇!” 张金愁眉苦脸的应了,正准备出去,可方醒又说了一句。 “林群安,你跟着去。” “是,伯爷。” 林群安知道方醒让自己去的意思,就笑眯眯的拉着张金一起出去。 “张大人,咱们这次搭伙,可得把伯爷交代的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伯爷知人善用。” 黄钟小小的拍了个马匹。 林群安有城府,为人精明,有他跟着去,张金绝不敢玩花样。 这时候雾气基本上都散完了,方醒干脆就领着几个人去爬东山。 东山不大,不过山上树木繁茂,在这秋季的时节里,显得甚是清幽。 到了山顶,方醒极目远眺,对身边的人说:“此处和牛头颈山扼守台州府大门,当建造烽火台。” 黄钟赶紧记下方醒的要求,准备回去整理一下,再给方醒过目。 对岸就是前所城,信国公汤和当年在这里建了前所卫城和海门卫城。一旦有敌军入侵,不管是各负责一边也好,还是夹击也罢,敌军想从江面上突入,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下山后,方醒独自在卧室里呆着,等了半饷后,他才让辛老七进来。 “老爷,这是什么?银子?” 地上堆了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辛老七一看认为是银锭,不禁问道。 方醒笑道:“你试试?” 辛老七也不客气,马上就鼓起劲,闷哼一声,就抓住了一大块亮晶晶的东西往上提。 “嘭!” 辛老七没想到这个东西那么轻,结果用力过勐,就倒退着撞到了木柱子上。 稳住脚步后,辛老七看着手中的东西,骇然道:“老爷,此物看着比银锭不差,可为何这般轻呢?” “你莫管。” 方醒交代道:“你找几个人,把这些东西都装到箱子里去,然后装车,等待我的命令。” 等辛老七百思不得其解的出去后,方醒看着地上的那堆东西,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不过等家丁们来了之后,都对这个东西表示了赞美,觉得应该比银子还贵重。 “这东西要是打成首饰,一定会卖的很好!” 说者无心,方醒却意动了一下。 麻痹的!要不就……(。。) 正文 第390章 倭国商人三条 海边的气候有些潮湿,不过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吃海味方便。 “这是大黄鱼?” 方醒拎起一条起码有三四斤重的黄鱼问道。 那个送海鲜的中人谄笑道:“伯爷,正是大黄花。” 卧槽!这么大的野生大黄鱼,而且还那么多。 “清蒸。” “鲳鱼?红烧。” “带鱼……” “石斑……黄唇鱼。” “伯爷,这是望潮……” 方醒看着这一车车的海鲜,麻木的道:“都收了。” 那中人闻言大喜道:“多谢伯爷,此后小的每日来一次,大军需要什么东西,小的可以全包了。” “蔡阿顺,过来拿钱。” 边上就是一张桌子,黄钟三两下算好了账,辛老七拎着个钱袋喊道。 中人有些忐忑的走过去,辛老七从钱袋中拿出银块,称了重量。 “多了一些,就算是你的辛苦费。” 蔡阿顺没想到真的马上得钱,而且还是银子,顿时满嘴的感恩戴德。 从金陵到这边,如果携带大量的铜钱或是宝钞很不方便。 而且这里靠近海边,倭国盛产银子,连官府对使用银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等蔡阿顺喜滋滋的走了,方醒才交代道:“等下嘱咐做饭的,把那些黄唇鱼的鱼鳔都处理好留着,我有用。” 那玩意儿以后可是价比黄金,而且有价无市。 “老爷,抓到一艘倭国人的小船。” 方醒正在看着那些本地帮厨的在收拾海鲜,方五急匆匆的跑过来。 “怎么抓到的?” 倭寇一般不会单独出现,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 “老爷,我们在几座山上安置了那个望远镜,一现那艘船,弟兄们马上就摇动旗帜,小的带着人就拿下了那几个倭人。” “几个?倭人何时这般大胆了?” 现在可不是明朝中晚期,卫所还没有彻底的颓废,那些倭寇要是人数少,哪敢上岸啊! 等到了大堂,方醒一进去就看到了几双短小的腿。 堂下跪着三个矮小男子,从身后看去,只着了一件半长衣服,屁股都露在了外面。 看着这三人地中海的头型,方醒再无疑虑。 这就是倭人! 三人中,两个黑瘦,中间一个看着要胖些,那双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着,显得极为狡黠。 方醒落座,黄钟马上就喝问道:“你等何人?” 闻言边上两个倭人一脸的茫然,而中间的这人赶紧答道:“大人,小的三条,是商人,不是海寇。” 三条? 这下连方醒都有些懵逼了,见状张金就解释道:“伯爷,那倭国人不知廉耻,连姓都不许百姓用。” 啧啧! 方醒和黄钟交换了个眼神,黄钟就问道:“你有何证明?” 自从足利义持上台后,就对大明关闭了国门,并不屑的说:我国无需对任何国家低三下四,更无需听从别国的指令。 所以这商人是从哪来的? “大人,小的在台州府可是做了七八年的生意了,不少人都认识小的。” 方醒瞄了张金一眼,张金马上就去问他认识谁。 “府城的赵家……” 随着三条的交代,方醒的脸渐渐的阴了下去。 果然都是些只要钱的主啊! “你卖些什么?” “小的……小的……” 方五冷笑道:“老爷,这人的船上全是银子。” “有钱人啊!” 方醒淡淡的道。 三条的眼珠子不敢转了,浑身抖的道:“大人,小的是来换铜钱的,绝没有买卖其它东西。若是有,小的甘愿领罪。” 张金马上就躬身道:“伯爷,那倭国人都喜欢咱大明的铜钱,每次见到都会抢。” “抢……” 方醒冷笑着,三条终于听清楚了张金话里的意思。 这是一位大明的伯爷啊! 倭国人无比艳羡大明百姓的生活,高高在上的大明勋戚在他们的眼中更是觉得和神仙差不多。 这位伯爷干掉自己肯定只需要一个眼神! 想到这里,三条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地:“小的愿意为伯爷效力!” 方醒叩击着桌子,缓缓的道:“利用两地的差价,套取我大明的铜钱,你,该当何罪!” “小的知罪。” 三条听到方醒的语气很平淡,心中大喜。 “知罪就好。” 方醒起身道:“把他的银子都没收了……嗯……罢了,本伯这里还有些宝贝想找人出售……” 三条被前面一句话给吓尿了,听到后面的话后,他急忙应道:“伯爷,小的愿意。” 方醒面无表情的对张金道:“把他们都关起来,明日再说。” 回到后面,方醒交代道:“去找一个打饰的匠人来。” 小刀满头雾水的去了,没多久就带来了一个男子。 “小的陈立,拜见伯……伯爷。” 方醒手中把玩着一块切割下来的铝合金,“起来,试试这东西加工成饰怎么样。” 陈立急忙接过铝合金,掂量了一下后,带着疑惑就现场开始制作饰。 看到陈立打造吃力,方醒就拿出一套工具,不在意的道:“拿这个试试,好用就送你了。” 锯弓切割开材料,各种规格的锉刀修理着边缘…… 指环、耳饰、头饰…… 当这些闪闪光的饰展示在方醒的眼前时,他矜持的道:“你们说说,这东西值钱吗?” “值!太值了!” 小刀拿起一个指环套在中指上,对着外面的光线晃了几下,赞道:“老爷,这饰比银的都好看。” 黄钟也是点头道:“伯爷,此物当比价金子才适合啊!” 这话有些过了,方醒笑道:“此物开矿不易,冶炼更是难上加难,不过比金子嘛还是要差一点。” 收起这些饰后,方醒交代陈立这几天都呆在营中打造饰。 “伯爷,要不咱们多叫些人来?” 黄钟问道。 “先打造些出来再说。” …… 到了下午,徐方达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他的父亲徐庆。 “伯爷万安……” 方醒拦住了徐庆的跪拜之礼,笑道:“此处只有师生,何来的伯爷。” 两边寒暄了几句,随即就举行了拜师礼。 拜师礼一结束,方醒就拿出一本书,郑重的道:“这本书除了我的弟子之外,其他人还未见到过,你可好生保管。” 徐方达接过一看,不禁喜道:“是第二册?” “正是。”方醒交代道:“你近些时日可在营中学习,有不懂的就来问为师。” 等送走了徐庆之后,徐方达就在营中安顿了下来,每天只是抱着书研究,不懂的就去问方醒。8...“”,。 正文 第391章 白金,侵袭,布局 大堂里,几个青衫男子正惶恐的听着方醒训话。 “那些人都是叛逆!” 方醒来回走动着,显得极为愤怒。 “而你们呢?” 冰冷的目光把这几位拖了几日才来的里长给吓得跪在了地上。 方醒停住脚步,森然道:“本伯把话放在这里,下次再有潜回家的叛逆,如果你等不扣下,那就等着抄家吧!” “伯爷,小的们不敢啊!” 一个里长涕泪横流的道:“伯爷,他们此时在倭国都成了家,回来不过是看看父母家人,送些金银财物。若是我们动手,怕是都得沉海啊!” “都成家了?” 方醒隐住诧异,然后冷道:“倭国难道比我大明还好?值得他们留在那个小岛上!” “伯爷,倭国的内斗结束了,南朝被打败了……” 一个看着有些文气的里长说道:“那北朝的足利打败了南朝,南朝那些败军都逃到了岛上,不抢就没法活……” 方醒暗自记下了这个信息,然后不屑的道:“倭人的死活关本伯何事!死有余辜!” 回过头,方醒疾声厉色的道:“你等马上回去,若是阳奉阴违,放走了那些叛逆,就等着本伯的大军吧!” …… 海门卫的临时监狱中,三条正和两个伙计在低声的说着些什么,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之后,他急忙露出笑脸, “三条,伯爷叫你。” 门打开后,小刀不耐烦的带着三条出去。 海门卫的驻地就是一座小城,等到了军营时,三条垂首,眼角四处乱瞟。 一溜马车从营门处开进来,周围都是目光警惕的军士。 “嘭!” 一辆马车上掉下了一个箱子,箱子散架,顿时地面上一片反光。 那是什么? 那些大块的银色金属让三条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小刀马上就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心中痒得不行。 “废物!还不快把东西收起来!” 随着喝骂声,方醒脸色铁青的出现了。 方醒一直守着东西装车运走,这才一脸怒色的回去。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刀回头问道,手还握着刀柄。 三条一脸懵逼的道:“小的什么都没看到啊!” 小刀狐疑的看着他,最后冷哼道:“你最好什么都没看到,不然……” 到了指挥使衙门,看到方醒的脸上还依然残留着怒火,三条急忙就跪地请安。 方醒不耐烦的道:“拿给他看。” 当那些闪闪发光的首饰摆放在三条的面前时,他顿时就想起了刚才的那些马车。 “这是什么?” 三条看着这些首饰,眼中的贪婪被方醒看到了眼里,他摆摆手,黄钟就矜持的道:“此物你不必知道名字,只需知道只有我大明才有就是了。” “哦哦哦!” 三条忙不迭的点头。 黄钟笑吟吟的道:“我军远来,所以想筹集些耗费,你可愿买?” 三条谨慎的拿起一只手环,凑到鼻端嗅嗅,再用舌头舔舔,最后还用那口黄牙咬了咬。 宝贝啊! 三条狂喜的道:“小的愿意,有多少要多少。” “那就谈谈价格吧……” 黄钟拉起三条,亲切的带着他去了隔壁。 “君子不言利啊!” 临进去前,三条听到了方醒的叹息,心中鄙夷道:“我呸!你们大明的人最喜欢口是心非!” 良久,三条才喜滋滋的出来,感恩戴德的冲着黄钟磕头,然后急匆匆的离去。 黄钟目送着三条离去,回到后面,看到方醒正躺在刚做好的躺椅上,眯眼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挂花树。 “伯爷,在下担心这个三条靠不住啊!” “我知道他靠不住,倭国人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方醒端起身边小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惬意的道:“你想想,做买卖还得要本钱,还得辛辛苦苦的来回跑,还得费尽口舌去交涉……那何不如直接去抢呢!” 黄钟一怔,苦笑道:“可城里有五千多将士,那些倭寇怕是不敢来吧。” 方醒放下茶杯,笃定的道:“他们会来的。” …… 在吃了一次螃蟹全席后,早晚的天气开始冷起来了。 “还有不懂的吗?” 后院里,方醒正在给徐方达解答问题。 “弟子懂了,多谢老师。” 徐方达恍然大悟的走了,方醒看着桂花树下的白黄色已经铺满了地面,微微笑道:“再不来的话,冷死你们这些杂种!” 晚饭后,方醒正在散步,天边的夕阳落到院子里,金晃晃的,就像是…… “伯爷,健跳、桃渚同时示警!” 张金没有通报就冲了进来,辛老七马上就从边上的厢房中出来,目光锁定了他的右手。 “增援!” 方醒召集众人议事,第一句话就敲定了主题。 这里没人敢质疑方醒的决定,所以他当仁不让的道:“张金带领本部人马前往,注意夜间被倭寇突袭,出发吧。” 等张金走后,方醒一改刚才的焦急,看着堂下的自己人,冷笑道:“这是调虎离山!” “上地图!” “哗啦!” 一张地图被挂在墙上,方醒起身走到墙边,指着上边的线条道:“健跳、桃渚都在一线,倭寇是疯了吗?居然会分散兵力。” 看到大家都在皱眉,方醒的手往下一拉,就拉到了椒江的位置,“从这里过江,再到桃渚、健跳,等张金到时,估摸着都是深夜了,你们懂了吗?” “张金明日回不来!” 方醒赞许的看着辛老七,道:“敌军只需以少量兵力,即可牵制住张金,然后……” “这里!” 方醒指着椒江的入海口边上,不屑的道:“今晚!我断定,就在今晚!” “那个三条是乘坐小船靠的岸,可海上的风险这般大,那等小船可能横渡?” 方醒不屑的道:“必然有大船在外海等待。” 黄钟这才讶然道:“伯爷,那前几日您让那三条看到了倾倒的白金,就是引子吗?” 铝合金被方醒称之为‘白金’,大家都觉得很贴切。 方醒不屑的道:“倭人就是野狗,凶残而又狡猾,我先让他看到白金,等首饰一出现,那三条不动心才怪。” 林群安赞道:“伯爷的谋划果然是一环扣一环,下官佩服!那三条怕就是和倭寇有勾结吧。” 方醒点头道:“倭人闭关锁国,能出海经商的,还得能经过那些倭寇的地方,你说他是谁的人?” 正文 第392章 调虎离山,尔虞我诈 张金率部才离开,方醒麾下就悄然开始了准备工作。 方醒站在营中,看着渐渐开始滑落的夕阳,问道:“外间可有人窥视?” 身后的方五沉声道:“有两人,已经在我斥候的监视下。” 方醒看到那些将士们都在轻手轻脚的准备着,就喝道:“拿下!” “哔……” 一声长哨后,两个男子被绑着送到了方醒的面前。 方醒冷漠的看着这两人,“说出你们的联系人,否则全家按照贼寇处置!” 这两人惶恐的看着方醒,然后被身后的斥候踢跪在地上,马上就交代了。 “葭止?” 方醒看了看地图,“叫些弟兄去一趟,马上拿人!” 辛老七马上就安排了两名家丁带队前去。 这时林群安过来请示道:“伯爷,是否派人到城外埋伏?等敌军偷袭不成时,里外合击。” 方醒诧异道:“为何要等待敌军偷袭?” 林群安一怔:“难道……” “当然是要主动出击!” 方醒看着那些开始列阵的将士,说道:“我军的火枪还未展示过,此次就不要用了,” 林群安不笨,马上就领悟了些东西:“伯爷,您这是钓大鱼吗?” 方醒呵呵道:“那三条离去才几日?肯定没有联系上大股的势力,所以啊!今晚除了一个百户所携带火枪,其他的都拿长枪。” 天边的夕阳终于落下去了,方醒命令道:“留下五百人看守,其余将士都出发!” “走后门。” …… “伯爷,小的赵中锋。” 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早已等在了门外,看到方醒出来,急忙就上前。 “前头带路。” 这人是张金安排的向导兼翻译,脸上看着还有几颗痘痘,笑的很是干净。 沿着江边一路缓行,在离海边还有两里路时,方醒就叫停了队伍。 “让弟兄们原地休息,等待消息。” 队伍沉默的原地坐下,接着就响起了喝水的声音。 “方五,带人去前方哨探,有消息不许轻举妄动。” “老七,马上安排人前去右侧一线海边,提防敌军从后面偷袭。” “……” 一系列的命令后,方醒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黄钟这是第一次面临战阵,有些拘束的道:“伯爷,那些倭寇应该是不敢走右侧的?不然惊动了沿途的百姓,那偷袭岂不是落空了!” 方醒喝了一口冰糖雪梨,舒坦的道:“伯律,战阵之事不可轻忽,任何可能都得考虑进去,不然你最放心的地方,很有可能会成为敌军的突击点!马虎不得啊!” 黄钟赧然道:“在下未曾经历战阵,倒是让伯爷见笑了。”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后,方醒对黄钟已经很放心了,于是就说道:“不只是战阵上如此,政争、学术之争无不讲究兵法,所以回头你可以看看这些书,举一反三。” 华夏人在漫长的争斗史上,一代代的把这些思想传承下来,包括那些歇后语、警句之类的东西,都包含着这些内容。 等待是无聊的,方醒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假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老爷,发现了倭寇的斥候。” 方醒睁开眼睛,看到不是方五,而是去了右侧的那个家丁。他叹道:“玛德!果然是小鬼子!说,在哪?” “就在樊家村过来一点。” 方醒深呼吸一口气,喝道:“令方五继续原地监控,留一个百户所在此,其余人,都马上出发!” 黄钟听到后,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服。 他原先只是个小吏,虽然得到了县令的赏识。可来到金陵后,一个礼部尚书的门子都能让他颜面扫地。在走投无路时遇到了方醒招揽,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来到了方家庄。 可在深入了解方醒后,特别是在见识了所谓的方学后,他感到自己以前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而刚才方醒的提前安排,导致了倭寇的偷袭落空,这种判断力让他觉得自己这个东主以后…… 兴和伯以后一定能名留青史的? 带着这种期待的心情,黄钟紧紧的跟上了队伍。 “伯爷还没来吗?” 就在海门卫城的东南五里多的一个小土包上,两名斥候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海边的火光。 “他们上岸了。” 那些倭寇很狡猾,只是点了两只火把,这样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赶夜路的人。 “他们向海门卫去了。” 一个斥候焦虑的小声说道:“要不咱们冒险示警!” 斥候们的身上都带的有类似于冲天炮的烟花,一旦点燃,能及时示警的同时,也会像萤火虫般的引来敌人。 另一名斥候咬牙道:“好!” 可刚拿出冲天炮,身后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浑身一震,就准备摸刀。 “别动!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方醒就站在路中间,冷冷的看着刚熄灭了火把的方向。 “果然狡猾!” 回头,方醒问道:“包抄的吴跃到位了吗?” 林群安估算了一下时间,“肯定到了。” “骑兵呢?” 辛老七应道:“老爷,骑兵已经绕道海边,随时准备截杀!” “好!今日一个倭寇都不许放跑!” 方醒咬牙切齿的道。 “是!” 黑夜中,对面的敌人已经灭掉了火把,只能凭借着月光行军。 黑夜中,方醒和身后的将士们就像是雕塑般的纹丝不动,静静的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没有浪涛的声音,周围只有那些日子不多的虫子在哀鸣…… 一溜长长的队伍在行进着,领头的男子一副倭人的打扮,只是因为夜晚太冷,这才穿了一条裤子。 远远的看了海门卫城一眼,这个男子转身对看似头领的男子说道:“看来计策成功了,海门卫的人都去了桃渚,那些客兵肯定在睡觉,咱们要发财了。” 头领的眼睛眯着道:“一旦突袭成功,必须要坚决的打乱城里的防御,放火是必须的!然后……就是我们享用大明财富和女子的美好时刻了!” 带路的男子嬉笑道:“那是肯定的……” 可话没说完,头领却止住了脚步,右手摸着刀柄,喝问道:“前方是什么东西?” 带路男子回过头来,看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好像是一堵墙,就打个寒颤道:“莫不是夜游神?” “上去看看。” 带路男子被头领逼着向前摸去,一步三退的,终于摸到了前面…… 这是什么? 月光此时作美,男子点起了火把,凑过去一看。 一排排的军士,穿着盔甲的军士,此时正冷冷的看着他。 “有……呃!”...“”,。 正文 第393章 月光下的战斗 夜深沉,月华如水。 咽喉中刀,火把落地。 “点火!发讯号!” “噗噗噗!” 一片燧发打火的声音后,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咻咻咻……” “嘭嘭嘭……” 三条火线冲上了空中,半饷炸开,火树银花般的点亮了天空。 夜空被照亮的同时,倭寇的眼中也出现了一堵墙。 一堵钢铁人墙! “包抄!” “杀!” 方醒手中的唐刀斩下,然后他就以刀杵地。冷眼看着对面集结起来的倭寇。 这支五百多人的队伍在骤然遇敌后并未慌乱,反而是在头领的呵斥下迅速的组成了一个锋矢阵,马上就朝着方醒这边冲来。 “枪!” 哗啦! 一排排的长枪在方醒的身边伸出来,衬托的他就像是神明般的可怖。 此时左右和后方的包抄已经到位了,方醒收刀,把散弹枪拿在手中,狞笑着冲着前方扣动了扳机。 “嘭!” “咔嚓!” “嘭!” “咔嚓!” “……” “啊……” 连续四发散弹在前方形成了弹雾,冲在最前面的倭寇马上就倒下了七八人之多。 可后续的倭寇依然是悍不畏死的挥舞着刀枪冲了过来。 打光子弹的方醒马上就隐入身后的长枪阵列中,他低头压弹,而前方已经开始了碰撞。 “刺!” 第一排的长枪齐齐向前刺出,可让人愕然的是,倭寇却挥舞着倭刀,朝着枪杆砍去。 “噗噗噗!” 方醒一抬头,就看到了几名倭寇斩断了长枪的枪头,然后一脸狂喜的挥刀杀进来。 这个意外同样让辛老七愕然了一瞬,不过旋即他就冷笑着喝道:“刺!” 第二排的长枪从后面突刺,当即把这几个突进来的倭寇串成了肉串。 “突击!” 凭借着刚才延缓的时间,四周已经包抄到位,方醒单手持着散弹枪喝道。 “哔哔哔……” 尖利的哨音压下了周围的喊杀声,本阵的长枪手们毫不犹豫的大步前冲,手中的长枪连续向前捅刺。 “杀!” 一名倭寇挥舞长刀斩断了一根枪头,可那长枪手却毫不犹豫的再次前刺。 失去了枪头的长棍依然把倭寇捅翻在地,随即边上一根长枪斜刺。 “啊……” 倭寇双手抓住刺入自己小腹的长枪,可长枪手却冷酷的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拔出长枪,继续前冲。 “妈妈……妈妈……” 一时间未死的倭寇躺在地上,嘴里喃喃的念着,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的天空。 夜空真美啊…… 一只大脚蓦地挡住了夜空。 “咔嚓!” “杀!” 这些倭寇何时见到过这等森严的枪阵,不过是几轮突刺之后,剩下的人就熄灭了从正面突围的心思,开始向四面分散逃亡。 可四周早已完成合围,这些倭寇被长枪从四周驱赶回来,最后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一百米不到的包围圈。 “赵中锋!” 方醒站在前方,左边是辛老七,右边是小刀,高声喊道。 “伯爷,小的在此。” 听到喊声,赵中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手中还拎着把倭刀,一脸的兴奋。 方醒指着对面在负隅顽抗的倭寇道:“传话,十息之内,跪地投降者不杀!” 赵中锋一听就有些不大情愿,磨磨蹭蹭的用倭话喊了几句。 “******” 周围是刀枪,前进无门,后退无路。 “******” 一个倭寇突然扔掉倭刀,跪在地上喊着。 赵中锋真的希望眼前的倭寇都死光,可方醒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只得翻译道:“伯爷,那人说愿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刀枪落地的声音中,剩下的三百多人跪下了起码有一百多。 “******” 那个倭寇头领突然挥刀,斩下了身边跪下的一个同伙的脑袋,然后嘶声吼叫着。 看到跪地的倭寇起来了一半多,方醒向后招招手,叹道:“既然想早死,那就去吧。” “杀!” 辛老七习惯性的喊道,让边上的林群安无奈的摇摇头。 经过多次的临战指挥后,方醒的麾下已经信任了辛老七,所以听到命令,就从四面挤压过来。 “******” 方醒冷笑着看到那头领在中间嘶吼着,可长枪阵依然不可阻挡的前刺。 一排排的倭寇被刺倒,渐渐的,他们开始退却了。 “******” 那头领看到局势已经无法挽回,绝望的喊叫着,可身后的一个同伴却倒转刀身,一刀把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 “******” 随着头领的倒下,剩下的十多个顽固份子被乱枪捅死,这场夜间伏击战终于是结束了。 方醒漫步在刚才的战场上,看着那些死状各异的倭寇,突然吩咐道:“去,把脑袋都割下来。” 林群安领命而去,那个赵中锋犹豫一下后,也拎着刀子去割人头。 方醒转身,不出意外的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老爷,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辛老七今晚起码斩杀了五六个倭寇,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方醒看到那个头领被小刀用绳子拖着过来,就说:“全都带回去。” 而此时的海岸边上,那些听到喊杀声都面面相觑的留守倭寇们,突然听到了马蹄声。 一片火把中,一百多骑兵从黑暗中杀出来,面甲下的眸子泛着阴冷的暗芒。 “杀!” 马刀倾斜摆好,凭借着速度的冲击,不需要用力,一颗人头就这样飞舞在半空中。 “走!我们马上走!” 如果有本地人在的话,一定能听出这个口音的来处。 岸上的十多个倭寇很快就被骑兵们清扫一空,海边的十多艘船急忙扯起风帆,缓慢的离开了岸边。 “大人,要下水追击吗?” 一个骑兵看到船上的人很少,就跃跃欲试的问道。 “不必了,伯爷有交代,放他们走。” …… 而此时还没赶到桃渚的张金接到了桃渚千户所的报告。 “大人,倭寇走了。” “有多少人?何时走的?” 来人持着火把道:“开始看不清,后来我部冒死出了一艘小船哨探,发现只有三艘小船,人数不过是十余人。” 袭扰还是…… “这是调虎离山!” 张金闻言脸色大变,策转马头喊道:“回去!马上全军赶回去!” 来人一脸忧虑的看着张金的惊慌,心中这次不会被牵连吧。 张金此时担心的是自己,如果倭人真的突袭了海门卫,只要方醒出事,那么他张金绝对会成为那只替罪羊。 “快快快!” 正文 第394章 枭首,铸京观 当张金率领麾下一夜疾行的赶到江边时,看到那几十艘大小船只都还靠在岸边,心 如果昨晚海门卫遇袭的话,此时这些船只应该已经到对岸去查看了。 等叫来船夫问话后,张金有些懵逼了。 昨晚对面居然没动静? 等过了江,一进城,张金就惊讶的现,除去守门的方醒部军士外,今天卫城里的人都不见了。 好容易逮到一个半大孩子,张金问他人到哪去了。 这孩子急切的挣扎道:“方伯爷在练兵场审倭寇了,快放开我……” 啥米?审倭寇? 张金闻言就有一怔,结果就被这孩子给挣脱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 走进练兵场,外边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金带着亲兵挤进去,就看到方醒坐在台子上,下面跪了一地的俘虏。 而在第一排,此时跪着几个男子,身上都五花大绑,满脸的死灰。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着,问道:“本伯定你等里通外国,残害乡梓的罪名,你等可有异议?” 下面的一个男子抬头嘶喊道:“伯爷,小的只是给他们通消息,并未残害乡亲呐!” 这人一开头,其他人都纷纷喊冤,仿佛自己清白的和羊脂白玉一样。 方醒冷笑道:“你等不但给倭寇通风报信,导致我军处处扑空,从而导致倭乱越演越烈,还有……本伯问你等一句。” “拿着那些沾染了大明百姓鲜血的财物去销赃,你等的心中难道就不愧疚吗?” 轰! 这话一散出去,周围的百姓都愤怒了。 “王八蛋的,怪不得那些倭寇能轻松的进出,原来就是这些杂种在通风报信啊!” “想起小马村前段时间被屠,老子就恨不能杀光这些杂碎!” “杀了他们!” 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泪水的喊道:“我的大儿就是被倭寇杀的,可怜我的大儿啊!杀了他们!” 嗖! 一颗鹅卵石飞了进来,差点砸到第一排的几个男子。他们惶恐的看着台上的方醒,心想他该阻拦一下。 “伯爷,何知府来了。” 林群安过来说道。 “这般快?” 昨晚战事一结束,方醒就令人去通报府城。 林群安低声道:“他们是坐船下来的。” 府城在上游,坐船下来倒是方便。 “兴和伯,接到大捷的消息,下官一夜都未睡着啊……” 正说着,何雄已经上来了。 方醒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十多个人,就皱眉说道:“何知府请坐。” 何雄也不见外的坐在了方醒的左侧,看到下边的俘虏,咬牙道:“兴和伯,这些倭寇最是凶残,下官觉得全部斩都不解恨啊!” 方醒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何知府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何雄的白脸更白了,他身边站着个矮小的男子,皮肤细嫩。 方醒叫来了辛老七,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让他赶紧去办。 转过头,方醒看到那几人被砸的满头包,就抬抬手,外围的那些百姓才止住了石弹攻击。 看着那些可怜巴巴的眼神,方醒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些历史…… “来人!” “伯爷!” 林群安马上单膝跪在方醒的身侧,辛老七等家丁也是虎视眈眈的,就等着方醒下令。 何雄在边上脸不大好看,最后还是说道:“兴和伯,下官觉得这事该在府城……” 方醒置若未闻,喝道:“拿了去!枭!” “是,伯爷!” 林群安可不会管何雄的脸,他抱拳大声应诺,起身就去了台下。 “好!” “杀得好!就该把这些杂碎杀光!” “方伯爷,可需要行刑的,小的祖传五代杀猪,包管把这几人变成杂碎!” “……” 等林群安下去时,那几人已经瘫软在地上,身下臭味难闻,原来是失禁了。 当着围观百姓和倭寇俘虏的面,几把大刀一挥,那鲜血飙出老远。 等林群安再次上来时,跟着的几个军士手中端着托盘,血腥味刺鼻。 “呕!” 跟着何雄来的十多人,全都转过头去,干呕着不敢看那木盘上的人头。 “伯爷,人头如何处置?” 方醒淡淡的道:“传台州府全境,让那些心怀侥幸者看看,若是谁敢勾结倭寇,此辈就是他们的前车!” “遵命!” 何雄的咽喉在涌动着,可他是知府,不能不看。 方醒转头道:“何知府可是觉得方某逾越了?” 何雄的脸煞白道:“兴和伯此举甚为英明,下官不敢。” 方醒冷哼道:“你大概是听过方醒的封爵?” 何雄点点头,不敢张嘴,他怕一张嘴就会当场出丑。 “方某的兴和伯并未冠以宣力武臣!” 轰! 这话仿佛是一记炸雷,炸的何雄懵逼了。 我大明的武勋不都是要冠以宣力武臣号的吗? 难道文臣也能封爵了吗? 何雄当然听说过方醒封兴和伯的事,可他在台州府,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并不知道冠号的事。 方醒看到几匹马冲出了人群,才矜持的道:“方某是武功封爵。” 既然那帮子文官都想给自己戴上个武臣的帽子,方醒觉得就不该遮遮掩掩的,直接来怼。 老子就是武功封爵,还特么的没冠武臣号! 咋滴! 不服来片! 何雄脸惨白,低头道:“伯爷,下官失礼了。” 如果方醒冠有武臣号,那么何雄还能以文武殊途的理由称呼他为兴和伯。 可现在被方醒蓦地揭开这个怪事,他只得低头认错。 方醒点头道:“陛下让方某来此,为的就是倭寇,何知府此后当全力配合才是,你说呢?” 何雄急忙点头道:“是,下官当全力配合。” 方醒这才问方五:“可都审讯过了?” 方五躬身道:“老爷,除去倭寇头领之外,其他人都审过了。” 方醒揉揉因为一夜未睡而有些涩的眼角,就在何雄以为他会下令斩小头目,把剩下的倭寇都关进大牢,送回金陵献俘时,方醒放下手,双眼看着天空,有些神游物外的道: “既然他们敢来我大明,那就别回去了。” 方醒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倭寇,朗声道:“倭人凶残,伤我手足,其罪当诛!” “来人!” “伯爷!” 方醒指着下方的俘虏道:“拿了去,枭,铸京观于江边!” “伯爷饶命……” 下面有懂汉话的倭寇急忙就高喊起来,可那些接令的军士一排排的上前,敢反抗的就是一棍。 椒江边上,江水缓缓朝着大海而去。 而就在江边,此时跪着一长排的俘虏。 黄钟自告奋勇的来监刑,看到日头老高,他就喊道:“行刑!” 刀光闪过,血柱飞起,江边瞬间就成了杀场!8...“”,。 正文 第395章 老天爷不报,我来报 第395章 老天爷不报,我来报 江边多了一个土封的京观,每当那些船只经过时,都不禁会多看几眼,觉得安全感大增。 方醒看着那些出海的渔船,点头道:“虽然朝中禁海之声从未断绝,可地方上还是没有禁止捕鱼。咱们必须要把那些倭寇给杀怕了,这些渔民才有活路!” “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方醒回身看着木讷的辛老七,问道:“那家伙可说话了吗?” 辛老七摇头道:“老爷,那倭寇很死硬呢!一直没张嘴。” 方醒无奈的道:“罢了,我还以为张金能有什么手段,且待我去看看。” 张金回来听说拿到了倭寇的头领,立即自荐去审讯。方醒不好拒绝,干脆就甩手给他。 可如今看来,张金的手段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营中的一个单间里,一个浑身赤果的矮个男子被绑在了木柱子上,身上体无完肤。 看到方醒带着几个人进来,张金尴尬的道:“伯爷,下官无能,这家伙的嘴太严实了。” 方醒看着边上两个手持鞭子的大汉,摇头道:“这人弄不好就是倭国所谓的什么武士,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倭寇!” “你且去吧。” 方醒弄走了张金,然后坐在椅子上,叫来赵中锋问道:“你且问他,他们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持可是想当天皇吗?” 赵中锋讶然,然后翻译了过去。 果然,这人垂下的脑袋猛的抬起来,愤怒的朝着方醒叫喊着。 方醒笑眯眯的听着,赵中锋在边上小声的翻译着。 “他说……足利义持是个叛逆,北朝的都是叛逆……所谓的征夷大将军只是伪官……” 俘虏在急切的喘息着,方醒微微一笑:“很好,果然是南朝的失败者。” 剿倭的首要大事就是弄清楚倭寇的来源,而大明目前对倭国完全是两眼一黑,根本就不清楚。 最大的目的达成,方醒的笑容一收,问道:“给我拿锤子敲,从脚趾头开始敲,一直把他的嘴撬开!” 张金审讯时怕把俘虏弄死,所以好多手段都不敢用。可方醒根本就没有这个忌讳。 辛老七和小刀配合默契的上前,小刀把一根木棍绑在俘虏的嘴里,这是怕他痛的忍不住咬烂舌头。 辛老七用绳子捆住俘虏的脚,拎起一把小锤子,猛的就敲了下去。 “啊……” 被绑住的俘虏厉声痛吼着,可嘴里有木棍,只能喊,却不能说。 小刀回头请示方醒是否要问话,方醒摇摇头道:“先把脚趾头都砸烂了再说。” 赵中锋在边上听到后不禁身体一抖,可第二次打击又来了。 “啊……” 方醒觉得有些吵,他起身道:“砸完了再问话,如果还不说,那就顺着砸。” 等方醒出去,赵中锋才涎着脸问小刀:“大人,伯爷以前都是这般厉害吗?” 这个厉害说的是凶狠。 小刀斜睨着他道:“我家老爷那是文曲星下凡,还能领军打仗,他老人家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啥话?” “啊……” 伴随着俘虏的第三声惨嚎,小刀傲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赵中锋的脸颊颤动了一下,“大人,这话小的知道的。” “知道,可你们却没放在心上!” 一直没出声的方五淡淡的道。 “我家老爷对异族从不客气,该杀就杀,从未手软!可咱大明居然还有人和他们勾结,这些人更是该杀!” 方醒把那些和倭寇有勾结的人枭首之后,府城那边传来了些闲言碎语,大概意思就是兴和伯不愧是武人,只知道杀。 听到这些传言后,方醒的麾下非常不满,要不是军律森严,弄不好就会发生些不忍言的事情。 赵中锋涨红着脸道:“大人,那只是些有钱人,我们百姓可没这般想过。” “那就好。” 这时候方醒踱步进来,说道:“问着他。” 赵中锋马上就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辛老七拎着小锤子,狞笑道:“老爷,小的跟着贾全可是学了不少手段,巴不得他不说,正好施展出来试试。” 俘虏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辛老七马上就再次挥捶。 “啊……” “******” 一连串的倭话出来,方醒看到俘虏的眼神涣散,就知道他已经撑不住了。 赵中锋翻译道:“伯爷,他说自己曾经为主公大人看过大门,愿意为伯爷效命。” “什么狗屁主公大人!也配给我看门吗?” 小刀凑趣道:“伯爷,要是您收了他,那铃铛不是没事做了吗?” 方醒笑了笑,眼神柔和了一瞬,然后说道:“告诉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那本伯还可以考虑一下。” 接下来俘虏非常配合的交代了倭寇中间的事情,对提问也是知无不言,边上的方五不停的记录着。 “张全大?” 方醒看了一下审讯记录,随即就问道:“张全大是谁?” 赵中锋问了俘虏,一脸的惊讶道:“伯爷,他说张全大是张阿马的儿子,倭国女人生的。” “张阿马是谁?” 赵中锋叹道:“小的也是听父辈说的,那张阿马乃是黄岩人,好吃懒做,最后去了倭国,没过多久就带着倭寇来我台州府劫掠,最后被官兵给斩杀了。” “有趣!” 方醒没想到这伙倭寇的大头领居然是大明人的后代,他点头道:“既然交代了,那就给他个痛快!” 赵中锋闻言一惊,急忙劝道:“伯爷,您刚才可是答应他活命的,要是反悔,神灵……” “神灵若是能管这些东西,那我大明就不会遇到这些凶残的倭寇,更不会放任那些和倭寇勾结的杂碎活的安逸。” 等方醒出去了,赵中锋呆呆的想着他的话,良久才叹道:“兴和伯有神灵护体,所以才敢这样干的吧。” 辛老七拔出长刀,冲着赵中锋道:“小子,我家老爷昨日听闻了倭寇的暴行,当时就说了句话,想听吗?” “想啊!”赵中锋觉得自己能跟在方醒的身边就是一种福分。 俘虏看到辛老七的动作后,不住的嘶吼着,都是些方醒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辛老七狞笑道:“我家老爷说了,既然老天爷不报,那咱们就自己来报……” “咔嚓!” 脑袋落地,一股血喷出来,溅到了了赵中锋的脚边。他惊呼一声,想跑,可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 正文 第396章 犒军,发财。 “伯爷,外面有人来犒军。』” 方醒正在看着审讯记录,闻言就问道:“哪来的?” “府城来的,有十多辆牛车。” 方醒闻言就起身道:“那就去迎一迎吧。” 历来犒军就是提振士气的手段之一,所以方醒也不会吝啬给个面子。 等方醒到时,看到一个山羊胡的男子正在和张金说话。 看到方醒过来,张金笑容满面的介绍道:“伯爷,这位是刘满,山xi人,在我台州府经商多年了。” 山羊胡男子急忙跪下:“伯爷万安,小的听闻伯爷领军大败倭寇,心中喜不自胜,就采买了些许的猪羊,还请伯爷笑纳。” “请起。” 方醒虚扶一下,“多谢刘先生了,请营中奉茶。” 牛车一进营,那些军士都喜滋滋的数着车上的猪羊数目,盘点着一人能分到多少肉食。 刘满看着那些军士,赞道:“伯爷麾下果然是虎贲之士,难怪倭寇一战即没,我等行商也可安心往来了。” 方醒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侥幸而已。” 马车被带着去卸货,不知怎地从上面跑下来一头猪。 那猪一阵乱跑,那些随车的大汉急忙就跟着四处围堵,半饷才抓到。 刘满惶恐道:“伯爷,下面的人办事不利,且等小的回头责罚。” “不碍事。”方醒笑眯眯的道。 等把犒军物资卸完后,临走时,刘满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会在半月后带着更多的肉食,再来一趟。 “刘先生古道热肠,张金,你替我送送。” 方醒拿起一个笔记本,拿出笔飞快的记录了一些东西,眸色深沉。 把笔记本放回去,方醒拿出一封信,这是早上刚收到的。 在信中,朱瞻基说了些京城的情况,特别是说到国子监最近很是沉寂,那些教授们好像是在编书。 其次就是马苏近来掌管了方家的学堂,那些学生们对他的口碑是越来越好了。 方醒看到这里不禁一笑。马苏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不单是数学,凡是方醒会的,基本上都教他了,只是后面的需要马苏自己去领会。 朱瞻基在信中提到了婉婉,说婉婉最近很是苦闷,都不大说话了。 “那个小丫头……” 方醒想起了婉婉,摇头微笑。 最后就是方家,朱瞻基说一切皆好,只是张淑慧和小白身居后院,很少出门。 收好信件,方醒开始写回信。 而就在方醒写回信的时候,在倭国的外岛上,此时张全大正在拜访花右卫门。 花右卫门长得在倭国人中算得上是高大魁梧的,可在张全大的面前,依然是矮了一头。 花右卫门穿着一身难得一见的铁甲,跪坐在地上,看着没有眉毛的张全大道:“一郎,你确定海门卫有大量的这种东西?” 花右卫门的手中正把玩着一个闪闪光的头饰。 “我的人亲眼看见的。” 张全大摸摸光溜溜的眉骨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道:“花右卫门,你想掀翻北朝,可没有钱粮,你手下的人会听你的吗?只要有了钱,什么买不到?” 花右卫门握着刀柄,叹道:“北朝叛逆人多势众,北畠满雅又失败了,如之奈何……” 张全大指着大明的方向道:“花右卫门,海门卫为何会来了个伯爷,您把那位伯爷和那些白金联系一下?” 花右卫门看着手中的头饰,良久,他的右手青筋冒起,低喝道:“难道那位兴和伯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张全大点头道:“那日我的人去少了,所以才吃了大亏,不过倒是探到了那方醒叫了许多的渔民,好像在说是要开矿。” “白金吗?” 花右卫门的眼睛一亮,旋即就询问起海门卫的实力,以及周边大明军的距离和情况。 张全大也不拿乔,把周边的情况实实在在的告诉了他。 而花右卫门更是不担心张全大使坏,因为大家只要决定动手,那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桃渚千户所,还有健跳,其它的不足为惧。” 张全大在一张纸上画出了海门卫周边的地形,阴狠的道:“花右卫门,若是你答应去了,我一郎只取三成收获!” 花右卫门眯着眼,先看看张全大,再看看手中的头饰,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 …… 方醒带着徐方达的父亲徐庆来到了一个渔村。 徐庆不知道方醒带他来这里干嘛,只是笑眯眯的,不时看一眼到了这里还在看书的儿子。 远近的十多个渔村的人今天都被招来了,乌压压的一大片跪在地上。 方醒皱眉道:“叫他们起来。” 张金急忙上去喊道:“伯爷说了,都起来,赶紧起来。” 方醒不想表现出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只得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等人都起来后,方醒站在一张桌子上,拿着个喇叭喊道:“父老们,今日召集大家到这里,是我方醒有个财的主意给大家。” 下面的渔民们都面面相觑的,大多是歪着脑袋,显然并不相信方醒的话。 这年头的官府难道会这般的大方?有财的机会都不要,还介绍给我等小民。 这不是在忽悠人吗! 方醒也看到了这些表情,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方醒,大明的兴和伯,这一点没人敢作假。” 方醒看到这些渔民只是装出了惶恐的表情,心中一叹,就跳下来,走到一口土灶的边上,吩咐道:“烧火。” 事先联系好的一家渔民马上就开始忙活了:烧火,架锅,然后从屋里拿出了几条大海鱼来。 这是带鱼,还有几条当地人说的‘花驴’,外形看着和马鲛鱼差不多的鱼类。 方醒接过一条‘花驴’,大声的道:“这些鱼,如果弄成鱼干,能不能保证送到金陵,或是北方而不腐烂?如果能,那就做,本伯在这里许个诺,做出来卖不出去的,就到京城找方家庄,我方某没二话,给钱!” 看到大家半信半疑的,方醒道:“若是不信,可以先送一小批过去,我这里先给钱!” “老七,给钱。” 辛老七那张憨实的脸一出来,马上就赢得了不少人的信任。 几个家丁抬着大箩筐出来了,等走近后,那些渔民看到居然都是一串串的铜钱,不禁眼睛都瞪圆了。 方醒嘴角紧抿,抓过还在看书的徐方达,一把扯掉他手里的书,喝道:“别一股脑的就想着书本,仔细看着,回去有问题要问你。” 徐方达念念不舍的看了方醒手中的书一眼,然后揉揉眼睛,注视着大家的举止。 在看到几箩筐的铜钱后,渔民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兴和伯看来不像是骗咱们的吧?” “看来不像,咱们只要跑一趟就行了,第二趟按照买卖的规矩,兴和伯也得付定钱。” “……” 正文 第397章 诱导和罐头 看到那些渔民们都围拢过来,方醒指着那口锅说道:“今日我请了这家人来给大家试试做鱼肉罐头,大家都看仔细了。” 这家人马上就展示了一次红烧鱼肉的手艺,不过盐放的不少,对此方醒也只能是无奈。 在这种没有杀菌灭活之类手段的今天,只能用这种比较原始的方式来延长保存时间。 切成大段大段的鱼肉被大火烧好,然后又改成小火慢慢的炖。 方醒趁着这个时间就解说道:“红烧费材料,不过海鱼腥味大,若是不红烧,那些买家不爱吃。大家也可以出出主意,都试一试,看看哪一种方法能去掉海鱼的腥味。” “盐要多放一点。” 方醒继续说道:“这能让鱼肉延缓腐烂,其次就是把鱼肉多煮煮,最好是让鱼骨头都酥透了。” 这边在说,那些渔民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徐庆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就拉过徐方达,低声说道:“你老师这是想照顾为父的生意呢!” 徐家在台州府也算得上是中等商家,只是后来徐方达进学后,徐庆就把生意转到了别人的身上挂着。 作为积年的生意人,徐庆马上就看出了这里面的商机。 “你老师果然是个厚道人啊!” 听到这话,徐方达点头道:“老师是好人,这段时间处理事情都带着我,说是让我不要变成个书呆子,那样他会把我逐出师门。” 徐庆喜道:“果然是文曲星下凡,你老师此举正是为父想做的啊!” 这一年多以来,徐方达就像是疯魔了般的在看那本数学第一册,然后整天在江边写写画画,别人都说老徐家出了个疯子。 那时候的徐方达谁的话都不听,把一家人愁的不行。 徐方达赧然道:“老师说我的性子适合去做研究,可也不能变成书呆子,还要强健体魄,观察世事。” 徐庆欣慰的道:“那为父就看看有什么能为兴和伯分忧的,也算是一番谢意吧。” 这时方醒已经拿起了一个陶罐,展示道:“大家都注意了,这个陶罐里面一定要清洗干净,然后用滚水煮或是蒸,再把弄好的鱼肉装进去。” “记住了,一定要趁热装,然后就是密封。”方醒把陶罐和盖子放进边上的滚水里煮。 “伯爷,是不是用石灰桐油和白麻絮捣烂给坛子边上封起来啊?” 一个手脚粗糙的中年男子问道。 方醒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不过一定要多试几次,免得做多了烂掉。” 方醒也是没招了,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 等了一会儿后,灶头那里直接就提前起锅了。 “来来来,大家都注意看看。” 方醒嘴角含笑的招唿着。 等那家人生疏的完成了整个封装过程后,那些渔民的脸上都浮现了不大情愿的神色。 “太麻烦了!而且加盐的话,那可要费不少钱。” “就是,咱们哪有这般手艺,到时候弄出了差错,或是味道不好,那算谁的?” “捕鱼倒是好说,弄成鱼干也没问题,可就是弄成这样的我家怕是不成了。” “伯爷,小的只会打鱼,其它的怕是弄不好啊!” 一个大胆的渔民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表示自己弄不来这么麻烦的事情。 “竟然这样?” 方醒一脸的遗憾道:“那……” 方醒的目光环视一周,在徐庆的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 “伯爷,要不徐某试试?” 徐庆站出来,对着周围颔首道:“本人徐庆,估摸着在场的有人认识,要是信得过的话,徐某就和伯爷商量商量,看看用什么办法能把这事给解决了。” “是徐先生啊,认识,小的还给你家卖过鱼获呢!”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样做行不行。” “徐先生负责收购大家的鱼获,此后和大家不相干。” 那些渔民一听大喜,急忙就喧嚷道:“伯爷,这样再好不过了。” “以前不敢多打鱼,就是怕卖不掉都臭烂了,要是徐先生能收了去,咱们害怕什么呀!” “对,只是这钱不会拖吧?” 一个看着有些精明的渔民问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方醒斩钉截铁的道,然后安抚着徐庆:“徐先生大可放心,你那边也是一样,货送到金陵或是北平,验货之后马上付钱。” 徐庆含笑道:“伯爷这里徐某自然是信得过的。” 接下来就是花钱,方醒让人把那几箩筐的铜钱都买了鱼干,在渔民们的欢唿声中,带着一身的鱼腥味回去了。 回到营中,方醒和徐庆商量着以后的事。 “先试着做一小批送到金陵去,由那边售卖,后续稳定后再大量制作。” 方醒把地址给了徐庆,然后交代道:“主要是去腥,然后可以试着做做其它口味的,按照成本拉开价差。” 徐庆惊讶的道:“伯爷怎地还懂这商贾之事?” 方醒笑道:“世间万物皆有存在的道理,我在金陵开了家酒楼,倒是生意不错。” 知道方醒也经商后,徐庆心中的最后一颗石头落地了,急忙就要去收购些鱼获回去试验。 徐庆前脚才走,方醒就找来了徐方达和家丁们。 “今日我的行事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徐方达才到,方醒就出了个题目,让他发蒙的同时,也是在仔细思索。 十月的天气显得很是适宜,就是干燥了些。 方醒喝着菊花茶,示意方五和小刀也想想,至于辛老七,他不敢奢望。 等了半饷,徐方达还是一脸的发蒙,显然没有结论。 方五试探着说道:“老爷,您今日是有意的吗?” 小刀也说道:“五哥说的对,老爷,小的也觉得今日您是故意的。” 方醒看了一眼在憨笑的辛老七,点头道:“是故意的。” “你们都要记住了。” 方醒告诫道:“百姓最为现实,一日三餐,生儿育女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所以仅靠着许诺是无法驱动的。” 徐方达迷惑的道:“老师,那以往官府役使百姓时,他们可是很老实的呀!” “那是威胁。” 方醒淡淡的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百姓若是不从,轻则破家,重则灭门,明白吗?” 徐方达震惊之后就是默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文 第398章 人心趋利,苛捐杂税 “伯爷,饭菜做好了,现在上吗?” 这时门外探出个人来,方醒笑道:“多弄些来,今日大家一起吃。 ” 此时家丁们的地位还不是明末时那么高,那时候的家丁和主将同吃,主将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只是到了战场上,这些优渥的待遇就需要用生命去保障。 摆好饭菜后,方醒指着那些各种做法的鱼干道:“来,大家都尝尝,看看拿到内陆去有没有前途。” 红烧带鱼,油煎跳跳鱼…… 看着大家都吃的酣畅淋漓,方醒就不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说道:“想要百姓信从你,强硬的方式不可持久,所以今日我先提出让他们自家做,然后统一收购,可后来你们都看到了。” 小刀咽下一块带鱼,“老爷,您这是给他们设了陷阱啊!” “可以这么说。” 方醒不讳言的道:“这种罐头对条件要求比较高,若是分散于各家各户去加工,最后出来的东西参差不齐,做不大,也做不好。” 方五眼睛一亮,道:“老爷,那您就是先以利诱之,让他们心动之后,再用徐先生出场来收尾,正好让那些百姓心服口服。” 方醒微微点头道:“不利诱,百姓就不会动心。不布局,没人会理会你,这就是人心。” 徐方达懵懵懂懂的道:“可是老师,弟子怎么觉得还是那几箩筐的铜钱起的作用最大呢?” “正是如此。”方醒点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好处谁会听你忽悠!” 看到几人在思考,方醒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吃完饭,方醒回到书房写信,不但是写给家中,还有朱瞻基等人。 在信中,方醒把倭寇的来历和沿海百姓的情况一一道来,最后一句是:若不肃清底层吏治,则倭寇不绝! 在后面,方醒附上了地方所征收鱼课的内容。 沿海地区的鱼课分为本色和折色,这几年由于战事的原因,本色较多,也就是鱼鳔之类的东西。 可地方官府在征收了本色之余,还要求其它的杂税。 杠解、水脚、耗羡…… 这些杂税加起来,渔民们真是苦不堪言,多有弃业者。甚至有铤而走险者,直接出海去寻倭寇,从渔民摇身一变,就当了海盗。 “伯爷,这几年好在是本色课税,不然更苦啊!” 大明的课税分本色和折色,本色就是你自身的产出,折色就是你得掏银子,或是去购买官府要求的东西纳税。 折色课税让地方官府有了更多的杂税项目,百姓更加的难熬。 黄钟叹道:“在下这些时日走了多地,发现地方小吏如狼似虎,巧立名目搜刮民财,正如伯爷所说的那样,不肃清底层吏治,则倭患不可除!” 方醒接过黄钟的记录册子,翻看着各种名目收取的杂税,以及各种编外的杂役…… “车脚钱,口食钱,竹篓钱,沿江神佛钱……” “哈!” 方醒抬头,郁闷的呼出一口气,摇头道:“人心本贪,太祖高皇帝杀了多少贪官?当今陛下又杀了多少?杀之不绝,前赴后继啊!” 想起以后漫长的‘前赴后继’,方醒苦笑道:“这是痼疾,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消失,最多也就是从督查上多下功夫而已。” 其实方醒的心里话是:不但要督查,而且还要形成全民监察的态势,这样才能延缓基层腐烂的蔓延速度。 黄钟想起朱元璋杀贪官的狠劲,不禁也是摇头无语。 方醒重新写了一封信,封住封口,交给了辛老七,然后说道:“快马送去。” 军中自有渠道,按照方醒的级别,自然可以要求加快传递。 两人正在感叹着,小刀进来说道:“老爷,黄先生回来的时候有人跟着。” 黄钟一怔,愕然道:“在下不过是孑然一身,他们为何跟着?” “去,跟着那人,看看是谁的手笔。” 方醒交代道,等小刀走了之后,他冷笑道:“方某来此看来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啊!他们害怕了!” 黄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事情的来由。 方醒处理倭寇和通倭人的手段让人心惊,而且他暂时还没有离开台州府的迹象,那些人大概是担心这位太孙的老师是带着某种目的下来的。 方醒起身,看着外面洒满庭院的金黄色,负手道:“心底无私天地宽,心中无鬼,何必行此鬼祟之事,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第二天,小刀就带来了跟踪人的消息。 “老爷,那人最后进了税课司。” “一个税课司绝不敢私下如此!” 方醒想起了大明奇葩的税收政策,商税被朱元璋定为三十税一,这个起因是为了恢复因为元末战乱被沉重打击的商业。 可到了永乐时期,朱棣不敢改动他老子的政策,依然是超低税率。 “都靠农民来养着这个偌大的国家,若是有个天灾人祸,大明如何?” 方醒叹道:“市舶司也是如此,禁止民间贸易,只许纳贡贸易,关键是还不收税,额滴神啊!看看前宋的商税吧!” 黄钟久在苏州府,自然知道这些弊端,他劝道:“伯爷,这些都得缓缓图之,毕竟……殿下还年轻啊!” 方醒诧异的看了黄钟一眼,点头道:“是啊,我们都年轻,不过这事我是不能不管!” 静默了一会儿后,黄钟躬身道:“伯爷放心,在下亦是有一番胸怀!” 刚才黄钟突然表露心迹,方醒只是含糊应对,这次他不能再这般了,否则黄钟必然离心。 定定的看了黄钟一刻,方醒缓缓的道:“此路风险不小,非坚忍不拔不可为,非心如铁石者不能当,你可想清楚了?” 黄钟肃然拱手道:“伯爷,在下不悔!” 方醒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刀般的刺向黄钟:“伯律,你可知晓这个话的后果?一旦你有异动,方某有一千种方法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黄钟坦然的道:“若是如此,任凭伯爷处置!”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好,此后你可到我的书房来。” 方醒的书房在方家就是个禁地,除非是他叫你去,否则靠近者都会被家丁们当成奸细。 黄钟在方家的这段时间里,看到过方醒的行事。从朱瞻基对方醒的态度,到学堂中教授的那些内容,都在昭示着一个意思…… 我们不是儒家! 正文 第399章 几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金陵城中,皇宫内。 朱棣看着手中的奏折,摇头道:“方德华的这手字真是让朕……” 胡广在下边笑道:“陛下,兴和伯毕竟忘却了许多事,可依然能独当一面,可谓是我大明的传奇了。” 这时朱瞻基拿着一封信走进来,一脸怒色的道:“皇爷爷,下面的小吏当真是无法无天,真是该治治了!” 看到胡广后,朱瞻基下意识的收起了怒色,把手中的信件收起,然后向朱棣行礼问安。 朱棣在看着方醒的奏折,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良久,朱棣放下奏折,表情看似很平静,可熟悉他的大太监一看就知道,这位大佬要发火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朱棣缓缓的念出了后蜀孟知祥的话,就在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块玉镇纸就被扔了下来。 “!” 玉镇纸粉身碎骨,大家噤若寒蝉。 “御史下去,马上下去!” 杨荣看到朱棣怒不可遏,就壮着胆子问道:“陛下,御史下去……何人为首?” 御史下去,那就是后来民间传说中的八府巡按,只是谁做主,这是个大问题。 朱棣看了朱瞻基一眼,“台州府吏治不明,为一网打尽,着兴和伯查清,尽数锁拿回京!” 胡广的脚颤了一下,躬身道:“陛下,既然是兴和伯做主,那御史还下去吗?” 杨荣的眉心一紧,朱瞻基握紧了双拳。 朱棣冷冷看着外面的灯火,“去,怎么不去!” 胡广的脚站稳了,只是嘴角含笑。 苦笑! 而朱瞻基则是有些遗憾,等胡广等人走了之后,他躬身道:“皇爷爷,兴和伯来信告知了台州府的事,其中小吏猖獗,让人触目惊心。” 朱棣冷哼道:“那就杀!” 朱瞻基本能的想反对,可随即想起方醒信中的话。 杀不是办法,但也不能不杀! 而朱棣的手中又拿起了一份奏折,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不禁眉头一挑,冷冷的看了一下上奏折的官员名字。 …… 而方醒此时也面临着选择。 “伯爷,那个三条又来了。” 方醒正在给徐方达讲课,闻言就皱眉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自己演算一下,有问题回头问我。” 等徐方达走后,方醒道:“带他来。” 三条进来的时候很是乖巧,首先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然后喜滋滋的道:“伯爷,小的此行把那些首饰都卖掉了。” “那就恭喜你了。” 方醒笑吟吟的道,说着就从桌子上拿起一块亮晶晶的‘白金’道:“此物开采不易,本伯准备卖到金陵去,此后会减少你这边的份额。” “伯爷,小的愿意包销啊!” 三条激动的道:“伯爷,小的此次带来了几千两银子,就是为了这个白金,您可千万别……” “几千两银子?” 不等方醒驳斥,黄钟就不屑的道:“我家伯爷已经在金陵找到了大买家,人家一次就要把货全都包了,你这点银子连边角都算不上!” 方醒矜持的道:“你的生意太小了,本伯在大明有多个进项,就靠着你这点银子,本伯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 三条一急,就忘形的想爬起来,可边上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他不得不再次匍匐。 “伯爷,小的也想全部吃进去,可不知道您手头上有多少货啊!” 方醒不耐烦的道:“多到你吃不下,而且本伯卖给那些人,还能拉近些关系,卖给你有何用?” 三条不假思索的道:“伯爷,小的能调集到银子,几十万两的银子,如果不够,小的还能去借。” “哦!”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可价钱呢?” 三条信誓旦旦的道:“加一成,小的保证银货两讫!” 方醒和黄钟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沉吟了一下道:“可你的定金呢?” 三条咬牙道:“小的此次带来的银子……就,就算是定金了!” “少了点啊!” 方醒有些不大情愿的垂眸。 二条把腰间的小袋子解下来,冲着黄钟谄笑了一下。 黄钟想了想,就说道:“伯爷,那矿山不是还在开采吗,要不金陵那边的贵人就……缓一缓?” “哎!” “罢了!” 方醒一摆手道:“你何时能交接?” 三条坚定的道:“伯爷,小的这就回去,保证半月内能带着银子回来。” “那就这样吧。” 方醒一脸的不耐烦,挥手赶人。 三条起身冲着黄钟挤眉弄眼的,然后两人一起出去。 等黄钟再次进来时,手中多了个小袋子。 “是什么东西?” 方醒在看一份情报,没抬头的问道。 黄钟打开看了一眼,笑道:“是金子,估摸着有十多两。” 方醒还是没抬头,随口道:“派人盯着了吗?” 黄钟道:“小刀亲自跟过去了。” “嗯,那就好。” 黄钟看到方醒聚精会神的看着情报,就问道:“伯爷,那这半个月可就是咱们准备的时间了。” 方醒终于看完情报了,轻唿一口气道:“倭人见惯了那些贪婪的脸嘴,但他们自己却是更贪婪,那正好就给个套。” “不过这个套却是双方的,就看谁先脱出来……” …… 时光流逝,当螃蟹的膏黄越来越少时,第一批的罐头也出来了。 “伯爷,您尝尝。” 徐庆打开一个陶罐,一股浓郁的带鱼香味就传了出来。 方醒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出来,闭眼慢慢的品味着。 鱼肉酥香,鱼刺经过处理和汤汁长久的浸泡后也能嚼烂。 “不错,你们都尝尝。” 方醒放下筷子,徐庆赶紧就打开另一坛,“伯爷,这一坛是豉鱼,按照您的交代做的。” “哦!” 方醒想起自己拿出来的豉鱼罐头,不禁凑过去闻了一下。 加入豆豉会遮盖鱼本身的腥味,吃起来香味浓郁。 “下饭的好菜!” 方醒满意的点头道:“如此这般就差不多了,先送一批到金陵去。” 方醒相信凭着第一鲜的名头,一定能把这种海鱼罐头的名气打响。 这就是财源啊! 方醒不是圣人,不可能为了渔民的利益而完全放弃自家的好处。 “有旨意……”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也带来了朱棣的命令。(。。) 正文 第400章 风暴将至 接完圣旨之后,同行的御史王亮躬身道:“见过兴和伯,下官浙jiang道御史王亮。” 方醒笑眯眯的道:“王御史,既然陛下派你来,那方某就把监察的事交给你了,若是有何不妥,咱们一起商议。” “下官不敢。” 王亮肃容道:“陛下的旨意是让下官听从兴和伯之令。” 硬邦邦的御史让方醒觉得很没趣,寒暄几句后,他就让张金去安排王亮的住宿。 “伯爷,陛下这是要准备大开杀戒了?” 黄钟有些咂舌的问道。 在刚才的旨意中,朱棣杀气腾腾的说要彻查整个浙jiang官场,台州府只不过是头炮而已。 方醒淡淡的道:“浙jiang的清理与我无关,我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台州府这里打扫一下而已。” 旨意中只是让方醒收拾这边的贪腐而已,这也让他放下了一直在担忧的心。 朱棣若是让方醒去清扫整个浙jiang的官场,完事后,他大概也会成为最招人恨的勋戚。 作为皇帝来说,若是你恨一个臣子,那就让他去干得罪人的事情。 可若是你想重用他,多半也得让他去干些得罪人的事。 “不然以后怎么找到借口拿下他呢?” 王亮不过略微洗漱后,就急匆匆的来找方醒。 “兴和伯,下官想去一趟府城,寻何知府找些消息。” 方醒放下书,皱眉看着这位御史。 王亮有些清瘦,一脸的迫不及待。 方醒注意到他的手指比较粗糙,心中一动,就说道:“方某觉得最近不是好时机,毕竟人多口杂,你说呢?” 王亮嘿了一声道:“难道那何知府也在其中?那可当真是都烂透了!” 方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道:“方某要去渔村一趟,王御史若有兴趣可同行。” 王亮当然会去,他来这里的任务就是监察,方醒的所作所为也是他监察的对象。 来到上次的那个渔村后,王亮惊讶的发现,那些渔民对方醒很是热情。 这不是虚伪而惶恐的热情,王亮出身贫寒,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伯爷,我家昨日打的鱼获都送到徐先生的店铺里了。” 一个黑瘦男子满脸喜悦的道。 方醒看着挂在门口的那些鱼干,就问道:“可收到现钱了?” 男子搓着手,难掩兴奋的道:“收了,都是托了伯爷的福气,等过年小的也给伯爷烧几炷香,保佑伯爷公侯万代。” 王亮已经听出了些意思,大概就是方醒给这些渔民们找了条路子。 这兴和伯不错嘛! 在大部分文官的眼中,这位兴和伯就是一位离经叛道的家伙,而且还带着太孙殿下乱来,真是我儒家之耻啊! 可今天看到方醒就和邻家年轻人般的和这些渔民聊天,王亮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王亮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官府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不容易养大了他,那些艰辛他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百姓不易,吾当为民请命! 想到这里,王亮就更细心的观察着方醒的言行,可他看到方醒的表情居然有些…… 方醒有些囧的道:“烧香就不必了,留着钱给娃儿们买些甜嘴的吃食更好。” 马丹!我又没死,这烧香烧给谁呢? 王亮跟着方醒走访了好几家渔民,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喜悦的脸。 “伯爷,今年有了这些钱,我家就能应付那些差役了……” 一个老汉感激的道,可他的儿子却有些期盼的问道:“伯爷,您能把那些杂税给减些吗?” 在这些百姓的心目中,方醒这位伯爷就该是凌驾于知府之上,更别提那些小吏了。 看着这些热切的眼神,方醒慎重的点头道:“我当尽力而为!” 回去的路上,王亮唏嘘道:“我朝自太祖高皇帝以来,杀了多少贪官!可现在看来,杀之不绝啊!” 方醒一言不发,王亮想起刚才的场景,就道:“兴和伯,下官想立即去清查台州府,弄清楚这些杂税的来龙去脉。” “你去了什么都查不到。” 方醒丢下这句话后,就打马冲了出去。 “这是为何?” 王亮纳闷的道,心想难道台州府上下全都变质了吗? 而在府城的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一个左脸有颗大痣的男子正恶狠狠的道:“那人已经查明,就是方醒的幕僚,咱们该怎么办?” 下手坐着几个男子,其中一个矮壮男子胸有成竹的道:“万大人,您不是说布政使司已经上奏了吗?到时候他方醒还能讨得了好?” 大痣男子微微眯眼,“那人不可小觑,毕竟是太孙的老师啊!” 矮壮男子点头道:“那咱们可得悠着点,不然金陵大怒之下,玉石俱焚啊!” 大痣男子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假如说和咱们无关呢……” “嘶……” 下面的几个男子都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缓缓的转到了那万里无云的天边。 …… “兴和伯,兴和伯……” 自从接了圣旨之后,方醒也没动,每日只是监督辛老七等人操练军士。闲下来就看看书,仿佛真是要修身养性了。 方醒放下书,看到王亮带着十多个下属急匆匆的进来,就问道:“王御史可是去了府城?” 王亮满头大汗的道:“正是,只是那些官吏可恶,账本上全然找不到瑕疵。” “他们接待如何?” 方醒叹息道,然后起身,对着门外的小刀招招手。 王亮跺脚道:“比酒席还好!当真是肆无忌惮吗!” “要开始了呀……” 方醒再次叹息道:“我本想再拖延些时间,可目前看来,几方都做好了准备,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着大家上台唱戏了……” 王亮懵懂的问道:“兴和伯,您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虚与委蛇?那他们的依仗是什么?有大军在此,难道他们还敢反叛不成?” “老爷。” 小刀躬身道。 “去,召集副千户以上的人去大堂。” “是。” 等小刀走后,方醒把唐刀挂在腰间,对王亮道:“王御史也来吧。” 王亮有些发蒙,他知道聚宝山卫战功赫赫,可方醒的语气中却笃定的判断那些人要动手了。 “兴和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 走到门边的方醒回身,微微一笑:“博弈如棋,不管对手如何高明,可他只要一动,那就有迹可循……” 正文 第401章 救援,拉粮,犒军,银子 府城临海,今日府城无事,何雄就提早下衙,此时正在小妾细樱的服侍下吃午饭。 作为一名知府,何雄的饭菜很简单。三两下吃完后,他想着自己的俸禄,不禁有些头痛。 大明的俸禄太低,何雄又有些寡人之疾,所以经常入不敷出。 可看着娇媚的细樱,何雄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细樱感觉到了视线,就娇媚一笑,把茶水泡好,就坐在了何雄的腿上。 “老爷,明日……” 午后的阳光让人慵懒不想动,可何雄依然是不安分的在动作着。 “大人……” 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刚生出些兴致来的何雄不禁又消退了下去,怒道:“何事?” “嘭!” 外面的人一把推开门,何雄急忙把细樱推开,怒道:“滚出去!” 来人一脸惶急,根本没关注细樱被撩起裙子后露出的白嫩,急切的道:“大人,城中进了倭寇!” “什么?” 这个消息恍如一记炸雷,把何雄脑子里的旖旎和被人撞破后的恼怒都震散了。 “大人,城中进了倭寇!” 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何雄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些被倭寇扫过的村子,记忆中尸横遍野的惨状让他一个激灵,喊道:“叫人去剿灭他们!快去!” 府城中有驻军,所以何雄条件反射的就喊道。 可来人却哭丧着脸道:“今早赵千户说是要学兴和伯练兵,带了人马出去操练,还没回来呀!” “那怎么办?那本官该怎么办…….” “老爷……” 细樱被吓得缩成一团,惊恐的道:“老爷,兴和伯那里不是有兵吗?” “哦哦哦!” 何雄急忙就吩咐道:“我手书一封,快,派人……不,你去!去兴和伯那里求援,就说十万火急,若是来晚了,府城定然陷落。” 何雄匆忙的写了几行字封好,来人接过急忙就往外跑,何雄想起了急事就喊道:“来人啊!召集府衙的人,拿起刀枪,守住!一定要守住……” …… 大堂里,方醒看着下方的人,板着脸道:“召集大家来,是因为有个不大好的消息。” 方醒一挥手,黄钟就起身道:“送粮的车队按理半月一至,可此次居然晚了五日!军中的粮草已经只剩三日了。” “这是挑衅!” 方醒一拍桌子,怒吼道:“这是台州府对我聚宝山卫和海门卫的挑衅!” “岂有此理!” 张金起身怒道:“伯爷,这肯定是有小人在从中作祟,等下官去一趟,定然把粮草带回来!” 林群安不屑的道:“张大人,我知道你不敢得罪那些本地的官吏,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一定要给出交代!” “打到府城去,揪出……呃!” 方醒瞪了沈浩一眼,这货的口无遮拦在聚宝山卫都出名了。可你也不能这样乱说吧,不然那些文官岂不是更有理由认为武人粗鄙吗! “好了!” 方醒一脸疲惫的道:“军中无粮,老子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让那些饿的嗷嗷叫的弟兄把我煮吃了吧。” “张金,你多带些人去一趟……” 张金才走没多久,方醒问了问各部的情况,就准备结束会议。 “伯爷,府城来人了。” “伯爷,方伯爷,救救府城吧……” 还没等方醒反应过来,一个下半身都被江水打湿的男子冲了进来。 “这人是何雄的随从。” 黄钟低声对方醒说道。 “府城怎么了?” 方醒皱眉问道。 来人验证了身份之后,喘息道:“伯爷,府城进了倭寇,我家老爷请您看在府城百姓无辜的份上,派出援兵吧……” 啥米?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来人。 “府城的兵马呢?” 林群安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方醒接过何雄的书信,撕开一看,就骂道:“玛德!卡住我军的粮草不发,这时候就来求援了?等老子赶过去,特么的倭寇都跑光了!” 来人想想也对,顿时就傻眼了。 “咳咳!” 黄钟干咳道:“伯爷,虽然我部受了委屈,可大局为重呐!毕竟陛下那里……” “艹!” 方醒悻悻的道:“罢了罢了!林群安。” “伯爷……” 林群安没精打采的应道。 “你带一个千户所去。”方醒交代道:“记住了,斥候探马先行。” 等林群安带着来人走后,方醒不满的道:“若不是陛下那里不好交差,今日……” 王亮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听到这话就起身道:“兴和伯,国为重。” 方醒叹道:“我知道。” “都散了吧。” 众人正往外面走,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伯爷,那个刘满又来犒军了!” “哦!” 方醒起身出去看了看,看到那几十辆牛车后,不禁喜道:“果然是及时雨啊!快请进来。” 牛车缓慢的进营,刘满老远就喊道:“伯爷,小的今日可是带来了米粮。” “哦!好啊!” 方醒笑眯眯的迎上去,看着那些一袋袋堆放着的袋子,赞道:“刘先生可是解决了我部的大事,快请进去。” 刘满急忙摆手道:“伯爷,不敢不敢,小的还得盯着他们卸货呢!” 跟车的一百多男子看着挺精神的,方醒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多谢刘先生了。” “伯爷,那个……” 方醒正准备多夸赞几句,可小刀却来了。 小刀瞟了刘满一眼,等他知趣的去了后面卸货后,才说道:“老爷,那个三条来了。” “他来干什么?” 方醒回到大堂,等三条进来后,就阴着脸道:“已经半个月了,三条,你不是说半月之内吗?” “伯爷,小的冤枉啊!”三条愁容满面的道:“伯爷,本来是能提前到的,可小的遇到了大风,那风可真大,小的船队差点就覆没了。” “真的……” 方醒狐疑的看着三条问道:“本伯的银子呢?你可千万别说掉海里去了。” “没有!” 三条虔诚的对着虚空双手合十,然后道:“感谢神灵护佑,虽然艰险,可一艘船都没沉。” 方醒的咽喉涌动了一下,“那还等什么?赶紧叫人送过来。” 三条一脸为难的道:“伯爷,风浪中,小的人手损失了三成,剩下的多有损伤,您看……” “叫人去!”方醒激动的道。 黄钟脸抽抽的道:“伯爷,营中只剩下一个千户所了。” “啊!” 方醒一拍额头,摇头道:“三条,这样不行,你回去,让你的人用牛车带过来。” 黄钟傻眼道:“伯爷,营中的牛车被张大人带走了呀!” “哎!我忘了张金去拉粮草去了。” “咦!”黄钟眼睛一亮:“伯爷,那个刘满那里不是有吗,要不借他的用用?” 方醒也是恍然大悟,正准备叫人去借牛车,可三条急忙摆手道:“伯爷,小的怎敢麻烦伯爷去借牛车,这样,小的回去找人租借几辆,保证不耽误事。” 方醒比个大拇哥,赞道:“好,你滴好人,速去!”(。。) 正文 第402章 我要倭寇闻风丧胆 台州湾的外海,一支船队正鼓起风帆前进。 一艘大船的上面,花右卫门端坐在椅子上,单手持刀杵在甲板上,任由浪头拍打船身,身体纹丝不动。 张全大同样是稳如泰山,两人看着已经在望的海岸线,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一艘小船靠了过来,船上的人冲着上面大喊道:“成功!成功!成功!” 海风也无法阻拦花右卫门和张全大听到这个期盼已久的声音。 张全大霍然起身,目光锁定了视线内的牛头颈山,森然的道:“家父就是死在海边,今日我一郎又来到了这里,台州府,是个好地方……” 花右卫门鄙夷的看了张全大一眼,道:“台州府确实是个好地方,但如果没有你说的白金……一郎,我花右卫门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武士!” 张全大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是疯了吗?有了那批白金,我再掠些人口,找个岛舒坦的去过日子,你呢?继续去和北朝作战?” 花右卫门哼了一声没回答,可眼中的疯狂却有增无减。 “要靠岸了……” …… 大堂里,方醒坐在上面,下面站着辛老七为首的一干人。 小刀急匆匆的进来,躬身道:“老爷,已经围住了。” 方醒起身,反手握住刀柄,微微一笑:“去,死活不论,全都拿下!” 这种事情用不着辛老七和方五。 等小刀去后,方五问道:“老爷可是有意在栽培小刀吗?” 方醒点头道:“这小子表面看着笑嘻嘻,可骨子里却是个暴烈的家伙,不磨一磨,我怕他以后会变得偏激,行事无所顾忌。” “跪地不杀!” 不远处传来了小刀的声音,方醒恍若未闻的道:“可都到位了?” 方五点头道:“已经到位,随时听从老爷的号令行事。” 方醒点点头,外面传来了喊杀声,但很快就是求饶声。 “老爷,刘满带到。” 方醒抬眸,就看到小刀正单手拧着刘满的右手进来。看那角度,再多一点,那只手臂估计就废了。 “呜!” 刘满被手臂处传来的剧痛刺激的呜呜哀鸣,小刀在他身后一脚踢去,就跪在了地上。 方醒摆摆手,小刀就拿掉了刘满嘴里的破布。 “啊……” 刘满一得释放,马上就惨嚎着。 “闭嘴!” 小刀有些恼怒,觉得刘满此刻的表现是自己的失职。 “唿!唿!唿!” 刘满是怕死小刀了,只得忍着。 “说吧,信号是什么?” 方醒问道。 刘满大口的喘息着,闻言就抬起头来,满头大汗的道:“伯爷,小的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问的是约定的信号是什么?” 方醒有些不耐烦了。 看到刘满还是一脸的懵懂,方醒拿起一本书,索然无味的看着。 方五上前,等小刀控制住刘满的身体后,他拿出一把刀子,在手中转动了几下后,刀光一闪。 “呜呜呜!” 一只耳朵掉在地上,方五捡起来后,狞笑着道:“若是不说,我会把你身上的肉都割下来,然后……” “……” 不过是一分钟的时间,两只耳朵被削掉,鼻子被方五从中间割开的刘满就崩溃了。 “是点火……” “老套的方法,却很有效。” 方醒赞赏道。 “不过你也太小瞧了我方某人,犒军?” 方醒冷笑道:“那头猪掉的好巧啊!正好在白金的库房附近掉下来,而且那么多人,居然追了小半个大营才抓到。” 刘满面如死灰的道:“伯爷,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若是我事先没有警觉,也许你今日就得手了,只是可惜……” 方醒点点头,两个家丁就把刘满拎了出去。 黄钟在边上钦佩的道:“那日伯爷您在听到有人犒军就起了防备,真是料敌于先机啊!” 方醒淡淡的道:“犒军?我部来到这里才多久,就算是要犒军,那也得是何雄组织人一起来,他刘满何德何能,敢甩开知府来犒军!” 黄钟愕然,然后笑道:“可就在下所知,台州府已经有多年未曾犒军了。” 方醒摇头轻笑道:“这般多的物资,他刘满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轻重。” 正经经商能有刘满这等身家的,怎敢贸然来军中犒军! “老七,去准备一下,记得安抚百姓。” 辛老七点头出去。 方醒看着下面的百户以上的军官,颔首道:“大家都开始准备吧,此战之后,我要倭寇闻风丧胆!” “是!” …… 府城,当大批的军士围住了那几十人时,一切都终结了。 “大人,赵千户领兵进城了!” 何雄正搂着细樱瑟瑟发抖,听到喊声不禁念了声佛,然后问道:“赵千户不是出城练兵去了吗?” 来人一脸兴奋的道:“不知道,不过那些倭寇刚准备放火的时候,赵千户就领兵冲进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何雄不禁喜上眉梢,接着道:“那就派人去拦住援兵,就说本官已经控制住了府城,请兴和伯戒备就是了。” “大人,赵千户派人来了。” 何雄恨道:“让他进来。若不是他冒失,今日怎会被倭寇潜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当先进来一人。 “你这厮!莫不是以为本官不敢……你是?” 何雄看到个太监走了进来,而赵千户带着些军士跟在身后。 “何雄!咱家聚宝山卫监军王贺!” 王贺看着缩在何雄怀里的细樱,不屑的道:“兴和伯奉有陛下的密旨,咱家就是来执行的。” 何雄紧紧搂着细樱,牙齿打颤的道:“王…公公,为何……为何要……” “看好他们,封住府衙,任何人不得出入,等待兴和伯来处理!” 王贺吩咐道,赵千户赶紧应命,然后安排人手执行。 “这些天可是让咱家苦不堪言啊!” 王贺回身得意的道:“兴和伯早就料到官吏中有人通倭,所以咱家根本就没露面,一直带人藏在赵千户的营中。” 看到何雄愕然,王贺有些意犹未尽的道:“这段时间查出来的东西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啊!何大人,你自己虽然并未牵涉其中,可你怀里的那个女人却早就被人给收买了,可惜了!” 何雄本来大好前途,可偏偏在女色方面把持不住,所以王贺也觉得有些可惜。 转身,王贺喃喃的道:“咱家可是被陛下他老人家拍过肩膀的人呐……”(。。) 正文 第403章 突袭,圈套 阳光斜斜的照在江边不远的海门卫城之中,金晃晃的一片,就像是要收割的小麦。 当年为了防备倭寇,朱元璋令汤和前来巡查,并把远处海岛上的渔民们都迁入了内陆。 可现在是永乐年间,当年朱元璋的禁令已经松动了。 几艘渔船开进了椒江,渔船靠岸后,那些渔民慢条斯理的提着鱼获上岸。 到了城门处时,见到看守大门的两个军士正晒着太阳,渔民们的脚步一滞,其中两人提着的一个大篓子就翻在了地上。 “哎呀!都脏了,快捡起来,不然徐先生可不收!” 十多个渔民都围在一起捡鱼,其中一人却顺着城墙,悄然往左边溜了过去。 “那些渔民呢?” 经过两个渔村的边上都没被发现的花右卫门有些警觉的问道。 三条兴奋的道:“那些渔民今日都去送鱼了,村里都是些老人,都在晒太阳等死呢!” “送鱼?” “对啊!”三条忍不住笑道:“那方醒自己作死,给那些渔民找了条卖鱼的路子,这不经常都得去送货吗。” “果然是愚蠢的明人!”花右卫门不屑的道:“那个胆小的叛逆,居然被这样的明国给吓住了,换了……这里的一切都将是我们的!” 那个叛逆就是指足利义持,此时倭国封闭和大明的交往渠道,就是他的手笔。 “来了!” 这时前面的倭寇带着一个渔民打扮的男子过来。 “各位大人,他们什么都没发现,看门的都快睡着了。” 这人说的是大明话,花右卫门看向张全大。 张全大再次问了些细节,然后交代道:“此次你家主人做的不错,等风声过了之后,我们自然有谢意送上。现在你们先去给里面发信号,顺便把大门给控制住。” 等渔民走了之后,张全大难掩喜色的把情况告诉了花右卫门,最后激动的道:“出发吧,我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等信号!”花右卫门摇头道。 而那个渔民回去后,这群渔民就抬着大篓子向大门走去。 看门的两个军士看到打头的渔民眼熟,就懒洋洋的摆摆手。 这群渔民刚进大门,一人突然掏出个竹哨就吹了起来。 轰! 哨子刚响,城中多个地方都燃起了火头,浓厚的烟雾缓缓升上去,隔得老远都能看到。 “杀!” 这群渔民反身就朝着那两个军士杀去,在他们看来,这事十拿九稳了。 “不要用火枪!” 随着这个声音,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左右两侧闪出了几十名弓箭手。 辛老七挥手低喝:“放箭!” “噗噗噗……” “啊……” “杀呀!” “快跑!倭寇杀来了!” “伯爷在哪?快去救伯爷!” “……” “冲进去!” “快!” 花右卫门看到浓烟一起,就带着大队的倭寇疾驰而至。 两千多人的倭寇,而且都是青壮,这几乎就是花右卫门和张全大的全部实力了。 “杀进去!” 听到里面那混乱的喊声,还有惨叫声,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倭寇们都冲了进去。 可刚冲进去一半不到的人,前方的倭寇突然惊叫一声。 “明人的军队!” 所有倭寇都止住了脚步,看着前方戴着头盔面甲的阵列。 惨嚎也没有了,只有那浓烟还在上升,而且由于无风的原因,越升越高。 花右卫门在中间位置,看到这场景,心中一凉。 假的! 全都是假的! 什么内应都是假的! “敌人从后面来了!” 刚想命令撤退的花右卫门急忙冲过城门,就看到乌压压的一片大明军队正缓缓的逼过来,最前面的军士和里面的装备一样。 林群安和张金看到居然兜住了那么多的倭寇,兴奋的脸都涨红了。 “杀进去!乱战!” 花右卫门毕竟读过书,而且还见识过些战阵,所以知道此时不能退,一退就是全军覆没。 “他们只有一千多人,杀散他们!” 倭寇们得知处境后,都凶悍的嘶吼着,平端着长枪,挥舞着长刀扑了过来。 这里是只有一个千户所的人,可方醒一点都不担心。 “都是些乌合之众,就不要用手雷了,免得到时候还得平整地面。排枪!” 辛老七马上就举起刀,瞪着眼睛,就等着距离的拉近。 而花右卫门从未见过火枪,所以在看到阵列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冲击而无动于衷时,不禁喜道:“往城里冲,乱,要让城里乱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长相憨实的明人张开了嘴巴,用力挥刀。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爆豆般的枪声镇住了所有的倭寇,他们呆呆的看着前方的硝烟处,在那里,刚才还是欣喜若狂的倭寇们倒下了一片。 “距离不错。” 看到第一轮的效果那么好,方醒觉得火枪阵列对付步兵真是太爽了。 距离越近,火枪的杀伤力就越大! “哔哔哔!” “嘭嘭嘭嘭!” “……” 就在花右卫门被火枪的威力吓傻了的片刻,三轮齐射过去了。 看着前方倒了一大片的同伴,后续的倭寇们也被吓傻了。 这是什么武器? “跑啊……” 此时的倭寇还不是经历了倭国战国时期频繁征战,所以经验丰富,战斗力不错的军队,所以在几轮打击之后,终于是崩溃了。 “完了……” 花右卫门看着前方就像是兔子般回头奔逃的手下,觉得手脚冰冷。 “前进!” “嘭嘭嘭嘭!” 阵列就像是木偶般的整齐前行,前面一排射击完毕,就原地等待,任由身后的同袍越过自己,继续射击。 “嘭嘭嘭嘭!” “他们是明人的恶魔!快逃啊!” 全身盔甲的火枪阵列完全摧毁了倭寇的信心,所有人都在往外逃,花右卫门和张全大被裹挟在其中,身不由己的向着城外跑去。 可当他们跑出城门后,看着外面同样是手持火枪的阵列,都傻眼了。 “我们的船!” 这时有个倭寇指着右边的天空喊道,声音绝望。 就在右边,大概是海边的位置,此时冒出了多股浓烟。 就在那里的海面上,几十艘大明的战船正纷纷堵住了还来不及离岸的敌船。 “哈哈哈哈!兴和伯果然是料事如神,这场功劳咱们就不客气了!” “靠上去,那些倭寇都上岸了,此时只有操船的人!” 火光熊熊,不时传来惨叫声。 “他们跳水逃了,注意搜寻,兴和伯可是说了,这次不许一个倭寇逃回去!” 正文 第404章 若是神灵不佑,我也不惧!(今天五更,求支持!) “嘭嘭嘭嘭!” “啊……” 以海门卫的城门为中心点,两千多倭寇被夹在中间,两头的火枪声不绝于耳,惨嚎声让城中的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方醒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下面的倭寇在徒劳的冲击着火枪阵列,突然吩咐道:“令,跪地者不杀!” “跪地者不杀!” 一时间下面都是大明话和倭话的喊声。 王亮就在方醒的身边,听到这个命令,不禁就想起了传闻。 上次方醒也是答应了那些倭寇投降不杀,可最后那些投降的倭寇都变成了江边的京观。 “兴和伯,杀俘不祥呐!况且答应了再去反悔,这不妥吧……” “跪地者不杀!” 火枪短暂的停滞了一瞬,喊声震天,里外的大明军士缓缓包夹上来。 方醒看到大局在握,就缓缓侧身。他看着王亮,眼中有些恍惚的道:“虽然没见过,可我听过这些倭寇的畜生行径,他们能为了一个赌局,就把我大明怀胎女子的小腹破开,打开胞宫,然后以未见天日的胎儿性别为赌注……” 王亮闻言骇然,双拳紧握。 “嗖!” 下方突然飞来一箭,小刀伸出盾牌挡住,另一名家丁张弓搭箭,把那个准备偷袭方醒的倭寇射死。 方醒没有被打扰,他皱着眉心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异族何须信守诺言!特别是倭寇,他们就是一群行走的畜生。如果真有神灵掌控人间,那就让它来吧,把这些反噬都报应在我方某的身上!” “我不怕!” 方醒笑了笑,这时因为他刚才被偷袭,辛老七大怒,再次下令开火。 硝烟弥漫到了城墙上,王亮看着在硝烟中身形有些恍惚的方醒,心中莫名的有些……钦佩。 “我不怕!”方醒的声音在枪声中若隐若现。 “我身为大明兴和伯,当以守护我大明百姓为使命,若是神灵不佑,我也无惧!” 方醒回身笑了笑,可神色坚毅。 “兴和伯……” 在这个笃信神灵的时代,方醒的话就像是刺破硝烟的尖刀,让王亮不禁心中一热。 方醒在上面摆摆手,小刀马上就吹响了长哨,下面的枪声平息下来。 等硝烟散去后,王亮看着城墙前后,那些密集的尸骸给了他巨大的冲击。 “看到了吗?”方醒指着那些一脸劫后余生神色,跪在地上的倭寇道:“要想让异族俯,不是靠着什么大儒的嘴皮子,而是要靠刀枪。” “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杀怕了,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上国威仪!” 王贺被方醒的言论给弄懵逼了,方醒看到后只是一笑。 他刚才还有话没说完:要时不时的收拾一顿,时不时的敲打几次,不然这些异族依然会反复无常。 走下城墙,看到那些幸存的倭寇都乖巧的,按照秩序上去,主动让大明军士捆绑,方醒点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被暂时打怕了,不过是表面臣服,可要是放走他们,我敢打赌,只要寻到机会,他们依然会再次冲上我大明的土地,烧杀抢掠!” “伯爷,抓到两个大头目。” 林群安带人过来,指着后面道。 花右卫门觉得自己很倒霉,本来是叛乱失败,他带着一批败军躲到了岛上。 可钱粮难以为续,在张全大的诱惑下,他终于是踏上了大明的土地。 原以为自己的谋略一定能轻松完成此次抢掠行动,可没想到的是,这次行动从头到尾都在明人的掌握之中。 就是眼前的这个明人吗? 花右卫门看着负手而立的方醒,问道:“是谁背叛了我?” 方醒根本没搭理他,盯着张全大道:“你就是张全大?” “是又如何?” 张全大自知必死,所以不屑的道。 方醒也不以为忤,笑道:“你父子本是大明人,可却勾结倭寇,为祸一方,今日也算是天道好还了。” “来人。” 张全大的脸色一白,腿一软,要不是有两名军士在提着他,估摸着就得成一团烂泥。 “凡倭寇伤重者,一律补刀。” 方醒仿佛不知道他的这道命令会导致多少人死亡,继续命令道:“剩下的都看押起来,等候处理,有异动者,杀无赦!” 回过头,方醒对王亮说道:“本伯要去府城一行,你也得去。” …… 夕阳照在了府城的城墙上。 元朝时,蒙元人摧毁天下城墙,可这里却因为可以防汛而保留了下来,此时正沐浴在一片金黄之中。 城墙下,紧闭的大门里面,一场争吵在激烈的进行着。 “王贺,本官不管其它,只知道台州府无恙,必须打开城门!” 一个看着风尘仆仆,身穿三品文官补服的男子正指着王贺喝道。 王贺却不肯答应,只是坚持道:“兴和伯有陛下的密旨,如何封不得!” “密旨在哪?”男子喝问道:“你若是不开城门,信不信本官一封书信寄出去,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贺嘀咕道:“你俞萍水不过是仗着有永平公主撑腰子,牛笔什么!” 俞萍水听到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特别是那个左脸有颗大痣的男子也听到了。 “开门!” 俞萍水摆出官架子喝道。 此时还未到关闭城门的时间,而对方又是浙jiang布政司的左参议,所以在他的逼迫下,守门军士也只得缓缓的打开了城门。 边上的十多个官吏看到有人开城门,都纷纷拱手道:“下官等恭送俞大人!” 俞萍水上了马车,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回头道:“你等好生做事,当记住一句话。” 那些官吏都躬身受教。 俞萍水抚须,一脸正色的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凡事当以社稷百姓为重,切记切记。” “我等谨受教!” 那些官吏齐声应道,然后满脸喜色的看着那渐渐打开的城门。 俞萍水回过头,瞟了王贺一眼,冷道:“你等在地方作威作福,本官回去定要与布政使大人商议上奏折,且等着陛下的处分吧!哼!走,我们回去。” “怎地还不走?” 俞萍水看着车厢里堆积的账册,感觉马车未动,就探出头去呵斥道。 “大人,您看……” 车夫指着城外说道。 俞萍水缓缓抬眼,就看到了沐浴在夕阳下的一队骑兵,为的那个年轻人正眯眼看着被染成金黄的城墙。 看无防盗章节的,请用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各种任你观看 正文 第405章 兴和伯,看在勋戚一脉的份上…… “兴和伯,下官并未认为您的那些学识是杂学。” 在堵住了俞萍水后,王亮心中一松,再也憋不住忍了许久的话。 方醒的目光离开城墙,看了目瞪口呆的俞萍水一眼,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部分的读书人都不会认为我的学识是杂学,反对我的人,不过是反对我的身份罢了。” “原来您知道啊!” 方醒当然知道,从华夏的史来看,精英的那一群人从未摒弃过吸收新知识,而且还会谦逊的为此请教。 目前文官们反对方醒的数学和其它学识,只不过是争夺国本罢了! 若是方醒没有朱瞻基老师的那个身份,和朱瞻基的关系不是那么密切,那么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我怎么会让你们如意呢! 抛开这些念头,方醒对着俞萍水微微一笑,“可是方某挡住了这位大人出去的路吗?” 俞萍水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勐地一震,从马车上下来,躬身道:“见过兴和伯。” “兴和伯……” 噗通一声,刚才欢送俞萍水的那些官吏跌坐了好几个。 “兴和伯,您要是再不来,咱家可得被这些人欺负死了!” 王贺看到俞萍水等人的丑态,不禁委屈的说道。 方醒没理会这些人,他对那千户赵国安说道:“此次你应变果断,及时擒获了那些假冒倭寇,加上配合王监军清查官吏一事,本伯的奏折上不会忘却你的功劳。” 赵国安躬身道:“多谢伯爷,下官感激不尽。” 方醒的目光转移到王贺的身上,皱眉道:“老王,你先前清查的时候做的不错,只是刚才为何软了?” 王贺羞道:“不是咱家软了,兴和伯您有所不知,这位俞大人和京中的贵人有关系,咱家也不怕揭短,这不就担心回去会被穿小鞋吗。” “永平公主吗?” 方醒的目光终于看向了俞萍水,而俞萍水此时正在给车夫使眼色,方向却是车厢。 “你烧一个给我看看?” 方醒的话让俞萍水身体一震,随即他堆笑道:“兴和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拿下!” 方醒冷冰冰的摇摇头,然后低喝一声,身后就冲出了一队军士,直接把俞萍水和那些官吏们都控制住了。 俞萍水被反剪双手,嘶喊道:“兴和伯,方伯爷,下官可是富阳侯府的人,都是勋戚一脉,何必赶尽杀绝呢!” 那些被扣押的官吏都用期盼的眼神在看着方醒,在他们想来,富阳侯当然不算是什么,可富阳侯李茂芳的老娘却是陛下的女儿,太子的亲妹妹,你方醒总得给个面子吧。 而王贺和其他人则是有些不安,要是方醒软了的话,那么他们将会面临着富阳侯府的疯狂报复。 在这些注视下,方醒淡淡的道:“俞萍水,你刚才的话本伯会写在奏折中,希望陛下能看在富阳侯的面上,给你一个宽大。” “不……” 俞萍水要疯了。 朱棣是谁?那是个脾气比他老爹还火爆的皇帝。要是让他知道了刚才的话,估计就算是俞萍水得到了宽大,可永平公主和李茂芳也会恨不能让他去死。 “都扣下来,等待陛下的旨意。” 方醒一挥手,这些人都被带了下去。 “那个万鑫严加看守,马上撬开他的嘴!” 方醒对辛老七说道。 王亮被这一系列的变化搞蒙了,直到王贺把他拉过去。 “兴和伯早在来台州府之前就让咱家潜入了赵千户的营中,借着机会,和那些斥候们查到了不少事情,而那个万鑫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我跟你说,咱家可是被陛下拍过肩膀的人,那些年在宫中,咱家……” 王亮想去看看审讯,可王贺最近在军营中没有说话的搭子,几乎都要憋疯了。此刻逮到一个本家,那话头就如黄河之水般的绵绵不绝。 知府衙门的大堂里,方醒坐在堂上点点头,小刀和方五就展示了一番‘方家刑罚’。 “……我说,小的什么都说……” 等方醒拿到供状,看着那些人名后面的官位,修改了几下后,叹道:“这是何苦来哉!” “抄写几份,一份随着奏折走,一份给王亮。” 方醒起身,把名单交给黄钟,“马上按照名单拿人。” “伯爷,傅指挥使来了。”黄钟才走,水师的傅显就来了。 方醒笑道:“请进来。” “哈哈哈哈!伯爷,下官来了。” 人未至,那爽朗的笑声就让人心生好感。 黑! 傅显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黑! “拜见伯爷。” “请起。” 方醒打量着黑不熘秋的傅显,笑道:“就看你的肤色,即可断定是在恪尽职守。” “多谢伯爷夸赞,下官可就厚颜领受了。” 傅显也在打量着方醒,看到方醒虽然年轻,可举止沉稳,并且几句话就拉近了双方的关系,不禁也是放松了心神。 坐下后,方醒问了水师的战果。 傅显得意的道:“伯爷,那些倭寇都上了岸,船上剩下的那点人哪够下官手下那些兔崽子们吃的,一个都没跑。” “很好!”方醒觉得这次的战果真的是相当完美了。 两人聊了些军中之事后,算是初步建立了交情,随即傅显就得回去了。 “伯爷,等下官到了京城之后,一定到方家庄拜访,还请伯爷到时候把美酒拿出来才是,哈哈哈哈!” 傅显摸黑走了,方醒就坐在大堂里,静静的等待着。 “老爷,晚饭好了。” 小刀提着个食盒进来,笑嘻嘻的就准备摆饭。 方醒摇头道:“这些饭菜你和老七他们分了。” 小刀讶然道:“老爷,您可不能不吃饭啊!要不然回家夫人可饶不了小的。” 方醒淡淡的道:“马上就有人来了,晚点给我煮碗面条就是了。” 小刀看了看门口,除去灯笼的光亮之外,鬼影子都没有。 “伯爷,徐先生来了。” 方醒端坐不动,沉声道:“请他进来。” 徐庆进来了,表情轻松,带着些幸灾乐祸。 “伯爷,在下此行是受了几位商家的委托来探口风。” 徐庆开门见山的就说了目的,显得很是坦荡。 方醒拿起桌子上的那份供状,淡淡的道:“万鑫已经招供了,那几人大概都被牵扯在其中。你让我如果放过他们?” 徐庆有些尴尬的道:“伯爷,这几人只是贿赂了官吏……” 方醒看着名单,轻飘飘的道:“往日我听闻官字两个口,怎么处理他们,自然可轻可重。” 徐庆知道这是要传话,马上就凝神听着。 “告诉他们,这些罪行可以保留,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徐庆愕然,心想方醒和那几个犯事的商家也没啥关系,为何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们呢? 这不合情理啊!(。。) 正文 第406章 美食进了金陵城(感谢盟主‘皇族灬荭葉’的打赏,加更!) 夜晚来临,大堂里点着牛油蜡烛,照的四周明晃晃的。 方醒起身,端着茶杯道:“大明禁海之意主要是防备倭寇,可要是倭寇没有了呢?” “那岂不是能开海了?” 徐庆兴奋的道,作为海边地方的商家,他再清楚不过开海的好处了。 方醒摇摇头,让徐庆的兴奋都打了水漂。 “我的判断,七八年之内不可能开海!” 徐庆纳闷的想,那你岂不是在望梅止渴吗? “可希望总是在的。”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进一步改进我们的商品质量,降低我们商品的成本,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商船将跟着大明的战舰出发,到我们能到的任何地方去,去赚他们的钱,去打击他们的工商业……” 方醒停顿了一瞬,看到徐庆呆滞的模样。抬眼,王亮就在门边,正一脸纠结的听着。 “去吧,告诉他们,此时无事。” 此时无事,但不代表以后无事,徐庆心领神会的去回复那些坐立不安的商家。 “没吃饭吧?” 方醒招呼王亮进来,把那张供状交给他。 可在这份抄录的供状上,根本就没有那几个大商家的名字! 王亮摇头道:“没吃,想着到伯爷这里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方醒笑了笑,叫来小刀,让他找厨房做个火锅。 “这边早晚阴冷,吃个火锅去去寒。” 火锅的材料大多是海味,吃起来倒是不差。 喝了一口酒,方醒舒坦的道:“可是觉得大明的战船不是为商人服务的?” 徐庆正在撕扯着一只螃蟹,点头道:“正是,伯爷,商人重利轻义啊!” 方醒笑道:“那是因为威慑不够,我有两条,一是律法,执法必严!二是吏治,至于如何细究,此时说了也是空头话,且待以后吧。” 看到王亮在沉思,方醒道:“你读过史书,那你应该知道历朝历代土地兼并的害处,不把这股力量向外疏导,大明如何能避过……” 能避过什么?兴衰轮回!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方醒和王贺、王亮的奏折就上路了。 …… 朱瞻基正看着眼前的几个小坛子发呆,而婉婉大眼睛眨巴着,催促他赶紧开封。 打开封口,一股子浓郁的味道就出来了。 “是鱼!” 婉婉欢呼道:“我要吃,我要吃!” 梁中在边上愁眉苦脸的道:“郡主,还是让老奴先试试吧。” 虽然是方醒的人送来的,可看着那据说是放置了半个多月的豉鱼,梁中觉得还是要试一下,不然吃了拉肚子可不得了。 婉婉瞪大了眼睛,看着梁中一脸悲壮的吃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好吃吗?” 梁中谨慎的再吃了一块,眉间就渐渐的舒展开来:“好吃!不过老奴觉得还是等半个时辰再说。” 朱瞻基毫不客气的把坛子拿过来,然后夹了几大块鱼出来,吩咐道:“把那些豉鱼送到皇爷爷那里,就说是兴和伯拿来的。” 说完,两兄妹就叫人送来了米饭,就着这豉鱼,吃的喷香。 等豉鱼送到朱棣那里时,正好他还在看奏折。 大太监低眉顺眼的问道:“陛下,午膳时间到了,太孙殿下那边送来了新吃食,您看……” 朱棣放下奏折,问道:“什么新吃食?” 大太监赶紧回答:“说是兴和伯送来的豉鱼。” 朱棣瞟了那几份刚看完的奏折一眼,点头道:“那就摆膳吧。” 蒸过的豉鱼让朱棣的眉头一松,就着这道菜,不一会儿几张大饼就进肚了。 看到朱棣吃的香,大太监心中嘀咕着,准备让人去跟朱瞻基说说,以后这个豉鱼可以经常送些来。 朱棣把筷子一搁,起身道:“下次不必蒸了,这豉鱼必然是冷吃才有滋味。” 大太监心中不信,等朱棣走后,他就夹了一筷子已经冷却的豉鱼尝尝。 “啧!果然是冷吃有味道啊!” 回到乾清宫,朱棣叫来了刚吃完饭的胡广,吩咐道:“拟旨。” 胡广急忙准备停当,然后倾听。 朱棣在殿内走动着,缓缓的道:“倭寇为害一方,朕虽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可终须霹雳手段,方显我大明之怒!” 回味着刚才豉鱼的味道,朱棣继续说道:“除却首领之外,令兴和伯尽数斩之……铸京观于台州府!以震慑海外不臣!” 胡广一边运笔如飞,一边暗自想着今天才到的捷报,心中滋味难明。 “让方醒回来吧……”朱棣看着外面的阳光,幽幽的道。 …… 第一鲜中,方十一招呼伙计把那些小坛子运进来,结果被相熟的老客人看到了,当即就要吃。 方十一无奈,只得按照送货人的交代打开了几坛,一些蒸,一些当成凉菜送过去。 “好吃!鲜香四溢,下饭绝好!” “热一壶酒来。” “这鱼就着热酒,那味道肯定不错。” “还有没有?卖几坛给我带回家去!” 方十一含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了,这鱼是从浙jiang那边送来的,数量不多。” 金陵不是吃不到海味,只是品种少,想要吃到合心的味道太难了。 而且海味要保证活着送到金陵城中,那价格自然也不菲。 回到楼下,方十一就听到了消息。 “那兴和伯据说在台州府杀的倭寇人头滚滚,还在海边铸了京观,吓得那些倭寇看到再也不敢靠岸……” “啧啧!这兴和伯就是杀神转世啊!” “屁话!你可忘了,兴和伯可是举人来着,要不是……人家兴许早就中状元了!” “……” 方家庄中,得到方醒家信的张淑慧俏脸粉红,当即令人告之所有人,并发放米粮以示庆祝。 小白抱着已经长大的大黄,脚边就是铃铛,眼巴巴的问道:“夫人,少爷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张淑慧欣喜的道:“夫君说了,他终究不好太久在外,估摸着能在年前回来。” 这时外面来了个丫鬟,传递了朱瞻基的口信。 “殿下说了,召回老爷的圣旨已经出发,年前肯定能回来。” 张淑慧摆摆手,等丫鬟下去后,才低声道:“这功劳啊,不能太多。等这次夫君回来,就让他多休息休息。” 话虽是这般说,可张淑慧想起了张辅的话。 ——德华并未掌控大军,所以在军功方面忌讳不是很大! 而作为对比,张辅几次南征都是独掌大军,当然得韬光养晦! 正文 第407章 当凌迟处死! 岁末,金陵城中热闹非凡。 这日上午,聚宝门外多了十多个人。他们都站在那里,不时交谈几句,只是目光始终在看着南边。 当日头渐渐升起时,朱瞻基就看到了一溜队伍缓缓的走来。 “兴和伯来了。” 迎接的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声,顿时大家都把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这支南来的队伍。 “下马!” 方醒也看到了朱瞻基,喝令下马后,他当先过去。 一番礼节完毕,朱瞻基看了一眼花右卫门和张全大,笑道:“这两人是皇爷爷点名要见的,兴和伯倒是保护的周全。” “路上有人扔石头呢!” 方醒想起路上的事情就有些好笑。 南方的百姓对倭寇的仇恨是天生的,所以在得知俘虏就是倭寇后,这一路上麻烦多了不少。 “德华兄辛苦了。” 朱瞻基看到方醒被晒黑了不少,就郑重的告劳道。 “不算是辛苦,你倒是又长胖了。” 方醒指指朱瞻基的脸叹道。 两人相互打趣一番后,方醒好奇的问道:“陛下可要召见我?” 朱瞻基看看身后的兵部礼部官员,尴尬的道:“皇爷爷说兴和伯的身体不大好,功劳朕这里都记下了,先回家休养吧。” 老家伙!这是卸磨杀驴呢! 方醒暗自腹诽了几句,就把俘虏移交给了兵部的来人,带着家丁们一溜烟就往家里跑。 方醒只觉得自己的骑术已臻化境,冲进庄子后,一路上还能朝着四方拱手。 “伯爷回来了!” 看门的家丁看到那匹大白马,马上就打开了正门。 家主统军远征大胜归来,正是开大门的时候。 大门一开,方醒一提缰绳,大白马就冲了进去。 张淑慧知道方醒就在这两天回来,所以一直在内院等待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淑慧和小白都齐齐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大门外。 “我回来了。” 就像是刚出去办了点事一样的,方醒笑着进家。 “夫君辛苦……” 张淑慧福身道劳,方醒一把搀起她,看到边上的小白正泪眼盈盈的,就笑道:“都好好的,这次为夫多半是能休养一阵了。” “呜呜呜……” 铃铛终于摆脱了小白的挟制,一下蹦起来,和方醒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大黄在边上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看方醒。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外面的庄户们也来了。 “老爷可是打了胜仗?” 虽然有市井传言,可这些庄户们的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年头的将领,打了胜仗好说,当今陛下不是他爹那种人,不会鸟尽弓藏。 可你要是打了败仗?呵呵! 没等多久,方杰伦就出来了,他红光满面的道:“大家都安心回去吧,老爷此次剿灭了南方的倭寇,大大的有功!” “方醒真的剿灭了倭寇?” 隔壁的李茂有些不大爽,特别是严旭没脸回来之后,李家书院的号召力已经退了好几个档次。 “少爷,是真的。” 来报信的家丁苦着脸道:“今日太孙殿下都去了城外迎接,那些倭寇被带进城里时,百姓可是围了几条街。” 确实是被围了几条街,当那些老百姓听说是倭寇头目后,顿时朱瞻基的队伍就走不动了,无数的烂菜叶、石头什么的就往那些倭寇的身上飞去。 “快跑!” 朱瞻基自己都差点被一个老太太扔的鞋子给砸到了,俞佳面无人色的挡在他的身前,催促道:“快,护着殿下出去!” “慌什么!” 刚开始时朱瞻基面对人潮是有些慌张,可随即方醒的话就回荡在脑海中。 “当你深受百姓爱戴的时候,那些百姓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你!” “而当你倒行逆施,丧失民心时,哪怕你躲在深宫之中,身边有无数的护卫,可百姓的怒火依然会把你烧为灰烬!” 想到这里,朱瞻基挑眉道:“令五城兵马司维持好秩序,防止踩踏伤亡!” 当听到这个命令时,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以为是听错了。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保护太孙殿下的安全为重吗? 可人潮却越发的汹涌了,朱瞻基坐在马背上,朗声喊道:“父老们,都散开些,莫要为了几个倭寇伤了自己!” “是太孙殿下……” 从侍卫的包围圈中出来的朱瞻基面带笑容,喊道:“莫急,这些倭寇迟早都是处死的下场,到时候大家再来看吧。现在,大家都散开,千万别踩着了老人和娃们……” 五城兵马司没有阻拦成功的人潮,在朱瞻基发话后,反而停止了疯狂的前冲。 大家都在看着朱瞻基。 “太孙殿下在冲着我笑呢。” “太孙殿下那么和气,大家都散了吧,免得踩到了人,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 “散了吧,殿下都说了,到时候这些倭寇都会处死,咱们且等着。” “对对对,咱大明可不怕这些倭寇,可要是挤伤了殿下,那真是……” “……” 不过是一分多钟的时间,队伍的前方就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些鞋子留在了原地。 “走吧。” 朱瞻基觉得自己好像是领悟了什么,和那些大儒老师教的完全不同的东西。 “民为贵,君为轻,可历代君王只当做了口号!粉饰自己的口号!” “你要记住了,小民虽轻,却不可轻视,否则前宋就是我大明的前车!” 德华兄,你说的果然是对的……. “陛下,倭寇头目带到了。” 朱棣刚听说了朱瞻基处理百姓围堵的经过,闻言点头道:“带进来,朕想看看,这些倭寇为何这般的冥顽不灵!” 此时的倭国在朱棣的眼中就是一只小跳蚤,讨厌,但它躲在衣服的角落里,很难找到。 胡广正在思索着朱瞻基刚才对百姓的话,在他看来,君子当不立于危墙之下,朱瞻基此举有些孟浪了。 可朱棣却是胡子都在微微翘起,显得极为高兴。 朱棣可不是深宫中的皇帝,不但会统军作战,还时不时的乔装下去,检查民生。 “陛下,倭寇头目带到。” 花右卫门和张全大被带进来,朱棣扫了一眼,就问道:“为何骚扰大明海疆?” 有通事翻译过去,才把一直在震惊于这座皇宫规模的花右卫门惊醒。 这就是大明帝国吗? 花右卫门完全被震慑住了,俯首道:“陛下,外臣只是听信了一郎的蛊惑,恳请陛下赎罪。外臣回去后,必然宣扬陛下的仁慈与大明的……昌盛。” “是大明的富饶吧?等有了机会,你等好再次前来抢掠吗?” 朱瞻基冷笑道:“兴和伯都说了,你等倭寇残暴反复,毫无信誉可言,见风使舵,如那墙头草般的虚伪,堪称是小人之国!” 回身,朱瞻基躬身道:“皇爷爷,倭寇在我大明沿海犯下了滔天罪过,孙儿以为不可赦,当凌迟之!” 正文 第408章 解缙是怎么死的? 干清宫之中,各种蕴意不同的目光在看着朱瞻基,有欣慰,有喜忧参半,甚至还有恶意的…… “皇爷爷,我大明当让异族人畏威,而不怀德!” 朱瞻基那刚过完变嗓期的声音在宽敞的宫殿中回响着。 “我大明之德,只可施于我大明之百姓,而异族,不值得!”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右手摩挲着新换的镇纸,良久道:“拿了去,凌迟!” “陛下饶命……” “陛下,那兴和伯在临走时对海门卫的人说了,他说他还会回来,要乘坐遮天蔽日的船队去倭国……兴和伯有反心啊陛下!” 一直委顿的张全大终于被凌迟的恐惧惊醒了,他哭喊着,挣扎着,甚至还想通过攀诬方醒来获取免死。可几名侍卫轻车熟路的堵住了他的嘴巴,随即就被拖了出去。 当呜咽声渐渐远去后,宫殿中显得有些诡异的静谧。 朱瞻基左右一看,心中有些郁郁,就躬身道:“皇爷爷,孙儿告退。” 朱棣点点头,等朱瞻基远去后,才幽幽的道:“朕的皇太孙英气勃发,你等当好生辅佐才是。” “是,陛下。” 整齐的回应后,群臣各自退去。 至于说方醒有反心,这个没人会相信。 方醒的麾下不过是那点人马,你倒是反一个给我看看? 杨荣和夏元吉走在一起,他想起朱棣的话,就低声道:“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太孙被兴和伯教的好呢?还是说教的不好。” 夏元吉正想着户部的那一摊子事,闻言哦了一声道:“殿下从小就跟在陛下的身边,可谓是知之甚深,你们就想着让太孙守成,可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你们知道吗?” 杨荣砸吧着嘴,摇头道:“陛下崖岸高峻,看不懂啊!” 大明的文官希望君王是按照他们想象中的那种模式被培育出来,简而言之,那就是要做仁君。 所谓守成,就是君王垂拱而治,而文官们治理着这个国家,大家最好在大明的国土边缘修建一圈敌人永远都无法攀登的高墙,然后…… 这就是不少文官的终极梦想:关起门来,咱们研究一下如何实现三代之治不是更好吗? “眼光必须要长远,不要当井底之蛙。” 方醒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常衣服,对赶来的朱瞻基不满的道:“婉婉呢?” 朱瞻基赧然的道:“婉婉去了天界寺,听明心大师讲经去了。” 那个精通催眠术的家伙! “德华兄,你给我说说此次的剿倭吧。” 朱瞻基心痒痒的说道。 方醒觉得有些懒,就缓缓的把剿倭的经过告诉了他。 “……倭寇狡猾残暴,对付他们,必须要用雷霆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京观只是……” 听到方醒在椒江边上铸了几个超大的京观时,朱瞻基不禁悠然神往。 京观,自古就是华夏人彰显武功的一种方式。 “高句丽人也曾铸过京观!” 方醒最后用这句话来收尾,蕴意非常。 朱瞻基点头道:“德华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异族不可信。” 方醒点头道:“今日是朋友,明日可能就是生死大仇,这就是我们与异族的关系。” 朱瞻基在盘算着方醒当时的布局,不时问几句,方醒当然乐意解答。 新年将至,朱瞻基的时间也比较紧张,所以呆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少爷……” 才出书房,方醒就看到小白正守在外面的小亭子里,脚边是铃铛,亭子的口子处是正傲然来回踱步的大黄。 小白喜滋滋的上前,和方醒靠在一起,“少爷,您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铃铛正在大黄不屑的眼神中往两人的中间挤,方醒伸手在小白的头顶倾斜向下,然后到了自己的下巴处,嫌弃的道:“还差得远呢!” 小白噘嘴不乐,连铃铛跑到前方频繁回头摇尾巴都不能让她开心。 到了正房,张淑慧看到这个场景就是一怔,然后又笑容满面的问方醒中午想吃什么。 方醒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就垂涎道:“火锅火锅,要麻辣的!” 于是中午就上了火锅。 看着那红彤彤的汤底,张淑慧只得吃着其它的菜。 方醒吃着吃着的,突然发现小白吃东西的动作有些像是…… “跟谁学的?” 小白瞪大眼睛,理直气壮的道:“上次我跟着夫人去参加宴会,看到那些夫人们吃饭都是这样的。” “翘着兰花指夹菜,吃饭数着米粒吃?” 方醒不屑的道:“别理她们,咱们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 张淑慧抿嘴轻笑着,然后夹了一块红烧鱼给方醒。 小白也终于摒弃了那些秀气而高雅的吃法,方醒这才满意的道:“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只要不影响到别人,那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谁都管不着!” 吃完饭,方醒去了前面。 马苏早就等在书房了,正和黄钟在谈着近期金陵发生的事。 “老师。” 方醒压压手,然后坐在了主位上问道:“我走后,金陵可发生了什么事?” 马苏就说了些事情,方醒眯眼听着,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近日城中有人提起了解学士,说他当年是如何的才华横溢,如何于国有功……” 马苏看到方醒在打瞌睡,就起身准备和黄钟一起出去。 “后来呢?” 马苏和黄钟止住脚步,回头就看到方醒的眼睛睁开,炯炯有神。 这个消息有那么重要吗? 黄钟也是有些不解,那解缙当年确实是出色,出色到在文官中罕有能相媲美的。 可他这不是在诏狱吗? 方醒揉揉眉心,低声道:“去请太孙来。” 马苏一怔,而黄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的脸上浮起一丝震惊,赶紧问道:“伯爷,您的意思是……” 看到黄钟的右手并指如刀,向下挥去,马苏的脸都白了,急忙就去了马房。 黄钟不敢相信的道:“伯爷,陛下并无处置解学士的意思,谁敢对他动手?” 方醒揉着太阳穴,良久才道:“解学士被关多久了?怎地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 方醒有些记忆了,他记得解缙好像是被纪纲埋进雪堆里冻死了。 “下雪!” 方醒看看外面的阳光,心中有了些明悟。 朱棣此时本应是在北平,却因为太子查验亲卫军籍一事,直接从北平到了金陵。 “去,问问解学士此时是在北平还是在金陵。” 黄钟看到方醒的神色有些古怪,急忙就去找辛老七。 方醒一人坐在书房中,绞尽脑汁的想着解缙究竟是死在哪一年。 可想来想去,他终究是不得要领。 永乐十三年即将到来,而原本准备在北平举行的春闱也改在了金陵。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方醒觉得自己终于是改变了不少东西。(。。) 正文 第409章 你我结为异性兄弟吧! 方醒再次出去看了看天色,觉得绝壁不是要下雪的天气,心中稍宽。 解缙不是今年死的吧? 他好像是大过年的时候被纪纲给弄死了。 方醒觉得自己突然对这事好像有些执着。 救下他,那么不但是太子这边增添了助力,而且自己……还能多一份…… 嗯,对,救下他! “德华兄,是何急事?” 朱瞻基才吃完午饭就被请来了,他知道方醒很少主动找自己,那么肯定就是发生什么急事。 “解学士现在在哪?” 黄钟没回来,方醒也不准备等了。 朱瞻基想了一下道:“在金陵,本来是在北平的,可皇爷爷这次回来的时候,把他一起带回来了。” 老朱看来很看重解缙啊! 那么他怎么还会处死解缙呢? 啧! 方醒有些郁闷的把关于解缙的流言告诉了朱瞻基。 “空**不来风,解学士被关了好几年,平日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你想想,这段时间和解学士有关的事情。” 朱瞻基皱眉回忆着,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 “几个月了?” 方醒调侃了一句。 朱瞻基无奈的说道:“前几日皇爷爷无意中提到了解学士,话里有些欣赏之意。” 欣赏? 那就更不会处死解缙了! 方醒百思不得其解,就问道:“解学士当年是为何入狱?” 这个问题让朱瞻基有些尴尬,他迟疑了一下:“当年他回京先来拜见我父亲,并未通告皇爷爷,他和汉王叔不睦,汉王叔就气不过,在皇爷爷的面前说了几句,然后……” 尼玛!朱高煦,有你这么报复的吗? 对朱高煦像个孩子般的去找朱棣告状,方醒觉得这货还算是收敛了,不然估计就是直接上鞭子,蜡……什么的。 这事不对了! 方醒摇头道:“这事不对,我估摸着是有人想要对解学士下手。” “我找汉王去。” 这事只有汉王才能解释。 到了汉王府,方醒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只是在看到那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男娃后,方醒觉得牙齿有些发酸。 朱高煦大笑着和方醒到了书房,看着里面全是兵书地图,方醒觉得朱高煦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我还说你小子剿倭肯定有些好处,还准备明日去一趟,正好你来了,可带有礼物?” 朱高煦指指那一堆孩子,方醒头皮发麻的道:“有,已经放在门房处了。” “去拿来,本王要喝酒。” 方醒有些头痛这货的性格,不过他知道,如果朱高煦不高兴的话,那性子倔的跟牛有一比,所以也只得舍命陪君子。 “好味道!” 第一次吃到罐头豉鱼的朱高煦高呼拿酒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方醒灌了个半醉。 “王爷且慢!” 看到朱高煦还想给自己倒酒,方醒打着酒嗝,用手遮住了酒杯,喊道:“叫小刀进来。” 等小刀进来后,朱高煦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他的右手,斜睨着道:“方醒,你这是要和本王来一场?” 来你妹! 方醒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这脑子不好使,喝酒时做的事,说的话都会忘的干干净净的,所以还是叫人来记着最好。” 朱高煦嗤笑道:“你这是喝少了,以后常来我这里,每日喝三顿,包管你什么都记得。” 信你才怪! 方醒正色道:“王爷,有件事想问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话就说。” 朱高煦夹起一块红烧带鱼,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方醒看看左右,问道:“当年解学士被关进去,敢问王爷,可是您的手笔吗?” 说完方醒就戒备的身体后仰,生怕朱高煦这货会突然发飙。 可朱高煦却只是哦了一声道:“那时我傻,被纪纲怂恿了几下,就不服气的去父皇那里告了一状。” 可你现在也聪明不到哪去啊! 那时候的朱高煦和纪纲的关系好的差点穿一条裤子了。 方醒正色道:“王爷,可知那纪纲为何要动解学士?” 朱高煦扯起一块牛肉干,鼓起腮帮子大嚼着,闻言就含糊的道:“好像当时解缙是要弹劾纪纲吧,至于为了啥事我也不清楚。” 清楚了! 方醒放松心神,然后看向小刀。 小刀指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记得很清楚。 此后的方醒就被朱高煦给逮住了,直到他颓然伏倒在桌子上。 等方醒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抹黑起床,方醒去了书房。 铃铛跟在后面进来,等方醒坐下后,就卧在他的脚边打盹。 揉揉脑袋,方醒在贴身的衣服里,在那个让张淑慧特别缝制的内兜中找到了一张纸。 “这朱高煦真是头猪啊!被纪纲耍的团团转。” 方醒把纸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那熊熊的火焰,有些呆滞的想着纪纲会在什么时候完蛋。 “哎哟!” 脚边的铃铛被方醒的惊呼给吵醒了,它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迷惑的看着方醒。 方醒把被烫到的手指头放在耳垂上,精神却陡然一振。 “解缙……纪纲……” …… 天亮了,在书房里想了许久的方醒走出房门,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早餐的主食是鸡汁煎包,那煎的金黄的小巧肉包看着就让方醒的肚子在打鼓。 “夫君,喝点粥吧。” 酒醉之后喝粥能养胃。 方醒夹起一个煎包,轻轻一咬,里面那浓郁而滚烫的汤汁就被缓缓吸进了嘴里,顿时满嘴的鲜香。 粥是鱼粥,喝一口就能感到胃里暖暖的,而且鲜的让人停不住。 吃完早餐,方醒就去了东宫。 朱高炽正在处理政事,看到方醒后,就莫名的笑了笑。 笑啥呀? 方醒的眼神就是问号。 朱高炽忍不住垂首,身体在轻微的颤动着。 方醒傻眼了,就问边上的梁中。 梁中也在笑,笑完后就说道:“昨日你把汉王给灌醉了,据说你给汉王说了什么桃园三结义的话本,然后汉王就拉着你,说是要结为异性兄弟。” 我去! 方醒揉着还有些晕的头,傻眼道:“不会吧?那后来没成吧?” 梁中摇摇头,忍笑道:“后来你说什么要割手指头,怕痛,所以就没成。” 尼玛!有那么夸张吗? 我的酒量居然能灌翻朱高煦?这也太玄幻了吧! 梁中看到方醒有些懵,就解释道:“汉王前夜宿醉。” 哦!原来我是捡了个便宜啊! 方醒心中的自豪感大增,然后看看左右,梁中马上就让殿内的人出去。 朱高炽也收起笑容,正色问道:“可是有事?” 方醒点头道:“殿下,近日有些人提起了解学士。” 正文 第410章 中官贪婪,交趾生变 “解学士怎么了?” 作为大明储君,朱高炽每天的事务繁多,特别是朱棣不大喜欢那些繁琐的杂事,都变成了他的任务。 方醒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朱高炽,最后说道:“殿下,陛下那边可是对解学士有什么……” “没有!” 朱高炽笃定的道:“前几日父皇提起过解学士,应该是有些缓和了。” “殿下,敢问那日都有谁在场?” 方醒这话问的有些犯忌讳,可朱高炽还是说了:“几位大学士和侍讲,还有夏尚书和吕尚书。” 吕震! 吕震是靠着强悍的记忆力与揣摩朱棣的心思上位的,可要是解缙出来了,那么在解缙的比较下,他连渣渣都不如。 方醒的嘴唇动了几下,想起朱高炽对吕震的印象不错,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出了太子宫中,过了外五龙桥,方醒看到了纪纲。 看见纪纲没什么,可纪纲身边的那个人却让方醒的眸子一缩。 吕震! 吕震本是和纪纲在低声说着些什么,看到方醒后,他收起了笑容,板着脸哼了一声。 纪纲一直在侧耳听着,听到吕震的轻哼,偏头一看,那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隙。 “兴和伯进宫所为何事?” 方醒就站在对面,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依然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恨意。 “与你无关!” 一直到了家中,方醒还觉得这事真的是很诡异。 吕震善于揣摩朱棣的心思,可他今天居然和纪纲走在一起,这可是犯忌讳的啊! 看家的狗必然是不允许别人亲近的,否则哪天会反咬一口。 要过年了,方家上下都在为此做准备,张淑慧和小白忙的连方醒都顾不上了。 “大哥怎地来了?” 方醒正无聊间,听到张淑慧的声音后,就起身道:“那我出去迎一迎吧。” 张辅最近多读书,所以看着气质儒雅,不大像是武将。 两人到了书房后,张辅就皱眉道:“马骐上了奏折,说黄福处事优柔寡断,易使交趾人叛乱。” “马骐?” 方醒想起上次北征回来拦截到的那个信使,就沉声道:“大哥,此人当时准备和赵王联系言官上奏折,污蔑你有割据之心,你怎地没有动手?” “难啊!”张辅苦笑道:“当时为兄正在风口浪尖上,怎敢妄动!” 那时候的张辅只能留在金陵辅佐朱高炽,顺便看住南方,北征却是不能去的。 功高莫大于震主。 张辅虽然没有达到震主的程度,可朱棣总得要悠着点用他,不然到了子孙辈,那真是赏无可赏了。 “那黄大人如何?” 方醒没见过黄福,不过在南征时听到军中提起多次,都说他是一位难得的能吏。 张辅叹道:“黄大人在交趾行仁政,交趾百姓无不拜服。” 啧! 方醒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为平定交趾叛乱出过力的,而且交趾的位置重要,一旦丢弃,不但是放弃了一个粮食产地,而且还影响到边境地区的安定。 “那马骐为何敢这般肆无忌惮?” 张辅无奈的道:“马骐在交趾横征暴敛,多要金银,敬献之后,陛下深悦之。” “又不许使用金银,要那么多来干嘛?” 方醒不忿的道,然后又问起了交趾现在的情况。 张辅的一生荣耀就在交趾,所以提到那里,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阮帅不负众望,已经把交趾的豪族杀了不少了。” 方醒和张辅相对一笑,都觉得心中极为畅快。 张辅叹道:“德华,你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的机变,此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方醒谦虚了几句,张辅就走了。 “大哥怎么就走了?” 张淑慧看到方醒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就问道。 方醒捡起一张掉到地上的纸,看到全是过年要送礼的名单,就说道:“大哥久在军中,这一闲下来就有些苦闷!” “咦!” 方醒看到名单中居然有富阳侯府,就问道:“为何有富阳侯府?” 张淑慧讶然道:“夫君,重阳的时候,富阳侯府可是送了礼,咱们也得礼尚往来吧。” “重阳节你回礼了吗?” 方醒反问道。 张淑慧看到方醒的表情有些玩味,就知道自己怕是弄错了,“夫君,当然回礼了,而且还加了两成呢!” 方醒拿出一支水笔来,一边划去名单上的富阳侯府,一边说道:“这家人和为夫有间隙,而且行事和咱们不是一路的,以后别搭理。” 张淑慧哦了一声,也不去问原因。 “哎!” 方醒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变成个聋子,就把他在台州府拿下了依附于富阳侯府的那位左参议的事告诉了她。 “活该!” 张淑慧气愤的道:“早知道就不该加那两成,直接把礼物给丢出去!” 方醒点头道:“扔出去倒是不至于,不过咱们家底蕴不厚,那些勋戚们都在观望,所以……” “夫君。” 张淑慧柔声道:“夫君,妾身自然是相信您的,咱们慢慢来。” 方醒一怔,然后失笑道:“好,咱们慢慢来,总归有一天,为夫会让你感到得意。” 张淑慧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妾身已经很得意了。” 从白手起家到拥有这份家业,以及爵位,方醒不过是才用了几年而已。 “还会更得意的。” 方醒戏谑的道。 张淑慧羞笑道:“夫君又来嘲弄妾身了。” …… “那个方醒想干什么?” 方醒夫妻在耍花腔,可永平公主却在大雷霆。 再次看看书信,永平公主咬牙道:“去,叫茂芳来。” 这一去就足足是小半个时辰,李茂芳倒是来了,可头散乱,脸色潮红,手脚酥软的模样落到了那些侍女的眼中。 身心俱疲的李茂芳没搭理那几个侍女的眉眼,只是不耐烦的道:“母亲可有事?没事儿子就回去了。” “那个方醒你可认识?” 永平公主扬扬手中的信件问道。 “认识,不过……没啥交情,反而有些间隙。” 李茂芳满不在乎的道,这时他觉得恢复了一些,就眼神乱飘,逗的几个侍女都俏脸飞红。 永平公主不耐烦的道:“这些丫头你看上了谁就领回去,你且先去寻那方醒,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李茂芳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就大大咧咧的道:“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找汉王舅舅,保证能让那方醒俯。” 正文 第411章 请客,斗殴,奇怪的纪纲(今天继续五更,求支持!) 惠庆楼,当方醒到了时,看到朱高煦正百般无聊的在看着楼下的行人。 “怎么想着请我吃饭了?” 方醒才归家,自然是想在家中多呆几天。 朱高煦懒洋洋的道:“我在家编书也编累了,正好我外甥请咱们吃饭,那就不吃白不吃吧。” “你外甥?”方醒纳闷的道:“哪个外甥?” 朱棣又不止一个女儿,朱高煦的同母姐妹就有四人之多。 “是李茂芳那小子,专门托我请你出来。” 朱高煦说完一回头,就看到方醒已经起身。 “王爷,今日这饭我还真吃不得,先回家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本就有些郁闷,听到这话就更不爽了。 方醒淡淡的道:“没啥意思,只是你那外甥和我八字不合,天生的对头。” “兴和伯这是误会了吧……” 就在方醒想走的时候,李茂芳就像是个幽灵般的从外面飘了进来。 方醒回身,打量了一眼后道:“富阳侯双眼青,脸颊红,小心不举啊!” 李茂芳觉得有些疲倦,就靠在门边轻浮的笑道:“兴和伯可是和我有了什么误会?那今日正好,本候赔罪。” 说着李茂芳就看向了朱高煦,心想方醒就算是不给自己的面子,可汉王的面子他不可能不给吧。 朱高煦正纳闷呢,哪会看到他那双桃花眼传递的信息。 可方醒还真就不给了,他冷然道:“你是为了俞萍水而来的吧?” 李茂芳一听,以为方醒这是要妥协了,急忙就笑道:“兴和伯既然知道,那何不如上一本奏折,就说俞萍水的罪证是别人伪造的,那我富阳侯府感激不尽。” 呵呵! 方醒忍不住被气笑了:“你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就想把方某给卖了?” 你妹的!那俞萍水已经被押解进京了,这个时候方醒说当时的证据是假的,那后果会是什么? 你方醒办事就是这般不靠谱? 你早不说,尼玛都到了金陵才说。 而且这个证据是谁给你的?爆出名字来! 李茂芳愕然道:“不过是收了点财物而已,兴和伯何必呢!” “何必呢?” 方醒看看正一脸懵懂的朱高煦,就说道:“俞萍水在浙jiang收受下面的贿赂,你说是小事?” 方醒想起那些渔民被各种名目的杂税逼得卖儿卖女,甚至是举家潜逃,就忍不住骂道:“蛀虫!” “你骂谁呢?” 李茂芳一愣,接着就怒不可遏。 他可是朱棣的外孙,公主的儿子,大明的富阳侯。 可今天居然被人骂做蛀虫,这不能忍吧? “那俞萍水庇护酷吏横征暴敛,你去那边看看,多少人家为此家破人亡!” 方醒喝道:“方某骂的就是你们这些蛀虫!到了这个地步,你富阳侯府居然还想着为那俞萍水开脱,好处没少拿吧!” 李茂芳气道:“你方醒不过是伯,真当自己是御史吗?” “富阳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盼着俞萍水的靠山倒霉,你小心哪天有报应上身啊!” 方醒冷哼一声,连朱高煦都不想搭理,直接从李茂芳的身边出去。 “哎哎哎!” 朱高煦急忙就追出去喊道:“这关本王何事?方醒,你可别跑,今儿我没带钱。” 李茂芳看到连朱高煦都不帮自己,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黑——这不是生气,而是‘操劳’出来的。 “方醒,你这般刻薄,怪不得至今还是膝下无人,这才是报应啊!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刚走到楼梯口的方醒止住了脚步,回身看着李茂芳,目光森然。 “你再说一遍?” 方醒不担心自己没孩子,他只担心这话被传到张淑慧的耳朵里,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这年头只要女人生不出孩子来,那罪过全都在她的头上。 李茂芳挑衅的道:“难道你有儿子吗?” 朱高煦在边上捂住了脸,觉得自己这个外甥真是在作死。 方醒可是连郑亨都揍过啊! “去尼玛的!” 朱高煦放开手,果然看到方醒正揪住李茂芳的衣领,那拳头就朝着他的小腹连续重击。 等方醒放开手时,李茂芳就像只大虾般的跪在了地上,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大摊的酒食。 方醒退后两步,强行压下想一脚飞去的冲动,道:“方某在家中看着你富阳侯飞黄腾达,等着北平府的那位给你把富阳侯换成国公!” “呕……” 李茂芳终于撑不住了,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方醒,你……呕!” 这次连朱高煦都明白了点什么,他拍拍手道:“是你母亲吧?永平打小就和老三好,啧啧!没想到啊!你且好自为之吧。” 李茂芳哪有资格谋反,不过是他的母亲永平公主在老公死后就有些膨胀,又不大服气朱高炽,所以才和赵王关系密切而已。 当李茂芳被人送回家后,永平公主哪还忍得住,当即就叫人备车去了宫中。 “父皇……” 一见到朱棣,永平公主就哭了个稀烂,然后加油添醋的把方醒怎么欺负她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父皇,现在连一个兴和伯都敢欺负我们,您可得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问道:“为何?” 永平公主楞了一下,心想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怎么你还问呢! “父皇……” “纪纲,你来说说。” 朱棣又继续低头看奏折。 纪纲在边上肃然道:“陛下,今日富阳侯请了汉王殿下和兴和伯在惠庆楼吃饭,还未开席,富阳侯就为了俞萍水之事,让兴和伯上奏折求情,兴和伯拒绝,然后富阳侯就讥讽了几句,就打起来了。” 永平公主不敢相信的看着纪纲,心想咱们可是一伙儿的啊!你怎么就敢背叛呢! 朱棣没说话,只是在批阅奏折。一直等到把那一大摞奏折都批阅完后,这才淡淡的道:“回家后令人抽李茂芳十鞭,朕会令人去验看,去吧。” 永平公主的心都要碎了,可却不敢求饶,只得狠狠的瞪了纪纲几眼,匆匆的出了宫。 大太监和黄俨一直在边上隐身,此时都诧异的看着纪纲,心想这位难道是又要变换立场了? 要知道纪纲在方醒的手上可是吃过不少亏,可今日他的表现真的是太无私了啊! 可纪纲依然是这样肃然的表情,连朱棣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有大臣风……” 正文 第412章 大明虽大,却无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第四更,晚点还有一更!) “纪纲改性子了?” 方醒正在写奏折,闻言就伸手想去摸摸朱瞻基的额头:“你没烧吧?” “德华兄……” 朱瞻基哭笑不得的避开。 方醒把奏折的最后写完,然后递给朱瞻基。在朱瞻基仔细看的时候,他摸着下巴思忖着。 这事蹊跷啊!难道狗还改的了吃粑粑? 方醒摇摇头,他隐约记得纪纲最后的下场不大好。 “难道这厮是想向我示好?”方醒有些沾沾自喜的自恋着。 朱瞻基看完了奏折,皱眉道:“德华兄,这个……要不就改改?” “不改!” 方醒梗着脖子道:“那马骐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他这是在毁掉我大明的交趾布政司,若是没有黄福在,我断定十年之内,交趾的局势必然会被这种横征暴敛官逼民反!” “交趾能稳定,则我大明西南无忧!” 朱瞻基看着方醒那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 奏折很快就通过朱瞻基的手送到了朱棣的御案上,他拿起奏折,放到远处看着。 “……臣以为,安定交趾对我大明之西南有莫大的好处,其次,交趾气候一年轻易两熟,如若我大明握住交趾,广种水稻,则我大明西南将不缺米粮……” 大明目前虽然不缺粮食,可史书上那漫长的饥饿史告诉朱棣,粮食永远都不嫌多! “……臣闻中官马骐在交趾横征暴敛,此举必将导致交趾上下离心,一旦有人登高,则交趾糜烂矣……” 朱瞻基在下面看着朱棣的脸色,看到已经有些红了,而且他握住奏折的手青筋暴起,不禁大悔。 我就不该把这份奏折送来啊! “……陛下雄才大略,我大明疆域辽阔,臣万死,但有一言……” “大明虽大,却无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朱棣的脸更红了,朱瞻基心中冷,就准备下跪求情…… “大明虽大,却无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朱瞻基讶然,当时他看奏折时,主要是看方醒关于交趾的看法,所以没注意到后面。 “大明虽大,却无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朱棣手上的青筋再次暴起,脸上也更加的红了。 朱瞻基觉得身体有些轻微的打颤,不住的在咀嚼这这句话。 …… 张辅有些担心交趾的形势,特别是担心马骐的举动会造成恶果。 可这件事朱棣并未问着他,所以他也只得在家中干着急。 “国公爷,国公爷,大好事啊……” 薛华敏的声音传来,张辅淡淡的道:“什么好事?” 对于张辅来说,除去领兵之外,再无其它念想。 薛华敏进来后躬身道:‘国公爷,两件好事,第一件就是三老爷估摸着要升官了。’ “这我知道,不过是闲职而已,不足为喜。” 张辅淡淡的道,张軏年后就会升官,这个消息早有人透露给了他,可最终结果他早就知道了。 薛华敏楞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起了第二件好事。 “陛下下旨,令交趾自明年始,贡物减半,并申斥中官马骐……” “好!” 张辅拍案而起,唏嘘道:“若是这般的话,则交趾必然稳固,按照德华的说法,用时间磨,慢慢的,等交趾人习惯了之后,那里就是我大明自古以来的土地了。” 欣喜之后,张辅疑惑的道:“陛下怎地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交趾在朱棣的心中就是个蛮荒之地,若不是交趾反复侵袭大明边境,朱棣根本就不乐意打下那个地方。 “是二姑爷……” “什么?怎会是他……” 胡广对交趾的形势也有些疑虑,所以就去找了夏元吉。 “维喆,如若交趾叛乱,户部能否支撑下去?” 夏元吉苦着脸道:“我不知,若是规模大的话,本官大概就得找根绳子挂房梁了!” 胡广皱眉道:“果真这般艰难?” 作为辅政学士,胡广必须要随时知道这些信息,然后在朱棣提出问题时才好应对。 夏元吉叹道:“若不是兴和伯上次从瓦剌、鞑靼的手里挖到了大批的财物,我最近哪有时间去第一鲜吃饭呐!” 这个答非所问宛如天外飞仙,一下就让胡广的心沉了下去。 “财物虽好,可对瓦剌、鞑靼逼迫太过,迟早会如同交趾般的生乱!” 夏元吉摇头道:“交趾那是中官太过,可瓦剌和鞑靼却是兴和伯说的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饱,还不如不喂,先抢他一把再说。” 胡广无奈道:“维喆啊维喆,你也跟着兴和伯学的市侩了啊!” 夏元吉瞪眼道:“若不市侩,户部的仓库早就空空如也了,就说北平的贡院,若没有那两笔财物,哪能修得起来!” 哪怕以胡广的城府,听到这话依然浑身不自在。 “交趾必须要平定下来!” 胡广沉声道:“否则……” “否则本官就要去寻死!” 夏元吉愁眉苦脸的道:“要不劝劝陛下?好歹换一个中官吧。” “换不了!”胡广笃定的道:“陛下的性格坚毅,绝不会……” 说是坚毅,其实就是骄傲,或是傲娇。 如果召回马骐,那就证明朱棣当时的决策是错误的,这让骄傲的朱棣如何能接受? 夏元吉想了想:“要不就劝劝陛下,稍微少些征用?” 由于朱棣不把交趾当回事,而且交趾人反复叛乱,所以他一怒就定下了让交趾每年必须要交付若干贡品。 “难啊!” 胡广觉得这事真的难,不然以杨荣的机变和大胆,早就劝说了。 “罢了!此事听天由命吧!” 胡广有些气馁的道,然后起身准备回去。 夏元吉知道胡广不敢去测试朱棣的容忍度,所以选择了放弃。 “哎!本官要倒霉喽!” 夏元吉正准备送胡广出去,可却听到了些声音。他摆摆手,示意胡广稍等。 “听说了吗?陛下下旨,明年交趾的贡献减半。” “真的?哎哟!那可真是不错,交趾一平,我户部就算是少了一边的担子。” “那还有假,而且陛下还斥责了马骐,估摸着他要是再敢乱伸手,那脑袋就保不住了。” “是谁让陛下改变了主意?莫不是太子殿下?” “嘿!说来没人信,居然是兴和伯。” “什么?你没听错吧?” “哪里会错!这消息可是宫里出来的。” 听到这里,夏元吉满脸的喜色,可一转身,却看到胡广一脸的苦涩。 那个方醒啊…… “而且兴和伯的奏折上有句话,啧啧!听了我都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从军去!” “什么话?你快说呀!” “大明虽大,却无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话音刚落,屋里屋外一阵静默…… 正文 第413章 明年我想开家书院(第五更!) 当方醒还在纠结于这份奏折是否有用时,他奏折上的那句话已经在许多人的嘴里咀嚼着。 有人不屑。 “哗众取宠!难道我大明要为那蛮荒之地付出倾国之力吗?”吕震不屑的道。 “兴和伯此言过了,毕竟中原才是我大明的精华,只要保住了中原,那我大明无忧矣!” 而也有人热血沸腾,恨不能明日就从军。 秦淮河边的酒楼里,几位书生不顾夜禁,喝得伶仃大醉,然后相互搀扶着回去。 “兴和伯果然是我辈楷模啊!不但文事了得,武功之鼎盛,在我大明的读书人中谁能比?谁能比……” “明日小弟就去买一本兴和伯的数学,好好学学,看看兴和伯的新学到底是什么……” “站住!” 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结果当晚这几位就去了免费的住所。 …… 快过年了,和那些还在等待着初一开始放假的官员不同,方醒没有具体职务,礼部安排的朝贺名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于是他得以舒坦的在家呆着。 “过年才五天假,不过加上元宵节的十天,倒也不错啊!” 方醒起床后,就感念着朱棣比他老爹和气多了。朱元璋当年在位时,一年只给官员们三天假。 ——冬至,春节……还有老朱的生辰! 尼玛!本身大明官员的待遇就差,而且还遇到了老朱这等对贪腐抱着极端态度的君王,最后连假期都不给,这活不好干啊! 早餐居然是糯米饼:糯米蒸熟,捶打成泥,然后包裹咸豆沙成饼状油炸。 一口下去,油香和糯米的软糯粘连,混合着咸豆沙的味道,让方醒简直就停不住。 张淑慧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醒去拿第三个糯米饼,赶紧就劝阻了。 “夫君,吃多了会冒酸水呢!” 方醒念念不舍的放下了油炸糯米饼,然后也拿掉了小白手上的那个,正气凛然的道:“女孩子家家的,少吃这些东西,不然脸上会长红痘。” 小白一想也对,这才喝起了粥,可转眼间,她就现那个糯米饼不见了。 “少爷,你……” “呃!” 方醒吃的心满意足的到了学堂,今日就是最后的一天了。 家丁们、马苏等人都在,方醒进去后,就作了一个总结。 “今年马苏中了举人,可我并不觉得欢喜。” 方醒的开场白就让大家有些吃惊,要知道这可是应天府的举人啊! 马苏嘴角含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呢?”方醒指指脑袋道:“因为他是靠着儒学才拿到了那张可以进入官场的请帖。” 在这个时候,举人就可为官了,而且不少举人最后致仕时身居高位。 “我不是讨厌儒学,毕竟我自己也是占了儒学的便宜。” 方醒觉得有必要给这些学生们讲解一下自己的思路和讲解。 “老师。” 这时姚平、钱明、杨成元、兰炳烈四人出现在了门口。 方醒有些愕然,然后颔道:“进来吧。” 这几人大概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才把衙门的事情交代清楚,赶过来了。 等他们坐下后,方醒继续说道:“儒学对于规范秩序,熏陶个人品德是有很大的作用,可再进一步的话,儒学就显得无所适从。” 朱瞻基也来了,不过他没进来,而是和梁中一起站在外面听着。 “……所以我要求你们必须要勤奋,学好每一科功课,不管是儒学,还是数学、物理、化学、地理……” “简而言之,你们必须要学好这些功课,然后一生受用。” “但你们不应当只想着自己,我对你们的要求是……” 方醒停顿了一下,慎重的道:“你们要当种子,当新学的种子,慢慢的把新学播撒在大明的每一个角落里,要让世人知道这个世界……” 方醒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他侧身对着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挥拳道:“要让世人知道这个世界原来他们根本就没看懂!” “用物理去告诉他们,物质原来是如此的奇妙;用化学去告诉他们,原来很多物质改变一下,居然能形成另一个形态,产生不同的用处;要用地理去告诉他们,大明只是世界的一隅,我们并没有骄傲自满的权利,大明……” 方醒再次挥舞着拳头道:“大明必须要抓住每一次机会,不然在遥远的西方,那些白色肌肤的家伙迟早会让我们窒息……” 当白种人占据南亚、东南亚之后,大明就会被封锁在这块6地上,那感觉和窒息没什么区别! “真想当方先生的学生啊!” 贾全感叹道,他略微知道一些方醒教学生的东西,所以对外界那些所谓的‘杂学’抨击根本就不屑一顾。 朱瞻基感觉到了方醒的急切,可他知道,方醒对在永乐朝中大规模推广新学有些疑虑,因为时机不成熟。 “……” 把课堂交给马苏后,方醒出来笑道:“宫中最近事务繁多,你怎地有空来了?” 朱瞻基笑道:“昨日家父得知了德华兄的奏折,很是激赏,这不就让小弟来送些东西,也好过正旦。” 正旦就是以后的大年初一,方醒闻言也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顺手又送去了回礼。 “德华兄,明年可有什么打算?” 朱瞻基临走前问道。 明年大概不会有什么战事,而方醒又没有具体职务,所以时间一大把。 方醒听着里面马苏在讲课的声音,轻松的道:“明年我准备在方家庄开一家书院,多收些学生。” 朱瞻基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方醒刚才为何会说那一番话。 “大明那么多人口,而且愿意学我这门学识的人不会多,你且放心吧。” 方醒知道朱瞻基在担心着什么,就笑道。 且不说会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到方家庄来,如果方醒真的招收几百人,估计马上就会成为金陵的焦点。 “我很有耐性的。”方醒微微笑道。 可有人却失去了耐性! “少爷,那李茂芳在家中骂您呢!” 方醒一怔,他根本就没关注李茂芳被朱棣下令鞭打的事,不知道李茂芳是抽了什么风。 小刀气愤的道:“是有人卖了消息给小的,说是那李茂芳的家奴出来提到过。” 玛德!那货真的是想作死吗? “骂了什么?” 方醒问道, 小刀尴尬的道:“骂了老爷是幸进之徒,说老爷沽名钓誉,迟早有一天会被太孙厌弃,还有就是说老爷您不顶用,所以连妾都没有。” 方醒先是气得够呛,可听到最后就笑了。 “小妾?你家老爷我不是有小白吗?”方醒觉得要是自己再找来一个小妾,这家里估计就会展开一场暗战。 不过方醒并没有因此放过李茂芳的打算。( ) 正文 第414章 神药,神医。 李茂芳被他老娘命人抽了十鞭,事后宫中还有内侍到富阳侯府来验伤。 () 背上的十鞭打的实实在在的,于是李茂芳只得在家趴着。 一个习惯出去寻花问柳的男子突然闲下来,那滋味当然不好受,只觉得生活都没有了重心。 “吱呀……” 房门打开,一个俏婢衣衫不整的出来。她看看左右没人,就反身冲着房间里轻呸了一口。 “就那两下,那还脱什么衣服……哼!” 而房间里的李茂芳正气喘如牛的趴着,背上的鞭痕已经消散了许多。 “这药还不错,就是短了点。” 休息了一会儿后,李茂芳就叫人服侍自己起身。 伸手在帮自己穿衣的俏婢脸上摸了一把,李茂芳觉得一点兴趣都没有。 “侯爷,小的找到了一个神医。” 正郁郁时,李茂芳的小厮走进来,一脸谄笑的道。 李茂芳一听就怒了,骂道:“谁的伤药有本候的好?什么狗屁神医,打出去!” 小厮一愣,就道:“侯爷,那不是治伤的神医,而是…..” 看到小厮指着下面,李茂芳的眼睛一亮,“可是真的?” 小厮点头道:“侯爷,小的开始不相信,可那人拿出个瓶子,只用了两滴!” 小厮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脸震撼的道:“就家里的那只看门狗,滴了两滴,那玩意儿涨的跟棒槌似的。” 李茂芳兴趣大增的问道:“后来呢?” 小厮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咱侯府的狗没母的,那狗现在都要疯了。” “嘶……” 李茂芳觉得有些小兴奋,可他自己却担心会泄露身份,于是就叫小厮去问问价钱。 等了一会儿后,小厮回来了。 “侯爷,这个数。”小厮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百两?”李茂芳怒道:“两百两能有多少?” 小厮比划了一个高瓶子的模样,艳羡的道:“侯爷,最少能用一年。刚才就在咱侯府的对面,有两人都想抢着买,小的报出了侯爷您的名号,嘿嘿,都乖乖的走了。” “那还行,赶紧去买,顺便看看那狗怎么样了。” 李茂芳想着既然是抢手货,赶紧就先买下来。不过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他自然要先试用一下。 可家中就他一个男主子,他怎么会给家仆用! 没等多久,小厮就小心翼翼的捧着个细高瓷瓶进来了。 “侯爷,那狗屁事没有,正在……嘿嘿!” 打开瓷瓶一看,里面那绿色的液体浓稠,闻一下就觉得有些刺鼻的芬芳,令人头脑一清。 “怎么用?” 李茂芳有些蠢蠢欲动的问道。 小厮看着那瓷瓶中少了些的液体,心虚的道:“侯爷,那神医说,要把那东西整个浸泡到里面去,坚持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 “本候当然想更长了。” 李茂芳在别的地方没啥毅力,可关切到自己的幸福生活,他从不缺动力。 小厮赶紧帮他解衣,一边解衣一边道:“那神医说了,开始时会有些刺痛,可这就是神药在起作用了,在改造……那个东西,坚持下去,一直到感觉不到刺痛,则无坚不摧…….” 李茂芳觉得小腹一阵火热,迫不及待的道:“这神药叫什么名字?” 小厮想了想,“好像叫做什么神油来着……对了,叫做大食神油!” “那就泡泡吧。” “嗷……” “侯爷,坚持住……” …… 朱棣理完政事,正准备吃午膳,可却听到外面有些喧嚷,就怒道:“看看是谁?” 大太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一脸便秘表情的道:“陛下,是永平公主。” 朱棣不耐烦的道:“她又闹什么?” 大太监憋红了脸,期期艾艾的道:“陛下,是富阳侯,他用了什么神药,结果……” 朱棣最见不得别人说话留半截,当即就冷哼了一声。 大太监只得说道:“富阳侯的不文之物肿胀难当,被卡在了瓶子里,公主是来寻御医的。” “什么?” 朱棣瞪大了眼睛,失态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 而在方家,方醒看着那一堆小瓶子,遗憾的道:“浪费了我多少的风油精啊!” 等卸掉化妆的方五和小刀回来后,方醒就问效果如何。 方五回想起富阳侯府中的那声惨嚎,不禁打了个寒颤道:“老爷,御医都已经去了。” 方醒呵呵笑道:“这个年富阳侯府可就热闹喽!” 岂止是热闹?富阳侯府如今就是鸡飞狗跳。 几个御医打破了瓷瓶,可却不小心割伤了那玩意儿,顿时永平公主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可只有李茂芳这个儿子,要是绝了根…… 很快,搜寻那个神医的身份就成了一件大事,结果也顺带把李茂芳的遭遇传了出去。 “听说富阳侯的事了吗?笑死人了!” “说是那东西要废掉了,这下可好,永平公主大概要疯了。” “……” “是不是你干的?” 朱高煦专门来了一趟。 “什么是我干的?” 方醒一脸愤怒的道:“我倒是巴不得他倒霉,可也没那神药啊!” 朱高煦突然笑道:“其实不管是谁干的,那小子都该被收拾一顿。” 神经病! 方醒没好气的道:“王爷可是有事吗?” “当然有事。” 朱高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递过去道:“帮我瞅瞅,这题怎么做。” 方醒接过一看,原来是一道方程式,而且是刚好超出了数学第一册的难度范围。 “咦!这人有意思。” 方醒看了看,就问道:“是谁的?” 能自己延伸难度,这个主动性可不差,方醒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好学生难得嘛! 看到方醒唰唰唰的就把题目解了,朱高煦一把抢过来道:“那我就走了啊!” “且等等。” 方醒赶紧拦住,追问道:“这题目究竟是谁给你的?不说?此后我家的美酒你就别想了。” 朱高煦想起方醒的美酒,咽喉动了一下,这才不耐烦的道:“就一个倭国的学生,拿了把祖传的宝刀,让我把题目给你看看,还说什么想拜你为师……” 倭国人? 方醒一把抢过那张纸,唰唰的撕成了碎片,然后冷冷的道:“我不教异族人!” 朱高煦郁闷的道:“可我也没说让你收他当弟子啊!就想着拿这题目把宝刀哄到手了再说。” 方醒似笑非笑的道:“王爷难道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朱高煦无奈的道:“那人还送了不少银子,此刻就在方家庄的田边等着呢。” 正文 第415章 斯波义元的大手笔 方家庄的外面,几个大明服饰的男子正守护着一辆马车,态度恭谨。 斯波义元好奇的看着这个大明的农庄,和这里比起来,倭国那些被分割的很细的田地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且那些庄户看着精神很好,穿着也很得体。 “果然是大明啊!”波斯义元叹道:“物华天宝……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遣唐使。”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池塘边的大树上,知了在声声……” 一群孩子背着外形奇怪的背包,蹦蹦跳跳的背诵着功课,唱着歌从斯波义元的马车前走过去。 “果真是人杰地灵。” 斯波义元再次感叹道:“若是我的大业能成,斯波家能掌握大局,当如是也!” “主公大人。” 边上一个中年男子躬身道:“主公大人,斯波家此时正是低谷,也只有您这样雄才大略的主公才能重振斯波家。” 斯波义元沉默了片刻,道:“去一个人,就说我斯波义元拜见兴和伯,有要事相商。” “是。” 等人进了庄子,随即就被家丁们控制住了,带着去了主宅。 看到这一幕,有随从就道:“主公大人,这大明的兴和伯对斯波家的大业有何帮助?居然能让您屈尊到此?” 波斯义元注视着那些家丁的背影,淡淡的道:“方醒此人不过举人出身,可治学却偏于实用,统军更是威名赫赫,声震南北,而且还是大明皇太孙的老师,有足够的影响可以帮助我们,明白吗?” 看到手下还是有些懵懂,波斯义元皱眉道:“如果能得到方醒的青睐,不但能学到最实用的学识,而且还能看看能否说动大明方面……” “波斯义元?干嘛的?” 方醒对倭国人真心的不大了解,只知道有个什么战国时期,然后就是在大明开始衰落时入侵朝鲜,被帝国余辉的大明军队打的满头包。 “伯爷,我家主公大人乃是斯波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只因身份不显,被排挤至此,恳请伯爷收下我家主公大人,将来必有厚报。” 来人一口大明话说的很利落,朱高煦有些舍不得那把宝刀,可却不愿意勉强方醒,一时间有些郁闷起来。 方醒的手已经握住了杯子,正准备扔出去,可心中一动,就问道:“斯波家和足利义持的关系如何啊?” 来人抬头道:“敢问伯爷,您对足利义持如何看?” 咦!挺有胆色的嘛! 方醒笑了笑,就在这人以为会有答案的时候,他却淡淡的道:“你也有资格这般问我吗?” 朱高煦觉得方醒有些太冲动了,正想劝几句,可来人的反应却让他大吃一惊。 “啪!啪!啪……” 方醒的话音刚落,来人就开始有节奏的抽打自己的脸。 没几下,这人的脸颊就肿了起来,方醒等着有十个耳光后,才说道:“罢了。” 来人垂首道:“小的冒犯了伯爷,任凭处置。”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方醒丢给朱高煦一个橙子,然后问道。 来人一脸悲愤的道:“斯波家已经被征夷大将军抛弃了……” 征夷大将军就是足利义持,方醒一怔,然后脸色就好了些,“那就让你的那位主公大人进来吧。” 等家丁带着来人出去后,方醒交代道:“让马苏和黄钟来此。” 朱高煦吃完了橙子,好奇的问道:“你这怎么又改主意了?” 方醒摇摇头,“不是改主意,只是因为他们是幕府的敌人而已。” “幕府是何物?” 朱高煦有些茫然的接过了方醒递来的苹果,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等马苏和黄钟来了之后,方醒交代道:“等会儿你们别说话,都仔细观察那些倭人的神色,注意听他们话里的意思。” 在对外关系上,大明总是显得有些反应迟钝,对外喜欢怀柔。却不知道历史大势这辆坦克正在浩浩荡荡的开过来,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很快,一个穿着打扮和大明人没有区别的年轻男子步入了前厅。 “斯波义元见过大明兴和伯。” 斯波义元躬身行礼,方醒趁机打量了一下。 “请坐。” 等坐下后,方醒捧着茶杯不出声,却意态从容。 而斯波义元却没有资格这般从容,所以他轻声道:“伯爷学究天人,义元久盼能聆听教诲,听说伯爷有教无类,义元今日冒昧,想敬献些许助学之资,恳请伯爷收下。” 方醒依然是在看着茶杯上的水汽,等到连在场的人都在为斯波义元感到尴尬的时候,他才缓缓的道:“我的数学刊行天下,看了你的题目,倒是有些悟性。” “不敢不敢,义元如何敢称悟性,毕竟马君的才能胜过我百倍。” 说着斯波义元对马苏微微一笑。 马苏才从国子监退学不久,但在国子监里,两人还是碰过几次面的。 “伯爷在国子监的两次讲话,义元感觉受益无穷。” 这马屁拍的不错啊! 不过方醒并未觉得受用,正好斯波义元的‘助学金’来了。 在外面的方五隐蔽的用右手比出了三根手指头,方醒就有数了。 有钱人啊! 倭国长期闭关锁国,国内积蓄了大量的金银。 “我这里没有你要学的东西,国子监就已经足够了。” 可方醒却摇摇头,直接拒绝了斯波义元的要求。 斯波义元的脸色黯然,起身道:“既如此,义元不敢强求,只想此后遇到学业上的难题时,能请教于伯爷。” 大家都觉得方醒还会继续拒绝,可没想到方醒却点头道:“我的时间很紧,不过偶尔几次倒是无碍。” 咦! 马苏和黄钟都有些诧异,他们觉得以方醒对待异族人的态度,拒绝才是常态,可怎么突然又答应了呢? “多谢伯爷!义元告辞了。” 看得出来,斯波义元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连出去时的步伐都多了些轻快。 “伯爷,这人没带走他的东西。” 等斯波义元走了之后,方五进来禀告道。 “是什么?” 方醒不以为然的问道,在他看来,最多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 方五却看了看朱高煦,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怎地,害怕本王给你爆出去?” 朱高煦把苹果核准确的丢进了边上的一个垃圾桶里,然后瞪眼看着方醒。 “王爷不是那种人。” 方醒对着方五点点头。 方五才敢说出到底是什么。 “老爷,全是金子!” “卧槽!” 正文 第416章 建书院的钱有了 “都说说吧。” 方醒坐在椅子上,表情淡然的吩咐道。 马苏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先表看法。 “老师,弟子觉得此人有些假。” 方醒赞许的点评道:“倭人善于隐忍,你继续说。” 马苏得到了鼓励,信心大增。 “此人先是以随从来试探,然后又以恭谨来试探老师,再次是金银……” 马苏眉间全是从容的道:“在被老师拒绝之后,此人退而求其次,不过是想和老师套近乎罢了。” 方醒面无表情的在听着,可身体却不禁后仰,显得极为的快慰。 马苏那年轻的声音依然回荡在前厅里,让所有人都在凝视倾听。 “最厉害的是,此人最后居然把大笔的银钱留在这里,这就是诱惑!” 马苏提高了声音:“他这是在看老师对待财货的态度!如若老师表现出了贪婪,那他此后将会投其所好,为达成目的不断送上钱财。” 这次连黄钟都面露欣赏之色,心想方醒的这个弟子不得了,还未及弱冠,可见识已经甩了旁人一大截。 “老师,您不会收下吧?” 马苏笃定的看着方醒问道,根据他以前的行事,觉得这笔钱大概会被退回去。 “不退!” 方醒笑呵呵的道:“这可不算是贿赂,不收下我觉得亏心!” 朱高煦早就闷狠了,闻言道:“傻子才会退!” 马苏有些不解,可黄钟却笑眯眯的道:“既然知道此人的目的,那不要白不要啊!伯爷好容易休息一会儿,可却被人打扰了,一点赔偿都没有……不大合适吧。”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倭人自前唐以来,就对我汉人虎视眈眈,白江口一战倭人丧胆,最终选择了臣服,并派出遣唐使来学习。” “前宋时,文化昌盛,倭人更是不惜送来女人,名曰借种!” 方醒讥笑道:“可到了本朝,你们都看到了,那些倭寇大概是觉得我大明武力不彰,于是频频侵犯海疆。若是我大明置之不理,呵呵!第二次白江口之战不可避免。” 方醒想到了万历三大征,其中的援朝最为耗费。 “那还等什么,打他娘的!” 朱高煦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生锈了,巴不得有仗打。 “此时打不得。” 方醒淡淡的道:“倭国此时南北朝刚合并,隐患未消,若是此时远征,正好是帮助他们举国合力,划不来啊!” 朱高煦失望的走了,方醒才喜道:“正想着建个书院要花多少钱,这下可是解决了。” 黄钟侧脸道:“伯爷,这个斯波义元此后怎么对待?” “敷衍。” 方醒在盘算着书院的花费,闻言就随口道。 “这事需要时机。”方醒分析道:“斯波义元野心勃勃,可目前的足利义持却掌握着大政,两者相差何止道里计?所以不用管他,且待以后。” “放长线钓大鱼吗?” 马苏喃喃的道。 方醒起身,看着外面那几个装着黄金的箱子,说:“时机不在于我,而在于斯波义元的仇恨。当他的仇恨足够深,在倭国国内联系的势力越来越多的时候,那就是时机。” 黄钟却不相信,他认为那不是斯波义元的时机,而是……大明,或者说是方醒的时机。 “伯爷,您是想要倭国乱起来吗?”黄钟算是有些知道了些方醒的性格,而且也见识了他的手段。 想起在台州府时,那些被枭、被封入土堆化为京观的倭寇,黄钟就觉得眼皮子直跳。 老天爷啊!难道兴和伯想在倭国铸造无数的京观吗? 方醒含笑道:“没有的事,倭国与大明一衣带水,又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不征之国,我怎会造次。” 可在黄钟和马苏看不到的地方,方醒的脸上冷冰冰的,被打开的箱子里闪烁着的黄色光芒都无法让他的眼中升温。 “盯紧他,我要知道他在金陵的活动轨迹!” “是,老爷。” 小刀信誓旦旦的道:“小的在外面已经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保证能盯住这厮!” 方醒点头道:“注意,每次去见那些人的时候,把自己的脸给修一下。” 小刀笑嘻嘻的摸出一个盒子道:“老爷您放心好了,小的绝不会让人认出来。” “去吧。” 方醒目视着小刀出去,回身对黄钟和马苏解释道:“我早已令小刀在金陵城中结交了些小人物,上次马苏被救出来就是他们的手笔。” 马苏知道这事,对自己老师的手段早就已经不会惊讶了。 可黄钟却有些吃惊,因为他一直以为方醒就呆在方家庄中逍遥,等有战事时才一展身手。 可这种行为是不是……和方醒的生活有些不大合拍呢! 方醒看到了黄钟脸上的愕然,就说道:“虎无害人之心,可也得磨砺自己的爪牙,等待有人侵入领地时,才能驱敌。” 黄钟打了个寒颤,然后默默看着方醒走出了前厅,对地上那些黄金漠然视之。 “方家不差钱。” 方醒回头对黄钟说道:“如果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相信我,我能让你看到这世上从未见过的一大笔财富,你永远都无法想象的财富!” 黄钟被方醒脸上的微笑给镇住了,只能是机械的点头。 “夫君,这些黄金都是咱们家的了?” 等黄金被送进库房后,张淑慧满眼迷醉的摸着这些金锭问道。而小白没心没肺的正在把大黄抱在黄金上,看到大黄拉了泡粑粑也视若无睹。 方醒摇头道:“这些黄金我要用在修建书院上面。” 张淑慧哦了一声,然后有些失望的摸了摸,回身就对小白说:“走,咱们去拟拟正旦那天的菜单。” 小白这次看到了金锭上面的那泡鹅便,她吐吐舌头,赶紧跟着张淑慧去了。 视钱财如粪土啊! 方醒也没去擦那鹅便,只是想着张淑慧的小性子。 这个女人大抵是经过贵族教养的,可和方醒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年后,渐渐的就露出了本性。 不过没什么不好,方醒觉得张淑慧很真实。 至于那些所谓的仙子,单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让方醒倒胃口,更别提做什么仿佛都是用尺子事先标好的,让人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个人偶。 转身出去,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方醒看着那些箱子,心中却想起了倭国的银山…… 正文 第417章 狙杀(第四更,昨晚两点半睡觉,眼皮子睁不开了。) 后天就是正旦了,而明天在方家也很重要。 “以后咱们家要过三十。” 方醒摆出家主的架势说道:“一年之末,一家人围在一起,守夜!” 张淑慧抿嘴笑道:“夫君可是兴和伯,当然您说了算,小白,快去告知花娘,明日咱们家也要好好的吃一顿。” “不是好好吃一顿!” 方醒瞪眼道:“是当成和正旦一般的过。” “是,都听夫君的。” 张淑慧拉着小白出去交代事情,只留下方醒在那里瞪眼睛。 “老爷,那斯波义元去了几位辅政学士的家中。” 小刀的网络看来很成功,第二天就把斯波义元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的。 方醒眯眼道:“谁收了他的东西?” 小刀摇头道:“人都没让进去,就把帖子送回来了。” 不错! 此时的大明文官虽然毛病不少,但那几位辅政学士的操守还是值得肯定的。 “斯波义元用了什么名义去的?” 方醒希望他是用倭国王子这种头衔,那样的话,以后方醒会让他知道王冠不能随便戴,那后果会让人后悔终生。 小刀摇头道:“没看到帖子,不过有人听到门房骂了句瞎眼的倭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很好!” 方醒觉得这个结局是最好不过,以后他也不用再记着谁会在倭国的事情上搞鬼。 “老爷,有人看到斯波义元的人去了锦衣卫,然后笑着出来了。” “纪纲?” 方醒的声音一冷,问道:“可是带东西去了?” “没带。” 小刀有些迷惑,他觉得没有礼物的话,纪纲应该不会给倭人好脸! “他学乖了,知道要先试探深浅了。” 是个好苗子啊!可惜却是倭国人。 方醒吩咐道:“让人盯紧他,近日如果他再出门,那必然就是去找纪纲。” 小刀领命而去,方醒也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面的小房间里,方醒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个长盒子。 打开箱子,方醒看着这个被他自己改造的枪盒。他伸出手去,摸着冰冷的枪身,觉得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了。 “你不敢去的吧……不然就是永乐十二年的最后一声爆竹……” 方醒把枪架在桌子上,瞄了一下。 倭国的局势方醒不会允许纪纲插手,否则事情多半生变。 方醒熘达出了内院,就看到小刀正在给那些家丁们说书。 “那张飞一听就不得了了,马上就摆出香案,捉了只老母鸡,然后三人就割手指头,发誓说今生一定会活着盖一床被子,死了埋在一块,就是兄弟的意思。” 方五马上就听出了漏洞:“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埋在一块的道理,你别是听差了吧?” “怎么会!”小刀还准备辩驳,方醒干咳一声后,他马上就笑嘻嘻的凑过来。 “老爷,那刘备三人是死了埋一块的吧?” “滚!” 方醒一脚飞起,笑骂道:“让你好好读书,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己去买三国志通俗演义看去。” “老爷好像有心事。” 小刀看着方醒出了大门,就笃定的道。 “你看花眼了吧,赶紧去问问哪有老爷说的这本书卖!” 走在田野中,方醒负手看着那明晃晃的阳光,眯眼垂下了头。 大明此时缺银,所以根本就不敢把银子当做货币使用。直到后来开始和欧洲人贸易之后,那些白银就哗啦啦的流进了大明。一部份成了那些大商家地窖里的传家宝,而另一部份则在市面上流通。 如果大明的经济持续发展下去,那么货币铜钱的供应量肯定是不够的,而宝钞的信誉不足以支撑下去。 “必须要有银子!” 在目前是不可能建立信用货币的,而大明缺铜,用白银作为货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在美洲白银没有被发现的现在,大明的白银短缺,充当不了货币。 “石见银山呐……” 下午,方醒刚吃完晚饭,就接到了小刀的消息。 “老爷,那个倭人的马车又出来了。” 小刀惊讶的发现方醒很从容,甚至还有时间去和张淑慧撒谎。 “淑慧,第一鲜的对面新开了家酒楼,方十一说那家舍得花钱,搞得花里古哨的,我去看看。” 张淑慧正在炕上和小白算账,第一鲜明天就开始停业了,全部放假。 “夫君早点回来啊!”张淑慧没抬头的敷衍了一句,然后又投身于账簿中。 这个婆娘是越发的不待见我了啊! 带着幽怨,方醒坐着马车出了方家庄。 “老爷,那倭国人在武学边上有个大院子,此时正往汉王府方向而去。” “我们走中线!” 顺着聚宝门进城,方醒就带人顺着中轴线而去。 过了一会儿,小刀又来禀告道:“老爷,那马车往汉王府去了。” 方醒把那边的地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断然道:“汉王不会给他脸,所以……诏狱!” 诏狱就在太平门那边,而方醒此时是直线,所以拦截不成问题。 汉王府很霸道的占据了一大块地盘,而在对面就是几条小巷子。 “老爷,后面是原先的黔宁王府,边上有几家,都是军中的大将。” 小刀已经成了金陵的地理鬼,方醒看了一眼地形,最后选定了左边。 右边就是一座桥,要去太平门必须要经过这里。 方醒安坐在马车里,让辛老七把车拉到小巷中。 “你们在两头警戒,注意行人,及时示警。” 方醒此刻手里的玩意太过逆天,要是透露出去的话,说不得就会成为公敌,所以他只能是尽量保密。 马车此时的尾部朝着巷子口,而这里因为对面是汉王府,大家都畏惧汉王以往的‘霸气’,能不走这里就尽量不走。 方醒把枪口伸出了车外,然后套住了汉王府,心想今天过后,朱高煦不会埋怨风水不好吧。 天开始黑了,汉王府奢侈的挂了很多灯笼,照的这条街明晃晃的。 “少爷,已经来了。” 小刀的声音在车外传来,方醒低声道:“你且去后面,注意行人。” 少爷这是干嘛呢? 弓弩? 小刀摇摇头,这里到那座桥的距离除非是弩床,不然连边都挨不上。 就在小刀的疑惑中,一辆马车悄然进入了方醒的视线。 “石见银山是大明的……” “那位纪大人可真是权势滔天呐!” 马车里,斯波义元看着手中的牌子,不禁感慨道。 晚一点他就得凭着这个牌子去应付五城兵马司的人。 想起方醒那带着不屑的态度,斯波义元不禁冷笑道:“难道大明就你方醒能办事吗?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金子。” 看着前方那灯火,波斯义元不禁对此行倍加期待。 “到时候就说那方醒强夺了我的金子,那位纪大人想必是会高兴的吧……呵呵!” “嘭!” “啪!” “咿律律!” 斯波义元只听到外面就像是砸破了瓜果般的声音,然后马车就不受控的狂奔起来。 “一村,你这个蠢货,还不赶紧拉住马……”(。。) 正文 第418章 那个魔鬼(第五更,居然没有睡意了!继续码字!) “看在石见银山的份上,且饶你一命。” “我们走。” 方醒收枪,辛老七上了马车,也不往后看一眼,就这么赶着马车,从巷子的另一头穿了出去。 “嘭!” 那匹受惊的马调转方向,最终拖着马车,一头撞在了汉王府的墙壁上,轰然倒地。 斯波义元想掀开前方的车帘,呵斥一下那个叫做一村的车夫。 可车帘却被一村压得死死的,斯波义元不禁骂道:“一村,该死的,滚起来!” 可压着车帘的一村动也不动,而且一股血腥味在弥漫。 难道是受伤了? 斯波义元艰难的从侧面钻了出来,先摸摸头上被撞出的几个大包,然后怒火冲天的就去了前面。 “啊……” 天刚黑,这声尖叫马上就惊动了汉王府的人。 一队侍卫持刀冲了出来,结果正好撞到了疯狂奔来的斯波义元。 “什么人?” 领头的侍卫一脚踢翻了斯波义元,然后让人捆了。 “不……有鬼!有鬼!” 斯波义元拼命的反抗着,指着马车那边嘶声道:“那里有鬼!有恶鬼吃掉了我的车夫……” 侍卫笑着揪起斯波义元,正反手两巴掌呼过去,然后和同伴说道:“玛德!当年靖难时,咱们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哪个厉鬼敢在咱们的面前出现,去个人看看。” 一个侍卫骂骂咧咧的就往马车那里走去,边走边骂道:“玛德!居然撞咱们的墙,回头让那小子出钱重新修……嗯?有人血味!” 那匹马是直接一头撞死的,血流的不多,而且马血也没有人血腥臭,所以杀人无数的侍卫当然分辨得出来。 “哟!看你这个矮子,居然敢杀人?”这边的侍卫头子诧异的把斯波义元丢在地上。 “不是我……” “啊……” 侍卫头子正准备踢斯波义元一脚,听到前面的尖叫后,不禁毛骨悚然。 “头!他的头不见了!” “嘭!” 正在等着人送钱的纪纲接到这个消息后,一贯在下属面前表现的很从容的他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 “你,你说什么?” 纪纲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而来禀告的这个锦衣卫小旗也是脸色煞白。 “大人,那个倭国人的车夫脑袋丢了。” 小旗想起那个诡异的现场,就忍不住想吐。 “大人,那人头就像是菜瓜被人一锤……给敲碎了。” “呕!” 小旗说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了,他跑到门口,扒拉着门边狂呕起来。 一阵酸臭味传来,如果是平时,养尊处优的纪纲会让这个小旗半个月下不了床。 可今天,纪纲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又是那个人!去,把人都撒出去,找出那个魔鬼!我要生吃了他!” 纪纲疯癫的嘶吼着,手中抓到东西就扔,脚边有东西就踢。 王谦看到纪纲这副模样,不禁心中一惊。 “只是一个车夫罢了,大人慌什么?” 庄敬纳闷的问道,他和王谦怕被迁怒,所以都退到了门外。 王谦侧身盯着庄敬,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无奈的道:“你忘了袁江是怎么死的了吗?” “怎么死的?” 庄敬自从接手了袁江的一些事务后,早就忘记了那个曾经的同僚,此时听王谦提起这个人,秦淮河边的那一幕又从记忆深处被翻了出来。 “呕!” 庄敬干呕了一下,脸色煞白的道:“你是说那人死的和袁江一模一样?” 王谦神情凝重的道:“正是,都是脑袋爆了。” 庄敬再傻也知道了纪纲为何会这般失态。 纪纲在恐惧,他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脑袋也会和袁江一般的爆掉,那鲜血洒满一地。 “可有发现?” 纪纲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 王谦摇摇头道:“事发汉王府的边上,周围都是勋戚的住所,属下也不敢问。” “大人,告诉陛下吧,派出大军封锁金陵,一家家的查!” 庄敬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不信抓不到那个家伙!” 看到纪纲又暴怒的迹象,王谦急忙就说道:“别胡说!斯波义元的马车上都是金银,还有几幅前宋的字画,你想让陛下端了咱们的老窝不成?” 纪纲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对于那个未知的对手,他完全就摸不到一点底细。 …… 当朱高煦得知此事后,正在喝酒的他随意的吩咐道:“墙壁肯定被撞坏了,死人死马还晦气,那就把钱留下一半,人送到方家庄去。” 那些侍卫只是当时被车夫的死状给惊了一下,随即就笑嘻嘻的去拿钱。 “当年骑兵冲阵落马的,那可比这个惨多了,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肉。” 几个侍卫把钱财分开,然后牵出一辆马车来,直接把斯波义元送去了方家庄。 “原来是布庄啊!方十一那只惊弓之鸟,我还以为第一鲜终于是遇到了对手。走,咱们回家。” 方醒站在第一鲜的门口,身边是几个家丁,看那架势,如果对面真是开了家酒楼,今儿他是要准备仗势欺人一把。 “啧啧!兴和伯可真是直性子啊!” 几个巡夜军士都在边上看着,生怕方醒真的带人去砸了那家布庄。 而那家布庄的值夜伙计更是浑身打颤,要是方醒真冲进来,他打算马上就跑,连这份工都不要了,回乡下老家去。 金陵城里的权贵真是嚣张啊!俺还是回农村去安全些。 “兴和伯据说家资不丰。” 一个巡夜的军士摆出老江湖的模样说道:“一年也就是八百石的俸禄,家中还有个小庄子,全家都靠第一鲜撑着呢!谁要是把第一鲜弄垮了,换我也得砸了它!” 在勋戚中,方醒的俸禄只能算是最底层,而且那些勋戚都在以往的征战中捞到了大量的好处,转手又去购买田地和店铺,家产节节升高。 “穷啊!” 回到家中,方醒哼哼唧唧的哭穷,换来了张淑慧的一个白眼。 方家的库房里可堆放着不少好东西,而且第一鲜的赚钱能力强大,张淑慧都已经让人去兑换过好几次银子了。 “夫君,那些商号越来越过分了,一贯钱还换不了一两银子。” 在禁止银子充当货币的背景下,兑换银子是私下行为,那些商号的背后都有实力派的大家伙撑腰,所以态度很是倨傲。 方醒漫不经心的道:“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哪天为夫去抢座银山来,到时候随你换。” “净吹牛!” 张淑慧把线头咬断,把手中的衣服提起来,招呼道:“夫君,快来试试,这可是正旦那天要穿的新衣服。” 方醒起身,夫妻俩配合默契的试了衣服,正觉得气氛脉脉的时候,小刀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老爷,汉王府的人送来了那个斯波义元……”( ) 正文 第419章 领先时代的传播技术 前厅中,斯波义元委顿的坐在下面,方五一脸冷漠的在盯着他。 当看到方醒进来时,斯波义元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跪在地上颤声道:“伯爷,请救义元一命。” 方醒一怔,退后两步,诧异的道:“斯波义元,你这是为何?” 斯波义元此时的形象有些狼狈,特别是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骚臭,让一向讲卫生的方醒捂着鼻子问道。 “伯爷,义元方才被人刺杀了!” 方醒绕过了斯波义元,坐在主位上,以手托腮问道:“你一个倭国学生,别人为何要杀你?” 是啊,我干了什么事,别人才会杀我? 斯波义元眼中的慌乱渐渐的消散了,冷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方醒也看到了他的神色转变,就不耐烦的道:“你想想到底得罪了谁,然后去赔礼吧。” 能得罪谁? 斯波义元虽然在大明的时间不短了,可一个倭人却无法接触到上层人物,最后只得咬牙跪地道:“伯爷,义元有罪,去找了那几位学士和纪纲。” “什么?” 方醒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疯了?那纪纲在大明可是一个忌讳,你居然敢去找他?” “你这是自作孽啊!”方醒摇摇头:“纪纲的仇家众多,看不惯他的人更多,你一个外邦学生居然敢掺和进去,不死何为?” 是吗? 斯波义元想起了国子监中对纪纲的评价。 ——那就是一条恶犬,陛下养的恶犬! 汗水终于从斯波义元的下巴滴落,大冬天的,可他的背都湿透了。 “伯爷救我……” 想起上次送出去的黄金方醒坦然收下,斯波义元俯首道:“义元家中颇有些浮财,愿献给伯爷。” 斯波家长期在北朝担任要职,钱当然是不缺的,只缺向上爬的机会而已。 而今天的刺杀让斯波义元的心冷了下来,知道自己在金陵城中的胡乱套近乎终于是惹来了有心人的关注。 “这只是个警告,看来对方还不想杀你。” 方醒没接那个送钱的茬,淡淡的道:“此后你若是行差踏错,那金陵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回吧。”方醒想着明天就是三十,就起身道:“我让人送你回去,此后安静一段时间,当可无事。” 斯波义元急忙拜谢,他本想在方家住一夜,可看方醒的样子,这绝无可能。 到了门口,方醒对着方五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后院。 “请吧。” 上了马车,斯波义元觉得外面似乎有人在窥视自己,他猛地掀开车帘,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了武学附近时,车外的方五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家老爷让我转告你,若是再和纪纲搅合到一起,你就别上方家庄。踏入一步就打折你的腿!” 斯波义元只觉得心中一阵冰凉,心想连太孙的老师都对纪纲敬而远之,那么自己今天的行径真的就是在作死啊! 第二天,也就是永乐十二年的最后一天,方家的气氛就和过年没啥区别了。 方醒照例出去巡视,在水渠边遗憾的没有看到李茂,一问才知道这货早就回北平去了。 回到家中,方醒就去库房查看了昨晚朱高煦的分赃。 “白银居多啊!看来他手头上的黄金还是太少了。” 不过有收获就好,方醒把库房一关,就交代小刀去散播了些流言。 金陵城中每天都有流言,可关于纪纲的很少,盖因惹不起他的人不敢放,惹得起他的人不愿意被这条恶犬缠上。 可方醒却毫无顾忌,因为他有超越时代的传播手段。 明日就是正旦,出来采买年货的人多不胜数,还有那些得到假期的各色人等,把金陵城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肉摊子的边上被人挤满了,屠夫挥舞着刀子,按照要求把肉砍出来。这时后面的围墙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谈话。 “那纪纲居然敢去勒索外邦学生的钱财?” “那可是锦衣卫,他有啥不敢的!” “可咱大明不是优待外邦学生吗?” “那也得看对象啊!倭寇这般凶残,纪纲动动倭国的学生,想必陛下也不会生气吧。” “……” 屠夫和买肉的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围墙,有知道这家人的就低声说道:“这是吕尚书家。” 吕震? 那可是陛下的宠臣啊!难怪敢说纪纲的坏话。 等这几段话结束后,卖肉的也不敢卖了,急忙收了摊子,准备换个地方。 “这地方以后不敢来了……” 而等人走完后,小刀假装路过这里,就像是个得到压岁钱后兴奋跳跃的半大孩子,在围墙下面猛的跳了起来,就拿下了一个看着和围墙颜色近似的小东西。 走了几个地方后,小刀小心的收回了这些东西,然后回去禀告给方醒。 方醒接过这几个小东西,检查后收了起来。 “老爷,您这是在帮斯波义元吗?” 小刀好奇的问道。 “对啊!” 方醒在想着晚上搞些好东西出来吃大餐,就随口道:“若是纪纲迁怒于斯波义元,那我的布局可就废了。” 小刀不知道方醒的具体构思,可心中痒痒的,就眼巴巴的看着方醒。 方醒理好了晚上要做的大菜,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你这个猢狲,倭国有好东西,对大明的未来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明白了吗?” 马苏正好进来,闻言就道:“老师,您说的是我大明的货币吗?” “嗯。” 方醒想着过年了,就道:“等过完年,你和太孙都做作业,题目就是大明的货币。” 方家热闹,宫中也不差,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连朱棣的脸上都多了些柔软。 “皇爷爷,明日您会给婉婉红包吗?” 婉婉陪着朱瞻基来见朱棣,一见面就讨要好处。 朱棣愕然,朱瞻基急忙道:“婉婉不得无礼,母亲那边不是给你金珠了吗。” 婉婉皱着小眉头,板着纤细的手指头道:“可是方醒说了,正旦那天,婉婉应该给皇爷爷拜年,然后皇爷爷要给婉婉红包,包许多的钱。” 朱棣冷哼了一声,“那你明日来吧,等朝贺之后。” 这就是答应了? 朱瞻基忍不住看看婉婉,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真的是…… 朱棣也有些不大自然,干咳道:“听说方醒刚让人给了你一个题目?” 朱瞻基急忙收敛心神道:“正是,兴和伯让孙儿年后思索一下我大明的货币。” “货币?好大的题目!” 朱棣想起当初宝钞几乎成了废纸,全靠着夏元吉把宝钞和食盐价格挂钩,这才挽救了大明的财政,就点头道:“这道题目你可去找夏元吉请教。” 朱瞻基恹恹的道:“兴和伯说了,宝钞是信用货币,可我大明的宝钞发的没有计划性,更关键的是,我大明没有和宝钞发行量相应的金银储备,所以很难……” 朱棣想起这个就头痛,他挥手道:“明日就是正旦,此事你自己斟酌吧。” 正文 第420章 大明第一位阉人勋戚 正旦,或者说是大年初一终于到了。 “扶稳了!” “小刀,你小子别晃……” 方家的大门外,方杰伦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站在木梯上面,正准备贴桃符。 下面的小刀今天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嘴里咬着半个肉包,一只脚搭在木梯上,满不在乎的道:“杰伦叔,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是摔了我也接的住。” 好容易贴好桃符,方杰伦颤颤巍巍的下来,一巴掌就呼在了小刀的后脑勺上。 “怪不得老爷叫你猢狲,果然是不省心!” 正说到方醒,方醒就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昨晚方醒带着张淑慧和小白熬夜,后来两个女人先熬不住了,方醒就信誓旦旦的说会帮她们一起守,一夜未睡就成了这副模样。 揉揉眼睛,方醒伸个懒腰,吩咐道:“杰伦叔晚点去庄户家看看,若是有条件差的,只要不是懒汉,就报给夫人。” 方杰伦急忙应了,然后招呼小刀道:“赶紧跟着我去,说不定哪家的父母就看中你了,到时候老爷就给你做主。” 小刀本是在嬉笑,闻言马上就左顾右看,那张脸都红了。 “哟!还是小嫩鸟呢!那还不赶紧!” 方杰伦取笑着,带着小刀去了庄户那边。 张淑慧今天的事不算多,祭祖之后就回到内间,和小白一起把去年的总账加了起来。 方醒进去时就看到张淑慧正和小白眉开眼笑的说话,就问道:“啥事这般高兴?说来为夫也乐乐。” 张淑慧把最后的总账递给了方醒。 方醒接过来一看,诧异道:“啧啧!这第一鲜的盈利那么多?都四千多贯了?” 张淑慧小嘴微翘,得意的道:“夫君,这还是分红之后的钱呢!” 方醒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这个老婆真是够能干的。 “好!淑慧辛苦了。” 小白听到没有自己的份,就撅起了小嘴,方醒一看也夸了夸。 “小白算账很厉害,功劳也很大。” 张淑慧看着总账上的数字,心满意足的道:“妾身已经换了不少银子,亏就亏点,可总比宝钞拿在手上稳靠。” 方醒心中暗叹,看来宝钞确实是名声太差啊! 晚点,方杰伦来了。 “夫人,庄上的费家今年怕是难熬了。” 张淑慧一愣,方杰伦接着说道:“费大的媳妇儿今早摔断了腿,大夫才刚走呢,只是药钱不少,这年怕是不好过啊!” 方醒端坐着没动,就听张淑慧交代道:“骨折要养,这样,杰伦叔带人送些骨头肉食去,顺便给他家两贯钱,不要利息,慢慢还吧。” “夫人仁慈,老奴这就照办。” 方杰伦一脸的钦佩出去了,方醒这才赞道:“淑慧处事果断,为夫佩服。” 张淑慧羞道:“夫君谬赞了。” 这边其乐融融,皇宫中,朱棣接受了朝贺,在开宴前叫来了婉婉。 婉婉看着朱棣递过来的一个大红纸包,一怔之后,就赶紧拜谢,然后接过来就欢呼着跑去找太子妃。 “母亲,皇爷爷给我的。” 太子妃看到红包里全是金叶子,而且都压制有吉祥的图案,赶紧就起身去拜谢。 朱棣的表情肃穆,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奉天殿。 正旦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第二天,朱棣就忘却了这还是祥和的假期,下了一道敕书。 敕书先是回忆过去,说在大家的帮助下,大明日益昌盛,百姓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好,对此我很高兴。 接着画风一转,朱棣就对广大官员提出了希望,希望他们能恪尽职守,爱民如子…… 最后就是杀气腾腾的警告,警告那些官吏,若有剥削虐待军民者,必罪不赦! 当这道敕书公告天下时,大家都知道,浙JIAnG布政司的那些贪官们大概也就是能熬过元宵节而已。 而富阳侯李茂芳的家伙事也来到了终点。 “不行!” 永平公主看着医案道:“若不是你等割伤了茂芳,怎会需要……一句话,不行!要是治不好茂芳,你们都去死吧!” “都去死吧!” 一阵喧嚷后,几名御医被茶杯花瓶砸了出来,其中一个的头上都见血了。 站在李茂芳卧室的门口,几位御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年纪大的御医开了头炮。 “富阳侯的那里已经烂掉了。” 老御医的话让大家都面色沉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善后。 “在我看来,保是保不住了,可怎么把这事撇清,大家都想想吧。”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中年御医的身上,正是他在打破瓷瓶时,不小心把李茂芳那里给割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人满脸紧张的道:“那瓷瓶太坚实,大家当时也是看到了吧?真的不能怪我啊!而且要是闹起来,大家都脱不了罪责,还是再想想吧。” 一阵沉默后,那个老御医叹道:“公主性情急躁,我等不能坐以待毙,这样,我去一趟宫中。” 等方醒知道李茂芳变成了阉人时,已经是过了初五。 “不会吧?” 方醒不是心虚,而是觉得风油精再厉害,也不至于能废掉那个家伙事。 梁中面色古怪的道:“那日御医进宫,说富阳侯本是纵欲过度,结果误用了药物,导致那里变得……脆了些,毒性已经深入,再不割掉的话,怕是过不了元宵节。” “噗!” 方醒喷了一地的茶水,有些感觉不大对的道:“那富阳侯府岂不是断根了?” 风油精居然能毁掉大明的一位侯爷,这让方醒也是始料未及。 梁中唏嘘道:“原先咱家也以为就是这样了,可没想到啊!公主去了一趟乡下,居然就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回来了。” 好厉害的女人! 方醒和梁中对视一眼,都对永平公主的手段感到了震惊。 “这个女人应该是在发现怀孕后就被公主给赶出去了,可一直有人在暗中照料,直到富阳侯事发,公主才把她们母子接了回来。” 梁中在宫中看多了这些手段,所以也就是震惊一下完事,可方醒却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永平公主。 未雨绸缪能做到这个程度,方醒自愧不如! 等方醒送走梁中,进了内院后,发现明婆婆也才刚走。 张淑慧俏脸微红的说了些杂事,其中就有李茂芳成为阉人的消息。 “希望富阳侯此后能修身养性,那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 正文 第421章 终于拿到了聚宝山卫 李茂芳的事情只是给假期结束的人们一个谈资,而张軏年后升官的消息终于被证实了。 张軏的职位是散骑舍人,令带刀宿卫。 “他就是我张家在陛下手中的质子。” 张辅没有隐瞒的道:“陛下的亲军中多有勋戚子弟任职,一是取其忠心之故,其二也就是质子。” 方醒有些懵了,这又是不放心,又是忠心的,他觉得这个道理说不通。 张辅笑了笑:“若是家族谋反,则质子就是弃子,明白吗?” “我明白了。” 方醒是明白了,原来这个所谓的质子不过是君臣之间的一个默契。 就拿张家来说,要是张辅铁了心的想造反,那么张軏的死活还真是无足轻重。 可你张家不管张軏,其他子弟的家人呢? 这些带着些许牵制的职位就是一个平衡,皇帝在告诉勋戚们,你们好好的干,这些子弟保卫金陵,有表现好的朕自然不吝功赏。 张辅看着方醒的神色在渐渐的舒展,心中也是有些欣慰。 “这就是平衡,无所不在的平衡。” 方醒有些悟了:“陛下和群臣要平衡,而朝堂要和天下相平衡,一步步的,世间万物皆在这个平衡之中,一旦偏出,小则劫难,大则国乱!” 回到家,方醒有些感悟,可更深的地方却是云山雾罩的,看不清,道不明。 “不过夺取外邦的财富补充我大明,这也是一种平衡吧!” “少爷,那个斯波义元最近都缩在自己的住所,门都不敢出。” 小刀送来了最新的消息,让方醒很是愉悦。 “纪纲呢?” 纪纲会做出什么反应,方醒还真是期待。 “纪纲最近也不大出门,一旦出门身边都有二十多骑,前后左右的把他围在中间。” “纪纲最近在忙什么?”这个消息让方醒更是暗爽不已。 看来前后两次狙击,已经让纪纲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不过就在方醒暗爽的时候,纪纲居然派人送来了礼物。 “我家大人说了,只因正旦忙碌至今,无法前来,请兴和伯见谅。” 来人正是王谦,他坐在下首,言笑晏晏的,仿佛是来走亲戚。 方醒接过礼单,看到都是些字画瓷器之类的玩意,就淡淡的道:“可方某家贫,回不起啊!” 王谦的眉心一皱,看着在门口盯着自己的小刀和辛老七都身穿新衣,而且那布料看着细腻之极,居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心中不禁鄙夷了一番方醒的抠门。 不过坐了一下,王谦就起身告辞了,态度很是谦卑。 等人一走,方醒就命小刀去查王谦是否只是来方家庄送礼。 消息很快就传来了,纪纲此次居然是给和自己有间隙的人家都送了礼,反而那些大学士之类的大臣根本就没沾边。 “这货难道真是改邪归正了?” 这个疑问不但是方醒有,不少人都抱着同样的问题。 …… “着兴和伯统管聚宝山卫……”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方醒就接到了这份旨意。 来颁旨的就是大太监,程序走完后,他干咳道:“兴和伯,聚宝山卫乃是太孙殿下的亲军,陛下望你兢兢业业,辅佐好太孙殿下。” 方醒拿出个小荷包,大大咧咧的递过去,然后笑道:“公公请转告陛下,营中我是不会经常去的,至于太孙殿下,那自然是没说的,不服气的就打!打到他服气为止。” “你啊你!咱家走了。” 等回去,大太监把整个过程都转告了朱棣,特别是那个小荷包,他哭笑不得的摸出来,打开道:“陛下,这就是兴和伯给的好处。” 太监去传旨,接旨人家送些好处,这个已经成了不公开的潜规则。只要不过分,朱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朱棣瞥了一眼,嫌弃的道:“朕的身边人他就只给这个?” 小荷包里只有一个银像,重量顶多二两,不过却是寿星公的造型。 大太监看到朱瞻基进来了,就笑道:“兴和伯这是在转着弯的祝陛下万寿无疆呢!” “老奴也跟着沾光,能长长久久的伺候陛下。” 朱瞻基看了一眼,就道:“孙儿谢过皇爷爷。” 朱棣冷哼一声道:“既是你自己选中的人,那此后若是看走眼了,可别怪朕不留情面!” 就像是藩王们以前都有自己的卫队,多的几千人。 而现在汉王和赵王也有自己的卫队,没理由身为皇太孙的朱瞻基就没有,那样就有些削弱了太孙这个尊号。 而前面的太孙幼军,不过只是个名头,最后都被重新安排了。 朱瞻基躬身道:“兴和伯为人重情义,文武双全,淡泊名利,孙儿不悔!” 朱棣眼神复杂的看着朱瞻基,淡淡的道:“聚宝山卫此后听从朕和你的调遣,战阵立功,你自去算。” 这话的意思很明了,那就是说方醒以后的爵位大概就在这里了。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酬功之事,且等朱瞻基上位后自己解决。 方醒在圣旨中已经察觉到了些东西,黄钟省亲未回,他自己略微一琢磨,就笑了。 只要是你老朱当皇帝,我方醒也不敢再升爵位,不然等你临死前一道令旨,那我还不得全家跑路啊! 军营中,当方醒出现时,得知消息的将士们都欢呼起来。 方醒微笑道:“你们现在欢呼,可老子要告诉你们,你们的苦难日子来了!” 闻言所有的将士都觉得身上一冷,以往被方醒操练的惨痛经历就再次被回忆起来。 既然老朱把这支队伍交给了自己,那么方醒当然不会客气。 “今日放你等一马,允许酒肉。” 方醒负手在阵列前笑吟吟的,可接下来话锋一转。 “从明日起,所有人都要学习,吴跃部新来,那沈浩部就多花点心思教教自己的同袍。” 林群安感激的看了方醒一眼,觉得这是在为自己的老部队争取福利。 这年头想有人教你读书识字,特别是在军中,那真是难得一见。 可方醒不但教麾下读书识字,而且还教各种知识。林群安看到方醒麾下都能轻松的制图,而且对于算术更是门清,时不时的还会说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来。 可在方醒的笑容下却是一颗残忍的心! 本来林群安原先的麾下就对方醒崇拜有加,等老聚宝山的军士们借着教学的借口融入进去,不用多久,那些军士的心思都会转过来。 这才是掺沙子啊!原先罗其典那种模式真是弱爆了。 “军中只能有一个声音!” 方醒看着那些正在烧火的将士,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422章 悲怆(精力耗尽,最后一更。) 瓦剌人又来了。 方醒问刚见过那几个使者的朱瞻基:“他们来干什么?” 朱瞻基有些兴奋的道:“德华兄,瓦剌三王此次一起派出使者,不但带来了上次谈判时的赔偿,还有历年来被掠去的大明军民。” 由于路途遥远,上次阿尔布古还是派出快马回去报的信,可依然是拖到了现在才来交割。 “已经很快了。” 朱瞻基笑道:“草原上有不少小部落都被瓦剌人扫空了,据说他们还去了更远的地方劫掠,抢到了不少牛马人口。” 这个是在方醒的预料之中,草原从来就没有友情,有的只是杀戮和掠夺。 “等他们再次强壮起来后,大明依然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方醒告诫道:“所以大明应当采取各种手段,让瓦剌和鞑靼形成均势,否则只要有一方被兼并,那我大明又将面临着一个大敌。” 朱瞻基嗯了一声:“德华兄,小弟今日去了兵部,不过金尚书的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就简单的说了几句。” “金大人怎么说?” 金忠为人谦逊有礼,而且从不争功,正气凛然,朱棣对他很是看重。 而当年朱高炽曾经差点被废,金忠就痛哭劝说朱棣,最终挽回了决定。 所以提到这位尚书,方醒肃然起敬。 朱瞻基道:“金大人说了,瓦剌去岁遭我大明重创,五年之内,怕是都得在鞑靼之下,所以兵部正想着怎么才能平衡双方的实力。” “是打的有些狠了。” 方醒不知道原先第二次北征的战果,可他自信由于自己和聚宝山千户所的掺和,瓦剌人的损失肯定多了不少。 不过方醒并不觉得瓦剌人会就此一蹶不振,所以他问道:“朝中对瓦剌人的态度如何?” 这话不是问朝中人,而是在问朱棣的看法。 朱瞻基看着墙壁上的那幅字画,恍惚了一下,道:“皇爷爷对瓦剌有些不满,可此次瓦剌使者不但是缴清了赔偿,而且还送了五十匹好马给皇爷爷。” 在方醒的目光下,朱瞻基无奈的道:“皇爷爷警告了瓦剌使者,最后又安抚了几句。” 这老朱是什么意思?方醒有些懵了。 你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呢?还是对瓦剌人抱着高度的警惕。 不过这事得过完元宵节再说,方醒想起了那些被掳去的军民,拉着朱瞻基就走。 “他们被安置在哪了?” “就在聚宝门外面,帐篷都已经搭好了……” “为何不把他们遣送归家?” “呃……” 聚宝门外,当方醒和朱瞻基赶到时,看到了一大片的帐篷。 右边是扫帚巷,左边的护城河边,此时呆呆的站着三百多人。 而就在河边的一排大树下,一个五官依稀能看到些许当年灵秀的女子正抱着个孩子嚎哭,她的对面站着个男子,目光茫然。 几十个帐篷密集的搭建在周围,三个蒙元服饰的男子在不远处指着这边嬉笑。 三百多人哪怕是穿着新衣服,可那呆滞的眼神,衣服下空荡荡的干瘦躯体,无不诉说着他们曾经遭受的苦难。 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后也是黯然,低声道:“德华兄,还有十多人少了肢体,此刻在帐篷中。” 方醒不解的问道:“他们应当都是北地人,为何不遣送归家?” 这时在边上的几个礼部官员都笑着过来给朱瞻基行礼,听到方醒的问题后,其中一个叫做胡伟的礼部小吏笑道:“兴和伯有所不知,让他们来金陵,一是陛下想当面抚慰,二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想问问瓦剌人的虚实。” 就在此时,帐篷中出来了十多个女子,她们都贪婪的看着那个女子紧紧抱着的男孩,泪水冲洗着那枯槁的面容。 看到方醒在注视着这一幕,胡伟就说道:“树下的那个女子前年被瓦剌人掳去,百般凌辱,可这女子性情刚烈,三次有身孕,自己都用木棍捶打下腹,未曾生下孽种。” “此次她的夫君带着孩儿在北地迎到了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啊!” 能如何?目前虽然不是礼教吃人的时代,可这些女子的命运不问也知。 朱瞻基沉声道:“德华兄放心,小弟已经安排好了,这些女子都会被安排到小弟的庄子上,保证无人能知道她们的来历。” 方醒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就……” “夫君,太孙殿下厚恩,已为我等不洁女子安排了活计,此后您好生抚养孩儿,妾身下辈子……投身牛马相报。” 四周默然,那男子过去牵着男孩的手。大概是母子天性,男孩从刚开始的陌生,到现在要离别时,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女子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柔声道:“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这声音是这般的温柔,像极了夏夜时母亲摇着扇子哄孩子睡觉,让方醒的心脏仿佛被大锤重重一击,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男子面带不忍,可却强行拉着孩子离开了女子。 女子对着男子拜了拜,等男子带着孩子走远后,就在方醒以为她会痛哭流涕时,这女子却突然转身,一头就朝着身后的大树撞了过去。 “老七……” 方醒猛的大喊着冲了过去,辛老七的速度更快,可当他冲到女子的身边时,只能看着额头上血肉模糊一片的女子不知所措。 “救她!把她救回来!” 方醒跑过来把女子翻身,伸手跟辛老七要了急救包,那止血药粉拼命的就往女子的额头上敷去。 “你活过来!你活过来啊!” 方醒的双手都被鲜血染红了,可女子只是瞪大了眼睛,那手指向北方,不时的弹动一下。 朱瞻基悄然走来,伸手到女子的鼻孔下试了一下,然后对一脸癫狂,正在撒药粉的方醒说道:“德华兄,她已经……去了……” “她去了?” 方醒甩甩头,朱瞻基惊骇的发现,方醒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不该去的……” 方醒缓缓的站起来,目光扫过那些被送归的男女。 那十多个女子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后,都呜咽着。其中一个女子缓步出来,眼中全是愤怒的道:“这位大人,小女子有话要说。” 方醒还在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子,朱瞻基沉声道:“你说,我听着。” 这女子福身道:“燕娘本不想求死,她还想给儿子挣娶媳妇的钱,可……可她的肚子里又有了。” 那肯定是孽种! 周围的人都叹息着。 女子哽咽道:“燕娘在瓦剌时就已经支撑不起了,只是想着再见儿子一面,所以才重新振作起来,可……没想到,在路上的时候,那几个畜生又把她……” “谁干的?在哪里?” 正文 第423章 杀了你 “是谁?” 方醒淡淡的问道。 礼部的几个官员都皱眉看着女子,觉得她这就是在寻事。 女子看到了这些恶意的目光,可她却笑道:“小女子此生也是行尸走肉了,哪还有什么可怕的,就是那三个瓦剌人,他们就是掌管我等的头目……,在进了关之后,那三个畜生在夜间就潜入进来,把燕娘……” “来人!” 朱瞻基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在燃烧,就喝令道。 可话音未落,他就听到方醒在低声道:“畜生!该杀的畜生……” “铮!” 龙吟般的拔刀声后,朱瞻基觉得腰间一轻,就看到方醒已经提着自己的那把唐刀冲了过去。 “老爷!” 那三个瓦剌人看到方醒持刀冲来,都嬉笑着拔出刀,决定要给大明人一个教训。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何况这是大明人主动挑衅,有何杀不得的! 辛老七的反应慢了半拍,可他随即抽出长弓,弯弓搭箭,咬牙放手。 嗖! 方醒已经冲过来了,那三人正狞笑着准备围住他,可一支箭矢却破空而来。 “啊……” 一人被长箭射中肩膀,长刀掉落,捂肩惨叫了一声。 “去死!” 方醒完全不用什么招数,只是双手握着刀柄,挥刀下劈。 “德华兄!” 朱瞻基慢了半拍,看到方醒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招数后,不禁心中大急,就唤了贾全带人去帮忙。 可小刀早就跟上去了,就在方醒和对手玩命的时候,剩下的那个瓦剌人刚想夹击方醒,眼角就瞟到了一点寒芒飞来。 几个礼部官员看到那个瓦剌人咽喉中刀倒下,不禁大惊,赶紧过去和朱瞻基说道:“殿下,这些人都是使者,我大明……” 此时正好方醒的连续劈砍已经让对手难以招架,那口好刀上全是缺口,朱瞻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喝道:“难道我大明的百姓就该受人蹂躏吗?” “杀了你!” 方醒大喝一声,把全身的暴戾和悲怆都集中在了这一刀上面,一刀斩下。 “铛!” “******” 瓦剌人手中的那口宝刀断裂,他眼中全是惊骇的喊着,可方醒听不懂,就算是听懂了他也不会停手。 “殿下,那人在喊救命!” 几个礼部官员都急切的想让朱瞻基下令,让方醒停手。 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在看到方醒一刀从对手的肩胛骨那里劈进去,朱瞻基就知道…... 事情闹大了! 方醒呼哧呼哧的一脚踢翻对手,然后用脚踩住他的胸膛,费劲的把唐刀从肩胛骨中拔出来。 “******” 这人被一刀劈断了肩胛骨,却不是致命伤,他举起未受伤的右手挡在脖子上,哭喊着。 方醒再次举刀,回首问道:“他在说什么?” 那脸上的淡然吓了小刀一跳,他赶紧道:“老爷,他说再也不敢了。” “呵呵!” 从面无表情到呵呵一笑,不过是一瞬,可看到这个笑容的人都感到心中发寒。 “你告诉他,到地底下忏悔去吧!” “殿下,杀戮外邦使者可是大事,陛下那边……” 看到朱瞻基无动于衷,礼部官员们终于不淡定了,把朱棣搬出来当靠山。 朱瞻基正好看到方醒挥刀的那一瞬,他转身道:“此事自有我来承担,你等且看好这些百姓,若是再有此类惨事,不用兴和伯挥刀,你等就自己了断吧!” “咔嚓!” 那边人头落地,这边噤若寒蝉,赶紧叫人去看好这些被送回来的军民。 方醒回身,看着那个被辛老七一箭射翻在地的瓦剌人说道:“把他阉割了!” “是,老爷。” 辛老七对方醒的命令历来都是不打折扣,而小刀也是想起了当年在兴和堡时的各种惨事,两人配合默契的一人按住,一人挥刀。 “嗷……” 方醒一脚把那东西踢飞,正好落到一条野狗的眼前,它叼起那玩意儿,飞快的跑了。 “把他绑在树上,身上涂满蜂蜜!” 方醒的手段让回味过来的人不寒而颤,可朱瞻基不但没阻拦,反而是让贾全去找蜂蜜来。 而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朱棣的耳中,当时就让殿内一片静默。 胡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随即就堙没,出班道:“陛下,此事勿要轻言对错,臣请详问之。” 朱棣点头,随即那个礼部官员就被叫进来,当着这些大佬,一五一十的把方醒干的事说了个底掉。 说完后,殿内再次静默,那礼部官员看着吕震,心想你是礼部尚书,这时候该发话了吧。 吕震心中一动,正准备出班,可杨荣却抢先了一步。 “陛下!” 杨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激愤的道:“臣以为兴和伯没错!” 吕震收回踏出了一半的左脚,然后垂首不语。 杨士奇也出班道:“陛下,兴和伯或是目睹惨事而冲动,当宽恕之。” 而金幼孜却和吕震般的垂眸不语。 夏元吉刚给朱棣汇报完今年的计划,正准备回去,听闻此事后,他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陛下,臣以为当为陛下贺!” 夏元吉转身问那个礼部官员道:“那些军民回来之后,你等为何没有抚慰之?为何没有发现那位女子的惨事?” 礼部官员有些懵了,他无助的看着吕震,可吕震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没辙,这人只得说道:“下官等想着既然回到了大明,这就是极大的幸运,他们应该高兴才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 沉凝的声音传来,让这人浑身一抖,就跪地道:“陛下,臣万死!” 吕震看到朱棣发话了,知道再不出班,大概责任也跑不掉,所以他硬着头皮出来,躬身道:“陛下,兴和伯此举固然爽快,可终究会令外邦畏惧,与陛下的宗旨有碍。” 朱棣延续了朱元璋的对外政策,以友好为宗旨,以令其朝贡,承认大明强大地位为目标。通过几次南征北战,以打垮瓦剌和鞑靼、征服安南为标志,再加上郑和率领的无敌舰队出海彰显武功和国力…… 此时的大明正是最鼎盛的时期:文有以胡广为首的文官,武有以张辅为首的大将,国力昌盛,堪称是华夏史上最为强大的时期之一。 吕震的话按理是符合朱棣的战略,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进可攻,退可守。 可朱棣端坐在上面,目光冷冽的看着吕震,最后起身道:“瓦剌人毁诺,朕深恨之,来人!” “陛下!” 轰然一下,外面进来一队侍卫。 朱棣冷冰冰的道:“拿了瓦剌使者,下狱!” 正文 第424章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皇爷爷,当时若不是兴和伯出手,孙儿也忍不住了。” 朱瞻基赶回来想劝阻,可没想到朱棣的反应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想起当时的情景,朱瞻基不禁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瓦剌既然臣服于我大明,并答应归还被掳军民,可为何还要在大明境内侮辱我大明百姓?” “在孙儿看来,这正是瓦剌人狼子野心的外现!” 朱瞻基的目光环视一周,所有人都不禁瞩目着这位大明的未来继承人。 朱棣面无表情的在听着,只是右手握成拳。 “若是瓦剌人果真臣服,那他们怎敢轻视我大明百姓?怎敢拔刀和我大明的兴和伯相向?” “孙儿以为,使者均可扣下,并下旨斥责之!” 朱棣放松右手,问道:“方醒呢?” 朱瞻基心中一惊,偷看了一眼朱棣的脸色,然后才说:“兴和伯带着家丁收敛了那个女子,还说要立碑……说这是我大明军队的耻辱,当永世铭记,刻骨不忘!” 吕震闻言心中一喜,心想朱棣可是军方最大的后台,你方醒这般说,那不是在批逆鳞吗? 本官看你怎么死! 连朱瞻基的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朱棣发飙。 胡广一直在沉默着,此时却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兴和伯此举正当其时……” 朱棣哼了一声,阻止了胡广下面的话,然后不屑的道:“那竖子能写出什么东西来!都散了吧。” 夏元吉到了此时才放松下来,等出去后,他特意和胡广走到一起,低声道:“胡大人,此时挑起文武之争,于我大明有百害而无一利,当慎之!” 胡广哼了一声,大步前行,渐渐的把夏元吉甩在了身后。 “维无需烦恼,你没看陛下已经阻止了吗?” 杨荣看到夏元吉呆立原地,就上前劝道:“胡学士刚才并未质疑方醒,这已经是在顾全大局了。” 夏元吉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是朝中不少人对武人不满,认为他们消耗掉了我大明的赋税,却无法终结战事。这种不满要是持续下去,我担心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啊!” 杨荣呆了呆,笑道:“维,我看你是想多了吧,有陛下在,出不了大事。” 夏元吉欲言又止的看着杨荣,心中却想起了朱棣的身体。 …… 聚宝山上。 方醒觉得胸中的那一团火焰还没有熄灭,他拿着毛笔,不过是想了想,就奋力挥笔…… 写完字,方醒看着眼前的小土包,默默的祝祷了一番,转身就走。 小刀拿着那张纸,赶紧就去了城里,准备找工匠来刻碑。 得知是兴和伯的事情,而且小刀出手就是银子,马上就引来了一位老工匠。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老工匠大惊,这形同于诅咒的碑文如何能刻! 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老人当即就推却了这笔生意,小刀就缓缓的把燕娘的遭遇说了出来,最后说出了方醒的原话。 “我家伯爷说了,等灭了草原异族后,他当来燕娘的墓前告知,并更改碑文。” 嘶…… 在场的人都被这话里的杀意给惊住了。 这是让那燕娘不要急着去轮回,先睁着眼睛,等看到大明军队扫灭了异族,为她报仇之后再闭眼的意思啊!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朱棣垂眸不语。 朱瞻基只觉得心中那股子火焰又燃烧起来,恨不能马上持刀上马,杀向草原。 “瓦剌……” 朱棣的目光在朱瞻基的身上留驻了一刻,然后摇摇头,脸上全是坚毅。 不能把那些异族留给子孙来解决! 那是朕的责任! “来人!” “陛下!” 朱棣起身,眼中寒光闪过,“跟随瓦剌使团前来的官吏,全数革职查办,并清查家产,若有不符,重责不赦!” 在大明的境内,居然让大明的女子被异族人蹂躏,这是耻辱! 而那些在入关时就伴随着使团一起来京的官吏更该死!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张辅在书房中沉默了许久,终于丢下了那些四书五经,重新把那些兵书地图都找了出来。 “方醒这是大言不惭!” 五军都督府中,一批将领得知此事后,都纷纷发表了看法。 方政闻言就冷笑道:“兴和伯说过,保家卫国是我辈之使命,可到了这里,却有人冷嘲热讽,当真冷血,让人不齿!” 重新掌管五军都督府的孟瑛看到下面吵吵嚷嚷的,不禁头痛难忍。 孟贤失踪至今未有消息,马氏还在保定候府中闹,好在郑亨被方醒给弄得吐血削爵,这才让他不至于丢掉饭碗。 “若是那女子是在坐的姐妹呢?” 方政冷笑道:“宁无耻乎!” “姓方的,你说啥?” “我说若是那女子是你的姐妹,又当如何?” “老子抽死你!” …… 而当这碑文传到各国使节的耳中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朝鲜使节金四力一向自视甚高,认为朝鲜是大明的第一藩属国,所以就找到了礼部。 “吕尚书。” 金四力躬身道:“兴和伯此言于大明有大害。” 吕震正在琢磨着今天朱棣的态度,闻言就哼了一声。 金四力摇头叹道:“兴和伯咒那女子不能瞑目,此败德也!而碑文中杀气毕露,若不消除之,四邻震惊,离心矣!” 吕震本想嗤笑一番,可心中一动,就不动声色的道:“此时我等不大好说,不然有文武相争之嫌,要不使者上一本?” “此金某之愿也!” 被吕震阴了一把的金四力马上就在礼部借了笔墨纸砚,洋洋洒洒的几千字,从上古时代开始扯起,然后延伸到现在的外交局势。总而言之,这事就该让兴和伯出来给个交代,否则藩属离心,大明危矣! 大明很重视藩属国,所以金四力的奏折马上就被送到了朱棣的案上。 朱棣随便看了几眼,然后递给了边上的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之后,不禁失笑道:“此人若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迂腐不堪。” 朱棣鼓励的点点头,朱瞻基继续说道:“我大明能让四夷朝拜,首先靠的是大明军队,其次才是文化,若是我大明武力不彰,那文化就会成为一个笑话,就如同前宋一般的笑话!” 前宋的文化之鼎盛,引的倭国人都跑来要借种,可见一斑。 可最后这些文化都在马刀下变成了亡国之音,只留给了后人无尽的嗟叹。(。。) 正文 第425章 民族和荣誉 金四力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出来,而方醒正好也回到了家中。 “夫君。” 消息已经传到了方家庄,张淑慧也为那个叫做燕娘的女子难过不已。 而小白已经是离奇的愤怒了,“少爷,下次一定要把那些瓦剌人都赶走!” “好。” 方醒笑了笑,显得很平静。 “老爷,国公爷来了。” 一见面,张辅就打量着方醒的神色,当看到还算是平静时,这才放心的道:“德华,今日这事你没做错,就是冲动了些。” 方醒的眼神平静,张辅微微摇头道:“你当时可以找个借口,比如说从他们的身上搜到了信件,上面全是陛下亲军的布置位置和兵力,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会做噩梦!” 方醒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抬头道:“小弟自以为见惯了生死,从南征看到麾下战死的悲伤,到北征时已经渐渐的漠视,大哥,可我却无法直面那双眼睛!” 长唿一口气后,方醒不停的摇头道:“瓦剌人掳掠大明军民,这事我会愤怒,但最多只是在此后的征战中多杀些瓦剌人。” 张辅看着方醒眉间的冷冽,心想此事要是在北征前发生的,方醒肯定会更加的疯狂吧。 方醒摸着桌子上的那对陶瓷骏马,眼神茫然的道:“可这事居然是发生在我大明的境内,我无法想象跟随使团的那些大明官吏,他们的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张辅叹道:“那些官吏只要保证沿途少死人就够了,至于其它的,哎!” “没有那些百姓,他们吃什么?吃*屎吗?” 方醒的眼睛有些发红:“没有那些军士,难道他们就凭着那张嘴去御敌吗?” “没有这千千万万的军民,还会有大明吗?” 方醒起身,指着墙壁上的大明地图,几乎是咆哮着说道:“那些文武官员有多少祖上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可骤然富贵,那忘本的速度比特么的光速还快!” 张辅不懂什么是光速,可看到方醒的情绪激动,他只得对书房门口的小刀指指外面,示意他注意周围,不许别人靠近。 小刀点点头,只留下辛老七在门口,自己就晃荡了出去。 方醒的情绪稍微好了些,他微微摇头道:“没有荣誉感,没有民族性,这就是我大明的问题!” 张辅听到荣誉感和民族性后,耸然一惊,急忙凝神细听。 “从三代以来,一直到汉,几百年的汉朝让后人自称为汉人。” “可晋朝毁掉了这一切,然后就是唐宋,也只有唐朝才有了些民族性的雏形……” 朱瞻基和马苏,还有刚省亲回来的黄钟刚好过来,听到这些话,朱瞻基对辛老七摆摆手,示意别告诉方醒。 “咳咳!” 可辛老七哪会听他的,马上就用干咳提醒了里面的方醒。 里面的声音一顿,朱瞻基急忙就进去,道歉道:“德华兄勿怪,小弟只是不忍打扰,还请继续。” 黄钟目露精光,躬身道:“伯爷高见,伯律敢请再闻。” “老师……”马苏的眼睛亮堂堂的,满是求知欲。 方醒强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没有民族性,荣誉感根本就无从谈起!没有荣誉感,官吏心中就无底线,将士心中无斗志,而百姓对国家漠不关心,一切的一切,根基都飘了起来。” 摆摆手,方醒兴趣索然的道:“今日就到这吧,大哥听我发了许久的牢骚,得罪了。” 张辅看到方醒的神色疲惫,就起身道:“德华,若是心情郁郁,那就出去转转吧,或是去寺里听几天经文。” 方醒点点头,送走张辅后,就和张淑慧说了一声,自己就带着辛老七和小刀出了门。 小白担忧的道:“夫人,少爷这是要去哪呢?” 张淑慧轻皱眉头,叹道:“莫要问,有些事夫君喜欢闷着,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哦。” 小白抱着大黄闷闷的站在门口,脚边就是铃铛。等方醒的背影看不到后,她心中一慌,就急道:“夫人,少爷不会不回来了吧?” 张淑慧摇摇头:“不会,最多三日,夫君就会回来。” …… 方山,夜色初临,陈三才站在自家的小院外面,看着天色嘟囔道:“这天可真是邪性,难道今年不下雪了吗?” 对农户来说,下一场雪,只要不大就是好事,明年的收成应该会更好一些。 转过身,陈三才看到自己的儿子在水井边玩耍,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屋里喊道:“桂花,你儿子都要掉井里了!” “那你也不会去拉一把呀!真是的!” 随着埋怨声,一个布衣女子从厨房冲出来,揪起在井边的孩子,巴掌就朝着屁股蛋子唿去。 “叫你不许到井边来,你爹也不去把井盖给盖上,要是你掉下去了咋办!” 啪啪啪的几巴掌后,女子把孩子往陈三才的身前一推,嗔道:“看好大娃,我还得烧饭呢!” “这个婆娘,一天就风风火火的,大娃,来,爹看看屁股被抽肿了没。” “爹,没有,娘都没用劲呢。” 大娃咯咯咯的笑着,趴在陈三才的怀里,突然指着门口道:“爹,有人来了。” 陈三才以为是邻居,就抱着孩子转身,可门口却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 “贵人可是有事吗?” 陈三才看了一眼年轻人身上的布料,还有门外那两个看着像是侍卫的男子,马上就一个激灵的问道。 方醒看着屋顶的炊烟,缓缓的道:“老哥,我等准备去方山游玩,只是错过了宿头,家中若是方便的话,想借宿一晚,小刀。” 小刀走进来,笑嘻嘻的摸出一个银角子递给陈三才。 “大哥放心,我家老爷只是出来散散心,咱们可不是什么强人。” 陈三才搓搓手,想接过银角子,可却担心方醒三人的来。 这时候大明的户籍制度真的是变态的严格,身份不明,没有路引乱跑的,一查就抓。 辛老七大步上前,掏出一个牌子亮了亮:“若是不放心,可叫了人来查验。” “不……不必了,贵人请进。” 陈三才不识字,可想着县里的那些捕快衙役们都有腰牌,就被吓了一跳,心中也是有些暗喜,心想这几人出手这般大方,要是招唿好一些,临走时是不是还会有打赏呢?(。。) 正文 第426章 这是何等的骄傲 陈家占地不小,可却只有五间房子,陈三才想把夫妻俩的正房让出来,可方醒摇摇头,只是要了一间厢房。 “夫君,是谁来了?” 桂花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就从厨房出来问道。 方醒笑着拱手道,“大嫂,我们是游客,错过了宿头,打扰了。” 桂花闻言就嘟囔道:“家中的米粮可不多了……” “你个败兴的娘们,还不赶紧去做饭?” 陈三才喝骂着上前,眼珠子使劲的转动,然后喝道:“快去杀一只鸡来,还有酒,少一样老子就休了你!” 桂花闻言就柳眉倒竖的准备上去撕扯,可看到陈三才的右手在身前举起,她定睛一看他手里的东西,马上就委屈的道:“是,夫君。” 辛老七听到这话,就想上去理论,可方醒却轻声道:“这就是生活啊!” 辛老七觉得方醒的话里带着些回忆和惬意,就诧异的看了一眼。 方醒的神色中全是回忆,在这里,他终于是卸掉了一些东西。 院子里种有一棵桂花树,年岁久远,那庞大的树冠几乎挡住了三分之一的院子。 “这里想必在夏季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方醒拍打着桂花树的树干,眸色恍惚。 老家的那棵桂花树还在吗? “贵人果然是慧眼。” 陈三才出来就得意的道:“这棵桂花树是小的祖辈种下的,在村里可是独一份,连小的妻子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哦,是吗?” 方醒看到大娃躲在正堂的门后面,怯生生的在看着自己,就对他招招手,笑道:“来,我这里有糖果。” 陈三才刚想推却几句,可看到方醒都已经摸出了东西,就冲着躲得只剩下半张脸在门外的大娃骂道:“贵人要给你糖果,还不赶紧滚出来!” 大娃看到了方醒手中的糖,他舔舔嘴唇,试探着走了出来。 方醒蹲在地上,等他过来后,把十多颗糖全都塞在他的手里,揉揉他的头顶道:“不许吃多,不然烂牙。” 陈三才虽然不认识这种白生生的糖,可知道肯定是价格不菲,于是就按着大娃的脑袋,喝道:“快给贵人磕头!” 大娃被按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倒,方醒伸出手去扶了一把,笑道:“莫名其妙的磕什么头!快去玩耍。” 等大娃带着糖一熘烟跑出去后,陈三才追着骂道:“大娃,有点好东西你就去炫耀,回来!给老子回来!” 方醒看着大娃的背影,眼中的回忆之色更浓了。 辛老七不知道方醒在看什么,就和小刀一起去了厢房清理。 夜空中渐渐的多了许多星宿,方醒坐在桂花树下,仰头透过枝叶看去。 星河灿烂,那些闪烁的星辰仿佛是恒古以来就挂在夜空中,默默的挥洒着星光,看着人间的悲欢喜乐。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方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辛老七和小刀出来,看到方醒的模样,辛老七拉了一把小刀,两人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 “哟……两位贵人可是不放心…….” 桂花正在用热水扯鸡毛,看到辛老七两人进来,就振眉说道。 “轻声点!” 小刀指指院子里的方醒,一直笑嘻嘻的脸上变得有些凝重。 由于不知道方醒的心情为何迟迟不好,所以小刀只能是尽量的让方醒清静些。 桂花扁扁嘴,手里扯着鸡毛,心中不屑的想到:这些贵人不愁吃不愁穿的,莫名其妙的愁什么呢? 晚饭的主菜就是干笋炖鸡,陈三才把家中窖藏的一坛好酒起出来,殷勤的劝酒。 辛老七和小刀看到方醒酒到杯干,可那眼神却越喝越迷茫,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 喝到最后,陈三才颓然醉倒,可方醒依然是那副模样。 “睡吧。” 辛老七和小刀睡柴房,说啥都不愿进厢房。 方醒笑笑也就罢了,然后各自就寝。 …… “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方醒勐的坐直了身体,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黑夜中,方醒双手捂着脸,微微颤抖着。 月华透过桂花树倾撒在石桌上,黑白相间的斑点随风晃动着,一根手指头点在了那个白点上,良久不动。 方醒就这么站在树下,痴痴的看着夜空。 “妈……” 星辰闪烁,仿佛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水,给我水……” “夫君,慢点喝……” “去,看看大娃掉被子了没。” “没掉,夫君,赶紧睡吧。” “睡不着啊!想着大娃差不多到念书的年纪了,可家里面供不起……哎!我这当爹的没出息啊!” “夫君别多想了,明日我就去接些织布的活,总能好起来,睡吧。” “嗯,我也看看能不能多开几块地,还有大娃娶媳妇的钱要攒呢,睡吧……” “我去看看大娃,夫君睡吧。” 夜露深重,方醒的身上都被打湿了,他听着桂花走动的声音,大娃吧嗒嘴的声音,温柔拍打被子的声音…… 第一声鸡鸣后,陈三才两口子就起床了。 “贵人还在睡?” 陈三才看到辛老七和小刀都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就问道。 小刀指着外面道:“我家老爷出去熘达了,不许我们跟着。” 陈三才赶紧恭维道:“贵人果然是贵人,这熘达的时辰都与众不同啊!” 方醒已经熘达的很远了,正在一个废弃的小河边上看着。 薄雾笼罩在四野,前方被从中间噼断的小山看着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这就是破岗渎,你别看山小,当年孙吴的几万人来开凿,还挖到了龙嘞!” 方醒转身,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在身后,急忙就拱手道:“老伯早。” 老人看到方醒的脸色有些苍白,就皱眉道:“年轻人看着有些体虚啊!” 方醒笑道:“大病初愈,昨夜没睡好,所以看着脸色就差了些。” “原来如此。” 老人看来也是出来熘达的,和方醒介绍起了这边的史。 “这破岗渎先前是能用的,能通到江里去呢!只是后来隋文帝觉得这地方的龙脉都被挖坏了,就干脆拆了建康城,破岗渎就废掉了。” 方醒看着那雾气中的小山,饶有兴致的问道:“老伯,那您真觉得这里有龙吗?” 老人吹胡子瞪眼的道:“怎地没有?若是没有龙,那孙吴怎能在江东立国?” 话锋一转,老人叹息道:“可惜孙权小儿不懂乱挖,结果龙跑了,后来就便宜了曹操。” 方醒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就问道:“那老伯您认为我们应该是什么族?” 老人鄙夷的看着方醒道:“我等世代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除却戎狄之外就是咱们,要什么族?” 方醒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顿时脑海中就出现了先民披荆斩棘,和自然搏斗,和野兽搏斗,和那些率兽食人的戎狄搏斗…… “这年轻人不会是癔症了吧?” 老人看到方醒在发呆,就以为他是发癔症了,赶紧就闪人。 而方醒依然在那里发呆。 仓颉造字为天地嫉,鬼神为之嚎哭,因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神农氏尝百草,先民才能摆脱病患的侵袭,繁衍生息。 除却戎狄就是我们,这是何等的骄傲!(。。) 正文 第427章 胡无人,汉道昌! 辛老七和小刀觉得方醒有些怪,既然是来散心,那么就该出去走走。可自从那天早上出去了一趟之后,方醒就在厢房里呆着,找来纸笔写写画画的,已经有两天了。 厢房中,方醒咬着笔杆,想了想后,在纸上书写起来。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中于天地者为中国! 这就是先人对自己的认知! 华夏? 还是汉人! 方醒摇摇头。 汉人的自称来自于汉朝几百年的兵锋,外族称呼大汉的军队为‘汉兵’,大汉的使者为‘汉使’,而大汉的百姓则是‘汉人’……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大汉对外战争的赫赫威名,没有武力作为保证,就像是以后,别人想怎么称呼你就怎么称呼你,你还得接受一个瓷器的名字。 先武而后文,没有武就没有文! 而大明北有草原异族在虎视眈眈,南有倭寇会在以后的岁月中从袭扰变成了窥视。 终究还是要用枪炮来说话呀! 民族性来自于自豪和荣誉感,而自豪和荣誉感不但来自于生活的稳定和提高,更关键的是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 “胡无人,汉道昌!” 方醒把笔一丢,把那些纸全都用火点燃,烧成灰烬。 辛老七和小刀在外面和陈三才聊着闲话,外面却有人在敲门。 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更恰当一些。 “谁呀?” 陈三才怒火冲天的问道。 “开门,是里长来了!” 陈三才的脸色一变,赶紧去开了门。门刚拉开一半,他就被推攘了几下。 “陈三才,有人说你这里窝藏了盗贼!” 门被重重的撞开,当先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随后跟进来五六个民壮。一进来,他的目光一转,就指着辛老七喝道:“你等何人?可有路引?” 方醒出来时根本没说去哪,哪有什么路引! “拿下!” 辛老七和小刀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这人就挥手喊道。 “住手!” 陈三才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哀求的道:“汪里长,他们都是贵人。” 男子的嘴角一翘,大义凛然的道:“什么贵人?贵人会在你家住了几晚?拿下他们!” 那些民壮都有些忌惮的看着辛老七手中的棍子,缓缓的逼了过来。 陈三才当时也没查验方醒三人的路引,想起后果,他怒道:“汪石柱,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到县里去告你!” 男子看到辛老七和小刀都做出了戒备态势,就冷笑道:“陈三才,你以为少交了那点粮真的没事吗?国法大过天,陈三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桂花抱着大娃闻声出来,看到汪石柱后,她嘶喊道:“这三人只是借宿,汪石柱,你要是敢抓我夫君,老娘就到应天府去告御状,告你收粮时动手脚坑人!” 大明的地方有里长,而里长的选拔多半是看哪家交的粮食多,然后挑选最多的十名出来,轮流担任里长。 而里长在这片地方几乎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下面的甲首和粮长们都唯他马首是瞻。 汪石柱板着脸道:“胡言乱语,来人啊!连桂花也拿下!” “是。” 桂花多少有些姿色,那些民壮一听这话就乐了,急吼吼的就向桂花冲去,想着揩点油也好啊! “七哥!” 小刀忍不住了想动手。 辛老七知道方醒是私下出京,被御史知道了的话肯定要被弹劾,所以一直想忍下去。 可现在看来是忍不下去了啊! “吱呀……” 就在辛老七想拿牌子出来时,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吵什么?” 方醒拉开门,皱眉看着外面那些民壮,然后冲陈三才说道:“你这门该上油了。” 陈三才愕然的看着方醒,想提醒他这些是来抓人的民壮,可方醒的目光一转,盯着汪石柱问道:“老哥,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公报私仇,还有什么收粮的弊端,可对?” 陈三才的嘴动了几下,可最后还是颓然的垂首。 在陈三才看来,除非方醒背景深厚,不然汪石柱只需抓住他往上面一报,基本上都得倒霉。 当年有一个农夫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出了本县,结果马上被巡检司拿获,一问才知道此人的祖母病重,所以来不及办理路引去求医。本来这人是要被严惩的,可上面闻听此事后,感其孝心,这才网开一面。 而如果你出去没办理路引,只要有人发现后去告发,首告者会有一笔奖金,而知情不报者同罪。 所以方醒三人就属于无路引违法,而陈三才两口子就是包庇,和方醒三人同罪。 “老爷。” 方醒点点头走出来。 汪石柱狐疑的打量着方醒,看到方醒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后,他失笑道:“一个穷酸也敢装贵人?来啊!拿了去。” 方醒摇摇头,他知道在朱元璋时期下面的管理就很成问题,上面大贪,下面小贪。 按理杀了那么多年,应该好转了吧! 可没想到现在随便呆个地方,居然就会遇到这种在收粮时动手脚的事。 这边离金陵城很近,所以方醒估计他们不敢收太多的杂税,比如说什么装粮饭米之类的耗费。 那么多半就是大进小出了! “老七,拿下!” 方醒随口吩咐道,然后走下台阶,看到大娃的脸色惶急,就笑道:“别怕,马上就好了。” 汪石柱被方醒的口气给气坏了,正准备叫人暴打方醒一顿,可辛老七却大步上来,拿出一个牌子道:“兴和伯在此,你等还不跪下!” 兴和伯? 汪石柱只看过县里衙役的腰牌,所以瞅了两眼后就笑道:“兴和伯会来咱们这种地方?你特么的……” “啪!” 辛老七接过小刀刚从柴房中拿出来的长刀,一刀鞘就抽在汪石柱的脸上,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同时也打出了几颗大牙。 “你……” 辛老七暗恨他对方醒出言不逊,所以出手有些重,汪石柱捂着被抽肿的脸,含糊不清的喊道:“拿下……” “伯爷,殿下急事找您!” 辛老七刚抽出长刀,小刀的右手也开始下垂,那些民壮都挥舞着木棍铁尺子…… 贾全进来看到这幅场景,愕然道:“伯爷,您这是在操演呢?” 方醒笑骂道:“拿你来操演吗?赶紧收拾了这帮子家伙,不然这里就要见血了。” 说完方醒不再管这边,他走到大娃的身前,摸摸他的头顶道:“以后好好念书,孝顺你爹娘。” 大娃懵懵懂懂的点头,只觉得这个大叔的脾气好极了,而且还会给他糖吃。 “在下锦衣卫百户贾全,你何人?” 贾全亮出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牌子后,汪石柱连脸上的剧痛都忘记了,只是向着方醒狂奔。 “伯爷,小的……嗷!” 辛老七一脚踢翻汪石柱,就过去和贾全交代事情。 “这人是当地的里长,估摸着收粮的时候下黑手被这家人闹腾了,所以公报私仇。” 贾全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他去县里带人来。 正文 第428章 下雪就是动手的讯号 方醒揉揉大娃的头顶,冲陈三才和桂花拱手道:“这几日麻烦老哥和大嫂了,方醒告辞。” 陈三才呐呐的搓着手,不敢看方醒的眼睛。 “您真是兴和伯?” 桂花大胆的看着方醒,把大娃牵过来,要带着他磕头。 方醒含笑侧身道:“大嫂可千万别,方某这就告辞了。” 桂花惆怅的看着方醒出了大门,对过来的陈三才道:“你说咱们居然没看出来,要不然把家里的鸡都杀光了也值啊!” 陈三才看着被人带出去的汪石柱,叹道:“那又能怎样,总归日子还是咱们自己过出来的。” 桂花恹恹的道:“那我去收拾收拾。” 陈三才牵着大娃,想起汪石柱这下彻底完蛋,以后自家总算是能安稳度日了。 “夫君!” 里面的桂花突然惊叫了一声,吓得陈三才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厢房里很整齐,除去有些烟火味之外。 桂花正站在床边,被褥被揭开。 “夫君,你看!” 陈三次看着桂花手中的那块银锭,呼吸急促的道:“哪来的?” 桂花指着掀开的被褥,惊喜的道:“就在这下面找到的。” 陈三才忍住激动的心情,接过银锭看了看,差点落泪的道:“是兴和伯留下的啊!” 留下这么一笔巨款,让陈三才夫妇激动的差点落泪,可方醒却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这位兄弟叫做沈阳,在锦衣卫做事。” 贾全给方醒介绍了边上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在马背上拱手道:“下官沈阳,锦衣卫副百户,见过伯爷。” 方醒点点头,打量了一眼后笑道:“小沈这名字倒是有趣,可是沈阳城的人吗?” 沈阳在元朝时叫做沈阳路,到了明朝,现在已经修建了砖墙,叫做沈阳中卫。 沈阳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正是,伯爷,近日纪纲在查解学士的案子,几乎是查了个底掉,看着有些焦急。” 方醒垂眸,心中再无疑虑。 “纪纲这是要准备对解学士动手了,殿下那边怎么应对?” 方醒从容的问道,虽然天色阴沉,可却没有下雪。 贾全让沈阳先走,然后说道:“殿下经过伯爷您的提醒后,就已经在关注了,只是纪纲没有动手的迹象,殿下也不好出手啊!” 方醒笑道:“那无碍,纪纲要动手总是有迹可循的,他得找个理由,不然陛下肯定会把他扔锅里煮熟了喂狗!” “下雪了!” 小刀在后面突然喜道。 “咦!真的下雪了。”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明年的收成错不了!” 一行人都心情不错,只有方醒,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瓣雪花。 仰头看去,前日还是令人心醉的蓝天白云,此时已经阴沉沉的一片。 “这是有大雪啊!” 一路到了聚宝门,方醒让小刀回家报信,他就带着辛老七去了东宫。 到东宫的门口时,雪已经很大了,台阶的两旁全是水渍。 梁中一边带着方醒进去,一边唠叨道:“太子殿下去了乾清宫看情况,太孙殿下正在里面。” 到了里面,朱瞻基正在皱眉看着一张纸,上面记录着解缙在永乐朝犯的事。 “德华兄,解学士天资不凡,就是……性子直了些。” 方醒叹息着,解缙可不止是性子直了些,而是直的没有转弯的地方。 当年朱元璋就很欣赏他,直接让他在自己的身边侍奉。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解缙不出差错,此后的仕途几乎没有谁能阻拦。 可解缙却是胆大到了没边的程度,刚当官,马上惹怒了兵部上下,被搞得灰头土脸的下放了。 可这位大哥还是不省心,朱元璋开始动李善长的时候,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大案,涉及的因素非常复杂,没人敢去置喙。 可解缙居然代替别人上疏为李善长求情,这下朱元璋总算是知道了这位神童的根底。 情商不够啊! 不过朱元璋还是挺欣赏他的,所以只是叫来了他的父亲解开,让他带解缙回家,十年后再来。 朱元璋对待解缙几乎和子侄般的关爱,可这位还是辜负了他的关爱。 “德华兄,你认为纪纲会怎么下手?” 方醒眯眼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缓缓的道:“等!” “等?”朱瞻基不解的道:“等什么?” “等纪纲出手!” 方醒淡淡的道:“纪纲不敢私下动手,必然要在陛下那里找个借口或是理由,否则他就死定了!” 朱瞻基也了然道:“解学士虽然人在诏狱,可皇爷爷这段时间已经提起过他几次了,好像有些怀念之意。” 方醒幽幽的道:“这就是纪纲要下手的动机啊!” “你想想,以解学士之才,出来后要是陛下那边任用高位,那纪纲还坐得住吗?” 纪纲干的坏事很多,可在朱棣没有动静之前,谁也不敢去弹劾。 “可解学士敢啊!” 朱瞻基也是无语了,解缙本就和纪纲有仇隙,见不惯纪纲很久了,他如果出来,纪纲真得要担心被解缙掀老底。 没等多久,朱高炽就回来了。 一进来,朱高炽就挥挥手,梁中马上就赶走了所有的宫女内侍。 等人都走后,朱高炽坐在椅子上,疲倦的道:“纪纲方才来了。” 方醒的双拳握紧,淡淡的道:“殿下,可是提及了解学士?” 朱高炽跺跺脚,眼中有些纠结之色,“方才纪纲送上了囚籍,解缙在最后,可父皇还是看到了。” 嘶…… 方醒的身体后仰,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纲这是有意把解学士放在后面,如果陛下未曾提及他,那么大概他动手的时间会晚一些。” 朱高炽摇头道:“父皇看到了,说了一句解缙还在啊,脸色有些缓和。” 要动手了! 方醒回身看着外面已经开始在地面积蓄的雪,起身道:“殿下,纪纲要动手了!” “为何?” 朱瞻基问道:“纪纲应该不敢马上动手的吧?” 方醒苦笑着,心想纪纲要真杀了解缙,哪怕不是朱棣的意思,可有那么一句话在前头,纪纲就有功无过。 陛下!臣这不是在为您清扫垃圾吗? “陛下以往可曾……暗示……” 方醒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朱高炽眼中的怒色。 “好一个纪纲!” ,(), 正文 第429章 解学士,请饮酒〔感谢盟主‘小小小小小脾气’打赏,加更!) 朱高炽的脸色一变,艰难的起身道:“本宫要去父皇那里一趟,你们自便。” 这是要去求情吗? 方醒叹道:“殿下,臣怕会惹恼了陛下啊!” 朱高炽的身体一僵,苦笑道:“本宫如何不知,只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朱高炽都能为一个小吏而冒着触怒朱棣的危险去求情,何况是一直在支持他们父子的解缙! 方醒摇头道:“臣怕的是适得其反!” 这次连朱高炽都冷静下来了。 朱棣的性格如何,在坐的没谁有朱高炽清楚,那就是个骄傲到了极点的皇帝。 解缙当年是因为亲近朱高炽,冒犯了朱棣,所以才会被关押至今。 如果朱高炽去求情,那么朱棣会暴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到时候解缙估摸着真要倒霉了。 朱高炽面色纠结,这位太子本就不是果断的性子,而且心肠还软。 方醒也想不到什么好招数,毕竟他才杀了瓦剌人的使者,要是在这个时候进谏,方醒估计绝对讨不了好。 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解缙完蛋吗? 这么一位大才,就算是不能为官,可在其他方面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方醒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殿下,此事就交给臣和太孙如何?” 朱高炽沉默着坐在那里不说话,方醒对着朱瞻基点点头,然后两人就行礼出去。 “方醒,你们去哪?” 刚出来,就看到婉婉正在一群宫女的包围下走来,看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多半是刚去玩雪。 方醒强笑道:“婉婉可是玩雪了,那赶紧进去暖和暖和,明天雪更大呢!” 婉婉看到方醒和朱瞻基的面色不大好,就乖巧的进去了。 “德华兄,咱们怎么办?”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问道。 朱棣那里肯定是行不通,那么就只有从纪纲的手中把解缙抢过来。 方醒也有些一筹莫展,就让朱瞻基先回太孙府,召集些人手,做好准备。 “解学士?” 太平门附近的诏狱,大雪在院里堆积了一小层,除却那些脚印之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诏狱中,纪纲带着王谦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到了最里面。 解缙的牢房不算差,泥地平整,还有一张桌子和椅子。 解缙正坐在里面的平板床边看书,闻言抬头,皱眉道:“纪大人可是贵客,不过谢某不欢迎。” 这就是解缙,哪怕是被关了几年,可依然是桀骜不驯。 纪纲招招手,王谦就提着个大食盒上前。 “打开。” 解缙冷眼看着王谦打开了牢门,渐渐的,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纪纲瞟了一眼面色发红的解缙,笑道:“解学士难道不想出去吗?” 解缙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喜,他颤声道:“可是陛下下旨了吗?” 纪纲指着桌子,示意王谦摆上酒菜,然后摇头道:“没有。” 解缙的眸色一暗,“没有你来干嘛?”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按理纪纲该发怒的,可他却笑吟吟的道:“纪某看着解学士在诏狱中读书不止,心下仰慕,所以想着能否找个办法,让解学士出去。” 解缙不屑的道:“谢某不需要,纪大人请回吧。” 纪纲垂眸,隐住了那一丝厉色,笑道:“那可否饮一杯?” 解缙摇摇头,拿起书本,又继续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 纪纲突然起身大笑道:“谢学士,纪某不过是取笑罢了,今日陛下已经有了这个意思,旨意不日就到了。” “果真?” 解缙把书一丢,追问道。 纪纲嘴角含笑,笃定的道:“当然,陛下的意思纪某敢乱说吗?” “陛下啊……” 解缙不禁泪水横流,纪纲趁机拉了王谦出去,在角落里低声问道:“你那主意不会出错吧?” 王谦正好在最角落里,身影黯淡,只有那双眼睛在闪着光。 “大人放心,您想想,解学士当年可是在胡广现在的位置,咱们锦衣卫哪敢得罪他,这不看到大雪,就让他老人家出来看看雪景,散散心……” 纪纲的身体微微一震,冷道:“谁知道解学士太过兴奋,结果一头就栽进了雪堆里,等我锦衣卫的人拉起来时,已然晚矣!” 王谦轻笑道:“正是如此,陛下就算是知道了解缙的死讯,估摸着也就是嗟叹一下,他老人家忙着呢!” 纪纲点点头,拍着王谦的肩膀道:“你好好的做,本官自然会看在眼里。” 等再次进去时,解缙都已经喝上了,纪纲马上就加进去,不住的恭贺着他…… 而方醒此时也召集了黄钟和马苏,三人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解缙解救出来。 马苏只有旁听的份,所以他坐在最边上。 黄钟沉吟道:“伯爷,那诏狱戒备森严,咱们也不能去硬闯啊!否则就是大罪。” 方醒也是有些挠头,硬闯诏狱的后果,那几乎就是在试探朱棣的底线。 “要不让殿下……哎!也不行啊!” 黄钟摇头道:“要是殿下触怒了陛下,那……” “那估摸着陛下会以为太孙已经迫不及待了!” 方醒把黄钟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朱瞻基要是让朱棣感受到了这种心思,怕是和太子父子俩都要一起倒霉了。 时间在流逝,看着外面越积越厚的雪,方醒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埋在雪中的解缙,醉醺醺的,就这样被冻死在诏狱之中。 方醒的眼神一点焦距都没有的在书桌上缓缓移动,当看到那本教材时,方醒猛的起身,喊道:“老七,你和小刀跟我走。” 黄钟和马苏都不知道方醒想干嘛,就起身追到了外面。 辛老七和小刀马上就赶来了,方醒看到方五在后面,就交代道:“你马上就去诏狱的外面盯着,有异常就叫人来报,我这就去找太孙。” 等辛老七去准备马匹时,方醒回身对黄钟道:“学生,我忘了解缙曾经教过太孙!” 黄钟还没想到这里面的奥妙,方醒就冲进了书房里,很快就拎着个包出来了。 “我们走!” 马蹄声远去,黄钟面色凝重的叹道:“那可是解缙啊!我大明难得的大才!” 而此时大雪已经覆盖了脚面,天空依然阴霾。迪巴拉爵士说今儿是妇女节,爵士也在此祝广大的妹纸书友们节日快乐,青春永驻! 正文 第430章 看到,行动 诏狱位于太平门,边上就是神烈山。 “陛下怎么说?” 一行人已经在诏狱的背后停住了。 方醒拎着包,回身看着那三十多骑问道。 不知道是天冷还是什么,朱瞻基的身体有些发抖,他揉了一把脸,深呼吸后道:“小弟说是要去探望解学士,皇爷爷就瞟了一眼,吓得小弟以为要被呵斥了,没想到……皇爷爷却同意了。” 方醒看着那茫茫白雪落入玄武湖中消融不见,心中稍定。 诏狱的围墙大约有接近三米高,而且围墙里肯定有人在时刻巡视着动静,这让方醒想让人窥探的打算落了空。 方醒拿出望远镜看了一圈,托下大雪的福,周围看不到人。 望远镜一停,方醒看到方五正从侧面摸了过来。 “老爷,正门外先前有两人看守,不过刚才大门已经关闭了,这是地图。” 方五摊开一张纸,上面就是他画的草图。 方醒的手指头顺着围墙转动,最后停在了侧面围墙那里。 无路可寻了…… 朱瞻基咬牙道:“德华兄,要不小弟直接进去吧。” 方醒没抬头的道:“你现在进去,纪纲肯定不敢动手,可等你走了呢?” 一阵风夹着雪吹来,方醒用手遮住眉头望了望,交代道:“老七跟我走一趟,其他人原地等待,不许出声。” 看着方醒背个包,和辛老七消失在漫天的白雪中,朱瞻基把衣服紧了紧,目光投向了围墙里。 侧面无人,方醒从包里拿出两件白色的披风,和辛老七一人一件,穿上后,和地面融为了一体。 辛老七蹲在前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方醒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手钻来,左手稳住,右手在前方装了个合金转头。 诏狱的墙砖有些年头了,可接缝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看着坚实的让人绝望。 方醒把钻头吃在下方的墙缝上,右手旋转侧面的把手,那钻头就无声无息的向里面旋转而去。 泥灰不断从钻头尾部落下,当手中一空时,方醒赶紧就把钻头缓缓转回来。 就这样,当四周都被钻出多个钻孔时,方醒拿出了小撬棍。 当辛老七无意中回头时,就看到方醒正抽出了一块砖。他不禁目瞪口呆的摸着身边的砖头,心想刚才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砖头怎么拆出来的? 方醒抬头,指指周围,示意辛老七不要关注这边。 等辛老七背身后,方醒从包里拿出一个履带式的玩意儿来,小小巧巧的,侧放着能从两块砖的空间内进去。 诏狱的侧面是一排砖房,这里就是平时那些狱卒们的歇息处。 就在这排砖房的侧面一间,此时两个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男子正在开着条缝的门里烤火。 “玛德!等这雪化了,那得冷死人!” 一个男子用火筷拨弄了一下暗红的木炭,从门缝看着外面的积雪骂道。 另一个男子把脚搭在炭盆两边,打了个哈欠道:“你看着点啊!我睡会儿,晚点换你。” “你特么的就知道睡,今儿大人在牢里呢,要是被他看到了,小心抽你个半死!” 两人正在打趣,看却没看到墙根处缓缓开来一个东西。 方醒就趴在地上,手中拿着遥控器,眼睛盯着那辆履带车,小心翼翼的驱动着前行。 雪一直在下,辛老七看到方醒的身上都盖满了雪,可却一动不动,就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老七,你去问问正面有动静吗?” 方醒突然侧身说道。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把遥控车开回来,伸手进去取了出来。 屏幕上,方醒播放了一遍,诏狱的正前方依然没有动静。方醒再次把遥控车放进去,原路返回。 “解学士,解学士?” 牢房里,纪纲推了几下伏案不起的解缙,然后起身冷笑道:“来人,解学士想出去走走。” 王谦带着几个人进来,架起解缙就往外走。 “大人,已经是醉的没动静了。” 纪纲点点头,跟在后面出了牢房。 “少爷,正面没动静。” 辛老七回来的时候,方醒正准备召回遥控车,闻言就道:“难道他今天不动手?” “老爷,殿下有些等不及了。” 方醒皱眉道:“你去,就说是我说的,不许他轻举妄动。”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操控着遥控车回来,慢慢的开了视频…… “那人难道就是解缙?” 点着进度条,当看到被两个锦衣卫的人架着出来的男子时,方醒拿出了一张画。 “玛德!这谁画的?” 方醒把画纸收起来,再次快进,结果就看到了一脸得意的纪纲和王谦,而边上在赔笑的就是庞瑛。 把砖头塞回去,方醒顾不上掩盖外面的痕迹,把披风往身上一罩,就朝着朱瞻基那边跑去。 朱瞻基已经等不及了,正在焦躁的跺脚,看到方醒跑来,他急切的问道:“德华兄,可是看到什么了?” “纪纲要动手了,准备冲进去。” 呼啦! 后面的那些侍卫们都把马牵过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朱瞻基。 怎么冲? 朱瞻基有些迟疑,要是肆无忌惮的撞门进去,事后纪纲完全可以把责任撇给他们。 人家解学士在散步,你们撞门进来吓到了他…… “不必了,小刀和方五去一趟,就按照我先前的交代,要快!” 方醒等小刀和方五走后,看着那边的民居笑道:“若是让解学士吃点苦头,他不会怪我吧?” 朱瞻基只要解缙能活着,有些不解的看着小刀和方五跑进了那片民居之中,很快,那里就沸腾了。 “抓贼啊!” 一阵呼喊之后,那片地方冒出了十多个大汉,还有些半大孩子,都手持菜刀棍棒的冲了出来。 “前面的是小刀?” 朱瞻基的眼力不错,从身材上认出了小刀。 小刀现在的脸上全是灰黑,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那仓皇奔逃的姿态惟妙惟肖。 “好小子!” 方醒夸了一句,然后沉声道:“都准备好,等大门一开,马上就冲进去!” 看到小刀直奔诏狱的大门,朱瞻基也了解了方醒的打算。 “抓住他!” “抓住那个小贼,打个半死送衙门!” 小刀显得有些体力不支,速度降了下来,让在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兴奋的呼喊着。 差不多三米高的诏狱围墙,可小刀就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扔出个钩子勾住了上沿,几下就翻了进去。 “准备……” 正文 第431章 被活埋的解缙 诏狱的前院里,积雪都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最后都堆在了中间。 纪纲和王谦站在一起,看着已经被埋了一半的解缙。他放在下巴处的手轻轻一摆,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淡淡的道:“全埋了!” 几个亲信闻言,马上就用铲子把边上的雪往解缙的身上盖去,而解缙的面色通红,一点反应都没有。 “本官的酒可不是白喝的,哈哈哈哈!” 看到雪已经覆盖到了解缙的脖子,纪纲不禁大笑起来。 解缙,你也有今天? 当年你讥讽我纪纲,甚至还在陛下的面前说我纪纲跋扈贪婪,今儿你再说一声试试? 你想出去吗?你要是出去了,本官就多了一个大敌。 按照陛下的秉性,等你死后,陛下肯定会想起以前的事。 陛下会认错吗?当然不会! 为了自己的面子,陛下不但不会罪我纪纲,反而会把你一家人都…… “抓贼啊……” “这里是诏狱,那个活阎王在里面,不能进!” 外面一阵喧哗打断了纪纲的思绪,他抬眼,看到解缙只剩下眼睛以上露在外面,就喝道:“赶走那些人!” “是,大人!” 王谦拱手应道,正准备带人出去,可却看到大门边的墙头翻进一个面色灰黑的男子。 “拿住他!” 那男子一落地就跑到了大门处,顺手拉开了铁门栓。就在王谦带着冲过来时,这男子身形灵活的从另一侧跑了过去。 “抓住他!” “嘭!” 去追男子的王谦止住了脚步,任由男子扔出钩爪翻了出去,只是呆呆的看着大门处。 那几个正准备加把劲,把解缙彻底埋进雪堆的锦衣卫也停住了铲子。 纪纲托在下巴处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当第一个人进来时,他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方醒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雪堆,他手往后面一招,“老七,带人进来救解学士!” “方醒!” 看到辛老七带着大队的侍卫冲进来,纪纲的眼睛眯起,对王谦使了个眼色。 王谦惊叫道:“快来人啊!解学士掉雪坑里了!” 那几个持着铲子的男子闻言楞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下,让辛老七带着人抢先了一步。 解缙马上就被刨了出来,方醒干咳一声,朱瞻基这才走进来。 看到解缙的那一刹那,朱瞻基的拳头握紧。眼神凌厉的盯着纪纲喝道:“纪纲,你好大的胆子!” 几个追小刀的百姓对诏狱很好奇,看到有人进去后,就探了半个身体进来。 满身是雪的解缙看着有些狼狈,可那个埋人的雪坑却让人心惊,瞬间,那几个百姓就跑了。 “快跑,里面在活埋……” 纪纲的嘴角扯动一下,缓缓跪下道:“殿下万安,臣方才是在陪着解学士看雪景,谁知道解学士叫人堆雪,这才不小心掉了进去。” 看着跪了一地的锦衣卫,朱瞻基冷笑道:“好,你果然是好!” “这里就交给兴和伯了,我们回宫。” 朱瞻基和方醒低声说了几句后,拔腿就走。纪纲呆立原地,瞥了方醒一眼,赶紧招呼人追了出去。 王谦看都没看方醒,一脸凝重的说是要去保护太孙殿下。 “老爷,解学士咋办?” 解缙已经被挪到了大堂里,方醒进去一看,都已经是满脸通红。 闻着那股子浓烈的酒味,方醒伸手在解缙的额头上一摸,骂道:“艹!发烧了!” 辛老七看着那些锦衣卫的人都在边上冷眼看着,并不惊慌,就问道:“老爷,要不带解学士去医馆?不然小的怕他会烧成傻子。” 方醒环视一周,那些锦衣卫的人都散到了远处去,他冷笑道:“这是怕我下重手啊!” 洗干净脸,换身衣服就再次进来的小刀嬉笑道:“老爷,他们这是怕被您砍了脑袋呢!” 方醒含怒干掉了三名瓦剌使团的人,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大家都认为这货肯定会倒霉。可谁曾想他居然屁事没有,瓦剌使团的人反而全进去了。 “把炭盆拿过来,把解学士的衣服脱掉,要快!” 几个炭盆拢过来,辛老七粗鲁的把解缙脱得只剩下亵裤,然后用毛巾擦着他的身体。 “解学士不能离开这里。” 方醒缓缓的道:“若是我们带着他走了,不管是去哪,哪怕是去见陛下都是犯了大忌,这也是纪纲根本就不管的原因,他巴不得咱们把解学士带走啊!” 这就好比一个被判死刑的重犯,然后有人找到证据说他是冤枉的,可在纠正之前就强行把他带出去。 这种行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辛老七把解缙的身上擦热后,就用找来的被子给他盖上,抬头问方醒:“老爷,解学士在发烧,要不小的回去取药来吧?” 小刀觉得方醒看向解缙的的目光有些冷,果然,方醒的决定同样的冰冷。 “不了,在陛下之命未到之前,就只能是这样了。” 看了被包裹在被子里的解缙一眼,方醒转身走到门外。 事情既然爆发了,那么解缙本身反而成了次要。 如果方醒给药让解缙尽快恢复,那么…… 方醒微微抬头,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神烈山,思绪却飞到了皇宫之中。 瞻基,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你的了! 朱瞻基几乎是和纪纲同时到达的乾清宫,他冲进宫内,也不顾朱棣正在和几位辅政学士谈话,就跪下道:“皇爷爷,解学士病了。” 朱棣一怔,看到纪纲正气喘吁吁的在宫外站着,就皱眉道:“可严重?” 纪纲提心吊胆的站在外面,虽然早有说辞,可朱棣的性情难以捉摸,要是他抽了,说不定今日他纪纲就得和解缙换个位置。 朱瞻基的声音在殿内郎朗传来,“皇爷爷,解学士高热不退,再不救治,孙儿怕他就要……” 胡广和杨荣等人面面相觑,金幼孜想出班,可杨荣却踩住了他的脚掌,让他差点一个前扑。 金幼孜站稳后对杨荣怒目相向,可杨荣垂在身侧的手朝着朱瞻基指指,示意他稍安勿躁。 朱瞻基垂眸跪在地上,脑海中想起了方醒的交代,旋即就静静的等待着朱棣的决断。 朱棣长须一颤,“叫纪纲来回话。” 纪纲被招进来,跪在了朱瞻基的侧后方,一脸懵逼的表情等待着问话。 “解缙为何发热?” 正文 第432章 朱棣的深沉 “解缙为何发热?” 朱棣接过大太监手中的一张纸,他看了一眼,语气平淡的道。 可纪纲却觉得身上发热,他俯首道:“陛下,解学士今日……受了凉,诏狱的狱卒发现晚了些,所以……” 前方的朱瞻基身体微微一动,心中对方醒的判断佩服的五体投地。 “解学士是在诏狱的院子里被埋的,只要你不说,纪纲绝对会配合!” 朱棣无意识的摸索着镇纸,边上的大太监心惊肉跳的等待着那声脆响,可许久都没有东西砸下来。 当连杨荣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上面传来了朱棣的声音。 “解缙桀骜,革为庶民,无诏不得进宫!” 呼! 朱瞻基庆幸自己听从了方醒的话,没有一来就说纪纲想活埋解缙,不然这旨意大概会变得杀气腾腾的吧。 “方醒身体既然不佳,那就在家中养病半月吧!” 朱瞻基的身体一颤,知道有些事情怕是已经…… 可朱棣为何不拿下纪纲呢? 而且也没有处罚自己欺瞒之罪,只是把方醒禁足了半个月。 帝王心思啊! 飘忽而不可捉摸! 这一刻,朱瞻基才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很长,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朱瞻基几乎是一路打马冲进了诏狱,然后进去一看,看到方醒正拿着湿毛巾在给解缙敷头。 “可是有结果了?” 方醒把毛巾交给辛老七,起身问道,神态很是沉稳。 朱瞻基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朱棣并未下狠手。 朱瞻基喜忧参半的道:“皇爷爷口谕,解学士此后就是庶民了。” “那我呢?” 方醒拍拍手,看到纪纲出现在门口,就冲他笑了笑。 朱瞻基有些内疚的道:“德华兄,皇爷爷令你在家……养病半月。” 说完朱瞻基就难为情的看着方醒,他觉得这事就应该是自己的责任,可最后板子还是打在了方醒的身上。 可方醒却对着皇宫方向拱手道:“多谢陛下的宽宏!” 纪纲的脸颊颤动了几下,心中知道,方醒这话一点都没错。 “去找马车来。” 方醒吩咐道。 “小弟已经带来了。”朱瞻基指指外面。然后他有些赧然的道:“解学士的家人不在京中,只能送到小弟的庄上去了。” 朱棣既然说无诏不许解缙进宫,这就是在忌讳解缙和太子的亲近,所以朱瞻基也是没办法,不敢把解缙带到自家去。 方醒一脸慷慨的道:“那有何难,老七,赶紧把解学士送上车,咱们回家。” “德华兄……” 朱棣话里说是方醒的身体不好,让他在家养病,可大家都知道,这货的身体早就好了。 这就是禁足啊! 可在禁足期间,方醒居然还敢把解缙接回自己家去,这不是义薄云天,还有什么是义薄云天? 到了家里,方醒把解缙安置在外院,就在黄钟的边上一个小院子中。 方醒看着解缙那烧红的脸,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手里拿着几颗被海苔片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让人直接给解缙喂下去。 小刀看着解缙的面色,想起以前在兴和堡看到那些发烧的人,就问道:“老爷,这位解学士不会烧成傻子吧?” 方醒轻笑道:“既然到了这里,他想傻都难!” 交代人照顾好解缙后,方醒就和黄钟去了书房。 坐下后,黄钟叹道:“伯爷,今日您可真是险之又险啊!” 方醒喝了口茶水,点头道:“确实,不过我事先评估过,最差不过是收回铁劵,可那铁劵说句实话,你觉得能免死吗?” 黄钟苦笑着摇头,老朱家的皇帝都邪性。哪怕是朱棣,当你触犯了他的逆鳞时,什么铁劵都得跪了。 方醒自嘲的道:“陛下已经说了,永乐年之内,不会再封赏我,所以咱这也算是死猪不怕滚水烫了。” 朱棣用禁足来告诉朱瞻基,你们的一举一动朕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动手罢了,以后且小心着。 方醒叹道:“算起来陛下对我方醒算是厚爱了,爵位未曾挂武臣号,在群情激昂的时候,只是把我调到了台州府去,而且很快又调了回来,真的很照顾了。” 黄钟同意这个看法,同时心中也有些迷惑,心想朱棣咋就对方醒这般的看顾呢? 当时方醒被调去台州府,朱棣完全可以让他在那边吃海鱼吃到自己驾崩,可才几个月,马上就儿戏般的又把方醒弄回来了。 黄钟有些迟疑的说道:“伯爷,要小心纪纲。陛下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可却没有处置他,在下估摸着那纪纲大概要得志便猖狂了!” “那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棒槌!” 方醒不屑的道:“纪纲有的只是小计谋,小心思,靠着揣摩陛下的心思整人,你等着看,这厮逍遥不了多久了。” 方醒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四周,对着在外面巡视的小刀点点头,然后回身说道:“纪纲就是陛下养的一条狗,可目前看来,这条狗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了,你想想,陛下能容忍吗?” 纪纲在解缙这件事上算是在朱棣的心里扎了一颗钉子,只要时机恰当,这颗钉子就会生痛生痛的。 “那时的纪纲不死何为!” 黄钟不禁叹道:“伯爷,那您今日……不给解学士请……” 方醒看到黄钟尴尬的模样,就淡淡的道:“你是说在诏狱时为何不给解学士请大夫是吗?” 黄钟想摆手,可最后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方醒左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微微侧向书房的大门,眉间冷漠的道:“当时若是请了大夫,只要陛下降罪下来,这就是罪状之一!” “而且……” 方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坦然的道:“若是能用解学士的病重来争取陛下的同情,我认为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钟释然的道:“是了,当时陛下的态度未明,若是伯爷您轻举妄动,那后果难以预料啊!” 透过阴云的光线洒在外面的雪地上,映照出的辉光折射进来,让方醒的身体看着有些圣洁出尘之意。 可他的心中却在想着自己当时的打算:若是能用解缙的病重把纪纲扳倒的话,那么一切的谋划都值了! 正文 第433章 桀骜不驯的解缙,清查内部的纪纲 等方醒回到内室时,就看到张淑慧正面色如常的在做针线,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那针在手中半晌都没动作。 而小白就坐在矮凳上,以手托腮的在呆。 铃铛被小白的腿压着,看到方醒后,马上就拱了出来,尾巴摇的几乎和风轮一般的圆。 张淑慧一惊,那针向前一送,就扎到了手指上。 “夫君。” “少爷。” 方醒看到她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安,就笑道:“不过是禁足罢了,大哥那边不也是一样挨过吗!放心好了,无碍的。” 小白一听没事就放心了,马上就吆喝着,领着铃铛去找大黄玩耍。 等小白走后,张淑慧轻皱眉尖,柔声道:“夫君,解学士在咱们家,会不会……” “不会。” 面对张淑慧,方醒当然得给她一颗定心丸,他挤坐在张淑慧的身边,低声道:“陛下虽然把解学士革为庶民,不过是担心两件事罢了。” 张淑慧侧身看着自己的夫君,眼中柔波荡漾。 方醒板着手指头说道:“这第一呢,陛下大概也有些和太祖高皇帝一般的头痛解学士,你知道的,那位就是个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性子。” 智商满值爆表,可情商不够啊! “第二就是陛下不想让解学士再和太子有关系,至少在太子上位之前,解学士就别想再踏入官场了。” 方醒把下巴往张淑慧的肩上一搁,闻着那馨香,笑道:“淑慧放心,没把握的事为夫怎地也不会去做的。” 张淑慧看了一眼门外,羞道:“夫君,这还是白日呢!” 方醒嬉笑道:“谁敢不通报就进来?放心好了。” 说着方醒的手就揽住了张淑慧的纤腰,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 “少爷,那个学士醒啦……” 张淑慧听到声音,马上就起身进了里面,好掩饰自己那红润的脸色。 方醒遗憾的起身往外走,在门口碰到小白时,他伸手拧了她的脸蛋一把,在她脸红的娇羞中大笑着去了前院。 “这是哪?” 解缙记得自己是在诏狱中喝酒喝多了,最后不省人事,可怎么到了这里呢? 难道是陛下下旨了? 解缙激动的想起身,可一阵头晕目眩让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听到动静,小刀从外面进来,看到解缙在喘息,他就嬉笑道:“学士,我家老爷马上就来了,你且等着吧。” 你家老爷? 解缙急忙问道:“这是何处?你家老爷是谁?” “我家老爷可是大明的……” “解学士可是醒了?” 小刀正准备吹嘘一番,可看到方醒进来,他只得缩缩脑袋,顺着边上溜了出去。 “你是……” 解缙强撑着在床上坐起来,迷惑的看着方醒问道。 “解学士高热未退,还请多休息。”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在下方醒,今日有幸进了诏狱,恰好见到了那位纪大人在挖坑,于是就和太孙殿下进去了一趟。” 说完方醒就好奇的看着解缙,想看看这位是否真是传说中的大才。 解缙闻言身体瞬间就软了下去,目光呆滞,喃喃的道:“那纪纲居然是想对我下毒手吗?可要靠着美酒灌醉了才敢动手,而我此刻身在你家,难道是……陛下已经厌弃我了吗?” 方醒暗自咂舌,拱手道:“解学士果然是大才,有如亲眼所见,方某佩服。” 解缙看着墙壁,幽幽的道:“既然老夫在你家,可是太孙殿下的吩咐吗?” 这老头居然还有傲气啊! 方醒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道:“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正是本人现了纪纲的谋划,然后和太子、太孙殿下一起策划了今日的一场好戏,不然解学士此刻应该已经被上报病逝了。” 解缙缓缓的看了方醒一眼,勉勉强强的拱手道:“那老夫就多谢伯爷的救命之恩了。” 这老头还真是…… 面对这样的解缙,方醒也只能是苦笑着说道:“解学士就安心在方家休养吧,等病好了,殿下那边想必会有安排。” 说完方醒看到解缙依然在面壁,心中一怒,转身就走。 “照顾好学士,有何要求都给予满足。” 小刀也听到了刚才的话,所以冲里面的解缙哼了一声,然后就不情愿的去打水给他洗漱。 “这个老东西,怪不得一直都没人喜欢!” 方醒气呼呼的进了内院,看到大黄垂下长长的脖子,正冲着自己而来,就喝道:“再敢啄一下,晚上就吃烧鹅!” 大黄大概是想到了上次啄了方醒几下的惨痛后果,所以停顿了一下后,在冲到方醒的身前时,猛的一个转弯,朝着铃铛那边去了。 铃铛在自己的窝里探出个脑袋来,不屑的冲着大黄呲牙,示意别来我的地盘,赶紧滚蛋。 大黄当然不敢惹铃铛,于是只得再次转了个弯,悻悻的去找小白。 “好铃铛!” 方醒赞了一句,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变好了,哼着歌进了内室。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锦衣卫的大堂里,纪纲咬牙切齿的低声恨道,那双眼睛几乎都眯的只剩下了一条线。 王谦面无表情的站在下方,郁郁的道:“大人,咱们在诏狱中办事,为何会被那方醒和太孙侦知?” 是啊! 纪纲是气急了,所以没有去思索其中的差错,闻言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来。 “去查!凡是那天在场的都查清楚!” 王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匆匆的出去了。 “大人,怎么查?” 沈阳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机会掺和此事,所以他就装作一脸沉痛的问道。 王谦在锦衣卫中也有些心腹,沈阳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压低声音道:“不好查,得罪人!” 沈阳了然的叹道:“大人,此事难道就不能交给庄大人来办吗?” 王谦冷笑道:“纪大人这是不相信庄敬呢,所以这几日就放了他的假,可内里如何,谁清楚?” 带你去干后患无穷的事,这究竟是拿你当心腹看呢?还是…… 走到大院中,王谦点点头,沈阳马上就召集了今天在衙门的人。 王谦看着这些人,淡淡的道:“今日我锦衣卫中有些事情泄露,大人震怒,所以,今日跟着去了诏狱的出来吧。” 看着磨磨蹭蹭出来的那十多人,王谦笑了笑:“今日在诏狱时,有过单独走动的人出来!” 锦衣卫在这种事情上当然不会含糊,也没人敢隐瞒,所以话音一落,就出来了两人。 王谦一脸遗憾的道:“说吧,当时你们去哪了?” 没多久,大院里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 纪纲听着这个声音,眼神茫然的看着虚空,脸色百变,最后以一声喃喃自语终结…… “陛下啊……” ,(), 正文 第434章 你的书院开不了几年 “方醒,听说你被禁足了?哈哈哈哈!” 方醒正在书房中和黄钟研究把书院建在哪里,听到这个肆无忌惮的笑声后,皱眉道:“汉王来了,罢了,等明日再说吧。” 朱高煦看来最近的日子很是舒坦,满面红光的。一进来就吆喝道:“近日秦淮河边可是来了不少新人,方醒,跟本王去走走?” 走你妹! 方醒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道:“王爷这是想让我抗旨吗?” 朱高煦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蕉,撕开后两口下肚,然后拍着肚皮坐在方醒的对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朱高煦先破功,他叹道:“方醒,你不够意思啊!” “王爷,我可没啥对不住你的地方。” 方醒知道这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朱高煦指指方醒,一脸鄙夷的道:“你把解缙弄出来干嘛?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大仇人?” 解缙当年是坚定的太子党,性子又直接,所以多次得罪了朱高煦。 方醒不屑的道:“可解学士也是被你给弄进诏狱的吧,关了这么些年,最后还被革为庶民,你赚大了好不好。” 朱高煦讪讪的道:“当年解缙恃才傲物,本王就看不惯他,于是就和父皇说了几句,他就被贬了。” 方醒诧异的看着朱高煦,心想这货自从改邪归正之后,这态度居然大变。若是以前,肯定会大肆抨击解缙是如何如何的包藏祸心。 “看什么看!” 朱高煦瞪大了眼睛,然后起身道:“我就是来看看解缙死了没,没死我就回去了。” 方醒的心中一动,就忍笑道:“好,那我带你去吧。” 你想和解缙握手言和?呵呵! 到了解缙的门外,方醒把小刀叫出来,然后伸手请朱高煦进去。 朱高煦昂挺胸的大步入内,边走边喊道:“解缙,本王看你来了。” “我们走。” 方醒赶紧和小刀躲到了外面去。 果然,过了一分钟不到,朱高煦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他站在院外,冲着里面喊道:“解缙,本王是怜你,可你这般的不识好歹,你看胡广还愿不愿和你做亲家!” 啧! 方醒头痛的看着朱高煦,心想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滚!” 解缙在里面喝骂了一声,方醒赶紧让小刀进去看看。 “你要是把解学士气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感谢你!” 方醒调侃了朱高煦一句。 “老爷,杨士奇来了。” 这时方杰伦进来禀告道。 朱高煦一跺脚,骂道:“特么的!都是老乡,胡广来了没有?本王走了!” 大明开国以来,江xi,特别是吉安府出了许多人才,堪称在明初独领风骚。 杨士奇和解缙是老乡,可胡广却和解缙差不多是邻居。 黄钟也来了,他看到朱高煦匆忙离去,就轻声道:“老爷,这胡广受教于解学士的父亲,两家相距不远,关键是……” 方醒眯眼笑道:“关键胡广是顶着解缙坐上了大学士的宝座,而且两人还是儿女亲家。可惜了!” “德华……兴和伯。” 杨士奇匆匆被引进来,看到方醒就有些着急,连称呼都乱了。 “大坤怎么样?” 大坤就是解缙的字,方醒指指里面道:“先前还好,只是刚才和汉王吵了一架。” “得罪了。” 杨士奇拱手匆匆的进了小院。 一进去,就看到解缙正气呼呼的坐在床上,小刀递了杯水他也不接。 “大坤,可无恙?” 解缙别过头来,看到是杨士奇后,脸色稍缓:“士奇兄,果然只有你才是宽厚人。” 解缙被放出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金陵城,可到现在为止,就只有汉王和杨士奇来看他。 “人情冷暖啊!” 杨士奇坐在边上,看到解缙面色稍好,就安慰的道:“大坤,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的休养,闲时可以与兴和伯探讨些学问。” “他是读书人?” 解缙讶然道,毕竟在他进诏狱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方醒这号人。 杨士奇抚须笑道:“兴和伯可是太孙之师,大坤你可别小看了。而且此次亏得太孙和他出手,不然你……” 朝中不少人都从朱棣的处理中看出了猫腻,所以说解缙是不小心生病,那只能蒙蒙百姓和那些愚人。 “光大呢?” 解缙问道。 光大就是胡广。杨士奇面现难色,强笑道:“胡大人正在御前,应该晚点会来吧。” 解缙除了在有些事情上执拗之外,那是何等的聪明,他冷笑道:“光大这是怕被老夫拖累了,也罢,他的前程远大,老夫也不该拖他下水。” “哎!” 杨士奇知道解缙有心结,所以就岔开了话题,聊了会儿后就走了。 “老爷,这人不知好歹,要不就送还给太孙吧。” 辛老七觉得解缙太傲了,有些不满的建议道。 方醒摇摇头:“他可是天才,不是你家老爷我这种滥竽充数的家伙。” 解缙这等人在哪朝哪代都属于国宝级的人物,如果他的情商不是这般低的话,肯定能在大明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而不是如历史上的那般悲情。 “而且……我还想把这位留下来,不然书院去哪能找到这等大才。” 辛老七目瞪口呆的道:“老爷,难道您早就料到解学士会成这样?” 尼玛!我的用心有这般险恶吗? 方醒飞起一脚,笑骂道:“你个憨货!” 接下来就是朱瞻基来慰问了解缙,不过没敢说那些许诺的话,只是让他好生休养。 “德华兄,你的书院怕是开不了几年了。” “为什么?” 方醒怒道:“难道那些人还敢阻拦我开书院不成?那就尝尝我方某人的拳头!” 朱瞻基急忙说道:“非也,德华兄,小弟是担心到时候迁都啊!” 哎呀! 方醒一拍脑门,懊恼的道:“我怎地把这事给忘了呢!” 不但是迁都,而且朱棣应该会在此后常驻北平府行在,到时候会不会把方醒也跟着提溜过去,这谁也不知道。 “修!” 方醒依然决定要修书院。 “到时候这里就是南边的中心!” 方醒雄心勃勃的道:“台州府的徐方达我看适合这个老师的位置,等我去信把他叫来。” 正文 第435章 想当一次纨绔的方醒 “我要买地。” 第二天,方醒把朱高煦请来,指着李茂家的那块地,蛊惑道:“王爷,听说你以前欺行霸市最厉害,今儿帮个忙行不?十瓶好酒!” 朱高煦舔舔嘴唇,伸出两个手指头,“最少二十瓶!” 玛德! 方醒摇摇头,“最多十五。” “十九!” “十六!” “……” 最后双方以十七瓶好酒为约,就等朱高煦去操作一番,然后方醒就把隔壁强行买下来。 “把酒准备好,等着本王的好消息!” 朱高煦自信的就去了城里交涉。 一个田庄,哪怕是在聚宝山这种好地方,可依然不是他朱高煦的菜啊! 方醒得意的笑着,然后叫来了黄钟,两人去了水渠边上,对着李家田庄指指点点的。 “我觉着靠近河边的地方最好是种些桃树,桃李芬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方醒一脸感慨的道:“等到了花季,粉红的桃花点缀着河岸,树下坐着些学生在默默读书,伯律,我想起那景色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黄钟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再种下些花草青竹,碎石小径,饭后流连于此,想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在水渠边上商量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可还没等到午饭时间,朱瞻基就带着婉婉来了。 “方醒,你被皇爷爷禁足了吗?” 婉婉叹息着道:“我想跟你去秦淮河坐船,看来还得要等好久哦!” 小大人模样的婉婉惹得方醒大笑起来,然后掏出根棒棒糖。他反手剥掉包装纸,笑眯眯的就塞进了她的小嘴里。 “去找大黄和铃铛玩吧,顺便叫上大妞。” 等婉婉走后,朱瞻基一脸尴尬的道:“德华兄,李家的那块地……” 方醒一怔,诧异道:“难道汉王还搞不定李家?” 有这么当着太孙的面说这种强买强卖勾当的吗? 梁中一脸鄙夷的冲着方醒挤眼睛,可方醒根本就不搭理,还摩拳擦掌的道:“汉王既然不顶用,那等禁足结束了,我亲自上!” “咳咳咳!” 朱瞻基看着跟在婉婉后面跑回来的那些宫女内侍,就低声道:“李德政要举家来金陵了。” 啥米? 方醒伸手摸摸从身边跑过去的大妞头顶,低声怒道:“是谁给他升的官?” 我和老李家不对付难道你爹不知道吗?居然把我的老仇人给提拔升官,还特么的调到金陵来恶心我是不是! 朱瞻基摇摇头:“是皇爷爷。” 老朱这是要坑我呢! 方醒抑郁了,他觉得朱棣是存心想膈应自己来着。 婉婉和大妞已经跑进了内院,朱瞻基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据说那李德政比较配合皇城的建造,皇爷爷大悦,就提了提他的品级。” 方醒咬牙切齿的道:“你别告诉我他李德政直接飞升到六品了!” 李德政原先是知事,从七品的位置。 朱瞻基退后一步道:“德华兄,李德政到金陵将任职于光禄寺,珍馐署的署正。” “什么?连跳两级?” 方醒气得牙痒痒,伸手就去揪朱瞻基,可朱瞻基早有准备,连退了几步避过。 “陛下啊!您这是在报复臣吗?” 听到这话,梁中的脸都扭曲了,赶紧回身看看,幸好没人。 朱瞻基涨红着脸道:“德华兄,珍馐署管不到你这里啊!” 方醒颓然道:“我知道,不过是觉得有些憋闷而已。” “那我的地怎么办?” 方醒有些郁闷,他不想把书院建在远处,那对于懒惰的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最后试探着说道:“德华兄,要不……我边上那个庄子怎么样?” “那倒是不错……” 方醒下意识的说道,然后挑眉看着嘿嘿笑的朱瞻基,用力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好,不过要算钱,不然我不要。” 朱瞻基突然指指皇宫方向,一脸的便秘表情。 我晕得很! 方醒差点又拍了自己一巴掌。 “好吧,书院算咱们俩的。” 朱瞻基嘿笑道:“德华兄,那小弟就愧领了。” 边上的梁中略微一想,就想到了里面的奥妙,他挑衅的看向黄钟,意思是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黄钟当然知道,所以他笑了笑。 …… “是汉王殿下要咱们的地,怎么办?” 李家庄的管事叫做谢利,当他听相熟的小吏报信说汉王看中了李家庄时,差点就当场吓尿了。 “老爷和少爷早就从北平府出了,赶紧送口信去,赶紧的啊!” 朱高煦的这番动作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特别是那些文官,顿时奏折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密集的飞向了朱棣的御案。 朱棣本来看这个二儿子近期变得老实了心中宽慰,可没想到这娃居然又犯病了。 “叫他来。” 汉王急匆匆的赶来,行礼后就不爽的嚷道:“父皇,儿臣正在家编书呢,您就别老打扰行不?” 朱棣被气笑了,顺手就砸了几份奏折下去。 “你自己看!” 朱高煦随手捡起一本看了看,然后不屑的道:“那不过是方醒想开书院,请了儿臣帮忙买地罢了,哪有什么强买强卖!” 书院? 朱棣冷哼道:“那竖子惫懒不堪,朕看他是想误人子弟吧!” 下面的黄俨和胡广等人听到这话如闻纶音,心中都要笑开花了。 这可是陛下亲口的说的啊! 方醒只能误人子弟! 哈哈哈哈! 到时候把这话放出去,我看谁还去你那个书院读书! 朱高炽不服气的道:“父皇,儿臣觉得方醒还是挺有本事的,至少上次在秦……哦不,是在……” “是在秦淮河吧!” 朱棣冷飕飕的说道,朱高煦傻眼道:“父皇……” “回家修你的兵书去,没事少出门!” 朱高煦拍拍屁股走了,可大太监却接到了情报,他苦着脸上去低声道:“陛下,太孙殿下在聚宝山的那个庄子已经开始搬家了。” “为何?” 朱瞻基在聚宝山有两个庄子,其中一个送给了方醒。 朱棣不过是略一思忖,就皱眉道:“可是给了方醒建书院?” 大太监点点头,“听说那书院太孙殿下也有份。” 朱棣的面色稍霁,斜睨了胡广一眼:“再给瞻基挑个庄子。” 胡广等人听到这话,就知道方醒开书院的事已经不可阻拦。 正文 第436章 请假奏折,诛三族的警告 朱瞻基的庄子比方家庄还大些,看着那些在收拾家产的庄户,方醒有些不忍的道:“他们可有妥善的安排?” “小弟用人的地方不少,这些都是可靠人,当然有去处。” 朱瞻基坦然的道,这些人都相当于是他的家生子,他可舍不得给方醒。 “不过德华兄。”朱瞻基有些纳闷的道:“怎地你突然想到开书院了?” 方醒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你可别忘了,当时我是怎么去的台州府!” 朱瞻基默然。方醒当时是在干翻郑亨后,引发了金陵官场的一些私下交易,然后弹劾如潮水般的涌向了朱棣,最后朱棣都只能让他暂时出去避避风头。 有仇必报方德华啊! “不是我吹,在综合教育上,我这家书院保证在大明首屈一指!” 方醒傲然道:“十年,可能还不需要十年,你就能看到跟咱们理念相近的一批学生走出来!” “好!” 朱瞻基兴奋的道:“德华兄,小弟真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经过方醒的各种熏陶后,朱瞻基觉得目前很多官员的理念太过陈旧,眼光狭窄。 方醒摸着下巴玩味的道:“希望不会有人半夜来泼粪吧!” 回到家,方醒就修书一封,让徐方达尽快赶来金陵。 “淑慧,家中的银钱可够建书院?” 地方是朱瞻基提供的,那么修建费用当然得方醒出。 张淑慧随口问道:“夫君,多大的书院。” “先来五六十人吧,那些宿舍、课堂、烧饭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种些花草树木,平整地面。” 张淑慧一听就有些懵了,“夫君,妾身也不懂营造呀!” “那我问谁去?” 最后方醒还是让方五和方杰伦一起去找有经验的工匠问问,结果回来的答案吓了他一跳。 “老爷,最少五千两!” 方杰伦把一张纸递给方醒,上面画有一张草图,各种建筑都标注了,每一项的造价也在边上注明。 “移植花草树木要花费那么多?” 看着上面的数字,方醒不禁想起了红楼梦中修建大观园的描述。 “罢了,花草就随便种种。” 方醒拿起笔,三两下就修改了造价图纸,最后看着两千多两的数字,满意的道:“就这样,多问几家。” “哎!真是麻烦啊!” 方醒不喜欢麻烦,所以干脆叫来了黄钟,把这摊子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节约为本,咱们不是在修造花园,除了道路之外,其它地方都不平整了,浪费耕地。买些种子种下去,等几年过去,肯定是鸟语花香。” 今天是正月十四,小白回来就说今晚午门外有灯会,连张淑慧都动心了。 方醒也有些意动,毕竟这是一年中最欢快的时刻。 “少爷,有灯山呢!” 小白说完就想起方醒还在禁足期,不禁有些怅然。 方醒看到妻妾都极力的装作平淡之色,就豪爽的道:“且等为夫的手段。” 回到书房,方醒想了想,然后就写了份奏折,命辛老七赶紧送给朱瞻基。 坐牢也有放风的时间,可禁足只能在朱瞻基的陪同下到隔壁去视察未来的书院。 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奏折被送到朱棣的手里时,已经是午饭后了。 “这竖子又想折腾什么东西?” 朱棣把奏折拿远些,慢慢看去。 “……臣闻有生而知之者,然多类仲永。” 有点意思,朱棣继续看下去。 “……我朝重开科举,取流水不腐之意……” 科举本就是用于打破世家垄断知识和官职的重要举措,这种模式放之四海、上下千年皆准。 “……我朝科举取士,下则外放牧民,上则留待馆阁修书、观政……而日后登高位,调和阴阳,辅佐君王者大多出自此辈。” 此时的大明还算是好些,那些辅政大臣多是朱棣亲自简拔,要是到了以后…… ——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 朱棣看到这里,不禁微微点头,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这种想法。 目前的辅政大臣们,都是朱棣亲手选出来的,而且还带着他们亲历战阵。 以其说这些人是天才,还不如说大明目前是在修生养息期间,无为而治。 “臣以为,辅佐君王者,当非高居庙堂,夸夸其谈之辈。” 朱棣终于看到了火药味,不过他只是抚须微笑。 大太监有些惊骇的发现,朱棣刚才居然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意。 尼玛这真是见鬼了! “……此辈案牍劳形,满嘴之乎者也,然民生黎庶一知半解。若此等人窃居庙堂,必是……” 大太监看到朱棣的脸色有些凝重,急忙就对门外的朱瞻基摆手,示意他稍等再进来。 “……臣大胆,冒死言之:立于中枢者,当循县、府、布政司,然后方能立足于朝堂之上,以供君王任选。” 朱棣良久才放下奏折,淡淡的道:“竖子安敢大言!” 正准备把奏折放进木盒子中,可朱棣恍惚看到了两行小字。他把奏折凑近一看,差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了。 ——万水千山总是情。 ——出门看灯行不行? “惫懒的竖子!” 朱棣笑了笑,然后吩咐道:“令人传话,兴和伯今明两日可解除禁足。” 大太监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就吩咐人去传话。 朱瞻基听到后,终于是放心了。 “瞻基,你以为翰林院如何?” 朱瞻基一怔,然后就正色道:“皇爷爷,孙儿以为,翰林院乃培育国材之地,然闭门造车终究不美,当徐徐改之。” 朱棣的脸颊动了一下问道:“如何改?” “躬身!” 朱瞻基的语气铿锵有力:“若是翰林院出来的都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辈,我大明的将来还能指望谁?” 朱棣的脸猛的涨了一下,正准备呵斥,可当看到朱瞻基那英气逼人的脸,他不禁摆手道:“罢了,你且去吧。” 朱瞻基没注意到朱棣的神色,就行礼告辞。他准备带着婉婉去找方醒,晚上一起去看花灯。 大太监把朱瞻基送到门口回来,就看到朱棣的身体突然有些…… “如出一辙啊!” 朱棣的面色百变,看的边上的大太监缩了缩脖子。 稍缓,朱棣拿出木盒中的那份奏折,亲自打火点燃,烧为灰烬。然后他淡淡的道:“今日瞻基之话若是泄出,死!诛三族!” 大太监急忙跪下道:“陛下,老奴不敢!” 正文 第437章 赏灯,危险 今天的方家早早吃完晚饭,然后就各自打扮起来。 方醒是不愿意打扮的,所以还是一身青衫,轻轻松松的在等着朱瞻基的到来。 正等的百般无聊的时候,方醒听到身后有响动,就回身一看。 此时天色已是稍暗,在边上灯笼的映照下,张淑慧和小白都穿着一身白绫袄,身材窈窕,映衬的肌肤如雪,娇美不可方物。 看到方醒有些呆,张淑慧噗嗤一笑,然后走下台阶道:“夫君,趁着人少,咱们赶紧进城吧。” 小白早就是迫不及待了,闻言就走到方醒的另一边,一迭声的催促着赶紧走。 地上的白雪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方醒带着妻妾,家丁们全体出动,护送着马车而行。 到了庄外时,正好遇到朱瞻基和婉婉一行人,他们是从正阳门出来的。 “方醒,我要走百病!” 婉婉在马车上也不安生,拼命的想下来走路。 里面一个嬷嬷劝道:“郡主,那些拐子最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拐走孩子,咱们到了城里在再下车吧。” 婉婉不依,最后只得把她送到了张淑慧和小白的马车上,三人就在里面嘀咕着说话。 等到了直道上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月光开始升起。 “好壮观的灯火之城啊!” 方醒的惊呼让车里的三个女人都耐不住性子纷纷下车,然后看着前方的金陵城呆。 今夜金吾不禁,整个金陵城的城墙上隔不远就挂着一盏灯,远远望去,宛如是一条巨龙正在蜿蜒盘旋。 “真是太……美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美景给震撼住了,只有朱瞻基,他笑道:“咱们先去秦淮河,那边的花灯最多,最奇巧,而且还有放河灯的。” “好啊!我要去!”婉婉牵着方醒的手嚷道:“大哥,我要去!” 方醒看到张淑慧和小白也有些意动,就笑道:“那我们就先去秦淮河,然后再去午门外看鳌灯。” 到了城门时,看着在门口滞留的那些女子,马车肯定是无法进去了,只得留在外面。 “方醒,她们在干什么?” 方醒一手牵着婉婉,一手牵着张淑慧,身后是揪着他后襟的小白。他笑道:“这是摸钉,摸到了今年一整年都有好运气。” “我要摸,大哥,你走快些呀!” 婉婉回头冲着朱瞻基嗔道。 朱瞻基也在牵着个女人,方醒对此完全无视,牵着婉婉道:“我们赶紧上去,晚了运气可都被摸跑了。” 婉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朱瞻基有些窘迫的加快了度,这才一起到了城门边上。 方家的家丁,朱瞻基的侍卫,婉婉的嬷嬷们,一下子就把城门给堵住了。 “快摸!” 方醒看到外面有人来了,赶紧把张淑慧和小白拉过来。 “一二三!” 方醒把婉婉一下子举起来,然后用双肘护住了妻妾,喊道:‘婉婉快摸啊!’ 婉婉开始在咯咯咯的笑着,这时才伸手去探摸城门钉。 由于习俗的关系,所以城门洞里反而不点灯,就是让人在黑暗中去摸索自己的福气。 “我摸到啦!” “夫君,妾身也摸到了。” “少爷,我摸到了两颗!” 方醒赶紧把婉婉放下来,假装喘息道:“哎呀!婉婉都成大姑娘了,我可抱不动了。” “真的?” 婉婉一听就乐了。 “殿下,奴婢也摸到了。” 方醒听到这个柔柔的声音,就皱眉道:“泰顺,我们走了。” 朱瞻基哦了一声,牵着那女子跟了上来。 走进城里,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辛老七和贾全商量了一下,就一前一后的把方醒等人围在了中间。 “彩楼!” 小白指着两边的彩楼喊了起来。 方醒也看到了,他把婉婉交给了那几个嬷嬷,然后牵着妻妾,徜徉在这流光溢彩的金陵城中。 方醒的这种行为在白天肯定是要被人侧目,被朱瞻基牵着的那个女子正好看到方醒侧脸时的那一抹温柔微笑,就轻声问道:“殿下,那就是兴和伯吗?” 朱瞻基点点头,女子接着说道:“殿下,在府中奴婢也曾听说过兴和伯,说那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可今天……奴婢失言了,请殿下赎罪。” 朱瞻基看来很宠爱这个女人,闻言就解释道:“兴和伯文武双全,且行事不拘,这就是名士风采啊!” “淑慧小心。” 正在此时,右边的一个彩楼上落下来一个小塔,方醒揽住张淑慧的纤腰一转。等小塔落地时,他一脚就踩灭了里面的蜡烛。 “对不住了兄弟……” 一个男子正憨憨的笑着,刚才就是他触动了彩楼,把那小塔震落下来。 等到了秦淮河边时,河里已经变成了各种花灯的海洋,宛如繁星点点,加上两岸和河里船上的花灯,把整个秦淮河妆点的恍如仙境。 一行人遇桥就过,伴随着月光,这就叫做明月走桥,消百病! 等到了午门外时,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鳌灯!” “好大的灯啊!” “啧啧啧!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非我大明而不得观赏!” “靠近些,我想摸摸鳌灯!” 方醒等人站在外围,看着那造型巨大的鳌灯,不禁心驰神摇。 巨大的底座上,四面的鳌头描红绘彩,那张开的大嘴里也是光彩四溢,蔚为壮观。 上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层次,有亭子,有各种花灯,最顶上的是一尊塔。 “我要看鳌灯……” “前面的让一让,别挡着咱们的路啊!” “你们不摸的赶紧让开,不然就撞了啊!” “不要挤,都退后!” 维持秩序的军士们都被这股子人浪给挤得站不住脚了,那些从人缝中伸出来的手不住的在鳌头上抓捏着。 方醒看到这个场景,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仿佛看到了鳌灯倒下,火光四射的场景。他喊道:“泰顺,这样会出事的,赶紧让人退出来!” 朱瞻基也有些急了,就叫贾全上去。 可这时候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那些百姓都身不由己的在往前挤去。 此时在高处的人也看到了危险,他们拼命的嘶喊着,可那些人依然在潮水般的涌了过去。 “不好了……” 方醒非常清楚,鳌灯里全是火头,一旦被压塌,那后果…… “陛下驾到!都退后!退后!” 方醒喊了一声后,就冲着辛老七他们喊道:“快,都跟我一起喊!” 大家都明白了方醒的意思,于是就一起高喊起来。 “陛下驾到,都退后!退后!” 周围的人也明白了方醒的意思,大家都高喊起来…… “陛下驾到……” 巨大的声音甚至都传到了紫禁城中,正在宫中赏灯的朱棣不禁一怔,然后令人去查看情况。 “谁敢冒充朕!” 这一刻,朱棣的眼中杀机四溢! 而在午门外,此刻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正文 第438章 人潮汹涌,有你护佑 长期熬夜码字,第二天接着去工作,弄得整个人形同僵尸,爵士上架时答应的每天四更总算是没有失信! 只是过年后的订阅情况不是很好,追订乏力,每天看着订阅数爵士有些欲哭无泪。 深深的疲惫感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希望友们能用订阅来支持一下爵士,别再养肥了。不然失去信心之后,爵士的动力全无 “陛下驾到,都退后” 前方那些百姓终于是听到了喊声,千年传承下来对皇权的敬畏,让他们不禁都往后退。 可后面都是人,一时间哪里退的出去。 “啪!” 这时候鳌灯突然摇晃了一下,附近的人都惊得尖叫起来,场面一阵混乱。 “退出去!所有人都往外退!” 方醒急了,他拔出朱瞻基侍卫的长刀,挥舞着喊道:“全都后退!不退者斩!” 面容狰狞的方醒吓到了后面的人,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把刀,看样子真是要砍人。 “杀人啦!” 因为大多数人都去了城里和秦淮河边,后面有大量的空地。可看热闹是人类的通病,所以才迟迟没有退去。 当这声尖叫传出去后,人潮终于开始向后面的空地快速的移动。 “轰!” 听到这声闷响,方醒头一看,那鳌灯的一个头已经掉了一半,前方的人都在拼命的往后退。 “快跑啊!” 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于是人潮就开始往外面跑去。一路上自然就开始四处分散了,所以那些摔倒的人大多都能及时的爬起来逃命。 “我们赶紧退出去!” 人潮疯狂涌来,瞬间就把前方的朱瞻基等人冲散了,他拼命的头喊着婉婉,一脸的惶急。 方醒一把揪起婉婉背在背上,喊道:“抱紧了!”然后他一手一个,拉着张淑慧和小白就往边上跑。 “护着老爷夫人!” 辛老七大喝一声,当先在前方开道,其他家丁们都挡在后面,拼命抵御着那巨大的冲击力。 “夫君” 张淑慧跌跌撞撞的被方醒拉着跑,从未遇到过这种混乱场面的她有些慌了。 眼前全是一片慌乱,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四处乱跑。 “轰!” 巨大的鳌灯终于垮塌下来,火光冲天,引得远处的人失声惊叫。 一个没跑远的男子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在了腿上,当即就摔倒在地惨叫起来。 “快跑!” “方醒!方醒” 方醒正奔跑着,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拉扯,接着婉婉的双手就勒紧了他的脖颈。 方醒没有转身,只是喊道:“小刀!” 辛老七在前方开路,只有小刀在边上。 小刀推开侧面的一个男子,身一看,一个三角眼的男子正双手抱住婉婉的腰部,拼命的想把她从方醒的背上拉开。 “放手!” 小刀刚摸出飞刀,可张淑慧和小白猛的头,一人一脚,让那男子马上就跪在地上。 “抓住他!” 方五在后面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他目眦欲裂,上去拎起男子,一拳就把他打了个满脸桃花开,然后单手拖着男子跟在后面。 婉婉终于摆脱了男子的揪扯,她紧紧抱住方醒的脖颈,看着周围的慌乱人群,心中却从未有过这般的安稳。 挤出了人群后,方醒也看到了朱瞻基。两人相见,朱瞻基让人把那个男子带走,然后就忙着去指挥人灭火。 一队队的水车匆忙赶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和诸卫的人都投入到了灭火和维持秩序的工作中。 “郡主” 那些嬷嬷宫女们都赶过来了,一个个看着在方醒背上的婉婉心有余悸。 “那个该死的拐子!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此时人群终于是散完了,巨大的鳌灯依然在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老爷,那三人估摸着都” 辛老七指着鳌灯不远处倒下的人,有些遗憾的道。 “繁华之下总是隐藏着危机,若是今日早有准备,何来的混乱和死伤?” 方醒觉得自己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甚至还冒着些风险。 “为何起火?” 朱棣看着跪在下方的顺天府府尹冷冷的问道。 “陛下,那些百姓太过拥挤,鳌灯是被撞踏的 “拉出去,若是善后不力,数罪并罚!” 朱棣挥挥手,马上有人把府尹拖了出去,等事情结束后,他最好的结果就是革职。 “此时何人在灭火?” 朱棣一冷静下来,马上就问道。 “陛下,此时是太孙殿下在指挥灭火!” 大太监不断在接收着各种情报,闻言抬头说道,接着又继续查看信息。 “瞻基?”朱棣的眼中忧色一闪,问道:“他为何在那?” “殿下今日和兴和伯家眷一起赏灯。” 朱瞻基的随从已经把情报递过来了,大太监看了看,抬头道:“陛下,当时情势万分危急,兴和伯就带人大喊陛下驾到,那些百姓才开始后退。” 朱棣冷哼了一声,骂道:“那个惫懒的罢了,且容他逍遥到明日!” 大太监隐蔽的翻翻眼,然后继续汇报道:“陛下,幸亏殿下和兴和伯得力,目前只有三人亡故。” 只有三人被踩踏死亡,这几乎是一个奇迹,所以朱棣就放松了些,随即想起了婉婉。 “婉婉呢?可有事?” 大太监抬头道:“郡主被兴和伯一路背了出来,只是路上遇到个拐子,想把郡主抢了去,被兴和伯的妻妾给救了来。” “哼!”朱棣冷哼一声,脸上松缓了些,可嘴里却冷酷的道:“那人呢?” “那人被兴和伯的家丁擒住,此时正在讯问。” 朱棣的胡子一抖,冷冰冰的道:“杀无赦!另,顺天府立刻清理鳌山,死伤百姓需妥善安排。” 前死后活! 前杀后悯! 这就是朱棣! “婉婉” 张淑慧把婉婉送到了太子宫中,太子妃几乎是飞扑过来。她一把抢过婉婉,伸手在她的身子上摸索着,急切的问道:“可伤到哪了?” 婉婉摇摇头,“母亲,有方醒护着婉婉呢!” 太子妃摸了半天,这才起身对张淑慧道:“多谢伯夫人,不然我夫妇今日必痛不欲生。” 当时朱瞻基已经被冲散了,而婉婉的嬷嬷们都靠不住,要不是方醒在,婉婉即便不被冲垮踩踏,也会被拐子给抢走。 张淑慧福身道:“娘娘过誉了,郡主自然有福佑,妾身夫妇不敢当。” “哪有什么不敢当的!” 太子妃看到婉婉无恙,就亲热的拉过张淑慧,两人坐在一起,聊的热火朝天。 婉婉看到小白有些孤独,就小大人般的带着她去自己的寝宫,显摆自己的那些‘收藏’。 而方醒此时正在宫中的一个阴暗房间里,身边就是梁中。 那个三角眼男子鼻青脸肿的被捆在一根柱子上,满脸惊疑的看着方醒等人。 ,(), 正文 第439章 刑讯 梁中看看方醒,问道:“兴和伯,今日是什么章程?” 敢抢小郡主?梁中恨不能扒了这厮的皮! 方醒看着左右那十多个跃跃欲试的太监,叹道:“我只有今明两天的空闲时间,浪费不得啊……老七!” “老爷!” 辛老七在边上的刑具中挑选了一根直径约有三厘米的铁棍,然后躬身听命。 那些太监的眼中都露出了轻视之色,其中一个指指边上林立的刑具,傲然道:“兴和伯,此处的刑具繁多,咱家只要半个时辰,保证能让这贼子连他媳妇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说出来!” 方醒皱眉道:“我的时间紧,没那功夫。老七,动手!” 辛老七走到三角眼男子的身前,闷声道:“可愿说了?” 说什么? 男子眨巴着眼睛,身体扭曲着,就像是一只蛆虫。 一点征兆都没有,辛老七扬起了铁棍,方醒居然看到了铁棍的一头有些泛黑。 啧啧!这不会是用来捅的吧? “噗!” 铁棍一闪,三角眼男子左脚的前面两根指头就猛的扁了下去。 “呜呜……” 那两根脚趾在男子的呜咽挣扎中,很快就肿大起来,颜色红黑,显然里面的骨头全都被砸碎了。 方醒看到男子在对着自己摆头,就知道这厮已经软了,可想想婉婉当时要是被抢走的后果,他再次点头,于是铁棍飞舞…… “呜呜呜……” 辛老七的这一棍直接砸碎了剩下的三根脚趾,梁中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悄悄的垂下了眼帘。 方醒听到身边嘶嘶的声音,就点点头道:“问着他。” 边上的方五一把扯掉男子嘴里的毛巾,在他惨叫之前,辛老七把铁棍的一头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是闷声闷气的道:“说,你是何人?背后有谁?同伙有谁?在什么地方?” 方醒皱眉看着那根铁棍,咽喉有些涌动,胸口闷。 辛老七看到男子满头大汗,脸色红的渐渐平息了下来,就粗鲁的抽出铁棍,喝道:“再不说,剩下一只脚也别要了!” “小的说了……” “小的上面是冯先生,今晚的同伙有三十七人……”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禀告道:“应天府的消息,今晚丢失孩童十三人。” 听到这个消息,方醒的身体一松,然后问道:“应天府可在城门设卡了?” 这种事情很好查,毕竟孩子是抢来的,那些拐子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抢到手就不管不顾的抱着跑。 可这种多半是不专业的拐子,因为孩子的哭闹会引来别人的关注。 而第二种,方醒觉得可能性最大,那就是下药! 只要应天府在城门口一堵,那些拐子就无所遁形! 太监答道:“已经设卡了,不但是衙役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连诸卫都出来了。” 方醒一听就放心了,接过审讯记录看了看,就说道:“在止马营,除去三十多人的拐子之外,还有十多个打手。” 顺手把记录递给梁中,方醒伸个懒腰道:“此事剩下的无非就是强攻,也没我啥事,那我就先回家睡觉了。” 好好的假期,突然就变成了惨剧,方醒觉得真的冤枉。 梁中干咳一声,然后拉着方醒去了外面。 左右看看没人,梁中才低声道:“今晚这事你算是有功,可宫中的谕旨还未来,最好等等。” 这话指的是方醒先前伪造朱棣亲至,虽然是好心,可难免朱棣不会心中膈应。所以还是装出一副勤劳王事的忠臣样子来,也好哄哄皇帝。 方醒挑眉拍拍梁中的肩膀,“老梁你果然够意思,那咱就在这多坐一会儿,看看陛下是个什么章程。” 梁中挤挤眼睛,然后赶紧就带着记录去禀告朱棣。 “老梁,让人去太子殿下那通告一声,就说我晚些再去接她们。” “晓得了……” 梁中带着几个太监边跑边回应,很快就消失在深宫之中。 “老梁真是够拼的啊!” 方醒有些感慨。 梁中作为朱高炽的大太监,按理管好东宫就行了,可朱高炽不得朱棣的喜欢,所以他不得不经常去干些跑腿的活,只求在朱棣的面前露个脸,让他记起朱高炽的好。 “都不容易啊!” 梁中和朱高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方醒想着自己的家丁幕僚,大家何尝不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维系忠诚的纽带就是一纸契书,或是能掌握对方的生死。 辛老七感激方醒的知遇之恩,所以立下大功后,皇帝亲自许诺都无法让他放弃方醒家奴的身份。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忠义! “老爷,这人的手上有孩童的命!” 正想到辛老七,方醒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闷死的?” 方醒有些不忍的问道。 辛老七在他的身后说道:“是,这人当时用药迷了一个孩子,可那药不知怎地失效了,孩子一哭闹,他就……” “畜生!” 方醒咬牙切齿的道:“趁着现在,狠狠的给我折腾一番,只要不死,随便你们弄!”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方醒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残忍,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如果有罪行排名的话,那拐子一定是第一。 拐走别人的孩子,不谈孩子的未来遭遇,孩子的父母和亲人的痛苦煎熬就足以让这些人渣下地狱! 等了没多久,梁中又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满头的大汗,有些兴奋的道:“兴和伯,陛下命你带人去剿灭那些拐子。” 啥米? 方醒一怔,诧异的道:“可我就带了家丁,堵不住那么多人啊!” 至于寡不敌众,方醒从未想过。就凭着那些拐子和打手,他的家丁只需要出一半,就能把他们横推了。 梁中面容古怪的道:“陛下让你带两个百户所进城。” “什么?” 方醒本来是靠在柱子上,听到这话差点就滑溜了下去。他稳住身体,不敢相信的道:“老梁,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你可别害我!” 聚宝山卫可是朱瞻基的亲军,皇太孙的亲军进城,那意味着什么? “你想多了。” 梁中得意的道:“陛下因为今晚的火灾,对诸卫大为恼火,这才临时想着让殿下的亲军进城。” 我就说嘛!老朱的秉性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威胁到他! 十年前,当那位号称是‘成吉思汗第二’的帖木儿大帝开始东征时,实力之强大,补给线之漫长,以至于前面的军队要沿途种下粮食,给后续的友军食用,堪称是当世除却大明之外的头号武装强国。 可面对着这样的强大对手,朱棣依然没有畏惧,随即命令西北边境进入防御状态。而他自己马上召集力量,准备和这位强大的对手做一场! 如果不是那位帖木儿大帝被西北的寒冷逼得喝了烈酒,最终倒毙,那么十五世纪最大的一次碰撞就将不可避免。 正文 第440章 突袭,混乱,顽抗 金陵城的各处城门街道全都站着手持刀枪的军士,每一个带着孩子的大人都会被仔细盘查,甚至有孩子睡着的,也必须要唤醒问话。 若是唤不醒? 那必是拐子无疑! 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现被拐的孩童,这让一心想戴罪立功的应天府府尹都急的上火了。 “噤声!聚宝山卫来了!” 当听到那整齐的脚步声时,带队的将领马上就站直了身体。 黑暗中,从影影绰绰到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设卡的军士们都目光复杂的看着走来的阵列。 “兴和伯来了!” “伯爷万安!” 方醒刚从宫中出来,看到那些军士们行礼,就点头道:“陛下的旨意你们该有了吧,打开关卡!” “是,伯爷!” 拒马挪开,在门口一直等待的阵列整齐进来。 “伯爷。” 带队前来的是林群安,他抱拳道:“伯爷,两个百户所,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方醒赞许的点点头,这种事情可不能出差错,不然被人揪住尾巴,麻烦的要命。 “目标止马营,出!” 虽然午门外才将生了混乱,可这依然无法影响到其他人的继续游玩。 “一年当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解除夜禁,就算是城墙塌了,他们依然会视若无睹,反而会凑过去看热闹。” 梁中今晚不但见到了朱棣,而且朱棣还令他跟着方醒,务必把那些拐子都一网打尽。 人性都向往自由自在,这年头晚上又没什么娱乐,回家造人也造烦了,能有出游观灯的机会谁会放过! 人潮看到这支沉默的队伍,都纷纷往两边走,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这是哪里的军伍?好重的煞气!” “你看那全身的盔甲,别是陛下的侍卫吧……” “那是火铳!难道是神机营?” “神机营哪有这等森严,是聚宝山卫,当时小校场比武不是进过城吗!” “啧啧!这是太孙殿下的亲军啊!看着真威风,连我都想进去了。” “就你?人家操练有多苦你知道吗?” “他们这是去哪?” “……” 止马营位于朝天宫西南边上,内秦淮河在这里和外秦淮河相通。 “水路可堵住了?” 方醒站在望仙桥上面,看着水门那边问道。 “伯爷,消息传来时,小的已经核查了水路。” 守水门的百户官躬身答道。 周围有不少游人准备过桥去百病,方醒挥挥手,马上有人过去驱散了这些游人。 前方是密集的民居,巷子小的马车进去都错不了车。 “带上来!” 两名军士提溜着脚不沾地的三角眼男子过来,方醒点点头,有人就撤掉了他嘴里的布巾。 “他们在哪?” 方醒负手问道,辛老七还拎着那根铁棍,虎视眈眈的就等着下手。 男子咬牙忍着那股剧痛,指着小巷低嘶道:“大人,就在巷子里的倒数第二家,门口有棵桃树……大人,小的誓改邪归正,此后绝……呜呜呜……” 方醒看着眼前的小巷,皱眉道“好狡猾的拐子!此处民居密集,若是围堵不严实,随时都可以从四面逃窜。” 梁中指指水道说:“那些拐子住在这里,估摸着是为了逃窜方便吧。” “今日不会有一个拐子逃脱。”方醒的眉间全是冷肃和杀意。 今天鳌灯的现场人多混乱,所以三角眼男子失踪应该不会引起那位冯先生的警觉。 这时方五回来了,他画了个地形草图。 “左右和后面都是紧挨着邻居……” “分人手进入那三家,不得惊动了拐子,出吧!” 三个方向分去了一个百户所,方醒带着剩下的百户所就摸了进去。 “你们是……” “噤声!”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百姓,马上就被控制住了。 “让里长来辨认,是那家的就扣下来!” 等看到了那棵桃树时,方醒一招手,方五就带着两名斥候上了墙头。 “噗!” 里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闷响,然后大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方五探出个头来,方醒就回头低喝道:“要猛,一下就给我突击进去,最好是抓活的!” 梁中愕然提醒道:“兴和伯不必如此,那些拐子万恶至极,死了便死了!” 方醒冷笑着喝道:“冲进去!” “哔哔哔!” 尖利的哨音在静谧的小巷中传出很远,这就是四面一起动手的信号。 “杀!” 一队队的军士冲进了院子中,里面马上就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喊。 方醒缓步进去,边走边说道:“我何尝不想把这些畜生千刀万剐!只是这个拐子团伙规模不小,以前肯定有不少孩童被拐走,我只要消息!” “趴下!” “都趴下!” “还敢反抗?” 方醒进入大堂时,就看到一个儒衫中年男子正握着把短刀在后退。 “打断他的腿!” 方醒随口吩咐道,然后看着大堂中趴在地上的二十多个男女问道:“其他人呢?” “你等何人?为何强闯民宅……” 那儒衫男子被军士逼到了角落里,挥舞着手中的短刀,色内厉荏的问道。 “杀!” 一名军士端着上有长刃的火枪虚刺,在男子格挡的时候,另一人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咔嚓!” “嗷……” “伯爷,后面有人带着孩童顽抗!” 林群安进来禀告道。 “去看看。”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后面有水井,有七八间木屋。 “伯爷,他们就在这几间屋里。” 木屋看着有些朽烂,散出一股子霉味,里面有烛光,映照着那些人影不断晃动。 “兴和伯,咋办?” 梁中有些头痛的道:“要是强行进去,那些孩童怕是会被误伤啊!” 这时候没有什么不能误伤人质的说法,不过想到朱棣正等着消息,怎么着也得干漂亮点啊! 方醒嗯了一声,仔细听听里面:“没有孩子的哭声,看来药效还没过。” 梁中心道:就是这样才不好弄啊! 等他看向方醒时,就见到方醒正在吸气。 “杂碎们,都给我听好了!” 方醒的肺活量不错,声音也不小。 “给你们二十息的时间,主动出来的能少受罪,不肯出来的,锦衣卫的酷刑在等着你们,还会带累家人!” “负隅顽抗者,家人全部流放苦寒之地!” 说完里面一阵寂静,接着有人喊道:“去尼玛的!有本事你就进来!” 方醒回头道:“记住这个声音。” 方五笑道:“老爷放心,记住了。” 梁中在心中为这人默哀片刻,没等反应过来,里面就已经开打了。 “放我出去!我儿子才五岁,去了那种地方只能等死……” “杀了他!杀了他……” 正文 第441章 解救,愤怒,出发 “杀人了……” 当屋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时,方醒喝道:“冲进去!” “嘭!嘭!嘭!” 房门纷纷被踢开,随即里面一阵杂乱的打斗声,喝骂声,片刻即停。《 一个个男女被提溜了出来,方醒带人进去一看,只见地上都铺着一层稻草,稻草上躺满了孩子。 这些孩子大多在三岁到五六岁之间,此时双目紧闭,刚才那么大的声音都没吵醒。 “叫大夫来!” 方醒的脸颊颤动几下,转身出去。 外面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男女,其中一个男子被拎在最前方。 “老爷,刚才就是此人叫嚣。” 方五垂下火把,让方醒看清了男子的脸。 五官端正,甚至还能看到一丝正气,算得上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现在你出来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 方醒伸手接过那根铁棍,就在男子面露哀求之色时,用力的抽打出去。 “饶命……” “噗!” 男子被一棍抽打在脸颊上,嘴巴一张,一口血水混合着几颗大牙喷了出来。 方醒丢掉铁棍,坐在辛老七找来的椅子上,沉声道:“马上讯问,我要知道以往那些被拐的孩子被卖到哪去了!” “伯爷,这人就是冯先生。” 这时两名军士把那个儒衫男子带来了。 “跪下!” 两名军士在冯先生的腿后一踢,先前被踢断的膝盖部位强行弯曲,冯先生顿时就惨嚎起来。 “啊……” 伴随着院子里那些被拷问的男女惨叫,朱瞻基也来了。 “德华兄,可有什么收获?” 方醒皱眉道:“且等他们叫完了再说。” 这些拐子大多都是人精,知道大明对待拐子的态度历来都很严惩,所以都拼命的在为自己开脱。 “大老爷,小的只是做饭的啊!这些事小的都没沾过手……” “是他们逼着小的去拐孩子,小的誓死不从,后来被打的受不住了,这才……冤枉啊!” 就在这些辩解声中,方五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都是些小巧的刑具。 “冯先生,我家老爷忙碌,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成不?” 小刀已经带人护送着张淑慧和小白回家了,所以方五得到了单独展示自己用刑功力的机会。 冯先生痛的不住嘶吼,可他知道,说出来是死,而且死的很惨。 “看来冯先生是不准备说了?” 方五笑眯眯的拿出一把小钩子,顺着他被踢断的膝盖就挖了进去…… “啊……” “婉婉怎么样?” 方醒被惨叫弄得耳朵都在嗡嗡响,他起身和朱瞻基去了外面。 朱瞻基笑道:“婉婉现在的胆子大了,刚睡着,我去看了一下,睡的挺沉的。” 方醒莞尔道:“这是好事。” 这时大夫也来了,进去后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孩子们的哭喊声。 “额滴神啊!” 方醒愁眉苦脸的道:“早知道就叫些宫女嬷嬷一起来就好了。” 一群大老爷们怎么会哄孩子,结果闹得一塌糊涂。 “殿下,伯爷,是醉心花。” 大夫的结论没有出乎方醒的预料。 醉心花也就是曼陀罗,能让人无梦昏睡。 但是小孩子被曼陀罗花麻醉,身体差的会出现痉挛等现象。 “伯爷,冯先生说了,在扬州。” “扬州?” 方醒想起了那句诗: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瘦马吧? 朱瞻基看到方醒有些沉吟,就说道:“扬州当年靠着开中法出了不少盐商,运河开通在即,扬州以后怕是会成为我大明的一个重镇!” “饱暖思**嘛!” 方醒的话里带着些冷意。 梁中夹夹腿,愤怒的道:“果真是毫无人性!该死!” 方醒嗤笑道:“商人,特别是没有管束的商人,他们就像是一群贪婪的蛀虫,恨不能把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但是抑商不是一个好主意,反而会让某些人从中获利。” 此时朝中已经有了抑商的声音,不过不是主流。 朱瞻基看着那些被带出来的拐子道:“当年禁止民间出海经商,怕的就是里外勾结。” 这话只说了一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权对于打开国门的恐惧。 “回家睡觉。” 方醒看到那些孩子哭哭啼啼的被抱出来,心中终于是安稳了。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问了拐子和孩子的事,方醒交代了些事情的结果,引得两个女人叹息不已。 “那些人怎地这般的歹毒!” 小白单纯的认为都是拐子的错,可方醒却觉得问题出在买方。 “没有买卖就没有这些事情,一句话,市场决定供需关系。” 方醒不管她们听没听懂,总结道:“而官府的纵容就是在同流合污!” 这个道理朱棣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怒不可遏的又砸烂了一个镇纸,然后喝道:“马上令人去,拿了那些人来!” 今夜出了这事,几位辅政大臣都来了,杨荣就问道:“陛下,何不如急令扬州府拿人呢?” 朱棣气咻咻的喝道:“扬州府!扬州府!蛇鼠一窝!” “令……” 谕旨一下,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心想诸卫今晚的表现太差,大概又要来一番人事震动吧! …… “老爷,宫中有人来了!” 方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喊声猛的坐起来。 卧槽!不会是老朱要跟我算账吧! “不就是说了陛下驾到,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方醒起身,把手枪别在后腰,就去了前院。 等到了前院,方醒看到只是来了个太监和十多名侍卫,就把心放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 方醒呆呆的接过圣旨问道:“为何要我去扬州?” 整个金陵城那么多人,你老朱揪着我不放是啥意思啊? 想起明天的假期没了,这让已经规划好了明日游玩行程的方醒郁闷不已。 匆匆告别家人,方醒就去了聚宝山卫。 此时聚宝山卫已经接到了消息,营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从金陵到扬州府距离不近,朱棣又要求尽快赶到,所以方醒准备先带骑兵过去,步卒在后面跟上。 方五的斥候百户,还有另一个骑兵百户,两百多人,加上那个被绑在马背上的冯先生,总算是齐活了。 “出发!” 正文 第442章 欺骗,威胁,获取 今日聊天,说起订阅下滑的事,有同行对爵士说:“你那么拼命干嘛?更新的多了,有的读者就舍不得花钱看,于是就去看盗ban。何况你还要工作,每天两三章多好,小心猝死!” 爵士竟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 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府位置当于要冲。自建府以来,每逢经济发展旺盛期,扬州府总能引领风骚。 天亮了,扬州府城的城门缓缓的打开,几个军士揉着眼睛,不耐烦的冲外面喊道:“都退退啊!别挡着路!” 扬州府自从明初的开中法之后,盐商开始猬集于此,而且这些盐商大多和官府的联系密切,每天早上都有运送食盐的车队进出。 得罪不起啊! 城门里的一溜车队早就停在了那里,听到喊声后,坐在第一辆牛车上的瘦脸男子笑道:“看来老爷的银子没白使啊!” 城门终于被拉开了,几个军士正想闪开,可其中一个感觉不大对劲,就仔细看了一眼。 “有鬼啊!” 一声惊叫引得车队里的人纷纷瞩目。 “什么鬼?”瘦脸男子不屑的道:“这青天白日的,鬼从何来?我看咱大明的军士也是一日不如……呃!” 瘦脸男子仿佛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鸡,指着城门外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几个车夫都到了前方,然后浑身打颤的道:“这不会是来抓咱们的吧?” 城门外,此时静静的立着几十排骑兵。这些人马的身上全被露水打湿,显然是通宵赶路。 被镇住的军士们面面相觑的,最后一个小旗上前,战战兢兢的对前面一个骑兵道:“大人,敢问可有勘合?” “老七!” 方醒有些疲惫的道。 辛老七的精神依然旺盛,完全看不出是赶了夜路的人。他上前拿出勘合,沉声道:“我等要进城,去通知你们知府吧。” 小旗接过勘合,本想说自己分辨不出来,然后拖住这帮子吓人的骑兵,可辛老七接着又拿出了一个牌子。 “速度快些,耽误了我家伯爷的大事,你受不起!” “进城!” 验过勘合后,一行人也不下马,就这样轰然冲进了城里。 小旗带着手下靠在墙边,心中祈祷千万不是来拿人的。 可当他看到被夹在中间,戴着个黑色布套,被捆在马背上的人时,心里面马上就凉了半截。 “府衙边上的马家布庄!” 当大队的骑兵出现在府衙边上时,那些衙役们都慌慌张张的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有大军来了……” 方醒端坐马背上,大白马经过一夜跋涉,显得有些没精神。 眼前的布庄才刚开门,伙计看到那么多的骑兵围在门口,脚都被吓软了。 “大……大大人,可是要买布吗?” 方醒皱眉看着黑亮的柜台,就对方五低声说了几句,随即方五就带着几十名骑兵分散在周围。 “围住了,任何人不许出来!” 看到包围圈形成后,方醒淡淡的道:“冲进去,把人都控制住,马上搜索所有的房间。” “是,老爷!” 辛老七下马拱手,然后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伙计靠在装布料的台子上,脸色煞白的喊道:“小的不是贼人,小的不是贼人啊!” 一名军士过去看住他,喝道:“闭嘴,再出声就是同党!” 伙计看着那些如狼似虎冲进去的军士,心中哀怨的道:“掌柜的,你这是犯了啥事啊!” 后院中,才起床的掌柜一家被冲进来的军士吓到了,一个个都跪在地上。 “大人,小的可没犯事啊!” 掌柜的妻妾都趴在地上,几个孩子浑身颤栗着在低泣。 方醒大步进来,身后就是那位冯先生。 “问着他。” 方醒感觉有些疲惫,就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墩子上。 辛老七一把撤掉黑布头罩,喝问道:“可是这人?” 这时那些进房间搜索的军士都出来了,两手空空。 “伯爷,并未发现孩子。” “伯爷,都没有。” “伯爷……” 掌柜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不禁抬头喊冤道:“大人,小的家中就这三个孩子啊!并未私藏。” 方醒仰头看着天空,叹道:“果然是狡猾!罢了!” 辛老七听到这话马上就明白了,他一手拎着冯先生,指头就往他的肋下戳去。 “啊……” 这是辛老七第二次施展他的这一招,冯先生被这一指头戳的浑身打颤,就像是触电一般。 方醒看到三个孩子都面带惊惧,就说道:“老七,带出去问话,下狠手!” 等辛老七拎着冯先生走了之后,方醒和颜悦色的对掌柜道:“都起来吧,兴许是误会了。” 掌柜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起身道:“大人,小的这家布店都三代人了,真的没犯事啊!” 方醒从荷包里拿出几颗糖,笑道:“如果是误会,今日耽误了你的生意,方某这里自然有赔偿,且安心吧。” 掌柜此时才醒悟刚才那个伯爷的称呼,看到方醒面色稍霁,于是就大胆的接过糖果,只是却握在手中,没有给自己的孩子。 方醒笑了笑,并没有介意他的谨慎,和他聊起了扬州府的事。 “听说那些盐商很有钱?家里都是用金银打造的。” 掌柜暗自思忖着方醒的用意,谨慎的说道:“伯爷,徽商舍得花钱,晋商是老抠,整天穿着身老棉袄,吃的也差。” 方醒咦了一声,在他的印象中,晋商那么有钱,怎么会是老抠呢?而且还是对自己抠门。 “那些晋商舍得在女人的身上花钱吗?” 方醒摸出了一个‘白金’打造的指环,递给掌柜。 掌柜自然是见识不凡,可在看到这个指环后,依然是吃惊不小。 “此物……” 方醒笑眯眯的道:“此物叫白金,开采不易,且当做今日的赔偿吧。” “小的怎敢?” 掌柜恭恭敬敬的把指环送上。 “给你就拿着!” 方醒加重了语气,果然吓得掌柜急忙赔罪。 “说吧,晋商舍得在女人的身上花钱吗?” 掌柜窥视了方醒一眼,看到方醒疲惫的脸上不怒自威,心中一个哆嗦后,赶紧说道:“伯爷,那些晋商舍得买女人,只是却不舍得在她们的身上花钱。” “那徽商呢?” 掌柜觉得方醒最后问徽商有些奇怪,因为徽商目前已经开始挤占了晋商的份额,特别有钱。 “徽商舍得花钱,舍得享受,也买女人。” 方醒微微一笑:“他们在哪里买的女人?” 这个问题让掌柜的诺诺不敢言,方醒察言观色后,淡淡的道:“本伯奉皇命而来,说谎的后果你可自己想清楚了!” 掌柜的一个哆嗦,跪倒道:“伯爷,是城外的余家……” 正文 第443章 围堵,进攻,劝阻 “余家?” 方醒眯眼看着掌柜,掌柜的一脸担忧道:“伯爷,小的怕……” “有本伯在此,你什么都不用怕!” “老爷,他招了!” 方醒霍然转身。 辛老七的身上带着一股血腥味冲进来,急匆匆的道:“老爷,在城外的余家,咱们要快,估计已经有人去报信了!” 方醒的心中转过了多个念头,疾步往外走。 “你家无事,若是有人因此找麻烦,就报上方某的名号!” 掌柜一听就激动了,这可是一位伯爷啊!要是能套套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有大用呢! 可他是什么伯啊? “伯爷,您是什么伯?” 掌柜心中激动,就追出去问道。 “兴和伯!” 远远的一声,让掌柜的懵了,回去就赶紧问家人。 “你们谁知道兴和在哪?” 大儿子是读书人,闻言就犹豫道:“父亲,好像是在塞外。” “哎哟!这位伯爷大概也是不得陛下的欢喜,所以封到了塞外,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掌柜觉得这位兴和伯肯定是落魄的伯爷,自己一家要是被报复了,多半不会伸手。 可他的大儿子却嘀咕道:“父亲,我大明的勋戚可没有封地,咦……兴和伯?” “想什么呢?”掌柜最看重自己的大儿子,看到他在发呆,就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父亲,我想起来了!” 大儿子激动的道:“父亲,这位兴和伯可是文武双全,在安南和塞外打的对手……而且他编写了一本书,叫做……” 崔晓晨急匆匆的赶来,总算是在城门里堵住了方醒。 “兴和伯。” 方醒揉揉眼睛,冷冰冰的道:“崔知府堵住本伯的路,意欲何为?” 崔晓晨看着方醒身后的骑兵,心中一颤,躬身道:“兴和伯,下官敢问来意。” 方醒摇摇手指,“本伯奉旨办事,你可还要阻拦吗?” 方五已经带着斥候和向导追出去了,所以方醒才没有硬冲。 崔晓晨的面色一变,也不敢让方醒出示圣旨,只得闪开道路,眼睁睁的看着方醒远去。 所谓的余家,其实就是一个田庄。 当方醒赶到时,就看到斥候百户所正在围着一个田庄绕圈子,看到有人出来就把他驱赶回去。 “老爷,已经封住了!” 方五策马过来禀告道,方醒看到他手中提着刀,刀身上还有血迹。 在这个松散的包围圈外面十多米处,一个男子正伏倒在地上,身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泊。 方醒看到庄子主宅的外面站着几十个男子,手中都持有刀枪,不禁冷笑道:“不是民壮,居然也敢持械?逼上去!” “哔!” 一声哨响,方醒一马当先,形成包围的骑兵们都跟随着他的节奏,缓缓的逼近主宅。 王贺灰头土脸的出现了,他刚想喊一声,可看到那些马匹的缓步中带着杀机,不禁闭上了嘴。 “噗!噗!噗!” 沉闷的马蹄声让人胸中发蒙,主宅前,一个青衫老人看到这股威势,颤声道:“这是何处的军兵?为何没人告知老夫?”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焦急的道:“父亲,现在不是纠结于此事的时候,咱们必须要马上进去,把宅门紧闭,等待府城的援军。” 老头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起,他跺脚道:“听燕儿的,都进去,把兵器拿出来,召集人手,上墙!” “嘭!” 主宅的大门被关上了,看那费力劲,肯定是厚重无比,很难撞开。 看着那墙头上冒出的人,方醒冷笑着对跟来的王贺道:“此辈若不是心虚,怎会把宅门弄得这般厚实?围墙怎会有那么宽大,居然能容人站立,这和金陵城有何区别!” 王贺无奈的偏转头去,知道方醒又开始给余家定罪了。 只是你把这个有城墙功能的围墙拿来和金陵城相比真的合适吗? 方醒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人数和兵器,当看到有十多个弓手时,他拍拍王贺的肩膀道:“你自己瞅瞅,弓箭都有了,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王贺转过头来,看到那些弓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扬州府为何没有发现?” 王贺的脸都白了,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一两把弓还可以说成是打猎,可你一个田庄居然有那么多的弓箭,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扬州府城外居然到处是强人吗? 方醒可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他令人上去喊话。 一个嗓门最大的军士策马突前,走到了弓箭射程外时,他停马喊道:“兴和伯奉圣旨领军至此,半柱香的时间,若是不放下兵器,打开大门,那就杀无赦!” “燕儿,有圣旨啊!” 老头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些行事有章法的骑兵,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顶峰。 “燕儿,要不咱们就降了吧,啊?” 那女子看到那些壮汉听到老头的话后都面露惧色,就厉声道:“我等干的事,如若束手就擒,大家都得死!” 果然,壮汉们一听这话,马上就面露狰狞,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燕儿……” 老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燕儿冷哼道:“父亲,只要拖住了时间,自然会有人来帮咱们脱身。” “兴和伯,为何不一鼓作气的拿下这个地方呢?咱们还能进城去吃早餐啊!” 王贺的肚子开始叫唤了。 方醒从褡裢中拿出一块肉干,就着水壶吃光,然后说道:“早餐完毕,准备进攻!” “哔!” “我要一个百户所的火枪阵列!” 随着方醒的命令,一个火枪阵列出现了。 “前进!” 没有盔甲,没有面甲头盔,为了便于赶路,除去火枪和火药之外,就只有三天的干粮。 “兴和伯……” “立定!” 在弓箭射程外,火枪阵列站住,方醒勒马回头,就看到崔晓晨带着十多人急匆匆的打马过来。 方醒的嘴角紧抿,冷眼看着他们,就这么喝道:“齐射!” “嘭嘭嘭嘭!” 一排铅弹冲出枪膛,硝烟弥漫的同时,围墙上倒下了几人,惨叫声听着撕心裂肺。 “兴和伯……” 崔晓晨冲过来,差点没勒住马,马上就被两杆火枪对准。 “兴和伯,这里住着的是扬州府的善人余捷,平日里乐善好施,修桥铺路不落人后,不该啊!” “父亲!父亲!” 被火枪的威势吓得躲在围墙后面的燕儿冲着老头道:“父亲,府城来人了!咱们有救了!” 正文 第444章 泯灭良知的畜生 枪声暂时停止了,方醒不耐烦的道:“崔知府,本伯奉旨办事,你屡次阻拦是何用意?难道你想抗旨吗?” 崔晓晨没说话,可他身边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子却说道:“伯爷,在下马胜才,在京中也认识些人,不知伯爷可否给个情面,大家此后一起……哈哈哈!” 大家一起什么? 方醒不屑的道:“本伯在京中并未听闻你这等人,浑身的铜臭味,也敢来骗本伯吗?来人!” “老爷!” 方五带着两名家丁上前,长刀出鞘,吓得崔晓晨等人急忙后退。 . “伯爷且慢!” 马胜才没有退后,而是低声道:“伯爷,小的可是……士奇公的人,伯爷难道也要动手吗?” 方醒的脸色一变,狐疑的看着马胜才道:“杨大人怎会认识你这等人?若是骗我,死有余辜!” 马胜才嘿嘿的笑着,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字帖,得意的道:“伯爷请看。” 方醒接过来一看,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字体,而且还有一个印鉴,正是杨士奇的私章。 “你从哪得的?” 马胜才想接过字帖,可方醒却收了起来,喝道:“难道是你偷来的?” “伯爷误会了。”马胜才从容的道:“小的家中还有士奇公的字画,均有印鉴。” 方醒啧了一声,为难的道:“可本伯奉命前来,不能不抓,得罪了!” 说完方醒毅然转身,喝令道:“拿下余家上下,等待陛下的旨意!” 辛老七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就吹响了哨子。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中,马胜才焦急的道:“伯爷,咱们万事好商量啊!只要您放手,小的保证马上犒军,绝对会让您满意。” 方醒铁青着脸道:“你没看到监军就在那吗?是想害本伯还是怎地?” 马胜才这时才注意到了灰扑扑的王贺,他嘿然道:“罢了!伯爷能否把余捷的女儿让给小的,小的保证能出一个让伯爷满意的价钱。” 方醒冷哼道:“在陛下旨意到来之前,本伯不敢轻举妄动!” “炸开大门!” 在火枪封住了围墙上后,辛老七马上就发起了攻击。 “嘭嘭嘭嘭!” 一排排的火枪兵轮换着,铅弹把围墙上的砖石打的碎屑乱溅,没人敢在上面冒头。 躲在围墙后面的余捷对着燕儿惨笑道:“燕儿,府城来的人没用啊!” 燕儿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扭曲,她恨道:“父亲勿忧,那些人不敢不救,否则大家就一起死吧!” “轰!” 墙上的人只觉得身下巨震,然后大门处一股气浪就冲了进来,那些尖利的木屑当场把在门后十多米的几个大汉变成了刺猬。 “手雷清除墙上的敌人!” 辛老七并没有马上令人冲进去,而是先让人用手雷清掉大门上方的这一截围墙上的人,防止进去时被人偷袭。 点燃引线,在火枪的掩护下,十多名军士手持着手雷冲了上去,然后往上一扔,掉头就跑。 “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后,崔晓晨等人面无人色的看着辛老七拔出唐刀,朝着大门一指。 “杀进去!跪地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一队队的军士骑马冲了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枪声,以及喝令跪地的声音。 “乌合之众,也敢抗拒我聚宝山卫,不死何为!” 方醒傲然的吩咐道:“彻查里面的所有地方,我军入驻。” 回过头,方醒对过来的王贺说道:“请监军马上写一份奏折回京,请示陛下我部的下一步行止。” 王贺警惕了看了崔晓晨等人一眼,然后才驱马进主宅。 “诸位请回吧。” 方醒对着崔晓晨拱拱手,也跟了进去。 崔晓晨回头,看着这十多人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落寞的往府城而去。 “崔兄,可有章程?” 剩下的人都围在崔晓晨的身边,面带忧色的问道。 崔晓晨想起方醒刚才的态度,就轻笑道:“大家且回去,咱们慢慢来。” 有人就等不及的道:“崔兄,可算上奏折去京的时间,还有圣旨下来的时间,咱们可慢不起啊!” “且放心,崔某自有谋划。” …… 余家主宅里,方醒坐在主位上,身前跪着余家父女。 燕儿大胆的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娇媚的笑意:“伯爷,小女愿意侍奉伯爷,家中也颇有些浮财,也请伯爷一并笑纳,可好?” 这个女人面目姣好,皮肤细嫩,身材更是没说的,火爆! 人财两得啊! 连在边上的王贺都被燕儿的美色所惑,直到想起自己没有那个功能后,才干咳着提醒方醒别行差踏错。 可方醒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叹道:“本伯来之前,想着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应该是身材高大,穷凶极恶,可没想到,居然是一老一小,一男一女。”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燕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强忍着恐惧说道:“伯爷,难道小女蒲柳之姿不堪入目吗?那小女还教了些女子,敢请伯爷一试。” 方醒看到辛老七正匆匆的进来,就起身道:“多少人?” “老爷,有二十六人。” 辛老七看向余捷父女的目光饱含愤怒:“还有三名女子受了暗伤!” “带我去看看。” 就在后院的一排房间里,二十多个年轻女子,最小的看着顶多有十岁,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些女孩都是长相姣好,看到方醒到来,都跪在地上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伯爷,小女很早就被拐到了此处,饱受折磨,今日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恳请伯爷开恩,让小女回家吧……” “伯爷开恩……” 方醒皱眉道:“你等的遭遇方某很是同情,至于回家,且等此案终结时,自然会联系你等的家人。” “伯爷,小女已经记不起家在哪了……” 一个女孩茫然的说道,眼中全是绝望。 这等女孩,若是没有家人护持,那真是无路可走。 方醒想起了军中有不少光棍,就安抚道:“你等且放心,若是找不到家,只要愿意,军中多的是好男儿。” “伯爷此话当真?” 那个女孩两眼放光的问道,她们在这里被教授讨好男人的方法,自然知道以后的命运。 能嫁给那些将士,起码好过给富人当通房,或是外室。 方醒再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去看了那三个女孩。 辛老七已经给了她们伤药,此时她们正闭门在里面互相上药。 方醒叫来一个女孩进去问情况,可女孩却惨笑道:“伯爷,小女们都经过此等折磨,只要不在身体上留下疤痕,那些人是各种手段都上了。” 至于破身,那些人不敢,不然就卖不出价钱。 “泯灭良知的畜生!”(。。) 正文 第445章 酒色财气的诱惑 看完这些可怜的女子,方醒就安排方五回京一趟。 . “去探探杨士奇家的情况。” 杨士奇为官清廉,这个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方醒也觉得有些奇怪。 回到前厅,方醒让人把余捷提熘出来,单独问话。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余捷脸上的皱纹就深了许多,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暮气。 可对于这等人,方醒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是冷冷的问道:“说吧,和你家有银钱来往的人都有谁。” 余捷瘫跪在地上只是不说话。 “带下去用刑!” 方醒失去了耐心,吩咐道:“只要不死,随便你们折腾。” 辛老七单手拎起余捷就往外拖,刚拖到了门口时,余捷喊道:“伯爷,小的说了也是死啊!” 方醒淡淡的道:“但说出来你会少受些罪。” 半个时辰后,方醒就拿到了口供,不过上面只有些余家的‘客户’。至于官吏这一块,居然最高的才是一个巡检。 “不对呀……” 简单的吃顿饭,方醒安排了轮休,然后自己一觉睡到了天色擦黑。 “老爷,那个马胜才想请您去吃饭。” 一个家丁进来,手中还拿着张帖子。 “还有金粉?” 方醒接过帖子,不禁为这些盐商的豪奢啧啧称奇。 这是得多无聊,才会在这种地方炫富啊! 王贺也来了,他担忧的道:“兴和伯,这不会是鸿门宴吧?要不咱还是不去了,等圣旨到了再说。” 方醒笑道:“他一介盐商,也敢对我摆鸿门宴吗?美不死他!” 夜禁对于客兵来说一样生效,可当方醒到了城门口时,居然发现城门开了一条缝隙。 “伯爷请进。” 看门的军士谄笑着请方醒进去,然后才准备重新关上城门。 辛老七没来,只是方五带了三名家丁跟着。看到城门关闭,方五有些担心。 这要是动手的话,那就是瓮中捉鳖啊! 可方醒仿佛没有一点感觉,对着来迎接的马胜才道:“前面带路。” 马胜才的家是方方正正的结构,里面屋檐林立,大院子套着小院子。就像是迷宫般的,不小心就会绕晕。 “伯爷请。” 过前厅,在走一长段的游廊后就是今晚摆宴席的地方。 屋子不大,方醒走进去,对那些装饰根本没注意,只是在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字画。 前面就是崔晓晨的一幅字,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 “好字。” 方醒夸了一句,马胜才在身边就笑道:“伯爷,崔知府可是饱学之士,也喜欢提携后进,在士林中很受爱戴啊!” 尼玛!词都不会用! 就崔晓晨这般的能用爱戴这个词吗? 再往后,方醒就看到了杨士奇的字画,总计有三幅。 马胜才得意的道:“杨大人可是宰辅般的大人物,小的能有幸认识,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双方坐下,不过没分什么宾主,因为马胜才没资格和方醒坐在一起。 两张桌子,随着马胜才拍拍手,那菜品就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菜品丰盛,南北菜都有,而且食材都是顶级货,天上地下,水里海里都有。 其中一道炸丸子引起了方醒的注意,不是炸丸子本身,而是盘子上的那一层金箔。 果然是有钱人啊! 方醒微微一笑,倒也不怕他下毒,于是两人就默默的吃了起来。 “伯爷,小的家中有一班歌舞,敢请伯爷雅正。” 看到方醒没喝酒,马胜才就举杯邀道。 方醒呵呵一笑,左手挡在酒杯前,右手扣住酒杯,仰头就干。 马胜才看到方醒喝了酒,眼中的异彩连连,然后就拍拍手。 又喝了几杯酒后,一队年轻女子身穿薄纱,盈盈入内。 这几个女子都是年轻美貌,站在堂前后,都垂首不语。 马胜才笑道:“伯爷在此,今日你等要拿出功夫来,若有懈怠,就送出去!” 方醒的眼神有些朦胧,看着这些身体在轻微发抖的女子笑道:“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奉旨前来清查被拐卖孩童一事,你等可有人是被拐来的?说出来,本伯今日为你等做主!” “伯爷……” 马胜才的脸色大变,强笑道:“伯爷可是醉了?” “嘭!” 方醒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起身冷笑道:“你以为下药就能蒙住我吗?然后再让这些女子和本伯厮混在一起,到时候本伯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可对?” 马胜才再看看方醒的眼神,心中大惊,指着酒杯道:“你没喝?” 方醒看着那些惊疑不定的女子,就不屑的道:“本伯躲酒的手段是你这等垃圾能懂的吗?来人!” “老爷!” 方五带着三个家丁进来。 马胜才的脸色铁青,逼视着那几个女子。 方醒看到马胜才到现在居然还敢这般的嚣张,不禁叹道:“怪不得抑商的唿声越来越高,你等的胆子果然是跟身家成正比啊!” 越有钱的人胆子越大,等有钱到了一个程度后,他就觉得这世上已经容不下他了,于是各种作死的手段让人瞠目结舌。 马胜才冷笑道:“伯爷,小的虽不才,可今日也打听到了您的消息,据说您在文人的嘴里好像是……不大得意啊!” “拿下!” 方醒看到有三个女子跪下后,心中大定,于是不再跟马胜才兜圈子,直接拿人。 两名家丁上去,不过是一拳,就把马胜才打成了大虾。 可这厮弯着腰,居然奋力抬头,怨毒的道:“方醒,杨大人深得圣宠,你且等着……” “本伯等着!” 方醒淡淡的道。 “老爷,有人来了。” 方醒也听到了那杂乱的脚步声,他走到了门口,方五递来一张椅子,就此坐下。 “老爷出事了……” “救出老爷,每人十贯!” “……” 方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一群乱哄哄的家丁跑过来。 这些家丁们都手持刀枪,跑过来看到坐在门口的方醒后,都止住了脚步。 为首的男子喘息着喝问道:“兴和伯,今日你想埋骨于此吗?” 这句话让方醒知道了这些家丁的来路。 “亡命之徒……” 方醒看到后面没人跟来,就点头道:“发信号。” 方五拿出一根细长的烟花,点燃后对准了空中。 “嘘……啪!” 一道火线冲到空中,随即炸开。 “他在报信!” 为首的男子嘶喊道:“抓住他,然后咱们才能逃出去!” 什么叫做亡命之徒,那就是多半有案底,知道自己被抓了没好果子吃,所以敢搏命。 “老爷您退后。” 方五看到这些两眼发绿的家伙,就知道在援兵进来之前,他必须要挡住冲击。 方醒摇摇头,随手从腋下摸出一支手枪,对准冲在前面的几个男子扣动了扳机。 “砰砰……”(。。) 正文 第446章 封锁府城,背锅侠到。 “砰砰砰!” 枪声响起,冲在前面的两个家丁倒地,剩下的人都脚步一缓。 . 这是什么东西? 方醒手中不过是一块和木匠的尺子差不多的玩意儿,可这个玩意儿居然能杀人…… “不要怕,冲上去……” 那个头领模样的男子依然在叫嚣着,可他自己却悄然的退到了人群的中间。 “什么狗屁的亡命之徒!” 方醒要的就是这一下停顿,他看着从几个方向冲过来的军士,冷笑道:“全部拿下!”然后转身就进了里面。 马胜才被家丁按倒在地上,看到方醒进来后,他勉力抬头,嘶吼道:“方醒,你会有报应的!我马胜才发誓,只要能脱身,老子杀你全家!”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啊!” 对于在绝境下依然敢放狠话的马胜才,方醒觉得这货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跪下不杀!” “举枪!” “齐射!” “嘭嘭嘭嘭!” “啊……” “最后一次,跪下不杀!” 外面的战斗结束了,林群安大步进来,单膝跪地禀告道:“伯爷,死八人,其余尽数就擒。” 方醒点点头,然后走出去,唿吸了一口带着硝烟的空气后,问道:“各处城门可控制住了?” “已经控制住了。” 林群安说的很轻松,可方醒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带着血腥。 “那就好。” 方醒下午睡了不少时间,所以现在精神不错。 等马胜才被带出来,看到外面人数达到两三百的步卒时,不禁脱口道:“你们居然还有援军?” 林群安不屑的道:“我等强行军一夜,中午就已经到了城外,奉伯爷之命一直在等待,就在伯爷进城后不久,扬州府城就已经被我聚宝山卫控制了!” 马胜才不甘的道:“方醒,你别得意,咱们谁胜谁负还言之过早呢!” 方醒问了那几个女子,三人是被拐卖到了余家,等培训好后,就被卖给了马胜才。 “伯爷,有的人被马胜才送出去了……” 方醒想起了崔晓晨,可在圣旨到来之前,他还真不好动手。 在封住了扬州府城之后,要是方醒再把崔晓晨拿下,这简直就是在挑战文官系统的承受力。 “伯爷,崔知府求见。” 才想到文官的反弹,没想到崔晓晨就来了。 崔晓晨端着架子,身后跟着扬州府的几名官员。看到地上的尸骸后,崔晓晨的脸一变,就问道:“兴和伯,敢问马胜才所犯何事?” 被五花大绑的马胜才看到崔晓晨后,兴奋的喊道:“崔知府,救我……” 崔晓晨假装没听到,一脸正色的道:“兴和伯,此处是府城,就算是有何要事,可也该通报下官,兴和伯此举有些逾越了吧!” 方醒看着清冷的夜空,喃喃的道:“文人不要脸,比特么的青皮都可怕啊!” 崔晓晨几人被这话给气得满脸涨红,正准备驳斥时,方醒却幽幽的道:“本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你等可有质疑? 没人敢质疑,方醒心中冷笑:原来这些货色怕的是自己的官位,怕的是生杀予夺的权利。 “都回去吧。 方醒像赶苍蝇般的挥手道:“府衙官吏一律不许外出,等待陛下的旨意。” 崔晓晨的嘴唇动了几下,可最终在看到那几个喜极而泣的女子后,满肚子的墨汁都化为了惆怅。 “伯爷,今晚我部宿营何处?” 林群安看到崔晓晨走时并没有安排的意思,可现在天冷,要是露宿的话,生病了可不是玩的。 方醒指指脚下道:“那么大的地方,还有城外的余家庄,足够我们宿营了,不过夜间小心,若是有人偷袭,坚决反击之!” 林群安领命而去,有人来禀告方醒,余燕儿求见。 而朱棣此时也被人求见,而且是两人。 “陛下,是聚宝山卫的奏折。” 大太监禀告道。 “那还有一份呢?” 在这种时间点来的奏折不是紧急事情,那就是在调戏朱棣。 当然没人敢调戏朱棣,所以他拿起奏折,先看了另外一份。 “……兴和伯纵兵劫掠乡绅,臣阻拦不力,万死……” 朱棣看看在奏折后面附上名字的官职,冷哼一声后,面无表情的拿起了方醒的奏折。 “……搜出被拐女子二十余,三人被虐打,据被拐女子所言,余家拐卖女子已二十三载,除死于虐打之外,其余大多售卖商贾……” “……臣疑心扬州府官吏勾结,遂准备封锁四门,等待陛下旨意……” “臣不敢言忧谗畏讥,然扬州乃大府,消息一泄,臣料定朝中必有弹劾……” 朱棣放下奏折,揉揉有些发酸的眼角,正准备叫人来,可门外却通报道:“陛下,有御史奏折。” 御史的奏折可以不分时间送进来,朱棣点点头,大太监就去接了过来。 打开奏折,朱棣看了一眼就开始摇头,然后把奏折合上。 “令胡广,杨士奇即刻赶赴扬州府,甄别罪人,全数带回来。” 让胡广和杨士奇去? 啧啧!大太监觉得朱棣的性子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 方醒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后,他就接到了胡广和杨士奇已经到了府衙的消息。 “好事。” 看到方醒这般的轻松自在,赶来的黄钟忧虑道:“伯爷,胡广和杨士奇此行怕是来挑毛病的啊!” 方醒看到黄钟一身皱巴巴的,就说道:“伯律你赶了一夜的路,赶紧去休息吧,至于胡广,那不过是来背锅的。” 黄钟带来了杨士奇的家中情况,让方醒的心中大定。 “陛下果然是陛下啊!”方醒感慨道。 黄钟一怔,随即就领悟了方醒话里的意思。 “伯爷,您是说……陛下是让胡广来清理扬州府?” 方醒点点头,也不避讳的道:“陛下看来对我还真是不错,估摸着要我干这种得罪人的事,那得等到太子那一朝了。” 黄钟对这等局势的变化不是很了解,他皱眉道:“在下和胡广是一路而来,看胡广那身体,估摸着是有病。” 方醒叹道:“胡广的能力我是佩服的,只是这人执拗,觉得方某是文人中的异类,生怕我把皇太孙教的离经叛道,所以就咬着不放啊!” 黄钟揉揉脸问道:“伯爷,那咱们现在去府衙吗?” 方醒接过辛老七递来的馒头夹咸菜,几口吃掉,赞着馒头的筋道,咸菜的纯正,优哉游哉的道:“急什么,他胡广又不可能几下就甄别完了,咱们晚点再去看看。” 黄钟和方醒接触久了,就知道这是方醒在给胡广施压。 你看看,我方醒放心你吧?全盘由你接手,所以你就大胆的干吧! 可等方醒吃饱喝足了去府衙,胡广就有的头痛了。(。。) 正文 第447章 胡广老脸被打,方醒隐藏证据 等方醒到府衙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 胡广正在查看着讯问记录,杨士奇也在,两人一个看记录,一个不时的提几个人犯出来问话,倒也配合默契。 “兴和伯到……” 胡广的手一抖,杨士奇笑着抬头,就看到方醒打着哈欠进来。 “胡大人,杨大人,二位不歇息就开始了啊!方某佩服。” 方醒拱拱手,就坐在了胡广的边上,顺手拿起讯问记录翻看着。 胡广的毛笔停滞了一瞬,本来想写一个‘无据释放’,最后还是改成了‘锁拿回京’。 方醒把记录丢在桌子上,瞟了一眼胡广手中的册子,淡淡的道:“胡大人,那些买了女子的商贾呢?方某怎地没看到?” 胡广稍微抬头,不悦的道:“兴和伯,那些商贾买女子时手续齐备,并不知情,再说他们均已把那些女子退还,何来的罪过?” 杨士奇也道:“兴和伯,余捷父女拐人口三人以上,按照大明律,当仗一百,徒三年。” 方醒摇摇头,“可他们的手上有人命!” “可有实据?”胡广把笔放下问道。 胡广两人来得匆忙,随行官吏还在整理证据中。 杨士奇笑道:“这些不过是初定,等回京后,三法司肯定会再次审讯,兴和伯不必担心放跑了人犯。” 方醒笑了笑,胡广的心中一紧,然后就听他说道:“证据嘛自然是有的,不过方某想问问,为何不见那位崔知府。” 胡广叹道:“崔知府自觉失职,已闭门思过,等候陛下的旨意。哎!崔知府政绩斐然,何必如此呢?毕竟那些人犯是在城外,谁能侦知!” 杨士奇也是胡须惋惜道:“上次是谁?好像是吏部吧,还荐举过他,可惜了!” 方醒呵呵的笑了笑,胡广见到这种笑容,就皱眉道:“兴和伯可有异议?” 方醒收起笑容,冷冷的道:“当然有,不然方某今日岂不是见不到这出好戏吗?” “人说官官相护,方某以前还不信,毕竟都是读圣贤书出来的,礼义廉耻总是要要的吧?可今儿你胡大人居然不传崔晓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呐!” “崔知府何罪?”胡广面对方醒的攻击也不甘示弱的质问道。 方醒摇摇头道:“官商勾结,收受贿赂,其中还有一名幼时被拐到余家的女子,胡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政绩斐然?还有,那些女子是如何办下的奴籍?” 被拐人口就相当于是黑户,可方醒看这些女子的卷宗,都是奴籍。 有了奴籍,那么买方和卖方都是合法的行为! 胡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热,杨士奇有些讪讪的重新拿起卷宗,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老七,带人进来!” 方醒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后,回头讥诮的道:“我看不是胡大人疏忽,而是习惯的觉着文官就是好的,方某说的可对?” 不等胡广老脸涨红的反击,辛老七已经带人进来了。 两男一女,其中两个男子是被押解进来。 那女子一到堂下,就跪地哭道:“求大老爷做主,小女自小被余家拐来,后来被那马胜才买去送给了崔晓晨,小女……呜呜呜……” 胡广和杨士奇尴尬的听着,他们知道方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伪,那么…… “那崔晓晨道貌岸然,小女被他和大妇百般折磨,若不是心中念着有朝一日寻到家人,小女早就不想活了……” “住手!” 方醒看到女子准备解衣验伤,就喝住。 “你的冤情方某必然会呈于御前,没有谁敢庇护那个伪君子!” 说着方醒看着胡广,淡淡的道:“胡大人,可是还觉得那崔晓晨政绩斐然,堪为百官楷模吗?” 这话打脸,胡广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色,沉声道:“此事本官自会录下,至于崔晓晨,来人,去拿了来!” 方醒起身道:“外面还有两车财物,两位大人,如何处置方某不管,不过那些买了这些可怜女子的官商若是不受重惩……那你们就别怪方某掀桌子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些被拐的女子肯定和买家谈过自己的遭遇,可从未有买家出首,按理就是共犯。 只不过女人的地位低,所以这些买家受到的惩罚微乎其微而已,顶多以罚钱为终结。 相比于唐朝凡是拐卖人口为奴婢的判处绞刑而言,大明的律法还是轻了些。 方醒起身道:“证据方某已经带来了,二位大人,方某希望不枉不纵,言尽于此,咱们京城再会!” 他就这样走了? 看着方醒毫不犹豫的离去,胡广觉得这不是他的性格。 方某人的性格是什么? 痛恨什么就会去打倒什么! 吃了亏就要报仇! 而方醒被逼着去海边熘了几个月,可回来却没有行动,这让知道他性格的人都为之一惊。 难道这货改邪归正了? “胡大人,杨大人,咱家来了。” 可方醒刚走,却来了个王贺。 王贺板着脸道:“那些证据咱家都带来了,不知道二位大人看过会怎样,可咱家看了恨不能把余家和那些商贾给活剐了!” 一大摞的卷宗被搬进来,王贺指着卷宗道:“此辈买去女子后,或有宠爱,可都是猫狗般的境遇,打死九人,饿死五人,转卖为娼妓者十七人……” 胡广的面色凝重,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方醒会把自己的态度告诉朱棣。 王贺坐下后,不屑的道:“那崔晓晨早就收了那些商贾的好处,对此视若未见,可鄙!可耻!可杀!” 这边的王贺难得找到机会教训大臣很是得意,而方醒已经准备出城了。 黄钟有些疑虑的道:“伯爷,为何不把那事告知杨大人?这是难得和他交好的机会啊!” 在黄钟看来,和杨士奇交好就是一个突破口,可以让方醒在文官中得到一位隐形的盟友。 方醒看着在集结的军士们说道:“伯律,你小看了身居高位者的执拗,若是此事交给杨士奇,那么他不但不会感激我,可能还会暗中记恨!” 看到黄钟不解,方醒就笑道:“杨士奇这人护犊子,容不得别人说他家人的坏话,且陛下当不会以此怪罪于他,最多只是斥责一番罢了,那我岂不是一无所获?” 黄钟垂眸,心中在猜测着方醒保存杨士奇家人犯事证据的深意,可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伯爷是要…… 方醒晒着正午暖洋洋的太阳,看到队伍集合完毕,就打马而去。 “我们回家了。”(。。) 正文 第448章 杀心起 金陵城中总是不缺少八卦和流言,而最新的流言就是胡广和杨士奇被皇帝呵斥了。 “听说了没有?那胡广和杨士奇被陛下斥责为爱惜什么毛,做事不踏实。” “那叫**惜羽毛,说的是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却不肯为陛下分忧,不肯为百姓做主!” “啧啧!听说前几日就在扬州府,若不是那聚宝山卫的监军点出来,那扬州知府就要逃脱罪责了。” “什么罪责?” “拐卖女娃,从小就打骂教授讨男人欢心的手段,而那个知府就是那些拐子的后台。” “无耻!我家那条巷子就有人家被拐走过女娃,一家人以泪洗面,那女娃的母亲最后都郁郁而终,你说他们是不是畜生?” “就是畜生!” “畜生!” 朱棣火非同小可,看着他在上面绕圈子,越走越急,下面的人都心中揣揣,生怕自己遭殃。 胡广和杨士奇灰头土脸的站在中间,两人都知道,这是方醒的报复。 可谁家报复会这么直接! 你方某人居然直接上奏,这是要撕破脸皮吗? 朱棣转圈结束,冷冰冰的看着下面的人,沉声道:“那些商贾全数抄家,有人命的杀!其余全家流放!” “崔晓晨革职……” 下面的文官顿时觉得心中松了口气,这年头谁没有几个小妾啊!要是有来历不明的被扯进去,谁也落不了好。 朱棣不屑的看着那些放松的脸,继续说道:“全家流放!” 这就是人治,可下面的张辅却觉得挺不错的,至少比起什么仗责好多了。 刚才他还在担心方醒树敌太多,可听到朱棣的处理后,心中有了些明悟。 “陛下这是在掌控着平衡。” 书房中,方醒端起茶杯,缓缓的道:“虽然没让我去抓人,可我必须要弄出些事情来,不然就太不懂事了。” 要是方醒在扬州府之行表现的完美无缺,那么就辜负了朱棣让胡广和杨士奇去背锅的一番好意。 “我的位置太扎眼了,最好是时不时的犯点小错,不然引各种猜疑,陛下也为难啊!” 方醒对朱棣的印象挺不错的,觉得这皇帝对自己总是有些偏爱,多次容忍了自己的小出格。 说到小出格,方醒问道:“瓦剌使者还被关着?” 黄钟答道:“最近有些声音,说是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可我大明老是关着瓦剌使者总不是回事,特别是说……” 方醒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树上化雪后的残痕,淡淡的道:“可是说我已经为燕娘报仇了?” 黄钟点点头,方醒缓缓的转过身来,语气平淡的道:“可若不是他们纵容,我大明的女子怎会遭遇如此惨事!” 方醒起身,呼出一口气道:“他们走不了,我既然答应要为燕娘报仇,怎会让他们走出我大明的土地!” “可是伯爷,陛下那里终究是不好……” 黄钟担心方醒此举会激怒朱棣。 方醒冷笑道:“不管是因为面子还是因为同情,陛下骨子里比我还要愤恨,所以,只要动手时隐蔽些,神不知鬼不觉……” 可陛下多半会知道是你啊! 除了你还有谁会挂记着为那个燕娘报仇! 黄钟对方醒这种掩耳盗铃的想法表示很无奈,然后起身道:“既然如此,伯爷,在下就去和辛老七商议一番,找个好地方。” “好。” 对于黄钟不断增强的主动性,方醒是喜闻乐见的。 自从方醒回来后,也没听说什么解除禁足,所以他只能悲催的呆在方家庄里,就算是隔壁的工地,也只是在方家庄的边缘观看指点。 看着那些堆在边上的砖瓦,方醒恨不能今日就能建成,然后明天开始招生。 说到招生,方醒有些心虚。 这次方醒坑了胡广一把,而且顺带还让道貌岸然这个词成为本年度暂时的热词后,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成为史上最受文官讨厌的勋戚。 而不受文官欢迎的书院,能招到学生吗? 想起以后的学院中只有小猫两三只,方醒就有些郁闷。 “老爷,咱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被人看到了,您这就是在抗旨啊!”辛老七在边上说道。 说到抗旨,正好朱瞻基带着婉婉过来。看到方醒后,婉婉喜滋滋的道:“方醒,你抗皇爷爷的旨了,不过我能帮你哦!” 方醒回头冲着婉婉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只是令我在家休养,可这里也是我家呀!难道不是吗?” 婉婉被方醒的强词夺理给弄懵了,等她在纠结时,方醒已经和朱瞻基去了边上。 “方醒,我要去皇爷爷那里告状!” 婉婉看到没人理会自己,就嗔道。 方醒和朱瞻基笑了笑,只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很敏感,就继续说。 “瓦剌使团什么时候出来?” 朱瞻基听到这话里的杀意,就无奈的道:“德华兄,何必为了几个瓦剌人惹皇爷爷生气呢,等以后咱们大军压境,直接灭了瓦剌不是更好吗?” 方醒眯眼看着聚宝山,那里就是燕娘的长眠之地,他缓缓的道:“燕娘就被我埋在那里,不杀瓦剌使团,我心里会梗得慌,会睡不着觉!” 朱瞻基马上就应承道:“德华兄,这事让小弟去干吧,保证没人知道。” “没你的事!” 方醒缓缓向婉婉走去,“你是一国之储君,干这种事也不专业,再说了,我刚在扬州府立了点小功,应该够抵消了吧。” 婉婉看到方醒回来,就噘嘴背身,嘀咕道:“我讨厌你了方醒,我不喜欢你了……” 方醒揉揉她的头顶,笑道:“好,我赔罪,咱们找大妞玩去。” 朱瞻基在后面看着方醒一把提起婉婉,两人的笑声惊动了正在边上踱步觅食的大黄,然后被大黄追杀着跑出老远。 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居然甘冒风险,这是为什么? 想起方醒在埋葬了燕娘之后,私自出去散心的那几天,朱瞻基就更迷茫了。 那个燕娘虽然是北方人,可她祖上三代都和方家没有关系啊! 方醒抱着婉婉跑回了主宅,在张淑慧娇嗔的责怪声中,他笑嘻嘻的赔罪,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可在转身之后,方醒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双拳紧握。 燕娘,你且瞪大眼睛,我马上就送几颗人头来祭奠你! 一记炸雷在方家庄的上空响起,春雨绵绵而下…… 正文 第449章 下辈子让我再杀一次 “陛下,扣押使者有违我泱泱大明之胸怀,臣以为,兴和伯杀人在前,则使团不可再扣,当……” 在朱棣那冷冽的目光下,御史叶凡梗着脖子想继续说。可想起上次弹劾方醒后,自己回家被悍妻暴打了一顿,只得讪讪的退了回去。 朱棣看到下面还有人在跃跃欲试的想出班,就压住杀意道:“瓦剌使团罪不可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便立时驱赶出城,不得逗留!” 等瓦剌使团被放出来时,两名礼部的小吏赵布和凌风已经在等候了。 “陛下有旨,你等马上随本官走吧。” 使团首领塔不哈眯眼看着细雨,强硬的道:“可我等的行李马匹等物呢?难道大明还要夺取这点东西吗?” 赵布打个哈哈道:“我大明富有四海,东西早就在城门口放着了,赶紧走吧。” 使团目前还剩下七人,在牢里呆了许久后,身上的味道浓烈的让人作呕。 凌风皱眉道:“时间不早了,使者若是不想在外夜宿,那还是早些走的好。” 塔不哈揉去眼角的眼屎,沉声道:“大明杀了我瓦剌的人,就没有交代吗?” 赵布不屑的道:“杀人的是兴和伯,有本事你就到战场上报仇去!” “赶紧走了!” 两人都觉得自己很倒霉,居然被派来监视瓦剌使团出境。 到了城门处,取了行李物品,一行人伴随着西斜的太阳出了金陵城。 出城十多里,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半个时辰的路时,塔不哈只觉得身下一软,连人带马跌了下去。 塔不哈的反应不错,一个滚翻就起身。他回身看着口吐白沫的马,怒气冲冲的道:“谁干的?卑鄙无耻的小人!” 赵布算着时辰,绝望的发现已经赶不到下一个宿头了,他回呛道:“我大明还不屑于算计你这几匹马!” “咴儿咴儿!” 就在这时,使团人胯下的马匹纷纷哀鸣,接二连三的软倒在地。 一时间人仰马翻,气得塔不哈七窍生烟。 “无耻的明人!” 塔不哈狂喷道:“大明这是想让我们走路回去吗?” 赵布和凌风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事麻烦了。 “赵兄,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凌风指指金陵城的方向。 赵布一脸纠结的道:“难道真是……” 瓦剌使团的人把马儿扶起来,看着四周都是树林田野,只得认了倒霉。 “******” 一个检查马匹的瓦剌人突然愤怒的喝道。 “被下药了?明天就能好……” 赵布和凌风当然懂瓦剌人的话,闻言就安心了。 “多半是哪位看不惯的人动的手脚吧。” 赵布无奈的道:“既然如此,咱们今晚只能露宿了。” 而就在他们的左边三里处,方醒站在一棵大树边上。细雨朦胧中,他放下望远镜,回身道:“就地歇息,等礼部的那两人不在场时下手!” 五名家丁,加上辛老七和小刀,这就是方醒的底气。 辛老七看到那些人都进了官道右边的树林,就建议道:“老爷,可否直接打晕礼部的人,然后再动手。” 方醒点点头,“小刀去,下手轻些。” “老爷放心。” 小刀从马背上跳下来,笑嘻嘻的就摸了过去。 等天黑了之后,小刀悄无声息的摸了回来。 “老爷,那两人没和瓦剌使团在一起,已经打晕了。” 辛老七上去闻闻,没闻到血腥味,这才满意的道:“此后要记住,老爷的吩咐不许逾越,否则小心挨揍!” 小刀嬉笑道:“七哥,我可是最听老爷的话。” 小刀在家丁中最怕的就是辛老七,这人憨实,对方醒的吩咐从来都不打折扣,小刀刚来时就被他教训过。 “把马蹄子包裹好,围上去,不许走脱一人!” 方醒拔出长刀,家丁们都拿出了弓弩,沉默的摸了过去。 塔不哈在吃着大饼,这还是大明官方给他们的干粮。 大饼对于吃过大明美食的塔不哈来说就是乞丐才吃的食物,他咬了几口后,把干巴巴的大饼一丢,起身道:“明人怎敢这般对待我们?他们怎敢?” 在瓦剌人的眼里,大明就是他们随时能宰杀的肥羊。可现在肥羊居然露出了爪牙,让塔不哈觉得这世道真是颠倒了。 “且等以后……” “以后咱们还会再来的。” “等咱们下次再来,我一定要抢几个明人的女子回去生孩子!” 使团的人在大明吃了不少美食,然后进了牢里也没受什么虐待,所以感受着夜晚的寒冷,都纷纷咒骂着。 塔不哈咬牙切齿的道:“等我们强大起来之后,一定会再次马踏中原,让这些愚蠢的明人帮我们放牧,杀光那些敢于……谁?” 那些瓦剌人也听到了细微的马蹄声,纷纷拔刀起身。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塔不哈,你已经没有机会回到草原了。” “你是谁?出来说话!” 塔不哈觉得四周都有动静,他缓缓转身一周,终于看到了那个声音的来处。 “本人方醒,大明兴和伯!燕娘请我带代为致意,一路走好!” 细细的薄雾中,方醒从黑暗中策马出来,高举右手,身后的家丁们端起弩弓。 “兴和伯……” 塔不哈听到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看到那些弩弓,心中绝望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方醒,你若是敢杀我们,只等边患一起,明皇会把你千刀万剐……” 方醒摇摇头道:“你且放心,阿鲁台已经在对瓦剌虎视眈眈,瓦剌三王自顾不暇,谁敢寇边?你等且安心的去吧……” 阿鲁台此时已经占据了优势,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入侵瓦剌,塔不哈的话不过是色内厉荏而已。 塔不哈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今晚方醒是私自行动,这样他只需要逃出去,天亮找到地方官吏就能脱险。 “杀光他们!” 塔不哈的心中一喜,就喝令手下冲杀。而他自己却一弯腰,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方向狂奔。 “放!” 方醒的手挥下,崩崩崩的声音后,方醒策马当先冲了上去。 “嗤!” 一刀斜劈下去,方醒不管身后的情况,驱马追上了正在解缰绳的塔不哈。 塔不哈听到了马蹄声,他缓缓放开手,转身,就看到了一泓弯月…… “记住,到了地下千万别忏悔,下辈子让我再杀一次……” “嗤!” 正文 第450章 让人震惊的处理方案 “陛下……” 朱棣正在翻看奏折,听到喊声就皱皱眉,大太监马上出去查看。 等回来后,大太监面色难看的道:“陛下,昨夜瓦剌使团在离城不远失踪了。” 朱棣放下奏折,捂着额头道:“礼部的官员呢?” “被打晕了。” 大太监小心的窥视着朱棣的神色道:“陛下,刑部的人说,现场有马蹄印和血迹,数量约在七八人。” 在大太监看来,就算是做做样子,皇帝也会大张旗鼓的搜寻凶手。 可朱棣却是叹道:“瓦剌使团路遇劫匪,着礼部派人前去抚慰。” 这就完事了? 大太监觉得皇帝好像有些……高兴。 “听婉婉说方醒前日出了方家庄……” 朱棣的脸上居然挂着些笑意:“哪怕是只伸出去一只脚,可也是抗旨。” “拟旨。” 朱棣沉声道:“方醒禁足期出门,削他今年的俸禄一百石。” 拟旨的胡广呆滞了。 “什么?” 方醒接旨后,对大太监喊冤道:“我一直没出门啊!就跟深闺里的女子般的躲在家里,这是谁在造谣呢?” 大太监鄙夷的道:“前日兴和伯在水渠边上跳来跳去的,那边好像是李家吧……” 呃…… 方醒想起自己昨天确实是有这么一出,就不服气的道:“还有人禁足期……” 在大太监的鄙夷目光下,方醒讪讪的说道:“那可是一百石啊!今年看来要去别人家蹭饭了。” 无耻! 大太监被方醒的无耻给弄得哭笑不得的,回去就说给了朱棣听。 “那竖子就是这般的无赖,若不是看在他一片赤子之心,朕岂会轻易放过!” 瓦剌使团被强人劫道,导致全灭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金陵城。 “我大明的强人何时这般大胆了?” 张辅有些愣,随即就叹道:“德华果然是言出必践啊!” 薛华敏赞道:“当时要不是陛下令人关押了瓦剌使团,二姑爷肯定就下手了,只是没想到,该来的劫数还是躲不掉……” “只是陛下的处分好像有些轻。” 这个看法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纪纲就觉得方醒好像挺得圣宠的。 “这事肯定是方醒干的!” 王谦敢打赌,不是方醒干的他就出门被马车撞死。 “当然是他干的。” 纪纲得意的道:“方醒带着家丁追去的时候,咱们的人都看到了,只不过本官却没有去禀告陛下,你们说这是为何啊?” “大人睿智。”庄敬赔笑道。 王谦不屑的瞟了庄敬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草包后说道:“那方醒硬闯诏狱,不过是被禁足半月,可见深得圣宠。” 纪纲的眉间全是自嘲:“你们忘记了,陛下的性子可是容不得挑衅,而那个燕娘的遭遇就是在批逆鳞!方醒此举有功无过,明白吗?” 胡广也明白了,所以他只能是苦笑。 “陛下此举终究有失风范,瓦剌得知后肯定会怀恨于心,失大于得啊!” 杨荣却有些不同的看法,“由此可见方醒就是个意气中人,我就觉得这事痛快!” 胡广瞟了边上的杨士奇一眼,冷哼道:“庙堂之事,武人如何能插手!” 杨荣皱眉道:“兴和伯不是武人,至少陛下没有认为他是武人。” 胡广不屑的道:“兴杂学,行武事,那不是武人是什么?” 杨荣叹道:“兴和伯做事磊落,今日有人不是扯闲话说看到兴和伯带着家丁出去了吗,这就是不避人啊!” 胡广的脸颊在颤抖着,闷声道:“他也敢称磊落?笑掉老夫的大牙!” “方某不敢称磊落,可却敢称不亏心!” 方醒的对面坐着吕震,两人都坐直了身体,目光直视,虚空中仿佛在闪烁着火花。 良久,吕震摸着茶杯道:“我礼部吏员遇袭,兴和伯,别人不清楚是谁下的手,可兴和伯难道也不知道吗?” 方醒斜睨着吕震道:“可有损伤吗?” 吕震愕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了,可方醒的无耻却刷新了他的认知下限。 “你……居然承认了?” 虽然大家都猜到是方醒的手笔,可当着方醒的面听到这话,依然让吕震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文人私底下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但当着众人的面却是言笑晏晏,仿佛恩怨全无,谁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可方醒居然堂而皇之的说出了瓦剌使团的死因是自己所为,这是什么意思? 凡事就喜欢琢磨的吕震有些懵了。 窗外的细雨在淅淅沥沥的洒个不停,恍惚间把院子里笼罩了一层雾气,缥缈而出尘。 方醒转过头来,淡淡的道:“陛下都削了方某今年的一百石俸禄,吕尚书可有不满吗?” 吕震冷哼道:“兴和伯,别仗着陛下的偏爱就肆无忌惮,小心哪天遇鬼!” “滚!” 吕震愕然,指着方醒,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滚!” 方醒指着门口道:“你等衣冠楚楚,窃据庙堂,却对百姓的惨事视若无睹,无耻都不足以形容,滚吧,别脏了我方家的地方!” 吕震被气得浑身打颤,正准备呵斥方醒,可想起方醒南征北战未逢败绩,就起身道:“我辈高居庙堂,辅佐陛下,调和阴阳,一人之死活难道还能和我大明的外患相提并论吗?无知!” “能!” 方醒起身,鄙夷的道:“你看到的是一个人,可方某看到的却是这个人身后的千万百姓!” 朱瞻基一直在门外,和黄钟两人在听着里面的谈话。 “你们常说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方醒真的是有些失望了,他失望的道:“而燕娘就是一屋,你们今日能坐视她惨死,明日是否就可以坐视江山沦陷!是否就可以欣然给自己换一个祖宗!” 朱瞻基在门外悚然而惊,他想起了方醒以往对文官操守的极度不信任,此时再和吕震刚才的话一对照…… ——越是表面慷慨激昂,恨不能割股侍君的臣子,他就越是虚伪! “无耻!” 吕震怒气冲天的冲出来,看到朱瞻基后表情一滞,行礼后就僵硬的道:“殿下,臣告退。” “进来吧。” 方醒没好气的道。 朱瞻基进去就讪讪的道:“德华兄,小弟是来看解学士。” “解学士?他现在怎样了?” 方醒这才想起家中住着一位前大学士。 朱瞻基想起解缙的模样,就叹道:“有些颓废,对外物根本就不关注。” 解缙会颓废? 方醒赶紧拿起一本书去找那位大才。 正文 第451章 信用货币,婉婉道歉 解缙觉得自己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回家吗?可想到家中的妻儿,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朱棣的一道谕旨就废掉了他解缙的未来之路,他已经四十七岁了,估摸着等太子上位,早已不堪驱使。 至于上次方醒说的学院任教,他根本就没兴趣。 在经过多年的宦海生涯后,解缙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能安静,再也没有读书时的那种蓬勃劲头。 “……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 解缙的身体一震,撑着从床上起身,门外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经、心经者,臣窃谓甚非所宜也……” 这是解缙当年被朱元璋选在身边后的进言,洋洋洒洒一大堆,通篇都是意气风。 “陛下……” 想起朱元璋对自己宛如父亲的关爱,解缙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作死历程。 “我们走吧。” 门外的方醒把书合上,然后带着朱瞻基出去。 “德华兄,这般刺激解学士,会不会……” 朱瞻基有些担心解缙会自杀。 方醒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轻生的,解学士只是钻了牛角尖,以他的聪明劲,只要想通了,什么坎都过得去。” 朱瞻基想起解缙当年被朱元璋放回家,后来又被朱棣近乎是流放般的赶到了安南,心中稍定。 那样的情况下解缙都没绝望,此时不过是解职,解缙应该不会这般脆弱。 “让你去调查大明的货币,可有什么心得?” 两人到了书房,方醒丢了个难题给朱瞻基。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德华兄,小弟查看了历年来宝钞的放情况,觉得没有计划性,而且很多时候不许以旧换新,让百姓无所适从。” “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方醒对这种泛泛而谈不感冒,就直接问到了核心问题。 朱瞻基回想了一下道:“小弟觉得还是信誉的问题,百姓不信任宝钞,当年宝钞的信誉几乎崩溃,辛亏夏尚书用食盐和宝钞挂钩,不然早就成了废纸!” “可怎么解决?” 方醒可不是容易被忽悠的,而且朱瞻基既然是未来的皇帝,口炮再厉害也无用。 “德华兄,小弟觉得还是要从建立信誉上着手,先必须要保障宝钞的价值,这需要户部的统一筹划,让宝钞的行更稳定些。” 哎! 方醒悠悠一叹:“你还是没有抓到事情的本质。” 朱瞻基还准备解释,可方醒摆手阻止了他的话。 “宝钞的关键还是资本。” 方醒想起以后变成废纸的宝钞就有些惋惜。 “若是户部有大批的金银作为资本,那么宝钞的信誉问题就迎刃而解!” 在大明玩信用货币,方醒觉得纯属是脑抽抽。 “方醒……” 方醒正准备给朱瞻基说说国家资本的重要性,听到这个声音,他和朱瞻基都起身看向了门外。 “婉婉怎么了?” “方醒……” 婉婉一头就冲了进来,小脸上挂着泪水,定定的看着方醒道:“婉婉没有告密。” “什么告密?” 方醒有些不解。 婉婉哽咽道:“皇爷爷说你禁足期出门,不是我告的密。” “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大笑起来,朱瞻基也是忍俊不禁,上去安慰道:“没有的事,婉婉别往心里去。” 一滴泪珠从婉婉的下巴掉落,她停住了哽咽,不信的道:“真的吗?可是我刚才和皇爷爷吵架了.” 呃…… 方醒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婉婉,你跟陛下说了什么?” 一个嬷嬷进来给婉婉擦去泪水,她才握紧小拳头,一脸义愤的道:“我说皇爷爷偷听,然后说……我不喜欢他了。” 啧! 方醒有些牙痛,和朱瞻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找来了梁中。 梁中的表情有些古怪,提起朱棣的反应时,他的表情就更古怪了。 “陛下好像有些……不渝,还有些……恼火。” “你这算是白说了老梁。” 方醒觉得这事可大可小,于是就找来婉婉劝道:“这事只是陛下的障眼法而已,那个一百石俸禄无关紧要,陛下更不会去偷听你说话,明白吗?” “真的?” 婉婉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 “可是我都说不喜欢皇爷爷了……” “没事,回头你送些东西过去,保证陛下转怒为喜。” 方醒去了内院,回来时手中多了几副眼镜。 “陛下看奏折伤眼,你把这个送去,总有一副适合他。” 乾清宫中,朱棣正在看奏折,时不时的把奏折拉远,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微后仰。 大太监正接过一杯茶,准备送过去,可抬头却看到了门外的婉婉。 “陛下,郡主来了。” 大太监把茶杯放在御案上,低声道。 朱棣轻哼一声,抬头就看到了正依在门边,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婉婉。 “何事?” 婉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来,背在身后的双手递过去,喏喏的道:“皇爷爷,婉婉错怪您了,这是婉婉的赔礼。” 朱棣的眼神有些恼火,盯着婉婉。当看到婉婉的小嘴一扁,大眼睛里水光盈盈时,才勉强的道:“拿过来看看。” 大太监接过东西,啧啧夸赞道:“陛下,这叆叇可比上次的精致多了。” 叆叇,就是上次郑和出海带回来的贡品,不过都是近视镜,没有老花镜。 总计有五副老花镜,婉婉走到案前,热情的推荐道:“皇爷爷,您试试吧,看哪副眼镜适合。” 朱棣不情愿的拿起一副眼镜戴上,婉婉狗腿的拿起一份奏折,从远及近的送过去。 连换了三副眼镜,朱棣才能以正常的角度看奏折,他问道:“可是方醒给的?” 婉婉嘟嘴道:“是,不过是婉婉孝敬皇爷爷的。” 连这个功劳都要抢啊! 大太监的嘴角噙笑,朱棣也是放松了眉头,故作严肃状道:“那看在婉婉的面子上,朕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去吧,不过不许在宫中烧火。” 得到原谅的婉婉欢呼着就跑了,朱棣微微一笑,然后拿起了一本奏折。 “……殿下近日查看朝鲜、倭国图册,隐隐似有吞并之意。朝鲜,我大明之屏藩也,太祖高皇帝所列不征之国……” 正文 第452章 殿下,倭国有个大银矿 那场大雪的痕迹已经完全消退了,泥土被雪水浸润的有些松软,正是动工的好时机。 方醒这次汲取教训,所以坚决就站在方家庄的范围之内,对着那边的工头喊道:“要砖瓦房,一定要坚实,若是不能用五十年,本伯一定会去把你家给拆了!” 工头赵永安苦着脸道:“伯爷,五十年后小的早就不在了。再说您下的本不够,不然小的能把这砖房修的比宫中的还好。” 方醒一脸地主老财的残忍:“你死了还有你儿子,到时候拿你孙女来抵债!” 这一刻方醒觉得自己肯定是黄世仁附体了,感觉实在是酸爽。 赵永安长得黑黑瘦瘦的,闻言就大喜,急忙躬身道:“多谢伯爷恩典,小的回家一定早日给犬子找个媳妇儿,到时候还请伯爷别忘了今日这番话。” “估摸着您那时最少得是侯爷了吧?” 赵永安虽然昨天才进场,可在和方醒第一次见面后,就发现只要把活干好,那么这位伯爷什么都好说。 “滚!” 方醒气咻咻的道:“怎地,本伯的儿子还没出来,你就挂记着给他生个妾?” 赵永安马上就准备跪下了,可辛老七眼疾手快,一把提住他。 小刀最机灵,一句话就打消了赵永安的念头。 “我家少伯爷以后得娶公主呢!” 赵永安看到方醒转身走了,就喊道:“伯爷,侍女也成啊!” “做梦!” 方醒很生气,他想着自己未来的儿子肯定会是人中龙凤,可现在居然就被人觊觎上了。 真是不可忍啊! 不过这儿子什么时候出来呢? 方醒正低头胡思乱想,直到被人给迎头拦住。 “兴和伯,太子殿下在你家。” 梁中的面色有些凝重。 “啧!这是为何?” 太子出宫去臣子家很少见,因为他得避讳朱棣的猜疑。 可方醒没有一点荣幸的感觉,他知道肯定是有麻烦事了。 书房中,朱高炽饶有兴致的看着墙壁上的字画,其中一幅他有些眼熟。 正好方醒进来,朱高煦就问道:“这幅春游图本宫记得是瞻基画的吧?” 方醒笑道:“正是,臣看着不错,就要来挂着,等以后留给子孙。” “换钱还是当传家宝?” 朱高炽想起方醒最喜欢跟自己和朱瞻基要墨宝就好笑,这厮还振振有词的说留给子孙,以后说不定能当护身符。 护身符是假,值钱才是真! 方醒讪讪的道:“殿下法眼无差,臣这是担心后世子孙败家。” 朱高炽点头道:“子孙繁衍生息,这是天之道也,方家只要不谋逆,当勿忧!” 这是在给方家的未来背书,方醒心中感动,躬身道:“殿下关爱,臣铭感五内。” 朱高炽可不是老好人,老好人也当不了大明的太子。 所以能得到他这般直接涉及底线的许诺非常罕见,连梁中都在边上给了方醒一个眼色。 ——你娃这次可是要请客哈! 朱高炽看到方醒脸上的感动,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然后道:“父皇那里对你多有宽容,德华,你做事莫急,缓缓的来,可好?” 这话就像是父辈的嘱咐,而朱高炽的年龄也只比方醒的亡父小两岁。 到大明许久了,这是除去陈嘉辉之外第二个对方醒这般亲切的长辈,所以方醒只能是再次躬身。 “方醒感激不尽,殿下但有教诲,敢不从命?” 朱高炽沉吟了一下:“德华,倭国有何好处,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一听到是倭国的事,方醒就纳闷道:“臣不过是去了一次台州府,并未对倭国念念不忘啊!” 说到倭国,方醒的心中有的只是仇恨,何来的念念不忘! 朱高炽点点头:“瞻基近日总是说什么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倭国,除去后患。而欲征服倭国,则必先征服朝鲜。” 呃…… 方醒抑郁的道:“殿下,那只是臣闲下来时的无聊之语。” “只是无聊?” 朱高炽似笑非笑的问道。 好吧,看来哥这个民族主义者的身份早就深入人心了! 方醒收起郁闷,淡然道:“殿下,这是太孙的功课之一,关于我大明货币的课题。” 婉婉当然不在乎什么书房禁地的名头,所以她才和小伙伴玩了一会儿后,就悄然摸到了门口,并对在门口守着的小刀和梁中等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鬼鬼祟祟的靠了过去。 “我大明的货币?” 朱高炽诧异道:“我大明的货币如何与朝鲜倭国有关?” 咳咳! 方醒看到门口露出的一角裙摆,就和朱高炽相对莞尔一笑,然后说道:“殿下,我大明的宝钞自发行以来,其面额价值总是在不断摇摆,就算是夏尚书采取了和盐价挂钩的办法,可臣依然以为不长久!” 朱高炽愕然,然后道:“德华,大明缺银,缺铜,宝钞虽然动荡,可我大明也别无选择啊!” 方醒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不过臣以为,大明不缺银!” “咦!” 朱高炽大喜的问道:“难道我大明还有银矿?德华,赶紧说出来,本宫定然去父皇那里为你请功。” 若是方醒在大明境内发现一处大银矿,估计连朱棣都会兴奋的给他加些俸禄。 方醒尴尬的道:“殿下,银矿倒是发现一个大的,只是那位置有些问题。” 别啊! 朱高炽难掩激动的道:“有何问题?只要是大明的地方,本宫马上就做主了!” 方醒拿过一张地图,神色严肃的道:“殿下,若是那个银矿年产百万两银子,可值得我大明开战” “值!” 那可是百万两啊! 朱高炽发誓,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场战争的代价,也要夺取这个大银矿! 这个大银矿是在哪位藩王的领地呢? 不管是哪位藩王,朱高炽觉得他们祖孙三人都绝对会动手! 知趣的就给你换个地方,要是不知趣的话…… 呵呵!有本事你就再来一次靖难看看? 干不死你丫的! 方醒看到朱高炽的脸色都因为兴奋而涨红了,就心虚的道:“殿下,那大银矿在……倭国。” 你坑本宫呢! 朱高炽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他捂着胸口,伸手就想在桌子上找东西。 这是要砸人的节奏啊! 方醒赶紧闪身,然后辩解道:“殿下,那倭寇可是我大明的对头啊!” 朱高炽气得干咳起来,这下在门外等得无聊的婉婉再也躲不住了,赶紧进来给他捶背。 正文 第453章 那不是正义之战 “父亲……” 婉婉一边挥舞着小拳头给朱高炽捶背,一边嘟嘴抱怨的看着方醒。 方醒无奈的道:“殿下,朝鲜不断侵蚀建州卫的地盘,这就是狼子野心啊!” 朱高炽举起镇纸,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指指自己的对面,示意方醒坐下。 连朱高炽这等好性子的人都要发火了,方醒只得小心翼翼的坐下,不过屁股没坐实,随时都准备开溜。 朱高炽叹道:“当年父皇还在潜邸时,现在朝鲜王还是靖安君,多次来我大明朝觐,甚至还在北平和父皇交谈甚欢,你懂吗?” 这个方醒还真不知道,因为现在的李朝就是托了前朝不知天高地厚的福,对大明要求归还开元路的要求不但置之不理,反而令李成桂进攻大明。 结果是悲惨的,李成桂借机造反,自立为王,此后对大明明着恭谨,可暗地里却不断在侵蚀着东北地区。 可好景不长,李成桂在挑选继承人上引发了一场叛乱,就是那位和朱棣关系不错的李芳远发动了叛乱。 李芳远叛乱成功后,利用老熟人朱棣同样是刚靖难成功上位的机会,申请承认。 “陛下为何要封他作国王呢?” 方醒不解的道:“当年他爹李成桂都只是被大明册封为权知朝鲜国事呢!” 朱高炽喘息平定后,没好气的道:“女真人也在那处,难道我大明就为了那点地方,还得远征一次吗?” “可是在女真和朝鲜的交界处有铁矿!” 方醒看到朱高炽不相信,就举手道:“臣发誓,那里一定有个大铁矿,而且开采容易。” 那可是亚洲储量最大的铁矿之一啊! 而且那里现在还在大明的治下,只是有些女真人在那放牧而已。 朱高炽看到方醒一脸的庄重,就叹道:“就算是开采出来了,到哪炼铁去?” “先占了再说!” 朱高炽回去了,一直到宫中才想起方醒居然没说那个大银矿具体在倭国的哪里。 “真是无赖子啊!” 太子妃听到这话就问道:“殿下可是遇到事了?” 朱高炽笑道:“有人给父皇进言,说瞻基整日在想着打朝鲜,打倭国,方才本宫去了一趟方家,结果那惫懒的小子顾左右而言他,倒是让本宫吃了一次闷亏。” 太子妃捂嘴笑道:“能让殿下吃亏,兴和伯也算是能干了。” 朱高炽拿起纸笔,叹道:“这事还得给父皇分说一二,否则那小子迟早还得被禁足。” 等朱棣看到这份奏折时,只是默然片刻,然后就把它锁进了那个木箱子中。 “伯爷,说句犯忌讳的话,当今陛下靖难时说……违反祖制。” 黄钟有些犹豫的道:“安南是侵扰我边境,屡教不改,陛下这才兴兵,可朝鲜却是我大明藩属的典范啊!” “典范?” 方醒不屑的道:“典范就是李朝不断侵蚀我大明的地方吗?” 黄钟无奈的道:“陛下当年的原话是,朝鲜之地,亦朕度内,朕何争焉?” 方醒对黄钟竖起大拇指,兴奋的道:“那更简单了,既然连李朝都是我大明的,那到时候咱们横推过去就是了,名正言顺啊!” 黄钟无奈的道:“伯爷,李朝并无恶行,近些年朝觐不辍,朝中大多对李朝是有好感的。” 方醒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那咱们就给他创造一个不恭谨的机会,至于恶行难道不简单吗?那些大儒是干嘛的,随便捏造一个就是了。” 黄钟苦笑道:“建州三卫均在那边,此后如何安排?” 方醒淡然的道:“既然借我大明的地方休养生息,那当然得为我大明出力,比如说为王前驱什么的。” 这就是炮灰! 可黄钟却觉得方醒的这个愿望不一定能实现,至少在李朝没有明显的反心这个前提下,大明从上到下的人都不会觉得征伐李朝是正义之战。 …… 书院的建设在火热的进行中,而天公也作美,太阳高高挂起。 终于结束禁足期的方醒被憋坏了,一大早上就带着妻妾去天界寺。 春雨滋润着大地的同时,也让天界寺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 绿色的青苔充满了生命力,方醒踏足时都刻意的避开了些。 “兴和伯果然是与我佛有缘呐!” 明心站在上面,指着方醒避开青苔的脚,一脸的宝相庄严。 张淑慧心中一惊,随即就躲在方醒的身后去。 “我可不是那等人,只是觉得这青苔至少没有机心。” 方醒顶着明心进了寺里,然后低声道:“最近生意不错吧?” 明心还是那副模样,合十道:“兴和伯,贫僧看你眉间隐现杀戮之色,当远行。” 你就忽悠吧! 方醒没搭理他,然后在寺里逛了一圈之后,就去了老和尚那里。 见到姚广孝的时候,方醒不禁一惊,然后急忙就换了个表情。 “老夫身体不佳,所以你不必掩饰。” 姚广孝的脸有些瘦削,而且泛白,他伸出布满老人斑的右手,把案几上的书稿收起来,然后坦然道:“老夫大概还有几年活头,你在高煦的事情上处理的不错,可有需要老夫帮手的?” 方醒摇摇头,“少师,您觉得我大明真需要不征之国吗?” “哈哈哈哈!” 姚广孝先是一怔,然后就大笑起来,惹得门口的小沙弥频频探头进来查看。 “哪来的不征之国!” 姚广孝的三角眼中精光一闪,“不过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的心思罢了,这些不征之国就是我大明的篱笆墙,外敌来时,必先越过这些篱笆墙……” 方醒正色道:“少师,若是这些篱笆墙把墙上的荆棘对准了大明呢?” 姚广孝楞了一下,旋即皱眉道:“小国寡民,难当我大明一击!” 哎! 方醒低叹道:“少师,当年的蒙元人也只是个小部落而已,可后来却一发不可收拾,世事难料啊!” 至于倭国人后来和大明,以及更遥远的事,方醒是绝对不会说的。 眼前的这个老和尚别看垂垂老矣,可刚才眼中的那一缕精光可没瞒过方醒的眼睛。 永乐朝的奠基者,朱棣的命中贵人、最重要的谋士…… 若是方醒告诉他,要不了多久,那些倭寇就会成群结队的冲上大明的海岸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万历三大征中的远征朝鲜,那更是提都不能提,否则姚广孝一定会建议朱棣干掉他。 若说对永乐朝的感情,方醒相信这位老和尚不会比朱棣的少。若是他认为除去方醒会更好,那么方醒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家人跑路。 姚广孝垂眸道:“若是如此,那也是天意……” 正文 第454章 兴和伯,你这是在吹牛吧! “姚广孝对陛下知之甚深,所以他说那些篱笆墙当不起大明一击,那么陛下当然也是这般看法。” 方醒的目光有些忧郁,他希望朱棣能拿出对付草原异族的精神来,至少在东亚范围内进行一次大扫除。 大扫除不但能让大明在以后的扩张中减少后患,而且还能获得人口与资源。 “你说,若是把李朝推翻,然后把他们迁徙到满刺加等地去,再迁徙少量的大明人口到他们留下的地方,黑水洋这片海域就成了我大明的内海!” 方醒没看到黄钟有些忧虑的眼神,把那个自制的地球仪转过来,指着倭国那里说道:“先下李朝,然后以此为跳板,直接登陆倭国。” “鲸海啊!还有那个大鱼场!还有那个大银矿!” “可特么的现在都没有了!” 方醒把地球仪往地上一扔,激愤的道:“我大明只要能保持进取心,要什么篱笆墙?什么篱笆墙能比得过自己手中的刀枪?” 黄钟看到方醒的情绪有些激动,就劝道:“伯爷,陛下也难啊!毕竟没人会赞同征伐李朝。” “人心思安,人心思安!可这种安能安多久?” 方醒发泄完郁闷后,这才坐下去,拎起茶壶就是一口闷。 “咕咚!咕咚!咕咚……” 一气喝完茶水,方醒打了个水嗝,自嘲道:“罢了,反正我年轻。” 大逆不道啊! 黄钟听得心惊肉跳的,这话要是被人传到了朱棣的耳中,方醒估摸着今晚就会被挂在聚宝门外风干。 “走,看看书院去。” 书院的建设不用方醒操心,有方杰伦和马苏盯着,钱袋子在张淑慧那里,他只是每天去挑刺找毛病。 远远的看到方醒过来,赵永安屁颠屁颠的就乐了。 “伯爷,小的昨日去相看了儿媳妇,那姑娘长得真贤惠,若不是聘礼高了些,小的就给犬子订下来了。” “你这话要是被夫人听到了,不但工钱拿不到,腿都给你打折了!” 方杰伦背着手过来,最近他在工地上找到了自己的乐趣,那就是每天看那些工人是怎么修建砖房的。 “老爷,要是学会了,以后咱家自己造,不但庄上的人能多些活计,还能省下不少钱嘞!” 边上的赵永安一听就嗤笑道:“老管家,这营造的活看似简单,可要真上手?嘿嘿,别第二天就塌了!” 方杰伦不服气的道:“当年在北平时,那马房就是老汉我自己造的,这不是好好的!” 方醒这才想起北平的那个马房怎么是歪歪斜斜的,原来是方杰伦的手笔啊! 忍着笑意,方醒大致看了一下营造的进度,还试了试那些砌好的砖是否牢固,结果一推…… “哗啦……” 方醒看着眼前垮塌的砖墙,正想愤怒的指责偷工减料,可砖墙垮塌后,现出来一个男子,那委屈的眼神让他尴尬不已。 等回到家中,方醒还想起了那个男子委屈的眼神。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刚砌好的墙就这么被推倒了! 看到张淑慧和小白在算账,方醒就有些内疚。 还是多挣钱吧! 虽然上次斯波义元‘送’了不少金银,可张淑慧却固执的把那些金银压库,说是要留给以后的子孙。 看着张淑慧那张白嫩的脸蛋,方醒诧异这个婆娘的心态怎么老成这样。 初春的空气湿润而带着蓬勃的气息,张淑慧不时侧脸和小白对对账,小嘴轻抿,眉间全是满足。 是那段经历让她失去了安全感吗? 方醒心中怜意大起,悄然去了前院。 “去告诉斯波义元,就说我有时间见他了。” 自从上次车夫莫名其妙的丢了脑袋之后,斯波义元惶惶不可终日,根本就不敢出门。 这人多次求见方醒,都被方醒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 可小刀才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 “伯爷,徐庆父子来了。” “速度倒是挺快的,不过徐庆怎么也来了?” 方醒去信只是让徐方达来,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授课,这样也能给方醒减轻些压力。 “请进来。” 很快,徐庆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伯爷,在下可是厚颜前来……” “恩师!” 徐方达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束手站在一边,听着方醒与自己父亲谈话。 茶水奉上,方醒把徐方达的功课放在一边,笑道:“徐先生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 徐庆点头道:“正是如此。伯爷,家里的作坊已经更改了罐头鱼的密封手段,就是装好后再蒸煮一次,可以延长不少时间,所以在下就让他们试了一下家禽和猪羊肉。” “哦!” 能主动去改进生产工艺,拓展产品种类,徐庆的能力倒是让方醒刮目相看。 “可有样品带来?” 等十多罐罐头被打开时,方醒马上招呼来家丁们。 “来,都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看着那些还带着油脂的肉,方醒有些腻味,可辛老七满不在乎地夹了块猪肉,带着油脂就进嘴。 “咋样?” 徐庆担心不符合北方人的口味,所以有些紧张。 辛老七咽下猪肉,楞了一下道:“刚才没仔细尝。” 老子真想一脚把你踹出去啊! 方醒哭笑不得说道;“赶紧,都试试。” 鸡鸭鱼,猪羊肉,一时间前厅弥漫着各种肉食的香味。 小刀吃的最快,这货几种都尝了一下,满足的道:“老爷,小的最喜欢吃那个蹄髈,太肥了!” “滚!” “老爷,这鸡肉不错,小的觉得下酒最好不过了。” “老爷,小的觉得都行,能每天都来一罐吗?” “……” 看着这群舔嘴回味的家伙,方醒指指门口:“都滚蛋吧!等斯波义元来了,注意一下他的随从。” 小刀的眉间掠过一丝戾气,嬉笑道:“老爷,要不然让小的去试试他们的身手?” 辛老七拎住小刀的脖子,喝道:“少动歪心思,不然咱们就到前院去练练。” 小刀赶紧讨饶道:“七哥我错了,我可不敢跟你比试,不然明日肯定起不来……” 方醒看到辛老七制住了小刀,这才轻舒一口气。 相处的时间长了,方醒越来越肯定小刀幼时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这才变成了个成天笑嘻嘻,可心中充满戾气的家伙。 若是方醒刚才点头,那么斯波义元的随从今天肯定是要跪了。 徐庆看到方醒在走神,就试探道:“伯爷,这些罐头可能在金陵行销?” 金陵是京城,这里的人口味刁钻,没有三分三你就别来闯梁山。 “这简单。” 简单? 徐庆觉得方醒的口气有些大,他在这一路上可没少推销这些罐头,可却应者寥寥,大多嫌弃价格太贵。 方醒冲着辛老七喊了声:“老七,你带些罐头进宫,请两位殿下都尝尝。” 徐庆一愣,心想两位殿下,是哪两位? 关键是方醒居然说能马上送进宫中,而徐庆就认识一位大商家,为了把自己的蜡烛推销进宫中去,可是花了不少钱。 可最后一关还是没成,宫中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来历不明之物,不要! 这个…… 虽然方醒是兴和伯,可徐庆还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大靠谱,只是想着双方的关系,这才忍着没问。 正文 第455章 谋夺军供 辛老七进来领命,可听说是进宫送东西时,他苦着脸道:“老爷,上次管家都在嘀咕了。” “为何?” 方醒觉得方杰伦不是那种老抠啊! 而且东宫和太孙那边也经常送些稀罕东西来方家,方杰伦老于世故,肯定不会有想法。 辛老七挠头道:“管家说是他去送东西才稳靠,还说我们毛手毛脚的,哪天得罪了贵人都不知道。” 其实方杰伦前面的话辛老七没听到。 “我老了,老爷都看不上了,有事都是叫那帮小子们去办……” 方醒也是莞尔道:“那就让杰伦叔去吧,顺便问问,京中百官是否可以发些这种罐头,我这边保证不赚钱。” 徐庆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合着方家谁都可以进宫?没这种好事吧? 而且还能掺和进给百官发福利的事情里去,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交代完毕后,方醒随口问起货源的情况。 徐庆有些犯愁的道:“伯爷,鱼获不成问题,只要给钱,那些渔民都乐意下海,只是在下担心多了之后不好囤积啊!” 这是隐晦的担心生产出来卖不掉。 方醒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的呆一段时间,也好好的逛逛金陵城。” 随后方醒就拿起了徐方达的功课仔细看着,不时考教几个问题,气氛马上就融洽起来。 而方杰伦接到这个活,顿时腰不弯了,腿有劲了,催促着牛车赶紧走。 等到了宫门,通报一声后,俞佳就出来接人。 “哟!这不是方管家吗!难得难得,快跟咱家来。” 俞佳跟着朱瞻基去过方家好多次,所以知道方杰伦在方家的地位特殊,说是管家吧,可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处理。 而且方醒和张淑慧在面对方杰伦时,那种亲切的态度让外人都知道,这位老管家肯定是极得方醒尊敬。 所以俞佳堆笑着把方杰伦带进了东宫,还叫人来帮忙把那些陶罐卸下来。 梁中出来看到陶罐,两眼放光的道:“老方,你这可是第一次进宫,难道是什么新奇的吃食?。” 方杰伦拍拍陶罐,得意的道:“这次可不是鱼了,且等殿下尝尝,若是喜欢,我家老爷想问问能否发放给百官,保证不赚钱。” 梁中搓搓手,叫人每种都挑一罐出来,然后笑道:“这事得看陛下的意思,不过若是好吃,想必问题不大。” 自从方醒在瓦剌和鞑靼人的身上敲到了一笔横财后,朱棣也难得大方一回,给百官们发了些福利。 “什么东西?” 婉婉闻讯赶来,被太子妃拢在怀里,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而太子只是缓缓的问道:“什么味的?” 朱瞻基在看着俞佳开封,他凑到几个陶罐边上看了一眼:“父亲,是红烧味的,边上还有麻辣味和白切。” 朱高炽的咽喉上下动动,然后假装拿起一本书在翻看着。 如果说红烧味朱高炽吃过多次,期待感不是那么强烈的话,那么方醒弄出来的麻辣味绝对能让他忘记今天的午饭。 方杰伦行礼之后就在边上站着,闻言就道:“殿下,我家老爷说这个麻辣味的下饭最好,白切的要弄些蒜泥蘸着吃,下酒爽快。” 朱高炽看看墙壁上方醒送的那个机械挂钟,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于是就说道:“先给父皇那边送些去。” 这就是孝道,父未食,子焉敢动筷? 婉婉本想先尝尝,可想到朱棣上次原谅自己挺爽快的,就主动请缨跑一趟。 朱棣的午饭不是很复杂,今天他正好点了烤肉。 咽下烤肉后,朱棣皱皱眉头,觉得有些老了。 大太监在边上察言观色,知道是因为耽误的时间长了,所以烤肉变得温温的,而且肉质变老。 “皇爷爷……婉婉给您送好吃的来啦!” 朱棣听到这个嚷声,干脆把筷子一丢,说道:“下次让厨房别做这个了。” 大太监急忙点头,然后去门口把婉婉接进来。 婉婉看到那个颜色不怎么好看的烤肉,就皱眉道:“皇爷爷,您不该吃这种东西的,方醒都说了,烤肉吃多了不好。” 朱棣看着那几个被抱进来的陶罐,就问道:“里面是什么?” 婉婉得意的笑弯了眉眼,也不解释,只是用那清脆的声音指挥人开封。 “皇爷爷,您今天先吃吃麻辣味的好不好?” 婉婉叫人从陶罐里夹出几块羊肉,看着颜色有些发红。 “这是辣椒染的色。” 看到婉婉小大人般的给自己安排膳食,朱棣的神色放松了些,任由她指挥。 “皇爷爷,您尝尝。” 朱棣夹了块羊肉细细一品,最近因为天气原因有些发寒的身体觉得很受用,于是就道:“来些酒。” 婉婉的大眼睛一转,就嚷道:“皇爷爷,方醒说了,白天最好不要喝酒,不然会伤身的。” 朱棣的眼睛一瞪,然后又收起了火气,只是轻哼道:“那竖子难道还懂医?” 不过最后还是没上酒,让婉婉觉得成就感爆棚。 可要让朱棣看到方醒此时的午饭,肯定会再次送他一个禁足套餐。 由于有了徐庆父子加入,所以午饭很是热闹。 刚认识的马苏和徐方达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交流些功课,结果自然是徐方达甘拜下风,并请求马苏给予指导。 方醒和徐方达喝了一杯,然后笑道:“马苏是师兄,以后有问题你尽可去问他。” 大师兄啊! 瞬间马苏就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马上就应承下来。 徐方达吃着桌子上许多没吃过的菜,心中对方醒的‘大话’又增加了些信心。 还没等到饭后,方杰伦就满面红光的来复命了。 “老爷,二位殿下吃的很是受用,郡主也说好吃,还送去了陛下那里,听说陛下他老人家中午还想喝酒来着。” “哐当!” 徐庆的筷子落到了桌子上,他一脸震撼的道:“伯爷,真是连陛下他老人家都吃过了?” 方醒先吩咐方杰伦赶紧回去休息,然后才笑道:“上次的鱼肉就吃过了。” 和徐庆比起来,徐方达更像是个学霸,他只关心自己的功课,听到什么陛下殿下的,根本没在意。 “呀!真是……想不到啊!” 徐庆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能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只得连喝了三杯。 “老爷,斯波义元来了。” 方醒皱眉道:“让他等着。” “不知礼!” 马苏起身道:“老师,弟子去应付他吧。” 方醒点点头,交代道:“他这是慌了,所以不必热情。” 看到马苏的沉稳气度,徐庆心中炽热,想着自己的儿子此后在方醒的身边言传身教,想必以后也会成为马苏这等人才吧。 正文 第456章 白金耀眼,斯波贪婪 “听说伯爷除掉了瓦剌使团,果然是武士般的言出必行啊!义元佩服。” 斯波义元满脸堆笑,面对马苏依然是有些拘束。 马苏知道这货是被上次的刺杀吓坏了,所以就沉着脸说道:“那是无稽之谈,瓦剌人不知道收敛,暴露财物被人看到,所以才被半路截杀。此事朝中早有定论,还请慎言。” “义元失言了。” 斯波义元赶紧起身谢罪。 “老师。” 马苏看到方醒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伯爷。” 斯波义元的脸上马上就浮起了卑微的笑容,然后就跪地相迎。 “请起吧。” 方醒坐到主位上,懒洋洋的道:“前几日本伯公务繁忙,倒是怠慢了你。近日可好?” 斯波义元起身道:“托伯爷的福,义元近日倒也安稳。” 方醒看着这货瘦了一圈的脸,呵呵道:“那就好,本伯认识个倭国商人,叫做三条,他不日将来金陵拿货,到时候你可以见上一面。” “拿货?” 斯波义元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赔笑道:“伯爷,斯波家在倭国也颇有些渠道,只要是能在倭国卖的,斯波家肯定比别人出价高。” “哎!” 方醒皱眉,欲言又止,马苏也是一脸的纠结道:“可是老师已经答应了那个三条,那种白金数量不多,不然倒是可以分些出来。” 斯波义元心中冷笑,这种双簧难道就想骗过我斯波义元吗?那你们真是小看了斯波家族的底蕴。 “哎!” 方醒的叹息让斯波义元更是不屑,可当方醒拿出一只手环之后,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 经过朱芳精加工的手环看着熠熠生辉,在它的面前,什么金银首饰都成了夕阳余晖。 斯波义元艰难的道:“伯爷,请恕义元无礼,敢请一试。” 方醒不情愿的把手环放在桌子上,斯波义元双手颤抖着接过去。 嗅,作为斯波家族的成员,斯波义元觉得自己不是土包子。 捏摸,用力的捏摸! 居然变形了? 斯波义元心中大喜的同时,马上就排除了这是骗局的可能。 “义元失手,愿意照价赔偿。” 马苏一怔,然后怒道:“这可是白金,比金子还贵重的白金!” 方醒面露不渝之色,冷哼道:“这可是三条的货,到时候你自己去赔吧!” 说完方醒就拂袖而去。 “伯爷!” 斯波义元捧着那个手环喊道:“伯爷,斯波家族能给您带来更大的利益!” 方醒刚走出门外,闻言转身,鹰隼般的目光盯住了斯波义元,沉声道:“三条会带着金银来,你用什么来担保?” 斯波义元被这目光所震慑,而辛老七已经握住刀柄现身在门口,看那架势,随时都能冲进来斩掉他的人头。 别怀疑,按照斯波义元的理解,方醒就算是干掉自己,最多也就是被发配一段时间。 甚至有可能只是禁足而已! 就像是方醒干掉瓦剌使团一样。 如果方醒听到这个心声肯定会笑趴下。 干掉瓦剌使团他已经通过朱瞻基在皇帝那里背过书了,不然他肯定不会大摇大摆的带着家丁在白日出门。 斯波义元两眼放光的道:“伯爷,义元马上可以去信家中,金银都不是问题!” 斯波家族自从被足利义持给排斥了之后,地位每况愈下,而且收入也不断下滑。 刚才斯波义元验证过这个白金,绝对是从未见过的宝贝,这一点可以用他在金陵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眼光担保。 倭国自从南北朝开始,社会发展就陷入了一个停滞期,大明的一切对于倭国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当斯波家族被冷落后,斯波义元就义无反顾的来到了大明。 只要能拿到这个白金在倭国的独家销售权,斯波义元相信自己在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方醒不屑的道:“口说无凭,本伯不可能为了你的一个虚幻诺言而放弃三条!” 斯波义元指天誓日的道:“伯爷请放心,义元手中还有些金银,甘愿作为担保。” 这是要小批量进货的意思。 方醒摇摇头道:“本伯的这个生意里面还有些重要人物,你要的货太少的话,本伯无法服众!你且回吧!” 这是最后的拒绝,斯波义元痛苦的道:“伯爷,义元甘愿作为质子,若有欺瞒,请斩义元之头!” 果然,方醒的面色一缓,然后说道:“即便是这般,可你必须双倍出价,多出的部分作为抵押,若是后续没有看到金银……” “斯波义元,若是后续没有看到金银,本伯杀你如杀一鸡!” 一直等方醒消失不见,斯波义元才惊喜交加的起身,他忘记了马苏还在边上,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回去!回去!我们马上回去!” 仓库里,方醒走到那个占地面积很大的仓库外面,伸手推开。 光芒,那些铝锭的光芒让方醒不禁裂开了嘴。 看着这庞大仓库里的铝锭,方醒笑道:“玛德,等打通了欧洲航线,就凭着铝,老子就能成为大富豪!” 记得以后有个笑话,就是说法国的拿破仑三世,每次举行宴会时,别人都是用银餐具,独有他用铝。 而且那时能得到一枚铝制的勋章可是非常自豪的事,不但是荣耀,还非常值钱。 仓库里全是堆垛好的铝锭,方醒仿佛是看到了一堆黄金。 确实是黄金,斯波义元唯恐方醒反悔,没过多久就再次求见。 辛老七带着家丁们虎视眈眈的站在边上,斯波义元此次来了两辆马车。 看到方醒一脸不耐烦的过来,斯波义元猛的拉开车帘,顿时方醒的脚步就停滞了。 金银! 车里居然堆放着金银! “伯爷,这里的金银最少价值两千两,” 斯波义元看到方醒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心知自己还是小看了方醒的胃口,急忙道:“伯爷,后面一辆马车上还有。” 方醒这才面色稍霁,然后交代道:“老七带他去,按照重量给一半的货。” 黄钟在边上吆喝道:“伯爷,这金银比价咱们是按照哪一种?” “哎呀!” 方醒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倒是忘了这事了,当然是按照倭国的比价来计算。” 露出了贪婪脸嘴的方醒让波斯义元终于是放下心来,等计算完后,他郑重的道:“在下一批金银到来之前,义元不会离开金陵。” 正文 第457章 漕运与海运之争 徐庆第二天就想回去,方醒让他再等等。 在看到方醒的能量之后,徐庆恨不能马上就回去扩大规模,让罐头进入千家万户。 “德华兄,此物在军中倒是有大用,不过还得看看皇爷爷的心思。” 朱瞻基吃了一天的罐头,总算是给这种方便食品作出了一个评价。 方醒笃定的道:“军中采买常有舞弊,而且若是开拔,军中的肉食最好的也不过就是肉干,如何能与罐头相比!” “不但是军中,那些经常出门在外的,若是携带些罐头出门,也无需为肉食烦心了。” 朱瞻基回味着味道,赞同道:“关键是别人做出来的没有这个味啊!” 方醒阴险的想到了方便面,难道方便面能有自家精心做出来的营养吗? 当然没有,方便面不过是味道浓厚,所以才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朱棣那边的问题不大,特别是朱瞻基叫人核算了一番罐头的成本后,他甚至还觉得方醒损私肥公。 “德华果然是一心为国。” 夏元吉来找方醒,作为钱袋子的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方醒一脸正气的道:“夏大人,大明各处都缺钱,方某作为与国同休的勋戚,怎地也得为此出一把力!” 夏元吉来之前就核算过方醒这边的报价,闻言就抚须笑道:“若是勋戚们都如你这般,只是……哎!” 方醒察言观,看到夏元吉面露难,就猜测道:“夏大人可是为了那些……国之屏藩作难吗?” 夏元吉一愣,急忙否认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所谓的国之屏藩,说的就是那些藩王。 老朱家除去皇室之外都挺能生的,夏元吉作为大明理财第一人,当然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弊端。 要是那些藩王继续这般生下去,夏元吉敢肯定,大明的财政迟早有一天会被拖垮。 可谁敢提出这个问题? 夏元吉不敢,方醒目前也不敢。 谁敢提出来削掉藩王的地盘和俸禄,估摸着连朱棣都顶不住来自各方的压力。 在这一刻,夏元吉和方醒都想到了推恩令。 方醒看看门外没人,就沉声道:“夏大人,前汉的推恩令成功的基础是什么?” 夏元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有些找到同志的快意。 他缓缓的道:“前汉是挟着平定七国之乱之威,推恩令不过是缓和的一种手段而已。” 方醒点头赞同道:“我大明此时只是收回各藩王的兵力,并严令不得离开封地,只要藩王无反心,则任由他在封地折腾。夏大人,子子孙孙无穷尽啊!” 想起以后那无数的,需要用大明财政来养活的朱家子孙,夏元吉的脊背一凉,只得苦笑道:“等本官两脚一蹬,什么都管不着了。” “德华,你与太孙投契,当早早绸缪之,本官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夏元吉不敢再说这个话题,飞快的就溜了。 狡猾的老家伙! 方醒也是无奈的苦笑,目前的藩王规模并不足以对大明的财政造成重创,所以这时候提这茬就是在找死。 “不管了,先顾着自己的小家再说。” 方醒叫来了徐庆,商量着能否大规模的生产罐头,然后从台州府一路向北。 徐庆显然是调查过路线,胸有成竹的道:“伯爷,水路运量大,消耗小,只要官府能同意,那是小事一桩。” 因为台州府只能先走海路,然后转道运河北上,几乎可以贯穿整个大明南北。 这样的模式不错,一路走一路卸货,能节省许多分销的成本。 可目前大明的商船想下海,那真是件难事。 方醒想了想,就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一听走海运,就为难的道:“德华兄,运河即将全线贯通,已经有人在提废海运、陆运之事,改走漕运。” 大明的北方囤积了大量的军队,以后还要迁都,所以很多物质不能自给,这就需要从南方运送过去。 在目前,这种输血式的运输有两种方式:陆运,海运。 陆运人吃马嚼的耗费大,而海运则是风险大,一旦遇到风浪,整个船队能剩一半就算是不错了。 在朱棣驾崩后,大明的海禁政策越来越严,到最后干脆就一把火烧掉了宝船的图纸。 烧掉宝船的图纸不可怕,可怕的是居然把航海资料和安南图册也烧了,而且此举在当时得到了文官系统的一致赞誉。 当然,后来有人说刘大夏并未烧这些资料,只是在皇帝想索取这些资料,探讨是否可以再次重现郑和下西洋的盛况时,把那些资料都藏了起来。 “海运有天然的优势。” 方醒不得不再次摆出教诲的姿态说道:“走运河,姑且不论船只大小的问题,咱们就说说要维持运河的畅通,我大明要养多少人。” 运河每年都得要疏通,这些费用和人力都是沿岸的各地政府筹划,计算下来,成本比海运多出一大截。 而且运河还带着收税的功能,在各个地方设卡,对过往船只收取税费。 “海运虽然有风险,可也不能完全放弃。” 开挖疏浚运河的工程耗费太大,若是废弃漕运,方醒觉得自己会被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口水给淹死,所以他只得迂回建议。 “信风季节,咱们可以走运河,可风浪少的季节,为何要千辛万苦的走漕运呢?” 朱瞻基讪讪的道:“德华兄,皇爷爷准备在淮安等地设立四个大仓,到时候直接由军丁接力转运。” “全是军丁运送?” 方醒觉得这事不靠谱,除非是扩大漕丁的规模,不然绝无可能。 朱瞻基近日也旁听过关于漕运的事宜,所以胸有成竹的道:“百姓运送,则可免除当年的税粮。” “若是不送呢?” “则照常交税。” 方醒心中叹息,这是让农民们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啊! 农民一旦参加运粮,那一年的庄稼都废掉了,所以免税。 可就算是免税了,那些农民吃什么? “海运当真不能恢复?” 方醒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他希望大明不要远离海洋,哪怕有风险,可郑和的船队不是常年飘在海外吗? 朱瞻基知道方醒历来都看重海洋方面的利益,可朱棣行事,一但定下来后,没人能动摇他的意志。 看到朱瞻基为难的神,方醒忍住捶桌子的冲动,脸铁青的道:“运河作为南北通道是很重要,可重要到为之废除海运,我觉得这是一个短视的决断!” 等到朱棣一去,大明直到隆庆年间的这段时间,禁海的力度越来越大。从短暂的朱高炽时代,到朱瞻基登基后的政策就是这一切的发端。...“”,。 正文 第458章 解缙出山 回到家,方醒再次叫来了徐庆。 “走海运绝无可能。” 方醒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先前的失望,只是淡淡的道:“运河开通在即,要不就先走6路,然后再走运河。” 徐庆自然知道海运不靠谱,所以也不失望,只是问了运送时需要交纳的税费问题。 “该交就交,全都加到成本里面去。” 再怎么算,走运河的耗费也比走6路的低,所以徐庆也是心满意足了。 至于被人敲诈乱收费什么的,这一点方醒给了徐庆一颗定心丸。 “若是运送途中有人乱伸手,不必客气,直接记下他的名字,回头自然有人来收拾他。” 这生意的三个股东,徐庆自然是没有什么影响力,可方醒和朱瞻基加在一起,估摸着还没谁敢来触碰虎须。 “回去就开始准备吧,囤积一批运过来。” 方醒对于销路是不担心的,他上次离开台州府时,给徐庆留下了大批的调料,那味道直接能把酒楼比下去。 徐方达就留了下来,每日跟着方醒和马苏学习。 而徐庆此次带来的大批罐头就被方醒给放在第一鲜售卖。 方十一最近很苦恼,每日那些顾客一来就要点罐头鱼,或是罐头肉类。 “价格贵?”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仿佛方十一是在开玩笑,他拍打着自己的肚皮道:“那点钱算什么!咱只要吃好。赶紧上,走的时候给准备几罐,一并带走。” 这位叫做卢嘉晨,父亲官职不大,可姑父却是徐家子弟,算的上是二代。 方十一摇头道:“卢公子见谅,第一鲜存货不多,若是外销的话,那撑不住多久就得断货了。” “你在逗我?” 卢嘉晨准备火,可想到方醒前段时间的‘功绩’,最后化为了威胁。 “你这人好不晓事,兴和伯也是勋戚一脉,咱们算的上是自己人,有好东西不关照自己人,难道你想便宜那些外人?心兴和伯撤了你这个掌柜。” 这边方十一焦头烂额,方醒也好不到哪去。 解缙在闭关一段时间后,终于走了出来。 “解学士。” 面对这等天才,方醒总是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老夫庶民,此后不得称学士。” 解缙眯眼看着久违的天空,身上一股子颓废的气息渐渐消散,连铃铛都感觉到了,呜咽一声就窜去找白。 “那……大绅公?” 解缙摇摇头,“那日我听你叫老梁,此后就叫老解吧。” “解先生。” 方醒可不敢叫他老解,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从智商上,方醒觉得眼前这个老头都能在大明的历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解缙活动着双腿,惬意的道:“听你的书院在营造?带老夫去看看。” 方醒一听大喜过望,急忙殷勤扶着他往外走。 初春的田野上生机勃勃,解缙贪婪的看着这些往日忽略的景致,不时问些农事。 “北方栽种不易,而南方却能两熟,由此南方多难了!” 在进诏狱之前,解缙预测过很多大事,结果一一应验。 北方农事不易,但却成为了军事中心和政治中心,此后必然会从南方找补。 方醒点头道:“漕运开通在即,从此我大明又多了一个包袱,越滚越大的包袱。” 任何机构在利益的驱动下,随着时间的延长,必然会有不少蚂蟥吸附在上面,而最终倒霉的还是百姓。 解缙讶然看了方醒一眼,哼道:“你倒是知机,比那几位都强多了。” 所谓的那几位,指的就是辅政的那几位学士,而且话里对胡广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方醒忍笑道;“解先生,咱们还是去看看书院吧。” 胡广至今还没来看解缙,这让方醒对他的政治立场有了些了解。 来看解缙是人情,情有可原。 可不来看解缙却是政治正确,无可挑剔。特别是对胡广这等辅般的人物来,政治正确才是最重要的,为此在某些方面妥协一下也在所不惜。 隔壁的庄上已经变成了工地,张淑慧在看到又有大批的金银入账后,终于是松口放了些出来,让方醒的预算也宽松了不少。 原先平整的地面上,此时已经多了一排排的砖房,而在闲置的地方,花草终于被方醒取消了。 这不是因为舍不得钱…… “为何不种些花草?” 看到这些以后的校舍,解缙的眼中带着回忆和留恋。 方醒把他扶过去,一边看着那些修缮屋顶的男子在盖瓦片,一边介绍着自己的思路。 “解先生,我觉得吧,以其把这里变成花园,还不如把它变成个农庄。” 解缙的精神好了些,他好奇的道:“你这是想让学生们种地?劳其筋骨?” 方醒不再去测试解缙的智商,就坦然道:“不完全是,到时候还会有我那边的庄户来指导他们干活。” 到教育模式,解缙显得有些倾向于传统,就是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方式。 “方醒,学业为重啊!” 方醒摇摇头,“解先生,恕我直言,一天到晚都在学习,那样教出来的学生缺乏灵动,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学出来能干嘛?整天之乎者也吗?” 完方醒就瞟了解缙一眼,可解缙对这种试探并没有动怒,而是笑道:“你莫要以为老夫是腐儒,当年能玩的老夫都玩过了。” 可你是天才啊! 方醒笑道:“不只是农事,我还准备让他们学学格物,亲自去打造些东西。” “格物?” 解缙有些兴趣:“可有课本?晚些时候给老夫一本。” 方醒忍住得意道:“不只是格物,数学、化学都有,还有地理课。” “你这是要……” 解缙意味深长的看着方醒,就在方醒以为他会些‘玩物丧志’、‘杂学’等话时,他却释然的道:“老夫自为人所艳羡,及长,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老夫早知儒学之缺陷,只不过却无革新之心,整日忙于机心……” 这位老先生大彻大悟了吗? 解缙这等人可不会轻易的自我批评,所以方醒就试探道:“解先生,学院的课程就是这几项,还有就是儒学,不知先生可否屈就。” 山长一职方醒当仁不让,而朱瞻基将会是镇山之宝,作为吉祥物出现。 在这种时候,方醒也必须要政治正确,要把朱瞻基,或是朱棣供起来。 正文 第459章 有危机感的张淑慧 方醒和解缙在未来的书院里溜达着,慢慢的溜达到了隔壁的庄子边上。 解缙的腰渐渐的挺直,方醒在边上看着,觉得这人好像是重生了一次。颓废已经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仿佛什么都不挂心。 这种状态的解缙让方醒心中暗喜,到了和隔壁庄子的交界处时,他扶着解缙坐在了一棵树桩上,两人吹着和煦的春风,谈着书院的未来方向。 “解先生,我觉得吧,儒学作为基本没错,可那也仅仅是识字和明理,课时不该超过两成。” 因为准备招收识字的学生,所以方醒连识字这一块都弱化了。 解缙捶着大腿,幽幽的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以后你在文人圈子里必然寸步难行,而且你的学生不科举吗?” 儒学的学时不够,必然会导致科举无力。而科举失利就没官做,没官做谁乐意来你这里读书? 方醒呵呵道:“这不是有太孙吗!” 解缙一怔,低叹道:“你倒是入了两位殿下的眼,当年若是老夫没有……” 说着解缙就陷入了回忆,大概是想起朱元璋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难得的宽厚。 方醒也不打扰他,只是抠了几根细小的嫩草,无聊的嚼着。 “要养鱼,我说了要养鱼!”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方醒也没搭理,只是想着自己还需要去找哪些老师来授课。 解缙只能掌总,所以方醒需要找一两位教授基础课程的老师,最好就是秀才之类的老师。 至于请举人来授课,方醒觉得除了自己的弟子马苏之外,不会有人冒着被文人们唾弃的危险来就任。 “方家的酒楼要鱼,咱们庄上不是有荒地吗,挖!咱们养鱼,到时候供给方家,也是一个进项。” “小姐,可是咱们不认识方家啊!到时候怎么卖进去?” “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叫人挖就是了。” 这个声音让方醒有些讨厌,他坐在木桩上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湖绿色的长裙。 视线延伸,方醒暗赞道:好长的腿! 纤腰一束,开始渐渐膨胀。 当看到那凸出部分时,方醒的目光迅速上移,看到了一张娇嗔的俏脸。 玉颈修长,下巴小巧。 那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了几瓣贝齿。 眼睛,那双羞怒的眼睛恍如湖水,微微一荡…… “你是谁?” 女孩不客气的问道,她身边管家模样的男子厌恶的看着方醒。 方醒起身,拱手道:“在下方醒,得罪了。” 刚才他的视角确实是有些不合适,对一个大明女子来说真的是太过了,所以只得赔罪。 “兴和伯……” 那管家哪怕再不情愿,可也只得跪了。 女孩看着十来岁,她眼中的恼怒丝毫未减,“兴和伯……” 方醒尴尬的道:“养鱼好,养鱼好,到时候看看,只要好,到时候第一鲜就要了。” 女孩哼了一声,羞怒道:“小女不敢……” “敢的敢的……” 方醒被这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扶起解缙往回走。 “德华,你说当年太祖高皇帝在时,老夫要是早些悟到这些道理,会不会……” 华小小看着方醒的背影,咬牙跺脚道:“伯爷了不起吗?我家原先还是侯爷呢!” 回到家中,正在养病的华大通看到女儿气呼呼的,就问道:“小小,可是你大哥又出去胡闹了?” 华小小娇嗔道:“父亲,不是,是隔壁的那个兴和伯。” 华大通想起听到的传闻,就劝道:“小小啊!那兴和伯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而且还和两位殿下关系密切,咱还是远着些吧。” 华小小皱着眉头道:“父亲,本来女儿想修个大鱼池养鱼来着,到时候卖给第一鲜,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华大通咳嗽几下,脸色嫣红的道:“小小莫急,你大哥那里迟早会改好的。” 一提起自己的大哥华彬,华小小就怒道:“父亲,大哥整日游手好闲,还和那些狐朋狗友四处打混,家都不沾边……” “书院边上那家人是什么一个情况?” 回到家,方醒就问了那家人的情况。 方家搬到金陵有些时日了,方杰伦早就把聚宝山下的情况摸清楚了。闻言他面露钦佩之色道:“老爷,那家的老爷华大通原先是广德候华高的远方侄孙,广德候去之前也没能把爵位传给华大通,只是留了些田产店铺,一直到今。” 广德候华高,这是一位福祸参半的人物。 当年大明定鼎金陵后,洪武三年华高受封广德候,可他膝下无子,最后只得从老家过续了一个远方侄孙,也就是现在的华大通。 可没等到侄孙长大成人,华高就在第二年因病去了。 以朱元璋的尿性,广德候的爵位除非是华高有嫡子,否则他更乐意看到一个爵位的消失,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少给一份俸禄。 所以华大通幸运的躲过了大清洗,只不过继承的遗产不是很多,加上大儿子华彬是个纨绔,一家子都靠着女儿华小小在支撑。 “那华大通的身体亏空,每年都是靠药吊着,要不是他那个女儿争气,老奴早就盯着他家的地了。” 方杰伦悻悻的道,他早就想在聚宝山下扩张了。只是一时间没人愿意出让土地,这才让他壮志未酬。 等进了内院后,方醒把这事当成笑话告诉了妻妾。 张淑慧的柳眉一竖,起身道:“来了许久都没有去拜访邻居,这事是妾身失礼了,夫君且坐着,妾身去去就来。” 方醒愣住了,看着张淑慧风风火火的叫人准备礼物,然后摆足了伯夫人的架子出了家门。 这情绪不对啊! 方醒问小白,可小白收起笑容,扁嘴道:“少爷,您这是要娶二房吗?” “这哪跟哪啊?” 方醒这才知道张淑慧摆出伯夫人的架势是为何,他叹道:“你家少爷忙着呢,没工夫去收二房。” 小白皱着小脸道:“少爷,可是那个华小小很能干的。” 原来是有危机感了啊! 方醒的眼睛转几下,得意的道:“小白啊!以后可得乖些,不然你家……” 等方醒调戏了小白半饷后,张淑慧就疲惫的回来了。 卸掉那些装饰,张淑慧慵懒的坐着道:“夫君,华家还是败落了,主要是因为华彬。” 今日第二次听到华彬,方醒不禁好奇的道:“难道他比李茂芳还纨绔?” 张淑慧叹道:“华彬是独子,从小溺爱着长大,等发现他开始走马章台时已经晚了,华大通自己又有病,一年到头就躲在主宅里养着。” 说到这里,张淑慧钦佩的道:“那个华小小才十五岁,可全家的田地和店铺都是她在操持,夫君,那确实是个能干的姑娘。” 正文 第460章 准备招生 解缙的小院里,一堆篝火烧成了半明火,方醒正转动着铁棍。 铁棍上穿着一大块牛肉,解缙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是催促道:“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 牛肉在火上吱吱作响,表面上抹的那层牛油全部融化,让那色泽更加的诱人。 方醒用刀子削了一块下来,然后抹了点酱料递给解缙。 “许久都未曾吃过牛肉了!” 解缙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好不快活,边吃边道:“当年但凡知道摔死牛的,老夫必然会叫家人去买一块,回家自己下厨整治,哎!真是历历在目啊!” 方醒挥舞着刀子,不断的把肉片削下来,很快就只剩下中间未熟的部分。然后他也坐下来,和解缙开怀畅饮。 解缙吃罢几片牛肉,把手擦擦,慢条斯理的道:“老夫对相面略有所知,今日那女子一看就是宜男相,听说你只有一妻一妾,可上门去求娶。” “解先生,方某并无再娶二房之意。” 方醒觉得自己要是娶了二房,那后果想想都可怕,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解缙讶然道:“惧内?还是说……” 看到解缙的眼神在自己的下身乱瞟,方醒无奈的道:“妻妾成群固然享受,可我却觉得分身乏术啊!到时候一家子冷冰冰的相敬如宾,全是假笑,那日子我是过不去的。” 解缙幽幽一叹,“老夫近些时日倒是问了些你的情况,大胆,可却知道分寸,比老夫当年强!” 方醒笑了笑,抹去嘴角的酒渍道:“解先生当年的风采让人景仰啊!” 解缙当年给朱元璋上万言书,直接把朱元璋的施政手段、个人喜好都批判了个彻底。 但是朱元璋也许真是和解缙投缘,所以最终忍了好几次,才让他父亲带他回家,临走还说了些勉励的话。 ——期待十年后与你相见! 解缙的感慨来得快也去得快,他诱惑道:“德华,若是你把儒学的学时提到一半,老夫保证最少三个进士!” 这个承诺换做别人的话,估计方醒会说他是神经病。 科举有那么好考的吗? 那么小的书院能出一个进士就是招牌了,可你居然上嘴皮下嘴皮一搭,三个进士! 可要是解缙说出这话,大部分人都会相信,而且会马上把他供起来,倾心于教学。 方醒拒绝道:“抱歉,不是方某大言,解先生,方某的学识自信不差,儒学虽然不错,可却只适合培养那些整日清茶一杯,想过惬意日子的人。” 这话堵得解缙哑然,最后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不吃了,赶紧让人送些你的方学来看看。” 方醒知道解缙这是动了争强好胜之心,就莞尔道:“那正好,我这里有两个弟子,解先生有何不解之处,随时可以咨询。” 可是等马苏带着徐方达把书送到解缙那里时,解缙才发现自己吃亏了。 “哈哈哈哈!” 方醒回到内院就大笑起来,张淑慧闻声就被吓了一跳,嗔怪道:“夫君可是遇到得意事了?” 小白也是眼巴巴的等着八卦,铃铛不满意的起身,然后在方醒的脚边转了几圈。 方醒笑道:“那解先生看了为夫的书后,肯定会不好意思,那样书院的儒学就有人掌总了。” “哦!” “哎!” 张淑慧和小白听完后,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方醒悻悻然的道:“春闱在即,为夫想趁着这段时间招生,淑慧,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准备些点心茶水。” 张淑慧放下账本,不解的道:“夫君,校舍并未建好,这时候招学生,您这里也开不了课呀!” “先报名,等校舍建好后再来读书。”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夫君,可要是消息传出去,那些人会不会……” 方醒招生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会引人侧目,到时候不立即开学的话,那些被录取的学生多半会被那些文人争夺。 虽然方醒前面只有一个弟子马苏,可马苏却非常争气的一次就考中了举人,这让外人觉得方醒的眼光不错。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咱们开抢吧! “为夫这是有意的。” 方醒坦然而自信的道:“就是要留这个时间给各方反应,若是被录取的学生动摇了,反悔跟着走了,那我觉得是一件幸事。” 能被别人说动反悔的学生,方醒觉得也没有必要收,不然以后外界对书院的质疑多了之后,这些学生就是最先动摇的那一撮人。 随后方醒就找来了朱瞻基。 “这就招人了?” 朱瞻基也是觉得有些早了。 “不早了,等春闱一起,咱们这里又是新学,那些被状元郎们刺激的哇哇叫的学生及家人肯定看不上咱们这里。” 朱瞻基一想也是,于是就问了老师的情况。 方醒得意的道:“解先生已经被我说动了,将出任儒学掌总。” “真的?” 这个真是意外之喜,不过旋即朱瞻基就有些担心自己那位皇爷爷的反应。 “陛下并没有下旨让解先生回乡,这就是网开一面,不然回乡之后,再次起复就困难了。” 朱瞻基想了想,“那就这样吧,还有,德华兄,其它的老师找到了吗?” 方醒摊手道:“除去儒学需要再找一个教基础的之外,其它的课程你觉得外人能胜任吗?” 朱瞻基想起方醒要开的课程也不禁失笑道:“那是,德华兄,看来马苏他们要辛苦了。” “边教人边学习嘛!” 方醒觉得这不是问题,他准备让马苏多教几个课程。至于徐方达,目前只能教数学,这个是他的强项。 物理和化学,这就是马苏的任务。 “把消息放出去吧。” 方醒起身,看着窗外飘起的春雨如丝,就想起了一个词。 ——春风化雨! “方醒的书院要招人了?” 胡广听到这个消息都懵了,他觉得方醒应该只是小打小闹,估计学生都是些熟人的子弟。 “昨日在东宫,太孙殿下亲自说的,而且殿下还说会经常去书院里看看,要是传出去,心动的人肯定不少吧。” 胡广嗯了一声,这是一种诱惑。 想想,要是你进了方醒的书院,此后经常得见太孙殿下的话,等学成出来,那前途还有什么忧虑的呢? 胡广郁闷的呼出一口气,吹得胡子微微一动,眼神平静的道:“殿下此举孟浪了,大明的官位岂可私相授受!” 正文 第461章 挖方醒的墙角 “书院叫什么?”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同时也跃跃欲试的想一展身手。 “知行!” 方醒在纸上写出知行两个大字,道:“我要学生们先知后行,边知边行,知而必行,最后就是知行合一。”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朱瞻基思忖着这个名字的蕴意,觉得很是符合方醒的一贯做法。 当年马苏中秀才时,那些报喜人看到秀才公居然和泥腿子们一起在挖坑,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文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口炮,至于实务他们是看不上的,只要能口炮无敌,那么到哪都吃得香。 从一部三国中就能看出来,那些口炮无敌的谋士都是正面形象,连诸葛亮都被安排了两次口炮,最厉害的就是直接喷死了王朗。 方醒微微一笑道:“口舌能强国吗?” “不能。” 朱瞻基知道方醒即将进入开喷模式,急忙退后了一步。 可方醒今天却没开喷,只是淡淡的道:“口舌无敌者,应该去礼部任职,在那里为我大明争取利益。” “至于书院,我也会时不时的教些西方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朱瞻基不知道方醒为何对那些外洋人始终抱着警惕,甚至比对草原异族还要警惕。 外面出了些太阳,可春雨依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朦胧的阳光透过雨丝,天空中仿佛多了一层细纱织就的青衫。 方醒感受着这温柔的春意,眯眼道:“瞻基,你若是完全按照儒家的那一套来治国,那这个书院的学生我一个都不会给你!明白吗?” 朱瞻基心中一震,这些学生以后如果学成出来不走仕途能去干什么? 难道…… “德华兄,弟一直都记得那句话。” 朱瞻基知道方醒平时看着很和煦,可骨子里的执拗却不差于任何人。 要是让方醒失望了,朱瞻基觉得他也许会……不,是肯定会离开! 方醒缓缓转身,目光平静。 “弟一直都记得,要让太阳永远都照在大明的土地上!” 方醒微微一笑:“你记得就好,这个世界未来的展将会是骤进式的,一步慢,步步慢,我大明此时还有些地方领先,可却不能自满,当积极进取,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朱瞻基躬身受教,方醒才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人来报名。” 报名处设置在方家的前厅,当方醒和朱瞻基到时,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头在里面,正在给马苏着自己的情况。 “殿下,老师。” 看到方醒和朱瞻基进来,马苏急忙起身见礼。 那老头看到这架势,马上就行礼。 “学生田丰收,听闻伯爷这里招收教授,学生冒昧前来一试。” 田丰收看着五十许人,山羊胡有些干枯,身材瘦。 方醒和朱瞻基在主位一坐,田丰收就有些窘迫的自我介绍道:“殿下,伯爷,学生祖籍山东,祖上是武将,只是后来败落了,学生就耕读于乡野,自觉……” 这人一口的江南口音,而且嗓门很大,从姓名上就能看出出身。 方醒点点头道:“马苏,可测试过了?” 马苏躬身道:“老师,弟子觉得田秀才的功底深厚,当能胜任基础教授之职。” “哦!” 方醒有了些兴趣,就随口问了几句,田秀才也不敢怠慢,口若悬河的了半天。 方醒看看朱瞻基,朱瞻基微微点头,觉得这个田秀才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儒学的基础非常扎实。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既然你抢了先,那基础教授就是你的了,马苏。” “老师。” 马苏赶紧起身。 方醒对着田秀才笑了笑,道:“给田秀才做一下记录,月俸七石。” “谢伯爷。” 田秀才一听这个俸禄那么高,激动的都傻了,然后才想到自己搞错了次序,赶紧又给朱瞻基行礼道谢。 要知道,大明七品官的俸禄都才是七石,他一个老秀才居然能得到这等丰厚的月俸,怎能不感激啊! 而且方醒不用宝钞来衡量月俸,那样他就能规避宝钞贬值的风险。 一年差不多九十石的薪俸,这是七十多亩地,至少五个农民辛苦一年的产出。 等方醒两人走后,马苏一边给田秀才做记录,一边叮嘱道:“七石只是基本月俸,若是书院觉着你教的好,那么每年还会有不少福利,肉食什么的不会少。” 有那么好? 要不是刚才看到了朱瞻基在这里,田秀才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马苏做完登记,给了田秀才一个牌子,交代道:“这个牌子要保留好,等书院开学时,门口会有人值守,无牌不能进入。” 田秀才双手颤抖着接过牌子,恨不能马上奔回家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就在他想走的时候,马苏慢条斯理的道:“书院里给每位教授都准备了院,若是愿意的,都可以全家搬来。书院还有食堂,每日三餐都可以在食堂吃,不用交钱。” 一直回到了家中,田秀才依然是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今天去了个假书院。 家中的老妻看到后就拍醒他,问他可是没被聘上。 “已经成了。” 田秀才神思恍惚的道:“只是这书院给的条件太好了,为夫觉得不大靠谱啊!”着他把书院的福利告诉了妻子。 “呸!” 他的老妻一把抢过木牌,然后大笑道:“兴和伯家可是开着第一鲜,那酒楼日进斗金,还有太孙殿下坐镇,哪会不作数,搬家,咱们马上搬家。” 田秀才家住的地方是租的,所以知道有这等好事,他的老妻哪还会忍得住,赶紧叫了两个儿子来,七手八脚的就准备搬家。 “田秀才在家吗?” 这时有人叫门,等开门后,一个中年男子正笑眯眯的拱手。 “田秀才,我家老爷也准备开一家书院,薪俸优厚,敢请田秀才屈就。” 田秀才皱眉道:“你家老爷是谁?” 而他的老妻和两个儿子都笑歪了嘴,没想到田秀才一生蹉跎,却在老来被人争抢。 来人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是谁不重要,只是崇文书院草创之初,急需田秀才这等大才的加入,薪俸不必担心,兴和伯家开多少,我家老爷了,加两成!” 一瞬间,田秀才看到老妻和儿子们的眼中都露出了意动之色…… 正文 第462章 千里投奔 “交趾近期不错,自从马骐收敛了之后,大明就是在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谁弱了就帮谁。” 方政来了,不但带着儿子方晓来赔罪,而且还带来了大批礼物。 方醒对那些金银珠宝没兴趣,他皱眉道:“可是还得小心,一旦局势失控的话,交趾就会成为我大明的漩涡。人命、钱财、粮草,我大明不能再大规模的卷进去了。” 方政点头道:“应该不会了,毕竟黄福老于政事,交趾人也服气他。” “希望如此吧。” 方醒转头看着呆呆站着的方晓,笑道:“豆豆可识完字了吗?” 方晓躬身道:“叔父,小侄已识完字了。” 小小的年纪就带着暮气,方醒皱眉道:“你还小,别学那些酸人,该玩就玩,活泼些才好。” 方政讪讪的以为方醒是在抱怨前事,可看着又不像,于是就笑道:“那些地方都要求一板一眼的,读个书还得摇头晃脑,也不怕把脑袋给晃晕了。我又不懂,还是你这里好。” 方醒含笑道:“孩子的天性不能压,压了就算是成才,可这性格也不好。” 聊了几句后,方醒就让方政把孩子带回去,到开学时再来。 这是书院的第一个学生,方醒的心中受到了些鼓舞,就去了前厅。 马苏和徐方达轮班守着,看到方醒,徐方达放下手中的书,茫然的道:“老师,并未有人前来报名。” 方醒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这特么的都不乐意学新学吗? 绕到了解缙的小院,方醒进去一看,这人正和黄钟在对弈。 方醒懒洋洋的坐在边上,看着黑白双方正在厮杀,无趣的道:“这种天气就该三五好友喝酒。” 解缙把手中的棋子仍在棋盘上,取笑道:“今日可是没有学生来?” 方醒瞪眼道:“谁说的?已经有一个了。” 解缙抚须道:“那也不错,至少老夫不用对着空荡荡的地方自说自话。” 方醒振眉道:“就算是只有一个学生,这书院方某也办定了!” 黄钟劝慰道:“伯爷无需担心,那些贫家子弟苦无名师,等消息传出去后,肯定会有不少人。” 大明的社学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那些贫家子弟就学的渠道进一步萎缩,而知行书院在招生时并未对学生的身份做出要求,所以黄钟觉得未来可期。 解缙在边上淡淡的道:“科举才是第一,贫家子弟的功名心也不差啊!” 科举就是平民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所以解缙这话没说错。 而一对父子此时也在寻找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聚宝门外,袁达背着个大包,回身对九岁的儿子袁冲道:“小虫,你念过书,拿着那封信去问问守门的军爷。” 他的妻子钱氏有些担心的道:“夫君,小虫还小呢,要是被打了咋办?” 袁冲皱着脸道:“爹,孩儿去就是了,只是您以后别叫我小虫行不?” “这孩子!” 看着袁冲走到守门军士的身前,袁达终究是不放心,和妻子跟了过去。 “大叔,小子一家是来寻人的,请问这方家庄在哪?” 袁冲躬身问道,倒是让军士的面色稍霁,他想了想到:“金陵的庄子多的数不清,姓方的也不少,你这没头没脑的,连个姓名都没有,咱们也不知道啊!” 袁达急忙说道:“军爷,小的当年是在鸡鸣山下遇到的方先生,好像是叫做方醒?” 守门的军士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在一边无聊看着进出人群的小旗官就冲了过来。 袁达以为是要动手,就一把拉过儿子,同时把妻子挡在自己的身后。 可小旗官跑过来却不是打人,他狐疑的看着袁达一家三口,然后伸手道:“可有路引?可有书信?” “路引有。” 袁达拿出路引,可小旗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袁冲递过来的那张信纸上。 ——袁大哥见字如面,自鸡鸣山下一别后,不知可好? ——既然袁冲有天赋,当不可荒废,袁大哥可带他到金陵来…… 方醒? 小旗官有些懵了,他问道:“那位方醒可是年轻人?” 袁达点头道:“正是,当年我大明北征打瓦剌人时,方先生带着大军在鸡鸣山下住了一夜,还送了我家小子一本书,叫做什么?小虫,叫什么?” 袁冲的脸又皱了起来,他抱拳道:“大人,那本书叫做数学。” 这时边上来了个书生,他看着袁达一家的衣着和肤色,不屑的道:“那兴和伯开了家书院,看来也就只能收到这样的学生了,哈哈哈哈!” “兴和伯?” 袁达有些懵,而小旗官却马上站直了身体,肃然道:“兴和伯那可是文武双全,你们既然是来找他老人家的,那就赶紧吧,如果不识路,在下这里安排个人带你们去。” 袁达一听大喜,急忙拱手道:“多谢大人了。” “那兴和伯的书院招不到学生的,你家这儿子可惜了……” 看到那小旗官对袁达的态度陡然一变,书生就酸溜溜的说道。 袁达大怒,可没等他开口,那小旗官就上去推攘道:“玛德!你们这些穷酸,就是看不惯兴和伯立功,咋滴!今儿这是又泛酸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这事要是闹大了,书生也知道是自己没理。所以他涨红着脸说了几句软话,赶紧就跑了。 袁达当然不敢要军士带路,问清了道路后,他带着一家人就往聚宝山而去。 等到了方家庄的外面时,庄户看到他们后就问了一下。知道是来投奔方醒的后,就热情的带着他去主宅找人。 当方醒看到袁冲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笑着和袁达争了半天的称呼问题,最后才把他一家安排妥当。 “袁冲这小子不错,对数学有些天赋,是棵好苗子!” 既然好苗子来了,方醒当然不能往外推。 “书院还缺一个巡视的人,袁达你的武艺高强,这活就交给你了。” 袁达本想在金陵找个活干,然后就近看着袁冲,可方醒却不容拒绝的安排了下来。 至于袁达的妻子钱氏,方醒把她安排到厨房帮忙。 等安排好后,在边上看了半天物理书的解缙这才慢悠悠的道:“德华,这就有两学生了,可喜可贺啊!” 方醒强笑道:“解学士,时间还早着呢,咱们且看吧。” 正文 第463章 来了一位天才 “伯爷,大致就是这样。” 田秀才拱拱手,一脸傲然的道:“那些人小看了学生,多两成薪俸又能如何,岂不闻一诺千金乎!” 看着五十岁还在自称学生的田秀才,方醒对他那有些迂腐的性子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就搬过来吧。” 方醒派人去调查过田秀才,所以对于他能主动说明情况很是欣慰,于是就说道:“屋子还有些潮气,不过已经在烧炭了,搬过来就能住。” “食堂缓几日才好,这些天先委屈一下。” 方醒含笑把田秀才送出去,在门口时遇到了解缙。 “德华,这位可是基础教授?” 田秀才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方醒就介绍道:“这位就是解先生。” 尼玛!姓解的好少啊! “老夫解缙。” 呼! 田秀才只觉得被一股大风吹了一下,他的身体摇晃着,然后慌忙就躬身道:“解学士……学生,学生……” 虽然解缙已然是平民,可这位天才的名气之大,当真不是方醒所能媲美的。 读书人的偶像啊! 看着田秀才那惶恐的模样,方醒的心中一动,可随即就放弃了那个想法。 解缙得知田秀才是自己的手下,马上就拉着他说起了未来的教材规划。 “只有两成的课时,所以咱们必须得精中取精,你回去后且整理一二,回头送与老夫查看……” 解缙有了事情做,爆出来的热情让方醒也有些吃惊,他笑了笑,然后去了书房。 崇文书院? 有意思! 方醒拿出纸笔,然后在一张纸上开始书写…… ——弟子规! “你凑什么热闹!” 英国公府中,张辅盯着张軏喝问道。 “你哪来的钱去开书院?你去哪找的先生授课?” 张軏每日在皇城轮值,今儿休息,可没想到居然被叫了来。 闻言张軏就不服气的道:“大哥,方醒都能开书院,咱们家为何就不成?张家书院,这名字多好!等以后那些学生出来了,咱们家好歹也在文人圈子里有了根基,这可是长久之计啊!” 张辅怒极反笑:“我只问你哪来的钱?” 开书院很费钱,就像是方醒,如果不是朱瞻基把庄子腾出来,估摸着他就得要想办法去赚钱了。 而张軏不过是‘带刀侍卫’而已,薪俸就那么一点,家中全靠着分家时的田庄店铺过活。 开书院? 就张軏这样的,破产都开不起! 张軏垂眸不语,张辅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冷声道:“可是赵王在背后?” 在朱高煦偃旗息鼓后,局势已经趋于明朗。想下注投机的,对朱高炽父子不满的,这些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赵王朱高燧的身上。 张軏淡淡的道:“大哥,赵王深得陛下信重,而陛下身体康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这是间接承认了所谓的张家书院是赵王在背后支持。 张辅颓然以手扶额,疲惫的道:“太子父子地位稳固,赵王这是在自掘坟墓,你懂吗?” “那可不一定。” 张軏自信的道:“自汉王闭门修兵书之后,不少人都找上了赵王,可见太子不得人心。” 张辅无力的摆摆手道:“我知道劝不住你,只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 张軏起身,自信的道:“大哥,不但是我,连徐家都准备开书院了,好像叫做什么明德书院。你看看,大家都看到了开书院的好处,都想培养自己的亲信,咱们家也不能落后啊!要不……” 这是想把张辅也拖进去。 张辅摆摆手,低声道:“你自去吧!” 这声音微弱,让张軏以为张辅是暗许了,就得意洋洋的回去给朱高燧写信。 张辅叫来了薛华敏,两人把情况一分析,都有些担心事情失控。 薛华敏道:“国公爷,勋戚办书院那可是忌讳啊!” 当然是忌讳,你若是搞个小私塾,收些子弟亲戚进去读书,那么谁都不会管。 可你居然大张旗鼓的开书院,这是觉得武勋已经不够满足你了,准备要在文官系统里也扎下根来吗? 张辅苦笑道:“老三那个是自作孽,可徐家居然也掺和进来了,这是不甘寂寞啊!” 至于另一家崇文书院的背景不明,不过敢在这个时候开书院的人,大抵权势不会低。 “这是想借势?还是打擂台……” “打擂台的来了!” 方醒写完东西后,淡淡的对解缙说道。 解缙抚须道:“写的什么,给老夫看看。” 方醒把卷起来的纸收起来,对解缙道:“时机未到,且等着吧,那些人不会这么简单收场的。” “老师,来了个天才!还是个秀才呢!” 马苏一脸兴奋的在门口说道。 “天才?”方醒和解缙面面相觑,要知道大明目前最天才的就是解缙,难道还有比他更牛笔的人物? 马苏回身招呼道:“林杰,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个年轻人。 方醒饶有兴趣的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全是自信,甚至是有些倨傲。 天才总是骄傲的,比如说解缙。 “学生林杰,见过兴和伯。” 年轻人躬身行礼,然后说道:“学生看过那本数学第一册,觉得难度不是很大。” 很倨傲! 方醒笑道:“既是如此,等开学时,你自然会学到最新的数学,难度应该能让人满意。” 如果他不满意,那么方醒很乐意搬出那些更高深的知识出来,敲打一下他的倨傲。 人可以骄傲,但不能倨傲! 林杰振眉道:“那学生期待备至。” 随后方醒问了他几个数学问题,结果林杰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让方醒也是频频点头。 等马苏送林杰出去后,解缙才点头道:“此子倒是有些天资。” 如果解缙的这句话被传出去,林杰的身价肯定会倍增。 “年轻人,可是被知行书院录取了?” 出了方家庄没多远,林杰的牛车就被人拦截了,他皱眉道:“那有何难!” 来人笑眯眯的道:“可你知道吗,知行书院不教儒学,只教授杂学。” 林杰愕然表示知道,来人笑道:“来崇文书院吧,有大儒手把手的教你科举之道,而且你这等天才我们不收钱。” 林杰沉默…… 解缙正在就一些物理现象把方醒追问的一身的冷汗,小刀进来禀告道:“老爷,那个林杰半道被人拦住了。” 方醒趁机脱身道:“那林杰是何反应?” 想起对方给田秀才开出的优厚待遇,方醒虽然还是面色平常,可心中已经是…… 小刀皱眉道:“那人跟着林杰去了他家。” 正文 第464章 交趾动荡,方醒布局 当春雨绵绵的下了几天后,知行书院终于是在册有了五十名学生。 . “几乎全是寒门子弟。” 黄钟看着名册有些感慨的道:“不过五十名暂时是够了,等后续再招人,一百人都不是问题。” 方醒嘿然道:“我判断能来的不会超过四十人。” 黄钟讪讪的道:“伯爷,那家崇文书院在下去看过了,就是用了现成的大院子。” 金陵的大院子价格可不菲,所以崇文书院的财力毋庸置疑。 黄钟以为方醒会愤怒,可方醒却只是淡淡的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着他们去,强扭的瓜不甜啊!” “可……” 黄钟担心资质最好的那几个学生会被抢走,可想想方醒布置的课时,他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希望最后不是满地鸡毛吧! “伯爷,交趾最新的消息。” 这时贾全来了,带来了交趾最新的消息。 由于方醒没有在五军都督府挂职,所以孟瑛也没让人给他送汇总消息,而兵部更不会掺和。 现在方醒获取消息的渠道就是朱瞻基那里。 而且朱瞻基的消息比五军都督府的更详细。 方醒接过简报,随意翻看着,随即眸子一缩,不敢相信的问道:“怎地会让交趾人突袭了?可是守军懈怠吗?” 简报上显示,几股豪族叛军突然脱离了和阮帅的接触,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奉化府,当即让一直旁观几方厮杀的沐晟措手不及。 “我军难道都没有警觉吗?斥候呢?” 方醒不解的问道,可随即他就失笑道:“这事问不着你,我且去英国公府看看。” 方醒到时,张辅正在看着交趾地图,看到他后,张辅笑道:“德华也接到消息了?” “正是。” 方醒也走过去,看着奉化府那个地方说道:“大哥,黔国公是怎么回事?居然放任叛军突入奉化府,这要再打过去,黄大人可就坐不安稳了。” 黄福坐镇交州府,管理着整个交趾,堪称是封疆大吏般的人物。 张辅也是不解的道:“我不知道,不过沐晟久在西南,按理他不应该会犯这种错!” 作为镇守云南的大将,沐晟的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居然在交趾被人被偷袭了,这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污点。 方醒指着奉化府道:“若是交州震动,则整个交趾就会开始动荡不安,所以……” 所以什么? 方醒无言,然后匆匆告别张辅,去了宫中。 朱高炽显然也在为此事操心,看到方醒后,就招手道:“德华来,你在交趾呆过,说说若是奉化府沦陷的话,交趾的后续如何?” 方醒也不客气的坐下,然后介绍道:“殿下,若是奉化府沦陷,则叛军可左右逢源,左可进攻建平府,右可劫掠镇蛮府,可最要命的是,臣担心叛军会直接进攻广威,兵临交州府,那样交趾的局势就会糜烂了。” 看到朱高炽还是在沉思,方醒就补充道:“交州府是我大明在交趾的治所,一旦动荡,这就是在鼓舞那些心存反意的人。” “交趾毕竟脱离了中原几百年,民心不附我大明,若是风平浪静,那么迟早会融入,可偏偏它就不消停啊!” 朱高炽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民心未附啊!” 这交趾如果乱套,则大明的西南就得要配置重兵,这就给大明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殿下,交趾南方的水稻一年三熟,若是开发出来,我大明的西南无忧,甚至还可以补给西南诸省,那样的话,南方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朱高炽有些心动了,大明的南方一直在给北方输血。等迁都后,这种输血的力度还会越来越大,时间长了话,南方诸省的压力也很大。 若是有交趾的粮食作为补充,那么南方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可朱高炽却没看到方醒那眼中的异样。 什么补充粮食,那只是手段,方醒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 论富庶,大明唯有南方,可目前南方的手工业并不算发达! 我要让南方人把织机架起来,我要让他们主动去寻求提高生产效率! 利益才是最佳的驱动力啊! 到了那时,所谓的君子不言利就会成为一个笑话,开海禁的呼声会压倒那些保守派、既得利益者。 这才是方醒心中的发展开端! 朱高炽想起那白花花的大米流入大明,此后南方诸省再也不会发牢骚,说什么整个大明都是南方在养着。 “你且自便,本宫去父皇那里看看。” 同样是在利益的驱使下,朱高炽坐不住了。 交趾原本是大明无意中得到的地方,而且叛乱不断,所以没谁会想着从那个号称是‘蛮夷之地’、‘瘴疠横行’的地方得到什么好处。 不然的话,就凭着马骐的横征暴敛,朱棣绝对会拿他来开刀。 回到家中,方醒去看了书院的建设情况。 赵永安得意洋洋的指着那些已经完工的瓦房道:“伯爷,小的速度怎么样?” 方醒不屑的道:“这么久才建好这些瓦房,难道你还想我夸夸你?” 赵永安面不改色的道:“伯爷,若不是您要求高,早就完事了。” “围墙马上着手。” 速度快的原因是方醒舍得给工期钱,所以赵永安也舍得多请人来干活。 从方家庄,也就是侧面进去,左边就是大食堂,而右边则是工坊,也就是实验室。 走在田野中间,再往前,右边一排就是教室,教室前面就是操场。 方醒最后去了住宿区看了看,由于要求简单,所以那一个个院子看着小巧玲珑的,只是缺少了些绿色的点缀,看着没有生气。 赵永安察言观色,心中一喜,就道:“伯爷,要不小的去移些花树来?” 方醒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不必了,这是书院,不是花园,到时候我叫人到山上挖些树木藤蔓就够了。” 赵永安的最先报价里就含有这些,只是方醒一看到价格,马上就把这些项目划掉了。 至于围墙,方醒本是不想搞的,可想到以后会有些重要的东西存放在工坊里,被偷了更麻烦,这才忍痛加了上去。 不过围墙主要是围住书院的区域,外围的那些田地就不必了。 方醒慢慢的溜达到了边缘地带,抬眼就看到了隔壁的那个华小小正在指挥人往外拉树苗。 华小小转身看到方醒,就爽快的道:“兴和伯,你家要树苗吗?” 树苗? 这个可以有啊!便宜! 方醒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价钱如何?桃李可有?” 华小小得意的皱了皱鼻子,熟稔的道:“你家的书院无需搬运,价钱可以比外卖的便宜些,你可以去问问再来买。” 方醒的视线避开那双大长腿,觉得这样更划算些,于是就有些意动了。 “你且等着,回头我叫人来交涉。” 在大明抛头露面,还做买卖的小姑娘有,但很少。 而作为侯爵后裔的华小小这种几乎是找不到。 正文 第465章 莽撞的朱瞻基,无畏的方德华 伴随着春风,春闱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 “听说兴和伯的知行书院开了?” “嗯,听人说好像是今日开学。” “啧啧!那兴和伯可是瞒得够紧的,居然今天才放出夏先生任教的消息。” “听说知行书院教授儒学的时间只有两成,就算是夏先生在那,一般人也不敢去啊!” “真的?那可真是太……离经叛道了,到时候那些学生估摸着会悔青了肠子吧!” 两个书生在吃早餐,边吃边扯八卦,边上一个闲汉指着外面的一队人马说道:“太孙殿下这是要出城吗?” 这里靠近聚宝门,所以大家一听都凑过去看热闹。 那两个书生面面相觑的,其中一个的眼睛一亮,“知行书院难道是殿下的……” 另一人遗憾的道:“对呀!怎地都没人想到殿下在其中的作用呢?” 而胡广也接到了消息,他阴着脸道:“陛下难道也不管太孙胡闹吗?” 杨荣在边上苦笑着,知道胡广这是影射朱瞻基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胡广猛的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本官得去陛下那里分说分说。” 一片田地的中间,此时那些工匠正在砌围墙,整个书院区域看着很是简陋。 三十九名学生看到这等冷清的景象,不禁在操场上有些愣住了。 方醒就站在操场边上的高台上,看到朱瞻基打马过来,就对身边的黄钟点点头。 “殿下万安!” 这一声呼喊吓得那些不知情的学生们都心惊不已。 “此后在书院内免礼!” 朱瞻基大步上了台子,对方醒笑道:“德华兄,今日第一天,小弟来迟了。” 方醒点点头,两人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三十九名学生,朱瞻基低声道:“德华兄,不是五十多人吗?” 方醒淡淡的道:“被其它书院拉走了十二人。” 此时那些学生看到太孙居然来了,心中的疑虑早就烟消云散,兴奋的不能自已。 不能科举的疑虑依然存在,可有朱瞻基在,那么大家的未来起码不会没有保障。 这些学生大多都是寒门子弟,能见到皇太孙就觉得祖坟冒青烟了,更何况看朱瞻基那架势还准备讲话。 “说几句吧。” 方醒退到后面,负手而立,心中却是很不平静。 下面的这三十九人将会是他的第一批试验田,只要成功,那么新学将会在大明扎下根基。 朱瞻基的套话已经说到了尾声,方醒许久都不曾参加这种仪式了,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你等当勉励好学,此处有你等从未知晓的学识,那便是方学!” 方醒瞪大了眼睛,解缙在后面也是一怔,而田秀才已经是想跪了。 在大明谁敢用自己的姓氏冠名自己的学说?目前好像是没有吧? 而下面的学生们更是懵逼,如果讲话的不是朱瞻基,估摸着都有人要质问了。 方学?好大的题目! 这其中就数解缙的感受最为复杂,他知道朱瞻基这话绝对没有事先和方醒沟通过,那这代表着什么? 殿下啊!你这可真是莽撞了! 而方醒则是一愣之后,就把那些担忧抛到了一边。 难道大明就只能有儒家吗? 难道大明只能靠着八股文来决定谁能当官、谁能享受各种特权吗? 朱瞻基已经讲完了,他有些忐忑的瞟了方醒一眼。 方醒对着他颔首示意,微微一笑后走到了前面。 下面的学生们在成功被录取后,哪怕再放心,可家人还是通过各种手段去了解了方醒这个人。 军功封爵,在这个年纪没人能比方醒更出色了。 可在文事上却被人诟病不已。 少时人称神童,科举场上春风得意,等方鸿渐被牵连进大案中后,这条路就断了。 可接下来这位伯爷居然改弦易辙了,从此在杂学的道路上开始了义无反顾的狂奔。 在独尊儒学的大明,按理这等人就该是过街的老鼠。 可谁曾想到,这货居然用杂学把朱瞻基给迷惑了,从此大明的未来继承人就成了他的铁杆支持者。 而今天由朱瞻基亲口说出‘方学’二字,在场的人都可以肯定,一场风暴正在积蓄能量中。 方醒看着下方那些表情各异的学生,缓缓的道:“作为山长,我欢迎大家来到知行书院。” “知行!” 方醒笑了笑,心中默默的道了声歉,然后说道:“这名字蕴含着我对大家的希望,我希望大家能做到以下三点。” 解缙抛掉了纠结,仔细听着。 田秀才眨着眼睛,看着方醒的背影,心中有些嘀咕。 “第一是先知后行,我不希望大家变成无知者无畏的那种愣头青!第二就是边知边行,学而用之,这才是正确的求学之道!” 在场的人都在思索着这两句话,想起不少文官只懂文章诗词,对民生纯属一窍不通。 关键是这些文官他们根本就不懂牧民之道,只知道从那些圣人教诲中去寻觅答案,结果十个里面有一个能磨砺出来就算是不错了。 可百姓就应该做你文官的磨刀石、试验田吗? 而学而用之,这话里的含义可就深了。 解缙的表情有些纠结,他听出了里面的含义。 你儒学能学了就能用吗? 不能吧? 最多只能用在打嘴炮上面,把圣人的一句话掰开揉碎的辩论,但圣人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有这些含义,估摸着他自己也不清楚。 田秀才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是农家子弟,靠着父兄的支持才走到了今天。 可方醒的话里直指儒学的痛处,这让他纠结万分。 我应该要勇敢的站出来,和他辩驳一番才对啊! 儒学的既得利益者田秀才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边的方醒继续在阐述着自己的治学思想。 “第三就是知而必行!” 方醒说话的节奏不快,可咬字清晰,声音清朗。 “知而必行,我不奢望大家都做文山公,可在此我勉励大家都能知而必行,乃至于知行合一……” 看到大家都茫然不解,只有解缙几人面露讶色,方醒轻叹一声,觉得自己把这玩意儿往方法论上靠,真是再正确不过了。随即他对着侧面台阶下招招手。 马苏捧着一张纸上来了。 这等归于哲学范畴、含有一些佛理的理论对于这些学生们太过晦涩,连解缙都有些懵,所以方醒懒得把那四句话放出来,干脆直接搞启蒙班的训导好了。 马苏捧着纸大声的念道:“弟子规……” 解缙看到方醒退过来,就低声道:“德华,你刚才的话中似有未尽之意,给老夫说说。” 方醒低声回答道:“不说了,不然我担心您会钻牛角尖。” 这玩意儿每个人的理解角度不同,方醒担心解缙真要是钻进去了,弄不好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我本善良,你奈何? 解缙在这里牙痒痒,而马苏的声音在持续着…… “衣贵洁,不贵华……” “执虚器,如执盈,入虚室,如有人……” “小人进,百事坏!” 马苏把纸卷好,转过来恭恭敬敬的递还给了方醒。 正文 第466章 且等风云骤起 当马苏读完之后,方醒微微颔,说道:“下面各自回到课堂里,稍后开课!” 其实方醒本不想把弟子规拿出来的,不是说孝悌不好,可他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小小年纪就变成个小大人。 不过这也是一种‘学术正确’,如果没有这个弟子规,学生的家长大概只是信服于朱瞻基的存在。 第一课,方醒给学生们讲解了学科的设立理由。 “你们的运气不错,儒学的总教授是前大学士,解先生。” 果然,听说儒学总教授就是解缙后,下面知道这位前大佬的学生们都两眼放光,盯着站在边上的解缙不放。 方醒干咳一声道:“儒学基础教授是田先生。” 田秀才还在纠结着方醒对儒家的态度,闻言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 “而后就是数学,大家应该都对此有些了解了。” 在决定要来知行书院就读之前,这些学生大多都买了数学第一册。 方醒指指边上的徐方达道:“这就是我的弟子,徐方达,此后他将担任你们的数学教授。” 徐方达笑得比田秀才还不自然,方醒对此也是无奈至极。 “最后就是物理和化学。” 方醒指着马苏道:“这两门功课将由我的弟子马苏授课。” 马苏是方醒的大弟子,而且还是少年举人,这些学生们都没有不服气的。 方醒最后说道:“至于我,将会见缝插针给大家讲讲地理,外洋的风土人情,以及……思想品德。” 说到思想品德,朱瞻基就想笑,他猜都猜得出,方醒必然会以给这些学生教授思想品德为名,实则行灌输霸权思想之实。 方醒缓缓转动目光,一一看过这些学生,然后叫马苏开始点名。 “冯翔。” “见过诸位先生。” 一个有些羞涩的大男孩起立,躬身对教授们行礼。 方醒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对朱瞻基说道:“这孩子才十三岁,家里是做小生意的。” “高景琰。” 这个学生看着比冯翔大些,有些木讷。 “这是农家子弟。” “……” “方晓。” 方晓小大人般的行礼。 “方政家的儿子。” 方醒和朱瞻基在熟悉着这些学生们。 “袁冲。” 虎头虎脑的袁冲让方醒和朱瞻基都笑了笑。 “这是鸡鸣山下的猎户子弟,父母被我安排在书院里帮忙。” 说到袁冲,方醒明显的高兴了不少。 “那年北征,我带着兄弟们在鸡鸣山下扎营,最后和这孩子结缘,送了他一本数学,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天赋的……意外之喜啊!” 解缙看着露出纯净笑容的方醒,不禁沉沉一叹。 “上课吧。” 第一节课当然是方醒的,不过他并未灌输什么思想,只是把数学等科目做了一个总纲似的介绍。 接下来就该解缙上场了。 方醒轻松的回到家中,正好碰到几个男子正在门房处拉扯。 “我家的孩儿可是天资聪颖,就算是晚了半日,难道就不能补个名?” “你家的算个屁!我儿子那是三岁熟读唐诗,五岁自己就会作诗了……” “……” 方醒冷眼看着这几个男子,等辛老七过来后问道:“咋回事?” 辛老七冷笑道:“这几人大概是知道了殿下来书院的消息,这不就赶紧来了,想进书院呢!” 方醒摇摇头道:“告诉他们,过了就是过了,纠缠也无用。” “方伯爷来了……” 这时那几人看到了方醒,加上辛老七的态度,顿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纷纷扑了过来。 方醒拱手道:“抱歉了,书院今年满额,不再收人。” “别啊方伯爷,咱们可是诚心的,刚才咱们都看过了,您那个书院这般大,多收几个学生不算什么呀!” “对对对!伯爷,您看要不小的回头把家里的小子带过来?” 方醒摆摆手,在辛老七的护卫下进了家门。 “伯爷,其实收下也没什么,反而能起到些作用。” 黄钟知道书院还有空余的地方,所以对方醒这种处理方式感到有些不解。 方醒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些都是投机者,书院未来会承受不少外界的压力,投机者不牢靠,所以第一趟车他们注定赶不上了。” 黄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拦在门外的家长,不禁为他们遗憾的叹了一下。 在方醒的布局中,第一波的学生将来的机会和成就肯定是最大的,而这些冲着朱瞻基来的投机者们,注定无法参与其中。 第一天对所有人来说都很新鲜,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由于书院就建在聚宝山下,距离城里很近,所以在书院里住宿的学生很少。 “解先生今日感觉如何?” 由于是第一天,所以方醒就请了解缙等人吃饭。 解缙夹了一块蘑菇炖鸡,满足的道:“虽然灵性不足,可劲头不错,未来可期。” 方醒莞尔道:“有此评价,那些学生应该会更加的奋进吧!” “田先生呢,在书院里可习惯?” 田秀才举家搬到了书院里,所以他把那些小纠结都埋在心中,急忙说道:“书院不错,在下觉得那些学生们比以前教的懂事多了。” 在正式开学后,田秀才终于是抛弃了自己老黄瓜刷绿漆的自称,改称在下。 这人以前是教私塾的,所以他的话应该比较可信。 等问过马苏和徐方达后,方醒这颗心终于是放下来了。 “老爷。” 小刀在门外找方醒。 “你们先吃着,我马上来。” 方醒笑吟吟的起身出来,等到了门外后,他低声道:“可有人去了?” 小刀点头道:“有,他们去了三个学生家。” 方醒的眼中闪过讥诮:“我特地没有嘱咐学生,就是不想掩饰,现在就看他们知道了会怎么着吧!” 于是今日书院里的情况马上就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有人欢喜,自以为拿到了证据;有人讥笑,认为这是大言不惭;有人担心,担心会卷起风暴。 “方学?至为可笑!大言不惭!” “太孙这是铁了心要挺那方醒,且等着吧,咱们看笑话就好了。” “去!去告诉胡大人!” “儒学只占两成的时间,他方醒这是在公然和陛下作对呢!谁不知道陛下最近叫人修缮多本经典,就是为了我儒家的传承!” “明日,明日肯定会有人去试探,甚至是打压,我等旁观而已,且看风云骤起!” 正文 第467章 试探还是逼宫,贰臣和元老 春天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奶香味,有人说这是地气蒸发,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今日早朝事情不多,只是讨论了交趾的变局。 连杨荣都乐观的认为沐晟将会把那些叛逆围堵在奉化州,然后聚而歼之。 朱棣看到无事,就让人散了去,只留下了几位辅政大臣在身边。 不是正规的朝对,所以君臣之间都松散了许多。 朱棣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然后就问杨荣:“沐晟那边可有把握?” 杨荣不用看地图,就自信的道:“黔国公兵力占优,只需围住就行,到时候叛军粮尽,自然只能绝境一击,我大明理当获胜!” 朱棣点点头,觉得此战之后,交趾肯定能平静不少时间。 而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注视着草原,就等着正在摩拳擦掌的阿鲁台和马哈木的第一次交锋。 朱棣略一抬眼,看到胡广有些发呆,就不悦的轻哼了一声。 这里是大明的政治最中心,能拿到门票的,就相当于是宰辅般的人物。 可宰辅在君王的身边有走神的时候吗? 金幼孜在边上用脚碰了胡广一下,胡广一个激灵,急忙请罪。 “陛下,臣昨夜有事困惑不已,辗转反侧,最后被老妻赶了出来。” 胡广赧然的说道,殿中的君臣都不禁为之桀然。 葡萄架的故事不少人家都有,不过像胡广这等地位还能自嘲说出来的,真的很少见。 “所为何事啊?” 虽然觉得这么问不大厚道,可朱棣的心情不错,所以也能拿玩笑来增进一下君臣之间的情谊。 为君之道,一味霸道必然不长久,臣下整日惶恐,战战兢兢。时间长了,君臣之间必然离心。 可太和气了也不行,性格柔弱更不行! 当年朱允炆的性格就不适合当皇帝,不过朱元璋已然垂垂老矣,最后不得不把这个偌大的江山留给了自己的孙子,自己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担忧逝去。 胡广起身后笑道:“陛下去岁诏令重修五经四书大全,性理大全,天下人闻之皆雀跃鼓舞,对此翘首以盼,此我大明之盛事也!臣为陛下贺。” 去年朱棣就令人重修了儒学经典,还指明了方向,选了些后人的注释附在后面,归纳于正统范畴。 说到这个,朱棣的心情就更加的愉悦了,他抚须道:“明年就该编好了,到时作为根本,也能安稳人心。” 说到考试,目前只是模糊的划定了一个范围,可那么多的书,学生们都觉得有些无可适从。 朱棣此举正是想制定一份权威教材,作为科举的依据。 顿时群臣就赞了几句,胡广最后说道:“陛下,五经四书经过陛下的诏令,已然成为我大明学生的必学之课,可若是有地方把五经四书置之不理,那……” 金幼孜站直了身体,杨士奇垂眸不语,杨荣却皱眉看着胡广……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起来,大太监朝着下面的人点点头,然后殿内就只留下了他一人伺候。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胡广,而胡广一直在保持着微笑,身体站直,纹丝不动! 杨荣却有些站不稳了,他看了看金幼孜,可金幼孜却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在干什么? 试探还是逼宫? 杨荣再偷偷的瞟了一眼朱棣…… 朱棣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讥诮,杨荣发誓,他绝对没看错,就是讥诮。 哪怕这讥诮来得快,也去得快,可杨荣还是在心中一叹,随即就学起了金幼孜当菩萨。 “陛下,兵部金大人求见。” 就在气氛这根弦即将崩断的时候,外面的内侍禀报,兵部尚书,詹士府詹士金忠来了。 “臣见过陛下。” 金忠艰难的行礼,朱棣看到他那满面的病容,不禁心中一软,喝道:“快扶起来。” 这位金忠算得上是传奇人物,原先在北平府只是个小兵,可他却靠着一手占卜的手段声震北平。 当年朱棣起兵前,金忠多次占卜,说是大吉,也给了朱棣极大的信心。 若论朱棣的信任,在场的谁也比不过金忠,否则朱棣也不会让他辅佐太子和太孙。 金忠起身后,脸色有些潮红,他躬身道:“陛下,臣闻有人言太孙之非,不胜惶恐,罪该万死。” 说着金忠就扫了胡广一眼,虽然虚弱,可那眼神依然逼得胡广垂眸。 胡广只是贰臣,而金忠却是元老,永乐时代的缔造者之一。 “臣年迈不堪驱使,请乞……骸骨!” 轰! 当金忠再次跪下时,胡广脸色铁青,金幼孜不安的挪动着脚,杨士奇愕然,杨荣就想上前,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赐座。” 朱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太监亲自搀扶起金忠,然后搬了张墩子给他坐下。 看着金忠在微微喘息,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旋即沉声道:“听说兴和伯岐黄有术,金尚书可去看看。” “谢陛下。” 金忠起身,老态龙钟的模样,可胡广依然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他不但是兵部尚书,而且还是詹士府詹士,辅佐太子,还奉命辅佐太孙。 你胡广这是想干什么? 想说我金忠失职吗? 上次胡广去找朱棣,阐述了自己对朱瞻基未来的担忧,此事被金忠知道后,就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殿下英武果决,有陛下之风!” 金忠留下了这句让胡广难堪的话,然后被人扶着出去。 “散了吧!” 朱棣的眸色不喜不悲,不怒不欢。 胡广慢慢的走出殿内,他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一手扶着栏杆,拒绝被人搀扶,独自蹒跚着下去的金忠,身体猛的晃了晃。 “胡大人,要站稳了。” 金幼孜从后面出来,语带双关的扶住了胡广。 杨荣从他的身边走过,并未回头,反而是追下去,扶住了金忠的手臂。就这样,两人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胡大人,这是何苦呢?” 杨士奇叹道:“我等应该去找太子殿下才是,今日……不该啊!” “在太孙的身上,太子殿下如何能置喙?” 金幼孜不屑于杨士奇的好脾气,觉得他这是在和稀泥。 “好了!” 胡广稳定了心绪,淡淡的道:“国本之争,历来都是杀人不见血,本官……无悔!” “哎!” 杨士奇跺跺脚,摇着头走了。 金幼孜担心的道:“胡大人,可看陛下的意思,好像有些怒气啊!” 胡广看着那一片屋宇,坚定的道:“若是方醒靠着殿下行杂学,本官坚信陛下会给我们支持,一定会!” 正文 第468章 儒学和方学的思想碰撞 “这是试探!” 方醒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的道:“不只是在试探陛下对你我的态度,更主要是在试探陛下能否接受文官的进一步渗透。” 朱瞻基的脸色不大好看,刚得知了今天早上的那一幕后,他马上就赶来了方醒这里。 解缙默然,因为他自己当年不是试探,而是莽撞。 “德华兄,皇爷爷近年来已然放下了不少事务给他们,难道还不够吗?” 朱棣很勤政,可却无法和他的老子相比,所以在和内阁磨合好后,他也有意识的下放了些权利给胡广他们。 方醒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权利的甘美和士大夫的抱负,在尝试过之后,谁不想再多掌控一点!” 李善长当年可是左丞相,而且还以文官封爵韩国公。 他在后期养病时依然得到了朱元璋的信重,并逐渐的变得刚愎自用,不断去试探朱元璋的底线。 从和胡惟庸联姻开始,当时的朝政已经有些开始失控了。 至于到底是胡惟庸想谋反呢,还是李善长也参与其中,这一点大概是永远都弄不清楚了。 不过胡惟庸是李善长提拔的,并且两人还联姻,加上李善长自恃功高,做事多次触碰朱元璋的底线,最终还是免不了合家完蛋。 而今天胡广的地位就和当年的胡惟庸近似,不过朱棣在位,国本牢固,所以胡广当然不会有谋反的嫌疑。 “他们觉着大明就该由文官来治理,至于君王嘛,垂拱而治就好了,他们修史书的时候自然会加几笔,那还是明君嘛!” 当然是明君,只要你啥事都不管,咱们到时候绝对会给你美言几句,保证后世流传着你的好名声。 但是…… 方醒笑了笑,不屑的道:“若是他们搞砸了锅,估摸着那位垂拱而治的君王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史书上面大概就会多一位暴君!” 朱瞻基闻言悚然而惊,他现在才多大,朱棣根本就还没开始给他讲解这些君臣之道,所以听到方醒的分析,他不禁看向了解缙。 解缙曾经是‘首辅’般的存在,自然对这种事有经验。 可解缙却苦笑道:“老夫当年只知道做事,不满意就说,不高兴就说,如今想来,当年确实是有些过了。” 但是你要说解缙能有胡广这等心计,方醒和朱瞻基是不会相信的,朱棣也不会相信,不然他不可能从诏狱中活着出来。 这位就是个愣头青啊!还是个天才愣头青。 朱瞻基的眸色一冷,问道:“德华兄,小弟知道了,不过文官莫非还敢压制住君王不成?” “有何不敢?” 方醒慢悠悠的道:“当整个大明,唯有科举才能出人头地,那么从上到下就会形成一个共识……” 朱瞻基屏住呼吸,他觉得方醒下面的话大概会让人震撼。 “我教过你一些哲学,是不是觉得和儒学有许多相通之处?” 其实方醒懂个屁的哲学,不过是找到了几本书,囫囵吞枣的转授给自己的学生罢了。 朱瞻基点点头,方醒这才笑道:“儒家讲求的是格物认知、修心、修身、再次齐家,你觉得这是什么?治国之道?” “可若是没有这些,人心如何坚固!如何治学?” 解缙有些不爽的反驳道,在他看来,大学中的这些教诲就是人生真谛,不可更改一字。 呵呵! 方醒笑了笑,淡淡的道:“可我怎么觉着这是在修道呢?” 解缙勃然大怒,可方醒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接着道:“人生而不同,修心修身确实是有必要!” 解缙面色稍霁,朱瞻基的身体不禁稍稍后仰,因为他知道方醒的手段,这是在先抑后扬。 “可这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方醒冷笑道:“所谓修心修身,在我看来,环境影响才是最大的因素,其次则是人心。龙生九子尚且不同,儒家就想凭着那几本书让世界大同吗?笑话!” 解缙怒道:“胡言乱语!若无儒学修正人心,何来的井然有序,何来的上下尊卑!” 儒家教育我们,天地君亲师,当然,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位官老爷没说。 平民你得对官吏服服帖帖的,因为这是秩序的需要,更是阶层的自然划分。 “你看,这没说几句就原形毕露了吧!” 方醒笑道:“汉以前,秦法严峻,可商君后来惨死,这就是代价。” “董仲舒喊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后以迎合君王为己任,终于成功的让儒学成为显学,高居庙堂,覆盖苍生…..” “可后来呢?” 方醒讥笑道:“独尊儒术之后,几代兴,几代亡?” 儒家统治下的中原王朝,总是陷入到治乱循环中去,概莫能外。 “修身?那些贪官污吏可是修过了?” “若是修过,为何无用?” “人性本贪,此至理也!” 方醒起身,走到桌子边上给每人倒了杯茶,然后踱步道:“在我看来,儒学有用,可只能用于辅助,而非治国!” 方醒压压手,示意解缙等自己说完。 “不是人人都能被教授成为大德高士,以其一味的喊口号,还不如踏踏实实的承认自己的不足,引入其它学说来补益自身。” 想起大明开国至今被法办的贪官,解缙默然,显然他也知道,儒学一味在这些方面下功夫,标榜自己的德操,这是过犹不及。 “其后就是文章。” 说起文章,方醒就不禁摇头道:“科举取材,用于治理天下,可你们居然认为靠着那些八股文章考出来的学生就能治理天下?” “还半部论语治天下,你们知道怎么打造兵器吗?知道怎么种田吗?知道怎么打造海船吗?” 解缙一怔后说道:“那不是有工匠和农户吗?要我等何用?” 朱瞻基已经听出了方醒一番话的意思,所以他只是微微垂眸,心中百感交集。 “是啊!要你们何用?” 方醒看着院子里开始冒出嫩芽的大树,幽幽的道:“不懂工匠的去管理工匠,不懂种田的去管理种田,不懂造船的去管理造船,所以说,你们还有何用呢?” 解缙张嘴就想说我们为天子牧民,可想到刚才方醒的话,牧民之人不懂牧民之术,顿时就颓然。 方醒哈哈一笑,总结道:“方学讲求的是实用,学了就有用,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去钻研什么君子之道,圣人之道,你们说说,是哪个学说更有用?” 这是方醒第一次主动提出方学这个词,朱瞻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他眉间一振,说道:“于国而言,只看实效!” 解缙颓然道:“可老夫看你开的这些课,这些学生出来后,难道他们就能为官?”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方醒摇头道:“当然不能!” 还没等解缙露出得意的神色,方醒断然道:“我曾经给陛下上过奏折,提议我大明的官员,从出仕开始,必须要从下层起步,也就是说,必须先做吏,然后才能慢慢的根据政绩来提升!” “这不可能!” 解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所以不管能不能胜任,也得给他个官做,是吧?”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解缙问道。 解缙愕然不能答,方醒点头暗赞他的不胡搅蛮缠,然后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本身没错,可错就错在说的是儒学,读书一定要做官吗?” “不做官能去做什么?” 解缙自己就是个官迷,不然也不会主动来求朱棣虐。 方醒摇摇食指道:“知行书院出来的学生,你说说他们不做官了,还能去做什么?” 解缙想起自己近期看的那些教材,顿时身体一震,骇然的看着方醒。 “你这是在挖我儒家的根基啊!” 学了方学,哪怕你不去当官,可凭着那些学识依然可以轻松的找到自己的未来。 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乃至于数学、政治、地理……,当学生们学完这些后,任何行业都难不倒他。 而儒学如果不去当官或是教书,那还得重新学习其它知识谋生。 朱瞻基在沉思着:难道儒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就只能当官吗? 可他们能胜任吗? 历史的前车之鉴不远,单纯儒学的官员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正文 第469章 有人偷火枪,解缙悟道 解缙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个小院,由于妻儿还没来,所以让人格外的孤单。 解缙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只不过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失分,所以才倒霉至今。 “谁有用?难道儒学真的没用?” 就这样,一直到午饭时间,解缙依然站在院子里发呆。 聪明人钻牛角尖更不容易出来! “解先生,吃饭吧。” 解缙一醒,看到马苏提着个食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饭。 吃饭时解缙也是有些心不在焉,连菜都只夹面前的炒青菜。 “解先生,老师说了,有用无用,这要看我大明需要什么。” 与时俱进吗? 解缙的脑海里崩的一下清明了,他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的道:“正是如此,学问在于用,物尽其用,无用则衰败……” 马苏把菜往他面前挪了挪,笑道:“老师还说,谁管用不是咱们说了算,而是百姓说了算。” “百姓……” 解缙恍然大悟,他想起方醒曾经说儒家太飘,根子不深,只是靠着科举改变命运的好处在吸引人。 “百姓日用就是学问啊!” 马苏在边上看到解缙的眼睛猛的一亮,然后他饭也不吃了,丢下筷子就往外走。 “德华呢?” 解缙大把年纪了,也不忌讳的进了后院。 一个丫鬟福身道:“解先生,夫人说了,老爷去了聚宝山卫。” “哎!” 解缙遗憾的道:“本想找他说说话,这真是……” 聚宝山军营,方醒带着几名家丁到时正好是午休时间。 “伯爷!” 林群安带着两名千户来迎。 “那人可说了?” “没有,下官想着等伯爷您来了之后再行讯问。” 一行人进了关押房间,就看到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男子被绑在中间的木柱子上。 看到有人来,男子惶急的道:“大人,小的只是错路了……” 方醒回头问道:“这人在窥探什么?” 林群安答道:“当时我部正在操演阵型,这人就想从后面潜入进来。” “不肯说?” 方醒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他想潜入进来,那只有一件事,我部的火器!” 男子的身体一震,抬头就看到了方醒不屑的目光。 “我大明的官方自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取火枪,那么……” 方醒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喝问道:“是瓦剌还是鞑靼人?” “不……是大明人!” 不用动刑,当方醒直指事件的核心时,男子就已经崩溃了。 方醒眯眼看着他问道:“那人会大明话?” “对,大人,他就是大明人,不然怎会说大明话呀……” 男子想到此事的后果就慌神了,只求能免死,所以极为配合。 方醒皱眉道:“那人个子多高?长相如何?哪里的口音?” “矮个子,脸上有肉,横肉,口音……口音就是金陵口音。” 方醒一怔,“个子有多矮?” 男子回忆了一下道:“只到小的下巴这里。” “有趣!” 方醒转身就走,男子以为自己能得到宽大,就喊道:“大人,小的绝无一句谎言,否则天打雷劈……” 可方醒的脚步不停,根本就不搭理这茬。 林群安在后面冷笑道:“敢来窃取我大明的火器,多半就是异族人,你身为大明人,却干这等助纣为虐的事,且等着吧!” “大人,小的冤枉啊……” 方醒站在练兵场的中间,略一思忖,目光深沉的道:“此事不可张扬,何人来问都不许说!” 林群安诧异的问道:“伯爷,这人的背后分明有人,为何不报上去呢?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沈浩口无遮拦的道:“是啊伯爷,咱们应该报给五军都督府,最好是报到陛下那里,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吴跃皱眉道:“伯爷,下官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只有不知道我部底细之人才会贸然潜入……” 方醒看着暂时沉寂的营地,缓缓的道:“此事不许再议,我自有主张。” 林群安几人愕然,送走了方醒后,沈浩纳闷的道:“若不是这些火器都是伯爷的手笔,我还真以为……” 林群安也有些不解,不过他必须要维护方醒的威信,所以就喝道:“伯爷是我们能置喙的吗?都赶紧回去,趁着中午眯一眯,下午继续操练!” 方醒回到家中,看到解缙正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就笑道:“解先生无需争论,咱们只看以后吧。” 解缙起身,正色道:“德华,老夫刚才回去仔细想了想,最后悟了一个道理。” 这位老先生可千万别乱来啊! 方醒急忙摆足谦逊的姿态道:“方醒请闻。” 解缙抚须缓缓的说道:“老夫从你今日的话中,和那些物理化学中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百姓日用才是学问,离了这个,就如同你所说的那般发飘,没有根基。” 呃…… 方醒此刻心中激荡,他躬身道:“解先生一席话,小子谨受教。” 百姓日用皆学问,这好像是后期才有人提出来。 后来有人更激进的说人人皆可为尧舜! 而解缙不过是略一感悟,居然就如醍醐灌顶般的悟出了这个道理,让方醒心服口服。 解缙叹息着,然后看着方醒,目光古怪的道:“你可知他们怕你什么吗?” 说怕不算过分,因为方醒的学生不过就这几十人,和大明学习儒学的千万读书人比起来,那真是宇宙一尘埃。 可这些人就是怕了,用尽各种手段,非要把知行书院给废掉。 方醒纳闷的道:“难道不是怕儒学被冲击吗?哦!还有殿下的因素,他们生怕我把殿下拉到方学这边。” 一旦朱瞻基倾向于方学,那后果谁都不知道。 为了所谓的道统,那些文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搞臭方醒的名声都只是开胃菜,也许*消灭更稳妥些。 方醒想起了朱瞻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红丸案?还是直接勒死……” 方醒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文官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事都干得出来,而且手段更加的隐秘,比特么的太监都阴毒! 也许换一个皇帝会不错呢? “听说你直接用最便宜的纸印了数学,你说他们怕什么?” 方醒被打断了思绪,一怔之后,恍然大悟。 “方学简略不晦涩,如果我直接大量便宜刊印的话,就算是那些学生想着要做官,从而不屑方学,可那些普通老百姓呢?” 解缙叹道:“你这是在挖儒学的根啊!” 只要是识字的人,在拿到带着习题和详细解释的方学课本,那几乎就是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方醒笑了笑,淡淡的道:“儒学这棵大树上面吸附了太多的蚂蟥,既然他们不愿意清除,那我当然要给他们提个醒……谁让我是个好人来着。” 正文 第470章 这就是梁祝化身的蝴蝶啊! 斯波义元最近有些兴奋,特别是找到渠道,能把那些‘白金首饰’运回国内后,他恨不能亲自回去一趟。 租住的院子里,斯波义元在游廊处缓缓的踱步,思索着怎么才能获得家族长辈的欢心,然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上演一出王者归来的戏码。 “南国的春天可真是怡人呐!” 斯波义元伸手在游廊外的桃树枝上轻轻抚摸着,喃喃的道:“樱花七日,短暂而浓烈!奈良的樱花啊!早就化为春泥……” “主公大人,那位兴和伯请您去一趟方家。” 中川雅急匆匆的过来,躬身道:“主公大人,是兴和伯的那位幕僚亲自来请,您必须得马上准备。” “果真?” 斯波义元大喜过望,不等中川雅回答就吩咐道:“赶紧准备礼物,我马上就来。” 中川雅大惊道:“主公大人,这会不会是讹诈我们?” 斯波义元的脚步一停,回头看着自己的智囊微微一叹:“你虽然聪明,可对大明勋戚却是没有我清楚。那位兴和伯若是真要敲诈我们,早就让人上门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赶紧去招待客人!” 看着斯波义元离去的脚步中带着欢喜,中川雅一拍脑门,郁闷的道:“是啊!若是想敲诈,直接利用主公大人去找过纪纲之事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当年胡惟庸的大案中,其中一项罪名就是‘勾结倭寇,密谋造反’。 姑且这是编造的罪名,可有这个名义在,方醒只消把消息透露出去,纪纲绝壁会来灭口。 “那会是什么事呢?难道……” 带着疑问和不安,斯波义元精神抖擞的来到了方家。 “站住!” 小刀在门口拦住了斯波义元,中川雅知道是要干什么,就说道:“都是朋友,难道还不能通融吗?” 小刀摇摇头,嬉笑道:“抱歉,我家老爷当年被行刺之后,夫人就发话了,对陌生人必须要戒备。” 方五就在边上双手抱胸的看着,目光不时扫过在门外的两名侍卫。 斯波义元的侍卫已经离奇的愤怒了,上次来被搜身还情有可原,可大家都是合作伙伴了,还这么搞。 看到这两名侍卫怒目贲张,方五淡淡的道:“若是觉得麻烦,尽可回去,我家老爷想必不会在意。” 方醒会不在意吗? 经过打听,得知方醒为人‘宽宏大量’的斯波义元怎敢掉头就走。他回身呵斥了几声,然后乖乖的举起双手,任由小刀近乎于戏耍的搜身。 “闪开!” 刚搜完身,方五突然喊了一声,吓得斯波义元赶紧闪到了边上,然后只觉得身边一阵微风,就看到了铃铛。 铃铛冲进大门,一个急刹后,掉头看着斯波义元几人,那狗眉深深皱起,显然有些疑问。 方五赶紧劝道:“铃铛,这是老爷的客人。” 铃铛警告性的低声咆哮着,然后转身一溜烟就消失了。 尼玛!我们连狗都不如吗? 看到方五对待铃铛这般亲切,斯波义元几人的心中悲愤莫名。 小刀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他不屑的道:“铃铛在内院排行第四,那是谁都能比的吗?走吧。” 斯波义元当然没有资格进内院,只是在外书房那里得到了大明兴和伯的接待。 “嘘!” 当他们到了书房外面时,正好看到方醒在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木箱子在台阶下研究。 方醒聚精会神的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回身一看,就笑道:“哦!是义元啊!抱歉,我这正伺候着着些金贵的东西,稍等啊!” “义元惶恐,伯爷请便。” 斯波义元不知道方醒叫自己来干嘛,只得赔笑着说道。 方醒把木箱子的正面转向光线处,贪婪的从钻出来的小孔中往里看。 “啧啧啧!知道这是什么吗?” 方醒偏头,得意的问道。 斯波义元堆笑道:“伯爷的东西,肯定是珍贵无比。” 想起在住处携带着白金首饰,准备出发的侍卫,斯波义元的心中火热,恨不能明天就能把这些宝贝送到家中长辈的手中。 我要成为斯波家族的当家人! 就在斯波义元的胸中奔涌着热血的时候,方醒招招手,等他凑过来后,把木孔让给他。 “你看看,这种蛹看着丑陋,可它却能孵化出最美的蝴蝶,听说过梁祝吗?” 斯波义元来到大明才几年,四书五经都没学完,哪里知道这些典故,只得满面通红的摇头。 方醒干咳一声,肃然道:“东晋时期,山伯母梦日入怀,整整十二个月才生下了梁山伯……” “及长,道左遇一男祝贞,两人意气相投……” 渐渐的,方醒的声音带上了感情:“两人后来分开后,梁山伯去拜访,才知道那祝贞居然是上虞祝家的九娘英台……” 这个典故好啊! 不但是斯波义元听入了迷,连方五和小刀都觉得这个事太有转折性了,也太浪漫了。 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吧?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斯波义元如是想。 可方醒摇摇头,沉重的说道:“梁山伯回家就向父母禀告,然后去提亲,可惜……祝家九娘已然许人。” “哎!” “哎!” 斯波义元和方五三人都齐齐的叹息着,觉得老天爷的安排太过偏差,有"qing ren"不能终成眷属,真是人生憾事。 “山伯后来被举荐为官,可惜一病不起,临去前,他吩咐把自己埋于清道山的江边……” “恰好祝家九娘嫁人坐船路过,九娘命绕道此地,蓦地风浪大作,一船惊骇,问船家,才知梁山伯埋于左近……” 斯波义元好歹在大明几年了,闻言就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怜从此两人就这般阴阳相隔了。” 方醒继续说道:“九娘闻知亲去祭奠,恸哭长泣……那冢突然裂开了一道大缝,祝家九娘奋而跃下,从人大惊,可裂缝随即并拢,恍如新冢。” 斯波义元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居然不知道这等悱恻缠绵的往事。 “老爷,那祝家真是的,就该退了那门亲事,让梁山伯与九娘在一起。” 小刀的眼睛有些发红,话里更是视世俗若无物。 方醒指指木箱子,说道:“后来报官打开坟冢,可惜有巨蛇护卫,不得已只能放弃……可坟冢合上之前,两只蝴蝶翩翩飞了出来,就在坟头缠绕飞舞……” “以身化蝶?” 斯波义元觉得自己的脊背一寒,感动的不行。 “是啊!” 方醒揉揉眼睛,然后指着箱子说道:“这里面的就是那种蝴蝶,初时羽化不打眼,可只要放于芦苇或是稻田里,则半月一个样,成双成对,翩翩舞动。” 说着方醒拿过一本书,打开后,里面夹着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确实是美轮美奂。 “伯爷,此等坚贞之物,可否让与义元几对呢?” 倭国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等缠绵凄凉的故事,若是养几对这种蝴蝶,再把故事交代清楚,想必能赢得家中长辈们的欢心吧。 正文 第471章 明倭世代友好 斯波义元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方醒的脸上全是愤怒。 . 深呼吸几次后,方醒才缓过来:“此物我前年得了一对,好容易养出了三十多对,罢了,送你五对。” 斯波义元还没来得及惊喜,方醒就不甘的道:“此物耗费我许多精力,哎!” “伯爷放心,义元的人马上就回斯波家,回来时当会带些特产,以感谢伯爷。”斯波义元在特产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方醒满脸不舍之色,然后亲自从箱子里分出五对蛹来,叫人找来小箱子装上,叮嘱道:“最好是在芦苇中养,你想想,芦苇花开时,一对对蝴蝶飞舞其上,想想都让人心生缠绵之意啊!” 斯波义元也是向往不已,而且斯波家的长辈此时正是落寞的时候,养些有来历的蝴蝶,说不定能讨得他们的欢心也不一定。 等斯波义元小心翼翼的接过箱子时,方醒才恍然大悟的道:“都忘了叫你来的事了。” 斯波义元的心中一颤,就听方醒说道:“有人禀告于我,说是有倭国人欲行秘事……” 斯波义元的腿一软,然后面不改色的道:“伯爷,义元绝无此心,若不是大明,义元如何能学到这些学问?断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举。” 方醒打了个哈哈,目光一转,淡淡的道:“那最好,时间不早了,我也不留你,赶紧回吧。” 斯波义元带着满背的冷汗走了,方醒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外,才说道:“出来吧。” 随着话音,朱瞻基和贾全从书房里走出来。 朱瞻基一出来就问道:“德华兄,你那个蛹有何用?” 方醒把原先的木箱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然后笑道:“一共就五对,全送给他了,这也算是我给倭国友人的一份礼物吧。” 连贾全都忍不住想问问方醒的话哪一句是真。 在场的人谁都不相信方醒会对倭国人民抱着深情厚谊,如果是这般的话,台州府海边的那几个大京观当然会表示不服。 看到朱瞻基一脸的不信,方醒就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些蛹会变成飞蛾,而不是漂亮的蝴蝶。” “飞蛾?” 朱瞻基好歹也被方醒教过许多东西,闻言就讶然道:“德华兄,飞蛾有什么用处?” 方醒能辛辛苦苦的布局引得斯波义元上钩,就说明那个蛹很重要。 方醒露齿一笑,阳光照射下,那白生生的牙齿反射出一道光芒。 可贾全却觉得这道光芒代表着恶意! 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飞蛾嘛,不过是吃点嫩芯罢了。” 方醒想起那些飞蛾以后的变化,不禁悠然神往的道:“然后会产卵,很多的卵……” 方醒事先测试过,本来很短的蛹期,结果不知道是什么作用,居然像是冬眠般的一直延续下去,大概会有三四个月。 “你这边能安排人吗?” 方醒有些担心会出纰漏,就说道:“安排两个人跟着去,看看斯波义元是否让人带着那五对蛹回去了,一直跟,直到他们的人上了去倭国的船。” 朱瞻基有些懵逼的问道:“德华兄,那飞蛾究竟是何物?” 方醒想想后,干脆吐实:“那飞蛾一出来就会交配,然后产卵,那些卵……孵化后……它们最喜水稻,还有一个小名……”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朱瞻基熟悉的微笑,很邪恶的微笑:“叫做钻心虫。” “我让斯波义元把蛹放在芦苇里养,可这人功利心强,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直接放置在稻田里,到时候……你说这些虫子会钻什么心?” 朱瞻基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他打了个寒颤,冲着贾全喊道:“快去!一路盯着,若是发现少了一只蛹,那你就提头来见!” 贾全一个激灵,连应命的回答都没有,撒腿就往外跑。 “快!都上马!” 一阵慌乱后,外面清静了。 方醒讪讪的道:“没有那么夸张,掉一只问题不大,毕竟这些飞蛾不能自己那个啥自己吧!” 朱瞻基闭上眼睛,哭笑不得的道:“德华兄,你要早说,我可以安排人去放到倭国啊!” 方醒一脸无辜的道:“我哪知道你有这种渠道!再说了,本来我是想等明年再动手的,可这斯波义元居然派人潜入营中偷火枪,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偷枪?” 朱瞻基勃然大怒,“果然是狼子野心,德华兄,那还等什么?等他们的人出发之后,马上动手!” “慌什么!” 方醒皱眉看着朱瞻基,不满的道:“你还是沉不住气!枪没丢,而斯波义元是布局倭国的一枚重要棋子,棋子若是闹腾,那警告一下就够了。” 朱瞻基冷静下来后,就问了方醒的布局是什么意思。 方醒简略的交代了一下:“斯波家在倭国实力不俗,原先是幕府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后来掺和到了一起叛乱中,目前被足利义持搁置了。这样的家族,野心不小,那么只要我们能连上线,你说说,该怎么办?” 朱瞻基略一思忖就道:“先利用斯波义元和斯波家搭上关系,然后许诺帮助他家夺取幕府控制权,事后甚至封为倭国国王也不是问题,然后嘛……” 两人相对一笑,至于对异族许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费些口舌而已,惠而不费。 最后朱瞻基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德华兄,这种东西传播快吗?” 方醒呵呵道:“那是飞蛾啊!能飞的,所以你说呢?” 这边在说着害虫,而波斯义元已经是面如寒冰。 “我不是说暂时别动手吗?谁叫去的?” 中川雅在车边已经是大汗淋漓,他低声道:“主公大人,属下上次提过此事,咱们的人不是马上要回去吗,所以就想偷一支火枪出来带回去,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你以为能带出金陵城吗?蠢货!” 斯波义元压低声音骂道:“那些火枪都是大明的利器,只有聚宝山卫装备,若是丢一支,你我就等着被追杀吧!” 中川雅急忙谢罪,“主公大人,是属下考虑不周,可那方醒是怎么发现的?属下敢担保,派去的人说话和金陵人完全一样。” “他们的个子太矮了!” 方家,方醒笑眯眯的道:“我大明人中很难找到那么矮的,三寸钉还差不多。” 朱瞻基赞同道:“偷枪只能是异族人的主意,可除去瓦剌和鞑靼之外,也只有倭国人符合这个条件。” 这种事情肯定是中间的环节越少越好,不然会被人顺藤摸瓜,所以方醒才断定是倭国人干的。 也只有他们的身高相符,而且金陵话说的那么标准。 正文 第472章 后果惊人,孔曰成仁 “德华兄,下次再有这等布局,还请先告知小弟才是。” 朱瞻基临走前有些不大放心,他知道方醒能坑倭国人的飞蛾,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飞蛾。 “走你的吧。” 方醒有些囧,也有些后怕,然后叮嘱道:“等倭国爆发饥荒之后,切记不许倭国人上岸。” 虽然搞不清楚那些幼虫或是飞蛾能不能在船上存活几个月,但方醒觉得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坑到了自己。 朱瞻基倒吸了一口凉气,气急败坏的道:“德华兄,这种事谁能担保!幸亏这几年没有贡船啊!” 自从大明发现那些倭国人争前恐后来进贡,只是为了占便宜后,朱棣就限定了进贡的时间和次数,甚至连人数都有规定。 这事已经瞒不住了,方醒也不敢瞒,于是就主动上了份奏折,把事情的来由告诉了朱棣。 啥米? 当朱棣看到这份奏折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什么蛹果真这般厉害?” 放下奏折,朱棣把婉婉送的老花镜摘下来,心中迅速评估着后果。 此时殿内只有两祖孙在,连大太监都被赶了出去。 朱瞻基皱眉道:“兴和伯说此物传播不慢,若是成功,几年的功夫,倭国怕是要闹灾荒了。” “倭国内部本就是争斗激烈,若是闹饥荒,目前的平静肯定会被打破。” 南北朝的纷争虽然暂时以北朝的胜利而告终,可南朝的余孽依然存在,而且北朝的足利幕府内部同样是矛盾重重。 当这些矛盾被缺粮引爆时,倭国的大地上又将会烽烟四起,饿殍遍地…… 啧! 朱棣庆幸没有外人在,他头痛的道:“此物方德华从何而来?” 朱瞻基一脸的便秘表情:“兴和伯说这是他在聚宝山上寻到的异种,经过什么杂交,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杂交? 朱棣一脸的懵逼,朱瞻基急忙解释了杂交的含义。 “……就和骡子一般。” 朱瞻基窘迫的解释着。 骡子就是马和驴的杂交。 朱棣皱眉道:“可朕记得骡是无法生养的吧……” 马和驴杂交出来的骡子,大多生育能力薄弱,也就是说,骡子基本上不具备生育后代的能力。 可这杂交出来的飞蛾咋就能生了呢?而且还很能生! 朱瞻基也是一脸的茫然,两祖孙想到那个后果,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是方醒这厮把这种飞蛾放到大明的国内会怎么样? 朱瞻基呐呐的道:“皇爷爷放心,兴和伯不会……” 朱棣当然知道,而且方醒主动上奏折,就说明心底无私。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朱棣冷哼道:“若不是他为了那女子愤而杀人,朕今日就得收拾他!” 方醒表现出来的民族感情,这才是朱棣放心的原因。 能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去甘冒风险的勋戚,不是沽名钓誉,那就是二愣子,凭着本性处事的人。 沽名钓誉嘛…… 朱棣想到了徐家,也是他的先皇后家。 办书院?这是嫌弃朕给恩宠还不够多吗? 一门二国公,这在大明是何等的恩宠,而且太子也是徐家的外甥,徐家还有什么担忧的? 而方醒则不同,首先他没有根基,唯一的姻亲张家。可由于张淑慧是庶女,当年是破家而出,两家的关系至今依然是不温不火的。 知行书院招生被人抵制和挖墙脚的事朱棣洞若观火,心中对方醒的应对极为满意。 平衡! 朱棣不管其它,他要的只是平衡! 文官集团的试探让他有些恼火,而方醒的出现正当其时。作为一根搅屎棍……哦不!作为一个搅局者,方醒的出现不但吸引了火力,而且还分裂了文官内部。 至于解缙,朱棣冷哼一声道:“听说解缙每日教书乐不思蜀?” 朱瞻基苦笑道:“解先生的妻儿不在,每日不做事就……” 老解被关在诏狱中已经好多年了,素了许久,结果放出来还是孤身一人,要是没有寄托的话,估摸着迟早得疯。 “听说知行书院昨日差点又跑了一个学生?” 朱棣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高兴,又像是忌惮。 朱瞻基点头道:“那学生归家后,有人尾随其后,许以优渥的条件,若不是开课那日孙儿去露了一面,估摸着那学生的家人就动心了。” 朱棣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神色轻蔑:“手段太龌龊!” 朱瞻基皱眉道:“皇爷爷,孙儿只是担心后续……” …… 聚宝门外,一群读书人正群情激昂的聚集在一起。 领头的叫做刘明,他站在最前方,面对一百多人的同伴喊道:“各位同学,近日有家书院开课。书院是好事,可教授的却是杂学,知道那家书院教授儒学的时间吗?” 不等人回答,刘明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脸震惊的道:“两成!只有两成啊!” 什么? 这些学生来历复杂,在其中串联的只是五六人而已。 可不管怎样,儒学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儒家就是他们的最大靠山。 在独尊儒术那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儒学丢在了一边。 一时间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 刘明看到气氛起来了,就喊道:“那人是大明的兴和伯,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咱们是大明的读书人,怎可愧对前辈……” “对!我辈读书人,就当肩挑大任,死尚不惧,有何惧之!同去!” “同去同去,咱们把那伯府砸了,看他还敢不敢亵渎我名教!” “好!且等小弟进城买些农具,咱们砸了那狗屁的学院,砸了那亵渎我名教的伯府!” 一个学生满面潮红的振臂高呼着,然后转身就准备真去买农具,看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刘明心中一喜,急忙喊道:“那位朋友留步!” 那人不解的回头,刘明诚恳的道:“我等做事当有礼有节,若是打砸,岂不是辜负了圣人的教诲?” 转过视线,刘明不屑的瞥了在城门口注视着这边的几名军士一眼,说道:“有礼有节,他行他的邪路,那是自作孽!可那些被他蒙蔽的学生却是无辜的,我等当晓以大义,耐心劝导,所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诸位,今日就让我等去拨乱反正吧!” “出发!” 守门的军士看着这群浩浩荡荡的学生朝着聚宝山而去,不禁面面相觑。 “大人,可要去禀告?” “呃……这是神仙打架,咱们凡人还是别掺和的好。” 正文 第473章 你咋不上天呢 “梆梆梆梆……” 朱芳的工坊里,几个工匠正敲打着才从模子里出来的细钢棍,把尾部扩大的圆锥体检查一下,递给了下一道工序。 而朱芳正在做板牙。 方醒提供的高强度丝锥缓缓的转透了圆盘状的板牙中间,周围的排屑孔早就完工。 反复钻透几次后,朱芳检查了一遍,满意的在板牙的外圈锉了两个半圆。 细钢棍被夹在虎钳上,朱芳用锉刀把前段锉出一个锥度,然后用板牙套上,轻松的向右旋转着。 最后就是在尾部用锯弓拉出一条直沟,这颗沉头螺丝就做好了。 方醒接过沉头螺丝,用它固定住了燧装置,试了几次后,满意的道:“很稳固,而且枪身的重量也减轻了不少,这有利于我军的持久作战。” 朱芳摇头道:“老爷,小的总是觉得配方有问题,所以出来的钢水不稳定,不然还可以在韧性上再进一步。” 方醒安慰道:“莫急,小批量慢慢的试验,就算是出来的钢差些,咱们也可以卖给别人,亏不了多少。” 朱芳轻轻一叹,忍住眼泪,回头喊道:“都快些,咱们尽快把营中的火枪都给换完。” 原先的燧枪由于材料的原因怕炸膛,所以壁管做的很厚。 现在钢材有进步,经过多次测试后,安全性能有保证,所以方醒今天就是来验收的。 “嘭……” 把新式火枪夹在虎钳上,然后装药,用一根绳子拉住扳机,等人离远后拉动。 连续试了多枪,等枪管烫的不行后冷却,然后再次测试,最后还测试了最大装药量。 “很好!” 方醒满意的接过炸膛的火枪,刚才的装药量差不多有两倍多,而且是在长时间射击后的测试,所以他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至于后膛枪,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光是一个金属弹壳的生产就足够他犯晕了。 不过有了定装弹后,方醒部的火力密度已经能满足此时的战争要求。 除去对人数太少有些不满之外,方醒已经再无他求。 方醒憧憬了一下几万人的火枪阵列后,叹息着回家。 “老爷,书院外面有好多人在围着……” “多少人?” 方醒轻叹一声,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这应该就是开胃菜吧! “都别进来啊!我家老爷可是说了,这里是私人地方,进来打死都白搭!” 方五拍拍刀鞘,警告着前方的人群。 由于围墙才刚开始建造,所以整个书院四处漏风。 刘明躲在人群中喊道:“我辈读书人哪里不能去?若是考中了进士,那是连皇宫都去得,难道一家书院比皇宫还难进吗?” “那你们进来试试看?” 小刀笑嘻嘻的摸着刀柄,好像是在开玩笑。 可在边上有些懵的袁达却知道这不是玩笑,因为他刚才亲眼看到小刀一脚把一个冲进来的读书人给踢飞了出去,那人现在还躺着呢。 一百多人,看着乌压压的一片,可却对小刀有些忌惮,几次涌上来后又退了回去。 “老爷来了!” 方醒是来了,怒气冲天。 他跳下马来,看着这些兴奋莫名的读书人,淡淡的道:“本人方醒,你等为何在此?” 唰! 那些读书人一听这人是方醒,想起他的‘赫赫战绩’,不禁都集体退了几步,让刘明的心中大急。 “兴和伯,你轻我名教,诱人邪路,难道你就不怕万夫所指吗?” 刘明还是顶了上来,他正义凛然的喝问道。 咦!这人咋滴和我的路数有些像呢? “你何人?” 方醒还是淡淡的,完全视这些人为无物。 刘明的眼珠子转动着,最后害怕被方醒调查报复,所以只得吐实道:“学生刘明,顺天府举人。” “北平府?”方醒失笑道:“那就是来参加春闱的吧?” “正是!” 想起方醒不能参加科举,刘明就得意的道:“学生近日听闻兴和伯这里兴办杂学,敢问伯爷,这是要和我大明的千万儒生决裂吗?” 方醒看看那些神色有些担心,可却跃跃欲试的读书人,摇摇头道:“别逗了,你们代表不了千千万万的儒生,至于杂学,难道春秋时儒学就是显学了吗?” 如果今天来的只是几个人,方醒绝不会说什么道理,直接打出去就是。 可方醒觉得自己应该争取一下,让这些学生们知道道理不能这么说。 当这些来金陵参加春闱的学生们各自归去后,就是方学的最佳宣传员。 笑了笑后,方醒大声的说道:“在前汉,儒学成功从多家学说中脱颖而出,成为显学,可大家想过没有,在儒学成功之后,那些杂学呢?它们到哪去了?” 能到哪去?全都被儒家给打压了! “今日我不论学问的长短,只问一句。” 方醒轻蔑的道:“难道儒家就能包治百病吗?若是能,那为何前朝崩塌,汉人惨遭杀戮。那个时候的儒家在哪?” 这个问题让人深思,刘明马上就喊道:“那是朝中有奸臣!前宋之乱,先是蔡京!” “蔡京?” 方醒不屑的道:“蔡京难道不是儒生吗?那熙宁三年进士及第的是谁?” 刘明辩驳道:“此贼狡黠,万中无一也!如何能以偏概全!” 这种辩论的手法方醒根本不屑于搭理,他看着这些学生道:“当今我大明正是蒸蒸日上之时,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才是盛世之兆。” “从汉到前宋,儒学高高在上,若有些杂学出现,很快就被打压。我想问问,你们在害怕什么?” 方醒怒喝道:“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凭什么别的学问就是邪门歪道!凭什么?难道你儒家就无所不能?那你们咋不上天呢?” “那兴和伯您能让人上天吗?” 刘明阴测测的问道,很是得意。 “那有何难!” 方醒丢下这句话后,继续自己的宣传。 “若是儒家无所不能,那你们还要医馆做什么?还要农户作甚?还要工匠干什么?全都赶走,因为他们都是杂学!” 医学、农学、工学…… 方醒冷笑道:“你等且去,此后只管抱着四书五经过日子!” 这话有些恶毒和挤兑,可偏偏这些人都是儒学的精英,所以就有人说道:“那些如何算得上学问,兴和伯别把我等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觉得他们低贱是吧?你祖上也许就是农民!” 在经过蒙元的杀戮之后,实际上大明接手的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世家。 方醒这话刺激的这些学生都义愤不已,可回头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一时间大部分人都为之哑然。 “至于说上天……” 方醒笑了笑:“若是真上了呢?” 正文 第474章 我欲升天 春闱在即,可金陵城中最新,最热门的新闻却不是春闱,而是关于一个赌注。 “听说那个举人誓,只要兴和伯能把人送上到一百丈的天上,那他就自求去除功名!” “一百丈?我的老天爷啊!那不是和神仙似的手段吗?兴和伯赌了什么?” “兴和伯答应了,说是若不能把人送上天,那他就把书院给关了,从此不谈文事。” “……” 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金陵城中的文人大多都是幸灾乐祸。 可等有人刻意的把方醒在开学时说的那些话传出来时,一部分文人沉默了。 “知行合一……果然玄妙啊!” “弟子规?我看看……果真是开蒙之佳作啊!” “……” “他果真这般说?” “老爷,这赌局已经多人证实了,那天方醒亲口说的赌注!” “哈哈哈哈!果然是自作孽啊!还想上天?本官看他就准备入地吧!” “何时揭晓?” “老爷,三天后,就在春闱的前一天。” “那正好,本官到时候找个理由去看看。” 连朱棣在听闻这个赌局后,也觉得方醒是疯了。 “那竖子想干什么?” 朱棣觉得方醒拿自己的封赏作为赌注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朱瞻基才刚听到消息,所以也是茫然的道:“兴和伯也许是一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吧。” 朱棣冷哼道:“大言不惭,若是输了,别怪朕……” 而方醒仿佛没有感受到压力,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后,就叫来了朱芳。 “伯爷,这么多的棉布,可小的不会做衣服啊!” 托朱元璋的福气,大明很早就开始棉花的大面积种植了,所以棉布并不是什么稀罕货。 可方醒的这个棉布却不是本土货。 方醒递给朱芳一张简单的图纸,一个大气囊,下面吊着一个吊篮。 “找些桐油来,然后按照这个图纸,用棉布做成这种大气囊,至于吊篮,用竹子吧,下落时能缓冲。” 朱芳看着那标注的大尺寸,不禁问道:“伯爷,您做这个干啥呢?” 方醒扶着腰道:“看到边上的那个东西了吗?活塞,还有瓶子,都给我做好了。” 朱芳看着图纸的下方还有一个炉子,以及连接的脚踏式的的风箱,就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些东西。 “老爷,您不会是想用这个上天吧?” “不行吗?” 这个可是方醒绞尽脑汁,加上依稀的记忆才弄出来的方案,而且他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等朱瞻基急匆匆的赶来时,就看到方醒在指挥人缝制棉布,还叫人在边上盯着检查。 而解缙居然也在,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图纸,不时问几个问题。 “德华,难道加热你说的空气真的能升空吗?” “当然能啊!” 方醒正准备给解缙科普一下空气的密度和浮力的关系,可转身就看到了朱瞻基。 “你怎么来了?” 朱瞻基没回答,他走过去看着图纸,顿时方醒教过的东西就从脑海里钻了出来,他不禁脱口道:“德华兄,这就是物理里关于空气浮力的关系吗?” 方醒意外的道:“不错,你居然还记得,那想必还记得空气加热后会膨胀吧?” 朱瞻基恍然大悟道:“德华兄,那你是想让空气膨胀起来,然后浮力增加是吧?” 方醒还没反应过来,可解缙却已经呆滞了。 尼玛太孙连这个都懂,妥妥的已经被方醒给教成了方学啊! “对,正是如此。” 方醒指着已经缝制出一些轮廓的气囊道:“你看看,气囊那么大,在口子那里直接加热空气,人站在吊篮里面,你说会生什么?” “会飞起来!” 朱瞻基的眼睛亮,出于对方醒的信任,来之前的担心都消失了。 …… 没用三天,过了一天后,方醒就在聚宝门的门口贴了张告示,说是提前一天开始。 于是聚宝门外的地方都成了抢手货,只是城墙上的风水宝地,那是有地位的人才能占到一个位置。 而方醒此时正接受着妻妾的眼泪攻击,全无还手之力。 “我不上了还不行吗?” 张淑慧松开方醒的右手臂,小白松开他的左手臂,还打了个嗝,泪眼蒙蒙的道:“少爷,您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方醒答应的同时,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张淑慧可不是这般好忽悠的,她擦去眼泪,叫来了辛老七,吩咐道:“你家老爷可是答应不上那个什么气球,若是他反悔,你知道怎么做吗?” 辛老七耿直的道:“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看好老爷,若是他想上去,小的一定会把他给拉下来。” 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方醒腹诽着,然后和妻妾告别,随着一辆特制的大平板车出。 “山长,我们也要去。” 才上了一节课的学生们都冲出来了,方醒正诧异为什么教授们没管。 “德华,我们也一起去!” 解缙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头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看着有些老来俏的味道。 “山长,在下也想亲眼目睹这个神迹。” 田秀才郑重的躬身道,在他看来,方醒成功就是神迹。而就算是失败了,可就冲着这份敢于尝试的精神,他田秀才就心服口服。 方醒的目光一扫,笑道:“那好,今日咱们知行书院就算是集体亮相了!” 等到了大道上时,两边都挤满了人,看到方醒后,就开始热闹起来。 “兴和伯,今日可真的能上天吗?” 方醒含笑不答,前方自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让书院的一干人和平板车得以通过。 聚宝门的城墙上,朱高炽坐在正中间,身边就是站着的朱瞻基,而婉婉在嬷嬷们的护持下在看着方家庄的方向,急得不行。 作为朱棣派来的代表,胡广和杨荣排在了朱高炽的边上。 杨荣有些坐不住,不时的起身到城墙的垛口处看看,回身就看到胡广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品茶。 “胡大人,兴和伯好歹也是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吧,难道就不能停止这个荒谬的赌局吗?” 胡广把茶杯放下,垂眸道:“男儿一诺,兴和伯不是最重承诺吗?这就是求仁得仁了,我等只能是惜之而已。” 杨荣的眼皮子在狂跳着,他觉得不是个好兆头,就再次转身,准备看看方醒来了没有。 “方醒来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婉婉不知忧愁的跑回来,看到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后,就躲在了朱高炽的身边。 朱高炽微微一笑道:“你大哥呢?” 婉婉噘嘴道:“大哥在下面,说是要看着那个气球升天呢!” “升天吗?” 朱高炽看着那些纷纷附在墙垛边的权贵们,叹道:“咱们也去看看吧,看看怎么上天。” 正文 第475章 要与太阳肩并肩(提前码完,爵士想喝点酒放松一下神经。) “今日我等赢定了!” 刘明带着那天的伙伴们一起站在聚宝门外,看到方醒骑马当先过来,他得意的道:“上天?这兴和伯我看也是个莽夫,被我挑逗了几句居然就上当了,哈哈哈哈!” 低笑之后,刘明就大步迎上去,准备在大家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儒雅一面。 方醒下马,然后交代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腾出地方来,就看到刘明过来了。 刘明躬身,朗声道:“伯爷,那日学生冒昧,回到客栈就后悔了,只是伯府学生进不去,所以一直忐忑不安。” 这人身材高大,虽然不算俊朗,可却自有一番气度在里面,倒是赢得了围观百姓的夸赞。 “伯爷,学生甘愿认输,今日就此作罢,可好?” 此话一出,顿时刘明的形象就高大了许多。 “这人不错啊!有君子之风!” “上天哪有这般容易的,不然张天师怎么不上天,可见这书生胸襟宽阔!” “相比之下,兴和伯却是莽撞了啊!看来武勋果然是冲动。” “……” 方醒刚看到朱瞻基从城门里出来,听到这些议论,他猛地盯着刘明,喝道:“别在方某的面前耍这等小心眼,你还不配!” 这话好似把刘明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可围观的人中有聪明的就分析道:“这书生坏得很,若是兴和伯心中忐忑,觉得自己会输,怎会拦着他不让进门,而且他当着咱们的面说这些话,就是把兴和伯逼入绝境,退都退不得啊!” 聪明人当然不止一个,很快又有人醒悟了,“这人真毒,借着兴和伯来抬高自己,一箭双雕啊!” 这等小把戏当然瞒不过那些究竟宦海的文官,城墙上,杨荣不屑的道:“兴和伯果然没说错,都是些耍嘴皮子厉害的家伙!” 胡广站在城墙边上,淡淡的道:“这是兵法,虚虚实实,,攻心为上嘛!” 朱高炽听到了这话,只是拍打着城砖,眼中无喜无悲。 朱瞻基亲自来主持,自然没人敢不给面子,所以下面很快就清空了。 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奋力的把那个布堆搬下来,然后配合着朱芳组装。 “这是什么?” 看到那个大布囊在飞快的成型,围观人都不禁心生疑惑。 胡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然后稍微离朱高炽远了些。 炉子安装完毕,炭火烧好,边上还堆着一堆木炭,这是备用燃料。 而最关键的就是那个大型喷枪,朱芳亲自打造出来的。 方醒走过去,看到炭火已经燃的很旺了,就说道:“开始吧。” 于是大家就看到小刀在拼命的踩着那个风箱,炭火的火苗都蹿得老高,正好冲进了被挪过来的布囊口子里。 布囊慢慢的膨胀起来,度不快,却不会停止。 马苏等人都站在边上,帮着挪动布囊。 解缙气喘吁吁的帮了几下,就捶打着腰道:“老了,老了,德华,要不还是直接喷吧。” 方醒摇摇头:“不急,这个只是应急的,若是炭火不够,才用得上。” 李茂芳此时才被人扶着上了城墙,他走路时撇开双腿的模样让看到的人都转过头去,极力在忍笑。 许久不见,李茂芳的皮肤看着白了不少,只是神色有些凶厉,谁敢看过来,他就直接瞪回去。 纪纲也看到了李茂芳,他有些烦,心中祈祷这个家伙别到自己这边来。 可李茂芳觉得大家都在嘲笑他,于是连那些狐朋狗友都不去找,直接找上了纪纲。 “纪大人。” 李茂芳的嘴唇有些红,看着就像是女子涂抹了胭脂的那种色彩,让纪纲的肚子里翻涌了一下。 “纪大人,这可是你布的局?” 李茂芳一张嘴,阴森森的让人觉得天气陡然转冷。 “没有的事,若是本官,那肯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纪纲呆的地方周围都是空荡荡的,所以两人说话倒也不必避讳谁。 “那会是谁?” 不过不管是谁,李茂芳都觉得是件好事,最好让方醒被削爵。 “姓方的,今日之后,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自从郑亨被削爵,躺在家中等死后,武安伯府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武安伯夫人在几个丫鬟婆子的包围下,站在离朱高炽老远的城墙边上,正恨恨的看着方醒。 转过身,武安伯夫人问道:“你可是去国子监和工部问过了?” 她身后的正是伯府的二管家,也是她的亲信。 “夫人,国子监和工部的人都说了,自古就没有能上天的人,这兴和伯必败。” “好!那我今日就等着看好戏了!” 而在下面,此时的布囊已经开始鼓起来了,而且囊身有些往上浮起来的趋势。 “要起来啦!父亲,您快看呀!” 婉婉还不知道赌局的事,以为是方醒弄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朱高炽点点头,心中多了几分希望。 “绳子赶紧绑好!” 朱芳感觉到了力量,赶紧招呼人把那根系在布囊上的短绳给绑在一块刚运来的大石头上。 木炭已经换过一次了,渐渐的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布囊膨胀起来,逐渐的开始倾斜着浮起。 “天呐!难道兴和伯就是要用这个布囊把人送上去吗?” “可这个布囊怎么就能飘起来的呢?” “难道是神仙手段?” 等布囊完全被扶正后,刘明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别慌,这东西就算是能浮起来,可它不是还没飞吗!怕什么!” 这边刚有人安慰刘明,可眼力好的已经开始喊起来了。 “那绳子绷紧了!” 绳子绷紧代表着什么? “这不是和那个天灯一样的道理吗?” 天灯就是孔明灯,不过马上就有人反驳道:“天灯最多能带一封信,可今天是要带人啊!” 胡广的双拳握紧,居高临下的盯住了方醒。 “老爷,还是小的去吧。” 辛老七挡在气囊的前面,看那样子是不肯妥协。 “你记得住那些操控的方法吗?” “记……不住,要是不行,小的就跳下来。” 辛老七还是不肯让步的,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家老爷我是文曲星下凡,这第一次上天的机会,责无旁贷!” 辛老七诺诺不语,赶来的朱瞻基也有些疑虑,可方醒却推开了辛老七,跨进了竹篮中,一脸兴奋的哼唱着。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世界等着我去改变,想做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在这里我都能实现……砍绳子!”方醒激动的喊道。 我想看看,我想上去看看,看看在大明的天空中,是否也能任我翱翔! 辛老七犹豫不决,小刀却猛的一刀斩断了那条短绳,顿时布囊就摇摇晃晃的开始…… “哦!天呐!它真的开始起来了!” 一根事先计算好长度的绳子一头连着热气球,一头被绑在大石头上。 大明的第一次飞天之旅,开始了…… 正文 第476章 一百零三丈的神迹 当看到热气球摇摇晃晃的脱离了地面时,胡广的身体猛的颤抖着。 他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正准备拿出望远镜看看,可那边的婉婉却开始欢呼雀跃了。 “父亲,真的飞起来了!方醒上天了!” 朱高炽瞥了胡广一眼,然后笑道:“婉婉别跳,小心摔了。” 风箱鼓动着炭火在猛烈的燃烧着,那热气球缓缓的开始稳定上升。 “绳子是一百丈有余,你可要量一下吗?” 马苏在震撼之余,马上就问刘明。 刘明呆滞的把视线转到马苏的身上,摇摇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它会摔下来的,方醒一定会摔死的…..” 所有人都扬起脖子,呆呆的看着那渐渐升高的热气球。 而皇宫中的朱棣也是站在了高处,令人拿着望远镜冲着聚宝门那边看。 “陛下……” 大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煞白着脸禀报道:“陛下,兴和伯坐着那个布囊已经飞起来了!” 朱棣的身体一震,然后拿过望远镜,定定的看着那边。 而知行书院的师生们都在震惊之后,倍感骄傲,这段时间的迷茫荡然无存。 这就是我们要学习的知识啊! 儒学有这些吗? 没有! 田秀才用手遮在眉上,看着那热气球,只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神迹啊! “解先生,真的……飞起来了!” 朱瞻基虽然相信方醒,可当看到热气球真的升空后,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击中了他。 从方醒教授他方学以来,各方面的压力让他几次想放弃,重归儒学的怀抱。 而这些压力他从未告诉过方醒! 随着热气球的升空,朱瞻基相信那些压力都将逐渐消散! 你们说儒学才是正统,可儒学能有这般手段吗? 别跟我说什么奇**技巧! 这热气球可以用于征战,先敌发现! 而这只是方学中的一个知识点而已——空气的温度变化导致密度的改变! 朱瞻基用炽热的目光看着空中越升越高的热气球,心情激荡。 “老天爷,这就是神啊!” “兴和伯就是神灵下凡,辅佐陛下的吗?” 十多个老汉被这场景惊得手脚发软,当即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着。 解缙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道:“你看看,这就是底层的百姓,若是有人用这等手段蒙骗,你说他们敢不敢造反?” “所以德华兄才说要开民智,让……” 朱瞻基一脸狂热的看着那已经升到了百米高空的热气球,觉得心跳在加速,仿佛下一刻就会蹦出来。 “大声欢笑,让你我肩并肩,何处不能欢乐无限……我就在站在舞台中间,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 方醒脚踩踏板,在这个不需要顾忌的地方,大声的嘶吼着。趁着没人看到,他一脸刺激的把喷枪点燃,然后把火焰喷进了布囊内。 热气球升空的速度陡增,开始有些摇晃起来,方醒急忙关掉了喷枪,连踏板也不踩了,就趴在竹篮边上,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真漂亮啊!” 站在竹篮里面,整个金陵城都落入了眼中。 方醒看着下面那些变小的建筑物和人,不禁冲着下面摆手喊道:“我特么的做到了!我上天了……太阳就在我的身边!” “真的上天了……” 朱棣举起望远镜,看着那个球状物在聚宝门那边的空中,不禁喃喃的道。 大太监听到这话,心痒痒的想找个望远镜,可环顾一周,能有望远镜的那几人都在如痴如醉的看着,根本没人理他。 “陛下,太孙殿下说了,此物就是利用加热空气的作用才能飞起来的。” “朕知道!” 正在看的爽的朱棣被人打断了思路,就把望远镜放下,目光锐利。 若是在草原征战时有这个东西,那么敌人除非是远遁,不然难逃追击。 “嘣!” 随着高度的增加,系在大石头上面的绳子终于放完了。 绷紧的绳子发出一声闷响,大石头摇晃了几下,固定住了热气球。 辛老七大声的喊道:“高度一百零三丈!” “噗通!” 刘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无力的看着在天空中变得渺小的热气球。 “果真是有那么高?” 朱高炽也兴奋了,连胖手拍打着城墙都不觉得疼痛。 “父亲,婉婉要上天!父亲……” 婉婉兴奋的小脸发红,她摇拽着朱高炽的长袖,不依的要坐热气球。 杨荣把望远镜放下,他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回首一看,就看到胡广已经是老脸铁青,望远镜已经被他丢在了一边。 “胡大人,这可是兵家的利器,陛下可是说了,谁丢掉就当里通外国定罪,您可得小心点啊!” 杨荣把望远镜捡起来,语带双关的说道。 胡广的目光森寒,扫了杨荣一眼,淡淡的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杨大人可得想好了!”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步伐有些踉跄,甚至连朱高炽那边都忘记去打声招呼,可见失态。 杨荣拿着望远镜,呆呆的看着胡广的背影,心中有些悲凉。 胡广不会因为嫉妒而打压方醒和方学,这只是道统之争。 杨荣缓缓环视一周,看着那些忘记所谓道统的权贵文官们都在为这神迹而欢呼。 可他知道,等热情消退后,一个问题就会浮现在所有人的心中。 ——方学和儒学,这场道统之争开始了吗? 道统是利益,也是信仰! 利益一旦丢失,千千万万的儒生就会疯狂反扑! 信仰一旦崩塌,千千万万的百姓就会另入他门! 谁会让步? 想起方醒的脾气,杨荣突然打了寒颤。 奇**技巧! 诱惑人心! 杨荣想到了这两个词! 如果在没有见识过这等神迹之前,儒家还可以用杂学来打击方学,那么今日之后,你要说什么杂学都不好意思出门。 今日来看热闹的百姓起码有几千人,等他们把这个神迹散播出去后,谁还敢说方学是杂学! “本候回家了!” 李茂芳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恨不能在城头上架一部射程超远的床弩,把那让他恶心的热气球给击落下来。 可是一百丈的高空,床弩也无能为力! 纪纲没回头的摆摆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觉得有些想法应该是可以试试。 “回家!” 武安伯夫人的脸不用脂粉就很白了,她咬牙切齿的握住了身边一个丫鬟的手,那保养的很好的长指甲狠命的掐了进去。 丫鬟不敢叫,也不敢哭,身体颤抖着,仿佛是被武安伯夫人牵着走下了城楼。 走到下面,透过城门,武安伯夫人看到方醒正在义正言辞的说着什么。 “贱人!” “啊!” 丫鬟终于是忍受不住那股钻心的痛苦,呻*吟出声。 “啪!” 带着血迹的右手挥动,那张保养的很好的俏脸上全是怨毒。 丫鬟倒地,城门外的声音也隐隐约约的传了进来…… “这就是物理现象!不是什么神仙……” 正文 第477章 出来当狗,就要有被人打死的觉悟 热气球已经固定在了上空,马苏瞟了正在呆的刘明一眼,说道:“这就是物理现象,而不是什么神仙手段!” “物理现象?” “什么是物理?” 一个物理现象居然能把人送到天上去,这让人都不禁想去探寻一番。 马苏笑了笑,这正是他期望的好奇心。 上面的方醒正在极目四眺,他缓缓的转身,看着这锦绣山河,心中澎湃。 “这就是大明!” 方醒的目光炙热,他伸出手去,仿佛这样就能把下面的一切抓在自己的手心里。 远处的山脉看着就像是一条条卧龙,蜿蜒盘旋,气势蓬勃。 就在他贪婪看着景色的时候,只觉得身体一震,随即就开始往下降落。 “我还没看够啊!” 方醒有些不舍,可这时一阵风吹过,整个热气球都开始摇晃起来,吓得他赶紧抓紧竹篮边缘,生怕被吹翻。 几次摆荡之后,热气球终于稳定了下来。 “果然是怕风。” 城墙上的朱高炽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梁中道:“此物怕风。” 梁中心领神会的道:“想必很快宫中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 热气球虽然神奇,让人心向往之,可如果有人用热气球窥视宫中,甚至是把人带到宫中,那就是禁物。 而近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所以方醒才会在问过有经验的老农后,把时间定在今天。 “啧!还是不稳靠啊!” 张辅在城楼上有些遗憾的说道,而在他的周围,全是武勋。 孟瑛点头道:“此物虽能居高望远,可携带不便,天气稍有变化就无法使用,鸡肋啊!” 一个是国朝头号大将,一个是掌管五军都督府的朱棣亲信,这两人话后,热气球的军事用途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张辅对着孟瑛点点头,然后就回去了。 而纪纲遗憾的拍拍砖墙,叹道:“可惜了!” 王谦刚才在下面观察,闻言就问道:“大人,可惜什么?” 纪纲没看到王谦脸上的了然,他叹息道:“若是刚才能……哎!罢了,罢了!” 热气球终于平安的落地,方醒感到身体一震后,就赶紧翻出来,觉得脚有些软。 朱瞻基赶紧走过去,两眼放光的问道:“德华兄,上面有什么?” 方醒平缓着情绪,没好气的道:“上面什么都没有,除去风大一点,和地面没区别。” 如果方醒想忽悠人,他完全可以说有仙人在耳语,有仙女在翩翩起舞。 可他不想用神秘来宣扬自己的学说,那是在自掘坟墓。 周围的人围拢过来,想看看上天一趟的方醒有什么改变,甚至有人想伸手去摸摸那个热气球,想看看是个什么神器。 这时一个忍不住好奇心的读书人挤过来问道:“兴和伯,物理是什么?” “物理,就是方学中的一门课程,沧海一粟,而物理能让人的眼界大开,知道世间万物的根本……” 方醒说的从容不迫,连刘明的伙伴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兴和伯,那小的能学吗?” 一个穿着破鞋的年轻人满怀希望的问道,他的背上是一捆柴,看来是准备进城卖柴火的。 “当然能!只要你识字!” 方醒看着这个年轻人,猛的想起了现在的识字率不高。 果然,年轻人一脸黯然的道:“小的不识字。” 这一刻方醒马上就想到了拼音,可随即他就压制住了这个冲动。 就算是有拼音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让一个不识字的人通过拼音去认字?而且为了这个东西,还必须得去编写一部厚厚的字典。 不行! 方醒微微摇头,如果他这样做了的话,那就不是道统之争,而是生死大敌! 如果说方学是在慢慢的撼动儒学这棵参天大树的话,那么字典就是在刨根。 不过眼下识字的渠道不少,大明鼓励就学,所以靠着快散伙的社学至少能识字。 而且方醒知道,大明目前对书院的态度是很谨慎的,若是他扩大影响力太过,在压力之下,说不得朱棣就要亲自出手了。 幸好方学并没有涉及到政治上啊! 方醒觉得自己还需要小心些,免得步子大了扯着蛋! “先去识字吧,识字之后,可以买一本数学第一册看看。” 能学会数学第一册,那么至少能出去找活,而不至于靠着砍柴为生。 缓缓转身,方醒看着已经脸色惨白的刘明,淡淡的道:“方某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籍贯,愿赌服输,你自己去削籍吧!” 削掉学籍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明开国至今,好像还没有人主动去取消自己的学籍。 举人有各种特权,就算是考不中进士,可也能授官。 如果不愿意为官,那回乡后就是乡绅,地位极高。并且各种投献都会蜂拥而至,再穷的举人都能致富。 “兴和伯,学生先前都说认输了……” 刘明定定心神,拱手道:“学生之前就已然认输,兴和伯,可否放学生一条生路,毕竟春闱就在眼前啊!” 这话里话外的都在打悲情牌,而且把自己粉饰的无辜且可怜。 至于方醒,自然就是南霸天一类的角色。 “是啊,人家早就认输了,何必咄咄逼人呢!” “十年寒窗可不容易,若是毁于一旦,那也太可惜了。” “兴和伯乃少年举人,想必是能谅解的吧!” “再说消除学籍是学官的事,从没听说过谁能削掉自己的学籍……” “兴和伯,还请高抬贵手,放了刘同学,咱们认输了还不行吗?” “就是,您是伯爷,刘明只是个举人,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 听着自己同伴的话,刘明一脸诚恳的一揖到底,就是不肯起身。 这种把腰弯到极致的作揖姿势很诚恳,也很考验人的身体柔韧性。 刘明只觉得自己的腰和大腿在酸胀,而且大脑晕。他微微扬头,可却看到方醒的脚在不断的移动着。 “小心一点,这可是大明的第一个热气球,别弄坏了!” 方醒招呼人去收拾热气球,回去他还得要看看是否有损伤,顺便评估一下棉布加桐油的组合是否实用。 竹篮被拆下来的同时,刘明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他踉踉跄跄的直起身体,眼中喷火般的看着方醒:“兴和伯难道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 方醒回身,看着刘明道:“俗话说赌场无父子,今日你先是用话激,封死了方某的退路,还让自己进可攻,退可守,果然了得。” “伯爷,学生并无此意啊!” 刘明从话里听出了冷意,急忙就想告饶。 “方某不问是谁在指使你。” 方醒讥诮道:“可出来当狗,就得有被别人打死的觉悟,记住了,你自请削去学籍。若是你不肯,那也简单,方某就算是把你给废了,估摸着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方醒的环视一周,没人提出异议。 法理不外乎世情,方醒身为兴和伯,可居然答应和一个举人对赌,这本身就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行为。 所以输掉赌局的刘明要是不履行承诺,方醒废掉他那是天经地义。 正文 第478章 刘明火了,嫌贫爱富(加更,祝一位朋友生日快乐!) 人群消散,只留下几个闲汉在对着呆立原地的刘明指指点点。 我完了! 刘明非常清楚,自己如果不去掉学籍的危险。 甚至不用方醒出手,他只要进了春闱的考场,哪怕文章再出色,可那些考官也不敢冒着风险录取他。 录取了他,那就是儒家之耻! 而且就算是回乡,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权! 丧家之犬,不打你就算是烧高香了,还想要特权? 美不死你! 直到日头正中,刘明才步履蹒跚的朝着城里而去。 等到了客栈时,掌柜指着放在门口的包袱,不屑的道:“小店庙小,容不下客官这等大佛,还请自便。” 那些在大堂的客人看到刘明后,都是嬉笑指点。 事情传播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刘明提起包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可掌柜却摇摇头,“金陵城中的客栈,除去那些不要脸面的,都不会接待你,还是早日回家吧。” “兴和伯果然是了得,连我都想拜在他的门下学习方学,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两个书生和刘明擦肩而过,那些赞叹的话宛如尖刺,在刺痛着他的心。 “肯定不收。” “为何?” “上次不是有人去了吗,结果知行书院的人说了,本期学生已经招满,以后再说。” “那真是可惜了……” 回到书院,那些学生还意犹未尽的不想上课,结果被解缙板着脸喝了一通。 “方醒,我要坐那个热气球飞起来!” 婉婉也跟来了,缠着方醒就是要坐一次。 “真要飞起来?” 方醒斜睨着婉婉问道,一脸的挑衅。 朱瞻基大惊,就想出言阻拦,可婉婉却雀跃道:“要坐要坐,方醒你真好。” “德华兄……” 方醒猛的抱起婉婉,飞快的旋转着。 “这就是起飞了……” “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中,婉婉搂着方醒的脖颈,乐不可支。 “老爷,有人求见。” 方杰伦今日守家,没能去看神迹,所以有些憋屈,老脸上全是不爽。 “咯咯咯……” 婉婉遗憾的被方醒放下来,可刚站住,小身子就往地上倒,吓得方醒赶紧搂住她,笑道:“下次还飞不飞了?” 婉婉扬起小脸,正准备不服气的反驳,可胸腹一阵翻涌,让她的脸上发白。 “赶紧的!” 方醒一看婉婉的脸色和身体微颤就知道是什么,急忙吩咐道:“去倒杯热茶来。” 一直等婉婉停止了恶心,方醒这才问道:“杰伦叔,是谁?” 方杰伦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婉婉,闻言就分心道:“老爷,是一个年轻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说是要拜师。” 嗯? 方醒纳闷,然后就去了前院。 “是你?” 一进前厅,方醒就看到今天那个背着柴火的年轻人,只是他此时衣裳破烂,脸上多处青肿。 年轻人本是缩手缩脚的站着,看到方醒后,身体一颤,然后就跪在地上,含泪道:“伯爷,小的想读书!” “这是为何?赶紧起来!” 方醒皱眉叫人扶起了年轻人,然后看到他的嘴唇都干裂了,可摆在茶几上的那杯茶却是丝毫未动,心中就有些不忍。 年轻人被扶起来后,哽咽道:“伯爷,小的今日去卖柴火,结果被人说是泥腿子也想攀高枝,……小的不服,小的觉着自己能读书……” 方醒的脸上浮起怒色,问道:“是谁?” 下手的人不用说,肯定是看到这个年轻人先前问方醒的场景,而且对方学抱着极端仇视的态度。 “小的不知。” 年轻人看来没有固定的主顾。 方醒心中一叹,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做李二毛。” 年轻人看到方醒和颜悦色,不禁心中雀跃。 “家中有谁?” “只有老母在家。” 方醒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方五。” “老爷。” “带他去见解先生。” 方醒转身,心中的坚硬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大明如李二毛的人多如牛毛,方醒终究无法一一去拯救。 “可我见到了总不能不管吧……” 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总不能视而不见。 哪怕毁掉不再接收学生的诺言又如何! 方醒想了想:“李二毛,把你母亲接来吧。” 李二毛惶恐的跪地道:“伯爷,小的不敢,小的能养活老母,小的……” 方醒压住那股子突然而来的火气道:“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伯爷……” 李二毛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瞬间泪流满面。 “自小的父亲去了之后,从未有人这般待小的,小的……呜呜呜……” 于是书院中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学生,而且还是不识字的学生。 方醒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妻妾,两人都有些伤感。 “夫君,那个李二毛可成亲了?” 张淑慧想着家里的丫鬟人选,觉得这等孝悌而好学的年轻人肯定错不了。 “不知道。” 方醒想着就去了一趟书院。 “连字都不识,也敢与我等为伍?自己知趣些,回家吧!” 前面一节是物理课,大家的兴趣正浓,可却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同学,不禁都为之侧目。 而夏铭的反应最为强烈,他皱眉道:“我不知道山长在想什么,可我前年差点就中了秀才,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有你在,我就不能专心学习,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 李二毛窘迫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学生都垂下眼眸,或是看书,或是发呆。 他想走,可想到方醒的态度,一时间又僵在原地,只是一股巨大的悲痛在心中积郁着。 “我只想读书……” 夏铭不屑的道:“不是谁都能读书的,没有天赋,你读多少都是白费劲,何况我看你就是来白吃白喝的,何必浪费时间呢!赶紧滚蛋吧!” 下一节课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夏铭不耐烦的催促着。 李二毛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着,今日他被打的时候反抗过,还打倒了对手,可接之而来的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就没听事情的经过,直接暴打了他一顿,他身上的伤都是由此而来。 那个人叫做詹勋,李二毛很清楚的记得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他说过的话。 “哟!这不是刑部照磨詹方吉的公子吗!” “我詹勋哪吃过这种亏,抓住他,等家父下了衙,老子非得要把他一家全端了……” 李二毛庆幸自己跑得快,而且那些人并未诚心想抓自己,所以才逃过一劫。 为什么?我只是砍柴为生,为什么五城兵马司的人不问情由就打了我? 这世道不公! 我要打破这些不公! 李二毛深呼吸一下,然后就准备坐下。 谁知夏铭却不耐烦了,直接过来揪住李二毛的衣领,喝道:“滚出去!” “嗤!” 李二毛这身衣服早就洗过多次,而且多处有补丁,被夏铭一撕扯,顿时就从领口处撕开,一直裂开到胸膛。 “你……” 李二毛再能忍也忍不住了,这件衣服可是他娘用养的鸡换来的布料做的,他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穿着,可没想到会毁在今天。 夏铭松开手,把手拿在腰部擦着,皱眉道:“真特么的臭,你多久没洗了?赶紧的……” “赶紧什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课堂门口传来。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479章 怒火,开除! “赶紧什么?” 随着门口的声音传来,李二毛的眼睛又红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方醒,心中的那股子倔强让他把眼泪憋了回去。 是兴和伯不嫌弃我是个樵夫,还……还让把母亲也接来书院住。不要我的钱,我…… 夏铭看到方醒后,就沉着脸不语,只是他的手却把课本捏成了一卷。 田秀才在方醒的身后,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教书时被富家子弟呵斥的经历,不禁就恢复了原先的姿态。 解缙看到比自己大一些的田秀才居然背着手,弯着腰,不禁想起了学生们给他取的外号。 ——老冬烘! 方醒缓步上了讲台,双手撑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李二毛坐下。” 李二毛沉默的坐下,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纯属是因为方醒可怜才能进入知行学院。 以后我每天都洗澡,然后不说话,不然再惹到夏铭,会给山长带来麻烦。 方醒看到李二毛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一个旧闻。 民工上了公交车,由于身上太脏,所以不好意思坐位子,就坐在了踏脚上。 座位是干嘛的? 书院是干嘛的? 书院就是教书育人的,而这一批学生被方醒寄予厚望! 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方醒的心中不渝,眉头就皱了起来。 “夏铭,向李二毛道歉!” 方醒的面色凛然,解缙想说话,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很多地方,好的学生就会受到优待,犯些错师长都会容忍,甚至还会偏袒他。 夏铭的功课不错,按照解缙的看法,下一次的秀才他是必中。 知行书院初创,要是出一个秀才也是好的啊! 起码相当于一个活生生的宣传! “凭什么?” 夏铭梗着脖子道:“山长,这里是书院,不是养济院!” 养济院就是收留孤老和乞丐的地方,相当于是福利院。 而等后来甚至还规定,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给予虚衔,每月还有补助。 正是这种福利和眷顾,才有了后来江阴在归顺后被要求剃而造反。 这才有了那八十一日的惨烈抵抗! 这才有了全城十七万余人死而不降! 可李二毛不是乞丐! 方醒摇摇头,“就凭他是我的学生!就凭他是大明人,你就必须要道歉。” 夏铭一怔,然后道:“山长,我没错,不会道歉!” 方醒指着门外道:“那你就回去,请你的父亲来,我有话要说。” 这就是要请家长。 夏铭一听就怒了,他把手中的书一扔,嘴角和眼睛都朝着右边偏着说道:“凭什么?山长你以为我稀罕这里吗?外面的几家书院都答应有大儒教导的条件,若不是……” “若不是太孙殿下对吗?” 田秀才怒了,因为解缙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所以书院的事情他管了不少。 你居然不是冲着方学来的? 夏铭矜持的点点头,若不是这里有朱瞻基,他早就转到其它书院去了。 方醒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的道:“我记得你已经十九了吧?而且孩子都有了。” 夏铭不知道方醒问这个干嘛,所以点点头。 方醒突然笑道:“既然你已经成人,那就不必请家长了,请回吧,此后你就不再是知行书院的学生了。” 什么? 李二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其他学生都为之愕然。 夏铭涨红着脸,上唇嘟起,鼻翼翘起的怒道:“走就走,当我喜欢这里吗?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说着他就拿起袋子装东西,可等装到书本时,田秀才却干咳道:“那些书本是书院的,你不能带走。” 谨慎的田秀才担心课本会被人翻印,所以就出言阻止道。 “这是我的课本!” 夏铭怒道。 解缙摇摇头,终于也被这个自恃是个香饽饽的学生给气坏了,他叹道:“可书院并没有收你一个铜板,连你吃的午膳都是免费的,这里哪有你的东西。” 这是方醒规定的,本来是想免掉寒门学生的费用,可他最后决定干脆免掉第一期学生的费用。 哥不差这点钱! “不稀罕!” 夏铭连袋子都仍在地上,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走了好!” 田秀才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然后他心痛的下去捡起袋子,嘟囔道:“都是好材料啊!真是的!” “嘭!” 上面突然传来一声震响,吓得田秀才一个激灵。起身一看,就看到方醒脸色铁青的在拍桌子。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 方醒气息咻咻的喝道:“在李二毛被夏铭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啊!” 这是方醒第一次火,所有的学生都噤若寒蝉。 方醒皱眉看着这些学生,在解缙不以为然的眼神中说道:“你们是同窗,可你们的同窗之谊呢?” 看到有人不以为然的撇嘴,方醒忍住怒气说道:“你们不但不讲同窗之情,在同窗被欺负的时候,居然都袖手旁观……” “呵呵!” 方醒一脸失望的道:“我开学对你们的希望都忘记了吗?啊!嫌贫爱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学生我不要!” “马苏,徐方达!” “老师。” 马苏和徐方达一直在门口,闻言进来。 方醒指着操场道:“全体都有,十圈!不愿跑的也可以,自己回家。若是全都不愿跑,那我宁可把这书院给关了!” 说完方醒就再也不看这些学生一眼,对着解缙和田秀才点点头,就出了课堂。 解缙哎了一声,然后也跟着走了。 田秀才哼道:“不花钱还能学方学,这是多大的福气?你们若是不珍惜,有的是人愿意进来!” 田秀才也走了,马苏脸色难看的道:“若是有不乐意的,现在就可以收拾走人了。” 方醒走了一段路之后,气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德华,慢些……” 解缙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先肯定了方醒的处置方式。 “现在的私塾和学堂都不大关注私下的纷争,德行有亏啊!” 方醒看着马苏打头,后面那些学生都跟着。数一数,正好是三十九人。 “我不奢望这些学生们能成为道德君子,可却不想看到他们变成一个冷漠的人,那样的话,我真是宁可全都赶出去,重新挑人。” 解缙听到方醒话里的决然之意,不禁叹道:“近日老夫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啊!就没有完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重锤敲打!” 方醒看到才开始跑了半圈,就有学生被落在了后面,不禁说道:“我希望看到的是有担当的学生。”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480章 你们将被世人所瞩目 等跑完十圈后回到课堂,那些学生们都趴在桌子上喘息着,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老师。” 马苏看到方醒和解缙进来,急忙喊道:“起立!” 哪怕浑身酸痛,可这些学生还是站了起来,面带惧色的看着方醒,生怕他后面还有惩罚。 方醒走上讲台,目光转动,缓缓的道:“知行书院将会变成一个大熔炉,我希望能把大家重新铸造一遍。” “你们以前读书,规矩是死的,也是僵硬的,执行也出了问题。” “可在这里不行!”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因为我希望你们能成为读书人的标杆!” 所有学生都坐直了身体,被这个要求给刺激的忘记了疲惫。 “我希望你们拥有担当,不卑不亢。” “我希望你们拥有强壮的体魄,书生也可上阵杀敌!” 朱瞻基走到了门边,挥手止住了站在讲台下的马苏相迎,然后静静的听着。 “我希望你们拥有正气,面对丑恶敢于出声,甚至是敢于出手!” 方醒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心中有大明,有远大的抱负,大明需要你们去努力读书,需要你们作为表率。” “当你们走出知行书院时,我希望世人都将为你们而瞩目,因为你们富有主动性,富有创造性,富有朝气!” 方醒指着外面的蒙蒙春雨道:“你们就是这春季,富有生机和创造力,不要浪费你们的天赋和时间,因为大明需要你们的天赋和时间!” 方醒的手指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大地图,大声道:“大明的四周全是财狼,他们在觊觎着我们的财富和女子,他们还想着杀进中原,奴役我们!” 所有人的学生都凛然昂,前段时间教的历史内容浮现在脑海中。 两脚羊、屠杀、下等人…… “大明的疆土还不够大!” 方醒走到地图边上,用手画了个圈,“大明的人口会持续繁衍,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土地不足以养活自己的亲人时才知道后悔吗?” “夺取它们!” 方醒再次画了一个大圈,振奋的道:“这是一个需要持续不断的行动,我们将用手中的刀枪去为大明,去为自己的亲人开疆拓土,为我们拓展生存空间!” “把目标定高一点,我希望你们不是为了温饱而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读书。” 方醒走回讲台上,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学生、这些种子。 “如果你们希望我给出一个为何读书的答案,那么我想说……” “我希望你们能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努力吧!对于那一天的到来,我将翘以盼!深信不疑!” 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所有人都觉得身体热,血脉奔涌,一股热气从胸中往脸上冲去,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般的眩晕。 方醒走下讲台,看到朱瞻基后楞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离去。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读书声,方醒微微一笑:“从明日开始,家丁们将会带着他们操练。” “那种日子可不好过。” 朱瞻基想起自己以前被方醒操练的辛苦,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找我何事?” “家父有请。” 在去宫中的一路上,朱瞻基都在琢磨着方醒先前的话,特别是对学生们的希望。 和方醒的要求相比,那些儒家教出来的学生们都是外表风度翩翩,气度儒雅谦和。 可这些人却就像是温吞水,做事循规蹈矩,拥有主动性和创造性的难得一见。 “德华兄,若是真能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大明的年轻人将会让异族颤抖!” 方醒眯眼道:“还不够,影响力还不够,我大明识字的人还是太少了,不然我马上就会把那些简单的课本全都付印。” “字典啊……” 方醒就此陷入沉思,一直到了宫中才拿定主意。 朱高炽正在处理政事,看到方醒后就笑道:“德华来的正好,你帮本宫看看这份奏折。” “什么奏折?” 方醒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朝鲜使者的一份请求书,说是希望大明能开放知行书院,让朝鲜学生能进去学习。 朱高炽微笑道:“德华以为如何?朝中可是有不少人赞同。” “做梦!” 方醒把奏折递给朱瞻基,毫不忌讳的道:“殿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永恒的只有利益。所以大明的好东西,不应该放出去!” “永恒的只有利益……” 朱高炽品味着这句话,慢慢的眼睛大亮,赞道:“德华此言一语中的,本宫觉着应该让朝中的那些人也听听。” 方醒摇头道:“那些官员从小接受的学识就是这样,保守的多,有眼界的少,白费劲。” 当年前宋北伐前后拖后腿的人可不少,大家都希望保持着目前的态势,在南方苟延残喘也是一种幸福。 “道理人人明白,可许多人的心态却出了问题,他们只希望维持现状,外部最好不要有任何波澜。” 朱瞻基看完了奏折,不渝的道:“父亲,知行书院可不对外,别说是朝鲜学生,就算是朝鲜王来了也不行!” 朱高炽点头道:“本宫知晓了,德华的学问非世俗一流,于国有大用,怎能让外人学了去。” 如果说以前朱高炽还有些疑虑的话,那么今天在见证了近似于神迹的热气球后,他已经在庆幸自己的儿子当年在北平的运气了。 而且朱瞻基私下还说了,这个热气球不过是方学中的一个小学识而已,当时可是让他差点就失态了。 飞天一直都是世人的梦想,可谁都没实现过。 而方醒不过是利用方学的一点内容就能让人升到空中去,这不得不让朱高炽心生向往。 可他是太子,从小就被儒学包围的太子。 别人,就像是朱瞻基可以去学方学,因为他的头上还有两层。 可要是朱高炽去学了,估摸着午门外会有不少儒生绝食。 不过想起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朱高炽的心动了一下,随即湮灭。 如果让他们也去学,那会不会在以后引冲突。 大明只需要一次靖难就够了,再来一次,那将是山河破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殿下,朝鲜国虽小,可却在建州三卫那里跃跃欲试,我大明当严厉斥责才是。” 大明的茂山铁矿,谁也别想夺走! 朱高炽皱眉道:“当年建州三卫就上过奏折,说过此事,不过太祖高皇帝已经以铁岭为界,划分了地方。” 此铁岭非今日之铁岭,位置在咸镜南道。 当年朱元璋的划分方案被朝鲜知道后,朝鲜人马上就展开了进攻,可大将李成桂却借机造反,于是两国大规模的战事终于没有展开。 否则现在朝鲜这个号称大明第一藩属的地方,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可后来李成桂上位后,依然在不断侵蚀大明的土地。 可惜朱棣认为朝鲜也是大明的,所以把后来朝鲜侵蚀的地方搁置了。 “殿下,臣想……” 方醒试探道:“听说铁岭风光秀美,日后臣能否到那边去看看?” 这是在隐晦的表达了一个意思:老大,等你以后上位后,能否对朝鲜展开打击。 朱高炽看着那份奏折,幽幽的道:“本宫将深思之……” 正文 第481章 你为何不去参加春闱?(为盟主‘山水任我行’贺,加更!) 春闱是大明的盛事,也是商家们的盛事。 每年的春闱那些商家总是能捞一笔。 本来今年的春闱已经定在了北平府举行,可由于太子的不谨慎,让朱棣改变行程回到了金陵,于是春闱的举办地也换了。 大江南北的应考者都汇聚在金陵,而就在最近,将决定这些人的命运。 是名落孙山的回去当乡绅,还是挤进榜单,从此成为人上人! 而李二毛却没有这种奢望,他只希望自己能不辜负方醒,能赶上其他同窗的进度。 土墙,茅草屋顶,这就是李二毛的家。 屋子外面停着一辆牛车,车上摆放着一堆破旧的被子等物,李二毛的母亲周氏正在挑拣着。 “娘,我们走吧。” “好,娘再看看有啥没拿出来的。” 破家值万贯,周氏恨不能把整个屋子都搬走。 李二毛知道劝不住,就冲着赶车的邻居陈二拱手道:“陈二哥,今天麻烦你了。” 陈二艳羡的道:“二毛,你这可是行大运了,居然能被兴和伯看中,以后肯定是要为官做宰,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些邻居。” 李二毛羞赧的道:“陈二哥说笑了,我可不敢当,只望着能养活我娘。” 等周氏出来后,陈二吆喝一声,牛车缓缓而行。 村子不大,可人却淳朴。 “二毛,好好的学,等以后一定要给你娘挣个诰命夫人!” “李家嫂子,跟着二毛去享福了,好好的保重……” “二毛,记得常回来看看……” 陈二回头拱拱手,眼中全是坚毅之色。 “马苏,你怎地没去参加春闱?” 解缙看到马苏居然在跟着家丁跑操,不禁心中一急,就把他揪了出来。 他的身体还不足以跟上学生们的节奏,所以只是在内圈散步。 马苏微微喘息着,不解的道:“解先生您不知道吗?” 解缙纳闷的道:“老夫知道什么?只知道你是举人,为何不去参加春闱?” 马苏一边关注着那些学生的节奏,一边随口道:“老师说了,目前我不适合去考进士,免得被人给阴了。” 解缙一怔,想起了朝中对方醒的看法,不禁陷入了沉思。 儒家动手从来都是没有底线,只需要在表面蒙上一层遮羞布,就像是老夫子当年诛杀少正卯一样。 而在这层遮羞布的遮掩之下,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只要马苏现在敢去参加春闱,解缙能想得到,那些人绝对会让马苏名落深山,甚至是身败名裂。 而这些不过是为了打击方醒和方学而已! 哎!争斗,不停的争斗! 马苏看到解缙在沉思,就想跟上去,可一辆牛车却进了书院。 “二毛来了,来几个人帮忙。” 马苏一声吆喝,出操的学生中就出来了几个,连方晓和袁冲都挽起袖子来帮忙。 周氏下了牛车,看到一群年龄不一的学生冲过来,被唬的赶紧闪到了边上。 马苏走过来躬身道:“婶子好,在下马苏,这些都是二毛的同学。” 李二毛窘迫的道:“谢谢师兄。” 周氏急忙福身感谢。 一群精力充沛的小子几下就把这些东西搬进了住处,正准备回去时,方醒到了。 “山长。” 看着这些学生,方醒欣慰的道:“知道友爱互助,这很好,不过早操不可间断,赶紧去吧。” 等学生们一溜烟都跑了之后,周氏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嫂子不必拘束。” 方醒笑道:“二毛有志气,这是好事,您在这安心的住着,若是觉得不安心,厨房那边也有些活计做,先休息几天,我这里再做安排。” 周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福身道:“乡下人哪用什么休息,伯爷您说了就是,哪怕是打扫清洗民妇都能干。” 方醒笑了笑,也不再劝。 不劳而获会助长惰性,正经人家就该如此。 等方醒离去后,周氏不敢相信的问道:“二毛,这就是兴和伯?” 李二毛点头道:“娘,难道还有人敢冒充山长不成?” 周氏叹道:“以前你还小的时候,你爹那时候还在,有一次进城躲慢了些,结果被那贵人的马夫鞭责,回家血淋淋的。可这兴和伯却和和气气的,真是……难得啊!” “春闱啊!” 方醒走出宿舍区,看着有些雾蒙蒙的天空,突然失笑。 “方醒……” 右边那刚平整的土路上,婉婉飞奔而来,那大眼睛笑的弯弯,如同昨夜的那一泓冷月。 方醒弯下腰去,也笑眯着眼接住了婉婉。 “婉婉今日没有上课吗?” 作为太子的长女,以后的大长公主,婉婉注定会被那些规则所束缚。 “婉婉逃学了呢。” 婉婉坐在方醒的臂弯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皱着小眉头道:“方醒,我不想被她们管束,那些嬷嬷总是要婉婉走有走相,吃有吃相,连坐都不许胡坐。” 方醒微微皱眉:“好,我们不学了。” 婉婉愁眉苦脸的道:“可是不行呢,母亲说了,要婉婉做一个淑女,不然以后找不到驸马。” 那皱着的小脸转向方醒,带着疑惑的问道:“方醒,什么是驸马呀?好吃吗?” 梁中在边上听到这话,赶紧捂着嘴,然后满脸通红的转过头去。 方醒冷脸看着那些在偷笑的嬷嬷宫女,然后抱着婉婉转身过去,微笑道:“驸马是以后会陪着婉婉玩耍的男子,婉婉要是不乐意,就不要他了。” “备车!” “是,老爷。” “方醒,我们去哪?” “我们去玩耍。” “可是……可是婉婉是偷跑出来的呢!” “没事……你父亲不敢怎么样……” 金陵贡院的对面是一排酒楼,这里的酒楼都兼着客栈的服务。 它们平时的生意也还行,可等到了乡试或是会试的时候,所有的服务都要涨价。 今天正对着贡院的一家酒楼被人包下了二楼。 方醒带着婉婉踏入酒楼,掌柜站在楼梯下,侧身恭迎。 “伯爷楼上请。” 方醒牵着婉婉,踩着会吱呀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 辛老七在楼梯上对方五说道:“看好这里,闲杂人等都不许上来。” 方五转身,右手按住刀柄,目光盯住了正在上楼的掌柜。 掌柜一边上楼一边嘀咕着:这里又不是北疆,兴和伯的侍卫怎地杀气腾腾的! “伯爷,您要什么菜?” 掌柜一进去,就看到小刀等人已经在桌子上铺上了一层看着有些透明的布。 “现在不是时间,等午膳时再点吧。” 方醒看着对面的贡院,它的左边就是府学,此时的府学空荡荡的,全都在为春闱让路。 小刀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几个…… “方醒,这是什么?” 婉婉看着这些造型各异的东西问道。 方醒回身,拿起一辆玩具车,把发条上好,笑道:“拧紧这个,然后就可以跑了。” 于是饭桌上响起了呜呜嗤嗤的声音,以及婉婉的欢呼声…… 正文 第482章 斗鹅,动手,契机 “快来帮我挡住!” 婉婉在桌子上放了两部玩具车,看着它们横冲直撞的乐得不行,只是容易掉到桌子下面,所以她急切的召唤来了自己的嬷嬷。 “哎呀!好快,快挡住!” “接住了,接住了……” “……” 方醒就坐在窗户边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酒。 ——酒是高度酒! ——心是杀人心! 天色朦胧,空气有些湿润,方醒伸出手去,过一会儿收回来,感觉湿漉漉的。 “呀!快跑!” “你们不许动,看谁跑得快!” 婉婉已经开始和自己的嬷嬷玩赛车了,方醒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 刘明觉得自己很倒霉,一辈子顺顺当当的,眼看着就要踏入春闱的考场时,却因为一场意外被中断了自己的锦绣道路。 看着对面的贡院,刘明的神色痛苦,他忍着想冲过去的*,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后,继续前行。 “丧家之犬!” 方醒看到刘明蓬头灰脸的模样,不屑的忍住了把酒杯扔下去的冲动,只是对着在刘明远处跟着的贾全点点头。 这几日刘明每天上午都会路过这里,大概是心有不甘。 回过头,方醒招手。 “老爷。” 方醒淡淡的道:“跟着贾全,若有不对,你可临机处置!” 小刀点点头,出去时和方五得意的一笑,等方五的脚踢出来时,他已经灵活的冲下了楼梯。 “猢狲!” 方五笑骂着,然后又在楼梯上来回寻走。 “方醒!” 方五的脚步一滞,看着大步上来的朱高煦躬身道:“王爷万安,我家老爷在……” 方五看到朱高煦抱着的那只鹅有些愣住了,心想今天中午难道是吃鹅吗?可酒楼里就有鹅,用得着专门带来吗? 难道是贡品? 方五觉得这只鹅还没有家里的大黄漂亮! 当朱高煦进入房间的时候,婉婉的小脸明显的沉了下去。不过在看到自己二叔的手中只是抱着一只鹅,而不是牛肉干时,马上就转忧为喜。 “婉婉在玩什么?” 朱高煦敷衍的问了一句,然后眉飞色舞的冲着方醒道:“方醒,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家那只大黄可在?咱们今儿来斗鹅吧!” 方醒一怔,问道:“王爷何时喜欢上这个玩意儿了?我家的大黄不在。” 朱高煦不爽的道:“昨日我的大将军横扫四方,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不和你家大黄决一生死,本王决不罢休!” 方醒看到这货不依不饶的模样,担心他误了自己的事情,就叫道:“方五,让人回去把大黄给带来。” 方五在外面应声,朱高煦这次心满意足的把自己的鹅放在脚下夹住,他自己则是喊道:“肚子饿了,来两蹄髈,要炖的烂烂的,再上点好酒。” 婉婉嘟嘴道:“汉王叔,这里是婉婉的地方,您不能霸占了。” 朱高煦瞪眼道:“今日宫中有课,我家的都去了,婉婉你怎地还出来玩?还不赶紧回去!小心被责罚。” 婉婉生气的道:“汉王叔,有方醒在,婉婉才不怕呢!” 朱高煦看到吓不住婉婉,只得叫人重新搬来了一张桌子,然后等菜一上,就开始大快朵颐。 可这边在吃饭,婉婉那边却在捣乱的叫喊。朱高煦本想凶几句,可想到上次被朱棣训斥就是因为凶了婉婉,他恼怒的看着方醒,示意你赶紧把这小丫头给弄安静了。 方醒摊开手,示意自己没辙。 朱高煦还没吃完,方五就进来了,手中抱着被封住了嘴巴的大黄。 “被啄了?” 看到方五一脸的菜色,方醒就知道大黄又发飙了。 大黄在方家就如同是铃铛的待遇,只是两只萌宠却为了宠爱多番争斗。 铃铛当然不会怕大黄,可有小白的偏帮,几次打架都已经是鹅入狗嘴了,最终还是不敢下口。 当然,和铃铛多次战斗的大黄,那战斗力肯定是杠杠的。 方醒接过大黄,把封住它嘴的绳子解开,马上警告道:“乱动嘴就喂铃铛!” 大黄悻悻的把脖子扭回去,朱高煦看到它凶悍的模样不禁喜道:“正合与我的大将军来一场,开始吧。” 这时方五走进来,到方醒的身边后,俯身下来,低声道:“老爷,刘明进了一个商贾的家中。” 方醒把大黄放到地上,不用挑逗,大黄就已经开始低头,目标就是被朱高煦的双腿夹住的那只同类。 朱高煦大喜,把脚松开,喝道:“大将军速去,斩将回来本王重赏!” 两只鹅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方醒瞟了一眼,低声道:“马上查清那人的背景,还有,让贾全去,看看这人可曾犯事,若是有,找到证据再来回报。” 方五转身而去,方醒看向战场,只见大黄张开翅膀扑闪着,那长长的脖颈弯曲,直接啄住了对手的背部,一时间叫声不绝于耳。 朱高煦手中拿着酒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大将军被大黄压在地上,只是叫唤着,全无还手之力。 “这是公鹅啊!” 大黄可不会管什么公鹅母鹅,它压在对手的身上,得意的叫着。 “把大黄送回去。” 两只鹅在扇动翅膀,弄得房间里灰扑扑的。 在捉大黄的时候,方五又中了几下,他愁眉苦脸的抱着这只鹅大爷出去,心中恨不能把这货给宰了吃肉。 可朱高煦却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了。他叫来掌柜,怒道:“白费了五十贯,拿去炖了。” 于是中午就吃了一顿炖鹅,味道还不错。 只是方醒和婉婉都没吃,是朱高煦说不错。 方五再次进来,手中多了一张纸。 方醒接过仔细一看,原来刘明去找的那人叫做胡煌,乃是金陵有些名气的商贾。 “老爷,这胡煌据说和宫中的内侍有些关系,在外面以此为依仗,很是嚣张。” 方醒点点头,看到后面有私盐的交易后,就冷笑道:“好菜不怕晚,这不就送来一个契机吗?” 吃完午饭,婉婉不愿意回去,方醒没辙,只得带着他去找朱瞻基。 “可是真的?” 朱瞻基看到那份胡煌的资料,不禁讶然。 方醒说道:“宫中内侍和外间的商贾合流,而且还涉及到了私盐,其中必然有份额和源头,这事你想大还是小?” “大如何?小又如何?”朱瞻基问道。 方醒的脸色转冷:“大就是连根拔起,犁庭扫**,小嘛,那就是只动胡煌和宫中的那个内侍。”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大!” 正文 第483章 背后交锋,方醒出马 “伯爷,上次在扬州府胡广就没有深挖,结果让那几个大盐商侥幸逃脱,这次您真的要动他们吗?那些人的手下可都是些亡命徒啊!” 到家,黄钟听闻此事后,就有些担心那些盐商的反扑。 方醒说道:“不管这胡煌的背后是谁,可我总得要对文人的挑衅做出应,否则那些人还以为我方某人是吃素的呢!” 上次方醒只是看着胡广处置那些拐卖案的嫌犯,察觉到胡广漏过了那几个大盐商时,他并未吭声,一直等待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黄钟全程知道这些事,所以到了此时,他对方醒的隐忍和对时机的把握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几个大盐商就是南方最大的私盐分销商,而上次只是查拐子案,所以方醒没有打草惊蛇,留待以后处理。 “现在时机成熟了,不管胡煌是不是从他们的手中拿的货,我们都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把那几个大盐商给揪出来!” 方醒起身,活动着身体吩咐道:“等太孙那边动手拿下了胡煌,你写一份关于扬州私盐的举报,让方五他们投送到那个叶凡家里去。” 叶凡最近很出名,因为他不但弹劾了方醒,也弹劾了胡广。 他弹劾胡广的理由就是:胡广在看到太孙时面有怒色,这是跋扈!不惩治他大明危矣! “这就是个愣头青,至于王亮” 御史王亮在台州府时和方醒颇有些惺惺相惜,所以方醒想着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也露把脸。 黄钟沉吟道:“伯爷,要不就先让通知王亮,然后再让叶凡去打乱对手的应对” “这个主意不错。” 方醒赞了一句,然后说道:“掐准时间,不要让王亮孤军奋战。” 朱瞻基派人拿下了盐商胡煌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大家并未在意。 作为皇太孙,朱瞻基动个商贾那真不是个事。 可等到第二天早朝时,朱棣却拿着胡煌的供词大发雷霆,喷的下面的大臣们颜面无光。 “你等都是睁眼瞎吗?” 朱棣挥舞着供词骂道:“堂堂京城,首善之地,可居然藏着一个私盐贩子,这是渎职!” “陛下,御史王亮有奏折进。” “拿过来。” 朱棣余怒未消的接过奏折,飞速的看了一遍后,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运河还未通,可这私盐就进了金陵城,果然是胆大包天!” “陛下,御史叶凡求见。” 朱棣的眉头皱起,这个叶凡太缠人了,被他揪住一点小毛病,那弹章就飞也似的冲进来,连朱棣都有些不想见他。 “让他进来。” 叶凡大步进来,行礼后,起身就朗声道:“陛下,臣今日得知扬州府有人贩卖私盐。” 说着他就拿出奏折呈上。 等朱棣一看之后,那怒色就消散了不少,只是冷冰冰的道:“朕知道了。” 扬州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的集中在了胡广和杨士奇的身上。 这两人才在扬州府当了一钦差大臣,处理了不少官员和商贾。 可才过了多久?扬州府居然又爆出了私盐案子。 啧! 联想起那个胡煌也是个私盐贩子,群臣的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难道这是皇太孙在敲打他们吗? 胡广最近和朱瞻基有些不对路,这一点连朱棣都知道。 只是这个不对路和方醒的方学有关,属于道统之争,所以上不得台面,只能在私下勾兑。 胡广的脸色平静,出班道:“陛下,上次微臣去了扬州府,只是办了拐子的案子。如今出了这等大案,臣请再次前往。” 食盐专卖是历朝的国策,也是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 所以胡广说是大案也不为过。 可他几句话就打消了自己身上的责任,这倒是让人对他的沉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朱棣的目光晦暗,沉声道:“那些盐商多有不法,手下亡命极多,此事就让兴和伯去办。” 让方醒去? 这个决定让胡广都有些诧异。 朱棣压着方醒,想把他留给太子太孙用,这个想法不少人都揣摩到了。 可这种招人恨的事情居然也让他去干? 盐商豪奢,贿赂起官员来也是手笔极大。所以谁去办了这个案子,多半会引来不少暗中的敌人。 “不招人恨是庸才啊!” 面对着朱瞻基,方醒笑吟吟的自嘲道:“我要是当个老好人,那些文官大概就会说这是心怀大志吧,所以不如去杀他个人头滚滚,也算是给陛下的照拂一个交代。” 朱瞻基有些担心的道:“德华兄,去了扬州府可得小心刺客,那些盐商可不是善茬啊!” 方醒笑道:“除非他们用强弓,不然根本就没有机会近身。” 黄钟在边上忍不住问道:“伯爷,既然这事爆出来了,会不会有人去给那些盐商通风报信呢?” 方醒和朱瞻基一起摇头,最后还是朱瞻基分说道:“今日在场的都是重臣,若是有人敢去通风报信,那就是自绝于皇爷爷,全家抄斩都是轻的。” 方醒补充道:“就算是有人和那些盐商有关系,最多就是家销毁证据罢了,而且那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盐商们根本就无法接近,更遑论拿到什么把柄!” 说到把柄,方醒就想起了杨士奇,上次方醒只是隐晦的点了一句,可到今天看来,这人居然根本就没在意。 你没在意就好啊! 等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 方醒叫来了解缙等人,让他们看好院,然后他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小白一边给他收拾衣物,一边不情愿的道:“少爷,陛下怎么老是使唤您啊?” 张淑慧虽然不舍,可听到这话也是笑了。 “夫君这还算是好的,有的大臣被打发出去办事,一年半载都不见归家。” 方醒看着妻妾在忙碌,柔声软语,让人心醉,不禁生出了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的感慨来。 收拾好东西,方醒和妻妾告别,然后直接就去了聚宝山军营。 “伯爷,此次是全军出发吗?” 林群安早就接到了通知,所以营地里的两千多人都已经准备停当。 方醒看着那些精神抖擞的将士,沉声道:“此行的目的地是扬州府,目标是三家大盐商,那些盐商的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所以为了除恶务尽,咱们当有狮子搏兔的谨慎” “出发!”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484章 兴和伯二下扬州府 ps:本书现在有两个企鹅群:全订群(需验证粉丝值):540705836名字叫做:聚宝山千户所。 . 另一个是书友建的普通群:624065836名字叫做:方家庄。 ...... 扬州府人杰地灵,自古就出了不少名人。 而前礼部右侍郎刘辟显就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一位退休老干部,刘辟显在扬州府老家的日子相当不错。 凌晨,两个年轻丫鬟在伺候他穿衣,身体触碰间,一股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刘辟显身材微胖,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外,脸上的皱纹随着毛巾的擦拭而蠕动着。 两个丫鬟忍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老人味道,半饷才完成了穿衣的工作。 “哈!” 刘辟显的咽喉涌动了一下,边上的一个丫鬟赶紧跪地奉上了痰盂。 痰盂的外面镶金镀银,可刘辟显一点都不爱惜,噗的一声就对着吐了一口痰。 丫鬟的脸上被飞沫溅到,可她却不敢擦拭,只等刘辟显吐了几口后,这才起身出去。 丫鬟才出去,管家刘成就进来了。 “老爷,昨夜那几家的钱已经送来了,老奴看着时间太晚,就没跟您说。” 刘辟显眯着的眼睛猛的睁开,精光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淡淡的道:“来了好,这人走茶凉啊!朝中的关系可不能丢,你去库房找些东西,回来老夫这里有名单,你按着人头送去。” “是,老爷。” 刘成匆匆而去,刘辟显吃了一碗银耳粥后,杵着拐杖开始在内院散步。 走了几圈后,刘辟显觉得够了,正准备回去,就看到大儿子刘山仁疾步走来。 三十多岁的刘山仁面色红润,脚步矫健。他疾步走来,请安后,就笑道:“父亲,昨晚那三人请了儿子吃饭,言语间有些释然,儿子就警告了几句,想必以后他们会更加的恭谨些。” 刘辟显站定,看着屋檐缓缓的道:“那些人都是狗,时不时的得敲打几下,有异心的直接处理掉!” “是,父亲。” 刘山仁躬身应道,然后就准备回去。 “等等!” 刘辟显沉吟了一下道:“新来的知府雷斌这几日如何?” 刘山仁笑道:“循规蹈矩,看来我扬州府又多了一位称职的知府啊!” 父子俩微微一笑,刘成却从院门外冲进来,满脸急色的道:“老爷,大少爷,上次那个兴和伯又来了。” 刘山仁的身体一震,急忙问道:“他来干什么?” “本伯此行是奉命查看扬州府的风气。” 扬州府府衙里,方醒和新任知府雷斌在谈话。 雷斌四十多岁,三缕黝黑的胡须垂下,看着不怒自威,颇有些官样子。 “下官到任不久,多谢兴和伯上次的清理,让下官少了许多麻烦啊!” 方醒点点头,笑道:“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要冲之地,雷知府履任此地,可见陛下的看重,本伯此行还请雷知府多多协助。” “应该的,应该的。” 雷斌端起茶杯,微笑着请茶。 大明并没有什么端茶送客的规矩,可方醒却起身道:“本伯还得四处去走走,就先告辞了。” 拱拱手,方醒大步离去。 雷斌捧着茶杯,目光一直跟随着方醒的背影,等看不到后,他才缓缓的喝了一口。幽幽一叹,不知愁喜。 方醒走出府衙,十多骑直接就冲了过来,小刀和方五马上就挡在前方,喝道:“来人止步!” 十多匹马停在了方五的身前,小刀看到打头的那人,就低声跟方醒说道:“老爷,这人就是上次被打晕的礼部官员。” 赵布也看到了方醒,想起自己上次被人打晕,然后整个瓦剌使团失踪的事,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怨恨。 感激的是方醒手下留情,而怨恨的是…… “兴和伯,下官将出使瓦剌。” 方醒点点头,宽慰道:“辛苦了,瓦剌此时被阿鲁台逼得很紧,你等此行当有惊无险。” 赵布点头,这些形势分析在礼部早就进行过了,所以他此行算是一个补偿,回来后就多了一份资历。 “你等可注意一下马哈木的子孙,若是方便,最好能收集一下马哈木家眷的资料,回头我会给太孙那边说一下。” 赵布点头应承了下来,这个只是小事而已,他自然能办成。 …… 方醒暂时住在原先马胜才的地方,这里占地大,挤一挤能住下三个百户所。 至于剩下的人,被方醒安排去了城外的余家田庄。 回到住处,黄钟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在下今日在城中转了一圈,那些百姓都说新知府不错,至少不扰民。” “不扰民就是好官吗?”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到门口只有小刀在,就问道:“方五呢?” 小刀笑嘻嘻的道:“老爷,五哥好像看中了一个姑娘,正在献殷勤呢!” 啥米? 方醒一怔。 方五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父母也给他说过亲事,可这厮却都看不上。 “是谁?” 小刀幸灾乐祸的道:“那姑娘叫呆呆,呆头呆脑的,一天就喜欢看话本,动不动就看哭了。” 啧! 方醒觉得有些牙痛,这分明就是那种伤春悲秋,和林黛玉差不多一个模子出来的姑娘。 抛开这件事,方醒吩咐道:“让老七派人去盯紧那三家人,有异动及时回报,另……盯住雷斌!” 黄钟一怔,“伯爷,这雷斌才刚来,应该不会吧……” 方醒回想起今天和雷斌的谈话过程,皱眉道:“莫要小看了那些盐商的手腕,若是他没沾身,那只是有备无患,若是沾了……呵呵!” 贪官永不死,只是更隐蔽! “呆呆是谁?” 办完正事,方醒就有些好奇眼界很高的方五居然会沦陷。 小刀去传话,黄钟不知道。 “我去看看。” 带着些许恶趣味,方醒往前院溜达。 这里原先是马胜才的地方,马胜才被方醒拿下后,一直就空着。 因为案子还没完结,所以扬州府安排了一家人在看护着这个大宅子。 前院的门房后面就是一排厢房,以前这里是马家前院奴仆的住处。 门房老马看到方醒后,就堆笑着出来,“伯爷,可是要出去?” 方醒摇摇头,看到方五正在一间厢房的外面痴痴的看着,就问道:“老马,呆呆是你的谁?” 老马眉开眼笑的道:“呆呆是小的养大的,本来是想配给小的大儿子,只是……” 两人都看向了正在屋子外面赔笑的方五,方醒觉得夜长梦多,就说道:“老马,把呆呆许配给本伯的家丁,嫁妆不用你出,本伯这里还有些辛苦费给你家,可行?” “不行!” 方醒入住的时候就让人给了老马一块碎银子,所以他一听有辛苦费,虽然略微有些不舍,可最后还是想答应下来。 有了银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方醒回头,就看到老马的大儿子马成才正一脸义愤的站在后面。 “滚蛋!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老马生怕得罪了方醒,更担心自己的辛苦费拿不到,就揪着马成才去了边上嘀咕。 “我的儿哎!呆呆又不能种地,看着柔柔弱弱的,成天发呆,这种媳妇不能要啊!放心,爹马上就去找媒婆,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生养的媳妇回来,啊!” 马成才一听就问道:“爹,咱家哪有钱?” 老马回身看看方醒,觉得他听不到后,才低声道:“我的儿哎,这位伯爷可是大方得很,你放心,跑不了。” 马成才一听就乐了,喜道:“爹,我老早就不情愿呆呆了,幸好没成啊!我要东街的樊家二妹……” 正文 第485章 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中 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让马家上下喜翻了天,恨不能把呆呆供起来。 “你就是呆呆?”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一头秀发挽起,大大的眼睛看着有些呆滞。 “你是谁?” 被人反问了,方醒笑了笑,看到呆呆手中的书卷,恍惚是什么话本,心中就有了些底。 “你愿意嫁给他吗?” 方醒指着站在边上,正做扭捏态的方五。 呆呆缓缓的看向方五,定定的问道:“你可乐意给我买话本?” 得!这就是个女文青,而且还是重度患者! “乐意,我肯定乐意!” 方五一听有戏,差点就绷不住了,赶紧答应下来。 话本的价格不便宜,从呆呆手中书卷的磨损程度来看,马家应该是舍不得买的。 可方家的家丁们收入不低,而且几次出征之后都分得了不少浮财,所以方五这话倒是底气十足。 呆呆看看手中的书卷,点点头,淡淡的道:“好呀。” 方醒觉得这姑娘真是有个大心脏,自己的终身大事居然一言而决。 看着方五满脸通红的模样,方醒摇摇头道:“既然你喜欢她,那么此后你若是反悔了,老爷我打折你的腿!” 方五兴奋的跳了起来,没口的说自己会好好的照顾呆呆,此生只要她一个…… “你自个儿保重!” 方醒找到了辛老七,这事儿也只有辛老七才能让方五放心。 “老七,你交代他们操作一下,马上请了媒婆来提亲。” 辛老七准备去办,可方醒想了想,又道:“还有,把呆呆安置在内院里。” 辛老七愕然道:“老爷,那方五会不会有别的心思啊?” “滚!” 方醒笑骂道:“老子是担心呆呆住在前面,那方五才是不安心!” 那呆呆原先在马家就好比童养媳的存在,若是留在外面,连方醒都怕出篓子。 若是那马成才……咳咳! 果然,方五知道后还特地来感谢了方醒。 “老爷,要不就先让他在您的身边伺候。” “滚!” 被爱情冲昏的头脑的人总是这般的智商全无。 方醒喝道:“你家老爷又不是女人,要什么伺候,赶紧去盯着那几个大盐商。” 方五讪讪的出门,身后里面又传来了方醒的怒吼:“玛德!一帮小崽子都不省心,记得买几本话本回来,不然你那媳妇可跑了!” 回身坐下,方醒的脸上已经收起了怒,淡淡的道:“让人注意四周,小心有人潜入。” 黄钟讶然道:“伯爷,他们不敢?” 方醒此次可是带着聚宝山卫全军出动,黄钟觉得那些人的胆子应该没有那么大。 方醒淡淡的道:“我们是过江强龙,而他们是地头蛇,若是我们大意了,还记得那句话吗?” 那句话有些犯忌讳,不过这里只有方醒和黄钟,所以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龙游浅滩被虾戏! 黄钟变,可看到方醒的眸深沉,他就知道,这位东主根本就是没在意。 今天扬州城的气氛有些古怪,往日那些盐商家的家丁们都消失了。 “听说来了个伯爷,好像是在察什么风气,那些人若是敢出来,腿都给打折了!” “那可不错,总算是能消停几天了。” 以往那些家丁们在扬州城里送盐,一路上都是横冲直撞,撞到谁,谁倒霉。 “你说那位伯爷会不会查那个?” “嘶!他不敢,前年不是有个什么小官说要清查来着,可后来酒后落水,捞上来时身体都肿大了。” “什么落水!我跟你说,这事……” “别说,你再说我可走了。这种事情隔墙有耳,难道你也想酒后落水?” “出来了!你看,出来了!” “幸好刚才没说啊!不然你特么的就连累老子了!” 三辆装满麻袋的牛车从前方而来,所有摆摊的摊贩都赶紧把自己的小摊往里挪,哪怕这条大街能容纳三车并行。 卖盐得有盐引,而大明此时的盐引需要商人输送物资到边塞地区去交换,所以只有资本大的商贾才玩得起。 “苏就,你今年去不去北方屯田?” “不去。” 黑脸男子坐在车辕上,懒洋洋的道:“咱们老爷说了,屯田就近交粮的都是些没关系的傻货,咱们今年就改成折了,把银子交上去就行了。” 盐引的获取目前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把粮食运送到急需的地方去。 北方防线需要大批的军粮,而南方的交趾虽然大军的规模缩小,可同样也需要军粮。 这些盐商把军粮运到地方去,然后验货取得盐引,再到盐场去取盐。 可在盐场你也得有关系,不然今年的盐引,盐场的管事能给你拉到明年去。 “咱们的人一去就得,那些傻子还天天守在盐场,每日好肉好酒的招待那些管事,伺候的不好屁都没有!” 盐场支盐是没有顺序的,你有关系,那你就先得,没关系的他们能把你拖死。 “苏就,不会有人来查咱们的盐?你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救出来的,这下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苏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缓缓的道:“咱们走慢一些,看到城里的客兵就凑过去,骂几句也行。” 作为客兵,聚宝山卫却走上了街头,以小旗为单位展开巡逻。 看到牛车过来,当街的军士闪到了边上,可那牛车却马上偏朝了这边,而且速度还加快了。 “疯了是不是,快拉住你的牛车!” 小旗官看到势头不对,就喝道。 可牛车上的苏就却在狞笑着,一鞭子抽打在牛背上,牛车的速度再增。 “闪开!” 十名军士从两边闪开,看着牛车径直撞上了边上的店铺墙壁。 轰然一下,牛车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 “救人!” 小旗官觉得事情不对路,就想着把那两人给救出来,到时候还能作为证据。 可人刚走到牛车边上,被压在下面的苏就却高喊道:“客兵杀人了……呃!” 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的百姓都呆住了,看着牛车下流淌出来的鲜红,纷纷向后退去。 小旗官左右看看,可自己的麾下们都已经把火枪背在了背上,长刃也别在腰间。 谁杀人了? 小旗官环视一周,身体有些发抖。 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中……...“”,。 正文 第486章 双方对峙 “客兵杀人了!” “客兵杀扬州人了!” 远远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着,随即,所有人都默默的堵住了三个方向。 “咱们扬州府可是有军伍的,这些客兵居然敢来撒野,抓住他们!” “快去禀告知府老爷和扬州卫,咱们扬州人可不能这样白死了!” 被围在中间的小旗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列阵!” 小旗官喊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有人居心叵测,你等莫要跟着闹事,否则大军一至,全数拿下!” 围观的人群果然骚动了一下,然后又退开了些。 “他们不敢动手!否则扬州卫和知府饶不了他们,还得抄家灭族!” “对,咱们怕个屁啊!府衙的人马上就到了,看他们往哪跑!” 看着又被蛊惑而动的人群,小旗官心中大急。 伯爷,您在哪啊…… “冲上去!打死他们!” 人性中隐藏着暴戾,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可只要时间恰当,你就会看到一个满脸狰狞,让你完全不认识的家伙。 面对人群的逼近,小旗官痛苦的喊道:“上刺刀!” 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不威慑反抗,他和自己的手下估摸着会被打死、踩死、砸死…… 伯爷,您在哪呢…… “全都闪开!知府大人来了!” 人群的后面喧嚷着,最后慢慢的闪开了一条通道。 雷斌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从通道中走过来。 拉车的牛一直在挣扎着想起来,可侧翻的车上全是盐袋子,它几次都无法起身,只得哞哞的叫唤着。 雷斌看着牛车下的血迹,再看看那十把长刃,威严的喝道:“本官在此,你等还不放下兵器吗?” 可小旗官可不会管什么知府,他只知道兴和伯。 所以他摇了摇头:“此处的一切小的不敢乱动,且等我家伯爷到了再说。” 这里就是现场,若是被破坏,那时他可是有嘴说不清。 雷斌怒道:“还敢顽抗,可知扬州卫一到,你等将为齑粉!” “扬州卫的人来了!” 仿佛是在为雷斌的话背书,外围的人群一阵呼喊后,都闪到了街道两边,露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 前头骑马的正是扬州卫的千户官彭泽,他下马后,看着火枪阵列,冷哼道:“在本官的面前还敢装腔作势,十个数放下火铳,否则杀无赦!谅你们的上官也不敢置喙!” 雷斌也喝道:“纵兵作乱,若是兴和伯不给个交代,本官的奏折顷刻上路!” 小旗官的脸上全是汗水,巨大的压力让他的腿在软。 放不放下枪? 放下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是兴和伯说的。 可要是继续僵持,兴和伯会不会被弹劾…… 看到小旗官面色挣扎,彭泽不屑的挥手喝道:“进!” “噗!噗!噗!” 后方出来了一个百户所,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组成了冲阵队形逼迫过来。 小旗官看到这个架势,几次征战的煞气就被逼了出来,他红着眼喊道:“举枪……” 雷斌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可还是本能的疾步后退,随后就藏在了他平日里不会去的百姓中间。 而彭泽身为武将的动作更快,一个闪身,他就躲在了正缓步前行的军士身后。 可一个小旗居然敢面对着几百名自己的麾下还敢反抗,这让彭泽觉得羞耻难当,他躲在后面喊道:“杀过去!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 这时的大明军律还很严,将令一下,说冲就得冲。 小旗官闭上眼睛,心中想着自己就算是不死在这里,事后也会被军律处决。 可不反抗他却做不到,想到这里,他就喊道:“第一排……” “住手!” “收枪!” 小旗官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的就是喝令收枪,然后头上、脸上的汗水蓦地冒了出来。 大汗淋漓! 刚才若是再晚一些,小旗官的齐射命令都要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雷斌的身体一震,面色苦涩的缓缓转身。 “谁特么的在叫呢!” 彭泽眼看着自己的麾下就要冲上去了,可特么的这一声喊之后,不但是那个小旗收枪,自己的麾下居然也止住了脚步。 你特么的谁啊! 缓缓转身,彭泽就看到一个青衫年轻人正策马过来。 “你何人?” 彭泽刚问出口,随即就看到了林群安。 林群安可是全副卫将的披挂,让彭泽的心中凉了半截。 可当方醒下马后,林群安居然是站在他的左侧,这个现让彭泽觉得骨子里寒。 “下官拜见伯爷!” 彭泽再傻也猜到了方醒的身份,他是武将,只得单膝跪下行礼。 “兴和伯。” 雷斌躬身。 方醒看都没看这两人,他大步上前,走到了小旗官的面前,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给了彭泽的手下。 “伯爷,小的有罪!” 小旗官跪在地上,一脸的羞愧。 在看到现在这个怪异的场景后,不少人都明悟过来,扬州府的军政双方,大概都不欢迎聚宝山卫,也就是不欢迎方醒。 “你没错!” 方醒微笑着对那十名军士点点头,然后喝道:“起来!” 小旗官条件反射的弹起来,然后身体笔直的站好,就像是方醒曾经操练他们时那样。 “你没错,你们都没错。” 方醒再次肯定道,然后他缓缓转身,皱眉看到那些进退两难的军士道:“本人方醒,你等可是要杀过来吗?” 人的名,树的影,方醒这个名字在大明军方的知名度不低。 特别是金陵传出是他干掉了瓦剌使团,而且只是为了一个不相识的普通女子报仇后,底层军士们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哗啦! 不用彭泽指挥,这些军士就收起刀枪。 彭泽心中恼怒,可方醒是兴和伯,出则掌兵,在他的面前,彭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都回来。” 彭泽想回去了,今儿这事他不想再掺和进去,否则结果不会太好。 “列阵!” 一声大喝惊破了静默,旋即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带着仓库到大明 彭泽抬眼看去,只看到周围的百姓纷纷往两边裂开,露出了一排排全身都套在盔甲里的阵列。 辛老七手持长刀,杀气腾腾的看着彭泽,喝令道:“前进!” 脚步声轰然响彻在长街之上,从三个方向威逼过来的阵列,正沉默的接近。 “上刺刀!” “咔嚓!咔嚓!咔嚓!” 彭泽知道方醒麾下战功赫赫,可当真正的看到这等森严的阵列后,他竟然生出了无可匹敌的颓废来。 “伯爷,下官只是奉命前来的呀!伯爷……” 正文 第487章 一城缄默,拿下苏家 ps:麻烦加全订qq群的书友,在加群时把自己的粉丝值截图。 .因为管理员也是兼职,有时候多次没得到回应后,会暂时清除,谢谢。 ...... “伯爷,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啊,伯爷……” 彭泽想起方醒上次在扬州府可是直接灭掉了两家,其中单刀赴会灭掉马胜才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这样一个凶人,连瓦剌使团都敢杀,可陛下只是削了他一百石俸禄作为惩罚。 被他抓到把柄的话,彭泽觉得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方醒恍若未闻的走到了牛车边上蹲下,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被压在牛车下的苏就此时的小腹处插着一把长刀,而且是军中的制式长刀,方醒部也有装备。 而另一人的脚还挂在车上,身体面朝上的倾斜倒下,在他的脖子上,此时鲜血已经凝固,可那刀口一看就是苏就小腹上的那把。 而这人的脸上全是愕然和震惊,显然是被突袭干掉的,当场就被割断了颈动脉。 方醒起身,看着小旗官腰间还在的长刀,就沉声道:“林群安。” “伯爷!” 林群安小跑着过来听令。 方醒看着面带惊色的彭泽,淡淡的道:“去,马上去寻一位仵作来,全程不许别人与他接触!” 林群安领命而去,而方醒的命令中带着的怀疑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被聚宝山卫团团围住的彭泽部此时已经是聚成了一团,想反抗吧,可看着面甲下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谁都不敢做第一个出头鸟,生怕被长刃干掉。 林群安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绑了一个仵作前来。 仵作看到知府居然也在现场,而且还有大群的军士在对峙,马上就颤颤巍巍的道:“各位大人,小的没带器具啊!” “这个不需要你的器具。” 方醒指着牛车道:“你去看看那两人,其中一人小腹中刀,你看看是什么情况。” 仵作瞟了雷斌一眼,可雷斌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才磨磨蹭蹭的去了那边。 查验了一会儿后,仵作起身,满脸惶恐的道:“大人,小的看了,那两人都是死于刀下,并未有任何异常。” 呼! 现场马上就传来了不少松气的声音,雷斌终于不看脚尖了,而是抬头道:“都散了吧,各自归家去,别在这里堵着路。” “拿下他!” 雷斌身体一震,回首一看,看到几名军士顺着方醒的手指方向,直接擒住了另外两辆牛车的车夫。 “带回去!” 雷斌的嘴唇蠕动,想拦截,可看到方醒的嘴角紧抿,却不敢上前。 而方醒在上马后,只是看了彭泽一眼,那眼中蕴含的信息让他几乎想马上就求饶。 就坐在马背上,就在大家以为方醒会马上离去时,他却朝着四方拱手道:“可有认识那两位死者的?只要指认出来,可以全家迁移出去,事后保证让他一家衣食无忧。” 看到周围的人在沉默,方醒呵呵道:“果然是威风凛凛的人家,来人!” “老爷!” 辛老七大步走来,左手的盾牌挡在身侧,随时准备防御突袭。 方醒的目光微微一转,令道:“带人去拿了苏八维一家!” “是!” 方醒说完后,看到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惶之色,甚至还准备往外跑,他不禁微微一笑。 “真以为本伯真是要仵作去鉴别死因吗?” “偌大的扬州城,可却没人敢指认那两人的身份,可见背后的人是如何嚣张。” 方醒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安然回到大宅子,方醒一进去就看到呆呆正抱着一本书在树下痴迷的看着,他不禁摇摇头,然后进了内院。 “伯爷,可是军士错手杀人了?” 黄钟没去现场,而是留在了驻地协调。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带到门外院子里跪着的仵作,说道:“我的人,我自己清楚,小刀早就先我一步到了现场,听到围观人说死者都是苏家的家丁。” “苏家是谁?”方醒不屑的道:“那可是扬州府的三大盐商之一,那牛车怎会突然失控?而且还不偏不倚的冲着咱们的人去了。” “其中一人死前表情有些古怪,而另一人双手扶刀,刀身在他的小腹内。若是我们的人动手,那肯定是劈砍,怎会把刀当做了剑使!” 军中的操练那可是一板一眼的,谁要是敢把长刀当做剑使唤,不被大棍子抽个半死才怪。 长刀在战阵上的作用就是劈砍,捅刺那就是废物! 方醒想起当时那些放松的出气声,不禁笑道:“我叫来仵作,不过是想看看苏家在扬州府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黄钟去掉了担心,就低声问道:“伯爷,您此次的目的可是……” 说着他指指金陵方向。 方醒点头道:“热气球之后,不少文官怕是已经把我看成了眼中钉,而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汇聚在一起,领头的人嘛……” 胡广! 黄钟此时才知道了方醒的算盘。 “听说雷斌也是胡广举荐的,说是他清廉守正,当可收拾扬州府的烂摊子,呵呵!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啊!” 黄钟的脊背一凉,知道胡广此次怕是要再次背锅了。 识人不明本就是大忌啊! 而此时的苏家大宅子里已经是乱成一团,辛老七指挥着人冲进去,把苏家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苏八维狼狈的被军士拉扯出来,到了前院后,看到辛老七正沉着脸站在那里,他嘶喊道:“大人,敢问小的犯了何事?” 辛老七置若未闻,苏八维被身后的军士踢了一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石板上,痛的他哎哟不绝。 很快,苏八维的家人都被带到了这里,个个面带惧色,不用踢打,就主动跪在地上。 接下来就是搜索,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辛老七一挥手,就令道:“沈浩留下继续搜,还有,监军呢?” 方五说道:“监军早就进城了,大概是老爷安排他去办事了吧。” “那就先把苏八维一家带过去。” 苏八维一听就慌了,拼命的挣扎着问道:“大人,小的所犯何事啊?求大人指点,小的感激不尽。” 辛老七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别想套话,等到了地方,有你说的时候。” 等人被押送出去时,一路上都有人在围观。 “那苏家倒霉了?” “可不是吗,不过还有两家,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倒霉。” “啧啧啧!你们看苏家的女人,个个都穿金戴银的,那布料一看就不是凡品,好有钱啊!” “再有钱有啥用,只要被定罪,到时候全家流放,越漂亮就越受罪。” “那……应该罪不及妻小吧……” “放屁!他的妻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那些钱从哪来的?这舒坦的日子过足了,然后就说罪不及妻小了?哪有这般的好事!” 扬州府三大盐商之一的苏家,就这样当街被一路送到了方醒的驻地。 正文 第488章 连续两巴掌 第一眼看到方醒时,苏八维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那么年轻,而且穿着和一个街头的普通读书人差不多,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大明的伯爷。 方醒正和黄钟谈着朝中的事,看到苏八维之后,他微微一笑:“苏八维?” 苏八维跪地颤声道:“伯爷,小的正是苏八维。” “你这身衣服不错。” 方醒赞了一句,然后问道:“谁上了弹章?” 苏八维脸大变,双手撑在地上说道:“伯爷,小的可是本分的生意人,不知道什么弹章啊!” “哦!” 方醒呵呵道:“果真不知?” “不知,小的真的不知。” “嘭!” 方醒拍了一下桌子,冷道:“果然是大盐商,麾下死士如云,居然敢设局让本伯去钻,你好大的胆子!” 苏八维的身体一震,旋即垂首道:“小的不知。” “不知?” 方醒笑了笑:“是谁能让你这般的铤而走险,莫不是你知道本伯是来查私盐的?” 苏八维的身体如筛糠般的颤抖着,可却咬死牙关不说话。 “带下去!” 苏八维在被带下去时,几次回首,目露哀求之。 “不一定是扬州府的弹章。” 黄钟分析道:“伯爷,朝中肯定有人在呼应。” “那是当然。” 方醒点头道:“先弄个死士栽赃,然后以我部当街杀人为由群起而攻之,想必陛下这几日也得头痛了。” 黄钟笑道:“幸亏今日伯爷果断拿下了苏八维,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扯清了。” 方醒说道:“苏八维应该是被人怂恿了,做了别人的刀,他背后那人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手段上不得台面。” 很快,苏八维的家就被抄了一遍,光是铜钱就封存了好几个库房,还有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字画…… “伯爷,苏八维在城外养了一班打手,都是亡命之徒。” “可拿下了?” 方醒问道。 林群安点头道:“有一百余人,反抗激烈,最后只生擒了三十二人。” “果然是死士啊!” 方醒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会为苏八维效死,最终只能归结为人心难测。 “其它两家是什么反应?” “很安静。” 是很安静,在方醒悍然抄了苏家之后,整个扬州城都很安静。 雷斌正枯坐在大堂上,目光一点焦距都没有。 良久,他端起桌子上那杯早就放冷了的茶水,喃喃的道:“开始了啊!” “大人,苏家在城外的仓库被封了!” 门外进来一个幕僚,有些惊慌的禀告道。 雷斌打起精神问道:“赵燕青和马东林在哪?” 幕僚摇头道:“不知,两家都很安静,今日也照常进出货物。” “那就好,那就好啊!” 雷斌的精神一振,起身道:“走,本官去拜访一下辟显公。” 等雷斌到了刘辟显家时,却被刘山仁拒绝了。 “雷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家父今日身体有所不适,此时正在静养。” 雷斌一听也就放弃了那个打算,只是笑道:“今日客兵在城中生事,不知辟显公如何看?” 刘山仁云淡风轻的道:“家父早已不问政事,只想颐养天年,不过在下觉得此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不能乱呐!” “多谢世兄相告。” 雷斌心领神会的起身告辞,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刘山仁看着雷斌的背影微微一笑,还没回转后院,就有人来访。 “大少爷,是赵家和马家来人了。” 刘山仁的微笑马上就不见了,他冷冰冰的道:“告诉来人稍安勿躁,且等着京城的信号。” 转过身,刘山仁不屑的道:“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果然是毫无定力。” …… 大明的早朝总是能让人昏昏欲睡,哪怕是朱棣在位,可依然有人在偷偷走神。 “……陛下,聚宝山卫在扬州府当街杀人……” “……陛下,扬州府此时已是人心惶惶,百姓关门闭户……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乱不得啊!” “……臣敢请召回聚宝山卫,并彻查之。” “……” 可平静没多久,仿佛是有默契般的,接二连三的上奏让所有人都为之愕然,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 有心人发现那几位辅政大臣都在沉默着,只有杨荣面带微怒。 “……陛下,臣……” 御座上的朱棣冷眼看着下边的臣子,等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的道:“很齐整,这些年来,除去迁都一事之外,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般齐整的奏报了。” 啪! 这话宛如巴掌扇在脸上,刚才出班上奏的官员都垂首不语。 朱棣的目光缓缓转到了几位辅政学士的身上,淡淡的道:“此事兴和伯也上了奏折,来人,念给他们听听。” “……牛车当街直冲,军士避开后,车上二人,其一为死士,杀掉同伴后自尽,死前高呼客兵杀人……” “……有人蛊惑民众,意欲激起民变,扰乱视听。扬州卫先于臣到,威逼臣部军士,若非臣疾驰而至,双方已然火拼。” 那么惊险? 不知情的人觉得方醒的奏报真是像话本,而且还有什么死士。 “扬州卫离事发地颇远,而臣懒惰,竟然晚到,罪不可赦……” 啪! 方才一脸慷慨激昂上奏的官员再次被抽了一耳光。 后发先至,这个扬州卫果然是飞将军啊! 至于懒惰,手下都当街杀人了,方醒除非是脑抽抽了才敢懒惰。 “……臣先期派人拦住了死者同伴,得知乃盐商苏某家丁后,已查封其家,围捕死士一百余,激战,生擒三十余人……” 太监那有些尖利的声音还回荡在殿内,朱棣面无表情的说道:“所谓当街杀人,可那些军士的刀并未遗失,杀人的那边刀是哪来的?蛊惑百姓,这是想毁尸灭迹吗!” 所有人都闭嘴不言,只有杨荣笑了笑后,出班道:“陛下,兴和伯率部刚进扬州府就出了此事,可见早有预谋,只是在背后谋划此事的人,他们想要干什么呢?” 朱棣冷哼道:“欲盖弥彰,不过是为了掩饰私盐之事罢了。” 私盐? 在场的只有那几位重臣才知道方醒下去的事,所以闻言都大为震惊。 敢贩卖私盐,这就是在大明的国库中抢劫! 胆大包天啊! 杨荣看了一眼胡广,然后说道:“陛下,开中支盐,这是国朝的规矩,只是那些盐商的私盐从何而来呢?” 连续两个问题,按理朱棣该发飙了,可他只是淡淡的道:“扬州府的事朕已经交给了兴和伯,至于盐场那边,御史也应该要到了。” 嘶! 所有人都被朱棣的城府给惊呆了。 合着刚才这些弹劾在您的眼中就是跳梁小丑啊! 而胡广只觉得心中苦涩,因为这事朱棣根本就没有跟他沟通,这算是什么? 不信任吗?...“”,。 正文 第489章 刘辟显父子的威胁 方醒拿住了苏八维之后,也不审讯,只是关押在后院里。? ? “放我出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 “……” 呆呆把手中的话本一合,皱眉道:“伯爷为什么要关着他们呢?” 方五一边监控着这一排关押苏家人的屋子,一边应付道:“他们贩卖私盐。” 呆呆木然的道:“那就是罪大恶极咯?” “当然。” 贩卖私盐是重罪,这一点大多数人都知道。 “那为何不把他们关到牢里去?” 如果是被人这般的连续追问,方五肯定会不耐烦,可呆呆就不一样了,他柔声道:“还没找到他们贩卖私盐的证据。” 因为外间传言聚宝山卫要封街,所以担心被抓的百姓大都紧闭家门,出门都是溜着墙根走。 于是方醒就让人去广而告之,他此行是来抓私盐贩子的,这才缓解了百姓心中的恐慌。 “可是他们真的好闹啊!” 呆呆歪着脑袋,想了想:“方五,我记得城西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据说闹鬼,晚上都没人敢走那条路。” 方五愕然道:“是吗?那和私盐没关系吧?” 呆呆四十五度角忧郁的看着天空,幽幽的道:“可是我觉得那里面应该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方五,老爷叫你。” 方五应了一声,赶紧就去了里面。 呆呆喃喃的道:“怎么就没人相信我的话呢?” 方五到了后面,方醒见到他就吩咐道:“马上有人要来,你带人注意一下来人的随从。” 方五领命而去,黄钟笑道:“这位刘辟显可是扬州府的头面人物,每一任知府到任之初都得先去刘家拜访,不然这官肯定是当不稳当的。” 方醒起身准备去前厅,闻言就说道:“这就是士绅的力量,等以后这股力量越来越大,那可真是尾大不掉了。” 以后皇帝派人去征税,却被当地士绅鼓动百姓闹事,什么锦衣卫,什么太监都成了笑话。 与民争利! 皇帝想收商税,却被大臣们批驳为‘与民争利’、‘好财货’。 而那些靠着开海富可敌国的豪商们,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宰。 到了后来,晋商靠着走私草原异军突起,和南方豪商南北呼应,整个大明可以说已经成了商人帝国。 内阁就是商人的代言人,百官早就被各种名目的‘孝敬’给收买了,只剩下皇帝一个,当真是孤家寡人。 连城门被人打开了皇帝都是最后才知道! 前厅,看到方醒大步走来,刘辟显颤颤巍巍的被刘山仁扶起来,拱手道:“兴和伯请恕罪,老夫年事已高,失礼了。” 方醒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辟显先生多礼了,请坐。” 刘辟显和杨士奇一般的以字行,坐下后,他用浑浊的眼神盯着方醒,缓缓的道:“兴和伯年少有为,老夫近日身体不适,来晚了啊!” “辟显公谬赞了,方某侥幸,比不得辟显公的德高望重。” 两人寒暄几句后,看到方醒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昨日街头喋血的事,刘山仁就冒了一句。 “伯爷,敢问昨日之事如何了?” 方醒闻言一脸的愕然道:“昨日之事?昨日有何事?” 刘辟显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狐狸,然后才干咳道:“兴和伯,扬州府承平已久,刀兵不能动啊!” 方醒含笑倾听,并未反驳。 刘辟显瞥了他一眼,然后才缓缓的道:“老夫归乡以来,见到政通人和,当真是老怀大慰。此后只想悠游于林下,了此残生,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少人纷纷求老夫出面,恳请兴和伯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熄了刀兵,好让百姓安宁度日,则皆大欢喜……” 说完后,刘辟显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看着方醒。 方醒有些愣,他笑道:“辟显公,昨日之事罪不在我部,那是苏八维的手笔,后来方某大怒,就抄了苏家,结果现了些东西……” 看到方醒的神色似笑非笑,刘辟显打断道:“兴和伯,老夫宦游多年,一直与人为善,朋友倒是结识了不少,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兴和伯您说呢?” 方醒打个哈哈道:“方某的朋友不多,可却都是肝胆相照,不知道辟显公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 自从还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讥讽刘辟显,可他的城府不浅,所以只是笑笑道:“老夫以前曾经给人弹劾过,想起那段日子,真是后怕不已啊!” 这是威胁! 方醒的笑容一收,冷漠的道:“辟显公年纪大了,在家休养不好吗?非得出来蹚浑水,可这浑水里的鱼不好摸啊!” 这话把先前的‘融洽气氛’给搅合的荡然无存,刘山仁对方醒怒目而视,沉声道:“伯爷,家父故旧遍布大明……” 这还是威胁! 这时黄钟无视刘辟显父子的存在,从外面走到方醒的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方醒的表情一直未变,等黄钟说完后,他起身道:“本伯有公事要理,就不陪辟显公了,送客。” 这话无礼,形同于赶人。 一般的人家待客,基本上都是客人自己察言观色决定行止,可方醒这种硬邦邦的逐客方式,说实话,刘辟显这辈子只是在刚进官场时遇到过。 不过当时让刘辟显丢脸的那位上官,在十多年后,被积蓄力量的刘辟显一记重击,结果在即将安全退下来的时候,全家流放。 刘辟显伸手拦着自己的儿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里不见怒色,反而是笑道:“兴和伯位高权重,事务繁多,老夫本不该多打扰,告辞了。” 黄钟把这对父子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赶紧就去找方醒。 而在马车上的刘辟显却撕下了和善的面孔,狰狞的老脸让刘山仁都为之一惊。 “竖子安敢辱我!” 低沉的嘶吼中带着痰音,一双保养的白白的老手抓住了一本书,生生的把书撕成了两半。 刘辟显泄完后,冷笑道:“此刻那些奏折想必已经送到了陛下的案前,方醒这般作为,是自寻死路!” 刘山仁得意的道:“父亲,还是您有远见,早早的就派了快马,那些得了好处的官员若是敢不出头,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刘辟显隐住得意,沉声道:“若是在运河开通之际,扬州府闹出些大事来,想必这也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方醒纵兵作乱,若是在太祖那朝,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山仁哈哈笑道:“父亲算无遗策,等陛下圣旨一下,想必那方醒必定是后悔不迭,到时候咱们家紧闭大门,任他哀求也别搭理!” 刘辟显冷哼道:“为父宦游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驱赶,此仇不报,死不瞑目!”8 正文 第490章 胡广请病假,扬州府慌乱 胡广请假了,请的病假。 而朱棣也爽快的批准了,并让他好生休养,好了再回来。 杨士奇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于是在散朝后,找个借口就去了胡广家探病。 胡广家里栽种有些桃树,可惜桃花已经掉光了,看着没啥趣味。 杨士奇被引进了书房,看到胡广面色如常,不禁讶然道:“光大兄这是为何?” 你这好端端的请什么病假呢? “士奇兄坐。” 胡广微微一笑,等下人奉茶之后,他挥挥手,书房的门马上就从外面被人关上了。 杨士奇倒是没介意关门这个动作,只是皱眉道:“光大兄,陛下的身边缺不得你啊!还是早早回去吧。” 胡广慢慢的品茶,然后把茶杯放下,平静的道:“士奇兄,昨日的朝会你也看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不出来担着,昨日被拿下的人不会低于这个数。” 杨士奇看着胡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叹道:“何必呢,方醒虽然跋扈,可好歹是太孙的老师,积怨过深之后,光大兄,后事难以预料啊!” 这话隐晦的提到了朱高炽和朱瞻基,这两位,朱高炽视方醒为子侄,太子妃时不时的邀请张淑慧进宫闲聊。 而朱瞻基对方醒的态度那更是有目共睹,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帝师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方醒是跑不掉了。 帝师啊! 这可是文人最向往的头衔,地位尊崇,比大学士的地位还要清贵。 关键是帝师能对皇帝有足够的影响力,这可是大学士所缺少的能力。 杨士奇有些羡慕了,虽然这些大臣或多或少的都辅佐过朱瞻基,可那算不得老师,只是临时教师而已。 金忠为何敢直接呛胡广,还不是因为他挂着一个詹士府詹士的官位吗! 胡广淡淡的道:“老夫说过了,道不同!” 杨士奇叹道:“那个知行书院不过是几十名学生,算得上什么道啊!” “此话不然!” 胡广凛然道:“难道你忘记了那个能让人升天的东西吗?” 杨士奇不以为然的道:“那不过是些奇淫技巧罢了,上不得台面。” “就怕是不止呢。” 胡广幽幽的道:“老夫不能坐视所谓的方学坐大,所以,有些安排是必要的……” 杨士奇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他坐立不安的道:“光大兄,扬州府的事情陛下已经发话了,已成定局,难道你还想着翻盘?” “老夫不想翻盘!” 胡广把手心朝下放在茶杯上沿,感受着那湿热的水汽熏蒸,淡淡的道:“总得要给天下的读书人提一个醒,咱们是儒学!” …… 刘辟显才到家,还没坐热椅子,就看到管家刘成飞奔而来。 “老爷,金陵来信了,好几封呢!” 刘山仁迫不及待的出去接了信,边往回走边笑道:“父亲,都是您的故旧呢!” “拿来。” 刘辟显虽然讲究养气功夫,可他那微微发颤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激荡心情。 刘山仁赶紧撕开信封,把信纸递给了刘辟显。 “父亲,这下方醒最少也得灰溜溜的滚回去了吧?弄不好他还得被削爵呢。” “那些盐商也是开中为国,没有他们,我大明的边塞吃什么?方醒小儿还不知道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呢!” “父亲,这次过后,咱们还是寻几家勋戚合伙吧,不然儿子总是担心……父亲,父亲……” 刘辟显呆呆的看着虚空,手一松,几张信纸滑落下来,飘飘荡荡的飘到了刘山仁的脚边。 “……辟显兄,事不谐矣!兄当早做打算……” 刘山仁捡起第二张信纸,仔细看去,顿时浑身冰寒。 “……刘辟显,老贼!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贼你害苦了我……” “……刘辟显,此次若是被你牵连,本官发誓,一定会把你给吐出来,让你千刀万剐……” “父亲……” 刘山仁的手同样一松,失魂落魄的道:“父亲,大事不妙了!” 刘辟显的老脸发红,放在大腿上的手一直在颤抖。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快去!快……去让他们来……” 刘山仁的身体也在发颤,他只觉得大脑发蒙,根本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机变:“父亲,让谁来?” 刘辟显用手拍打着桌子,吼道:“赵燕青和马东林,还有……还有去请了雷斌来,快去……” 可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只来了赵燕青和马东林,两人都是笑嘻嘻的,以为是有好事。 看到没有雷斌,刘辟显问道:“雷知府呢?” 刘山仁呐呐的道:“父亲,那幕僚说,雷知府去了乡下巡查春耕,今日肯定不回来了。” 刘辟显本来是满怀希望,可却等到了这个答案,他咬牙切齿的道:“这是在撇清!这是在撇清!” 赵燕青和马东林相对一视,心中都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两人和已经被抓的苏八维都是扬州府的大盐商,平日里三人走动很近,联手起来的力量连知府都得要三思而后行。 “辟显公……” 赵燕青有些忐忑的问道:“可是出了急事?” 刘辟显气的胡子都歪了,喝道:“金陵的消息,陛下出手了!” “噗通!噗通!” 赵燕青和马东林惊骇欲绝的跌倒坐地,马东林急道:“辟显公,这消息可是真的?” 朱棣一旦出手,那后果几乎不用想,抄家灭族是肯定的。 “滚!你们都滚!” 刘辟显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骂道:“都是你等小人作祟,否则老夫怎会落到这等境地,滚!都滚!” 赵燕青咬牙爬起来,给了马东林一个眼色,然后发狠道:“刘辟显,当年可是你儿子主动找到我等要好处的,这时候你还想撇清?老子告诉你,做梦!” 马东林不屑的道:“刘山仁,当年可是你上的门,还威胁说能灭我满门,怎么着,你父子俩这是要过河拆桥?” 刘山仁怒道:“你等还有心思在这里纠缠,等圣旨到时,就等着全家抄斩吧!” 赵燕青阴测测的道:“那你说怎么办?别说你家没有办法,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走!” 刘辟显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对刘山仁吩咐道:“老大,你马上去后宅叫人收拾细软,让刘成找几个靠得住的家丁,咱们一家子马上就走!” “父亲,可是咱们能去哪啊?” 刘山仁从小就没吃过苦,所以一听要出逃就慌了。 “这还得要看两位的了!” 刘辟显的腰板笔直,哪里还有那个老态龙钟的样子,他死死的盯着赵燕青道:“老夫知道你在外岛有交情,那就赶紧回家收拾吧,不然大家谁都别想走!” 马东林一听就更慌了,他抓住赵燕青的衣服,脱口道:“赵兄,咱们马上就走吧。” 赵燕青同样是一直在盯着刘辟显,沉声道:“辟显公,赵某希望再次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坐在这里,否则……”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491章 局势激变,几处动手 雷斌并没有去乡下,他一直都坐在内堂,身边的人除去最心腹的一个幕僚黄文才之外,全被他赶了出去。 内堂的大门被关上,几缕光线从门缝中照进来,给这个阴暗的空间带来了些许光明。 黄文才不知道自己的东主是怎么了,只能是干坐着,不时的瞟一眼。 雷斌一直在看着门缝的透光处,目光呆滞,身上的威严气息荡然无存。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黄文才有些想出恭,就低声问道:“大人,可要让让人换杯茶来?” “不用了。” 雷斌的声音听着就像是来自于地底下,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幽幽的道:“那方醒前日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苏八维的栽赃怕早就被看穿了,人家只是一个顺水推舟,趁机就拿下了苏八维,自作孽,没路了呀!” 黄文才听到这等丧气话,不禁心中一凉,急忙劝道:“大人,那方醒最多也就是拿了那几家盐商,可辟显公那里他想必是不敢的吧……” “不敢?” 雷斌撑着桌子起身,走过去推开大门,被外面的光明刺激到了眼睛,身体一个摇晃之后,说道:“那人连瓦剌使团都敢杀光,刘辟显算个什么东西!” 提到刘辟显的时候,雷斌的话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黄文才不禁讶然道:“大人,难道京城那边……” 雷斌艰难的点点头,“刚来的消息,陛下……陛下出手了……” 听到夹杂在话里的哽咽,黄文才大骇,急忙道:“大人,那方醒行事果断,为今之计……得赶紧把那些东西处理了,否则……” “晚了!” 雷斌拒绝了,这让黄文才很是绝望。 作为心腹,黄伟才知道自己和雷斌一损俱损,可看雷斌的样子,这特么的就是想坐以待毙啊! 而罪魁祸就是方醒! 黄伟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回去,猛的抬头嘶喊道:“我知道了!前日就算是没事,那方醒也会找事!” 雷斌苦涩的道:“正是如此,苏八维派出死士想坑方醒,可却没想到正中下怀,送了份大礼啊!” …… “那苏八维果真是贴心,知道我想挑事,干脆就主动送上门,不然我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呢!” 方醒哈哈大笑着,黄钟也是抚须暗自赞叹。 苏八维等人低估了方醒的果断,更是低估了聚宝山卫的战斗力。 本以为一个小旗的军士能顷刻而下,可没想到方醒的麾下居然敢抵抗,时间略微一拖,已经足够方醒赶到现场了。 方醒看看时间,然后说道:“伯律你在家盯着,我去一趟扬州卫。” 要想解决军中将领,那只有方醒亲自出马才合适。 黄钟笑道:“伯爷尽管去,扬州城里的那几人保证跑不掉。” 方醒点点头,然后叫人进来披挂。 “城西的那个鬼屋起出来多少私盐?” 方醒随口问道。 黄钟皱眉道:“很多,还在清查中。不过伯爷,这事儿那个呆呆居然早就知道了。” 方醒笑道:“她那是瞎猜的,一天到晚都在做梦,遇到事情也会生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误打误撞而已,不足为奇。” 板甲才穿好,小刀就溜进来禀报道:“老爷,赵燕青和马东林刚从刘辟显家出来,看样子有些慌了。” 方醒伸出手去,好方便辛老七给自己套上臂甲,闻言就说道:“丧家之犬而已,马上让人提醒方五,要提防他们逃跑,若是跑掉一个,呆呆就许配给别人了!” “老爷,雷知府求见。” 方醒一怔,然后皱眉道:“请他进来。” 等雷斌进来时,方醒已经全身披挂完毕了,正在试着合上面甲。 “咔嚓!” 方醒缓缓转身,出现在雷斌面前的就是一具冷漠的战争机器。 雷斌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这才惊惧的说道:“兴和……伯爷。” 面甲里的冷漠眼神一动,旋即就被掀开,露出了方醒的脸。 “雷知府来迟了。” 雷斌的腿一软,坚持着没跪下,颤声道:“下官有罪……” 方醒凝视了他一眼,然后走下台阶。擦身而过时,他淡淡的道:“知道有罪是好事,赶紧交代吧,至于怎么处置你,那自有陛下决定。” 辛老七和小刀大步跟了上去,走动时身体上的盔甲碰撞,出来的声音让雷斌后悔不迭。 这是军队啊! 我怎么把文官的行事方法套到了方醒的身上呢! 方醒带着沈浩的千户所,一路浩浩荡荡的去了扬州卫,沿途的百姓看到这般军容的阵列,都躲在街边,害怕而又好奇的猜测着谁又要倒霉了。 到了扬州卫的大营门口,守门的军士看到这个阵仗差点被吓尿了,直到沈浩过去,拿出勘合交代道:“聚宝山卫奉旨行事,兴和伯就在后面,请你们的彭卫将出来吧。” 由于担心被刺杀,所以方醒谨慎的呆在了中间,辛老七贴身保护。 彭泽正在营中坐立不安,作为武将,金陵的消息根本就没有通报他这里,所以得不到最新消息的他几乎都要疯了。 “来人!” 彭泽决定不能再等了,他叫人进来吩咐道:“马上去赵燕青家问问金陵的消息,要快!” 可亲兵才出去没多久,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满脸惊慌的道:“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谁那么大胆!” 心情正不好的彭泽不禁恶向胆边生,大步出去,就准备收拾来人。 方醒的人马已经被围在了中间,火枪阵列已然成型,就等着齐射的命令。 “兴和伯奉旨行事,阻拦者杀无赦!” 一声尖利的叫喊后,围在周围的军士散开,王贺一身内侍的打扮走出来,把手中的牌子朝着四处一晃,然后得意的回身道:“兴和伯请进吧。” 兴和伯? 彭泽想起前天方醒的那个眼神,脚一软,就喊道:“伯爷,下官愿意戴罪立功!” “你愿意戴罪立功?” 方醒在几名家丁的护卫下走出来,看到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彭泽,厌恶的道:“军中之耻!扬州府成为南方私盐的最大窝点,你彭泽功不可没,你还有什么功可立的?” 若是彭泽没有被收买,那些大规模走私食盐的动静怎么瞒得过他! “拿了他!” 就在彭泽被方醒拿下的同时,三辆马车也出了扬州城。 刘山仁看到安全出城,不禁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车里只有男丁,想起女子都留在了家中,至今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不禁生出了些许悲凉之意。 可刘辟显却冷冰冰的道:“女人没了还可以找,可要是把根给断了,那你我就是刘家的罪人!” 刘山仁想起了妻子和小妾,不禁点点头道:“父亲,孩儿知道了,只要保住了根,咱们总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 刘辟显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还有你不必担忧,到了海边,若是没有为父出面,那谁都走不了。” 刘山仁不禁为自己父亲的老谋深算感到了由衷的佩服,可还没等他赞几句,前面的车就停了。 刘辟显怒道:“为何停住了?赶紧走!” “刘辟显,你想去哪儿啊?” 方五策马出现在了刘辟显的视线中,看到刘辟显后,他欣喜的道:“好,抓到你就好,来人,全部绑起来!咱们回去……” 正文 第492章 辟显公,我们来救你了 全部嫌犯被抓获,私盐被查封,御史也来了,还是方醒的老熟人。 王亮躬身道:“伯爷,私盐、财物、人犯均已入册,敢问何时上奏?” 方醒正看着那些口供,闻言就道:“不必上奏了,咱们马上回去。” 王亮有些不忍的道:“那雷斌可算是出吗?” 出算得上是立功,同为读书人,想到雷斌以后的下场,王亮有些不忍心。 “他不算!” 方醒冷冰冰的道:“他来的那会儿,正是本伯收网的时候,没说他投机就算是本伯宽宏大量了。” 看到王亮有些黯然,方醒就说道:“人犯了错就得承担责任,今日我的笔一歪,确实是能让雷斌得到宽恕,可你想过没有?今日宽一点,明日宽一点,国法何在?!” 正义凛然的方醒让王亮羞愧不已,他检讨道:“是下官错了,伯爷勿怪。” “我怪你作甚。” 王亮可是方醒一直在留意的盟友潜力股,所以他笑道:“你一直是御史,没经历过多少实务,所以不知道那些……” “儒学败类,冷血屠夫……” “叫那方醒出来!今日他必须给我扬州府一个交代……” “……” 什么意思? 方醒和王亮都有些怔住了。 “老爷,外间来了一百多读书人,正堵在大门口骂人呢!” 小刀兴奋的跑进来禀告,然后被辛老七拎着脖子扔到了边上去。 王亮听到这些喊声就有些尴尬了。 可方醒却笑容可掬的道:“学生嘛,总是这般的容易被人蛊惑,不打紧,任他们闹。” 王亮至此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他躬身道:“伯爷雅量,下官佩服。” “王御史可先去看看账册可有短缺,若无短缺,咱们就准备出了。” 王亮暗自感叹着方醒的宽宏大量去了后面,方醒这才把笑脸一收,冷冰冰的道:“派几个眼生的进去,喊话……” 王亮到了里面检查账册,事情不复杂,只是按照目录检索一遍即可。 眼瞅着马上就要完事了,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几声怒吼…… “把辟显公一家放出来!不然咱们就砸了你的老窝!” “辟显公莫急,学生定然不会让方醒那贼子得逞……” “方醒小贼,今日你不把辟显公放出来,我等绝不与你罢休!” “我等都是读书人,那方醒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敢对咱们动手,打进去,救出辟显公!” “打进去,救出辟显公!” “……” 王亮的脸色一变,他把目录交给手下的小吏,怒气冲冲的就去了前面。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兴和伯已经很宽宏了,可他们却得寸进尺,果然是读书人呐!” 到了前面,王亮看到方醒铁青着脸在忍耐着,急忙就劝道:“伯爷千万别动怒,且等下官出去劝劝。” 方醒勉强点头道:“好吧,本伯的个人荣辱不算什么,就担心这些被有心人蛊惑的学生会冲进来啊!” 王亮摇头道:“他们不敢,绝对不敢……” “轰!” 大门那边传来了一声震响,接着就是一阵欢呼。 “推开了!大家冲啊!” 王亮悚然而惊,看向了方醒。 方醒跺脚道:“罢了罢了!本想息事宁人,可谁想……哎!里面都是重要的人犯和证物,如何能丢,来人!” “伯爷!下官在!” “老爷,小的们在此!” 不知何时出现的林群安单膝跪地,身后是两个百户所的军士,都是杀气腾腾的跪在后面。 而辛老七带着家丁们也是轰然应诺。 一时间杀伐之气大起,士气如虹! 方醒怒目指着大门的方向,喝令道:“去,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打出去!” “是!伯爷!” “是!老爷!” 林群安和辛老七带人冲了过去,王亮担忧的道:“伯爷,可别出人命啊!” 只要不出人命,王亮觉得这事方醒一点错都没有。 刘辟显那是什么人? 明里他是退休老干部,可暗地里却是扬州府贩卖私盐的总策划人和总后台。 就这等罪大恶极的人犯,居然还有学生想冲进来营救。 你们这是脑残了吗? 这一刻的王亮恨不能也拎根棍子去抽打一番。 可前面已经开始了。 那一百多学生在被几名家丁阻拦了一下后,就冲了进来。 可进来干什么? 真要救出名声已经臭大街的刘辟显? 还有,刚才是谁在喊话?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几百名狞笑着的军士和家丁已经冲过来了。 这些人的手上都是棍子,看到学生们在犹豫,辛老七就喊道:“有人抢重犯,打!” 什么? 重犯? 这时候学生们才想起了刘辟显的罪名:利用关系,庇护商贾贩卖私盐;穿针引线,为商贾行贿官员提供方便,并且自家也往金陵送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这特么的就是个重犯啊! 满门抄斩是躲不过的! 我们进来干嘛? “错了!我等不是……哎哟!” 棍棒挥舞,按照方醒的要求,只要不出人命,只要不打残,那么不必忌讳什么。 一时间惨嚎声不绝于耳,求饶声、认错声…… 大门后的这一块地方顿时就成了地狱! 辛老七一棍子抽翻一个想逃跑的学生后,看到再也无人站立,就不解气的道:“谁是头,滚出来!” 地上那些头破血流的学生都在打滚叫喊,听到这话里的意思不祥,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了刚被辛老七打倒的那个学生。 辛老七一把揪起这人,仔细一看,大约有四十多岁,可为了装嫩,他居然拔掉了所有的胡子,下巴看着斑斑点点的有些恶心。 “带他去见老爷!” “老爷,就是这人在中间串联蛊惑。” 方五把男子丢在地上,然后就开始搜身。 “老爷,有书信一封。” 方醒看着被送到面前的书信,低沉的叹道:“不用看就能猜到是哪些人,我就不看了,给王御史吧。” 说完方醒就转过身去,背影看着有些萧瑟。 王亮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咬牙切齿的道:“果然是党同伐异,果然是厚颜无耻!” 方醒没有回头问道:“这些学生怎么处理?” 王亮作为御史,而且还是当事人,当然有言权。 只不过想起朱棣的脾气,王亮就试探着问道:“伯爷,要不就……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罢了!” 方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然。 “此事本伯就不插手了,你处理吧!” 正文 第493章 小气的解缙 金陵城中。 会试已经结束了,可那些考生还不能离开,还得等着放榜。 考完试,有心情忐忑不安的,有觉得无事一身轻的,也有觉得自己肯定能榜上有名,所以还在温习功课。 而第一鲜作为金陵饮食界的后起之秀,名气不小,有钱的考生当然要来尝尝。有的还大方的叫上了那些寒门考生,也算是一种提前投资。 第一鲜的房间里,两个考生正在谈着最近的时政。 “听说胡学士生病了。”一个络腮胡的考生问道。 另一个白脸考生唉声叹气的半饷才说道: “被气病的,据说那兴和伯在扬州府大肆搜捕,我辈读书人当然看不下去了,于是就堵住了他的那个地方,后来……哎!” “后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络腮胡催促道。 白脸考生马上就怒道:“那兴和伯派人出来,一阵乱棍打的那些义士遍体鳞伤,还扬言说要剥去他们的衣冠。” “这般嚣张?”络腮胡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读书人被这般集体暴打过! 白脸考生叹道:“那兴和伯说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你们没理!” “怎么没理了?”络腮胡气愤的道:“那兴和伯纵兵为祸一方,而且还兴杂学,难道他还有理了?” 白脸考生犹豫了一下道:“可……兴和伯在扬州府抓的是私盐贩子啊!” 络腮胡怒道:“私盐贩子又怎么了?他还弄杂学呢!” 白脸考生纠结的道:“听说那兴和伯今日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朝中会不会引发些事端。” 这些考生不知道,方醒昨晚就回来了。 天没亮,方醒就起床了,他小心翼翼的没惊动昨晚被自己折腾了半宿的张淑慧,溜达着去了隔壁的书院。 学生们在出操,方醒和解缙、田秀才三人在四周溜达。 “德华,你此次还是莽撞了!不该动手的啊!” 解缙背着手,皱眉说道。 “不,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方醒笑道:“那些读书人读书都读傻了,被人一蛊惑就热血上头,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还以为这世上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 看到解缙不以为然,方醒就说道:“当年太祖高皇帝说了,国事天下人都可说得,就是生员说不得,这和汉高祖的看法一致,那就是读书人自视甚高,在没有经历过实务之前,说的话大多是空洞乏味,毫无用处,只会坏事。” 当年的老朱那可是开国皇帝,眼光之毒辣,早就看出了读书人那种半瓶水响叮当的德性,以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质,所以干脆就禁止生员议政,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忌讳。 到了永乐朝,这条禁令开始松散了,生员们也敢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解缙苦笑道:“可你动手也太过了,舆论哗然啊!” “我怕个屁!” 方醒爆了句粗口,然后无所谓的道:“此次扬州府之行,我是奉旨办事,可那些学生居然敢冲进来救重犯,还叫嚣着什么取义成仁就在今朝,我差点就想满足了他们的这个要求,” 黑夜渐渐的消散,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 田秀才在边上听得无聊,看着天边的紫色,就摇头晃脑的作了几句酸溜溜的诗,然后一脸求表扬的看向解缙。 这时已经溜达到了最右边的地方,解缙看到了华小小。他的眼睛一亮,先踢了方醒一脚,示意他往那边看,然后才随意的敷衍道:“不错,若是能再轻灵些就好了。” “轻灵些?” 田秀才琢磨着解缙的评语,脚步一下就放缓了,落在了后面。 华小小正在巡视着春耕的准备工作,看到方醒后,她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才福身道:“解先生,兴和伯,小女有礼了。” 解缙笑眯眯的道:“小小好啊!这么早就开始操持家事了,果然是贤惠。” 华小小垂眸道:“小女不敢当解先生的夸奖,若无事,小女就先去了。” “咳咳!” 方醒在边上干咳道:“那个啥……书院的树苗呢?” 华小小隐蔽的冲方醒翻个白眼,然后说道:“今日就可移栽,还请兴和伯准备好人手,我家自然会有人教导。” “那就好,学院里几十号人,不够方某就再叫些人来。” 华小小闻言愕然道:“兴和伯,那些可是文曲星下凡,您难道要让他们种树?” “哪有什么文曲星!” 方醒觉得这个世界的观点实在是太奇葩了,哪怕再重视读书人,可也不能冠以什么文曲星的头衔啊! “都是些吃饱没事干的家伙,就这么说定了,晚点就开始移栽。” 方醒乐滋滋的走了,华小小迷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 “多了些什么呢?” 华小小轻皱秀眉,想了半饷才恍然大悟道:“多了不羁。” 读书人不管是好还是坏,可对外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 而方醒却是率性自然,不加掩饰。 “杀!” 操场上,那些学生正在家丁的带领下操练刺杀。 年纪小的手中都是木棍,大些的都是铁棍,一招一式的看着颇有些气势。 解缙活动着脚腕,饶有兴趣的问道:“德华,这次能牵扯到胡广吗?” 得!这位还是没忘记胡广的冷漠。 方醒摇头道:“不可能,那封书信用词隐晦,而且只是同窗之间的交往,如何能扯上胡广。” 解缙笑了笑,“那可不见得,陛下做事有时只凭臆断,所以希望光大兄能平安无事吧。” 小心眼啊! 不过方醒却认为这样的解缙更真实。 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道德君子,即便是有,方醒也不会和这种人多接触。 太假了! 等操练完毕后,就是早餐时间。 方醒也跟着混了一顿。 早餐内容都差不多,不过师生不在一起吃。 解缙因为身体还在恢复期,所以早餐时就多了一小碗鸡汤。 喝完加了料的鸡汤,解缙看到方醒已经吃完了一大碗羊肉面,不禁艳羡的道:“年轻就是好啊,老夫当年也是这般的能吃。” 方醒两口把煎蛋吃了,擦擦嘴笑道:“解先生,那些学生吃饭才是真正的能吃。” 自从早操的强度增大后,那些学生的胃口就像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都吃的完。 方醒看到解缙有些回忆之色,就低声道:“解先生,在下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解缙愕然,然后就笑了。 “你动了雷斌,这就是打了胡广一耳光,算起来是你先的动手吧!” 方醒摊手道:“谁让他自己不干净呢!” 正文 第494章 惩罚和震慑 早朝,今天结束‘养病’来上朝的胡广有些沉默。 . 杨士奇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过来问道:“光大兄,可是……” 胡广摇摇头,轻声道:“无事,只是几日未来,觉得有些不适。” 杨士奇纳闷不已,大家在这里上朝都多少次了,有什么不适的! 今日的早朝一开始,朱棣就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扬州府私盐泛滥,甚至都卖到了金陵,若不是皇太孙洞察其奸,怕是连朕都得要吃他们的私盐,诸卿以为如何啊?” 这话里压抑着的怒火让人胆战心惊,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几位大佬敢说话。 杨荣想了想,第一个出班道:“陛下,可是兴和伯有消息了?” 朱棣点点头,“叫王亮来。” 王亮进殿行礼,朱棣吩咐道:“你且把扬州府的事说说,让大家听听,都听听,看看我大明的治下如何!” 王亮起身,黝黑的脸上全是激动。 “……那盐商派出了死士,并蛊惑百姓,幸亏兴和伯及时赶到,将计就计,这才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扬州知府雷斌,由前礼部右侍郎刘辟显牵头,收受三大盐商的巨额财货,已然同流合污……” 尼玛!这雷斌才到扬州府任职才多久,居然就被拉下水了,这速度比溺水都还快啊! “……封存私盐巨量,财货无数,均已在昨日带回。” 说到这里,王亮的神色更加的激愤,“就在兴和伯准备回京时,当地一百余生员和青皮冲击兴和伯驻地,叫嚣着要救出刘辟显,并冲垮了大门。兴和伯无奈阻拦,已尽数擒获……” 等王亮说完后,殿内一阵静默。 胡广面无表情的站在前面,看着王亮躬身退回去,眼中闪过了一抹痛苦。 这等大案自然是要用人头来作为终结,殿内的众人都垂眸不语,连呼吸都特意压低,生怕引起上面那位大佬的注意。 朱棣的目光扫过一周,最后定在了胡广的身上。 胡广的身体笔直,态度恭谨。 “胡广,你的身体看来还不大好。” 朱棣的声音很平淡:“朕虽心急,可却不愿担个累死臣下的名头,胡广,朕允你一月之假,好好在家养养。” 轰! 下面的呼吸声顿时就急促了许多,所有人都缓缓的看向了胡广。 什么病没好,这都是借口。 而且作为大学士,莫名其妙的消失一个月,这里面蕴含的味道不大好啊。 能参加早朝的就没有傻子,所以瞬间绝大部分人都知道,胡广还是和扬州府牵扯上了。 首先雷斌就是胡广推荐的,可这厮才到扬州府没多久,居然就被拉下水了,这个责任胡广必须得负。 其次就是生员和青皮混在一起冲击方醒的驻地,这个可是大忌。 生员本就不许干政,可扬州府的这些生员不但是干政了,而且还想抢重犯,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都是读书读傻了啊! 在场的各位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读书没有那么傻。 如果一切都按照儒学教的来做,估摸着今天站在朝堂上的都和僵尸差不多。 下朝后,胡广面色如常的走出去,还冲着杨士奇微微一笑。 这才是宰相度量啊!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暗自称赞着胡广的从容。 …… 等方醒得知今日早朝的事情后,只是笑了笑。 “不过是仗着陛下要保持朝中的平衡罢了,不然今日就是他下诏狱的日子!” 解缙不屑的道:“胡广若是下去了,杨士奇就会顶上来,而杨士奇目前并无这个威望,到时候朝中必然会有一番混乱,陛下洞若观火,所以用了禁足来警告和惩罚他。” 方醒看着在四处挖坑种树的学生,低声道:“陛下也不会允许我坐大,不然力量失衡之后,会引发不测。” 解缙摸着一棵刚种下不久的小树苗,郁郁的道:“当今朝中本来很稳定,可加了你之后,胡广就坐不住了,所以啊……” 方醒挑眉道:“所以什么?所以就应该把我给干掉吗?或是直接削爵。” “无缘无故谁会削你的爵?” 解缙打量着方醒,有些艳羡的道:“陛下对你可真是不错啊!居然肯为了你让胡广当众没脸。” 方醒摇头道:“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了震慑百官。” 解缙皱眉道:“可你并未拿到胡广参与此事的证据。” “陛下需要证据吗?” 方醒说道:“在陛下的眼中,大概是谁受益,那么谁的嫌疑就最大,而我要是被那些生员给堵在里面出不来,谁收益?” 解缙啧了一声,仔细的打量着方醒,啧啧称奇道:“这些道理你是从何悟来的?而且揣测陛下的心思,这可不是臣子之道。” 方醒指指那些学生:“若是您也乐意去学学,我保证您迟早也会领悟的。” 解缙失笑道:“老夫今年已经四十七了,最近倒是喜欢上了杂书。” 不想学就算了! 正好华小小过来了,方醒迎上去问道:“这些树苗能活几成?” 华小小傲然道:“我家的树苗保证至少九成以上。” 这个成活率不错,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若是能有九成以上,后续还会再买些。” 华小小的眼睛一亮,然后问道:“兴和伯,你家的第一鲜还要不要鱼了?” 方醒想起上次自己惹恼了她,就点头道:“要,怎么不要,只要你的鱼能养得好,价钱随行就市,不会亏了你家。” 由于有方醒提供的调料,以及各种新式作法,所以第一鲜的鱼鲜需求量一直都不小。 以前都是有固定的鱼贩子在提供,可随着有些酒楼在跟风模仿第一鲜的菜式,哪怕是没学到精髓,可价格的差异让他们的生意也不错。 而那些鱼贩子在货源紧张了之后,有时候会先把鱼鲜送给自己相熟的酒楼,这让第一鲜断过几次食材。 所以扩大供应商的范围,这个早就已经在方醒的计划中了。 不只是鱼鲜,其它食材也在慢慢的寻找新的供应商。 别特么的以为是卖方市场就牛笔哄哄的,把哥惹急了,直接腾挪出些鱼鲜来,弄死你丫的! 想起仓库里的那些食材,方醒就自信的一笑。 可这个笑容落在华小小的眼中就是狰狞,她退后了几步,警惕的看着方醒。 自信完的方醒看到华小小这个模样,赶紧也退后了几步。 孤男寡女的,这个可得注意影响,不然传出去,不说家中的女人如何反应,以后他还怎么在女色上教训朱瞻基。 正文 第495章 我家主人想见您一面 眼前的植树活动如火如荼,可方醒却可耻的遁了。 “那啥,最近供货的商家有些拿乔,我且去第一鲜看看。” 第一鲜的大堂里,方十一正恼怒的看着眼前的龅牙男子,“杨青,今日的鱼鲜果真是没有了?” 龅牙男堆笑道:“方掌柜,这确实是对不住了,那几家酒楼是我杨青的老客人,不敢不给啊!” 看到方十一的脸色返青,杨青急忙道:“方掌柜别着急啊!不过是晚两个时辰,午饭前保证给送来。” “不用了!” 就在方十一准备咽下这个闷亏时,方醒在方五和小刀的护卫下走进了大堂。 “老爷,小的无能。” 方十一满脸羞愧的请罪,而杨青却是笑嘻嘻的行礼道:“小的杨青,见过伯爷。” 方醒从杨青的身边走过,视若未见的对方十一说道:“一点小事都愁成这样,丢人!” “老爷,小的……” 方十一窘迫的道:“刚开春,鱼鲜不多,所以小的也是没办法。” 方醒走到柜台的里面,坐下后,淡淡的道:“一点鱼鲜就难倒你了?回头别说是方家的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可以走了!” 杨青准备过来套近乎,可方醒却指着大门,就像是驱赶臭虫般的挥挥手,然后又对方十一说道:“你去找贾全,太孙名下的庄子鱼鲜多的要命,又没人吃,都快成精了,咱们帮他处理掉。” “伯爷,千万别……” 杨青一看势头不对,急切的就想解释,刚冲过来就被方五一腿绊倒,摔了个脆生响。 可他却马上趴在地上喊道:“伯爷,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方醒呵呵道:“什么误会?难道是你想见本伯一面,所以使出了这一招?” 第一鲜是方醒的产业,这一点不少人都知道,作为供应商的杨青肯定也知道。 可这货居然敢拿乔,这让方醒很是好奇。 杨青艰难的爬起来,那张脸被摔的青肿,他龇牙咧嘴的道:“伯爷,小的主人想和您见一面。” 果然不出所料啊! 方醒好奇的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杨青看看四周,然后想近前说话,可小刀笑嘻嘻的伸手拦住了他。 讪讪的一笑后,杨青低声道:“小的主人乃是……定国公。” “定国公?” 杨青尴尬的道:“正是,小的主人在年前就想和伯爷见一面,只是不大方便,所以小的就自告奋勇的耍了个小花招,还请伯爷赎罪。” 马丹! 方醒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好发作。 定国公徐景昌,他老爹就是朱棣的舅子徐增寿。 这位徐增寿可是朱棣的铁杆支持者,后来更是在金陵城破之前被建文帝拿来泄愤给干掉了。 徐景昌这货在永乐二年就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据说很是骄纵,不过朱棣看在自己的舅子面上,一般的小事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了。 关键是这货还是朱瞻基的长辈,所以方醒要是发火的话,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就让你家主人来吧,本伯就在第一鲜等他。” 杨青面露难色,方醒冷笑道:“怎地,难道本伯还得去觐见你家主人不成?” “不敢不敢,小的马上回去禀告。” 杨青满背的冷汗,这方醒连觐见都用上了,可见是有些心结,这事算是他办砸了。 “老爷,小的还找贾全吗?” “找,怎么不找,你家老爷我最讨厌被人威胁,马上就去!” 杨青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他不敢求饶,只得苦笑着低头出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方醒茶水都喝饱了,杨青没看到,却看到了薛华敏。 薛华敏一脸堆笑的进来道:“二姑爷,国公爷在家中开了席,请您去喝酒。” 方醒打个水嗝,嘟囔道:“下次见到那小子,一定要收拾。” 薛华敏一听就知道事情被方醒猜到了,就苦笑道:“二姑爷,那定国公就是这性子,面子特别薄,下不去脸……” 方醒点点头道:“怎么说他都是太孙的长辈,若是我和他闹翻了,太孙夹在中间也为难,罢了,今日就算是我吃了一次小亏!” 薛华敏一听这话,马上就提高了警惕。 从方醒的过往经历来看,这位可是‘宽宏大量’的代表性人物,他嘴里说着罢了,可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等到了英国公府,方醒意外的还看到了方政。 书房里,张辅坐在主位,而他的右边就是方政。 至于左边,那个一脸倨傲的男子看到方醒后,只是颔首示意。 张辅起身笑道:“德华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定国公。” “定国公好。” 方醒一屁股就坐在了张辅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饶有兴趣的问道:“大哥在研究什么?难道是哪里又出事了?” “咳咳!” 张辅还没说话,徐景昌就有些不满的干咳了两声。 方醒一脸关切的抬头道:“定国公可是感染了春寒?那可得要小心,许多大病都是由小病拖出来的啊!” “咳咳咳!” 这下徐景昌是真咳嗽了,那声音有些撕心裂肺的,张辅赶紧叫人送来了热茶,然后劝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晚点喝几杯,就算是认识了。” 方醒马上就笑容可掬的拱手道:“那是,晚点一定和定国公好好的喝几杯。” 徐景昌止住了咳嗽后,就有些想找回场子的意思,可方醒一番话就让他打消了念头。 方醒指着被戳的有些凹陷的交趾位置说道:“还记得当时在交趾和方大哥一起并肩作战,那些交趾人可真是悍不畏死啊!让第一次上战阵的我都慌了。” 方政看看徐景昌的脸色,然后笑道:“兴和伯千万别再叫大哥了,下官可……” “别!” 方醒说道:“这个兴和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还是论交情,别扯那些上官下官的。” 方政嘿嘿的笑着,看到徐景昌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方醒把手指头移动到草原上,自嘲的道:“在北征时,我还是小觑了瓦剌人,结果差点就回不来了。” 徐景昌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了,张辅见状就松了一口气,就笑着叫摆饭。 吃饭时,方醒和徐景昌谈笑风生的,几杯酒下肚,就只差斩鸡头烧黄纸了。 等到饭后再次回到书房时,张辅终于说出了自己近期的担忧。 “德华,交趾恐怕还得乱……” 正文 第496章 利益诱惑 书房里,徐景昌有些熏熏的坐在边上,看着张辅杀气毕露。 张辅指着地图上交趾的方向沉声道:“交趾民心未附,此次再次叛乱,可见轻易就能被蛊惑起来,德华,近日朝中有人说交趾糜烂,耗费钱粮,干脆不如弃之。” “那些腐儒妄言,国公爷,不能弃啊!” 交趾可是大明军方心中的一根刺,几次征服,几次反复。不但让大明军方蒙羞,而且也让文官们为之头痛。 所以听到这话,在交趾征战多年的方政马上就不乐意了,看他那须贲张的模样,要是那个提议放弃交趾的家伙站在眼前,多半是活不成了。 方醒瞥了在边上打盹的徐景昌一眼,目光盯着地图,皱眉道:“民心未附,那是因为有人蛊惑,而征战耗费,那是因为还没有开出来,所以……” 徐景昌猛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热的道:“兴和伯,交趾有搞头吗?” 方醒微微一笑:“当然有搞头,若是没搞头的话,那我也会建议放弃交趾。” 徐景昌一听就打起了精神,什么醉意都没了。 方醒的眼中全是真挚,指着地图道:“交趾北方可以一年两熟,而南方能三熟。” 听到是粮食,徐景昌眼中的兴奋消散了大半。 大明此时并不缺粮,所以去交趾种地绝对是亏本买卖。 方醒笑道:“这些不过是基础罢了,否则去了那里没饭吃,谁乐意去?” “甘蔗!” 方醒笑眯眯的道:“交趾的气候种植甘蔗再适合不过了,制成糖,那可是一本万利啊!” 大明的广*东和福*建地区此时就种有不少甘蔗,只不过产量不算高。 糖能让人感到幸福,而大明此时感知到幸福的人太少了。 一点饴糖就能让人心生愉悦,要是大批的白糖进入市场呢? 连方政都心动了:“只是没人手啊!” 利益面前不用方醒多说,徐景昌的眼中闪过和方醒相似的利芒,淡淡的道:“交趾的叛逆不就是人手吗?” 这话里带着血腥味,但方政却恍然大悟的笑了。 方醒和张辅相对一视,然后说道:“那地方不只是有粮食和甘蔗,还有珍贵的木材、药材。” “有甘蔗就够了!” 徐景昌眼睛放光的对张辅道:“文弼兄,小弟去一趟交趾如何?” 咦! 作为定国公,徐景昌完全可以混吃等死,更不需要上进心。 可作为第二任,实际上是第一任的定国公,徐景昌却想弄一些动静出来,证明自己并不比魏国公那一支差。 自从徐增寿去了之后,第三任魏国公徐钦就有些低调。不过在李善长死后,魏国公一系就是开国第一功勋,所以别人也不敢小觑。 等徐景昌急匆匆的走了之后,张辅才说了他想见方醒的原因。 “定国公跟着你开了家书院。” 一句话里蕴含了很多信息。 方政虽然不懂,可依然敏锐的觉得不对头。 “国公爷,这勋戚开书院,怕是要被忌讳的吧。” “谁说不是呢。” 张辅自己一直都是以儒家子弟的形象交际,可他依然不敢开书院,就是怕被上头给忌讳了。 说起来朱棣对待功臣也算是比较宽厚了,可你要是不知死活,那就是自作孽,杀了你别人还要叫声好。 “定国公被太子敲打了一下,有些慌神了,就想向你讨教一二。” “有什么好讨教的!” 方醒笑道:“知行书院只有那些学生,而且教授的也不是科举之道,再加上皇太孙隔三差五的去巡视一番,我是不怕的。” 方醒在谋划书院时就表过态,书院不会成为野心家的温床,只是为了在独尊儒学的大明打开一个缺口。 按照旁人的理解,方学的本质就是实用之学,也就是下等学说。和儒学比起来,方学就是下里巴人。 可这个下里巴人却让那些高贵的儒家老爷们慌了,他们高喊着狼来了,同时展开对这个新生书院的各种打压,恨不能一夜之间方学就被官方定性为异端,永世不得生。 张辅有些不以为然的道:“德华,书院的名头太大,你还不如办个私塾算了。” 书院的名头大吗? 方醒不觉得,所以他笑道:“一共才三十多名学生,教书的也就是解先生的名头大一点,如果连这都要忌讳的话,那我就带着学生们到交趾去,全家都搬过去。” 张辅瞥了方醒一眼,心想你要是真想走,陛下第一个不会同意。 别人说方学是杂学,上不得台面,可作为皇帝的朱棣却看到了其中的实用之处。 皇帝这等生物是不讲道理的,儒学是他统治的根基。可对于儒学,或者说是文官,皇帝是既要用,但也得戒备。 想想明初时的那些文官,想想把朱允炆忽悠的找不到北的那些文官,傻子才会相信他们。 而方醒的方学在此时突然异军突起,这就给朱棣一个平衡儒家的工具。 方啊,你就大胆的干吧!朕支持你! 方醒笑了笑,告别张辅,出门回家。 他又不是傻子,如果他顺了朱棣的意思,和儒家闹得你死我活。 可等到朱棣把儒家敲打的差不多了时,那时候的方学会不会被他给封了? 别期待皇帝会和你讲感情,讲感情的皇帝早就变成了白骨。 所以还是利益牵制最稳妥! 走出书房所在的院子,方醒听到了一声轻咦,抬头一看,原来是张輗。 看到方醒后,张輗有些不大自然,冷哼一声就进了方醒才出来的院子。 方醒笑了笑,上次张輗把孟贤的打算通过张辅转告了方醒,所以方醒还是领了这个情。 而张軏却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据说跟赵王打得火热,大概是想当捞个从龙之臣,然后也能封爵。 回到书院,看着整齐有序被栽种好的树苗,方醒表示了满意。 “老爷,看来华家还是担心树苗会死啊!这不又送了几十株树苗。” 方杰伦在验收,不时的挑些刺,让在边上陪同的花家管家曾毅不满的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好意。” 方醒看了看,也不管两个相同职业的家伙在斗嘴,就回去了。 刚进内院,方醒就看到小白一脸羞红的从内室冲出来。 看到方醒后,小白没有如往常般的笑脸相迎,而是低头就跑。 铃铛紧紧的跟在小白的身后,路过时就冲方醒摇了摇尾巴,然后也跑了。8 正文 第497章 纳妾 方醒进了内室,看到张淑慧正坐在案几前发呆,表情似笑非笑。 “淑慧,小白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一惊,起身迎道:“夫君,小白十六了呢!” “哦!十六了?” 方醒满不在乎的坐下,正准备伸手去调戏一下张淑慧,可看到张淑慧那神色,不禁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我靠! 小白十六了? 张淑慧点头道:“夫君,妾身这就去吩咐厨房,还有,小白的屋子妾身已经叫人重新摆置了一下。” 方醒愕然看着张淑慧风风火火的出去了,觉得人有些发晕。 才十六岁啊! 而且方醒刚醒来时,小白看着就跟一朵稚嫩的小花般的可怜。 可这才过了多久 想起在前身昏沉的那三年,一直都是小白在贴身照顾,方醒的心中就多了些东西。 那个傻乎乎的丫头,以前只知道照顾自己的少爷,包子脸一哭起来就皱的很可爱 不收房? 在这个年代,要是方醒不把小白收房,那么明早上他就只能在一个绳套中找到她。 或是在那条河的下游不知道多远处,才会找到那个脸色苍白、再也不会发出清脆笑声的小白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小白当做家人的呢? 方醒眯眼看着柜子上的那个拂尘,记得当时想去买,可小白却说她有办法,然后家里的马和辛老七就倒霉了 还有贴身的衣服,以前一直是小白在做,直到张淑慧嫁进来后,才接手了这个工作。 为此方醒曾经想去安慰小白,然后就在后花园里找到了她。 当时小白就一个人蹲在大树下,从背后看去,那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如果说我是一棵大树,那你就是缠在我身上的藤蔓,无根的藤蔓 “小白照顾夫君多年,妾身知道分寸,请夫君放心。” 方醒摩挲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缓缓的道:“淑慧,那三年,若不是有小白看着,这世上已经没有为夫了。” 当时的方醒形同于白痴,走路都得要人小心盯着,否则不小心落井什么的。 而晚上更是艰难,方醒后来旁敲侧击的问过小白,那三年她晚上几乎很少睡觉,只是为了看住他。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大晚上的瞪着眼睛会不会害怕?而且身边还有一个醒来就会时不时癫狂的男子。 “夫君,妾身已经给小白脱籍了,若是她生下一儿半女的,妾身就去找娘娘。” 方醒拍拍她的小手,叹道:“淑慧,委屈你了。” 张淑慧主动给小白脱籍,那小白此后在方家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至于去找太子妃,也就是要一个恩典,让方家多一位二夫人。 小白就算是脱籍了,可作为兴和伯,太孙的老师,方醒如果娶了她做二夫人,不得皇家的支持,此后方醒有压力,小白也难以出门。 “那以后如何称呼?” 名正则言顺,称呼一乱,便生事端。 方醒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按照以前的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肩膀上的小手猛然重压了一下,方醒柔声道:“淑慧无需担心,为夫知道分寸。” 后花园里,小白蹲在大树下,左边是卧倒的铃铛,右边是不时伸伸脖子的大黄。 小白双手托腮,小脸晕红的看着那些开始展露生机的花草,喃喃的道:“铃铛,今晚我就要就要嫁给少爷了,可我好怕呀!” 铃铛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摆动着尾巴。 “大黄,你说少爷是可怜我呢,还是真的喜欢我” 大黄悄悄的踩着铃铛的尾巴,嘎嘎的叫两声,很是得意。 “铃铛,你说爹娘还会记得我吗?” 小白缓缓的低头,地面的嫩草被几滴水珠砸的弯了一下腰,然后又欢快的挺立起来。 方醒没有去找小白,他知道这个时候让她独自呆着会更好些。 慢悠悠的逛到了院里,正好解缙下课出来,看到他就笑道:“德华这是要做新郎了?晚上可是要请酒啊!” 看来是张淑慧令人把消息放了出来,方醒的心中一暖,就笑道:“今晚就不喝了。” 解缙取笑道:“听说你喝多了忘事,这是怕忘了和美娇娘的初夜吧!哈哈哈哈!” 方醒笑笑,然后继续溜达。 张淑慧能主动想到安排小白的事,这是这个时代对大妇的要求。 小白早已经是通房丫头的存在,那么这次就是妾了。 妾通买卖,乃贱流! 方醒当然不会卖掉小白,更不会让人轻贱了她。 所以方醒就用不更换称呼来感谢张淑慧,也是在为小白营造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齐人之福不好享啊!” 想起那些前辈妻妾成群,方醒不禁摇摇头。 所谓妻妾成群,那必然是建立在感情不深的基础上。 一个男人拥有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女人,那么在他的心中,这些女人不过是玩物而已。 至于说什么我对她们都是真心的,方醒觉得纯属扯淡。 再博爱的男人也无法把感情分配给那么多的女人,所以情圣不是褒义词,只是代表着欲望强烈而已。 方醒觉得自己不博爱,张淑慧对他情深义重,为他破家而出,而且还是未婚妻,所以他娶了。 至于感情是在婚后的几年培养出来的 天擦黑的时候,方醒就去了小白的屋子。 没有头盖,灯光下,小白穿了一身嫩黄长裙,螓首低垂,双手搅在一起。 方醒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就习惯性的道:“吃饭了。” “哦!” 小白也习惯性的应声,然后起身准备给方醒盛饭。 一切都是这般的自然,仿佛今日和往日并无不同。 只是等吃完饭后,小白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独自坐在床边,恨不能马上就跑出去。 方醒洗漱之后,缓缓走来。 “小白” “少爷” “爹,别卖香香,香香会干活” “娘!娘!救救香香,娘” 深夜,方醒搂着小白刚入睡,听到叫声猛的一惊,随即就搂紧了小白。 原来你叫香香吗? 原来你不是忘记了家在哪,只是把他们都封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感到幸福之后,那些记忆之门都被打开,你终于敢于直面那些过往了吗! “少爷” 小白低喊了几声后,反身就缩进了方醒的怀里,还把腿压在了他的腰上,吧嗒几下嘴,就此沉沉睡去。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498章 李茂断腿,陈潇被罚 清晨,方醒难得没有去书院监督学生操练,只是在内院的院子里跑圈。 昨天张淑慧就给小白分配了两个丫鬟,这两丫鬟刚起床,看到方醒后,赶紧就进去服侍小白。 “夫君。” 张淑慧也起床了,看着精神还不错,这让方醒多少有些失落和放松。 看到方醒在锻炼,张淑慧就去了小白的屋里,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小白的惊呼。 “夫人……” “昨晚可累着了,别急着起,多睡一会儿。” 趁着张淑慧展示大妇度量的时候,方醒赶紧就溜了。 “老爷,有北平的书信。” 接收书信的事方杰伦从不假手他人,哪怕按理应该是由黄钟来管也是这样。 方杰伦笑的皱纹都能夹住手指了,“少爷,书信是昨晚才到的,老奴看过了,是陈少爷的书信,老奴想着昨晚……就自作主张没有禀报。” “陈潇那个懒鬼怎么想着写信了?” 方醒打开后一看信的内容,顿时就讶然道:“这货居然打断了李茂的腿?怪不得没看到李茂回来参加春闱!” “李德政!” 方醒的面色有些凝重。 陈潇的信中说,当时他在外面吃饭,结果遇到了李茂,两人话不投机,又喝了点酒,最后就打成了一团。 李茂当然不可能会是陈潇的对手,所以代价就是断了一条腿。 而陈潇也没好到哪去,因为李德政不依不饶的要公了,哪怕是陈嘉辉全力斡旋,陈潇最后还是被重责了十五棍。 方醒把信收好,皱眉问道:“可有陈叔父的书信?” 方杰伦摇摇头,方醒的心就有些往下沉。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等小白缓缓走进来后,张淑慧笑眯眯的道:“小白快来,花娘做了炖鸡。” 大清早的吃鸡,这意思再浅显不过了。 看到小白和张淑慧都渐渐的放开后,方醒这才说道:“上午为夫要去一趟城里,你们可有什么要带的?” 张淑慧捂嘴笑道:“妾身都人老珠黄了,夫君可得给小白买些好东西回来。” “夫人……” 小白羞红了脸的不依,眼看着早餐就要乱套了,方醒几口把面条吃完,起身道:“等为夫去看看,都有。” 方醒先去找到了贾全,问他关于陈潇这事的经过。 既然都闹到了陈潇被仗责的程度,这事在北平府肯定是传开了。 果然,贾全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有了消息。 “伯爷,那日李茂的身边有个人,叫做赵胜。” “赵胜?他是谁?” 贾全低声道:“就是死在大牢里的那位赵国章的侄子,曾经在国子监门口拦过您的那位。” “是他?” 方醒猛的想起了当年的事。赵胜当时被人授意,在国子监堵住了方醒,当面质疑。 方醒当然是不吃亏的,加上那位御史刘奎的存在,于是他就布下了一个杀局。 当时刘奎被赵国章错手杀掉,而赵国章也没讨好,在牢里咬死不说,最后被拷打而死。 “咦!我想起来了。” 方醒想起了当时在城外遇到赵胜时的那道阴毒视线。 那人居然这般果断,知道自己的叔叔一完蛋,他自己也讨不了好,所以就去了北平府。 “赵胜在北平干什么?” 方醒一旦想清楚了,就觉得这事不对。 陈潇好歹也算是个小二代,而且李德政还是陈嘉辉的同僚,李茂是傻了吗?居然去挑衅陈潇。 而且当时李德政的调令应该已经下来了,只等过完年就出发来金陵。 在这种时候,除非李茂的脑子抽抽了,或是他想要在陈潇的面前炫耀一番,不然两人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那赵胜开了家店,专门售卖文房四宝,还有些书,不过他好像在北平府有些关系,所以认识了不少人。” 方醒暗自记下了这些话,然后就去了街上。 会试已经放榜了,可街头上的学生却不少,因为不少人都想着进国子监。 方醒进了一家首饰店,为家里的两个女人买了些首饰,出来时就看到了李德政。 李德政在两名随从的陪伴下,神色平静的策马前行。 也许是心灵感应,当快到这家首饰店时,李德政的目光就扫到了方醒,然后他的表情一滞,就朝着方醒拱拱手,显得很有风度。 方醒点点头,然后也上马。 两人的方向正好一致,李德政放缓了马速,等方醒过来时,就微笑道:“兴和伯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几年未见,让下官羡煞!” “李大人深谋远虑,勤于王事,此次连升两级,让人为之侧目啊!” 方醒刺了他一句,然后策马就超了过去,很快就把李德政甩开了。 看着方醒远去的背影,李德政勒住缰绳,面沉如水。 “李大人,这位兴和伯在金陵可是风生水起啊!您在北平府与那陈嘉辉结怨,此后……” 李德政淡淡的道:“本官只知道陛下,不知什么兴和伯,米三,你多虑了!” 那人笑了笑:“兴和伯可是连瓦剌使团都敢杀,甚至还让胡大人被禁足,李大人,有备无患呐!” 李德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目光冷冽的道:“本官要去太子殿下那里,各自散了吧。” 看着李德政打马而去,那叫米三的男子只是笑了笑。 朱高炽很给李德政的面子,专门抽空接见了他。 行礼问候之后,李德政就说了些珍羞署里的事,表现的很是沉稳,让朱高炽频频点头。 等话谈完后,就在朱高炽以为李德政要告退时,他却突然跪地道:“殿下,犬子无知,年前在北平与兴和伯的好友发生了争执,结果误了会试……” 这话里的信息量很大,朱高炽微微眯眼,没有回应。 “殿下,臣不敢叫屈,只是担心兴和伯会不会……” 李德政一脸黯然的样子让边上的梁中都暗自叫好。 果然是个人才啊! 不提李茂被打断腿的事,只是一味的强调担心被方醒报复,这种姿态虽然有些怯弱,可却值得表扬。 什么是老成谋国? 眼前这位就是了。 不但忍下了儿子断腿和耽误会试的痛苦,而且还主动请求朱高炽出面调解,真是贤惠……啊不!真是是宰相度量啊! 朱高炽的笑容收了些,淡淡的道:“此事既已落定就无需担心,兴和伯为人宽宏,当不会生事。” 方醒为人宽宏? 这话传出去,起码能笑掉百官们的一半牙齿。 谁不知道兴和伯为人睚眦必报啊! 可李德政却恭谨的道:“那臣就安心了,改日再去向兴和伯赔罪。” 正文 第499章 离家出走,冤家路窄(感谢盟主小脾气的打赏,加更!) 回到家,首饰果然得到了妻妾的喜欢,只是张淑慧嘴里埋怨着,说方醒买太多了。。。 方醒笑眯眯的道:“女为悦己者容,这钱为夫花的心甘情愿。” 这话让两个女人都侧身对着方醒一笑,让他有些晕陶陶的,心中想着某些不适宜的内容,然后就觉得身体有些不自然。 “咳咳!你们自己看着分,为夫去书院看看。” 书院正在上课,目前方醒每天就一节课,主要是教教杂科。 书院里静悄悄的,看来是在抄写什么。 方醒巡视了一圈才种下的树苗,结果很满意。 再等几年,当这些树苗长大后,方醒憧憬的桃李芬芬就会出现。 “伯爷?” 方醒正憧憬在未来的美景中,闻声回头,就看到了李二毛的母亲周氏。 周氏把扫帚一扔,就准备行礼。 方醒急忙退后几步,侧身道:“大嫂千万别,这里是书院,只有学问,不论尊卑。” 问了几句李二毛的情况后,方醒也不好再溜达了,只得回家。 刚到家门口,方醒看到两个眼生的婆子在门房那里,还有两个轿夫在一架轿子的边上守候。 “伯爷。” 两个婆子的手中居然还有绳子,一问才知道是陈潇的未婚妻陆小冉跑出来了。 “为何?” 方醒把这事和陈潇联系起来,心中就有些不虞。 “小冉可是和你家老爷吵架了?” 其中一个婆子为难的看看左右,然后低声说道:“伯爷,实不相瞒,老奴两人是奉命来带小姐回去的。” 拿着绳子带回去?是捆回去吧! 方醒摇摇头,丢下一句话就进去了。 “都等着,等我进去问问再说其它。” 方醒进了后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陆小冉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居然不是委屈,反而是意气风发。 “嫂子,让方大哥把那几个婆子被捆住,小妹马上就去北平府。” 张淑慧那轻柔的声音传来:“小冉,伯父虽然急了些,可这等事情还是先等你方大哥去沟通沟通。” “可家父说要退亲,还说陈潇不成器,以后会如何如何的,小妹就怕家父会私下找人去北平。” “咳咳!” 方醒听着不像,就走到院子里,就在门外说道:“那个小冉啊!这事不是陈潇的错,你别急,等我去找你父亲商议商议。” 陆小冉看到方醒后,就激动的道:“方大哥,陈潇怎么样了?” 这姑娘真是敢爱敢恨啊! “没事,就是挨了几棍子,他皮糙肉厚的,此时怕已经开始活蹦乱跳了。” 方醒注意到陆小冉还背着个包袱,果然是做好了离家出走的准备。他不禁一笑,然后就吩咐张淑慧照顾好陆小冉,他自己就再次进城。 礼部是方醒不想进去的地方,所以到了城里后,他就托人把陆飞叫了出来。 陆飞走路非常有特点,就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官步,而且非常注重仪态。 “兴和伯。” “陆大人。” 见礼后,方醒就提议到户部的门房去坐坐。 户部的门房看到是方醒,还以为他是来找夏元吉的。 “方某借个地方说说话,不妨碍吧?” 方醒笑着问道。 门房对方醒的印象不错,所以就笑眯眯的出去看大门。 陆飞坐的稳稳当当的,沉声道:“兴和伯,小女可是麻烦贵府了?” “不麻烦。” 方醒凝视着陆飞,沉声道:“此事错不在陈潇,陆大人怕是对他有些误会了吧。”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下官觉得此子不是小女的良配。” 陆飞板着脸反驳道。 “可只要他不纨绔,无害人之心,其它的方某觉得都不是问题,陆大人觉得呢?” 方醒笑吟吟的说道。 陆飞的腮帮子弹动几下,憋闷的道:“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说要拿了功名才有脸娶小女,可下官听说他在北平的国子监也是无所事事,这般下去,伯爷若是为人父母,可愿意让家中女儿嫁给此人?” 这话让方醒不大好接,他踌躇了一下道:“陆大人,有陈叔父和方某在,难道陈潇以后还能走了邪路不成?” “若是陆大人担心陈潇以后的前程,那方某在这里说一句。” 方醒斩钉截铁的道:“有方某在,陈潇的前程就差不了!不管为官还是做事,陈潇的前程方某担保了!” 陆飞深深的叹息道:“伯爷的担保本来下官是相信的,可……” 方醒看到他脸上的难色,就冷笑道:“可是吕震在说方某的坏话?那等小人,不足为惧!” 陆飞牙痛的哼道:“请方伯爷慎言。” 这话要是被吕震听到了,陆飞觉得自己绝壁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穿小鞋,甚至有被坑的危险。 方醒坦然道:“吕震和方某有怨,而且吕震已经在某些地方涉足过深,陆大人,你当有个提前准备才是。” 涉足过深? 陆飞的身体一震,一直保持的不错的官样子终于有些散了,他看看左右,然后指着皇宫方向低声道:“伯爷,难道是和……有关?” 在方醒透露了些吕震的事情后,陆飞想到双方的关系虽然不熟悉,可有陈潇在中间勾兑,那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这才敢问这种话。 方醒微微颔首,“其人善于察言观色,可弄臣终究是弄臣,方某敢打赌,这人以后绝讨不了好!” 陆飞被这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插足皇家的争斗那可是大忌啊! 就算是你现在稳得住,可等以后山陵崩,新君上台,那可是要一一清算老账的。 方醒看到陆飞的脸色不大好,就笑道:“目前无碍,不过陆大人可得守住了本心,毕竟那是火中取栗啊!” 这话是隐晦的提醒陆飞要站好队,千万不要跟着吕震的屁股后面走。 陆飞呼出一口气,躬身道:“多谢伯爷提醒,下官知晓该怎么做。” 这人不古板嘛! 看到陆飞应对敏捷,方醒觉得陈潇说自己的老丈人是个老古板有些偏颇了。 可他却没想到,在许多子女的心中,父亲大多都是老古板,总是喜欢板着脸,动不动就教训人。 方醒起身拱手道:“内子正和小冉相谈甚欢,晚点自然会回去。” 陆飞不自在的道:“那丫头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娴静,若是伯夫人能教导一番,想必会长进不小。” “德华,你怎地到本官这里来了?” 方醒刚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到了夏元吉。 看到夏元吉没什么,可在夏元吉的身边却站着一个方醒讨厌的人。 而陆飞的脸色已经发白了,因为来人正是他的上官,礼部尚书吕震! 正文 第500章 吕震,你的脸肿了吗?(第500章,大章感谢大家的支持!) 吕震站在夏元吉的左边,笑眯眯的看着陆飞道:“陆主事可是来户部公干吗?可本官怎么记得现在你应该是在礼部收集朝贡的资料呢?” 陆飞的身体一颤,躬身道:“大人,下官……” “是本伯找陆主事有事,怎么,吕大人,不行吗?” 方醒打断了陆飞的话头,同样是笑眯眯的说道。 夏元吉一听到陆飞的身份,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打个哈哈道:“兴和伯经常有些奇思妙想,想必是找陆主事商议吧,吕大人,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可吕震却盯着方醒道:“兴和伯,本官记得我礼部没有你的事务吧,今日这是为何啊?难道是……” 方醒看着吕震那张脸,突然觉得很恶心,干脆就直截了当的道:“那是因为本伯不想进礼部看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所以才把陆主事请了出来。” 陆飞清晰的看到吕震那张脸从得意转为愕然,最后变得铁青。 完蛋了!还是辞官回家吧! 陆飞知道吕震这人阴沉,喜欢小动作整人,今日之后,他怕是没有清静日子过了。 “兴和伯,你这是在侮辱本官!” 吕震平日里对自己的相貌颇为得意和自信,今天当着夏元吉被方醒斥之为让人恶心,顿时就怒不可遏。 “相由心生。”方醒叹道:“你的心思不正,形于外就是这个模样。” “德华,罢了,各退一步吧。” 夏元吉第一次看到方醒和吕震面对面的对呛,觉得和生死大仇差不多。就劝道:“德华,德华,看在本官的面上,就少说几句吧。” 吕震对这些充耳不闻,只是一双丹凤眼在盯着陆飞,那眼中的冰冷让陆飞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回去就辞官! 方醒侧身挡住了吕震的视线,然后微微摇头道:“果然是小人,不过陆主事本是人才,放在你礼部真是亏了。” “夏大人,我记得你这里好像还缺人的吧,要不就把陆主事调过来?” 夏元吉没想到方醒居然把火烧到了自己这一边,正准备辩解几句,可吕震却剜了方醒一眼后,直接就走了。 夏元吉苦笑道:“德华,你这是在坑本官呢!” 方醒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陆飞,就笑道:“夏大人,那吕震小人也,再说了,你还会怕他?” 说怕,那夏元吉还真是不怕,相反,吕震应该忌惮他。 户部掌管着钱袋子,只要夏元吉使个眼色,把礼部的钱粮拖一拖,估摸着吕震就得要哭了。 夏元吉只是苦笑,他知道今儿不管怎么样,吕震肯定是恨上自己了。 方醒对不安中的陆飞道:“陆大人无需担心,方某这就进宫一趟。” 等方醒走后,夏元吉看到陆飞面色惨淡,就安慰道:“兴和伯在宫中颇有些情面,你的调动应当不成问题。” 这话比较婉转,如果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你陆飞不过是六品小官,方醒保证能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 陆飞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只得回了礼部。 一进礼部的大门,陆飞就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怜悯、同情、幸灾乐祸…… 陆飞一路疾走,等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赶紧把门关上,然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听说了吗?陆主事被尚书大人冷落了。” “岂止是冷落,刚才你没看到尚书大人的脸色,陆主事若是聪明的话,就赶紧抱病吧,否则……” “嘭!” 两个礼部的小吏正在窗户边上嘀咕着,听到身边震响,两人一看,原来是陆飞。 陆飞在窗户里冷眼看着这两人,他知道,傻瓜才会莫名其妙的和人结怨。 这两人多半是有人授意来的,不然他们怎敢在陆飞的窗户边说这些怪话。 看到陆飞探头出来,这两人也不害怕,只是轻哼一声,然后才各自散去。 “有什么来不起的!等着,有你的好日子过!” 若是往常有小吏敢说这种话,陆飞绝对会出去揪住他们,然后治他们一个辱骂上官的罪名。 可现在的他唯有苦笑。 把窗户关上的时候,陆飞看到几个官吏在不远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不禁心中愈加沉重。 事情既然都爆出来了,那多半是吕震的意思,只是没有把他和方醒的会面说出来而已。 若不是陆运还算是洁身自好,估摸着现在已经有人在清算他的过往了。 陆飞一直枯坐到午饭时间,然后拉开门。 门外的过道有不少同僚,大家都面色轻松的准备去吃饭。 看到出来的陆飞后,大多数人都是在打量着他,肆无忌惮。 而有相熟的同僚也只能是递来一个同情而又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完蛋了!” “最好的结局就是能抱病,否则大人会整死他!” “啧啧!大人说他吃里扒外,也不知道是勾结了谁,这不是犯忌讳是什么!” “这人的身上有晦气,咱们赶紧走,免得沾上。” 听着这些冷嘲热讽,陆飞的心中空荡荡的,至于方醒和夏元吉的话,那不过是套话而已,谁会愿意冒着得罪吕震的风险去帮自己调动。 吏部不可能,没听说方醒和吏部有关系。 哎! 这就是天意啊! “哎呀!” 陆飞正颓丧时,被人在身后撞了一下。他跌跌撞撞的站稳后,回身一看,就看到三个同僚正在他的身后,都是笑嘻嘻的,而且还一脸的无辜。 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陆飞摇摇头,不想再去纠缠。 “陆大人,这礼部你可呆不了多久了,别急着走啊,多看一眼也留个印象,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 陆云垂首,听着这些猖狂的笑声,眼看就要出了礼部,可身后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陆云以为他们还要撞自己,赶紧就闪到了边上,同时警惕的回身看着。 可他身后的那几人都在看着大门口,礼部的其他人也在看着大门口,一脸的愕然。 陆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呼吸有些困难,眼睛还有些发酸。 他缓缓的回头…… “殿下万安……” 陆云也跟着行礼,他垂下头去,不想让站在朱瞻基身边的方醒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而吕震在后面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用力的握着拳头,心中激愤,恨不能上去一拳把方醒打倒。 我已经安排好了收拾陆飞的步骤,可这才过了没多久,计划也才将展开,你居然…… 吕震看着朱瞻基走到陆飞的身前,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对着礼部的人微微颔首,就和方醒离去了。 陆飞压下激动的心情,转首看着这些人,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愕然和震惊,少部分人的神色惊惶。 他怎么会让太孙另眼相看? 这可是直接调到户部去啊! 和户部比起来,礼部算个屁! 户部在夏元吉的统领下,在六部中是最强势的一个部门。 陆飞去了户部,那以后…… 想到以后礼部的事在户部都有可能会被陆飞下绊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吕震的身上。 吕尚书,今儿大家可是秉承着你的意思才去为难陆飞的啊! 可吕震已经保持不住风度了,他恨恨的一跺脚,饭也不吃了,转身就回去。 等吕震走后,这些人才敢低声说话。 “这陆飞可是走运了,居然是太孙殿下亲自来告知他去户部,啧啧!等他到了户部,那日子可……是美滋滋啊!” “刚还说他要倒霉,可谁想世事难料,这一转眼就被人家翻盘了,我礼部今日可算是丢人了!” “你们知道些什么!没看到兴和伯也在吗!” “嘶!对啊!我咋没想到呢!这事儿肯定是兴和伯张罗的,也只有他才能请得动太孙殿下。” “这陆大人何时与兴和伯拉上关系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次大人丢了脸,吃了亏,咱们近日还是小心点为妙,免得触霉头。” “只是今日那几人狠狠的得罪了陆大人,这以后可得小心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那是,幸亏当时本官没去凑这个热闹,否则现在肯定连午饭都不吃不下了。” “……” 人群很快就散了,只剩下今天得罪了陆飞的那几人,他们果然是没有吃午饭的胃口,都脸色难看的在发呆。 那可是兴和伯啊! 要是陆飞请动他出头报复,咱们怎么办? 正文 第501章 打下根基 第一鲜的单间里,方醒和朱瞻基正在吃饭。 今天方醒点了一道野葱拌豆腐,野葱用水汆过,所以味道不是那么刺鼻。 豆腐是第一鲜自己做的嫩豆腐,只是加了一点儿酱油。 白的豆腐,青的野葱。 “味道不错。” 朱瞻基一人就把这道菜给包了。 方醒也不去抢,他知道朱瞻基是借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疑惑。 “汉代的太子都能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号称小朝廷。” 方醒放下筷子,解释自己的用意。 “所以汉代能维持几百年而不倒,这里面有着深刻的政治智慧。” 朱瞻基赧然的把那盘野葱拌豆腐推回中间去,仔细听着。 方醒笑了笑,然后缓缓的道:“我朝的太子虽然也有自己的臣属,可终究不成系统,这个……一旦那个啥,军政两块都会出现权力真空。” 朱高炽的接班应该是比较顺利的,可他依然不敢清理文官,只是用国丧期间违规的罪名治了几个勋戚,只能算是敲山震虎。 而朱瞻基的接班有些仓促,赶回北平的路上据说差点遭遇了截杀。 等他接班后,面临着文武百官都是自己所不能掌控的局面。 而且大部分官员对他也是抱着轻视的心态,就这样,所谓的‘三杨时代’来临了。 请注意,是三杨时代,哪怕是史书上说什么‘仁宣之治’,可实际上统领朝政的却是三杨。 杨士奇、杨荣、杨溥! 趁着权利的空档期,三杨成功的获取了控制权,臣子终于可以和君王相抗衡了,甚至还能在暗中胜出一筹。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因为朱瞻基没有一套自己的人马。 “现在大家都有些忽视你。” 方醒开始给朱瞻基出主意了。 “趁着这个机会,你应该寻找自己的臣属,寻找自己的支持者,相信我,这对以后很重要。” 朱高炽就算是不短命,可他的身体状况也支持不了多久。 如果任由局势朝着惯性发展下去,等朱瞻基上位后,方醒就会被集火攻击,而想翻转局面很难。 朱瞻基的面色沉重,他已经听出了些味道。 瞻基,你要开始为自己筹谋了! “德华兄,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小弟将面临着孤立无援的局面?” 方醒颔首道:“正是,你只需记住一点,那就是没人喜欢约束。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的才能可以经天纬地,无所不能,所以,他们不想要约束。” 没有人喜欢约束,而在权利的诱惑下,那约束就像是一道紧箍咒,让人恨不能砸破这个破圈子。 所以以朱瞻基登基为分界线,大明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君王的掌控。 至此,‘众正盈朝’的局面已然不可更改,哪怕是嘉靖这位权谋高手,可在折腾了一番没有夺回权利后,也只得躲进宫中,用修道来麻痹自己。 所以看明朝的君王,绝不能只看他的表象,包括大礼仪之争,这些不过是君臣角力而已,为的只是权利的归宿。 而万历几十年不上朝,方醒觉得应该是和张居正有关系。 在张居正之前,大明的相权从未如此这般的凌驾于皇室之上,张居正甚至都可以行废立之事。 从张居正开始,大明的皇室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大明的控制权,整个大明已经落入了文官的手中。 朱瞻基沉默的喝着酒,想着近期朝中的变动。 胡广的几次试探终于激怒了朱棣,不过朱棣必须要谨慎处理身为‘首辅’的胡广,否则会引发反弹。 从登基后的大清洗,到现在的谨慎,以其说是朱棣变良善了,还不如说是他已然深陷局中。 平衡! 朱棣已经学会了利用平衡来稳定自己的地位和权利。 而平衡又反过来要求朱棣必须舍弃那种粗暴的处理方式。 所以为君者需要拥有一颗冷静的心,不然隋炀帝杨广就是前车之鉴,平衡没玩好,玩脱了。 方醒看到朱瞻基渐渐的舒展了眉头,就说道:“我本以为陆飞是一个老古板,可没想到却是有些机变,此次把他调到户部,以后你在户部就有了根脚。” “咱们慢慢来吧。”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笑道:“武勋这一块有英国公打头,你暂时可以不动,文官首先就是夏元吉,此人是个做事的人,还有杨荣也可以加以考虑。” 杨荣怎么说呢,方醒觉得这人能力不差,只是性格有些跳脱。他当首辅不行,可在首辅的下面帮衬和盯着,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杨溥,虽然方醒没接触过,可他总觉得这人城府太深,摸不清立场。 等方醒回到家,陆小冉已经和小白出去了,据说是带着铃铛去打猎。 “这姑娘的心可真宽!” 方醒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张淑慧,吓得她后怕不已。 “夫君,那个吕震果真是这般无耻吗?” 张淑慧当然是要站在自己夫君的立场看问题,所以提起吕震也是面露激愤之色。 方醒跑了一上午,觉得有些累了,他打着哈欠道:“他是无耻在表面,可比他无耻的大有人在,只不过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说着方醒就靠了过去,懒洋洋的道:“淑慧,咱们睡个午觉吧。” 张淑慧的脸一红,推开方醒,然后就进了里屋。 方醒嘿嘿的笑着,转身把门关上,也跟了进去。 于是等陆小冉和小白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面色桃红的张淑慧,而方醒看着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方大哥,铃铛可真是厉害,下次我也要养一只这种狗。” 丢下这句话,陆小冉就跑了,再不跑估摸着她就得挨收拾了。 “我家夫人让奴婢代为致歉,麻烦伯爷一家了。” 陆小冉的亲娘已经杀来了,只是因为陆飞突然被调动的事,所以暂时不好进来,免得被人说成是走了方醒的门路。 而等陆小冉回家知道因为自己跑路一事,从而导致自己的亲爹在地狱和天堂之间打了个转后,她就知道自己悲剧了。 晚上,在解缙的小院里,方醒加上黄钟,三人一起喝酒吃烤肉。 等方醒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后,解缙抚须道:“吕震小人,只能靠着陛下的恩宠震慑下属,迟早会被厌弃!” 黄钟近期在恶补这方面的信息,他给方醒和解缙倒上酒,然后笑道:“可这样做却有个坏处,那就是在礼部殿下可就没人了。” 方醒笃定的道:“只要礼部是吕震在掌管,那就无须担心。” 解缙抿了一口酒,陶醉半天后,满意的道:“若是没有了这等美酒,给个大学士老夫也不干啊!” 黄钟笑着举杯相邀,三人相对一笑。 吕震这种管理方式对于朱瞻基来说再好不过了,因为礼部的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只需要拿下吕震,礼部就可落入手中。 正文 第502章 我要打造火炮 “大家仔细看,这里就是西方,也可以称之为欧罗巴。” 今早的第一堂课就是方醒的,而学生们对他的课也是期待备至。 方醒讲课时经常会跑题,但是他夹杂着的内容都很新鲜,旁征博引,让人沉迷。 黑板上挂着一张大地图,方醒手持教鞭,侃侃而谈。 “大家看着欧罗巴觉得小吧?” 下面的学生都纷纷点头,肉眼就能分辨出来,欧罗巴加起来还没有大明大。 这是因为方醒把草原也算进了大明的国土中,加起来大明起码得有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 “那里虽然小,而且国家众多,可却不可小觑。” “欧罗巴人正在进行着一场革新,思想上的革新。” 方醒的教鞭顺着滑到了海边,“这场革新会带来什么?它会带来扩张,为了粮食,为了资源,为了奴隶而扩张。” “我们的脚下是一个大球,这一点我已经讲过了,而在这个球上面,土地的占有量并不大,更多的就是海洋。” 下面的学生都聚精会神的在听着,方醒的教鞭在东西方来回滑动,沉声道:“而扩张和交流离不开的就是海洋,等我们辛辛苦苦的靠着马匹和骆驼再次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商路时,欧罗巴人会乘坐着大船,手持着火枪,狞笑着抢走一切可以拿走的财富,驱使着其他肤色的人种去开矿,去种地……” “所以我们需要海洋!” 方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总结了一下:“大明不能离开海洋,因为财富来自于海洋,危险也来自于海洋,我们不能躲避,更不能把国门关上,然后自己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直到被马刀和火枪从美梦中惊醒。” 下课了,方醒缓步出了教室,想着坚船利炮这个词,就心中一动,去了聚宝山卫。 到军营时,正是上午操练的时间,林群安把方醒迎进来,两人看着那轮换流畅的阵列,都不禁心中生喜。 轮转速度关系到火力的输出密度,所以必须要练,而且要经常练。 方醒看了一会儿后,在转为刺杀练习时就去了工坊。 工坊的规模比以前大了些,不过人手还是那些。 朱芳正带着工匠们打造新款的燧发枪,一道道的工序之后,那些成品被支放在边上,看着充满了力量美。 “能不能打造一款火炮。” 方醒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是一个粗管子,管子身上有好几个箍,还有一个呈十字的支架。 朱芳看着图纸,皱眉:“伯爷,可是和火枪一个道理?” “差不多。” 方醒指着口子道:“先装火药,然后再装铁球,最后就是从后面这个火门点火。” “这还得弄个架子。” 朱芳拿起别在耳朵上的铅笔,在下面画了一个架子,然后不满意的道:“还是差了点意思,这后坐力一定很大,这架子得考虑到这些。” 方醒不担心炮架,以朱芳的水平这不是问题。 “你仔细看看,能否用铁料打造一款这种火炮。” 朱芳皱眉在纸上计算着,半饷才愁眉苦脸的道:“伯爷,用铁怕是不行啊!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次就得废了。” 看到方醒一脸的懵逼,朱芳急忙解释道:“伯爷,若是用铁铸这种炮,装药必然不多,射程也不行啊!” “钢呢?” 方醒想着那些钢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朱芳却苦笑道:“伯爷,那钢还不稳定,而且铸造钢炮的话,冷却的过程不好控制啊!” 这个涉及到专业的问题,方醒也没辙了,只得说道:“你这边多试试,如果实在是不行,那青铜也行。” 青铜也就是铜合金,性能不错,是制造大炮的好材料。 只是大明缺铜,用青铜铸炮的话,成本实在是让方醒有些感动。 不过总得要试试,不然面临敌军的集团冲击时,大明缺乏远程打击火力。 小型投石机倒是不错,可第一是射程不足,第二就是只能投掷陶罐或是铸铁炸弹。 想想那火炮轰鸣的场景,一枚枚的铁球在敌军的阵型中冲出一条条血路来,那视觉冲击力一定能让敌军士气大跌。 想做就做,方醒急匆匆的去找到了兵部。 “金尚书在吗?” 兵部的门房一脸沉痛的道:“尚书大人病重。” 我去! 方醒只得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师逵。 “要铜?” 师逵一听就摇头道:“兴和伯,铜料可不是下官能做主的,您还得去找我们尚书大人。” 得!方醒只得去了金忠家。 金忠家看着很普通,方醒通报姓名后,等了半饷才有人来迎。 来迎接的是管家,看他的表情,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心想这金忠不会嗝屁吧! 要是金忠在他来探访的时候嗝屁,这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衰神啊! 到了卧室,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浓厚的药味。 坐靠在床头的金忠看着老态龙钟,脸色发白。 “本官身染沉疴,兴和伯请恕本官无礼。” 金忠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指指床边的椅子,就开始喘息。 方醒坐下后,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来意。 “铜料?” 金忠皱眉道:“我大明的铜料稀少啊!” 方醒想起后来看过的纪录片,那些古墓中发掘出来上吨的铜钱,不禁皱眉道:“大明是缺铜,可方某觉得铸炮的那点铜还是有的吧。” “兴和伯说的这种炮,威力几何?” “射程约有千丈不到,使用铁球,威力巨大。” 金忠闭眼想了想,最终还是谨慎的道:“先拿一些去试试吧,若是好用,陛下那边自然会有说法。” “没问题。” 方醒本就是只想先试一下,闻言不禁对金忠的好感大增。 这人不但是詹士府詹士,而且还奉命辅佐朱瞻基,按理他和方醒的关系应该比较近才是。 可金忠却从未主动和方醒碰个面,也不曾对方醒提过意见。 所以两人这是第一次碰头。 金忠沉吟了一下,目光在方醒的身上一转,就咳嗽道:“兴和伯,太孙不易,你当时常劝谏。” 方醒一怔:“金大人何出此言?” 天地良心,方醒觉得朱瞻基已经够好了,除去有些爱美色,还有些优柔寡断之外,朱瞻基算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可听金忠这个意思,好像很不满意。 “不能让太孙成为众矢之的!” 金忠急促的呼吸着,缓过来后才继续说道:“有太子殿下在,太孙韬光养晦不更好吗?你这般引得群臣众怒,众矢之的啊!” 正文 第503章 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金忠的模样看着就像是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 可方醒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光芒。 有些执着的光芒! “自靖难以来,陛下励精图治,这才有了中兴之态。” 金忠的目光炯炯,“太子仁慈,此乃天赐大明守成之君,太孙当徐徐而进,不可贸然行事!” 金忠对方醒和胡广的争斗表示了不满,认为他这是把朱瞻基拖到了阳光底下暴晒。 方醒淡淡的道:“雏鹰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太孙不小了,他此时若是躲避了争斗,等以后呢?难道他也要去躲吗?” 金忠一楞,然后皱眉道:“陛下春秋鼎盛,还有太子在呢!” 这是说方醒太急了。 可方醒没法不急啊! 按照惯性,朱棣的日子也就是还有七八年,而朱高炽更是一位短命皇帝。 若是现在不急,等朱棣一去,朱瞻基哪还有时间去布局! “金大人,太孙孤立无援啊!” 方醒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话里的意思他相信金忠能听懂。 金忠当然能听得懂,朱瞻基的位置非常的尴尬,上面有两层婆婆,下面的臣子对他是恭谨有余,可重视不足。 大家都想着,等你朱瞻基登基时,怕都是几十年后了吧,那时候大家都致仕了,现在理你作甚。 “咳咳咳……” 金忠突然低下头苦笑着,身体微微颤动,然后那从身体深处出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在抖动着。 “去交趾…吧!” 金忠伏在床头剧烈的咳嗽着,方醒起身近前一步,他担心金忠会把肺叶都咳出来。 “老爷!” 迎方醒进来的管家冲了进来,他先是对方醒怒目而视,然后赶紧喊道:“去请御医来!快去!” “去……” 金忠用手指着门外,眼睛瞪得老大的喊道。 “老爷,老奴马上就去!” 管家擦去眼泪,一溜烟就跑了。 可金忠的眼睛却一直在看着方醒这边,那眼神中包含着愤怒和期望,以及……请求! 呼…… 方醒只觉得脊背寒,他从那眼神中看到了玉石俱焚,看到了鼓励! 很奇怪的能力,一个人居然能同时把这两种不搭干的情绪用眼神表达出来。 方醒犹豫了一下,可金忠却用那红的眼睛在瞪着他,仿佛是用最后的生命在嘶喊着:“去,你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和责任啊! 明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可依然在为了那个希望而呐喊着。 面对着这种情感和责任,方醒无言以对,他躬身道:“小子敢不从命?” 金忠的神色变成了欣慰,他趴在床沿,喘息着道:“好!好啊……” 目前朝中的气氛很是紧张,以胡广为的文官在无法压下方醒后,已经开始在朝中施加各种影响了。 眼下大明的政治构架还算是平稳,虽然君臣之间有些小摩擦,可整个运转却没有问题。 而方醒就像是一只幼小的鹰隼,突然插入了这个平衡之中,在众人不以为意中,他却直接撕破了这个平衡。 在朱棣和群臣的愕然眼神中,这个稳定但却趋于保守的平衡就这样被打破了。 所以金忠希望方醒暂时避开,让目前紧绷着的气氛缓和下来,也让朱瞻基不被群臣所忌惮。 你才是太孙,可就已经对儒学不满了,要是等你上位后,这金銮殿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 这种情绪在知行书院开学后开始酝酿,在热气球升空后,这股情绪就已经是无可阻拦了。 而在胡广被禁足之后,暗地里的潮涌让知"qing ren"都为之心惊。 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而朱棣的不动声色更是让不少人都在跃跃欲试,准备在方醒,或是朱瞻基的身上撕开一条缝隙。 若是方醒再不走,火拼就在眼前。 缓一缓吧! 金忠的眼神中就是这个意思。 面对着一个垂死老人的眼神,方醒败退了。 “小子遵命。” 方醒倒退着出去,出门之后,就看到管家在边上和一位老妇人说话。 “夫人,老爷的病情又加重了。” “听御医的吧。” “夫人,可是……可是老爷补身子需要……哎!要不和御医说说?陛下总会开恩的吧!” “罢了,老爷的性情你难道不知道?翠云,去把我的饰盒子拿来。” 方醒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可脑海里全是金忠的那双眼睛。 回到家,张淑慧看到方醒有些神思恍惚,就准备让人去叫黄钟来。 方醒摆摆手:“没事,为夫只是在想些事情。” 张淑慧从未见过这样的方醒:失魂落魄,心神不宁。 “夫君,可是遇到难事了吗?” 小白也眼巴巴的看着他,眼中全是依恋。 方醒笑了笑:“没事,今天见到了一位老人,为夫觉得和他相比有些自私了。” 张淑慧一听就不乐意了,柳眉一竖,“夫君,这整个庄子的人谁不念着您的好,还有那些学生,咱们家免了钱粮,还免费吃喝,这金陵城还有谁能比您更大方?” 小白也是气呼呼的道:“少爷,是不是有谁在嚼舌根子了?” 方醒摇摇头,想起了那双眼睛。 我该出手吗? 方醒对救人总是有些忌惮,他担心自己出手后,若是效果太逆天,此后会麻烦不断。 我若是不出手,那么这位老人就会死去,朱高炽父子也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帮手。 帮手吗? 方醒突然觉得自己很可鄙,行事之前居然还要衡量利益。 “淑慧,你觉得为夫市侩吗?” 张淑慧知道方醒有了心结,她起身走到方醒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夫君,在妾身和小白的眼里,您就是伟男子,大丈夫,妾身从未见过如夫君这般出色的男子呢。” 方醒睁开眼睛,看着小白。 小白握紧拳头道:“少爷,您是最厉害的!” 是啊!你们总是这般的纵容着我。 我是伟男子吗? 那我为何见到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即将逝去而落荒而逃! 我为何会在心中逃避那双眼睛? “总会有办法的!” 方醒露出了微笑,让张淑慧和小白都松了一口去。 刚才的方醒看着很焦躁不安,而且还有些沮丧。 “若是做事都得瞻前顾后,那还做什么人,直接去当菩萨好了。” 方醒起身,笑道:“你们在家等着,为夫出去一趟,记得晚上吃火锅啊!”8 正文 第504章 谁人挂帅? 金忠家此时已经是慌成一团,御医到了之后,诊脉,然后摇头说金忠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是熬日子而已。 所以当方醒冲进来时,看到的都是仇视的目光。 “兴和伯,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见客!” 金忠的夫人保持着风度,可管家却忍无可忍的下了逐客令。 方醒提起手中的小木箱道:“方某是来给金大人看病的。” 管家闻言勃然大怒,正准备不顾尊卑的呵斥,可从里面出来的御医却眼睛一亮的说道:“兴和伯,听说您对岐黄造诣颇深,下官能跟着学学吗?” 听到这话,管家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他看了一眼金忠的夫人,然后忍着急色道:“方伯爷,敢问我家老爷的病可能治吗?” 金忠的夫人也维持不住仪态了,她小步近前,一脸的急切。 方醒沉声道:“方某不敢保证能治好金大人,可却敢说不会让金大人的病情变得更差。” 按理这种保证是无法打动患者家属的,可金忠的夫人却福身道:“药医不死病,还请兴和伯出手,我家只有感激的。” 方醒点点头,然后在御医的陪同下进了卧室。 金忠正躺在床上昏睡,此时的脸色比先前差了许多。方醒凑过去,听着那呼吸声中带着的痰音,就装作拿脉。 御医看到方醒诊脉的手法有些不同,还以为这是一种秘技,就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 等了几分钟,方醒放开手道:“这病有些麻烦。” “伯爷,下官觉得金大人是肺气衰竭……” 御医一听就懵逼了,金忠这病他目前已经是束手无耻了,可方醒却说只是麻烦。 这是人命啊伯爷! 金忠的面色有些潮红,方醒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御医知趣的送来了温水。 方醒把金忠从床上扶起来,看到他睁开眼睛,就笑道:“方某可是学过医的,虽然只是看了几本医书,可却觉得不比别人差呢,金大人可放心让方某诊治?” 金忠的神色疲惫,强笑道:“本官的这条命已然去了九成九,兴和伯尽管施为就是。” 方醒微微一笑:“阎王爷估摸着觉得大人还有尘事未了,所以方某就来了。” 治病先得给病人以信心,这一点方醒还是知道的。 一丸药喂下去,方醒把金忠放下,然后对跟进来的金忠夫人说道:“这里有些药,你们一定要收好,不然掉了可没得配。” 说着方醒就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几十粒一模一样的小丸子。 “一日两次,每次给金大人喂一粒。” 金忠的夫人接过瓷瓶,半信半疑的看着金忠。 金忠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的夫人点点头,然后示意她先出去。 至于那个御医,他早就知趣的去了外面。 专门给贵人看病的他们懂的避讳,最怕的就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不然小命难保。 等人都走了之后,金忠才说道:“昨夜才到的消息,交趾叛军已经突入了镇蛮府,陛下震怒,有人提议让英国公去,可陛下却……” 到了此时,金忠的用意方醒已经全明白了,他感激的道:“金大人老成谋国,方醒惭愧。” 在这种时候,若是方醒主动请缨去交趾,那么他就将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任谁都无法挑刺。 我开书院怎么了? 我兴方学怎么了? 交趾糜烂的时候,你们在高谈阔论,而我方醒却甘冒风险,深入不毛。 两边一比较,这舆论马上就会转向。 “何人挂帅?” 方醒担心会是孟瑛。 金忠喘息着笑道:“英国公不去,那剩下的资历都差不多,谁也不能压住谁,加上黔国公在交趾,若是人选不当,这听谁的?” 方醒点点头。 沐晟已然是败军之将,如果援兵到了交趾还要听他指挥,那对士气的影响不小。 可大明的武将就这些,能打的,又能压住沐晟的也就只有张辅了。 金忠看到方醒在沉思,就笑道:“汉王想去。” 汉王? 方醒的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人选倒是不错。 朱高煦已经表明了自己不再搅合的立场,那么朱高炽那里自然不会反对让自己的弟弟出去散散心。 现在阻力就只剩下百官和朱棣了。 …… 朱高煦自从闭门修兵书以来,已经闲出毛病来了。 听说有人推荐自己去交趾平乱,朱高煦把兵书一丢,转眼就消失了。 “父皇,儿臣想去交趾。” 朱高煦的眼里在喷火,他觉得那些该死的兵书根本就没卵用,还是操刀上阵砍杀最爽快。 朱棣在沉吟,同时不动声色的瞄了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站在边上,闻言就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可行。” 大太监感受着这诡异的气氛,然后偷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把玩着镇纸,良久才问道:“若是你到了交趾准备如何做?” 朱高煦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但他担心机会稍纵即逝,就急切的道:“父皇,那些交趾叛逆不过是乌合之众,杀他个血流成河,自然就顺从了……” “二弟……” 朱高炽皱眉打断了朱高煦的话,“二弟,交趾人心未附,当以安抚为上。” 朱高煦瞪眼道:“大哥,安抚什么!方醒都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朱高炽被气得身体打颤,不顾朱棣还在上面,就教训道:“那是此一时彼一时,难道击败了交趾人之后你还要准备杀戮吗?” “不听话就杀!” 朱高煦气哼哼的道。在他看来,不听话的都是敌人。 “咳咳!” 就在朱高炽想再劝导几句时,朱棣干咳两声,然后说道:“让瞻基来说说。” 一直在边上装透明人的朱瞻基这才躬身说话。 “皇爷爷,父亲,二叔。” “交趾反复,这其中既有豪族作乱,也有挑拨离间。” 朱高煦不服气的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别学你父亲,都被那些腐儒给教坏了。” 朱棣被这话给气坏了,顺手就想把镇纸扔出去,可刚抬手就看到了朱瞻基一脸的正色。 朱瞻基冲着朱高煦躬身,然后说道:“二叔,杀戮只能震慑一时,留下的只会是仇恨的种子,一旦时机恰当,这些种子就会成为参天大树,智者所不为也!” “既然不杀,那怎么镇压?”朱高煦被朱瞻基说懵了。 朱瞻基朗声道:“可以以利诱之,不管是种地还是挖矿,有了好处,能吃饱饭,民心必安。若是此时还有人反叛,当杀之,则不伤民心。” 正文 第505章 朝堂汹涌,方醒副帅 “夫君,您要去交趾?” 方醒回家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家人。. . “对,交趾叛乱越演越烈,不过能不能去成还得两说。” 方醒故作轻松的安慰着妻妾。 “少爷,不去不行吗?” 小白的脸上比以往多了些光泽,可却和以前一般的舍不得方醒离开。 方醒的眸色幽深,缓缓的道:“这只是一个开头,我希望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头,可以为后世典范……” 等他从思绪中出来,淑慧和小白都有些愁绪,就起身笑道:“你们别担心,那些只是乌合之众,难当我大明一击。” 方醒很快就让人去请来了解缙和黄钟。 书房里,解缙有些跃跃欲试的道:“德华,你说老夫也一起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方醒马上就打消了他的念头,书院还得要这位老先生坐镇呢! 再说解缙身无官职,也没有这个名义和立场去,到时候反而会引些不好猜测。 解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笑笑,然后帮方醒写奏折。 …… “交趾虽然叛乱,可终究只是一小部分人,所以臣以为,无需大军劳师远征,五万足矣……” “南方有瘴疠之气,可也有一年三熟的沃土,臣不才,愿为我大明深入不毛,讨伐不臣!” 尖利的声音结束,朱棣方的臣子道:“交趾瘴疠毒虫密布,往年选派官吏均是无人愿往……” 下面的群臣心中都在犯嘀咕,心想你不会又要调人去交趾吧? 由于大明官员视交趾为危途,所以此时管理交趾的多半是广西等相邻地区的官吏。 可后来人手还不够,于是朝中就建议把那些犯错的官员配到交趾去戴罪立功,这和宋朝处理官员的方式如出一辙。 朱棣面官员的神色,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然后沉声道:“你等视交趾为畏途,而兴和伯却心怀社稷,主动请缨,来人!” “陛下!” 大太监和黄俨都齐齐躬身听命。 “赏兴和伯夫人玉如意一柄。” 下面的臣子都是一怔。 在这个时候赏赐玉如意,那就代表着朱棣对方醒的态度。 如意如意,蕴意着吉祥之意。 你娃好好的干,以后咱们君臣一起共享富贵! “拟旨!” 胡广不在,杨士奇赶紧出班。 “着汉王领军前往交趾,扫荡不臣!” “兴和伯副之!” 嘶…… 听到是汉王领军就有人很不满了,可朱高炽都含笑在听着,谁上去建言就是狗拿耗子。 但当听到方醒居然能为副帅时,下面马上就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不妥!” 吕震终于是忍不住了,也不再顾忌什么察言观色,出班道:“陛下,兴和伯军功不彰,若是他为副帅,臣恐军中不服啊!” “对啊!陛下,兴和伯不过是两战,而且具是辅助,臣以为他当不起此任…….” “陛下,兴和伯残忍暴戾,瓦剌使团就是灭于其手,臣恐他到了交趾之后,会大开杀戮,有伤天和啊!” “陛下,臣以为保定候可担此任,兴和伯嘛,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做个先锋都有些……” “……” 下面马上就炸锅了,大部分臣子都一脸忧虑的在反对此事,甚至还有御史准备弹劾方醒。 “陛下,兵部金尚书有奏折上。” 外面进来个太监打断了殿内的喧嚣。 朱棣想起金忠的病情就皱眉道:“念。” “……臣命不久矣,然交趾之乱不平,臣死不瞑目!” 殿内的君臣听到这里,都不禁有些不忍。 “……陛下,兴和伯于战阵有天赋,不可拘于乡野,臣敢请令其领军前往!” 朱棣面无表情的听着,等念完之后,他淡淡的道: “此事朕意已决,就这般定下了,你等各自回去准备吧。” 群臣还想争论一番,可朱棣却已经起身从后面走了,他们只得郁郁不已。 出了大殿,杨荣和金幼孜走在一起,杨荣面那些还在争论的群臣,就冷笑道:“一群愚夫,连陛下如此安排的深意都没有,也敢妄言政事!” 金幼孜皱眉道:“辅佐汉王之人也不是非他方德华不可,朝中适合之人比比皆是。” 杨荣挑眉道:“可那些人能劝住汉王吗?别到时候被汉王抽一顿,然后又哭哭啼啼的上弹章告状,那才是丢死人了!” 金幼孜恼怒的道:“本官醒就是个小人,在太子太孙殿下与汉王之间骑墙,此等小人,也配与我等为伍吗!” 杨荣哈哈一笑道:“本官的转变肯定与兴和伯有关,此乃大功一件,谁敢称他为小人!” “本官还有事,先走了!” 金幼孜说不过尖牙利齿的杨荣,一怒之下就拂袖而去。 杨荣站在原地,去的群臣,摇头道:“党同伐异,非我大明之福啊!” 而朱高炽也在有些头痛此事。 在东宫,朱瞻基对吕震的忍耐几乎是要达到了极限。 “父亲,那吕震屡次挑衅,儿子真想……真想……” “你什么都别想!” 朱高炽冷冷的道:“朝中之事,你当前不可涉足过深。” 瞻基有些不高兴,朱高炽叹道:“你皇爷爷对此洞若观火,可立于朝堂者不可类同,有些事为君者不方便,那……还得有人去办呐!” 朱瞻基一愣,然后皱眉问道:“父亲,吕震可就是如兴和伯所说的炮灰吗?” 方醒说过,有些佞臣人讨厌,可君王却对此无动于衷,那人多半就是炮灰型的臣子。 朱高炽哼了一声道:“什么炮灰!莫要胡言乱语,赶紧去一趟方家,顺便把婉婉带回来。” 等朱瞻基到了方家时,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方醒连圣旨都已经接过了。 婉婉正双手托腮,淑慧和小白在给方醒收拾行装,大眼睛里全是狡黠,冲着里面嚷道: “方醒,婉婉能跟着你去交趾吗?” “不能!” 朱瞻基大步进来,皱眉道:“婉婉,父亲让你回去。” “婉婉不回去!” 婉婉嘟嘴道:“这几日我就在方醒家睡觉,等着送他出征。” 方醒从里间出来,闻言就笑道:“婉婉可是和大妞玩过出征的游戏了?” 婉婉愁眉苦脸的道:“婉婉已经是大人了,早就不玩小孩子的把戏了。” “好,婉婉是大人了。” 方醒和朱瞻基使个眼色,两人就悄然去了书房。</br></br>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正文 第506章 方某当不惜此身,令异族丧胆 书房内,朱瞻基等方醒坐下后,突然就是一个拱手。小说 “你这是为何?赶紧坐下。” 方醒愕然道。 朱瞻基直起腰,正色道:“德华兄此行可是想在交趾试试吗?” 方醒点头道:“我是想在交趾试试,看看能不能探索出一条路来,毕竟大明还有许多路要走啊。” 朱瞻基看着方醒手边的地球仪,心中火热:“德华兄,交趾果真能成为我大明的粮仓吗?” “还有暹罗!” 方醒把地球仪转过来,指着那个地方说道:“暹罗同样也可以成为我大明的粮仓,还有西方对面的那一片土地,那上面什么都有,蕴藏着比我大明还要多的财富和资源。” “瞻基!” 方醒目光炯炯的盯着朱瞻基说道:“若是不想着自己的子孙,那我情愿就在方家庄终老,根本不会涉足朝堂,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在以后有了疑惑之后好好的想想,我不是野心家!” 这是方醒第一次在朱瞻基的面前说出自己的志向,让他马上就正襟危坐,仔细听着。 “我喜欢大明!” 方醒微微皱眉,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我喜欢大明对异族的不妥协,我喜欢大明的空气,也喜欢大明的美食,还喜欢……你们。” “我想让危险远离大明,可那很难做到,至少在目前,我也只能影响到你,可在西方,那些白色皮肤的家伙却不会停下脚步来等我们,这不是龟兔赛跑!” “这个地球总是充满了战争和肉弱强食,大明如果不想被人奴役,那必须得进取。” 方醒盯着朱瞻基,沉声道:“大明必须得进取,不然就是别人来打咱们,你明白吗?” 朱瞻基重重的点头,“德华兄,小弟明白了。” 方醒给他讲过西方正在进行的革新,从思想开始,慢慢的,当西方人的舰船发现新的大陆后,催化战争机器的动力就来了。 “利益带来动力,当利益足以让人发疯时,什么都能被制造出来,比如说更好的火枪,更坚固而快速的舰船。” “别想着他们走的比咱们慢,要有危机感,我希望你能把大明带出那个该死的怪圈!” 方醒起身,皱眉道:“此次我去交趾,一切都无需担心,不过我想从大明移民一些人过去,只是……看吧,希望一切顺遂。” “老爷,汉王殿下来了。” 方醒一惊,然后笑道:“汉王殿下这是闷得太久,迫不及待了吗?快请进来。” “方醒,哈哈哈哈!” 人还没见到,可这兴奋的大笑声连铃铛都被惊动了。 “方醒,这次你可是在我的麾下了,咱俩一定要好好的干一番,把交趾叛逆打出屎来!” 朱高煦大笑着进来,看到朱瞻基后就喷道:“你父亲真是迂腐,那些交趾人有什么好可怜的!都是被那些腐儒给带坏了,幸好你是跟着方醒学,不然也和你父亲一个样!” 朱瞻基尴尬的起身行礼,因为是长辈,所以他也不好争辩,只得憋屈的忍着。 方醒笑道:“太子殿下那是老成谋国,王爷可别想岔了。” 朱高煦本来还想喷下去,听到方醒这般说,这才坐下来,然后嚷道:“拿酒来,要好酒,下酒菜本王有。” 门口的侍卫马上提溜着一根大肉干进来,看那颜色,应该是火候正好。 酒水倒上,肉干切片,肥瘦相间的摆放在盘子里。 酒过三巡,朱高煦打个酒嗝,满意的道:“此次去交趾,战阵之事我不担心,可善后呢?方醒,你说怎么搞?我觉着杀了最好。” 方醒喝了一口酒,皱眉道:“先杀,把叛逆们杀怕了,咱们再行安抚,只要让他们填饱肚子,我就不信还有人这么热衷于叛乱!” 朱高煦楞了一下,看看朱瞻基,再看看方醒,讶然道:“你们俩倒是如出一辙啊!” 方醒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笑道:“此时说了也没用,到时候如果要军屯的话,那些俘虏还杀不得,都得种地去。” 朱高煦横了朱瞻基一眼,然后就举杯道:“好,咱们到时候就命他们种地去!” 最后朱高煦醺醺的回去,临走时让方醒记得带些好酒去交趾。 ……. 休闲在家的胡广依然是从容不迫,直到金幼孜给他带来了方醒主动请缨去交趾的消息。 “你说他是自己求去的?” “正是。” 金幼孜也很郁闷。 本来胡广被禁足已经把自己摆放在了弱势的一边,这对争取舆论同情很重要。 可方醒突然来这么一出,直接就把胡广的苦心给浪费了。 等消息传出去,舆论自然会偏向方醒。因为胡广是主动挑衅者,哪怕他是站在维护道统和争夺国本的立场,可当方醒主动要求再次前去交趾后,这些悲情牌全都废掉了。 胡广正在喝茶,金幼孜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本官无事。” 胡广淡淡的道,可他在放下茶杯时,动作大了些,茶水溢出来都没看到。 金幼孜看到了这一幕,他纠结的道:“此次是汉王领军,本来群臣想换掉他们中的一人,可最后被金忠的奏折给打乱了步骤。” “金忠说了什么?” 胡广暗自深呼吸,云淡风轻的问道。 “金忠举荐了方醒,甚至还想让方醒领军。” 金幼孜摇头道:“金大人这是病糊涂了吗?即便是汉王不去,可金陵城中有多少宿将,哪会轮到方醒这个后辈领军!” “糊涂!” 胡广一直都保持着镇定,可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变脸道:“那金忠此举是在帮方醒呢!这是以进为退啊!” 金幼孜愕然,然后想了想道:“那金忠难道是漫天要价,等着陛下就地还钱?” 胡广喟叹道:“老夫不在,满朝文武都被那垂死之人给糊弄了!” 金幼孜诧异道:“胡大人何出此言?” 胡广郁闷的道:“金忠怕是已经和陛下有了默契,这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 等连华小小都知道方醒要去交趾后,出征的日子也到了。 方醒告别张淑慧和小白,把书院交给了解缙,家里交给了黄钟,带着一半的家丁出发。 天色昏暗,方醒带人出了方家庄,冲着聚宝山卫而去。 马蹄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方醒在马背上回身看了一眼方家庄,把那些不舍都压了下去…… “闪开!” 前方的辛老七发出了怒喝,方醒想着不会是隐身许久的纪纲在拦路吧,上回这厮就来了这么一次。 “兴和伯……” 方醒策马过去,看到华小小正带着几个庄户在吃力的拖着一辆车辕坏了的车,车上全是树苗。 华小小喘息着站在路边,对着方醒盈盈福身,肃然道:“小女恭祝兴和伯此行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这是一个大明女子对即将出征将士的祝福。 方醒在马背上颔首,同样是庄重的应答道:“方某当不惜此身,令异族丧胆!” 正文 第507章 战局诡异 “该死的鬼地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嘉林州,朱高煦把腿从烂泥中拔出来,抬头咒骂着。?? 回身看着自己那浑身都是泥的马,朱高煦出以来的兴奋都消失不见。 方醒牵着自己的大白马艰难的走来,看着身边那些在泥水中跋涉的将士,他郁闷的道:“交趾春季多雨,王爷,前面地势高一些,咱们歇一歇吧。” 朱高煦回头看看度缓慢的队伍,郁闷的挥舞了一下马鞭,点头道:“好吧,休息半个时辰。” 长长的队伍马上就开始欢呼起来,这不怪他们,得怪交趾春季的这个鬼天气。 嫩草铺满了大地,朱高煦一屁股坐下去,正准备叫方醒也过来休息,可回身却看到方醒已经开始在履行自己的责任了。 五万多人的大军,前军估摸着已经到了交趾承宣布政使的治所东关县,而中军还在泥水中挣扎着。 “方五,前方马上就到了东关县,应该不会有危险,你把斥候分一分,从左右两翼展开搜一遍。” 方五领命而去,方醒拿出水壶灌了一气,转身坐在了朱高煦的身边。 几万人坐在这片地方,一眼都看不到头。 朱高煦摇摇喝空的水壶,怒道:“水呢?” 自从进入交趾后,按照方醒的交代,水源地一定要安全,而且必须要烧开后才能饮用,所以朱高煦看着前方那个洼地里的水也只能是干瞪眼。 “喝了那种水,也许你今晚就会把肠子给拉出来。” 方醒惬意的看着开始放晴的天空,招手叫来了运水车。 朱高煦的亲兵把他的水壶灌满递过来,然后抱怨道:“王爷,这鬼天气,身上就没有干的时候,感觉这人都要霉了。” 朱高煦眼睛一瞪,喝道:“聚宝山卫的都没叫苦,你啰嗦什么!” 亲兵缩缩脖子,看了在左边休息的聚宝山卫一眼。 “他们不累啊!” 聚宝山卫的人都在擦拭装备,而百户千户官们都在检查随军的辎重情况,一旦现进水,马上就得清理出来。 时近中午,军士们都拿出干粮在啃着。 干粮是死面饼,因为天气的原因有些酸,方醒勉强吃了半张饼,就没有胃口了。 “抓住他们!” 大军的左侧是一片树林,就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树林中突然跑出来五个平民打扮的男子,随即斥候就追了出来。 呵呵! 方醒看到这五人慌不择路的朝着这边跑来,不禁为他们的结局感到悲哀。 “拦住!” 一声大喊后,被这天气折磨的满肚子火气的几万人都此起彼伏的站了起来。 那五人在奔跑中抬头,看到这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军全都傻眼了。 尼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还敢跑!” 方五带人冲过来,把这五人扑倒在地,叫骂着绑住。 “讯问吧!” 朱高煦懒洋洋的道,他判断这几人应该是平民。 “不会是平民!” 方醒的判断和他恰好相反。 “平民在看到大军之后,第一反应就该是远离,而不是好奇的留在树林中。” 朱高煦纳闷道:“我大军浩浩荡荡,就算是那些叛逆看到了又如何,就用你的说法,横推过去就成了。” 横推你妹啊! 方醒觉得这货的兵书算是白修了,不过他必须要和朱高煦统一思想,否则以后会出大麻烦。 “王爷,交趾地形不利于我军,若是交趾叛逆隐入丛林,我军也只能是徒呼奈何,所以咱们还得要在细节上下功夫,争取把敌人聚而歼之。”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本王知道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去! 方醒已经无语了,合着你就把我当成了军师是吧? 这货就是来泄郁闷的! 休息了半个时辰,那几人的口供也问出来了。 方五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大步走来,拱手道:“王爷,老爷,那五人正是交趾叛逆的斥候。” 朱高煦讶然问道:“沐晟是干什么吃的?难道那些叛军已经进逼东关县了吗?” 方五摇头道:“敌军主力位置不详,这些斥候平日就隐于民间,得到消息后就送去镇蛮府。” 方醒略一思忖:“那么敌军的主力应该就在镇蛮府,黔国公目前在哪?” 朱高煦摇摇头,骂道:“前日说是在镇蛮府,还说已经围住了那些叛逆,可特么的叛逆的斥候都出现在了这里,他围个屁的围!” 方醒拿出地图,查看了一下从这里到镇蛮府的路线,有些牙痛的道:“王爷,敌军若是处于绝境,那么斥候就不会这般密集,难道他们还能逃出来不成?” “那沐晟就是个废柴!等本王到了看他怎么说!” 方醒皱眉道:“王爷,我军必须加快度,马上赶到东关县!” 如果敌军被沐晟团团困住,那么他们应该只想着怎么才能脱困,所以这几个斥候出现的时机有问题。 队伍重新出后,方醒看着这度,就提议自己带着本部先行。 朱高煦当然没意见,他带着大军,根本就不怕交趾人偷袭。 …… 交趾承宣布政司的治所就在交州府的东关县,等方醒带着本部赶到时,天上又布满了阴云。 “去通报一声。” 眼前的治所规模并不大,而且城墙看着也有些薄弱。 等验过勘合后,一个中年官服男子就带人迎了出来。 “下官黄福,见过兴和伯。” 黄福看着有些憔悴,方醒拱手道:“黄大人不必多礼,军情紧急,咱们先进城吧。”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下,可城门处却出来了一个太监。 这人看着干瘦,一双眼睛阴沉沉的,走动间颇有些威势。 黄福在看到这人后,就皱眉介绍道:“这位是马中官。” 马骐? 方醒眯眼看着走来的马骐,这位可是把交趾折腾的几次反复,可朱棣居然还不撤走他,果真是信任有加啊! 马骐走过来,张开嘴,出了有些尖利的笑声,“可是兴和伯?虽然未曾谋面,可咱家也算是久仰了。” 老子不稀罕你的敬仰! 方醒拱拱手,淡淡的招呼道:“马公公。” 马骐的脸色一变,随即又笑道:“为何未见汉王殿下?从到交趾以来,咱家可是想念殿下得紧啊!” 方醒指指身后道:“殿下那边大概还有一个时辰,马公公若是思念过甚,可在此等候,方某麾下一路疾行,就不奉陪了。” 马骐没想到方醒会对自己那么不客气,一时间阴着脸,可却压着火气。 黄福瞥了他一眼,就带着方醒进了城。 身后,马骐的目光闪烁,低声吩咐了一个随从,然后果真是在城门外等候着朱高煦。8 正文 第508章 黄福和马骐 走在东关县的街道上,方醒看到两边的门店大多关闭,就问了黄福。 黄福道:“此地我大明百姓与交趾人杂居,叛逆攻入镇蛮府之后,这里已经发生了几起火拼,哎!难啊!” 虽然大门紧闭,可当方醒部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街上时,两边的门缝里都多了许多眼睛。 黄福回身看了一眼阵势森严的聚宝山卫,欣慰的道:“上次兴和伯征战交趾,本官身在此处,可惜缘悭一面,今日总算是见识了虎贲之威,这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喽!” 说着就来到了布政司衙门,方醒看着眼前简陋的建筑,心中对交趾的困难多了几分了解。 在设置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之后,这里的叛乱几乎就没有消停过。 而黄福在交趾人的心中算是一位青天大老爷,所以他当然不会耗用民力来修建豪宅。 进了里面,黄福让方醒先去洗漱,可方醒却不放心部下的安置,就赶紧问了目前的情况。 黄福叫人把地图摆在桌子上,指着镇蛮府道:“本来黔国公已经围住了阮增华,可两月前,镇蛮府又出了一股叛逆,黔国公分兵围剿,谁想那阮增华却趁机突出了包围,从奉化府直接进入镇蛮府,两股叛逆合流之后,声势大振。好在黔国公及时赶到,这才重新把他们堵在了镇蛮府,不然本官怕是都要亲自上城墙了。” “阮增华其人如何?”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醒想了解一下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对手。 “此贼狡猾!” 黄福说道:“此贼原是豪族,本是和阮帅在胶着,可没想到这厮突然率部甩开了阮帅,却来找我大明的麻烦。” 方醒看到黄福了解的也不多,就请他派人带自己去营地。 营地在城西,等方醒到时,整个聚宝山卫已经入营。 前军的方政已经在营外迎接,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准备进营。 边上驻扎着一个千户所,千户官看到方醒后,赶紧过来见礼。 “下官金安,见过伯爷。” 方醒点点头,看着那些在边上好奇围观自己麾下的军士,就笑道:“我军远来,且等收拾好之后,大家再聚聚吧。” 方醒进了营地,首先就让人开始清理卫生。 金安和手下看着军营里那些军士们在四处清扫,而且还有人在挖坑,就不禁有些奇怪。 “茅厕不是有现成的吗,他们还挖坑干嘛?” “哟!你们看,他们在撒石灰呢!” 金安赞道:“果然是兴和伯,这是在防疫病呢!” 石灰的消毒作用在大明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金安所部在交趾久了,也习惯了这边的气候,这才少用些。 “他们在洗衣服,刚到地方就洗衣服,这是个什么章程?” “还洗澡,啧啧!这也太讲究了吧!” 可是等焕然一新的聚宝山卫集合后,金安才觉得换衣服和洗澡还是能提振士气的。 “注意个人卫生,生水不能喝,还有,管住自己下面的那几钱肉,不然犯事了就到宫中伺候陛下去!” 方醒随便交代了几句,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林群安等人接手。 “开饭吧!” 早就做好的饭菜马上就被分发下来。 金安手下的一个百户抽抽鼻子,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香味,艳羡的道:“大人,是肉香。” 金安也闻到了,他一脚踹去,然后骂道:“在这守着人家吃饭呢!都回去,咱们也开饭。” “伯爷您不吃吗?” 林群安端着自己的饭盒过来,上面堆着几块红烧肉,肥肥的看着很是诱人。 方醒摇摇头道:“等汉王到了,黄大人必然会设宴,我还是去混一顿吧。” 朱高煦其实已经到了,在城门口,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马骐,不耐烦的道:“滚起来吧!” 黄福的眼皮子跳了几下,觉得也只有这位大爷才敢这般视中官如无物。 马骐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感觉,爬起来笑嘻嘻的过去套近乎。 “王爷,下官备了薄宴,还请先进城吧。” 黄福挡在了马骐的身前,对于这个上奏折说他有异心的家伙,他基本上只是在维持着关系而已。 马骐在后面楞了一下,然后冷笑着跟在了进去。 “哗啦……” 大雨没有任何预兆的倾盆而至,远处的山脉隐隐若现,那些树林中雾气蒸腾…… 等人都进去后,随后就有军士在队官的指挥下关闭城门。 “那些叛逆都特么的和老鼠一个德行,玛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交趾人都不许接近城门,否则杀无赦!” “是,大人。” 听到这有气无力的回答,队官有些不爽,他站在门中间,透过缓缓闭合的城门,看着远处的森林…… 在那雾气中,影影绰绰的仿佛有些黑影在晃动,看着就像是传说中的山魈鬼魅。 “特么的!这鬼地方处处透着邪性!” 布政司衙门里,黄福今天开了一桌酒席。 等方醒和方政一起进来时,就看到朱高煦正在呵斥黄福。 “军情不明军情不明!你只会说这句话,沐晟呢?难道他不知道本王来了吗?” 朱高煦有些恼火,沐晟也不知道在镇蛮府干什么,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黄福尴尬的道:“王爷,黔国公已经三日没有消息了。” 朱高煦看到方醒后,就不爽的道:“方醒,这些事都交给你了,本王只管杀敌!” 方醒见礼后,看到黄福一脸的纠结,就笑道:“黄大人是文官,王爷过于苛求了。” 黄福愕然,马骐的眼睛一眯,身体微微后仰,然后等待朱高煦的反应。 按照他们的理解,方醒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话,必然会被脾气暴躁的朱高煦喝骂一番。 “方醒坐这边,玛德!这一路吃的本王都瘦了,拿酒来。” 黄福愕然,随即苦笑着让人去拿酒。 军中按理是不许饮酒的,可朱高煦是谁? 混世大魔王也! 这货连朱棣都敢顶撞,喝点酒算个屁啊! 几根大蜡烛点在四周,马骐坐在背对大门的位子上,闪烁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看着阴晴不定。 方醒感觉到了这道探究的眼神,他接过酒坛子,对朱高煦道:“王爷,今日只此一坛。” 朱高煦舔舔嘴唇,有些急切的道:“罢了罢了,赶紧倒上。” 一顿饭吃完,朱高煦意犹未尽的去了后边。 作为主帅和王爷,朱高煦当然得住在这里。 方醒走到了门口,看着晦暗的天空,对方政道:“方大哥,回去召集大家议事。” 马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面,闻言就干笑道:“兴和伯,咱家可否去听听啊?” 方醒回身,似笑非笑的道;“我部已有监军,抱歉了!” 正文 第509章 这是要火并马骐吗? 回到军营,方醒令人去叫人。 . 方政有些担忧的道:“德华,那马骐可是睚眦必报,你这般得罪他,小心被弹劾。” 他在交趾呆的时间不短,知道马骐在这边有些一手遮天的味道。 方醒坐在主位上,目光深沉的道:“听说马骐还敢对黔国公指手画脚的,什么时候中官敢干涉军务了?” 中官实际上只有监督权和建议权,并无干涉军务的权利,可在交趾这个地方,大概是天高皇帝远,所以马骐有些忘形了。 方政心有戚戚焉的道:“黔国公这也是担心啊!” 沐晟一家在云南就是土皇帝,所以才怕被人弹劾。 “我不怕!” 方醒笑道:“我没封地,也没野心,他马骐有本事就和以前一样,直接弹劾我有反心好了。” 方政一跺脚,气急败坏的出去看了一眼,没发现人,这才回来说道:“德华,你这话莽撞了,小心被别人听到。” “怕什么!” 方醒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你没看那阉人今日已经吃几次瘪了吗!” “兴和伯,咱家先去拜会那马中官了。” 那些将领都陆续到来,王贺有些不情愿的准备去见马骐。 方醒皱眉道:“不必了,你是监军,那马骐只是交趾中官,职权上不搭干。” 王贺犹豫了一下,沈浩正好进来,闻言就道:“监军,那马骐和咱们可不是一条道的,你要是去了小心被他磋磨。” 王贺一怔,随即看到方醒的眼中有些危险的光芒,他不禁浑身一抖,然后笑眯眯的坐好。 脸上笑眯眯,可王贺的心中却在打颤。 和方醒熟悉了之后,这种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可千万别行差踏错! 马骐千万别惹到这货啊! 方醒在主位,左边是方政,右边是后军的朱荣。这位朱荣算是一位悍将,目前是左都督的衔。 下面的都是都指挥使和指挥使。 方醒环视一周,等安静下来后,就让人把地图挂起来,在下面点了一根大蜡烛。 “叛军此刻应该就在镇蛮府。” 方醒拿着一根细长的钢棍,指着地图道:“但目前军情不明,所以……方五。” “在!” 方五起身站到中间,大声应诺。 方醒点点头道:“金安!” “在!” 金安没想到方醒会点到自己的名,立即大声应道。 “金安出几名熟悉从这里到镇蛮府路线的斥候,方五亲自带队去一趟,本伯要知道那些叛逆在干什么!” 金安有些郁闷的答应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受到重用,可却只是要了几名斥候。 “马上就去。” 等两人走了之后,方醒继续交代道:“明日开始,各部的斥候全部集中,分批出城哨探。” 下面的将领们觉得方醒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些叛军目前还在镇蛮府,他们想要过来的话,首先得打穿沐晟的防线。 不过军令大如山,没谁敢有异议。 方醒继续说道:“还有,常建勋!” 常建勋是朱高煦的侍卫头领,他正想着回朱高煦的身边,闻言就起身。 “你回去后,注意保护王爷和黄大人的安全,若是出了纰漏,本伯先斩了你的人头,然后再去请罪。” 常建勋听到还有黄福的份,就想拒绝,可在方醒的逼视下,他只得领命而去。 朱荣听方醒的安排就有些疑问:“伯爷,我等到此毕竟是客军,若是没有马骐的份,会不会……” 方醒冷冷的道:“马骐是中官,本伯管不到他那里,听说他很有钱,想必会自己小心的吧。” 尼玛! 下面的人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些味道:方醒这是巴不得有人去把马骐给摸了啊! 啧啧! 这人的胆子比汉王的还大,要是被马骐知道了,肯定会恨毒了他。 “老爷。” 正在此时,方五进来禀告道:“老爷,马骐不给开门。” “为何?”方醒问道。 方五有些不屑的道:“那马骐说担心晚上开门会出事。” “胆小如鼠!” 方醒毫不留情的下了这个评语。 朱荣起身道:“伯爷,要不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金安也是劝道:“伯爷,马公公在交趾能做主,还是以和为贵啊!” 连方政都是赞同的道:“伯爷,咱们不急在此时,且等明日再去,若是不行的话,大不了还有王爷在呢。” “哈哈哈哈!” 方醒突然就笑了起来,大家以为他是同意了,可转眼这人的笑容一收,喝道:“沈浩,去!把城防接了。” “伯爷!” 金安被方醒的处置方法给吓坏了,这是要火并吗? 朱荣急忙劝道:“伯爷,咱们有话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朱荣是宿将,从靖难开始,一直到北征都全程参与。先前他是在大同驻守,刚回京没多久,就被安排进了南征的序列中。 方醒先是对朱荣点点头,然后对沈浩喝道:“还不快去!” 林群安起身道:“伯爷,要不下官也去一趟吧。” 方醒点点头,等两人走了之后,他才解释道:“军情变化万千,城防不在我军的手中,出个门还得讲究时辰,这仗怎么打?” 朱荣叹道:“这话下官知道,可那马骐毕竟是中官啊!” 金安看到方醒一脸的不以为然,就想把马骐在交趾的一些‘重要事迹’说说,可想到马骐连黄福的脸都不给,要是被他知道了咋办,这才作罢。 “方政,夜禁的事由你部负责,违规出门的,先抓起来再说。” 方醒又下了一道命令,然后起身道:“此处百姓混杂,小心点总是没错。” “都散了吧。” 方醒挥挥手,然后吩咐道:“老七回营中看着,小刀带人跟我来。” …… 通往镇蛮府的城门处,原先的守军在长刃的威胁下,都乖乖的站在了边上。 “开门!”林群安背身而立,盯着城里。 大门打开,外面一阵风吹进来,原先守门的一个总旗官过来赔笑道:“大人,那马公公可是严令不许开门的啊!” 方五已经带着斥候过来了,林群安仍然在盯着街道的尽头,闻言道:“本官只知道军令,你等回去吧。” 这总旗官苦着脸道:“大人,小的要是敢回去,最少二十棍啊!” 林群安侧耳一听,皱眉道:“谁来了?” 马蹄声渐渐的响亮,总旗官面露难色的道:“大人,应该是马公公来了。” 林群安面无表情的道:“他来了又如何,本官奉命前来,没有我家伯爷的军令,任何人来了都没用。” 很快,来人举着灯笼火把就冲到了近前,为首的果然就是马骐。 马骐看着大开的城门,怒道:‘“大胆!谁让你们开的城门?说,不然咱家让你们生死两难!” 正文 第510章 情况不对 马骐的冷喝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方五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着,带着斥候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群安率人挡在后面,他手握刀柄,垂眸道:“此处已由我部接管,马公公请回!” “大胆!” 马骐下马,怒气冲天的道:“咱家记得你是兴和伯麾下的吧?是谁让你打开城门的?说,否则咱家让你……!” 林群安抬眼道:“下官隶属于兴和伯麾下,太孙殿下之亲军,马公公觉得自己已经能凌驾于太孙殿下之上了吗?” 马骐羞怒的道:“来人,给咱家拿下这个狂徒!” 林群安退后一步,看着那三十多名侍卫逼近,冷笑道:“马公公莫不是想试试我聚宝山卫的斤两?” “哗啦!” 他身后的一百多军士马上就上前几步,长刃林立,冷漠的目光马上就盯住了这些侍卫。 这些都是南征北战的悍卒,而那些侍卫却是在交趾养尊处优、狐假虎威了许久的少爷兵。 两边的气势一紧,马骐就看出来自己这边落了下风,他厉声道:“还等什么?拿下他们!” “有马蹄声!” 这时一名侍卫如释重负的回身喊道,仿佛是躲过了一场杀劫。 面对着聚宝山卫这些浑身冷冰冰的悍卒,马骐的侍卫未战已先怯。 马骐狞笑道:“那是咱家的援兵,还等什么,拿下他们!” “马公公,好像不是咱们的人……” 马蹄声敲打在石板路上,急促而清脆。 马骐的身体僵立着,直到马蹄声在身后停止。 “见过伯爷!” 当看到林群安和那些军士们都单膝跪地后,马骐才缓缓的回身。 方醒下马,无视两帮子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就淡淡的道:“马骐,什么时候中官也能接管城防了?” 马骐涨红着脸怒道:“咱家受皇命来交趾,一个城防有什么不能接管的!兴和伯,咱家……” “你以为自己是郑和吗?” 方醒丢下这句话,就走到了冲突的中间,对着那些侍卫说道:“夜禁时间已至,都滚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的,最后都看向了马骐。 “兴和伯……” 方醒眯眼看着他,淡淡的道:“交趾谁最大?” “当然是咱……汉王殿下。” 马骐差点就捂嘴了,若是他敢说在交趾自己最大,方醒只需往朱高煦那里把话一递,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然后押解回京,多半还得挨一刀。 方醒,你敢阴我? “错!” 方醒懒得理这种货色,直接说道:“交趾最大的还是陛下,滚吧!” 这等货色怕的就是皇帝,方醒的话一击致命,马骐果然是面色大变,急匆匆的带着人跑了。 “你不错。” 方醒拍拍林群安的肩膀,然后冲着在城墙上指挥火枪的沈浩骂道:“玛德个蛋!就知道打打杀杀,下次再犯军棍收拾你。” 沈浩嬉皮笑脸的道:“伯爷,下官知错了。” “二皮脸!” 方醒交代了值夜的规矩,然后就去找黄福。 黄福还没睡,见到方醒就赶紧叫人上茶。 “这边火气大,要喝些消火的东西才安生。” 方醒笑着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但有些回甘。 “是好茶。” 方醒赞了一句后,正色道:“黄大人,交趾的叛乱究竟起因如何?” 这是方醒一直都迷惑不解的问题。 黄福叹道:“本官在交趾多年,觉得第一就是民心。”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不是马骐的横征暴敛,方醒想了想:“可是觉得我大明离得太远,没有归属感吗?” 广西、云南此时都还是半开化地区,经济差,条件和交趾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黄福讶然,然后态度亲热了些:“正是,这些交趾人认为我大明也就是兵锋强盛,所以一有人蛊惑,马上就成燎原之势,难以彻底遏制啊!” “我明白了,多谢黄大人。” 方醒诚心诚意的拱手,然后回去。 黄福饱受马骐之苦,可在这种时候,他依然是实事求是的说出了原因,而不是趁机坑马骐一把。 读书人并不完全都是那种货色,但黄福这等能吏却很罕见。到了大明的后中后期,清官不懂施政,懂施政的不是清官,这种形态很常见。 …… 第二天,得知方醒令人接防城中后,朱高煦很是满意。 “就该这样,不然城里的那些交趾人本王都想杀个干净!” 当着满堂文武的面,朱高煦杀气腾腾的说道。 方醒坐在左边并未劝阻,朱高煦此举正合他意,正好震慑一下那些第一次来交趾的将领。 朱高煦随即坐下,示意方醒说话。 这是一个只想杀人的主帅,方醒再次确定了朱高煦的想法。 “斥候撒出去,我要情报。” 方醒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会议就结束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朱高煦有些不解的道:“方醒,我军兵强马壮,为何不直接杀到镇蛮府去?” 镇蛮府离这里不是很远,也就是大军两日的路程。 只要大军压过去,加上沐晟的本部兵马,马上就可以展开攻击。 方醒看了看左右,然后说道:“黔国公还没有派人来通气,王爷,这事不对路啊!” 朱高煦不是傻子,他一拍桌子,怒道:“沐晟难道敢怠慢本王吗?” 沐晟虽然是黔国公,可面对着朱高煦这位跋扈王爷,他还真是招架不住。 抽你都是白抽! “不是黔国公。” 方醒有些迷惑的道:“黔国公没那么傻。” “可黄福早就派人去了镇蛮府,就算是走着去,现在也该回报了吧……咦!” 朱高煦的面色一沉,接着低声怒道:“是谁?” 方醒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既然事情有差,那很简单,等待即可。” “等待?等斥候回来吗?” “对,等方五他们回来。” …… “向我靠拢!” 方五觉得很倒霉,昨夜他带队出,在凌晨休息了一个时辰后,警觉的暗哨现有敌军接近,就叫醒了他。 雾气蒙蒙中,那些交趾骑兵吆喝着若隐若现,手中的长刀不住的挥舞着。 “五哥,有三百多人,都是骑兵!” 方七站在马背上,放下望远镜说道。 方五定定神,他知道镇蛮府那边必然是出了问题,而这个包围圈应该是昨夜就形成的,只是敌人等到了凌晨才动袭击。 “五哥,咱们是前进还是回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方五的答案。 敌人是从镇蛮府方向来的,那么是否代表着沐晟的防线被突破了呢? 瞬间方五就下了决断,“跟着我,我们回去!” 手雷被取出来,方五一马当先的朝着来路疾驰。 “轰!轰!轰!” 正文 第511章 调虎离山 东关县原先是交趾前朝的都城,在蒙元的入侵中被摧毁大半。 一个早上过去了,可斥候依然没回来。 朱高煦显得有些焦躁,有些想带兵直接杀向镇蛮府。 可方醒依然是沉稳的在熟悉情况。 “东关县原先不是一个卫所吗?怎么只剩下你们了?” 闲来无事,方醒就叫来了金安问话。 金安畏惧的看了在边上挥舞马鞭的朱高煦一眼,然后说道:“伯爷,原先不止一个卫所,只是后来66续续的都去了镇蛮府,黄大人和马公公都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事。” 交趾的战事拖得越久对大明就越不利,这一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方醒点点头,正准备问问周围的情况,可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老爷,小的被人拦截了。” 方五浑身大汗淋漓的冲进来,看到朱高煦后才补了一个礼。 “可是叛军?” 朱高煦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的大刀已经是饥渴难耐了。 “是叛军,而且是三百多骑兵。” “沐晟该死!” 朱高煦一鞭抽打在桌子上,怒不可遏的喊道:“出兵,马上出兵!” 方醒刚想阻拦,可心中一动,就任由朱高煦施为。 三百多骑兵,这代表着沐晟的围堵已经失败了。 黄福忧心忡忡的道:“王爷,可是东关怎么办?若是被偷袭的话,一个千户所怕是不管用啊!”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斥候今日已经回报,左右皆没有敌军,而我大军行进间自然会去哨探,就算是有些漏网之鱼,难道他们还能攻破这里不成?出兵!” 马骐急匆匆的赶来,听到朱高煦要全军出,马上就苦着脸道:“王爷,要不就留一卫人马吧。” “胆小鬼!没卵子的货色!” 朱高煦当着众人轻蔑的揭开了马骐的伤疤,然后喝道:“我们走!”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黄福看到马骐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一软,就安慰道:“殿下性子急躁,马公公无需放在心上。” 从黄福的角度看去,马骐的下巴在微微颤抖着,而且身体也跟着在抖动。 哎!你这是何必呢! 早说了王爷的脾气不好,可你还要去触霉头,没挨鞭子就算是运气好的了。 一阵阵的脚步声远去,一个小吏冲进来禀告道:“大人,马公公,汉王殿下全军出城了,只留了一个千户所在城里。” 马骐的身体转向侧面,黄福看到他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就说道:“此处离镇蛮府不远,两个千户所看守,就算是有何异状,也足够回援了。” …… 大军出城后,靠着老天爷赏脸,地面还算是干燥,所以行军度不慢。 到了中午时,大军照常歇息开饭。 方醒叫来了向导,问道:“东关县的城防是何时被马骐接手的?” 向导没有迟疑的道:“伯爷,就在半个月前,马公公说担心敌军偷袭,就和黄大人吵了一架,城防才转手的。” “方五!” 方醒的喊声不但惊动了方五,也惊动了朱高煦,他端着从方醒这里抢去的饭盒,边吃边走过来问道:“方醒,可是有事?” 方醒的面色沉凝,“王爷,我要看看。” 等方五过来后,方醒交代道:“两口刨完你的饭,然后带着斥候出,要快,主要是两翼。” 方五赶紧几口把饼吃完,然后吆喝着带走了几百名斥候,分成两队散了出去。 朱高煦吞下肥猪肉,纳闷的道:“方醒,难道你认为敌军敢在两翼伏击我们?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朱荣也觉得方醒有些神经过敏了,动不动就撒出斥候,等到了镇蛮府,这些斥候没有两天的休息,怕是不能再次出动了。 方政仗着两人交好,就劝道:“伯爷,我军一路都在开阔地带行军,那些叛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偷袭吧。” 方醒有些焦虑不安,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后,问道:“斥候遭遇三百多骑,这肯定是叛军的主力才有的规模,可对?”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交趾的马不多,叛军的马更少,能有三百多的骑兵规模,那肯定是叛军的主力。 方醒拿出地图,指着路线道:“昨夜斥候不过是在夜间赶了三个时辰的路,计算距离。” 辛老七沉声道:“这一路不适合骑兵高赶路,加上是夜间,方五最多行进了五十里。” “五十里。” 方醒缓缓看着大家:“五十里地,那些骑兵如今何在?难道是逃了吗?还有,敌军若是突围成功,黔国公为何没有追击和报信?” 其实说到五十里地时,大家都已经明白了方醒的焦虑何在。 朱荣沉声道:“莫非是……那也不可能啊!” 方政想了想:“下官觉得,会不会是敌军在遇到我军的斥候以后,知难而退了?” “那是自投罗网!” 朱高煦的眼睛一瞪,“方醒,你担心这是调虎离山?” “正是。” 方醒把地图收起来:“这事的关键还是黔国公,敌军的主力都突围了,他那边为何没有反应?” “叛军人数多达两万余,这么大的动静,黔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吧,难道是敌酋带着骑兵独自突围逃了?” 朱荣觉得这形势有些诡异,一时间想不到敌军的用意。 方政摇头道:“若是骑兵单独出逃,那他们绝不敢走镇蛮府到交州府这一线,毕竟在这条线上我军的斥候和辎重车队频繁来往,被现的几率很高。” 那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都看着方醒,朱高煦的腮帮子不停的鼓动着,恨不能方醒马上就拿出一个结论来。 方醒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抬头道:“黔国公那边必然是出了差错,我判断应该是出现了缺口!” 朱荣一惊,“敌军难道是想从小路奔袭东关县?” 方政打了个寒颤道:“如果黔国公没有现敌军突围的迹象,那么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朱高煦把马鞭折着握在手中,冷静的道:“那么他们是故意在拦截方五他们,只是为了让我大军出动!东关县危险了!” “斥候回来了!” 方醒回头一看,就看到远处的斥候在急的奔来。 斥候必须要懂的爱惜马力,不爱惜马力的斥候迟早会被敌人干掉。 出事了! 朱高煦毫不犹豫的喊道:“全军集结,马上出!” “方醒,你的那个千户所能挡住多久?” 当两军对垒时,朱高煦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会暴怒,可决断却不受情绪的影响。 这是把金安的那个千户所完全抛在了一边,只计算沈浩千户所的战斗力。 方醒不用计算,直接就给出了答案:“王爷,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若是敌军不顾伤亡的话,我不敢做任何保证。” 正文 第512章 攻城,攻城! “朱荣,你带队先行。” 这时候为了赶速度,也只能是后军变前军了。 朱高煦的应对不可谓是不快,可方五带来的消息却让人沮丧。 “王爷,老爷,左侧五里多有条隐蔽的小路,路上全是行军的痕迹,很新鲜。” 朱高煦仰头郁闷的呼出一口气,可方醒接下来的猜测却让他的心落到了谷底。 “王爷,我担心……里应外合!” 朱高煦脸上的横肉在纠结着,目前只有一种办法了。 …… 午后的东关城就像是个刚摆脱被子封印的美女般慵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泥土的腥气。 东关城不但是布政司的治所,而且还是一个大仓库,各种物资军械都在库房里堆积如山。 十多名聚宝山卫的军士正在这一片库房的外围巡逻,哪怕是午后疲倦的时候,可他们的精神依然旺盛,目光四处梭巡。 “有人!” 刚转过拐角处,前面的军士看到前方一百多米处,几十个黑瘦男子正手持各种武器狂奔而来。 小旗官大惊,马上喊道:“发信号,排枪准备!” 一名军士拿出烟花弹点燃,烟花弹在空中炸响后,这些人也逼近到了六十多米处。 “我们可是聚宝山卫,就你们这点人还真以为能抢到仓库?” 小旗官举枪,冷笑着等待距离接近后喊道:“开火!” “嘭嘭嘭嘭!” 人少,所以只是一排齐射。 那群人看着倒下惨嚎的几个同伴,脚步反而又加快了几分。 “手雷!” “轰轰轰!” 十多枚手雷齐齐炸开,硝烟中,十多个男子面无人色、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可等待他们的还有刺刀…… 在烟花弹炸响的那一刹那,城墙上的沈浩就已经警觉了,他马上让金安带人去城内巡查增援,然后又命人搬运手雷上来。 “大人,那边有动静!” 望远镜的视线内,一片黑影正朝着这边涌动而来。 沈浩深吸一口气,喊道:“去请黄大人来,还有,让金安带一半人回来,我们……有大麻烦了!” 等黄福急匆匆的上了城墙时,不用望远镜,肉眼就已经能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敌人正在扑来。 “调虎离山啊!” 黄福艰难的说道:“沈千户,能坚守多久?” 沈浩的面色严峻,“黄大人,这个不好说,若是敌军不顾伤亡的蚁附而上,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 如果这里是一座小城,那么沈浩敢说至少能守十天以上。 可东关城却是布政司治所,占地不小,如果敌人从四面同时进攻的话,一千多人根本就照应不过来。 金安也带人上来了,他看着那些扛着木梯等攻城器械冲来的敌军,不禁脱口道:“大人,我们挡不住,报信也来不及了。” 哪怕这话让人绝望,可沈浩还是点头赞同道:“算算大军的行程,就算是能突出去报信,可等王爷和伯爷接到信时,东关城必然陷落。” 黄福趴在城墙上,看着那些渐渐放缓了脚步的敌人,身体一阵颤抖后,回身嘶喊道:“沈千户,令看守仓库之人在叛军攻入仓库前,必须点燃,全给本官烧了,不留一粒粮食,一把刀枪!” 玉石俱焚! 不过是一瞬间,黄福在判断了形势之后,马上就下定了决心。 我宁可把大明的财富付之一炬,也不愿意它们落入到这些叛逆的手中。 沈浩的面色铁青,叫人去传令后,又派出了瞭望哨去四处巡查,提防敌军从其它地段发起突袭。 阮增华坐在一匹矮马上,他的身上是一套明显有些大了的明军盔甲,腰间同样是大明制式的长刀。 等耳边那和打雷般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时,阮增华拔出长刀指着城头喊道:“破城之后,杀光明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屠城,任由大家抢夺杀戮。 屠城的目的一般都是为了震慑以后的敌人,其次就是给麾下鼓舞士气。 这支衣衫褴褛的杂牌军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顿时就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杀光明人!” “杀光明人!” “杀光明人!” 三声呐喊声震四野,可城墙上的人却巍然不动。 阮增华深呼吸一下,喝令道:“进攻!” “杀……” 人浪就像是潮水般的朝着墙头扑去,前方的是弓箭手,跟在后面的人扛着木梯,而后就是那些得到屠城许可,正嗷嗷叫着的叛军士兵。 “一刻钟!” 阮增华皱紧眉头对亲信说道:“一刻钟之内必须要攻下来,然后抢一批辎重就走!” 亲信纳闷的问道:“那些人进城后,肯定会杀红眼的,到时候怕是约束不住他们,走不了啊!” “不想走的就留下吧。” 阮增华看到第一架木梯已经架在了城墙上,就冷笑道:“愿意走的不是忠心与我的,就是聪明人,留下的蠢货至少还能挡住追兵,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亲信惊道:“大人,难道我们的大业就放弃了吗?” 阮增华在起事后就给自己挂了个将军的名号,还让手下们叫他大人,也算是过了一番官瘾。 “嘭嘭嘭嘭!” 城墙上突然冒出了一排军士,他们近距离的瞄准在攀爬的敌人,轻易的用排枪把他们打了下去。 老子那么多的人,你这点火器能挡住多久? 哪怕是城墙上的排枪轮转不停,可阮增华依然是信心十足。 “明人的大军虽然被骗了过去,可我断定最多半日就会被斥候发现,到了那时,我等就是待宰的羔羊,明白吗?” 亲信大悟道:“大人,小的明白了,只要咱们保留着核心逃出去,很快又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嘭嘭嘭嘭!” 城墙下猬集着士兵,排枪的铅弹就像是石入大海,只能溅起一点水花。 “大人,有人上去了!” 亲信指着左边的墙头,惊喜的喊道。 一千多人要想防御面积那么大的城墙,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快就有人突了上去。 “齐射!” 作为预备队的一个百户所大步上前,排枪齐射,把刚上墙的几个敌人打翻在地。 “大人,右边又上来了!” 黄福拎着宝剑在四处打气,闻言朝着右边一看,顿时就心底一凉。 右边的一个防守缝隙处,原先的两名军士已经被箭矢射中倒下。 一个在交趾人种中算是高大的男子披着重甲当先登上了墙头,他仰天一声大喊,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厚背大砍刀就冲杀过来。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513章 岌岌可危,夺门! “齐射!” “嘭嘭嘭嘭!” 一阵排枪打过去,那男子身中一弹,可却恍若无事的继续冲来。 “弩箭!” 沈浩看到男子身上的重甲,马上就给他量身准备了套餐。 两名军士单膝跪地,手中的弩弓一放。 “啊……” 近距离的弩箭穿进了重甲中,男子的脚步一滞,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胸口的箭尾。一声大吼后,就把手中的厚背砍刀扔了过来,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退后!退后齐射!” 正当黄福和沈浩心中大喜时,由于兵力的分散,城墙已经被突破了三处。 那些军士们的轮转被卡了一下,百户们急忙喝令退后。 “嘭嘭嘭嘭!” 让出墙头后,排枪的威力更大,那些探出身子的敌人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铅弹给打翻下去。 可敌众我寡,一旦火力输出中断的话,整个城墙就会被突破。 “扔手雷!” 墙头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刚倒下去一批人,可随即又会看到人头攒动。 离城墙只有几百米的阮增华看到这个势头不禁笑道:“看来还要不了一刻钟。” 亲信看着那些蚁附攻城的交趾人不禁喜道:“大人,时间越多,咱们能带走的东西就越多,好啊!” 可这个好还没说完,城墙上就飞下来一些黑点,然后落在人群中时轰然爆响。 “轰轰轰轰!” “这是什么?” 城墙下被这阵爆炸弄得血肉横飞,进攻终于停滞了,墙头上重新出现了排枪的声音。 城下的人潮变得慌乱起来,有人开始大喊着往后跑,渐渐的带动了其他人…… “可惜了!” 沈浩看到敌人开始溃退,就有些遗憾自己手头上的兵力太少,不然一个衔尾追击,保证就是一场大捷。 黄福跌跌撞撞的冲过来,看到敌军溃逃,不禁仰天长叹道:“老天保佑啊!” “黄大人,老天爷不在这么这一边,您还不如祈祷王爷他们能及时赶到吧。” 沈浩指指不远处,在那里,溃兵被乱刀砍死几十人后,一个着甲男子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黄福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挥舞这长剑,奋力大喊道:“本官今日就在这城头上呆着,有敢退者,杀无赦!” 看到那些军士都面无表情的该干啥干啥,黄福一愣,然后苦口婆心的道:“本官久在交趾,深知这些叛军的凶残,若是城破,城里的大明百姓必然会被屠戮,本官……” “黄大人无需如此。” 沈浩也是面无表情的道:“我部不会逃跑!” 黄福一愣,正准备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可叛军处突然发出了一声喊,接着就是混杂在一起的脚步声…… “手雷准备。” 沈浩不再保留,那些疯狂的敌人也不允许他保留。 “轰轰轰轰……” 叛军才到城下,密集的手雷雨点般的扔了下来, 炸点四周是躺满了尸体,可那些叛军依然悍不畏死的把梯子架上去,矮小的身体如猴子般的灵活,几步就接近了城头。 “嘭嘭嘭嘭!” 排枪轰鸣,惨嚎声不绝于耳,可这次敌人却没有溃逃。 “啊……” 一个火枪兵被敌人拉住手臂,用力一拖,整个人就被拖了下去。 而在另一边,一个小旗的军士被攻上来的敌人给击破,幸亏金安及时赶到,用长枪阵把这些敌人逼着跳下了城头…… 不知道击退了第几波敌人,趁着短暂的攻击间隙,沈浩看着被抬到下面的死伤者,仰天无声的呼喊着:伯爷,您在哪呢? 黄福刚才上去帮忙,不但没能杀敌,反而差点被流矢射中。 他以剑杵地,听着下面那些交趾人又爆发了一阵呐喊,就默默的放下长剑,双手正了正衣冠,然后朝着金陵方向跪下。 沈浩看到了,也缓缓的跟着跪下。 “皇天后土在上,交趾乃我大明之土,福领陛下之命守护一方,然叛逆势大,今日于此,福当以身殉国,上报陛下知遇之恩,下报黎庶之厚望……” 城墙上的军士都跟着跪了下去。 叛军正在城下一百多米处等待着后面打造的木梯,顺便歇息一阵。 “……陛下,臣今日身陨,只求我大明万世永昌……” “******” 耳边听着进攻的呐喊再次响起,黄福缓缓起身,捡起长剑向前劈砍,厉声道:“今日只有死去的黄福!” 沈浩点点头,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点燃一个手雷扔了下去,喊道:“坚持住,伯爷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方醒其实已经到了,此刻他就在叛军的侧面的树林中,身后全是骑兵。 林群安放下望远镜,看着身体纹丝不动在看着前方,他垂眸道:“伯爷,咱们该上了吧?” 方醒回头看着在后面给马擦汗喂食的骑兵,脸颊动了一下,淡淡的道:“时机不到,我要全歼,可敌军的骑兵还没上。” 林群安的身体一震,“伯爷……” 方醒的的腮帮子鼓起又松下,转身过去,声音有些飘的传到了林群安的耳中。 “交趾缺马,那些骑兵都是阮增华的心腹和骨干,若是被他们逃脱,那就是一颗颗反叛的种子,明白吗?” 林群安点点头,喃喃的道:“慈不掌兵啊……” 方醒举起望远镜,看着城墙上一名军士被射中额头,仰着倒了下去。 方醒的手从开始的微微发颤,到后面稳定如山,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挣扎。 而此时的城墙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由于兵力薄弱,黄福也顾不得城里了,直接让金安把人都抽调上来,只留下了看守仓库的一队军士。 “把他们压下去!” 黄福已经看不出是一个文官了,他跌跌撞撞地一剑刺入从城垛上冒出来的脑袋眼中,费劲的拔出来后,振臂高呼道。 黄福的行动在鼓舞着大家,顿时排枪更加的密集,手雷拼命的往下扔去…… “谁?止步!” 这时城下守护大门的人看到奔来一群武装男子,马上就喝令止步。 守门的总旗是金安的麾下,等来人靠近后,看到是熟人,就长呼一口气道:“原来是王大人,怎么,可是来支援的吗?” 来人神色有些紧张的道:“正是,都担心守不住,就让我带着这帮子人来了。” 这些人中,除去这位王大人之外,其它的都穿着百姓衣服,总旗觉得有些眼生,就问道:“王大人,这些是……” “噗!” 王大人靠近了总旗,突然拔出短刃捅进了他的肚子里,其他人马上就冲了过来。 “点火!” 完美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514章 想战死的方醒 “有人放火!” 就在城墙上的沈浩觉得还能坚持一刻钟时,身边有人在指着城里惊慌的叫喊着。 沈浩的身体一僵,和黄福相对一视,都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下面有人在厮杀!” 完了! 沈浩回身,看到一个男子正在往城里跑,很快就钻进了一个巷子里消失了。 “挡住他们!” 方醒已经看到了浓烟从城中升起,他同时看到了叛军的骑兵们正在上马。 “另两队人马到位了吗?” 方醒沉声问道。 “敌人没有反应,那应该是到了。” 林群安不知道方醒已有答案,他这么问,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 “上马!” 方醒冷静的近乎于残酷的计算过时间后,带着两千多骑兵开始小步从树林中出来。 阮增华看到城中冒烟,顿时激动的不行,他满面红光的令道:“骑兵冲过去,杀进去!” “杀进去!” 五百多骑兵吆喝着冲了出去,阮增华自己却留在原地,他不想冒着被那些火器击中的危险上前。 “嘭嘭嘭嘭!” “门被人打开了……” 还没来得及下去增援,下面的城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沈浩当即令人用手雷封锁城门外的区域,然后就准备亲自带人下去夺门。 “杀啊!” 手雷爆炸,城门那里一片硝烟,那些冲来的骑兵已经看到了那条缝隙,都欣喜若狂的高喊着:“破城了!” 黄福退后几步,看着从城垛那里冒出的脑袋却浑身无力。 这是一个交趾人,黑瘦的脸上全是狂喜,他挥舞着一把缺口的长刀猛的跳了上来。 “陛下!臣去了!” 黄福此时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他挣扎着把长剑搁在脖子上,对着冲来的交趾人不屑的呸了一口,就准备用力一拉。 不知道第一个自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现抹脖子死得最快,可黄福知道自己不能被俘。 “大明没有被俘的布政使……” “黄大人!” 反身看到黄福情况的沈浩痛苦的喊道,可他却来不及救援。 聚宝山卫的人都不大看得起文官,这和方醒的态度有关,可才和黄福并肩战斗了没多久,沈浩就已经被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折服了。 “援军!大人,援军!” 一个才干掉自己对手的军士突然指着城外狂喜的喊道。 黄福听到这声叫喊时手刚开始动作,哪怕是放的再快,可他的脖子上还是出现了一道红线。 “呃!” 一支箭矢飞来,把正准备挥刀干掉黄福的交趾人射翻在地,黄福毫不客气的上去补了一剑。 “援军在哪?在哪?” 黄福不顾脖子上在流血,踉踉跄跄的跑到城垛上一看,顿时老泪纵横。 “兴和伯啊……” 方醒的大白马是如此的醒目,透过城头上的硝烟,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 “伯爷来了!我们得救了……” 对不起,虽然我可鄙,可我从未想过让这些弟兄为了自己的战术布置去殉葬,我,来了! 方醒纵马冲在最前面,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战死! 阮增华策马回头,呆呆的看着全疾驰而来的骑兵,随即掉头就跑。 “你这个野人!你居然不顾自己的同袍在挣扎,你居然能眼睁睁的看着城破……” “小刀,我要活的!” 方醒一挥手,小刀就带着十多名骑兵从斜刺里冲了出去。 而那些刚冲到城门口的骑兵却被城墙上的欢呼和密集的马蹄声给弄懵了。 前进几步就能冲进城去,可这几步却成了天堑。 “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骑兵们都朝着四周开始逃散。 “杀啊!” 可左右两侧却在此时冒出了两队骑兵,恰好堵住了溃逃之路。 “嗤!” 方醒一刀挥出,身后那失去脑袋的尸体僵立未倒,一股红色从腔子里冲出老高,随即就被跟上的马匹撞飞出去。 “老爷!” 今天的方醒冲的太猛了,要不是这些叛军以前都是农夫,他这种单枪匹马的冲击就是在自己作死。 辛老七赶紧带人冲上去,护住了方醒的左右。 黄福在城上看着方醒一马当先的在冲杀,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兴和伯,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不愧是我儒家的豪杰。” 正准备带人追出去的沈浩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而死里逃生让他那口无遮拦的毛病又犯了。 “黄大人,我家伯爷早就自立门户了,现在是方学……哈哈哈哈!” “方学?” 交趾这个在大明文人眼中的蛮荒之地,消息的落后自不必说。 黄福的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被辛老七拉住马缰而停住的方醒,喃喃的道:“你为何要叛出我名教!为何?” 这些骑兵都是南征中最精锐的,随着千户官的呼喝,骑兵阵型不断在变换着,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兜住这些溃兵。 方醒策马到了城门边上,看着那些哭喊着四处奔逃的溃兵,心中却想起了前宋。 那些被蒙元骑兵,哦不!那些骑兵大多是汉人。 前宋的军队当年是否也像这般的被他们追杀呢? 肉弱强食,这个星球的资源就这么多,你不去抢占,那就等着对手壮大后的进攻吧。 而中南半岛资源丰富,水流众多,就算是作为大明的粮仓,那作用也不可小觑。 等朱高煦带领大军赶到时,只能看着一堆堆跪在地上的俘虏呆。 “方醒呢?” “伯爷在城里,好像脾气了,要杀人还是怎地。” 方醒确实是想杀人,当他看到城门边上那个连肠子都流出来的总旗时,马上就提审了被擒获的两名交趾人。 “啊……” 方醒仿佛没听见堂前的惨叫,指着躺成一排的大明军士尸骸问道:“他们的伤口多是刀伤,而且那些夺门的交趾人大部分都是被火枪干翻的,那么我有一个疑问,难道守门的这一个总旗部居然能被这几十人压倒性的干掉吗?” “金安,作为他们的千户官,你来说说,这个总旗部的实力如何?” 金安的盔甲都没来得及解下,就这么带着一身干涸的血迹起身道:“伯爷,这个总旗部在下官麾下比较出色,所以当时沈大人想换人,下官就让他们去了,谁想……” 沈浩也解释道:“伯爷,当时城墙争夺激烈,下官担心火力不够密集,就请金千户配合调换了人手,可就在我部坚持不住的时候,下面就被人突袭了,当时金千总的麾下有人曾经看到过……” 正文 第515章 寻找叛徒 哪怕是躺在担架上,可依然能看出刘小丫的身材魁梧。 “伯爷,刘小丫怕是不行了。” 方醒起身过去看了一眼,刘小丫是肩部受伤,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换过了,可依然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怎么会晕了?” 方醒看到包扎的很简陋,而且那鲜血还在不停的浸透出来,就急道:“林群安。” “伯爷!” “去!让聚宝山卫分出些医生来,去处理金安千户所的伤患。” 忘记了啊! 方醒也不叫人,亲自把刘小丫的包扎解开,先消毒,再用药粉给伤口覆盖,最后用敷料盖上,绷带使劲扎紧。 “玛德!这是伤到大血管了,好不好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方醒,你死了没?” 朱高煦一进来就大笑道:“此次一举灭了阮增华,这功劳可都是咱们的了,看他沐晟还有何话好说。” 沐晟要倒霉了,在整个围剿阮增华叛军的过程中,沐晟的指挥几乎没有亮点,反而被阮增华牵着鼻子走,处处被动。 方醒沉着脸道:“王爷,城里有内应,在叛军攻城最激烈的时候,有人打开了城门。” “是谁?” 朱高煦没捞到仗打正在不爽快,听到有内应,他的手垂下,马鞭落在了手心里。 “老爷,他们招了。” 方五进来,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说前段时间有阮增华的人进城,然后把这人介绍了一下,说是一切都听从这人的安排。” “能说出长相?” “说是高个子,长脸,其他的说是和大明人一个样。” 尼玛!就如同交趾人在方醒的眼中都差不多一个样,在交趾人的眼中,大明人的区别也不大。 朱高煦一听也蒙了,不过他记得一点,那就是这人应该是明人。 “大索全城,找出那个人来!” “慢!” 方醒止住了朱高煦的冲动,然后说道:“那人既然逃了,就说明有人能认出他来,咱们不用这般劳师动众,且看看小刀能不能抓到阮增华,还有这个刘小丫,若是醒来也能指认。” “刘小丫?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朱高煦知道自己在智商上比不了方醒,所以也从善如流的同意了他的安排。 不过他浑身的劲没地方发泄,于是门外的那两个俘虏就倒霉了。 “马公公来了。” 刚有人来禀告,马骐那尖利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恭喜王爷旗开得胜,奴婢不胜欣喜。” “滚!” 朱高煦正在抽人,没抽高兴的时候谁都不会去招惹他。 触了霉头的马骐一进来就四处打量,然后问道:“兴和伯,没有擒住阮增华吗?咱家还想着献俘呢!” 方醒摇摇头道:“没,估摸着跑远了。”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马骐啧啧的在屋子里看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爷,阮增华已经被小刀抓到了。” 说起来阮增华也是倒霉催的,他的马本就比不上小刀的,再加上小刀的骑术能甩他几条街,偏偏他还来了个马失前蹄。 阮增华的一身盔甲已经被卸掉了,穿着一身丝绸内衣的他看着就像是条落水狗。 “跪下!” 阮增华噗通一声跪下,由于沈浩的千户所伤亡不小,所以刚才小刀的这一脚差点踢断了他的腿骨。 阮增华痛的面色青白的抬起头来看着方醒,就是眼前坐在椅子上的这个年轻人击溃了他攻破东关城的梦想。 “内应是谁?” 方醒淡淡的问道。 阮增华懂大明话,所以他只是癫狂的笑着,直到被一鞭抽在背上。 “笑尼玛!本王抽死你!” 这是不少人第一次亲眼看到朱高煦抽人的德性,那真是照着死里抽。 阮增华被抽的在地上翻滚,刚才的大笑变成了惨叫。 “说不说?!” 朱高煦停了一下问道,可翻身过来的阮增华依然是在用仇恨的目光在看着他。 “终有一天,你们会被赶出去!一定会!” 大概是从未遇到过这等贞烈之人,朱高煦就楞了一下。 可方醒却起身道:“嘴硬的最好了,但愿你能坚持到最后。” 说完方醒就准备出去,临走时说道:“王爷,使劲抽吧,这事我心里面已经有些谱了,他说不说都不重要。” “呜!” “啊……” 方醒去找黄福,最后是在起火的那一排民居前找到了他。 黄福看着有些疲惫,脖子上包扎着绷带,一看就是聚宝山卫医生的手笔,他看向方醒的目光有些复杂。 被烧的是交趾人住的地方,所以方醒概不关心。 “黄大人,方某敢问……近期你和马骐可有冲突?我指的是那种比较激烈的冲突。” 黄福听到这个问题,马上就警惕的道:“兴和伯,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醒摇摇头:“黄大人,这事儿还没影,所以方某只是问问而已。” 黄福想了想道:“半年前吧,半年前本官和黔国公,还有马骐在一起吃饭,黔国公酒后说马骐下手太狠毒,交趾的叛乱大多是他引发的,最后就和马骐争执起来了,还放话说要上奏折……” 沐晟本是在云南当自己的土皇帝,可谁想隔壁的交趾屡次叛乱,作为距离最近的地方,他当然责无旁贷。开始时他是抱着立功的想法来到了交趾…… “交趾叛乱反复,黔国公有些疲于奔命。” 黄福一句话就道破了沐晟怨恨马骐的原因。 “这事有趣了。” 方醒回到布政使衙门,看到朱高煦正气喘吁吁的坐在一边,而地上的阮增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死了没有?” 方醒踢了他一脚,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就笑道:“没死就留着,到时候献俘用。” 朱高煦平息着呼吸问道:“可有收获?是哪个杂*种!” 方醒看到周围都是自己人,就低声道:“应该是我们的人干的。” “是谁?本王要宰了他!” “王爷稍安勿躁,一切很快就会揭晓。” 方醒走近些,低声道:“需要封锁城门,今日留守城中的人都不许外出。” 朱高煦的眼睛瞪着,就像是一头暴怒的公牛,鼻息咻咻的道:“那就封了!” 于是城门马上就被封锁了,今日上午在城中的人全都不许出去。 “谁让封的城门?” 镇守中官府中,马骐咬牙切齿的问道。 “公公,听说是那个兴和伯。” 马骐的眼中多了一层阴霾,他低声问道:“可有风声?” “没有,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金安麾下的一名重伤军士,居然被送到了聚宝山卫里养伤。” 正文 第516章 我错了吗? 聚宝山卫的随军医生今日特别的忙,不但要处理本部的伤员,还得分人到金安千户所那边去帮忙。 金安看到自己的手下被叫去煮布料,而且点名只要新布。 “为啥要煮?” 以往有受伤的伤员,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是敷药,然后直接包扎,啥时候煮过啊! 金安忍不住就过去问了问。 一名医生正在用针线缝合着伤员的大腿,闻言就不耐烦的道:“那是消毒,若是不消毒,谁知道那些布上面有没有病毒!到时候包扎上去,你们这是想救人呢,还是想害人!” 医生说话间手没停,而这个大腿中刀的家伙已经服用了麻沸散,所以感觉不到有人在给自己缝身体。 金安看着那针线在皮肉间穿行,而且还时不时的拉一拉,顿时觉得牙酸,身上麻。 缝完伤口,医生起身对还在麻醉状态的伤员笑了笑:“死不了,没多久又是一条好汉!” 而在边上不远处,一个医生刚缝合完伤员的腹部,满是血的手摸出了一个小本子,俯身在伤员的耳边问道:“兄弟,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 伤员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半睁开眼睛,微弱的道:“我……我想吃……猪蹄,要……肥的……” “有兄弟想吃猪蹄,要肥的!” 医生喊道。 金安一愣,走过去问道:“他这是不行了?可营中的猪先前都杀光了。” 医生低声道:“他不行了,按照伯爷的规矩,能满足的愿望咱们都得给他满足了。” 金安面露难色的道:“营中没猪,专门去卖的话……” 在金安看来,这些垂死的军士顶多在事后盯着他的抚恤就够了,专门为他去买一头猪,这有些…… “伯爷!” “伯爷……” 一片招呼声中,方醒进来了。 “伯爷。” 医生有些不满的看了金安一眼,然后指着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的那个伤员道:“伯爷,这位兄弟脏器破了,未了之事是想吃猪蹄。” 这名军士是金安的麾下,所以方醒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 金安悻悻的说道:“伯爷,营中没有猪。” 方醒俯身下去,“兄弟,坚持住,猪蹄马上就来。” 回身,方醒郁郁的道:“去,马上给他做猪蹄!” 金安讪讪的再次重申道:“伯爷,营中没有……” “那就去买,买不到就去抢!去交趾人那里抢!” 看到方醒的脸色铁青,小刀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了。 金安站在那里,看着方醒一一去慰问那些伤员,有伤重的,他还会停下来,温声安抚。 等方醒转过来后,金安凑过去准备认错,哪怕他认为自己没错。 “伯爷,下官错了……” 方醒皱眉道:“错的不是你,而是军中的规矩!” “这些将士为国征战,可临去前想吃只猪脚都不得,这是哪门子的狗屁规矩!” 方醒压低声音骂道,觉得心中郁闷,就去了外面。 “老七,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方醒进了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 等再次出来时,他的手中就多了一个东西。 “闪开,都闪开!” 外面不远处就是厨房,方醒出来没多久,小刀就带着人回来了。 他一马当先,手中还拎着一只还在滴血的猪腿。 “等等。” 方醒看到小刀准备冲进厨房,就喊了一声。 厨房里的厨子在看到方醒后差点吓尿了,他以为自己做午饭时吐口水进菜里的事作了。 方醒把手中的高压锅打开清洗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去,问问那位兄弟喜欢吃啥口味的猪蹄。” 小刀飞快的跑了一趟,回来就有些为难的道:“老爷,那兄弟说想吃白水煮的,要煮的烂烂的,可他……” 方醒也不用人帮忙,他飞快的用火燎了猪蹄,洗刷后放进锅里。 “这是什么?” 厨子看到方醒把盖子盖上,然后还在顶上加了个帽子,心中不禁大感好奇。 “大火!” 火苗马上升起,舔在锅身的同时,也照亮了方醒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我不是有意的…… 我一定不是有意的…… 小刀在边上看到方醒的脸上渐渐的冒出了汗水,眼神好像有些…… 痛苦! “嗤嗤嗤……” 一股热气从锅顶冲了出来,那个小帽子也开始了飞快的旋转,吓得厨子几乎惊呼出声。 可方醒动都没动,眼神依然呆滞。 你后悔了吗? 看着那些为了你的战术服务而伤亡的将士,你后悔了吗? 仿佛是一个世纪,仿佛只是一秒,方醒扬起手,看了看时间,然后把锅端了下来, “浇水!” 冷水浇在锅身上,等嗒的一声后,方醒把锅打开,用筷子一戳,满意的道:“烂熟了。” 可这只猪蹄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时间, 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方醒把猪蹄放在地上:“把这猪蹄烧给他。” 见惯的生死的金安在边上安慰道:“伯爷,您亲自给他做了猪蹄,他若是在地下有知,想必……” 后面的话被方醒瞟过来的一眼给堵住了。 这是什么眼神? 金安觉得是暴戾和杀戮! 可一转眼,方醒的眼神又变得波澜不惊。 回到布政司衙门,朱高煦正在纠结于怎么处理那些俘虏。看到方醒后,他马上就把这件事推给了他。 “本王做不来这等细细的事,方醒,交给你了。” 朱高煦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一万多的俘虏给方醒。 方醒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问道:“重伤的都处理了吗?” 方政回道:“伯爷,重伤的均已处理。” 朱荣感觉方醒的身上似乎有些冷冽之气,就问道:“伯爷,虽然天气不是太热,可那些尸骸终究不好存放,要掩埋吗?” “交趾的土地肥沃,就不要再增加养分了。” 方醒的语气淡淡的,可却让人感觉身上寒。 “令!” 方醒的手捏住了扶手,用力之大,以至于有些泛白。 “造京观!” 方醒的眼中冷冰冰的道:“不必分为几个,就一个,就垒在今日斥候现的那条小道上。” 嘶! 方政和朱荣相对一视,都对方醒的狠劲暗自佩服。 文人狠起来不比武人差啊! 那条小道后来被证实有交趾人经常走动,当那几千人的尸骸被封在一个大土包里后,那条道估摸着再也没人敢走了。 方醒看到两人有些愕然,就淡淡的道:“前宋时,李朝也曾攻破邕钦廉三州后屠城,本伯不过是立个京观而已,不碍事。” 正文 第517章 斩杀不臣,勒石于此 感冒了,扁桃腺发炎,只想睡觉。 . …… 方醒去了战俘营。 所谓的战俘营,其实不过是用木栅栏包围着的一片空地。 周围巡逻的军士看到方醒后,都纷纷的报以崇敬的目光。 今天方醒出击的时机选择的太好了,一下就把叛军包在了里面,颇有些名将风采。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站在外面看着那些被勒令坐着的俘虏,吩咐道:“京观还是要让交趾人去办才有警示的味道,希望不是兔死狐悲吧,那样我想那个京观会越来越大。” 栅栏被拉开,十多个通译走进去大声的喊着。 方政领着一卫的军士在外面守着,而辛老七则带着骑兵在外围游弋,若是有敢跑的,按照方醒的吩咐,直接扔到京观里去。 “问问王爷去不去?” 方醒想去看看。 等了一会儿后,朱高煦就带着一队骑兵来了。 “当年征战都没搞过京观,方醒,还是你有主意。” 朱高煦显得有些兴奋,就像是个大孩子般的追问着京观的事。 方醒把回答问题的事交给了辛老七,当时在台州府时,就是他去主持的工程。 “王爷,牛车不够。” 方政苦着脸来禀告道。 解决这种难题显然就是朱高煦的强项,他指着开始出来的俘虏道:“要什么牛车?这里有一万多的牲口,叫他们抬也好,背也好,给本王弄过去。” 命令下达,那些俘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麻木的分成两三人一组,然后就这样抬起尸骸,在大明军队的监视下前行。 看到朱高煦打马当先冲出去,方醒对方五低声交代着。他看着方五回城,脸上浮起了一丝凌厉。 出城三里多,方醒就叫停了,他令人砍掉大道左边的树林。 “伯爷,砍多远?” “砍到那条小道。” 于是那些俘虏们气喘吁吁的又开始了伐木。 朱高煦摸着胡须,满意的道:“不错,这样就可以让那些交趾人看到了,也是一个震慑。” 方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货的画风好像正常了。 可画风正常的朱高煦不讨人喜欢啊! “不过本王觉得京观还是在大路边最好,方醒,你认为呢?” 好吧,这句话马上就暴露了这位王爷的本色。 面对恢复本色的朱高煦,方醒解释道:“虽然有土封,还会撒石灰,可京观铸在路边的话,不小心就会引发疫病。” “呃……” 朱高煦再草包,可对疫病却不陌生。 大灾之后有大疫,战乱同样是诱发疫病的重要因素。 看到方醒的嘴角有些阴测测的翘起,朱高煦低声道:“要是大明撤离交趾了,你说弄些疫病怎么样?” “不怎么样!” 方醒看到那些俘虏砍树的动作和慢动作差不多,就挥了一下手臂,然后对朱高煦说道:“除非我大明能把广西、云南两地边境给封锁住,否则这种招数迟早会返回到大明。还有,王爷,你不怕被那些文人骂吗?” “我怕个屁!” 看到小刀过去指挥人抽打那些不肯卖力的俘虏,朱高煦有些欣赏的点点头,随即就瞪眼道:“那些腐儒敢骂本王吗?” “他们当面不敢,可你别忘了文人有个习惯,或者说是有些名气的文人都有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朱高煦满不在乎的道。 “他们喜欢留文集。”方醒纠结的道:“当面也许不敢骂你,可背后记在文集里,传到后世,王爷,你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这不是假话,当你在大部分文人的心中是一个渣渣时,那你百分之百的会被记录在各种文集之中,留待以后遗臭万年。 朱高煦诧异的道:“那你呢?本王觉得你也好不了吧!” “我不怕!” 方醒淡淡的道:“结论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最后的胜利者绝不会是他们!” 朱高煦懵逼,表示听不懂。 “噗!噗!噗……” 一具具的尸骸被堆积上去,那些俘虏从刚开始的漠然,到后面有些畏惧的不敢靠近那变高的尸堆,最后在刀枪下被逼着继续干活。 “******” 当这个大京观成型时,那些俘虏都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嚎哭着。 “方醒,他们这是在伤心还是恐惧?” 朱高煦从未见过京观,所以感觉有些奇怪。 “恐惧和畏惧!” 方醒下马,问朱高煦:“这个碑是你写还是我写?” “你来写。” 朱高煦觉得京观不过是如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方醒一挥而就,这个京观就算是完成了。 此时天已经开始阴了下来,大队人马开始回城。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从京观上吹起了土灰,一个没有被掩盖好的脑袋被吹出了原貌,那双泛白的眼珠子直挺挺的看着那块京观石。 …… 今夜的月光有些昏暗,能见度不高。 几个男子正脚步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人在前面突然咦道:“路被堵住了。” 后面的几个男子跟上来,借着些许月光,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土堆。 “谁干的?这条道可是咱们的小道!” “难道是明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不可能,咱们精通大明话,哪能被抓住!” “我去看看啊……” 一个男子走过去,结果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来了个狗啃屎。他骂骂咧咧的转身看了看,原来是一块石碑。 “点起火把。” 火把点起,一个男子一边把火把往石碑上递过去,一边用手摸着那土堆上冒出来的圆形东西。 蹲在地上的男子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看着石碑,嘴里喃喃的念道:“交趾虽称不毛……然大明必有雷霆之怒……” “……斩杀不臣,勒石于此,以为后来者诫!” “啊……” 男子看到这里时本就浑身汗毛直立,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尖叫,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叫什么?” “啊……” 身后的男子发出了更尖利的叫声,然后他就冲着黑暗处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他疯了吗?” 男子捡起地上的火把,皱眉就往土堆凑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黝黑的脸,和那些交趾农夫一样的肤色。 目光上移,一双泛白而冷冰冰的眸子正无神的看着他…… 男子大口的呼吸着,他捂着胸口,目光缓缓转动…… 那几个男子也走了过来,惊疑不定的跟随着火把看过去。 由于土堆太大,所以能看到不少伸出来的东西。 几个人跌跌撞撞的顺着看过去,其中一人摸了一把,然后惊呼道:“是手臂!” 正文 第518章 沐晟喊冤,联手布局 “啊……” 几个男子面无人色的倒退着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指着填满了他们视线内的大土堆失声尖叫。 其中一个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道:“那是汉人的京观……” 京观,是汉人彰显武功的建筑! 从开始时是用于内战炫耀,可方醒却认为,京观就该用于对外征战。 这就是震慑! 来自于大明的震慑! …… 吃完晚饭,方醒去看了刘小丫。 “伯爷,他已经退烧了,估摸着很快就能醒过来。” 来巡查的医生欣慰的道。 作为医生,再没有比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扯回来更好的成就感了。 这间屋子专门给刘小丫养病用,算得上是高干病房了。 方醒看看门口的两名军士,眸色一暗。 “照顾好他,本伯需要问话。” 回到自己的地方,方醒就听说沐晟来了。 匆匆赶到布政司衙门,还没进大堂,方醒就听到了朱高煦的咆哮。 “沐晟,你居然连叛军逃出来了都不知道?那你还能知道什么?那些人都已经封了京观你才来,你在那守蛆呢!” “王爷,下官也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啊!” 沐晟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也有些惶恐。 他没法不惶恐,要是这事找不到原因,纵敌的这口黑锅他就背定了。 方醒走进去,看到马骐和黄福都在,只是在朱高煦怒的时候没敢说话。 一脸风尘仆仆的沐晟看到方醒就说道:“兴和伯,咱们可不是第一次在交趾了,你给王爷说说,我沐晟怎敢通敌啊!” “若是你没有通敌,那些叛军是怎么出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朱高煦喝道:“那是两万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跑出来了!你下面的人都在睡觉吗?你的斥候呢?” 沐晟无言以对,只能是请罪。 如果这次是张辅领军还好说,可朱高煦这个人却只会问结果,过程如何他一般不关心。 要是被朱高煦绑了锁拿回京,就算事后证明沐晟是清白的,可这个黔国公他也做不下去了。 方醒干咳道:“王爷,此事还是等等再说吧,那个刘小丫快醒了。” “刘小丫是谁?” 马骐笑眯眯的问道,在朱高煦的面前,他若是敢摆出遮奢公公的架子,那马鞭顷刻就来。 “刘小丫看到了夺门时的那人,现在他还没醒,等醒来后,那个内奸就无所遁形!” 方醒冷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黔国公那里莫名其妙的敞开了一道口子,而这里却出了个内奸,照我看,这两件事都有联系,其中必然有一人在中间穿线!” 朱高煦一听,那双牛眼就在室内梭巡,狞笑道:“是谁?早点出来,到时候被本王查到了,凌迟都是轻的!” 黄福坦然的说道:“若是找到那人,本官希望能问问他为何会干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 朱高煦的目光转向马骐。 马骐阴测测的道:“这等人就该阉割了送去伺候陛下。” 剩下的人都拼命的摇头否认,就怕耽误了片刻被朱高煦给盯上。 朱高煦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恼怒,他认为自己的威慑力居然不能让那人主动站出来,让人难以接受。 方醒笑了笑:“王爷无需担心,那刘小丫弄不好明日就能醒过来,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 朱高煦气咻咻的哼了一声,然后大步进了内室。 方醒站在中间淡淡的道:“清者自清,心中无鬼的自然睡得安稳,明日一切见分晓!” 马骐第一个起身离去,和方醒擦身而过时,他呵呵道:“这事咱家总该可以知道了吧?明日若是有消息,还请兴和伯通知咱家一声。” 方醒点点头,看着墙壁上的那幅字画出神。 “呵呵!兴和伯,黄大人,那我们就回去了……” 方醒再次点点头。 黄福温声道:“今日凶险,诸位也累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等其他人走了,大堂里就只剩下了方醒和黄福、沐晟三人。 沐晟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力的道:“本官已经查过部下,可却无人承认,正准备细细的问下面的军士,却有人通报说东关被袭,这一路赶过来,可却是扑了一场空。” “黔国公你糊涂啊!” 黄福一听就急了,起身道:“你若是当场就去查问还好,现在估摸着那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啊!” 沐晟捶打着桌子道:“本官如何不知,可当时听到贼人已经跑出去了,正在攻打东关,这让本官如何能坐得住啊!” “要不现在试试?” 黄福觉得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没用,这事最多只能牵涉到某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人现在多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醒丢下这句话,然后大家就散了。 回到营中,方醒招来了家丁们,还有林群安和两个千户官。 王贺今天一直在营中守家,此时听到有事情商议,也厚着脸皮来了。 “兴和伯,可是和那个贼子有关系?” 今天城中起火的时候,王贺差点被吓尿了,想起来真是耻辱啊! 方醒点点头,也没有让他回去。 目光扫过众人,方醒吩咐道:“目前刘小丫是个重要的靶子,可我觉得那人不会傻到来灭口,所以,今晚弄不好城中会出事,林群安。” “伯爷!” 林群安没有捞到仗打,同样很委屈。 方醒看到他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命令道:“晚上你带人在城中巡查,若是有人犯禁,一律拿下!” 林群安犹豫着问道:“伯爷,若是王爷那边的人呢?” “照样拿下!” “常建勋!” 方醒喊了一声,随即后面就出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是朱高煦的侍卫头领常建勋。 常建勋的嗓门很大,所以他压低声音拱手道:“见过各位。” 方醒的眸色深沉,缓缓的道:“今日我与汉王殿下做了一出戏,就等着有人来加个角色,常建勋今晚将随同你部一起巡查。” 常建勋就是汉王的代表,有他在,锅就有人背了。 等两人走后,方醒继续交代道:“小刀,今晚交给你一个活……” 一切交代完毕,王贺一脸懵逼的起身道:“兴和伯,不会吧?” 方醒呵呵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是与不是,咱们还是看今晚吧。” 王贺皱眉道:“若是今晚没动静呢?” 方醒笃定的道:“那贼子虽然清理了手尾,可总归蛛丝马迹还是在的,做了坏事就会心虚,他今晚若是不动,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 正文 第519章 你,你想造反? 白天经历过一场险些被攻破的战事后,今夜的东关城显得格外的寂静。`` 听着那些整齐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两边的门缝里意外的没有偷窥的视线。 今日城中有人跟着去放火,去抢夺城门,最后那些尸体没有送去铸京观,而是被挂在城门外头准备风干。 而这些人的家属都被当成了俘虏,据说以后会被叫去挖坑挖到死。 小刀此时正在一个屋顶上趴着,手边是一袋肉干,他不时的拿出一条使劲的嚼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那个院子。 林群安和常建勋也在一个屋顶上,只是他们不需要趴着。 常建勋看了一圈,然后拿出一小坛酒来,嘿嘿的道:“林大人,来一口?” 林群安的喉咙涌动了一下,艰难的拒绝道:“伯爷没有开禁,在下不敢。” 常建勋又摸出一大块牛肉干来,得意的道:“我家王爷不管这些,只要不误事,咋喝就行。” 战时不许喝酒,这个是铁律,不然因酒误事,或是做出错误的判断,主将杀你如杀一鸡。 常建勋一人喝了起来,等了一会儿,看到周围没动静后,他放下小坛子,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家王爷和兴和伯为何不直接动手呢?” 林群安闻着酒香,心中很不能把这货给踢下去,闻言就懒洋洋的道:“那可是陛下信重的中官,连坑了英国公和黄大人之后屁事都没有,若是找不到证据直接动手,谁知道陛下会不会降罪。” 朱棣的性情难测,连朱高煦都不敢担保直接拿下那人后会有什么后患,所以在和方醒商量了一下后,才有了今晚的那一幕。 常建勋把酒坛子放下,舒坦的道:“那家伙究竟敢不敢啊?不敢就早说,咱们好回去睡觉。” 朱高煦也是有些急不可耐,在后堂里转了几圈后,对悄然而来的方醒道:“明日要是那个刘小丫不醒怎么办?” 方醒端坐着道:“刘小丫高热已退,醒来是迟早的事,就算是明日不醒,可王爷都等不及了,那人难道还有比王爷更深的定力?” “那是,本王可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嗯,那就等等好了。” 朱高煦被方醒夸了几句,马上就装出一副儒将的模样来,只是那身体不时的动动,一看就是没耐性的家伙。 方醒看着烛光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良久不语。 等朱高煦坐不住的时候,方醒才慢腾腾的道:“王爷,咱们得做好准备,我担心他们会铤而走险。” “什么险?” 朱高煦闻言赶紧起身,活动着身体道:“难道他们还敢逃不成?” 方醒幽幽的道:“我是怕他们想……造反……” “什么?” …… 镇守中官府中,书房里。 一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正在冲着马骐咆哮。 “马骐,当时你说此事绝无漏洞,只要叛军进了东关城,干掉黄福等人咱们就没事了,可现在呢!现在呢!” 男子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脸上的肌肤也是黑黝黝的。 这张黑黝黝的脸此时正扭曲着,看那模样恨不能扑上去咬死眼前的马骐。 马骐的双手紧握,阴测测的道:“何家卫,你想杀咱家吗?” 男子收回拳头,恨恨的道:“马骐,此事若是别人知道了,你我都逃不了那一刀!咦!本官倒是忘记了,你马骐早就挨了一刀,断了子孙根,哈哈哈哈!” “闭嘴!” 马骐拍打着扶手低喝道:“你想让别人听到吗?作死呢!” 何家卫止住了笑声,压抑的说道:“黔国公回营已经开始查了,本官刚躲过去,可他还在往下查,肖大年呢?” 马骐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那压低的笑声听着就像是夜枭般的可怖。 “嗬嗬嗬……肖大年?嗬嗬嗬!这世上谁也找不到他了,嗬嗬嗬……” 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夜风吹进来,烛光晃动,马骐的身影在墙壁上也跟着摆动起来。 “公公……” 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这人被马骐的笑声和影子给吓了一跳,差点就想转身逃跑。 “嗬嗬…..哈!” 马骐同样被这个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等看到是自己的心腹时,这才骂道:“鬼鬼祟祟的想干嘛?还不滚进来!” 这人一进来就满脸紧张的道:“公公,街上多了不少军士。” “什么?” 何家卫失声道:“难道是要动手了吗?” “马骐……” 何家卫的脸在烛光下全是杀气,他一把揪起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马骐,恨声道:“若是被发现了,老子就先杀了你!” 马骐浑身在颤抖着,渐渐的眼中多了些凶狠,他用力的摆脱了何家卫的手,嘶声道:“从咱家多收了那些贡品之后,你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鱼死网破吧!” 何家卫一怔,正准备喝骂,可当他看到马骐眼中的疯狂后,不禁退后了几步,指着马骐颤声道:“你…你……你想……造反?!” 马骐瞥了刚进来的心腹一眼,看到他也是浑身在打哆嗦,就尖声道:“那方醒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肯定是那个刘小丫要醒了,咱们怎么办?难道就束手待毙,等着被送到金陵城去千刀万剐吗?啊?” “不!不!不行……” 何家卫跌跌撞撞的站稳了,面无人色的道:“家人怎么办?我等在大明的家人呢,怎么办?” “家人?” 马骐不屑的道:“从咱家挨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何家卫闭上眼睛,胸膛急剧起伏着,半饷他睁开眼睛,淡淡的道:“你准备怎么弄?” 看到何家卫同意了,马骐笑道:“咱家在昨日就想好了,你我手中的侍卫和亲兵,还有些心腹都叫上,到时候一举突袭布政司衙门,只要擒住那几人,这东关城就是咱们的了!” “一派胡言!” 何家卫不屑的道:“巡街的军士那么多,只要一点动静,周围的人都会赶过来,咱们怎么出去?” “你以为咱家是蠢货吗?” 马骐呵呵笑道:“咱家早就派人联络好了城中的不少交趾人,先让他们动起来,到时候咱们……嗬嗬嗬!” 何家卫身为都指挥使,可听到这等缜密的布置后,依然是佩服的拱手赞好。 马骐得意的道:“事成之后,咱们也可以在交趾割据一方,你我都是……哈哈哈哈!” 正文 第520章 造反了…… 布政司衙门里,朱高煦已是在喝第二坛酒了,连方醒都劝不住,这货就是不喜欢呆坐着。 方醒斜靠在椅背上,双目微眯,好像是在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朱高煦第二坛酒马上喝完的时候,外面冲进来一个侍卫。 “王爷,伯爷,城中有动静。” “什么动静?” 方醒猛的睁开眼睛,神采奕奕的,哪有打瞌睡的迹象。 “西街那边现有交趾人在聚集……” “呯!” 朱高煦把酒坛子一扔,起身道:“杀!敢谋反的都杀干净!” 方醒皱眉问道:“有多少人?” 侍卫道:“不清楚,不过巡街的人已经去了不少。” 朱高煦有些意动,“方醒,本王过去看看,你在这守着。” “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吧,不过……” 方醒沉吟了一下,“王爷,你还是不去为好。” 朱高煦瞪眼道:“为何?” 他已经手痒难耐了,再不动手,他觉得自己就白来了一趟交趾。 方醒起身看着外面道:“王爷,城中的兵力都在咱们的手上,叛乱,那些交趾人傻了吗?” 朱高煦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是障眼法?对!那么他们的目标不是刘小丫,就是咱们这了。” 脑洞打开之后,朱高煦修兵书的好处就来了。他在大堂中转了几圈,沉声道:“除非是沐晟作死,否则城中卷不起什么风浪,若我是马骐,那肯定也会决死一击,总好过被锁拿回京!” “好!”朱高煦双手一拍,振眉道:“传令,沐晟不动,城中的叛乱由方政领头去,不过放缓些,至少在马骐动作之前不许平息!” 方醒微微垂眸,从刚才的话里,他听到了一个合格皇子的基本功:猜忌! 不管是在猜忌沐晟还是他的手下,朱高煦都表现出了一个皇子应有的素质。 朱高煦交代完后,舒坦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方醒,今晚咱们这是鸿门宴还是什么?” 方醒摇摇头,“现在还得看他们会不会夺门,重演白日的那一幕。” 这时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喧哗,而且火光冲天。 “开始了!” 方醒和朱高煦就坐在大堂里,静静的等待着。 没多久,去处置俘虏食宿的黄福就回来了,他一脸惊色的道:“王爷,兴和伯,西街那边有人闹事。” 朱高煦本想呵斥几句,可看到黄福脖子上的包扎,就哼了一声没说话。 “黄大人无须担心,那只是有心人动的手脚罢了,无碍。” 方醒对黄福的印象倒是不错,特别是听说了他当时差点就自刎之后,更加觉得这人是难得的能吏。 在方政的纵容下,西街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从其它地方赶来的军士也越来越多。 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在这个混乱时刻出现了。 马骐走在最前面,遇到过几次巡查,他都用非常时刻,他作为镇守中官要去找朱高煦议事为由通过了。 布政司衙门外面冷冷清清的,连大门都虚掩着。 站在门外,何家卫犹豫了一下,回身看着马骐。 马骐指着大门,做了一个冲进去的动作。 何家卫仰头看了看夜空,夜空中的星宿闪烁着。 没有回头路了啊! “冲进去!” 作为沐晟手下的大将,何家卫能当上都指挥使,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铮!” 看着自己的心腹和马骐的侍卫冲了过去,何家卫拔刀,双眼渐渐的充血。 “杀进去!” 正好大门被推开,何家卫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马骐看到里面居然没反应,心中一惊,脸色大变的喝道:“回来!” 可他的手下早就被先前许诺的‘大将军’、‘大丞相’给忽悠的满腔热血,度之快,转眼就跟着何家卫冲了进去。 “杀啊!” “抓住汉王,我为王!” “……” 这是马骐和何家卫的许诺,谁要是生擒了汉王,那他就是以后交趾国的亲王。 一字并肩王哦亲! 可除去这些声音之外,里面再无动静。 接着大门就开始从里面关闭了。 马骐只觉得手脚软,他无声的喊道:这是个陷阱! 我得走了,不管去哪,我必须得马上走! 马骐一个颤抖后,就准备朝着左边的黑暗处逃去。 “马公公,门还没关,就等着你呢,快请进吧。” 这时从门中间走出一个人来,笑吟吟的冲着马骐招手,就像是请他进去做客。 马骐刚迈出去的左脚停在了空中,他强笑道:“兴和伯,咱家准备去西街看看。” 方醒走出来,笑容可掬的道:“看看好啊,只是里面的风景也不错,马公公,咱们请吧。” “第一排……” 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马骐的脚终于落地。 “齐射!” “嘭嘭嘭嘭!” “啊……” “这是圈套……” “嘭嘭嘭嘭!” “弃械跪下不杀!” “嘭嘭嘭!” “饶命……” “降了啊……” “……” 枪声终于停了,方醒也走到了马骐的身前。 马骐艰难的抬头,“兴和伯,咱家……呃!” 方醒收回拳头,对着早就站在马骐身后的小刀说道:“把他弄进去。” 小刀笑嘻嘻的一手拎住了正跪在地上呕吐的马骐,喝道:“起来!” 可马骐长期养尊处优,方醒刚才的这一拳打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怎么起得来。 “走!” 小刀还是笑眯眯的,可下手却不温柔,他直接拖着马骐的衣领,就这么朝着布政司衙门走去。 走进大门就能闻到一股硝烟和血腥味,过了一个过道,前面就是大堂。 大堂前面的硝烟还没散完,渺渺间能看到躺了一地的尸骸,而剩下的人都在那跪着。 朱高煦看到方醒进来就不满的道:“方醒,你的火铳太厉害了,本王一刀未出,就特么的全跪了。” 我的火铳? 方醒想起后来有个地方的口头语,火铳代表的含义…… 方醒干笑两声,在人堆里找了一下,问道:“可是何家卫?” “就是这个贼子!” 沐晟终于得到朱高煦的允许来了,他用脚踢着一具尸骸恨道:“此贼平日里最是和气,可没想到暗地里却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后来和马骐狼狈为奸……咦!马骐呢?” “放咱家起来……” “闭嘴!” “饶了咱家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刀笑眯眯的拖着马骐进来了,看马骐那副模样,刚才没少受罪。 正文 第521章 试探黄福 “噗!” 马骐被小刀往前一扔,不禁惨叫了几声。 . 朱高煦眨着眼,好奇的问道:“马骐,你的胆子是从哪来的?居然想造反?哈哈哈哈!” “冤枉啊王爷!” 马骐艰难的抬起头来,满脸是血,“王爷,都是何家卫这个贼子胁迫奴婢的啊!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一直没进来,就想着给您报信……” 听到这里,连方醒都忍不住笑了。 现场被擒获的人不少,只要取得口供,就足以钉死马骐。 朱高煦一步跨下台阶,右手一动,马鞭就抽了出去。 “啪!” “啊……” 朱高煦在抽着马骐,被解除嫌疑的沐晟不胜感激的凑过来。 “兴和伯,多谢了,等此间的事了,咱们喝一杯。” 方醒点点头,他想在交趾搞个试验田,和沐晟搞好关系总是没错。 沐家在云南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不是交趾这等反复叛乱的地方能比的。 朱高煦这时令人去马骐的住所抄家,然后又令人写奏折,准备表功。 “方醒,那些俘虏怎么弄?” 一万多的俘虏,每天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交趾的粮草大多都是开中法引来的盐商负责,可要把这辛辛苦苦从大明运来的粮食给这些俘虏吃,这个弯很难转。 想了想,方醒说道:“还是开荒种地吧,在周围圈出地方,令人看守。” 于是朱高煦就把这话叫人写在奏折上请示朱棣。 等处理完这些事后,黄福就和方醒商量此事。 “兴和伯,交趾男人懒惰,本官怕逼之过甚会逃啊!” 方醒笑道:“每队数十人,连坐即可,举报有赏,若是能整队避开看守逃出去,那就算咱们输好了。” 黄福皱皱眉,低声道:“兴和伯,此事有些……” “就这样。”方醒说道:“否则大军常年呆在此处,天长日久,大明不堪重负!” 黄福叹息道:“也不知道以后的交趾会变成什么样啊!” “只会越来越好!” 方醒笃定的道:“等全境叛乱消除后,当修生养息,收税以养活驻军。” “难啊!” 朱高煦已经去清理马骐的财富,沐晟去自己的营中清理何家卫的影响。 “兴和伯,喝一杯吧。” 这两天对于黄福来说太过于大起大落,先是差点被破城,接着多年的老对头马骐居然想造反。 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让黄福生出了想大醉一场的念头。 到了后面黄福的地方,可厨师却因为被惊吓生病了,没人做下酒菜。 黄福尴尬的道:“本官会炒鸡蛋。” 方醒牙痛的道:“那还是我来吧。” 在厨房,当黄福看到方醒熟练的动作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堂堂的兴和伯,在厨房居然那么娴熟,想必在家里也会时不时的下厨。 可如今别说是方醒这般的勋戚,就算是读书人中间你都很难找到几个能下厨的。 方醒熘了肉片,做了一个大杂烩,就此齐活了。 两人在厢房里坐下,黄福摸摸脖子上的纱布,自嘲道:“老夫对交趾人一向和大明百姓差不多,可没想到啊……” 在这里,两人都随意了许多,互相举杯。 方醒喝了一口酒后笑道:“目前民心不稳,毕竟中原已经远离了交趾几百年,这民心不是那么快就能凝聚的,需要时间,需要让他们感到比以前好,那样才能慢慢的消除隔阂。” 黄福赞许的再次举杯道:“兴和伯果然是我儒家的大才,能文能武,老夫自愧不如!” 方醒的笑容一滞,叹道:“黄大人难道不知道吗?方某已经不是儒家的人了。” 黄福正是想引出这话头来,于是他就问道:“为何如此?兴和伯,难道是排挤吗?” 在黄福看来,儒学子弟就不该自立门户,方醒的这种行为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 方醒夹了一块吸饱肉汁的豆腐,慢慢的感受着味蕾在爆炸,然后又喝了口酒送下。 “黄大人,这不是意气之争,方某也不愿意自己的学识被人说成杂学,从此低人一等。” 黄福理解的点点头,这种事谁都不乐意。 要是换个脾气急的,弄不好会找人拼命! 学识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谁敢动它谁倒霉。 方醒又夹了一块野牛肉,眯眼吃下去,“方某和他们已经发生过多次冲突,再重复一次,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是道统之争!” 你们想打压我?呵呵,哪怕你们人多势众,可老子该挖墙脚就不会手软,时间会证明谁才是蠢货! 黄福遗憾的干了杯中酒,他觉得方醒这等人才以后可以成为儒学的典范,可现在看来,典范不说,大家都成仇人了。 黄福本就心身俱疲,加上方醒证实了那天沈浩的话,一时间心情大坏,没几下就醉倒了。 方醒叫人来扶走黄福,自己呆立原地,良久才回了营地。 看到方醒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辛老七招唿小刀赶紧出去,按照习惯,这个时候的方醒喜欢单独呆着。 “老七,叮嘱今晚值夜的不要进来。” “是,老爷。” 要是辛老七此时进来的话,肯定会以为刚才的方醒就是个鬼魂。 再次现身后,方醒的精神已经变得好了许多,他拿着一本书,躺在简单的木板床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方醒又去找到了黄福。 黄福的精神看着有些萎靡,他强笑着拱拱手。 “黄大人,方某觉得交趾的文教还是不行啊!” 方醒精神抖索的模样让黄福暗自感叹着自己的年纪,然后问道:“经年战乱,交趾已经没有一块安稳的地方以供授课,也只有在交州府好一些。” 方醒呵呵道:“那就是礼部的责任了,那些人整日叫嚷着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一听到要来交趾就缩了,果然是口舌无敌啊!” “黄大人,此事可大可小,关系到交趾的长治久安,方某准备上一封奏折,你看如何?” 这是黄福第一次听到方醒在坑人,他敢肯定方醒和礼部尚书吕震有仇,要不然怎么会单独把礼部拎出来呢! 只要朱棣允许了此事,那么礼部的吕震就得坐蜡了。 征召吧,可谁都不愿意去。 要是点名强行征召,呵呵!有人估摸着会在背后扎吕震的小人。 哎!吕尚书,你且多珍重吧! 在这件事上黄福无法拒绝,所以他干脆就答应和方醒联名上奏折。 这人果然是正气凛然,甘愿冒着得罪吕震的风险联名。 方醒诚心诚意的对着黄福拱手道:“黄大人,刚才冒昧试探,这份奏折就此作罢。” 黄福讶然道:“可交趾确实是需要教化呀!” 方醒笑道:“奏折昨日就已经跟着汉王殿下的一起送走了,想必金陵很快就会有回复。” 你既然坦荡,方某也不屑于算计你!(。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22章 俘虏屯田,警告朱瞻基 交趾多年战乱,有许多田地荒芜。 可交州府好歹是布政司所在地,所以情况好了不少。 今早俘虏们每人得到了一碗清粥,这让他们觉得有些意外。 可等喝完清粥后,就有通译进来喊话。 “大明汉王殿下有令,所有人都必须干活才有饭吃,现在全都出来。” 俘虏们一听倒是没问题,这年头除去傻子,谁会让俘虏白吃白喝啊! 到了郊外的一片荒野上,方醒已经等在这里了。 有胆小的看到周围有骑兵在游弋,就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埋了肥地。 “传话吧。” 方醒看着周围的空地,觉得老天爷对大明也太不公平了。 “交趾的耕地不少啊!” 这边的平原许多都是荒置着,也没人想着来开几亩地。 黄福看着通译开始传话,就苦笑道:“有些交趾男人懒惰,种地都是随便刨刨,若不是老天爷赏脸,多半都得饿死。” “五十人为一队,一人逃,全队斩杀!” “举报有赏,知情不报同罪。” “每日完不成规定活计的,没饭吃!” “大明汉王殿下和大明兴和伯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干活,三年之后,就可以把家小接来,从此就可以成为大明军方的庄户,前途光明啊你们……” “……” 看着通译们在声嘶力竭的喊话,方醒对黄福说道:“交趾男人懒惰,那是因为有女人在干活,若是不干活就没饭吃,他们的懒病自然不药而愈。” 黄福一怔,隐隐约约的觉得方醒没安好心。 “我大明的光棍不少,这样,回头上个奏折,若是光棍到了这边,全部安排媳妇,种地三年内免粮税,提供房子和耕牛、种子。” 这样也行? 黄福觉得有些不妥,但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方醒笑了笑:“作为大明的兴和伯,方某有义务为那些找不到媳妇的人着想,至于那些交趾人,那和我们有关系吗?” 黄福的身体微颤,终于知道方醒为何要叛出儒门了。 “我只是个利益至上者,但这个利益只能是大明的利益。” 黄福这人不错,并没有因为方醒承认自立门户而疏远了他。 “杀戮当然不能过甚,可也不能博爱到把异族人当做大明百姓……哦!不对,有时候甚至为了所谓的上国面子,优待那些异族人。” “没有吧?” 黄福觉得文官再煳涂,可也不会干出这种混账事来。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若不是优待太过,陛下怎会下令倭国朝贡改期?” 方醒看到那些俘虏都开始领取工具,准备上工了,就叹道:“看看,先警告连坐,再设立一个三年后可以接家人来团聚的目标,这些俘虏马上就老实了。” “一味强硬迟早会崩溃,可若是太过柔和,同样会崩溃,毕竟人心就是个无底洞,填不满啊!” “刀枪在手,温言在口,软硬相济,这才是王道,也是持久之道。” 骑兵在周围巡查,俘虏们挥舞着工具在开荒,太阳照在这片肥沃的平原上,让人感到生机勃勃。 这就是教化之始啊! 首先得有饭吃,其次才能谈教化。 方醒看到大局已定,就说道:“黄大人,此处有骑兵保护,剩下的耕种就交给布政司了,希望能早日看到产出。” 黄福点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在骑兵的护卫下朝着东关城而去。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儒家出身,可最后却选择了自立门户。 他杀伐果断,同时也不缺乏谋略。 而且他的眼光长远!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才,怎么就不容于儒家呢? 黄福在迷惑,方醒却恍然大悟。 回到城里,朱高煦那里已经查清了马骐的家产,同时也弄清了这货为何要当内应的原因。 “父皇已经下旨免除交趾的一半贡献,可马骐却阳奉阴违,多收的东西都私自扣留了下来,沐晟有些察觉了。” 沐晟在交趾旁观阮帅大战豪族,同时也负责去扑灭那些零星的叛乱,所以自然从中得知了马骐干的事。 “黔国公为何没报上去?” 方醒大为不解,知情不报可是大罪,沐晟敢吗? 朱高煦不屑的道:“他当然报了,不过马骐的胆子更大,直接截杀了信使,看到奏报后马骐就有些慌了,于是就想先下手为强。” 马骐派人先和阮增华联系上了,然后给了信物。 “那个何家卫就是被马骐拉下水的,后来就给阮增华开了一条道。” “昨夜就有军士想去禀告沐晟,可惜也被灭口了。” 啧啧!马骐居然一开始就是准备造反?果真是个果断的角色啊! 方醒看着抄家的收获有些晕乎:“这马骐的胃口也太大了吧!那么多的东西,他又不认家人,难道死后全都埋进棺材里去?” 朱高煦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厮已经招认了,在他金陵的宅子里还有许多财物。” “他知道沐晟迟早会再次奏报,到时候也是一个死,就和阮增华谈了条件。想着破城之后就把府邸一把火给烧了,让人以为他马骐被烧死在里面。然后带着自己的人出去,找个地方聚众造反。” “造反?就他那几百号人?”方醒觉得有些奇葩。 朱高煦打个哈欠道:“那时候沐晟肯定被处置了,你我迟早也得回金陵,他马骐利用那些钱财,轻易就可以招兵买马。到时候再联合几家人马,啊……我去睡一会儿。” 马骐是不懂军事,可心却够狠,而且也懂的利用利益去拉拢人。 回去后,方醒给朱瞻基写了一封信,信里分析了马骐的心理活动,最后总结为:宦官在挨了那一刀之后,心理扭曲,贪婪,对权势和财富有着疯狂的爱好。 朱瞻基知道这种心理吗? 方醒把毛笔搁在笔架上,他记得明朝开始启用太监是由朱棣而起,可宠信太监好像却是从朱瞻基开始的。 最终他的儿子有样学样,宠信王振,在土木堡一役之后,差点就葬送了大明江山。 俞佳…… 方醒想起了那个机灵的太监,这个俞佳在面对自己时总是笑容满面,据说方杰伦进宫送吃食他也是和气的不行。 察言观色? 还是见风使舵! 方醒把信撕掉,重新开始写。 宦官可用,但不可涉及军政,否则必会重蹈前唐覆辙! 从前汉到前唐,每次到了王朝的中后期,总会有太监权势滔天! 前宋文官掌控朝政,所以才是代宦官最低调的一朝! …… 唐朝的后期,那些太监甚至能废立皇帝,牛的不行。 方醒想了想,又继续分析了前宋的制度。 虽然前宋宦官不显,可这是皇帝以削弱自身权利为代价的产物,不能相提并论。 平衡之道啊!瞻基,千万别想着用宦官来平衡朝政,那是雪上加霜,饮鸩止渴! 宦官不可信,不可靠,不能靠! 可靠的宦官也没那本事和朝臣相争! 把书信封好,方醒和家信放在一起,叫人用军中的渠道送去。 坐在窗前,方醒看着外面盛开的花树,想起了朱棣。 朱棣重用太监,可朝政却很少让他们掺和。 可黄俨呢? 还有郑和等人…… 难道朱棣也需要用宦官来平衡某些力量吗?(。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正文 第523章 曲线救国 田地很快就整理好了,黄福想抢种期水稻。= 种子不缺,可方醒却有些不同的意见。 “套种甘蔗苗?” 这个黄福真是不懂,他生怕把那几万亩的水稻给祸害了,所以直不同意。 “兴和伯,这边土地多,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种下了。” 方醒摊手道:“可是没人手啊!” 朱高煦是不会管这些民生事务的,所以听到说种甘蔗,他借口要去营中操练将士就溜了。 黄福等朱高煦走后才放松了些,这位脾气暴躁的王爷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可回头看到方醒脸我就靠你了的表情,他就气不打处来。 “兴和伯,阮帅那边英国公前次走时说不许动,要不你就去把他给剿灭了,种甘蔗的人手也就不缺了。” 阮帅?方醒楞了下,然后苦笑道:“罢了,要不我就去招募吧。” 现在大多数人家的水稻都种下了,农民的时间也不是那么紧张,倒是可以召集些人手。 再说交趾的懒汉不少,与其让那些女人去干活,那还不如用鞭子让男人们去换取报酬。 于是聚宝山卫的人都被召集起来,在东关城里动员人力。 “都到布政司衙门去看看啊!只要勤快,把甘蔗田看护好,每月的钱粮都足以养活自己了啊!” “坐在家里干嘛?让老婆养活不丢人吗?” “你男人这么懒惰,你也忍得下去?” “……” 番口舌之后,坐镇衙门的方醒得到了个坏消息。 黄福苦笑着进来道:“兴和伯,弄了上午,只有百人不到。” 方醒愕然,黄福就解释道:“交趾的土地肥沃,随便播种就能有收获,有些男人都懒习惯了,女人也不管他。” “那不就成播种机器了吗?” 只负责提供种子生娃,这不是播种机器是什么? 黄福不知道机器这个词,不过他对播种这个词却大感赞同:“正是如此,所以难啊!” 方醒也作难了,正好有家信到,他就先看信件。 张淑慧在信中表示:她和小白,以及铃铛大黄都在想念着他,家中切安好,学院的情况也很稳定…….等,最后就是隐晦的警告。 ——夫君,妾身听说交趾女子能干,不知比之妾身和小白如何…… 这个娘们! 这是在提前打预防针,让方醒千万别带个交趾小妾回家。 不过…… 方醒把信收好,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黄福很忙,可再忙,在方醒找上门来他也得接待。 看到方醒笑眯眯的,已经了解了他些习惯的黄福暗自提高警惕,誓定不会让方醒出什么幺蛾子。 可方醒随即就换了副严肃脸,正色道:“黄大人,交趾可算是我大明的领土?” “当然!” 黄福在交趾深耕多年,谁要是敢说交趾不是大明的领土,他绝壁会饱以老拳! “那交趾的百姓就该算是我大明的人了吧?” 方醒依然是严肃脸。 黄福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忙道:“那当然是。” 方醒的严肃马上就变成了黯然:“哎!在我大明大多是男人干活,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可你看看交趾,这里可还是我大明的地方?” 黄福有些懵了,“兴和伯,可这是交趾人的习惯,咱们不好管吧?” “怎么不好管!” 方醒起身,痛心疾的道:“既然都是我大明的百姓,可看到那些妇人人在操持家事,黄大人,你能忍吗?难道就没有点感同身受的悲哀吗?” 黄福真是懵逼了,他不知道方醒这番话的意思,只得点头道:“是啊,若是在中原的男人这般懒惰,早就被四邻给唾弃了。” “啪!” 方醒双手拍,脸激赏的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黄大人,就算是我方家庄的庄户都没有这般懒惰的家伙,若是有,不用他家人闹腾,方某就会出手让他知道件事,男人就该养家!” 黄福还是脸的懵逼,只得附和道:“正该如此。” “可是……兴和伯,你说这些的意思是……”黄福很忙,所以没工夫闲扯。 方醒肃然道:“黄大人,咱们应该把这股子歪风邪气给打下去,让交趾的女子能轻松些,至少不能靠着女人养家吧!” 黄福倒是觉得无所谓。 “兴和伯,此事本官无异议,只是最近事务繁多,要不……” “这事交给我了!”方醒拍着胸脯领下了这个差事。 等黄福走后,方醒马上找来了小吏书写告示,然后令人去张贴在各处。 “要让每个人都能看到,顺便让那些通译去解释。” 于是东关城里每条街都贴了好几张告示。 告示下面马上就围拢了人,当下通译就解释着。 “布政司衙门的新规矩,因有感于交趾女子辛苦操劳,既要生儿育女,还得下地干活,而男人们就在家无所事事,对此布政司衙门很愤怒,所以……” “……布政司衙门说了,以后家里有健全男人不出去干活的,律加收成粮税。” 什么? 那些交趾人都懵了! 通译继续说道:“若是女子被家中的无业男人欺负,均可告到衙门,衙门会把这等好吃懒做的男人都送去种甘蔗,但是报酬减半支付,并且这报酬只给家中的女人……” 那些在听的交趾男子都面如土色,可这不是在压榨交趾人,只是为了那些整日劳作的女人打抱不平。 这样的施政不可能成为造反的理由。 谁要是因此而造反,那些女人也不会支持,别人也会耻笑! 可不造反的话,难道真要去干活? 那些交趾女人听到这里后,满脸的茫然和不信。 难道明人真的那么好心吗? 可这是布政司衙门出来的公告,那位黄大人对咱们不错啊! 怀着各种心情,这些交趾人走了,可很快又来了批人,就这样的周而复始。 黄福是回城准备吃午饭时才知道此事的,他听这个告示内容,顿时气急败坏的就去找方醒。 方醒正和朱高煦在营中吃饭,说着些操练的事,看到黄福脸怒火的冲进来,方醒就起身道:“黄大人可是为了告示事而来的吗?” 黄福气呼呼的道:“正是,敢问兴和伯为何变卦?这等事要是激起了民变谁来收场?” “起不了。” 方醒招呼人去拿碗筷来,然后解释道:“方某虽然有算计你之嫌,可交趾变乱的人都是谁?既然男人不可靠,那咱们为何不让交趾的女子觉得我大明才是她们的娘家呢?” 看到黄福还是愤愤不平,方醒就拱手致歉,然后说道:“只要那些女子能心向我大明,那么交趾就乱不了!” 黄福郁闷的道:“你这是想让那些女子压在男人的头上吗?” “那有何不可!” 方醒道:“只要这些女人心向我大明,那么下代就会彻底的认同自己是大明人,这才是方某最大的目的啊!” 正文 第524章 交趾‘越王’ 新规的第一天,各级衙门都没有反馈,让黄福觉得方醒这一招有些想当然了。 方醒也接到了消息,有些恼火。 “想我方某人为了交趾女人的幸福而奔波,可她们居然不领情?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朱高煦正在吃着红烧那个啥……穿山的动物,闻言就满不在乎的道:“方醒,你可是想找个交趾小妾?那就直接去抢啊!磨磨蹭蹭的像什么男人!” “王爷你可别害我。” 方醒担心这货回到金陵后口无遮拦,于是就解释了自己的用意。 朱高煦不屑的道:“还是磨磨蹭蹭,若是按照本王的心思,直接用大棍子抽着去种甘蔗。” 对于朱高煦的话方醒就当没听见,他连饭都不想吃了,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能把这事给推行下去。 “去,私下看看今日有没有为此吵架、打架的夫妻。” 放下心思的方醒和朱高煦喝了几杯,然后就准备睡觉。 可老天爷觉得方醒太清闲了,才将睡下辛老七就来通报。 “老爷,张崇来了。” “张崇?让他等着,我马上来。” 听到这个名字,方醒的睡意全无。 张崇就是张辅留在交趾,专门给阮帅送‘慰问品’和联络的家丁。 在外间方醒见到了张崇,脸变得黑黑的张崇赶紧起身道:“二姑爷。” “辛苦你了,坐。” “来人,取酒菜来。” 方醒看到张崇瘦了不少,就叫人去准备酒菜,然后问道:“阮帅目前如何?” 张崇不安的起身道:“二姑爷,阮帅变得有些焦躁,时常会鞭责手下人,抓到那些豪族之后,大多是亲手虐杀。” 啧! 这是后遗症吗? 方醒有些纠结的问道:“他最近有何打算?” 张崇揉揉脸,然后说道:“阮帅好像有些厌倦了,每日只想躲在屋里那个……” “这样可不行!” 方醒皱眉道:“你此次回来他可有话要带?” 张崇为难的道:“阮帅想和……咱们这边的人见个面。” “见个面?” 看到饭菜进来了,方醒摆摆手,示意张崇先吃饭,他去了院子里散步。 等张崇吃完饭,方醒进来就问道:“你觉得阮帅是想干什么?” 张崇打个饱嗝道:“不知道,那人现在看着阴森森的,身边除去几个心腹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目前他在什么位置?” 方醒看着承尘,心中有些不虞。 “小的来之前,阮帅已经快到建平府了。” “他这是想逼宫吗?” 方醒冷冷的道:“看来这人是想脱钩了,不过……方某人的钩有那么好脱吗!” 张崇惊道:“二姑爷,您难道要去见他吗?” “不行?”方醒淡淡的道。 张崇露出了回忆之色,缓缓的道:“阮帅现在动辄杀人,小的看到过他杀了一个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的手下,而这人不过是因为回话慢了一些……” 枭雄心性! 方醒没想到阮帅居然会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你且歇息,等明后日咱们一起出。” 等张崇走了之后,方醒就去找朱高煦。 “你要去见阮帅?” 朱高煦有些愣神,觉得方醒是不是脑子在抽抽了。 方醒点头道:“阮帅托人来,说是想见一见咱们,有些想投降的意思,所以我想带人去看看。” 方醒要出去必须得禀告找朱高煦,而且这事的内情他不能说,所以只能是含糊其辞了一番。 朱高煦皱眉道:“不行!那阮帅兴许是想设个套,咱们不能上当。” 方醒笑道:“若是能解决了阮帅,这交趾可就平了大半,咱们也能早点回家啊!” “再说……王爷,聚宝山卫的实力难道还搞不定一个阮帅?那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吧!” 好说歹说,朱高煦还是拨了两千骑兵给方醒,最后还让沐晟领军逼近建平府,威慑阮帅。 听说方醒自告奋勇要去和阮帅谈判归降,黄福在出的那一天,专门把他送到了城门外,最后一躬身。 “阮帅一事不打紧,兴和伯还请保重。” 儒家同样不缺乏心胸开阔之辈! …… 自从朱棣同意那个让交趾人自己内斗的方案后,阮帅的名字就响彻交趾大地,被视为不屈服于大明的斗士。 而这个斗士此时正在一个田庄里休息。 作为在交趾鼎鼎大名的斗士,阮帅觉得自己应该住最好的地方,吃最好的饭菜,拥有最漂亮的女人…… 这是一个大明风格的前厅,一个黑瘦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冷漠的看着在前方舞动的几个女人。 这些女人都很年轻,穿着一袭薄纱,跳着没有节奏的舞蹈。 如果有大明的文人在此的话,他一定会说这个根本就不是舞蹈,只是在色诱。 可阮帅的眼中却没有一**望,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喝道:“陈建安没来吗?” 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皮甲的男子,他躬身道:“禀告越王,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 阮帅在内部自称为越王,为此还曾经举办过一次‘盛大’的仪式。 可那个仪式如果被方醒看到,大概会以为是某个部落的人在进行祭祀。 “陈建安局促于建平府一隅之地,毫无进取心,若是能并过来……” 阮帅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好似一股野火在其中燃烧着。 皮甲男子面露喜色道:“越王,若是能征得大明的同意,那……” 阮帅的眼珠又变得定定的,“非朱姓不封王,沐家就是如此,若是大明封我为王,那除非是交趾变成安南,懂吗?” 皮甲男子脸色一变,低声道:“越王,那咱们就不能……” “闭嘴!” 阮帅低喝一声,吓得那几个女子赶紧停住了舞动,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滚!” 阮帅一挥手,几个女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阮帅盯着大门,呼吸急促的道:“沐晟本就屯军交趾,加上汉王和那个兴和伯的援军,你想死吗?” 皮甲男子一咬牙,就想再劝几句,可被阮帅那有些疯狂的眼神一逼,他打个寒战,谢罪告退。 等前厅没人后,阮帅急促的喘息着,赶紧就转身弄了一会儿。 等再次回身时,阮帅的眼珠都有些红。 “大明?嗬嗬嗬!” “我阮帅会成为王!安南的王……” 外面的两名侍卫对这些癫狂的呼喊视若未闻,只是环视着周围,不许任何人出现在视线内。 ,(), 正文 第525章 三方对峙,尔虞我诈 全领域出差了,抢楼大业终于从一枝独秀到了现在的万马奔腾。 建平府,知府夏常安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身后只有小猫两三只。 交趾的府的面积和人口在大明最多只能算是县,能在这里当知府的,大多是被贬嫡的罪官,或是云南、广西的地方官吏。 这些官吏一到交趾,直接就‘平步青云’,知府的知府,知县的知县。 可这些官吏宁愿到大明当一个平民,也不乐意来到这里当官。 没过多久,夏常安身后的一个官吏突然侧脸听了一下,然后说道:“大人,好像有大队人马来了。” 夏常安赶紧整理衣冠,然后喃喃自语道:“希望这次能解决掉那个阮帅吧,不然本官都想挂印而去了” 很快,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接着远处就出现了大队的骑兵。 十多骑斥候冲了过来,在夏常安的身前勒住马问道:“可是夏知府?” 夏常安看着那些从两翼散开的骑兵,心中大喜,急忙说道:“本官正是,敢问是哪位大人领军前来?” 斥候控制着不安分的马儿,扬眉道:“此次是兴和伯领军前来,随后就到。” 兴和伯? 夏常安倒是知道方醒和汉王来交趾的事,他暗自庆幸不是朱高煦亲来,然后就头招呼了一声,大家赶紧前驱了几步。 等骑兵激起的尘土开始消散时,地面就传来了震动。 “这是” 声音越接近,那节奏就越整齐,当看到了那一排排的阵列时,夏常安这才从呆滞中惊醒,赶紧躬身。 方醒打马上前,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城墙,下马后说道:“夏知府不易,辛苦了。” 夏常安抬头看了方醒一眼,讶然于他的年轻和温和,赶紧拱手道:“下官不敢言苦,兴和伯远道而来,还请进城歇息。” 所谓的府城,最好的建筑物就是夏常安的知府衙门,可看着也就和乡下小地主的院子差不多。 方醒顾不得休息,马上就叫来了张崇。 “你去找阮帅,就说我到了,让他来!” 张崇迟疑了一下:“二姑爷,按照阮帅多疑的秉性,他怕是不敢来啊!” “我就是要让他不敢来!” 方醒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距离也不是很远,你先去。” 等张崇去了之后,方醒这才舒展了一下身体,让在边上作陪的夏常安不禁为之咂舌。 这兴和伯听说是文武双全,还是太孙之师,可当着外人的面却在伸懒腰。 这还要不要形象了? 士大夫在外讲究的就是一个形象,有的在家中也要端着自己的架子,一年到头如此下去,最后整个人就变得跟一个木偶似的。 方醒舒服的坐去问道:“夏知府,那阮帅可来骚扰过?” “来过。” 夏常安苦着脸道:“兴和伯,那阮帅前几日还令人来借粮。” “借粮?”方醒不屑的道:“他在南部可是杀了不少豪族,还会缺粮?本伯还想找他去借些粮食来支付工钱呢!” 夏常安苦笑道:“兴和伯,可那阮帅游走不定,亏得这几年他只在南方折腾,不然下官这里怕是早就被攻破了。” “本伯找他借粮他也敢拒绝吗?” 方醒语气淡淡的,可一股子肃杀之气让夏常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后勤辎重也进城了,辛老七来复命。 “老爷,投石机开始打造吗?” 投石机虽然能带,可方醒嫌弃会拖慢行军速度,所以准备在当地打造。 “马上打造,我要看看阮帅究竟有多大的野心!” 当张崇看到阮帅时,意外的发现他的态度转为强硬。 “兴和伯?我记得,几年前和英国公一起的那个人,是吗?” 阮帅自称我,这让边上的几位心腹都暗自不服气。 “是,兴和伯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乃是我大明的太孙之师!” 张崇无不自豪的介绍道。 “太孙之师?” 那必然是一个文人。 阮帅曾经跟一位交趾儒生学过几年,听那位儒生羡慕的说,大明的大儒真是多,不但太子身边一大群,连太孙的身边也不少。 文人领军? 至于什么文武双全阮帅权当是张崇的吹嘘。 这年头哪有什么文武双全! 更多的是文不成武不就! 张崇说道:“兴和伯说了,请阮大人去一趟建平府。” 你不是说要见面吗? 那就去吧! 阮帅沉吟了一下,突然笑道:“大明的太孙之师,我不敢去,怕当场出丑,还请你去转告一下,要不咱们挑一个人少的地方吧!” 张崇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怒道:“阮大人这是在藐视我大明的兴和伯吗?” “不敢。” 阮帅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请转告兴和伯,阮某胆小,今年杀了不少豪族,担心在建平府会被那些豪族的残余刺杀,还请兴和伯谅解一二,阮某感激不尽。” 等张崇一走,阮帅马上就赶走了所有人,然后把门关上。 “去尼玛的兴和伯!去尼玛的大明!” “呯!” 室内的东西都遭了殃,等阮帅气喘吁吁的停止后,地下几乎都找不到落脚点。 “来人!” 外面推门进来两人,看到满地的零碎也不惊讶,很快就清扫干净。 等清扫干净后,阮帅招来了心腹们,商议了许久,这才满意的去了里间。 不久,里间就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而方醒此刻也在见人,而且见的是阮帅的对手。 陈建安忐忑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跪下道:“交趾义民陈建安见过伯爷。” 义民? 方醒差点就忍不住笑喷了,他强忍着笑意点点头:“请起。” 陈建安起身后,马上就堆笑道:“伯爷,小的此次前来,就是想重归大明的治下。” 方醒和夏常安对视一眼,然后淡淡的道:“难道你以前不是我大明的子民吗?” “是是是” 陈建安连声应道:“小的原先也算是安居乐业,可谁想那阮帅无辜挑衅,小的为了护住那些无辜百姓,这才无奈起兵,伯爷,小的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啊!” 方醒微微颔首道:“那你此次所为何来啊?” “小的近日在与那阮帅相持,伯爷只需兵进几十里,小的保证那阮帅肯定会惊慌失措,到时候两边夹击,那” 陈建安小心翼翼的看着方醒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道:“那阮帅必然会一败涂地,到那时,交趾大局就安稳了。” 方醒听完后就点点头,夸道:“嗯,你这主意不错,且等本伯和下面的人商议商议,再给你一个答复。” 等陈建安喜不自胜的被人引出去,夏常安就担忧的道:“兴和伯,这人稳靠吗?” 方醒冷然道:“方某怎会相信这些交趾人,不过此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 正文 第526章 斥候遭遇 交趾的春天生机勃勃,可方醒却在想着扼杀某些生机。 . “伯爷,定国公来了……” 方醒正在琢磨着怎么在三方胶着中走钢丝,闻声讶然道:“他怎么来交趾了?请进来。” “方醒,我来了!” 徐景昌大笑着走进来,拱手道:“我可是求了姑父好长时间才得以到此,方醒,剩下的你可得安排好了。” 这话一听就是纨绔,方醒笑着叫人去倒茶,然后说道:“定国公怎么想着来交趾了?可是陛下有旨意?” 徐景昌揉揉因为骑行而酸痛的大腿,挑眉道:“上次你可是说了交趾的好处,怎么,好处在哪?” 果然是武勋,谈起利益来根本不加掩饰。 方醒玩味的道:“交趾目前可种甘蔗,可商屯,还可开矿,定国公来的正是时候!” 徐景昌呵呵笑道:“那就好,不过我此次来是襄助汉王殿下,听说你准备和那阮帅见面?有趣!” 这是在走钢丝,有你妹的趣! 不过方醒的心中已经有了腹稿,所以倒是不介意让这货看一出好戏。 陈建安再次进来,看到还有一位大大咧咧坐在方醒左侧的男子,心中大喜。 这是大明重视我陈建安的体现啊! 果然,方醒一开口就给了陈建安希望:“这位是大明定国公,听闻你欲弃暗投明,特地赶来安抚。” 说着方醒冲徐景昌使了个眼色。 徐景昌打个哈哈道:“听兴和伯说此处有义民,本国公不胜欢喜,你且好生配合,到时候本国公上封奏折,陛下宽厚,定然会有封赏。” 这可是大明的国公啊! 陈建安知道方醒不敢用假国公来骗自己,喜得马上跪下表忠心,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一定永做大明的忠臣云云。 方醒看他丑态毕露的演出了一会儿,才满意的道:“你且回去先和阮帅相持,等待本伯的消息。” 等陈建安感激不尽的走后,徐景昌不解的道:“此人麾下最多万余人,何必给他脸,直接灭了就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方醒低声吟哦着,然后缓缓的道:“就算是灭了他和阮帅又如何,野草的根还在啊!” 徐景昌不耐烦的道:“那就连根拔掉!” 老子不和你这种文盲一般见识! 方醒斜睨着他道:“估摸着这几日就得和阮帅孤身碰面,定国公可敢去吗?” 徐景昌心中一突,嘴上却不甘示弱的道:“有何不敢!” “不过方醒,咱们在这边种甘蔗怎么分?” 方醒想了想:“不着急,等解决了这边了再谈……” …… 第二天,张崇就带来了阮帅的话。 “二姑爷,阮帅说在安宁县城外十里见面。” “地图!” 辛老七把地图铺在桌子上,方醒皱眉看着:“安宁县在长安州,地势平坦,阮帅这是怕方某干掉他吗?” 徐景昌不知何时摸到了桌子边,两眼放光的道:“方醒,要不咱们在那边设下伏兵吧,到时候把阮帅一网打尽,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方醒的手指顺着安宁县拉到了建平府城,喃喃的道:“建平府领一州九县,可长安州早就不在我大明的控制之下了,我看这阮帅也在打着这种主意……” 徐景昌一听就赶紧劝道:“这不是鸿门宴吗?要不还是大军压上吧。” 一瞬间,方醒就明白了朱棣答应让徐景昌来交趾的用意,他看了看地图,“压上肯定是要压上的,不过还得小心陈建安,来人!” 两千骑兵的统领常建勋,还有方醒麾下的千户以上将官都进来了。 方醒招招手,等人都围过来后,命令道:“常建勋率领骑兵护卫着斥候马上出发,前出到安宁县城,以此为中心,呈扇面搜索,直至搜索到阮帅部为止。” 常建勋闻令大喜,他本就是想打一仗,这才求着朱高煦让自己带骑兵出来。 “伯爷,遇到阮帅的话,我部如何应对?” 看着常建勋嗜血的模样,方醒瞟了有些不解的徐景昌一眼,冷冷的道:“可纵马展示我大明军威,以震慑之,若有反抗,取了脑袋来!” “是!” 常建勋喜不自胜的跑了,唯恐被人抢了这个任务。 方醒看了看徐景昌,淡淡的道:“太祖高皇帝当年定鼎大明时是何等的雄迈,区区阮帅也敢窥探神器吗?若是我军谨小慎微,何以震慑四邻!日后何以去见太祖高皇帝!” 徐景昌讪讪的道:“我这不是担心招降不成吗!” 方醒摇摇手指,轻蔑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阮帅尝过了割据一方的甜头,怎会真心投降!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林群安!” “伯爷,下官在!” 方醒吩咐道:“整军,马上出发!” 随着方醒的命令,大队人马纷纷收拾出营,在城外列阵等待。 夏常安把方醒和徐景昌送到城外,有些担心的道:“伯爷,那阮帅狡诈,您可千万当心。” 看着夏常安那黑瘦的脸,方醒点头道:“夏知府放心,此间事了,以后的建平府必然不复清冷,你好好的做!” 看着长长的队伍远去,夏常安低头摸摸眼睛,低叹道:“若是这般,那我夏常安也不枉来交趾一回……” 想起刚才聚宝山卫那雄壮的军容,夏常安回身不禁涨红着脸,挥舞着拳头喊道:“大明威武!” …… 清晨,安宁县,当方醒看到那残垣断壁时,不禁叹道:“兴亡皆苦啊!” 常建勋留下的骑兵上前迎接,方醒就问了目前的搜索情况。 “伯爷,从昨日开始,如今已经有二十里了。” 方醒皱眉道:“还没遇到阮帅的人?” 骑兵摇头,徐景昌猜度道:“莫不是跑了?” 方醒摇摇头道:“阮帅若是敢逃,此后他就是丧家之犬!” 不过想起阮帅此时的精神状态,方醒略一思忖,就道:“我军马上出发!” 交趾已经成了大明的领土,阮帅既然顶着个斗士的头衔,若是不战而逃,那还是什么斗士? …… 午饭后,在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地方,方五率领的斥候小队已经遇到了阮帅的人马…… 这是一片平原,方五正策马缓缓而行,身后的斥候小队也是懒洋洋的,因为地势太平整,敌人不可能偷袭。 “五哥,左侧有人来了!” 因为方五并未在聚宝山卫担任实职,所以大家都称唿他为五哥。 方五抄起望远镜朝着左侧看去,视线内出现了一队骑兵,他们都穿着简单的皮甲,正唿喝着冲过来。 放下望远镜,方五令人去向跟在后面的常建勋报信,然后他拔出长刀,在马背上直立着喊道:“弟兄们,让交趾人看看我大明的军威!” 马蹄声阵阵,双方迎头而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27章 被包围 娇嫩的青草在马蹄下纷纷折倒,疾风从脸侧擦过,两队斥候在相对疾驰。 . 距离越来越近,这是在考验彼此的神经。 想挑起双方的大战吗? 谁敢? 方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想起了方醒的交代:若有反抗,取了脑袋来! 干掉他们! 对面的敌人越来越近了,看到对方眼中的疯狂之意,方五喊道:“杀!” “铛!” 方五打头迎上了对手,他一刀噼砍下去,对手的铁刀马上被砍成两截,随即刀身斜抹过对手的脖颈,鲜血飙飞。 “呜!” 方五侧身躲过了一刀,由于马速太快,他来不及挥刀,只是用右腿挂了对手一下。 “噗!” 对手落马,可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被拖着向方五等人的来处而去,一路惨嚎。 而就在来处的天际,一片黑影已经出现了。 当方五杀透敌阵时,抬头一看,对面也出现了一片黑影。 轻蔑的一笑后,方五喊道:“兜住他们,留一个回去,其他的都杀了!” 阮帅远远的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双方斥候,他马上喝令加速。 “越王,会不会引发大明的怒火?” 心腹看到阮帅一脸的杀气,就担心的问道。 阮帅狰狞的喝道:“若是不杀光他们,本王如何能统御麾下!杀过去!” 一千多骑兵随着阮帅的怒喝冲了出去,而他们的敌人只是方五的斥候小队而已。 方五这边放走了最后一个敌人,这才看到对方的骑兵。 方五冷眼看着扑来的骑兵,举手道:“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虽然只有几十人,可那股惨烈的气息依然直冲霄汉。 在方醒命令要展示大明的军威后,方五已经无法后退,哪怕全队战死,他也得死的壮烈! 回身看着常建勋的大队距离要远一些,方五喝令道:“弩弓准备!” 那些敌骑看到方五这几十人居然不逃,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有些犯嘀咕。 “轰隆!轰隆!” 一阵炸雷盖住了常建勋麾下的马蹄声,他看到前方迅速逼近斥候的敌骑,怒吼道:“加速!” 当敌骑距离百丈时,方五举起弩弓,心跳不由的加快。 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任何人都会有反应,只不过看这个反应能否压过自己的信念而已。 雷声之后,常建勋的两千骑兵也开始加速了,看着那威势,敌骑的头领面色百变。 是按照阮帅的命令继续冲过去,斩杀这几十名大明斥候,还是…… 双方的距离在飞快接近,头领哎了一声,喊道:“绕过去!” 方五正准备命令弩箭齐射,可却看到敌骑居然分成了两部分,向着自己的左右两边而去。 这是萎了还是准备包围? 可他就带着这点人,和敌骑比起来那就是沧海一粟,一个照面就完蛋,怎么需要包围! 萎了? 常建勋看到方五等人被包围,他知道了对手的意思。 退后! 否则干掉你们的同袍! 常建勋喝令减缓了速度,方五可是方醒的家丁,而且也是聚宝山卫的斥候统领。 若是方五战死,方醒会是什么反应? 朱高煦和方醒的关系好的都自称我了,而且两人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若是方醒发怒,会不会…… 犹豫了的常建勋率部减缓了速度,双方距离几百米对峙起来,常建勋带着一队侍卫继续上前。 方醒说了,阮帅就是大明养的狗,可现在看来,这条狗已经开始对着主人呲牙了。 敌骑头领看着大明骑兵的威武阵列,犹豫了一下后,就令人去后面报信,问问阮帅是个什么意思。 阮帅已经看到了大明骑兵,在陈季扩手下时,他曾经被大明的骑兵擒获,后来被发展成为代理人。 退还是不退? 退了对士气的影响太大。 可要是不退,按照阮帅的理解,今日这里必然会爆发一次大战。 胜利?可能会。 可随后而来的大军自己还能挡得住吗? 还没等阮帅做出决断,方五就已经绝望了。 死可以,但不能丢了老爷的脸! 方五突然站在马背上,冲着已经逼近阵前的常建勋喊道:“回去!老爷自会为我等报仇!” 常建勋的身体一颤,阮帅的麾下有三万多人,而且骑兵比自己的还多。 双方如果干起来,常建勋觉得自己一方绝对没有胜机。 可方醒的交代又是不能丢了大明的军威……不能后退! “铮!” 常建勋拔出长刀,眼神坚毅的喊道:“一炷香之内若不后退,兵戎相见!” 疯了! 听到翻译过来这话的交趾人都觉得常建勋疯了! 两千骑兵就想和咱们的大军抗衡,你这是疯魔了吗? 阮帅的手握住刀柄,几次想拔出来,可当年自己跟着陈季扩被击溃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中。 而方五此时反而放松了,他甚至还喝了几口水,然后看着四周连毛孔都能看得见的敌人哈哈大笑着。 周围的交趾人杀气腾腾的盯着方五,有人甚至都想动手干掉他。 “来吧!够胆就杀了我!” 方五一点都不担心的道:“若是我死了,你们一个都不会活!我家老爷,大明兴和伯,他会把你们都吊在树上风干喂野狗!哈哈哈哈!” 方五毫不怀疑在自己被突然翻脸的阮帅干掉之后,方醒的暴怒将会降临在交趾,而阮帅的麾下能活下来的人大概也将会被劳役致死。 而阮帅刚才正是担忧这一点,可几天的功夫已经足够他去打听了方醒的‘事迹’:至少在来到交趾后,方醒表现的像是一个无害的好人。 可得到好人卡的方醒会歇斯底里的展开报复吗? 阮帅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如果他自己今天不作出强有力的应对,那么队伍就不好带了。 交趾这片大好河山,难道就这样属于大明了吗? 然后我呢? 是否会被当成夜壶给扔掉? 还是活的像条狗似的,每日摇尾乞怜的要那个东西! 阮帅的眼神一凝,缓缓的举起手。 这就是要动手的信号。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那只手臂挥舞下去。 方五微笑着点燃火折子,然后把手雷拿出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他最多只能挥出一刀,然后就会被乱刀砍死。 所以还不如用手雷,至少可以多带走几个敌人。 几十只火折子被点燃,空气中有淡淡的味道。 “老常!” 方五笑着喊道:“老子先走一步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28章 敢挑战我大明军威,不死何为! 方五放声大笑,常建勋垂眸准备挥刀,阮帅一脸的狰狞,双方的将士都蓄势待发…… 大战不可避免! 阮帅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这将是他给大明的重重一击! 方五自认必死,所以干脆就放开了,只想着拖几个当垫背的。 . 常建勋知道必败,可他却不能退缩,否则阮帅今日之后必然起势,交趾南部也将会糜烂。 史上有不少明知必败也要打下去的战斗,今天他常建勋终于是榜上有名了…… “弟兄们……” 常建勋振臂喊道。 “儿郎们……” 阮帅拔出了刀,正准备把刀指向对面的明军…… “噗!噗!噗……” 方五把火折子挪开,侧耳听着。 阮帅狐疑的叫人去查看声音的来处。 常建勋距离最近,他缓缓回头,心中祈祷着…… “噗!噗!噗!” “轰隆!” 伴随着惊雷,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轰隆!” 天上积蓄着乌云,就在乌云下的天际,一条黑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噗!噗!噗!” 阮帅已经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安抚着胯下不安的马儿,声嘶力竭的喊道:“斥候绕过去看看,马上去!” 乌云越来越密集,而且高度仿佛在降低,压得人的心里阴沉沉的。 “是聚宝山卫!是聚宝山卫!” 方五只需听到这个熟悉的节奏就能判定这是聚宝山卫来了! “老爷来了!” 常建勋也呆滞了,那两千即将赴死的骑兵更是惊喜交加。 只有阮帅,他看到那些准备出发的斥候都呆呆的在外围看着前方,不禁怒道:“都是一群废物!该杀!” 骂完他干脆自己亲自出去查看。 “噗!” 一阵大风刮来,把那些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阮帅策马在心腹的护卫下来到了阵前,用手挡在眉下,顶着大风眯眼看去。 “轰隆!” “噗!噗!噗!” 那些黑线已经开始接近了,当能看到旗帜时,阮帅的手一抖,长刀随即落地。 原先对峙的双方都静悄悄的看着那些已经逼近的阵列。 在距离常建勋部一里地时,方醒在前方举起手来,队列旋即停步。 方醒冷冷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方五等人,挥手道:“着甲!” 后面的辎重队马上送来了板甲,军士们相互配合,很快,一个被钢铁包裹着的大方阵就出现在了这片平原上。 “令常建勋部保护侧翼!” 常建勋正在震惊于聚宝山卫的及时赶到,见到那边旗帜一摆,他这才恍然大悟的率领骑兵撤到了两翼。 “前进!” 随着方醒的命令,这个钢铁大方阵齐步向前,而后面的投石机也已经组装完毕,跟随着大队推进。 火枪阵列推进到原先常建勋部的位置后就停住了,两千双冷冰冰的眼睛在看着对面的敌人。 阮帅打了个寒颤,他想起来了,当年在蔡茄港的夜袭中,那个小山包上的守军好像用的就是这种火枪。陈季扩派了五千人去夜袭,结果被排枪打的狼狈而逃。 而阮帅自己就是在随后的溃败中被生擒,最后沦为了傀儡。 现在的叛军中就有当年和方醒麾下作战的老兵,看到这个阵势后,那几个老兵马上就叫喊起来。 “那就是大明的聚宝山千户所!” “天呐!居然是他们,我们肯定打不赢……” “……” 方醒不屑的看着前方的敌军,吩咐道:“令人去传话,就说我方醒来了,他阮帅可敢上前一晤!” 辛老七亲自去传话,他策马到了叛军的阵前,喊道:“大明兴和伯在此,阮帅,可敢出来一晤!” “大明兴和伯在此……” 阮帅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想答应,可却担心会被火枪给打成筛子。 可若是不答应,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是缩头乌龟。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辛老七已经喊了三遍,见到没回应,他就不屑的回转去复命。 “老爷,那阮帅就是个软蛋,不敢出来!” “那他就是自己在作死!” 方醒本想让阮帅多活一段时间,让他在南部再折腾折腾。 可目前看来,这条狗已经生出了异心。 养不惯家的狗,要么打死,要么卖掉。 “老爷,方五他们怎么办?” 辛老七知道,只要这边一开火,方五等人马上就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方醒摇摇头,“我不会接受要挟。” 辛老七黯然,但知道方醒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只要开了一个口子,此后的交趾人就会不断采用人质战术来逼迫大明就范。 方醒一挥手,后面的投石机马上装上了陶罐炸弹,他冷笑道:“现在是瞪眼时间,看谁先眨眼,去,在中间点一炷香,香尽……老子就要杀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辛老七把一根点燃的香插在对峙的中间。 阮帅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无法决断。 很快,半炷香烧没了。 “我本以为你不敢反抗,可没想到却失算了……” 方醒派出骑兵和斥候只是想给阮帅一个震慑,可谁想他的命令却让方五陷了进去。 妥协吗? 不! “上面甲!” “咔嚓!咔嚓!咔嚓!” 面甲合上,一股杀气开始弥漫。 “令常建勋掩护我军侧翼!” 令旗摇动,两翼的骑兵马上就摆开了阵型。 方醒看了一下时间,淡淡的道:“前进!” “噗!噗!噗!” 整齐的脚步声敲打在对手的心上,阮帅已经有些慌了。 怎么办? 在距离对手五十米时,辛老七大声的喊道:“第一排……” 后方的小型投石机也调整完毕,马上就能把陶罐炸弹投放过去,遮断敌军的后续增援。 方五,老爷肯定会为你报仇的! 我们将会把这些敌人都送到地狱里,让他们永世忏愧! 辛老七的大嗓门传到了阮帅的耳中,他想起了当年的事,今天和那时多有相像之处。 我能赢吗? “放他们出去!” 第一句话出口后,阮帅的身体一软,汗出如浆。 “放他们出去!” 大明啊!那个该死的庞然大物! 敌军的前面闪开了一条通道,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方五等人。 阮帅,你麻痹的就这样软了? 一直被这临战气氛压得说不出话的徐景昌呵呵大笑着。 “方醒,他居然软了,哈哈哈哈!那接下来的谈判咱们就能在气势上压倒他们了……” 徐景昌的笑声被方醒脸上的冷厉之色给打断了,他呐呐的道:“这可是大涨士气啊……只要阮帅归降,回去陛下那里肯定会有赏赐下来,到时候……” “谁说我要和他谈判?” “敢挑战我大明军威,不死何为!” 方醒看到方五等人已经冲出了包围,脸上就露出了讥讽之色,喝道:“老七!打!” “投石机……放!”(。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29章 前进!前进!前进! “方醒,你不守信!”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徐景昌一直认为方醒就是一个稍微厉害些的文人。 可当着双方几万人的面,你居然在对方服软后动手,这是什么性质? 不说学宋襄公退避三舍,可你也不应该趁着对方放人的时候动手! 要是这事被大明的文人知道了,估摸着方醒的名声马上就会臭大街。 伴随着瓦罐飞过头顶,方醒淡淡的道:“有些时候方某对异族不大守信,这一点熟悉的人都知道。” 徐景昌猛的想起了那个花娘,方醒为她斩杀了整个瓦剌使团,当时在金陵引发了轰动。 明明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的事,阮帅也服软了。 为什么还要打? 带着这个疑问,徐景昌的目光跟随着那些黑点飘向了敌人。 当看到这些黑点时,阮帅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死的明人,不守信的明人,杀!杀光他们!” 投石机?这些石块怎么能阻拦我的大军! 只要擒获了那个兴和伯,肯定能换来无数的那种东西,到了那时,老子这个越王才能名正言顺啊…… 这是陶罐炸弹第一次出现在交趾,所以那些叛军骑兵都不在意的呼喝着,挥舞着长刀冲向了火枪阵列。 小黑点终于放大落了下来,然后灾难降临…… “轰轰轰轰轰!” 剧烈而密集的爆炸声中,无数的碎片飞舞。 “嗤!” 一小块废铁片高速飞进了战马的额头里,瞬间战马长嘶跌了出去,马上的叛军措手不及,脑袋和地面一撞,随即就被身后冲来的战马踩踏成一滩烂泥。 一块稍微大一些的陶瓷片凌空飞舞,最后没入了一名叛军的胸膛…… 一轮陶罐炸弹的突袭之后,前面几排骑兵的身后变成了修罗杀场。 那些人马被炸翻,不但挡住了后续的跟进,而且还吓到了阮帅。 “第一排……齐射!” 爆炸声刚消停,辛老七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阮帅长大嘴巴,看着聚宝山卫的第一排阵列突然喷出了浓烟,而被他寄予厚望的骑兵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 一堵叹息之墙! “嘭嘭嘭嘭!” 马儿的长嘶、人的惨嚎,人尸、马尸在阵列前倒下了一片。 “嘭嘭嘭嘭!” 不等后续的骑兵冲过自己同伴的尸骸,第二排的轮射就开始了。 秦大学是最新补进聚宝山卫的普通军士,归于沈浩部。 沈浩部在东关城防御战中死伤不少,经过协调后,由朱高炽拨出补充兵员,但是训练的时间很短,所以秦大学对火枪的运用有些生疏。 被排在最后一列的秦大学紧张的看着前方,跟随着前方的阵列一步步轮转上去。 硝烟渐渐的弥漫开来,秦大学不大习惯这股刺鼻的味道,他干咳了几声,正准备揉揉眼睛,可前排的轮换又开始了。 “稳住……” “稳住……” 小旗官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所有人的枪口都举了起来。 前面突然没有了同袍的身影,秦大学紧张的举起枪,耳边听到三声哨响后,就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嘭!” 秦大学只觉得肩头和手上一震,然后就听到小旗官喊道:“轮转装弹!” “后面几排的轮换速度慢了些。” 方醒和徐景昌就在辛老七的身后不远处,听着最后几排的枪声频率,他有些不大满意。 可后几排都是老兵带新兵,新兵第一次使用火枪作战,紧张是必然的。 “轰轰轰轰轰!” 这时第二轮瓦罐炸弹的爆炸声传来,徐景昌的身体一个哆嗦,强笑道:“这果然是虎贲之师啊!” 纯火器的军队在大明也就只有神机营和方醒的聚宝山卫,而神机营以往多半是打几轮就撤,从来都不是最后的胜负手。 今日聚宝山卫以纯火器硬扛对手的骑兵,至今未见败像,这让徐景昌不禁有些意外。 看着方醒从容的神,徐景昌的心中暗自苦涩。 作为国公,而且是皇帝宠信的定国公,徐景昌注定在以后的岁月中要和军队打交道。 虽说家学渊博,可他却有些纨绔之态,只靠着皇帝的信重过日子。 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徐景昌暗自下定了决心。 而阮帅看到自己的老底子骑兵死伤惨重,却迟迟不能突破过去,他有些舍不得,于是就喝令换上步卒。 骑兵一撤离,马上就有人来给阮帅通报伤亡。 “什么?七百多?” 阮帅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两千多的骑兵可是他的老底子啊! 这可是他积攒了许久才有的本钱,多次在剿灭豪族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骑兵! 没有这些骑兵,他和陈建安没啥区别。 步卒的冲击力和骑兵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所以看到对手换了步卒,辛老七心中一喜,急令投石机打出一波瓦罐炸弹。 硝烟弥漫中,辛老七看到冲过来的步卒脚步一缓,就知道战局终于向着聚宝山卫这边倾斜了。 “前进!”辛老七拔出刀来,挥斩下去。 “前进!前进!前进!”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整齐的欢呼声震散了硝烟,所有人都知道,当辛老七喊出前进这句命令时,聚宝山卫的胜利就将不可动摇。 “嘭嘭嘭嘭!” 刚冲上来的叛军在铅弹网中挣扎着,可步卒的速度却害死了他们。 大步向前轮换的火枪兵们,在压力减小的情况下越打越顺,而只是比流寇性质好一些的叛军却是节节后退,眼瞅着就要扛不住了。 徐景昌看到聚宝山卫发起了反击,不禁激动的问道:“方醒,我能上去吗?” 这老纨绔居然想亲自上阵? “不行!” 方醒冷冰冰的拒绝道,若是徐景昌死在这里,他的处境会比较麻烦。 举起望眼镜,方醒看到叛军的骑兵重新在左翼集结,就冷笑道:“想跑?” “令常建勋出击,只管吃住那些骑兵,特别是阮帅,死活不论!” 令旗摇动,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常建勋马上就驱马冲了出去。 “抓住阮帅,殿下重赏!” 两千骑兵挟势而出,如潮水般的朝着叛军的左翼奔去。 “王爷,明人的骑兵来了!” 正准备悄然跑路的阮帅闻声大惊,头也不敢回的当先就跑。 骑兵一跑,正在火枪打击下摇摇欲坠的步卒防线马上崩溃。 “追击!多抓些俘虏!” 方醒交代完毕,徐景昌已经溜了,不过看到他的身后跟着十多骑的侍卫,方醒也没管。 如果这样你都还会被干掉,那真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 正文 第530章 阮帅的替代者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全是溃逃的叛军,方醒叫来了方五,两人就在这硝烟未散的战场上溜达着。 “先前我准备进攻,怪我了吗?” 虽然方五是家丁,可方醒还是觉得需要沟通一下,免得心里面存下些疙瘩,会在以后的岁月中酵。 方五赧然道:“没,小的只是觉得自己很笨,应该退回去和常建勋汇合,那样还不会破坏老爷的计划。” 方醒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先震慑,把阮帅的气焰打下去,然后再让他听从调遣。 可方五却梗着脖子不退一步,这虽然很男人,可却把方醒的打算都破坏干净了。 “我有什么计划?” 方醒笑道:“阮帅也不值得我专门布下陷阱,本想让他多活几年,可现在看来,这人已经有了野心,养不熟了。” 方五偷偷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鼓起勇气问道:“老爷,要是小的死了……” 这等幼稚的试探让方醒不禁失笑,他一脚把方五踢出几步远,然后笑道:“你小子若是死了,那世间就少了个祸害,可喜可贺!” 转眼方醒收起笑容,淡淡的道:“那阮帅的麾下将不会再有百姓!” 方五一愣,看着方醒去了前面,他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身体一震,看向方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动。 秦大学跟着自己的小旗官狂奔着,路上看到落下的叛军就是一脚,然后继续追杀。 许多叛军在被追上后就把刀枪一丢,跪在地上用交趾话求饶。 秦大学渐渐地胆子也大了,看到跪在路边的叛军就指指后面,示意他们自己去后面投降。 追出了两里多地后,没有经历过聚宝山卫残酷训练的秦大学终于落单了。 气喘吁吁的秦大学弯腰看着前方,对于右边跪地的那个叛军军士根本就没在意。 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而那让人忌惮的火枪被放在了地上。 这……. 跪地的叛军军士看看前后,然后脸上就浮起了一丝狰狞。 杀了他! 秦大学的呼吸稍微平息了些,正准备捡起火枪,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大喝,然后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上。 一双手重重的掐在秦大学的脖子上,他奋力的翻滚挣扎着,可那叛军军士却用那双散出臭味的手猛的来了一记"shuang feng"贯耳。 嗡…… 秦大学猛的甩动着脑袋,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影子正捡起自己的火枪,然后倒转过来,把刺刀对准自己,出了得意的笑声。 我命休矣…… 在这一刻,秦大学无比痛恨自己没有遵守规矩,放松了警惕。 他想起了小旗官的那句话:这些经验都是死去或是差点死去的同袍留下的! “噗!” 闭上眼睛的秦大学听到了一声闷响,还以为是自己被刺刀刺中了,可感受了一下身体,他却意外的现没事。 “滚起来!” 秦大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睁开眼睛,然后就被小旗官劈手拎起来。 “啪啪!” 秦大学被正反两记耳光抽清醒了,可小旗官却怒不可遏。 “废物!赶紧跟上,回去老子要好好的操练你!” 秦大学虽然脖子和脸颊火辣辣的痛,可心中却有些茫然若失。他边跟着小旗官向前跑边回头。 在刚才的地方,那个叛军军士正趴在地上,腰后肾脏的位置在汩汩的流出鲜血,很快就在身边形成了一个血泊。 徐景昌从未感觉这般的畅快过,哪怕家中最受宠的朝鲜小妾都没给过他这种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 让侍卫拎着两个人头,徐景昌眉飞色舞的找到了在战场上散步的方醒,指着人头大笑道:“方醒,哥哥我如何?” 方醒微微一笑:“不错,不过我希望你能去割几颗人头,相信我,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小事一桩!哈哈哈哈!” 志得意满的徐景昌果然拔刀去了尸骸遍地的后面。 方醒摇头失笑,然后继续溜达,身后是一双眼睛乱转的方五。 阮帅被击破,由此方醒原先的布局就算是废掉了,那么必须得另寻一个替代者,寻找一把大明能掌握的长刀。 陈建安主动投降,可方醒却一点都不信任他。 相比阮帅的阴沉和渐渐浮现的枭雄相,陈建安给方醒的感觉就是更阴,在那卑微的笑脸下,让方醒觉得有些像是一条毒蛇。 敢在交趾南部起兵的不会是良善之辈,而敢和久经沙场的阮帅对峙的更不会是弱小之辈。 交趾南部一定需要一把刀,没有这把刀,大明对交趾的掌控就不会牢固。 这把刀将会把那些豪族杀的人头滚滚,当交趾的中上层都消失后,大明的忠恕之道才会深入人心。 儒家也是有用的啊! 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一起携手走向‘光明’的未来吧! 方醒想到了一个人选,就对方五道:“去把张崇叫来。” 张崇一直都在,等他过来后,方醒看看左右,方五马上就带着两名家丁在周围巡视,不许别人靠近。 方醒缓缓的踱步,不留神就踩到了一具叛军尸骸,他皱眉走开,然后问道:“张崇,可愿意在这边做一番事业?” 张崇没想到方醒会这么问,楞了一下后就说道:“二姑爷,在这边小的肯定是听您的。” 当年阮帅那事只有方醒、张辅、张崇三人知道,所以张崇肯定是值得信任的。 方醒点点头:“阮帅是不行了,可交趾南部却还需要一根搅……一把刀,阮帅的麾下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份?” 张崇有些不解的道:“没,阮帅说小的是商人,每次来小的都带些小东西,除去阮帅之外,没人知道。” “你的交趾话说的不错。” 方醒满意的道:“临来前,大哥同意由我来安排你,所以现在我问你,可愿意接替阮帅的位置?” 什么? 让我去充当阮帅的角色? 张崇瞬间懵了。 对于这个安排他从未想到过,而且怎么安排呢? 方醒笑道:“此事若是办好了,你的前途远大。” 张崇的呼吸有些沉重:“二姑爷,那小的现在就跑?” 在张崇想来,他也只有装作被追,然后在途中收些溃兵,马上逃出建平府。 “不,你现在还跑不了。” 方醒看到张崇答应,心中畅快,不禁大笑起来。 张崇满头雾水的看着方醒,可等笑声一止,方醒却厉声道:“方五,拿下他!” ,(), 正文 第531章 擒获阮帅,蛊惑人心 方醒就坐在马扎上,那些追兵带着大队的俘虏回来,见到后都会心的笑了。 . 这才是兴和伯啊! 他担心自己的麾下,可却不会像那些将军似的焦躁不安,而是坐在这片大平原的中间,身边都是叛军的尸骸。 “伯爷,小的一人抓了十五个叛军!” 一个军士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身前的一排俘虏向方醒表功。 方醒咧嘴一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果然是我聚宝山卫的兄弟,回头喝庆功酒!” “伯爷,到时候您也来吗?” 军士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方醒。 方醒一怔,随即笑道:“好,今晚就庆功,到时候我来。” “伯爷,小的抓到了一个头目。” “好,厉害,晚上庆功。” “伯爷,小的……” “……” 方醒笑眯眯的一一鼓励,直到等来了阮帅。 阮帅是被小刀擒获的,在骑兵追击时,小刀就带着斥候百户冲在了前面。 “老爷,这家伙口吐白沫了。” 看到阮帅被擒之后,方五感觉自己被围的晦气终于是洗清了。 此时的阮帅看着就像是一只蛤蟆,身体在疯狂的挣扎着,目光疯狂,嘴角的白沫让人看着恶心。 “方醒!方醒……求你,我求你……” 阮帅看到方醒后,挣扎着,嘶吼着。 通译在边上把阮帅的话翻译给方醒听,方醒冷笑道:“越王殿下,你还好吗?” “兴和伯……伯爷,求您了,给小的……呃!” 方醒一挥手,辛老七粗鲁的一拳打在阮帅的小腹上,把他下面的话都憋了回去。 “呕!呕……” 方醒正准备处理阮帅,可却听到一阵狂呕的声音,回头一看,徐景昌这货正一手扶着自己的侍卫,一手捂着胸口呕吐。 “这是怎么了?” 方醒一脸纳闷的问道。 “方醒,哥哥我……呕!” 徐景昌一张嘴又吐了,方醒退后一步,叹道:“哎!这难道是感染了时疫?赶紧去请了医生来。” “别……呕!” 徐景昌脸色煞白的阻止了方醒,时疫可是会被隔离的,他不过是砍了一颗人头而已,和时疫有屁关系。 方醒叫人找水和药丸给徐景昌服用,然后回身笑道:“越王殿下,交趾被你弄的生灵涂炭,此次抓到你这个罪魁祸首,也可告慰那些逝去的亡魂了,来人!” “伯爷!” 沈浩杀气腾腾的站出来,他把阮帅给恨毒了,恨不能把这厮千刀万剐。 方醒近前两步,在阮帅的头顶低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大明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阮增华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吗?甚至是你们已经达成了协议,而马骐那个蠢货不过是上了你的当而已……” 阮帅的表情一滞,那些疯狂都不见了,他目露哀求之色道:“兴和伯,我……” “啪!” 方醒一巴掌抽去,然后吩咐道:“堵住他的嘴,免得这厮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方醒,你不得好死,你……呜呜呜!” 辛老七堵住他的嘴后,直接一指头点在他的腋下,顿时阮帅就像是中枪的野鸡,扑腾着被按在地上。 徐景昌止住了呕吐,惊讶的道:“这人真是那个阮帅?啧啧!果然是穷凶极恶啊!” 方醒一脸沉痛的道:“此人肆虐交趾南部几年,可怜交趾的那些豪族啊!几乎都被他杀光了。” 所谓豪族,大地主就是这个范畴,家产丰厚者也是这个范畴,甚至曾经的官宦同样也是。 而徐景昌自己就属于超级豪族,所以他感同身受的道:“果然是逆贼啊!” 方醒皱眉道:“可这人的手下众多,若是他还活着,免不了会有人打出他的招牌,重新聚众造反,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咱们的甘蔗不能毁啊!” 徐景昌诧异的问道:“不能吧,他们难道还能打到交州府不成?” 徐景昌既然都自称老哥了,方醒当然也会主动的拉近关系,所以他鄙夷的瞟了徐景昌一眼道:“难道咱们的甘蔗就只在交州府种?” 徐景昌愕然,可还没等他说话,方醒就慷慨激昂的道:“知道大明有多缺糖吗?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缺糖吗?” 方醒单手叉腰,右手挥舞着,气势十足的道:“哪怕把交趾全境都种下甘蔗,可依然不能满足这些需求,明白吗?” 徐景昌被方醒描绘的蓝图给吸引了,想想大明糖类的价格,还有郑和船队出海带去的东西,他顿时就热血沸腾了。 都是钱啊! 世家靠什么? 如果说以前还能靠着学识的传承,可现在就只能靠着资源,各种资源。 而孔方兄就是最大的资源! 可方醒的演讲还没结束,他作挥斥方遒状,“还有那些西方的蛮子,知道他们现在怎么吃饭吗?” 挑衅的眼神反而增加了方醒话里的力度,徐景昌茫然的摇摇头,他连大明都没出过,更遑论什么西方蛮子。 方醒悲天悯人的道:“那些西方蛮子吃饭都是用刀,好容易吃只***煮熟了之后居然把鸡汤给倒了,你说说,这等蛮子能感受到甜蜜吗?” 徐景昌摇摇头,觉得这些用刀当餐具的西方蛮子和草原异族一样的落后。 “这不就是了吗?” 方醒笑道:“只要交趾稳定下来,咱们就把甘蔗栽满了这里,到时候还怕卖不出去?” 徐景昌脱口道:“只要出产多,大不了降价,让那些百姓都买得起。” 哟! 这货还知道走量和薄利多销的道理啊! 既然如此,方醒当然会借题发挥,他指着阮帅道:“此人可以不用献俘,三日后,在建平府咱们公开把他给处理了,也让那些可怜的家伙在地底下能够安息……” 阮帅听到这话挣扎的更加激烈,可在辛老七的手下,他的这些挣扎只是徒劳而已。 至于献俘那更是扯淡,当年张辅就给朱棣汇报过阮帅作为内应的事,现在内应想反水,朱棣肯定不会让这人活着,免得有损他正大光明的形象。 所以方醒处理掉已经完成了大半任务的阮帅有功无过。 “陈建平部在哪里?” 阮帅的事情有了着落,方醒就开始关心那位交趾‘义民’了。 小刀说道:“老爷,陈建平的斥候先前曾在附近窥探,后来被我部的斥候驱离了。” 方醒冷然道:“都是狼啊!这是在等着分出胜负,然后他才好下注的意思。”(。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32章 军队的使命 乌云渐渐散去,好像它们只是为了来见证一场局势几次变化的战斗。 在此次打击之后,整个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再无阮帅这种规模的叛军。 俘虏们被绳子串在一起,周围有骑兵巡视。 查看完伤患后,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常建勋畅快而心虚的走过来问道:“伯爷,给我家王爷报信的时候,能不能别把小的加进去?” 朱高煦要是知道此次不是谈判,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估摸着会飙。 方醒笑道:“汉王殿下此刻应该在清剿小股叛逆,虽然不够痛快,可这样反而能满足他的要求。” 朱高煦来交趾的目的是什么? 杀戮! 痛快的杀戮! 常建勋闻言稍安,然后就担忧的看着天色道:“伯爷,咱们今夜只能夜宿于此了,那庆功……” 林群安在边上也是有些顾虑,毕竟那个陈建安可是在周围窥探,若是庆功太嗨皮,搞不好会被夜袭。 王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那阮帅在疯,绳子都挣脱了。” “那就用铁链捆!” 方醒知道阮帅这是犯病了,就和疯子似的,加上他是武将力气大,一般人还真是困不住他。 至于陈建安,方醒淡淡的道:“陈建安此人一看就是个猜疑心比较重的家伙,不必担心,去准备吧,马上庆功!” 篝火升起,大量的肉食被分下去。 烧烤,炖汤,不多时肉香就飘满了这片平原。 “倒酒!” 哗啦的声音中,无数的木碗被倒满了虽然不香醇,可却足够烈的酒水。 所有人端着木碗在看着方醒,这是老规矩,庆功之前,方醒必须要说几句。 端起碗,方醒起身环视了一周,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看着这些跟随着自己转战南北的将士,微微一笑。 “交趾反复,于是我们来了,我们带着大明不可轻辱的使命而来,我们带着讨伐不臣的信念而来,这一碗敬大明。” “大明万胜!” 方醒缓缓的把一碗酒干了,然后翻转碗底。 所有人都眼睛亮的看着方醒。 我们带着大明不可轻辱的使命而来! 我们带着讨伐不臣的信念而来! 如今阮帅已成阶下囚,我们胜利了! “大明万胜!” 欢呼声惊天动地。 常建勋总觉得聚宝山卫的战斗力强大,开始他以为是因为火器的先进,以及操练的严苛。 可在听了方醒的一番话后,他才觉得,原来军队还需要使命和信念。 “大明万胜!” 抛开王府侍卫领的身份,常建勋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倒上第二碗酒,方醒继续说道:“交趾只能是我大明的交趾,征服只是第一步,而后就是治理……” 王贺听到这里,赶紧拿出笔墨纸砚,全神贯注的听着。 “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可怀柔同样会导致人心不足,所以,我希望大家都带着脑子上战场,为何要杀戮?何时需要怀柔?” 方醒看着这些‘种子’百感交集,他不希望这些将士们成为单纯的战争机器。 你们以后会带着我的思想各奔东西,开花结果。 “我想说,不想当伯爷的军士不是一个好军士。” “哈哈哈!” 方醒的话引来了一阵笑声,但笑声之后就是沉思。 “我们效忠谁?” 王贺听到这话,差点都被吓尿了。 他看看左右,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你这是想造反吗?还是想割据交趾? 我的兴和伯哎!你可别犯糊涂啊! “现在有一种现象,那就是驱使军士为自己干私事,这很不好!” 方醒肃然道:“军队的使命在于捍卫大明的尊严,我们效忠于陛下,而不是某些人的家奴。我们听从陛下之命,但应该自觉的让自己从那种……我是某某将领的人这种念头中走出来。” 大明现在已经出现了军中将领役使军士的情况,而且相熟的文官也可以要些军士来帮自家干活。 这种情况在各地卫所比较普遍,在以后会泛滥! 王贺听完后不禁擦去冷汗,然后飞快的记录着。 这是王贺的使命之一:记录方醒的言行! 兴和伯果然是心底无私啊! 这年头那个将领不希望麾下和自己贴心? 可方醒却主动要求麾下牢记自己的身份,效忠于皇帝陛下。 这就是忠臣啊! 方醒的嘴角微微翘起,最后说道:“交趾初定,可后续的事情繁多,我希望大家多看,多学,多思考。这是大明的交趾,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交趾等待着我们去征服!” “让我们为了大明的国运昌盛干了这一碗!” 夜幕下,谁也没看到方醒嘴角的笑意。 效忠于皇帝,总好过效忠于那些文官。 当方学慢慢的深入人心时,皇帝是什么? 我从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帝的英明上,哪怕那个皇帝是我的学生! 人心总是不满足,权利会蒙蔽人的眼睛和良心。 欢声笑语,酒肉飘香…… 方醒喝的醺醺的去找到了阮帅。 阮帅像条狗般的被铁链拴在一辆辎重车边上,此时正满脸灰白的颤抖着。 方醒坐在车辕上,看着交趾同样布满星辰的夜空,悠闲的道:“我知道你不服气,觉得我不该这么算计你。” 阮帅睁开眼睛,若不是嘴被堵住了,他肯定会一口血水喷过去。 “很难熬吧?” 方醒对阮帅那能把人看出个窟窿来的眼神毫不在意。 “交趾和中原纠缠了多少年?从秦汉到现在,我们不去打你们,可你们却嘚瑟上了,以为自己是巨人吗?居然敢屡次挑衅我汉人的尊严!” 想起前宋时交趾入侵并屠城,方醒叹道:“你却不知道,我汉人有个传统,那就是……” 看着漫天的星辰,方醒一字一吐的道:“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阮帅好歹也跟着交趾儒生学过几年,知道这是公羊传的话。 当年的交趾不断侵蚀着大明的边境,那些人大抵也是有些侥幸心理,想着大明的国土这般大,应该不会在意这么一小点吧。 而且交趾人当时深受前宋时入侵大宋的鼓舞,想着大明初立不久,应该是好欺负的吧。 “若是没有我,你们确实是能成功,可惜……安南至此将不复存在了!” 交趾是在朱瞻基的手上丢掉的,扛不住这种劳师远征的代价放弃的。 “你们没有机会了!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着,摇摇晃晃的回去。辛老七仿佛是一个鬼影般的,从边上冒了出来。他指指阮帅,刚才离开的两名军士这才回来,继续看守阮帅。 阮帅躺在地上呜咽着,他看着这夜空,感觉自己就是安南的罪人。 若是没有我,那些豪族将是大明的梦魇啊…… 正文 第533章 朱棣恼怒,黄俨躺枪 “马骐……” 朱高煦的奏折已经送到了朱棣的手上,上面的内容让朱棣觉得有些不真实。 . 再次拿起一份奏折,这是方醒的。 奏折中对于马骐的事方醒只是提了一句,然后就是要人,要条件。 首先是要移民,其次就是请求交趾此后不允许出现地主,除去大明的商屯和军屯之外,移民只能获得自身种植能力范围内的耕地。 这是在预防交趾出现反复的手段,对此朱棣微微一笑,觉得很应景。 接着就是请求允许雇佣交趾人屯田和种甘蔗的事,对此朱棣也没觉得有问题。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朱棣瞪大了眼睛。 “噗!” 下面的群臣看到朱棣居然差点就笑喷了,不禁暗自揣摩着奏折的内容。 交趾男人懒惰,臣有意让交趾女子当家作主。 朱棣看看下面,等嗡嗡声消失后,才继续看下去。 “交趾反复,何尝不是源于文教不彰之故,臣请陛下调派饱学之士前来交趾,教授忠恕之道,以为永固之功……” 放下奏折,朱棣的眸色晦暗不明,让百官心中忐忑,这是要发飙的预兆啊! “汉王扑灭叛逆,准备在交趾屯田安抚百姓。” 朱棣含煳的说道:“交趾文教不彰,兴和伯提请调派儒生前往教授,着礼部安排……另,赏兴和伯夫人金花一对。” 黄俨知道这是朱高煦和方醒的奏折,他暗自揣摩着朱棣发怒的原因,等发现殿内安静的吓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走神错过了什么。 转过身去,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黄俨噗通一声跪地,颤声道:“奴婢有罪……” 朱棣冷冷的看了大太监一眼,“打!” 马上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就擒住了黄俨,一路拖着往殿外走。 黄俨不敢求饶,那只会让朱棣不知何来的怒火更炽。 大太监垂首,他不知道朱棣为何会用那种带着恼怒和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棣如何不恼怒,那马骐深得他的信重,可没想到居然敢阳奉阴违的搜刮交趾。被发现后截杀信使,勾结叛逆作乱…… 这是在打朕的脸啊! 朱高煦的奏折上描述的很详细,甚至把方醒如何发现马骐不对劲,然后就做了个圈套引他上钩的细节都写上了。 而关于此事,方醒的奏折很简单:中官马骐闹事,擒之。 阉人辜负了朕的信重,该死! 而吕震已经懵逼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接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调派儒生去交趾? 陛下,这是谁在坑爹呢! 刚才说是汉王南征奏报,那么…… 汉王绝想不到文教之事,方醒! 直到散朝,吕震依然是在咬牙切齿的恨着方醒。 看到胡广独自在前面,吕震就追上去,义愤填膺的道:“胡大人,这交趾乃蛮荒之地,那些教授和儒生如何愿意去?这方醒就是在坑人呢!” 胡广没有回头,淡淡的道:“交趾若是稳固,教化之功也!” 说完胡广就加快了脚步,吕震呆呆的站在原地,觉得胡广最近看事情的角度有些不同了。 可老子到哪里去找那么多自愿去交趾的教授啊! 吕震在哀怨,而张淑慧则是有些欢喜。 金花倒是不稀罕,可这个赏赐的背后却代表着方醒在交趾立功了,而且很安全。 “小白,今晚咱们吃火锅吧。” 小白正一脸肃穆的端详着两只金花,闻言欢喜的道:“好呀!夫人,咱们吃鸳鸯锅吧。” “就你嘴馋!” 张淑慧含笑嗔道,然后就开始写回信。 “夫人,就写我也想少爷了,想的晚上都睡不好,行不?” 小白眼巴巴的求道。 “行!你且去玩耍。” 小白蹦蹦跳跳的带着两只萌宠到了前院,她准备去看呆呆。 呆呆自从来到方家庄后,就像是一股清流,让那些庄稼汉们觉得来了个才女。 走到方五家的外面,小白听到好像有人在吟诗,就止住了脚步,皱眉听着。 “……月如钩,常使人愁,莫愁湖上鸳鸯戏,终究恋红楼。” 小白听得迷迷煳煳的,只觉得有些幽怨和孤寂之意。她不喜欢这种格调,所以就勐的跳了进去,冲着在桃树下一脸轻愁的呆呆喊道:“方五回来了!” 呆呆看到是小白,就福身行礼,然后淡淡的道:“他来与不来,和我无关。” 小白看到呆呆的手上有话本,就知道这女人又发痴气了。 “方五会回来的,他会和少爷一起回来!” 小白瞅着呆呆只是在看着桃树,就皱皱鼻子,带着自己的萌宠跑了。 太子宫中,朱高炽看到方醒的奏折后,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 女人当家作主? “兴和伯这是何意?” 朱高炽瞄了不远处的太子妃一眼,低声问道。 朱瞻基尴尬的道:“父亲,兴和伯大概是……想消弭交趾的隐患吧。” 从方醒过往的行事手法来看,他做事总是有着一定的考量在里面,不会白用功。 朱高炽无力的道:“难道让交趾女人当家作主就能消弭隐患了?”说着他又往太子妃那边瞥了一眼,显得有些心虚。 朱瞻基也不知道方醒的算盘,只得含煳道:“应该能吧……” “啧啧!这个兴和伯,幸亏他不是文官,否则真是……” 朱高炽看到家里男人不干活就加征一成税时,不禁为方醒那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给弄得无语了。 朱瞻基却有些迷迷煳煳的悟了,他迟疑道:“父亲,兴和伯难道是想……用利益来捆绑什么?” …… 回到东关城,方醒就问了交趾人报名的情况,可却只有两百多人,这让他不禁有些恼怒。 朱高煦去剿匪还没回来,黄福看到方醒就头痛,急忙劝道:“兴和伯,慢慢来,激起民变就麻烦了。” “激起民变?那最好不过了。” 方醒笑眯眯的道:“那样我们连钱都不用出,直接当成俘虏送去种地,能省不少钱啊!” 这话里的煞气让黄福不禁浑身一颤,然后苦口婆心的劝道:“那些人都习惯了在这个时节歇息,要不再把钱粮加一点?” “不,我觉得交趾的女人太苦,得把阴阳给翻转一下才行。” 方醒仿佛是在说要给隔壁邻居做结扎手术般的邪恶,然后起身道:“黄大人,午饭后就把阮帅处理了吧,我这边还得去劝劝那些交趾人,否则那甘蔗可就赶不上趟了,” 黄福应了,可看着方醒轻松的表情,他在心中为交趾男人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们最好温顺些,否则……(。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34章 枭首,杀戮 “各家各户都出来看看啊,就在布政司衙门的外面,今日处置悍匪阮帅了……” “……” 通译们每人拿着个铁喇叭走街串巷的喊着,所过之处,那些交趾人面色不一。 有高兴的,也有迷茫的,更有遗憾的…… “阮帅被抓了?啧啧!这家伙听说杀人不眨眼,这下算是栽在了明人的手上,活该!” “可他好歹是……希望啊!” “希个屁!你没听说吗,南部都快被他杀光了!” “哎!你们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咱们去看看阮帅究竟是长了什么样!” “好像说是器宇轩昂,身高马大,面如白玉……” “……” 器宇轩昂的阮帅正在吃着人生的最后一顿饭,看守他的是辛老七。 临刑前的饭菜还是不错的,居然是一整只烤鸡。 阮帅的精神也不错,那是因为他刚得到了好处。 一只鸡被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然后还意犹未尽的看着辛老七。 “大人,今日为何有烤鸡?” 阮帅有些忐忑的问道。 可辛老七根本就不搭理人,只是冷漠的站在门外。 阮帅沉默了,他的四肢被铁链捆着,连接在一根木柱子上面。 说起来阮帅的运气不错,他本是农家子弟,侥幸读了几年书,然后当了个小吏,也算是中等人家。 可在陈季扩叛乱时,阮帅却心动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当人上人。 开始时一切都顺利的让人吃惊,仿佛陈季扩就是那个真命天子,而他阮帅将来不是丞相,也会是大将军。 可明人在失败之后,很快就派来了张辅。 张辅很厉害,但陈季扩也不是没有胜机。 那胜机是被谁打破的? 外面的阳光从辛老七的身体周围照进来,照在了阮帅的脸上,他不自然的歪着脑袋想着。 火枪! 阮帅记得在准备把明人赶下海去的时候,被侧翼的明军用火枪阵列轰垮了唯一的胜机。 那就是方醒的麾下吧? 那时候他好像才指挥着一个千户所,可这次再来,他的麾下却多了一倍,而且还有两千骑兵。 若是没有他,那我现在会是怎么样呢? 那东西开始起作用了,阮帅的脸上浮起了微笑,他看见了妻子,还有在征途中失散的儿子……以及后来的那些美人。 “我是越王啊……” “阮帅!” “大胆!” 正沉醉于自己妻妾成群、权势滔天的阮帅被惊醒,他睁开眼睛,愤怒的看着门外。 方醒就站在门边,阳光从他的背部投射进来,给他的身体染上了一层光晕,看着恍如仙人。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阮帅喃喃的念着这他当年为之惊艳,然后背了半个月才背下来的诗,眼中的方醒似乎变成了那个仙人,正缓缓走来,准备抚摸他的头顶…… “阮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仙人的声音听着很威严,阮帅想了想,“仙人,我能上天吗?” “不能。” “为何?”阮帅愤怒的挣扎着,铁链被他绷的紧紧的:“仙人,我是越王!我是越王!是天上的星宿!” “你是叛逆,罪无可赦!” “不!我不是叛逆,这里不是交趾,是安南!我们的安南!” “仙人,帮我赶走那些明人吧……交趾是我的!是我的啊……” 方醒皱眉道:“交趾自古就是我汉人的,你等土著有何资格窃取我汉人故土!” “不!交趾是我的!我是越王,我是……” 渐渐的,阮帅清醒了过来,他疲倦的看着方醒,不住的摇头道:“大明不守信,大明不守信……” 方醒目光冷冽的看着他:“国与国之间,信用为何物?若是有信用,这世间早就大同了!” 阮帅感到有些不妙,他挣扎着喊道:“方醒,看在我为你们出力几年的份上,让我出去!我保证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出来!” “晚了!” 方醒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若你惟命是从,那我还能留你一命,可惜你自作聪明,就凭着那个越王,谁都保不住你!” 阮帅自称越王,这是犯了大忌。 看着方醒的背影,阮帅突然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堵住他的嘴!” “方醒,你用那种东西控制我,你会被……呜呜呜!” 方醒的的腮帮子鼓起又松开,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里。 午饭后,在布政司衙门外面临时搭起的木台子上,黄福正指挥人维持着秩序。 整条街都是人,等秩序稍微好些后,黄福就令一名通译宣读阮帅的罪行。 “……杀戮百姓,南部十室九空,其人嗜食人心,每日必食一枚……” “哦!居然吃人啊!太可怕了!” “上次要是被破城,咱们也得倒霉啊!幸好大明的军兵厉害!” “……” 方醒派人混在人群中收集着各种言论,他自己则是在里面喝茶,面无表情! “……陛下闻讯大怒,深为交趾百姓担忧,于是王师疾驰而来,解民倒悬于朝夕……” 解民倒悬吗? 方醒微微挑眉,想起日后大明放弃了交趾,然后战乱就开始在这片土地上重燃。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明确实是王师。 “……逆贼阮帅,罪行罄竹难书,……枭,传各地!” “***” “***” 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呼,方醒起身,心中默念了一句走好。 阮帅被枭后,从民间的反应来看,大家对此大多是持着支持的态度,而且对大明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 朱高炽那边也已经杀气腾腾的剿灭了几处小股流寇,只是他觉得还没过瘾。 在靖难之役后,朱高煦觉得自己能统帅千军万马,可当他修兵书之后,却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从来都不是战略制定者,只是战术的执行者,这一点他已经有了些明悟。 而在交趾呆了小段时间后,朱高煦没赶上两次大战,这让他有些沮丧,所以趁着大队在梳理附近时,他带着小队骑兵在周围晃悠。 眼前就是一个田庄,田庄的里面,乌压压的一群人正拿着各种兵器,渐渐的逼了过来。 “王爷,让下官去吧。” 朱高煦的大队人马都在另一处,此时他的麾下只有三十骑。 朱高煦斜睨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当年本王勇冠三军,这点人算个什么!” 回身,朱高煦喊道:“你等可敢跟着本王扫灭他们?” 三十余骑兵大喝道:“敢!敢!敢!” 朱高煦咧嘴笑了笑,回过头看着那些叛军,低喝道:“杀!” 三十余骑,可在朱高煦的率领下却让人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正文 第535章 杀夫证道 其实方醒说交趾男人都是懒汉肯定是不对的,只不过懒汉的比例不小就是了。 交趾男人的地位颇高,在家中说一不二,而吴二化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妻子叫做小娘,这还是问了一位‘大儒’才取的好名字。 小娘天没亮就出门去劳作,而吴二化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刚吃完小娘做好的早饭,小娘就带着一身的疲惫回来了,背篼里还有他们三岁的女儿。 小娘看到丈夫起床了,就把孩子放在床上,然后去做午饭。 炊烟渺渺间,孩子开始闹腾了,小娘正在炒菜,腾不出手来,就叫吴二化看看女儿。 “没空。” 吴二化无聊的看着外面,想着下午去哪里去消遣一下,哪有心思管女儿啊! 等小娘做好菜出来,看到女儿已经跌在床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 方醒和徐景昌去了城外,看了一圈那些荒废的土地后,两人觉得种甘蔗的大业指日可待,于是就乐滋滋的回城。 才进城,就碰到了来找方醒的方五。 方五一脸喜色的道:“老爷,有个交趾女人打死了他的男人,已经被下狱了。” “果真?” 方醒一脸的喜色让徐景昌摸不着头脑,他试探着问道:“方醒,难道那个女人是你看中的?” “扯淡!” 方醒和徐景昌熟稔了之后,两人的关系日渐火热,说话也越来越随便。 “我要是找个交趾女人回去,保证家门都进不了!” 方醒丢下这句话,就迫不及待的去找黄福。 “那你这是想干嘛?” 徐景昌觉得方醒肯定是有猫腻,于是也跟了上去。 黄福看到方醒急匆匆的进来,就起身笑道:“可是找到地方了?” 交趾多年战乱,荒废的土地多不胜数,想种甘蔗多的是地方。 可方醒却一脸急色的问道:“黄大人,那个杀夫证道的……呃,那个女人在哪?” 杀夫证道?这是什么鬼? 黄福想了想,才醒悟方醒问的是谁,他一脸愤慨的道:“那女人杀了自己的夫君,还从容的把女儿送回了娘家,这才到了本官这里投案,真是胆大包天啊!” 在儒家的三纲五常中,夫为妻纲,妻子更像是丈夫的附属品。 所以得知有女人杀夫后,黄福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 ——维护纲常,这是本能! 方醒一听事情是真的,马上就问道:“黄大人,那个女人是咋回事?她为何杀夫?” 黄福叹道:“只是为了夫君没照顾好女儿,就说了几句,然后那男人就动手打了她,最后……一菜刀,脖子都砍断了大半,惨啊!” “好!” 方醒不禁拍手叫好。 “兴和伯!” 黄福知道方醒这货有时候不大着调,所以就怒道:“这可是杀夫!” “黄大人,我能去问问那个女人吗?” “不行!” 黄福担心方醒会干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当然不同意。 方醒看看左右没人,这才附耳过去说了一番话。 “你……” 听完方醒的打算后,黄福哭笑不得指着他:“我的兴和伯哎!咱们能不闹腾吗?” 方醒肃容道:“黄大人,此事关系到交趾的稳固,咱们还是精诚配合的好。” 黄福苦笑着让人带方醒去看小娘。 交州府的女牢阴暗潮湿,方醒跟着进去,看到两边都空荡荡的,就问道:“没事留那么多地方干嘛?” “伯爷,您别看现在空荡荡的,等到了农忙时节,一间都得关好几个……” “那是为何?” 方醒已经看到了小娘,就随口问道。 小娘长得还算是端正,只是眼神呆滞,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的转过头来。 “交趾女人凶悍,经常为了抢水或是占地撕打……伯爷,她就是小娘。” 方醒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大官,所以小娘眼中才爆发的希望又湮灭下去。 “这是兴和伯,还不赶紧行礼?” 通译喊了一声,声音在女牢里回荡着,让小娘的眼中多了些生气。 看着跪倒的小娘,方醒和蔼的道:“做下这等事情,你可后悔了?” 小娘摇摇头,一脸的倔强。 倔强好啊! 方醒满意的道:“你男人好吃懒做,还打骂于你,是不该后悔。” 小娘听到通译的话,不禁吃惊的看着方醒。 方醒沉吟了一下,皱眉道:“布政司对你的事很关注,本伯和黄大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情有可悯,只是……” “大人!” 小娘听到有希望活命,激动的趴在栏杆边上喊道:“大人,民妇只是气不过,一时失手犯下了大罪,可民妇还有女儿要养啊大人……” “哎!” 方醒微微一叹,就在小娘心中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愤慨的道:“好吃懒做,还打女人,这样的男人不死何为?依本伯看啊,就该多杀几个,好好的震慑一番这股歪风邪气!” 小娘呆呆的看着方醒,当看到方醒的眼神有些悲悯时,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根线被崩断了,拼命的叩首喊道:“大人,民妇来生做牛做马回报大人!” 可堂堂大明的兴和伯,哪有那金陵时间来为一个交趾民妇伸冤! 方醒蹲下来,看着这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布道者,把手伸进来放在小娘的头顶上。 “你确定要为交趾女人的将来而奋斗吗?” 小娘就像是被催眠了般的点头道:“大人,民妇愿意。” “你可愿意效忠于大明皇帝陛下?” 小娘叩首道:“陛下万岁,民妇永世不忘陛下的恩德。” …… 在战俘营里,张崇,哦不对,现在他应该叫做黎亮。 这个名字是方醒亲自取的,张崇觉得很有意义。 ——黑暗只是黎亮前的考验,光明就在前方! 发午饭了,虽然只有一个馒头,可这些交趾人依然是蜂拥而去,只有黎亮独自站在那里冷眼看着。 “黎亮,你不吃吗?” 一个刚认识的交趾男子拿着个馒头喜滋滋的过来问道。 黎亮不屑的道:“我要的是自由,而不是为了一个馒头去打破头。” “自由……” “对!自由!” 黎亮肃然道:“我想出去,你呢?” 这人馒头都忘记吃了,看看左右道:“黎亮,可周围都有骑兵,咱们出不去啊!” 黎亮冷冷的道:“明人不会白养活咱们,且等着,就在这几天,肯定有机会逃出去。” 这人一听就激动了,“黎亮,咱们出去能干什么?” 黎亮握紧拳头,满脸的坚毅:“明人虽然强大,可他们终究是客兵,只要能拉起一支人马,我黎亮保证比阮帅做的更好!” “那我去叫几个相熟的兄弟过来,黎亮你等着啊……” 黎亮当然会等着,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人过去寻人,只是眼中却没有一点温度。 正文 第536章 为交趾妇女操碎了心的方醒 交趾的清晨雾气多,薄雾笼罩在田野上,渺渺的看着很有意境。 “都出来,到门口领农具。” 徐景昌踌躇满志的看着即将为他生产财富的俘虏,不禁隐恻之心作,就吩咐道:“罢了,午饭的米多给两袋。” 他身边的管事眼皮子跳着,心想那么多的俘虏,多两袋米能顶什么事啊! 黎亮的周围都是昨天展出来的志同道合者,他面无表情的领了一把锄头,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游骑,就低声道:“趁着雾气,到时候听我的号令!” 这边在筹划着逃跑,而布政司衙门今日也迎来了一个引人瞩目的审判。 大清早的,可不少交趾男女都聚集在布政司衙门外面。 “今日好像说能进去听审案子。” “哎!听了又如何,那小娘死定了!” “杀夫啊!这可是好些年都没有过的事了,黄大人一定会赏她一刀。” “别说了,那些女人正盯着你呢!” “盯着我又怎么了!难道她们还敢翻天不成!” 男人们都觉得小娘肯定会被处死,而那些被邀请来的女人却有些兔死狐悲的沉重。 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衙役冲着外面喊道:“都进来吧,不过可得守规矩,不然大棍子打出去!” 不过就算是进去了,这些人也只能在大堂外站着旁听。 大堂里,黄福令人把小娘带了上来。 小娘的脸上被吴二化打的青肿,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出来就引起了外面那些女人的同情。 “真是造孽哦!” “听说那吴二化用大棍子打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还手的。” “可那又能怎样?杀夫是死罪,小娘肯定会被砍头的。” 而男人们都兴奋的看着黄福,等待着他那一句话。 黄福问了几句话之后,果然就一脸厌恶的道:“杀夫乃重罪,按律当斩,本官念你是女子,那就判你缢刑吧。来人,送小娘去!” “哎!居然没砍头,可惜了!” “黄大人也太心慈手软了,我看就该把小娘给骑木驴!” “沉塘也不错!” “……” 两个衙役上前抓住小娘的双臂,准备带她到外面去。 “看,那个木架子就是上吊用的!” 围观的交趾人都闪开了一条道,有人指着边上那个簇新的木架子喊道。 这个木架子高度约有两米多,一根尾部是套子的绳子已经挂在了上面,就等着那细细的脖子被套进去。 小娘面色惨白的被带出来,她不住的看着大门处,可大门却只有那些进不来的围观人,根本就没有那天说好的救星。 都是谎言!假的!全是假的!明人不可信! 从大堂到木架子之间不过是几十步,可这几十步却让小娘觉得有一生那么长。 等到了架子下面时,衙役把绳套放下来,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提着她站在了板凳上。 巨大的恐惧让小娘嘶喊起来:“大人!救救我!大人……” 可门口依然没有出现那个人。 绳套已经开始收紧了,小娘只觉得身体软,全靠着两个衙役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会怎么样? 失去了母亲之后,她这辈子会怎么样? 一股力量在小娘的身上升起,她用力的挣扎着,常年干活的身板让两个衙役都差点拿不住她。 “踢凳子!” 一个衙役被小娘抓破了脸,他恼怒的一脚把凳子踢翻。 “嘎!” 由于慌乱,凳子并没有踢远,小娘拼命的伸出脚尖去够着了一点,可脖子处勒紧的绳套在不断收割着她不多的力量…… “大……” 虽然整个身体的重量不在绳套上,可脚尖处的酸麻让小娘绝望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正在上空狞笑等待着。 “大人……” 就在她感觉小腿已经在抽筋时,被汗水糊满的眼睛看到大门处的人群仿佛遇到潮水般的分散开来。 “滚开!” 一张让小娘刻骨铭心的脸映入了眼帘,这张脸上挂满了焦急和愤怒。 “大人……” 方醒是如此的愤怒,他一进来就四处寻找小娘。当看到身体因为紧绷而在剧烈颤抖的小娘时,他喊道: “小刀!” 方醒朝着小娘狂奔而去,而在他身后笑嘻嘻的小刀手一扬,刀光闪过。 “呃!” 心中一松,小娘的小腿就猛的抽了,接着整个身体都挂在了绳套上摇摆起来。 我死了…… 小娘看着正奋力奔来的方醒,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微笑。 大人,我知道你是想救我的…… 只是晚了啊! 谢谢你,大人…… “嘭!” 刚放弃挣扎的小娘只觉得身体一沉,接着就落入了方醒的手中。 “大……咳咳咳……人。” 小娘看着方醒的脸,眼中的泪水就滑落下来,猛的抱着他嚎哭着。 “呜呜呜……” 方醒尴尬的站在那里,等小娘的哭声稍减后,就把她放下来,然后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大堂。 黄福刚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动静,却被方醒拦在了门口。 “黄大人,为何要对小娘动手?” 方醒气焰嚣张的让旁观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武勋果然是不讲理啊! 小娘的案子是布政司的职权范围,你方醒横插一手是啥意思? 黄福愕然道:“兴和伯,此女杀夫,按律当斩,本官改判缢刑,已经是宽容了!” 方醒不甘示弱的道:“敢问黄大人,这小娘所犯何事?” “杀夫!” “她为何杀夫?” “口角!” “口角?”方醒冷笑道:“本伯方才去了小娘家查了,那日小娘出去劳作,吴二化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等小娘回家做午饭时,任由女儿摔落而不顾,小娘这才说了几句,可换来的是什么?” 方醒回身,面对着这些旁观的交趾人,满脸激愤的道:“不过是说了几句,那吴二化就抄起大棍殴打小娘。若不是小娘拼命反抗,那日死的就是她!” 围观的女人们都面露不忍之色,可在这个男权当道的地方,她们的意见就像是夏日的虫鸣,微弱而无力。 “可我不能忍!” 方醒铿锵有力的道:“谁不是母亲生下来的?谁没有母亲?当你们的母亲被好吃懒做的父亲用棍子暴打时,你们忍得住吗?” “我忍不住!” 方醒指着正在喝水小娘,不屑的道:“能找到这样的妻子,那吴二化是多大的造化?” “无耻!” 正文 第537章 你将为大明工作五十年 “无耻!” 方醒看到人群中一个交趾男人还在笑,就冲下去把这厮揪出来,一拳打倒在堂前。 . 黄福脸色铁青的道:“兴和伯,律法不可违啊!” 方醒一脚把那男子踢进人群,转身道:“律法不外乎人情,若是律法不能保护一位母亲,那这样的律法不要也罢!” “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而且还是大明话。 方醒点点头,逼视着黄福道:“黄大人,若是论律法,方某敢问殴打妻子是何罪行?” 黄福愕然不能答。 男人殴打妻子,一般只要不出人命,基本上就没人管。 这就是男尊女卑时代的规则!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道:“此事方某接下了!小娘我方某人保定了!” 小娘已经是泪眼婆娑了。 黄福跺脚怒道:“兴和伯,京城会震怒啊!” 方醒毅然道:“陛下德被四海,当不会为难一位三岁孩子的母亲,必然不会!” 回过身,方醒目带杀气的道:“布政司的公告早就发出了,此后若是有不执行的,就照着规矩来,敢有反抗的,后果自己掂量,本伯觉得这些人就该是阮帅的同党!” 这话一出,连黄福都真正的是愕然了:方醒,你这个瓜货!你居然事先不和我商议! 这一炮的范围有些大,黄福担心会引发反弹。 阮帅的同党现在在干嘛? 都在当免费的劳力种地呢! 这和奴隶有何区别? 方醒满意的看着这鸦雀无声的一幕,然后说道:“都是我大明的百姓,可交趾女人的境遇太惨,本伯看不下去,相信陛下他老人家也不会容忍这等荒谬的事!” “大人,那小娘会怎么处理?” 气氛正凝滞时,一个交趾男人带着些希望的问道。 黄福在方醒的身后垂首低声道:“最少关押十年。” “五十年!” 方醒伸出一个巴掌,吓得黄福头晕目眩。 你这和判她缢刑有何区别啊! 既得罪了交趾男人,又不讨好交趾女人,你的计划呢?这不是虎头蛇尾吗? 唿! 方醒明显听到那些交趾男人出气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那些女人的面色重归木然,他微微一笑道:“大明的男子就该温文尔雅,会照顾家人,可我在交趾却看不到这个优点,为此本伯已经上了奏折,请陛下开恩,从中原移些男子来,让那些可怜的,没有男人的女子也能感受到陛下的仁德。” 黄福在背后悄然伸出了大拇指,他觉得方醒这个神转折实在是来的太妙了。 “若是她们不愿意嫁呢?” 人群中有个男子问道。 这是挑衅! 辛老七握住刀柄,只需方醒一声令下,他就会斩下那人的脑袋。 方醒笑了笑,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笑容下隐藏着什么。 “今日本伯就越俎代庖一次,小娘,需服五十年役。” 方醒对着正在愕然的小娘微微一笑,可回首却冷漠的道:“不愿嫁?我大明的律法你以为是摆设吗?” 马上有精通律法的书吏大声的喊道:“大明女子十四必须出嫁!” 这就是律法,哪怕现在已经松缓了许多,可当方醒要认真时,那么你就必须得照着办事。 方醒看到那些男子都面露激愤之色,就冷笑道:“你等遭遇了灾害可有人管?” 鬼才管! “可大明却会赈灾,并减免税粮。” 交趾的灾害主要是台风,台风过境,农作物绝收的情况时有发生。 可交趾这些年都出于战乱状态,除去大明实际控制区域之外,其它地方的百姓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啊!以往北部受灾的时候,黄福就会上奏减免贡献,多半不会被拒绝。 看到大多男子的眼中依然是冷漠,方醒就忍不住冷笑道:“可这等优渥的待遇却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你等且珍惜吧!” “大人,小娘真要服役五十年吗?” 有女人可怜小娘,就忍不住问道。 方醒看了小娘一眼,淡淡的道:“五十年确定无疑,所以小娘,你要好好的活着,五十年后才能自由。” 小娘捂着咽喉,拜道:“多谢大人,小娘甘愿服役五十年。” “很好!” 方醒颔首微笑,然后示意小刀带着小娘进来。 等方醒进去后,黄福干咳一声,然后就有衙役开始驱散人群。 方醒进了内院,在一间厢房里坐下。 “老爷,小娘来了。” 小娘在门外怯生生的站着,看到方醒正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就盈盈拜倒。 “哎!” 方醒低叹道:“交趾的女子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吾辈如何能袖手旁观呐!” “大人……” 小娘看到方醒脸上那悲悯的神色,不禁哀恸出声。 什么时候有人这般怜惜过她? 在娘家就是苦力,嫁人后成为家庭支柱的小娘,终于是崩溃了。 “五十年,可我要让你去做的事一辈子都干不完啊!” 小娘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坚定的道:“大人,小娘这辈子都是大人的人,若是做不完,下辈子小娘还给大人当牛做马。” 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知道我要让你干什么吗?” “五十年,这五十年内你将是大明的人,每月有粮饷,我还会给你安排下属,好好的去做,莫要让我失望,好吗?” 面对着方醒和蔼的微笑,小娘不禁点点头:“好。” “叫人来。” 方醒吩咐道。 没过多久,小刀就带着两个男子来了。 方醒指着这两人道:“这两人以后就是你的下属了,眯眼的那个叫做二喜,龅牙的那个叫做青田,此后你就是他们的上官。” 小娘呆呆的看着这两人,有些胆怯的道:“大人,小娘不懂。” 方醒笑道:“你不必懂,你只需知道,此后他们的生死就由你来掌控。” “至于你要服的役……” 方醒一脸神圣的道:“去解放那些女人,让交趾的女人不再忍气吞声,让那些男人不敢再低看你们。” 看到小娘还是有些懵懂,方醒就微笑道:“去吧,小刀会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你。” 小娘有些不舍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才跟着小刀出去。 那两个男子就是先前被阉割了,准备送进宫中去的家伙。 只是交趾反复叛乱,朱棣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就拒绝了上一批阉割好的人。 这种叫做无名白的人一生凄凉,现在方醒给他们找到了事情做,那简直和再生父母没啥区别。(。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38章 俘虏逃跑,我要劳力 等小娘一走,黄福就怒气冲冲的进来。 “兴和伯,你这般兴师动众的谋划小娘,为何?” 方醒诧异的道:“这不是说好的吗?咱们先让女人心向大明,然后徐徐图之。” “你觉得本官会信吗?” 黄福算是看透了方醒,他冷哼道:“若是要想让那些女人心向大明,只需多救几个如小娘般的女子即可,可你呢?哼哼!你想……本官告诉你,你想也别想,否则这比你那什么方学都招人恨!” 方醒强笑道:“黄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 黄福坐下来,瞟了门口一眼,低声道:“你的手段虽然不错,可本官在交趾多年,岂会看不出你胸中另有丘壑?可本官告诉你,那是自取祸端!” 方醒干笑道:“那怎么可能!黄大人多虑了。” 黄福警告的看了方醒一眼,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他背身说道:“你既然身为太孙之师,当谨言慎行,记住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天下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看着黄福拐弯过去,方醒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交趾哪里值得方醒这般布局,他让小娘在交趾鼓舞女人争取权利,不过是在打伏笔罢了。 只要交趾女人能顺利的翻身,随着交趾和中原交往的亲密,中原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 大明目前的人口在经过元末乱世和靖难之役后,已经不足以支撑大明对外扩张的野心。 所以方醒才转弯抹角的走了这条路线,可却被黄福一眼看穿。 不过黄福并未说停止小娘的工作,这就是默许了。 儒家知道机变的人也不少嘛! 小娘被带到了内院里,小刀指着一排厢房道:“此后这里就是你的地方,至于事情怎么弄,老爷说让你一边学大明话,一边看这本册子。” 小娘接过册子,正懵懂时,二喜就堆笑道:“大人无需担忧,我二人都会大明话。” 想进宫伺候皇帝,那必须得会大明话,而且多多少少的识点字,免得连牌子都不认识。 “咳咳!这还是让我来吧。” 通译在边上看了半天,听到二喜叫小娘大人不禁失笑,然后就主动接过了翻译的重任。 “同情心,先要带着同情心和怜悯心去接触那些可怜的女人,这样你才能感受到她在想什么……” “不要只会去鼓动,你需要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剩下的事自然会水到渠成……” “当得知有女人被虐待,即可带着差役上门,征询女人的意见,送男人去种甘蔗……” “要加强宣传布政司关于女人的公告,要做到家喻户晓……” “对于那些软弱不敢反抗的女人,布政司和大明军队就是她们的靠山……送男子去种甘蔗……” “要把那些女人的经历编写成册,广而告之……” “……” 通译翻译的满头大汗,因为这些条陈中大多最后有一句话。 ——送男子去种甘蔗! 这是指导小娘去办事的册子吗? 通译觉得这更像是在琢磨着怎么把交趾男人送去种甘蔗。 “遇到危险,可杀之!无罪!” 最后一段话最简短,可杀气最重。 “杀之无罪!” 通译把册子还给小娘,强笑着告辞。 这兴和伯真是……让人无语啊! …… “伯爷,有俘虏逃出去了!” 正在看地图的方醒被打扰了,他皱眉道:“多少人?是阮帅的还是阮增华的?” 来人气喘吁吁的道:“是阮帅的人,跑掉了四百多。” “四百多?混蛋!” 方醒勃然大怒,“怎么跑出去的?” “伯爷,是早上种甘蔗的时候,那些人趁着雾气大,就偷偷的摸出去了。” 方醒当即带着人去了现场。 到现场已经是快午时了,今日负责看守这一块的百户官早就在等着请罪。 “伯爷,小的有罪。” 方醒看着那些被丢弃在田间的农具,沉声道:“领头的是谁?” “那群人好像是奉了一个叫做黎亮的为。”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让人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百户官。 “鞭责二十!” “谢伯爷宽宏!” 大家都以为这百户官少说也会被打个半死,可方醒却轻飘飘的只是二十鞭。 方醒喝道:“你且好自为之,下次再犯,一并责罚!” 方醒一路板着脸回到了城中,正好遇到朱高煦的侍卫。 朱高煦带着朱荣部出去已经好几天了,可除去派人回来要粮草之外,根本就没有回来的意思。 方醒头痛的看着送伤患回来的侍卫,问道:“王爷到哪了?” 侍卫的身上都带着煞气,可见朱高煦这段时间过得多快活。 “伯爷,王爷已经到了建昌府。” 不用看地图,方醒就知道了朱高煦的路线:先杀到镇蛮府,然后一条直线横扫过去。 可尼玛建昌府就是海边了,他想去哪? “建平府?” 方醒苦笑道:“王爷可是想从建昌府兜个圈子,然后把那陈建安给包了?” 侍卫嘿嘿的道:“正是,王爷说那陈建安阴得很,不能久留,干脆就趁机把他给干掉。” 哎! 方醒有些头痛,他本想等陈建安主动服软,可朱高煦却等不及了。 俘虏!我要俘虏……哦不,我要劳力啊! 带着些许希望,方醒问道:“王爷此次抓了多少俘虏?” 侍卫愕然道:“没,殿下说了,咱们的粮草都不够,养不活俘虏,干脆就全……还铸了京观。” 我曰! 方醒捂着额头道:“回去转告王爷,咱们要种甘蔗啊!没人怎么种?还有开矿谁去开?” “方醒,怎么听说跑了几百个劳力?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这边还没消停,近日寻摸到一对交趾双胞胎的徐景昌就来了。 徐景昌怒色满面的进来,看到侍卫也不管,就问道:“上次管事的就跟我说人不够,这次跑了四百多,咱们的甘蔗还种不种了?那些人可都是钱啊!” 方醒无力的道:“正好王爷的人来了,陈建安那边如果操作的好的话,最少能有八千劳力。” “果真?” 徐景昌马上就转怒为喜,揪着侍卫问道:“王爷在哪?带我找他去。” 侍卫苦着脸想拒绝,可徐景昌和朱高煦是姑表关系,以前的关系也不错,只得答应了。 徐景昌急匆匆的跟着去找朱高煦,方醒不禁觉得自己对勋戚们的节操还是有些高看了。 堂堂的定国公,只要提到甘蔗,马上连自己的新宠都不顾,甘愿辛苦的跑一趟。 ,(), 正文 第539章 我杨建安还会回来的! 朱棣的旨意到了,就在徐景昌熘去建昌府的第二天。 . 等传旨的人去了后堂休息,沐晟才艰难的对方醒笑了笑。 “恭喜兴和伯。” 方醒淡淡的拱手道:“方某无喜无忧,只能是鞠躬尽瘁而已。” 黄福看着失落的沐晟,心中轻叹,知道这位黔国公的心已经乱了。 朱棣的圣旨严厉的申斥了沐晟,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可却令朱高煦马上撤出交趾,去云南平息土司作乱。 这是在告诉沐晟,若是沐家不尽心于王事,他朱棣大可把云南改封给朱高煦。 还好圣旨中让沐晟也跟着去,不然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从沐英开始,沐家就在云南生根发芽,也把这里视为沐家的地盘。 若是这地盘在他沐晟的手里丢掉了,他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祖先啊! 而沐晟恭喜方醒,其实心中也知道,方醒怕是已经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沐晟走了,他一刻都不敢停留,只想让传旨的太监看到自己的勤勉。 而朱高煦那里已经有人去快马通知了,陈建安侥幸逃过一劫。 黄福起身叹道:“兴和伯,此后交趾就你我二人了啊!” 这话里的含义颇深,方醒暂时抛开那些烦恼的事,笑道:“黄大人,晚饭喝一杯?” 黄福挑眉道:“有何不可!不醉不归!” 等黄福一走,方醒就叫来了方政,以及军中千户以上的人员。 王贺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王爷和黔国公一走,交趾只剩下了咱们这一万多人,这就是个坑!” 沐晟撤离时会留下两万多的卫所兵,这些兵丁将会散布在交趾各地。 可这些卫所兵的战斗力却让人失望,不好好的操练一番连叛军都不如。 所以方醒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把目标对准了那些文官。 “此事肯定是金陵有人在作祟,把交趾的情况加倍的往好了说,可若是交趾糜烂,你们可知道后果?” “知道。” 王贺愁眉苦脸的道:“若是交趾糜烂,罪责全是咱们的,轻则去职,重则……”说着他扫了大家一眼,含义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方醒点点头,沉声道:“交趾和大明相比只是个小地方,可咱们只有这点人马,稍不小心就会顾此失彼,所以,明日出发,扫灭陈建安。” “这一战必须打出我大明的军威。” 方醒起身道:“我要让交趾人闻风丧胆!” 等诸将散去,王贺留在后面,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是有人在搞鬼!” 方醒嘿然不语。 这当然是有人在搞鬼,而且云南土司作乱的规模估计也被夸大了,目的只有一个,让方醒陷入到交趾这个烂泥塘里无法自拔。 不过朱棣却对方醒的其它要求全盘同意,这让他有些摸不清这位皇帝的心思。 “陛下兴许是在熬你呢!” 晚上,方醒和黄福两人在喝酒,黄福慢悠悠的道:“你还年轻,太孙也年轻,年轻人做事总是毛躁,被教训一次也是好事,且安心吧。” 朱棣当年靖难起兵时,黄福名列二十九奸臣之一,也就是说,朱棣起兵的借口就有黄福这个‘奸臣’。 后来黄福归顺,频频被猜忌,被贬官,被锦衣卫抓捕。 等交趾开战,黄福就受命总督军饷,后来就留在了这里。 这位沉浮多次的老人说的话,方醒还是信服的,所以他举杯邀了一下,然后说道:“交趾不能丢,明日出发,我准备以雷霆之势摧毁陈建安,震慑那些观望者。” 黄福点头道:“正该如此,若是师老无功,或是稍有凝滞,贼势必然嚣张。” …… 陈建安觉得自己也许是有天命眷顾。 就在察觉到朱高煦从建昌府一个凶狠的左勾拳包抄过来时,他已经准备要跑路了,而且目标都已经订好了,直接往清化府跑。 到了那边之后,他就可以左右逢源,大不了继续跑。 可谁曾想就在他带着手下一万多人准备跑路时,朱高煦却莫名其妙的撤了回去。 两个女人正在给陈建安揉捏大腿,他舒坦的眯着眼,想着目前交趾的局势。 作为最大的一股反抗势力,阮帅的灭亡让那些小股叛军人心惶惶,不少都准备解散手下,带着抢掠的财物好生过日子。 这就是我的机会啊! 陈建安觉得这正是自己扩张势力的好机会。 只要多收编一些人,他觉得自己不会比阮帅差。 阮帅那个傻子,非要和明人硬拼。换了我的话,你来我就走,大不了到占城去。 而且清化府他还有一位熟人,那位熟人应当能悄然给他找到一条通道。 沐晟虽然走了,可交趾还有一位兴和伯,不但有一万多人马,而且沐晟留下了两万多人的卫所兵。 要趁着方醒没有来扫荡之前撤离啊! “来人,准备出发。” 陈建安觉得不能再等了,他一抬双腿,准备去收起自己的那些宝贝。 “大人,明军!发现明军斥候!” 一声尖叫惊破了正在集结队伍的陈建安,他呆若木鸡的道:“是谁?多少人?” …… 清化府和建平府的交界处,方醒正在打量着眼前的小城。 看到城门快速的被关上,城墙上也出现了敌人,方醒笑道:“陈建安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能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半路和方醒会和的徐景昌有些不爽的道:“上次你为何不杀了他?” 方醒道:“正所谓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上次杀了他,那谁来牵制阮帅?” “那现在怎么办?”徐景昌看着城墙上的那些敌人,仿佛是看到了一堆堆的银子。 方醒淡淡的道:“陈建安只是察觉到了我军的斥候,若是他胆小,那就该死守,若是他胆大?那最好不过了。” 那些俘虏方醒也舍不得啊! 陈建安的胆子当然不小,所以他问清只有几骑明军之后,就毅然决定跑路。 “我陈家世代为宦,岂可屈于明人之下!” 大明虽然也找些交趾人为官吏,可那位子多半不好,而且提拔困难。 “总有一天我陈建安还会回来的!” 站在城门外,陈建安回头看看,此时的他眸色深沉,哪里还有在方醒面前的奴颜婢膝。 中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才是初夏,可依然让人感到了炽热。 杨建安默默的祝祷了几句,然后拔出刀来,割开手指头把血洒在地上,昂首喊道:“今日我们离开,但我发誓,有朝一日我杨建安一定会打回来!一定!” “打回来!打回来!打回来!” 陈建安的这个举动马上就振奋了士气,看着这些精神抖擞的手下,陈建安笑了。 我会再回来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40章 膝行请降 交趾的太阳很毒,如果你钻进丛林中的话,那种湿热能让人发疯。 当然,这只是对从未来过交趾的人而言。 对于陈建安的麾下来说,丛林就是他们的天地,在这里,他们就是王。 长长的队伍在沉默的行进,陈建安拂去脸上的一片树叶,有些喘息。 “还有多远出去?” “大人,还有十里地不到。” 陈建安看看天色,估计能在未时末走出这片让人感到安全的丛林。 丛林虽然安全,可补给却很困难,所以陈建安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供劫掠的地方。 劫掠不能持久,而且会丧失民心。 “就这一次!” 陈建安发誓,出了丛林之后,他只抢一次,然后就清理痕迹,从此走正途。 出了丛林就是清化府,那里有陈建安的一位朋友。正是那人指出了陈建安的做派像是流寇,而且建议他先远离明军,积蓄力量后再做打算。 也许这次能招揽到那个豪族出身的家伙吧! 想起那位朋友家资丰厚,陈建安不禁心中火热。 想着想着的,当看到一片亮光时,陈建安不禁踌躇满志的低吟道:“我陈建安来了!” “清化府到了!” 看着远处的清化府城墙,这些叛军沐浴在阳光下,欢呼雀跃。 陈建安贪婪的看了清化府城一眼,喝道:“我们走。” 这里不能久留,不然被城中的明军发现了他还得再次奔逃。 那位朋友已经在路上等着了,陈建安不敢耽误,命令手下赶紧出发。 顺着密林的边缘前行一里多就是一座小山,山上原先有明军的烽火台,后来因为叛军势大就放弃了。 陈建安记得转过这座山就有一个大村子,在那里他可以得到最后的补给,然后和那位朋友会和。 要是清化府是我的该多好啊! 清化府的位置太好了,水陆两便。可明军同样很重视这里,安置了两个千户所,陈建安不敢去尝试攻城。 慢慢来吧! 想着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不知不觉中,陈建安已经转过了小山,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惊叫。 “明军……” 声音尖利,仿佛是半夜过坟场遇鬼的那种恐惧。 陈建安心中冰凉的缓缓抬头…… 村子依然在,可在村子的前面,此时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排的大明军士。 跑! 陈建安和手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因为明军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方字。 大旗下的方醒看到叛军后微微一笑,吩咐道:“传令方政,封死他们的退路。” 他身后的辛老七一挥令旗,后面就有人点燃了大型烟花。 “嘘……嘭!” “嘘……嘭!” 刚策马回头的陈建安听到这个声响不禁满脸的苦笑,回身道:“不用跑了。” “有骑兵!” 最先想跑路的叛军发现了方政带领的骑兵,一声喊叫,让整个叛军队伍中全是死寂。 叛军中的骑兵不过一百多,面对两千大明骑兵,逃跑就是自杀。 那该怎么办? 坐以待毙? 众目睽睽之下,陈建安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令道:“杀过去,只要能擒住方醒,咱们都能活!” 是啊!只要能擒住方醒,用他当做人质,谁敢动手? 那可是太孙之师,传出去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方醒看到叛军很快就整队完毕,一声发喊后就冲了过来,就有些牙痛的对徐景昌道:“这种规模的攻击,定国公,俘虏可能会少很多啊!” 徐景昌好歹是武勋,当然知道这种集团冲击下的防御压力,所以只能是闭上眼睛摆手道:“罢了罢了,方醒,哥哥我不看了,你……尽量多留些啊!” 方醒莞尔一笑,回身看到村子里的交趾人都在看着这边,就淡淡的道:“老七,投石机三轮,火枪齐射十轮,我最多给你这么多时间。” “老爷放心。”辛老七信心十足的道:“小的保证多抓俘虏!” 方醒看着那些已经冲到两百米前的叛军,微微摇头道:“不关俘虏的事,今日当着这个村子的交趾人,咱们必须要快速击溃陈建安。” 这就是震慑,你一万多的‘义军’冲击两千多的步兵,可却被几耳光抽翻在地,这个战绩通过这些交趾农民传播出去,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放!” “轰轰轰轰!” 当瓦罐炸弹在叛军的中间爆炸开时,陈建安艰难的吩咐道:“收回来,投降。” 然后他下马,就像是那些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首的向着明军而去。 “投降了!我们投降了!” 可喊话还是晚了些,第二波黑点又来了。 “轰轰轰轰!” “投石机停止!” 令旗挥动,战场上只剩下了那些被炸的死伤惨重的叛军在喊叫。 而这个喊叫很快就停止了,准备溃逃的叛军从中间散开了一个通道,呆呆的看着后面。 陈建安缓缓的,近乎于是爬行着进入了这个通道。 他无视了部下的愕然和伤心,只是忍着屈辱在爬行。 看到战斗结束,而方政也从后面包抄了过来,徐景昌和王贺就到了前方。 “那人是谁?” 徐景昌觉得那人就像是个乞丐。 “是陈建安。” 方醒玩味的看着那个爬行的身影,手中却握住了刀柄。 王贺看着那个虔诚的身影,赞道:“既然能幡然醒悟,咱家看是不是可当做兴和伯说的那个什么典型,也能招安一些人嘛!” 方醒微微一笑:“别人都可以招安,可这人不行。” “为何?” 王贺有些纳闷的问道。 大明最喜欢的就是俘虏对方的大将或是贵族,然后献俘金陵。 每一次献俘就是对民心的一次提振,也是皇帝在昭告天下:这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若有不臣,这些人就是榜样! 而像陈建安这等虔诚的俘虏,大明皇帝很有可能会加官,甚至会派回交趾来。 方醒看着那些叛军都面露戚色,不禁冷笑道:“这人还在收买人心呢,顺便还能让咱们看到他归降的诚意,这等心思,老王,你觉得如何?” 徐景昌不屑的道:“这和赌输了就装可怜有何分别?老子遇到这等人,多半是打个半死,然后再去他家拿东西。” 王贺郁闷的道:“咱家就想着能有个乖巧些的叛逆,谁知道会有这些花花肠子,罢了,就当此人战死。” 当陈建安千辛万苦的爬到方醒的马前时,膝盖已经被磨破了,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路。 “国公爷,伯爷,小的抗拒王师,罪该万死,还请饶过小的手下,他们大多都是农夫,阮帅进逼,小的没办法才召集了他们自保。” “好。” 方醒干脆利落的说了声好,陈建安马上就面露喜色道:“多谢两位贵人,小的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两位贵人。” “好。” 方醒还是淡淡的答应了,让陈建安局促不已。 正文 第541章 翻手为云 陈建安看到方醒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表演过火了。 . 可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太监在,陈建安觉得方醒肯定不敢乱来。 同样是太监的马骐,他的威风和贪婪同时在交趾流传,几乎可止小儿夜啼。 “迷途而知返,善莫大焉。” 方醒下马把陈建安扶起来,板着他转过身体,面对那些跪在地上的叛军大声说道:“陈先生此举当为交趾典范,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必然会为陈先生在陛下的面前请功。” 陈建安僵硬的在笑着,他不敢做出一个能让人误会的神色来,否则他相信方醒绝对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放下刀枪,依次出来!” 方政带着骑兵在外围,聚宝山卫在内圈,而这些叛军在看到陈建安和方醒携手后,都乖乖的出来,任由被绳子捆住。 方醒放开陈建安的手,和煦的道:“陈先生此举深明大义,稍等片刻,等扎营完毕,本伯请陈先生喝酒。” 徐景昌和王贺都在边上,看到方醒让人如沐春风的安抚着陈建安,不禁都有些不解。 “难道方醒改主意了?” 徐景昌是来学习的,所以只有旁听和建议的权利,而王贺则是觉得方醒为人不错,就是…… 想起在台州府的旧事,王贺打个寒颤,干脆就去写奏折。 陈建安被人带下去治伤后,徐景昌不解的道:“咱们不进清化府吗?” 在外面宿营哪有进城舒坦,已经风餐露宿很久的徐景昌伸手在腋下摸了一把,然后放在鼻下嗅了嗅,觉得自己比叫花子还臭。 方醒淡淡的道:“在城里动静太大了,被人看到不好。” “动静大?” 徐景昌懵逼的问道:“你想干啥?” “不干啥,只是想问问那位陈先生,对交趾目前的看法而已。” “没啥好问的,哥哥我觉得直接把他绑起来送回金陵算了。” 徐景昌从不认为该给异族礼遇,这一点武勋们大多如此。 方醒摇摇头,让人去请清化知府来,然后和徐景昌去了边上的一条小溪洗澡。 两人找了个地方下水,方醒拿出一块闻着香喷喷的香皂来,把自己的身上弄得全是泡沫,然后递给了徐景昌。 “香胰子?” 徐景昌不是土包子,宫中御用的香胰子他也是有的,只是方醒的这个块头有些大,而且看着颜色亮丽,香气扑鼻。 “对,就是香胰子。” 方醒很坦然,香胰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弄穿越人士必备的肥皂发财。 正搓洗着,辛老七大步过来禀告道:“老爷,陈建安招供了。” 尼玛!方醒,你娃果真是心狠手辣啊! 想起方醒先前笑意盈盈的举起陈建安的手,两人好的和断袖差不多,可转过脸居然就开始刑讯了。 徐景昌想起自己刚开始时轻视方醒,让下面的人去布局请方醒来见面,现在看来方醒当时真是宽宏大量啊!否则……你懂的。 “陈建安说,他在俄乐县有一位朋友,双方已经约定好了,那人借口来府城办事,然后暗中接应他。” “看来还钓到了一条小鱼儿,很好。”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让清化知府多带些人来,就说定国公请他们吃饭,一定要把那人给带来。” 辛老七领命而去,徐景昌若有所思的道:“看来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方醒,交趾看来不是个善地,玛德!哥哥我选错地方了。” 方醒用毛巾擦着头发,闻言就挑眉道:“那你可以回去,我保证让人把你安全的送到云南。” “扯淡吧你!” 徐景昌赤条条的从溪水中站起来,冲着上游看到大军后惶恐离去的几个交趾妹纸喊道:“交趾好啊!有甘蔗,有粮食,还有柔顺的女人,老子要在这里扎根了,哈哈哈哈!” 清化知府金满仓有些郁闷,他觉得徐景昌和方醒应该是故意不进城,好让自己去拜见他们。 “去叫那个叫做黎利的巡检,就说是听闻他勇悍过人,本官想让他在定国公的面前挣个脸面。” “还有,多叫些交趾官吏跟着去。” 于是等出发时,队伍就变得相当的庞大:总计文武官员三十多人,加上随行的那些军士小吏等,已经超过了两百大关。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就是没人敢坐轿子。 因为林群安来通知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家伯爷说了,坐轿子的都是女人!” 而女人自然是不能进军营的! 等到了营地,外面两排身材高大的军士在昂首列阵。 “果然是我大明虎贲啊!” 大明籍的官吏看到这些军士站着纹丝不动,心中不禁生出些自豪来。 而交趾官吏的表情就复杂了许多。 阮帅虽然在交趾人的眼中就是个流寇,专门祸害交趾豪族和百姓的流寇,可好歹他的存在能证明交趾人依然还有武装。 据说阮帅就是覆灭在眼前这些手持火铳的军队手中,而且是毫无抵抗力。 进入营中,眼中的一切都是这般的井井有条,那些在营中行走的军士们丝毫不乱,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尺子在规范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那些叛逆太弱了,连近身都不能,就被咱们给打的跪地投降,不过瘾啊!” “可不是吗,阮帅还好些,好歹能扛得住一炷香的时间,可陈建安太差了呀,直接被吓得膝行向咱们投降……” “哈哈哈哈!照这样下去,咱们就可以回家过中秋了!” 几个军士昂首从边上走过,并未如清化府城中那些军士般的一脸惶恐,有的只是自信。 这和以前那些大明军士不一样啊! “止步!” 走到一个大帐的前面时,一个大汉伸手拦住了他们,同时左右两边都冒出来一群军士,虎视眈眈的盯着金满仓一行人。 “等着!” 看到大汉进去,有人就在金满仓的身边抱怨道:“大人,这比细柳营还要严苛啊!” 这是说徐景昌和方醒在卖关子,欺负文臣。 可当大帐被掀开,走出两个男子时,这些牢骚都不见了,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定国公。” “见过兴和伯。” 徐景昌忍着打哈欠的**,淡淡的点点头,然后就开始走神了。 而方醒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笑道:“今日大败叛逆,逆首陈建安束手,清化府也可以安稳了,所以定国公和本伯就请了诸位来一起庆功。” 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垂首隐住了自己的神色,可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愤怒!(。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42章 挖坑埋人 方醒缓缓看过这些人的脸上表情,然后吩咐道:“今日大胜,让弟兄们把火烧旺,除去轮班的,都可以喝酒。” 一堆堆的篝火燃起,方醒热情的邀请金满仓等人加入其中。 缴获的肉食被架在火上,金满仓带来的犒军物资也被用上了,营地里很快肉香四溢。 美酒斟满,金满仓先举杯向徐景昌和方醒祝贺。 “方醒,你招呼着,哥哥我出去一趟。” 徐景昌受不了这种官场应酬,可这里是交趾,他要是摆出国公爷的架子来,那就是不懂事,所以郁闷之下,他干脆就溜了。 方醒招手让辛老七过来,指着徐景昌说了几句,好似在安排人去保护他。 “找到那个叫做黎利的人,在他的酒水里动动,然后就安排一下。” 方醒笑容可掬的交代完后,回头就举杯邀了一下。 酒过三巡,方醒看着那些官吏,踌躇满志的道:“清化府位于交趾腰部,扼守南北,非武力强横者不能守之,金知府,可有歌舞助兴?” 金满仓为难的道:“来时匆忙,却忘了这事,还请伯爷赎罪。” 说是赎罪,可金满仓的神色全是鄙夷。 堂堂大明兴和伯,居然在庆功宴上要歌姬,这脸都丢到秦淮河去了。 方醒仿佛没有看到这个神色,他不以为忤的道:“既无歌舞,那以何助兴?来人!” “老爷!” 方五上前应命。 方醒斜睨着清化府的官吏道:“交趾初定,诸位当居安思危,这样,本伯的麾下还有些勇士,清化府的人可敢出来比试一二?” 这话把清化府贬低到了泥地里,换谁都忍不住。 金满仓的面色在篝火的映照下阴晴不定,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人是在狠。 正所谓是主辱臣死,上官受辱,下属要是不懂得出头的话,那么你的位置就坐不稳当了。 金满仓的目光在下属官吏中一瞟,马上就有个大汉起身道:“小的献丑了,还请赐教。” “好!” 方醒拍手叫好,辛老七那边就安排了一个营中的好手上阵。 两人捉对缠斗,方醒笑眯眯的和金满仓谈着清化府的匪情。 “好!” 不过是几个照面,聚宝山卫这边的人就赢了。 方醒矜持的道:“罢了,我部乃是殿下亲军,这有些欺负人了,就此作罢,都坐下喝酒!” 金满仓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目光在左右梭巡,最后在一个黑瘦男子的身上停住。 “本官记得你是叫黎利吧?” 金满仓的目光锁定了那个男子,期许的道:“听闻你武力卓绝,那就出来,和兴和伯的麾下比一场,赢了……本官记得你是巡检?赢了你就不是了!” 这话果断,喝了酒的清化府官吏都起哄叫好。 “黎利,快上,没听知府大人说吗,赢了你至少得升两级。” “对啊,要是我有这等武艺,哪轮得到你啊!” “快上快上,若是输了就看我的了!” “……” 众目睽睽之下,金满仓又用官位来诱惑,黎利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道:“大人,小的尽力而为。” 辛老七指着瘦小的小刀,不在意的道:“有来有往,小刀,悠着点啊!” 小刀笑嘻嘻的答应了,然后浑身晃荡着走到中间,懒洋洋的道:“黎大人,动手吧。” 这是一个机会,黎利压住心中的激动,摆出一个架子来,然后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小刀轻灵的避过一拳,身体倾斜着一掌切在黎利的手腕上,然后一腿踢出。 好个黎利,只见他一个铁板桥,等小刀的腿从身上扫过时,猛的挺身,接着就是一记扫堂腿。 辛老七在方醒的身后低声道:“老爷,这个黎利的手脚有力,可度不够快,小刀是在试探他呢。” 果然,只见小刀的身体一翻,已经跳了出来。 方醒至此放心,然后低声道:“陈建安的身上可有外伤?” 辛老七闻言一怔,然后想了想:“讯问时老爷您有交代,所以没留外伤。” 方醒满意的道:“黎利马上就会作,你让方五安排一下。” 辛老七没问,只是等待具体安排。 方醒看着已经处于下风的黎利,就微微一笑:“我看陈建安的面色黑,这是大凶之兆,不过既然我说了陈建安深明大义,那自然是不能由我们动手。” 辛老七有些懵逼,迟疑了一下后问道:“老爷,您是啥意思啊?” 哎! 方醒遗憾的叹道:“就是让方五安排一下,让陈建安死在黎利的手里!” 辛老七哦了一声,“老爷,那您说坑黎利一把就行,小的会安排好的。” 你个榆木脑袋! 要不是身边全是人,方醒非得一脚把这货踢出去。 金满仓看到方醒面色不渝,就问道:“兴和伯可是不喜此人吗?” 他指的是黎利,方醒想到此事还得他来配合,就低声道:“此人和陈建安勾结,预谋叛逆。” “好贼子!” 金满仓自然不会怀疑方醒会去坑一个未曾谋面的巡检,所以他阴沉的看着被小刀一拳打翻的黎利:“兴和伯,那何不如直接拿了他!” 方醒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看到黎利在捂着肚子后,就说道:“此地交趾籍官吏不少,诛杀此人会引些麻烦,所以……” 金满仓面露异色的赞道:“兴和伯果然是思虑长远,下官不如也!” 如果是朱瞻基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怀疑方醒又要挖坑埋人了。 这时场中的黎利满面羞红的起身道:“大人,小的吃坏了肚子。” “咦!这人输了就输了,还找什么借口啊!” “就是,他和我吃的都一样,那我为何没拉肚子?都是借口!” “哎!丢人!丢我清化府的人!” “你看他那样子还真像哎!” 在这些议论中,黎利不顾失礼,就朝着后面跑去。 金满仓面色铁青的道:“这贼子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方醒矜持的道:“此处是军营,他若是能跑出去,那方某就此放过他又如何!” 此时在暗处至少有五人在盯着黎利,要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跑出去,那方醒只能说是天命在他。 黎朝太祖吗? 那今日就让我来看看这天命究竟在谁! 夜色深沉,篝火映照着大家的脸,军士们都酣畅淋漓的在笑着,闹着,喝着……好不热闹。 而杀机就隐藏在这个热闹的背面,恍如隔世…… 正文 第543章 杀人了! 军营中不少地方都是黑漆漆的,黎利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赶紧解开裤带,然后就开始了释放。 “噼里啪啦……” 我怎么会拉肚子呢? 黎利今天吃喝都是和大家在一起,而且他也认为不会有谁来设套戏弄自己。 拉了半响,觉得浑身轻松的黎利随便捡起一个土坷垃刮了一下,就起身准备提裤子。 “咦!好臭啊!” “营中不是不许随地拉屎吗?这人是谁?” 黑暗中,几个军士的声音传来,黎利窘迫的赶紧拉起裤子。 这几名军士从黎利的身后走过,黎利正准备转身解释一下自己拉肚子的情况…… “铮!” 身体还没转动,黎利就觉得腰间一轻,吊着的腰刀就被人抽了出去。 “干什么……” “噗!” …… 篝火旁,方醒举碗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就例行表了讲话。 “北部如今匪情一清,此后就不分什么交趾明人,都是大明的人。” 方醒微笑着说道:“本伯将会派人深入南部讨伐不臣,直至交趾大地重新安享太平,沐浴在陛下的仁慈之下。” 方醒说话的时候,金满仓一边想着黎利,一边在观察着那些交趾籍官吏。 “交趾饱经战乱,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对此深感忧虑,后来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挑唆那些叛逆!” 方醒的语气陡然加重:“那些横征暴敛是谁的授意?” 下面不管是大明的还是交趾的官吏都在暗自腹诽:那可不正是马骐造的孽吗?怎么又和叛军有关系了? 方醒看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就问道:“那些东西不过是假借着贡献的名头,可一部分最终都流向了哪里,你等可知?”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方醒就怒喝道:“都去了阮帅那里,包括陈建安也拿了不少!” 你在吹牛笔吧?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只有金满仓,他知道以方醒的地位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方醒拍拍手道:“来人!” “伯爷!” 林群安出来领命。 方醒冷笑道:“此事还是陈建安自己说的,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让他来揭开这个阴谋。去,把他请来。” 陈建安今日阵前诚挚的请降被大肆渲染了一番,边上的农民都看到了方醒和他携手笑谈的场景,所以方醒这么一说,顿时有一半的人相信了。 林群安领命而去,方醒摇头叹道:“在陈建安和阮帅的辎重中就现了不少那些本该在金陵的贡物,看来是有人不甘心交趾百姓重归于安宁,这等人就是野心家!” 方醒情绪激动的挥舞着手臂道:“这些人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只敢躲在阴暗处,用它们那冷血而卑劣的脑袋在策划着一场场的杀戮和背叛,无数交趾百姓死于其手,而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满足自己骑在百姓身上的**,永世奴役他们!” 听到在阮帅和陈建安那里找到了本该是贡品的东西,大家都觉得有些震惊。 “杀人了……” 方醒正准备补充些证据,可后面却传来了一声惊叫,接着就有人在呼喊站住。 “保护伯爷!” 辛老七的第一反应就是挡在方醒的身前,然后拔出刀来,虎视眈眈的梭巡着四周。 方醒推开辛老七,面色铁青的道:“在这里谁敢伤我!去,看看是谁杀人了!” 辛老七刚想过去,可一个人却从暗处跑了出来,身上看着湿漉漉的。 “是黎利!” 有人惊呼道。 辛老七大步上前,在黎利想从侧面逃跑的时候,飞身把他按在地上。 黎利奋力的挣扎着,嘶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辛老七一拳砸在他的头上,黎利马上就安静了。 “老爷,他的身上全是血。” 辛老七拖着黎利到了篝火前,一股子血腥味弥漫开来。 方醒看着浑身是血的黎利问道:“他杀了谁?” “老爷,陈先生被黎利杀了!” 方五带着几个人把同样满身血迹的陈建安抬了出来,看着就是抬着一位大明的勇士。 陈建安被摆放在边上,脸上还残留着愕然和惊骇的神色。 方醒一脸沉痛的蹲下来,伸手抹下陈建安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已经和陈先生说好了,等此间事了,就派人送他去金陵觐见陛下,商谈交趾未来,可……” 嘶…… 听到方醒的话,顿时那些交趾官吏都不淡定了。 能去和大明皇帝陛下商谈交趾未来,这陈建安回来后岂不是能在布政司里谋一个高位吗? 好命的陈建安啊!不过是在阵前膝行一段路,这就换来了一个前程。 不过眼下这个好运被一刀捅破了,而且还是被交趾人给捅破了。 黎利为何要杀陈建安? 明人想陷害黎利? 所有人都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大明想干掉黎利的话,手段多不胜数,根本无需费心思。 “刚才他说拉肚子了!” 一个交趾小吏看向陈建安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然后又想起黎利的地位比自己还高,于是就喊道。 “对啊!刚才他比试输了,然后就说自己拉肚子,当时我还以为这厮是找借口呢,没想到啊!” “先前我也是这般想的,看来这黎利是早有预谋,可他为何要杀陈建安呢?” “对啊!这杀人总得有个想法吧!” “陈建安和黎利又不是一伙的,这没道理啊!” “难道……” 方醒听到这些人在窃窃私语就起身道:“陈先生说他在俄乐县有个好友,原计划是想在这位好友的引领下逃出清化府。陈先生还说等明日会劝说那位朋友自,可……” “黎利就在俄乐县!” 一个交趾男子起身喊道,他的身体在微微颤,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 这时有人起身道:“伯爷,黎利就是俄乐县的巡检。怪不得这厮为了一件小事就来了府城,看来这是有预谋的啊!” “对,不过是截住了一个持刀男子,这等事自然有知县处理,可他居然越级来了府城,这其中肯定有鬼!” 听到下属已经把黎利不对劲的地方说出来,金满仓拱手道:“兴和伯,此事乃下官管束不力,回头下官自会向黄大人请罪。” 方醒看着陈建安的尸骸,眼中全是伤感:“此事怪不得金大人,是我疏忽了,可惜了陈先生对大明的一腔热血,居然喷洒在了自己的好友手中。” 生了这等事,庆功宴自然就有些无趣,但方醒没有叫停,只是叫人把清化府的一干人送出去。不过留下了几名交趾官吏,说是审讯黎利时用得着。 至于黎利,那当然会被扣押在营中。 黎朝太祖吗? 方醒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泓弯月,嘴角慢慢的翘起。 正文 第544章 刺杀方醒 徐景昌回来了,看他那心满意足的样子,肯定是出去撩拨到了交趾女人。 “方醒,哥哥跟你说,交趾女人可真是妙味无穷啊!等明日我带你去寻摸几个。出征啥都好,就是不能带女人,时间就了难免就会……” 徐景昌猥琐的模样让方醒不禁失笑,两人闲聊了几句后,方醒就把陈建安被黎利干掉的事告诉了他。 “你干的!肯定是你干的!” 徐景昌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摆摆手道:“这事你干的太繁琐,换了我,直接就让他身染恶疾完事。你忙着,哥哥我去睡了。” 徐景昌哼着小曲去了自己的营帐,方醒站在交趾的夜空下,突然问道:“黎利可醒来了吗?” 小刀恍如一个幽灵般的从暗处出来,躬身道:“老爷,黎利已经醒来了,只是在发呆。” “那就让我去会会这位天命者。” 黎利此时正呆呆的看着帐篷的顶部,他想起了自己的家。 黎家在清化府算得上是豪族,家中产业甚多,人力和财力都不差。 在原先的安南,黎家不算是顶级豪族,可等大明打进来后,一切都变了。 那些豪族自认为自己也可以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于是搭个草台架子就敢称王,最后多半被明军杀的人头滚滚。 而马骐的横征暴敛正中了那些豪族的下怀。 名正则言顺,没有一个大义的借口你就想造反,那些百姓不会搭理你,军心士气也不高。 “要是马骐没走的话,那该是多好的机会啊!” 黎利准备在接应了陈建安之后就辞官回家,在家乡,黎家有粮食,有资源,有人力,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大义的名分,他黎利就可以一窥交趾神器。 可马骐却被解送进京,交趾民间一片欢腾,不少人都说陛下英明。 那是谁的陛下? 黎利有些恼怒,然后有些晕沉的脑袋一痛,不禁龇牙咧嘴的骂道:“都是一群愚夫!” “噗!” 帐篷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烛光就照了进来。 辛老七把蜡烛放好,小刀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 黎利闻到了烤肉和酒水的味道,他不禁喜道:“各位大人,可是查清下官是被冤枉的了?” 辛老七和小刀都没理他,接着外面进来一人,让黎利的心往下一沉。 方醒看到都摆好了,就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老七在周围看看,小刀远一点。” 帐篷被关上,烛光把里面的东西映照在布上,看着摇摇晃晃的,格外诡异。 方醒过去用刀割开了黎利手上的束缚,至于被捆住的脚,那是不能解开的。 “估摸着我打不过你,所以就先这样吧。” 帐篷里很单调,方醒坐在黎利的对面,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微微笑道:“黎利,听闻你胸怀大志,来,本伯敬你一杯。” 黎利愕然道:“伯爷,小的并无什么大志啊!” 方醒也不多说,只是先干了杯中酒。 看到黎利不敢喝酒,方醒也不劝,喝了几杯后,就拿出一张纸来看着问道:“你家在蓝山?” 黎利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父亲叫做黎旷?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啊,旷工,一听就不是良善人家。” “你母亲叫做郑苍……” 黎利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过还是点头。 方醒把纸一收,就笑道:“听闻你家有上千的从人,你自己曾经在陈季扩的麾下担任金吾将军,堂堂的金吾将军居然曲身于巡检之职,看来果然是亏待了你。” 黎利投降了大明,这才得以担任这个巡检之职,所以方醒的语气有些揶揄。 “伯爷,小的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黎利犹豫着把酒喝了,好像是在喝入伙酒。 方醒拿起一只烤鸡腿咬了一口,赞道:“火候不错,不过亏得我的烧烤酱。黎利,你觉得交趾是大明的吗?” 黎利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肯定是大明的,谁敢说不是,小的第一个不放过他。” “不错。” 方醒几下把鸡腿吃完,然后看看左右,“若我说你本该会成为安南的皇帝,你觉得怎么样?” “伯爷……” 黎利还能说什么,他的脚下在微微动作着,然后苦笑道:“小的哪敢啊!” “你敢的。” 方醒笑道:“黎朝的太祖,此后交趾就没有了还剑湖,你功莫大焉。” 黎利这次是真的懵逼了,什么太祖和还剑湖,他根本就不知道。 “可惜了!” 方醒起身注视着黎利道:“本伯已经派出了一千骑兵前去蓝山剿灭叛逆,黎利,本伯知道这不怪你,交趾的豪族无不在想着造反,在想着自己成为一朝开国之君,可惜你们遇到的是大明。” “有我的大明,你们将毫无机会!” “哈哈哈哈!” 方醒转身往外走去,黎利的脸色百变,最终还是咬牙大喝一声,然后就从背后飞扑过来。 那飞扑过来的身影被映照在帐篷边上,外面马上就传来了几声惊呼。 “伯爷!” “老爷!” 在前面的影子猛然回身,手中多出一根细长的东西抽打出去。 就在飞扑的影子倒地时,辛老七等人也冲了进来。 帐篷里,方醒手持着一根伸缩棍子,而在他的脚边,黎利的右脸高高肿起,正努力的想爬起来。 “好贼子!” 辛老七上去一脚踢翻黎利,然后拔出刀来就想干掉这个家伙。 “老七且慢。” 方醒看到在帐篷门口的几个交趾官吏,就后怕的道:“此贼果然是狼子野心,本伯不过是想问几句话,差点就被他给杀了。” 黎利的背上被辛老七踩着,小刀正在用绳子在捆他,闻言他不禁勉强抬起点头来嘶喊道:“陈建安不是我杀的,兴和伯刚才说我以后会是……” “会是什么?” 方醒厌恶的道:“信口雌黄,满嘴谎言,若不是本伯看到你扑过来的影子,这会怕是已经被你杀了!” 几个交趾官吏都纷纷出言谴责黎利,刚才他们才被辛老七派人去请来,说是准备审讯,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黎利看着在帐篷边上对着自己微笑的方醒,忍不住嘶声道:“你,你这个奸贼!你不得好死!” 方醒摇摇头,转身出了帐篷。 黎利怎敢说出方醒刚才的话,说出去不但没人相信,反而会被认为他在攀诬方醒。 大明的兴和伯,这是你一介小吏能攀诬的吗? 黎利被捆成了年猪,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两项罪名:杀死归顺大明的陈建安;阴谋刺杀大明兴和伯方醒。 这两项罪名任意一个拿出来,他黎利都死有余辜。 可蓝山呢? 黎家的根基就是蓝山,等大明的铁骑会和卫所突然杀到时,黎利能想到那副场景。 完了,黎家肯定是完了! 可方醒为何说我会是什么太祖,还有什么还剑湖…… 正文 第545章 配合默契的清扫,被人拒绝的商屯 “跪地不杀!” 南靖州的一个大庄子的外面,此时几百人手持各种武器,正追杀着自己的对手.』. 黎亮冷眼人跪在地上求饶,就吩咐道:“清理财货和粮草,俘虏也全部带走。” “是。” 不过是半个时辰,所有的财物粮草都搬上了车,大队人马随即赶着俘虏离开了这座再无人烟的庄子。 “大人,咱们下一步去哪?” 此时黎亮的麾下已经膨胀到了三千多人,加上各色俘虏,差不多要上万了。 而那些跟着从交州府逃出来的俘虏就成了他的班底。 “昨日明人离我们不过是十多里地,所以不能停留,马上走!去新平州。” 黎亮的判断从未错过,这也是他深得大家崇拜的原因之一。 于是长长的队伍再次出,可没走出几里地,拖后的斥候就满脸惊惶的跑来报信:“大人,明军追上来了。” “多少人?骑兵多少?” 黎亮的冷静给了大家一些安慰,可斥候的报告却让这些情绪都消散无踪。 “大人,起码得有上万人,骑兵差不多两千。” 黎亮惋惜的些俘虏,最后毅然下了决心:“俘虏丢下,还有,多余的辎重也丢下,咱们赶紧走!” 三千多人的队伍加上些许辎重,度陡然一快。 可有人却不大理解黎亮的行径。 “大人为何不多带些俘虏?那样咱们的人更多啊!” “那些都是有钱人和他们的下人,大人可是说了,咱们只是在这乱世里求活,和那些野心勃勃的豪族不是一伙儿的。” “赶紧走,大人自然有他的考虑,你们自己想想,若是没有大人,咱们这些人早就变成白骨了!” “对,大人读过书,咱们听他的好了。” “……” 黎亮走了,原地留下的辎重让那些俘虏们开始内讧,眼瞅着就要上演大战了,可一阵马蹄声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跪地!所有人跪地!否则杀无赦!” 骑兵们很有经验的绕着俘虏们在转圈,把那些想逃跑的俘虏用棍子打回去。 兵们并未大开杀戒,俘虏们也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任由这些明军去清点辎重。 吴跃的千户所现在都成了骑兵,只是马有些杂乱,甚至还有骑驴的。 此次方醒派出了吴跃部,还有方政抽出几千人,由指挥使王都率领,一路追上了在打家劫舍的黎亮。 王都些辎重不禁大笑道:“果然是伯爷,这就是算无遗策啊!” 吴跃瞅着不远处的庄子,悠然神往的道:“等后面的卫所到了,这些俘虏就将为我们军屯,到时候交趾就不用从中原辛辛苦苦的运转粮草了。” …… 回到交州府的方醒已经接收了两批南下军队送来的各种物资,这些粮草和财货将会是他下一步计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开中法是不是可以暂时停一下?” 方醒和黄福在议事,只有王贺作为监督在。 黄福犹豫了一下道:“德华,此事不好办啊!” 方醒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感染力,能让他想亲近的人不知不觉的改变态度。 这称呼一变,两人都随便了不少,方醒斜依在椅子上略一思忖:“如锡公,那些盐商运转交趾,怕是获利不多吧?” “是不多,可开中法却是盐商的命根子,除非大明可以交易盐引,否则那些盐商就舍不得放手。” 方醒在扬州府见识过盐商,不算陌生。 交趾一直在反复,所以那些盐商也不敢就地屯田缴纳粮食,而从中原转运而来,成本高的让人心头滴血。 “目前正是商屯的时机,这样,咱们先商的态度。” 过了一个时辰不到,布政司衙门里就来了好几个盐商的管事,只有一个盐商是亲自前来。 “小的陈默,见过伯爷,见过大人。” 和其他盐商管事的谄笑不同,陈默一脸的老实相貌,让方醒都怀疑他是不是内里藏奸。 “起来吧。” 黄福低声道:“这个陈默是个老实的,所以每次都亲自送来,然后又赶回去领盐。” 方醒微微颔,然后就把场面交给了黄福。 “此次叫你等来,就是问问关于商屯一事,可有愿意的?” 黄福说完就垂眸不管事,大家打过多次交道,彼此什么心思都非常清楚。 果然,这些管事一听要商屯,马上就开始扯淡了。 “大人,我家老爷不在,小的不敢做主啊!” “大人,且等小的去信一封,等我家老爷的决断可好?” 第三个管事的正准备吐苦水,方醒就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淡淡的道:“既然不愿那就罢了,以后别后悔就是,愿意商屯的留下,不愿意的马上走!” 那些管事闻言暗喜不已,可还顾忌着拒绝了方醒和黄福的后患,磨磨蹭蹭的不愿走。 黄福也忍不住喝道:“本官何曾给人下过套子,都别装样了,去吧!” 盐商的管事们都走了,在交趾没有彻底安定之前,他们不敢冒险,宁可通过转运少赚一些都可以。 可那个陈默却没走,而是躬身道:“小的愿意商屯。” 方醒和黄福对视一眼,然后问道:“可是自愿的?” 陈默苦笑道:“不瞒伯爷和大人,再这般转运下去,小的就撑不住了。” “好!” 方醒激赏的道:“敢于冒险,本伯和黄大人果然没有。” 黄福也是抚须微笑道:“交趾北部已经被汉王殿下清扫了一次,而在南部,我大明官兵正紧追着那些叛逆,交趾全境平定已经为时不远了!” 陈默木讷的道:“小的也是最后试一次,若是不成,那就回家改行。” “亏不了你!” 方醒怎么说也会树立起一个标杆来,而作为商屯的第一个支持者,陈默算是有福了。 黄福也是鼓励道:“你且去除去那些要种甘蔗的地方,你可大胆的圈下来。” 陈默也有些领悟了自己的好运,他难掩激动的道:“大人,可小的没那么多人手啊!” “人手?” 方醒轻笑道:“几次大战抓了不少俘虏,以后还会有,你出钱雇佣就是了。” 有人有田地,虽然暂时只能在北部,可好歹也能轻松的一年两熟啊! 陈默哪里还坐得住,他急匆匆的告辞,准备马上写信回去,让家里多准备些人手和钱过来。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女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正文 第546章 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之! 明天早上出去装机器,要一天,所以晚上熬夜加班码字,希望能把明天前面的三章码出来,否则断更的可能性比较大。 努力!!! 金陵,早朝。 今日天公不作美,外面电闪雷鸣。 刚讨论完府军前卫的事,外面突然冒出个太监进来。 “陛下,兵部尚书金大人前来请罪。” 金忠? 朱棣有些愕然,金忠自从上次养病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朱棣已经在准备给他的谥号,可…… 不过朱棣比较信重这位老臣,所以赶紧道:“去,把金大人扶进来,叫御医准备。” 哎!有遗折不会让人递进来吗?偏偏要逞强! 殿中的群臣大多也是这种想法,都认为金忠是亲自来递遗折的。 “本官不用扶!” 可当金忠那连雷声都压不下去的声音传进来时,除了几个幸灾乐祸的以为是回光返照之外,其他人的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朱棣的心中也是微惊,觉得自己有些亏欠了这位老臣子。 话音未落,须发斑白的金忠大步进来,他目光炯炯,脸红润,哪像是个马上就要离世的老家伙啊! “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金忠跪下请罪,朱棣眼中闪过异彩,笑道:“朕本令你在家休养,看来这是好了?” 大家都知道金忠是肺腑出了毛病,加上年纪大了,也就是在家等死而已。 可看这个架势,老家伙分明已经好了呀! 是哪位神医的妙手? 在一片猜疑中,金忠昂首道:“臣本已在家等死,可托陛下的洪福,居然一日好过一日,,已然痊愈。” 朱棣讶然道:“那也可在家多休养休养,朕倚重你的地方还很多啊!” 金忠扫了一眼群臣,朗声道:“臣听闻有交趾的捷报进城,心中挂念,就赶着来了。” 朱棣点点头道:“刚到,朕还没看,来人,给大家念念。” 胡广皱眉看了金忠一眼,看到太监出列后,才收敛心神。 “……赖陛下天威,陈建安膝行请降,俘获以下万余人,臣查明另有接应,乃清化府豪族,当晚庆功,此人图穷匕见,刺杀陈建安,事成被擒……” “臣令人前去扫荡蓝山,缴获兵器财货粮草无数,问之,早已有反心……” “臣以大义责之,其振振有词曰,彼辈无不如此。” 胡广不安的看着太监,担心这是方醒的阴招。 自从上次成功的调走了朱高煦和沐晟后,胡广觉得朝中有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陛下,臣以为彼辈贪婪,若逢乱世,也敢窥探神器,当惩之!” 这不对! 几位御史在用眼神交流,觉得方醒这种处置方式杀戮过甚,对大明的名声不好。 朱棣眯眼仿佛是在养神,可耳朵却一直在倾听着。 “……为长远计,臣已命大军进剿。结果令臣惊骇,十家豪族,十家暗藏祸心,兵器粮草丁口皆备,只等时机一至,糜烂我大明一方……” 这就开始清算豪族了? 当年对于清理交趾豪族,武勋是巴不得,因为收获肯定会很多。 可文官却坚决反对,理由是豪族是国家之基础,若是尽除之,交趾必然混乱。 方醒居然已经动手了? 文官这边一阵骚动,可上面的奏折还没念完,所以都在忍耐着,只等结束后群起而攻之。 “京观……交趾虽称不毛,然我大明必有雷霆之怒!” “……陛下,大明国势虽如烈日灼热,可周边异族依然虎视眈眈,刀兵不可自废,士气不可磋磨……” 朱棣微微点头,朝中反对北征的声音虽然微弱,可却一直存在。 而方醒的话正和他意。 不把周围的豺狼赶走,子孙如何能安居乐业! 而群臣都默默的看向了边上的朱瞻基。 朱瞻基早就得了方醒的信件,所以对交趾战事的发展态势很清楚。 “……纵观中原兴衰,往日温顺之异族,每每趁机而入……” 这个是事实,谁都不敢否认,除去前宋一直在懵逼之外,多数朝代都是在衰弱时被异族趁机入侵。 而这些异族往往在汉人强大时温顺无比,就和一只绵羊般的无害。 可只要汉人露出衰弱之相,这些绵羊马上就会变成豺狼。 方醒究竟想干什么? 听到这里,胡广隐隐约约的知道,方醒是要借着这份奏折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胡广面凝重的抬头看着太监,等待着方醒的最后一炮。 能念奏折的太监,一是要口齿清晰,二就是识字。 太监看到最后时,表情愕然,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继续念下去。 “自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始,我大明当有天命。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之!” 念完奏折后,太监赶紧退到了后面去。 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 气氛确实是不对头,文官都面面相觑,而武将却都暗自振奋。 文武天生是对头,对于武勋整天喊打喊杀,要去外面建功立业的叫嚣,若不是朱棣在位,这些文官早就开喷了。 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之。 这话是出自冉闵的杀胡令,不过这等杀气腾腾的话,文官们多半不感冒。 好大的杀气啊! 一个御史出班道:“陛下,当今我大明盛世已显,不可穷于杀戮,否则……” 朱棣的目光有些复杂,看的这个御史汗流浃背,剩下的话都不敢说了。 张辅看了胡广一眼,恰好胡广也看过来,两道目光相遇,虚空中仿佛电闪雷鸣。 文武之首之间的眉眼官司自然落到了大家的眼里,朱棣在上面沉声道:“交趾初稳,兴和伯有言,欲行商屯与军屯,朕已准了。都散了!” 这是什么意思? 等到朱棣走后,大家还在想着这个天外飞仙的结尾。 “陛下这是何意?” “商屯不是问题,军屯也不是问题,难道是……” 两个官员走出殿外小声的议论着,其中一人目露异彩的道:“兴和伯刚表露了立场,陛下马上就用商屯和军屯来缓和……啧啧!” 另一人看看左右道:“果然是深得陛下的信重啊!” 两人自认为找到了原因,就得意洋洋的回衙了。 张辅慢悠悠的步出殿内,下了台阶之后,就看到胡广站在左边,好像在等人。 “英国公,可否同行?” 果然,看到张辅下来,胡广就迎上前,语带双关的问道。 张辅淡然的道:“当然,请。” 台阶上冒出来一个小太监,看到张辅和胡广相互谦让一番,然后差不多是并肩而行后,就转身往里面跑。...“”,。 正文 第547章 豪族的末日 初夏,宫中的花草树木繁茂,连呼吸都感觉畅快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张辅依然沉稳,胡广就干咳道:“英国公,天下承平已久,当以安抚百姓为先,我大明也该休养生息了啊!” 路上遇到的官员,在看到文武双巨头居然走在了一起,顿时被吓得赶紧往边上闪。 今儿这是怎么了? 以前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二位大佬,今日居然……难道是出大事了? 张辅目不斜视的道:“北有瓦剌鞑靼,南有交趾和云南土司,海对面还有倭国,胡大人,刀枪不能入库啊!” 胡广云淡风轻的笑道:“事有轻重缓急。英国公,大明此时北平建都,各方水利,这交趾还得要移民,哪处不要钱粮?” 张辅面无表情的道:“等交趾平定之后,不但不耗费大明钱粮,每年还能反哺大明。胡大人,等大明人口繁衍,若是没有足够的地方,难道又要如前朝般的民间板荡?” 每当人口繁衍到了一个程度之后,中原王朝总会出现土地短缺,此时一旦遇到点天灾**,异族马上就会趁机入关。 胡广苦笑道:“刀枪不入库好说,可年年征战,百姓何时能休息?” 张辅一怔,轻笑道:“说起这个兴和伯倒是有点意思,他说若是对外征战能让百姓看到好处,那你想让他们休息都不干!” “荒谬!” 张辅看着胡广急匆匆的离去,不禁摇头轻叹。 …… 朱棣既然答应了剿灭那些有异心的豪族,方醒自然会放手大干。 而陈默已经选定了几千亩相连的土地,这只是第一步,等家里的人手和钱粮来了之后,他的目标最起码是五万亩以上。 而目前最需要的就是监督那些俘虏种地的人手,为此陈默大清早就在城门口摆了张桌子。 “招监工了啊!活计轻松,待遇优厚……” 听到是监工,那些交趾人和汉人都凑过来问情况。 陈默手下的管事大声的道:“我家老爷已经看好了地,种地的人手也有,就是要些能动手的,能管住人的,只要被选上了,食宿不愁,每月结一次薪酬……” “让开!” 门外一阵呼喝,围着桌子边的人赶紧退开,然后就看到一溜的男女被绳子绑着带进城来。 这些男女衣着华丽,手脚和皮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家。 可这些男女此时却被那些军士粗鲁的呼喝着,模样狼狈。 “这是怎么了?” 边上的人有些惶恐。 陈默看到这个情况,就出来解释道:“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心怀不轨的豪族,和百姓无关。” “啧啧!那他们这是犯了何事啊?” 一个男子盯着那个面目姣好的女人问道,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这时一个女人在两个男子的陪同下走过来,闻言就说道:“这些人往日压在咱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那地租高达四五成,可现在大明才收多少?” “布政司说了,陛下仁慈,知道百姓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今年只收两成,明年再收三成。”一个男子感激的道。 女子点点头道:“既然陛下这般仁慈,这些豪族为何要谋反?” “他们谋反?” “对,就是谋反!” 女子的神色严峻,自然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之态:“咱们交趾每每刚稳定些,就总有些人要从中折腾,那些人是谁?” 看到这些人都有些茫然,女人喝道:“那些人都是豪族地主,他们野心勃勃,却把咱们老百姓害的家破人亡,不除去他们,咱们哪有好日子过!说不得过些时日又有人谋反,到时候人心惶惶,那地里的庄稼谁敢去收!” “是哦!这些年咱们要不是托了黄大人在这里的福,早就被拉去造反了,到时候全家死光光,只成全了那些豪族地主!” 女人满意的露出了微笑道:“就是这样,以后没了这些豪族在咱们的头上折腾,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等女人走了之后,有人就问她是谁。 “她就是小娘,前段时间杀夫的那个女人。” “她不是被判了五十年的劳役吗?怎么出来了?” “那是兴和伯怜惜她的女儿没人照顾,这才让她出来的。” “那她现在做什么?怎么看着很威风。” “好像是专门去找那些女人说话,若是有女人被欺负了,她就带着衙役去找男人的麻烦,已经送了二十多个去种甘蔗了……” “啊?这般厉害? “岂止,现在小娘可是在布政司里做事,每月还有月俸和粮食,听说连她的女儿每月都有什么牛奶喝……” 小娘现在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充满了自信,每天出去宣传女人的权益,抓捕那些殴打媳妇的男人,加上还得学习大明话和文字,忙的连女儿都照顾不了。 不过在看到小娘脱胎换骨后,娘家马上就换了副嘴脸,不但把她的女儿接去照看,经常还嘘寒问暖,只是绝口不提再给她找个丈夫的事。 小娘也没想过再找一个丈夫,她有自己的想法。 布政司衙门里,黄福看完了京城的来信,一脸无奈的对方醒道:“德华,你锋芒太露了!” 方醒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他轻笑道:“如锡公,陛下雄才大略啊!” 黄福一愣,然后叹息着指指方醒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方醒在微笑,可黄福却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只呲牙的头狼。 “我到了交趾他们还不消停,若是我忍气吞声,如锡公,你信不信,这帮子人肯定会得寸进尺,说不定下次就有人要污蔑方某人造反了!” “哎!” 黄福知道方醒不是在夸张,也只得一叹了之。 “德华,此事暂且不提,只是你得小心那些豪族会作乱!” 方醒起身道:“我知,所以一下就动了十多家实力最强的豪族,若是剩下的那些人敢作乱,那我连借口都不用了,直接杀进去!” 看到方醒步伐矫健的出去,黄福只能是为那些豪族默哀,同时也在为仓库中不断增加的财货、粮草而感到欣慰。 这些物资除去一部分要送到金陵之外,剩下的都由他和方醒支配。 有钱有粮的日子真好啊! “大人……” 方醒走到大门口时正好遇到小娘,小娘学着大明女子福身问好。 方醒微笑道:“小娘不错,不过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自己给累垮了。” 小娘抬起头来,看到方醒已经在门外上马。她眨巴着眼睛,嘴唇动了几下,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正文 第548章 处理豪族,移民和儒生到 东关城内的一个大院子里,此时已经住满了人。 方醒到了门口时,正好看到一队男女被赶进了院中。 “伯爷。” 看守大院的是百户夏春秋,他迎过来行礼,起身道:“伯爷,已经有十五家人了,房间有些不够。” 方醒嗯了一声,进去一看,正好刚才那队男女站在前院,一一过去报名画押。 “伯爷,是黄家,这家抵抗激烈,有一个弟兄重伤。” “抵抗激烈?”方醒的眼中微微闪过杀气,然后到了报名的桌子边上。 正在给这些人登记的小吏赶紧起身,方醒就坐在他的位子上,盯着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问道:“黄一仁?” 男子的脸上有些青肿,他跪地道:“小的正是黄一仁,大人,黄家世代良善,并无……” “并无劣迹吗?” 黄一仁点头:“大人,正是,今日天还没亮,这些官兵就冲进了小的家中肆意砍杀,小的……” “闭嘴!” 方醒从小吏的手中接过一张纸,看了看,方醒就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冤枉你喽?” 黄一仁诺诺不敢言,那些男女更是吓得浑身打颤。 “啪!” 方醒一拍桌子,怒道:“刀枪一百余,弓二十,甲衣三,黄一仁,这就是你的良善吗?” “大人!” 黄一仁膝行几步,抬头道:“小的只是自保啊!” “自保?” 方醒不屑的道:“你在交州府自保?那你怕什么?嗯?” 那小吏也喝道:“有官兵坐镇交州府,你家还自保,我看是想趁机谋反!” “不敢啊!小的不敢……” 黄一仁声泪俱下的呼喊着,方醒厌恶的摆摆手:“拿了去,全家种甘蔗。” 夏春秋一听就急了,附耳道:“大人,有女人呢!” 我去!一帮子想媳妇的家伙! 方醒交代过,凡是定性为叛逆的,男人种甘蔗,女人也得干活,等待分配。 黄家有七个女人,三个是女儿,长得还行,另四人是黄一仁的妻子小妾。 想起马上就到的那些移民,方醒悲天悯人的道:“罢了,本该把你一家斩首示众,可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也多次说过要少杀人,多劝解。那么男人都送去种甘蔗,女人嘛……去干些浣洗缝补的活,带走。” 黄一仁本以为一家都会被干掉,听到只是去种甘蔗,顿时浑身一软,一家老小抱头痛哭。 “大人,若大人不嫌弃小女蒲柳之姿,小女愿意侍奉大人。” 黄一仁的一个女儿突然对着方醒福身,把那胸中的一抹白嫩展露在方醒的眼里。 而另外两个马上也反应过来了,也跟着行礼,说是愿意伺候方醒。 虽然不知道方醒的身份,可看到周围那些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这起码得是个通判吧。 哪怕只能当个小妾,可总好过被安排给那些军士为妻。 三双灼热的眼睛,三个年轻的女孩。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下去!” “大人……” 方醒长得还行,连黄一仁的四个妻妾都动心了,一时间娇声曼语,让素了许久的方醒有些狼狈。 “赶走!” 方醒弯腰狼狈退开,几名军士过来,刺刀一亮,这才控制住了几个眼睛放光的女人。 “大人……” 大你妹! 方醒心中火大,就交代道:“豪族家的女人不许为汉人正妻,只可为妾。” 这些女人见识相对较多,如果枕边风经常吹,说不定会有些隐患。 黄家的几个女人不知道就是因为她们的闹腾,才让方醒决定了豪族女子的命运。 等黄家的人哭哭啼啼的被带走,方醒才问道:“动手的人抓到了吗?” 夏春秋看着那几个女人远去的身姿,舔舔嘴唇道:“王监军说要让那些叛逆害怕,所以就把那人吊在了城门口。” “嗯,此事处理的不错。” 方醒看完这边,马上就得出发去迎接移民。 为了让这些移民感受到军政两方面的重视,在他们离城两里时,方醒和黄福一起出城迎接。 两人在城门口会和后,黄福面色古怪的道:“德华,礼部派遣的教授也来了。” 呃! 方醒能想得到吕震现在肯定是在家里扎自己的小人。 两人就在门口等待着,边上架着几排大锅,里面的是肉汤,还有蒸笼正在蒸馒头,蒸好的馒头已经在箩筐里堆成了小山。 “斥候来了!” 几骑斥候飞快的冲了过来,禀告道:“伯爷,黄大人,移民已至。” 方醒放下望远镜,吩咐道:“锣鼓敲起来,让那些女子也赶紧过来。” “咚咚咚!” 锣鼓声中,远处来了黑压压一片人潮。 一百多交趾少女手捧野花,正盈盈笑着,准备迎接远方而来的客人。 “五千多人。”黄福凑过来低声道:“全是没媳妇的。” “没媳妇好啊!” 方醒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忍不住笑道:“没媳妇咱们才好安排,到时候谁还愿意走?” 移民们都是男子,只有极少数人带着孩子。这些都是死了老婆的光棍,此次听闻交趾不但粮税低,而且还包分配媳妇,就想着来看看。 这年头除去官配之外,谁还管你有没有媳妇? 可官配的女子能娶吗? 不是长得丑,就是有缺陷。 听说交趾女人能干,家里田间都是一把好手,这才引来了这些大明的光棍汉。 大明此时的人口渐渐繁衍,由于允许纳妾,所以有的男子就面临着打一辈子光棍的命运。 这些人灰头土脸,但好歹衣裳看着还干净。 人才啊! 方醒看着走过来的几名官吏,就笑了笑。 能知道在进城前换衣服,这说明他们懂的机变。 方醒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古板的读书人,什么都不懂,做事一板一眼的,让人想发狂。 “兴和伯。” 带头的礼部官员和黄福见过后,就走到方醒的身前拱手问好。 “下官礼部郎中温省斋,和陆飞是好友。” 黑黑的脸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蜕皮了,眼睛很明亮,头发乱糟糟的。 方醒一听就拱手道:“那就是自己人,只是你被陆飞牵累,他可给了好处?” 来交趾送移民和教授,这活估计礼部没人愿意来。 而陆飞是吕震的眼中钉,温省斋肯定是被他给迁怒了。 温省斋爽朗的笑道:“下官临行前倒是去了一次,陆兄心虚,只是给了家传的避瘴药。” “一路可还太平?” 交趾北部基本上已经安定了,可还有些叛逆的残余在山林中躲避官兵的打击。 温省斋低声道:“死了十七人,还有五十多人在车上,都是水土不服。” 十七人啊! 哪怕如方醒,在听到只死了十七人之后,也难免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条件不差,好生调养就是了。” 方醒交代了几句,就看到一群身穿儒衫的男子正围着黄福,其中一个老头在和黄福谈话,语气好像有些激动。 正文 第549章 分媳妇,莫愁客栈 在喷黄福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头发斑白,神色坚毅。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劝说着。 “黄大人,那些女子一个个穿的连脚都露出来了,这还要不要体统了?” 老头毫不畏惧黄福的身份,继续喷道:“非礼勿视,你看那些人,贼眼兮兮,有辱斯文啊!” 那些移民已经开始在喝肉汤,吃馒头了,不过都是朝着城门这边看,因为那里有一百多个年轻女子。 方醒一挥手,那些女子就捧着野花走到了那一百多的儒生面前,一对一的献花。 “有朋自远方来,欢迎……” 经过几天的培训后,这些女子把这句欢迎的话说的很熘,而且笑容也是完美无缺。 方醒看到那些儒生大多面红耳赤,接过花后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那老头看到这个场景,就气唿唿的往城里去,那个年轻人赶紧扶着他劝道:“父亲,各位大人都在呢!” 可老头却不管不顾的就进了城,给了黄福好大一个没脸。 温省斋苦笑道:“那位是磐石先生,号称有教无类,听闻礼部征辟到交趾的教授,他不但是自己来,还把小儿子也带来了。” 磐石先生名叫李正阳,一辈子以传播儒学为己任,在家乡开了个学堂,只要愿意学的就可以来。 而他的小儿子李纯不过才十四岁,就被这爹给拉来交趾做贡献。 “有意思。” 方醒讨厌那种伪君子,可却对李正阳这等痴人讨厌不起来。 儒生和移民们在城门外吃完午饭后,方醒就出场了。 “大家远来辛苦,黄大人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居所,只等各位入住。” 那些移民还好,大多是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可儒生们却都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听着方醒这位儒家的叛徒在讲话。 “大家远来,家眷不在,可交趾的女子却久慕我大明……” 方醒停顿了一下,看到大半人都抬起头来,然后才笑道:“交趾战乱多年,男丁稀少,可我们能看着那些女子孤独一生吗?” “不能!” 移民里一个黑大汉满面红光的嚷道,然后又胆怯的躲了进去。 方醒愕然失笑,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怪罪那个黑大汉时,他却点点头赞同道:“对,作为大明的男人,我们肯定不能!” 看到方醒和气,移民中就有人问到:“伯爷,什么时候分媳妇啊?咱就想着这个。” “哈哈哈哈!” 那些移民都哄然大笑起来,刚才的尴尬也被着笑声给驱走了。 “马上就发!” 方醒当然不会含煳,这一点他和黄福商量过,那就是利用这些交趾媳妇来绑住移民们。 至于正在装君子的儒生,方醒相信不需要多久,他们自然会有所改变。 “好!” 听到马上发媳妇,一路疲惫的移民们都赶紧背上自己的包袱。 “可有一条。” 方醒告诫道:“不许随便打女人,若是有人闲着没事想当懒汉,无聊的成天打老婆,那交趾这里不需要他,从哪来就回哪去,以后的移民不会再考虑这等人。” 谁要是打老婆就是在打方醒的脸,他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交趾女人的权益,时至今日,至少在交州府已经看到了成效。 三百多人,甘蔗田里多了三百多的劳力,而且报酬只需支付一半。 不但是小娘成为了交趾妇女眼中的保护神,兴和伯的名字也响彻大地。 最懂女人心的勋戚! 这些移民将会被安排在准备好的村子里,房子也是现成的木屋,甚至于锅碗瓢盆、种子等物也都齐备。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老婆了。 等这些汉子洗干净出来后,城外已经多了几千女人。 高矮胖瘦,黑白相间,哪怕姿色平平,可依然让这些家伙们狂吞口水。 “抓阄吧。” 方醒点点头,马上有人给这些女子每人送上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编号。 然后就是几十个装着纸团的箩筐被人提过来。 “自己抓阄,抓到了谁就是谁,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争取早日抱上自己的孩子!” 黄福欣慰的看着这些汉子:这就是大明在交趾的存在啊! 等以后人口繁衍下去,交趾人将不会再怀念什么故国,大明在这里的统治也将稳如泰山。 黄福回身,看到方醒已经熘了,不禁低骂道:“惫懒的小子,后面的麻烦事都交给了老夫。” 方醒去找那位发誓要把毕生贡献给儒学的磐石先生,可找来找去没找到,最后还是一个交趾女人说出了老头的去处。 莫愁客栈,这是一家汉人开的客栈。 而名字的来由也是老板的女儿莫愁。 老板胡叠,这位金陵人早年落魄,最后一狠心,就跟着大军来到了交趾。 莫愁客栈在东关城中不算大,生意也只能维持胡叠和女儿的生活。 “爹爹,有客人来了。” 十五岁的莫愁正是坐不住的年龄,她梳着两个鬏鬏,小脸难掩欣喜的喊道。 “知道了,莫愁先给客人倒茶。” 楼上传来了胡叠的声音,他正在安置李正阳父子的住宿。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莫愁倒茶,茶叶不好,茶杯也不好。 女孩儿的手上有老茧,看来是经常干活。 莫愁把茶水倒上,笑的鼻翼微微皱起,看着可爱之极。 “客人可是住宿吗?” “不,只是来寻人。” 听到方醒的话,莫愁的小脸顿时就有些忧郁,方醒看看简陋的大堂,就问道:“有饭菜吗?” “有呀!” 那张小脸马上就灿烂起来,方醒觉得就像是一株兰花,格外的纯净。 “那就做几个好菜。” 看到这张笑脸,方醒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就对着辛老七点点头。 瞅见辛老七出去,莫愁有些失望的道:“有鸡有鱼,还有猪肉,客人要什么?” 辛老七身材高大,一看就是能吃的,有他在的话,起码能多赚点钱。 “都要。” 方醒指指楼上,小刀就悄然上去。 “真的要吗?”莫愁看看方醒的荷包,担心方醒没钱付账。 “哈哈哈哈!” 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在装大人,这不禁让方醒大笑起来,接着楼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莫愁,是谁来了?” 胡叠担心女儿被人欺负,也顾不得李正阳了,急匆匆的跑下来。 方醒对着胡叠微微颔首,然后问道:“你叫做莫愁?是莫愁湖的莫愁吗?” 莫愁喜悦的道:“对呀,我家就是金陵的,后来我和爹爹到了交趾开客栈。” 胡叠是开客栈的,自然眼光不俗,方醒虽然穿着普通,可腰间有长刀,而且意态从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正文 第550章 篡改交趾历史的事就交给你了 真是累的够呛,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和那个贪污了两个亿的赵德汉一样,差点就软倒了。 匆忙码完,爵士洗澡吃饭去了 胡叠越看方醒越眼熟,等楼上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时,他浑身一颤,急忙跪下道:“小的胡叠见过兴和伯。” 方醒在东关城中出入多次,路过莫愁客栈的门口都有好几次。 方醒看到莫愁的小脸变得惶恐起来,就笑道:“胡掌柜起来,方某又不是来办事,无需多礼。” “还记得莫愁湖吗?” 方醒笑眯眯的问莫愁。 小女孩瞥了一眼自己的爹爹,轻皱眉尖道:“小女没去过莫愁湖,只有那些打渔的才能进去。” 方醒轻笑道:“是我忘了,那莫愁湖是徐家在管,不过没事,下次若是你到了金陵,可到方家庄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莫愁的大眼睛中全是黯然:“伯爷,小女要和爹爹在这里过活。” 方醒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李正阳父子和小刀,就伸手在莫愁的鬏鬏上摸了一把,笑道:“交趾以后会越来越好,就和呆在大明一样。” 莫愁点点头,小女孩的烦恼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去了后厨。 方醒对着胡叠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边上,然后才起身朝着李正阳笑道:“磐石先生请坐。” 李正阳冷哼一声,冷着脸和儿子坐在了边上一桌。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问胡叠:“胡掌柜觉得东关城现在怎么样?” 你一个武勋问什么民政! 李正阳不满的皱眉,可随即想起方醒好像是没有被划归为武勋。 胡叠有些紧张的搓着手:“伯爷,还行,以前那些交趾人……” “是大明人!” 方醒微笑着纠正道,他已经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角中。 “是是是。”胡叠堆笑道:“伯爷说过,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方醒指着后厨方向,示意小刀去帮忙。 胡叠想了想:“自从西街起火的那夜之后,小的觉得那些交趾……呃…大明人都客气了许多,以前还时不时的有人吃饭不给钱,那夜之后,就……再也没了。” “好!” 方醒肃容道:“能让每个大明的百姓都感到安宁和安全,这就是方某来交趾的原因,但请放心,以前那种一夕三惊的日子再也不会重来。” 挥手让胡叠去做事,方醒看到李正阳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而李纯却掩饰不住好奇心,不时看看外面。 “磐石先生对交趾教化如何看?” 辛老七进门,到方醒耳边低声道:“李正阳的老妻过世,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那是小儿子李纯,儒生此行以李正阳为首。” “交趾蛮荒之地,若无教化,兵戈亦无用。” 李正阳冷冰冰的蹦出几句话。 “没错!” 方醒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居然还有几分眼光,也不多说,就拿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 “磐石公可看看。” 李正阳接过册子,开始只是随意翻翻,可当看到后面时,不禁眼珠子都瞪大了。 自陈朝式微以来,外戚胡氏骄奢**逸,视交趾为私物,横征暴敛,以至于山河破碎,各方蜂拥。交趾板荡,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 这是在说陈朝的覆灭是天意,自作孽不可活。 而后就把目前交趾的残破状态全推给了那些豪族。 大明皇帝陛下闻之痛彻心扉,急令王师出击,扫荡乱臣贼子,历经多年,耗费巨大,伤亡众多,交趾平定矣! 后面的李正阳不用看,就知道方醒的意思是什么。 方醒微笑道:“磐石公有何看法?方某洗耳恭听。” 李正阳看看左右,低声道:“兴和伯,可是想修正人心吗?” 着啊! 老头很敏锐嘛! 方醒轻笑道:“磐石公以为如何?” 李正阳有些犹豫,他知道方醒拿出一个大纲出来的含义。 这是在问他是否愿意按照大纲来修改一番,以此作为教材。 这等同于篡改历史的行径让他有些想拒绝。 如果被传出去,那他李正阳的名声可就在儒家中臭大街了。 方醒淡淡的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李正阳的身体一震,眯眼片刻后道:“好,此事老夫接下了!” 李纯在边上听到这两句,也是目露崇拜之。 方醒虽然是儒家之敌,可大明的年轻人中却也有不少叛逆者。 单枪匹马和儒家这个庞然大物抗争,方醒固然显得势单力孤,可却也有着令年轻人为之憧憬的豪迈。 “磐石公,若是有人挑衅,不必理会,那些都是叛逆的余孽!” 方醒微笑道。 余孽就会被清理,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去种甘蔗。 李正阳愕然,正想说老夫不怕辩驳,可莫愁却端着个大盘子进来了。 吃完饭后,李正阳就变脸了,冷漠的和方醒拱拱手,然后就去了楼上。 “老爷,此人无礼!” 辛老七和小刀都有些愤怒。 方醒摇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必深究。” 李正阳能接过篡改历史的重担,方醒就已经很感激了。 至于疏离,那是因为大家的立场不同。 莫愁出来清理餐具,由于方醒点的菜都是好菜,能让她家赚到不少,所以她也不吝啬,给了方醒一个大大的笑脸。 方醒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她的鬏鬏,然后笑道:“以后让你爹多准备些饭菜。” 为什么? 莫愁看着方醒在辛老七和小刀的簇拥下离去,有些懵懂,于是就去问了胡叠。 胡叠正满意的在数钱呢,闻言就笑眯眯的道:“莫愁啊,那是贵人的客气话,别当真。” 莫愁嘟嘴道:“爹爹,那是兴和伯呢,莫愁觉得他很好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方醒那是谁? 胡叠一愣,钱也不数了,面凝重的正想告诫一下自己的女儿,可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起码五人以上。 小娘带着十多个女人,还有身边的哼哈二将走进来。 “掌柜的,可有饭菜?” 胡叠呆滞了,可莫愁却欣喜的应道:“有呢,客人要吃什么菜?” 小娘道:“你家多准备些,衙门里不少人都说以后要在你家吃饭,少了可不行。” “啊?” 胡叠的腿一哆嗦,差点就倒在柜台后面。 莫愁却喜不自禁的道:“爹爹,兴和伯说话算话呢!” 小娘看着活泼的莫愁,柔声道:“你就是莫愁?伯爷当然是一言九鼎。” 这个小姑娘得了方醒的眼缘还不自知,小娘微微一叹,就叫人点菜。...“”,。 正文 第551章 尚武精神 清晨,毕大有些不适应的睁开眼睛,然后感受着怀中的温热,不禁有些恍惚。 我居然就有媳妇了? 毕大家穷,家中六个兄弟,日子过得也仅仅是能不饿死而已。 怀中的媳妇叫做阮二娘,前天抓阄抓到的。 “夫俊……” 听着媳妇那不标准的话,毕大心中火热,只是想到今天还得要去操练,这才勉强忍住了。 两口子起床洗漱,然后阮二娘做了粥,还拌了一道野菜。 毕大惬意的看着妻子忙活,觉得若是能有一个孩子,他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米粮和所有的家私都是布政司提供的,价格很低,而且还不需要现在付钱,也没有利息。 等我把那几十亩地种出来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吃完简单的早餐,毕大连比划带说话,告诉妻子自己要去操练,让她在家休息。 可阮二娘却指着自家田地的方向,摇头表示自己要去田里。 好媳妇啊! 毕大忍不住在媳妇的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笑呵呵的去了村里的场坝。 阮二娘的脸有些红,心中甜丝丝的。 由于交趾男少女多,所以很多女人只能去做别人的小妾,要么就一辈子孤单着。 交趾布政司的一道命令调集了几千名未婚女子,阮二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些女子刚开始还害怕被来自中原的丈夫打,可才过了两天不到,中原男子在这些女人的嘴里就成了好丈夫,好男人。 这些移民都是聚居,每个村子一百户人家。 就在聚居地的前面有一个大场坝,昨天才刚平整出来的。 毕大到了场坝时,一百个男人都到齐了。 “毕大,你媳妇勤快不?”在迁徙的路上就熟悉了的马二宝嬉皮笑脸的问道。 毕大有些扭捏的道:“勤快,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不比我差。” 马二宝喜道:“可不是,我那媳妇也是能持家的,家里的小事我都没操过心。” 毕大闻言就警告道:“兴和伯可是说了,不许无缘无故的打媳妇,否则就赶回中原去。” 马二宝瞪眼道:“那么好的媳妇,我又没疯,咋会打她呢!” “那就行。”毕大美滋滋的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没媳妇呢,晚点我去衙门问问,看看这边还要人不。” “都站好,按照高矮站队!” 这时村长丁青出来了,他看着这些三五成群的村民,就走到前方喝令道。 在这样的一名村子里,每个村子都有个自愿留在交趾定居的老兵。 这些老兵都是村长,而战时就是百户官。 丁青就是自愿留下来的老兵,所以在分配时可以挑选媳妇,而不是如移民般的要抓阄。 “站好了!” 丁青用小棍子抽打着几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然后开始了操练。 作为农夫,毕大从未经历过这种纪律严苛的步伐练习。可他的身体健壮,倒也不怕。 这是聚宝山卫发下来的操练方法,丁青自己都有些不熟悉,昨晚在家里摸索了一夜。 枯燥的正步练习了半个时辰,丁青就找人去搬了一大堆长枪来。 方醒不觉得这些农夫能变成武林高手,所以干脆就选择了长枪阵。 “十人一排,跟着我刺。” “杀!” “杀!” 村东边来了十多骑,丁青看到后就叫停了操练,警惕的注视着来人。 等来人下马走近时,看到领头的那人,丁青急忙单膝跪地:“见过伯爷。” “见过伯爷。” 听着参差不齐的喊声,方醒笑眯眯的道:“都起来。” 丁青起身,大声道:“禀伯爷,小的正组织操练。” “好。” 方醒走到队列的前面,看着这些前天还是灰头土脸的大明汉子,就说道:“本人方醒,今日来看看大家过的好不好,不过看到你们都满面红光的,应该是不错吧?” 这是毕大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一位大明的伯爷,所以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可马二宝却大胆的喊道:“伯爷,咱们都过得好,媳妇也好!” “哈哈哈哈!” 这些还不懂纪律的汉子都大笑起来。 方醒也是面带笑意的道:“你们好了,那我和黄大人才能好,所以都努力的种地,努力的生娃,我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这村子里能听到啼声。” 马二宝又大胆的道:“伯爷,没问题,小的昨夜和媳妇来了三回,她的肚子里肯定有娃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站在方醒身后的丁青急的伸手在脖子上拉动,杀鸡抹脖子的示意都安静些。 可方醒却不以为忤的笑着,等安静后才说道:“你们到了这里,以后的子孙也将在这里繁衍生息,祖宗的牌位都带了吗?” 汉人走到哪,祖宗牌位就带到哪。 那些牌位不是木头,而是精神寄托。 “伯爷,小的出来时,家里打造了新的祖宗牌位,让小的在交趾开枝散叶,不许忘掉祖宗。” “小的出来时,家里说就当是小的死了,若是死了,在死之前叫小的记得把祖宗牌位安置好。” 祖宗不是一个虚幻的概念,而是根。一个人若是没有祖宗,那他就没有根。 可数典忘祖的人还少吗? 方醒微微一怔,然后继续说道:“这很好,咱们汉人走到哪,祖宗就跟着到哪,哪里就是咱汉人的地方,谁也抢不走!” 这话提气,马二宝激动的道:“伯爷,要是谁敢来抢咱们,那就把他赶出去!” 方醒微微颔首,“不,不是赶出去,若是有外族入侵,那咱们就该杀死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民族需要血性,需要尚武精神! 而儒家为了迎奉当权者,也是为了自己统治的方便,一直都以愚民为己任。 你们都乖乖的,上面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千万别瞎***不然全家倒霉。 若是能考上秀才,那你就不再是被愚弄的那一群人,已经可以参与分割大明这块肥肉了。 “交趾虽然初定,可依然有些许的残匪在山林中苟延残喘,你们要好好的操练,保护自己的妻子,保护自己的村子,保护大明!” 没有什么口号,方醒讲完话后,看着这些有些热血沸腾的汉子微微颔首,然后离去。 这个民族总是被群狼环视,所以需要尚武精神,需要血性! 几个人就可以控制一座县城的笑话,方醒发誓一定不会在大明发生! 正文 第552章 甘蔗出苗,发现铜矿 徐景昌正搂着第五个小妾睡觉,直到门外有人敲门,通报甘蔗已经出苗了,他这才从小妾的怀抱中爬起来去了一趟。 更新最快 等他到时,方醒已经看完了这个育苗基地,正拍着手上的泥土准备回去。 “德华等等。” 徐景昌跳下马来,看着那些甘蔗苗道:“德华,你莫哄我,这不是草吗?” 这个基地很大,那些交趾俘虏正在照看着田间的幼苗。 方醒摇头叹道:“定国公,你这是五谷不分啊!” 甘蔗的幼苗是不好分辨,不过方醒有人提醒,所以没露丑。 徐景昌亲热的搂着方醒的肩膀道:“德华,啥时候能长大?” “一年多。” 方醒假装没看到徐景昌的失望,“这些苗子还得移到田里去,等十四个月就差不多了,或许还能早些。” “哎!看来我是等不了了。” 徐景昌沮丧的道:“再不回去,家里面估摸着得翻天,德华,你啥时候回去?” 方醒边走边道:“我得等陛下的旨意,今年不一定能回去。” 徐景昌打个哈欠道:“你今年一定能回去。” “为何?” 方醒拉过自己的大白马问道。 徐景昌看看左右没人,就低声道:“马骐在路上就已经被闷死了,朝中有武勋觉得交趾最大的祸害没了,就想来这边看看呢!” 方醒眯着眼睛,手摸着大白马的脑袋,想着这里面的弯弯绕。 作为朱棣识人不明的耻辱,马骐注定活不到金陵,这一点方醒和黄福都有预感。 可金陵居然有人想来捡便宜,这个倒是出乎了方醒的预料。 “陛下可答应了?” 朱瞻基的书信还没到,所以方醒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上马,慢慢的前行,徐景昌不屑的道:“陛下明见万里,怎会答应!还训斥了一番,听说有人被削了俸禄。” “活该!” 此时已经出了育苗基地,方醒不禁骂道:“都是一群娘们,混乱时不敢来,等安定了就想来抢占好处,陛下真该把这些人给丢到兴和去,让他们去和鞑靼人斗斗。” 徐景昌赞同道:“那些人看着交趾简单,可从我呆的这段时间来看,交趾一点都不简单。” “首先是马骐,要不是殿下和你的胆子大,把他给揪出来了,这交趾还是个泥潭。” “其次就是叛逆,别人的动作不可能有你的快,更不可能用那点人就灭掉了阮帅和陈建安。” “第三就是豪族,你敢直接动豪族,我也敢,可就是没想到。” 徐景昌似笑非笑的道:“最近那个黎亮听说很得意,他是谁?” 方醒懒洋洋的道:“交趾的豪族就是大明最大的敌人,你们不是没想到,而是习惯性的把那些豪族归为自己的同类,同类不相残嘛!” 在政权不下乡的时代,豪族就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会维护给他利益的这个国家。 可人性是贪婪的,当**膨胀到无法得到满足时,他们就会在这个国家的肌体上打洞,吸食着民脂民膏…… 最后就是这些人,他们舔着嘴唇上的血液,打个饱嗝后,转身就变成了翩翩君子,满口的仁义道德和忠君爱国。 人之初,性本善! “方醒,你为何不把你的新学也在这边传播一番呢?” 经过太子的点醒,徐家新开的书院悲剧的劝退了大部分学生,如今只有小猫几只,他也没兴趣去插手。 而方醒的知行书院人也不多,可却时时被人瞩目,这让他有些艳羡。 “目前不行。” 方醒解释道:“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化学,方学讲求的就是一个实用,而交趾毕竟人心未附,要想学方学,最少得等五十年以后。” 徐景昌狐疑的道:“你的方学有那么厉害?” 非我族类的道理徐景昌还是知道的,可方醒对传授方学这么谨慎,让他有些不服气。 方醒微微一笑:“见仁见智罢了,且等几年,等第一批学生出来后,大家再来验证我方醒有没有吹牛。” 别说是交趾,朝鲜人都别想学到方学! 等以后方醒还会建议取消那些所谓的‘留学生’,除非是彻底并入大明,否则就别想来学汉人的知识。 回到军营,方醒看到了被自己早就派出去的方八。 方八看着有些消瘦,不过神色喜悦。 “老爷,找到了!”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着方八进了自己的房间。 “铜矿找到了吗?” 方八欢喜的道:“找到了,不但有铜矿,还有煤。” 方醒此次南征带了几位老矿工,一到交趾后,就在方八的护卫下去了归化直隶州寻矿。 他是根据仓库中的资料定位了归化直隶州,自己用尺子确定了最终的位置,可就算是这样,方八依然是招募了上千人去寻找,时几个月,这才找到了铜矿。 而煤矿是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发现的。 交趾有铁矿,也不缺煤炭,只要朱芳那里能把炼钢技术探索和稳定下来,以后交趾的发展就不是问题。 方醒把记录着详细地址和矿产分布的册子收起来,然后沉默了许久。 “来人,笔墨伺候。” 结果进来的是小刀,这家伙磨墨太用力,磨出来的墨汁惨不忍睹。 “滚!” 方醒知道这小子怕是有事找自己,但他现在只想写好这份奏折。 小刀笑嘻嘻的在边上站着,看到方醒时而凝重,时而轻松,一份奏折就写了小半个时辰,墨都重新磨了几次。 方醒拿起废掉的那几份,亲自点火烧掉, “说吧,什么事?” 方醒把奏折仔细检查了几遍,然后问道。 小刀磨磨蹭蹭的道:“老爷,小的想去南部。” “坐不住了?” 方醒起身往外走,小刀急忙跟上。 “老爷,小的只是觉得吴大人那里怕是要帮手吧。” 吴跃最近送来的缴获明显的少了许多,在战报中提到,最近南部的豪族仿佛都消失了,他和王都正停在新平府,等待斥候和那位黎亮的消息。 方醒去了黄福那里,把奏折拿给他过目。 “有铜矿?” 黄福把奏折看了看,讶然道:“德华,此事可准确?” 方醒平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一下,笑道:“人头担保。” “这可是大好事啊!” 大明需要铜,有多少都不够用。 而方醒的武器打造计划也离不开铜。r 正文 第553章 叛逆,增援(各种数据好惨,求支援!) 黄福仔细看着奏折,等看到方醒提议冶炼出成品铜,然后走海运运回去时,他不禁摇头叹道:“德华,运河已经通了,海运式微已不可逆转,你这是何必呢!” 方醒面色坚毅的道:“如锡公,方某这辈子就算是和海运揪扯上了,海运不大兴,方某就不罢休!” “罢了,老夫不管你了。” 黄福把奏折交给人去送,然后欣慰的道:“学堂已经开始招人了,德华,这是交趾教化的开端啊!你功莫大焉!” “顺手而为,小事情。” 其实儒家是最喜欢文化侵略的,所以后来整个东亚地区几乎都是儒家文化圈,从这一点来说,儒家功不可没。 所以方醒才想着用儒家来给交趾人洗洗脑,特别是加料的交趾历史介绍,相信会让种甘蔗的大军中多出不少人来。 于是方醒就去了城中的一家学堂旁听。 教室不错,起码看着很坚实,那一人抱粗细的木柱子让方醒觉得有些奢侈。 里面坐着四十多个从七八岁,到十多岁的男孩,上面的是一位儒生。 儒生拿着本书在念着,念一句,下面的学生就跟着学一句。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 这些孩子都大声的跟着念,有的音不标准,但老师也不管,只要跟得上节奏就行。 “伯爷,这些学生中多半都是交趾人。” 看门的老头屁颠屁颠的介绍着。 方醒点点头,交趾的汉化在目前来说不是很理想,在记录中,是那位黎利太祖上位后,才开始大力推行汉化。 可你别以为这是对大明的亲近,究其深层次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在东方,只有汉人才有系统的文化知识。 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 不学的下场也不少,比如说蒙元人,武功强盛一时,纵横世界。 可武力终究只能一时兴盛,时间一长,就如同尽兴的男人,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是一蹶不振。 “磐石先生。” 老头在边上一声殷勤的招呼打乱了方醒的思绪,转身一看,李正阳老先生正背着手在打量着他。 方醒走过去,两人在门口站着,最后还是李正阳先问道:“你既然对交趾深怀戒心,那为何又肯让他们学四书五经呢?” “还有文章。” 对面有几个交趾孩子正咬着手指头看着这边,方醒微微一笑:“磐石先生,并非方某小看了儒学,可我就问一句,儒学可强国否?” “当然!”李正阳傲然道:“我儒家立世以来,哪朝哪代不曾有兴盛?” “兴盛之后呢?” 李正阳愕然,然后辩驳道:“日出日落,兴衰往复,此乃天之道也!” “不能避免吗?” “不能。”李正阳笃定的道。 这位老先生很诚实,并未用什么我大明江山肯定是千秋万代的话来敷衍。 “可要是口舌能强国的话,那还要刀枪干什么!” 说完方醒对李正阳点点头,就扬长而去。 郑和的船队已经到了占城,按照度,七八月份就能回到大明。 玛德!我想坐一次这个时代的海船啊! 可郑和已经离开了占城,方醒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伯爷,王大人有战报到了。” 一匹快马在街上堵住了方醒,送来了王都和吴跃的最新消息。 “让方政马上来。” 方醒当街打开战报,看了一眼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布政司衙门。 黄福看到方醒的架势就知道是出事了,急忙就问道:“可是有事?” 方醒把战报递给他,沉声道:“他们已经到了新平府,现那些豪族都聚集在了化州。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吗?” “本来交趾豪族就是一盘散沙,这突如其来的汇集,其中必然有一个领,一个实力强大,有威望的领!” 黄福看完后就面色凝重的道:“德华,此人不可小觑,老夫在交趾多年,从未见到过能有这般威望的豪族。” 方醒起身道:“很有威望吗?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能把最后的豪族剿灭干净,此人功不可没。” “德华,莫要轻敌啊!” 战局到了这个时候,方醒肯定是要率军增援,把最后一战打完,然后交趾全境就算是平定了。 作为在交趾的老人,黄福担心方醒轻敌。 方醒笑道:“我还想着家中的妻妾,不敢轻敌。” 宣德年间柳升就战死在交趾,好像就是被偷袭后全军溃败。 “我准备带着沈浩的千户所,加上另外两个千户所去化州,北部就交给你了。” 回到军营,方醒就召集了千户以上的人来议事。 方政起身道:“伯爷放心,下官保证看好北部。” …… 夏季的交趾让人难受,稍微懒惰些的都呆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晒太阳。 可在政平州的土路上,一支四千多人的队伍正顶着烈日在朝着南边前进。 三千多人的军士,剩下的全是赶车的民夫。 地面被晒的有些干裂,人走过激起的灰尘笼罩在队伍的上空。 徐景昌现在的形象有些好笑,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的盔甲早就卸掉了,只穿着一件单衣还嫌热。 方醒同样是一袭单衣,可却在马背上一声不吭,还不时的看着两边的山林,仿佛下一刻里面就会钻出敌人来。 “我说德华,你嚼的是什么东西?” 方醒停止了咀嚼,想了想就递了一颗绿色的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 徐景昌往嘴里一扔,马上就眯眼赞道:“是薄荷糖!” “只是嚼着解暑气,千万别吞啊!” 南部被阮帅和黎亮祸害的够呛,路上遇到的百姓见到军队都是撒腿就跑,可见一斑。 两边的树林幽深,不时还有被脚步声惊动的野兽从中间跑过。 没有敌人! 方醒放松了些,如果有敌人潜伏的话,林中应该听不到鸟鸣。 到了午饭时,斥候已经接到了吴跃派来接应的一个小旗部。 “见过伯爷。” 地面被晒得滚烫,方醒看到小旗官单膝跪下时腿抖了一下,就说道:“起来,说说化州的情况。” 小旗官起来后龇牙咧嘴的活动着膝盖,然后说道:“伯爷,敌情已经查明,贼酋李成明,麾下一万余人,加上其他豪族的兵力,叛军应该有三万到四万的丁口。目前他们正在安仁县。” 方醒示意小旗官入列,然后皱眉道:“难道他们是想逃亡占城吗?不对!” 徐景昌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懒洋洋的道:“占城和交趾乃世仇,三四万人的叛军,去了都是死。”! 正文 第554章 令人不解的进攻 午饭很简单,包括方醒在内都是大饼,而且是干硬的能磕掉牙齿的大饼。 方醒掏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辣椒酱倒出来抹在大饼上,然后又夹了一片罐头红烧肉,吃的很香。 徐景昌看着手中的大饼,还有特别照顾他准备的红烧带鱼,嘟囔道:“方醒,这一路都在吃这个,啥时候能有酒啊?” “战时不能饮酒。” 方醒嚼的嘎嘣响,越吃越觉得有味道。 徐景昌从小就养尊处优,到交趾来算是第一次吃苦头。最后他让侍卫倒水,把饼泡软了才吃。 吃完午饭休息半个时辰,方醒把那个小旗官叫来,问了详细情况。 “伯爷,那些叛军可是把百姓害苦喽,那真是刮地三尺啊!” 小旗官说着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刚开始那些交趾人还欢天喜地的,等到家都被抄空之后,就不断的跑到咱们这边来,所以咱们才能对他们的情况这么了解。” 方醒眯眼问道:“后来呢?应该没有了吧?” 小旗官愕然而崇拜的看着方醒道:“伯爷明见万里,确实是这样。” 徐景昌本在打瞌睡,听到这话也没了睡意,好奇的问道:“方醒,你怎地知道的?” 方醒也有些想睡觉,可作为主帅,别人能睡,他却不能睡。 摸了颗油炸小辣椒塞进嘴里,方醒说道:“那李成明既然能收拢各路豪族为己用,谋略必然不差,他不会坐视不管,否则那就是流寇。” 徐景昌精神一振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李成明是所谋甚大喽!” “对。” 方醒咬着辣椒道:“如若是想逃,他们必然不敢占据县城,只能往山里钻,所以……这是想和咱们背水一战呢!只不过在阮帅和陈建安都湮灭的现在,他哪来的自信呢?” 徐景昌皱眉道:“难道是他的麾下实力强劲?” 方醒起身对着辛老七点点头,等他去唤醒那些千户时,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完这一仗,咱们也该回金陵了。想想家里的床,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作为朱瞻基的老师,方醒注定不能在交趾久呆,否则就有藩镇的口舌。 下午四点不到,方醒就叫了宿营。 交趾南部荒废许久,高大的树木比比皆是,植被繁茂,随便就能找到柴火。 方醒定下的营地处于两座山的中间,和山脚相距约有两里地。 吃完晚饭,斥候就带着两个信使来了。 “伯爷,三天前叛军突然动进攻,我部转为防御。” 信使满头大汗的禀告道,同时拿出一封信来。 信是吴跃写的,他说叛军的攻击很突然,所以他和王都来不及撤回城里,只得在野外据营寨而守。 “这是图穷匕见吗?” 毕竟这里是交趾,所以方醒从未奢望自己的行踪能保密,可叛军的突然一击却让他有些不解。 徐景昌指着地图道:“难道他们是害怕咱们合兵一处,所以想先行击破王都和吴跃吗?” 方醒同样在看着地图,喃喃的道:“我们离吴跃他们只有三日的路程,他难道不怕被夹击吗?” “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此兵家之大忌也!” 徐景昌在显摆着自己看过的兵书多:“若是叛军三日后攻不下,则必败!” 烛光照在方醒的脸上,看着阴晴不定。 他指着化州道:“叛军在化州本可养精蓄锐,除非他们能有绝对把握攻下王都和吴跃部,否则这就是在自取灭亡!” “化州好歹还能到占城去劫掠一番,可在新平府他们还得运输辎重,得不偿失啊!” 千户官于千里和秦满都觉得方醒把敌人想的太厉害了。 从张辅南征胜利后,大明军队在交趾就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那些叛军都是以攻杀为主,不用去考虑什么谋略。 第二天,方醒加快了行军的度,同时派出几批斥候去新平府查探战况。 “森林!全都是森林!” 徐景昌好歹不是太草包,他看着左边一条不高的山脉延绵向前,不禁有些担忧的道:“方醒,此处斥候怕是不好查看吧,若是有伏兵,咱们可就麻烦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骑兵们沿着山脚在来回的查探,就拿出了地图。 “还有五里地才能走出这段路。” 方醒拿出望远镜看去,可丛林里却看不穿。放下望远镜后,他闭上眼睛把这几天的情报汇总了一下。 吴跃和王都逼近化州,这相当于是敲响了叛军的丧钟,除非他们能攻破占城国,不然无路可逃。 黎亮肯定已经进入了化州,只是不知道是否加入了叛军的队伍中。 应该不会! 方醒摇摇头,黎亮这一路专门斩杀豪族,和由豪族组成的叛军仇深似海,谁敢让他们加入! 可叛军对吴跃和王都的攻击显得有些仓促,那里有几千大明将士,关键是有吴跃那一千多的火枪兵。 那些火枪兵加上手雷,在营寨的保护下,叛军准备用多少人来填满沟壑? 李成明既然有枭雄之姿,应该不会盲目的进行攻击。 为什么呢…… …… 而在距离新平府福康县还有十多公里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营帐把一个营盘围在了中间。 “呜呜呜!” 号角声中,几千敌人从正面朝着营盘蜂蛹而去,营盘瞬间就像是一个暴怒的巨人,喷出硝烟和火花。 “嘭嘭嘭嘭!” 无数的铅弹在空中飞舞着,密集的攻击阵型让命中率非常高。 “投石机!” “轰轰轰轰轰!” 不过是才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伤亡惨重的叛军就开始溃退了。 “呜呜呜……” 看到叛军顺势撤退,王都赶紧叫人去检查伤患和营寨。 吴跃的部下都在给自己补充弹药,然后赶紧检查火枪的情况,若是有问题就修理,彻底废掉的还有备用火枪更换。 吴跃去巡视了一圈,回来就疑惑的道:“王大人,敌军以优势兵力围住了咱们,可攻打的频率却不高,而且每次的时间都很短,奇怪啊!” 王都的征战经验丰富,他也现了不对劲。 “这打仗不是闹着玩,叛军也没时间陪咱们玩耍!” 闻一口开始不适应,到现在却倍感安心的硝烟后,王都缓缓的道:“不知道兴和伯到了哪里,若是能前后夹击,那咱们就算是毕其功于一役了!” 吴跃拿出望远镜看着远处那些五颜六色的帐篷,许多都是用破布缝补而成的,只能防住蚊虫叮咬,却无法防雨。 定定的看了许久,吴跃突然一个激灵道:“玛德!那些帐篷里没人!” 王都大惊,急忙要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然后跺脚道:“糟糕!敌军恐怕是去伏击兴和伯了!” 吴跃咬牙道:“王大人,那咱们要不要试探一下?” 王都点头道:“好,你部在中间,两翼交给我了,咱们出去!” 正文 第555章 伏击,牺牲,准备 这段危险的路方醒部已经走了一半,只要再走一里地,任何人都无法在这里伏击他们。 “不应该啊!” 徐景昌听到方醒在嘀咕,就问道:“方醒,咱们可马上就出去了,不应该什么?” 马上就要出去了…… 一半路…… 前后…… 徐景昌看到方醒的身体在微微颤,就取笑道:“方醒,你别是得了……” “全军戒备,着甲!” 徐景昌的话被方醒的厉喝打断了。 方醒的命令一下,被裹在中间的辎重营马上取出板甲,接着就是着甲时的金属碰撞声。 徐景昌讶然道:“方醒,你现了什么?” 方醒的目光锁定在左边的山林,当一道亮光映入他的眼中时,他的脸色一沉,喝道:“秦满部挡住左翼,立刻!” 秦满虽然不解,可还是带队护住了左侧,就在他的长枪阵列刚成型时,左边的山林中传来了一阵号角…… “呜呜呜……” “******” 随着号角齐鸣,山林中冲出了无数的叛军,他们挥舞着刀枪,面色狰狞的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所有人都呆滞了! 刚列阵的长枪手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心中打颤。 秦满咬牙喝道:“稳住……” 徐景昌失态的抓住方醒的手臂,身体微微颤。 方醒看了一眼正在着甲的火枪兵…… 距离三百多米,以这些叛军的度顷刻即至,而火枪兵的板甲才穿了大半。 不着甲的火枪兵,在面对着拥有弓箭的敌军时,那伤亡能让方醒狂。 前面的叛军已经冲出来四五千人,可森林中却还在不断涌出人来。 上万人! 前面的长枪阵最多能挡住半柱香的时间就算是不错了,到时候绝对是一场屠杀。 方醒不知道的是,柳升就是被这样的猝然伏击所击败的,全军溃败!他自己也战死沙场。那些文官们趁机进言,朱瞻基就放弃了交趾。 “投石机!投放药包!” 方醒脸色严峻的大喝道,辎重那边的三架钢骨的小型投石机马上就开始了工作。 绞盘飞搅动,然后把一个圆形的,用棉布包裹着的火药包放置进去。 “点火!” 火药包上的引线被点燃。 “放……” “嘭嘭嘭!” 三声闷响,三个火药包被投掷出去,目标就是正疯狂冲来的叛军。 长枪阵如果人数够多,层次够多,加上弓手的辅助,防御能力真不是盖的。 可一个千户所的枪阵,面对着上万人的冲击,那也就是一波流带走的命运。 所以那些叛军都面露喜色,特别是策马刚出森林的一个短须男子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明人完蛋了,今日我要生擒方醒,让明人丧胆!哈哈哈哈……” 只要擒住了方醒,甚至是干掉他也行,那么交趾南部将会彻底糜烂。而影响渐渐的会扩展到北部,到时候叛军就可以趁着明军士气全无和衰弱的机会动反攻。 “轰轰轰!” 三声巨响击破了短须男子的大笑,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密集的人潮中出现了三个大的缺口。 冲击停止了。 三个直径为十米以上的圈子内,靠近中心的被炸的完整的人都找不到了。 而在边上的尸骸都是浑身的伤口,至于再远些的,不是被气浪吹翻在地,就是被铁钉击中。 这是什么? 三个包裹着许多铁钉的火药包直接就让进攻之势一滞。 短须男子震惊之后马上就喝令道:“冲上去,马上冲上去,督战队上前,后退者杀无赦!” “呜呜呜……” 号角再次响起,叛军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开始重新振作起来。 “跑快一点,只要大家纠缠在一起,这个鬼东西他们就不敢放了!” 这话再正确不过,所以叛军的度陡然一增,眼瞅着就逼近了六十米处。 “放!” “嘭嘭嘭!” 三个火药包再次飞起,可却已经阻止不住双方的短兵相接。 “轰轰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一片箭雨就朝着明军这边倾撒过来。 “杀!” “噗噗噗!” 长枪捅入人体,然后迅的拔了出来,可再想前刺已经没有机会了。 “啊!” 后面的几排长枪手纷纷中箭,第一排也到了生死边缘。 一个叛军趁着收枪的时机猛的冲进了阵列,一刀就斩断了一条手臂,然后就被后面的长枪刺杀在地。 可人潮涌动,不够密集的长枪阵处处是漏洞,转眼就被突入多处。 短须男子看到前锋突破了,不禁喜道:“全都压上去,我要生擒方醒!” “杀!” 一名长枪手刚刺中一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把用竹子削成的梭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无数的梭镖飞舞着,第一排转瞬全没,第二排不过是多坚持了一分钟,也被人潮淹没…… 徐景昌面色铁青的拔出长刀,在侍卫的簇拥下,他沉声道:“方醒,于千里该上了!” 方醒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绑带子的火枪兵,淡淡的道:“不,他们是预备队。” “轰轰轰!” 第三波火药包炸响,第三排长枪手也被突破了,而后面能维持阵型整齐的也就只有一排,其他的不是被箭矢伤到,就是被敌人的气势压倒,队形散乱。 “车阵排开!” 辛老七终于协调安装好了车阵,然后那些车夫把一辆辆的车推过来。 这些车上的货都卸掉了,此时在前面绑满了长枪。 一长排绑着长枪的车摆成一溜,最后的一排长枪手们也已经崩溃了。 “哔……”撤退的长哨传来。 “撤退……” 秦满捂着自己肩膀呼喊着,然后带着手下从车阵中留下的缺口逃了回来。 而没来得及撤退的几十人全都被淹没在追兵的乱刀之下。 方醒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喝道:“列阵。” “噗噗噗!” 那些叛军斩杀了滞后的明军之后,再想往前冲时,脚步不禁一滞。 阳光下,延绵的车阵上长枪闪着寒光,最后的缺口也被补上了。 “不进者杀!” 后面传来了惨叫声,这是督战队在斩杀不肯前进的叛军。 “*****” 不进是死,冲上去兴许还有活路。 在这种动力的驱动下,叛军们嘶吼着前冲,而弓箭手也不失时机的进行抛射。 “噗噗噗!” 整齐的队列无视飞来的箭矢走到了车阵后面,阳光照在板甲上,反射的光芒刺痛了短须男子的眼睛。 这就是方醒的老底子——火枪兵吗? 一股寒意在叛军的队伍中弥漫着。 “叮叮叮!” 火枪兵们只是微微垂,那些箭矢在射中板甲后出清脆的声音,随即掉落。 这些看着像是鬼魅般的火枪兵让叛军们心中颤,可不得不猛的扑了过来。 “第一排……” 正文 第556章 好兄弟,下辈子还让你跟着 天空中箭矢飞舞,地面上的叛军如潮水般的涌来。 穿着板甲的火枪兵们微微垂,耳边听着辛老七的号令。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短须男子已经到了后面,当枪声响起,硝烟弥漫双方的阵前时,他不禁驱马向前,想看看伤亡情况。 那些叛军正扭曲着身体,准备跳上车阵时,铅弹的打击来了。 一个叛军刚抓住车阵的枪杆,准备往两边掰开,一铅弹就钻进了他的眼里,晶体四溅中,惨叫着被后面的人撞穿在了枪头上。 另一个叛军很聪明,他冲到车阵前就是一个前扑,然后匍匐着躲在了下面。 车下确实是安全多了,这名叛军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伴们在铅弹雨中惨叫、摔倒,不禁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点亮这片红色的天空。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冷漠的眼神微微一动,肩膀微微颤抖,枪口处喷出一股硝烟。 秦大学没有丝毫慌乱,扣动扳机后也没去查看战果,而是向后轮换。 由于战线被拉长,所以队列相应扩展,层数减少。 秦大学熟练的装弹,然后深呼吸一次,耳边听到一阵齐射后,随即向前。 “哔哔哔!” 齐射的命令传来,秦大学看到一个个子矮小的交趾男子跳到了车上,挥舞着铁刀正准备凌空劈斩,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嘭!” 一米多的距离,若是秦大学没有打中,小旗官一定会把他扔进烂泥里暴打一顿。 身体刚腾空的叛军还没来得及挥刀,就像是中枪的大鸟般的掉落下来。 “轰轰轰!” 火药包再次炸开,方醒看到叛军的脚步明显一滞,就冷笑道:“令于千里做好准备。” 在秦满麾下独自扛着叛军的冲击时,于千里一直在饱受煎熬,直到火枪兵稳住了防线,他这才虚脱般的稳住了身体。 看到令旗挥动,于千里咬牙切齿的道:“准备好,捅死这帮子叛逆!” 短须男子带着十多名骑兵被裹挟在攻击人潮中缓缓向前,前方硝烟弥漫看不清楚,可凭着前进的度,男子就知道还没有突破。 “嘭嘭嘭嘭!” “啊……” 枪声的节奏依然整齐,丝毫不乱。 一阵微风吹过,硝烟被吹散了些,露出了目前的态势。 整齐的车阵前已经堆满了尸骸,剩下的叛军正拼命的向往后退,可后面的却在督战队的刀枪逼迫在前冲。 两股力量对冲,于是就出现了不进不退的尴尬的场景。 “敌人怯了!” 徐景昌的身体一直在紧绷着,看到战场态势后不禁欢喜的喊道。 方醒板着脸叫来了方五。 “稍后你带着骑兵从侧面掩杀,尽量多的留下敌人。” “手雷!” 辛老七显然察觉到了战机。 “轰轰轰轰轰!” 爆炸的硝烟还未消散,辛老七就果然的下令出击。 “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民夫们推开车阵,一排排的军士大步向前,火枪的轰鸣持续不断。 “出击!” 方五带着两百骑兵来了一个大迂回,直接从侧面绕过去,在叛军的腰部捅了一个大口子。 “杀!” 于千里带着麾下组成松散的阵型也开始了追击。 “撤退……” 短须男子艰难的调转马头,可他的四周都是在向着森林逃跑的叛军,马根本就提不起来。 “滚开!” 挥剑刺死一个叛军后,短须男子悲哀的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麾下了。 “都闪开!” 他的亲兵艰难的在为他开道,可在人人自危的时刻,谁会理会。 “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叛军一把就把短须男子拉了下来,然后他自己翻身上马就准备逃跑。 短须男子的亲兵见状大怒,刀光剑影间,抢马的叛军被乱刀分尸。 可回过身来,亲兵们却现自己的主子已经淹没在了乱军之中,开始还能伸伸手臂,可当噗嗤一声传来后,那只手臂就再也没动过…… 秦满也在追击中,他的左肩只是胡乱的包扎着,右手持刀,追上就是一刀。 “老子砍死你!” “砍死你们!砍死你们!” 方醒没动,辛老七和小刀也留在了他的身边,加上徐景昌的侍卫,几十人在看着原先躲在车底下,此时正跪地求饶的叛军。 秦满已经没追了,他喘息着往回走,在原先的防线处想寻找自己麾下的尸骨,可看到那个跪地的叛军后,他大步过来,面无表情的挥刀。 “嗤……” 人头落地,鲜血狂飙。 秦满这才满意的带着民夫们去翻找同袍。 叛军的尸骸都被扔到一边,一直翻了好几层,民夫才找到了第一具遗体。 遗体的胸腹处几乎被梭镖捅烂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民夫伸手想把眼睛闭合,可无论他怎么弄,那双眼睛就是不闭。 “大人。” 秦满走过来跪在遗体的身边,也没伸手,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张脸。 “他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从我还是百户时就跟在身边……我们……情同兄弟!” 大滴的泪水滴落在遗体的脸上,秦满伸手摸在遗体的眼睛上面,哽咽道:“好兄弟,下辈子我还让你跟着……” 秦满的手放开,那双眼睛已经安然闭上,脸上残留的痛苦之色也消散不见。 方醒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无语,徐景昌带着侍卫们也在帮忙翻找。 最后的叛军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于千里心中杀机大起,居然带人追了进去。 山林是交趾人天然的庇护所,所以没两下就把人给追丢了,只是意外的找到了叛军留下的辎重。 方醒点了三根烟,没抽,而是插在了地上。 烟雾渺渺间,刚才那短暂而惨烈的防御战就浮现在脑海中。 “伯爷,死五百余,伤不到一百。” 方醒点点头,心中微微叹息。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秦满的千户所就被打残了。 如果是在几万人规模的大军交锋中,一个千户所也就是冒个泡。 山林外围,于千里带着麾下和民夫在搬运辎重,按照他的说法,这些粮草就算是烧了也不留给叛军。 逃走的叛军多半死不了,这是夏季,森林中可供食用的动植物很多,饿不死那些逃进去的叛军。 “伯爷,敌军遗尸三千零几十,俘获两千五。” 同样是一半,可叛军的死伤被俘人数却是方醒部的差不多十倍。 而逃走的那些人估计会隐入山间和乡间,期待着能逃过一劫。 这就是农夫骤然变成军队的缺点,疯狂时能用人海战术压倒对手,可士气一泄,几百人就可以把他们打的一败涂地。 正文 第557章 意志坚定的李成明 处理完战场后,方醒马上就给黄福写了封信,派人送去东关城。 徐景昌在边上看到了内容,就问道:“你要弄黄册?” “对。”方醒看着正跪在阵亡将士掩埋地前方的秦孟说道:“交趾的黄册混乱不堪,此次挟清扫豪族之威,定当把交趾的丁口计算清楚,同时……”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徐景昌看着这个微笑,想起方醒信中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凡户籍不明的男女,一律扣押!男子送去屯田种甘蔗,女子统一由布政司分配。 而刚才逃散的叛军很可能就会赶上第一波清查,一旦被查出来,估摸着就得种地种到死。 大明的黄册可不是开玩笑,十年重新登记一次,和人口普查一个样。 “老爷,今日还走吗?” 现在已经是午时过了,辛老七过来问道。 “受伤的兄弟不少,今天就不走了。” 秦满麾下的那些伤员要处理,然后俘虏才有人押送回去。 “做饭吧,顺便把秦满和于千里叫来。” 没多久秦满和于千里就来了,方醒指着地上,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说道:“今日一战虽然仓促,可众将士用命,得以击溃叛军,秦满,你部当为首功。” 秦满垂眸道:“伯爷,下官不敢。” 于千里愧疚的道:“秦大人确实是当的首功,没人敢争。” 秦满的手下损失近半,所以情绪低落方醒能理解。 “接下来你部就不用跟着去了。” 秦满愕然抬头,方醒说道:“明日开拔后,你部就押解那些俘虏回去,然后就修整。” “伯爷,下官……” 方醒压压手:“我知道你求战心切,可若是打光了怎么办?还是留些种子吧,补充一下,很快又能恢复过来。” 秦满还想争取一下,可方醒的脸上全是不容改变的坚定。 “去吧,安抚一下那些兄弟。” 等秦满走后,徐景昌就问道:“方醒,王都他们还在被围,你……” “都是假象!” 方醒自嘲道:“我也没想到那位李成明有这般狡猾,他的手下只有三到四万男丁,这边来了一万余人,那你想想,就算是击败了王都他们,剩下的人可还能当得起我们一击?” 徐景昌皱眉道:“可如果他是想两边同时击溃呢?” “他没那么大的魄力和自信!” 方醒解释道:“王都和吴跃加起来比我们这边的兵力还多,他抽调了这些人来伏击咱们,剩下的那些人不足以对王都和吴跃造成威胁,那样他就面临着两头落空的境地,智者不为也!” “李成明也敢称智者?”徐景昌毕竟没有经历过多少战阵,所以思路不够清晰。 “不可小觑敌人。” 方醒说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的判断是,李成明是声东击西。” 徐景昌皱眉道:“你是说他们围攻王都是假,真正的目标却是我们吗?” “对,肯定是。” 方醒拿出地图,指着王都现在的位置道:“王都和吴跃固守营寨,就凭那些农民兵,李成明要想攻下的话,除非是所有人都悍不畏死,用人命去填。” “李成明又不傻,那些叛军也没有这等不怕死的劲头,只要王都他们能察觉到异常,甚至能寻机反攻,直接击溃对手!” …… “杀啊!” 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叛军,可王都和吴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最多两万人。” 王都老于战阵,看了一下就把敌军此次前来的总兵力计算了个七七八八。 吴跃面色惨淡的道:“也就是说还有两万人左右去向不明。” 王都点头道:“我们被包围在此处,无法查明叛军的动向,兴和伯那边危险了。” 吴跃郁闷的吐气道:“王大人,这边你坐镇,我带着本部前去查探。” 王都苦笑道:“我也想去,可这些叛军一逃回去,李成明的手上最少还有两万人马,罢了,这边交给我了,你马上就去。” 若是叛军真去伏击了方醒,吴跃此时赶去也晚了。 等吴跃率部离去,王都苦笑着吩咐道:“收兵,马上撤回福康。” 若是方醒当真败了,那他只有死守福康城这条路可走。 交趾啊!怎么就是不消停呢! …… 吴跃没跑出多远就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他抓到了溃兵。 “他说当时躲在林中伏击伯爷,击溃了长枪阵,可后来被火枪给打败了,连李成明的兄弟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吴跃盯着这群狼狈的溃兵,急切的问道:“那伯爷呢?伯爷可平安?” 通译问了一下,然后说道:“他说看到伯爷的旗号一直在中间没动,而且他们根本就没突破车阵,伯爷应该无恙。” 吴跃又叫他问了多个溃兵,最后才放下心来。 “老子就知道伯爷是打不垮的,还伏击?李成明这下肯定要哭了!” …… 李成明长得一表人才,面白无须,气质儒雅从容,和大明的那些文人看着差不多。 可在仓皇逃过王都的追击,收拢了溃兵后,他的儒雅和从容都不见了。 “大人,只有八千多。” 看着那些满面惊惶的溃兵,李成明觉得咽喉发甜,他强忍着问道:“各家头领呢?” 心腹上前低声道:“死了二十多。” 作为这支杂牌军的头领,李成明当然希望那些头领死的越多越好,可死于溃败,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李大人……” 剩下的十多个头领在点清自家剩下的人马后,面色不善的围了过来。 “李大人,是你说能瞒过那些明人,可现在如何?” “那些明人居然敢全军出击,必然是查清了我军的虚实,李大人,这是为何?” “对!老子的人死了大半,若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能算计到明人,老子说啥也不会跟你出来!” “李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明军若是继续进击,咱们还能到哪去?” “……” 李成明木然的听着这些质疑,等声音小下来后,他才振眉道:“我们虽然败了,可方醒呢?” 看到这些还在一脸愤慨的家伙,李成明昂首道:“只要李成章的伏击成功,那我们今日的败北就值了!” “方醒是谁?” 李成明知道自己必须要重振士气,同时也得维护自己的威望,不然这个草台班子顷刻就会消散。 “方醒是明人的兴和伯,太孙的老师,这样的人若是被我们擒获或是杀死,南部肯定就是我们的了!” 李成明一脸自信的道:“若是能生擒,咱们甚至还能和明皇谈条件,诸位,难道你们不想开辟安南的新朝吗?” 一双双的眼睛里布满了兴奋、犹豫、激动、得意、算计…… 正文 第558章 绝望,内讧 福康县城外,看着少了一个千户所的人,王都和吴跃都跪在地上请罪。 方醒被晒得浑身不自在,就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们,进去再说吧。” 被伏击的事确实是不能怪谁,要怪就只能怪方醒手中能调动的兵力太少,不足以在两处对叛军形成均势或是优势。 想起这个方醒就心中冷笑,大明在交趾的驻军什么时候低于十万了? 有人想坑我! 那天若是没有车阵的话,方醒就算是能获胜,可绝对是惨胜。 进了县衙,方醒就问了李成明的情况。 王都起身道:“伯爷,那日李成明部溃败,我部斩获生擒万余人,据张崇的消息,李成明部现在约有二万不足,全都聚集在安仁县内。” “还不肯走?有趣了。” 方醒淡淡的道:“按理李成明此刻应该是接到了伏击失败的消息,那么他会怎么做?” 王都想了想,道:“伯爷,小的觉得李成明走投无路之下,应该会往占城逃吧。” 不逃没生路,可往占城逃,就凭着李成明手下的那点人,也就是多活一小段时间而已。 方醒冷然道:“他若是敢往占城逃,难道我们就不敢往占城追吗?” 徐景昌忍不住插话道:“如何不敢!那占城全靠着大明才能活,他巴不得呢!不过……方醒,这事有后患,你不会是想……” “没有的事。” 方醒否定了徐景昌的猜测:“占城年年进贡,我若是顺手把它给灭了,回去就是大罪。” 其实这个想法方醒是动过的,不过随即就打消了念头。 占城侍奉大明堪称是忠诚,若是动了占城,唇亡齿寒之下,大明的藩属国就要离心了。 大明不可能占领全球,那不现实,也是在自找麻烦。 只要控制住了资源和战略要地,那么大明的未来将是超霸。 “那就准备吧,咱们把交趾最后的豪族给灭掉,然后功成身退!” …… 张崇……哦是黎亮此时也觉得自己要功成身退了。 安仁县里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不少溃兵,但城里一直都挺安稳的。 直到今天上午来了一波人后,里面就有些乱了。 “黎大哥,城里面好像是在火并!” 黎亮此时正在城外的林子里休息,闻言就拿起望远镜看去。 视线内城中多了几处浓厚的烟雾,交趾湿热,所以那些木质建筑一旦起火,那烟雾就是这般的浓厚。 黎亮想起了自己烧掉一个负隅顽抗的豪族大院时的烟雾,顿时就喜道:“李成明要完蛋了,赶紧去看看明军到哪了,咱们弃暗投明。” 说完黎亮看看几个手下,他们都一脸赞同的点头,就笑道:“那兴和伯听说只要是主动请降的,大多都能得到妥善安置,去吧,看看他们到哪了。” 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城里的烟雾渐渐的变薄了,黎亮不禁叹道:“看来是李成明已经占据了上风,可惜了。” 如果叛军能自相残杀到削掉一半人的程度,那黎亮就敢趁机进攻,好歹也能露回脸。 二姑爷怎么还不来啊! 当看到城墙上重新出现叛军时,黎亮就知道最佳的机会已经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而城中的李成明却刚经过了一场内斗,那些豪族的头领不知道在谁的蛊惑下骤然发难,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活捉李成明,然后以此为投名状,向大明请降。 县衙的大堂内,哪怕是刚冲洗过,可血腥味依然刺鼻。 李成明的脸色煞白,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堂下那个被削掉一块头皮的男子问道:“你确定那方醒毫发无损?若是有假我活剐了你!” 男子正是第一个逃回来的溃兵,他摸摸头顶上包扎着的破布,回想起那火枪齐鸣的战场,不禁哭道:“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啊!那方醒从头到尾连毛都没少一根。” “嘭!” 李成明失态的拍打着桌子,然后挥挥手,马上有人拎走了溃兵。 “安南不是大明的交趾!安南只能是安南人的安南!” 一阵穿堂风吹进来,往日能让李成明感到惬意的风,此时却吹得他心中的焦躁变成了焦虑。 方醒没死,那意味着什么? 哪怕打残了方醒的一个千户所,可据溃兵所言,方醒本部的火枪兵却毫发无损。 想起前几天围攻王都和吴跃时火枪千户所的威力,李成明再也坐不住了。 “来人!” …… “黎大哥,城墙上的人下去了,都下去了!” 拿到望远镜的斥候在这半个时辰内几乎都没放下它,当看到城墙上的叛军都急匆匆的消失后,他急忙拍醒正在打瞌睡的黎亮。 黎亮猛的从草地上弹起来,接过望远镜一看,顿时满脸的纠结。 麻痹的!这是要逃啊! “玛德!明军还没来啊!” 黎亮召集了几个头目过来商议。 “若是让李成明跑了,咱们哪来的功劳?”黎亮循循诱导着:“没有功劳,咱们就得去种甘蔗,得三年后才能和家人团聚啊!” 几个跟着黎亮……张崇打家劫舍的男子都有些急了。 目前的态势已经很明显,李成明已成丧家之犬,而在豪族被消灭的差不多的交趾,大明的统治将会稳如泰山。 黎亮察言观色道:“只要能挡住片刻,咱们就算是戴罪立功,只是……下面的兄弟怕是……” “怕什么?” 一个和黎亮一起从明军看守下‘逃’出来的男子拍着胸口道:“黎大哥多虑了,小弟马上下去劝劝兄弟们,保证个个都嗷嗷叫。” 另一人也目光喜色的道:“黎大哥,要是咱们能挡住李成明的话,那会不会有官做?小弟只要一个巡检就行了。” 黎亮看着这些丝毫不把自己手下的命当回事的家伙,心中刚升起来的一丝不忍马上就消散了。 “没问题,大明富有四海,一个巡检算什么,咱们兄弟到时候找个富庶的地方,就凭着立下的功劳,难道还不能搜刮一番吗?” 一番话说的几人面红耳赤,个个都发誓一定要挡住李成明,然后都去鼓动自己的手下。 等人走了之后,黎亮一下就倒在草地上。他看着纯净的天空,大口的呼吸着。 人非草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啊! 正文 第559章 击溃,虎毒食子 城门打开,李成明第一个骑马出来。 他的面色有些忧郁,眼中死寂,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随后就是一队骑兵,人数约两百余,这就是李成明维持自己信心的源泉。 李成明出城后就策马在边上,看着那些士气低落的叛军缓缓出城。 这就是我所倚重的军队吗? 想起那天吴跃部的火枪阵列,李成明的眸色中多了几分死灰。 李成明的祖辈曾经是陈朝的大官,临死前留下遗言,一定要光复陈朝,消灭叛逆。 所谓的叛逆很快就被明军消灭了,可接下来的明军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副要把交趾纳入大明版图的嘴脸。 “这是我们的安南!” 李成明摇摇头,脸上浮起了坚毅之色。 复国之路漫长,我将上下而求索,百死而不悔! 接下来李成明准备去占城,不像是大明方面所猜测的那样,他在占城有一位密友,关系莫逆。 “我们到占城去,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休养生息,等待时机。” 恢复了信心的李成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汉人过不了百年就会衰弱,就算是我不行了,可还有你,你不行了还有你的儿子。” 拍着还没成年的儿子肩膀,李成明欣慰的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咱们李家一定能重新恢复大越国江山” 陈朝的国号就是‘大越国’,一百多年的历史,最终被外戚颠覆。 李成明的儿子点点头,脸上全是坚定的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牢记大任,不敢懈怠!” “哈哈哈……” 李成明快慰的大笑着,此时军队已经出来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女人辎重。 “大人!黎亮冲过来了!” 李成明的脸色一青,问道:“那个逆贼!有多少人?” 专门清理豪族的黎亮在李成明的眼中就是逆贼,在帮大明忙的逆贼! “七八千。” 李成明的眉间多了几分煞气,淡淡的道:“扫灭他!” 黎亮看着对面列阵的对手,不禁为李成明的手段感到有些佩服。 连续两次大败,加上一次内讧火并,可李成明居然在短时间之内就能整合手下的兵力,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七千对两万,黎亮觉得自己起码能坚持半个时辰,于是就喝令摆开防御阵型。 “一刻钟内扫灭黎亮,每人额外三斤粮食!” 可当李成明喊出这句话之后,黎亮才觉得自己高估了手下的能力。 弓箭覆盖,接着就是人海战术。 黎亮匆忙间躲过了一箭,正准备喝令反击时,对方已经撞上来了。 “杀!” 没有什么战术,双方的武器都差不多,可刚一接触,李成明麾下的悍不畏死就压住了自己的对手。 怎么会这样? 黎亮在中间看到自己布下的防御阵列一下就被凿穿,不禁大惊失色。 “乌合之众!” 李成明看到对手的防线在苦苦支撑,就用教诲的语气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为父一直控制着粮食的发放,每日只给六分饱,到了此时突然放开,这群只想吃饱饭的农夫马上就会变成凶悍的勇士,你明白吗?” 他的儿子李元佳点点头,举一反三的道:“父亲,激发士气的手段当不止于此,也可用大义和分地为饵,两者缺一不可。” “好!” 李成明大喜过望,他当然知道必须得两者皆有,可此行将以占城为目标他并未告诉大家,就是为了防止士气大跌,甚至出现军士逃亡的情况。 我家的麒麟儿啊! 李成明在得意,而黎亮已经准备要跑路了。 “黎大哥,李成明的兵太狠了,挡不住啊!” 一个‘狱友’惊慌的逃回来禀告道,而他负责的是第二道防线,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那道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败了……” 一声呐喊之后,前面的防线随即瓦解,无数的溃兵扔掉兵器向后狂奔。 “黎大哥……” 黎亮看到一个熟悉的‘狱友’伸手向自己求救,随即就被一梭镖刺翻。 兵败如山倒啊! 黎亮摇头苦笑着,随即策马掉头,既然不能挡住李成明,那就只能跑路了。 “有明军!” 在前面逃跑的人突然止住了脚步,指着远处惊喜交加的叫喊着。 “是骑兵!是明人的骑兵!” 黎亮在马背上已经看到了熟悉的旗帜,他立即掉头喊道:“明军来了,弟兄们,顶住,顶住……” 可败势已成,而敌军追的又紧,黎亮的呼喊不但没起作用,反而差点把自己陷了进去。 等黎亮逃出中心点后,回身看到敌人已经收回去了。 马蹄声中,黎亮的手下都跪在地上。 “这是黎亮的人。” 接应的斥候介绍道。 方醒点点头,看到黎亮孤零零一个人在边上呆着,就吩咐小刀去‘俘虏’他。 叛军此时正结阵于城下,徐景昌问道:“他们为何不进城死守?” “父亲,我们不进城吗?”李元佳看到已经赶来的大队步兵,有些惊慌的问道。 进城可以借助城墙防御,这个道理李成明会不知道吗? “方醒手下有投石机,能投掷……罢了,时至现在,说这些也无用。” 李成明整整衣服,脸色平静的道:“关闭城门!” 李元佳看着那些在城门口往外窥探的妇孺,心中一片冰凉。 李家传承有序,李元佳从小就读书,当然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 可看到对面那些大步上前列阵的火枪兵,李元佳觉得在野外对抗根本就没有胜算。 不过年轻人总是憧憬于那些英雄故事,看到方醒麾下的两个火枪千户所都列阵完毕后,李元佳跃跃欲试的道:“父亲,儿子可去冲阵吗?” 李元佳只看到了火枪阵列,可李成明却看到了后面的投石机。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罕见的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伸手摸摸儿子的脸蛋,他笑道:“去吧,去击败方醒!” 等李元佳满脸喜色的去召唤兵将后,李成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杀!” 十六岁不到的李元佳带着五千兵马冲向了明军的防线,方醒在望远镜中看到那张稚嫩的脸时,就问道:“那人是谁?” 被‘绑到’方醒马前的黎亮——张崇仔细看了一下道:“二姑爷,好像是李成明的儿子。” “哦!是独子吗?” “是,李成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方醒的眼中多了几分凝重:“他是怕自己的儿子留在最后被俘,所以才让他先来送死,好狠心的家伙!” 正文 第560章 单骑赴死,安南英雄 李成明被明军击败过两次,而且都是在以众击寡的情况下被击溃,所以他当然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可这人居然让自己的独子先来送死,这是为什么? 枭雄也知道舔犊情深啊! 他居然不派人护送自己的独子从侧面突围,这人是疯子吗? 望远镜里的李元佳一脸兴奋,而且他还冲在了最前面,身边有两百多骑兵在跟随。 “第一排……” 辛老七的大嗓门响彻战场,把急促的马蹄声都压了下去。 距离已经很近了,方醒放下望远镜,看到李元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愕然,然后……枪声就响了。 “齐射!” “嘭嘭嘭嘭!” 在硝烟即将遮住视线之前,方醒看到李元佳在马背上仿佛被重重一击,脸上的愕然变成了绝望…… “元佳……” 李成明也看到了自己儿子落马的过程,甚至还看到了他落马后未死,拼命的想站起来,可后面冲来的战马扬起了马蹄…… 李成明垂首,两行泪滴落在马背上。 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变得平静下来,看看左右,就轻笑道:“诸君,可敢与我同去吗?” 左右都低头,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仆也把脸别了过去。 “哈哈哈哈!” 李成明慢慢的摇头,然后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这便去了!” 前方的进攻已经被击溃,那些败兵向两侧逃窜,然后被游骑逼降。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奇观:一人,一马,一剑,就这么逆风而来。 方醒面色肃然,已经大致清楚了李成明的心态。 这是安南的英雄! 可同样是交趾的敌人! “哈哈哈哈!” 长剑斜伸在身后,李成明突然大笑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儿子。 方醒摸出手枪,对着想阻拦自己的辛老七摇摇头,然后走出了阵列。 “方醒!” 李成明已经冲到了离方醒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他盯着方醒,心中无忧无虑,无烦无恼,仿佛是回到了孩提时代。 方醒抬手,李成明握紧剑柄,双方的距离飞速拉近。 辛老七看到情况危急,马上就拉弓搭箭。 那些火枪兵不知道为何没有开枪的命令,最后只能归结于方醒想和对方的主帅单挑。 方醒闭上左眼,心中如秋日的莫愁湖,静谧无波。 若是给你机会,那么交趾将会出现第二个黎利,所以……你去死吧! “呯!呯!呯!” 在敌我双方的静静旁观下,方醒扣动了扳机。 “噗!” 李成明落马,胸腹处的鲜血马上打湿了衣服。 “嘿嘿!” 交趾的天空很蓝,李成明嘿嘿的笑着,然后看到一张脸挡住了蓝天,他不禁微微皱眉。 “你是英雄,黎利都不如你!” 那张脸让开了,李成明又看到了蓝天。 真蓝啊! 就和小时候在妈妈的怀里看到的天空一样蓝! “元佳……为父来了……” “母亲……” “安南……” 方醒背身听到喃喃自语的声音渐渐微弱,就吩咐道:“把他们父子俩埋在一起。” 李成明一死,剩下的人都乖乖的跪地投降,徐景昌兴奋的叫人去点数。 看到方醒还在李成明的尸骸边上沉思,徐景昌过去说道:“方醒,这下咱们的甘蔗总算是有着落了,现在应该已经迁苗了吧?早知道就该多种些就好了……” 方醒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徐景昌诧异的道:“你怎地不高兴?” 随着李成明的覆没,交趾的豪族几乎已经被扫荡一空,大明此后在交趾的统治会平顺许多。 这是好事啊! 方醒看着被两名军士抬起来的李成明,轻叹道:“若不是敌对关系,我愿意和他摆酒话英雄。” “你魔怔了吧?” 徐景昌觉得方醒有些读书人的那种莫名忧郁,他也不劝,急匆匆的去查验‘劳力’。 俘虏们都非常的温顺,比任何时候都温顺。 “伯爷,先前他们发生过内讧,那些豪族都被李成明给干掉了。” 方醒点点头,心中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也多了一丝惆怅。 “快扶住咱家,扶稳些!” 王贺正站在马背上,两边有人扶着他。 “太多了。” 在李成明单骑赴死后,城门就主动打开了,王贺看着里面黑压压的人头有些发憷。 “一**的出来,咱家要点个大概的人数。” 王贺知道这是最后一战,所以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写一份奏折去请功。 那些妇孺低着头走出来,就像是牲口般的任由明军驱赶成一堆堆的,然后清点人数。 方醒独自走进了县城,狭窄的石板路上丢弃着不少杂物。 两边的低矮木屋里空荡荡的,许多都被拆散化为了柴火。 避开一堆秽物后,方醒听到了声音。 “***” “老爷小心!” 前面的拐角处走出一个女人,她垂首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听到辛老七的声音后,女人抬起头来,对着方醒笑了笑,露出少了几颗牙齿的口腔,然后又茫然的低头寻找东西。 辛老七和小刀跑到方醒的身边,小刀的眼尖,他低声道:“这女人被人欺负了!” 女人突然弯腰在地上的一堆杂物中翻找着,那被撕开的衣襟一下敞开,露出了多处淤青的身体。 女人翻找了一会儿后,起身叹息着,声音听着就像是午夜的梦呓。 看着女人步履蹒跚的往城外走,方醒觉得胸口有些闷。 辛老七对此没有反应,可小刀却问道:“老爷,要给她讨回公道吗?” 方醒定定的看着边上木屋里的几具尸体,语气听不出喜恶的道:“既然看见了就伸个手吧,把参与的人留下一个听话的照顾她,其他的全杀掉,枭首传首俘虏营以及各屯田处。那人若是照看不好她,那就阉割了喂狗。” 城中还有许多内讧时留下的尸骸,以及来不及搬走的粮草。 “伯爷,有占城使者到了。” 方醒才转了半圈,闻言就淡淡的道:“让他进来说。” 占城信佛,其实中南半岛都信佛,虔诚的让输出地都感到惭愧。 占城使者是个中年男子,看到方醒后,急忙跪下问好。 方醒负手而立,问道:“使者此来何意?” 使者堆笑道:“听闻大明剿灭了叛逆,我王不胜欣喜,令在下前来贺喜。” 方醒缓缓回身,淡漠的道:“占城弱小,莫要火中取栗,使者请回吧!” “兴和伯,在下……” 使者惶恐的再次跪地,可方醒却冷漠的道:“交趾彻底平定,你国可是慌了?还是说顺州和化州的归属有问题!” 正文 第561章 莫愁,做我的小妾吧 占城和原先的交趾恩怨源远流长,而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交趾占据上风。 顺州和化州原本是属于占城,可最后被以‘嫁妆’的名义划到了交趾的版图内,对此占城是恨得咬牙切齿。 而就在三十多年前,两国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开始是占城全胜,几次攻破陈朝的首都升龙。 可陈朝的那位篡国外戚却不是省油的灯,亲自领军攻破占城的首都,而后占城向大明求援,于是,绵长的南征之战就开始了。 使者听到方醒提起顺化二州时不禁面露喜色,可随即被方醒的当头棒喝吓得浑身打颤。 “你们不是从真腊得了不少好处吗?”方醒不屑的道:“莫非还觉得不满足?” 张辅南征大胜之后,占城不但趁机夺回了不少地方,而且还和暹罗一起攻打真腊,两家都得了不少地方和好处。 占城表面上对大明恭谨,可实际上却无时不刻在盯着交趾,就等着寻找机会继续扩张。 国家的属性决定了国与国之间不可能会有真正的情谊,只是暂时的利益使然。 …… 莫愁最近很忧愁,因为她都好久没看到方醒了。 早上的莫愁客栈没有什么生意,送走一位昨夜入住的客人后,莫愁就在柜台后面发呆。 新招的活计很勤快,进进出出的在打扫卫生。 可莫愁却觉得他晃来晃去的让人心烦意乱,于是就到了门边,坐在门槛上,定定的看着北方。 胡叠下来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不禁微微一叹,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回来了!回来了!” “兴和伯得胜归来,交趾全境平定了!” 胡叠听到这个好消息还在发愣,可莫愁却腾地一下起身,回头甜甜的道:“爹爹,我去看看。” “人多……” 胡叠刚喊了一声,莫愁就跑了。 方醒北征大获全胜的消息前几天就已经由布政司公布出来了,可依然有不少人正在街边围观。 当那些一脸骄傲的将士们进城后,整个东关城都沸腾了。 方醒骑马向着两边作揖,心情很是愉悦。 “看啊,这就是兴和伯,真年轻啊!” “不知道兴和伯婚配了没,我家女儿可还在闺中!” “呸!还闺中呢,你那女儿昨日和赵三他们打架,鼻血喷了一身,还面不改色的拎着棍子把赵三追出了几条街。” “那又如何!说不定兴和伯就喜欢我女儿这种脾气呢!” “……” “兴和伯……” 几个少女看到方醒过来,就大胆的把手中的香囊扔了过去。 方醒保持着微笑,辛老七就自觉进入了侍卫的角色,伸手几把就接住了那些香囊。 莫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可前面的人潮太拥挤,她挤不进去,只得站在临街店铺的台阶上冲着方醒喊道:“伯爷!伯爷!我是莫愁……” 可现场的声音太嘈杂了,方醒没听到。 “伯爷……”莫愁把手拢在嘴边再次喊道:“莫愁在这里……” 少女的喊声清脆而悦耳,但却淹没在一片呼喊声中…… 一直等方醒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莫愁才放下手,小脸上全是惆怅。 回到客栈,胡叠看到女儿的情绪不大好,就随口问道:“可是没人理你?” “没有呀!伯爷看见我啦!” 莫愁的脸上又出现了灿烂的笑颜,她蹦蹦跳跳的朝着楼上跑去。 “爹爹,我去楼上扫地……” …… 布政司衙门里,方醒和黄福左右坐下,黄福就问了俘虏的事。 “全都军屯或是商屯,女子嘛……” 大明目前不可能向交趾大规模的移民,所以那些女人不大好安置。 “要不我带回去吧。” 方醒和黄福的奏折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算算时间,方醒觉得自己要赶紧把剩下的事情交代清楚。 黄福想想也就罢了,他起身道:“德华一路辛苦,今晚就好好的休息吧。” 方醒出了布政司衙门,在门口看到两个被捆着示众的男子,一问才知道是打媳妇打的太狠,被小娘惩罚晒太阳,然后再送去种甘蔗。 正说到小娘,方醒就看到她和哼哈二将沿着屋檐下走了过来。 “大人!” 小娘福身,两个无名白跪下。 “起来。” 方醒抬抬手,看到小娘的脸都被晒黑了,就夸赞了几句。 等方醒走后,小娘看着那两个跪着晒太阳的男子,就让人直接送到甘蔗田那边去。 甘蔗田的收成徐景昌已经等不了了,他正在等待召回自己的圣旨。 而莫愁此刻却在等待救星。 莫愁客栈里,午饭时间未到,所以没有客人。 胡叠正在整理账册,自从方醒来过之后,客栈的生意好的飞起。看着上面的数字,他嘴都笑歪了。 “胡叠!” 两个男子走进大堂,其中一个尖下巴的男子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你家莫愁呢?” 胡叠抬头一看,身体一个抖索,赶紧道:“李大哥,杨大哥,您二位请坐,马上就好。” 两人坐在边上,看到胡叠在数钱,尖下巴的男子就阴测测的道:“胡叠,这个月你的生意好了许多,这多亏了咱们兄弟俩啊!你说是不是?” 胡叠正在数铜钱,闻言手一哆嗦,前面的数字全忘记了。他抬头哀求道:“李大哥,我这客栈前面还欠着人钱呢。” 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尖下巴侧耳一听,冷冽的道:“我李祥说的话,何时打过折扣!你若是不给就说话,我们马上就走。” 另一个男子也是冷笑道:“胡叠,要不就让莫愁嫁给李老大,此后你这个客栈就由咱们照看了,你还愁什么?” 胡叠按捺住愤怒道:“李大哥不是有妻子了吗?孩子都三岁多了。” “做李老大的小妾难道委屈了你家莫愁?” 莫愁站在楼梯中间,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两个男子。 正说话的男子叫做杨业,和前宋的那位一样。 “爹爹!我不要给人做小妾!” 莫愁拎着扫帚下来,对杨业怒目而视。 看到莫愁后,李祥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可随即又忌惮的道:“罢了,胡叠,这个月翻倍,以后就照着这个价码来。” 胡叠咬牙点头,这是必须要交的钱,不然在这明人和交趾人杂居的东关城,莫愁客栈很难生存。 东关城的治安总体来说不算好,可黄福对此也有些无能为力,若是整治那些交趾青皮,弄不好会闹出大事来,所以只能是尽量的让人多巡查。 可这两人就是明人,据说背景强硬,把东关城这些大明百姓开的店铺归纳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每月都过来收钱,美名其曰:洒扫钱。 正文 第562章 你不来,方某如何动手 胡叠把铜钱穿好,然后走出柜台,准备送过去。 莫愁看到那些铜钱即将易手,心痛的喊道:“爹爹,咱们认识兴和伯,干嘛还给他们钱?” 从小就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深知赚钱不易的莫愁怒了。 杨业大怒,正准备呵斥莫愁,可李祥却先话了。 “胡叠,莫愁这是什么意思?” 胡叠惶恐的道:“李大哥,莫愁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在意。” 回过头,胡叠对莫愁怒喝道:“上楼去!” 莫愁的眼中泪光盈盈,她跺跺脚,转身就准备上去。 李祥贪婪的看着少女那轻盈的转身,心中痒得不行,就说道:“老胡,让莫愁跟着我,保管你在东关城中横着走。” “李大哥,不行的,早些年在金陵的时候,有高僧说过,莫愁不宜早嫁。” 胡叠不愧是老江湖,直接点出了自己是金陵人的身份,如果撕破脸了,他也敢去金陵告御状! 至于什么高僧,什么不宜早嫁,大家都知道是套词。 “这可是你自找没趣!”李祥的脸一沉,“晚上把莫愁送到我家,不然……” 胡叠退后几步,厉声道:“李大哥,兴和伯对莫愁另眼相看!” “你威胁我?” 李祥冷笑道:“胡叠,莫愁老子要定了!至于兴和伯,他会认识你一个落魄到了跟着大军迁徙来交趾的人?若是真认识,他真对莫愁另眼相看,可孤身在外那么久,任他是圣人也该动手了……” “你不来,方某如何动手?” 胡叠不敢相信的看着门口,这个走南闯北都没流过泪的汉子,眼睛都红了。 李祥咬牙切齿的转身过去:“特么的谁在……” 门口,一袭青衣的方醒正对着楼梯下的莫愁颔微笑。听到这话,不用他交代,辛老七几步上前,劈手揪住李祥的衣领,正反几记耳光就扇了过去。 杨业一声嘶吼,拎起一张椅子就准备去助战,可却没看到小刀笑眯眯的扬了扬手。 刀光闪过,杨业的肩头中刀,随即被小刀一脚踢翻在地。 “你,你们是谁?” 小刀揪着杨业的头把他提了起来,听到他喝问,就一巴掌扇去。 “啪!” 小刀下手可比辛老七重多了,杨业一张嘴就吐出了混在血水中的几颗大牙,顿时杀猪般的叫唤起来。 可当他看到李祥满脸红肿依然盖不住的惊惶后,顿时遍体寒。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冲着正在抹眼泪的莫愁道:“莫愁过来。” 莫愁泪眼朦胧的看着含笑的方醒,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在街边叫你了,可你没理睬我! 方醒愕然的看着胡叠,可胡叠自己都正在忍泪呢! 好吧,这对父女都有些太过惊喜了。 “这两人是谁?” 方醒随意的问道。 胡叠调整了一下情绪:“伯爷,尖下巴的是李祥,那是他的打手杨业,李祥在东关城收钱收了有四五年了,没人敢管。” “哦!有趣了。” 方醒把身体转到李祥的那一面,和煦的问道:“敢问我这位兴和伯能否知道你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呢?” 李祥喘息着想别过头去,辛老七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脑袋上,声音之大,让方醒都担心李祥被拍傻了。 胡叠看到李祥不肯说,想着今天也算是彻底的撕破脸了,就大胆的道:“伯爷,李祥专门向大明的商铺收钱,不给的没几天就有衙役找麻烦。” “有趣了!” 这是方醒第二次说这句话,可语气却截然不同。 “是谁?” 胡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作为商家,他不敢去探究背后的大人物,否则就是取祸之道。 莫愁已经不哭了,她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低声道:“伯爷,小女知道那人是谁?” “哦!那说说。” “有人看到李祥和县丞姚炳山一起吃饭。” 县丞啊! 方醒觉得还是不够,不过有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布了许久的局可以开始了。 于是他就摸摸莫愁的鬏鬏,笑道:“莫愁无须担心,以后没人再敢来收钱了。” “真的吗?”莫愁眨巴着眼睛问道,眼中全是信赖。 “当然是真的。”方醒对小刀点点头,然后小刀就出去了。 “你们父女且安心,此事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方醒起身安慰了几句,然后辛老七叫人进来,准备带走这两人。 胡叠的手中还捧着那串铜钱,呐呐的道:“伯爷,您帮了那么大的忙,可饭都没吃一顿啊!” 方醒摇摇头,再次摸摸莫愁的鬏鬏,然后歉然道:“莫愁令人喜爱,有时候忘了男女之别,胡掌柜还请见谅。” 胡叠赶紧说不碍事,方醒就点点头,就此离去。 莫愁呆呆的看着门外,少女的眼睛有些红肿,脸上全是怅然。 胡叠喜气洋洋的把钱收起来,边收边说道:“莫愁,爹爹明日给你做一身新裙子怎么样?” 莫愁摇摇头,这时隔壁卖杂货的老板米大进来了。 米大一进来就问生了何事,胡叠也不隐瞒,他正想用方醒来让别人忌惮,所以就大致说了些。 “……兴和伯也就是路过看到了,和我家真的没关系。” 胡叠深谙说话留一半让别人去揣测的卖关子诀窍,一脸遗憾的道:“兴和伯是好人呐,可惜咱高攀不上。” 米大瞟了一眼已经初露美人胚子模样的莫愁,撇嘴道:“胡掌柜,你这话可就言不由衷了啊!” 胡叠只是微笑,心中暗自得意。 米大一副老江湖的模样道:“若是兴和伯和你家没关系,就今天这个事,你们父女都得到衙门去作证,谁都不能不去,连黄大人都不能徇私,明白吗?” 胡叠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米大这么一说,他先就看向了莫愁。 闺女哎!这可咋整? 爹可不想让你嫁给别人当小妾啊!哪怕那是兴和伯也不行。 这边在担心会被方醒把自家的闺女抢走,而黄福却在担心方醒会大开杀戒。 姚炳山几乎是被小刀一路拖进来的,一进来他就跪地哭诉着。 “大人,这人莫名其妙的带人把下官绑了出来,敢拦路的都被打翻在地,下官……” 黄福和方醒坐在堂上,黄福已经得到了方醒的通知,所以闻言就怒道:“姚炳山,李祥是你的谁?” “李祥?下官不知啊大人……” 姚炳山一边哭喊一边不着痕迹的左右看去。 “带进来!” 当满脸桃花开的李祥和杨业被带进来时,姚炳山一脸的绝望。 正文 第563章 令人震惊的布局 不用刑讯,就凭着方醒在交趾的名声,姚炳山就吐实了。 “……那些钱不是下官一人拿了,大人,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姚炳山此时就像是一只癞皮狗般的膝行向黄福,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交织在一起,看着就像是糊糊般的恶心。 黄福一把没避开,顿时小腿就被抱了个严实。 方醒没有去阻止,而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慢悠悠的道:“把你知道的人都说出来,那样你还能有些好处。” 姚炳山愕然回头,脸色大变。 这事方醒居然能插手吗? 他本想利用黄福心软的毛病来推脱罪责,可要是方醒能插手,那…… 宽宏大量方德华啊! 这个名声随着那些儒生的到来,也在交趾官员的嘴里传递开了。 方醒指着他的脸,温和的提醒道:“你的嘴上有鼻屎,对,我去!你居然吃进去了!真恶心人!” “哈哈哈哈!” 姚炳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色猖狂。 “我是知府,我是知府!” 姚炳山指着方醒大笑道:“你等还不快快拜见本官吗?啊?来人呐!打出去!都打出去!” 黄福叹道:“疯了,这人疯了!” “哈哈哈!来人呐!来人呐!” 姚炳山疯狂的大笑着,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去。 “哈哈哈哈!” 跑到外面的姚炳山看到花盆后,眼睛一亮,冲过去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嘴里塞。 “美味,美……” 黄福和方醒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姚炳山的疯癫,他无奈的道:“要不先关押起来吧。” 姚炳山吃土都吃噎住了,方醒笑眯眯的看着他倒地翻滚,啧啧称奇的道:“这装疯能装成这样,姚炳山,你也不怕噎死?不过没关系,这事本伯一定会闹大,你就算是真疯也逃不了罪责!” “呕!” 姚炳山的身体一僵,然后跪在地上狂呕不止。 自古靠着装疯避祸的人不少,朱棣自己都装过。 这就和装比一样,成功了就是牛笔,失败了?呵呵!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姚炳山就把自己知道的贪腐官吏说了个底掉。 当黄福看到连东关县县令都在其中时,连腰都佝偻了几分。 可他终究是交趾的老大,所以在难过了一会儿后,决断就出来了。 “来人!” 黄福准备开始拿人,方醒笑了笑:“这事黄大人得做好准备,肯定是一串,到时候可别让人跑了。” 黄福的面色一沉,挥手让人先出去,然后才说道:“德华,交趾刚平定下来,此时人事不宜大动,否则人心浮动啊!” “黄大人是想说拿下了那些人,会空出不少位置吧?” 黄福坦诚的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交趾的官吏本来就少,所以黄福才不敢下狠手,不然身兼按察使的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方醒起身道:“黄大人,动手吧!” 黄福纠结着,方醒沉声道:“黄大人莫非真以为那些儒生就是来授课的吗?” “什么?” 黄福一脸惊骇的指着方醒,震惊的道:“你,你……你居然早就在谋划此事了?”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陛下已经同意了,只不过瞒着那些儒生而已。” “黄大人,交趾反复叛乱,要是豪族作祟,其次就是马骐,再次您说是谁?” 黄福喃喃的道:“老夫如何不知,只不过没人愿意来这里为官啊!若是都清理了,难道要让那些交趾人来治理交趾吗?” 好吧,黄福终于是袒露了自己的心声:我也不放心那些交趾人! 不过黄福此刻对方醒的布局能力已经是彻底的拜服了,他没想到方醒居然才到交趾就布下了这个局,不但坑了一把吕震,还坑了一把那些以为只是来教书的儒生们。 黄福能想象到那些儒生在集体接旨后的悲愤和不甘。 原先说是教书,而且说好的只教三年就可以轮换。 可尼玛这是要让我们一辈子扎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节奏吗? 可圣旨难违,最后这些儒生会恨谁? 黄福想了想,惊讶的现最后还是吕震。 方醒的奏折只是请人来授课,可人是他吕震去调派的,把儒生们转为官身的圣旨多半还是礼部的人来传达。 吕震此刻肯定是想杀人吧! 既然有了那些儒生打底,黄福也不客气,直接跟方醒借调了一个千户所的军士,然后就封锁了东关城的城门。 一时间城里的交趾人惶惶不安,生怕又是一出抓捕大戏。 那些豪族们的结局最终如何没人知道,可交趾人的心中难免对大明的雷霆手段有些畏惧。 可那些军士只是看守城门,暂时中断出入。 这是要大搜捕吗? 就在城中的交趾人心中不安时,多个衙门被军士们强行突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本官!放开本官!” 交趾按察使司佥事石林被两名军士倒拖着往外走,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九人。 等人被拖出去后,听着石林那凄惨的喊声,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 “黄大人这是和兴和伯联手了?”一个看着老成的官员说道。 “兴和伯不可能单独抓人,黄大人必然知情,甚至是合二为一。” “哎!下官早就说过不要太放肆,不要太放肆,可惜没人听,这下好了吧,黄大人一旦下定决心,谁都跑不了!” 这时按察副使出来了,他面色沉凝的说道:“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黄大人也不会抓人,咱们现在少了十人,你等都多辛苦一下,不可误事!否则后面的提升……” 对啊! 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交趾官吏本来就少,几乎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少了那么多的萝卜,咱们这些幸存的萝卜是不是……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了工作,态度之认真前所未见。 按察副使看到这个劲头,这才满意的回了自己的地方。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不少人的心里都在转着一个念头。 ——要是以后我的上司犯事被我看到了,我是憋着呢?还是暗中去告一状! 同样的场景在各个衙门上演着,而布政司这边则是由黄福亲自上阵。 因为这里有一头大老虎! 左参议汤勇刚忙完手头上的事在喝茶休息,看到黄福一脸肃然的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军士,他起身笑道:“大人,可是有吩咐?那您派人唤一声,下官自然前去……” 黄福盯着汤勇看了一会儿,盯得他心中忐忑,然后说道:“汤勇,你辜负了陛下的看重,来人,拿下他!” 两名军士冲了进来,汤勇步步后退,惊道:“大人,这是为何?下官一向对您恭谨,为何要……呃!” 其中一名军士嫌弃他的话太多,一刀鞘就捅在了他的小腹上面,在他跪倒后,架着就走。 正文 第564章 遍体生寒的徐景昌 被抓捕的官吏都被关在了军营中,由黄福的人轮流审讯。 城门打开了,城中的气氛却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更加的紧张。 “听说那些明人的大官被抓了好多,这是在干嘛呢?” 一**趾人正在街边蹲着等活,他们今天看到了好多起官吏被军士带走的场景。 “兴许是贪腐了?” “屁!早就贪腐了,这些罪官来到咱们这里,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贪,可你见谁被抓了?我看啊,估摸着应该是内讧了!” “黄大人和那个兴和伯的关系听说不错,只要他们俩不闹起来,谁敢内讧?” “……” 不说这些人弄不清此事的原委,连徐景昌都有些懵了,他闻讯就让人去打听消息。 “国公爷,是兴和伯和黄大人一起联手,抓了好多的贪官!” 卧槽! 徐景昌一骨碌从凉席上爬起来,赶紧叫人来伺候更衣。 “方醒这是疯了吗?交趾本来就缺人,他还敢跟着黄福那个老家伙一起蛮干,这要是出事了可咋办?” 徐景昌伸手在帮自己穿衣服的小妾脸上摸了一把,义薄云天的道:“这小子虽然有些本事,可终究是太年轻了,若不是本国公看在种甘蔗这个主意的份上,真是不想操这份心啊!” 带着这份侠义心肠,徐景昌飞快的来到了布政司衙门,进去时正好遇到出来的陈默。 天气很热,可陈默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汗渍。 徐景昌站定后就笑道:“你这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吗?” 换做往常,陈默肯定得赔笑加自嘲,可今天他只是行礼,然后就苦笑道:“国公爷,小的刚才差点被吓死了,您先忙着,小的赶紧回去把那个交趾小妾给处理了。” 徐景昌一听就觉得不大对劲,他摆摆手,赶紧就进去。 而陈默一出来就瘫坐在大门边上喘息,在门外等候的家仆看到后以为他中暑了,赶紧送上解暑的药丸。 陈默摇摇头,只是接过水喝了几大口,然后才虚脱的道:“那个交趾娘们马上就送到布政司衙门来。” 家仆一听就愣住了,那个交趾女人可是很得陈默的欢心,为此正宗的大明小妾都得退避三舍。 “老爷,家里的交趾小妾有十多人,您说的是……” 陈默这人虽然做生意不大变通,可对女色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爱好。在中原就曾经为了争夺花楼的女人一掷千金,为此博得了一个匪号叫做‘抢楼狂魔’。 “都送来,老子一个都不要了!” 至于陈默是怎么被吓坏的,这个连徐景昌都有八卦的兴趣。 方醒不在大堂,而是在后面小娘的办公地方看书。 “方醒,那陈默是咋回事?哥哥我看他的脸都白了。” 方醒让人给徐景昌泡茶,然后淡淡的解释道:“他有一个交趾小妾,乃是一个豪族先前送的。” “那有什么?” 徐景昌觉得方醒真是大惊小怪,他自己就有五个交趾小妾,其中的那对双胞胎最得他的喜爱。 方醒把书合上,似笑非笑的道:“可那小妾的父亲就是那个豪族的主人!” 徐景昌接过茶杯,闻言一怔:“那人呢?” 方醒笑了笑:“此时正在陈默的田里干活,据说已经开始管事了。” “啧!这就是枕头风啊!” 徐景昌哪会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他不满的道:“这个陈默也太轻浮了些,若是给了那些豪族机会,谁知道以后会弄出什么祸事来!” 随即徐景昌就问了官吏被抓后的安排。 “方醒,不是哥哥不关照你,你这事办的太急切了些,要是衙门里混乱起来,那算是谁的罪责?” 看到徐景昌一脸的唏嘘,方醒只是说了一句:“那些儒生。” “呯!” 小娘正在查看那些女人的资料,闻声看去,就看到徐景昌的手在虚握着,而原先在手中的茶杯已经在地上粉碎。 这位可是定国公啊!是何事让他这般失态? 而方醒也没让人来清扫,只是微微的笑着。 徐景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处升起,沿着脊梁骨往上走,最后在头顶百会处化为一股冰水,钻进了脑袋里。 “方醒……” 想起当初自己的人卡住了第一鲜的鱼鲜供应,以此来逼迫方醒露面,徐景昌不禁遍体生寒。 不用多说什么,徐景昌就凭着那股子勋戚的敏锐察觉到了端倪。 “方醒,那些儒生?” 方醒和煦的道:“对,那些儒生。” 徐景昌笑的有些古怪,得知方醒没事后,他不由分说的就把方醒拉到了自己家中。 到了徐景昌的住处,这厮马上就叫人送来了那对交趾双胞胎。 娇小玲珑,关键是长得一模一样,当姐妹俩一起拜下时,说实话,一般人真受不住这等诱惑。 方醒愕然道:“定国公,这是何意?” 现在又不是前宋,大家把小妾当做玩物相互交换和赠送。 徐景昌得意的笑道:“方醒,这对姐妹如何?” 看着含羞带怯的姐妹花,方醒露出了猪哥像,让徐景昌心中暗乐。 可方醒接着却拍了一下大腿,一脸郁闷的道:“可惜了,家中有悍妻,不敢放肆啊!” 纳尼? 徐景昌瞪大了眼睛,“方醒,你可别胡扯,英国公可提起过几次自己的妹子,说是贤良淑德,比他自己的几个女儿强多了。” 呵呵! 方醒笑道:“我那大舅兄的几个女儿可是很难嫁出去的,他这是在让人知道他女儿的贤惠,当不得真。” 这是为了推脱这对交趾双胞胎,连张辅都编排上了。 徐景昌一愣,然后笑道:“此事暂且不提,咱们到花园吃饭去。” 所谓的花园,里面不过是种了些花草树木,一点清幽的味道都没有。 大树下摆着一张桌子,徐景昌吩咐做饭,然后就和方醒在园子里散步。 夏季的风吹着都是热的,除去植物感觉良好之外,一切都在高温下煎熬着。 徐景昌拉断一根细枝,随意的挥动着。他看了一眼方醒,然后问道:“方醒,那些儒生是你在出发前就想到的主意?” 方醒摸出两颗口香糖,递给徐景昌一颗,两人开始品味着夏日的些许凉意。 “没有的事。”方醒一本正经的道:“当时不过是想着交趾的文教不昌,后来在莫愁客栈恰好遇到了那档子事,这才急中生智的想到了这一招。” 老子信你才见鬼嘞! 徐景昌呵呵着把这个话题打混过去,然后突然问道:“那个莫愁,还有那个李祥,应该是你早就开始布下的局吧……” 正文 第565章 探口风,送帖子 “哪有的事!” 方醒惊讶的看着徐景昌,“那日我是去寻磐石先生才认识了莫愁,哪有什么布局!” 徐景昌眯眼看着方醒,此时哪里还看得出纨绔的模样。 你的布局若是这般深沉和致命,谁跟你打交道都得留几个心眼啊! 方醒嚼着口香糖,坦然的任他打量。 一个人,如果他的身边有一位阴人于不动声色,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布局的朋友,估摸着他晚上做梦都会惊醒。 徐景昌的表情开始有些阴狠,渐渐的解冻,最后指着方醒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方醒愕然的看着徐景昌,一脸的莫名其妙。 “吃饭,喝酒!” 徐景昌和方醒把臂到了大树下,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方醒用自己匮乏的经验看了看,里面最少有五道菜的原料在以后会被列入保护名单。 酒过三巡,徐景昌热情的夹了一块肉给方醒:“德华尝尝,这可是大补啊!” 这位改称呼了,方醒微微一笑,可等肉一进嘴,他就皱眉问道:“怎么有腥味?” 看到方醒皱眉用酒把那块肉送下,徐景昌突然拍打着桌子狂笑起来。 方醒咽下后纳闷的看着徐景昌,可他越是这样徐景昌就越乐,最后把酒杯都拍翻了。 看到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恼怒,徐景昌这才喘息着说道:“你刚才可是吃了一块大补的肉,昨日我吃了一根,结果折腾了一宿没睡啊!哈哈哈哈!” 呃! 方醒这下真的是愕然了。 “这是什么肉?方醒用筷子翻动了几下,现这肉自己从未吃过。” 徐景昌恶作剧的笑道:“虎肉,还是一根,你说是什么肉?哈哈哈哈!” 艹! 方醒面不改色的再夹了一块吃下去,随口赞道:“不错,定国公看来是经常吃到这东西,不然怎会这般勇猛。” 徐景昌的幸灾乐祸为之一滞,然后看着方醒夹了一块给自己,上面居然还特么的有倒刺,不禁苦笑起来。 吃完饭,方醒若无其事的告辞,这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房间和女人的徐景昌大感失望。 “国公爷,小的看兴和伯没有那么厉害吧?” 等方醒走后,一个心腹觉得徐景昌太过谨慎了:“他才多大,国公爷您过的桥都比他走的路还多。” “扯淡!” 徐景昌眸色不明的道:“自从他教了皇太孙以来,多少挑衅?多少明枪暗箭?可你看他现在如何?毫无损啊!而他的对手呢?从国子监到胡广,有谁讨过好?还得了一个什么心胸宽广方德华的名号,你以为这是老天爷在保佑他啊!” “那吕震厉害不厉害?陛下多有信重,可和方醒对上了,几次吃瘪,这次儒生转官,吕震怕又是要吐血了吧。” 心腹若有所思,但还有些迷糊:“若说儒生是兴和伯的布局,可此次扫清贪腐应该不是吧?” “最好不是,不然老子做梦都得睁着只眼。” 徐景昌啧啧的道:“李祥一伙儿在东关城好几年了,一直活得挺滋润的,而那家莫愁客栈更是说不上好,那莫愁不过是个小姑娘,虽有些姿色,可还青涩着呢!方醒特地让衙门里的人去她家吃饭,这搞不好就是在布局,让人知道这家客栈的局。” 心腹一惊,就补充道:“然后他再让人盯着,只要拿到李祥要钱的证据,马上就以此为由逼迫黄大人对那些人下手!啧啧!难道他早就知道了李祥的事?那就可怕了,知道了还按兵不动,一直等他从南部回来,挟扫平豪族之势,一举厘淸交趾最后的祸害……贪腐!” 徐景昌喃喃的道:“他到了交趾之后,先是察觉到马骐的不轨,然后隐忍等到叛军进攻东关城,这才雷霆一击,不但剿灭了阮增华,还顺势摸出了马骐,甚至还借机打击了地头蛇沐晟……而赵王不过是挂个名,估计还不知道方醒的这些布局吧!” 方醒出去后感觉了一下身体,觉得并没有什么焚身的火热,这才放下心来。 “老爷,下面的人在盯着莫愁客栈的这段时日里,现隔壁杂货铺的米大在觊觎着逼走胡叠,好把自己的店铺扩大。” 方醒看了一眼方五,淡淡的问道:“现在呢?” 方五不屑的道:“那日老爷您去抓了李祥之后,现在那米大成天都去套近乎,生怕自己的心思被胡叠给看出来,到时候老爷您收拾他。” 方醒想起了莫愁那张笑的灿烂的小脸,就莞尔道:“既然有缘,那就送一张帖子给她,你亲自去。” 方五应声准备先走,可临走前他问道:“老爷,这交趾算是彻底平定了吧,咱们多久回家?” 小刀和辛老七也是看着方醒。 “是啊,咱们出来的时间可不短了。” 方醒想起了方家庄,想起了朱瞻基,就说道:“交趾有三害,豪族、马骐和贪腐,豪族已然团灭,马骐也死在了半路上,至于贪腐,此次骤然一击,想必能好上几年,可我最期望看到的还是小娘那里能把交趾女人翻过身来啊!” “去吧,咱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 不过方醒知道此事不能急,否则大明的那些卫道士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比挖儒家的根严重多了。 方五一路到了莫愁客栈,此时正好是午饭刚过的时间,店里有几个散客吃完饭后还不走,在和胡叠吹牛。 而最近经常来的米大也在,他正笑眯眯的夸赞着莫愁长得漂亮,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夫君。 方五走进来,胡叠看到后,记得他是方醒身边的人,急忙从柜台后面出来。 “大人。” 方五看到莫愁正在擦桌子,就说道:“可否请莫愁小姐来一下。” 胡叠一怔,压下心中的不安喊道:“莫愁,你来。” 米大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想走,可又想知道方五的来意,一时间内心挣扎不已。 莫愁的脸有些粉红,她过来后,看到方五拿出一张帖子递给自己,就有些纳闷:“大人,敢问这是什么?” 方五扫了边上的米大一眼,淡淡的道:“我家老爷说了与你有缘,只是归期将近,生怕有人欺负了你,所以你把这帖子收起来。” 米大盯着那张帖子,恨不能一把抢过来。 “你持着这张帖子,此后若是遇到了难事,可到布政司衙门去找黄大人或是其他人。” 说完方五对米大警告的一瞥,就此告辞出去。 米大被这一眼看的汗流浃背,等方五出去后,他擦去脸上的油汗,堆笑道:“胡掌柜,这可是兴和伯的帖子啊!” 胡叠心中难言喜愁,“不过是帖子罢了,又不是兴和伯亲临,只是当个护身符而已。” 米大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啧啧啧的鄙夷着道:“那是兴和伯啊!太孙殿下的老师,文武双全的大人物,而且听说兴和伯最是护短,有了这帖子,以后谁敢欺负你家!” 胡叠道声得罪,然后把帖子先拿到后院去收好。 米大看着托腮呆的莫愁,不禁艳羡的道:“莫愁啊!你以后还愁什么呢!” 可莫愁却充耳未闻,小脸上多了些孤寂。 你要走了吗? 你走了之后,谁还会摸莫愁的鬏鬏,莫愁每日在门口还能等着谁…… 正文 第566章 千里之外给胡广一拳 金陵,朱棣最近的心情有些飘忽不定,时而暴怒,时而平静。 此时他正拿着一份奏折,看到后面就怒了。 “逆子!逆子!” 看到朱棣胡子都吹起来了,胡广赶紧劝解了几句。 朱棣挥舞着奏折道:“所谓的土司叛乱,只是一千多人而已,那逆子不过是两天就剿灭了,可他居然把另一个土司也给灭了,沐晟都叫苦了,说是其它土司要大明给个交代。” 杨荣挑眉道:“陛下何须担忧,那些土司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有了汉王殿下的震慑,想必此后会更安生些。” 朱棣气咻咻的道:“朕如何不知,只是这逆子从交趾再到云南,这是不想回来了吗?” 说到这个,几位辅政大臣都不接口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汉王这是在金陵憋久了,所以得到出去的机会,就和被关了几年的野马般的,马上就开始撒野了。 朱棣泄完怒火后,又拿起下面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看罢奏折,朱棣沉吟道:“兴和伯的奏折,说是交趾全境平定,礼部的人走了多久了?” 吕震一直没吭声,此时听到朱棣问话,他躬身道:“陛下,按照时日,他们差不多已经到了交州府。” 胡广不着痕迹的瞟了吕震一眼,上次朱棣让吕震派人去颁旨几乎让他当场失态,但他现在看着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果然都是人精啊!知道只要抱紧了陛下的大腿,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朱棣眯眼看着下面的人,突然说道:“兴和伯在归化直隶州找到了铜矿,户部如何?” 啥米? 这个消息马上就引爆了大家的情绪,胡广都有些失态了,他躬身道:“陛下,敢问那铜矿能出铜几何?” 朱棣玩味的看着群臣,淡淡的道:“兴和伯请了老工匠去看了一圈,说是含量高,储量大,几千万斤肯定是有的。” 几千万斤? 胡广的呼吸有些急促,说道:“陛下,臣以为当马上派军锁住那片地方,然后派人重新勘察,若是真,陛下,还得迁徙些百姓到交趾去。” “对,陛下,臣想去一趟交趾看看。” 夏元吉已经激动的不行了,几千万斤啊!中原地区的铜矿分布广,可品位低,开采成本高。 而他知道方醒不会在这等大事上面浮夸,那个铜矿除去运输问题之外,一切都好说。 朱棣摇摇头,并没有答应夏元吉的请求。 “兴和伯说开采铜矿对人危害大,所以就和黄福商议了一下,把那些户籍不明的交趾男子都归纳一处,加上战俘,十几万人还是能提供的。” 呃! 胡广愕然,他感觉自己被远在交趾的方醒隔空打了一拳,胸口闷。 夏元吉却从不同的角度看待此事:“陛下,就算是交趾出铜,可如何运送到中原来?那人吃马嚼的耗费可不低啊!” 铜料本身就重,若是用牛车马车千里迢迢的拉回中原,那耗费真的让人感动。 胡广皱眉道:“若是这般……可令各地卫所沿途输运。” 这个办法不错,至少能把耗费和困难减轻到最低,和已经开通的运河模式一个样。 杨士奇点点头道:“也只有此法了,不过还得小心沿途的贼子。” 这年头铜就是钱,一路上要是没有保护的话,肯定会有人眼红下手。 朱棣眉间淡淡的道:“兴和伯提议走海路,你等看如何?” 这又是一枚炸弹,炸的胡广瞬间就提高了警惕。 文臣中相当的比例都认为应该停止郑和的船队再次出海,而方醒此举会不会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来和文官抗衡? 自古文官就从不缺乏那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举动,所以推己及人,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吕震平静的道:“陛下,海运风险高,若是一朝倾覆,铜料的损失,海船和人手的损失,那和6路的耗费比起来也不低啊!” 胡广谨慎的道:“陛下,此时那铜矿是何情况都不知,此事还言之过早吧,要不等工部的人去勘测之后再议?” 夏元吉面带急色的道:“陛下,不论海运还是6运,户部都急需大批的铜,有了这些铜,宝钞的信誉才能一步步的提高啊!” 宝钞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本金,也就是空手套白狼,一旦有点动静,民间的百姓就急着把它用出去,直接导致价值崩溃。 朱棣不置可否的道:“此事再议,不过那些儒生入官后,交趾的教化必然停滞,吕震。” “陛下。” 吕震只觉得嘴里苦,心中对方醒的恨意几乎能淹没整座皇城。 朱棣仿佛没看到吕震脸上的纠结,吩咐道:“礼部再征集些人去交趾,尽快起行。” 吕震还能说什么,只能是躬身领命。 “拟旨。” 朱棣吩咐道:“令汉王所部回交趾镇守,汉王立刻回京,不得有误。至于方醒……令他回来吧。” 胡广拟旨后给朱棣过目,然后盖上大印。 “都散了吧。”朱棣有些疲倦的先走了。 等朱棣走后,胡广和夏元吉走在一起问道:“户部的缺口有多大?” 夏元吉苦着脸道:“粮食不缺,可缺铜钱。” 大明此时的军屯还没堕落,每年军屯提供的粮食数量庞大,这才能支撑起多个大型工程,以及朱棣的频繁用兵。 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够,这导致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摸摸的使用银子,而那些官吏对此也是视而不见。 胡广皱眉道:“交趾产铜,这对我大明是件好事,可铸钱不可在交趾。” 这是在说自己的底线。 夏元吉点头道:“本官知道,若是在交趾铸钱,有尾大不掉之嫌。” 若是在交趾铸钱,一旦有人造反,那就是现成的财源。 胡广看着天边的云彩,定定的道:“山雨欲来啊!” 夏元吉知道这话的意思,所以他劝道:“胡大人,大家心平气和的共商国事不好吗?” 胡广回看着夏元吉,摇头道:“道不同,本官先走了。” 道不同啊!又是道不同! 夏元吉看着胡广那坚定的背影,觉得他和方醒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统在坚持着。 谁都没错啊! 那错的是什么? 等消息传到方家庄时,张淑慧和小白都喜气洋洋的准备去天界寺上香,好报答佛祖保佑方醒平安的恩情。 而书院的师生们也对此翘以盼。 缺少了方醒的书院,总是让人觉得没有底气! 正文 第567章 有鬼啊! 金陵的深秋早晚比较凉,特别是天还没亮的时候。 解缙有些烦恼,因为他想接老妻和孩子来金陵,可试探性的写了封信给杨士奇,换来的只有两个字:莫动!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让我两边分开,以为牵制吗? 可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家伙,对我这般戒备有意思吗? 解缙在前院转悠,方九在周围巡查,两人隔十多分钟就会碰到一次。 再次遇到后,方九就凑过去问道:“解先生,您说老爷他啥时候能回来啊?” 解缙负手而立,默默的算了一下道:“五日之内。” 方九欢喜的道:“那可真好,总算是能出门了。” 方醒走后,留下的几名家丁需要轮换巡查方家庄的安全,去城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家的小子才屁点大,一天就央求着小的带他进城,都答应好多次了,可……咦,有马蹄声!” 解缙的耳朵差些,稍晚才听到。 虽然没有经验,可解缙却敢断定,在这个时候敢在方家庄纵马的人,除非是宫中出来的,否则一定就是…… “德华居然回来了?” “开门!老爷回来了。” 大门处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方九楞了一下,赶紧过去拉开了门栓。 大门打开,方醒正站在外面,身后就是跟着去交趾的家丁们。 “恭贺老爷大胜归来!” “起来吧,别惊动其他人。” 方醒大步进来,看到解缙后就拱手道:“解先生这是未卜先知等着我吗?受宠若惊啊!” 院内挂着几个灯笼,解缙眯眼皱眉打量了方醒一眼,看到没缺什么零件后,这才笑道:“老夫昨夜观天象,得知有煞星进门,这不就准备了些黑狗血,想降妖除魔来着。” 方醒曾经给婉婉说过些神怪故事,里面就有用黑狗血来破法术的情节。 方醒笑了笑,解缙赶紧说道:“久别重逢,德华肯定是急不可耐了,快进去吧,别被老夫耽误了你的好事。” “这段时间辛苦解先生了,晚上咱们在好好的说说话。” 方醒说完就溜了,听他的意思,今天他不会去书院。 “果然是真性情啊!” 解缙觉得方醒这种不遮掩的性子和自己有些相像,只不过方醒更加的聪明一些,不像自己得罪人于无形,而且还大大咧咧的没有防备。 方醒当然是真性情,昨夜就到的他,在宫中来人说他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去面圣之后,天没亮就开溜了。 “今夜你回不回来,你的爱还在不在……” 方醒哼着小曲,悄然摸进了内院,准备去偷袭张淑慧。 当他蹑手蹑脚的把内院的门给关上后,正准备转身时,就感觉左右肩膀被搭住了,耳边传来了**声。 “有鬼啊……” 半个时辰后,天也麻麻亮了,方醒洗澡出来看到张淑慧和小白都在偷笑,就没好气的道:“天黑,加上铃铛那家伙没声没息的就把腿搭在我的肩膀上,换谁也得被吓个半死吧!” 张淑慧捂嘴偷笑,小白揪着坐在自己身前的铃铛后颈问道:“铃铛,你可是不认识少爷了?” 铃铛看着方醒,狗眼中满是无辜。 正在这时,花娘送了一大碗面条来,还有一碟泡菜。 热气腾腾的面条一看就让人垂涎三尺,汤是大骨汤,面条上面盖了一层青椒炒肉,搅拌之后香气扑鼻。 一口面条,一口泡菜,吃完后天色也大亮了。 方醒正准备饱暖思那个啥的,可家主回来了,庄户们都来拜见。 热情不能冷落啊! 见完庄户们,方醒的贼心又动了…… “老爷,汉王来了。” 卧槽!这个在云南杀红眼的家伙,居然比我还早到家啊! “请进来。” “哈哈哈哈!” 不用去请,前院还拦不住朱高煦。 朱高煦看着黑了不少,不过精神却更加的健旺了。 一进来朱高煦就送了礼物。 一大块肉干! 朱高煦当然不会送什么猪肉,可方醒看着那深色的肉干有些懵,就问道:“王爷,这是什么肉?” 朱高煦坐下来,一脸陶醉的道:“这次在云南吃了象肉觉得不错,干脆就做了几百斤肉干,送你家尝尝。” “呃!象肉?” 方醒的喉咙动了一下,强笑着叫人把这块肉干收起来,至于谁吃,那不用问,肯定是铃铛有口福了。 言归正传,朱高煦问了交趾后来的情况,然后就有些懊恼的道:“早知道那些豪族会聚集,本王说啥也不会去云南。” “云南不好吗?” 方醒两辈子都没去过云南,只是听说那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好个屁!” 朱高煦郁闷的道:“原以为那些土司多厉害,谁曾想不过是骑兵一冲就垮掉了,也不知道兵部和都督府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还要本王去支援。” 方醒呵呵道:“谁知道呢!” 这事儿分明就是有人在使坏,想让方醒在交趾栽一个大跟斗,最好是身败名裂。 “王爷,据我看啊,此事估摸着是有人想给咱们使坏呢!” 方醒不负责任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就看到了预期的变化。 “此事本王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等找到了那人,看老子抽不死他!” “走了啊!” 朱高煦带着一身的怨气消失了,估摸着是要去问当时是谁提的这个建议。 呵呵!这是多半是文武相配合。 首先是兵部或是五军都督府发出警告,说是云南土司造反了,而且势头很猛。 然后在御前分析讨论,文官肯定就提出了交趾距离最近,而且交趾已经平定的差不多了,暂时可以调些兵力去云南平乱。 不过他们遇到了朱高煦这位没杀高兴的王爷,就注定要倒霉了。 天气渐凉,所以中午张淑慧就让花娘弄了一个鸳鸯锅,还弄了一小盆凉面给方醒。 凉面很筋道,因为天气开始有些干燥了,所以花娘用芝麻酱加花生酱,再加红油,最后就是五花肉熬制的油渣和泡菜的酸汤。 “方醒……” 还没开吃,方醒叹道:“这丫头果然是闻味而来啊!赶紧准备碗筷。” “方醒……” 许久未见,婉婉的身高明显的变化了,只是那双大眼睛在看到方醒后,和以前一样的笑的弯弯。 眉眼弯弯的婉婉就这样出现在了方醒的眼前,身后的梁中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鼻子抽动着说道:“咱家可闻到是鸡汤的底子了啊!” 久别重逢,方醒只用一句话就化解了些许的陌生。 “那还等什么,赶紧都坐下!” 正文 第568章 何谓正义之战 午饭后,朱瞻基匆匆的赶来。』 “德华兄辛苦,小弟要不改日再来?” 朱瞻基看着长高了些,不过却有些胖了。他知道方醒才回来,但却又心痒痒的想知道交趾的经历,所以才玩了招欲擒故纵。 “到书房来吧。” 方醒笑了笑,没揭穿他的把戏。 书房里,把交趾之行的重点大致说了一遍的方醒掩嘴打了个哈欠,可朱瞻基却已经在思考其中的曲折,没注意到他这个赶人的动作。 等朱瞻基把方醒的交趾之行大致有了个印象后,抬头就看到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方醒。 等朱瞻基轻手轻脚的离开后,方醒睁开眼睛,也悄然摸向了两口子的卧室。 …… 第二天大清早,心满意足,但感到腰有些酸的方醒摇摇摆摆的去了书院。 昨晚他连续转场,最后妻妾都满足了,他却躺在床上装死狗。 深秋的书院看着有些萧瑟,外面那些种下的桃李长了些,不过方醒觉得按照这个度长下去,他估计自己是看不到桃李芬芳的那一天,就得去北平了。 “山长。” 围墙已经修好了,方醒从大门进去,对袁达笑了笑,问道:“袁冲还好吗?” “好好好!那小子好得很,每日回家都要点灯学到差不多子时才睡觉。” 方醒和袁达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就慢慢的溜达进去。 里面的树木看着比外面的要好一些,估摸着是那些学生们在精心照料。 早操已经结束了,方醒进来的时候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 “能够光叫光源,月亮不是太阳是,光的传播有条件,均匀介质才直线……” 哪怕现在没教到这些地方,可口诀是必须要背的,这是方醒的要求。 走到了教室外面,里面的马苏昨晚被解缙为老不尊的灌醉了,此时还是有些晕乎乎的,看到方醒后就想出来。 方醒摆摆手,不想打扰正常的教学状态,可有眼尖的学生却看到他了。 “山长……” 好嘛,在这声喊之后,教室里的气氛全乱套了,所有的学生都恨不能马上冲出来。 方醒走进去,站在讲台上说道:“和大家分开了半年多,昨晚看了你们的成绩,很让我这个做山长的欣慰,不过不许自满,还需继续努力。” “是,谨遵山长教诲。” 教诲完了,可这些学生却有问题要问。 “山长,交趾人凶恶吗?” 方醒点头又摇头,脑海里浮现了单骑赴死的李成明,“交趾人有凶狠的,可同样也有温和的,只不过双方征战,这种时候不单是要看谁凶悍,还得要看操练和兵器的高低,最后才是双方将领的能力差异。” “山长,那我大明征安南是正义之战吗?” 方晓原先接受过儒家教育,年纪又小,所以就突兀的问了这个问题。 马苏皱眉道:“正义与否不在于口头,而是在于利益。” 方醒斜睨着马苏,心中暗喜,就主动下来说道:“马苏上去说说。” “老师,弟子无礼,请恕罪。” 马苏觉得自己插话了,方醒却笑道:“学无先后,徒不必不如师,赶紧上去。” 方醒把马苏赶上去,垂眸听着。 “战争,征伐,正义与否只是用于鼓舞自身民心士气的手段,宋太祖说过,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这可是义战?” 年纪小的都迷茫,大些的都若有所思,方醒也给了马苏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马苏继续说道:“利益才是征战的核心原因所在,宋太祖要混元域内,就必须征伐,而这就是利益。” 朱瞻基来找方醒,听到马苏的话也有些兴趣,于是就在门外听着。 “举一个例子,若是我大明缺粮,而邻国多粮,但是两国之间的关系不错,你们说该怎么办?” “去买啊!” “对,去买粮食。” 马苏笑了笑:“可若是邻国不卖呢?” “不可能不卖的呀!关系不错怎么会呢?” “对,师兄,既然关系好,就像我大明对待外邦都是有难必助……” 马苏摇头道:“我们就假定它不卖,那我大明该如何?” 方醒微微点头,对马苏的这个假设暗自叫好。 什么叫做肯定会卖?扯淡! 下面的学生都陷入了沉思,第一个打破寂静的却让大家有些意外。 李二毛起身道:“师兄,我认为它若是不卖,那就打进去,不管是灭其国也好,惩戒也好,总之,让我大明的百姓不饿肚子才是正义!” 马苏露出了微笑看向方醒。 “好!” 方醒叫了声好,然后欣慰的道:“看看,李二毛才学了多久,可分析事情的能力却是一针见血,这既是天赋,但更多的是刻苦!” 李二毛有些窘迫,方醒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你们都要记住,国与国之间,当以本国的利益为先,百姓都要饿死了,你还想着什么正义,那不是君子,而是蠢货!” 方晓有些慌张,方醒对他点点头,安抚一下后继续说道:“等你们以后若是能有机会去参与朝政,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大明的利益高于一切!” “衡量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就以这句话为标准答案。” 方醒对马苏点点头,然后结束了这次教导。 和朱瞻基漫步在书院内,方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昨天还在交趾。 “可是有事?” “那些交趾女人皇爷爷命礼部处置。” 朱瞻基知道方醒和吕震不对付,所以赶紧来报信,否则他担心方醒会杀到礼部去。 “吕震是个什么章程?” 这些女人是方醒带回中原的,而且含有表率的深意,谁要是拆他的台,他就打谁的脸。 “吕震说准备配给屯田的军户。”朱瞻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屯田的军户其实和农民差不多,相当于是以后建设兵团的性质。 “这不好。” 方醒觉得有失偏颇了:“那些专职屯田的军户和农民没啥区别,而战兵却是在拿命去博取钱粮,这才是值得我们关注的群体,吕震想当然了。” 朱瞻基瞥了方醒一眼,看到没有怒色,这才说道:“德华兄,要不此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好。” 方醒告诫道:“大明的人口还不够多,为此以后要想办法引进女人,而这一批女人的安置将会成为以后的标杆和诱饵,千万不可出错。” 是不够多啊! 大明的人口如果够多,老朱当年也不会弄个女子十四岁就得出嫁的律法来。 在这个静静等待资本和科技芽的前夜,人口才是最重要的因素,也是一个国家竞争力的重要指标。 正文 第569章 想固宠的徐景昌 深秋的金陵颇有些景致值得去寻幽探胜,刚回家的方醒想着弥补妻妾一二,于是就架起马车,一家人出游。< 秋,是收获的季节。 那些年轻男女都趁着寒冬到来之前,赶紧展示自己的青春和活力。 马车到莫愁湖边时,徐景昌已经等候多时了。 方醒把张淑慧扶下马车,正准备去接小白,可她却俏皮的一跳,轻盈的落地。 徐景昌笑眯眯的道:“德华可是稀客,今日徐家开放了莫愁湖,游人不少。” 方醒看到张淑慧在帮小白整理面纱,就问道:“怎么想着开放了?” 徐家以前很霸道的封住了莫愁湖,只是允许一些渔民交了鱼税之后进去。 徐景昌低声道:“不瞒你说,陛下那边对徐家开书院一事很不满,这总得做个姿态吧。” 可你这个姿态做错了呀! “徐家此举算是与民同乐,肯定会赢得不少口碑。” 方醒打个哈哈道,然后就欣赏着莫愁湖的秋色。 上了船,缓缓离岸。 秋水微波,湖里的十多艘小船里传来了欢声笑语。 画舫分成了两处,方醒和徐景昌在后舱,女眷在前面。 进入后舱,方醒才发现里面有两个女人。 “国公爷,伯爷。” 两个女人福身,声音娇滴滴的,让方醒觉得满身的鸡皮疙瘩。 徐景昌察言观色,就挥手道:“且去下面等着。” 等两个女人幽怨的下去后,徐景昌才啧啧称奇道:“在交趾你说家有悍妻我还不信,没想到啊!” 按理被人说是干纲不振是件丢人的事,可方醒却面不改色的坐下,恍如未闻。 坐在后舱就能看到那些小船,方醒摸不清徐景昌今天特地来陪的原因,所以一直在敷衍。 喝了几杯酒之后,徐景昌就试探着说道:“德华,太子的身边最近少了几个女人。” “哦!是吗?”方醒漫不经心的道:“这种事我是不关心的,你……” 不对头! 方醒直视着徐景昌,皱眉道:“定国公,此事绝无可能!” 徐景昌纠结的道:“出了五服也不行吗?” “不行!” 方醒隐住鄙夷说道:“太子断不会接受。” “哎!勋戚难啊!” 徐景昌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靠谱,可听到和太子一家关系亲近的方醒断言不行时,依然有些颓丧,于是就酒到杯干,没几下就去找那两个女人。 方醒也乐的不用他陪,于是就去了前面。 “夫君快来。” 张淑慧正和小白站在外面看风景,方醒含笑过去,三人一起居高临下的游览着秋季的莫愁湖。 一艘小船从后面跟了上来,一对年轻男女站在船头。风吹过,女子悄然靠近了男子,曼声而歌。 “风送杨花满绣床,飞来紫燕亦成双,闲情正在停针处,笑嚼残绒唾碧窗。” 歌声缠绵,张淑慧听了心动,正准备偷瞥一眼方醒,小手已经被他握住了。 小白也靠在方醒的肩上,煞风景的道:“少爷,应该带着铃铛和大黄来的。” 方醒莞尔一笑,也握住了她的手,一家三口就这样站在前方,风吹过,衣袂飘飘。 看着那对男女情热却又不敢亲近的画面,张淑慧和方醒脉脉相看,然后轻声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妻子的歌声动人且羞怯,方醒不禁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哪怕秋风微凉,可方醒依然感受到了春意,耳鬓厮磨间,交趾的战争渐渐远去。 …… 礼部,吕震正堆笑着把朱瞻基迎进来。 “殿下有事唤了臣去就是……” 两人坐下后,朱瞻基也没耐性和他周旋,就直接说道:“那批交趾女人,可否分给那些戍边征战的将士?” 吕震的笑脸一滞,然后强笑道:“殿下,此事已由陛下定夺,下面的那些卫所都已经上书在抢着要啊!” 朱瞻基的眸色一冷,不容拒绝的道:“那些屯田的卫所难道还比得上戍边的将士们辛苦?此事我自会去找皇爷爷分说,可你这里不许放人出去。” 说完朱瞻基起身就走,他实在是无法心平气和的与吕震相处。 “殿下……” 吕震满脸恼色的赶紧追出去,一路殷勤的把朱瞻基送出大门。 朱瞻基上马,英气勃发的道:“此事要抓紧办,分发的时候一定要一视同仁。” 只要这事传出去,朱瞻基在军中的名声就会上一个台阶。 宣府等地的条件比较差,一般姑娘都不乐意嫁给那些军士,等他们得知朱瞻基居然会为他们考虑到媳妇时,一条道路就已经开始建造了。 方家,方醒去找解缙,可侍候他的小厮说老头去秦淮河了。 这老头难道是耐不住寂寞了? 可等解缙回来后,方醒却看到了一脸的怅然。 不用问,方醒叫人摆上酒菜,两人默默的喝了半醉,解缙才自嘲道:“那些小人,往日殷勤,今日却避之而不及,真真是小人啊!” 方醒默然。 去秦淮河的文人不少,以前作为文坛老前辈,而且还是首辅大学士,解缙走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开除,并且被监视居住的老头,而且还和儒学的叛徒方醒搅在一起,没被扔砖头就不错了。 “老夫无事。” 解缙笑道:“在诏狱几年,其实心早就死了,只是还存着重返皇城的一点小心思,今日算是彻底打消了。” 方醒叹道:“功名利禄之心谁都有,所谓的圣人还比不过乡间的老农豁达,解学士,恭喜您解脱了,得大自在。” “何谈大自在,不过是觉得日升日落,老夫已是斜阳,不如日日有美酒,有学生的快活。” 看到解缙自我开解后,方醒才问道:“解学士,您可知吕震和其他官员的关系如何?他可会去刻意经营吗?” 解缙想了想,了然的道:“可是他建议让汉王去云南的?” 方醒点点头,解缙才说道:“那人善于钻营,现在不知道,不过以前他倒是经常会送礼。” “那就好。” 方醒也不解释自己的目的,解缙也不问他想干嘛,两人聊起了书院下一期招生的事。 “要多收些吗?” 解缙现在对书院的事很关注,看来是准备要培养弟子了。 方醒摇摇头道:“不能,会犯忌讳。” 解缙叹道:“除非你的方学能登堂入室,不然这种忌惮会一直在。” 方醒微微一笑:“总会有办法的……”(。。) 正文 第570章 测试青铜火炮 今天学生们被带到了工房,每人都得学会用模具制作铅弹。 块头颇大的模具很重,年龄小的学生就两人一组,先融化铅,浇注。 模具打开之后就是一颗颗带有螺纹纹路的铅弹,这种铅弹尾部中空,还得要装一片圆锥形的小木块进去。 方醒拿起一颗铅弹装进了火枪中,介绍道:“火药在枪管中爆燃,膨胀空气,推动木块前进,中空的铅弹尾部就会膨胀,这样能让铅弹与枪膛的间隙更小,射程更远,精度更高……” “好了,你们自己看看这些模具,思考一下模具的构成。” 这种子弹其实是为线膛枪准备的,膛线的问题早就被解决了,用简易的棍刀进行旋转加工即可。 只是这种加工方法费时,所以方醒先准备打造一支狙击百户。 一节课结束了,方醒就把学生们带到了军营。 朱瞻基已经到了,正和朱芳在一门青铜炮的边上谈话。 看到方醒来了,朱瞻基就好奇的问道:“德华兄,此物叫什么?” “炮,火炮!” 方醒把学生们叫过来,让朱芳介绍这门火炮。 “这是一门青铜铸造的火炮,口径九十毫米,身管长一点五米,不算车架,全重三百八十二公斤,射铁弹。” 朱芳拍打着铸铁炮架道:“炮身就固定在炮架上,连接在车架上,这样不但能缓冲射的后坐力,而且还方便拖拉,只需一匹马就能拖着走,紧急时人力拖动也没问题。” 学生们都好奇的抚摸着这门火炮,轮流去问朱芳一些具体制造的问题,以及射程和杀伤力。 “德华兄,要不咱们试试?” 朱瞻基也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测试一把火炮的威力。 试试就试试! 方醒叫人在远处摆上了多个人型靶子,摆的很密集。 “都闪开!” 一队专门测试火炮的炮手来了,行礼后,他们熟练的掉转炮口,然后装药。 最后就是一枚铁弹被装填进去。 方醒给朱瞻基介绍道:“咱们这个是定装药,目标可以通过调节炮口的角度来实现。” 一根引线从火门插进了药包中,炮手用烧红的细铁棍点燃,然后……等待! 引线嗤嗤的燃烧下去,随即引燃了药包。 “轰!” 铁球被推出炮口,直接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跟随着炮弹的运行轨迹渐渐的抬头,再低头,然后看着它一头撞进了标靶中。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些木质标靶就像是遇到了史前怪物,被铁弹撞得木屑四溅,碎片到处乱飞。 “嘭!” 一声闷响后,在标靶中冲出一条道路的铁弹落地,然后再次弹起。 “这是二次杀伤。” 就在方醒说话的时候,弹起的铁弹再次摧毁了一片标靶,最后打穿了这个标靶阵列,失去动力才缓缓的停止了这场狂暴的表演。 朱瞻基张开嘴巴,呐呐不能言。 学生和老师们更是不堪,有几个已经被吓得腿软了,全靠着抓住身边的人才不至于出丑。 “走,咱们去看看效果吧。” 方醒笑着邀请朱瞻基去看看火炮的杀伤力。 等到了标靶阵列时,看到那些被铁弹摧毁的标靶,朱瞻基一个激灵:“德华兄,若是大量装备这等兵器,配合火枪阵列,那我大明……” 方醒矜持的道:“火炮对密集阵型的杀伤力最大,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 这时马苏问道:“老师,若是敌军把阵型散开呢?” 方醒笑道:“那更简单,松散的阵型攻不破火枪阵列。” 徐方达皱眉道:“老师,可是铜料的耗费不小啊!” 铜就是货币,铜就是大明的战略资源。 方醒微微一笑:“为师在交趾已经现了一个大铜矿。” “这真是及时雨啊!”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大铜矿的现太及时了,只有解缙和黄钟,两人都默默的看着方醒在忽悠人。 “有了火炮,那么我大明就有了远程克敌的手段,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火炮都将会主宰战场,成为战场之神。” 方醒看着这一张张兴奋的脸,继续说道:“这就是方学的实用案例,通过计算膛压和青铜的耐受度,以及磨损度,最后精确得出了最佳的装药量,这,就是方学!” 一股自豪的情绪在学生中间蔓延,朱芳刚才的见解中有不少大家能听懂,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四书五经能教导人懂得这些物质的属性吗? 不能! 文章能教人把这些物质通过一系列的改变,最后组合成一个战争机器吗? 不能! 那么儒家究竟能干什么? 这些学生第一次主动的去思考这个问题,解缙也是抚须微笑,只有黄钟,他若有所思。 “老师,弟子明白了。” 让方醒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有所悟的却是李二毛。 “老师,弟子认为,儒学能教我道理,做人做事的道理。” 李二毛目光炯炯的道:“可却不能教我如何去抵御外敌,所以弟子觉得道理只能教化人心,而要强盛,却只能……” “咳咳!” 方醒看到朱瞻基已经从铁弹的最终落点过来了,就用干咳打断了李二毛后面的话。 “道理,可方学教的也是道理。” 方醒说道:“只不过方学教的却是万物之理,而人,只是万物之一!” “好!” 解缙拍手叫好:“德华此言甚是,万物于其中,我们不可只学自身的道理,更需要去……那句话怎么说的?” “探索世界!” 马苏提醒道。 “对对对!”解缙快活的道:“德华说的探索世界,而这个世界就包括了咱们头顶上的天空和星辰,若能知道其中奥秘,老夫此生无憾也!” 方醒微微一笑道:“解先生必将会有这一天,德华当倾力相助。” 朱瞻基也是有些难以自禁的道:“解先生甘守清贫,为我大明培育人才,当有福报。” 这是在许诺啊! 以未来储君的身份在许诺! 解缙的眼睛泛红,拱手道:“多谢殿下的厚爱,老夫此后当为我大明化身桃李,死而无憾!” 方醒打个哈哈道:“下面还有双倍装药的测试,大家离远些。” 这个打岔让朱瞻基不解,可方醒却不解释。 “一国之储君,说话要先思虑再三。” 方醒抛下这句话,然后对那些学生道:“试完这一炮,大家今日就各自回家吧,放假了。” 为什么放假? 不提学生的欢喜,解缙就有些不解。 可那边已经在装弹了,于是所有人都盯住了炮口…… “轰!” 这一炮的声音比前一次更大,而且后坐力也不小,整个炮架都退出了两米多远。 当那黑点出现后,所有人都追不上它的度,只能看着炮弹直接从标靶中穿过,然后就此消失。 正文 第571章 方醒的迷踪拳 全订书友群:54o7o5836,进群验证粉丝值截图。 ...... 这一炮打出去根本就看不到炮弹,只能看到那些标靶噼里啪啦的乱飞,然后……然后炮弹就不见了。 卧槽! 这要是在密集阵型中的话,这一炮得造成多大的伤亡和恐慌? 等了一会儿,检查了一遍的朱芳过来禀告道:“老爷,未曾检查到损伤。” 这种双倍装药也只有青铜炮敢测试,若是铸铁炮的话,刚才估计已经在高膛压下炸了。 朱瞻基两眼放光的道:“德华兄,这火炮若是装备各处,我大明……” “随便,我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只要对我大明有好处,这些都不算什么。” 方醒大义凛然的道,丝毫没有趁机表功的意思,让朱瞻基暗自佩服不已。 学生们放假了,方醒和解缙等人一起回到家中,正准备往内院走,解缙却叫住了他。 “德华,你给学生放假……” 解缙一脸我不忍揭穿的模样,黄钟也是忍笑忍的很辛苦。 方醒坦然道:“我说了不敝帚自珍,自然任凭他们选择。” 解缙和黄钟现在对方醒的一举一动都会先打个问号,然后再仔细分析,看看这厮究竟是想干什么。 可今天方醒突然给学生们放假,而且没交代这事要保密,半路上解缙和黄钟就解构出了他的用意。 当那些学生回到家中,把那门炮的威力告诉了家人后,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 朱高煦感冒了,觉得头晕目眩,于是就准备休息几日。可等他一觉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不顾天还没亮,就让人去叫方醒进宫。 方醒一路揉着眼睛到了东宫,一进去就听到了喷嚏声。 “啊切!” 朱高煦打个喷嚏,看到方醒后,就指指下,然后就接过手绢擦了一下鼻子,这才舒坦的道:“听说德华打造了一门什么炮?” 方醒一怔,然后说道:“正是,只是才将打造出来,数量只有那么一门而已。” 朱高炽喝了一口热水,眼睛眨巴着道:“听说那是用了方学的学识才造出来的东西?” 方醒眯眼笑道:“正是……” 朱高炽弥勒佛般的笑着,方醒也是呵呵以对,让梁中在边上满头雾水。 …… “陛下,臣听闻兴和伯打造了一种兵器,威力甚大,臣为陛下贺。” “陛下,臣听说那东西乃铜制,就是不知耗费几何,能否在我大明军中一体装备。” “……” 朱棣一直在看着下面,而话的人大多都是武勋,文官只有几人表了对成本的忧虑,和对火炮效果的真实性的质疑。 “瞻基,你来说说那火炮的威力几何。”朱棣面无表情的喊出了朱瞻基。 …… “德华,威力果真这般大吗?” 太子宫中,朱高炽喝了一碗汤药,然后扶额问道。 方醒坦然道:“殿下,那火炮射程在三百丈以上,挡者披靡。” 朱高炽愕然,他虽然没学过方醒的数学,可简单的算术还是会的。 三百丈以上,能从他这里打穿远处的墙壁还绰绰有余。 而为了防御可能的袭击,当初建造围墙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袭击者使用弓箭的距离,以及被突入后侍卫救援的时间,这才定下了围墙的位置。 “这……” 朱高炽问了青铜炮的重量和体积后,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问了威力。 “那堵墙能打穿吗?” 方醒对远处的那堵墙倒是有些印象,在梁中狂使眼色的情况下说道:“不成问题。” “这样啊……” …… “三百丈。” 朱瞻基说完就退到了边上,任由百官在呆。 三百丈? 吕震觉得自己的膀胱有些憋得慌,昨晚他就得知了此事,只是还有另一事更让他耿耿于怀。 ——方学,这是利用方学的学识打造出来的东西! 朱棣看着下面呆的官员,就问道:“此等兵家利器,兵部如何看?” 金忠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当多多打造,早日让军中用上才是。” “英国公呢?” 张辅出班道:“此物乃我兵家利器,当大兴。” 兵部和军方的两位大佬都赞同此事,朱棣把目光转到了胡广的身上。 胡广深吸一口气,出班道:“陛下,此物于征战有大用,只是铜料……” 话还没说完,胡广只觉得背心一凉,他想到了交趾的那个大铜矿。 方醒,你这是故意的吗? “陛下,臣以为此物虽利,但终究是靡费太大,且此物并未沙场验证……是不是太早了些。” 这话是礼部侍郎说的,说的一脸诚恳,说完还看了夏元吉一眼。 户部当然有资格话,所以夏元吉出班道:“陛下,此物既然用军中有大用,臣不敢吝啬,当尽力筹谋之。只是交趾的铜矿能否尽快使人去着手,另外……” 夏元吉有些纠结的道:“若是出了铜走6路的话,陛下,那铸出来的钱币怕是要亏本啊!” 铜料的供给就是那么多,如果要大批量铸炮,那么铸钱就相应会减少许多,这对户部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铸币本身就是有成本的,如果加上运输的费用,那么交趾铜料的价值马上大减。 原先在铜料不大缺乏的情况下,这个运送费用是可以忽略的,可铸炮这个不给户部一个铜板的事情一出来,夏元吉就觉得自己被割掉了一块肉。 可再难,夏元吉依然是答应了。 这就是大局观! 朱棣抚须微笑,觉得自己的这个户部尚书虽然抠门了些,可在大事上从未含糊过。 胡广看到那些武勋都面带笑容,心中突然飘过一抹阴影,一个念头就钻了出来。 ——海运! 那个该死的方醒! 难道他就不知道海运的风险吗? 那人不会是……早就在谋划此事了吧? 胡广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是方醒早就在谋划延续海运之事,可交趾的那个大铜矿可是在运河竣工后才现的。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否则这事只能是巧合! 不过,方学想借此机会上岸,和军方挂上钩…… “陛下,臣以为,北方的鞑靼和瓦剌已成对峙之势,南方交趾已然平定,我大明当以休养生息为上,上次夏尚书说户部有些捉襟见肘,何不如缓缓呢,也可让鞑靼和瓦剌人放心的去斗……” “若是我大明此时大量打造这种铜炮,陛下,以阿鲁台的狡猾,以瓦剌人的狠辣,他们会不会……联手呢?” 胡广侃侃而谈,风度极佳,旁人看了也得赞一声果然是宰辅之才。 “陛下,在瓦剌和鞑靼火并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啊!” 正文 第572章 那竖子是在帮朕呢 当方醒和朱高炽在东宫谈论着火炮的威力时,外面来了个宦官。 “殿下,刚才已经议定了火炮之事,先期铸造一百门。” 朱高炽笑了笑,对方醒道:“既如此,那德华就能者多劳,把铸炮之事办好。” 方醒回到家中,在书房和黄钟商量着这事。 “伯爷,若是这火炮在军中大兴,那聚宝山卫的地位……” 若是别的军队实力大涨,那么聚宝山卫的地位确实是会降低。 方醒淡淡的道:“聚宝山卫本就是太孙的亲军,屡次出征,屡次大胜,这样下去人见人嫉,地位高了又有何用?” 黄钟一想就释然道:“是啊!聚宝山卫以前出征还只是偏师,可此次独立扫平交趾豪族,是有些太厉害了。” 聚宝山卫那么厉害,相应的别人就会觉得朱瞻基有些喧宾夺主了。 而方醒在此时抛出火炮这根骨头,马上就能让军方的情绪回落,为聚宝山卫那让人眼热的战功降温。 “可聚宝山卫并不是单纯凭着火枪取胜。” 方醒玩味的道:“纪律,严苛而有序的操练,还有战术的运用,这些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学了去的。” “至于谋海运,目前实际并不恰当。” 方醒有些不爽的道:“郑和已经回来了,据说光是维修和更换船只的耗费就让夏元吉想上吊,我若是此时提出恢复海运,那就是不顾民生,不顾大局,智者所不为。甚至还有人希望我主动提出来,到时候就是一个攻击的理由。” 黄钟点头道:“正是如此,到时候陛下那里肯定不高兴,毕竟会连带到郑和出海的事。” “伯爷,那您这时候把火炮推出来是为何呢?” 黄钟有些不解。 方醒笑了笑:“聚宝山卫被人眼红已经很久了,我此时放出火炮,不过是想让文武之间割开,等交趾的铜矿大量被开采出来,到时候不用我说话,先夏元吉就会第一个跳出来要求走海运,其次就是武勋们,他们想要大量的火炮,那就先帮夏元吉把铜料的成本降下来吧。” 想想,如果单纯用马车、牛车把交趾的铜料拉到中原,这一路上人畜的消耗之大,绝对能让人感动到落泪。 “再说……武勋最近好像和文官走的近了些,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慢慢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要想着一蹴而就,我们需要的是耐心,因为……我年轻!” 黄钟赞道:“伯爷,看您的布局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非得等时候到了才知道。朝中那些人估摸着还搞不清您的意思吧。” “谁知道呢!”方醒微微一笑,眼中全是平静。 胡广,你猜到了吗? “老夫不知他想作甚,只知道海运决不可再兴!” 值房内,胡广和杨士奇在喝茶议事。 杨士奇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把茶杯放下,“胡大人,这火炮终究是利器,兴和伯此举也许是想和武勋拉近乎,挽回上次截杀瓦剌使团的裂痕。” 胡广垂眸道:“士奇,你的眼界还是不够啊!” 这话有些重,因为胡广属意的接班人正是杨士奇,所以他闻言就有些愕然。 “胡大人请明言。”杨士奇拱手道。 胡广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门口,缓缓的道:“方醒谋海运,为的是他鼓吹的海外掠夺那一套,可你想过没有,国虽大,好战必亡,我大明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眼瞅着太子太孙都是明君的样子,在这种时候他方德华还要来横插一脚,太年轻啊!” “海运虽然好,可却会助长百姓的野心,若是海运大兴,你想过没有,那就是工商蓬勃,人心思利的局面。” 胡广正色道:“我与方醒无冤无仇,所为的不过是道统和政见不同罢了,他不安分,老夫自然会压制下去,若不如此,照着他的那一套来,我大明的民风不复淳朴矣!” 杨士奇赞同道:“民淳朴,则大治不难。” 胡广微微挑眉道:“如今我大明难道不能称一声大治吗?” 杨士奇讶然道:“当然能,不论文治武功,当今大明均可与历朝历代相媲美,胡大人功不可没。” 胡广欣慰的道:“若是后世能称此时为盛世,老夫死而无憾了。” 辅佐明君开创盛世,这是文人的终极梦想。 而胡广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梦想的路上,所以谁敢破坏他的梦想,那就是生死大敌。 胡广起身去推开窗户,秋风吹过,让他觉得飘飘欲仙,意气风。 回过身,胡广自傲道:“陛下钦定先造一百门,此事已然落定,那方醒的算盘落空,也不知道此刻是否在懊恼,哈哈哈!” 方醒当然没有懊恼,他也在吹着秋风,可却是在躺椅上。 内院,方醒一人躺在椅子上面,看那舒展的眉间,张淑慧觉得是睡着了,于是就蹑手蹑脚的进了里间。 小白也在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身边的铃铛也是懒洋洋的。看到张淑慧进来,连尾巴都不摇,睁开眼又闭上,就算是和当家主母打过招呼了。 春困秋乏,一家人都在睡午觉,而朱棣却才刚吃完午饭。 “文武相合,帝王之大忌,那竖子是在帮朕呢!瞻基,你说给他什么好处?” 朱瞻基还没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一脸的懵逼。 “哈哈哈哈!” 看到孙子蒙,朱棣不禁畅快的笑着。 “不懂?” 朱瞻基点头道:“皇爷爷,孙儿确实是不懂。” 朱棣抚须,心情愉快的道:“有人说他是想借此谋海运,有人说他这是想讨好武勋,可那竖子不过是在报复罢了。” “报复?” 朱瞻基觉得自己真心不懂,不过是火炮的事,怎么能牵扯出那么多的东西来。 朱棣心情好,就给孙子说说这里面的道道。 “上次调走了你二叔,让他孤军在交趾惶惶无所依,若不是他事先让人去把水搅浑了,你以为他回得来吗?” 朱瞻基一惊,方醒前几天把交趾之战说的轻描淡写的,可现在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方醒在交趾经历了这么一次危机。 “他若是动作慢些,那些豪族就会势大,到了那时,他那点人马别说是平息叛乱,能保住北方就算不错了。” “皇爷爷,那……若是交趾丢失,我大明不是……” 朱瞻基觉得朱棣的思维太奇葩了,居然能放任交趾陷入如斯境地。 朱棣的眼中略带暖色,和煦的道:“瞻基,交趾若是大乱,那正好让你二叔回师,彻底把交趾从上到下清理一遍。” 朱高煦嗜杀,若是朱棣下令清理交趾,估计那些交趾人会怀念英国公张辅的‘仁慈’,哪怕他当年也在交趾立过京观。 ,(), 正文 第573章 水泥,预谋 吕老师弄了个微信群,想进去的加:lv460225555 午睡后,黄钟来送上了此次交趾之行的全部收获。 “伯爷,大概是三千多贯。” 因为缴获的东西中有不少难以估值,所以黄钟和方杰伦弄了一天,才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没意思。” 此次交趾之行,方醒麾下剿灭了众多的豪族,缴获了大批的财物。 这些财物一部分要上交皇帝和户部,一部分要留在交趾,作为重建的资金。 最后的一部分,方醒直接按照人头分了。 当然,这个分是有讲究的。 按照潜规则,缴获是以职位的高低来分配,作为兴和伯,方醒当然分得了大头。 辛老七说道:“老爷,那些兄弟都想把家人接来。” “应该的。” 方醒对此表示赞同,但辛老七却有些顾虑。 “老爷,到时候建造那些屋子出来,等迁都之后就没用了呀!” 黄钟也觉得有些浪费:“伯爷,北平的营造速度很快,迁都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要不再让他们忍一忍?” “不可!” 方醒正色道:“那些兄弟们豁出命来保卫大明,一路把我送到了兴和伯的爵位上,咱们不能忘本!建!就在山下营建!” 不过肯定不能建造木屋,那耗费太大,所以方醒准备建造砖房。 “烧水泥!” 方醒觉得传统的粘合剂虽然不错,可那玩意儿太浪费,还不如把水泥给弄出来。 “去,要黏土,煤渣,石膏和石灰,最后去朱芳那边弄些炼铁的矿渣来,咱们做水泥。” 方醒不想弄矿石粉,简单点,弄个能造屋子的水泥就行了。 “不要木头?” 黄钟有些不解,因为就算是砖房,可它的顶部依然是要用木头来支撑的。 “不要。” 开什么玩笑,有水泥在,再叫朱芳搞些钢筋出来,直接建造农村平房了好不好。 “烧!” 在烧石灰的立窑前,等人把那些原料都放进去后,他吩咐道。 “老爷,烧好了之后怎么弄?” 朱芳一专多能的来了。 方醒意气风发的道:“磨,把这些东西都磨细,越细越好。” 过头又叫人挖地基,等挖好后,方醒看着那密布在山下的洞,恍惚产生了新农村的感觉。 “德华兄,这是什么?” 朱瞻基一来就看到了山下的热闹场面,他自己都差点踩进了一个洞内。 “修房子。” 方醒指着那些钢筋道:“用这些和水泥为骨,然后砌砖,方便又快捷,而且用个几十年没问题。” “果真?” 砖房为何不能大兴?木头是关键。 当钢筋网竖起后,调好的混凝土就开始浇灌进孔洞里。 “要搅拌,震动,不然不牢实。” “好了,等明天你来,保证抽不动那些钢筋。” 第二天,朱瞻基特地来了一趟。他用力的抽着露出来的钢筋,然后又用脚去跺,可钢筋只是弯曲了些,根基却牢不可破。 方醒笑道:“弄不动的,接下来就是在上面弄个柱子的模子,继续浇灌,然后砌砖。” 朱瞻基想了想道:“那屋顶呢?” 屋顶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一个地方,可方醒依然是摇头。 “不必了,咱们有预制板,到时候铺在上面完事。” 预制板的制作简单了许多,朱瞻基看到后突发奇想的问道:“德华兄,此物若是用于建城如何?” 方醒牙痛的道:“这个年限久了不好,除非你只想用百来年又重新修。” 看看那些城墙,用了几百年依然不倒,如果用水泥,方醒一点把握都没有。 城墙的修建可不是小工程,要是几十年就拆除重建一次,那除去能增加大明的鸡滴屁之外,卵用都没有。 “德华兄,小弟觉得吧,若是用砖房,那是不是能防火呢?” 方醒点头道:“防火倒是没那么夸张,可若是小规模的火情,这种砖房比木屋安全多了。” 木屋若是烧起来,火头一起就很难被控制,房子本身就成为了引火的东西。 “那可惜了。” 朱瞻基觉得有些遗憾。 “可用砖房的话,防火能力比木屋强,不漏风,关键是它能节约多少树木?” “你看看金陵附近的山头,为了建造这些木屋,被砍空了多少?” 方醒举例子道:“当年的关中乃繁茂之地,耕地众多,可经过几代之后,你现在去看看,除去那些黄土之外还有什么?” 朱瞻基迟疑道:“德华兄,你的意思是说关中的现在和砍树有关系?” “就是砍树砍多了,放牧放多了。” 方醒想起以后退化的地区就有些郁闷:“草木根系发达,能牢牢的锁住泥土,并且还有留水的功效,若是没有了草木,那个地方就会慢慢的退化,不适合人居。” 不过这事方醒和朱瞻基都操不上心,只能是希望砖房能慢慢的扩散出去。 “要水平啊!” 方醒丢下一句话,就和朱瞻基溜了。 “那些女人已经准备送去各处,下面的人都觉得人数少了些,不够分配。” 朱瞻基也得走了,他今天得护送太子妃和婉婉去庙里上香。 “要分配了?” 方醒招招手,等小刀上前后问道:“那些交趾女人少了几个?” 小刀想了想道:“老爷,不是几个,一共少了六十多个。” 方醒笑眯眯的道:“都被送到哪里了,知道吗?” “有,那个册子已经交给黄先生了。” 方醒到家就叫来了黄钟。 “伯爷,最高的是礼部侍郎郭伟先,武勋也送了几个,连那个李茂芳都给了俩。” 黄钟把册子递给了方醒。 方醒讶然道:“那李茂芳不是已经不能人道了吗?他还要女人干嘛?” 黄钟留在金陵时刻在关注着各方动静,他鄙夷的道:“那李茂芳找到了儿子,公主也不大管他了,于是每日就以折磨府里的侍女为乐,听说已经被他折腾死了好几个。” “畜生!” 小刀以为方醒是在为那两个交趾女人担忧,就说道:“老爷,要不咱们把那两个女人抢来吧。” “慌什么?” 这一刻的方醒完全看不到在交趾时为了那些女人而义愤填膺的姿态,也看不到把交趾女人视为亲人的热切,有的只是 方醒的眸色幽深,淡淡的道:“等那些女人走的时候再发动,切记不要让吕震察觉到什么异常。” ,(), 正文 第574章 成为礼物的交趾女人 用水泥来修房子的速度那真不是盖的,才几天,可眼瞅着框架全都出来了,剩下的不过是封顶而已。 方醒去了军营,今日营中为了那些房子封顶,准备开个荤,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多谢伯爷。” 开饭前,那些军士都纷纷向方醒致谢。 方醒笑道:“你等交趾之行得了不少财物,等安家后,记得交给家里的媳妇,别挥霍了。” 刀头舔血的人都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这是一种战争病。 “伯爷,那您的财物也交给伯夫人了吗?” 一个调皮的军士在人群中问道。 “谁说的?站出来!” 林群安大怒,指着声音的方向喝道:“站出来!” 军中等级森严,这等拿上官开玩笑的行径是大忌。 人群中寂静了一瞬,然后方醒就说道:“罢了,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说说不碍事。” “我的是交给夫人了,一点没留。” 方醒坦然的道,一点都没觉得难为情。 林群安愕然的看着方醒,可方醒却不在意的道:“男主外,女主内,没什么不好说的。” “都站着干什么?吃饭。” 吃饭的时候,方醒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亲切,只有王贺,这厮在边上嘀咕着女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自在的话。 “老爷,又送出去了两个,不过被推回去了。” 小刀走到方醒的身后低声说道。 方醒端起碗和周围示意了一下,然后问道:“哪家?” “杨荣。” 方醒喝了一口酒,轻声道:“那没事,继续盯着。” 那些交趾女人都被安排在一个营地之中,出入很好观察。 方五无聊的在营地对面的一家面店里坐着,此刻他的身份就是伙计。 不过伙计一职更换的很快,再过一刻钟,方五就可以回家了。 那店老板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问道:“那个……大毛,要关门吗?”说着他指指外面的天色。 方五起身道:“等二毛来了再说。” “好好好!” 店老板堆笑着去后面收拾厨房,方五百般无聊的看着对面,觉得吕震真是傻透了。 “下作!” 解缙知晓此事后怒道:“他吕震是我大明的礼部尚书,而不是青楼的老鸨!” 黄钟看到解缙发怒,急忙就倒了杯给他顺气。 “解先生,吕震就是靠着这些小手段,一步步走上来的,何必生气,他迟早会自食恶果。” 解缙气咻咻的道:“陛下居然也能容忍这等小人立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难道不觉得腥味扑鼻吗?还是说久在鲍鱼之肆不觉其臭!” 方醒无奈的道:“解先生,朝堂之上若都是芝兰秀树,那清气陛下也受不了啊!” 以后的东林党上台后,就是号称满朝的君子,众正盈朝。 结果大明就被这群‘君子’给拖下了深渊。 解缙没好气的道:“罢了,老夫一介平头百姓,此事不该妄议。” …… 自从方醒回来后,纪纲就觉得那凉爽的秋风吹得人很烦躁。 “大人。” 庄敬进来看到里面黑麻麻的,就把蜡烛点起来,然后好笑的道:“大人,那吕震每天晚上都悄悄的送女人出去,他这可是在收买人心呢!” 纪纲垂眸避开了骤然而来的光亮,问道:“都有哪些人?” “最高的是礼部侍郎郭伟先,啧啧!这吕震居然连手下都给,这是想把礼部给经营成铜墙铁壁吗!” 庄敬有些嫉妒了,他觉得吕震就应该先送几个交趾美女给自己。 “大人,听说吕震的身家不少,咱们要不要去威胁他一把?” 纪纲适应了光线,就抬头看了庄敬一眼,看的他讪讪的。 “你想让别人笑话吗?” 吕震可是和纪纲一伙儿的,两人要是斗起来,估摸着赵王能气吐血。 庄敬悻悻的道:“大人,若是方醒想弄一下吕震呢?要知道把汉王调去云--南可是他的主意。” 纪纲不屑的道:“送几个女人又怎么了,以吕震的圣眷,最多是关一阵子而已。要知道,吕震就靠着陛下才能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坐得稳当,所以陛下最放心的也是他,收买人心什么的不过是笑话而已,就他?陛下也就是当条狗养着,而且这条狗就被陛下捏在手里,跑不掉!” 以吕震的能力,说他收买人心或是造反什么的,那只会让大家觉得好笑,所以纪纲的话再正确不过了。 …… 明天就是这些交趾女人各奔东西的日子,所以在今夜,许多人都失眠了。 “听说好些人被送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由于没有足够的房间,所以大多女人都住在帐篷里。 这个帐篷里有五名女人,挤得不行。 “兴许是被送给贵人了吧。” 开始说话的女人冲着角落问道:“阮香,你妹妹好像也被送走了。” 角落里没有回应,有人说道:“阮香方才好像去茅厕了。” “哎!你说这两姐妹吧,阮香长相平平,可她妹妹却是妖娆的让女人都会心动,这就是命啊!” “就是,阮香的妹妹肯定是被送给贵人了,以后吃好的喝好的,还能使唤奴婢,真是好命啊!” “就是,听说咱们会嫁给那些戍边的将士,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听说好冷的。” “嫁给那些将士,总比咱们在交趾好,你们想想,交趾男人那么懒,要不是兴和伯收拾了那些人,还不是老样子!” “也对,那些将士都有军饷,到时候咱们嫁过去,每日只要在家干些小活计,多轻松啊!” “睡吧睡吧,明日就得出发……” 没多久,帐篷里就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可角落的那个位置却一直都没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的四个女人看到阮香居然不在,以为她又去茅厕了,就取笑了几句,然后各自去洗漱。 吃完简单的早饭,有人来清点人数,根据先前的安排把人分到不同的地方去。 女人们排成长队,缓缓的向营门走去,从此将走向不同的人生。 一个管事拿着册子在点名,点到名的就指着方向让她自己过去。 “阮香。” “阮香!” “阮香……” 管事连喊了三声,可阮香就像是消失了似的根本没回应。 半个时辰后,管事们聚拢在一起商议了一下,然后定下了攻守同盟,就把此事给抛开了。 一个交趾女人,在大明这等户籍森严的地方乱跑,那就是作死! 而被抓进去之后,多半会被那些狱卒给截下来,至于用途不言自明。 正文 第575章 方醒居然没报复我? 吕震这几天有些不安,眼皮子直跳,为此昨天他还让老妻去庙里求了一份平安符。 身为礼部尚书,吕震还是很勤勉的,天没亮就起床了。 小妾梅花喜滋滋的帮他穿衣,柔声道:“老爷,您在梅花这宿了几日,夫人那边会不会……” 吕震觉得眼皮子还在跳,就敷衍道:“不碍事,你每日去请安勤快些就是了。” 穿衣完毕,梅花送上了漱口茶。 “哈……噗!” 吃完早餐,吕震骑马出门。 骑行了一段路后,吕震觉得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他摸摸那个平安符,慢慢的想着最近朝中的事。 人的大脑很神奇,当你想梳理事情的时候,自然会按照时间排序被调出来。 当梳理到前几天的火炮事件时,吕震一个激灵,这才现自己为何为有些不安。 吕震建言调走了朱高煦和沐晟,想把方醒陷在交趾。 虽然事情没成,可他却觉得自己的操作很出色。 “我怎地忘了,这厮可是号称宽宏大量方德华呀!” 吕震摸摸自己的眼皮,觉得已经不跳了,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可这厮以前的报复都很快,这次怎么没动静了呢?难道是改性子了?” 如果方醒对此表示了愤怒,并威胁自己一番,那吕震还觉得正常。 可方醒回来都快十天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吕震心中有些毛。 “我要小心些,尽量少说话。” …… 今日的早朝就议了礼部员外郎陈诚出使西域归来的情况,吕震作为礼部尚书却不能不言。 “陛下,陈诚此行历经哈烈、撒马尔罕等十七国。自前唐以来,唯有我大明能……此皆陛下之文治武功……” 吕震在下面滔滔不绝,群臣听着这些马屁也安之若素。 朝堂内如果全是严肃脸,那大家也觉得不舒服,有一个人调剂调剂还是不错的。 “……那吐鲁番百姓多信佛,国中也多建佛寺。达失干……” 可吕震一说起来就止不住了,他仗着自己的记忆力群,把陈诚提供的资料记得清清楚楚的,看那架势,多半是想把西域说个清清楚楚。 群臣都有些不耐烦了,可朱棣却眯眼听着。 有这种和说书人差不多的臣子,他何必辛辛苦苦的自己去看呢! 可大家各自的衙门里事情还多呢,要是让吕震这厮继续说下去,中午多半要加班。 夏元吉是最忙的一个,所以他趁着吕震说话的间隙说道:“陛下,户部今日还得审验交趾铜矿的耗费,您看……” 满朝文武,也只有夏元吉敢说这种话。 吕震愕然,他觉得夏元吉这是在怼自己,所以就委屈的看着朱棣。 这是宠物狗在寻求主人的庇护和安慰。 朱棣也听了个大概,对西域的了解加深了不少,所以觉得再浪费时间也没啥意思,就沉声道:“你等可还有事?” 这是在告诉群臣,有事就说,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 “臣等无事。” 朱棣微微点头,喊话的太监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一声退朝。 “陛下,陛下……” 朱棣闻声一看,就看到一个太监正满头大汗的在殿外等待召唤。 “何事?” 大太监到殿外问道,凌厉的眼神把这个太监盯得垂微颤。 这太监舔舔嘴唇,艰难的道:“礼部外面有个交趾女人在哭泣。” “交趾女人?” 大太监一听就觉得不对头,他低喝道:“那些交趾女人不是已经各自去了吗?哪来的?” 这太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道:“礼部的人在外面,那女人说自己有天大的冤情,若是大明不管,她就一头撞死在礼部的大门上。” 啥米? 大太监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有不实?” 作为朱棣的贴身大太监,如果没有政治敏感性的话,他早就化为了宫中某口枯井中的骸骨,而不会到现在依然是屹立不倒。 太监可怜巴巴的道:“奴婢只是转述而已,绝不敢增减。” 大太监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去。 “陛下,有一个交趾女人在礼部的门外喊冤,说是如若不管,她就一头撞死在礼部的门前。” 啥米? 这次轮到朱棣和群臣愕然了。 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缺心眼之辈,这些交趾女人的用途和她们带来的影响谁都清楚。 尼玛居然有交趾女人在喊冤,而且还是在礼部,这是生了什么? 所有的目光,包括朱棣都在看着吕震。 吕震刚说了一摊子话,正在口干舌燥的时候。看到这些目光,他的脸颊颤抖了一下,委屈的道:“陛下,臣不知此事啊!” 朱棣冷哼道:“去问问那女子究竟有何冤情!” 大太监出去找到了在门外歇息的那个太监,低声道:“你马上去礼部一次,就说是陛下亲问,问那女子有何冤情,快去快回!” “等等!” 太监才转身,听到低喝急忙回身垂。 大太监想了想,就自作主张道:“你去了好生安慰那女子,把她带到皇城外令人看着,机灵点,明白吗?” 太监茫然,但还是习惯性的服从了宫中大佬的命令,跑得比兔子都快。 在宫中当差需要眼明手快,脚更要快,不然有的是人乐意把你顶下去。 大太监进去后马上请罪:“陛下,老奴令人好生劝慰那女子,顺便把她带到皇城外等候。” 朱棣一个咯噔,想起了自己的疏忽。 金陵作为京城,消息传播之快自不在话下,要是那女子在礼部外面喊冤的事情被传到了各国使者的耳中,这造成的影响可不小。 “恕你无罪。” 大太监一脸的感恩,然后又恢复了那种木然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吕震站在中间,只觉得那些视线就像是细针般的扎在自己的身上,难受至极。 那些交趾女人现在应该快出城了,难道是中途跑出来一个? 她受了什么冤屈? 吕震的脑子在急的转动着各种念头,最后确定自己没有出错。 肯定是方醒,那女子弄不好就是被他抢来的,兴许一家人都被他给杀了,这才寻机逃出来喊冤。 对,一定是这样! 吕震渐渐的气定神闲,居然继续说起了西域之事,直到消息被送来。 “陛下,那女子就在皇城外。” 这太监连续跑了两趟,深秋时节,汗水都打湿了衣裳。 朱棣淡淡的道:“她所为何事?” “陛下,这女子说自己的妹妹被人给卖了……” 正文 第576章 事发下诏狱 朱棣的眼睛微眯:“交趾之事不是黄福在吗,怎地到了金陵才喊冤?难道是……有情弊!” 吕震一听,恍如吃了人参果般的浑身舒爽,就装作关切的道:“陛下,兴和伯可是杀了不少豪族,难道那女子是……” 这话里的含义太让人震惊:堂堂的大明兴和伯,居然抓获了交趾豪族后,把他们的女人售卖出去。 这这这…… 大丑闻啊! 这是能让方醒名声扫地的大丑闻! 群臣纷纷侧目,心想方醒不会这么糊涂吧。 张辅暗自心惊,他和胡广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喜无悲。 此事本官不管! 群臣都心思各异,不少人已经在打腹稿,准备把方醒一举干掉。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报信的太监身上,看的他冷汗直冒。 “陛下……” 太监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呐呐的道:“陛下,那女子说,她的妹妹被……被礼部的人给卖了。” 轰! 这话仿佛是一记炸雷轰击在群臣的头顶。 刚才大伙儿还觉得这是方醒干的龌龊事,文臣们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在今天掀翻儒家的大敌。 可你特么的在说什么? 被礼部的人卖了? 放尼玛的屁! 虽然吕震不得大家的喜欢,可这种事情却是在往文官的头上扔大便,恶心的不只是吕震,还有大家。 不会是谎报吧…… 愤怒的目光把报信的太监盯得几乎瘫软,他只能哀声道:“陛下,奴婢句句是实啊!若有偏差,甘愿受罚。” 朱棣冷哼一声,“吕震!” 吕震一个哆嗦,跪下道:“陛下,臣不知,兴许是那女子在胡言乱语。” 老子何曾卖过交趾女人! 特么的!一定是有人在诬陷…… “陛下,那女子说自己的妹妹前几日还在营中,可昨天她突然得知,礼部的人把她的妹妹领走了,那些人还说是去享福。” 享福?享什么福? 朱棣正不解时,却看到吕震的身体都软了。 “说!” 朱棣的手已经抓住了镇纸,青筋毕露。 积威之下,吕震马上就说道:“陛下,那,那不是卖,是……是……” “是什么?嗯!” 群臣都纷纷垂首,几个御史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着急出班去弹劾方醒,不然脸都丢光了。 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可再咋滴也不能才弹劾就被打脸吧。 吕震汗流浃背,终于知道最近眼皮直跳的原因了,也知道了方醒为何回来后迟迟不动手。 原来那些交趾女人就是方醒挖的坑,可他自己居然心甘情愿、得意洋洋的跳了下去。 “陛下,臣……臣有罪……” 吕震此时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 那方醒号称是宽宏大量,你居然忘记了? 这人从不吃亏,吃了亏必然会找回来,从未落空。 “陛下,臣只是自作主张,想着那些交趾女人不少,就送了些给……别人。” 吕震的话一说,殿内有些人的脸色就变得轻松了些。 朱棣冷笑道:“你送给了谁?” 这语气冷冰冰的,让刚才放松了些的那些人不禁背上一凉。 吕震颤颤不敢说,至少要做出不想说的姿态,否则后果严重。 杨荣看到吕震的模样不禁轻轻一叹,然后出班道:“陛下,吕大人前日曾经派人送了两名女子到臣的府上。” 朱棣淡淡的道:“那两名女子呢?” 杨荣躬身道:“臣没见过那两名女子,听下人说了后,就断然拒绝了此事!” 胡广的目光深沉,犹豫了一下,也出班道:“陛下,臣也拒绝了。” 杨荣既然出首,谁敢再隐瞒,那就是欺君! 看朱棣眼中的暴怒,谁敢欺君! “陛下,臣……臣有罪,收了两名交趾女人……” 吕震看着下面的那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人正是平时深得他倚重的助手,礼部左侍郎郭伟先。 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对你这般信重! 可有了第一个开头,下面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自首请罪的官员。 胡广看到朱棣眼中的暴怒有增无减,不禁心中一惊。 朱棣冷笑着:“吕震,都还有谁?” 吕震看了郭伟先一眼,心想你们不仁,那可就别怪本官无义! “陛下,有郭伟先……” 一连串的名字和官职从吕震的嘴里说出来,当说到三名武勋时,张辅看到朱棣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方醒才将用手段让文武之间的关系冷淡了些,可你吕震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风送武勋女人。 “来人!” 朱棣怒喝道。 “陛下!” 外面进来一群侍卫,他们的眼中可没有群臣,有的只是朱棣。 吕震哆嗦了一下喊道:“陛下,还有富阳侯啊!” 卧槽!这货疯了!居然为了保命,把李茂芳那个阉人都扯了出来! 胡广等人都稍微退后了些,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镇纸从朱棣的手中扔出来,吕震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结果被砸在耳朵上。 吕震的耳朵飞快的肿起来,然后变成青紫色。 “尽数下诏狱!” 朱棣怒气冲冲的走了,群臣缓缓散去。 “那吕震果真是小人,幸亏那晚我没在家,被拙荆用大棍子赶了出去,不然今日危矣!” “你先别得意,那吕震送人肯定是有算计的,不然为何不送本官?要知道本官可是比你还高一级!” 胡广看着那些一脸幸灾乐祸的官员,不禁叹道:“这些愚夫,却不知道陛下是在顺水推舟。” 杨士奇道:“近期朝中文武的关系有些微妙,吕震此举算是送了一把刀,只是不知道会砍到谁。” 胡广淡淡的道:“此事吕震是自投罗网,可背后必然有人在兴风作浪,否则那个女子怎能逃出来,还能找到礼部的所在。” 杨士奇一怔,就问道:“那会是谁?” 胡广侧身,饶有深意的道:“你想想那些交趾女人是谁带来的。” “方醒?” 杨士奇愕然道:“可他总不能令吕震去送女人吧?” 胡广一怔,垂眸道:“他只是下了个钓饵而已。” …… “伯爷,参与此事之人都被下了诏狱。” 黄钟接到了消息,赶紧去禀告了方醒。 方醒正在拿着数学第二册在核对,闻言就问道:“那两个女人如何?” 黄钟看到方醒的脸上淡淡的,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官配。” 方醒把书合上,懒洋洋的道:“阮香的妹妹在交趾不过是别人的玩物而已,能有这个结局算是不错了。不过阮香倒是有情有义,为了自己的妹妹冒那么大的风险,这样,等事情平息后,送她些财物就是了。” 正文 第577章 方学字典 “吕震等人被下了诏狱?” 纪纲不敢相信的单上的名字,问道:“这是为何?” 庞瑛苦笑道:“大人,是吕震……” “你等等。Ω.』m” 纪纲抬手阻止了庞瑛,他皱眉道:“让本官来猜猜,莫不是吕震送女人的事了?可按照本官的推算,顶多就是呵斥一顿的事,为何会……难道这里面还有人插手了?” 庞瑛拱手,佩服的道:“果然是大人,此事是由一个交趾女人逃出来,在礼部外面喊冤引的。” 按理能猜到事情的来由,纪纲应该得意才是。可他却轻叹一声,目光复杂的面被秋风卷起的几片落叶,喃喃的道:“庞瑛,你说咱们当年若是没有和方醒交恶,那会不会……” 庞瑛闻言大骇,心想纪纲居然已经忌惮方醒到这种程度了吗? 满朝文武中,以前能让纪纲忌惮的人不到十个,可现在却又多了一个方醒。 “罢了!” 纪纲的神色一振,挑眉道:“他不过是仗着和太子一家的关系好,可太子终究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迟早会作,到时候本官醒如何自处!” 庞瑛的心中有些不安的道:“大人,那个交趾女人……” “本官知道了。” 纪纲神色疲倦的道:“必然是有人给她指明了路,甚至她能从营中逃出来,也是有人在暗中出手相助,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多言无益。” …… 那些房子才封顶,秋雨就来了。 秋雨绵绵如细丝,让人觉得身上都是潮湿的。 方醒和朱瞻基就在这如丝的雨中散步,眼前那一排排的平房就像是火枪阵列,正等待着检阅。 “德华兄,吕震下狱,皇爷爷好像还动了杀机。” 朱瞻基伸手拍拍墙壁,满意的道。 方醒进屋,房已经打了水泥灶,就眼构造。 “数学第二册准备刊行吧。” 方醒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不想让朱瞻基知道自己的心思。 “那太好了!” 朱瞻基一直想把方醒的那些教科书都刊印出去,可方醒总是一再的拒绝。 “不过少印些,先试试反响如果再说。” 方醒对于第二册的销售情况并不 如果说第一册是启蒙的话,那么第二册就是为那些对数学感兴趣的人准备的。 可大明对数学有兴趣的能有多少人? “一万册。” 方醒最后定下了印数。 “太少了吧?” 朱瞻基想起第一册的畅销,觉得方醒有些保守了。 方醒走出平房,胧的天空,突然问道:“瞻基,你说……若是我现在编写一本字典如何?” “字典?” 朱瞻基想了想道:“德华兄,说文解字,尔雅难道还不够吗?” “不是不够,而是太够了。” 方醒目光幽深的道:“我要的只是能帮人识字的字典,只需索引部就能找到那个字的解释,这样就能大幅提高识字率。” 按照部来解释文字,这不是开创,说文解字就是鼻祖。 朱瞻基一听就有些意趣阑珊,“德华兄准备以说文解字为基吗?” “差不多。” 方醒露出了朱瞻基熟悉的笑容:“我准备了三千个常用字,标音。” 汉字自从诞生以来,经过历代的增补,少说有几万个。 可人们日常用到的不过是几千字而已,多余的实际上就属于生僻字。 方醒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递给了朱瞻基。 这书封面写着:方学字典。 啧! 朱瞻基个名字就有些头痛,他知道里面多半会有让人吃惊的东西。 打开字典后,先就是部索引,某个字在第几页这样的内容。 “很方便啊!” 朱瞻基随便搜了一下米字,然后就有些懵圈了。 ——米! 除去常规解释之外,上面居然把米注释为长度单位,下面还有和毫米厘米的换算公式。 接下来他搜索了物字…… 造词,物理学,研究物质运动规律和基本结构的学识,大至星辰,小至肉眼的细微物质…… 铁铜氧…… 朱瞻基迷,不时己知道的注释而露出会心的微笑。 “能印吗?” 方醒问道。 离经叛道啊! 方醒的这个字典直接把那些字增加了方学的含义,这要是放出去,肯定会引起巨大的争议。 朱瞻基也没把握的道:“德华兄,且等小弟拿去问问。” 方醒无奈的道:“去问吧,若是宫中不能印,那我就自己出钱,在外面找一家书堂。” 大明的印刷业很达,不少衙门都有自己的刻板印刷师傅。 而宫中管印刷的就是司礼监。 当朱瞻基去找到黄俨时,黄俨没口的说没问题,保证及时付印。 朱瞻基前脚一走,黄俨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离经叛道啊!方醒啊方醒,你这是在自作孽,老天有眼,把你送到咱家的手上,且等着吧。” 边上有心腹问:“公公,那咱们还给他印吗?” 黄俨随意翻典里的内容,越奋,只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印,怎么不印!” 黄俨如获至宝的把字典交给刻板的工匠,吩咐道:“一字不易的给咱家刻板,抓紧了,能提前完工的,咱家重赏!” “还有,这本字典不许丢,谁弄丢了咱家要他的命!” 俨脚步轻快的出去,心腹和工匠们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宫里的大佬是了什么神经。 上次方醒远在交趾,可依然间接让黄俨挨了一顿板子,最近才将养好。 几个刻板工匠马上翻下那本字典的内容,顿时就被震惊了。 他们刻过说文解字,所以一面的内容,就知道黄俨怕是恨死了编写这本字典的人。 而等方醒反应过来这事不对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要回来!” 方醒急匆匆的去了太孙府,不由分说的就要朱瞻基去把那本字典要回来。 “黄俨对我衔恨入骨,而且这还是一个打击你的好机会,赶紧要回来,我自己找地方印去。” 朱瞻基也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于是就进宫去找黄俨。 “黄公公生病了。” 有趣! 朱瞻基知道方醒的猜测怕是成真了,于是也不去找黄俨,只是要了那本字典,取消了印刷的任务。 朱瞻基前脚才走,马上就有人把这事通知了黄俨。 黄俨躺在床上,边上一个小太监正在给他捶腿,桌子上还摆放着水果和茶水,正在闭目享受着,哪像是个生病的样子。 听到朱瞻基拿走了那本字典后,黄俨得意的道:“咱家昨夜就让人摘抄了许多,现在应该已经……哈哈哈!”</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正文 第578章 方醒会引雷霆? “方醒编写字典?他好大的口气!” 吕震虽然人在诏狱,可好歹有纪纲的吩咐,日子不是太煎熬,而且每天还有人来给他说说外面的事。 . “对,你如何看?” 纪纲今天亲自来了,他把手抄本递给吕震。 两人都不算是饱学之士,纪纲是投机者,而吕震当年靠的是简拔。 吕震带着挑毛病的准备翻看着手抄本,当看到那些添加的释义时,不禁笑道:“什么是自作孽?这就是了!” “你看这个电字,他居然说什么这是一种物理现象,例如闪电,这写的是什么?阴电和阳电,这是什么东西?至为可笑!” “还有这个雷鸣,什么释放电流,导致空气膨胀,产生什么波,引发雷鸣,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后面吕震完全是晕菜了,他把手抄本还给纪纲,冷笑道:“他这是要和我儒家彻底的分割了吗,本官倒要看看谁会去买他的字典!” 纪纲的目光往里面瞟了一眼,然后低笑道:“这本字典的释义大多平常,并未引经据典,根本就不适合读书人用,你想想方醒这是想干什么?” 吕震的眼珠一动,不屑的道:“他这是想在那些科举无望的人身上下功夫,甚至是想让那些农夫都能识字,然后再用方学蛊惑之,其心可诛啊!” “诛不诛的咱们先不论,可你想想,陛下会如何?” 诏狱内能见度不大高,纪纲的脸侧对着吕震,颧骨处渐渐的被挤高,看着阴测测的。 朱棣也接到手抄本,而且还不是纪纲给的。 “那竖子以为自己能上天入地了吗?” 朱棣有些恼火,那些释义他根本就看不懂。 朱瞻基解释道:“皇爷爷,兴和伯做过电的试验,果真如这般的奇妙,就像是小闪电一般。” 嘶…… 朱棣的身体后仰,右手紧握成拳,想起了代宫殿被雷噼之后,皇帝憋屈的事。 天打雷噼啊! 这得是要天怨人怒到什么程度! 朱棣的眉间淡淡的道:“口说无凭,再说……雷霆岂是人力所能干涉!” 朱瞻基看看外面阴沉的天色,犹豫道:“皇爷爷,兴和伯说了,假如时机恰当的话,他能把雷霆引下来。” 啧! 你这是觉得朕好哄是吧? 朱棣不悦的看着朱瞻基,要是换做其他人,他的怒火早就喷薄而出了。 朱瞻基不服气的道:“皇爷爷,兴和伯从不妄言!” …… 方醒拿着那本字典,唏嘘道:“黄俨估摸着已经抄了一遍,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朱瞻基也是心有戚戚焉,在心中已经把黄俨千刀万剐。 一阵风吹过,方醒过去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把窗户关上。 “这两天有大雨。” 方醒回身,看到朱瞻基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有话要说,就问道:“可是陛下那里不准刊印?那便罢了。” 皇帝本身就是儒家的受益者,可同时也是儒家的受害者。 没有儒家,皇权不会这般稳固。 从前宋开始,在儒家的控制下,皇帝的地位罕见的牢靠,如果不是异族入侵的话,前宋的皇帝当不止于此。 而在大明,如果不是后来的天灾**导致饿殍遍地,蛮清将无半点机会。 所以方醒觉得朱棣的反应挺正常的,他准备再迂回一下,比如说…… “德华兄,皇爷爷对那个雷电感兴趣。” 朱瞻基有些赧然的道:“小弟已经说了你能引雷霆之事,皇爷爷……” 我曰! 瓜娃子! 方醒恨不能把手中的字典给扔过去,可豪言壮语是他说的,这时候发火就是色内厉荏。 呵呵! 方醒干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看天气,如果乌云多,雷电密集,那肯定能引下来。” 这是承认自己能引雷吗? 朱瞻基兴奋的道:“德华兄,小弟来之前问过,今日晚间肯定会有雷霆,而且不小。” 卧槽! 方醒强笑道:“谁说的?不会是钦天监吧?那些人不靠谱。” 其实钦天监还算是靠谱的,至少在这方面比他方某人靠谱了一百倍。 朱瞻基赞同这个看法,但他马上就对自己做事的严谨感到自豪。 “德华兄,小弟还令人去问过好几个老农。” 呃…… 方醒郁闷了,钦天监加老农的组合,让他想否认都不能,否则今晚多半会被打脸。 不过……方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旋即变得镇定起来。 “陛下今夜可来看吗?” 朱棣如果要来,那么方醒必然会选择更稳靠些的方式。 朱瞻基一脸诧异的道:“德华兄,你不是说最好在外面或是山上吗?皇爷爷肯定不会去的。” 开什么玩笑,大晚上的你让老朱去山上看雷击,这是觉得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吗? “那就这样吧,晚饭后咱们就上聚宝山。” 为了维持自己的博学形象,为了让方学更加的让人震撼和沉迷,方醒决定冒险豁出去了。 朱瞻基跃跃欲试的道:“德华兄,可要广而告之?” 方醒略一思忖,道:“只要他们不怕夜禁,那就无所谓。” 朱瞻基兴奋的道:“那小弟这就去禀告皇爷爷,今晚肯定能放开夜禁。” 果然,等朱瞻基把方醒决定今晚要在聚宝山上引雷时,朱棣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决定今晚放开聚宝山方向的夜禁。 至于为什么,朱瞻基的体会最深。 翻遍史书你就会发现,这个国家每当发生点天灾**什么的,首先就会被归咎于帝王。 是你德行不修,是你薄恩寡义,是你的命不好,带累了大家…… 最后多半是要弄个什么罪己诏,诚恳的向全国臣民谢罪,表示自己错了。 如果能证明雷霆不是什么雷公电母搞出来的,起码皇帝能少背些锅。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传播出去,并引起了轩然大波。 “方醒疯了?还是他觉得坑了吕震一把,自己就天下无敌了!” 李茂的腿伤早就好了,整个人看着比以前还白皙了许多,只是气息变得有些阴郁。 谢利小心翼翼的道:“少爷,那方醒南征平定了交趾之乱,气势正盛呢!” “气势太盛却不知收敛,我看他难成气候。” 李茂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天上的阴云渐渐在集聚,然后就感到断骨的地方在发酸。 你这腿好是好了,可以后阴雨天会有些小反应。 这就是那位大夫的话,当时他看到李茂有些不虞,就补充了一句。 以后只要变天,你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而且经验足了之后,你甚至还可以预测一番下雨与否,下多大。 李茂的眼中多了一抹阴冷,想起了陈潇已经在北平国子监逍遥,不禁就喃喃道:“且等着,等方醒倒了之后,少爷我再跟你好好的算账!”(。。) 正文 第579章 今夜,可有人敢与我并肩吗! “方醒疯了!” 这句话今天被提起的频率最高,大有成为金陵年度热词的希望。 . 胡广觉得自己完全弄不懂方醒的性格,因为这厮做事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经常出乎人的预料。 午饭时,胡广和杨士奇在一起吃,而杨荣最近已经不参与这种类似于半正式的圈子。 杨士奇的胃口不大,只是吃了一小碗饭,喝了半碗鱼汤就完事了。 胡广擦擦嘴,然后和杨士奇去了外面散步消食。 漫步在阴霾的天空下,胡广的神色宁静,步伐从容。 “那人上次弄了个东西上天是很了不得,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成为上天的意志。” 在大明人的眼中,雷霆就是上天的意志,上噼昏君,下批不忠不孝之人。 天打雷噼!经常在对骂中听到这句话,这代表着对方觉得你的言行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老天爷该降下雷霆惩罚你。 杨士奇也是摇头道:“此子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并未遇到阻碍。嘿!意气风发!” 胡广听到杨士奇的语气中带有对年轻人的羡慕,就笑道:“要不士奇今晚就去看看?明日正好给本官说说。” 杨士奇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不禁失笑道:“罢了,年纪大了,天黑下山,本官怕跌死啊!” 两人相对一笑,都知道对方今晚肯定会派家人去聚宝山。 …… 在国子监中,方醒这个久违的名字再次被师生们提起。 “他居然要接引雷霆?这是疯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此人做事毫无痕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醉翁之意。” “就是,当年咱们国子监可是吃过他的大亏。” “哎!马苏也不来上学了,不然还可以去问问。” “问什么?那马苏早就走了邪路,和咱们不是一条道的。” “那雷电可是上天之意志,方醒区区一凡人,居然敢大言不惭,今夜必遭天谴!” “……” 这时一个沉稳的学生说道:“尚书有云,有云然后有雷,故云雷相托,阴阳之合。而淮南子也曾有记载,阴阳相薄,感而为电,激而为雷。” “所以,在下以为,雷电非上天之意志,而是**相合而生,” 这话引经据典,让边上的学生们哑口无言。 “林彦,你此言差矣!” 一个眉心处有颗黑痣的学生起身道:“雷电乃天人感应之验,你岂不闻雷霆专噼不孝之子吗?” 这时另一人迫不及待的道: “正是,当年在下在家苦读时,有下人游某之妻阴虐其母,其母饮泣不敢言。可半夜雷霆直破屋顶,白光耀于室,等游某醒来时,只见床上其妻已成焦炭矣!” “果报不爽,当真是果报不爽啊!” “啧啧!这就是天罚,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静室亏心亦谍报,吾辈当秉承正气而行,则夜游荒坟而无惧也!” 林彦皱眉道:“诸位听我一言。” 那些学生被打断了关于报应的讨论,都不爽的看着林彦,想看看这人还有何话说。 林彦正色道:“雷电乃天然之象,何时都有。我等读圣贤书,当避鬼神之说,以休养自身浩然正气为重。” “嘁……” 马上林彦就被嘘了,然后大家撇开他,继续讨论着刚才的话题,渐渐的转到了神鬼之事上面。 “我们县里去年有个寡妇和人夜出野合,大概是觉得太冷,就去了土地庙里,结果……哈哈哈哈!居然拔不出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这就是神明之力啊!” “哈哈哈哈!果然好笑!” “那不是和野狗一般的吗?棍子都打不开,看着它们在那里转圈,真是让人忍不住捧腹。” “……” 林彦看着渐渐远去的同窗,只觉得心中一阵迷茫。 这就是我的同窗?这就是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学生?这就是以后的官员? 刚才还在一脸正气的说着雷霆之事,可转眼就把话题转到了男女和猎奇的上面。 知而后行! “知而后行……知而必行!” 这时方醒的话就在林彦的脑海中回荡。 …… “德华,你真能把雷电引下来?” 解缙就像是看怪物般的看着方醒,啧啧称奇道:“你若是能把雷电引下来,说不得陛下会封你一个国师什么的,到时候可别忘了给老夫些好处。” 方醒才从朱芳那里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解缙给拦截了。他苦笑着道:“解先生还是别逗了,要是今晚引不来雷电,明日学院就得被人给砸了。” 这话是玩笑,可解缙却肃然道:“你不该应承此事,若是失败,外间怕是要物议沸腾了,到时候你印的那些书谁还会去买?你的方学谁还会去学?你莽撞了呀!” 黄钟也觉得方醒此举太冲动,但他不好直接说,只是对解缙表达了支持。 “解先生所言甚是。” 方醒苦笑道:“我已让方十一去问了好几家书店,没有一家愿意接下方学字典的印制,都避之不及啊!” 等方醒进家后,家里的两个女人正兴高采烈的找衣服,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干啥呢这是!” 两个女人的身形一滞,转身就欣喜的一人挽住方醒的一只胳膊,问道:“夫君,今晚咱们能去吗?” 小白一脸敬仰的道:“少爷,那可是雷霆啊!我想去看看。” 方醒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妻妾,这世上也只有她们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吧! “都去!” 于是在晚饭后,一家人就在家丁们的护卫下,带着书院的师生们出发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而且云层在渐渐降低。 聚宝山卫今晚出了一个千户所,在山上山下维持秩序。 到了山下,方醒把妻妾扶下车,然后指着山道上的光点道:“为夫已令人在山道上挂了灯笼,不过希望雨不要太大吧。” 张淑慧微微扬起脸,让方醒把面纱拉下来,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令人带了许多雨伞,淋不到的。” “少爷,我都换了鞋子了呢!” 除去年初元宵节去看花灯之外,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夜间出门,所以很兴奋。 “山长!” 学生们和解缙等人都跟上来了。 马苏走上前来,躬身道:“老师,今日我知行书院当荣辱与共!” “弟子等愿与山长共进退!” 几十名学生整齐的声音让正在上山的几人面露激讥讽之色,然后得意的朝着山上走去。 “这方醒可是怕了吗?哈哈哈哈!可惜此时的他是离弦之箭,不得不进了!” 声音隐约传来,解缙莞尔道:“德华不用担心,大不了老夫跟着你到乡下教书去,总能混到饭吃。”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起来,然后说道:“解先生多虑了,咱们啊!还是好好的把书院搞好吧!” 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方醒的心中一阵激荡。 “我们走!” 今夜,我将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是方学! 今夜,我将会让世人知道世间原来不是传说中的那样! 今夜,可有人敢与我并肩吗!(。。) 正文 第580章 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聚宝山的山顶上有一片平地,此时这里已经燃起了十多堆篝火。 这里能隐隐约约看见天空黑沉沉的,山顶风大,吹到人的身上,就能感觉到那股子湿气。 “轰隆!” 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道闪电,随即雷声隐隐传来。 林彦没有和自己的那几个同窗呆在一起,而是孤零零的站在边上,目光一直在看着天边。 如果今晚没有雷,那么这个引雷的事就算是废掉了。 李茂也来了,他和两个同年在一堆篝火边上站着,不时瞟一眼不远处的庄敬。 庄敬是自己来的,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在方醒耍赖的时候,起码他能做个见证。 “那些人都是文武百官的眼线,大家都在等着看那位方大师如何引雷呢!” 庄敬已经认出了十多人,全都是文武百官的家丁下人。 “那陛下的人呢?” 他的心腹看了看,没发现有皇帝的人在场。 庄敬难得聪明的道:“蠢货!咱们谁不是陛下的人?” 心腹一怔,讶然道:“可……” “闭嘴!” 庄敬看到在边上巡查的军士已经过来了,就低声喝住了心腹的话。 今天的聚宝山上有一个千户所的军士在巡查,专门抓那些乱跑的家伙。 “方醒来了!” 这时一声低呼,庄敬起身看去。 方醒走在最前面,张淑慧和小白走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伯爷!” 林群安今晚亲自带队,见到方醒急忙上前行礼。 “伯爷,已经准备了帐篷,能防雨。” “辛苦了。” 方醒带着妻妾,不顾那些打量的目光,直接去了边上,那里有几个军士正在搭建帐篷。 “居然把妻妾都带来了,这人是真有把握,还是狂妄自大呢?” “我看多半是想在妻妾的面前出个风头吧。” “这风头可不好出,弄不好今晚之后,他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轰隆!” 远处在电闪雷鸣,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雷电要来了,马上就能揭穿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咦,他还带着学生来了?那正好,看他在学生的面前丢个大脸之后,还敢不敢说什么方学了。” 大风吹动乌云朝着这边而来,雷电伴随,看着震撼之极。 方醒把妻妾安置好后,就走到了山顶的中间,眯眼看着远方的电闪雷鸣。 “湿度不小了。” 方醒环视一周,看到火光照耀下的各种表情和目光,不禁笑了笑。 “他还敢笑?我看真是疯了。” “他就空手空脚的站在那里,难道以为自己是张天师吗?可以用符箓引雷!” “别说是空手,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只要今晚能引雷下来,那我马上就吃屎!” “伯爷,这里有人说若是您能成功引雷下来,他马上就吃屎!” 这人正信誓旦旦的发誓赌咒,可却没留神身后站着一个军士。 方醒正在和林群安说话,闻言就走过去,看着这人问道:“你何人?” 这人呐呐不敢言,林群安在边上阴测测的道:“雨后山道湿滑,摔死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事!” 尼玛!这是要当众谋杀吗! 这人刚才的聊天伙伴马上起身道:“小的和他不熟,不熟。”然后就走的远远的,不敢再看这边一眼。 可这人却傲然道:“小的是富阳侯府上的!” 吕震送女事件牵连了多人进诏狱,可朱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觉得这个外孙纯属是浪费粮食的货色,所以只是令人前去狠抽了一顿,听说已经起不来了。 可富阳侯府还有一位公主,所以这些下人们依然是傲气十足。 方醒笑了笑,然后对林群安说道:“给他准备好食物,完事后让他吃个饱。” 林群安赶紧叫来一名军士道:“去问问有哪位兄弟想拉屎的,赶紧忍着,等完事后再拉,咱们好歹也得让人吃顿热乎的不是。” 这人的脸色发白,可却只是在嘀咕着:“引雷?我看你引雷,别引来的是天雷!” 方醒走到中间,林群安带着一百多号人去了右边,声势浩荡,引得这些人纷纷瞩目。 “嗨哟!嗨哟!嗨哟!” 伴随着天边的雷霆,前面的拉,下面的人推,渐渐的,一根长长的东西被弄了上来。 “坑挖好了吗?” 方醒问道。 辛老七往前方走了二十多步,回来道:“老爷,已经挖好了。” “嘿哟!嗨哟!嗨哟!” 那根长长的东西被完全弄了上来,有几人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惊呼道:“是铁棍!” “铁棍?他们拿铁棍来干嘛?” “谁知道呢,难道是想施法?” “没听说兴和伯会法术啊!” 等铁棍被抬过来后,方醒说道:“抓紧时间把它给立起来。” 尼玛!方醒看到不远处已经有闪电了,再拖延一下,说不定一记炸雷下来,这些军士可就倒霉了。 一根很高的木头被人抬过来,最顶上有锯好的缺口,正好能把铁棍放进去。 “推!” 铁棍的顶端被送到那个很深的洞口里,林群安指挥着军士们推动长木,缓缓地把铁棍扶正。 每当扶正一点,扶着铁棍的军士们就会把它别过去一点,渐渐的,铁棍进去的越来越多。 当铁棍被完全扶正后,林群安赶紧令人填坑。 方醒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等铁棍直立后,他抬头,已经看不到这根有几十米长的铁棍的上半截了。 “呜呜呜!” 大风吹得铁棍摇摇晃晃的,方醒再次退后,然后就等待着。 “轰隆!” 闪电渐渐的移动到了这边,那些人看到铁棍依旧,不禁都在心中嘲笑着。 这方醒弄了那么大的阵仗,可半点动静也没有,这是想忽悠谁呢! “兴和伯,能不能引下来啊?这雨都要来了,不行的话咱们趁早好回家睡觉去。” 方醒依然站着,而在金陵城中,朱棣也在殿外站着,看到城外电闪雷鸣,他问道:“可有消息?” 大太监摇摇头道:“陛下,还没有,要不您先歇息吧。” 朱棣拂袖道:“罢了!雷霆岂能人力干预。” …… “都离远一点!” 山顶,方醒突然觉得汗毛直立,他急忙向后退去。 而铁棍边上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国子监的学生,也是林彦的同窗陈遵。 方醒的声音急切,让大家都哄笑起来。 陈遵摸着铁棍,笑的前仰后合的,“兴和伯,若是真有雷霆下来,那在下死而无怨,就怕是……” 陈遵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光,弯弯曲曲的朝着山顶而来。 “雷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闪电迅速的劈在铁棍上。 闪电照亮了铁棍,也照亮了陈遵那张呆滞的脸…… “轰隆!” 正文 第581章 电闪雷鸣,劈成黑炭 白光闪过,雷声轰鸣。 山顶上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山顶又恢复了刚才的能见度。 “兴和伯果真……果真……引下了雷霆……” “轰隆!” 一记白光闪过,大家都用惊骇的目光看向方醒。 白光下,方醒在一堆篝火的边上负手而立。 山风吹过,身姿挺直的方醒衣袂飘飘,恍如神仙中人。 “夫君……” “少爷……” 张淑慧和小白在帐篷外面满眼星星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觉得天地间只余下了彼此。 “德华……方学……方学啊!” 解缙张开嘴巴,看着那一道白光劈中铁棍,不禁眼角湿润。 “轰隆!” 一道闪电猛的冲下来,顺着铁棍流到了地上。 “蓝色,是蓝色!” 高电压,大电流的闪电落在地上,迅扩散开来,看着就像是一汪蓝色的云彩。 “是邪术!这是邪术!” 一个离得近些的男子觉得身体麻,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这种话旁人只当是梦呓。 你没看到那雷霆是被铁棍引下来的吗? 邪术,邪你妹啊! “这是仙家手段啊!” 一个男子满脸狂热的向铁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仙人指路,这就是仙人指路!” 可等他走到铁棍边上时,正好一击炸雷下来。白光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头直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别靠近铁棍!那是导体!” 马苏系统的学过方学,所以知道这是什么。看到还有人想上前,他急忙就招呼人去清场。 “退后!都退后!” 那些军士今天带的都是木刀和木枪,盔甲更是不敢穿戴。 李茂呆呆的看着被书院学生簇拥着的方醒,喃喃的道:“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 而庄敬已经被吓傻了,他抓住心腹的肩膀,厉喝道:“你方才可看清了?” 心腹的肩膀剧痛,可却震撼于那不时降下的雷霆,只是随口道:“大人,看清了,兴和伯果真把雷引了下来。” 尼玛!那闪电劈在铁棍上,甚至还有蓝汪汪的雷电在地上盘旋,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啊! 庄敬松开手,跌跌撞撞的连退了几步,心中大骇。 这是什么手段? “轰隆!” 雷声震醒了庄敬,他伸手摸摸脸上的湿润,哽咽道:“下雨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啊? 他居然能引导雷电! 想起纪纲对方醒的忌惮,庄敬终于知道原因何在了。 这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每每在人不看好时却能从容的翻盘。 “下雨了。” 大滴大滴的雨水开始落下,雷电终于是消停了。 “山长,这就是方学吗?” 李二毛心驰神摇的问道,那些学生们只觉得胸中都被骄傲和自豪填满了,再无半点空余。 方醒微微一笑,“当然,不过这只是物理的一个范畴,关于电,下一步会有具体的试验,你们甚至还可以去体验一番被电击的滋味,保证让人印象深刻。” 哗啦…… 大雨突然倾盆而至,方醒等人都纷纷拿出雨伞撑开。 “淑慧,小白,我们回家。” 丫鬟为两人打起伞,张淑慧福身道:“请夫君先行。” 方醒一怔,看到小白的眼中也是带着敬畏,不禁失笑道:“走吧。” “方醒要走了?” 今晚来聚宝山的人都带有雨伞,而且此刻雷电消停,于是大家就在雨中看着方醒走在妻妾的身前,缓缓下了山道。 那身影从容而孤傲,一如刚上山时面对各种嘲讽目光时的挺拔。 随后就是知行书院的师生们,当这些人走完后,大家都静默无语,也没人想到要回去。 “啊……” 直到一声尖叫刺破了宁静,所有人的目光才呆呆的转到铁棍处。 几个火把的照耀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让人心中寒。而就在这个东西的边上,先前说什么仙人指路的那个男子正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被烧毁,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就是陈遵吗?” 林彦走过去看了一眼。 那团和黑炭似的东西正是陈遵,此时他的身体被雷劈缩了一截,黑乎乎的就像是一只没烤好的山羊。 “我见过被雷劈死的,就和陈遵一模一样!” 一个国子监的学生颤声道,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诡异,让围过来的人不禁脊背一凉。 “在下也曾经看到过,不过那是猪,和陈遵一样,浑身黑乎乎的缩了一截。” 好厉害的兴和伯啊!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众人闻声回头,就看到富阳侯府的那个下人被两名军士按跪在地上,而另一名军士正笑嘻嘻的拿着一个破陶片,上面的东西看着让人……恶心。 “来,这是大爷我刚拉出来的,还热乎着,赶紧吃。” “不!小的错了,小的错……呃!” “错尼玛!张嘴!” 两名军士用钩子勾住了男子的两边嘴角,然后拉开,前面拿着陶片的军士就笑眯眯的用筷子…… “呕!” …… “陛下,陛下!” 寝宫中,今晚朱棣没有招嫔妃侍寝。刚睡着就听到大太监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长久的习惯让他马上驱散了睡意,坐起来问道:“何事?” “陛下,兴和伯……兴和伯引下雷霆了!” “什么?” 朱棣一听马上就喊道:“来人,更衣。” 门被推开,十多个宫女太监走进来,接着点亮蜡烛。 朱棣有些头晕,他伸开双手,尽量绵长的呼吸着,渐渐的才觉得这种情况好了些。 到了外间,大太监把刚泡好的茶水奉上,然后看了一眼朱棣的脸色,这才说道:“陛下,刚来的消息,兴和伯在聚宝山顶上竖起了一根铁棍,然后雷电果然下来了,还当场劈死了一名国子监的学生和英国公府的一个下人。” 朱棣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僵硬的身体开始有了些活力,就问道:“那两人是如何被劈死的?” 大太监显然得到的消息比较全面,他说道:“陛下,说是那两人在雷击时靠近了铁棍,其中那个国子监的学生还去摸了一把,结果被劈成了焦炭。” “只是因为靠近了铁棍吗?” “是的陛下。” 朱棣冷哼道:“可有人说神鬼之事?” 大太监的身体一震,急忙说道:“陛下,没有,兴和伯还说了,这就是电,方学能解释这一现象。” “瞻基可知道?” 朱棣的语气缓和了些,让大太监松了一口气。 今日要是有人说方醒是神仙,那么不是他倒霉,就是方醒被猜忌。 “太孙殿下应该知道的吧。” 正文 第582章 大被同眠,方醒救我 “子不语怪力乱神……” 胡广还没睡,得知消息后,他挥手让下人出去,然后独自枯坐了一夜。『 而纪纲差点被这个消息给吓萎了,等仔细问过今夜的细节后,他再无鱼水之意,就独自在书房中呆到了天亮。 等沈阳带人来接纪纲时,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被吓了一跳。 天亮了,兴和伯昨夜在聚宝山上引来雷电的消息也传遍了金陵城。 “这是真的吗?” 几个在码头扛活的大汉正在吃早饭,一边吃一边说着昨夜的事。 “当然是真的,我家兄弟昨晚就上了山,他亲眼看到兴和伯只是往天上一指,那雷霆立至,当场劈死了两人。” “哦!那不是比张天师还厉害?” “张天师引雷还得要先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后才行呢!我看还是兴和伯更厉害些。” “啧啧!要是我能学到兴和伯的手段,哪还用在这里卖力气啊!” 这时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几个大汉看到他就骂道:“耗子,今日你又来迟了。” 年轻男子赔笑道:“小弟刚看了告示,所以来晚了些,还请几位哥哥见谅。” “啥告示?” “就是关于兴和伯引雷的事,我听那些人说,这不是什么鬼神手段,而是雷电的秉性,方学研究了这种秉性,所以才能用一根铁棍把雷电给引下来。” …… “是这般说的?” 胡广刚到宫中,就有人把布告的事情告诉了他。 “大人,是太孙殿下禀告了陛下之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去贴的告示。” 胡广点点头,步伐稳健的朝着里面走去。 “果然是方醒,这是在未雨绸缪啊!” 纪纲遗憾的叫停了去神话方醒的行动,此时他再叫人去传播谣言,被朱瞻基的人抓住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国子监就比较悲剧了,那些学生想去打脸,可脸没打到,自己的一名学生举动轻佻,反而被雷击成了黑炭。 “这活脱脱的就是天打雷劈啊!” 国子监,祭酒马兴的房间里,司业蒙斐一脸震惊的道。 “陈遵轻佻!” 监丞廖彬刻板的脸上浮起一抹怒色,对马兴道:“大人,那陈遵是无假外出,而且他举止轻佻,坏我国子监的声誉,下官觉得该查查他当年是如何进来的。” 蒙斐愕然道:“廖大人,这陈遵已然身死,咱们还是……” “咳咳!” 马兴须斑白,看着枯槁如垂死之人,可大家都知道他十年前就是这副模样,而那些曾经说他命不久矣的人早已化为枯骨。 看了自己手下的两名主官一眼,马兴带着痰音说道:“此事需尽快平息下来,不可引舆论。” 廖彬的脸抽了抽,怒道:“大人,那陈遵……哎!罢了!” 陈遵死的丑陋,他的死是国子监的耻辱,映衬着方醒的高大,反衬着国子监的愚昧。 所以哪怕廖彬再古板,可在防备方学的大前提下,他也只能忍下自己的怒火。 …… 方醒一觉睡醒来,感觉身体有些重。 “哎哟……” 脸上有些痒,方醒伸手摸了摸,结果左右脸都摸到了头。 手中紧了紧,方醒马上就听到了两声呢喃。 卧槽!难道昨晚又大被同眠了? 方醒努力想了想,好像昨晚回来后,三人就在大床上折腾,连张淑慧都抛弃了矜持。只有小白显得有些稚嫩,但依然热情似火。 哎!荒那啥的无道啊! “夫君……” 张淑慧醒了,她习惯性的翻身伏在方醒的身上,可手却摸到了一抹滑腻。 “小白?” 小白正抱着方醒的胳膊睡得脸蛋粉红,张淑慧猛的想起了昨晚三人之间的纠缠,不禁羞红了脸。 方醒舒坦的躺在床上,看着张淑慧匆匆的出去,不禁笑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方醒去了书院。 “大家看好了,这个木盒子里装的是绿矾油,而我现在手里的东西就是铅板,现在我在木盒子的槽子里插上木块,隔绝两边……” 方醒站在外面,看到马苏用两根被包裹着的铜丝连接在极板上,就不禁笑了。 “昨晚铁棍边的东西挖出来了吗?” “老爷,挖出来了,小的亲自带人去挖的,已经送到了内院。” 辛老七在方醒的身后有些迷惑的道:“老爷,搬那个叫做电池的东西时,上面的两根线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打出了老大的火花。” 马苏聚精会神的把两根铜丝拿在手上,慢慢的靠近。 “大家注意看啊,千万别眨眼。” 两根铜丝很快搭在了一起…… “嗤啪……” 一股电火花在两根铜丝的接触点爆,下面的学生们不禁齐齐的啊了一声。 辛老七低声道:“少爷,那火花就像是这样,只是更厉害些,把人的眼睛都闪花了。” 马苏把铜丝分开,然后说道:“这就是直流电,木盒子里隔开了正负极,加入绿矾油之后就起了反应,产生电流……” 方醒回身离开了教室,边走边对辛老七说道:“埋下电池和打火花的事保密,不能对外说出去。” 那是他准备的后招,若是雷电引不下来,那就只能装神弄鬼的弄个电火花出来糊弄人。 回到家,方醒单独去了那个小库房。 小库房里堆了不少干货,这是为家里和第一鲜准备的食材。 绕过这些食材,后面还有一扇门。 ——防盗门! 方醒用钥匙打开防盗门,进去后回身关上。 这是个二十平方不到点的房间,靠右边的地方放着一个市的货架。 货架上摆放着不少东西,可方醒看都没看,他的注意力在左边。 这是一台红色的汽油电机,一千瓦的。 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母,方醒嘟哝道:“小日本的玩意儿……” 弯腰,用力拉绳。 “突突!” 第一次没打起来,方醒再次拉绳。 “突突突……” 电机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有些嘈杂,方醒从货架上找到一块万用表。 用交流档测量了一下,方醒现频率有些高,就调整了一下油门。 等了几分钟,电压稳定下来后,方醒才接上了充电器。 测量充电器的输出电压。 “十三点五伏,就这样吧。” 用两个铜夹子分别夹住电池的正负极,方醒就出去了。 可才在书房呆了不到半个时辰,贾全就来了。 “啥事?” 贾全的笑容有些猥琐,他递过来一封信,然后笑道:“伯爷,这封信不需要回,下官还有事,就先走了。” “鬼鬼祟祟的!” 方醒拆开信,打开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字迹写着四个字。 ——方醒救我……( ) 正文 第583章 态度未明,成为香饽饽的方学 方醒结束充电,然后叫了辛老七和小刀一起进城。 会是什么事呢? 笔迹是婉婉的,而且写的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某种监控下偷偷写的字,然后找机会让人去央求贾全送给方醒。 到了皇城门口,守门的军士看向方醒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崇拜还掺杂着些什么。 而等到了东宫时,梁中看到方醒不胜欣喜的道:“哎哟我的兴和伯哎!咱家正准备去请你,快快,殿下找你解惑呢。” 朱高炽的感冒还没好完,不时还会轻咳几下。 “德华来了,快坐。” 方醒坐下就问了朱高炽的身体情况。 “还行,御医说就这几日的功夫就能痊愈。” 这就是中医,在后世被贬低到了泥水里的治疗体系。 此时的西方人依然在靠着放血来治疗疾病,直到十八世纪,一位出名的医生每天就能给上百位病人放血,把自己的诊所变成血海。 后来老美的那位开国总统生病了,几位医生就熟练的给他放血。只是不小心却放的有些多了。 两千五百毫升! 人体里有多少血液? 于是这位开国总统就悲剧的死于此时的权威医术:放血疗法的手里! 而华夏却在这个‘不靠谱’,‘骗人的玩意’的中医保护下,人口一直不断增长。 如果没有中医,华夏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战乱后,人口不可能增长的那么快! 朱高炽看到方醒有些走神,就问道:“那个什么电果真能造出来?” 方醒一怔,然后解释道:“那不是造出来,而是由一些金属和液体混合在一起,产生某些变化,最后就释放出那种看不到的电。” 朱高炽记录了一下,然后问道:“这种电有用吗?” 大哥,你这个问题我很不好回答的好不好! 方醒想说有用,可却举不出例子来,而且电力的应用离不开发电机。 “呃……殿下,电这个东西目前还在不断的探索中,用是肯定有用的,只是……” “那就慢慢来。”朱高炽非常大气的挥手道。 如果目光短视,那么朱高炽肯定会对此不屑一顾,可这位却是难得的开明之君。 既然说完话,按理方醒就该告辞了。可他却冒昧的问道:“殿下,郡主多日未去臣家,臣一家人都有些担心郡主的贵体……” 朱高炽眨巴着眼睛,哦了一声道:“来人,去把婉婉带来。” 梁中亲自去了,这一去就是一刻钟才回来。 “方醒……” 朱高炽端坐在上首,看到婉婉在门外露出了笑颜,然后他马上看向方醒。 方醒闻声就站起来,眼睛微眯,嘴角轻抿,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婉婉小跑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收起了灿烂的笑脸,变得规规矩矩的。 啧!这该死的规矩! 方醒回身问道:“殿下,今日郡主可能出行吗?” 门外的两个嬷嬷都面露不豫之色,然后被梁中冷冰冰的看了一眼,急忙垂首。 “婉婉这几日也累了,正好出去散散心,去吧。” 婉婉的眼中露出了喜色,然后给朱瞻基行礼,就跟着方醒走了。 等人一走,那两个嬷嬷就进来请罪。 “殿下,郡主的规矩还需再学,郡主今日写了几个字,让人送了出去,殿下,请赎奴婢无礼,这是否有些……” 朱高炽淡淡的道:“本宫的女儿,自然是不需要规矩的,你等尽责就好,且退下吧。” 两位嬷嬷这是第一次见到朱高炽这般霸气的发话,顿时就楞了一下。 梁中对这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当下就喝道:“还不退下!” 等这两人走后,梁中纠结了半天,最后被朱高炽看到了,就问了一下。 梁中请罪道:“殿下,老奴有罪。” “你有何罪?”朱高炽看着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声音淡淡的。 梁中苦着脸道:“郡主先前写了封信,让送到兴和伯家去,老奴就……” “哦,知道了。” 梁中想着自己起码得被罚跪一个时辰,弄不好还得被一顿板子打的在床上起不来。可朱高炽却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了句知道了。 殿下莫不是没听清? 朱高炽又拿起一份奏折,眉间微微皱起:“去泡茶来。” “哎!” 梁中一骨碌起来,然后亲自去泡茶。 朱高炽看着外面,眸色明暗不定。 …… 马车缓缓出了皇城,婉婉在车里轻声喊道:“方醒方醒,你快过来呀!” 方醒策马到了马车边,低头道:“婉婉。” 车帘被微微揭起一点,露出了一张笑脸,“方醒,听说你昨夜呼风唤雨了?” 方醒愕然道:“谁说的?” 婉婉嘟嘴道:“我听别人说的,方醒,你都不带我去看,害的我今天早上走神,被嬷嬷给罚了。” 方醒忍俊不禁的道:“好,我现在带你去山顶看看。” 聚宝山山顶,后半程几乎是被方醒背上来的婉婉看到那根长长的铁棍,雀跃的道:“方醒,这就是你呼风唤雨的法器吗?” 小女孩的声音软糯,方醒微微一笑:“没有法器,呼风唤雨只能靠我们自己。” 婉婉回身,歪着小脑袋,皱着眉头道:“我们难道也能呼风唤雨吗?” “为什么不能呢?” 方醒说道:“先民时期是刀耕火种,一亩地只能产出一点点粮食,可现在呢?” 婉婉的眉头越皱越深,看着像是两只小小的蚕宝宝。 下山回家,等到了学院外围时,方醒看到大门那里围着几百号人,正情绪激动的争吵着。 “去看看。” 方醒的声音带着些许煞气,婉婉听到后就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安慰道:“方醒,若是他们敢欺负你,我就叫人把他们全给抓了。” “婉婉在这里等着。” 方醒的杀伐之心一起,就叫婉婉的侍卫看好马车,然后就带着辛老七和小刀打马过去。 书院门口,方五带着家丁们一字排开,右手握着刀柄,对着在外面吵嚷的人群喝道:“我家老爷说过了,今年不再招收学生,你等且回吧!” 外面的人大多年轻,但也有胡子一大把的,而最狂热的就是他们。 一个中年男子扒拉开自己前面的人,涨红着脸道:“学生可是秀才,只要进了书院,保证能给兴和伯和书院增添光彩。” “兴和伯来了!” 这时外围有人喊了一嗓子,瞬间所有人都转身过去。 “保护老爷!” 方五叫袁达打开大门,然后带着家丁们冲了出去。 正文 第584章 有人懊悔,有人想回头 方醒勒住马,冷眼看着涌过来的人流。 辛老七和小刀冲了过去,两人拔刀喝道:“兴和伯在此,谁敢冲撞!” 人流慢慢的止住了冲势,接着这些人就七嘴八舌的开始了自我推荐。 “伯爷,学生是诚心来院求学,恳请伯爷收下。” “伯爷,家父任职于五军都督府,咱们都是一脉的人啊!” “伯爷,学生” 看着这些狂热的脸,方醒的心中波澜不惊,淡淡的道:“今年不再招人,此为最终解释,如若有人再来打扰院的宁静,直接送官!” “我们走。” 方醒策转马头,在辛老七和小刀的左右簇拥下朝着婉婉的马车而去,身后的人群却沉默了。 “这院占地这般大,兴和伯为何不再招人呢?” “听说院不收钱,难道是兴和伯钱粮不凑手吗?” “胡说!那第一鲜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兴和伯还会差这点钱啊!”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放弃了吗?” “放弃什么,今年不收人,明年总得要收吧,不然就凭着那点学生,兴和伯的方学如何能传播出去。” “可惜今天殿下没来,不然咱们求一求” “今年早些时候招学生,听说还走了十多个,哎!那些人是傻了吗?” “” 崇文院,今天夏铭一来就觉得那些学生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怎么事?” 夏铭问自己的邻座林杰,他们两人都是被崇文院从方醒手中挖过来的天才,所以关系相对要亲近些。 林杰当时被马苏认为是天才,可最后还是经不起崇文院这边的诱惑,在被录取的情况下不辞而别。 林杰就趴在桌子上,低声道:“昨夜方兴和伯在聚宝山上引雷电成功。” 什么? 引雷电? 你在跟我看玩笑! 林杰看到夏铭的愤怒眼神,也是恼怒的道:“这事金陵城都传遍了,信不信由你。” 夏铭呆呆的看着虚空,想起了当时自己被方醒赶出院的情景。 若是我当时没有和李二毛闹起来,那 悔恨就像是毒药,在啃噬着夏铭的心。他呼吸急促的看向林杰,发现这位在崇文院都算是天才的家伙居然也在发呆,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听说兴和伯引雷电下凡,想想都令人神往啊!” “神往你就去知行院,别在这里烦人!”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几句闲话,难道惹着谁了吗?” “你边上的两位都曾是知行院的学生,他们都不乐意在那里读,可见兴和伯的方学于我们无益,你神往些什么!” 这名被斥责的学生看到老师还没来,就走到了夏铭的桌子边问道:“夏铭,知行院果真对我们无益吗?” 夏铭的心在滴血,可他拿了崇文院的好处,不得不违心的道:“知行院教授的是杂学,可咱们读是为何?不就是为了一朝科举天下知吗!方学不教授文章之道,我当然要离开。” “说得好!” 这时老师进来了,他走到中间,笑道:“所谓的方学,不管是升天还是引雷,老夫看倒像是法术。如今盛世,你等当好生揣摩圣贤,少去关注那些杂事。” 林杰是报名后就被挖走了,所以不大清楚,可夏铭好歹上过几天课,知道方学的一些皮毛。 那不是杂学,而是能传承的学识 到家的方醒看着手中的一摞帖子有些发愁。 这些帖子大多都是勋戚的,内容不看也知。 “伯爷,大多是想把子弟送来院的意思,还有些是想请您去做客。” 黄钟把帖子分成两部分,左边第一张帖子就是汉王府的,右边的第一张是定国公府。 “让人话,就说我身体不适在家静养,不方便出门。” “至于想送子弟来的,就说树大招风,他们自然会明白。” 黄钟点头道:“若是院收了这些勋戚子弟,不说御史弹劾,估计陛下那里也会心生疑虑,反而不美。” 方醒笑道:“那徐景昌想请我去他家,我估摸着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念头。” 黄钟把帖子收起来,临走时说道:“伯爷,在下觉得应该以静制动,毕竟陛下在看着呢。” “不必。” 方醒懒洋洋的道:“我以本性行事,陛下反而会觉得放心。” 黄钟恍然大悟道:“是了,在下只想到让事情冷下来,却没想到帝王多半看的是本心,而不是应对之道。” 方醒微微一笑,朱棣这等雄主可忽悠不得,方醒要是冷静下来,甚至还来个闭门不出,外面的人多半会说他知道进退。 可这种应对方式在朱棣的眼中却是有城府的体现。 你能上天,能引雷电,就只差下水去找龙宫了。 骚年,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就该拉风点啊! 黄钟还想问问怎么处理那些礼物,可婉婉却来了。 方醒莞尔看着婉婉在前面跑,后面的嬷嬷拎着一件小披风在追,等婉婉跑进了房,那几个嬷嬷和宫女只得悻悻的在外面止步。 方醒的房闲人止步,不然后果严重。 小刀从角落里走出来,笑眯眯的道:“几位且去外间歇息吧,郡主在此不会有事。” 婉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坐在方醒的对面,笑眯眯的道:“方醒,大妞说要进城去买衣裳呢。”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打扮的。 这不以年龄为界! “外面的衣服你不能穿。” 方醒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最后找到了一面小小的圆镜,边缘还是粉红色的,看着满满的少女心。 “喏,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婉婉接过镜子,对着照了照,满意的不行。 “好清楚啊方醒!” 趁着婉婉臭美的时候,方醒走到门外。 “伯爷,好几家堂的掌柜都来了,说是愿意刻印方学字典。” “这是投机。” 方醒不屑的道:“告诉他们,方学字典不用刻版,我只要活字。” “活字?伯爷,这会不会有些失于体面啊!” 黄钟觉得方醒就该趁此东风把气势造起来,字典就不愁卖不出去。 方醒低声道:“体面有何用!我要的是普及,要的是便宜!” “罢了,我去看看吧。” 对于那些见风使舵的商,方醒觉得自己亲自出面去敲打一下比较好。 ,(), 正文 第585章 悔恨交加的书商们 前厅里,三个男子正在互相寒暄着。 聚文堂的掌柜陈三立笑容可掬的道:“马掌柜,每次的会试文集可都是老夫的聚文堂印制的,这字典嘛,当然不会旁落。” 马掌柜愁眉苦脸的道:“陈掌柜实力雄厚,在下力有未逮,只是来混个脸熟罢了,说不定以后能和兴和伯有些交情。” 另一个堂的老板钱强笑呵呵的道:“你们二位都是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商,在下望尘莫及,只是想见见兴和伯他老人家,家也能跟媳妇孩子吹嘘一番。” 陈三立傲然道:“老夫和礼部、兵部都有些交情在,若是他们印制不及的,多半都会找到聚文堂帮忙” 正说的爽的陈三立看到另两人都起身看向外面,急忙就转身看去。 “见过伯爷。” “请坐。” 方醒到主位上坐着,面无表情的道:“昨日方十一说你等说工匠不够,接不下本伯的生意,今日怎么又来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方醒既然亲自出面了,那就是有意于把生意交给他们三家之中的一家,可他的话却毫不客气的撕开了三人脸上的遮羞布。 这不是合作的态度啊! 三人心中难免有些尴尬,陈三立干咳道:“昨日小的有些喝多了,记错了工匠的数目,还请伯爷赎罪。” 方醒颔首,目光扫过其他二人道:“此次本伯决定采用活字,纸张也尽量选用价廉的,你等可愿意接下来?” 活字? 啧啧! 你可是兴和伯啊!居然会选择活字,太丢人了有木有! 刻印籍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凡是能选择刻板的,就不会去选择活字。 原因也很简单:活字印出来的东西看着呆板无趣,也只是文字而已,没有一点儿美感。 陈三立挤出一抹笑容道:“伯爷,金陵城中的商就数小的三人最大,不知伯爷准备印制多少字典?” “先期五万本,后续视情况而定。” 对于这本字典方醒还是有信心的,第一是因为他尽量压缩了各种成本,采用活字和最便宜的纸张。 第二就是他压缩了那三千字的多余解释,特别是那些对于普通人无用的释义统统删掉,增加了方学的释义,但篇幅依然有缩小。 第三就是热气球上天和引雷电入地的事,这两件事中,头一件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而第二件事相信很快就会被散播出去。 有这三个优势,方醒相信这本方学字典一定能行销大明。 “五万本啊!” 五万本确实是很大的印刷量,可方醒把成本压得太低了些。 和所有的商业模式一样,高档货的毛利率总是高的惊人,而低档货却只能薄利多销。 陈三立想了想:“伯爷,五万本的话,金陵城中除去聚文堂之外,再无第二家能单独接下这笔生意” 这话里带着自信和隐隐的优越感,暗示方醒:你除去找我陈三立合作之外,别无他路,所以咱们好好的谈谈条件吧。 “你二人呢?” 方醒没搭理陈三立,而是问了马掌柜和钱强。 马掌柜和钱强相对一视,有些忐忑的道:“伯爷,小的单独确实是接不下这笔生意。” 方醒的这笔生意量大,可利润多半会被压缩至非常低的程度。 接下这笔生意后,多半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里面,而其它利润丰厚的生意就很难接了。 不划算啊! 看到三人在迟疑,方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准备赶人的时候,小刀进来说道:“老爷,兵部尚大人来了。” 尚云?他来干什么? “请他进来。” 尚云还是笑容满面的模样,一进来就躬身道:“兴和伯,下官奉命前来。” 陈三立等人赶紧起身站到了边上,若果说方醒接见他们是客气,那么尚云到了之后,一位勋戚,一位官员,这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子。 “兴和伯,尚大人命下官前来,想把方学字典给接下来,由我兵部印制。” 尚云瞟了陈三立等人一眼,笑眯眯的说道。 方醒心中一动,自从他给金忠治病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本以为大家以后就这样了,可没想到金忠却洞若观火的知道了他的困境,直接出手相助。 马掌柜和钱强听到这个消息呆若木鸡。 兵部插手了此事,那他们刚才的犹豫就显得至为可笑了。 只有陈三立,他对金陵印刷界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兵部定然是吃不完的。 金陵城中,实力最强的就数司礼监,其下就是礼部,兵部一年印制那点可怜的东西,也敢接五万册的生意吗? 方醒笑道:“金大人的身体可还好?” “好,大人的身体越发的健硕了,上台阶比下官还厉害。” 尚云笑眯眯的道:“兴和伯,大人说了兵部工匠不足,可他有把握能从户部借调些人手来,保证不会耽误字典的印制。” 方醒颔首道:“多谢金大人高义,此事倒也可行。” 陈三立一听就傻眼了,你们居然搞部门联合啊! 这笔生意虽然利润低,可却让人瞩目,一旦接下后,那广告效果比印制什么说文解字厉害多了。 陈三立咬牙道:“伯爷,小的愿意不赚钱接下这笔生意。” “这人是谁?无礼!” 尚云皱眉问黄钟。 这是明知故问啊!黄钟笑道:“这人是聚文堂的掌柜,昨日拒绝了印制字典,可今日却愿意不赚钱也接,让在下有些迷糊了。” 尚云的笑脸消失了,他冷声道:“兴和伯文武双全,你等敢懈怠他老人家的事情,该当何罪!” 说句实话,尚云出面为方醒出气有些不合适,甚至是有些喧宾夺主。 可方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心中在盘算着尚云的用意。 尚云此人和方醒打过不少次交道,以往都是滑不留手的风格,不亲近,可也不疏远。 这等老油条突然改变了态度和画风,必然是有了小算盘。 “小的有罪” 陈三立肠子都悔青了,他本想利用聚文堂规模最大的优势,在晚点的砍价过程中占据上风,可没想到兵部那位老大人却突然插了一手。 金忠啊金忠!上次你怎么就没病死呢! 尚云转身后,那笑脸又天然无缝的来了。对这种变脸的绝技黄钟以前在苏州府司空见惯了,可方醒却觉得尚云的演技太精湛了,什么老戏骨都比不上。 “兴和伯,下官一时义愤填膺,冒昧了,还请赎罪。” 方醒看着这张笑的亲切的脸,不置可否的道:“伯律,送这三人去。” “伯爷,小的愿意亏本也接啊!” 陈三立想到丢掉这笔生意的坏处,心痛的喊道。 黄钟冷淡的道:“别打扰了伯爷办事,请吧。” 小刀在外面冷哼了一声,陈三立几人这才悔恨交加的出了前厅。 多么好的宣传机会啊!可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想多赚点呢! ,(), 正文 第586章 屈膝求救,冷漠以对 等陈三立等人走后,尚云就大包大揽的说安排此事。 “麻烦尚大人了,不过此事且等本伯去见过金大人之后再说吧。” 方醒可不会随便给别人接茬的机会,他微微颔首,起身就准备去。 尚云的脸色百变,在方醒即将出去时,终于忍不住了。 噗通! “伯爷,看在下官对您一向恭谨的份上,救救下官吧。” 方醒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尚云,皱眉道:“你说的我听不懂。” 黄钟若有所思的看着尚云,然后暂时避开。 尚云抬头道:“伯爷,下官做事出了差错,见罪于尚大人,恳请伯爷出手相救,下官此后当唯伯爷马首是瞻。” 这人到了此时还在掩饰自己的错误,而且还用自己的投靠来诱惑方醒。 “你是兵部主事,方某不文不武,怕是帮不上啊!” 具体的事情不说,你这是想坑我吗? 尚云左右看了看,见到只有辛老七和小刀在门外虎视眈眈后,这才咬牙道:“不瞒伯爷,尚大人那段时间有些,下官在兵部也无根基,所以就走了些门路,可没想到” 方醒淡漠的道:“你没想到金大人死里逃生是吧。” “正是。” 尚云一旦说开之后就不再掩饰:“下官总得要为自己在兵部找个靠山,否则等新官上任,下官这等没根基的多半会被闲置。” 靠山吗? 方醒淡淡的道:“你的网怕是下宽了些吧,不然金大人雅量,也不至于会有看法。” 尚云并没有什么羞愧之色,反而是激昂的道:“伯爷,那些人对下官的位子虎视眈眈,下官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方醒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等人平时看着和蔼可亲,可早就被功名利禄给蒙蔽了心灵,到此时还不知道错。 尚云看到方醒要走,就喊道:“伯爷,下官愿为伯爷效犬马之劳啊!” 可方醒却径直而去,门外的辛老七和小刀都指着外面,让他赶紧走。 尚云垂下头,缓缓走出了前厅。在走出方家的瞬间,他的脸上全是狰狞。 “方醒,你果然是忘恩负义之辈!” 小刀看着尚云远去,有些不满的道:“七哥,这人虽然看着笑眯眯的像是好人,可我还是觉得他有些阴。” 辛老七虎目圆瞪:“那你不早说!早说老子就给他一记阴的。” 小刀嘀咕道:“七哥,难道咱们还能杀了他不成,那可是兵部主事啊!” “有何杀不得的。”辛老七可不会忌惮什么兵部主事:“悄悄的就杀了,谁会知道!” “小刀,老爷让你去盯着尚云,看看他去了哪。” 方五有些不满,他拎着小刀的后衣领骂道:“你这猢狲,老爷居然觉得你盯人比我强,那就快去吧,若是把人给丢了,到时候就让你去第一鲜当伙计。” “放手!” 辛老七的眼睛一瞪,方五马上就乖乖的松手。 小刀笑嘻嘻的道:“还是七哥好,那我就去了,保证能把尚云晚上和谁在一起睡都摸清楚。” 辛老七有些不解的道:“老爷为何要查尚云?难道他还敢跟咱们翻脸不成?” 估摸着金忠下衙的时间,方醒就出发了。 深秋的田野看着一片萧瑟,几人骑马路过华家的庄子时,正好遇到来的华小小。 华小小坐的是马车,而在马车旁,管家曾毅看到方醒后,行礼如仪。 “小女见过兴和伯。” 华小小的一双长腿福身时特别好看,方醒瞟了一眼,寒暄几句之后就准备离去,可华小小却突然问道:“兴和伯,引雷电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作假吗?” 方醒当然不允许别人怀疑自己的能力,哪怕她是长腿妹子也不行。 看着方醒打马远去,华小小哼道:“很了不起吗,哪天我也到山顶引雷去。” 曾毅急忙就劝道:“小姐不可,那日引雷听说打死了两人,兴和伯没死就算是万幸了,咱们千万别掺和。” 华小小的眼中有些疲惫的道:“若是大哥能有这般本领就好了,我也不用抛头露面去挣钱。” 曾毅一脸心痛的道:“小姐也该歇息歇息了,让老爷托请个媒人,好好相看一户人家。” “谁敢娶我?” 华小小自嘲道:“这金陵城谁不知道华小小是个粗俗的,而且家中还有这么一个大哥,倒贴钱也没人娶!” 曾毅心痛的想再劝劝,可华小小的脸上全是坚毅的道:“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家,父亲指不定又没喝药” 方醒一路到了金家,受到了金忠夫人的热情欢迎。 “老爷还没来,兴和伯快坐。” 金忠的夫人白发参半,前厅又有丫鬟在,所以接待方醒倒也合适。 方醒坐下后,看着四周的装修简陋,就想起了外间对金忠的看法。 金忠虽然不是正途为官,可他为官刚正,敢于发声,从不和稀泥。而且他为人和善,经常推让功劳,俸禄有余就拿去接济别人。 至少在人格上,这位兵部尚可算的上是大半个完人,能把那些所谓的君子甩出几条街。 两人聊了几句后,金忠的夫人就热心的问道:“兴和伯可有子女了?若是有,那老身倒想做个媒。” 方醒愕然,窘迫的道:“说来惭愧,方某膝下至今依然无人。” 金忠的夫人面色一怔,然后就皱眉道:“可是有疾?老身认识一位御医,据说在生育上是国手。” 呃 这是方醒第三次来金忠家,前两次这位夫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坚强,可没想到第三次却变成了居委会大妈般的热情。 可这是**啊大妈! “那啥,主要是” 就在方醒纠结的时候,金忠来了。 一进来看到方醒面红耳赤的模样,金忠一点都没感到惊讶。 “德华来的正好,本来老夫正说着派人去给你报个信。夫人去整治些酒菜吧,今晚我和德华喝一杯。” 等金忠的夫人去后,他才苦笑道:“拙荆喜欢管些闲事,德华可是被说的头痛了?” 可不是头痛吗! 方醒笑道:“尊夫人古道热肠,怪不得外面有些人说金大人伉俪心慈,原来根底是在尊夫人的身上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 金忠没想到方醒居然会打趣自己,不禁也大笑起来。 闲话几句后,金忠就问了方醒的来意。 “金大人,兵部果真愿意帮我印制字典吗?” ,(), 正文 第587章 尚云果然先动手了 金忠喝了口茶,舒坦的道:“不过是一本字典罢了,老夫做主,问题不大。” 方醒等他缓了缓,才说道:“五万本!” “哐当!” 金忠手中的茶杯顿在了桌子上,眼皮狂跳的道:“五万本?” “没错,第一批五万本。” 方醒呵呵笑道,心想看你还敢没口的答应不。 金忠毕竟久经风浪,震惊之后就问道:“德华,你可别心大,第一批还是少印些吧。” 这是担心方醒印多了亏本,所以方醒就笑道:“金大人放心,方某还是有把握的。” 于是方醒就把自己的打算全盘告诉了金忠,包括什么用活字印刷,尽量用便宜的纸张等等。 金忠抚须道:“你这是想让百姓也买得起吗?” 方醒微微颔,这正是他的心愿。 这个年头为什么读书难? 一是学费,二是家中相当于少了一个劳力,不大情愿。 最重要的就是科举的成功率太低了,全国那么多的读书人,可光是一个秀才就能让大部分读书人一辈子都考不中。 而考不中的结果就是家里的前期投资打了水漂。 而这些投资几乎能让一个普通人家,全家都勒紧裤腰带,就等着考中后跟着享福。 “大明的未来需要无数识字的人,哪怕他只是农夫。只要一代代的学下去,百姓的能力肯定会越来越高,到了那时……” 想到大明以后拥有无数识字的百姓,方醒就觉得自己未来的目标真不是难事。 金忠笑道:“好,老夫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不过一代接一代,我大明人才层出不穷,到了那时别忘了告知老夫于地下。” 吃饭时,方醒就问了尚云的事。 金忠放下筷子道:“此人平时看着勤勉,和同僚之间也算是和睦,可就在老夫病重的那些时日里,此人上蹿下跳,四处串联,还四处放话抹黑同僚,哎!老夫以往看走眼了!” 方醒了然的道:“功名心太过炽热,手段过于龌龊,怪不得此人今日求我向您说情。” 金忠喝了一口方醒带来的好酒,惆怅的道:“老夫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啊!” 方醒心中暗自佩服,同时也感叹着这种刚正的官员以后越来越少了,一个海瑞就让整个大明惊骇莫名,可见腐朽。 “金大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要动手就快一些。” 金忠一怔:“不会吧,难道他尚云还敢背地里使坏?他也没这本事吧!” 方醒淡淡的道:“这种人私心太重,喜欢找靠山,既然您这个靠山靠不住了,那他必定会去寻找更厉害的。” “别小看了小人,小人很多时候会坏大事!” 历史浩荡,其中以卑微身份而坏大事的例子不胜枚举。 方醒觉得尚云这人就是一条毒蛇,笑眯眯不过是在掩饰他的本性。所以在尚云能造成威胁之前,他就会动手。 若是金忠不同意,方醒也会动手。这无关人性,只是方醒不喜欢如芒在背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金忠沉吟道:“德华,不教而诛终究太过,且等老夫明日再和他谈谈,若是不谐,老夫……” “老爷,兴和伯的家人有事求见。” 方醒起身告罪,出去就看到了小刀。 两人走到僻静处,小刀说道:“老爷,尚云乔装打扮去了纪纲家。”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呆了多久?” “一刻钟多。” 方醒回到饭桌,金忠还在思考着,看到他后就叹道:“罢了,老夫明日就先让他歇息几日,若是他能幡然悔悟,老夫就禀告陛下,给他换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宽厚的决定,可方醒却冷酷的让这份宽厚化为屈辱。 “金大人,尚云去找了纪纲。” 让这样一位宽厚长者被自己的下属打一巴掌,方醒心中有些不忍,可事实就是事实,欺骗和隐瞒是对金忠的侮辱。 金忠的右手本是想去拿筷子,闻言就停在半空中,然后那张脸涨红起来。 “啪!” 金忠用力的拍打着桌子,干咳着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方醒赶紧过去给他拍背,劝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给气坏了,不然那尚云肯定得意之极,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呃!金大人,别再咳了,来人,拿温水来。” …… 第二天,尚云进了兵部衙门,笑容满面的和那些同僚打招呼,一路进了自己的值房。 把门关上后,尚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狰狞逐渐占据了他的长脸,昨晚纪纲的话就回荡在耳边。 “方醒此人睚眦必报,你自己斟酌吧,但是本官提醒你一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尚云想起纪纲的承诺,不禁阴阴的笑道:“方醒,你且坐稳了……” 方醒坐的不大稳,因为小白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的怀里睡觉。 张淑慧进来看到后就皱眉道:“这丫头天没亮就起了,就为了采露水,明日再敢这样,屁股都给她打烂了!” 方醒抱着小白的细腰,赔笑道:“淑慧息怒,这丫头肯定不敢了。” 小白在方醒的怀里扭动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小哈欠道:“夫人,少爷。” 我曰!咋把我排在后面去了呢! 方醒心中不爽,就悄然掐了一把。可手感不大对,小白的反应也有些激烈。 “啊……” 小白猛的从方醒的怀里蹦起来,睡得粉红的脸蛋更红了,有些脚软的嗔道:“少爷……” 张淑慧看到小白手捂的地方,狐疑的道:“夫君摸你哪了?” 小白的脸几乎红的要滴出血来,她垂不语。 方醒干咳道:“中午吃啥?” 张淑慧白了他一眼道:“天气干燥,花娘说喝一顿菜粥最好。” 等张淑慧出去后,方醒和小白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肉食动物,菜粥怎么行! 一家三口在打情骂俏,早朝也快结束了。 朱棣觉得精神有些不济,看到奏事的人没有了,就说道:“今日就到这里,诸卿各自回衙。” 群臣正准备行礼,外面却有人送来了奏折。 “陛下,兵部主事尚云有奏折进上。” 在这种时候上奏折,多半是急事,所以朱棣忍着不耐烦接过了奏折,可看了一下后,他就有些恼火。 “去叫了尚云来,还有,让兴和伯……也来一趟吧。” 马上就有人出去通报,群臣听到了方醒的名字,马上就明白了大概。 这尚云居然敢弹劾方醒? 而且方醒好像还从未面君吧…… 正文 第588章 弹劾,三大罪 兵部,尚云正在做着准备。 水不能喝,经常上朝的都知道,如果在大殿内忍不住的话,那可是会被御史弹劾的。 拿出一片膏药贴在后颈衣领下,尚云感到凉悠悠的,精神陡然一振。 “尚云,陛下召见!” 外面一声喊,尚云整理了一下衣冠,施施然的出门。 金忠今天在整理西域资料,所以没有上朝。听到朱棣召见尚云,他的眸子一缩,急匆匆的道:“快去告知兴和伯!” 可已经晚了! “老爷,外面来了内侍,说是陛下召见。” 方醒正和小白在商量午饭后偷偷的去哪里吃一顿好的,闻言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的道:“看来陛下是想我了,小白在家乖乖的,记得等我回来了再吃。” 小白不知愁的说道:“少爷放心好了,我会和花娘说好时间,到时候等您回来一起吃。” 方醒笑了笑,然后叫人把官服拿来换上。 张淑慧闻讯从厨房赶来,一边帮方醒更衣,一边小声的问道:“夫君,陛下可从未召见过您,今日这是……” 方醒托住她小巧的下巴,笑道:“大概是交趾那边有事,陛下想问问,毕竟我才从那边回来嘛。” 张淑慧的眼中隐含忧色的道:“夫君且去,妾身在家等着。” “安心好了,为夫连雷电都能引下来,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方醒安抚了一下妻子,然后就跟着来人进宫。 等金忠安排的人赶到方家庄时,方醒已经到了宫中。 老朱终于愿意见我了吗? 带着这种心情,方醒随着报名声进入大殿,然后就愣住了。 “老……陛下!” 哪怕是心中有些猜测,可当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时,方醒还是一脸的震惊。 朱棣很满意方醒的震惊,他干咳一声止住了想呵斥方醒失仪的御史。 方醒的震惊去的很慢,直到行礼起身后还是有些懵逼。朱棣这才说道:“兵部主事尚云弹劾你三大罪,你且自辩吧。” “尚云?”方醒看了站在边上的尚云一眼,不解的道:“臣与他交往不深啊!” 御史终于忍不住了,出班喝道:“兴和伯,此处乃是朝堂,陛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啥……臣没上过朝,陛下恕罪。” 方醒厚着脸皮谢罪,然后就问道:“敢问尚大人弹劾了臣什么?臣也好一一辩解。” 无赖子! 群臣心中都暗自骂道。 还说自己没上过朝,可没上过朝的臣子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只有你方醒看着就像是在集市上游逛,居然还有心思去看装饰。 大太监亲自拿起奏折,大声的念道:“……臣尚云不胜惶恐,然对陛下之忠心一刻也不敢忘,在此弹劾兴和伯方醒三大罪……” “三大罪啊!有那么多?” 方醒和尚云并肩而立,他喃喃的道:“你说写奏折这人吧,真特么的不要脸!” 尚云一脸的忠贞不屈,就当是没听到。 而御史已经警惕的在盯着方醒,生怕这位被朱棣称之为惫懒的兴和伯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其一,任用私人,臣得知聚宝山卫平日是由林群安操练,可战时却是由兴和伯的家丁掌控,连斥候也是如此……,陛下,兴和伯此举野心昭然若揭,其心可诛!” 大太监停住了,示意方醒辩驳。 “咳咳!” 方醒看了一眼朱棣,在御史的呵斥之前赶紧说道:“陛下,聚宝山卫的前身是幼军,当年抽调出来一个千户所为太孙殿下的亲军,可这些军士大多不谙军中战法,所以臣才带着家丁们去操练一番。” “至于战阵指挥,当时的聚宝山千户所是以火器为主,除去臣的家丁之外,找不到称职的指挥者。等后来操练娴熟了之后,臣的家丁除去辛老七和方五之外,都已经离开了指挥的位置,此事不少人都知道,臣请陛下明察。” “陛下,兴和伯手握聚宝山卫的精锐斥候,那辛老七在战阵之上不知道笼络了多少人心,这是在化公为私啊陛下。” 尚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有太监过来接过,检查后递给了朱棣。 “陛下,这封信是前聚宝山卫的指挥同知董辟写给臣的,董辟说当年他任职于聚宝山卫时,兴和伯在军中一手遮天,阴使人排挤他,到了后来更是准备聚众闹事逼走他……” 董辟曾经是朱棣的侍卫,被派去聚宝山卫担任指挥同知。可这人过于高高在上,最终不得将士们的认可,差点兵变,最后还是方醒拖着病体压了下去。 想起这些旧事,有御史就跃跃欲试的想出班。 能弹劾倒一位伯爷,这对于御史来说就是大功,今年的考核肯定是上上。 “咳咳!” 左都御史刘观垂眸干咳了一声,让那准备出班的御史,和准备观望一下的御史都心中一凉。 新任的老大不许怎么办? 刘观可不是善茬,这位几经沉浮,从洪武年开始就不断的在在升官和降职、发配中度过,直到今年朱棣才把他从刑部吏员提到了左都御史的位子上。 这种‘提拔力度’堪称是空前绝后吧!但别忘了,这位先前可是刑部尚书,后来因为办事不利,直接被降职为刑部吏员。 而且刘观早年曾经担任左副都御史,后来是礼部尚书,所以威权甚重,这些御史不敢违命。 方醒听到董辟的名字后就冷笑道:“陛下,臣敢打赌,董辟的书信肯定是早就写好了的,尚大人此时才拿出来,敢问是何居心?!” 尚云面不改色的道:“陛下,这封信臣是早已收到,可那时兴和伯罪证不显,臣恐误会了重臣,就把它搁置了。” 朱棣已经看完信了,他沉声道:“兴和伯可有话说?” 方醒当然有话说,他先隐蔽的对面带忧色的张辅和夏元吉等人含笑瞟过,然后正色道:“陛下,臣冒昧了。” 张辅的心猛的一跳,就看到方醒的腰背一下挺直,然后朗声说道。 “陛下,董辟未曾经历军伍,更不懂火器的使用和战法,就贸然更改操练方法。而那些将士们都经历过战阵,自然知道他的法子不对,于是就进言,可董辟刚愎不纳,后面才引发了冲突。” 方醒目光炯炯的环视一周,沉声道:“陛下,尚大人不提臣还忘了此事,所以臣建议,此后在军中任职者,必须要有相应的战阵经验,否则将不知兵,将不知战阵,危矣!” 所有的武勋都盯着方醒和尚云,肚子里几乎都要气炸了。 尚云你这个撒比,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些武勋的子弟多半都得在军中任职,可要是朱棣同意了方醒的建议,难道还得让他们的子弟从大头兵做起? 正文 第589章 一一驳斥,决战时刻 尚云在武勋们的杀人眼神下身体一颤,然后就说道:“陛下,长此以往,太孙殿下的亲军就成了兴和伯的私军,大逆不道啊!” 方醒坦然的对武勋们笑了笑,批驳道:“辛老七掌军之事陛下早已知晓,至于斥候,方五精于此道,可战时领的也不过是一百人而已,敢问何来的私军?何来的大逆不道!” “太孙殿下到” 朱瞻基的到来让气氛变得炙热起来,连朱棣都好整以暇的问道:“瞻基,聚宝山卫算是谁的?” 朱瞻基看了尚云一眼,朗声道:“皇爷爷,聚宝山卫的百户官有三成是孙儿的人,两名千户官及林群安每逢年节,只要在金陵,必到孙儿的府上见礼。” “何况” 朱瞻基缓缓看着群臣,傲然道:“我大明北败瓦剌鞑靼,南收交趾,国势如烈阳,煌煌浩荡,何人敢直视!” 这话霸气,群臣不禁精神一振,暗自叫好。 朱棣嘴角含笑,朝着大太监微微颔。 大太监干咳一声道:“其二,兴和伯私造军械,图谋不轨。” “私造军械?陛下,臣冤枉啊!” 方醒一脸懵逼的喊冤,尚云的脸上浮起一抹狠厉,躬身道:“陛下,臣已查明,兴和伯在方家庄打造军械,此大罪也!” 大明是不允许私人打造军械的,所以听到这个罪名,群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私造军械乃大罪,方醒死定了! 一时间各种眼神在方醒的身上扫来扫去,其中一个年纪不小的御史一咬牙,出班道:“陛下,私造军械与谋反无异,若是不追究,后世有样学样,国法无存啊!” 轰! 殿内的气氛终于到了临界点,有人开了一个头之后,那些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各色人等都兴奋了。 刘观脸色铁青的盯着那个御史,胡广微微皱眉,觉得这事有些失控了,就像是一群野狗在围猎一只可怜的小羊。 杨荣看了张辅一眼,示意他该出来了。 可张辅只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这时候出去只能让水变得更混,于事无补。 “陛下,臣请查兴和伯家中!”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朱瞻基恼怒的看着这些出班的官员,大致数了一下后,他的心凉了半截。 三分之一的文官出班附议,武勋也有三人。 德华兄,你的人缘好差呀! 朱棣显然也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的道:“方醒,你可有话说?” “臣臣觉得” 方醒的犹豫让这些人心中大喜,心想这下总算是揪住你了吧,看你这次怎么翻身! “陛下。”方醒无奈的道:“臣家里的工匠只有朱芳一人,其余的全是太孙从工部调用的,规模小,实际上只是一个试制军械的地方啊!” 尚云急忙道:“陛下,想那赵匡胤微末之身,后来也借机而起,可见防微杜渐” 卧槽! 群臣这下都不淡定了,看着尚云在口若悬河的说着预防野心家的重要性,都在心中为方醒默哀。 居然敢拿赵匡胤和方醒作比较,尚云这货是豁出去了啊! 看朱瞻基的脸色大家都知道,除非是太子父子不能上位,否则尚云一家老小的未来就已经在今日被注定了。 胡广微微一叹,正准备出班,方醒却轻笑道:“陛下,朱芳此刻正在聚宝山卫里,为我大明打造火炮。” 尚云愕然,还没来得及说话,方醒就已经怒了。 方醒怒火冲天的冲着尚云说道:“想那朱芳必然是能力压公输盘,墨子也只能望之兴叹,他不但要会打造军械,还得会采矿冶炼。陛下,此等大才,臣敢请封其父母,调往工部任职,也不用什么尚书,给个左侍郎就行了。” 工部尚书宋礼苦笑道:“兴和伯,左侍郎有人了。” “他可有朱芳的本事?”方醒反问道。 宋礼一看战火有烧到自己身上的危险,就苦笑一下,然后继续装菩萨。 尚云咬牙坚持道:“可你在家私造军械,难道不是吗?” “你真蠢!” 方醒淡淡的道:“朱芳不过是根据方学来钻研新式军械,从火枪,再到刚出来的火炮,无不如此。其一,朱芳离开了方学,那也就是个普通的匠人而已,这一点他以前的同伴应该很清楚。其二,每当朱芳打造出一款新军械之后,必然会马上上报,由陛下来裁定该军械是否值得装备军中。最后一点,朱芳在方家试制军械,早年就已经禀告了陛下,尚云,你枉做了小人。” 出班附议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大悔。 若是方醒无事,那刚才他们可就是在结仇啊! “其三,兴和伯在交趾残忍嗜杀,还纵兵杀戮百姓,辱骂占城国使者。” 大太监念完就把奏折放去,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边上。 “我嗜杀?” 方醒一脸的不解。 尚云冷笑道:“交趾南部十室九空,兴和伯,下官还听说你阴使麾下扮作叛军,在交趾南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交趾百姓提起兴和伯之名,无不咬牙切齿,衔恨入骨。” “放尼玛的屁!” 方醒怒不可遏的模样让准备弹劾他失仪的御史都被吓了一跳。 方醒怒道:“交趾南部豪族作乱,人人扯块大旗就敢称王称霸,方某闻听百姓蒙难,就孤军冒险而入,可却在半途被袭,一个千户所瞬息而灭。尚云,老子来问你,若是那叛军是方某人的手下,证据何在!” “臣听说” 尚云还想辩驳,可方醒冷笑着打断了他的听说:“听说?你就只是听说,你可是御史?” 只有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尚云作为兵部主事,用听说来弹劾方醒,这是狗拿耗子。 尚云哑然,那名出头的御史正准备接过他的手中枪,可抬头就看到了刘观那杀人的眼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尚云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这人一副要和方醒同归于尽的架势,上去掺和的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傻子。 刘观誓,等散朝之后,他一定要把御史的队伍好好的清理一番。 方醒越说越气,他一把揪住尚云的衣领,怒喝道:“当时我军在密林一侧遇袭,敌众我寡,是那些弟兄死战不退,这才给了我重整阵列的时间,五百多条人命啊!你轻飘飘的就用一个听说给抹掉了不成!” 当时的战事已经在奏折上说的很清楚了,方醒所部在行军途中被叛军骤然突袭,措不及防之下,一个千户所伤亡过半。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尚云用力的挣扎着,嘴里也不消停的说道。 方醒呵呵一笑松开手,张辅终于出班了。 张辅是军方头号大将,他的出班让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陛下,将士们在为我大明浴血搏杀,可朝堂中却有人用道听途说的话来揣度他们的忠诚,陛下,臣以为此风不可长。” 张辅的声音不大,可却压得尚云喘不过气来。 ,(), 正文 第590章 陛下,朝鲜也占着咱们的地方啊 张辅说完就回班,朱棣点头道:“此事略过,方醒,朕问你,你可曾辱骂占城国使者。 .” “没有。” 方醒正色道:“陛下,扫灭叛军的最后一战,占城使者突然出现,被臣打发走了。” 尚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跪地道:“陛下,兴和伯折辱占城国使者,占城国的奏章已经到了礼部,要我大明给个说法啊!” 吕震! 纪纲! 也只有吕震才知道这份奏章,只有纪纲才能把这个消息传递出来。 这事涉及到了藩属国,胡广只得出班道:“陛下,那占城国一向恭谨,此事不可忽视。” 朱棣点点头,若是寒了藩属国的心,此后谁还会听大明的! “臣有话说。” 方醒躬身道:“陛下,那日占城国使者说是来恭贺我大明扫灭交趾叛逆,可臣不是礼部尚书,也不是交趾布政司,所以婉拒,可这人居然想试探大明的态度,臣就敲打了一下,并未辱骂。” 尚云一听就乐了,他俯首道:“陛下,兴和伯自己都承认了……” “住口!” 朱棣面色铁青的喝道,吓得尚云赶紧叩首,连唿臣死罪。 胡广再次出班道:“兴和伯,可是顺、化二州?” 方醒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和胡广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顺、化二州不能丢。 “嘭!” 朱棣一拳砸在御案上,怒道:“礼部去人,马上去,去问问占城国想干什么!” 礼部此时已经失去了尚书和左侍郎,右侍郎战战兢兢的出班领命。 尚云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变了。 朱棣喘息着问道:“方醒,那日你说了什么。” 方醒想了想:“陛下,那日臣说,让占城不要火中取栗,他们已经在真腊得了太多的好处,不要贪得无厌,顺、化二州是大明的!” “陛下,顺、化二州不可让!” 张辅身为交趾的平定者,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他肃然道:“顺、化二州一去,则升华府就成了飞地,迟早不属我大明!” “朕知!” 朱棣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喝道:“占城莫非以为我大明是软柿子吗?” “臣惶恐。” 主辱臣死,群臣纷纷请罪。 尚云傻眼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自己就像是个小丑般的无助。 方醒上前两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占城人是看到朝鲜占了大明的土地没受惩罚,所以也想想来分一杯羹。” 这是第二枚炸弹,不但把所谓的三大罪炸的无影无踪,而且还让活生生的揭穿了朝鲜对大明‘恭谨’的深刻背景。 朝鲜从明初就开始蚕食大明的辽东,建州女真已经多次上书控诉了,可对于这些野人,大明官方的态度就是:只要你乖乖的,那我们就不打你,至于你们和朝鲜的争斗,大明目前没空管。 这种放任的态度纵容了朝鲜的野心,此后他们不断征伐女真人,不断侵蚀大明的土地,直到倭乱为止。 朱棣也被方醒的神转移弄懵了,他眼皮子跳了跳,说道:“此事再议。” 朝鲜可是大明竖立的标杆,若是两边闹起来,那岂不是活生生的打脸? 朱棣看到方醒露出了那种眼神,就像上次在方家庄嘲讽儒生时的眼神,就起身道:“都散了吧。”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陛下,臣还在蒙冤啊!求陛下为臣做主。” 方醒踩在尚云手上的脚加了些力,一脸委屈的喊道。 朱棣随口道:“尚云下诏狱!” “啊……” 尚云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但好歹有纪纲的保证在前,所以他不大着急。只是方醒一垫脚之后,一阵剧痛让他不禁嘶喊出声。 方醒仿佛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尚云,继续冲着朱棣消失的方向喊道:“陛下,那朝鲜呢?朝鲜也抢了咱们的地方啊陛下……” 大太监跟在后面,听到方醒的喊声不禁嘴角抽搐,心想这人真是惫懒啊!居然抓住朱棣话里的漏洞就不依不饶的,倒是有些夏元吉的风采。 夏元吉只要是涉及到计划外的开支,不管是谁,哪怕是皇帝,他也敢梗着脖子拒绝。 “竖子!” 前方的朱棣恨恨的骂道,可等朱瞻基和大太监追上去后,分明看到朱棣的胡子翘起,显然心情不错。 “兴和伯,请挪挪脚吧。” 两名锦衣卫上前想带走尚云,可方醒的脚一直踩在他的手背上,动弹不得。 方醒撤脚回身,然后蹲下去,低声的道:“尚大人,纪纲可是答应保你了?还是说你已经向……赵王投诚了!” 尚云的身体一颤,然后露出了得意之色。哪怕被两名锦衣卫粗暴的拖起来,他依然是在得意着,甚至都忘却了手上的剧痛。 方醒微微一笑,用右手比了一个动作,嘴里轻轻发出的一声。 “德华。” 张辅走过来,看到方醒眉间的冷肃,就低声道:“尚云目前不能动,否则就是蔑视陛下。” 方醒拱手道:“大哥多虑了,我可是最守法的武勋。” 张辅和他一起向外走去,嘀咕道:“你小子若是规矩,那张崇是怎么回事?” 张崇回来后,自然就把方醒安排他去冒充交趾人扯旗造反的事告诉了张辅,所以方醒说什么最守法,在张辅看来真是笑话。 方醒对着夏元吉笑了笑,然后反驳道:“大哥,那是兵法,不是律法!还有,那晚你府上的那个下人是咋回事?居然说什么仙人指路,劝都劝不住。” 张辅对方醒转移话题的能力已经是无语了,他随口道:“那人平日就喜欢听书,大概是听多了神仙鬼怪之事……” 前方出现了刘观,张辅就低声道:“刘观大概是想解释一下先前的事,这人还是不错,你应了就是。” “刘大人。”张辅拱拱手就先走了。 刘观和方醒并肩之后,就解释道:“本官任职不久,有些人不大熟悉,还请兴和伯见谅。” 对这位宦海‘大神’,方醒还是有些好奇,所以就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刘大人不必介怀,此事就此作罢。” 刘观微笑着侧身拱手:“那就多谢兴和伯的宽宏大量了,本官回去后自然会清理门户。” 方醒矜持的点点头,而在他们身后听到刘观那句‘宽宏大量’的杨士奇差点腿一软,幸亏胡广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不然眼瞅着就要当场扑街了。 你刘观居然敢赞许方某人‘宽宏大量’? 等你哪天在他的身上栽个跟斗就知道这个‘宽宏大量’的含义了。(。。) 正文 第591章 我们需要进攻 “蠢货!” 纪纲在第时间就得知了朝堂生的事,他气急而笑道:“那个蠢货也不知道先试探,股脑的就想把方醒给拉下来,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王谦也是忍不住叹道:“他应该先试探下,若是陛下有意要动方醒,或是方醒的应对有误,那才是动手的时机啊!” 纪纲把笔丢,无奈的道:“昨夜本官说的很清楚了,只是让他先弹劾方醒私造军械的事,谁曾想这蠢货居然股脑的都倒出去了,自作孽啊!” 按照纪纲的打算,尚云只是个炮灰,等攻击见效后,才是动总攻的时机。 不过事已至此,纪纲也不想节外生枝,就说道:“让那蠢货闭嘴,好好的在诏狱里呆着,等到时间了再出来。” 王谦的眼皮子跳了下,说道:“大人,那尚云估摸着应该是慌了吧,所以才孤注掷,这是想利用大人您呢!” 纪纲冷笑道:“本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担心方醒事后的疯狂报复,所以就想利用本官,不过……他想多了。” …… 方醒回到家中,把自己今日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英雄事迹给妻妾吹嘘了番,然后得到了小盆凉面作为奖励。 稀里哗啦的吃完凉面后,解缙和黄钟来了。 “书房说。” 方醒把豆浆饮而尽,嘴都没擦就和他们去了书房。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方醒把书房的门关上,然后把今天的事说了遍。 “……胡广冷眼旁观倒是挺有风度的,只是下面的文官们有些急切了,结果反而激起了陛下的反感,我不过是轻轻推,尚云就倒了。” 解缙抚须冷笑道:“可是纪纲在后面做的恶心事情?” 方醒点头道:“他不敢直接和我对上,所以就拿了尚云当炮灰,算是和我隔空过了招。” 黄钟缓缓的问道:“伯爷,此时把朝鲜列为第位,是否有些过快了?” “你是说过于急切了吧。” 方醒把那个地球仪拿过来,指着朝鲜的位置说道:“朝鲜只是小患,可要扫灭倭国,从大明本地出路途太远,补给不易。只要控制了朝鲜,那么粮食至少是可以减轻不少负担,其次就是民夫也可从朝鲜征用。” “最重要的是……” 方醒的手指上移,个划拉下来道:“你们看,拿下朝鲜和倭国之后,从苦兀、朝鲜和倭国,这片大海就变成了我大明的内海。” 看到解缙有些不以为然,方醒就说道:“以后的海船会越造越大,度越来越快,你们想过没有,若是在海船上装上青铜炮,何人能敌?” 解缙看着地球仪道:“德华,几门火炮影响不了大局吧。” 方醒笑了笑:“如果艘船上面装着几十上百门更大的火炮呢?” “能装那么多吗?” “当然能。”方醒笃定的道:“等以后钢铁冶炼达了,甚至还会出现全钢的战船,那上面的火炮更大,射更高,威力更大,等到了那时,若是我大明没有缓冲地,将会直面敌人的进攻。” “交趾不算是什么,只有当倭国被大明征服之后,才算是完成了第步。” 解缙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摸着地球上的澳洲问道:“德华,对面果真有那么宽的地盘吗?” 方醒脸正色的道:“那些白皮肤的家伙已经探索了整个世界,而这个地图也是他们绘制的,解先生,他们知道了世界是什么样的,而我们却在窝里斗,和北方的蒙元人斗,等我们斗完了,那些地盘也都被他们给抢光了,咱们只能窝在这个地方,每天臆想着自己就是中央之国,世界的中心。” “世界很大,可也很小,不要学儒家的闭关自守,把自己关在中原,死也不愿意往外扩张步。” 说完方醒就溜了,等解缙反应过来时,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这小子,居然把老夫也竿子打进去了,可恨可恼!” 黄钟笑道:“解先生,伯爷应该是无意的吧。” “就是有意的!” 解缙起身嘟哝道:“老夫今晚就去内院混顿,没好酒就别想让老夫满意!” 方醒溜烟就去了军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有人在,大家围着外边,看着朱芳指挥人把刚铸好的门火炮吊放在车架子上。 “朱师傅,能打炮吗?” 有人忍不住想看看这火炮的威力。 朱芳没搭理,等把火炮吊装好后,正准备拒绝,就看到了方醒。 “老爷。”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人这才看到方醒,溜的行礼问好之后,方醒道:“朱芳,打几炮吧,不然有人认为咱们藏私,是要预谋造反呢!” 呃……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人今天还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方醒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连续三炮之后,看着标靶丛中的那三条通道,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人都惊呆了。 “这威力……要是用在战阵之上,那敌人会被吓趴下吧。” “若是守城能有这个火炮,那还愁什么呢!” 听到这话,方醒不禁摇头,郁闷的吐出口气。 只想到防御,却没想到过要主动进攻! 这些都是绵羊,恨不能把自己的窝做的无比坚固,然后就可以安枕无忧的绵羊。 “要是把边塞堆满了这等火炮,那谁还敢来觊觎……” “……” 方醒悄然离开了军营,然后去了燕娘的墓前看了看。 “燕娘,你儿子已经读书了,天赋还不错,兴许以后能考上举人……只是……你的丈夫又娶了个。” “燕娘,交趾已经平定了,下面不是朝鲜就是草原,瓦剌人正在衰弱期,马哈木被阿鲁台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慢慢的等着,别急着去投胎。” 聚宝山顶上,那根铁棍依然立在那里,方醒从边上走过时,看到几个百姓跪着铁棍前,身前插着几炷香,正在祈祷着。 “求上仙保佑我儿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 “上仙显显灵吧,信妇家里今年治病都花光了积蓄,可还欠着税粮呢,若是交不上……” “……” 烟雾缭绕,顺着铁棍往上飘去,下面摆放着几个馒头和干瘪的野果子,那些男女愁苦的脸上全是虔诚。 方醒站在山顶边缘的棵小树边上,目光冷冽,右手抓住树干用力的撇…… 正文 第592章 有贵人传话 金忠很愤怒,以至于直接就进宫去找朱棣。 朱棣在午休,听到金忠有事求见,就叫人服侍自己起来。 “陛下,臣方才令人去了尚云家查看,这是清单。” 朱棣接过单子看了一眼,那面色马上就晴转阴。 “来人!” …… “大人,陛下令处死尚云,全家抄没。” 纪纲正在喝酒,看着外面的秋色下酒,倒也觉得风雅。 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手一抖,酒杯落地。 “呯!” 庄敬看到纪纲脸色煞白,不禁也慌了,“大人,可是出事了?” 纪纲缓缓的摆摆手,身体微微颤抖着道:“无事,你且去把这事办了。” 庄敬迷迷糊糊的去了,纪纲就呆坐在椅子上,窗外的秋色此时在他的眼中满是萧瑟和肃杀。 “陛下啊……” 纪纲的眼神晦暗不明,他一把拿起酒壶,就这么对着壶嘴,一口干了下去。 “陛下啊……” …… “尚云被处死,全家抄没,据说抄出了超过万两以上的财物。” 朱瞻基有些愤恨的道:“金大人在向皇爷爷免冠谢罪,坚称是自己的错,要皇爷爷把他下诏狱论罪。 白发苍苍啊!小弟看到那一幕就心中发酸,这人心怎么就不满足呢?” 方醒淡淡的道:“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人心本贪,今日是一万两,可最多五十年后,那些官吏就敢贪腐十万两,甚至敢霸占几万亩的良田!” “十万两?几万亩良田?德华兄,这不可能吧?” 朱瞻基觉得这太夸张了,“要是他敢占几万亩良田,那些百姓和地方官吏肯定会上告的。” “谁敢告?”方醒说道:“等上下官吏都形成了一个团体,一个共同贪腐的团体,谁敢告谁就是天下官吏的公敌,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啊!” “不会吧……”朱瞻基觉得方醒描述的这个画面太可怕了。 天下官吏形成一个利益集团,然后大家集体瓜分大明这块肥肉,即便是有清正之人,也会淹没在这股浊流之中。 “那皇帝呢?” 朱瞻基敏锐的发现方醒漏过了最大的老板——皇帝! “皇帝应该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吧!” 方醒歪一下头道:“皇帝当然不允许此事发生,可当天下的官吏都拧成一股绳之后,你确定皇帝能和他们抗衡吗?” “不会吧……” 朱瞻基打个冷战,想起自己被百官孤立,形同于孤家寡人般的无助境地,一股怒火就升了起来。 “可令大军……哎!不行!” 方醒说道:“当然不行,你这是想推倒重来,可你想过没有,不说推倒重来的后果,单论到了那时,军中难道不贪腐吗?” 到了以后,大明空有百万大军,可军心已散。将门们只顾着保住自己的地盘,保住自己的利益。 至于皇帝,若是没有银子,谁特么的认你这个皇帝啊! 看到朱瞻基有些迷茫,方醒一把拉起他道:“走吧,咱们看看金大人去。” 金忠一回家就称病不见客,可当方醒来时,还是见到了这位执拗的老头。至于朱瞻基,他想了想还是没来,这要是忌讳。 金忠的脸色有些灰白,看到方醒后,他苦笑道:“昨日德华相劝,老夫还不信,今日算是丢人了。” 方醒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金大人何必为了一个小人而纠结呢!” 金忠自嘲道:“老夫识人不明啊!看走眼了。” 安慰了几句之后,方醒就问了字典印刷之事。金忠一口应承下来,说已经和夏元吉沟通好了,明天工匠就到位。 “那么急?放心吧,你要的是活字,能省不少事。”金忠觉得方醒太操切了些。 在看到那些百姓对着一根铁棍子膜拜后,方醒没法不急,他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烧的他没处发泄。 出了金家,天色渐渐的开始暗下去了。 快到城门时,一个男子骑马靠近了方醒,辛老七马上喝道:“速去!” 男子停马道:“兴和伯,有贵人托小的传话。” 方醒的手放在腰侧,目光锁住男子道:“藏头露尾之辈,也配和方某说话吗?” 男子一怔,然后说道:“贵人说了,兴和伯生财有道,但别堵了别人的路,和气生财嘛!” 方醒眯眼看着男子,突然喝道:“商人也敢与本伯搭话吗!滚!” “兴和伯,小的可是代表贵人……” 男子还想威胁几句,可辛老七一下拔出刀来,刀尖指着他喝道:“十息之内不滚,杀你无罪!” “兴和伯,小的话可带到了,告辞!” 男子策马而去,辛老七恨恨的道:“玛德,刚才应该给他一刀。” 小刀笑嘻嘻的道:“七哥,我的飞刀可比你快呢!” 一路回家,正好赶上了晚饭。 一家三口,不,还有一个老头,加上门外的铃铛和大黄,这就开饭了。 解缙抿一口酒,得意的道:“老夫当年可是学过相面之术,德华,看你的面相,今日可是遇到事了?” 方醒看到小白正崇拜的看着解缙,就无辜的道:“没有的事,解先生,金大人说明日工匠就能到位,方学字典很快就能面世了,何来的事?” 可等吃完饭到了书房,方醒却把脸一垮,冷声道:“有位贵人叫人来传话,让我千万别挡住了他的财路,大家和气生财。” 解缙悠闲的道:“老夫说你有事吧,哈哈哈!” 老东西!居然幸灾乐祸!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那酒可不多了。” “那人的爵位肯定比你高,不是候就是国公,要不然就是宗室。” 解缙一听方醒要断他的好酒,马上就一脸正色的道。 废话啊废话! 方醒苦笑道:“这是肯定的,而且那人说了和气生财,那必然就是有利益和我有关系……咦!” “想起来了?” 解缙得意的道:“你能有什么生意,第一鲜?可那和挡别人的财路不相干,你想想自己还有什么。” 方醒想了想,甚至还在纸上把自己能影响到的事情列出了一个表格。 “难道是交趾?” 方醒想起上次徐景昌说有武勋想去交趾捡便宜的事。 “交趾有什么生意?”解缙不解的问道。 “交趾物产丰富,而且若是大权在握的话,甚至可以雇佣那些交趾人去种地,每年的收入也不是小数目。” 以前没人愿意去交趾,可自从方醒把交趾豪族来了个一扫光之后,那里就变成了香饽饽。 “交趾天高皇帝远,正是闷声发大财的好地方。” 正文 第593章 盐政变更的大幕拉开 深夜的方家静悄悄的,只有卧室亮着一点微光。 “夫君……明日……能陪妾身回娘家吗?” 张淑慧"jiao chuan"吁吁的问道。 方醒大怒:“你居然还能分心?看招!” 一番折腾之后,方醒颓然落马,只是在努力保持着呼吸的频率。 张淑慧伏在方醒的胸膛上,感受着胸膛下的跳动,吃吃的笑道:“夫君可要再惩罚妾身一次?” “好妖精!” 方醒当然是输人不输阵,于是重整旗鼓…… 梅开二度的方醒沉沉睡去,张淑慧蜷缩在他的怀里,伸手摸着他的下巴,目光温柔。 聪明的女人不会去追问丈夫,她会用自己的温柔来化解丈夫的焦虑和不安。 …… 第二天天没亮方醒就醒来了,他去院子里跑了几圈,回来时有意脱去上衣,得意的展示着自己的六块腹肌。 早餐是生煎,咬开一口后,那肉香就在嘴里弥漫开来,浓郁且回味无穷。 方醒一气吃了十个,正准备再吃一个时,外面有丫鬟说薛华敏求见。 “让他等等。” 方醒放下生煎,洗过手后,张淑慧拿来衣服,和小白一起帮他换上。 “薛华敏又不是外人,没必要这么珍而重之。” 方醒勾住张淑慧和小白的下巴,趁着她们愕然的时候,飞快的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大笑着去了前厅。 一见面,薛华敏就通报了一个大消息。 “二姑爷,国公爷昨夜被招进了宫里,陛下有意放开盐引。” “户部可是缺钱了?”方醒的第一反应就是朝中差钱了,而且还不是小钱,否则朱棣不会放弃对边塞大有裨益的开中法。 “二姑爷法眼无差!” 薛华敏由衷的佩服方醒的反应。 “怪不得……” 方醒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传话,那位‘贵人’应该是先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来警告方醒。 “二姑爷,国公爷说了,您两次下扬州,对盐商了解不少,陛下应该会向您征询意见。” 薛华敏干笑道:“国公爷说,此事关切到不少人的财路,让您最好混过去。” 所谓的混过去,就是让方醒三缄其口,或是含糊立场,但是千万别反对。 “我知道了。” 方醒面无表情的让人送走了薛华敏,然后就接到了让他进宫的命令。 等方醒到了宫中时,现今天的人数不多,可却很豪华。 朱棣爷三都在,还有几位辅政学士,以及六部尚书。 大明商量重要国事时,从来都不会扩大化,会先在这些重臣之间协调好后,才会公之于众。 方醒的身份有些尴尬,不文不武的。 蹇义好奇的看了方醒一眼,心中对朱棣特地召方醒来的用意有些不解。 朱棣淡淡的道:“户部用度紧缺,朕想放开盐引,你等试言之。” 吏部为六部之,所以蹇义就先表了意见。 “陛下,原先的盐引是以开中为凭,虽解了边塞运粮之难,可户部却也少了这一份税钱,臣以为,必须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否则不可轻易动摇。”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朱棣微微颔,金忠就说道:“陛下,北方耕种不易,除非是大量迁徙人口过去,否则难以确保将士们的口粮,只要能解决了运粮之事,臣无异议。” 作为兵部尚书,金忠只能从本职的角度来说话,多了就有跨界之嫌。 杨士奇道:“陛下,运河已通,此后南粮北运可减少许多损耗,盐引确实是可以变了。” 这话没错,而且有向夏元吉示好的意思。 夏元吉整日忙于调配资源,看着憔悴了不少,他犹豫道:“陛下,我大明开国至今,盐引一直是开中配,若是能折色支付固然好,可南粮北运……罢了,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金幼孜对夏元吉这种立牌坊的话很不感冒,可他却不准备蹚这趟浑水。 胡广最后言,在刚才的时间里,他已经斟酌了一下,此时显得从容不迫。 “陛下,北方人口日渐繁衍,运河开通,户部钱钞短缺,林林总总,可见变更盐引一事已是刻不容缓,臣请行之。” 这就是终结性的言,哪怕现在不存在什么辅,可渐渐形成的氛围却让胡广已经有了辅的自觉。 朱棣抚须看向方醒:“兴和伯几次下扬州,对盐商知之甚深,你看如何?” 历朝历代盐政都是头号大事。人不可一日无盐,无盐则无力。 国不可一日无盐,无盐则国穷。 盐税是数量最大,普及最高,最稳定的税种。 虽然以前是开中盐引,可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是间接交税了,而这个税就用在了各地粮草难以自持的驻军身上。 大家这才注意到方醒在边上呆,金幼孜笑了笑:“兴和伯文武双全,想必能有一番让人振聋聩的见解。” 振你妹! 方醒冷冷的瞟了金幼孜一眼,对这种奚落和激将表示了不屑,然后才正色道:“陛下,敢问是否准备以银钱售卖盐引?” 朱棣点点头,这是他考虑了许久的问题,若是继续以粮食换盐引,大明的税收还是太少了些。 大明目前的问题是粮食足够,可货币有缺口。 这个和汉人的习惯有关系:老百姓有了些钱都会收起来,有的甚至会几代人持续不断的把银钱藏在家中。 而那些商人同样如此,家财万贯也喜欢收起来。 这些习惯导致大明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越来越少,每年都要增大量的铜钱和宝钞。 “陛下,臣认为盐就是钱钞。” 方醒环视一周,没人有异议。 “那么盐商是干什么的?” 方醒的微笑让人心惊,“臣以为他们只是在为我大明运送钱钞,在这个过程中获取了大量的报酬,富可敌国。” 胡广的眼皮子在跳动,夏元吉的手无意识的揉捏着衣角…… “他们只是运送和销售,而最根本的生产却没有涉足……” 方醒猛的挥舞着手臂问道:“凭什么要让他们富可敌国?!” 朱棣悚然而惊,他想起了方醒当时抄没扬州府盐商的收获,说是富可敌国有些夸张,可要是照此积累下去,盐商们的财力将可决定一个国家的走向。 “他们做了什么?值得我大明给他们这般丰厚的回报!” 方醒站在中间,目光炯炯的道:“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钱购买了盐引,然后加利销售出去,这是特权!!!” 正文 第594章 方醒反对,祖制难违 殿内有些沉寂,大家都被方醒突然的反对和爆发镇住了。 朱瞻基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他想起了方醒以前说过的豪商不法,豪商无国,心中杀机顿生。 朱高炽依然是弥勒佛般的坐在朱棣的下首,心中微微一动,就问道:“兴和伯此言可有依据吗?” 方醒说道:“有,臣在扬州府查抄盐商家时,财物之多,户部那里有记录。其次山/西本就产粮,而且解州产盐,也就是说,山西的盐商只需把官府收纳的粮食运到不远的大同镇就可获取盐引,然后回去就可轻松的把钱给挣到手了。” “这不是盐商。”方醒讥笑道:“这是运输商人,而且是在投机。如果仅凭运送就能获取巨额财富,那臣为在边关用性命在保卫着大明的将士们感到不值!为在朝堂上兢兢业业操劳的官吏们感到不值。” “而且那些盐商积累了大量的财物不知回报,整日骄奢**逸,挥金如土,这样的商家,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对大明有何益处吗?” 金幼孜皱眉道:“兴和伯是否危言耸听了?” 大明的盐商从明初就开始了发财之旅,可至今还没看到有什么势力膨胀的趋势。 方醒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我大明国势如日中天,那些豪商蛰伏享受,可若是有机可乘,他们自然不介意寻求能给他们更大好处的主子!”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方醒的这个预测给弄晕了。 朱棣沉声道:“兴和伯可有实证。” 没有实证你敢放出这等话来,明天弹劾的奏章将会把朱棣淹没。 他有屁的实证! 包括夏元吉都是这般想的,觉得方醒有些过了。 “陛下。” 方醒不慌不忙的道:“臣在扬州府时,那几家盐商堪称是豪奢,抄家的结果也显示他们并不缺钱,可他们为何还要去弄私盐?” 大明对私盐贩子历来都是从重处置,可那些盐商在不缺钱的情况下,居然还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贩卖私盐。 这是为何? “人心不足!” 方醒断然道:“有了一万两银子,那他们就会想着两万两,三万两,就算是家有百万,他们依然不会满足,这是人性。” 看到金幼孜一脸的不以为然,方醒就刺了一句:“有不想当尚书的官吏吗?” 唰! 此话一出,殿内的大佬们都有些不自然。 这个方醒,居然拿大臣来做例子,这不是当面羞辱人吗? “当大明不能满足他们的私欲时,只要给个缝隙,他们就敢走私塞外。兵器、粮食……没有他们不敢走私的东西!” 这次连胡广都为之侧目了,他沉声道:“陛下,豪商,特别是靠近边关的豪商,他们走私军械粮草,这是有的,所以兴和伯之言,臣认为有其可取之处。” 这就是胡广,他会和方醒争夺道统,可在大是大非上却会摒弃这些争执。 金忠马上补充道:“陛下,从太祖高皇帝以来,商人走私塞外屡禁不绝,兴和伯所言甚是。” 朱棣微微点头,他何尝不知,可大明需要稳定的财源,如果不用盐商,那用什么? 金幼孜察言观色后,朗声道:“兴和伯,可大明之大,如若没有这些盐商,那靠什么把盐送到千家万户?” 这是一个问题,每一个百姓都需要盐,如果不能及时有效的把盐送到各地,那后果不堪设想。 朱高炽微微一笑,他知道此事难不倒馊主意层出不穷的方醒。 可方醒却只是给了朱瞻基一个眼神。 这时候你得亮出自己的政治立场,否则你永远都是一个在群臣眼中没有长大的皇储。 而朱棣显然也乐意在这种时候看到自己孙子的表现,所以他就对着朱瞻基鼓励道:“瞻基,你来说说。” 至于朱高炽,他的政治能力已经从靖难时就展露无遗,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显摆。 朱瞻基沉声道:“皇爷爷,孙儿觉得……为何不能官营呢?” 轰! 所有人都被朱瞻基扔出的这枚炸弹给炸的头晕目弦。 明朝以前,盐铁都是官营,也是一项重要的财源。 可当年大明初创时,整个国家就像是一间破屋子,四处漏风,除去兵锋强盛之外,一无是处。 那时候的边关缺粮,如果官方自己运送的话,代价太大,所以朱元璋就果断的引入了民间资本,也就是开中法。 开中法在明初很好的纾解了因财力不足而导致边关缺粮的问题,对大明边关的稳定提供了物质基础。 时至今日,就算是废除了海运,可在运河开通的情况下,开中法这种模式已经落后了,只能便宜了那些商人。 可这是祖制啊!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说话。 上面的那位大老板可是以维护祖制为‘己任’,盐政他会变更吗?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御案,良久才道:“此事再议。” 众人躬身送走了朱棣一家三口,正准备离开时,胡广却嘱咐道:“今日之事不可外泄,若有泄露,本官定要禀告陛下处置!” 方醒心中一动,对胡广拱拱手,然后才出了大殿。 夏元吉几步跟上方醒,喜滋滋的道:“德华,若是能官营,那我大明可就多了一个大进项,本官的日子也要好过多喽!”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不过……台阶啊!” 夏元吉心知肚明的道:“此事若是成了,对各部都有好处,所以群策群力当是不难。” 方醒呵呵道:“国事与私事,希望大家不要把儒学当成了国事。” 夏元吉微微一叹,不再说这个话题。 还没出皇城,方醒就被梁中追上了。 “兴和伯,殿下说了不法二字。” 方醒心领神会的道:“你回禀殿下,这么处置再恰当不过了。” 回到家中,方醒找来了解缙。 解缙听了此事也是沉思良久,然后才说道:“德华,晋商本不出色,只是开中法之后,他们借助着本地产粮和产盐的便利,没用多久就积蓄了大量的钱财,然后又掺和到了两淮。” “这是想垄断嘛!” 方醒分析道:“解州的池盐在北方占据了重要的份额,这就是北盐。而两淮地区是南盐,晋商的目的很清楚,那就是想垄断大明的盐业,到了那时……” 解缙也有些惊怖的道:“到了那时,晋商的实力之强大,朝堂还能控制他们吗?” 当然不能! 方醒说道:“到了那时,朝中的学士,各级官吏都有他们的代言人,这大明就成了商人帝国。可这些商人偏偏没有属性,在他们看来,只要有需要,改天换日也只是寻常……” 正文 第595章 金忠果断出手背锅 和解缙聊了一下以前的盐商后,方醒觉得受益匪浅。 这位以前好歹是首辅般的大学士,对整个大明自然有他的见解。 解缙说的口干舌燥,方醒赶紧倒茶,可解缙却道:“老夫不喝茶,回头你送一瓶那什么葡萄酒,晚上老夫找黄钟一起赏月。” 冷飕飕的你赏什么月? 方醒满口答应,然后丫鬟来通知他,张淑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 方醒一怔,解缙幸灾乐祸的道:“老夫走了,你且记住让人送酒来。” 等方醒到了后院,看到张淑慧盛装的模样后,这才恍然大悟。 “夫君可是忘了?” 张淑慧上车后,娇嗔的道。 “没忘。” 方醒睁眼说瞎话:“为夫这不是想正好是午饭时间吗,想给英国公府省省。” 到了英国公府,老太太也没问为何晚到,只是见礼之后让方醒去找张辅说话。 等方醒走后,老太太笑道:“姑爷此次平定了交趾豪族之乱,家里没人送礼?” 大夫人假笑道:“肯定有的吧,二妹妹如今妻凭夫贵,不过可知道回礼的规制吗?要不嫂子给你说说?” 张淑慧含笑道:“那倒是不必,夫君常说礼尚往来,别人给多少就回多少,没必要刻意去讨好谁,所以小妹倒是轻松了许多。” 其实真相是方醒不喜欢有人送礼,他不缺那点东西,也反感回家后还要不停的去应酬。所以时间长了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兴和伯‘清廉无比’。 “人情往来还是必要的,不然有事谁来帮你?” 老太太对这一点有些不同意见,英国公府就是通过联姻等手段,已经结出了一张网,这张网可以相互帮助。 而兴和伯……那叫府吗?则是有些差了。 “姑爷的脾气还是太耿直了些。” 大夫人笑眯眯的道。 张淑慧淡淡的道:“夫君不喜作伪,也不喜欢什么举案齐眉,觉得正经夫妻就该和百姓般的生活,所以小妹觉得挺好的。” 这话差点把大夫人憋出一口老血来:张辅和她正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状态。 张淑慧在这边扔暗器,方醒在书房里也挨了埋怨。 张辅听到方醒简单的说了情况,顿时被气得指着方醒数落道:“你啊你,你难道看不出这里面的坑吗?大明的盐商加起来富可敌国可不是假话,你也不怕哪天被毒死?!” 薛华敏在边上也是心有戚戚焉的道:“二姑爷,据在下所知,那些盐商罕有手上没有人命的。” 张辅没好气的道:“就算是陛下否了此事,可那些盐商知道了是你在里面鼓动,那你以后还出不出门了?” 方醒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渗人:“我觉着自己好像有些喜欢杀人了,从交趾回来后,听不到呐喊,看不到鲜血狂飙,我觉得晚上都睡不好。” 薛华敏打个寒颤,现在的方醒可不是吴下阿蒙。几次南征北战之后,除去领军的规模不如张辅之外,其它的也不算差。 “哎!”张辅也没辙了,只得劝道:“家丁们要交代好,若是感觉不对,那就少出门。” 方醒笑道:“大哥放心好了,方五和小刀警觉,辛老七武力强横,无碍的。” 方醒现在也算是得用的勋戚,所以张辅不好再劝,只得分析着此事能通过的可能性。 “九成把握!” 方醒说道:“陛下肯定不愿意把这块让给那些盐商,所以前几天不是还准备用盐引来赏人吗!现在只是缺一个借口,让陛下能不背改动祖制这口锅的借口。” 张辅缓缓的道:“那也简单,只是让谁去做却有些费心思。” 外人去做,这就是在为皇帝背锅,以后说不定会被当做罪证。 方醒笑了笑:“此事不会太慢。” 在英国公府吃过午饭后,方醒就带着张淑慧准备回家。 还没走到大门口,薛华敏就匆匆的追了上来,一脸见鬼的表情说道:“二姑爷,金陵城中被拿了三家卖盐的。” 卧槽!好快啊! 方醒示意张淑慧先上马车,然后低声问道:“罪名可是贩卖私盐?还有,是谁出的手?” “罪名正是贩卖私盐,出手的是金尚书。” 金忠……真是够忠心啊! 薛华敏低声道:“金大人有皇命在身,经年侦探阴谋不轨者,所以出手毫无痕迹。” 若论满朝文武最得朱棣信任的人,那就非金忠莫属,朱棣甚至令他去暗查阴谋不轨者,这和后来的东厂职能有交叉。 回到家,解缙就急匆匆的来找方醒,一见面就开喷道:“那个权贵可是奔着盐引去的?” 方醒干笑道:“多半就是,否则也不值当冒着和我翻脸的风险来传话,那话可是在威胁我,呵呵,许久都没有人威胁我方某人了,感觉有些小激动呢!” 解缙皱眉道:“德华,你也太冒险了!此事不可小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小心啊!” “不冒险就不会有收益!” 方醒的目光深邃,嘴角微抿:“我欲大兴方学,没有陛下的支持,那只能是碰个头破血流,能活命就算是祖坟烧高香了。所以解先生,我必须要冒险,否则我还不如在方家庄关起门来当地主,每日和妻妾玩闹来的痛快!” 解缙苦笑道:“你倒是志存高远,可就你那方学,要想大兴的话,你得用一辈子去争斗,死后都不安生。” 方醒笑道:“若是生前不成,那我死后多半是要被挫骨扬灰。不过没关系,若是生前完不成大兴方学的任务,那我就……离了大明又如何!且冷眼看着它一步步走向深渊。” 我再起炉灶,也许速度很慢,可终归是汉人的另一条路子! “老爷,贾全来了。” 贾全的身上带着些凌冽之气,行礼后说道:“伯爷,那三人贩卖私盐证据确凿,金大人已上奏折,请陛下严查。” 方醒肃然道:“金大人高义,方醒佩服!” 方醒是真心的佩服那位老大人,他居然勘破了朱棣的心思,然后主动背锅。 “金大人这不但是在替陛下分忧,还帮我分散了许多风险……” 贾全也是感慨的道:“听说陛下连午饭都没吃好,差不多把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派到了金大人家去,说是要给金大人好好的看看身子骨。” 有这等臣子,朱棣如何不喜。可金忠的身子骨却有些不大好,加上年纪大了,让朱棣心中越发的舍不得。 金忠此举直接把火力吸引过去一部分,让方醒也是唏嘘不已。 “来人。” “老爷。” 方醒从仓库中翻出了些滋补品,让人马上送到金忠家去。 正文 第596章 方醒动手 金忠突然得到了朱棣的超级礼遇,让金陵城中多了许多猜测。 “金大人不会是不行了吧?” “胡说,下午我还看到他老人家提着一块卤肉回家,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兴许是觉得老大人劳苦功高吧。” “可少师的功劳不高吗?而且身体也不好,可你看啥时候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 “……” 朱棣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随性的举动会引发这么多的议论,他正在看奏折。 “陛下,那三人供述了,他们上面的盐商就是贾费。” 刘观觉得自己很苦逼,他目前的主职是左都御史,可刑部尚书没人,所以还得兼职一段时间。 你说兼职就兼职吧,大不了辛苦些,可居然碰到这种事情。 如果说金忠是背锅侠,那他刘观就是无辜被卷入的路人。要是朱棣派他去抓捕贾费的话,那事情可不好处理,弄不好就会栽进去。 “贾费是谁?” …… 金陵城外的一个庄子里。 贾费原先是个混混,靠着够狠、能打,很快就收拢了一帮手下。等弄到第一桶金之后,他走了些门路,于是顺利的拿到了开中法的入场券。 和别的盐商相比,贾费做事的手段更直接,挡住他路的,那就杀。 虽然这种行事手法容易得罪人,可贾费却背靠着自己的关系,大刀阔斧的吞噬市场。到目前为止,金陵的食盐供给有三分之一就是他的生意。 黝黑的脸,矮壮的身材,如果不是他的衣着在提醒别人自己的身家,那么大概会当他是乡间的农户。 可就是这个农户长相的家伙,凭着一把长刀,砍下了如今的这份家业。 这日贾费正在看着几个账房在核算最近的收益,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抬眼一看,自己的心腹手下白金东一脸惊慌的疾步走来。 “何事?” 贾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坚毅,长相坚毅,气质坚毅,简短的两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白金东看了一眼账房们,低声道:“大哥,从咱们这拿货的那三家被抓了!” 贾费的眼神依然坚定,动都没动一下,他沉声道:“可知原因?” 白金东道:“小弟去了范大人家,范大人让人传话说,今日是金忠的家人去买盐,结果发现不对,然后金忠那老贼就派人顺着把他们给抓了。” 贾费陷入了沉思,白金东却有些忍不住性子的道:“大哥,咱们那盐可是自己煮的,行家能分出来。” 官盐和私盐在品质上有差异,而且每个地方的盐都不一样,供应金陵的盐当然是最好的,所以白金东才有此担忧。 贾全的眸子一动,淡淡的道:“金忠不过是狗拿耗子,你别忘了,那些大盐商谁在朝中没有关系?没关系的早就被吞了!” 白金东喜道:“大哥,您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自然会出手平息此事吗?” “当然会。”贾费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若是不平息下来,他们也跑不了!” …… “伯爷,此事有些诡异啊!” 黄钟得以参与进来,得知那个贾费居然不跑路,觉得这事有些麻烦。 能干盐商的不会是傻子,可贾费居然不跑,那就说明他有自信这把火不会烧到他的身上。 书房里,婉婉一本正经的坐在方醒的对面,手中拿着一枚棋子,那小眉头都要扭成了蚕宝宝。 方醒指指棋盘,示意黄钟晚些时候再说。 婉婉本就是初学者,看到自己的白棋已经被提的差不多了,就噘嘴道:“方醒,你以大欺小,这盘不算。” 方醒微微一笑:“那要不就去看看新做的果汁?” “好啊好啊!” 酸酸甜甜的果汁是婉婉的最爱,其中方家做的果汁那更是少不得的美食。 等婉婉迫不及待的走了之后,方醒才问道:“那贾费没有收拾财物的迹象?” 黄钟道:“没有,据贾全说,他的那位本家和平时一样,甚至连出货都没受影响。” “有趣!”方醒笑道:“看来那天廷议的事情还没有泄露出去,那就好玩了。” 黄钟一想也是,就笑道:“也不知道那贾费是依仗着谁,这下可害死人了。” “胡广还是识大体的,那些辅政大臣这点操守也是有的……” 方醒止住话头,因为小刀来了。 “老爷,陛下有旨意。” 黄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苦笑道:“伯爷,金大人背了第一口锅,看来陛下是想让您背第二口锅啊!” “这不算锅。” 方醒起身道:“我既然管着聚宝山卫,那动武的事自然责无旁贷。” 到了前面后,旨意果然是令方醒马上带人去抄了贾费一伙。 方醒接了旨意后,就让方五来说说那个庄子的情况。 方五拿出一张草图介绍道:“老爷,这主宅的围墙很厚,小的趁着开门的时候从侧面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好像是双层砌砖。” “木门呢?” 方醒看了一下地形,觉得能排开阵势,也能围住,就随口问道。 方五挠头道:“感觉有些重,大概是好木头吧。” 辛老七已经有了腹案,他指着草图道:“老爷,那贾费的手下有两百多亡命,如果从大门强攻,那肯定会有伤亡,咱们还是火枪和手雷掩护,炸开墙壁吧。” 方五也觉得这样最稳妥不过,可方醒却摇摇头道:“不必了,咱们今天就强攻!” “老爷……” 辛老七觉得方醒应该不是漠视伤亡的人,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方醒令道:“老七和方五去找林群安,把两个千户所都拉出来,还有,火炮我要一门。” 辛老七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就和方五去了军营。 方醒看看天色,对黄钟交代道:“此去必然是杀戮,若是夫人问起,你就说我去了军营看操练。” 黄钟领命,然后就去了前厅坐镇。 方醒带着小刀和另一名家丁出发了,可半路就遇到了朱瞻基。 “德华兄,这次咱们试试那火炮的威力?” 方醒看到朱瞻基虽然没有披甲,可却是一身利落的装束,就点头道:“我已命人去带一门火炮一起去,今日咱们就拿贾费来试炮。” 朱瞻基的侍卫们只有贾全见过火炮,所以都不清楚朱瞻基坚持的意义所在。 可等他们和聚宝山卫汇合后,看到那门被两匹马拖着跑的火炮,不禁有些怀疑这火炮的威力。 “出发吧。” 方醒也期待着火炮的第一次实战,哪怕对手只是一些亡命之徒。 一路绕着城外走,最后在江东门外的十里地找到了那个庄子…… 正文 第597章 我们能赢 虽然没有收拾金银细软,可贾费的警惕性却提到了最高。 “大哥,那些兄弟都招回来了。” 白金东的腰间也挂了一把短刀,他伸手摸摸怀中的那一摞宝钞,心中稍定。 贾费端坐在椅子上,看到白金东的动作就喝道:“慌什么?” 白金东讪讪的道:“大哥,我这不是担心官府会动手吗!” 贾费淡淡的道:“范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那就说明官府并没有注意到咱们这边,咱们要是先乱了,那就是授人以柄。” 白金东苦着脸道:“大哥,小弟是怕事突然,到时候咱们能往哪跑?” 金陵各地驻军多,巡查的人也多,很难逃出去。 贾费的脸颊颤动了一下,冷冷的道:“我已在河边准备了船,到时候咱们两百多兄弟难道还不能从这里杀到那里上船?” 白金东闻言大喜,心悦诚服的道:“大哥果然英明,咱们这里在城外,只有有点动静,咱们一溜烟就走了,小股官兵根本就拦不住。” 贾费有些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到时候咱们到海外去,听说那边的倭寇不少,咱们兄弟都是刀口舔血出身,难道还找不到一块地盘?” 白金东觉得自己跟着这个大哥真是太对了,根本不用自己动脑子,大哥就把一切事情安排好了。 “大哥,范大人的家丁来了。” 这时有人带来了那位范大人的家丁,一个浑身都透着紧张气息的男子。 这人进来就先看左右,一脸的犹豫。 贾费的嘴角往下弯出了一个弧度,然后沉声道:“这里都是贾某的兄弟,范大人有何交代?” 来人的目光警惕,低声道:“我家老爷让你们马上走!立刻就走!走得远远的!” 白金东的身体一软,然后撑着桌子,咽了咽口水道:“为……何?为何!” 贾费也需要根据事态来决定行止,所以他盯住来人道:“可是被现了?” 来人点点头道:“此事金忠已经捅到了陛下那里,我家老爷说了,事不可为,让你们先走,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通知你们回来。” “回来个屁!” 白金东摸摸胸口处,然后对贾费道:“大哥,我先去叫上那些兄弟。” 贾费点点头,等白金东走了后,他才露出了狰狞之色:“范伟长这是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吗?” 来人退后一步,倨傲的道:“我家老爷可是冒着风险才打探到了这个消息,你等若是不想被官兵合围,那就赶紧走吧,我也得走了,咱们这辈子肯定不会再见!” 贾费起身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进了后堂。再出来时,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包袱和一把长刀。 “大哥!” 大堂前的空地上,此时站着满满当当的男子,都带着刀枪,一身的彪悍气息。 听到这声整齐的呼喊,贾费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骄傲,他站在门外一点的台阶上,朗声道:“弟兄们,咱们辛辛苦苦的为了老百姓弄点便宜的盐,可官府却不答应,还要来围剿咱们,怎么办?” “杀官造反!” 这些都是有人命在身的亡命徒,知道被抓之后也免不了那一刀,所以对造反倒是很憧憬。 贾费毅然挥拳道:“对!咱们先到海里去,等时机一至,咱们就扯旗造反!现在……咱们出,去坐船!” 两百多号人在大堂前杀气腾腾的转身,气势之盛,让贾费都觉得他们头顶上的虚空有些扭曲。 “大哥……” 贾费刚走下台阶,闻声心中一震。 前方的人群闪开了一条通道,白金东和那个来报信的男子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 白金东的腿都在抖,他跑过来颤声道:“大哥,官兵来了!” 贾费的身体绷紧,手握刀柄喝道:“慌什么?这围墙那么坚实,一时半会官兵也攻打不进来,到时候咱们杀出去。现在都跟着我去看看……” 到了外面,一个身手灵活的大汉两下就攀爬上了墙头,刚往外看了一眼,就嘶声喊道:“大哥,有官兵!” 视线所及,一条黑线正缓缓的逼了过来。 “从四面围住,游骑在外围巡弋,今日不许漏掉一人!” 方醒在马上令道,随即斥候骑兵就从两侧向前方的主宅包抄过去。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道:“老爷,墙头有人。” “现了也好。”方醒根本就不想玩突袭,在优势兵力的情况下,他想来试炮。 两个千户所从两翼展开,就像是张开的翅膀,迅的从左右把整个主宅围在中间。 朱瞻基被侍卫们簇拥着过来问道:“德华兄,要劝降吗?” 十倍的兵力,而且对手还只是些亡命徒,朱瞻基觉得优势太大了。 方醒本想拒绝,可最后还是答应了,派了人去喊话。 “贾费……,降不降?” “贾费……,降不降?” 贾费站在梯子上,根本就没去看那个喊话的军士,他的目光环视一周,脸上的坚毅依然未动。 整齐的队列把整个主宅都围住了,那些军士身穿半身甲,手臂和大腿都有套甲,正随着喝令拉下面甲。 “咔嚓!咔嚓!咔嚓……” 白金东的身体在颤抖,脚下的木梯也跟着微微的颤动着。他悲声道:“大哥,是聚宝山卫,咱们打不赢的。” “咱们能赢!” 贾费下了木梯,回身对手下说道:“官兵是火器,那再好不过了,咱们在墙下守着,他们只要敢冒头,一枪戳死,然后等天黑,天黑咱们就冲出去。” 二百多号人,本是有些绝望的心终于升起了希望。 贾费挥手道:“都去吧,四处聚拢,听从墙上的指挥。” 等人散了之后,贾费再次上了木梯,然后就看到十多名官兵在摆弄着一个车架。 “推到大门这边来!” 前面的拉,后面的推,有车架的火炮在平整的地方很方便移动。 方醒和朱瞻基跟着到了大门的方向,看着朱芳在指挥炮组调整角度。 “这种火炮是第一次实战,想去点火吗?” 方醒笑着问道,一点都没有临战的紧张气氛。 朱瞻基跃跃欲试,贾全急忙劝道:“殿下,还是不要了吧。” 尼玛!这要是炸膛了咋办? 贾全可是亲眼看到朱芳为了测试最大装药,直接把火炮炸膛的危险场面。他哪敢让朱瞻基去冒险。 方醒笑了笑,然后下马去了火炮那里。 经过培训之后,炮手们已经能通过照门和计算来调整角度。 “装药……” “装弹……” 方醒手持着一根点燃的粗香,稳定的点燃了引线。 嗤嗤嗤…… “轰!” 正文 第598章 摧枯拉朽的炮弹 明军中早就有了火炮,可那种超大口径的火炮却因为火药等原因导致射程和威力都令人感动。 . 虽然看到过试炮,可那毕竟不是实战,所以朱瞻基目不转睛的盯着炮口,就等着那一下。 “轰!” 一声巨响之后,炮口硝烟弥漫。 “嘭!” 方醒的肉眼没追上炮弹,只看到大门边上的砖头被擦去了半截,炮弹的动力未减,有些折射,撞击在地上,一路弹滚。 “苟日的!回去给老子加练!” 火炮百户官申耀气得破口大骂,然后就喝道:“赶紧清理炮膛!” 朱芳有些窘迫的道:“老爷,这第一次上阵,兄弟们都有些紧张,下一炮一定能打中。” 方醒不想给大家压力,所以就笑道:“不碍事,慢慢的就熟练了。” 第二次装弹的时间果然缩短了,朱瞻基也凑过来,想亲自点一炮。 申耀亲自去调整了一下炮口后,就喊道:“瞄准好……” 朱瞻基的手有些抖动,连续两次都没点燃。 “放松些。” 方醒就站在边上,朱瞻基第三次终于点燃了引线…… 在第一炮之后,贾费就已经慌了,从起家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方寸大乱。 白金东在边上更是喊道:“大哥,官兵是想轰烂大门!” 贾费双脚一点,轻盈的落在地上,然后指着大门喊道:“都去大门那里,挡不住咱们都得死!” 事关大家的性命,所以没人会退缩。在贾费刚喊出命令后,附近的二十多人都冲到了大门的边上,手持刀枪,虎视眈眈的等着破门的那一刻。 “不对,这不对!” 贾费总觉得哪里不对,最后才想到刚才那一炮的威势。就在他准备叫人闪开一些时,外面传来了一声轰鸣。 “嘭!” 大门处一声脆响,勐的膨胀了一下,接着木屑四溅。 “啊……” 木屑带来的杀伤风暴席卷了大门后面,就在那些男子惨叫倒地时,铁弹径直撞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瞬间就摧毁了车架。 “咿律律……” 被惊到的马儿拖着半截车辕疯狂的掉头就跑。 “完了,大哥,我们完了……” 白金东从木梯上摔下来,他躺在地上痛苦的喊道:“大哥,我们降了吧!” 贾费沉默的拎着长刀过去,刀光一闪,人头滚动。 “降了也是死!咱们和官兵拼了!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噗!噗!噗……” 贾费鼓舞士气的话被外面传来的整齐脚步声给打断了,他咬牙道:“这些年聚拢了不少财物,今日只要能逃出生天,老子和你们平分!” 千里奔波只为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所有人都赶到了大门边上,听到这话,士气瞬间满值。 “都准备好……” 贾费挥舞着长刀,指挥手下们排成两排,就等官兵冲进来后直接扑杀。 可外面的脚步声却停止了,就在贾费觉得不妙的时候,一个大嗓门在高喊着:“手雷……” “真以为亡命之徒就能抵抗大军?太傻太天真。” 当看到手雷被扔进墙里后,方醒就知道此战已经结束了。 “德华兄,小弟带人进去看看?” 从上次北征以来,朱瞻基就没有捞到杀敌的机会。今天算是碾压,他觉得自己可以去试试。 方醒看看朱瞻基身边的侍卫,就点头答应了:“去吧,不过小心弓箭。” “那小弟去了!” 朱瞻基兴高采烈的带着侍卫朝着大门冲去,方醒赶紧让小刀跟着。 林群安觉得很无趣,“伯爷,这些人最多就是悍匪,咱们一个千户所的弟兄就够了。” 方醒眯眼听着里面的喊杀声,摇摇头道:“此战算是狮子搏兔,就是要给那些心怀不轨者一个警告。” 至于是警告那些盐商,还是警告那位贵人,只有方醒自己知道。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一阵阵的齐射代表着里面的人真是悍匪,到了此时还在挣扎着。 申耀堆笑着跑过来问道:“伯爷,要不咱们再来几炮?” “滚!” 方醒飞起一脚,笑骂道:“里面现在有咱们的兄弟,你想打谁呢?” 申耀眼馋的看着那片围墙道:“伯爷,咱们好歹试试几炮能打穿吧。” “一炮!” 朱芳不屑的道:“又不是城墙!两层砖墙就想挡住火炮?我看你这是想多打几炮过过瘾吧!” 申耀嘿嘿的笑着,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方醒。 缺少实战机会,这是个问题。 “三炮!” 方醒伸出三根手指头:“老子给你三炮的机会,要是打不中目标,回去火炮百户的人晚饭都别吃了。” 申耀正色道:“伯爷,多远?” 方醒斜睨着他道:“你学过数学,三百米,三炮,有没有信心?” “有!”申耀站直了应道:“伯爷,要是打不中,下官今晚和明天都不吃了。” 方醒叫人在墙壁上画了一个直径约有三米的圈子,然后申耀就开始行动了。 “快快快!” 炮组的军士们都热火朝天的推拉着火炮往远处跑,而里面的战斗也停止了,朱瞻基被人簇拥出来,身上多处染红。 “德华兄,小弟手刃一人。” 朱瞻基意气风发的汇报着成绩,等看到炮组的人在拼命的把火炮推过去,就问了问。 “三炮就要打中吗?” 朱瞻基觉得不大靠谱。 “三百米,三米的大靶子,要是还打不中,那申耀回去就得和朱芳去改进瞄准方法了。” 方醒是想借着临战气氛,让这些新手们试试,不然到了真正的战阵上时,他们一点经验都没有。 “装弹!” 那边已经到位了,主院里的军士也出来了,大家都在关注着这个赌注。 “轰!” 贾费没死,被单独捆着跪在方醒的身边。他看着那急速飞向围墙的黑点,心中暗恨不已。 如果今天是冷兵器的军队,那么他有信心能坚守到晚上。 可特么的这个聚宝山卫,这个方醒,居然使用了这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两炮就撕碎了大门,然后就是火枪对冷兵器的单方面屠杀。 小黑点直接撞到了围墙,摧枯拉朽般的在上面开了一个洞。 方醒放下望远镜,嗤笑道:“偏差了十米以上,申耀这是在搞什么?” 而申耀此时也才刚放下望远镜,他疯了似的喝骂道:“麻辣隔壁的!都给老子对准了,左偏了十米以上,马上调整。” “轰!” “哗啦!” 第二炮准确命中了圆圈,顺带把围墙直接轰垮了一段。灰尘飞舞中,申耀在后面疯狂的叫嚣着。 “啊哈!老子说什么来着!老子说什么来着……” “马马虎虎吧。” 方醒随口夸了一句,然后看着跪在身边的贾费道:“你后面的是谁?”(。。) 正文 第599章 贵人出现 贾费那张可以去出演硬汉的脸依然冷漠,他昂道:“老子全家就自己一人,去尼玛的!” 朱瞻基勃然大怒,喝道:“用刑!” 方醒轻笑道:“这种汉子我最喜欢不过了,正好贾全也在,小贾啊,这人就交给你了,口供啥的有的是人愿意说,你就试试锦衣卫的刑讯手段,顺便带两个徒弟。” “小刀,方五,你们跟着贾全去一趟。” 贾费被提溜着去了里面,方醒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慈祥’的道:“谁知道贾费勾结的官员是谁?说出来,可以将功折过。” 朱瞻基觉得不大靠谱:“这些人都是悍匪,手上都有人命,还是等刑讯吧。” “你以为他们都是宁死不屈的硬汉?” 方醒笑道:“不过是仗着凶狠欺负人而已,真正凶悍的人不会当打手。” 朱瞻基半信半疑。 “既然都不愿意说,那就等着。” 方醒有些不耐烦了,就对林群安道:“留下些弟兄看守俘虏,其他的回营,晚上的菜好一些。” 三十多人的俘虏,林群安就留了一个百户所,然后带队离去。 “我们也回去吧。” 方醒和朱瞻基才将上马,俘虏中就有人喊道:“大人,小的愿意说,小的愿意说啊!” 方醒勒住大白马,皱眉道:“谁?” 这俘虏正准备交代,可边上的一个男子却喊道:“小的是范伟长的家人,殿下,小的交代了,是范伟长令小的来给贾费通风报信……” “范伟长是谁?”方醒对朝中的官员不大熟悉。 朱瞻基面带怒色的道:“是左佥都御史。” 卧槽!居然是左佥都御史? “陛下大概要动怒了,刘大人大概又要被斥责了。” …… 朱棣接到消息后是很愤怒,当即把刘观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朱棣现在的准头大不如前了,刘观今天肯定会头破血流。 “蛇鼠一窝!这就是朕的御史吗?” “滚回去!给朕清理一遍,若是下次再有此等事,朕诛你全家!” 刘观几乎是抱头鼠窜,他得庆幸自己刚接手督查院,所以朱棣网开了一面,否则今天他最少就得下诏狱。 回到督查院,刘观毫不犹豫的先拿下了那天弹劾方醒的御史。 “大人,下官冤枉啊!” “冤尼玛!” 刘观摸着被镇纸砸破的下巴,心有余悸的想着当时朱棣的手抖了一下,不然绝壁是朝着自己的鼻子来的。 “拿下去!” 刘观恶狠狠的盯着剩下的御史们说道:“你们谁和外面有勾结?说出来,本官从轻落!” 所有的御史都目光坦然的看着刘观,至于心中是否有鬼,刘观也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是怒道:“若是此时不说,被本官查出来之后,必重惩!” …… 方醒进宫了,他是来讨要恩旨的。 “陛下,聚宝山卫的将士大多来自于北地,之前成亲生子的也有一些,可这几年一直都是南北分离,陛下,可否能接了他们的家小来团聚?” 大明的军士实际上就是终生制职业,你死了还有你的儿孙,子子孙孙都是当兵的。 而这种事其实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能办,可方醒却觉得在朱棣这里点个卯更好些。 朱棣的脸上还残留着怒色,他盯着方醒道:“那些房子为何能短期修建起来?” 原来你啥都知道啊! 方醒也没隐瞒:“陛下,那是刚研究出来的水泥,用于整个房屋的框架和砖头的黏合,有了这个东西,建房子再也不用去伐木了,直接就可以上砖房。” 皇城中也有砖房,所以朱棣问道:“可能持久?” 方醒心虚的道:“七八十年应该没问题吧。” 记得那些砖房在几十年后看着就有些不经用了的感觉,有些用力一拳就能打个窟窿出来。 朱棣摇摇头道:“太短。” 方醒有些不甘心的道:“陛下,若是用来修路呢?您想想,用水泥平整出来的路,下雨下雪都不怕,而且还能承受重压,不至于把路弄得全是车辙。” 朱棣诧异的道:“你就不想用这个东西来挣钱?” 曰!老朱,你小瞧我了不是! 方醒一脸正色的道:“陛下,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于臣来说,够用就行。” 朱棣嗯了一声,怒色终于是没有了,“既然如此,你且把制造之法交给工部,至于功劳,朕会记在心里。” 水泥这个东西本就不是私人能玩的,所以方醒爽快的就答应了。 朱棣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疲惫,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淡淡的道:“近期聚宝山卫要做好准备,你去吧。” 方醒自然的行礼告退,朱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外,突然问道:“朕可以相信他吗?” 大太监躬身道:“陛下自然是心中有了定数,老奴不敢妄言。” …… 朱棣是要准备官营了! “陛下在得到这个借口之后,就可以以盐商多不法为由,把食盐官营,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解缙虽然只是一个平民了,可他的眼光依然是从庙堂出,“官营之后,陛下当会给一个适应的时段,这个时段的食盐价格应该能便宜些。” 方醒边写奏折边说道:“解先生,我准备建议钉死食盐的价格,这样就算是下面的小吏想动手脚,那他们也只能是往食盐里掺杂其它东西来牟利,不过……这种手段很好治,盐都是粒子,那些买家自然能区分出食盐和杂物的区别,到时候提倡举报,举报若是属实,奖励若干财物。” 解缙点头道:“盐铁乃国家之财税大宗,若是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抄家是免不了的。” 方醒把笔搁下,让奏折上的墨迹晾干。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方醒搓搓手,想起朱棣的暗示不禁笑道:“陛下大概是同意了,不过担心两淮盐商会作乱,所以大概会令我领军至扬州府坐镇,以震慑大小盐商。” 解缙闻言就笑道:“那你这是三下扬州府了,怎么就没想着带几个美人回来?” 方醒习惯性的道:“家有悍妻,不敢啊!” “哈哈哈哈!” 解缙闻言不禁大笑,方醒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一笑的,他突然说道:“陛下做事雷厉风行,我估摸着这事明日就能见分晓,只是那位贵人……也该露面了吧!” 可没等到第二天,天黑之前,贾全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成国公主动请缨前往扬州府,震慑盐商……” 正文 第600章 蒸汽和成国公朱勇 成国公朱勇,他的父亲就是朱能。 朱能在南征途中病故,这也是张辅崛起的开端。 在朱能去世后,朱勇很顺利的接替了爵位,从此就是大明最顶级的武勋之一。 很威猛,这是外人在看到朱能的那一脸胡子时的印象。 成国公府中,朱勇坐在书房中,手拍打着桌子怒道:“那小子狡诈,若不是老子能进宫,还不知道盐引都特么的没了,没了!全都要官营了!” 幕僚陈越心中一叹,然后劝道:“国公爷,盐引已不可谋,可扬州府却是一潭浑水,不好搅合呀!” “有何不能搅合的?” 朱勇发起怒来须发贲张,看着慑人心魄:“那些盐商难道还敢跟我来硬的?那正好收拾了他们。” 陈越皱眉道:“国公爷,圣旨一下,那些盐商会作何反应值得推敲,您想把他们纳入国公府的范畴,在下觉得有些大了。” “不说那些盐商是否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可陛下那里终究是有些不虞,何苦呢?” “有成国公府给他们撑腰不好吗?” 朱勇傲然道:“我家与国同休,庇护几个盐商难道不行吗?” 成国公府虽然田地多,可在商业这一块上却乏善可陈,这也和朱勇的眼光不长远有关系。 陈越劝道:“国公爷,那些盐商必然不甘心失去盐引,到时候难免会生出些弊端,您……” 后面的话都在朱勇的逼视下咽回去了,对此陈越只能苦笑。 朱勇起身,不满的道:“我去扬州府期间,家里的外事你多关注。” 看着朱勇那魁梧的身体出了书房,陈越想再劝劝,可终究怕触怒了自己的东主。 …… 第二天早上,朱勇就率军出发了,在和几位好友告别的时候,他表示扬州府有自己坐镇,绝对是稳如泰山。 朱勇前脚才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旨意。 “朝中决定了,以后食盐官营。” “这是好事啊!官营总比那些黑了心肠的盐商好。” “至少价格不会乱涨,不然咱们可以去找父母官。” “朝中有了这笔税钱之后,咱们的日子也要好过些,所以啊,我觉得这食盐官营是好事!” “可边关的粮草谁来送?” “交趾已经平定了,听说兴和伯走之前在那边屯田,吃都吃不完,还有多余的运到周边几个地方,那边已经不缺粮了!” “那北边呢?” “运河开通了,此后南方的粮食顺着就来了,还有盐商们什么事啊!”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 方醒在早餐后就得到了消息,他没管,去了书院。 “大家看好,这是一个密封性能不错的水壶,现在我们看到水就要开了。” 讲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碳炉,上面架着一个水壶,黄铜的。 方醒拿着一个木塞子对着学生们晃了晃,“我会把这个木塞子塞进壶嘴里,大家说说会发生什么事?” 木塞子是根据尺寸做的,方醒把它用力的塞进去,然后拍拍手,指着壶嘴对着的大门方向说道:“你们将马上看到蒸汽的力量。” 大家都看到了方醒塞木塞子的力量很大,心想应该是会从盖子上冲出来吧。 “别看盖子,那是螺纹的,冲不开!” 炭火烧的红红的,发青的火舌在舔着壶底。很快水就开了,可蒸汽无处发泄,于是水壶就开始颤动起来。 水汽浸淫着木塞,木塞子上渐渐的冒起了水汽,水壶的抖动更厉害了。 下面的学生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木塞子,这次连方醒都退后了几步,生怕被冲出来的滚水溅到。 “嘭!”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木塞子就像是那门青铜炮发射出的炮弹一样,哦不!感觉应该是更快。 木塞子一头冲出了教室,一股水汽夹杂着滚水从壶嘴里猛冲出来。 方醒走到水壶边,雾气蒸腾间,他问道:“大家觉得这个力量怎么样?” 李二毛挠挠头道:“山长,很大。” 方醒比划了一个比水壶大很多倍的模样,问道:“若是这个水壶有这般大呢?” 高景琰站起来说道:“老师,那力量一定非常大,弟子觉得……应该能把一个人给冲出去。” 方醒裹着毛巾把水壶提了下来,然后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活塞和气缸,回身说道:“假如咱们让这个蒸汽不停的产生,然后推动这个活塞来回运动,在外部再接一个需要使用的东西,一个需要不停转动的东西,比如说朱芳那里的各种加工设施,你们觉得会如何?” 马苏在旁听,他起身道:“老师,这对容器的要求会比较高。” “正解。” 方醒笑道:“不过这不是问题,咱们可以铸造出来,关键在于这个气缸和活塞的制造,不能用一会儿就废掉了,而且出去之后的传动机构也得要考虑进去。” 看到学生们在看着黑板上的图思索,方醒对马苏使个眼色,然后就溜了。 这只是萌芽,方醒一人的能量再大,可也不能把这些事情都包圆了,所以他需要激发学生们的兴趣,然后等待着这些小树苗成长起来。 不过明春的招生方醒还在犹豫中,是扩大化呢?还是和这一批一样的人数。 进家后,黄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伯爷,成国公已经出发了,临行前放话说,扬州府有他,那些盐商就不敢乱动!” “那是好事啊!” 方醒摸着下巴道:“只是希望成国公能稳住吧,毕竟这事才开始,那些盐商可不会轻易就范。” 黄钟想起那位朱勇的秉性,不禁笑道:“成国公勇武过人,想必那些盐商会听话的吧。” “伯爷,外间现在有流言在替盐商打抱不平,说朝廷这是在卸磨杀驴。” 方醒不屑的道:“贪心不足!他们凭着盐引赚了多少钱了?这种便宜难道还想占下去?美不死他们!” “伯爷,陛下已经令人传旨山/西,务必要控制住当地的食盐供给。” “陛下英明!” 方醒觉得老朱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对这些局势的判断还是很精确的。 山/西靠近边塞,那些盐商是占便宜最大的一群人。 “陛下还令人去接手食盐运送,只是一时间估计还不能完全替代那些盐商。” 方醒停住脚步,回身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时间差,那些盐商只需动动手脚,地方上就得叫苦了。” 黄钟点头道:“那些盐商想必在地方也有关系,到时候说是官营不方便的呼声一高,百姓就会鼓噪起来,这……” 方醒道:“这正是陛下的担心所在,所以朱能主动请缨,说句实话,我是不介意的,那人必然是想在盐商们的身上做文章,家大业大嘛,那就看看他的手段了!” 正文 第601章 纪二的家 金陵的食盐价格依然没变,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也没人敢变。 而纪纲很快就有了新活。 范伟长家的前厅中,纪纲看着跪在侧面的妇孺和家仆,手中拿着一尊玉马,淡淡的问道:“只有一千多两现银,够吗?” 那些妇孺看着纪纲脚下的两个大箱子,光是露出来的那个金佛就价值不菲,只是摄于纪纲的威势,都不敢说话。 纪纲的眉头轻皱,觉得范伟长的家人不大懂事:“家里可还藏有东西?” “纪大人,没了,都在这了。” 范伟长的妻子陈氏绝望的道,她看着自己的一对子女,一咬牙,就膝行到纪纲的身前,仰头道:“纪大人,罪妇知道有的人也拿了盐商的好处……”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求保住自己,只想让自己的一对儿女能少受些罪。 “哦!” 纪纲把玉马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氏。 “纪大人,有……” 陈氏刚想说出那些人来,可却看到纪纲的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她慌了! “大人,罪妇不知道,罪妇是在胡言乱语……” 陈氏抱着纪纲的大腿,泪眼朦胧的喊道。 “滚!” 纪纲一个弹腿把陈氏弹开,然后起身去了外面。 王谦跟出来问道:“大人,此事可有不妥?” 纪纲撇开双腿,大马金刀的站着,目光飘忽的道:“盐政之事此时谁敢去沾?沾上了就是麻烦,这女人疯了,可本官却没疯。” “大人,成国公不就去了吗?”王谦觉得朱勇能去,那么锦衣卫自然也没问题。 而问题的关键就是此事的利益不小,连王谦都心动了。 纪纲轻叹道:“朱勇有勇无谋,眼珠子只看到那些盐商有钱,可却没想到那些盐商的麻烦,傻不傻!好了,把玉马拿出来,这里你看着,本官有事先走了。” 三元巷里,一架轿子悄然到了一个普通的小院外面。 “叩叩叩!” 前面的轿夫敲门,等门开了之后,他和同伴一起把轿子抬了进去。 纪纲下了轿子,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那个丰盈中年女人笑了笑,“慧娘,我来了。” 女人的身材丰盈,甚至过头了,有些臃肿。她的面目平庸,在大街上也只能算是路人一流。 慧娘的眉间全是温柔:“二哥来了,妾身去做饭。” 纪纲挥手让轿夫退下,然后上了台阶,猛的抱住了慧娘,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温香,喃喃的道:“慧娘,你可还好?” 慧娘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拥抱,她伸手轻抚着纪纲头顶,柔声道:“好,妾身很好,只是二哥的生意如何了?” 纪纲眯着眼,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摩挲着头顶的小狗,懒洋洋的道:“我纪二的生意哪会有不好的,这次我还给你带了东西回来。” 两人相拥着进了里间坐下,纪纲显摆的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玉马,得意的道:“慧娘你看。” 慧娘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柔,笑道:“二哥以后莫要去买这些东西,咱们又没孩子,等百年后,还不是就这么去了。” 纪纲的脸上怒色一起,喝道:“会有的!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慧娘没有被吓到,只是温柔的道:“二哥不嫌弃妾身二嫁,妾身只想跟二哥白头偕老呢。” 纪纲抓住慧娘肉呼呼的手,眼中全是依赖:“慧娘,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咱们一定能白头偕老……” 角落的铜炉里升起渺渺青烟,檀香阵阵…… …… “伯爷,盐商们并无动作,反而说是全力配合。” 方醒正在练字,这几年他算是比较刻苦的,只不过他并没有书法的天赋,按照解缙的说法就是:你的字都快被李二毛赶上了。 方醒坚持把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轻舒一口气道:“这还早呢,只要他们不傻,姿态肯定是要做出来的,朱勇应该很得意吧。” 黄钟说道:“听说成国公到扬州的第一天就叫来了不少盐商训斥,那些盐商出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方醒欣赏了一番自己刚才写的字,淡淡的道:“那些盐商都是见过世面的,朱勇这种手段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没退路了,赶狗入穷巷,这和逼敌军背水一战有何区别?朱勇果然是勇,可惜却无谋!” “老爷,汉王殿下来了。” “请进来。” 方醒和黄钟对视一眼,都觉得朱高煦来的时机有些不对。 朱高煦依然是大大咧咧的直接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方醒的对面,喜滋滋的道:“方醒,朱勇来信了,说是扬州的盐商都软了,让本王和他一起干。” 方醒打个哈哈道:“王爷,成国公是什么主意?” “他说那些盐商有钱,只要把他们笼络住了,咱们干什么都能财啊!” 朱高煦一脸兄弟我照顾你的模样道:“怎么样?来不来?” “那就是个坑,我不来。” 方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朱高煦的好意。 “你!” 朱高煦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方醒当做了驴肝肺,气得指着方醒喝道:“方醒,你这是瞧不起本王吗!?” 方醒挥挥手,等黄钟出去后,他才说道:“我说了那就是个坑,虽然埋不了王爷,可也能让王爷灰头土脸!” 朱高煦狐疑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朱勇那厮还敢骗本王不成?” 方醒笑道:“他不敢骗王爷,只是有些担心吃不下,所以想找个人去分一杯羹,然后他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王爷,盐政乃国之大事,陛下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定收回来,若是此时有人添乱……” “本王不想回封地。” 朱高煦下意识的说道,然后一怔,就怒道:“朱勇也敢坑害本王吗?” 方醒慢条斯理的道:“兴许他只是想给王爷些好处呢。” 只是这口锅却需要你朱高煦来背大头了! 送走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朱高煦,方醒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那两本书的身上。 活字印刷的成本低,而且度快,不用等工匠去刻板。 兵部来人了,送来了一百多本刚印出来的书。 方醒让马苏去核对错误,然后就问道:“户部那边没要吗?” 夏元吉早就说过要数学第二册的。 送货的小吏一脸哭笑不得的道:“夏大人先前就派人守在了印制的外间,出来一本就拿一本,总计拿走了五六十本。” “给钱了吗?” 老家伙,动作够快! “没给。”小吏道:“夏大人说伯爷您还欠他几顿饭,就当是抵饭钱了。” 正文 第602章 下作的手段 金陵作为大明的京城,不但是政治中心,而且也是文化中心。》 书店是一个文化中心的标志之一,金陵当然不少。 林彦和几个同窗今天出来买书,到了相熟的书店后,林彦就问最近出了什么新书。 掌柜的指着角落里的那个位置道:“那里有,兴和伯刚出的两本书,你们自己去看。” 林彦过去一看,不禁喜道:“是数学第二册,还有一本字典。” 同窗不屑的道:“不就是那本闹得风风雨雨的方学字典吗,咱们用不上。” 林彦默不作声,等同窗在四处转悠时,他悄然拿起两本书,和掌柜默契的付账,然后把书收了起来。 临走时,掌柜的嘀咕道:“生意难做啊!这书现在都只能收着卖了。” 林彦大奇,就问为何。 掌柜的苦笑道:“今日金陵城中已经有多家书店被那些读书人给堵住了,我这里偏了些,看到势头不对就把那两本书给收起来了,不然刚才你们进都进不来。” “这是为何?” 林彦昨日请假,对此一无所知。 同窗不耐烦的道:“昨天咱们国子监就开始召集人了,你不在,我们也懒得去……” 林彦觉得收在怀里的书沉甸甸的,他忍不住为方醒辩驳道:“兴和伯的书为何不能卖?连陛下都不曾禁止,他们凭什么?” 同窗讥笑道:“先是热气球,后来又是引雷电,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兴和伯就只会哗众取宠,我辈读书人面对这等杂学当然要挺身而出,子曰……” 林彦茫然的看着同窗的嘴巴在飞快的翻动,心中隐隐为方醒担心着。 …… 方醒已经接到了消息,金陵的不少书店都受到了读书人的堵门待遇。 黄钟有些沮丧的道:“伯爷,此事必然有人在后面组织,而国子监今日正好休沐,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方醒把书放下,笑道:“这种大手笔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这是想要堵住我的路啊!” 黄钟皱眉道:“那些学生已经放话了,要是哪家书店敢把这两本书摆放在显眼的位置,他们会发动金陵的读书人拒绝在这家买书,所以那些书店也只得把书撤下来。” 书店的顾客就是读书人,所以这个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连方醒都没想到。 “伯爷,如今咱们只有另辟蹊径了!” 黄钟也怒了,他觉得文人之间的争斗应该是公平对垒,可对方居然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下限。 “当然得另寻出路。” 方醒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茶杯,脸上全是不羁:“麻痹的!幸好当时让黄俨插了一脚,否则现在打广告都没用。” 黄钟一怔,讶然道:“伯爷,当时您是有意让黄俨把新书的事闹出去的?” “当然。” 方醒伸个懒腰道:“数学在司礼监印制没问题,可字典我本就不可能放在那里印,不过是想让黄俨给打个广告而已,现在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干吧!” “老爷,书院的学生们来了。” “山长,我们不服!” 前院中,三十九名学生,加上三个老师,这些人在解缙的带领下来了。 解缙已经离奇的愤怒了,他现在无官一身轻,胆大的属性回归。 “德华,晚点老夫到国子监去问问,问问他们教的是哪家学问,居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丢人!” 田秀才在书院这段时间,早就把自己的儒家属性给忘记了,还经常‘偷学’方学之后,回家教儿子。 此时得知有人想赶绝方学,他老先生也爆发了,须发贲张的道:“山长,在下准备带着学生们去以牙还牙!把国子监的大门给堵了!” “对,山长,咱们以牙还牙!” 方醒扫了一眼,看到这些学生都把身上收拾的很利落,心中一热,就说道:“今日我给大家再上一课,这一课就叫做从众心理和煽动。” “这一课的时间很长,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人的心理,比如说这次围堵威胁书店的事,就是典型的从众心理。” “方学出书,对儒学是一个威胁。而面对威胁,有的人会去奋发,争取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可有的人却不反思自身,一味的行打压之事。儒学作为当世显学,若不是我身为兴和伯,还有太孙在一旁盯着,知行书院早就被人寻个罪名给封了。” 方醒说到这里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儒家在漫长的垄断生涯中,不知道毁掉了多少学说,而方学也和儒家经了多次争斗,虽然明里未见血,可暗地里的刀光剑影却一点都不少。 “作为既得利益者,读书人本就对方学抱着警惕之心,而在此时,只要有人出面鼓噪,那就会像是瘟疫一般的蔓延,一人答应去,第二人,第三人……” “从第一个人开始,这种狂热的情绪会越来越高涨,等到相当人数加入其中之后,从众心态就爆发了,瘟疫般的传染……” 说到这里,方醒隐晦的道:“朝代,比如说……汉末。” 汉末有什么?有黄巾军,摧毁了大汉最后根基的黄巾军。 造反是狂热的,而情绪是会传染的,个人是会被群体的情绪所同化的…… “堵门这种事可以干,不过只是示威一下而已,不需要太久,一刻钟吧。” 方醒叫人弄来了一长条白布,然后在上面写了一行大字。 今日堵书店,明日堵…… 方醒戳完最后几个点,感觉今天的字写得一气呵成,就得意的道:“解先生,我的字有长进吧?” 解缙没工夫理他的字好不好,而是伸出大拇指赞道:“德华,你太……,老夫佩服!” 解缙本想说你太阴损了,可想到周围都是学生,对方醒的影响不好,这才忍了下去。 把白布绑在竹竿上,解缙就带着师生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而方醒也有事情要做,他再次找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交给了黄钟。 “伯律辛苦一下,多抄几份,然后拿给方五出去张贴。” 黄钟看了一眼,讶然道:“伯爷,这样可会亏不少啊!” 方醒表面大方,内心却在滴血:“钱财乃身外之物,为了方学,方某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 而国子监马兴此时也知道了学生去堵书店的事,不过他觉得这是小事。好不容易得到一天休沐时间,正该好好的在家和几位朋友坐而论道才是,就没有理会。 等他得知有人去堵国子监大门时,不禁失笑道:“谁在胡闹呢?” 国子监现在的地位非同一般,比以后的什么清华、北大都牛逼多了。 敢于在国子监堵门的人,多半是些不懂事的勋戚吧!马兴如是想。 “大人,是知行书院的人,领头的是解先生。” “哐当!” 酒杯落地,马兴脸色发白的问道:“他们可说了什么?” 来人茫然的道:“没说话,就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今日堵书店,明日堵……下面的就没有了。”(。。) 正文 第603章 民智则国智 “你说什么?” 马兴失态的喝问道,那看着垂垂老矣的身体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把就揪住了来人的衣领。 来人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马兴,只得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德华!解缙想不出这样的阴损招数,肯定是方德华!” 马兴的几位友人也是面色铁青,其中一人道:“此事若是处理不好,陛下的心里面可就有疙瘩了。” 大明不许生员议政,可今天这种堵门的行为,实际上就已经是在议政了,而且是干政。 意识形态的争斗同样属于政治范畴,因为它将影响到后续的朝政发展方向。 “走!赶紧走!” 马兴想起朱棣那双冷漠的眸子,浑身一颤,就叫人更衣。 可衣服才刚换好,又有人来了。 “大人,知行书院的人都走了。” “啥?”马兴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道:“走了?” “走了,他们在那站了一刻钟多一些就走了。” 马兴的身体一松,旋即又怒道:“是谁让那些学生去堵书店的?谁?” 来人擦去脸上的油汗,垂首道:“廖大人今天一直都在国子监里,查了半天,都没查到是谁领的头,只知道有人喊了几声,然后就慢慢的扩散开了。” 马兴已经无语了,这事如果能找到源头,那么他还可以用有人蛊惑学生的理由来推脱国子监的责任。 可现在怎么推脱? …… 当消息传进宫中时,正好是朱棣让那些学士们各自回去的时候。 才走出大殿,胡广就听到锦衣卫的人在里面禀告着此事。 “……国子监的学生先去堵了金陵各家书店的门,不许他们把兴和伯的书摆在外面卖,然后解缙带着知行书院的师生去堵了国子监的大门,拉了个横幅,写着…….” “写着什么?” 朱棣的声音听着不大愉快。 “写着……今日堵书店,明日堵……,下面就没有了陛下。” 里面一阵沉默,胡广对着群臣挥挥手,大家赶紧就各自散去。 杨士奇苦着脸道:“胡大人,方醒这一招够狠的,这下国子监怕是要坐蜡了。” 胡广忍着愤怒道:“谁让他们去堵书店的?马兴呢?廖斌呢?这两人是不管事吗?” 杨士奇道:“今日国子监休沐啊!” 胡广这才想起此事,他叹道:“今日我等本该也休沐,可陛下一声令下,咱们还得照常上朝,可国子监呢!这些人难道就不能安生些吗?” 杨士奇叹道:“这下子陛下的心里面估计得有疙瘩了,马兴要是聪明的话,应该马上就来请罪。” 胡广哼道:“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忍,不来才怪!” 果然,两人才回到值房,就听说马兴已经来了。 过了没多久,有人就来报信:“胡大人,杨大人,国子监的马大人被陛下呵斥了,命他回去整顿国子监,取消国子监半年的休沐。还有……还有兴和伯也来了。” 呃……这是要当着陛下暴打马兴一顿吗? 可没等多久,又有人来报:“大人,兴和伯在书店的外面贴了告示,那两本书降价了。” 卧槽!这是组合拳啊! 一拳把国子监打的晕头转向的,第二拳更是让那些潜在的购买者都趋之若鹜。 书籍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就算是方醒压缩成本,可很多人依然是要节衣缩食才能买得起那两本书。 这是釜底抽薪啊! 好凌厉的手段! 胡广和杨士奇面面相觑,心中凛然。 …… 方醒看着马兴那张到死不活的脸,真心的想一拳把他打爆! 可朱棣就在上面,而且正在发飙中。 “无能!无耻!” 两个词打的马兴晕头转向的,可还没完,朱棣脖子上的青筋弹了弹,喝道:“居然还查不出是谁在鼓噪,那朕要你何用!” “臣罪该万死……” 马兴只能跪地请罪。 朱棣瞥了方醒一眼,沉声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方醒无辜的道:“陛下,臣只是觉得国子监的学生们号召力太强大了,居然只是简单的串联一下,整个金陵城中的书店几乎都做不成生意了,陛下,臣这是担心他们哪天会把臣家给堵住了,到时候臣无法上朝,那不是大罪吗!” 无耻! 马兴在心中大骂着方醒的无耻:你分明就是暗指国子监,不,你是在暗指读书人以后会结成一个团体,遇到不合心的事,就会一窝蜂的跑去堵门。 甚至会干出些……的事来! 方醒振振有词的道:“陛下,当年太祖高皇帝说过,天下事天下人均可说得,就是生员说不得,太祖高皇帝英明,当然是有理的。” 卧槽尼玛! 马兴差点就吐血了! 这哪就能扯上祖制了? 而且据说那天议盐政的事,就是你方醒反对祖制! 大太监在边上微微摇头,觉得马兴想要挑战方醒,真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方醒反对过祖制,但那是站在对大明有益的立场下。而你马兴自己作死,让学生们卷进了一场不该卷入的争斗中。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聚文堂的外面围拢了一圈人,陈三立看了一眼,然后让人去读出来。 这是方五带人刚贴上去的,陈三立想起上次对自己趾高气昂的尚云都被拿下了,所以根本就不敢拒绝,看都不敢看。 “想识字吗?那就买一本方学字典。” “想了解世间的奥秘吗?那你先得买一本数学!” “从即日起的七日内,这两本书降价三成!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七日后再也找不到这等好机会了!” 有人在告示前念完后,陈三立就疑惑的道:“那些读书人都齐齐反对方学,难道还会有人买吗?” 他的伙计也是摸不准的道:“掌柜的,您看那几个读书人,都一脸的藐视呢!肯定不会买的。” 是啊! 陈三立觉得方醒的这一招白费了,而且会让人觉得方学就是不值钱的学问,谁会买? “我买!”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子走进来,问了价钱之后,就小心翼翼的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袋子。 铜钱,全是锃亮的铜钱,可见主人是经常抚摸清数。 这些钱一看就是存了许久,男子憨笑着数了三遍,这才问道:“掌柜的,可够了吗?” 陈三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亲自去收钱,却道:“多了十个铜钱,你且收回去。” “哦,那谢谢掌柜的了。”男子憨笑道:“小的就是蠢笨了些,所以攒了许久的钱,就是为了给家中的孩子买兴和伯的书,好自学呢!” “等小的儿孙长大了,肯定会聪明的,不说能赶上兴和伯,可好歹能算账也不错啊……” 男子接过两本书,小心翼翼,就像是保护着珍宝般的用油纸包起来,放进怀里。 陈三立有些懵了,他看着店里已经多了许多人,大多都是穿着简陋,甚至是破烂,而且都是奔着这两本书来的。 ——民智则国智! 正文 第604章 惩罚,草原 “开民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作为国家的统治者,必须要有这份觉悟,也必须要有这份迫切的心!” 方醒听到各处书店都被挤爆了之后,就对闻讯赶来的朱瞻基说道:“愚民最蠢!什么民淳朴则大治,那为啥不去圈养一群牛,只知道干活的牛,那岂不是更好?” 朱瞻基眨巴着眼睛听完后,就说道:“德华兄,你这下可把国子监折腾的够呛啊!” “那和我无关。” 方醒一脸无辜的道:“我只是气不过,就叫人去堵了一刻钟的门。” 朱瞻基知道自己说不过方醒,就苦笑道:“听说马兴病了,御医说挺严重的。” “他死不了。” 方醒不屑的道:“这人果然是老奸巨猾,他这是一箭双雕呢!” 朱瞻基恍然觉得自己把别人想的太好了,“一是表示惶恐之情,可以躲避皇爷爷后续的责罚。二就是……避开国子监内部的整顿,让别人去出头,完事后他还是好人。” 方醒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道:“就是这样,不然他爬也得爬到国子监去。” 朱瞻基略一思忖,就起身道:“德华兄,国子监不能失去控制,小弟得回去了。” 方醒点点头,觉得朱瞻基真的是长大了,一下就看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失去控制的读书人很可怕! 而国子监绝对不能让外人掌控! 方醒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朱高炽很快就遣人来告诫了几句。 “殿下说了,此事各自收敛些,莫要再闹。” “我没闹呀!” 方醒一脸委屈的看着梁中道。 梁中干咳道:“你这次坑了国子监的多少人啊!那廖斌已经在清理内部了,而且国子监被取消了半年的休沐,啧啧!这次连秦淮河的女人都会恨你!” …… 等国子监的学生们回去后,才发现事情已经不对了。 “今日去堵书店的都站出来!” 廖斌那张脸冷到了极致,他站在台阶上,身边是绳愆厅的一干人等。至于司业蒙斐,这货据说在拉肚子,已经在茅厕里呆了半个时辰。 一群群的学生不情愿的站出来,心想不会是要罚抄写吧。 边上有人在核对名单,很快就抓住了几十个躲着没出来的学生。 廖斌怒道:“不信不义之辈!重责!” 一排红凳子被排在了边上,这几十名学生被绑在上面,行刑的人用力挥舞着竹片抽打着,惨叫声让人心惊。 廖斌没有关注那边,等打完后,他冷冰冰的道:“你等不经同意就去堵了书店的门,陛下旨意,国子监上下取消半年休沐。” “什么?” 国子监可不止是寒门子弟,那些荫监和恩生哪里受得了半年不许出去的待遇,于是都齐齐惊叹。 廖斌冷哼道:“今日参与的,一月素食,每日三篇文章,完不成别吃饭!” 什么? 这个处理决定一出来,国子监上下哀鸿一片,没去堵门的学生恨死了那些找事的家伙。 可紧接着圣旨就到了,朱棣在圣旨中严厉呵斥了国子监上下,并严令此后国子监当专心学业。 …… 国子监的师生们在受苦,而方醒却是痛并快乐着。 那两本书在限期降价后,马上就引发了购买狂潮。 “伯爷,购买者大多都是寒门。” 方五等人在几个大书店的门口蹲守了一天,总算是有了一个大数据。 方醒‘欣慰’的道:“总算是没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连张淑慧都支持降价的举措,她觉得这是积德的事。 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张淑慧忧郁的对小白道:“你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吗?” 小白正揪着铃铛的耳朵玩耍,随口道:“来了呀!” “没心没肺的丫头!” 这时方醒在外面喊道:“淑慧,小白,咱们出去秋游了。” …… “没心没肺的竖子!” 得知方醒带着家人和书院的师生出游后,朱棣也不禁觉得这货没心没肺的。 “扬州府如何了?” 从决定要把食盐收归官营后,朱棣一直在关注着盐商们的反应。 大太监应道:“陛下,成国公那里一切安好,那些盐商都老老实实的。” “老实?” 朱棣冷笑道:“当年朕杀了一批走私塞外的商人,可如今不是又有人在蠢蠢欲动了吗!” 大太监说道:“陛下,马哈木境况窘迫,出的价钱高,那些商人估摸着是动心了。” …… 大帐内,马哈木看着老了许多,他的目光扫过麾下,打起精神道:“阿鲁台咄咄逼人,现在天气冷了,他不敢轻易动兵,否则明年他就等着吃草根吧!” 自从被大明击溃后,马哈木在瓦剌内部中的威信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所以他得时刻维护自己的威望,不然前车之鉴数不胜数。 自从蒙元被从中原赶出来后,内讧时有发生,而目的不外乎就是想一统草原,进而再和大明较量一番,胜则就可以再次统治汉人,享受那花花世界。 马哈木满意的看到大家的情绪正常,然后就问道:“那些明人可愿意交易?” “太师,那些明人和以前不一样了,都被明皇杀怕了。” 马哈木闻言就冷笑道:“还有不吃屎的狗?去叫明使来!” 没多久,赵布就来了。 “明人为何断绝交易?你们这是想做阿鲁台的帮凶吗?” 马哈木不等见礼就喝问道,随着他的喝问,那些瓦剌贵族都拔出弯刀,嘴里呼喝着。 赵布到这边已经很久了,他无视这些威胁,淡淡的道:“和宁王,你们和鞑靼都是大明的臣属,大明不可能会偏向任何一家,不然你买了,阿鲁台不会买吗?他好像更有钱吧。” 马哈木被梗的一怔,然后狞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赵布早就知道马哈木现在是色内厉荏,所以就说道:“本官死了不打紧,可和宁王还能面对我大明的再一次征伐吗?” “大胆!” 马哈木大怒,随手拔出弯刀搁在赵布的脖子上,狰狞的道:“杀了你又如何!” 赵布呵呵笑着,身体微微一动,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和宁王,你别忘了燕娘!” 马哈木的眼中这时才闪过杀机,可怒色却不见了。他把刀一撤,坐回去说道:“那方醒迟早会落在本王的手中!千刀万剐!” 赵布不去管脖子上流下的血,只是冷笑道:“王爷可别忘了,当时您最精锐的骑兵就是被兴和伯击溃的,而此时兴和伯麾下已经不是千户所了,而是聚宝山卫!王爷,您可还有自信?” 作为宿敌,大明的军队编制在场的瓦剌人都熟。 尼玛!这还扩张五倍了吗? 想起上一次大战时,方醒先是救回了朱瞻基,然后又在最后的决战中拦截了马哈木最后的精锐援兵,那些贵族们都目露畏惧之色。 正文 第605章 草原谋略 燕娘事件对于方醒来说,就像是重温了一遍未来神州沉沦后的惨剧。 而对于瓦剌一方来说,这事就是耻辱。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是汉人自己的规矩。 当然,这个规矩也只有汉人遵守,草原异族是不会认可的。 朱元璋当年派了使者去倭国,被倭国人砍下脑袋当球踢,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可汉人居然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直接斩杀了使者。消息传到草原上后,那些部族都觉得变天了。 什么时候汉人也开始野蛮了? 汉人什么时候最野蛮,那得追溯到第一个帝国:秦! 只是到了汉末后,汉人就变成了绵羊,任由异族宰杀的绵羊。然后就是唐朝,这个朝代也就是辉煌了几十年,然后就重蹈覆辙。 前宋那肯定不用多说,标准的绵羊,异族最喜欢的就是这等敌人。 “方醒是个祸害!” 马哈木赶走了赵布,阴沉沉的道:“此人仇视我等,特别是那燕娘死了之后,他亲自把她埋在了军营边上的山上,还誓说一定要扫灭我们,此人不除,本王睡不安枕!” 这些人不知道方醒麾下就两个千户所,所以被吓得心中忐忑。 “太师,按照大明的习惯,目前他们的敌人该是阿鲁台,咱们倒是有时间休养生息了。” 大明左拉右打的策略当然瞒不过这些人,不过蒙元崩溃后,人人都想争夺那至高无上的草原王位。所以哪怕知道了大明是在制衡,他们也只得为了自己的目标而选择屈从。 现在瓦剌势弱,鞑靼崛起,大明理所当然的应该偏帮瓦剌一把。 对此赵布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方醒说过,鞑靼人是绵羊,瓦剌人是野狼。 再堕落的野狼也有重振旗鼓的一天,所以大明现在采取的策略就是冷眼旁观。 “马哈木野心勃勃,若是败落了也是好事,至少阿鲁台没有撼动大明的实力。” 出了大帐,赵布一边让人给自己的脖子敷药,一边分析着草原的形势。 “大人,阿鲁台现在就像是一头狼在窥视着瓦剌,他的目标肯定就是一统草原,咱们是不是让朝中给马哈木一点支援?比如说送些兵器。” “不行!” 赵布试试包扎后的灵活程度,然后对通译道:“对外方略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那会让异族觉得我大明轻率,进而轻视或是警惕,不可取!而且就算是咱们上本了,朝中也同意了,可你觉得马哈木和阿鲁台的大战会拖延到那个时候吗?” 通译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也是,估计开春阿鲁台就要大军压境了,算了吧。不过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赵布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叹道:“马哈木感受到了压力,所以他把咱们扣在这里,就是想在危机时刻让大明出面。” 通译忧心忡忡的道:“大人,可大明远在千里之外,到那时咱们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赵布苦笑道:“本官当然知道,不过我等代表着大明而来,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大明的脸!” 两人走过一个帐篷边,通译看到前方来人,就低声道:“大人,巴噶木来了。” 赵布的眼神猛的一紧,然后露出了笑脸。 “赵大人这是从父王那里出来吗?” 巴噶木,马哈木的儿子。 看着那含笑的眼神,赵布笑道:“正是,小王爷这是要去打猎吗?” 巴噶木身后带着侍卫,他笑道:“正是,晚上一起喝酒!” 赵布点头应道:“那就多谢小王爷了。” “那么……”巴噶木用长弓指着赵布,哈哈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错身而过后,通译低声道:“大人,马哈木最喜欢巴噶木的儿子也先,这人以后绝对会继承王位。” 赵布点头道:“此时我才知道兴和伯为何要我去关注马哈木的子孙,都是狼啊!” …… “草原人崇拜的是狼,坚韧而凶残,视杀戮为本能,只有我们自身强大了,他们才会俯帖耳。” 方醒和朱瞻基坐在太孙府的屋顶上,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是个碳炉在煮着黄酒。 朱瞻基喝了一口黄酒,皱眉道:“德华兄,糖放多了。” 方醒喝了一口,全是甜味,不过他依然嘴硬的道:“这酒太酸,不加糖喝不惯。” 朱瞻基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马哈木和阿鲁台最迟明年就会有一场大战,北方会暂时平静一段时间,南边的交趾也平定了,大明总算是迎来了修生养息的机会。” 方醒下滑了一点身体,然后躺在屋顶上,悠闲的听着朱瞻基在分析北方的局势。 “阿鲁台这人野心大,可谋略却匹配不了他的野心,小弟觉得他和瓦剌部应该会有几番大战,不极大的削弱瓦剌人,他必然不敢南窥!” 方醒记得阿鲁台的结局不好,而马哈木的子孙却差点灭亡了大明,所以他懒洋洋的道:“对,所以这也是我极力劝阻不要偏帮瓦剌的原因所在。” 当时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觉得应该给马哈木一些物质上的支援,可方醒却用斩杀瓦剌使者的悍然一击,直接宣告这个谋略破产。 朱瞻基想起阿鲁台最强盛的时候,“他杀了大明的使者,以为能在中原牧马,可皇爷爷领军出塞之后,直接就打破了他的美梦。但这也让瓦剌人开始了崛起,所得所失,很难估算。” 方醒笑道:“如果阿鲁台和马哈木一般的厉害,那大明当真是要头痛了,两位大敌啊!” 朱瞻基喝了口酒,被甜的皱皱眉,然后说道:“德华兄,你为何要避着那个倭国人不见?” “你说斯波义元?” 方醒觉得身体有些往下溜,就往上蹭了蹭,伸手让朱瞻基倒酒。 端着酒杯,方醒背对朱瞻基,眼中冷漠,却笑道:“他想要进货,只是那种金属很难冶炼。朱芳一直在忙着铸炮,哪有时间去弄这个。不过……那两本书降价可是让我元气大伤,多多少也要补一补,晚些时候我再见见他吧。” 朱瞻基赧然道:“德华兄,这事帮不到你,小弟惭愧。” 投机者不会把全部身家都投在一个人的身上,但方醒可是豁出了性命去帮他, 赵王曾经让人来传话,说是只要可以经常向方醒‘请教’学问,那他愿意拿出一万贯当做学费。 一万贯啊! 宝钞现在的价值还算是坚挺,起码能换到几千两银子,当真是巨款。 可方醒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而且还叫来了贾全,把赵王派人送来的礼物交给他,让他转交朱瞻基处理。 整个大明的官员中,看好朱瞻基的人当然不少,可大家对汉王和赵王同样是客客气气的,没谁像方醒这般绝,直接就撕破了脸皮。 所以外人谈及太子和太孙最坚定的支持者时,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是方醒。 “帝师啊!他方醒肯定是奔着这个去的,若是我有这个机会,也敢和赵王翻脸!” “吹牛笔!你若是敢和赵王翻脸,信不信你的官位不保。” “你以为自己是兴和伯呢!人家那是开山立派的宗师,而且以武功封爵。就你这样的,也敢想着帝师的美事,美不死你!” 正文 第606章 方醒的套路 酒喝完了,可却一点酒意都没有,方醒坐回屋顶上问道:“想要银矿吗?” “倭国?” 朱瞻基知道方醒一心念着倭国的那个大银矿,就说道:“可那是不征之国,而且远隔大海,除非是看到那个大银矿,否则皇爷爷和朝中的大臣们不可能会同意轻率动。 .” 所谓的不征之国其实就是鸡肋,没有利益,朱棣和重臣们就缺乏动力。 就像是这次盐政的变更,如果没有利益在里面,方醒再使劲也是白搭。 方醒笑了笑,起身站在屋顶上,意气风发的道:“瞻基,我一定要在你上去之前,解决大明的财政危机!一定!” 朱瞻基也站起来,下面的贾全惊唿了一声。 朱瞻基侧身看着方醒,伸出手去:“德华兄,小弟一定能打造一个强大的大明,让你不用担心后世子孙会被异族统治的大明。” 方醒对异族的警惕几乎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所以朱瞻基深知他的忧虑。 “啪!” 方醒和他对了一掌,警告道:“那你还得继续努力,大明虽然看似强大,可内里的毛病不少,不改动的话,咱们的子孙都跑不了。” 不改变的话,老朱家的子孙会被当成肥猪杀,而神州陆沉,谁也无法避免厄运。 …… 金四力要准备回国了,对此他很不甘心。 一个从朝鲜带来的奴仆正在收拾行李,在拿一幅字画的时候用力了些,金四力马上就暴跳如雷。 “轻一点!你这个蠢货!” 其实那幅字画是他自己的作品,并不值钱,可金四力还是觉得触动了自己的感情。 “回去干什么?在那低矮的巷子里去看那些一脸麻木的人吗?还是说回去和那些野狗争夺那点可怜的好处。” “我不想离开大明,我不想回到那个连天空都是昏暗的朝鲜!” 金四力收拾着自己的藏书,特别是方醒的三本书,他每样买了十多本。 “国内的那些土包子,要是他们看到大明的方学,估摸着会目瞪口呆吧,哈哈哈哈!” 仆役收拾完了挂在墙壁上的字画后,闻言心中鄙夷:你往常不是说方学就是离经叛道吗?现在怎么又转变立场了! 金四力看着这间客厅,想起很快就会有新人来住在这里,享受着大明的花花世界,不禁悲从心来。 仆役也留恋的看着这间客厅,他更不想回到朝鲜。 在大明,至少他隔三差五还能吃到肉,而且还能吃饱饭。 可回到朝鲜后,以他的身份肯定会重归黑暗之中。 想到即将回到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仆役的眼珠子一转,就说道:“大人,您可以去活动一下啊!要是大明的某位大人挽留您,到时候……” 金四力沮丧的道:“就是无人挽留啊!” 交趾的彻底陷落,以及方醒对豪族的残酷镇压,让朝鲜上层感到了切肤之痛,所以最近准备更换一个更加圆滑的使者来替换金四力。 仆役摸摸腰间的银角子,堆笑道:“大人,那兴和伯可是太孙之师,这等大才,若是去到朝鲜,怕是连大王都得要奉为上宾。 您何不如上门拜访一下,听说明人最喜欢被人吹捧,您多说几句好话,那兴和伯若是一高兴,您不就可以留下来了吗?” 金四力想起自己上书斥责方醒斩杀瓦剌使团的事,不禁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没门路啊!” 仆役看看外面,走近低声道:“大人,小的听说那兴和伯此时被大明的读书人所唾弃,您若是去信一封劝慰一二,小的敢担保,兴和伯绝对会另眼相看! 您还记得吗?那兴和伯可是为了一个大明的女子斩杀了整个瓦剌使团,这等重情义的人最好上手啊!” 看到金四力有些意动了,仆役继续劝道:“大人,您只需借着交流学问的名义去,不成也不丢人啊!” 金四力想了想,觉得上次自己上书之事方醒应该不知道,就长舒一口气道:“去,准备些礼物,本官马上去拜访兴和伯。” 仆役笑眯眯的应了,然后就去收拾礼物,只是在中途悄然熘到了后门,把一块红布挂在了墙头上。 这正是满园春色留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 斯波义元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因为他送回国的那批‘白金’首饰受到了家族的赞赏。 这批首饰三分之一被拿去送人,结交关系,效果据说很好。 而剩下的那些首饰被斯波家族的渠道销售一空,利润喜人,而且市场反馈热烈。所以家族令他赶紧再进一批货,同时一定要和兴和伯方醒打好关系。 那几对茧已经孵化出了飞蛾,家族本来对此有些无所谓,只是想着这些飞蛾寄托着斯波家族和大明兴和伯的‘友谊’,所以很是看重。现在已经把飞蛾栖身的那块稻田划为禁区,不许收割。 “兴和伯避而不见,奈何啊!” 斯波义元在以酒浇愁,他想在家族中更进一步,那么就需要为家族争取更多的资源。 而资源的拥有者,大明兴和伯方醒却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他的上门。 中川雅在边上作陪,闻言就放下酒杯道:“主公大人,兴和伯此时和读书人势同水火,压力肯定很大,他不见外客,大概是想避避风头吧。” “是了!” 斯波义元振奋的道:“那些读书人居然去堵书店的门,真的太过分了!那就再等等好了。我别的没有,耐心倒是不缺。” 中川雅堆笑道:“主公大人虚怀若谷,这就是明主之相啊!” 斯波义元矜持的举杯,觉得大明的酒真是太好喝了。 “不过我们也有樱花呀!灿烂而短暂的樱花,浓烈的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这才是人生啊!” 两人喝了没多久就有些微醺了,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看他一脸的激动,肯定是有好消息。 “主公大人,兴和伯的家丁来了,说是兴和伯现在有时间,不过后面的事务很多,让您赶紧去。” 斯波义元勐的把酒杯扔掉,哈哈笑道:“果然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准备银子和礼物,咱们马上走。” 中川雅觉得自己的分析才是正确的,只是碍于身份,他只能把委屈憋了回去。 几辆马车出了大门,与此同时,金四力的马车也开出来了,两边不在一个方向,可目的地看来都一样。(。。) 正文 第607章 布局挖坑 方家主宅外,金四力看着随从递上了帖子,以及……一角碎银,不禁心中忐忑。 方醒会不会见我呢? 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金四力觉得自己的心中越来越没底了。他想起以往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那些官吏,不禁呸了一下。 “都是些白眼狼,平时的酒肉都白吃了。” 作为朝鲜使者,金四力在金陵还有一个重任,那就是尽量去结交大明官员,争取对朝鲜的舆论同情。 “女真人的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值得国内苦心孤诣的谋划。” 虽然李芳远得到了大明的承认,可他终究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作为国君,再没有比开疆拓土更能名留青史的事情了。 “大人,大人……” 金四力正胡思乱想着,听到随从的喊声,抬头一看,就见这厮满脸喜色的在冲自己招手。 这等行径,若是错过今天,金四力一定会收拾这厮一顿。 只是现在他的心在狂喜着,为即将和方醒见面而不胜欣喜。 前厅中,方醒正在翻着方学字典,神色从容。 “见过伯爷。” 金四力的大明话说的真溜,方醒微微抬头,指着左边的椅子道:“使者今日所为何来?” “在下听说伯爷……” 就在金四力谄媚的吹捧方醒时,斯波义元也到了。 “斯波先生,你来晚了,伯爷正在接见朝鲜使者。” 方五一脸不耐烦的道。 “是金四力吗?” 作为隔海相望的两个国家,斯波义元对朝鲜的关注从来都不少。 方五打个哈欠道:“就是那个溜须拍马最厉害的家伙,你且在这里等着吧,晚点等金四力出来后,看看我家老爷有没有时间见你。” 方五说完就把斯波义元丢在前厅边上的厢房里,然后捂着肚子就跑了。 “那个混蛋!” 朝鲜近些年对外扩张的势头不错,一边侵蚀着大明的地盘,一边看着对马岛流口水。 对马岛的宗家名义上服从于倭国,可实际上却和朝鲜打得火热,双方的贸易就是维持对马岛生存的关键。 斯波义元走到门口,右边就是前厅,整个院子里都是空荡荡的。 一个文人,难道还敢行刺兴和伯不成? 斯波义元无聊的左右走动,当走到靠近前厅的地方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名。 “……伯爷,对马岛与我国唇齿相依,宗贞茂早就对我国仰慕已久……” 方醒点头道:“正是,看来贵使果然是有真才实学,不是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家伙,让人生厌。” 金四力闻言大喜,心想这就是上路的表现啊!于是这厮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伯爷,此时倭国的足利义持正在扫清政敌,那宗贞茂担心自己会被波及,已经向我国求救了。” 金四力心想大明和倭国可是不对眼许久了,要是朝鲜给倭国一个教训,想必会得到奖励吧。 方醒呵呵道:“我大明对藩属国历来都是宽容,只要记住恭谨二字,你等的内政大明是没兴趣去管的。” 又闲扯了几句之后,方醒就面露疲色,说道:“贵使今日且回去吧,等本伯忙完了这一阵子,到时候再来。” 金四力起身,欲言又止的看着方醒,可想想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下次肯定能见到方醒。 不能急啊! 反正国内给的时间很宽松,再呆十几天也没事。 金四力出门的时候,看到左边的房间门口衣角一闪,不过他也没多想,以为是方家的下人,就屁颠屁颠的回去了。 方醒揉着额头,皱眉走出来,眼看着就要往内院去,边上的房间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冲到了他的身边就是一个躬身。 “来人啊!” 方醒大惊,飞起一脚就把这人踢翻在地。就在他准备再踩上几脚时,地上那人喊道:“伯爷,打错了!打错了!在下是斯波义元啊!” “你是……义元?” 方醒对着闻声赶来的方五几人摆摆手,然后尴尬的道:“这……你这扑的太快,还不出声,本伯沙场厮杀惯了,可有受伤?” 斯波义元艰难的爬起来,揉着胯骨道:“不碍事,是义元莽撞了。” 方醒一拍脑门,然后一脚把方五踢出几步远,骂道:“有客人在为何不陪?作死呢你!回头让老七给你上家法!” 方五同样是按着胯骨,而且脸上的痛苦之色比斯波义元的更浓,他跪地道:“小的错了,请老爷责罚。” “滚!” 方醒一声怒喝,吓得方五跌跌撞撞的退出了前院。 “义元请进。” 方醒打个哈欠,当先进了前厅。 坐下后,方醒歉然的道:“本伯最近事务繁多,怠慢了。” 斯波义元心中鄙夷:你不是事务繁多,而是焦头烂额吧! 不过表面上他却是一脸的敬佩道:“伯爷乃大明重臣,每日为国事操劳,义元景仰都来不及啊!” 方醒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义元几次来访是为何啊?” 斯波义元堆笑道:“伯爷,在下家中已经送钱来了,想再买一批那个白金。” “哦!” 方醒不见喜色,只是淡淡的道:“只是来的晚了些。” 上次斯波义元答应很快本家就会送来大量银钱,可一直等到了现在。 “伯爷,海上风险大啊!” 斯波义元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万两银子,全都是上好的成色。” 说完后,斯波义元本以为方醒会面露贪婪之色,可方醒却让他失望了。 “销路太好了,本伯也为难啊!” 方醒摇摇食指,不容拒绝的道:“必须要涨价一成,否则本伯宁可不卖!” 斯波义元面露难色的道:“伯爷,这……义元无法向家族交代啊!” 方醒冷冰冰的道:“本伯连大明内部都无法供应,若不是看在你还算是恭谨的份上,你以为自己能进门吗?” 方醒骤然变脸,让斯波义元慌了手脚,他急忙说道:“伯爷,一成就一成,在下无异议。” 尼玛!倭国的白银便宜,斯波义元上次送回去的白金首饰可是赚了大钱,这一成算个屁啊! 方醒的面色稍霁,不过语气依然很不耐烦:“提价要主动,别等本伯自己说出来。还有,银子呢?” 斯波义元起身道:“伯爷,银子就在外面的马车上,可要清点吗?” 方醒懒洋洋的道:“当然要清点,这年头人心不古,谁知道啥时候就被人给坑了,老七!” “老爷!” 辛老七握住刀柄大步进来。 方醒挥挥手:“你带着斯波义元去清点银子,然后让黄钟根据银子给货。” 等波斯义元走后,方醒问道:“他可听到了前面的话?” 小刀从窗户翻进来,笑嘻嘻的道:“老爷,小的一直在看着他,没有呢。” 方醒点点头,前面他引诱金四力说出对马岛的事,那些话要是被斯波义元听到了,他肯定会有所怀疑。 正文 第608章 方醒,今晚你必死无疑! 方醒看着一箱箱的银子,有些纠结的道:“哎!送到内院去,让夫人收起来。 .” 辛老七赶紧指挥家丁们搬运,小刀却好奇的道:“老爷,那么多的银子,您不高兴吗?” 方醒看着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空,喃喃的道:“我想看到的是那代表着两国友谊的飞蛾啊!” “那么多银子?” 家里最近出了一钱来补贴那两本书的降价销售,张淑慧虽然支持,可难免有些心痛。 这时候看到一大堆银子,张淑慧觉得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的爽快。 “夫君最近辛苦了,叫花娘晚饭弄丰盛些。” 方醒听到这话,感动的‘热泪眼眶’,觉得这个婆娘终于是大方了一回。 以前方醒动不动就搞大餐,后来张淑慧就觉得太过奢靡,而且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吃法,就消减了不少。 不过吃饭前,解缙有事来找方醒。 “德华,有学生说,这几日有人在问他们要教材抄写,老夫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事不对味啊!” 解缙一边说,一边抽动着鼻子,目光转到了门外端着菜准备进来的春生身上。 “老夫好像闻到了螃蟹的味道,这季节的螃蟹肉少没膏黄,哎!不过有点好酒相配的话,老夫也就勉强吃一顿吧。” 方醒笑道:“解先生的食运总是不错,今日拙荆开恩,咱们也大快朵颐一番。” 随着春生不断上菜,解缙越的等不得了,他催促道:“你夫人呢?赶紧开饭啊!” 张淑慧一进来就看到解缙垂涎欲滴的模样,就轻笑道:“解先生,今晚有您最喜欢的大虾,您一定要多吃点。” “那是肯定的。” 解缙和方醒去洗手。 就在院子的边上,一个大铝罐架在一个木架子上,下面有水管引下来,只需拧动龙头就能取水,很是方便。 “德华,那些学生都没给,不过老夫觉得这不是常法,别人要想偷盗的话很容易。” 解缙洗好手,在边上说道。 方醒略一思忖就笑道:“没有老师的教导,他们拿去了也没用,再说了,这是方学,他们最多也就是想了解一下而已,要是谁想研究研究,那我是巴不得啊!哈哈哈!” 解缙一想也是,就笑道:“看来那些人是有些慌了,想知己知彼。不过你的方学要不是有马苏经常解释,老夫拿着书本也是满头雾水啊!希望那些人能学出个样子来吧!” 方醒随意的道:“不必管这些,咱们吃饭去。” 方醒在吃大餐,可纪纲却觉得自己好像吃了黄连般的,嘴里苦。 “看不懂?” 诏狱里,吕震拿着那本化学,看着那些符号,完全就是满头雾水。他无奈的道:“纪大人,这些符号都是方学特有的,好像是大食那边的文字,不懂啊!” 不学无术的家伙! 纪纲看着里面桌子上摆放的几道好菜,就咬牙道:“若是本官找一个懂大食文字的人来,你可能知道一二?” 吕震想说没问题,可他却怕触怒了纪纲,所以只得老老实实地道:“纪大人,这里面有些内容估计是心传口授,没老师学不来。” 看到纪纲的脸阴沉沉的,吕震的心中一个咯噔,就问道:“纪大人,可是方醒又惹事了?” 纪纲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罢了!本官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可有什么办法好想的,纪纲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人来研究,那样方醒只需嚷一嗓子,他的名声就算是臭大街了。 回到锦衣卫衙门,纪纲召集几个心腹,让他们也看看。 可天都黑了,这几人最多的也就是知道了些概念性的东西,而庄敬都已经在打瞌睡了。 “都散了吧。” 纪纲心灰意冷赶走了手下,独自坐在大堂里,良久才提写信。 信是写给赵王的,纪纲只是提及了最近的几件大事,比如说盐政的改革内幕,以及方醒出书和国子监冲突的事。 写完信,纪纲疲惫的让人送去,然后就冷笑道:“方醒,盐政变更的罪魁祸就是你,那些盐商可不是善茬,你就等着吧!” 方家的人口不多,除去一家三口之外,就是家丁们和下人,以及解缙黄钟等。 人不多,晚上就安静,睡眠质量也好。 今晚方醒喝多了些,于是就趁着酒意来了个大被同眠,此时正被两个女人的肢体纠缠着,睡得很沉。 小刀今晚值夜,他就坐在后院的一棵大树上,手里是一包炒板栗。慢慢的剥开,甜甜的,糯糯的。 时节已经是晚秋了,夜里很冷,小刀裹着一身棉衣,倒是觉得还行。 白惨惨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显得格外的孤寂和冷清,诗人要是见了这般场景,多半会写出一忧郁的诗词。 小刀当然没有什么忧郁,只是无声的吃着板栗,直到围墙那里多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在墙头上小心翼翼的看看左右,然后用钩绳挂在墙头上,慢慢的滑了下来。 等看到后续没人之后,小刀把那包板栗放在一个废弃的鸟窝里,然后也滑下了大树。 黑影悄然向后院摸去,小刀就在他的前方,他连飞刀都不用,就在男子刚靠近拱门时,合身扑了过去。 “噗!” 男子被重重的扑倒在石板上,脑袋和石板相撞,出了一声闷响。 正当他头晕目眩的想挣扎时,一把小刀已经搁在了脖子上。 “别吵着我家老爷睡觉,否则割掉你的舌头。” 小刀麻利的把男子捆起来,正准备信号召唤另一名值夜的暗哨时,却现木门已经被打开了。 是谁? 小刀低头一看,被他捆住的男子正无声的大笑着。 “你晚了!” 调虎离山!而且来的都是死士!不然也不会甘愿充当诱饵。 要知道如果方醒出事的话,被抓住的贼人绝对会死的很惨! 我不该逞强啊! 小刀仰头大喊道:“保护老爷!” 声音在寂静的夜间传出去老远,马上家丁的住宿区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以及呼喊声。 “呜呜呜……” 而此时的内院主卧外面,一个黑衣男子正得意的看着被自己撒出去的网网住的铃铛,然后不顾它在挣扎,拎着长刀直接就冲向了主卧室的门。 方醒,你今晚必死无疑! 正文 第609章 萌宠凶悍 主卧室的门是从里面用木栓反锁着,男子上了台阶,提起右腿就准备破门。 他曾经一腿踢断过木桩,所以有信心一脚把门踢开。 可就在他刚提起右腿发力时,一个白色的东西摇摇摆摆的冲了上来,那长长的脖子一低,就啄在了男子的支撑腿上。 “噗通!” 再厉害的人,当他金鸡独立时,支撑腿受到攻击也无可奈何。 大黄张开双翅,凶狠的扑击上去。 “滚开!” 男子胡乱的挥舞着长刀,空中马上就飘起了几根白色的羽毛。 大黄受伤了,可它疯狂的鸣叫着,悍不畏死的继续扑打。 “找死!” 男子听到里面有女人的惊呼,心中不禁大恨,飞起一脚就想把大黄踢飞。 “呜呜呜” 一道黑影闪过,咔嚓一声之后,男子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接着就被大黄飞起来啄在脖子上。 “啊” 铃铛吃筒子骨都不带眨眼的,这人的骨头在它牙齿的强大咬合力下和面团没啥区别。 “吱呀!” 门被打开了,方醒穿着睡衣,右手拿着手枪,看到门外的黑衣男子被铃铛扑倒在地,而大黄正在他的脸上拼命的啄着。 “老爷!” 辛老七第一个赶到,他走过去喝道:“铃铛闪开!” “呜呜!” 铃铛松口抬起头来,龇牙咧嘴的咆哮着,辛老七甚至看到它的牙齿上挂着一截气管 “铃铛。” 方醒把手枪收起来,走下台阶,缓缓伸出手去。 铃铛眼中的凶残未减,喉间低啸着。 方醒的手缓慢但却坚定的摸在了它的脑门上,低声道:“铃铛好样的,铃铛好样的” “呜呜呜” 铃铛仰起头,尾巴开始摇摆起来,让一直在边上紧张的辛老七差点就腿软了。 这狗和人一样,要是杀红眼了,真是六亲不认。 方醒摸着铃铛的脑袋,笑道:“好铃铛,来,咱们去把嘴巴洗干净。” 等方醒带着铃铛去洗嘴,辛老七凑过去一看,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男子已经没气了,身体还能轻微的颤动着。他的脸上全是惊恐,仿佛是遇到了恶鬼。而在他的咽喉那里出现了一个窟窿,一截气管被铃铛拉到了外面,看着惨不忍睹。 “大黄,快进来。” 小白穿好衣服和张淑慧一起出来,看到大黄身上有血迹,她心痛的蹲下来召唤自己的爱宠。 辛老七一下就挡住了尸体,没被两个女人看到。 大黄摇摇摆摆的走进了卧室,小白把烛台凑近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好大黄,你乖乖的,等少爷来给你上药。” 收拾完内院后,方醒来给大黄敷药,而小刀就跪在堂下,笑容也消失了。 “别动!” 方醒把大黄放到地上,阻止了它去啄自己伤口的举动,然后淡淡的道:“为何不通知其他人?” 方家的安保措施很严密,小刀当时只需要用激光笔朝着暗哨的位置点一下,那么今晚就不会发生被人突入内院的事。 小刀懊悔的道:“老爷,小的当时以为就一个人,觉着自己能解决掉他,所以就” 方醒把大黄交给小白,然后说道:“骄傲自满,粗心大意,好大喜功,我再三强调的团队精神呢?嗯?” 小刀垂下头,不敢辩驳。 方醒抬眼道:“小刀做事不谨慎,从明日起,你每日就在前院练字,不许避人,写的不合格重写!时间就暂定十日。” 接下来就是审讯,方醒没精神参加,他也大致猜到了查不到幕后指使者。 “方五和小刀一起审讯,天亮了再告诉我。” 方醒打着哈欠去睡觉,小刀想起自己即将遭遇的惩罚,于是那个俘虏就倒霉了。 躺在床上,方醒刚有些睡意,张淑慧就问道:“夫君,会是谁派来的?” 小白想起自己的爱宠,不禁恨道:“少爷,能抓到那个人吗?我要给大黄报仇。” 方醒闭上眼睛道:“多半是那些盐商,等天亮我再写一份奏折上去。” 方醒沉沉睡去,可张淑慧和小白却辗转难眠,想着今晚要是没有铃铛和大黄在的话,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要被人给一锅端了。 可就在方醒的枕头下面,一只手枪正躺在那里,这也是方醒从不畏惧晚上被人潜入的原因所在。 “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天亮了,方醒拿到了口供。 “老爷,小的反复问了三遍,每次的口供都相符。”方五一夜未睡,依然是精神奕奕。 方醒打个哈欠,看了一眼口供,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两人都是死士,中间人不明,先付一半,剩下一半如果成功就亲自领取,若是失败就转交家人,很职业的手段!” “就这样吧,记得监督小刀练字。” 方醒揉揉额头,然后对黄钟道:“伯律,写一份奏折,措辞隐晦些,往盐商的身上带。” 黄钟起身磨墨,“伯爷,您认为是盐商干的吗?” 方醒嗤笑道:“最大的嫌疑就是纪纲,不过他知道方家的家丁厉害,所以夜袭是不会搞的,那最后的嫌疑可不就是盐商了吗!” 黄钟眯眼想着奏折的措辞,随口问道:“伯爷,那会是谁把您在盐政中起到的作用传出去的?而且还是传给了那些盐商,难道是那几位大学士之一?” “别想这个,胡广不会干这等事,杨士奇也不会,几位尚不可能,我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宫中。” 等奏折送到朱棣的手上时,这位老大毫不犹豫的就发飙了。 “方家昨夜潜入死士,幸亏兴和伯家养了狗鹅,否则朕现在接到的就是死讯了!说!是谁把那日廷议之事泄露出去的?” 胡广心中一惊,看了金幼孜一眼。 那天在场的就这几人,其中数金幼孜的嫌疑最大。 金幼孜苦笑着摇摇头,他再傻也不会干这等事,这和授人以柄没啥区别。 而且方醒为人‘宽宏大量’,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可是大仇。 胡广出班道:“陛下,那日在场的都是重臣,臣以为应当不是他们泄露的。” 杨荣也说道:“陛下,臣认为当前的关键是抓到那人,不然再来一次的话,兴和伯大概就要发狂了。” 想起方醒的德性,大家都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赞同。 朱棣略一思忖,觉得那天文官泄密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他就对大太监说道:“查!去查查那天的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大太监暗自一叹,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那天在场的太监也就是那几人,会是谁呢? ,(), 正文 第610章 概不配种,贪婪 金陵很大,人口不少,每天要消耗掉许多肉食。 平民主要吃的就是猪肉,而家禽则是那些中等以上人家才会经常采购。 王川就是一个卖鸡鸭鹅的贩子,平时家里也养了些,加上走村串乡的去收购,所以这生意还算是能养活一家子人。 今天一上午,王川就卖出去了两只鸡,一只鸭,生意有些冷清。 吃完了媳妇做的米糕,王川靠在牛车边上打盹。 深秋有风,冷风。 那些家禽在笼子里都缩头缩颈的,靠在一起御寒。 一辆马车停在边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他走到笼子边上,皱眉干咳道:“这鹅怎么没小的?” 王川听到声音,猛的抬头,晕晕乎乎的道:“客人,小的不是卖雏苗的啊!” 男子过去看了看那两只鹅,问道:“可能看家护院?” 王川凭着本能说道:“客人,这鹅要是养熟了,看家比狗还厉害。” 几分钟后,王川看着手中的铜钱不禁有些发怔。 “明日你带些小鹅来,不单我要,其它富贵人家都想买。” 这是为什么呢? 王川有些不解,不过他知道这是一个商机,于是也顾不得生意了,赶紧收起笼子,赶着牛车家。 赶紧收些小鹅来才是正经啊! 而在卖小狗的地方,那些小贩今天都小发了一笔,基本上都卖光了。 等方醒知道此事时,朱高煦已经带着两条母狗来了。 “王爷,您这是” 方醒有些懵逼,特别是那两条母狗看到铃铛后的模样,让他心中发凉。 朱高煦笑道:“你家铃铛勇于护主,已经在金陵城里出名了,本王若是今日不来,哪还有留种的份啊!赶紧的,让你家铃铛享受享受。” 我曰! 方醒赶紧拒绝道:“王爷您不知道,我家铃铛经过高僧点化过,不近狗色。” 啥米? 朱高煦牛眼一瞪,怒道:“今日本王带了些能让烈女变成荡/妇的好药,你上不上?不上本王可就动粗了啊!” “我不能上啊!” 方醒看到朱高煦的模样,知道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答应道:“那就试试吧。” “铃铛,这两美女都是你的了,你看上谁了就上!” 方醒把铃铛叫过来,指着那两条母狗说道。 两条狗一直在盯着铃铛,看那架势,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早就冲上来反扑倒了。 铃铛昨夜才经过一次杀戮,此时看着就像是一个狗中的王者,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条狗。 朱高煦贪心不足的道:“最好两只都看上,去下两窝狗崽子,本王到时候送你一只。” 铃铛跟着来到金陵后,由于这边庄子上的狗不得它的欢心,所以至今依然是守身如玉。 而朱高煦带来的这两条狗和铃铛都是一个品种,所以 方醒松开手,看着铃铛走到了其中一条狗的面前,就干咳道:“带到后面去,别被人看到了。” 等两条彼此看上眼的狗被带走后,朱高煦才问道:“估计是谁干的?” 方醒摇摇头道:“盐商的可能性最大。” “大胆!” 朱高煦自诩恩怨分明,所以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挑衅。 “等本王进宫一趟,把朱勇那个傻子给换来,然后再收拾那些大胆的盐商!” “王爷且慢。” 方醒赶紧叫住这位冲动型的王爷,说道:“此事我已经上了奏折,陛下那边肯定会有处置,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朱高煦指着方醒,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懦夫,被人刺杀居然不敢报仇,本王真是看错你了!” 快意恩仇,这就是朱高煦的处事态度! 方醒说道:“又不知道凶手是谁,难道还能把盐商都杀了?” 朱高煦想想也是,这种事连朱棣都干不出来。 “那你就这么忍了?”朱高煦终究觉得不顺心,有些憋闷。 方醒一脸云淡风轻的道:“为了盐政大局,我个人的委屈算的了什么,当然是忍了。” 等铃铛再次出现时,方醒赶紧挥手道:“滚蛋,今天不想见到你!” 铃铛也不想见到方醒,它懒洋洋的钻进了自己的窝里,惬意的休息。 朱高煦满意的看着那只狗,正准备去,可想想不大对,就问道:“你家大黄下的蛋有吗?给几十个,本王带去孵蛋。” 方醒对这位王爷已经是没辙了:“大黄是公鹅。” “可惜了。” 朱高煦一脸的遗憾走了,临走时说要是怀不上,他下次还来。 等他前脚一走,方醒马上就叫人在大门外贴了张告示。 “概不配种!” 徐景昌也带着一条狗来了,看到这个告示后,就遗憾的道:“可是被榨干了?” 方杰伦一脸沉痛的道:“正是如此,铃铛已经起不来了。” “啧!要不喂点药?” 方杰伦摇摇头,叹道:“已经吃了不少了,什么一条柴,什么烈火丸,林林总总,可还是起不来。” “罢了。” 徐景昌把狗留在外面,独自进去。 一见面,徐景昌就直接问道:“可有证据?” 方醒摇摇头,他知道这位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徐景昌不甘心的道:“难道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方醒轻笑着盯住他,淡淡的道:“定国公,这是大明盐政,不是交趾种甘蔗,若是谁坏了陛下的安排,除爵不好说,可削俸是肯定的。” 徐景昌这等顶级武勋自然是不在乎那点粮食,可却丢不起这个脸。 削俸就代表着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下降了,这个风险不是谁都敢冒的。 当年郑亨被方醒在大帐外喝骂一通,结果被朱棣削减了俸禄。在这以后,郑家就一路走霉运,最终现在已经成了缠绵病榻的病夫。 而郑能的腿在被张辅派人打断后,由于二次骨折,现在有些不良于行。 郑家算是完蛋了,等郑亨一去,已经被降至武安伯的郑家估计就完蛋了。 一个走路都不利索,而且于国无功的家伙难道能继承国朝的爵位? 朱棣虽然对待功臣不错,可也不乐意把俸禄和爵位放在一个废物的身上。 徐景昌讪讪的道:“哥哥我这不是想着为你出口气吗,没有就算了。” 出你妹的气! 方醒知道这货在想着先敲诈一笔,然后再持续勒索,直到那人倾家荡产之后,才会动手。 “定国公,那边是成国公在做主呢!” 方醒淡淡的道,如果纪纲在的话,一定会把这句话给揉碎了琢磨。 ,(), 正文 第611章 朕任你施为 谢谢流云不改的两万飘红! …… 送走了失望的徐景昌,方醒就去学院看了看。 解缙作为书院的实际负责人,平时的事情不多,很是清闲,所以看到方醒后就郁闷的道:“德华,要不给老夫多安排些课时?” 方醒摇摇头,诚恳的道:“您德高望重,我若是不在,还得要靠着您才能撑着书院,不敢累着您啊!” “你啊你!真是连一点空子都不给老夫钻。” 解缙摇头叹息着,他不过是想给儒学增加一点课时而已,可方醒却抢先一步把口子给封住了。 方醒笑道:“解先生,我怕那些学生学多了儒学,到时候变成了小夫子,那我就可以找根绳子吊房梁了。” “知进退,明事理不好吗?” 解缙还是有些不死心,他觉得可以多些课时,然后把这些学生们培养成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 方醒摩挲着藤椅的扶手,“大明不缺少这种表面上的君子,道德可以用规则来约束,可以从小就灌输行事准则,可我不想让这些学生们失去了主动性和攻击性,那将会是方学的灾难。” “儒学就想把人变成一个模子出来的东西。”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解缙道:“老子说守中,儒学说中庸,都是修心的玩意儿,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看看国子监的学生,他们被儒学熏陶多少年了?可该去秦淮河的还得去,该口腹蜜剑的还是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该见利忘义的还是慷慨激昂,所以说啊,我觉得儒学是在教人怎么装成一个正人君子,把人性想的太好了些。” “一个孩子的性格塑造其实在家中就已经定型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他自身在外的打磨,学校里嘛,恕我直言,还是教本事为好。至于道德,那是身体力行熏陶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 想起以后的那些学校的种种怪相,让方醒觉得道德这个东西一味的指望学校,根本就不靠谱。 “用规则来约束,然后慢慢的变成全民都认可的行为准则,这才是我心中的道德。” 解缙叹道:“你说的倒是好,可实现却很难,空中楼阁啊!” 方醒振眉道:“不做怎么知道呢?” “你这是法家啊!” 解缙有些诧异于方醒对道德的悲观。 “算不上,我只是觉得……” “何事?” 方醒看到小刀在门外站着,就问道。 “老爷,陛下招您进宫。” 老朱叫我去干嘛? “德华赶紧去,莫要耽误了。” 解缙以前就吃过大大咧咧的亏,累积多了之后,终于被朱棣给一脚踢进了诏狱中。 等方醒到了宫中后,才现气氛不大对。 朱棣正在脾气,地上又多了些摔碎的东西。 “朱勇无能!无能也罢,可他居然被那些盐商玩弄于股掌之间,谁去扬州府?” 朱棣的目光在方醒的身上扫过,可方醒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 朱棣冷哼一声,看向了其他武勋。 扬州府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朱勇坐镇在那里,可却被盐商们用些手段弄得整日都在享受温柔。 按照朱棣的性格,应该是直接派兵拿人。可目前却不行。 盐商们嘴里说着配合盐政改革,可暗地里却悄然减少了供应,市场马上就做出了反应——涨价! 如果强硬的压下去也不是不行,可失去了盐商们之后,官府却一时半会的接手不了这个庞大的市场。 到时候要是断盐了,呵呵!朱棣能想象得到整个大明会乱成什么样。 可武勋们处理事情的手段强硬,但缺乏弹性,容易把事情搞糟。 而文官就不用说了,没有武力作保证,那只是白费劲。 这些人是在和朕叫板!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亲自点将:“方醒,你去过两次扬州府,你去,带着聚宝山卫去。” 方醒心中喟叹,出班道:“陛下,敢问可以做到哪一步?” 这个问题一出,张辅暗自赞赏,而胡广等文官却皱起了眉头。 扬州府此时必然是一片弹冠相庆,等他们现朱勇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却来了个号称是‘宽宏大量’的兴和伯…… 那些盐商具体会做出什么反应谁都不得而知,不过肯定不会给方醒好果子吃。 朱棣的眼中杀机满满,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而那些盐商其实就是在通过朱勇来告诉他:陛下,您得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只要能保证市面不缺盐,朕任你施为!” 要死人了! 而且要死不少人! “是,陛下!” 方醒领命,然后朱棣催促道:“你赶紧回去整军,明日就出。” 等方醒走后,朱棣冷笑道:“兴和伯才将被刺杀,宫中也才将打死了两个内侍,朕今日就等着有人去给那些盐商通风报信。” 冷厉的眼神扫过群臣,所过之处,无不垂。 这就是朱棣! 什么狗屁的君臣和谐,没有威慑力的君王只会被臣子轻视! 枪杆子里才有和谐! 方醒一出宫就让辛老七去通知林群安,他自己却去了太孙府。 俞佳依然是笑容可亲,他一边把方醒迎进去,一边笑道:“伯爷可是许久没来了,让咱家甚是想念。” 方醒淡淡的道:“你想念我作甚?” 俞佳依然在笑着:“伯爷学究天人,咱们这些刑余之人也是仰慕得很呐,都想跟您学些东西呢。” 方醒打个哈哈,一路到了书房都没搭理他。 到了书房之后,俞佳去禀告,方醒站在外面,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见过兴和伯。” 这个女人上次方醒见到过,就是元宵灯会的那一夜。 方醒侧身避开,淡淡的道:“不敢。” 进去之后,方醒看到朱瞻基的脸有些潮红,就沉声道:“朱勇出了什么事?” 不了解朱勇是怎么栽的,方醒还真是心中有些没底。 朱瞻基示意俞佳出去,然后说道:“成国公收了几个女人,然后又收了些财物,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等现盐商们联手削减了食盐供应之后,已经晚了。” “他没动手?” 方醒觉得朱勇应该是要杀几个盐商来震慑一下。 朱瞻基冷笑道:“杀了,可扬州府也传开了他收受女子和财物之事,狼狈不堪,如何还能担当大任!” “幸好他是武勋啊!”方醒不知道该为朱勇惋惜,还是该为他感到庆幸。 文官如果爆出这等丑闻,朱棣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抄家、砍头、家人流放。 “德华兄,此行务必要小心,那些盐商已经要疯了。” 正文 第612章 方醒进城,盐商绝望 盐商们确实是要疯了,开始他们只是想让朱勇站在自己的一边,向朱棣表述食盐官营的各种弊端。可没想到朱勇这个莽夫在事发后却没有妥协,更不接受威胁,直接就杀了两名盐商。 杀人一时爽,可后果却是击破了盐商们心中的最后希望。 扬州府,当值守城门的官兵看到远处的队列时,马上就站的和青松一样挺直。 小旗官葛欢警告道:“都给老子站好了,兴和伯前两次来扬州府都杀的人头滚滚,此次估计又要血流成河了,不想倒霉的,近期都给老子老实一点。” 手下们不用他提醒,都知道扬州府将会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这边在进城,城中的盐商们也在聚会。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作为盐商来说,这种住所当真是寒酸。 可主人苗诚福却一点都不寒酸。 宽敞的前厅中,苗诚福坐在主位上,他的边上就是胡二文。他们二人加起来,身家估计能有在座的十多人的一半还多些。 苗诚福是山/西人,早些年只是个走村串寨的货郎。可他的心眼活,渐渐的就开了店铺,后来也不知道是搭上了谁,居然也拿到了盐商的资格。 而胡二文却是徽商,看着儒雅,可做生意却是杀伐果断,堪称是两淮盐商中的头面人物。 “兴和伯应该到了,各位如何看,是听令还是争?” 苗诚福说完后,看到大家都默不作声,就拍着桌子道:“我等见罪于成国公,若是从了兴和伯,诸位觉得如何?” 下面的一个盐商怒道:“你等倒是可以跪地相迎,可当时鼓动送女人的也是你们,等盐政平稳之后,大家是死是生?” 这个问题击中了所有人最担心的地方,胡二文微微一笑道:“袁仁兄,陛下乃雄主。” 袁仁冷笑道:“何为雄主?胡掌柜你自称读书人,当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道理。当时我劝大家不要动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若是你们当时听我的,何至于如此!” 袁仁的话让这些盐商都有些尴尬。 “就算是不卖盐了,咱们的身家随便去哪里不能逍遥?可你们贪心不足,舍不得放手,这下好了吧?” 袁仁说到后面已经是怒不可遏了:“那成国公可是武勋重臣,就算是陛下不追究咱们的举动,可他会放过我们吗?” “不会。” 苗诚福面色惨淡的道:“成国公被兴和伯替代,回去肯定要被责罚,这可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肯放过咱们。” 一时间前厅中气氛凄凉,有胆小的甚至都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无人色。 “可是……咱们却并非无路可走!” 胡二文神色从容的道。 “对!”苗诚福也振奋精神道:“咱们今日在这里就好好的想想,看看用什么方法能让方醒……服软!” …… 这厢在密谋,而方醒已经进城了,直奔上次的住所,也是朱勇目前呆的地方。 队列整齐行进在街道上,已经和方醒打过两次交道的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次怕是要杀不少人吧?”一个米店的掌柜在门口随口问道。 他的邻居,卖杂货的掌柜摇头道:“不知道,成国公铩羽而归,兴和伯必然要以雷霆之势让那些盐商服帖,至于杀不杀人,我看够呛。” “为啥?” “你想想,要是把盐商都抓了,那南边的盐市可就乱了,下面的掌柜还会老老实实地呆着?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米店掌柜面带忧色的道:“若是这般,我怕到时候被牵累,要不……就关门回家呆着去,等啥时候平息了再出来。” 杂货掌柜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傻不傻,兴和伯进了扬州城,这时候你要是关门回家,要是人家抓你一个罢市的罪名,你以为自己跑得了。” “哦哦哦!是这么一回事,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卖米,只要不沾盐,肯定不会倒霉。” 朱勇觉得自己很倒霉,所以在看到方醒后,他的脸色不大好。 “兴和伯,本国公这里也没什么要交割的,就此别过吧。” 方醒站在他的对面,笑了笑:“那位贵人就是成国公吗?” 啪! 朱勇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被方醒抽了一耳光。他恼怒的道:“方醒,你敢羞辱本国公吗?” 若不是方醒的搅合,也许盐引早就改成了折色,到时候他就可以大发其财。 小人啊! 朱勇强忍着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冷哼一声之后,就带着侍卫往外走。 方醒转身说道:“成国公慢走。” 等朱勇走了之后,方醒马上召集了麾下议事。 “林群安,两个千户所,一个城外,一个在城内,都给我盯好了那些盐商,提防他们狗急跳墙。” 林群安领命问道:“伯爷,此事下官以为应当要和知府肖震配合为好,我军毕竟是客兵,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出错。” 方醒点头道:“肖震应该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和他磋商,你马上就去布置起来。” 等林群安带着两个千户官走了之后,方醒对方五道:“你部全是燧发膛线火枪,那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老爷放心,小的省得。” 方五自信的道,他手下的百户现在都换成了线膛枪,那射程和精准度直接碾压了以前的燧发枪。 方醒挥挥手,方五带人去布置安保。 剩下的王贺和黄钟,王贺有些不耐烦的道:“那肖震难道还敢拿乔吗?难道不怕咱家的奏折?” 方醒压压手,淡淡的道:“咱们是客兵,无需急切,肖震只要不傻,自然不敢怠慢咱们。” “伯爷,扬州知府肖大人求见。” “请他来。” 方醒起身,王贺嘀咕道:“兴和伯,咱们不用去迎接他吧!” “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 方醒已经看到了被领进来的肖震,他走到门口,淡淡的道:“肖大人可是迟了。” 肖震面白无须,满脸的愁容,看着就是苦大仇深的长相。他躬身道:“见过兴和伯,下官失礼了。” 两人进去后,肖震看到王贺一脸的不屑,就尴尬的道:“下官的马在路上惊了,差点就撞到了百姓,所以就来迟了些,还请兴和伯赎罪。”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可以上密折的监军,这个道理肖震当然知道,所以他借着向方醒致歉的机会,把自己迟来的原因也说了出来。 坐下后,方醒单刀直入的问道:“那些盐商肖大人可熟悉?可曾收过他们的好处?我要实话,否则你的前任就是你的下场!” 正文 第613章 再次被腐蚀的扬州知府 坐下后,看到王贺一脸的鄙夷,肖震赶紧说道:“下官自从接任知府一职之后,虽不敢称呕心沥血,可也算得上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可配上肖震的苦瓜脸,让王贺觉得极为不可信,他阴测测的道:“咱家见到过不少正人君子,当面是君子,背地里都在干着男盗女娼的混账事。” 肖震苦笑看着方醒,他深知太监小气记仇的德性,所以不愿和王贺争执。 方醒屈指叩击桌子,王贺这才闭嘴。这让肖震艳羡不已。 监军在军中虽然不能干涉具体,可却有监察之责,往往能和主帅分庭抗礼。 而能用一个动作就让监军闭嘴的,国朝除去那几位大将之外,也就是方醒了。 方醒问道:“肖大人,盐商的实力如何?” 肖震沉吟了一下:“那些盐商财力雄厚,具体数额下官不清楚。” 方醒皱眉道:“我问的是武力,盐商们的手下有多少亡命?器械如何?” 肖震心中一惊,从这话里听到了杀气。 “各家的壮丁不少,若是把城外的也算上,下官估摸着能有上千之数。至于器械这个下官确实是不知。” “刀是有的吧?” 肖震艰难的点头道:“有。” “那你这是在怕什么?是怕被参一个知情不报还是怎地?” 方醒的语气平淡,可目光却冷冰冰的,让肖震心中大乱。 “伯爷,下官有罪啊!” 肖震被这目光所慑,居然跪在地上抽咽起来。 王贺嗤笑道:“看来咱家法眼无差,果然是有情弊。” 方醒冷漠的看着肖震,“临行前,陛下令本伯可随机行事,你可懂?” 肖震当然懂,所以他的身体在微颤,“伯爷,下官到任之后和那些盐商井水不犯河水,可,可可犬子却收了他们的好处。” “该死!” 王贺拍着桌子,觉得自己的感觉再没错了,肖震果然是个贪官。 肖震抬头道:“伯爷,那些钱财下官都已经退了,可犬子花掉的那些却无法弥补,所以下官只能是尽量维持着朝廷的体面,但绝没有狼狈为奸。” 王贺在冷笑着,方醒叩击着桌面,良久才道:“你儿子呢?” 肖震的身体一颤,垂泪道:“被下官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家养伤。” 方醒这才正视了肖震,他问道:“你可敢说自己没亏心?” “敢!” 肖震用袖子擦去眼泪,坚定的道:“下官发现犬子异常时,当即就打断了他的退,随即就把剩下的财物送了去。” “那些人收了?”王贺好奇的问道。 “没收。”肖震目露恨色:“下官就让人把那些财物扔在了门外,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了什么?” “说是犬子流连青楼,挥金如土的证据他们都有,让下官知趣点。” 肖震苦涩的道:“那些人甚至视夜禁为无物,下面的那些军士和衙役早就被喂饱了,下官形单影只,无力天啊!” 啧! 方醒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扬州府又变成了这样。 “那你为何没跟成国公说此事?”方醒有些意外的问道,朱勇若是知道了此事,最起码会上一份奏折,那样朱棣的态度必然不会是这般。 肖震摇摇头,苦笑道:“成国公崖岸高峻,下官几次求见都不得。” “自作孽啊!” 方醒不禁为朱勇感到悲哀,他叹道:“策略出错了呀!” 肖震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而王贺却清清楚楚,他隐晦的道:“兴和伯,那人号称勇。” 勇而无谋,这是大家对朱勇的印象,偏偏这厮对文人很是尊敬,大概是想缺啥补啥吧。 方醒点点头,沉声道:“盐商中可有心怀大明的?” 这是要杀人吗? 肖震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伯爷,袁仁,袁仁就比较配合,而且多次说想家做个富家翁。” 方醒微微颔首,示意肖震起来。 肖震艰难的爬起来,忐忑不安的看着方醒。 方醒既然有生杀大权,那么把他肖震拿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方醒在沉思着,眼睛微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肖震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的时候,方醒发话了。 “你可愿戴罪立功?” 王贺失望的轻叹了一声,他觉得方醒太过心慈手软了。 可肖震却如闻纶音,他躬身道:“愿听伯爷调遣,万死不辞。” “那你且去,不可露出异常。” 等肖震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王贺不解的道:“兴和伯,为何不拿下此人?” 方醒淡淡的道:“拿下他倒是痛快,可你想过没有,拿下他之后,谁来配合咱们?” 王贺还想再说,方醒摆手道:“我军刚到,和地方有许多要沟通的地方,我这里要考虑怎么破局,就劳烦监军了。” “不麻烦,咱家正好想看看这扬州府是否都糜烂了!” 王贺领了任务,也忘了和方醒纠缠关于肖震的处理方式,得意洋洋的去了。 一直在沉默的黄钟这时才问道:“伯爷,先前在下看那成国公好似有妥协之意,您为何视而不见呢?” 成国公这一系是大明有数的武勋,而且在军中颇有影响力,方醒交好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黄钟觉得方醒太过生硬了。 从昨天到今天赶了许久的路,方醒觉得身上有些发酸,他起身道:“如果我只想一辈子专攻武事,那结交朱勇是好事,你明白吗?” 黄钟愕然而惊:“伯爷可是怕猜忌吗?” “当然。”方醒笑道:“换谁都忍不了一个四处结缘的我,所以,就算今天朱勇主动缓颊,我也会置之不理,但陛下那边只有赞赏的。” 黄钟暗自嗟叹:这就是帝王啊!猜忌无所不在的帝王! 可以前呢? 黄钟的身体一震,惊骇的道:“伯爷,那您以前和那些人结仇,难道是” 方醒搓搓脸,笑道:“顺势而为罢了,我的方学需要来自于宫中的支持,而儒家却视我为眼中钉,既然两面讨好不可取,那何不如做个姿态,也好让帝王放心,否则院早就被封了,那些也不可能刊印。” 黄钟颓然道:“在下曾自诩聪慧,可在伯爷的面前却是米粒之珠,惭愧。” 方醒没精神去讨论这个话题,他叫了小刀进来。 “没练字?” 小刀苦着脸道:“老爷,这不是出来了吗,小的家就练,保证练满十天。”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你去查查那个袁仁,盯死他。” ,(), 正文 第614章 寻找突破口 方醒领军到来,让扬州府上下都在等待着他的出手。按照大家的想法,方醒至少也得要拿几颗人头来立威,不然也镇不住那些豪奢的盐商。 可方醒却在睡觉,整个驻地显得冷冷清清的。如果不是大门处站着两名军士的话,大家还以为这个大宅子里空空如也。 袁仁从苗诚福家出来,面无表情的上车,喊道:“快,回家。” 回到家,袁仁就叫来了护卫,“兴和伯那边可有动作?” 护卫摇摇头:“老爷,没,城里就留了一个千户所,另一个在城外。” 袁仁的身体往后一仰,定定的看着屋顶。 刚才他和那些人闹翻了,所以他得早作打算,不然双方胜败他都将会是炮灰。 一阵风吹进来,袁仁打了个哆嗦。他坐直身体,目光呆滞的道:“去,让夫人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回家。” 护卫一怔,心想难道家不是在这里吗? 袁仁摆摆手:“让人给夫人传话,她自然知道。” 等护卫走后,一个年轻女子从后面掀开帘子,轻迈莲步走到了袁仁的身后。 一双玉手在袁仁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按摩着,他舒服的叹道:“小莲啊!跟着老爷回乡下去,你可愿意?” 小莲抿嘴轻笑道:“老爷放心好了,贱妾必是愿意的。” 袁仁想起那些人还在苗诚福家不知道商量着什么手段,就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就回到老家,从此不再接触食盐,老老实实地过往这一生。 “人心险恶啊……”袁仁觉得身心俱疲,正准备眯一会的时候…… “老爷,为何要回去?”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屋里,她看到小莲后,就怒道:“小贱人!滚出去!” 小莲出前盈盈跪下,泣声道:“夫人,贱妾只是……” “呜……” 小莲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反应却非常快的偏了一下脑袋,朝着她脸上扔过来的金手镯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哎哟!” 袁仁揉着膝盖,恼火的道:“夫人且消停些吧,等哪天我死了你再为所欲为!” 女人冷哼一声,也不道歉,只是梗着脖子问道:“老爷,为何要回老家?那里是什么地方!到县城都得坐半个时辰的马车,回去作甚!” 袁仁揉着膝盖,看看左右道:“小莲先避一避,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等人都散去后,袁仁才说道:“盐政一事已不可为,苗诚福和胡二文还不死心,我看早晚是要全家抄没的结局,所以为夫准备献出一半的家产,就讨一个全家平安。” 按理袁家应该是袁仁做主,可当他才说完话,中年女人就劈头盖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个瘟神,那可是一半家产,你是梦魇了吗?别人都好好的,就你多事!那个兴和伯来了又怎地,难道他还能躲得过苗诚福和胡二文的算计?” 袁仁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苦笑道:“夫人,兴和伯来过扬州府两次,哪次不是人头滚滚啊!” 他的夫人怒色更炽,喝道:“这人生下来哪一天不吃盐!只要你们抱成一团,难道他还敢全都抓起来?那老娘还佩服他,心甘情愿去流放!” 袁仁还想再说,可他的夫人眼睛一瞪,喝道:“安心做你的生意,凡事跟着他们就行了!” …… 方醒一觉睡到了晚饭前,他觉得嘴里发苦,身上发软,就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小刀已经回来了。 “老爷,那袁仁家就住在城东的一个大宅子里,小的陪袁家的一个门子赌钱套话,他家里有家丁六十余人,都有刀枪。” 方醒烦躁的擦着自己的头发,“袁仁今晚会在何处?” “开始那些盐商都聚集在苗诚福家中议事,袁仁提前半个时辰出来了,目前还在家中。” 小刀只要方醒不盯着他练字的事就好,所以殷勤的准备帮方醒擦头发。 “不必了,我自己来。” 方醒可不愿意让男人给自己擦头发,就随口问道:“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小刀的面色有些古怪,“老爷,那袁仁的夫人周氏是个泼妇,老丈人回乡前在国子监里当过教授,当年的学生不少,人脉不错,所以袁仁不敢惹周氏。” “有趣!” 方醒觉得有些闷热,干脆就不擦了,他把毛巾放在桌子上,吩咐道:“让人盯紧了,还有,让老七和方五来一下。” 等辛老七和方五来了之后,方醒正在喝茶,骂着这奇怪的天气。 “这天怎么突然闷热起来了,感觉和六月飞雪似的,必然有冤情!” 辛老七干巴巴的道:“老爷,那要不小的就派人下去访一访?” 一杯茶喝完,方醒觉得精神好了些,就说道:“今晚出两个百户所,方五你的一个,再挑选一个出来,咱们去拜会那位袁仁。” 林群安带着一个千户所在城外虎视眈眈,所以方醒就把此事交给了辛老七。 至于什么家丁掌军,方醒根本就当是呓语。 辛老七如果愿意脱籍,就凭他的功劳,现在少说也得是个千户官以上。 “老爷,可要搏杀?” 方醒点头道:“说不准,不过有备无患,六十多人,两个百户所就够了。” “沈浩,马上安排人巡街,全都撒出去,我要让百姓看到军伍都习以为常。” “小刀,今晚这里就留一个小旗,你自己练字,回来老爷我要检查。” 小刀苦着脸想求饶,可方醒却挥手道:“都滚蛋,我要吃饭了。” 晚饭是面条,在方醒拒绝了肖震调派厨子过来的好意后,他就把主食改成了面条。 汤是肉汤,浇头是从骨头上剔下的肉,最后就是一勺辣椒油,红彤彤的看着很美味。 吃完面条,方醒出了一身汗,精神大振。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方醒在屋前溜达着,小刀拎着根棒子骨,一边啃一边跑过来道:“老爷,袁仁出来了。” “继续盯着。” 袁仁气冲冲的从家里出来,上车后,马车随即远去。 跟在后面的斥候交替盯着马车,可等马车绕了一大圈后,才发现居然又回来了,不过是在袁家的后面。 一堵围墙就隔断了两边的视线,袁仁下车后就换了个人。 “翠娘,我来了。” 一个女人笑吟吟的出来,把袁仁迎了进去,院门随即就被关上了。 当消息报到方醒这里时,他也是为之赞叹:“这人深谙灯下黑的要诀,人才啊!” 家有悍妻,可他居然把外室养在了隔壁,只能用胆大心细来形容了。 方醒活动一下脖子,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正文 第615章 夜深沉,欲抓人 夜晚的扬州城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夜禁之后,街上除去巡查的军士之外,再无他人。 . 一个小旗一队,扬州城的主要街道都在监控之中。 方醒的目标太大,所以他没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上。 两个百户所分成四队,从几个方向向着城东而去。 袁家的隔壁,袁仁正和那位翠娘搂在一起,翠娘不时送他一个皮杯,两人渐渐的情浓,放荡形骸。 “噗通!” 袁仁的手正在四处游走,这时门外一声闷响,他犹如中枪的兔子,勐的蹦了起来。 “老爷……” 翠娘还在意乱情迷中,袁仁骤然放开让她有些空虚。 “闭嘴!” 袁仁脸上的红潮已经退散,剩下的都是因为紧张而带来的惨白。 烛光把袁仁的影子映照在窗纸上,看着摇摆不定。 门外的寂静维持了许久,翠娘浑身颤抖着,颤声道:“老爷,可是贼人?” “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袁仁回身,面目狰狞的低喝道。他的脸上全是汗水,颤抖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刃,问道:“谁在外面?说话!” 可外面依然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吹得窗棂作响。 心脏在急速的跳动,汗水瞬间就湿透了内衣。袁仁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壮起胆子摸到了窗户边上,向外探了一眼。 门上有门栓,起码可以保证一段时间的安全,所以袁仁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谁?!” 袁仁把脸凑到了窗纸上,一双眼睛瞪着,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勐的从下到上冒出来。 “呵……” 袁仁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叫喊,就像是……夜枭。 “咔嚓!” 黑影静静的一动不动,就在袁仁想退后的时候,一拳蓦地就打穿了窗棂。那些木格子仿佛是纸煳的,被轻松击破。 “啊……” 就在翠娘惊惧的尖叫声中,袁仁脚下一动,就想逃跑。 “咔!” 刚打断窗棂的这只手勐的向前一探,一把抓住了袁仁的脖子,然后勐的一拉。 “饶命……” 袁仁的脑袋被拉出了窗户,他惊惶的叫喊着。 “点火!” 火把燃起,揪住袁仁的魁梧男子说道:“老爷,要拉出来吗?” “他又不是屎。” 袁仁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青衣年轻人负手站在院子中间,身后全是军士。 “兴……兴和伯……” 这么年轻,而且大晚上还能在夜禁的情况下带着军士出现在这里,袁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谁。 方醒遗憾的拍打着身边的桂花树,“太大了,不然还真想弄回去。” “兴和伯,小的能把它弄到金陵去……” “哦,是吗?” 方醒笑呵呵的走过来,看着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的袁仁,笑道:“袁掌柜可愿请方某进去喝一杯茶吗?” “愿意愿意。” 袁仁在辛老七的手里拼命的点头,然后脖子被窗棂的断茬戳的痛唿出声。 “大人请放手,小的马上就去开门。” 袁仁冲着辛老七那张死人脸堆笑道。 辛老七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开。” 那边的方五在门前退后几步,然后勐的向前一冲,肩膀就直接撞上了门缝中间。 “嘭!” “啊……” 门被撞开,方五持刀当先冲了进来。他四处梭巡着,看到除去衣襟半掩在尖叫的翠娘外没人,就回身道:“老爷,屋里安全。” 等方醒进来后,辛老七才放开了袁仁。 袁仁跪在窗下喘息着,方五过去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短刃,喝道:“跪到我家老爷的面前去!”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十多道菜,不禁夸道:“都是好菜啊!可惜了。” 听到这话,袁仁膝行过来,嚎哭道:“伯爷,呜呜呜!伯爷,小的愿把家产都献给伯爷,只求活命……” 方醒的脚在地上一蹬,连同椅子滑退出去,然后说道:“本伯不是劫匪,你无需担心自己的财物。不过……方五,把那女人弄走。” “伯爷饶命……” 翠娘被这话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颤抖着。 “本伯不要谁的命,出去!” 方醒皱眉喝道。 等哭哭啼啼的翠娘被带出去后,方醒看着袁仁,玩味的道:“袁掌柜,可愿配合本伯扫清扬州府的妖氛?” 苗诚福他们死定了! 这个念头在袁仁的脑海中一转而过,他磕头道:“小的愿意为伯爷风里来,雨里去,绝无怨言。” “口说无凭……” 袁仁吓得赶紧想表决心,可方醒缓缓的道:“跑了是死,不跑还有活路,所以本伯也不怕你跑了。” “小的不敢。” “不敢就好。” 方醒叹道:“总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的聪明到了绝顶,不过这些人最后多半都是自作聪明,本伯希望你好自为之。” 袁仁被方醒忽软忽硬的态度被弄晕了,就在他指天誓日要一辈子做方醒的忠犬时,方醒拿出一张纸来。 “南边的盐市想必你是熟悉的,本伯问你,一旦发生……” …… 一夜过后,扬州府的百姓惊奇的发现昨晚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应该啊! 苗诚福虽然住的地方不大,可生活却很讲究。 洗漱之后,他缓步来到了饭厅。 早餐很丰盛,南北菜都有,其中有一道苗诚福最喜欢的五福丸子。 虾肉、羊肉、鸡肉、牛肉、鹅肉,这五种肉类混合着秘制调料,用猪油炸出来,味道能让人忘记自己的舌头。 吃完早餐,苗诚福问了昨夜城中的情况,当得知平安无事时,他轻舒了一口气,不解的道:“按照这位兴和伯前两次的手法,他不该这么平静啊!” “老爷,是不是兴和伯觉得没胜算,干脆就准备按兵不动啊!” 管家跟随着苗诚福多年,经了多少风波,所以他对方醒有些轻视,觉得方醒必然不敢冒险动这些盐商,否则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苗诚福按着眼角道:“那是太孙的老师,他到了扬州城,那就是不进则退,我们等得起,他却等不起啊!” 想起苗诚福等人最近削减私盐投放量的举措,管家不禁点头道:“老爷,那要不咱们主动去试探一下?” 苗诚福的眼睛一亮,“嗯,这个主意不错,等我去和胡二文商议商议。” 可等他到了胡二文家时,却被告知主人不在,至于去哪了,谁都不知道。 苗诚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禁骂道:“这个心眼多的跟藕似的家伙去哪了?” 如果此时苗诚福看到胡二文正在方醒的面前跪着的话,大概会破口大骂吧。(。。) 正文 第616章 敲打,试探,准备 方醒正在吃面,不是他不愿意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而是因为军中的厨子今日做的就是面条。 大锅煮出来的炝锅面其实不难吃,先用葱姜蒜和肉片炝锅,加水烧开下面条,等面条差不多之后就下调料。 味道浓厚啊! 方醒据桌大嚼,香味飘到了胡二文的鼻子里,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还保持着微笑。 吃完面条后,方醒擦擦嘴,然后才恍然大悟道:“胡掌柜还跪着呢!赶紧起来吧。” 胡二文觉得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艰难的站起来,本以为方醒会给个座,可方醒却喝了一口茶水,满足的问道:“本伯稍后还有公务,胡掌柜有事就赶紧说吧。” 如果用谈判来形容此次见面,胡二文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伯爷,小的听闻伯爷此来是为了盐政一事,心中激动万分,这不大清早的就来打扰伯爷,就想着看看是否有需要小的出力的地方。” “哦!” 方醒意外的道:“胡掌柜看来是深明大义啊!” “应该的,应该的。” 如果苗诚福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为往日那个时刻不忘保持自己儒雅风度的胡二文是个假货。 方醒瞟了那张谄笑的脸一眼,愤怒的道:“本伯奉命来到扬州府,本以为地方士绅会踊跃襄助,可谁想直到现在才来了你一个人,这是在藐视陛下!这是在践踏本伯的尊严!该杀!” 胡二文假装擦汗,借机掩饰眼里的一丝鄙夷。 这等做作的表态,你以为我胡二文会相信吗? 方醒喷了几分钟后,才喘息着道:“胡掌柜既然愿意配合,那本伯问你,市面上缺盐是怎么回事?” 胡二文堆笑道:“伯爷,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短着说,说重点!” 方醒粗暴的打断了胡二文的关子,黄钟在边上对胡二文歉然一笑,指指自己的额头,暗示方醒最近的情绪不大好。 胡二文赶紧说道:“自从陛下的圣旨下了之后,小的毫无怨言,只是分布在各地的伙计都有些心有不甘,觉着自己以后没了着落,偷懒的、偷盐的、偷钱的……” 胡二文诚恳的道:“伯爷,说来不怕您笑话,小的手下最近已经出了十多个卷着钱或是盐逃跑的伙计,控制不住啊!” “啪!” 方醒一拍大腿,怒道:“这等刁奴可恨!胡掌柜可曾报官?” 胡二文叹息道:“家丑不可外扬啊!若是别人知晓了此事,对声誉影响甚大,所以小的只得悄然令人去查访。” 方醒的怒色突然全收了,他冷漠的道:“胡掌柜,若是本伯令你马上把缺的盐给补上,如何啊?” 黄钟笑眯眯的补充道:“我家伯爷在金陵事务繁多,盐政之事可是拖不得啊!” 方醒矜持的道:“本伯手里有个书院,每日还得去授课,而且太孙殿下那里每日的功课也停不得,若不是陛下看重,本伯绝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伯爷学究天人,小的只有景仰的份,不过……” 胡二文愁眉苦脸的道:“伯爷,现在扬州府的盐商们都乱作一团,手下的人都心思浮动,难啊!” 方醒一拍桌子,不屑的道:“那你这就是在拒绝本伯的好意喽!嗯?” 胡二文急忙跪下喊道:“伯爷,小的句句是实,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扬州府的盐商谁家没遇到这种倒霉事,现在大家都想赶紧收手,可惜朝中的度太慢了些。” “滚!” 方醒抓住桌子上的笔洗,作势欲扔,吓得胡二文抱头鼠窜。 “伯爷,小的愿意为伯爷分忧啊……” 声音犹在耳,可人早就不见了,方醒笑了笑,“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黄钟笑道:“此人看似卑微,可却暗自在观察伯爷,今日这番敲打,在下看效果难言。” “不是敲打。” 方醒起身道:“此人在两淮盐商中算得上是头面人物,若是想服软,那他只需在夜间悄然来一趟即可,难道那些巡夜的弟兄还会杀了他不成!所以啊!这厮就是来试探的,顺便看看本伯的成色,也好应对。” 黄钟面露冷色,“伯爷,此人当诛!” 方醒缓缓走到门口,叹道:“天高云淡,此时最适合三五好友外出踏青,听松涛,喝美酒,不胜快哉!” 诛杀?方醒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一旦拿下了胡二文,扬州盐商必然会风声鹤唳。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说不得有人会铤而走险。 “走,咱们出去逛逛。” …… 胡二文上了马车,脸上的谄笑和惊慌马上就消失了,他冷哼道:“果然是有诈。” 掀开前面的帘子,胡二文说道:“去苗家。” 等到了苗家,胡二文不管苗诚福那张臭脸,直接就把自己刚才和方醒的见面过程说了一遍。 “……此人看似嬉笑怒骂,可言语间却在敲打,后面更是威胁,苗掌柜,咱们要小心了。” 苗诚福冷笑道:“那方醒人称宽宏大量,我等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谁服软谁死!如何?” 胡二文颔道:“正是这话,看陛下以往的处置手段,咱们实际上已经站在了刀口下,苗掌柜可有良策?” 苗诚福的眸色一冷,看看左右没人,才低声道:“可敢出塞?” 胡二文大惊,身体退后一步道:“要去也是去倭国啊!” “原来你也早有了打算!” 苗诚福冷笑道:“去倭国,除非是当海匪,否则那些倭国人必然会把咱们抢劫一空,然后干掉。” “可塞外苦寒,那些蒙元人也不是善茬啊!” 胡二文同意苗诚福的看法,可却担心去了塞外会被蒙元人给抢去做奴隶。 苗诚福得意的道:“我有个同乡就在瓦剌人那里,不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还深得瓦剌人的看重,老婆都娶了七八个。他早就劝我去瓦剌跟他干了。” 胡二文有些犹豫的道:“可咱们就带着钱财和家人去,瓦剌人会不会……” “到时候骗几十个工匠一起去就好了。” 苗诚福显然早有打算:“瓦剌人对大明的商人、文人和工匠那是求贤若渴啊!咱们去了那里,一定能大展宏图!” 胡二文有些迟疑,大家都是生意人,苗诚福当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于是就举手誓道:“若是我苗诚福谋夺胡二文的家业,就让我断子绝孙,世世投身畜生。” 胡二文也举手道:“我胡二文若是对不起苗诚福,后辈子孙男盗女娼!” “啪!” 两只手在空中相击,然后室内就想起了笑声。 “老爷,兴和伯传话,说是在来运楼请扬州府的盐商吃饭,半个时辰不去的,抄家灭族。” 正文 第617章 打草惊蛇,釜底抽薪 来运楼在扬州府只能算是二流的酒楼,当辛老七亮出身份后,哪怕还不是饭点,可掌柜依然不敢怠慢,马上就叫来了厨子和伙计,准备做饭。 辛老七看到那些伙计有些乱,就说道:“每桌八菜一汤,菜的话,家常菜即可,不可靡费,否则你自己掏钱。” 掌柜一听就懵了,他呐呐的道:“大人,小店的厨子可是传承了三代的高手,您这……” 辛老七硬邦邦的道:“这话是我家老爷说的,你自己看着办。” 掌柜只得苦笑着去了后厨,这些菜他必须要亲自盯着,不然出了问题,他一家老小的人头不保。 辛老七就坐在大堂里,门外站着一个小旗的军士,盛宴即将开始…… 而方醒此时正在和肖震谈话。 “关于你的事本伯已经上了奏折,虽然你儿子犯了错,可你并没有屈服,这一点相信陛下能看到,所以,只要能平息了这次盐商之乱,本伯担保你将功赎罪,不会降级。” 肖震感激的道:“下官有此福运,多亏了伯爷,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谈了几句之后,肖震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伯爷,您可是想让他们俯吗?不是下官胡说,那些盐商们都是钻进了钱眼子里的饕餮,只认钱啊!” 方醒颔道:“本伯知道,所以本伯现在还在这里。” …… 方醒两次下扬州,扬州城里总会少些人,所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凡是在城中的盐商都来了。 进了来运楼,盐商们只看到了黄钟。 “各位辛苦,请坐吧。” 黄钟坐在位,然后盐商们纷纷坐下。柜台那里,小刀正在练字,可练的不是字帖,而是人名。 “那些都是苗诚福一派的,有黄滨……” 小刀听着肖震派来的小吏介绍,记录着每个盐商的情况。 “上菜。” 随着黄钟的吩咐,那菜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八道菜里有五道是蔬菜豆腐,可盐商们却吃的很‘香’。 酒是淡酒,三巡之后,黄钟就起身道:“诸位都是富甲一方的能人,伯爷说了,只要能把此次盐政改革之事办妥,朝中必然会考虑到你们的付出,肯定会有所补偿。” 盐商们都笑眯眯的听着,可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你忽悠谁呢? 朱棣的德性大家谁不知道,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若是在没有坑朱勇之前,那么大家还是有一点相信。 可现在嘛,呵呵! 黄钟也不多说,坐下来闷头就吃,让盐商们鄙夷不已。 干巴巴的几句话就想让我们上套,这就是兴和伯的手段吗?大明的皇太孙有这种老师,未来堪忧啊! 这顿饭吃的很闷,也很慢,等黄钟放下筷子后,盐商们都准备走了,他却笑眯眯的道:“伯爷说了,若是诚心想悔过的,那就把仓库里的盐马上出去,诸位自己考量吧,慢走。” “一定一定,我等回去就。” “大人放心,小的马上就把仓库里的盐给送出去。” “……” 黄钟听到这些承诺,就拱手道:“那就多谢大家了,在下回去一定向伯爷禀告,朝中的嘉奖想必不日就到。” “他们不会。” 等黄钟回去禀告方醒时,方醒说道:“我不过是想让他们觉得此事朝中投鼠忌器,不然哪舍得花钱请这些人吃饭!” “伯爷是想骄敌吗?” 方醒笑道:“正是,各项准备都还在筹谋中,贸然出手,那确实是会投鼠忌器。” 于是一顿让扬州府上下瞩目的饭局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民间政治家们都认为这是盐商们的一次胜利。 “他们会跑。” 肖震急匆匆的赶来,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伯爷,下官昼思夜想,觉得这些盐商既然知道此事已经无法善了,却迟迟不见动作,肯定是在筹划银钱,随时准备逃跑。” 方醒赞赏的道:“你的分析不错,他们肯定要跑,不过此时大军在城中和城外封锁,他们必须要找到漏洞才行。” 肖震想了想:“那伯爷您今日请他们吃饭,就是在布局?” “慢慢看吧。” 方醒不相信扬州府的任何人,所以肯定不会透露自己的布局。 …… 方醒的奏折快马加鞭的被送到了朱棣的手里。 “……盐商已然成患,以商贾对抗大明,此风不可长。” “……臣已撒下大网,就等着封住扬州府,然后动手。只是需赶紧通知各地,随时准备应变……” 朱棣把奏折拿给朱瞻基看,然后说道:“兴和伯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吗,那朕就等着看他的大网能网住多少人。” “陛下,成国公在殿外请罪。” 坐在朱棣的位置能看到殿外的情况,他看着跪在殿外的朱勇,不屑的道:“让他滚回家去!” …… 来运楼的那顿饭之后,扬州府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可整个南方,甚至连带北方都在闹盐荒。 方醒每日都在驻地呆着,仿佛不知道风暴已经聚集在扬州府的上空。 这日下午,一个身上带着海腥味的便衣男子进了这个大院子,找到了方醒,然后方醒就召集了麾下。 “时机到了。” 方醒指着坐在自己下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傅显,水师都指挥使。” “见过傅大人。” 傅显的脸看着一如既往的黑,他笑道:“诸位多礼了,本官此行来只是配合兴和伯,完事后我请。” “好!傅大人爽快!” 沈浩大声叫好,等现只有自己出声后,不禁暗自叫苦。 “今夜沈浩部留在城中。” 方醒的话让沈浩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伯爷看重,下官今晚一定会拿住那些盐商。”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林群安在城中坐镇,配合肖知府维持城中的秩序,切记不可乱,不可阻拦盐商外逃,甚至要逼着他们外逃,明白吗?” “伯爷,小官明白了,稍后取消轮换,全体军士上街巡查。” “很好!” 方醒对林群安的悟性很满意,然后他就继续命令道:“吴跃。” “伯爷!” 吴跃走到中间抱拳听令。 方醒斟酌了一下道:“林群安这边打草惊蛇,盐商们必然会狗急跳墙,不过他们不敢走6路,所以……你马上带人去拿下那些和盐商勾结的官吏,然后装作有所得的模样赶紧出城,咱们到东边去。” “是,伯爷!” 方醒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振眉道:“那些盐商以为我会投鼠忌器,那老子今日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正文 第618章 动手,冲击,逃出 扬州府这几天有些闷热,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显得很是稀奇。 这种天气要吃一顿热乎乎的汤面,然后出一身汗,整个人感觉焕然一新。 “李大人,这天气吃一顿热乎的,然后再洗个澡,那可是飘飘欲仙啊!” 下衙了,三三两两的官吏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浑身轻松的往外走。 李大人笑道:“近日府城事多,疲惫不堪呐!明日休沐,本官只想睡个懒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正该如此,那位兴和伯在扬州府蹲着,从百姓到官员大气都不敢出,淫/威赫赫呀!晚上喝几杯,一醉解千愁!” 一个走在前面的官员回身笑道,然后一只脚就迈出了府衙大门…… “刘大人,可是有外室来堵你了?哈哈哈哈!” 后面的官吏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可等这位刘大人连连后退,最后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后,所有的笑声都消失。 “你有外室?” 方醒走近大门,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刘大人问道:“你可是刘群?” “不……是,下官正是刘群。” 刘群狼狈的爬起来,拍打着自己的屁股。 “伯爷,下官……可以走了吗?”刘群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可当他回头看到大部分官吏都沉默的垂不语,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方醒看着这些沉默的官吏,就说道:“今日你们都不用回去了,有公事!” 那位李大人拱手强笑道:“伯爷,敢问是何公事?为何知府大人未曾通知我等?” “齐了吗?”方醒答非所问的说道。 “老爷,都在这了。” 官吏们这才现墙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拿着一张纸在核对着什么。 “兴和伯,下官身体不适,想先去医馆看看,您看……” 李大人的面色有些难看,手捂着肚子说道。 “对啊,肖大人也没说今夜有公事啊!” “伯爷,下官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您就高抬贵手,让下官回家吧……” “……” 方醒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所有人都知道,风暴,怕是真的要来了。 “咻……啪!” 空中一记炸响之后,方醒闪到了边上。就在这些官吏以为他是让路时,方醒喝道:“来人!” “噗噗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一队队的军士从大门外涌进来,然后不用指挥,马上就把这些官吏围在了中间。 辛老七接过小刀递来的纸,看了看,问道:“谁是李庆?” 刚才说身体不适的那位李大人身体一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伯爷,您这是要干什么?下官要见肖大人,下官……” “拿下!” 方醒摆摆手,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此时府衙已经被身上着甲的吴跃部给团团围住,路过的百姓看到后,急匆匆的就往家跑。 “刘群是谁?出来!” 里面在一一甄别那些官吏,方醒负手而立,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喃喃的道:“难道你们还坐得住吗?”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苗诚福和胡二文那里,胡二文毫不犹豫的就令家人分成多路,带着财物去苗诚福家。 等两人碰头后,苗诚福一脸狰狞的道:“胡掌柜,方醒这是要图穷匕见了,难道他不怕盐市断了吗?” 胡二文的身体有些微微颤,他定定神道:“方醒是太孙之师,此时南方的盐市已经乱了,他若是不能压下去,陛下那边肯定会和朱勇般的把他召回去,到那时,他里子面子都没了。所以……咱们要跑,马上跑!否则我担心来不及了!” “先别急!” 苗诚福沉吟了一下,道:“此时城门那里是众矢之的,咱们肯定走不了!” 胡二文一惊,然后深呼吸几次,收敛心神后道:“苗掌柜,此事确实是不能急,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些同行估计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派人去通告一下,就说咱们一起往西边冲。” “留着是死,拼一把兴许能活,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取舍……” 渐渐的,苗诚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最后伸出大拇指道:“果然是胡掌柜,这真是算无遗策啊!” “老爷……” 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子,他满面急色的道:“老爷,那方醒带着麾下朝着城外去了!会不会是去查咱们的盐仓……” 苗诚福不惊反喜,和胡二文相对一笑,“查了又如何,老子前日就派人去了各地,遣散那些伙计,他们拿到盐有何用,南方这么多城镇,没有咱们的渠道,老子看他慢慢的一家家去送!” 胡二文阴沉的道:“到时候天下大乱,我看他们君臣如何收场!” …… 城中现在只有沈浩的千户所,而且所有人都派出来巡查。 夜禁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守门的军士打个哈欠,往城里看了看,准备关门。 “那是什么?” 目光所及处,一群乌压压的男子正手持刀枪快步走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辆辆的牛车和马车。 “这是什么?” 小旗官的声音颤抖,最后一声尖叫:“敌袭……” “信号!” 当三焰火在空中炸开时,在街上吃干粮的军士都拼命的往西门赶。 三焰火,代表着情况紧急。 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看到街上的军士渐渐的朝着西边汇集,人数越来越多,奔跑的度越来越快,而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老爷,成了,大多数人都去了西门!” “好!” 苗诚福和胡二文相对大笑,然后两家人合在一起,从后面的小巷中往东边而去。 而西门的一个小旗部,不过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后,就丢盔弃甲的跑了。 “冲啊!冲出去!” 这些盐商可没有海外的门路,所以在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后,只得采取了这种反抗的方式。 “苗诚福在河边有大船,咱们去了那边,到时候一起出海!” 逃出府城的盐商们几乎喜极而泣,可就在他们刚生出喜悦之情时,前方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条黑线。 “官兵来了……” “我们上当了!我们上当了!” “快回城里去!咱们抓些百姓……” “城里的官兵追出来了!” “我们完了!完了啊!呜呜呜!” 沉默的队列缓缓合围上来,那些盐商面露绝望之色,其中一人喊道:“和他们拼了!不然咱们都得死!” “杀官兵,咱们造反了!”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 正文 第619章 抓住方醒者,赏银五百两 “快快快!” 苗诚福和胡二文两家合起来,家丁都有三百多,东门的小旗看到人后就望风而逃,根本不敢抵抗。 胡二文在马车上呼喊着,看到苗诚福一脚把小妾踢下车去,他赶紧让人把那女人带上。 “你疯了!多一个人,速度就慢一分!”苗诚福怒道。 胡二文低声道:“咱们要走女真人的地方,到时候送给那些女真野人不是更好吗?” 苗诚福愕然,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撇过脸去,吩咐自己的车夫把马车赶过去些,他不想再和胡二文这等心思缜密的人呆在一起。 胡二文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看着渐暗的天色,就吩咐道:“若是事有不谐,可拿了苗诚福,明白吗?” “老爷,小的明白。” 策马在马车边上的男子沉声说道,随即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正往前赶的那辆马车一眼。 车辚辚,马萧萧,除去少数有马的家丁之外,其他人都拼命的跟在后面。 这时候掉队了不会有人等你,而城中的官兵追上来的速度取决于西门那边的解决速度。 西门外,吴跃看着死了一地,跪了一地的盐商家丁,对沈浩道:“伯爷那边只有两个百户所,不知道能否拦得住那两家人。” 沈浩满不在乎的道:“放心,伯爷那边带了许多拒马的东西,加上方五带着那些好枪,能跑才怪。” …… 城东外的官道上,两家人渐渐的分出了阵营,而且有意无意的在互相提防着。 “老爷,此处无遮拦,若是官兵有骑兵,咱们可就完蛋了!” 苗诚福的家丁头领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总觉得不大对头。 可苗诚福的注意力却是在后面的胡二文那里,他冷笑道:“一个小妾救上来干嘛?必然是想了解老子的虚实,那胡二文肯定是在想着怎么把老子给吞并了!” 家丁头领郁闷不已,心想才出城你们就开始勾心斗角,要是出海了胡二文还有活路? “等到了船上之后就动手,要出其不意,苗诚福最疼爱小儿子,若是能擒住他,那咱们就安枕无忧……”胡二文的目光凌冽。 “咿律律……” 两人正在想着怎么收拾对方,至于曾经发下的毒誓,谁都没放在心上。 生意人发誓,那不就和开玩笑一个性质吗,谁信谁撒比! 就在苗诚福急匆匆的想先赶到船上去布置时,他只觉得车身一震,接着人就摔倒在车厢里。 “黄二,你特么的是猪啊!怎么赶的车,赶紧去弄一匹马来!” 苗诚福骂骂咧咧的钻出了车厢,正准备喝骂,可却看到前面的人都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就喝道:“等什么呢?啊?” 前面的人群听到喊声后就缓缓后退,渐渐的把苗诚福露在了前面。 苗诚福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直到脚底被锐器扎进去,惨叫着倒在扎胎神器上面。 “伯爷,小的错了,小的愿意戴罪立功啊伯爷!” 胡二文面色惨白的看着苗诚福跪在那里,狐疑不定的道:“方醒只有两个千户所,城外一个肯定去了西门拦截,城内的那个此时还没追出来,那就说明……是小股官兵!” “对,肯定是小股官兵!” 胡二文的声音渐渐的振奋起来:“若是官兵人多的话,根本就不用藏头露尾,这是怯了呀!冲出去!这是最后一关,冲出去咱们就能活!” “噗噗!噗噗!” 就在众人心动的时候,一匹马从黑暗中孤独而来,马上的骑士一身青衫。 “兴和伯……” 胡二文失口叫道,随即绝望的情绪笼罩了队伍。 方醒的目光扫过车上的那些箱笼,满意的道:“看来本伯的推算没错,你等最值钱的家产应该就在这里了吧!” 苗诚福磕头如捣蒜,“伯爷,小的家里的浮财都在这了,愿意孝敬给伯爷。” 方醒‘慈祥’的道:“果然是深明大义的苗掌柜,那胡掌柜呢?” “都听好了!” 胡二文低声喝道:“咱们若是被擒,我肯定是要被抄家灭族,可你等的手头上也不干净,染血的不少,所以都别想着对面那人能网开一面。而据我判断,方醒的人马大多都在西门那边,他肯定是在诈唬我们。都冲起来,若是能擒住他,苗诚福的家产都分给你们了!” 财帛动人心,胡二文的一番话让手下的家丁们热血沸腾,于是鼓舞了一番后,为首的喊道:“抓住方醒者,赏银五百两!” 两百多人的规模,而对面只有方醒一人,看着好似胜券在握。 “果然是不知死活啊!可惜这些劳力了!若是流放到交趾去该多好!” 方醒遗憾的举起手,随即黑暗中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渐渐的,一个个骑士仿佛是暗夜魔神,从左右钻了出来。 “都是上好的劳力,尽量少杀些吧。” 方醒对辛老七交代一句,然后就策马回头。 “抓住他!” 看到出来的只有一百多骑,没见识过战阵的胡二文不禁大喜过望,指着方醒的背影厉声喝道。 当即就有自信心爆棚的家丁带头冲了过去。 “拿住他!拿住他!” 胡二文疯了般的挥拳叫喊着。 苗诚福却跪在地上摇头苦笑,他是山/西人,曾经在送粮食去大同时被马贼围住,手下的家丁们平时牛逼哄哄,可在这些马贼的面前却不是一合之敌。 就在家丁被打成狗的时候,边军出现了。 马贼有三百多人,而边军只有一百多,可就算是这样,马贼却被打的抱头鼠窜,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胡二文的家丁难道比马匪还强吗? “嘭嘭嘭嘭!” 马上的军士远距离就开火了,让苗诚福大吃一惊。 这么远的距离,你开火打谁? 难道这些官兵是弱鸡? 可一个个中枪摔下马来的家丁马上就打破了苗诚福刚生出的希望。 方醒在后面和肖震在看着线膛枪的第一次出战,不大满意的道:“命中率还是不大高,看来回去还得操练啊!” 而肖震已经被这命中率和远距离的射击给惊呆了。 辛老七原本准备三轮射击之后就短兵相接,可没想到只是打了两轮,那些家丁就发声喊,全部掉头就跑。 “嘭嘭嘭嘭!” 侧面的那个百户所及时出现,用排枪和刺刀堵住了逃跑的路线。 “杀过去!” 辛老七挥刀令道,旋即骑兵们把火枪背在背上,取出长刀追了过去。 正文 第620章 运筹帷幄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哪怕是方醒策马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可跪在地上的苗诚福还是在幸灾乐祸的大笑着。 “胡二文,你以为自己的家丁很厉害吗?哈哈哈!” 被火枪赶回来的家丁们又被骑兵迎头兜住,方醒在马上俯瞰道:“苗诚福,你等以商贾之身搅乱大明秩序,此事当被录进史册,从此天下商人都会诅咒你等死无葬身之地,永坠畜生道!” 抑商,这个声音从未消失过,此次有了盐商作为案例,这种声音将会甚嚣尘上,天下豪商将会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盐商。 苗诚福抬头惨笑道:“伯爷,小的自知必死,可这不是身不由己吗!” 方醒看着呆立在马车边上的胡二文,嗤笑道:“这不是身不由己,而是贪心不足!大明对你们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你们觉得自己可以再进一步,蠢货!” “伯爷,下官来迟。” 吴跃带着自己的千户所赶到了,从外围兜个圈子,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 方醒点点头,然后吩咐道:“马上打开他们的盐仓,肖知府。” 肖震赶紧应道:“伯爷,下官在。” 方醒交代道:“你去征用些民夫,把那些盐送到河边去,要快!” 这时被捆住的胡二文突然喊道:“伯爷,没有我们,你能把盐送到哪去?等下面的百姓没盐吃了,到时候陛下饶不了你!” 苗诚福的身体一震,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那些商路只有小的才知道,伯爷,只要把小的放了,小的誓一定把盐都出去……” 方醒摇摇头,“如果不用你等之头来警示后人,那本伯何须在扬州府周旋这些天,时光啊!真特么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时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林群安过来说道:“伯爷,水师没用上,傅大人大概要嘀咕白跑一趟了吧。” 方醒摇摇头:“他早就走了。” “呃……” 林群安有些蒙,觉得方醒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折腾水师不大妥当。 “我们去看看盐仓。” 盐仓的家丁早就被拿下了,打开大门后,一袋袋的盐堆得满满当当的,方醒回身道:“肖大人,马上起运,水师那边只运了袁仁的存盐,这远远不够,你得抓紧了!” 啥米? 正好奇打量着盐仓的众人都大吃一惊,林群安惊讶的道:“伯爷,原来水师是来运盐的……” 肖震却不乐观的道:“伯爷,大明之大,咱们能运到哪去?那些渠道原先都掌握在这些盐商的手中,临时梳理来不及了啊!” 黄钟也有些不解的道:“伯爷,难道袁仁知晓那些渠道吗?可咱们的人手也不够啊!” 方醒拍拍盐袋子,淡淡的道:“那为何不能暂时让官府售卖呢?” “啊!” 众人齐齐惊呼,肖震讶然道:“伯爷这是想让各地官府把盐送下去吗?” “很难吗?” 方醒笑了笑:“此事早在出前陛下就同意了,百姓一日吃盐又不多,费不着多大劲,等盐政衙门成立之后,自然会接手这些事务。” 黄钟拍着自己的脑门笑道:“是了,各地官府只需把盐送到下面,自然会有那些商家来购买,只需定下价格,这事就妥了。” 话虽这般说,可在场的人都在心中为方醒的筹划感到了心惊。 这人居然在金陵时就想到了种种变化,真是…… 胡二文跪在边上,惨然道:“伯爷,那您这段时日其实是在等待水师吗?” 方醒诧异的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本伯在等什么呢!” 苗诚福绝望的道:“那想必您是先把袁仁的盐给运走了,怪不得那日袁仁开仓出盐,小的还以为他是屈服了,自己运盐出去,可没想到走的却是水师这条路子。”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等赶紧把背后勾结的官吏说出来,那样自己和家人还可少受些煎熬。” 走出仓库,外面被火把照的亮堂堂的,那些民夫驱赶着牛车,推着推车,把一包包的盐往码头送。 黄钟看到这个场面不禁叹道:“等这些盐送到了各地,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边关的那些人少了进项,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方醒双手抱胸,淡淡的道:“太祖高皇帝时还有驱除鞑虏的信念,时至今日,那些将领们都渐渐的变质了,脑袋里就想着如何升官财,陛下怕是下不去手啊!” 黄钟无奈的道:“下面的卫所逃亡甚多,官吏和卫所将领相互勾结,从中牟利,可陛下却只是让人下去核查,收效甚微。” “这才是真正的投鼠忌器!” 方醒不讳言的道:“那些卫所在太祖高皇帝时就已经出现了受贿逃亡的情况,眼下更厉害,那些被勾选的人只需给了好处,地方官吏就和卫所联手作假,还能吃一份空饷。” “所以这些盐商不过是疥癣之患,而卫所糜烂才是我大明最要命的地方。” 卫所最后糜烂到了比百姓还不如的境地,让戚继光找不到合格的兵员,最后一横心,干脆自己练兵,这才清剿了为祸多年的倭寇。 想起这些弊端,方醒突然变得有些意趣阑珊,“回去睡觉。” 回到府城,路过关押着盐商家人的苗家大院时,听到里面嚎哭声震天。 方醒看到黄钟的脸上有些不忍,就说道:“比他们更艰难的大有人在,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为政者就该有这等觉悟,否则还是趁早熄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该干嘛干嘛去。” 和方醒相处久了,黄钟也敢问一些看似矛盾的问题:“伯爷,为了燕娘您能斩杀了整个瓦剌使团,可这些人里面肯定有无辜的,为何不救呢?” 随着距离的拉远,哭喊声越来越小,方醒眯眼看着远处道:“既然选择了跟着逃跑,那就没有无辜者。” 黄钟在苏州府当小吏时见到过许多拖家带口被抓捕的场景,所以心中有些不忍,不过按照朱棣的尿性,这些盐商肯定是要掉脑袋的,而他们的家人多半会被流放。 “我会建议把他们流放到交趾或是北方,南北都需要人手啊!死不了!” 自从决定要迁都之后,朱棣一直都没停止向北方迁徙人口,这和朱元璋的手法如出一辙。 正文 第621章 鼓舞商贾,斯波家族的冬天 “……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陛下,臣以为商税可征,但目前百姓依然无余财,所以必须要剔除百姓日用。” “大明不需要国富民贫,国与民当齐头并进,民富则国富,税收正是调节贫富之工具,当慎用,但不可不用……” 这份奏折是大太监亲自来念,可念到这里他却有些停顿,最后咬牙道:“臣闻人生而平等,初始信以为真,然阅历之后,才觉大谬。自高居庙堂者始,其次官吏,再次文人,四则商贾,五为百姓,六是军士,七乃匠人及贱籍……” 下面的百官都不自在的轻声干咳着,可大太监还在继续念:“幸而科举可通天,然一载几人?此七等人上下无流通,隔阂自生。” “而税收正是劫富济贫之手段,大明当尽可能的维持相对公平,否则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正如干燥之柴垛,天灾**就是火星……” 奏折念完了,朱棣说道:“扬州府一干人等均已拿获,水师已分水路和海路前往南北方,盐政已平息了。” 下面的群臣眨巴着眼睛,就等着朱棣对这份奏折表看法。 可朱棣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人散了。 出了大殿,杨士奇和胡广走在一起,他笑道:“兴和伯此举孟浪了,他大概是在扬州府看到了开源的希望,可却把刀伸向了权贵与富人,真当自己是刀枪不入吗!” 胡广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道:“大明自开国始,关于征税之事就众说纷纭,时至今日,当年太祖高皇帝之策已不可行。先重商,再征税,方醒的意思就是先让水流动起来,汇集成河之后,朝中再从河中舀水!明白吗?” 杨士奇恍然大悟道:“方德华是想让朝中干脆定下一个免税期,鼓舞世人经商,等商人多财之后再行征税吗?” 胡广点头又摇头道:“那人大概是想富民,不过谈何容易啊!老夫何曾没想过此事,然大明当以农为本。鼓舞商人,这是本末倒置,兴和伯有些想当然了。” …… “不,我不认为鼓舞商贾是本末倒置。” 方醒收到了解缙的来信,他笑着分析道:“商者,通有无。我打个比方,北方产小麦,而南方产大米,可北方喜好面食,难道大米真的不好吃吗?” 黄钟想了想:“伯爷,在下觉得还是价格问题,运河开通前,南方的大米送到了北方,经过层层耗费之后,价钱没有北方自种的小麦划算。” “这就是商人的作用。” 方醒侃侃而谈:“如果此事是由商人来做,那么他自然会分析北方的需求,何物能赚钱,何物会亏本,然后他会直接或间接的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别人。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根据需求来生产,或是种植,这就是一种进步,探知需要,引导生产,活跃市面!” “至于担心百姓荒废农事,这是觉得商贾很好赚钱吗?” 方醒笑道:“大明的百姓最是谨慎,守着田地就觉得此生足矣,若不是有大诱惑,你想让他们改行?那是做梦!而且百姓若是被蛊惑,那更简单,直接用征税来调节市场。” 黄钟问道,“若是商贾都大赚呢?” “哈哈哈哈!” 方醒指着黄钟笑道:“伯律啊伯律,你是身在局中啊!若是商贾都赚大了,那我大明肯定是富裕之极,朝中难道不会提高粮价吗?” “嘿!” 黄钟拍拍自己的脑门,失笑道:“管中窥豹啊!若是极为富裕,则百姓手中的钱肯定多,提高粮价就可让农户安心种地,甚至还可以多分地,让农户的收入赶上去。” 方醒笑而不语,到了那时,大明的地盘当然不止这一点,一个农户家庭拥有的土地会很多。 “老爷,傅大人求见。” 小刀在门外练字兼看门,在替傅显通报后,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请进来。你继续练字!” 方醒起身,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傅显的笑声。 “伯爷,最后一批盐已经装船,下官这就去了。” 傅显的笑声极有感染力,能让人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方醒虚扶一下,笑道:“此次虽然没有战功,可你若是能及时把盐送到各处,这功劳肯定不小,到时候陛下那里自会有论处。” 傅显咧嘴道:“上次在台州府下官就知道,跟着伯爷有肉吃,再说下官和伯爷也是有缘啊!船队正好在附近操练就遇到了伯爷下扬州,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哈哈哈哈!” 坐下后,方醒知道傅显时间紧,就抓紧问道:“倭寇近期活动如何?” 傅显说道:“很少,自从台州府一役之后,那些倭寇看来是有些胆怯了,偶尔能遇到零星小股,擒获了问之,说是伯爷您的名字在倭寇中能止住儿啼,除非是您去了北方,否则那些倭寇必是不敢再来了。” 说着傅显就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方醒。 可方醒只是微微一笑:“幕府目前依然不能服众,倭国国内的争斗想必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相应的倭寇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不可小觑!” 傅显点点头,方醒继续说道:“朝鲜如何?” “朝鲜和对马岛宗氏的关系不错,不过据下官看,宗氏这是与虎谋皮。” 送走了傅显,方醒对黄钟说道:“大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朝鲜动手,除非是朝鲜灭了建州三卫,所以现在就得看看斯波家族的手段了!” …… 而斯波家族此时却是在风雨飘摇中。 斯波义淳独自坐在庭院中,看着亭外凋零的花草,不禁叹道:“父亲在高野山并不快活,那些僧人也不曾给他体面,真想一把火烧了它!” 边上的家臣上田兵躬身道:“主公当慎言,须知隔墙有耳。” 斯波义淳苦笑道:“自从被将军革去了管领之职后,我早已心如死灰,若不是义元在明人那里认识了那位太孙之师,我早就想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 上田兵目光冷厉的道:“主公,斯波家终究有根基在,看那位兴和伯的意思,只要给了好处,咱们是不是可以……” “不!” 斯波义淳摇头道:“明人就算是来援,可海上茫茫,他们能来多少人?粮食补给靠谁?失败后我等如何自处?胜利后明人如果不走了呢?这些问题弄不清楚,我不敢生出此心。” 上田兵阴狠的道:“主公,明人远离我国,若是他们来了不走,可他们经得起消耗吗?” 这个年代,要想在遥远的地方驻军,如果补给困难的话,必然不能持久。 “只要明军不能久呆,那咱们为何不敢呢?大不了失败了就到诸岛上去,到时候就看到明人和幕府相争,自可处于不败之地!” 斯波义淳微微叹息道:“此事且看吧,不过义元的信应该也快来了,看看那位兴和伯的意思再说。咦!那些蝴蝶可有变化?” 方醒用一个悱恻缠绵的故事打动了斯波义淳,可他终究心不静,所以也没时间去看那传说是一对男女化身的蝴蝶。 上田兵愕然道:“主公,臣近期来往于各处,那块田好像许久都没人去管了。” 斯波义淳苦笑道:“罢了,那位兴和伯想必也就是一时的感慨,就让那些飞蛾自生自灭吧!” 一阵寒风吹过,庭院里的树木瑟瑟作响。 冬天,来了! 正文 第622章 儒家的归儒家 初冬的金陵城并未萧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永远都不会缺乏话题和新鲜事。 而最新的消息就是兴和伯方醒一举拿下了两淮作乱的盐商,不但抄没出了让人震惊的财物,而且还重新走了海运。 “听说户部的夏尚书这几日走路都在发飘啊!” “岂止!夏尚书昨日大笔一挥,把拖了许久的北平紫禁城的钱款都给批了,听说连陛下都在嘀咕,说这个夏老抠怎地突然变大方了。” “那还不是因为兴和伯抄了那些盐商,听说光是金银就运了几十车,还有那些田地店铺,啧啧!户部发了呀!” “啧啧!这兴和伯出手狠辣,三次下扬州,三次都是抄家灭族,我看他那个方学教出来的学生大概也是这样,好重的杀气啊!” “还有,你说兴和伯这般行径是不是竭泽而渔?把那些商贾都抄光了,到时候谁还敢做买卖?” “就是,那些盐商好歹也曾经为我大明出过力,这一下抄了大半,让人心寒啊!” “……” 方醒悄无声息的进了皇宫,而朱勇正在家里大发雷霆。 “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就显着他方醒能干是不是?还走海运,老子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越看着须发贲张的朱勇,苦笑道:“国公爷,方醒此举可是帮了陛下的大忙,此时不宜冲突。” “我堂堂的国公,难道还怕他吗?” 在朱棣令他滚回去之后,朱勇就知道自己坏了朱棣的大事,可事情终究无法挽回,所以他只得把方醒当做了目标。 陈越低不可闻的叹息着,然后劝道:“国公爷,兴和伯文武皆可,而您却是武勋,当初就不该……哎!” 陈越觉得朱勇当时就不该只看到那点利益去抢了这个任务,结果鸡飞蛋打不说,而且还成全了方醒。 没有朱勇的衬托,哪能显出方醒的能力来啊! 朱勇恨恨的道:“那张辅当日也未曾帮我说话,显见这两郎舅都是一个货色,特么的!” 陈越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人家是郎舅,当然会帮自家人,没给你朱勇落井下石就算是厚道了。 “那竖子进宫了?”朱勇问道,脸上有些狰狞之色。 “国公爷万万不可!” 陈越正色道:“此次盐政之事立下大功的就是两人,方醒和金忠,您要是出手,陛下必然会大怒。您可别忘了,当时整个太医院差不多都去了金忠家,可见此事在陛下心中的重要。” “呯!” …… 方醒出宫了,他的表情看着很自然,不喜不怒,平平淡淡。 “陛下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回到家,一家人叙叙别情后,方醒就找到了解缙,有些失望的说道。 解缙问了原委后,就抚须说道:“德华,你太急了!此事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你得等!” “等什么?我……” “等!” 解缙厉声喝道:“你年轻,所以你得等!别想着冠军侯什么的,那是前汉。在大明,你若是想着朝夕就可完成这些事情,那老夫过几年就可以去给你上坟了!” 方醒默然,然后起身对着解缙一躬。 解缙放缓了语气道:“老夫当年难道没想过去除弊端吗?可后来如何?若不是太祖高皇帝仁慈,老夫的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朱元璋仁慈? 老朱对官吏是史上最苛刻的帝王好不好! 不过从这话里,方醒还是听出了他对朱棣的怨念以及失望。 你失望好啊! 你若是还想着在朱棣一朝重新翻身,那我哪敢和你接近! 解缙唏嘘的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儒学确实是是根深蒂固,朋党啊!” 方醒摇头道:“解先生,我觉得朋党和儒学没关系,就算是没有儒学,依然会有朋党。” “人性趋利,当只有抱团才能取暖时,朋党自然就生成了。” 方醒笑道:“儒学有许多可取之处,不过僵化就是它最致命的缺陷,没有与时俱进的精神,只知道抱着老夫子的书不放,凡事不来几句子曰什么的,就好像底气不足,这种垄断不可取!” “学说不能当政!”方醒正色道:“儒家的归儒家,政治的归政治,不可把儒家凌驾于政治之上,否则那就是一场灾难。纵观历史,儒学确实是对大一统有很大的帮助,可却会迅速的变质,原因何在?不过是它僵化了作为统治基础的读书人的脑子!” 解缙讶然道:“所以这也是你不同意在书院中把学生管得太死的原因吗?” “正是。” 方醒活动了一下脖子道:“年轻就意味着强大的可塑性,咱们只需要制定一个大的框架,至于他们在这个框架里干什么,咱们只需要监管即可,不要干涉过甚。” 解缙笑道:“若是他们想跳出这个框架呢?” 方醒歪一下脑袋:“若是能行,那未尝不可!” 初冬的风厉害,方五缩着脖子进了家,就看到呆呆正在窗户边看书, “呆呆。” 呆呆抬了一下头,淡淡的道:“夫君回来了。” 方五也不觉得被冷落,他喜滋滋的把手里的小木箱递过去:“呆呆,这是我在扬州府买的,够你看半年的吧。” 呆呆的眼睛一亮,马上打开箱子查看书名。 方五看到这副模样有些发愁,这个媳妇对书比对自己热情多了。 等呆呆心满意足的把书收起后,这才福身道:“夫君辛苦,妾身这就去做饭。” 方五笑眯眯的道:“呆呆,我在扬州府还给你打了个金钗,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多谢夫君。” 呆呆的表情不见欣喜,接过金钗后也没有细看。 这个媳妇太冷清了呀! 方五有些忧郁,就去找了方醒。 方醒一听就笑道:“当初你自己说要娶的,千万别后悔,不然老爷我就让你打一辈子的光棍!” “老爷,小的没后悔啊!” 方五愁眉苦脸的道:“小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呆呆相处罢了。” 这就是精神世界相差太大的问题啊! 方醒叹道:“这种事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的,不过慢慢就习惯了,也就默契了。” 方五锲而不舍的问道:“老爷,然后呢?”他还想请方醒给他支个招。 方醒怒道:“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难道你还想再活五百年?滚蛋!” 可等方五走了之后,方醒却摩挲着下巴琢磨起了呆呆这个女人。 林黛玉式的的孤标傲世? 还是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文艺女青年…… 正文 第623章 老子不是太监 在家的日子真是好,方醒可以穿着条短裤,一觉睡到 花娘亲自送来了早餐,殷勤的介绍道:“老爷,这可是我花费了心思做的,您吃吃,若是觉得好,下次再做。” 方醒闻言看向了这碟炒面:面条是拉面,看那模样,应该是在滚水里煮了一分钟左右就捞起来了。 “蟹肉,虾肉,还有油渣来提香,不错。” 关键是花娘的火候掌握的极好,而且还加了点甜面酱,不但起到了勾芡的作用,而且还增加了鲜香。 一口面条下去,方醒只觉得口水分泌加快,就说道:“明早还吃这个。” “老爷您真有眼光!” 这是花娘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哪怕是放弃了去第一鲜的机会,可在看到方醒吃的香甜时,她就觉得再无后悔之意。 吃完一顿满意的早餐,方醒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转圈。 “铃铛你别跑!大黄!大黄你回来!” 方醒听到这个声音,就赶紧闪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边上。 果然,他才将闪开,铃铛就飞也似的窜了过来。 “蛇?” 方醒看着铃铛丢在地上的那条不知名的蛇,皱眉道:“来人,准备些热水。” 小白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叉着腰喝道:“铃铛,谁让你去抓蛇的?” 这季节蛇应该要开始冬眠了吧? 方醒摸着铃铛的脊背叹道:“人家好好的在冬眠,你居然给刨出来咬死了,真是……不过中午倒是可以来一道龙凤汤了。” 小白把脸皱成了包子:“少爷,蛇肉能吃吗?” 方醒用树枝把这条有四五斤的蛇挑起来道:“剐干净了和鸡一起炖,味道鲜美啊!” 想起记忆里的龙凤汤,方醒不禁有些馋涎欲滴。 “老爷,太子殿下召见。” 小刀进来禀告道。 方醒挑起那条蛇,“花娘不一定敢弄,你把它给剐掉,清理干净送到花娘那里去。” 东宫,朱高炽正被婉婉缠着要在院子里烤肉,等方醒进来后,他如蒙大赦的道:“宫中不好烧火,你且去方家烤。” “好呀!” 婉婉放开了朱高炽的衣袖,坐在边上,双手托腮看着方醒:“方醒,你要多久才能回去呀?” 方醒知道朱高炽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所以他笑道:“婉婉先去玩一会儿,我这边大概就好了。” “可不许骗人!” 婉婉蹦跳着出去了,朱高炽收回目光,然后挥挥手,梁中就干咳一声,马上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吕震今早刚放出来,此刻正在父皇那里。” 朱高炽知道方醒和吕震不对盘,所以就叫他来提前打个招呼。 这等细致的关照,让方醒心中感动,他笑道:“殿下放心,臣自会以大局为重。” 朱高炽温和的说道:“这就好,不过……德华,你就不能重归于儒学吗?” 轰! 方醒的脑袋一蒙,随即就飞快的转动起来,琢磨着朱高炽这话的含义。 这是觉得方学有威胁了? 不可能! 方学不是意识形态的学说,不涉及政治。 怎么说呢? 方学更像是以前的墨家,专注于实务,这一点和儒家相对立,截然不同! 而且儒学一家独大的局面是雄主朱棣所不愿意看到的! 朱高炽应该也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吧? 君王和儒家应该是互相利用和互相牵制的关系,所以儒家才会对君王继承人的教育权看的那么重! 只要把皇帝的继承人按照儒家的方式培养出来,那么这个帝国和儒家的帝国也没啥区别。 崇祯帝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他十六岁登基,根基全无,然后就被文官忽悠的找不到北。 从五年平辽,到拿下魏忠贤,朝堂就在崇祯帝还在晕晕乎乎的时候失控了。 那么……这是朱高炽的好意? 是了! 方醒想起自己有意无意之间树下的敌人,不禁有些讶然。 这是要成为全民公敌的节奏啊! 这样的臣子皇帝最放心不过了! 可老子不是太监! 方醒思忖一下后,诚恳的道:“殿下,臣的学识与儒学格格不入,若是重归于儒学之门,书院和我家的大门肯定会被人给砸烂了。” 朱高炽摇头失笑,然后说道:“罢了,不过瞻基那里的儒学却是不能停。” 方醒点头,朱瞻基的儒学当然不能停,不然儒家就会认为他是叛徒,结果不言而喻。 “太孙殿下要虚怀若谷才是。” 方醒和朱高炽微微一笑,彼此的心思都明了了。 朱瞻基必须要在儒学和方学中间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形成牵制。 而在这种牵制之下,等轮到他上位时,至少在朝堂上他可以从容许多,而不必担心被那些重臣牵着鼻子走。 方醒躬身道:“殿下放心,臣甘愿如此。” 朱高炽如果不是皇帝的话,那么他在家中和邻居间大概能得到一个好人的名声。 好人必须是要重感情的,所以朱高炽就感动了。 方醒作为吸引文人攻击的盾牌,可以为朱瞻基的未来保驾护航,而无需担忧他有什么反心。 朱高炽笑道:“你且去吧,不过记得明日来宫中看麒麟。” “麒麟?” 那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 方醒瞪大了眼睛问道:“殿下,果真有麒麟?” “咳咳咳!” 梁中在边上用干咳来提醒方醒,让他注意礼仪。 朱高炽心驰神往的道:“榜葛剌的使团已经在城外了,就等着明日进宫。” 榜葛刺? 方醒想了想地图,讶然的现这个榜葛刺就是后来的孟加拉。 “方醒,我们走吧!” 婉婉早就在殿外偷偷的看着里面,这时看到方醒已经行礼准备告退,就急不可耐的嚷道。 等到了方家,方醒现蛇肉被扔了。 小刀讪讪的道:“老爷,小的整治那条蛇的时候被夫人看到了。” 我去! 方醒无语的去了内院,却在内院的外面看到铃铛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在吃着蛇肉。 而大黄就在边上不屑的绕圈。 等看到面色苍白的张淑慧后,方醒啥也不说了。 “以后家里不吃蛇。” 方醒正色吩咐下去,自然有人领会精神。 只是铃铛就倒霉了,先是那条蛇被方醒叫人扔得远远的,然后小白拎着它的耳朵一直念叨到午饭前。 中午自然是在院子里烧烤,水6杂陈的食材让大家吃的连呼过瘾。 吃完饭后,婉婉就开始打瞌睡了,在嬷嬷抱她去睡觉前,她迷迷糊糊的道:“方醒,他们说那只麒麟长得好高啊!” 正文 第624章 这就是麒麟? 天还没亮,可方醒就被张淑慧给弄醒了。 “夫君,那可是麒麟啊!赶紧沐浴更衣。”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昏暗中,就看到一张披头散的脸,顿时一惊,身体就往床里缩。 “夫君……” “呃……为夫有些迷糊了。”方醒揉揉眼睛,尴尬的道。 张淑慧摸摸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秀,不禁嗔道:“夫君就会作怪!”然后赶紧去梳妆台边整理头。 可等她整理好头之后,回身一看,不禁无奈的叹息着。 床上的方醒侧身向里,左脚压着被子,整个后背都露在了外面。 “夫君……” 张淑慧过去摇摇方醒。 方醒觉得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很是玄妙,而且感觉也很…… “夫君,那可是麒麟,您还得要沐浴,焚香,早餐不许吃荤腥……啊!” 张淑慧正数落着,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纤腰,轻轻一带,春光便光临了这个初冬的清晨。 “夫君……时辰不早了,呜呜……” …… 等方醒匆匆赶到宫中时,现文武百官居然都在承天门前等候。 “德华!” 方醒正准备去张辅那边,可金忠却笑眯眯的冲着他招手。 在为朱棣背锅之后,不少人都认为金忠大概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在为子孙谋后路。 可现在看来,这位老先生却是越活越精神,看着比胡广都健康。 金忠的身边全是六部尚书,看到方醒过来,刚放出来的吕震轻哼一声,不屑的别过头去。 夏元吉笑道:“德华可是想沾沾麒麟的瑞气?” “没那回事。” 方醒挤进了夏元吉和金忠的中间笑道:“瑞气这玩意儿我觉得有些虚幻,还有,这麒麟历来都只在前人的记载中出现,榜葛刺哪来的麒麟?” 金忠笑道:“这个本官就不知道了,想必郑和知晓。” 隔着一个金忠的吕震不屑的道:“不学无术!此乃圣天子出,瑞兽现。” 方醒愕然,吕震飘飘然,可当金忠的那张老脸凑过去后,他才现情况不妙。 金忠熟练的从袖子里摸出龟甲,折腾了一下后,目光陡然一变,用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道:“蒙卦,吕大人,你今日当谨言慎行,否则有口舌之难。” 吕震后退一步,期期艾艾的道:“金…大人,这可……不能乱说。” 金忠面无表情的道:“信不信由你。” 吕震很想说你这是在忽悠人,可金忠当年可是朱棣御用的占卜高手。 方醒笑眯眯的道:“吕大人,你可别才出诏狱又进去啊!那可是国朝从未见过的奇观。” 吕震绷着脸道:“本官不与你一般计较!” “陛下到……” 一番行礼后,大明帝国的大老板来了。 朱棣坐下后,就有人去召唤榜葛刺的使团,趁着这个机会,方醒问道:“金大人,吕震今日果真会有口舌之难吗?” 金忠呵呵道:“老夫占卜得先沐浴焚香,然后静心,才能有些意思,今日……” 咦! 方醒轻咦一声,金忠自己也现了,两人面面相觑的,最后都看向了正在望眼欲穿盯着外面的吕震。 “今日出门前,拙荆逼着我沐浴更衣,早饭更是不见半点荤腥……” 方醒轻声的嘀咕着,不过对于占卜这种古老的预测方式,他觉得应该不大靠谱。 “麒麟来了!麒麟来了!” 两个小太监跑进来,被大太监瞪了一眼后,慌得跪在地上禀告道:“陛下,榜葛刺使者已到,麒麟也被牵来了。” 瞬间群臣都不淡定了。 那可是麒麟啊! 除去书里之外谁见过? 朱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故作不在意的模样。 朱瞻基悄然到了方醒的身后,低声问道:“德华兄,你觉得此事如何?” 方醒摇摇头,正准备解释一下,可礼部的一名官员飞快的跑过来说道:“陛下,瑞兽的脖子太长,进不来。” 脖子太长? 方醒想起了婉婉的话,心中一动,就悄然撤出了队列,然后和朱瞻基说道:“这事有些蹊跷,你千万别掺和。” 朱瞻基点点头,他学过方学,自然是不信什么瑞兽。 只是帝国的老大却在矜持的等待着这个机会,所以方醒只得先把朱瞻基给弄出来。 朱棣沉声道:“即使如此,那朕就到外面去看看吧。” 于是朱棣在前,群臣在后,就朝着洪武门而去。 方醒在人群的中间,他的个子不低,所以能看到洪武门那边的情况。 “这特么的好像在哪见过呀!” 方醒看到了城门外的四条腿,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了胸,再往上,粗壮的脖子…… 不用再看了,方醒垂眸,随着人流出了洪武门。 洪武门外,当百官看到被牵着的那只麒麟时,不禁热泪盈眶。 “想当年夫子出生前,麒麟曾在家中口吐玉书,夫子去之前,也曾哀恸于西狩获麟,此真瑞兽也!” 谁的感情那么丰富? 方醒侧目一看,原来是吕震,这货正热泪盈眶的诉说着麒麟和儒家的渊源。 一位老先生此时也是颤颤巍巍说道:“仁兽也。麕身牛尾,一角。这就是瑞兽啊!老夫得此一见,死而无憾矣!” 文武百官都激动了,只有方醒,他看到‘麒麟’伸着长长的脖子在转动,就叹道:“玛德!就算是来骗,可你好歹也先喂些树叶啊!” 方醒看到朱棣都有些激动,就对朱瞻基叹道:“你去给陛下说说吧,这不是麒麟。” 朱瞻基也觉得这货真心不像是传说中的麒麟,所以就准备过去,可吕震却抢先一步。 “陛下,圣天子出才有麒麟至,臣为陛下贺,敢请陛下传之四方。” 吕震的脸兴奋的红,虽然这东西是贡品,可好歹和他的礼部挂钩,如果能在其中捞到些利益的话,被关进诏狱的影响也不算什么。 朱棣看了一眼显得很温顺的‘麒麟’,沉声道:“天下大治才是根本,有无麒麟无关紧要。” 好! 方醒觉得朱棣的这个比装的实在是太牛叉了,如果当年的隋炀帝有朱棣的武功和应对能力,想来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陛下,祥瑞天成,臣为陛下贺,请陛下封禅泰山,天人共庆!” “陛下,圣人出而瑞兽至,此乃我大明之吉兆也,臣以为封禅正当其时!” “……” 方醒冷笑着对进不去的朱瞻基说道:“麒麟可是儒家的瑞兽。” 朱瞻基愕然,而此时朱棣身边的气氛已经达到了**,他叫来翰林院的一位编修,准备把这个场景画下来,流传后世。 “别挤呀!” “哎哟!老夫的腰!” “都别挤了,老王大人的腰闪到了!” 就在这兴奋与混乱中,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陛下,臣以为此物不是麒麟……” 正文 第625章 兴和伯孟浪了 “陛下,臣以为此物不是麒麟!” 此言一出,震惊一大片。 . “方醒!” 吕震腾地一下跳起来,指着方醒喝道:“麋身,牛尾,马蹄,鳞皮,鹿角,这如何不是麒麟!你,你大逆不道!” 金幼孜一脸肃然的道:“兴和伯孟浪了,此物正是麒麟,当着陛下的面,兴和伯可不能妄言啊!” 这话歹毒,群臣中就有人说道:“兴和伯,下官记得你的方学从不提倡瑞兽,今日看到活生生的麒麟就在眼前,可是怯了吗?” “哈哈哈哈!” 哄笑从身后传来,朱棣的面色波澜不惊,方醒飞快的瞟了一眼,却看到眼中掠过一丝微怒。 是了,朱棣嘴里说瑞兽不如国家大治,可作为造反上位的皇帝,他登基后所干的事,无一不在向‘明君’靠拢,以洗刷自己的负面评价。 而明君若是能有瑞兽相伴,那岂不是能加上一分? 方醒瞬间明白了些朱棣的心思,就说道:“陛下,此物确实不是麒麟啊!麒麟没它那么长的脖子。” “胡说八道!” 吕震气愤的道:“陛下,兴和伯几次三番亵渎麒麟,臣,臣……” 尼玛!居然流眼泪了? 方醒对吕震的演技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朱棣却不痛快的道:“兴和伯退下!” 吕震垂,得意不已。 你娃被陛下打脸了吧?哈哈哈哈! 方醒躬身道:“陛下,传说麒麟身带鳞片,可此物并没有。” 吕震不屑的道:“上古神兽,坠落凡间如何还能有鳞片!” 神兽都来了啊! 方醒忍笑道:“可脖子你怎么说?若是麒麟有这般长的脖子,古书上肯定有记载!而且它有一对角。” 吕震皱眉道:“瑞兽罕有,见之如见神灵。” 这是用神灵之说来规避难题,方醒也是醉了。 “可此物却不产中原,吕大人,当年去夫子家送书的麒麟果真是此物吗?那么高的脖子,你觉着从它嘴里掉下去的玉书还能保存吗?” 大家不禁都看向了身后的‘麒麟’。 “这脖子得有六七尺高吧?” “加上身体,这得有一丈多,差不多两丈了。” 要是麒麟真是这样,那玉书…… “难道它不会低头吗?” 整个榜葛刺使团已经被边缘化了,而且通译也不敢给他们解释目前生的争执,只知道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 “麒麟谁都没见过,可到目前为止,此物看着最像,应当就是麒麟!” 国子监祭酒马兴悄然向方醒动了攻势。 “对!方醒,你几次三番的质疑瑞兽,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你不想瑞兽留在大明吗?” “其心可诛!” “果然是离经叛道的方学!” “方醒,吾辈誓不与你罢休!” “陛下,瑞兽当前,岂容小人攀诬,臣请陛下拿了此人,以免触怒了瑞兽!” “对!还得封了那什么书院,以免误导学生!” “……” 朱棣一直在沉默,到了现在终于开口了:“方醒,你可有话说?嗯!” 这是怒了,接下来只要方醒应对有误,绝壁是下诏狱的命。 吕震垂阴阴的一笑,金幼孜一脸的担忧之色,还和胡广说道:“兴和伯此事孟浪了呀!” 胡广摇摇头道:“瑞兽不可凭,兴和伯此举本官倒是觉着没错,只是急了些。” 金忠叹道:“兴和伯就是急了呀!事后再上奏折不好吗?哎!” 这时通译终于把这番争执告诉了榜葛刺人,结果他们都怒了。 “******” 一番交流后,通译禀告道:“陛下,榜葛刺使团说,这麒麟乃是他们从深山之中请回来的,国主沐浴焚香祈祷了七日,这才让瑞兽上了船,一片诚心呐!” 朱棣还没话,方醒就不怀好意的道:“看来这麒麟也是认了榜葛刺国主,果然是仁君呐!” 尼玛! 所有人都差点忍不住了,觉得这事真是诡异。 如果这真是传说中的麒麟,那么能把它请出来的榜葛刺人才是应了天意,而大明不过是二手货而已。 朱棣的脸色有些铁青,朱瞻基心中大急,正想把话题岔开,可方醒又来劲了。 “陛下,此物不产中原,也不产榜葛刺,至于什么从深山中请出来的,更是无稽之谈!” 呃…… 朱棣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可有证据?” 方醒朗声道:“此物以树叶为食,吕大人,你可知道吗?” 吕震摇摇头,心想麒麟本就是吉祥之物,吃素才正常啊! 方醒看了马兴一眼,问道:“马大人,此物一日只睡一个时辰,你知道吗?” 马兴完全懵逼,他不过是记恨着方醒让国子监上下丢了一个大脸,所以在看到方醒深陷漩涡时就落井下石了一把而已,麒麟的习性他如何知道。 方醒打了个哈哈,说道:“此物名曰长颈鹿,产于麻林迪及其周边,郑公公此次出海就到过那里。” 郑和也在场,他说道:“但咱家在麻林迪并未见到过此物。” 这就是驳斥吗? 吕震等人大喜,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方醒,就等着最后一击,直接击溃这个搅屎棍! 方醒笑了笑:“此物在当地的称呼类同于麒麟,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榜葛刺人知道了此事,通过大食商人从那边运送了过来,然后当做瑞兽进贡,不过是想从我大明捞些好处而已。” “狡辩!”吕震不屑的道。 方醒呵呵道:“狡辩不狡辩的先不说,可此物在当地属于被野兽猎食的对象,所以睡觉时大多是站立,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它一旦躺下之后,爬起来的时间很长,足够那些野兽猎杀了它。” “方某曾有一本前宋的藏书,里面就有此物的介绍。” 方醒躬身道:“陛下,臣可让人归家取来。” 朱棣点头,方醒就请贾全去通知在皇城外等候的小刀和辛老七:“让他们在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找,书名叫做昆仑集。” 回过身,方醒介绍道:“此书介绍了在大食隔海之处有一块大6,此地之人肤色漆黑,以为昆仑奴,所以名曰昆仑集。” 方醒给了朱瞻基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慢悠悠的道:“此地沙漠与绿洲并存,金银铜矿产皆有分布,而且数量不小,只是土人蒙昧,不知利用,随意用一把菜刀就可换取几斤重的天然金块。” “那么蒙昧?” 金忠不禁有些心动了,这可是能轻易获取的宝地啊! “当然。” 方醒笑道:“此处有一地名叫黄金海岸,沙金不少,可惜此书写成时,前宋已然成为绝响。方某机缘巧合寻得此书,开始以为大谬,可今日看到这个……麒麟,才敢断言其中描述为真。” 吕震轻哼道:“荒谬!” 可想起方醒以前和人相怼的战绩,吕震心中有些没底。 正文 第626章 昆仑集,斩杀 有朱棣的命令在,小刀一路打马狂奔。回到方家后,由张淑慧和方杰伦作陪进了书房,在书架上面找到了这本书。 “老爷可是出事了?” 张淑慧觉得这个架势有些不对。 小刀当然不敢让张淑慧担心,不然方醒会让他练字练到明年,所以他笑嘻嘻的道:“夫人放心,老爷是在教百官呢!” 可等到了外院后,方杰伦也不问,只是叫方五安排两名家丁护卫着小刀前去。 “小兔崽子,跟你方爷爷玩这手?你还嫩了点!” 等书被送到朱棣的手中时,不但百官瞩目,朱瞻基注意到榜葛刺的使团也有些紧张。 “父亲,孩儿看此事怕是有假啊!” 朱高炽温和的道:“兴和伯做事历来沉稳,不过礼部和郑和都有错。” 郑和是失察,出海那么多次,居然不知道那啥的麻林迪有这种动物。 而礼部同样是失察,不过责任没有郑和那么大。 朱棣正在翻看着那本书,面色沉凝。 很快就翻到了介绍动物的那部分,朱棣看到了‘麒麟’。 ——此物本地口音类似麒麟,然族群众多。性胆怯,倒地难起,遂不敢安眠、饮水,以免被捕食。 此物奔跑极快,以树叶为食,寿命约在二十余载,因其类鹿,吾名曰长颈鹿。 剩下的朱棣就不用看了,这本书他也不准备还给方醒。 群臣看到朱棣合上了书本,不禁心中打鼓。 而吕震却不担心,因为他看到朱棣的眼神很平静,那就说明这位老大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作方醒。 朱棣的目光扫过那只‘麒麟’,眼中有些厌恶之色的说道:“都散了吧。” 吕震心中得意,可却觉得朱棣的打击范围太广了些,居然把‘神兽’置之不理。 “陛下,这麒麟……可是先送去养着?” 朱棣淡淡的道:“不成群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喂着,给婉婉玩耍。” 啥米? 吕震心中一慌,就问道:“陛下,那可是……” 朱棣起身看了吕震一眼,冷若冰霜,然后转身就走。身后的大太监赶紧招呼着依仗跟上。 在外邦人的面前,皇帝的架子不能丢啊! 朱棣一走,场面顿时就冷清了,吕震也渐渐的觉得不大对味。 那本书上究竟是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假,那么朱棣必然会令方醒跟随,在宫中再收拾他。可现在……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一起,他指着那头长颈鹿道:“这个长颈鹿不适合婉婉玩耍,只可远观。” 开什么玩笑,长颈鹿的蹄子可是凶器。 朱瞻基头疼的道:“此物既然是吃树叶,那到哪找去?” 现在是初冬,不过方醒可没兴趣插手此事,“你交给那些养马的人就行了,实在是不行,就卖给别人。” 朱瞻基讶然:“可那是皇爷爷的吩咐。” 方醒无奈的道:“那就养在宫中吧,不过要小心,不要让婉婉靠近它。” “是一对呢。” 朱瞻基用手比划了一下宫中围墙的高度,忧郁的道:“德华兄,若是宫中的人走过墙下,不小心抬头就看到一个大脑袋,会被吓死的啊!” 两人边走边说,而那一对‘麒麟’也被绳子拖着跪在地上,然后多名侍卫一起拖拉,这才得以进来,被牵着跟在后面往宫中走。 朱瞻基准备在御花园边上修建一座专门饲养这对大家伙的地方,也算是宫中一景。 两人走进了文华门,方醒看到婉婉的嬷嬷和宫女们都站在一棵大树下,焦急的看着树上。 “郡主,赶紧下来吧,陛下可回宫了!” 方醒和朱瞻基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树上的一抹嫩黄,接着就是婉婉那清脆的声音在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我要看麒麟。” “我看见啦!好高呀!” “好长的脖子呀!要是能骑的话就好了……” 婉婉正用在方家练就的爬树本领,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指着那两只长颈鹿兴奋的叫嚷着,身体也在蹦跳,然后一脚踩空…… “我要……啊……” 人从高处跌落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乱抓,婉婉就是如此,不过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和大妞上次一样摔伤,然后要躺在床上许久才好。 于是双手继续乱抓,直到抓住了东西。 “嘶……”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婉婉睁开眼睛,就看到方醒正龇牙咧嘴的模样。 “你这丫头,赶紧放手,我的头都要被你扯光了。” 其实婉婉落下的距离不过是一米不到,所以方醒几步过来就接住了她,除去头被揪扯的生疼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婉婉羞赧的松开手,然后挣扎着就要下地。 方醒松开手,揉着脑袋埋怨着朱瞻基:“亏你还练过,反应还没我快。” “郡主……” 这时那群被吓傻了的宫女嬷嬷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把婉婉围在中间,瞬间就把她的身体摸了个遍。 “郡主,这里可疼?” “这里呢?” 朱瞻基走过去皱眉批评道:“婉婉,下次可不许再爬树……” “动手!”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接着就是长刀出鞘的声音。 “保护殿下!” 贾全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挡在了朱瞻基的身前,随即回身拔刀。 而方醒却是走过去,用手遮住了婉婉的眼睛,把她的身体板向后面,然后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养的大鹅怎么样了。” “噗通!” “噗通!” 后面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方醒牵着婉婉的手,用警告的眼神扫了那些面色惨白,盯着后面的宫女和嬷嬷一眼,然后就去了太子宫中。 朱瞻基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所以他起身后微微一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这又是何必呢!” 而方醒知道这是朱棣被蒙骗后的反应,他在暴怒之下居然没把榜葛刺使团当场干掉就算是能屈能伸了。 婉婉几次想回头,可方醒却按住了她的脑袋,笑道:“婉婉的大白现在会看门了吗?” 大白是婉婉在看到大黄的厉害后,才央求了太子妃找来的,已经养了有半年了。 婉婉果然被分散了好奇心,她眉飞色舞的道:“方醒,我的大白会游水了,它还会啄人,上次父亲就……咯咯咯……” 而就在他们身后的十字路口右边的路上,两个大汉正握着还在往下滴血的长刀,他们刚从墙上凌空挥斩。 失去了脑袋的两只长颈鹿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 一截长长的脖子和脑袋倒在边上,一半都露在了路口外面。 朱瞻基看着那双原本温和,此时却死寂的眼睛,不禁莫名的忧郁。 正文 第627章 辱大明者,诛之! 把婉婉送到了太子妃的手里,方醒就准备告辞了,可朱高炽却叫住了他。 “德华来,本宫有话要说。” 等两人到了主殿后,朱高煦就收起了笑容,“此事郑和难辞其咎,其次便是礼部,不过父皇那里大概不会夸赞于你,你当细思之。” 方醒点头道:“臣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事出榜葛刺,可核心却是在祥瑞的崇拜上,幸而陛下英明,不然这事就闹大了。” 朱棣对待所谓的祥瑞大多都是冷淡处之,只有今天的麒麟让他稍微破例。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搞什么盛大的仪式,否则脸就丢大了。 出了皇城,方醒特地绕道,准备从聚宝门出去。 大街上依然有人在谈论着刚才麒麟进城的事。 眉飞色舞、啧啧称奇、敬仰、虔诚、欢喜…… “那麒麟果然是不凡,脑袋都有两层楼高了!” “今日能亲眼目睹瑞兽,估摸着这金陵城的人都得了不少福气啊!” “谁的福气能比得上陛下,那瑞兽肯定会养在宫中,可惜咱不愿意割掉传宗接代的家伙,不然也能进宫去沾染一下吉气。” “这是天佑大明啊!以后的日子肯定会一日好过一日,有福气喽!” “……”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都纠缠着要方醒说说麒麟的模样和神奇之处,方醒随口道:“没什么神奇的,还不如午饭多弄几个好菜。” 看到方醒急匆匆的又出去了,小白扁嘴道:“夫人,少爷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啪!” 张淑慧一巴掌拍在小白的后脑勺上,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赶紧去厨房,看看今日有什么菜。” 在书房,方醒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解缙和黄钟,只是漏过了那两只长颈鹿的命运,而马苏在边上旁听。 “此事应该与郑和无碍,不过陛下为了掩盖此事,只能忍着放过榜葛刺使团,那么……吕震就要受苦喽!” 方醒笑道:“谁让他今日跳的最凶!” 黄钟说道:“伯爷,此事肯定会淡化,可陛下和大明受辱,必然要找个公道,斥责吕震还不够!” 方醒看了马苏一眼,眯眼道:“太孙年轻,当血勇,此事他自会去料理。” 解缙饶有深意的看着方醒:“那榜葛刺国有些苦修士,武力不凡,你就不怕太孙受伤吗?” 方醒愕然:“榜葛刺不是那个回……哦!我倒是忘了,那边是德里苏丹,估计有不少僧人逃到了榜葛刺。” 解缙好奇的问道:“那个德里苏丹就是你说的印度?” 方醒点头道:“对,包括了榜葛刺在内,那片大6耕地多,气候适宜,天生就是一个大粮仓。” 马苏忍不住问道:“老师,那咱们可不可以去占了那里呢?”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全部占了,否则那些人将会是一个大负担。” 马苏不解的道:“老师,您不是说大明需要劳力吗?” 方醒面露回忆之色,笑道:“德里苏丹的人就算了吧,顶多能驱使他们种地,至于其它的就别想了。”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关键在于怎么去获取那些人的信任,然后再驱使之。” 方醒笑道:“比如说种姓,这就是天然可以利用的武器。” 书房里的人都知道方学的地理,里面不但有世界地理的介绍,还有各国的一些情况描述。比如说德里苏丹,那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就是天然压制他们展的肇因之一。 “扯远了,扯远了!” 解缙起身道:“德华,此事既然是你一手揭开的,不论功过,你都不该放手,不然陛下心中会有疙瘩。” 方醒点头,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 本来好好一件事,就是你方醒给搅合坏的,虽然你有功,可让老子膈应的也是你吧。 “我只是想打消某些人借着祥瑞来粉饰太平的龌龊手段,陛下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来淡忘被蒙蔽的恼怒,这段时间老实一点就是了。” 此事若是没被方醒揭穿,时间拖的越长,朱棣和大明就越丢脸。 把两头在黑蜀黍那边多的是的东西当成了祥瑞,而且还是被榜葛刺给忽悠了。前者可以当做失误,可特么的后者怎么说? 而在宫中,朱瞻基已经找到了朱棣。 “皇爷爷,大明的逆鳞不可触碰,孙儿当除之!” 朱棣看着英气勃的孙子,原本阴沉的气息消散了些,露出了一丝微笑:“好,此事就交给你了,要谁就说。” 朱瞻基摇头道:“孙儿的手里有些人,再去找兴和伯借几名家丁,此事就妥了。” 朱棣的眸色深沉:“你这是怕朕会迁怒于他吗?” 朱瞻基爽朗的笑道:“皇爷爷,兴和伯可不怕,他说了,若是进了诏狱,家中的妻小每月的耗费都要孙儿来出,他还能省些银钱。” “竖子惫懒!” 朱棣忍不住笑了:“此子看似不求上进,可却一直在培育弟子,数十年后,若是方学能开花结果,那他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朱瞻基笑道:“书院不收学费,兴和伯虽然没后悔,可孙儿看出来了,他有些心疼。” “哈哈哈哈!” …… 榜葛刺使团回到驻地后就觉得不对了,昨晚的大鱼大肉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粗茶淡饭,而且礼部的官吏直接通知他们,明日必须启程回国。 被现了! 通译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仿佛榜葛刺人都是瘟疫携带者。 这个兆头不对! 见识过大明朣朦巨舰的榜葛刺人都慌了,这要是大明震怒兵,猝不及防的榜葛刺国绝无还手之力。 赶紧回去报信才是正理啊! 几乎是一夜未眠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使团就急匆匆的走了。至于大明的回礼,没人敢去问,就怕多问一句,回头朱棣就把使团全留在大明。 使团中有三名干瘦的男子,他们几乎从不说话,而且也不坐马车。 按照行程,他们将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城镇,可在离目的地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时,前方出现了骑兵。 “是明军……” 一声尖叫惊破了使团最后的希望,而当这些骑兵闪开一条通道,露出了朱瞻基和方醒时,绝望就笼罩在了使团的上空。 “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此事我国国主不知情,稍后肯定会上表谢罪。”此行的使团负责人跪地哀求道。 听着通译的话,方醒策马退后一步,对辛老七说道:“注意那三个家伙,一定要干掉!” 辛老七沉声道:“老爷放心,他们肯定活不成!” 前方的朱瞻基举起手来,冷漠的道:“辱大明者,当诛!” 手臂挥下,骑兵们催动马匹,挥舞长刀,杀向了正四处奔逃的使团…… 正文 第628章 斩杀殆尽 “杀!” 朱瞻基的侍卫向方醒展示了冷兵器时代的骑兵技能,只见这些骑兵一个迂回之后,接着就切进了使团的侧翼。 长刀挥舞,人头落地,鲜血狂飙…… 这形同于单方面屠杀的场景方醒没兴趣,他看到那三名干瘦男子正靠向了马匹,就用马鞭指着那边道:“干掉他们!” “跟我来!” 辛老七一马当先,家丁们跟在后面,轻松的就突了进去。 “***!” 看到辛老七等人冲来,一名干瘦男子不退反进,大喝一声后,迎头跃起,凌空就是一拳。 这一拳来势甚急,而且男子的眼中全是杀意,那一声大喝甚至让辛老七的马为止一滞。 好对手! 辛老七手按马鞍,整个人从马身上飞跃出去,半空中就是一脚,横扫男子的脖颈。 双方都在半空中,按理这一腿上躲不过去的,可就在辛老七满心欢喜时,男子的身体却不可思议的向下一沉,避开了这一腿。 “咦!” 方醒和朱瞻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可辛老七的反应却更快。 “杀!” 辛老七的脚刚落地,接着就反身踢出。 可男子双手按在他的小腿上,整个人借力跳起,在辛老七来不及转身时凌空扑击。 “辛老七危险了!”朱瞻基觉得方醒应该命令群殴才对。 家丁们都围在外边,谁也不敢去插手辛老七和男子的打斗。 方醒眯眼道:“在方家庄老七难得觅到对手,今日让他痛快的打一场,也算是一次修炼。” 朱瞻基无奈的道:“可别失手了。” 要是辛老七战死,朱瞻基相信方醒会发狂的。 “不会!”方醒坚定的道。 辛老七虽然憨傻,可在武学上却是天赋非凡,而且……方醒看到那几名家丁都举枪在追随着男子的身形,不禁就笑了。 这是一场龙争虎斗,使团的头领已经被擒住,他嘶吼着:“******” 通译说道:“他说杀了他,让明人不敢小觑榜葛刺。” “有趣了。” 此时辛老七的手臂已经被擒住,干瘦男子正准备折断他的手臂,可却感到手中一滑,接着一个身体就撞入了自己的怀里…… “嘭!” 辛老七的膝盖一顶,接着一肘击打在男子的胸上,然后他的身体急退。 “吼!” 辛老七才将后退,男子的一拳就已经追身而来。 “噗!” 双方对了一拳之后,辛老七止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对手道:“你是个高手,只是可惜了,不是大明人。” 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即口鼻喷出鲜血…… “可惜了!” 辛老七和男子错身,就在身后传来了倒地的声音时,他喝道:“排枪!” 如果还是贴身相斗的话,辛老七估计起码要付出十多人的代价,才能干掉剩下的那两个苦修士。 枪口锁定了那两名苦修士,可他们却安之若素的垂眸在念经,渐渐的,声音越大。 使团的头领面色惨淡,被辛老七活活打死的那名苦修士是使团中最大的武力保障,可现在这个保障却被明人单挑干掉了。 “开火!” 辛老七持刀喝道,他不知道那两人在干什么,可却感到了一股悲壮之意。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嘭嘭嘭!” “***!” 枪声和低喝声几乎同时响起,两名苦修士的身体一矮,接着就快速的朝着相反方向跑去,速度快若惊马。 朱瞻基看到这等非人的速度,不禁急道:“德华兄,不可让这两人逃出去!” 若是这两人逃出去,在没有和榜葛刺翻脸之前,大明就截杀了对方的使团。这个消息只要传出去,大明就会变成帝国主义的典范,令四邻不安。 “他们跑不了!” 再次装弹,再次瞄准,没有蛇形奔跑的两名苦修士就成了最佳的靶子。 “嘭嘭嘭嘭!” “武功再叼,一枪撂倒!” 方醒看到那两人倒地后,就叹道:“等火枪发展起来以后,战场上个人的武勇真的就没用了。” 整个使团大半被斩杀,剩下的人跪在地上,贾全过来请示道:“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朱瞻基垂眸,然后挥手。 贾全回身,喝道:“尽数斩之!” 侍卫们提刀围上去,跪在地上的人马上就尖叫起来。有人起身想跑,然后被一刀劈翻。有人涕泪横流的磕头求饶,可长刀依然没有停顿的挥斩下去…… 方醒注意到朱瞻基握住缰绳的手都握紧成拳,关节发白,就说道:“你以后会是君王,很多时候将会面对抉择,今日就很不错,对待这些心怀叵测的异族,无需怜悯。” 朱瞻基强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愚蠢,居然骗到了大明的头上来。” 砍杀还在继续,方醒说道:“这是因为大明对藩属国太好了,所以人人都想来占便宜。只是没有义务,只有好处,这种关系不稳靠,也不长久啊!” 朱瞻基侧脸道:“德华兄,你是说还得是恩威并施吗?也是,大明让人感到了恩,却没有威。” “挖深一些,还有把那些人的衣物都烧掉。” 贾全已经在指挥人毁尸灭迹,至于使团,肯定会有很多大明人看到他们上了船,至于为何没有回国…… 亲,这年头海上风浪大,一场风暴都能让他们沉入海底。 …… 祥瑞的事在百姓的嘴里念叨着,可宫中和朝中却闭口不谈,当时鼓动朱棣去封禅的几位大臣都请了病假,说是感染了风寒。 可这才是初冬啊! 于是太医院也紧张了起来,赶紧去调查这几位官员的情况,结果很感人。 “都特么的没病!” 可吕震是真病了,据说在马桶上坐着就再也没起来。 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吕震看着就瘦了一圈。 御医给他查看了一番,狐疑的道:“吕大人,您这怎么像是误服了泻药的症状呢?” 吕震气息微弱的道:“没有的事,本官昨日吃了些隔夜的饭菜,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你这么装清廉真的好吗? 御医也不去揭穿,草草开了个方子,交代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等御医走后,吕震**着把药方撕碎,然后对妻子交代道:“从现在起,家里不见客,别人问起你就说为夫病了,病的很重。” “老爷,那巴豆就扔了吧?” “扔了!”吕震只觉得两眼发花,屁股那里火辣辣的疼,他虚弱的道:“为夫见罪于陛下,不病上一场,难道还得去一趟诏狱吗?”( ) 正文 第629章 方学子弟,悚然而惊 杨田田今年十六岁,家中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田田,今日爹下地,你且在家学着,要不就去李先生那里听听课。” 杨大憨笑着说道,看到那三本书被保护的很好,就说道:“上次爹在书店里买那两本书,还多给了十个铜钱,幸亏老板心好,所以田田啊,你要好好的学,下次兴和伯再出书,爹还给你买。” 杨田田看着自己父亲的那张黑脸,心中一酸,就起身道:“爹,孩儿想去找事做。” 杨大愕然道:“怎么,不学了吗?” 杨田田振眉道:“爹,兴和伯说过,要知行合一,孩儿只是学,却没有去行,这是书呆子,与国与家毫无用处。” 说着杨田田翻开了数学第二册,上面就有方醒亲笔的一行大字:知行合一。 杨大憨笑道:“好,爹不懂这些,不过兴和伯他老人家说的想必都是对的,你只管去,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等杨大出去后,一个**岁的小女孩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大哥,今天你教我学什么?” 女子读书,特别是在乡下地方,这个说出去有些吓人。 杨田田把妹妹拉过来说道:“花花,你字认了不少,大哥教你些简单的数学。” 第二天,杨田田就背着个包袱进了金陵城。 杨田田不是第一次进金陵城,以前年节时他曾经跟着父亲杨大来金陵城卖过山货,所以不算陌生。 他是从聚宝门进的城,临进城前他看了聚宝山那边一眼,心中痒痒的。可想到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就遗憾的一叹。 时至午后,杨田田在一家关门的店铺前坐下,然后摸出饭团,就着清水吃了一顿。 吃完简单的午饭,杨田田顺着街道一一问过去。 “掌柜的,可要账房吗?” “不要!” “掌柜的,可要账房吗?” “不要……” “……” 一个多时辰后,杨田田一无所获,他站在第一鲜的门外,迷茫的看着里面的方十一在熟练的打着算盘。 方十一算完账,满意的把账本收纳好,准备今天就拿去给张淑慧查看。 “客人可是来吃饭的吗?” 伙计在门口看到了杨田田,就笑着问道。 杨田田摇摇头,赧然的道:“小子没钱,只是来找活的。” 方十一正在揉捏着自己的虎口,闻言就过来说道:“小兄弟是来找活的?可第一鲜的人手都够了,要不你到别处去看看吧。” 杨田田沮丧的点点头,正准备出去,方十一看到这娃可怜,就问道:“你想找什么活计?” 杨田田挠头道:“大哥,小子学过兴和伯的数学,村里哪家要算账和写信的都叫我去。” “哦!那倒是有些天分。” 方十一笑道:“既然这般,我记得严家的药铺要一个账房,你可去试一试,就在前面右拐。” “谢谢大哥。” 杨田田闻言喜出望外,赶紧道谢。 方十一估计这小子还不知道第一鲜的老板是谁,不过既然是方学子弟,那他肯定要指点一二。 “你既然自学了方学,那就该知道,学习方学并不一定非要去做账房,而是要举一反三,学过数学的人难道就不能去干别的吗?比如说自己去做个小买卖,难道不比别人更容易赚钱吗?” 方学的教材里面有许多生动实用的习题,学会贯通了之后,做事比别人要轻省许多,而且还会分析。 杨田田感激的道:“小子知道,只是小子想着找个能用得上方学的活计,然后如兴和伯说的那般知行合一,至于以后的事,小子肯定会慢慢筹划。” “是个不错的小子!” 方十一下午送账本回去时,就把这事和方醒提了一嘴。 方醒还未说话,解缙就悚然而惊:“德华,难道你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 解缙没法不吃惊,若是这般下去,以后还得了? 等方十一走后,解缙把书房的门一关,回身就正色问道;‘德华,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方醒诧异的道:“谢先生,我没干什么呀!” “你没干什么?” 解缙冷笑道:“老夫说你怎么舍得贴钱卖书,原来是所谋甚大啊!” 方醒无辜的道:“解先生,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谋,不过是想让大明的百姓能学到些东西,至少不做睁眼瞎罢了,何来的所谋甚大?” 解缙的眼中多了几分慎重:“大明能读书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你却另辟蹊径,从寒门下手。用廉价和儒家争抢子弟,用实用来诱惑那些寒门子弟,若是给你十年的功夫,儒家危矣!” 方醒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说道:“解先生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解缙讶然,他以为方醒不会承认。 “好坏掺半,你的方学以实用为骨,以研究万物为方向,而儒家……” 解缙苦笑道:“儒家只求心性,这特么的和佛道有何区别!” 解缙都爆粗口了,方醒不禁失笑:“解先生,千年前有什么实用的?不就是种地打铁,加些手工业,孔圣人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就高屋建瓴的建立了一个体系,不过这个体系却太形而上了,不接地气!” “接地气?” 解缙迷茫,方醒就解释道:“就是不与百姓相接,您当时不是说过百姓日用就是学问吗?” “是了,是我迷障了。” 解缙颓然道:“你是故意去揭穿那个麒麟的吧?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那本昆仑集献给陛下,然后让陛下知晓海外之大,资源之多。” 方醒没有直接回答:“大明要想在海外建领,那就必须要打造更坚固的船,否则一场风暴就能让船队损失掺重。还得打造更厉害的火器,这样才能和那些海外异族争锋,否则那些白种人会用火枪把大明的刀枪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解缙感叹道:“你这是觉得时间不够,所以开始关注陛下了吗?” 方醒摇头又点头:“太孙很好,可……” “可你却不能一直蛰伏,你没有耐心去蛰伏,对吗?” 解缙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醒,他觉得这厮就是个不安分的。大明如果没有他的话,此时大概还是和前宋般的归于平静,然后一直等到国势衰退,被异族人用马刀收割人头和财富。 方醒尴尬的道:“解先生,我只是小敲小打而已,若是一成不变,我担心等到了……太孙上去时,某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 解缙追问道:“你可是担心太孙控制不住文官武将吗?到时候你的方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门外飘进来一片落叶,枯黄而没有生气,方醒淡淡的道:“是!” 正文 第630章 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解缙看到外面没人,就靠过来,低声道:“你不会是想……” 方醒愕然,哭笑不得的道:“解先生,您想多了,你在方家这么久,觉得小子我可是那块材料吗?” 姑且不论造反的难度和后果,可皇帝是那么好做的吗? 别说什么会用人就行了!那也得分时候,在大明目前的状态下,连朱棣用人都再三谨慎,而且事必躬亲,不然他晚上睡觉都得要睁只眼闭只眼。 解缙一想也对,“你这人惫懒,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这事确实是老夫想多了。” 方醒呵呵道:“那是,若不是想着太孙和方学,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退休了,每日带着家丁们在金陵城里逗鸟遛狗,调戏一下小姑娘大媳妇,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 由于降价的缘故,数学第二册和方学字典的销售情况格外的好,金忠为此已经在抱怨了,说是兵部现在成了方学的印刷坊,所以…… “德华,你收了户部的弟子,可我兵部的呢?难道你想厚此薄彼?” 金忠横眉怒目的道,这里是兵部,所以看到老大人发怒了,谁都不敢在边上停留,都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溜了。 方醒今日来看印刷的情况,可没想到被金忠给堵住了,他苦笑道:“我的金大人哎!兵部要跟我学什么?数学?还是方学。可这得好几年,您确定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金忠的怒色这才消退,他不爽的道:“那你说咋办?想不出来老夫就退位让贤,让你来干这个兵部尚书。” 方醒苦笑道:“我那些弟子都才学了一年不到,没出师啊!” 兵部当然需要方学子弟,综合素质高的方学子弟不需要另外培养,只需磨合一下就能上手。 金忠突然伸手拍拍方醒的肩膀道:“老夫逗你玩来着,没事。” 方醒腹诽道:先是解缙,接着又是你,大家都在试探,难道我方某人看着就像是个头后生反骨的家伙吗? 出了兵部,方醒正准备去看看婉婉,可却意外的遇到了郑和。 “郑公。” 方醒拱手打了个招呼。 郑和和煦的道:“兴和伯可有空?” 方醒心想不会是又来告诫的吧,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他和郑和没那么熟。 “一起走走吧。” 郑和回来后就在朱棣的身边服侍,他的邀请一般人也不会拒绝。 两人沿着六部的这条街缓缓前行,不时有人给郑和拱手打招呼,而在给方醒拱手时,大多显得有些勉强。 前面就是承天门,那天大明的文武百官就是在这里‘膜拜’着瑞兽麒麟。 “兴和伯对海外有兴趣?” 郑和突然问道。 “我个人没兴趣,只是觉得大明应该有兴趣。” “哦!” “这话咱家是赞同的。”郑和缓缓的道:“欲使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 知己啊! 方醒心中激动,差点一声同志出口。 “郑公此言大妙,海上可通大陆,可为大明夺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让子孙不至于连一亩地都分不到。” 方醒觉得郑和就是个妙人,“至于危险,郑公,欧罗巴人正在革新,火器开始崭露头角,并且已经开始去探索新大陆。 殖民新大陆的冒险才刚开始,等他们夺取了那些只有土著人的地盘后,金银铜铁,全新的食物种子,会驱动他们继续革新自己的兵器,甚至会渐渐的把目光转向大明。” 郑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道:“你说的白人咱家见过,粗鄙不堪,身上熏臭,中人欲呕。” 方醒笑了笑:“可他们却比咱们更富有冒险精神,欧罗巴的土地和财富养不活那么多人,他们必须要出海才有生路。” 郑和点点头:“那些人看到我大明的船队之后,明显的害怕了。” 当然会害怕,此时的大明水师堪称是无敌舰队,那些所谓的白人看到后大概会想起当年的黄祸。 “别看户部的夏大人在抱怨维修船队的花费,可暗地里他不知乐成什么样了。” 郑和笑道:“出海一次,每到一处必然会进行贸易,我大明之物产在海外广受欢迎,获利不菲啊!” 嗡! 方醒只觉得脑海里一个震荡,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保守!!! 刘大夏绝对没烧海图!他也没这个胆! 那么他怕什么? 当时交趾变乱,黎氏被老挝打败,汪直想趁机把交趾捞回来,可刘大夏却把交趾的资料藏了起来,认为西南的事只要不涉及大明就别插手。 而等到皇帝想再次下西洋时,刘大夏应该还是藏了那些资料。 为的是什么? “于国于民无益!” 郑和的眉间有些抑郁的道,看来这段时间他没少受到舆论的压力。 方醒劝慰道:“郑公放眼四海,而彼辈坐井观天,只知闭关自守,无需在意他们的叽叽喳喳。” 郑和莞尔道:“你以为他们是麻雀吗?” “都是叫得凶的货色,我看差不多。” 方醒没有轻蔑,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 他想通了刘大夏为何要把交趾和下西洋的资料藏起来的用意。 ——来,把大门关上,然后大家把头扎进沙子里,至于你说屁股露在了外面? 呵呵!屁股又不是脸,咱只要保住脸面就行! “听说兴和伯在谋海运?” 郑和一句话就把今天的‘巧遇’解释了。 “咱家喜欢大海。” 方醒吐掉郁气道:“是,我是在谋海运,原因和郑公一样,只是认为我大明不能离开海洋。” 郑和止住脚步,第一次正视着方醒。 “兴和伯,咱家前日去看了少师,他说,儒学不可凭,否则必然会重蹈前宋覆辙。” 姚广孝只有一个义子,所以到了晚年也是无牵无挂,行事越发的遵循本心。 而他对儒学的态度也在靖难成功后,来了个彻底的颠覆,鄙夷程朱理学! 方醒好奇的问道:“少师当年被姊拒,还被好友王宾严词斥责,可有其事吗?” 郑和先是瞪眼,然后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醒已经看到了梁中,不过他微微摇头,想听听关于此事的缘由。 郑和笑完后,面色也轻松了些。 “此事大谬也!少师当年回乡,家族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何来的姊拒?而王宾更是荒唐,当年少师去赈灾时,王宾还写了永乐赈灾记,对少师多有夸赞,何来的斥责?” 呃…… 方醒无语了,只得拱手道:“方某只是道听途说,偏听偏信了。” 郑和叹道:“少师当年作道余录,得罪了文人,所以那些文人对少师颇有些不满,诽谤自然是不少的。” “原来如此啊!” 方醒先是恍然大悟,然后自嘲道:“方某以后在文人的笔下,大概会是十恶不赦吧!” 姚广孝只是写了本书来批驳程朱理学,可方醒却是战斗在对抗儒学的第一线。 正文 第631章 保护老爷! 和郑和分开后,方醒就去了太子宫中。 一路残花败柳,让方醒感叹着皇宫里也没有了春色。 梁中办完事后追上了方醒,气喘吁吁的道:“兴和伯你怎么长胖了,还有,你居然和郑公公谈笑风生?” “不行吗?” 方醒看到梁中一脸的艳羡,就知道这位大概是把郑和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郑公公出将入相,堪为我辈楷模啊!” 方醒笑了笑:“你还是做好殿下身边大太监的这份职业吧,记住,郑公公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人物,此后若是有人效仿,多半会不得善终。” 梁中不相信这话,不过太监不得干政却是祖制,只不过目前是朱棣在位,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老梁,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方醒笑道,随即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朱瞻墉长高了不少,走路有些靠墙,看到方醒后,他露出了微笑,拱手道:“兴和伯可是来找父亲的吗?” 梁中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行礼道:“见过郡王。” 方醒眯眼看着朱瞻墉,拱手道:“见过郡王。” 朱瞻墉笑的很天真,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傻,傻傻的可爱,“兴和伯,婉婉也在念着你呢,赶紧去吧。” 不知怎地,听到赶紧去吧这句话,方醒只觉得脊背一凉,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娃不是阴沉得很吗,怎么现在又变阳光了? 等见到朱高炽时,方醒还在有些恍惚。 朱高炽正在处理政事,边上还站着夏元吉。 “兴和伯怎地变胖了?刚才瞻墉还说是要向你请教请教,怎么,没遇上吗?” 方醒一愣,说道:“遇到了,郡王看着心情不错。” 这是在委婉的拒绝。 夏元吉在边上给方醒使眼色,让他不要拒绝。好歹这是郡王啊!你要是能再教出一个郡王弟子来,以后子孙三代都妥了。 可方醒却假装没看到,笑道:“殿下,臣来兵部办事,顺便想问问郡主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婉婉上次从树上摔下来,虽然被方醒接住没受伤,可太子妃还是叫御医来看了看。 朱高炽笑容满面的道:“不过是御医危言耸听罢了,那丫头没事,你且去看看吧。” 夏元吉瞠目结舌的看着方醒行礼后出去,然后又赶紧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方醒居然和太子一家的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而朱高炽接下来都是笑眯眯的,处理公务的效率也快了不少。 方醒在一个太监的陪同下去了婉婉的偏殿,一进去就听到了哭声。 “大白,你活过来呀!” 方醒闻言一惊,赶紧就冲了进去。 就在一棵小树的下面,婉婉抱着一只大白鹅在哭泣。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们七嘴八舌的在安慰她,可眼泪依旧。 “兴和伯……” 看到方醒来了,这些人都如蒙大赦。 婉婉蹲在地上,缓缓转过来。看到真是方醒后,小嘴马上就一扁,哭声道:“方醒,我的大白死啦……” 方醒走过去,看到大白的脖子几乎被拧成了麻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怒道:“谁干的?!” 一个嬷嬷出来道:“兴和伯,大白先前跑出去,等发现时就是这个样了。” 艹! 方醒是生气了,一个小女孩养只白鹅当宠物招谁惹谁了?居然那么残忍的拧断了它的脖子! “方醒……” 方醒压住怒气,低头看到婉婉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就哄道:“婉婉别伤心了,兴许是大白自己撞的。” 这话连方醒自己都不信! 不过婉婉显然是相信了,她擦去泪珠,起身哽咽道:“我要把大白给埋了。” “好。” 于是方醒就陪着婉婉把大白埋在了院子的角落里,为此闻讯赶来的梁中还把他拉到边上劝了劝。 “那啥,这院子可是郡主的,埋只白鹅算是什么事呀!再说也感觉怪怪的。” 方醒目光阴沉的道:“老梁,这事应该是故意的。” 梁中一惊就问道:“可有证据?” 婉婉可是太子夫妇加上朱棣和朱瞻基的心头肉,要是得知她的爱宠被人预谋杀害,那宫里还不得要翻天啊! 梁中阴阴的道:“此事该禀告陛下。” “不用,这样对婉婉不好。” 方醒看到婉婉已经在嬷嬷的劝说下进去洗脸更衣了,这才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此事若是闹大了,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到时候传到宫外去,别人多半就会说婉婉娇气,以后她还怎么找驸马?” 梁中郁闷的道:“那就交给咱家了,等找出那个贼子,咱家非把他的皮给剥了不可!” 等婉婉收拾好后,方醒准备回家,可婉婉却用那双大眼睛在看着他,让他只得在偏殿里陪她玩耍到了不得不走的时间。 “快夜禁了,婉婉去吃饭吧,等明日你自己到方家庄挑一只鹅。” 朱瞻基上次送的那些家禽经过不断的换代后,目前的规模已经不小了,找一只小鹅很轻松。 得知此事的朱高炽夫妇勃然大怒,马上就令梁中去查。 等婉婉到时,两口子就换上了笑脸,直说让婉婉再养一只,哪怕是天鹅都行。 婉婉摇头道:“方醒说他家有,让婉婉自己去挑一只。” 呃…… 太子妃和朱高炽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笑眯眯的就同意了。 方醒已经出了皇城,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就笑道:“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小刀笑嘻嘻的道:“老爷,肯定是夫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在等您回去吃呢。” 辛老七驱马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喝道:“你小子一天就知道吃肉,今早跑操就多费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吃几天素!” 小刀闻言面如土色,哀求道:“七哥千万别,肉可是我的命根子!” 方五笑道:“你的命根子可在下面好好的,千万别丢了,哈哈哈哈!” 在笑声中,几人很快就到了聚宝山下。 华家在边角地带种了不少树苗,密密麻麻的看着有些阵列的意思。 “老爷,小的先回去通告夫人了。” 看到方家庄在望,小刀就摸着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说道。 方醒笑骂道:“猢狲,这是馋了吧,且去!” “得令!” 小刀兴奋的策转马头,随即就准备往方家庄而去。 可就在转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到了两个从树苗中猛然起来的男子。 瞬间,小刀就觉得身上发寒,他张嘴喊道:“保护老爷!” 正文 第632章 两处遇刺,朱棣震怒 “保护老爷!” 小刀看到那两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男子正张弓搭箭,就毫不犹豫的伏在马背上冲了过去。顶点小说m.23us.更新最快 小刀那惊恐的喊声刚传来,辛老七就拔出长刀,策马往方醒的侧面而去,准备挡在他的面前。 而方五的动作慢了半拍,他看到那两人松开了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禁喊道:“弓箭!” “老爷!” 箭矢看慢实快,辛老七暴喝一声,挥刀斩下了一支箭矢,可另一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往方醒的胸膛而去。 “老爷……” 方五厉声喊道。 听到喊声的小刀手一扬,接着就拔出了长刀,他发誓今天一定要把这两个刺客砍成肉酱。 此时天色微微黯淡,方醒眯眼看着那箭矢的方向,一动未动,仿佛是被吓傻了。 随即他的嘴角露出了讥笑。 “叮!” 箭头射向胸膛,并未如惯例般的刺入,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就无力的掉了下去。 “杀!” 小刀冲到了刺客的身前,长刀挥出,可奇怪的发现刺客的脸上居然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长刀掠过脖颈,人头飞起的瞬间,刺客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矢并未如期待般的插在方醒的胸中,反而是掉落。 愕然和失望,人头的脸上露出了这两种情绪,随即就被小刀揪住了头发,鲜血狂飙。 “老爷!” 辛老七和方五都要被吓死了,看到方醒无碍,不禁失神的看向他的胸口。 方醒笑着拍打了一下胸口,发出沉闷的声音。 “从扬州府回来之后,每次出门老子的胸前就插着一块钢板,呵呵!果然是等到了!” 方醒虽然在笑,可眸子里全是阴寒。 辛老七略一思忖,就惊讶的道:“老爷,那些盐商不是都被拿下了吗?如何还能驱动人来行刺?” 这时小刀已经斩杀了两名刺客回来,看到他的眼睛有湿痕,方五就喝道:“老爷又没事,你哭什么呢!” 小刀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以为老爷……” 方醒温言道:“今日全靠小刀发现的早,回家让花娘给你做卤猪蹄。” 辛老七和方五过去把两具尸体拖过来,然后问方醒怎么处理。 方醒道:“此事不必经过衙门,方五去找贾全,让他私下去查。” “还有,此事不得告诉家里人,谁要是漏嘴了,练字一个月!” 回到家中,方醒面色如常的吃了晚饭,然后就在书房里议事。 解缙听完方醒被刺杀的经过后,皱眉道:“德华确定就是盐商的手笔?” 方醒点头道:“此次刺杀是由死士完成,而且是在离方家庄不远的地方,显然是一次有来无回的行动。” 上次在扬州府的行动虽然堵住了盐商们,可他们有些在外地的家人却逃过了一劫,随即就消失在各地。 黄钟赞同道:“伯爷,在下也觉得应该是盐商的手笔,只有他们才养着这种死士。至于锦衣卫……在下觉得不是这种方法。” 方醒说道:“对,除非是图穷匕见,否则纪纲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刺杀我。” “好大的胆子啊!” 解缙不禁为这些盐商家人的大胆感到震惊,这可是在挑衅朱棣,也是在挑衅方醒。 而此时华小小已经被贾全带人在问话。 “你家的下人近日可有增减?” 贾全的声音听着没有感情,在几名朱瞻基侍卫的衬托下,甚至有些阴森。 华小小福身道:“小女家中的下人都是有定数的,近几年都没有出入。” 哪怕是面对锦衣卫,华小小依然不曾有惧色,这让贾全不禁好奇心大增。 “今日有人潜伏在你家的小树林里图谋不轨,你敢说自己不知情吗?” 华小小说道:“小女做树苗生意都有好几年了,若说是有预谋,想必大人是不信的吧?” 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侍卫,带来了方醒的话。 “兴和伯说了,此事和华家不相干。” 好吧! 贾全起身,深深的看了华小小一眼,“若是想起了什么,那就去兴和伯家中禀告,若是知情不报,全家抄没!” 华小小点头道:“小女知晓了,不过敢问大人,可是兴和伯出事了吗?” “嗯?” 刚转身的贾全猛的回头,鹰隼般的目光盯住华小小,冷漠的道:“管好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华小小被这眼神和语气吓得身体一颤,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过甚,赶紧就应道:“是,小女知晓了。” 贾全刚出华家,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大人,兵部金尚书遇刺!” “金大人遇刺?” 当方醒收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对此事的幕后人再无猜测。 方醒霍然起身:“我得去看看。”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就在朱棣震怒,下令彻查金陵城的时候,方醒也占着城门大开,侦骑四出的便宜,凭着牌子进了城。 今夜的街道上气氛紧张,不是很长的路程,方醒就遇到了十多批巡查的军士。 到了金家,门外站着十多名侍卫,方醒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是朱棣身边的人。 “兴和伯!” 方醒拱手道:“方某想进去看看老大人的情况。” 为首的侍卫冷漠的看着方醒,“陛下在里面,兴和伯,得罪了。” 说完就有两名侍卫上前搜身,方醒坦然的伸开双手,任由他们上下其手。 荷包被打开,钱袋被打开,等摸到胸口时,侍卫猛的退后一步,厉喝道:“里面是什么?” “铮铮铮……” 一片拔刀声中,方醒郁闷的撩起了衣服,拍着那块钢板道:“先前就是这块铁板救了我一命。” “噗!” 金家的大门前灯火通明,方醒胸前多出的那块钢板一目了然,一个侍卫忍不住就笑喷了。 为首的侍卫脸颊抽动几下,闷声道:“兴和伯请进吧。” 方醒把衣服放下去,郁闷的进了大门,随即就听到了身后的偷笑声。 被人领着往里走,方醒发现居然不是去卧室,而是去前厅。 难道老金去了? 可没听到哭声啊! 等到了前厅,看到金忠正和朱棣在说话,方醒不禁一怔,行礼就慢了半拍。 朱棣沉声道:“金忠遇刺之后,你是第一个来探望的。” 这是在说俺重情义吗?还是说哥在邀买人心! 方醒苦笑道:“陛下,臣与金大人前后遇刺,这是同病相怜啊!” 朱棣冷哼道:“居然在胸口弄钢板,胆小如鼠!” 正文 第633章 是否远征榜葛刺 方醒当然不会认这个黑锅,所以他无辜的道:“陛下,臣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若是轻纵此身,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看重?”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的脸皮倒厚,朝中能人无数,似你这般惫懒的货色也值得朕看重吗?” 方醒嬉皮笑脸的道:“在陛下的面前,臣自然是小辈,岂敢岂敢。顶点小说m.23us.更新最快” 金忠看到方醒顺着杆子爬,就打岔道:“陛下,盐政就是臣与兴和伯最为惹人注目,此事必然是盐商所为,不过大局已定,臣看……还是算了吧。” “!” 朱棣挥手把茶杯扫落,面色铁青的道:“漏刀之辈,目无王法,该杀!” “陛下……” 金忠看到朱棣发怒,正准备劝说几句,可朱棣已经拂袖而去。 门外的侍卫马上簇拥上去,在这个多事之秋,若是再来一个刺客,估计金陵城要被折腾的翻过来。 金忠哎了一声,赶紧和方醒跟上去,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朱棣矫健的上马,他用马鞭指着方醒道:“你也赶紧回去!” “是,陛下。” 方醒觉得老朱真是管得太宽了,不就是个夜禁吗,我多久才用一回可以出入夜禁的特权啊! 不过转念一想,方醒就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马蹄声远去,金忠叹道:“陛下这是担心你再次遇刺,赶紧回去吧,老夫无事。” 辛老七把方醒的大白马牵过来,方醒问道:“金大人,那些刺客果敢勇为,箭法也不差,您是怎么躲过去的?” 金忠一脸自豪的道:“老夫今日下衙时突觉心血来潮,然后就算了一下,这不就有心算无心,躲过去了。” 这个…… 方醒后面的问题被这个强大的理由给堵了回去,一直到家,他都在琢磨占卜是否真有其事。 “夫君,有的呢。” 张淑慧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说道:“妾身在娘家时,曾经见到过一次,果然是灵验无比。” 脱完外衣后,张淑慧这才想起今天的日子,就推了一把方醒,幽怨的道:“夫君,今日您该去小白那里了。” 方醒嗯了一声,想着金忠的事就去了小白那里。 小白早就把床铺好了,看到方醒进来,就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乌黑的秀发在被子外面。 方醒看到小白大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不禁莞尔,然后拍了一巴掌。 “啪!” “少爷……” 小白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嗔道,然后身子磨蹭着进了被子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方醒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小白还在睡觉。 张淑慧在院子里转圈,等方醒洗漱出来后,就问道:“夫君,昨夜小白可以痴缠了许久?” 这话怎么有些发酸呢? 方醒干咳道:“没有的事,小姑娘贪睡而已。” 张淑慧垂眸,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着:“可见妾身是老了,瞌睡少。” 这娘们怎么隔三差五就吃一回醋啊! 方醒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低声道:“夫人这是想让为夫大被同眠吗?” 只有大被同眠才能雨露均沾,只是这身体…… 张淑慧羞得挣脱了方醒的手,脸红红的道:“大白天的,夫君可不许轻薄。” 许久未见张淑慧这等小媳妇的模样,方醒不禁食指大动,正准备调戏一番时,一个丫鬟走过来禀告道:“老爷,宫中有人来了,说是陛下召您上朝。” 哎! 方醒看着妻子那艳若桃李的小脸,不禁遗憾的道:“暂且饶你一回。” 方醒平时是不需要上朝的,朱棣也没开口让他每日都来,所以他自得其乐。 等到了宫中,方醒看到朱棣的脸色发黑,急忙就行礼,然后缩进了队列里。 “你是勋戚,挤这头来干嘛?” 方醒插队在夏元吉的身边,还对着上首的金忠笑了笑。 夏元吉觉得这货真是晕了头,每次上朝的站位都不一样,亏得御史没有当场弹劾。 其实御史也很纠结,所以正在偷窥朱棣,就等着这位老大发话,把方醒赶到武勋那边去。 可方醒的的地位有些麻烦,封爵时未曾确定文武,这就导致他可文可武。 你说赶他到武勋那边去,那岂不是自扇耳光? 看到方醒所到之处,朝班都混乱了一瞬,朱棣的脸又黑了几分,然后说道:“榜葛刺所献麒麟证明为伪,诸卿以为如何?” 这是要动刀子了吗? 方醒垂眸,听到胡广出班说道:“陛下,榜葛刺山遥路远,气候炎热,且地理复杂,我大军若是进击,则必须要经过缅甸等宣慰司,恐引发当地土人混乱忧惧,且榜葛刺化外之地,我大明若想长久统御,则必须要打通云/南与其之间的通道,耗费不小啊陛下。” 朱棣哼了一声,显得极为不满意。 武勋那边在金忠没出面的时候,孟贤作为五军都督府的掌控人,必须得出面,从军方的角度阐述看法。 “陛下,主辱臣死,臣以为榜葛刺当灭!” 有趣啊! 方醒微微一笑,他觉得孟贤真是会做人。 远征榜葛刺,说句实话,在云/南的土司没有彻底归化前,难度不小。 此时的云/南占地颇大,包括什么缅甸、老挝等宣慰司,可这些土司的地位却是相对独立,只是羁縻性质的臣服,每年不过征收几千两银子的东西。 此时若是大军进攻榜葛刺,攻势顺利则罢,一旦出点差错,这些土司马上就会调转枪口,给大明重重的一击。 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缅甸在万历时期就开始觊觎云/南了。多次入侵,多次被击败,可见此念之坚。 所以孟贤这才说了刚才这番话:老大,榜葛刺不好打啊!不过既然是你老人家觉得受辱了,那咱们没啥说的,挽起袖子就开片吧。 不过咱们可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哈! 朱棣的脸又黑了几分,然后目光就锁定了方醒。 这是在找志同道合者啊! 直至今日,方醒作为方学的掌门人,对外强硬的风格已经为群臣所共知。 所以看到朱棣的目光转到那里,大家都知道,朱棣不满意了。 而在这个大殿内,朱棣最大的同盟军正在发呆。 夏元吉赶紧踩了方醒一脚,嘴唇微动:“赶紧的,陛下在看着你呢!” 方醒这才抬起头来,出班道:“陛下,此事不可急切……” 正文 第634章 方醒和胡广居然穿了一条裤子 “陛下,此事不可急切。” 方醒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这方德华不是号称‘宽宏大量’吗?怎地今日就软了呢?不是他的风格啊! 连朱棣都有些诧异,忘记了飙。 方醒干咳一声,等安静下来后说道:“陛下,攻伐榜葛刺有水6两路,郑和方归,船队修检,人员休息,非一时之功也!” 这就把水路给断绝了,文官们大惑不解,觉得方醒这厮应该是要趁机鼓吹海运的啊! “第二就是6路,粮食倒是好解决,交趾那里的屯田已然见效,就近供给没有问题。” 交趾是方醒的得意之作,不论是揪出马骐,还是扫灭最大的隐患豪族,他都展现了自己的谋略和果断。 可最让文官喜忧参半的就是屯田。 屯田好啊,不用中原补给,而且还能反哺,可特么的这是方醒干的,活生生的把文官们给比下去了。 方醒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当地土司凶蛮,且正如胡大人所说,地理不便,非打通道路不可为,代价太大了。” 水6皆废,这是硬顶朱棣啊! 胡广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心中转动着些温和的念头,可接下来方醒的话就让这些温和烟消云散了。 “陛下,榜葛刺辱我大明,此仇不可不报。” 方醒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说道:“臣有两策,一是水路,二是6路。” 你疯了吗? 张辅瞟了一眼方醒,心想你才将否定了水6进攻,此时又来反复,这是抽抽了吗? 而文官那边却是有些暗喜,心想这人颠三倒四的,莫不是昨天被刺杀吓到了? 面对这些猜度的目光,方醒从容自若的道:“水路简单,臣记得大明的使者去时,该国以千骑相迎,王宫内外皆武人,及上殿,该王横剑于膝,此警戒威慑也!幸而使者从容,使其跪迎诏书。” “若其国技止此耳的话,我大明只需万人即可征服其国,不过此后必须常年驻军,并移民,否则必不长久。” 这话说的朱棣抚须微笑,正是他的一力支持,才有了大明的无敌舰队纵横于世的盛况。,所到之处,异族无不俯帖耳。 胡广应对道:“陛下,此策无误,可靡费不少。”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的就是耗费。 朱棣微微点头,郑和船队需要修整,所以他也不准备走水路进攻。 “那6路呢?” 方醒说道:“6路必须要扫灭缅甸等土司,彻底安定西南之地,然后再征土人铸路。此策虽然耗费不小,可却是一箭双雕。” 这就是搂草打兔子,顺便还能把那些土司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 胡广摇摇头道:“此策虽好,可黔国公说过,当地土司野蛮不法,且借助地理抗衡我大明天兵,若是劳师远征,臣以为将会是一个泥潭,让我大明深陷其中的泥潭。” 朱棣的脸色一沉,正准备呵斥时,方醒却躬身道:“陛下,若是走6路,不可轻动大军,臣以为调动交趾和云/南两地驻军即可。这样虽是慢了些,可却能稳扎稳打,不留后患。” 啧啧! 方醒居然和胡广一唱一和,这让大家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棣的面色微沉道:“你在顾虑阿鲁台?” 果然是朱棣啊! 方醒心悦诚服的道:“陛下所言正是臣的顾虑之处,此时马哈木蛰伏,阿鲁台蠢蠢欲动,明年双方必然会有一场大战,而这正是我大明坐山观虎斗的好机会,若是远征榜葛刺时,草原上出现机会或是危机,则有些鞭长莫及。” 朱棣沉吟再三,就问了金忠:“马哈木此时如何?” 金忠说道:“马哈木近期颇为焦虑,还扣押了礼部的使团,屡次要求大明给予支援,看来他是慌了。” “落水狗!” 朱棣不屑的道:“敢藐视大明,此贼可悔了!” 金忠说道:“陛下,阿鲁台正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春暖花开的时节,向马哈木起攻击,臣和五军都督府探讨过,都觉得马哈木危险了。” 朱棣的目光深邃,握住镇纸,面色渐渐的潮红起来。 “且观之,等分出胜负之后,朕再做定夺!” 胡广放松了身体,知道朱棣的目标终究还是在草原上,为了榜葛刺不值得把双雄会的机会放过。 等散朝之后,张辅和方醒走在一起,低声问道:“今日你倒是乖觉,不然后患无穷。” 方醒轻笑道:“榜葛刺跳梁小丑,随时可灭。远交近攻而已,大明不可陷在那个地方。” 张辅满意的道:“以前我还以为你只顾血勇,如今看来倒是大有长进,我也可放心了。” 啧! 方醒对这种长辈般的欣慰有些不大适应,就随口道:“大哥放心好了,小弟这边自然会考虑淑慧她们的安危,不会乱来。” 张辅武功高强,突然侧身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胡广来了,你且好生说话,不要在此争吵。” 说着张辅就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胡广顺利的和方醒并肩而行。 “兴和伯,榜葛刺此时不可征伐。”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方某当然知晓,时机不对,且利益不是最大的时候。” 胡广皱眉道:“利益当然要谈,可大明不能只靠武力震慑,利益也不可混入国策,否则人心就乱了,散了。” 几个官员有意无意的靠近这边,胡广抚须道:“兴和伯精于商贾之事,酒楼,罐头,无不是日进斗金,可有大明的利益?” 你动不动就把大明的利益挂在嘴边,那你以兴和伯之身行商贾之事,大明的利益在哪里? 那几个官员都捂嘴轻笑,觉得胡广揭了方醒的伤疤——你若是文臣,那就不该去做买卖! 方醒微微一笑:“欲/望是驱使人进步的动力,也是驱使大明前进的动力,呃……动力就是被欲/望驱使着行动的力量。” 看到胡广懵懂,方醒就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没有欲/望和利益的驱使,那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治,那何不如重归刀耕火种!” “至于胡大人所说的大明利益,方某自然不敢忘,稍晚胡大人应该就知道了。” 胡广的脚步一滞,可方醒的脚步未停,身姿挺拔的继续前行,只是声音传来。 “胡大人,你停步,异族可不会停步,落后就要挨打,这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前朝可为见证!” 胡广呆立原地,夏元吉缓缓过来道:“胡大人,这是争执了?” 胡广摇摇头,苦笑道:“理之所在,各执一词,本官只希望能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格局吧!” 夏元吉叹道:“何必呢,合则两利,再说兴和伯的方学不过是实用之学,难进庙堂,何不如和平处之。” 在许多人看来,方学的子弟顶天就能去担当小吏之职,等一辈子摸爬滚打上来,早就垂垂老矣。 而儒家的子弟起步很高,一旦中举,出则七八品,留京的更是前途远大。 胡广摇摇头道:“我等继往圣之学,当护之,爱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不查!” 正文 第635章 好运的杨田田 方醒出了皇城,就去第一鲜看了看。. 方十一介绍了近期的经营情况,说是今年能增加三成的利润。 “老爷,咱们要不就开个分店?或是把隔壁的两家给并了。” “不必了。” 方醒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家中现在并不靠着这里养活,所以先保持目前的规模,等以后到了北平再说。” 出了第一鲜,方醒想想就去了那家药店。 能在金陵城的繁华地段开医馆的,不是医生牛,那就是后台牛。 而严家药店就是因为两者皆有,所以才能在这里立足。 杨田田那天来到严家药店应聘,不过是显摆了一手心算之后,当即就被严晓阑给收下了。 严晓阑是家传的医术,而能在这里立足,一是靠医术,二是靠着当年把夏元吉的妻子治好了的恩情。 杨田田很勤快,此时他已经算清楚了近期的账目,然后就拿起抹布打扫卫生。 等严晓阑从后院进来后,看到这个场景很是满意,然后干咳一声问道:“田田啊!账目可出来了?” 杨田田放下抹布,把账册拿给严晓阑,“掌柜的,上月盈利十一两三钱一。” 在这等地方开药店,利润不是一般的大。 严晓阑接过账册,马上就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看都看不懂!” 杨田田凑过去指着账册说道:“掌柜的您看,这里是进,这里是出……” 随着杨田田的讲解,严晓阑马上就看懂了账册,等他看完后,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杨田田。 “你……这是哪家的记账手法?” 杨田田骄傲的道:“这是兴和伯的数学,小的学了些皮毛,让掌柜的见笑了。” “方学……” 严晓阑失神之后,就皱眉道:“兴和伯的方学博大精深,你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算不得弟子,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他,还是好好地干活吧。” 杨田田笑道:“那是,小的从未奢望见到他老人家,等以后安家了,就给他老人家立个牌位,早晚焚香供奉。” 这时严晓阑的徒弟赵任也出来了,他听到这话,就鄙夷的道:“兴和伯是何等人物,你也配是他的弟子?” 杨田田一怔,然后双拳紧握,怒目而视。 赵任看到杨田田握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然后诚恳的道:“田田,兴和伯那可是太孙殿下的老师,咱们这个药店可惹不起,若是你的话被传出去,弄不好就会带来不测之祸啊!” 严晓阑想想也是,就沉声道:“罢了,不过杨田田的工钱减掉十文。” 杨田田一愣,年轻的他忍不住这等委屈,就问道:“掌柜的,小的又没犯错,为何要扣掉我的工钱?” 赵任隐住得意道:“掌柜的这是怕你好高骛远,你且好生领会,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严晓阑抚须点头道:“正是这般,你此后当……” 杨田田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在村子里,他从未受过这等委屈而无法反抗。 玛德!城里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才十六岁的杨田田眼睛都红了,那可是十个铜钱啊!如果带回家去,父母该多高兴! 知行合一,难道行就是这般的难吗? 一瞬间,杨田田的泪水在赵任不屑的目光中盈满眼眶…… 当归熟地,穿山…… 门外依然是冷风凌冽,让人感到骨子里都在寒。 杨田田忍住眼泪,然后过去准备拿起抹布,一个男子就蓦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青衫一袭,就像是个在街尾给人写家信的穷酸,方醒就这么突然的闯入了药店。 “客人请稍等……” 杨田田刚准备迎客,赵任就从柜台后面出来,笑容满面的道:“客人可是有疾?请进,我家……” 方醒只是一摆手,那股子杀伐之气就让赵任闭上了嘴,心中莫名的害怕。 严晓阑一愣,就问道:“客人看着面色白,可是虚症?且待老夫拿脉看看。” 辛老七跟着进来,目光扫过严晓阑。 好重的杀气! 赵任看到方醒一进来就盯住了杨田田,就堆笑道:“客人,他是小店的账房,不懂医的。” 严晓阑刚被辛老七的眼神盯得难受,闻言就在心中夸赞了赵任一句,然后也笑道:“客人请到这边来,老夫给你看看。” 方醒没搭理他们,对着杨田田问道:“你就是那个买了书来自学的杨田田?” 杨田田呆呆的看着方醒,就和他爹杨大般的,傻傻的问道:“你是谁?” 小刀笑嘻嘻的道:“我家老爷乃当朝兴和伯。” “兴和伯?” 杨田田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而赵任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刚才他可是说方醒看不上杨田田来着,要是…… “伯爷,您可是来看病的吗?” 关键时刻还是严晓阑有底气,他反而不卑不亢的拱手问道。 方醒还是没理他,只是笑道:“你很不错,知行合一,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少,可能付诸实践的却没几个,好好干,有什么难处去第一鲜找方十一,就说是我说的。” 杨田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看着不打眼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偶像和老师,兴和伯方醒。 “伯爷,我……” 方醒鼓励的对他点点头:“努力干活,但也不要间断学习。” 拍拍杨田田的肩膀,方醒转身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严晓阑。 等方醒走后,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严晓阑,他拉过赵任,低声道:“你去一趟夏府,就说兴和伯来过咱们这里,看看府里的人怎么说。” 在他看来,夏元吉手握大明的财权,也就只比吏部差一点而已。 杨田田收敛心神,心中坚定了信念,很快就把卫生打扫干净了,然后就抱着医书啃,看不懂的就去请教严晓阑,不过问十句不一定能有一句回应。 “方学不只是能做账房……” 方十一的话他一直都记得,而方醒刚才的介绍让他知道,原来第一鲜就是方家的产业。 怪不得那天掌柜愿意为我介绍这份工,原来是方学的缘故啊! 就在杨田田心情激荡的时候,赵任回来了,一脸的惊惶。 “掌柜,夏府的管家说,兴和伯……兴和伯和夏大人关系不错,让咱们……千万别得罪了。” 严晓阑有些傻眼了,刚才我可是‘不卑不亢’的和兴和伯打交道来着,而且他没搭理我。 这是不屑还是生气? “田田啊!” 当严晓阑露出那种笑容的时候,杨田田的环境就改变了。 而赵任也换了张笑脸,谄媚的问杨田田,能否教自己方学。 杨田田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神圣之色,昂然道:“当然能,兴和伯说了,方学是应用之学,凡我大明百姓均可学习,不可敝帚自珍。” 正文 第636章 要放大招了 解缙现在颇有些狗头军师的觉悟,等方醒散朝回来,他马上就询问了今日所议之事。 方醒简单的说了一遍后,解缙沉吟道:“胡广这是觉得你可以教化,明白吗?” 方醒笑道:“是可以挽救吧?” 解缙失笑道:“何必这般刻薄,胡广这是想看看你能否重归儒家之门,就算是不行,也可以试探一下你做事的思路,为以后的争斗做准备。” 方醒冷笑道:“我只是站在公允的立场做事,胡广也算是不错,可朝中的百官如他这般的有几人?多是些非我即敌的家伙,朋党的雏形正是来源于此!” “而他们抱团的目的是什么?” 方醒笑道:“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所以说什么君子不言利,不过是块遮羞布,等官做大了,家中自然发达,这可比商人好赚多了。” 解缙哑然,方醒眯眼道:“什么狗屁的利益之争,算算徐庆这几日也该送货来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知道怎么去谋利!” 解缙一惊,劝道:“德华,你可别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陛下的脾气可不好。” 方醒笑道:“解先生,你看我好似出格,可在陛下的眼中,我这是真性情,而且处处都是为了大明着想,所以啊,似危实安。” 方醒随后就说了杨田田的事,解缙感慨道:“读书难,难于上青天,有志于此者当以此为鼓励,奋勇精进。” 午饭后,方十一被召回方家庄,方醒交代了一番后,然后叫了书院的一干学生来帮忙。 等学生们看着那高高的账册纳闷时,方醒说道:“你们学习的时间也不短了,今日就来验证一下,这里的账本是第一鲜从开业至今的营收,你们来核算一下是否有误。” 学生们一愣之后,就开始了核算。 解缙问道:“德华,你这是要作甚?” 第一鲜作为方家的财源,营收按理应该是秘而不宣,可方醒今天却主动把家底亮了出来,这是疯了吗? 方醒笑道:“不过是一家酒楼而已,我有些打算,算是一个尝试吧。” 解缙知道这厮的打算从来都不简单,就低声问道:“什么打算?” 方醒摇摇头,笑道:“此事和方学紧密相关,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且待试探一番再说。”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账册核算完了,方醒又叫他们交叉审核。 解缙越发的觉得方醒是要有大动作了,他追问,可方醒却很坚定的说暂时没有答案。 等账册核算完后,方醒就说道:“我给大家说过奢侈品的范畴,你们看了这本账册,觉得第一鲜可归于奢侈品的行列吗?” 学生们都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马苏回答道:“老师,第一鲜的菜品单价过高,普通百姓根本就消费不起,确实是可以归于奢侈品的范畴。” 方醒含笑点头:“确实是如此,那么你们觉得奢侈品行业对大明可有贡献?” 高景琰起身道:“山长,弟子觉得奢侈品的消费是独立于富人或是权贵的行业,于国于民并无益处,除非……” “除非什么?” 方醒显得心情极好,而解缙和田秀才也是抚须微笑,觉得自己的弟子看问题就是透彻。 高景琰皱眉道:“山长,除非是他们给了百姓好处……” “是交税!” 方醒听到这个声音大喜,循声而去,发现居然是李二毛,就说道:“二毛详细说说。” 李二毛已经脱掉了刚来时的局促之气,他起身道:“山长,奢侈品的消费集中于富人和权贵,而和百姓并无关联,若是听之任之,则只会成为一个小圈子,对大明并无益处。” 方醒欣慰的点点头,压压手示意高景琰和李二毛坐下,然后说道:“奢侈品是一个特权的符号,从上古时代就存在,到了今天,奢侈品实际上就是富贵的代名词,而这些富贵高高在上,于国于民并无益处。” 解缙听到这里有些心惊肉跳的,他总觉得方醒是要放大招,而且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大招。 可方醒的话却让学生们群情激昂,这些系统学习过国家与税收关系的学生们有话要说。 “山长,弟子认为我大明应当开征商税,正如您以前所说的那样,税收是一个劫富济贫的好办法,也是充盈国库的手段,不可弃之!” “对,多数商人确实是靠着自己赚到了钱,可大明应该是一个综合统筹的国家,朝廷应该有义务去协调贫富之间的关系,不可放任,否则这就是矛盾,天长日久就会变成火星。” “弟子认为,凡是在满足温饱之后,还有多余的商家就该收税。” “商人无国,若是抗税,可重责之!” “……” 听着这些学生的看法,方醒问解缙:“解先生,感觉如何?” 离经叛道! 这是解缙的第一反应,可随即他就觉得学生们没错,税收确实是富裕国库和调整贫富差距的手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明应该防患于未然。” 解缙长声一叹,脊背弯曲了下去。他苦涩的道:“德华,你果然是想釜底抽薪吗?可你想过没有,这会让你成为那些权贵的敌人!” 方醒微微一笑,并未害怕:“解先生,百姓与权贵孰轻孰重?他们谁更厉害?” 解缙明白了方醒的意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再厉害的权贵,在席卷天下的浪潮前也只能是现出原形。 哦!原来你们也是人啊!而且是比普通人更胆小,更无耻的家伙! 解缙面色凝重的道:“德华,要小心!” 方醒笑眯眯的道:“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历史上的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 从商鞅开始,历数那些改革者,能保住性命的就是万幸了。 不过…… 方醒摸摸腰间的手枪,眼中多了些杀气。 老子最大的依仗从来都不是朱瞻基,也不是聚宝山卫,更不是朱棣! 方醒带着一本总账册,在家丁们的护卫下进了城,直奔户部。 在方醒把扬州城的盐商们一锅端了之后,夏元吉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手中的余钱让他终于放松了眉头,甚至还想建议朱棣给百官们加点俸禄,至少要能养活一家人不是。 “兴和伯来了,快坐。” 面对自己的‘恩人’,夏元吉热情的不得了。 方醒坐下后,把账册往桌子上一扔,说出了一句让夏元吉心惊肉跳的话来。 “夏大人,方某来此,只是想问一句,大明的商税可还作数?” 正文 第637章 打脸不过夜 今天散朝后胡广讥讽了方醒几句,那些话瞬间就传遍了金陵城。 文官四品以上不得经商,但武勋就没有这个忌讳。 关键是胡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方醒的本质:你娃凡事都喜欢扯起大明的利益这面大旗,可你经商日进斗金,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大明的利益何在? “兴和伯这次是作茧自缚,胡大人太厉害了!” “他口口声声的说文人无耻,可他自己又好得到哪去?还不是一样的与民争利!” “你还真以为他是圣人呢?都是一丘之貉!” “就是,伪君子!” “……” 而夏元吉当然知道外面的物议,所以听到方醒的问题就说道:“那是太祖高皇帝时定下的,不许门肆经营,全都集中在塌房。时至今日,其实这些禁令早就不废而废了,不然你的酒楼也开不起来。” 方醒笑了笑:“太祖高皇帝不是抑商,而是想把商人控制在手中,可集中交易的方式终究不可取。” 朱元璋当年在南京不许门肆开业,那些商人没办法,货物就堆放在船上和城外,结果就便宜了那些中人。 最后这位老大觉得也不是常法,就建了十多座楼,让商人们集中在这里交易。 “三十税一,这对民生物资交易倒是很恰当,可对于某些行业,夏大人,我觉得低了。” 方醒正色道:“太祖高皇帝时的低税率那是为了重振商业,可现在还那么低,在很多行当就只能是便宜了那些商贾。” 夏元吉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那些行业是谁在经营?背后都有谁?武勋经营不收税,文官背着做生意也很少交税,大明一年的商税送到户部,本官看着都不想收!” 看到方醒还想说话,夏元吉起身道:“你这个题目太大,本官接不住,要不你就去和胡广谈,或是直接上奏折。” 方醒起身道:“如今的商税等同于无,全部的负担都在农户的身上,夏大人,有的地方一石米要交八斗的税,已经出现流民了!” 夏元吉摇摇头,“这事你得去找陛下,别人都不敢动。” 方醒打个哈哈道:“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做,比如说先把我家的税收了。” “你这是在找死呢!” 夏元吉气急败坏的道:“才将弄了盐商,你又准备让那些勋戚文官恨死你吗?咦!” 夏元吉狐疑的看着方醒,良久才说道:“你,你不会是用盐商做引子,实际上是想拿商税开刀吧?” 方醒拿过账本道:“无稽之谈,夏大人,作为户部尚书,收税吧!” “本官不收。” 夏元吉不想接过这颗烫手的山芋,急忙就准备闪人。 方醒也不拦他,只是坐在他的椅子上笑道:“今日你若是不收,那我可就在这里安家了啊!” 夏元吉本就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到方醒笃定的模样,就跺脚道:“起来,跟本官去面圣。” “不必了。” 方醒把自己带来的木箱子打开,指着里面的宝钞道:“方某认为第一鲜的税率应该定在二十税一,这是账本。至于田赋也在里面,方某算是完事了。” 方醒挤开夏元吉出了房门,扬长而去。 可夏元吉拿着这些宝钞和账本却傻眼了。 收下?以什么名目? 不收的话又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夏元吉觉得自己坐蜡了。 想了想,夏元吉就提起木箱,带着账本去找朱棣。 有困难,找老大,这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 朱棣正和几位学士处理政事,听闻夏元吉来,就笑道:“这个夏老抠,莫不是来找朕诉苦的?让他进来。” 户部有钱了之后,各个衙门都开始张嘴要钱,最后夏元吉没办法了,只得让他们来找朱棣。 夏元吉行礼,起身看了胡广一眼,然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陛下,兴和伯自愿按照二十税一的标准交税,前面的也不漏,都在这里了。” 我曰! 杨荣惊骇之余,马上就看向了胡广,心想你挤兑方醒,可人家马上就回击你了。 而朱棣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看着放在御案上的账本,幽幽的道:“此事如何,你等试言之。” 大家面面相觑,杨士奇垂眸,金幼孜欲言又止,杨荣跃跃欲试,而胡广却不能不出来说话。 自己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得把它收回来。 看着御案上的账本和宝钞,胡广心中苦涩的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过急,当缓缓图之。” 这是上午被讥讽,下午就打脸啊! 果然是宽宏大量方德华的行事方式。 “你在犹豫?” 朱棣冷笑道:“商税形同虚设,你等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吗?” 盐商! 杨荣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个词,他只觉得身上一冷,抬头就看到了杨荣同样是面带惊色。 胡广低头道:“陛下,商税难收,只要开了口子,底下的小吏便会如狼似虎,到时候……” “陛下,兴和伯有奏折进上。” 胡广一个激灵,然后看到奏折被送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看了看,然后交给了大太监:“念念吧。” 大太监干咳一声后,念道:“……如今我大明日用虽足,可十之**来自于田亩租税,陛下,屯田已呈糜烂之势,文武上下勾结,吃空饷,收逃役好处,甚至还有侵吞田地者……” 胡广有些呆,他觉得大明此时已经能和贞观、开元媲美,永乐盛世将会在史册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可……方醒的奏折却就像是一巴掌,打的他的脸生痛。 “……东南税负甲天下,可文教同样甲天下……” 杨荣一个激灵,看着前方垂的胡广,心中生出了些许同情。 这是在活生生的揭开胡广嘴里所谓盛世的面皮啊! “……我朝优待文人,凡中举者、进士、官员……均可不纳税赋,引得投献之风大起,赋税之地愈减少,然朝中每年向该地收取税赋依然不减,致使贫者愈贫,每到缴纳税赋时多半借贷,到期以土地偿之,举家流窜逃亡……” 这是一篇在指责文人无耻的战斗檄文啊! 朱元璋是优待士绅,可那是有条件的:家道寒苦,无力完粮者,可由地方官上奏豁免。 可现在这项帮扶文人困难户的政策早就成了士绅们疯狂敛财的工具,土地兼并正是由此而来。 朱棣挥手,暂时止住了大太监,然后问道:“大明何时免除了天下举人进士的赋税?” 大殿内鸦雀无声…… 正文 第638章 皇帝的新衣,重责十棍 ps : 下个月很重要,爵士出来求支持了。希望大家在度假之余记得还在苦逼码字的爵士。从五月一日开始,双倍月票,请大家把月票,推荐票,订阅,一样不落的赠送给爵士吧! 五月是一个冲击成绩的月份,订阅是首要的,不管是在哪里看这本书的书友,请用订阅来支持爵士,我需要大家用订阅来助力! 如果五月份的成绩能上去,中下旬,爵士会请假几天,专门加更感谢各位书友! 是鹰击长空,还是鱼翔浅底,诸君,这本书的未来由你们决定! 一切的一切,都拜托诸君了! 朱棣的面色如常,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来人。” “陛下!” 胡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可没等到被下诏狱的命令。 “去,把兴和伯叫来。” 等人走后,朱棣冷笑道:“若是那竖子胆敢信口开河,朕绝饶不了他!” 殿内的几人都不安的调整着站姿,然后继续处理政事。 这年头谁不清楚?只要中了举人,已经不用上报,直接免粮就是了。 而投献到举人、进士、官员家中的农户就有福了,虽然只是把交税的对象换成了主家,可每年能少交不少,一家子也多了不少嚼用。 时间在流逝,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仿佛有人在空气中加了粘合剂,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犹豫了一下后,杨荣咬牙站出来,在朱棣那幽深的注视下,说道:“陛下,当今士绅优待确实是……过了,大多免了钱粮。” 胡广的身体瞬间一松,然后说道:“陛下,士绅乃我大明之根基,一旦疏离,则下必乱,臣记得户部每年的税赋数目,国用有余,何不如……” 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胡广的立场是‘首辅’,但别忘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儒学弟子。 “陛下,兴和伯到了。” 方醒进殿,行礼后,朱棣就问道:“你如何得知士绅大多免了粮?” 方醒指指自己道:“陛下,在臣还未受封兴和伯前,方家庄就已经免了钱粮,而且第一鲜也未曾有人上门收过税……” 胡广双手握拳,抢道:“陛下,兴和伯少年举人,家境普通,地方官不过是循例豁免了他家的钱粮。” 方醒笑道:“这事是有的,臣当时清醒后正好遇到粮长要粮,不过臣想说的是,当年在北平府的时候,那些中举的学生都没有纳粮!而且……” “兴和伯!” 金幼孜振眉道:“优待士绅,这是祖制。” 你丫赶紧闭嘴!不然全天下的文人都会恨死你。 方醒看了朱棣一眼,然后淡淡的道:“于国何益?” 朱棣眯眼不言,士绅确实是大明的统治基础,一旦崩塌,就代表着大明的崩溃。 所以为何在朱元璋之后,大明的士绅就成了真正的特权阶层,原因就是这股力量太大了,不小心就会引发反弹。 金幼孜朗声道:“可稳固乡县,造福桑梓。” 方醒露出了讥讽之色,问道:“可是通过兼并土地,包揽诉讼来造福桑梓吗?哦!我还忘了,他们还不用缴纳钱粮,本该在他们身上的赋税全都压到了家乡百姓的头上,这就是造福桑梓吗?” 呵呵! 看到金幼孜脸色涨红,呐呐不能言,方醒说道:“几年一次乡试,每次都会产生一批这样的举人,然后该地纳入赋税的田地又会减少一批,敢问各位大人,这等情势若是延续一百年,我大明的百姓可还有地种吗?赋税还有人交吗?” “危言耸听!” 金幼孜抵挡不住方醒的反问,只得给他戴了顶帽子。 当今天下太平,你却在危言耸听,这是觉得陛下统治下的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吗? 方醒的眸子一缩,盯着金幼孜道:“西方有一国,其国大臣阿谀奉承,天长日久,国君以为神,而百姓困苦不堪……” 这话头不大好啊! 金幼孜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看着方醒。 “……恰一骗子说能做出天下无双的华美衣裳,国君重金求之。及好,国君发现此衣肉眼不见,触之无痕,心中疑虑,然众臣赞美之,国君遂穿之招摇过市……” “方醒……” 金幼孜往前一步,怒道:“你无礼!” 朱棣玩味的看着方醒,听他继续说着这个故事。 在夏元吉担忧的眼神中,方醒继续说道:“马车招摇过市,百姓见之不敢言,国君以为此衣天下无双……” 果 / 奔啊! 夏元吉的眼皮子狂跳着,他觉得方醒今天有些魏征的意思,居然犯颜进谏。 方醒坦然的看着朱棣道:“那国君自以为穿着衣服,百姓皆不敢言,最后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够了!” 朱棣一脚踢翻御案,喝道:“叉出去!十棍!” 门外有侍卫轰然应诺,然后冲进来抓住了方醒的双臂。 方醒并未反抗,跟着去了外面。 夏元吉不禁劝道:“陛下,兴和伯一片赤子之心,还请陛下宽恕他这一次吧。” 朱棣转身就走,大太监赶紧跟了上去,而黄俨却趁着这个机会去了外面。 夏元吉一跺脚,担心黄俨会使坏,也跟了出去。 杨荣苦笑道:“这下可好,这下可好,谁对谁错?” 杨士奇叹道:“兴和伯终究是血气之勇,不该当着陛下说这种话啊!” 两人看向胡广,这才发现胡广的脸色居然铁青,而且双手紧紧的拽住,目光飘忽。 “胡大人?” 杨士奇试探着问了一声。 杨荣忍不住讥讽道:“胡大人可是觉得十棍还不够?” 胡广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分,治!你我都上了方德华的大当还不自知!” 杨士奇讶然道:“可他如果何敢这般的破釜沉舟?!” 胡广垂眸道:“他如何不敢!” 几人走到了殿外,看到方醒已经被绑在了长凳上,边上站着两名锦衣卫,黄俨正在监刑。 夏元吉看到那红漆掉落的板子,不禁急的说道:“你等可轻着点。” 黄俨阴阴一笑:“夏大人,这板子的轻重宫中早有常例,无需担心。” 可才说完,黄俨就给那两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明晃晃的是要他们下重手。 “黄俨!你敢?” 夏元吉怒喝道。 其中一个锦衣卫拿着根软木过去,准备塞到方醒的嘴里。 方醒看到上面的牙印,就摆头道:“方某不用!” “真不用?” 这名锦衣卫诧异的说道:“到时候可会咬烂舌头。” 方醒坚决的摇头道:“死都不咬。” 黄俨嘿然道:“既然兴和伯不用,那咱们就别勉强,动手吧。” 胡广盯着那板子,喃喃的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陛下,您为何要平衡啊!难道儒学还不够好吗?” 杨荣冷笑道:“就事论事,优待士绅过了!兴和伯说的没错,若是这般下去,迟早大明的百姓无立足之地,到时候就是遍地烽火!” 胡广勃然大怒:“无士绅,何来的你我!无士绅,大明的江山如何稳固!” “开始了……” 杨士奇没有参与争论,他看到两条板子举起,不禁叹道:“十棍太多了呀!” 正文 第639章 老朱,哥果然没看错你 板子高举,夏元吉转过脸去,喊道:“轻一点!” 黄俨的面色带笑,可下巴却朝着方醒点了点。 轻你妹!咱家就是想打残他,最好是半身不遂! 胡广的面色百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杨士奇低声道:“落到了黄俨的手里,兴和伯有罪受了,希望不要打腰脊……” 打板子有许多讲究,而锦衣卫显然就是其中的高手。 如果是正常的打板子,那么就是打屁股,打的皮开肉绽,看着让人眼晕,可却很少出人命。 但有的情况下,比如说君王想要这人的命,最后几板就往腰椎上一砸,不死者几稀! 黄俨收起阴笑,绷着脸站在那里,就等着板子下去。 杨荣闭上眼睛,甚至有蒙住耳朵的冲动。 他听过被打板子的惨嚎,那声音能让人做噩梦。 “咳咳!” 台阶上传来了两声干咳后,在场的人都心中一惊。 杨荣松了口气,夏元吉也转过身去,胡广眯眼看着来人,面无表情。 只有金幼孜,他有些愕然。 黄俨看到殿内出来的这人,就低喝道:“打下去!” “咳咳!” 还是两声干咳,让飞舞在半空的板子往下移动了一截。 呜…… “噗!” “嗯嗯嗯…….” 当板子落在屁股上时,方醒的身体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就咬住了左边的袖子,而右手却悄然的收了起来。 老朱,哥果然没看错你! 呜……噗! “嗯嗯嗯……” 方醒觉得自己轻视了板子的威力,嘴里的袖子已经被咬烂了半截,可那痛苦却似跗骨之蛆,让他想张开嘴,把肺里的空气用一声惨叫呼出来。 “咳咳!” 听到这两声干咳,两个行刑的锦衣卫的手上不禁松了些,而黄俨却测脸看向大太监,堆笑道:“公公这是感染风寒了?那可得留神,毕竟那是陛下的身边啊!” 大太监盯着板子,看到力度下降了一个级数,这才冷冷的道:“咱家才从陛下的身边过来,陛下说了,那竖子胆大包天,要狠狠的打!” 听到这话,那板子下去的力量就更小了。 黄俨的脸颊颤动几下,强笑道:“陛下的隆恩,兴和伯可得永世不忘啊!” 大太监漠然的看着身体在颤动的方醒,根本不搭理黄俨。 夏元吉和杨荣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方醒算是逃过了一劫。 胡广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沉,却没有懊恼,和他身边的金幼孜恰好相反。 朱棣若是想要方醒的命,根本无需派大太监来,只需让个小太监来说一句话就好了。 ——你等下手可得谨慎些! 只需要这句话,那么方醒今天就得在长凳上变成一具尸体! “殿下万安!” “殿下万安!” 众人侧脸一看,原来是朱高炽父子都来了。 杨士奇低声道:“胡大人,看样子兴和伯已是彻底的进了二位殿下的眼。” 胡广看着朱瞻基那不加掩饰的焦急,边行礼边说道:“辅佐二位殿下的臣子多有劫难,方德华这是在孤注一掷。” 朱高炽走到大太监的身前问道:“这是为何?” 而朱瞻基走到长凳的边上,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两名锦衣卫,让那板子下去的力度简直就和打蚂蚁一般。 大太监淡淡的道:“殿下,奴婢不敢议政。” 朱高炽皱眉道:“打多少?” “十个数。” “那就好。” 朱高炽看到在有黄俨监刑的情况下,大太监居然也来了,就放下那颗吊起的心,在两名太监的搀扶去找朱棣。 “瞻基,你也来。”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恰好方醒偏头,用泛红的眼睛瞪着他,张开嘴喘息道:“去!”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眼神转为凌厉,带着杀气看了两名锦衣卫一眼,吓得他们手中的板子都握不稳了。 至于黄俨,朱瞻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九……” 黄俨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而板子更是轻飘飘的,让方醒以为自己的屁股是被打麻木了,不禁心中一凉。 麻痹的!要是屁股被打烂了,以后不就是那啥了。 当年方醒骂郑亨阴阳人,烂/屁yan,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十……” 最后一棍打的让方醒都在怀疑人生,这尼玛是在帮哥按摩吗? “赶紧的扶起来走动走动,还有,谁有药?” 夏元吉赶紧上去把绳子解开,看到方醒的裤子没破,屁股未见血迹,心中就松了一半。 裤子一破,就会被打烂在肉里,处理伤口很麻烦。 方醒咬牙,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然后脚下一软,全靠着夏元吉才撑住了身体。 可夏元吉年纪大了,而且很少锻炼,哪里扛得动,眼瞅着两人歪歪斜斜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站稳了!” 关键时刻,方醒痛的满头大汗的稳住了半边,而杨荣正好过来,一把就扶住了夏元吉。 夏元吉愕然看着杨荣,然后回头看看正神游物外的胡广,以及面色阴晴不定的杨士奇和金幼孜,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空虚。 两人扶着方醒向宫外走去,渐渐的和胡广三人拉开了距离,而这个距离在胡广的眼中仿佛是一道天堑。 无法跨越!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而在更里面,朱高炽正在解释着方醒的举动。 “父皇,兴和伯一直说商税是我大明以后最大的开源,若是不收,那只有苦了农户,久而久之会重蹈……覆辙。” 说完后,朱高炽小心的瞟了自己的皇帝老爹一眼,看到他面沉如水,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朱瞻基赶紧给自己的老爹解围道:“皇爷爷,我朝目前粮食有剩余,那只是因为军屯还未糜烂,和土地兼并还未疯狂,若是等不纳粮的人一多,皇爷爷,一人几万亩也不是不可能啊!” 朱棣冷哼一声,“军屯的产出朕知道,土地兼并……瞻基,你去调查一番,回头……给朕。” 朱高炽心中一紧,就说道:“父皇,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啊!否则……南北榜之事……” 当年以朱元璋之能和掌控力,可在面对北方考生的无理要求时,也只能用考官的人头来安抚人心。 “朕知道!” 提起这事朱棣就有些恼火,皇家居然被文人逼着杀无辜。 朱瞻基缓和气氛的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土地兼并是因为那些人手中有银,或是利用权力强取豪夺。” 朱棣有了些兴趣,就问道:“那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想了想,“皇爷爷,孙儿以为,第二种人最为可恶,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府,甚至是我朱家,所以不可姑息,当抄家流放。” 朱棣面无表情的听着,朱高炽胖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正文 第640章 文人无耻,平衡之道 朱棣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瞻基,然后问道:“那第一种如何?” 朱瞻基胸有成竹的道:“皇爷爷,孙儿认为可以疏导。” “疏导?” 朱棣和朱高炽都不懂这话的意思。 朱瞻基笑道:“正是,这些人手里有钱,可却找不到生财的地方,所以只能选择最保守,却最稳妥的方法,买地。” 朱棣点点头,这是汉人的习惯,有钱就置地,然后传给子孙。 一般只要不出现超级败家子的话,那么这份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大。 朱瞻基说道:“这等人谨慎,所以需要引导,比如说……异地屯田,或是……工坊,都可以让他们把钱投进去,只要看得见好处,后续就不愁这些人不来。” 朱棣玩味的道:“为何不提高购地的花费?” 政府可以用提高交易费用来打击土地兼并,甚至可以提高到让人购买田地亏本的程度。 朱瞻基朗声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压制为下,疏导为上,无声无息的把事情消弭于无形,这才是与民休息。” “要洞察先机,不可等事态激化后才做出应对,那样不是一个称职的……呃!皇爷爷,孙儿有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瞻基,朱高炽的胖手拍打了一下大腿,颤巍巍的起身道:“父皇,瞻基年幼,激进了些。” 回来的大太监听到这话不禁把脸转过去,心想这只是激进?这是要彻底的改变千年来的格局好不好! 有钱就买地,这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 可朱瞻基居然想把这个传统给改过来,姑且不论这里的难度,光说这种姿态就让人心惊。 太孙还是被方醒给教成了文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啊! 可皇家怕离经叛道吗? 大太监偷偷的瞟了朱棣一眼。 朱棣的眼神很复杂,不过最后转为平静,他淡淡的道:“多看,多听,朕不喜欢纸上谈兵,所以自小就带着你出入民间军中,你且记住了,手中有兵才是道理,其它的自然可快可慢。” 朱棣并未点评朱瞻基刚才的话,可朱高炽却有些郁郁。 作为皇太子,军权全在朱棣的手中,若是有朝一日山陵崩,仓促之间他怎么去收拢兵权? 那只有对武勋妥协一些利益,否则就是一场祸端。 朱棣看到朱高炽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平衡而已。” 朱高炽若有所思,可朱瞻基却想起了方醒的话。 千万别用太监去平衡朝政,那是另一个圈套! 所以还得要在文武之中有自己的人啊! …… 当方醒被家丁送回家时,方家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地震。 铃铛急切的想凑过来,小白呜咽出声,张淑慧板着脸让人把方醒送到卧室去,接着就取出了张家的伤药。 张家作为武将世家,伤药当然是最上乘的。 方醒伏在床上,张淑慧脱掉他的外裤,然后就看到了高肿。 “拿剪刀来。” 张淑慧瞪了小白一眼,然后接过剪刀,顺着短裤的下方剪开。 “嘶……” 冰冷的剪刀让方醒感到刺痛,毛细血管出血粘在短裤上,让每一下撕扯都是巨大的痛苦。 张淑慧表情严肃,让门外的方杰伦和家丁们大气都不敢出。 短裤全被撕开了,露出了青肿,还有些泛红的屁股,张淑慧拿着药准备涂上去。 “淑慧,先消毒。” 张淑慧眼睛眨巴着:“夫君,是那个能喷的东西吗?” “对,就是那个。” 方醒在家中配备了不少去处了痕迹的药物,所以小白马上就去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消毒喷剂。 “嗤嗤嗤……” “嗷……” 方醒被刺激的嗷的一声,然后就感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强笑道:“为夫在受刑时都没有叫嚷,刚才只是逗你玩的。” 张淑慧用手背抹去眼泪,然后把膏药涂抹在屁股上。 涂好药膏,方醒安慰道:“今日之事不打紧,只是陛下和为夫的一个默契而已,是好事,千万别伤心了啊!” 张淑慧看到解缙等人已经在门外了,就嗯了一声,用一块薄纱盖住方醒的屁股,然后就和小白去了里间。 解缙进来就问道:“德华,你为何事触怒了陛下?” 朱棣一般不喜欢仗责大臣,而是会把他扔进诏狱中。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那还得看他的心情。 方醒让人送来圆凳,然后笑道:“我欲兴方学,而陛下也需要有人来和文官打擂台,所以一拍即合。” 黄钟讶然不已:“伯爷,难道是苦肉计?” 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在洪武年间就出来了,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些里面的典故。 方醒点点头道:“儒家的特权太过泛滥了,以前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我却把它捅了出去,如果陛下反对不认可,那么今日我肯定要下诏狱。” 解缙抚须道:“确实是,免粮不过是当年太祖高皇帝劝学之举,只限定于家贫的学生,可后来就泛滥了,德华你也是受益者。” 方醒嘿嘿笑道:“所以今日我就把方家和第一鲜该交的赋税都交了,还是直接给了陛下。” 解缙愕然,然后指着方醒皱眉道:“你啊你,你这是要亮明方学的态度,顺便挤兑儒家。” 方醒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说道:“方学要想在儒家的重围下突出去,必然要亮明自己的立场,而陛下显然想着要……平衡!” 解缙看了身边的黄钟和马苏一眼,然后说道:“当年的太祖高皇帝正是如此,功臣们自持功高,于是就失去了平衡,后来你应该都知道了,一场场的大案,摧毁了野心,可也折损了那些大将和文臣。” 黄钟有些担心的问道:“伯爷,陛下可收下了方家的赋税?” 解缙赞许的看了黄钟一眼,而马苏也是微微点头,显然学到了一招。 看问题要直指事物的本质! 方醒闭上眼睛,就在解缙等人以为他是想睡觉时,却说道:“陛下踢翻了御案,可却没让我把钱和账本带回来。” 屋子里马上就响起了一阵呼气的声音。 解缙起身道:“既如此,那你好生养伤,等伤好了,把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给学生们说说,让他们也知道世情艰难。” 方醒笑了笑,然后目送着他们出去。 等人一走,方醒叫来了张淑慧,让她回一趟娘家。 “让大哥不要轻举妄动,我是方学的创始人,自然不怕,可大哥平日里对儒学颇有关照,此时若是动作,会引发文官的反弹。” 张淑慧摇摇头道:“夫君,我让人去转告一声即可。” 方醒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随你。” 张淑慧嗯了一声,然后让小白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 “夫君,睡一会儿吧。”张淑慧柔声道。 “好。” 方醒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641章 黄俨湿了,孙氏出场 纪纲最近很是春风得意,那些和盐商有勾结的官吏都是由锦衣卫抄没,他不但获得了不少好处,而且还得到了朱棣的夸奖。 当王谦急匆匆的跑来告诉他方醒被杖责的消息时,纪纲不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尼玛!这是大白天啊! “陛下为何会动手?” 纪纲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问道。 王谦摇头道:“大人,此事下官不知。” 纪纲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挠般的痒,就不耐烦的道:“黄俨那条老狗呢?” 王谦一脸纳闷的道:“大人,黄俨今日没让人传话。” 纪纲骂道:“那条老狗,这是想搞什么!” 黄俨此时正在床上躺着,身边只有一个心腹全林在服侍。 “公公,兴和伯此举算是见罪于陛下,咱们是不是可以乘胜追击呢?” 全林坐在床边给黄俨捶腿,有些好奇的问道。 黄俨摇摇头,“有皇太孙在,陛下难动方醒,否则皇太孙的位置就要动摇了。” 全林一惊,恍然道:“公公,您的意思是说……那方醒已经和太孙绑在一起了吗?” 黄俨闭着眼睛道:“此事棘手啊!咱家本想一次收拾了这个小子,可没想到陛下居然网开一面,这是要保存太孙的颜面,还是说……陛下已经对文官不满了!” 全林放慢了捶腿的节奏,迷惑的道:“可陛下不是修订了儒学经典,以为天下学生范例吗?” 黄俨睁开眼睛,指指自己的腿,等全林加快捶打的度后,才满意的叹道:“一天都站着,就这会儿舒坦啊!” 全林谄笑道:“公公,能在陛下的身边站着,那可是宫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黄俨得意的一笑,然后就想到了今天的大太监,不禁冷哼道:“陛下哪能被文官给压住,而此次盐商被扫平,其中多少官吏在里面上下其手?陛下这是失望了啊!” 全林皱眉道:“公公,小的觉着陛下应该是从开始就没相信过文官,您想想,陛下登基之初,原先的文官可是被陛下好生整治了一回,那些辅政学士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是既要用,可也要防备啊!” 黄俨古怪的看了全林一眼道:“陛下时常作文臣,亲近武勋,这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不然所谓的方学根本就不成气候。胡广干嘛要像是盯着生死大敌般的紧张?不就是担心陛下会把方学推出来和儒家打擂台吗!” 全林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公公您看的透彻,小的还以为那胡广是担心被方醒取而代之呢!” “嗬嗬嗬!” 黄俨指着全林笑道:“你个猴崽子,傻不傻?陛下摆明了要把方醒留给太子太孙用,怎么可能会威胁到胡广?等到了那时,胡广怕是路都走不动了,威胁个屁……哎哟!赶紧打热水,换布!” 全林一怔,“公公,可是湿了?” 黄俨羞恼的道:“还不快去!” 太监,特别是要侍奉皇帝的太监,一定要保证身上没有异味。 可黄俨当初被去势时,却因为动手的人不专业,直接一刀就连根去了,所以年纪大后,他就不能大笑,否则下面就控制不住遗尿。 所以他平时都在下面裹几层棉布,可以吸水,让身体不出骚臭味。 “愧对先人呐……” 静室内传来了捶打床板的声音,然后只有一个微弱的喘息声在回荡着。 …… 方醒被仗责,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朱棣对他不满了,所以连带朱瞻基都觉得周围的眼神有些古怪。 怜悯、同情、幸灾乐祸、恶毒…… 朱瞻基和方醒近几年紧密联系,在外人的眼中,两人差不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在狼狈为奸,这一点还坑惨了郑亨父子。 换句话说,就是两人经常‘秀恩爱’,结果被朱棣粗暴的一顿板子给打回了原型。 秀恩爱,死得快啊! 朱瞻基来不及回自己的太孙府,就在太子宫中收拾了些礼品后,准备去方家探望。 “大哥,婉婉也要去。” 婉婉被太子妃张氏搂在怀里,扭着身子想挣脱出来。 太子妃哄道:“这时候兴和伯家里乱糟糟的,婉婉等过几日再去吧,不然就是给人家添乱呢,添乱的孩子可不得大人的喜欢。” 朱高炽干咳道:“无事,婉婉可去。” 太子妃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朱瞻基回声道:“母亲,我可能带孙氏一起去?” 朱高炽皱眉准备说话,可太子妃却抢先道:“去去去!小姑娘家的,在宫中闷了几年,正好带出去散散心,也好陪你妹妹。” 婉婉瞪着大眼睛嚷道:“可是母亲,婉婉不喜欢她呢!” 太子妃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小小的人儿,知道什么是喜欢!赶紧去换衣服。” 婉婉嘟着嘴,走到朱瞻基的身边时嘀咕道:“大哥,那是狐狸精。” 朱瞻基也没生气,只是学着方醒揉揉妹妹的头顶,笑道:“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快去,不然大哥可不等你了。” “哼!” 婉婉气呼呼的去了偏殿,朱瞻基看着那小身子在装大人走路,不禁莞尔,然后也跟了出去。 偏殿外,俞佳正和一个年轻太监说话,两人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可却不达眼底。 金英第一个看到朱瞻基过来,就赶紧抢过去,躬身笑道:“殿下,郡主更衣还得有一会儿呢,奴婢给您搬张凳子来吧。” 俞佳被他抢了先,就另辟蹊径,不去请示,径直去搬了张椅子出来,殷勤的放在朱瞻基的身边。 可朱瞻基却摆摆手,自顾自的在门外踱步,看那眉头微皱的模样,显然是在想事情。 金英等朱瞻基溜达到最远端时,就过去轻笑道:“俞公公,这椅子挺沉的吧?辛苦了。” 宫中的家具都是实木打造,材料上乘,当然很重。 可更让俞佳心头沉重的是,刚才他完全被金英玩弄于鼓掌之间。 “小人!” 最近朱瞻基很喜欢用金英,让俞佳感到了危机在降临,所以刚才才会有些失常的忽略了常识。 朱瞻基身体强壮,并不喜欢久坐。 “殿下,孙氏来了。” 这一次还是金英先现的,俞佳觉得真是活见鬼,刚才金英可是背对着那面,可怎么就知道孙氏来了呢? 朱瞻基猛然回身,看着走来的女孩,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一身简单的长裙,头上只是一根银钗,可那张脸蛋却隐见光晕,仿佛是玉做的肌肤。 孙氏走到朱瞻基的身前,福身道:“殿下万安。” 那嘴角轻抿的羞涩,颤抖的眼睫毛,让朱瞻基不禁愣神了。 “大哥,我们走吧。” 婉婉出来了,孙氏赶紧行礼,“郡主万安。”8 正文 第642章 拖家带口来探望 “嗷……” 卧室里,方醒在惨叫着。 . 张淑慧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夫君可是痛了?要不妾身就不弄了。” 方醒咬牙道:“要弄,不然啥时候才能消肿。” 边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小碗上面飘着蓝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味。 张淑慧伸出小手,在小碗里蘸了些酒水,火焰在手上燃烧着,看着有些诡异的美。 “嗷……” 方醒惨叫道:“用力揉,把淤血散开。” 张淑慧揉的手腕酸,最后喘息着道:“小白来,等会妾身再接替。” 小白的力气要大一些,揉的方醒惨叫声不绝。 “夫人,太孙殿下、婉婉郡主到了。” “收工收工!” 方醒大急,赶紧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然后让小白把自己的裤子套上,勉勉强强被扶着下床。 “果然舒服了不少。” “老七。” 小白和张淑慧扛不住方醒,辛老七应声进来,单手就架住了方醒。 走出卧室,方醒眯眼看着正在进内院的朱瞻基一行,当看到那个眼熟的女子时,不禁眸子一缩。 “德华兄。” 朱瞻基毫不忌讳的带着孙氏进来了,看到方醒居然出迎,不禁埋怨道:“小弟带了御医来,赶紧让他看看。” 方醒对着跟在后面的御医笑了笑,然后拒绝道:“不必了,张家的伤药挺好。” 那御医也有,闻言就笑道:“殿下,兴和伯所言甚是,英国公家的伤药那可是祖传的,太医院都想讨要方子呢。” 朱瞻基对着门里的张淑慧拱拱手,然后说道:“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德华兄可有诗词贺之。” 方醒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就笑呵呵的道:“那今日就在这里摆宴吧。” 所谓的摆宴,不过是瓜果和葡萄酒而已。 方醒就在边上踱步,婉婉被张淑慧领着在边上一桌,同桌的还有那位孙氏。 张淑慧殷勤的给孙氏倒酒,然后笑道:“这是妾身夫君自己酿造的,小姐尝尝。” 孙氏在婉婉鼓着腮帮子的不满注视下,盈盈笑道:“小妹不敢称小姐,多谢夫人了。” 张淑慧不知道孙氏的来历,所以只能是干笑着。 那边的方醒也端起了酒杯,御医皱眉道:“兴和伯,不可饮酒啊!” 方醒想起刚才直接用酒精散瘀,就不在意的道:“死不了就行了。” 朱瞻基挥挥手,御医只得独自回宫。 “德华兄,皇爷爷今日命我去查土地兼并一事。” 朱瞻基显得有些小得意,可方醒却摇头道:“此时太早,而且土地兼并不只是地方,军屯同样存在,你怎么查?” 朱瞻基愕然道:“小弟觉得应当从……” 看着朱瞻基那剧变的脸色,方醒冷笑道:“知道了吧?这是陛下在教训你。” 朱瞻基讪讪的道:“小弟也没想到,皇爷爷会投鼠忌器。” 金英凑过来想给朱瞻基倒酒,方醒摆摆手,可金英却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给朱瞻基的酒杯添满了葡萄酒。 方醒冷哼一声道:“我与殿下在讨论国事,你一个阉人也敢上前吗?” 金英一怔,然后就委屈的退后几步。 俞佳没有上前,而是在伺候婉婉,看到金英吃瘪后想装委屈让朱瞻基讨回公道,就阴阴的一笑。 朱瞻基根本就没在意这个细节,他有些忧郁的道:“秀才进士,还得加上官宦人家,这些人若是合力的话,除非是太祖高皇帝重生,否则难以控制。” 方醒眯眼看着金英收起了委屈模样,就淡淡的道:“这是本能,太祖高皇帝时期就有了。只要读书人利益相通,特例都能给你弄成普遍!” 朱瞻基喝了一口葡萄酒,觉得口感变得有些苦涩,“德华兄,此庞然大物也!” 方醒眯眼逼退了想再次上前的金英,然后说道:“要想用儒家安定天下,这就是代价。你应当知道,照着这样展下去,一个荣辱与共的大朋党就出现了,而且还是披着儒家的外衣,行朋党之事,你,扛得住吗?” “扛不住。” 朱瞻基坦然的道:“连皇爷爷都投鼠忌器,小弟差远了。” 方醒指指学院那边,振眉道:“明白了吗?” 朱瞻基恍然大悟:“德华兄,方学以后将担此重任吗?” 方醒摇摇头道:“不是方学,而是你!” 朱瞻基的脸都涨红了。 儒家居然能逼迫着朱棣妥协,可见势力之庞大,联系之紧密。 从今天来看,作为大学士的胡广,往日行事颇为公允的胡广,可在涉及到读书人的利益时,却失去了这份公允。 “这是他们的核心利益,失去了特权,失去了利益,谁愿意辛辛苦苦的去求学?” 方醒淡淡的分析道:“那些读书人寒窗十年,所为何来?不就是想着能当上人上人吗!若是当不上了,你愿不愿意去读那些书,愿不愿意去写那些枯燥的文章?” 朱瞻基苦笑道:“若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小弟肯定是不愿意去学那些之乎者也,还得对着圣贤的一句话冥思苦想,得阐述出无数的观点,可圣贤当年留下的话里真有这些意思吗?不过是牵强附会而已,想想真是可笑啊!” 说完后,朱瞻基悚然而惊,“这就是循环啊!” 方醒看到婉婉正在那边嘟嘴不乐,而张淑慧也有些强颜欢笑,就扶着辛老七道:“这就是从古至今的循环,莫能例外。” 方醒去了边上一桌,朱瞻基还在喃喃自语:“利益相加,无往而不利也!可这个利是谁的利?肯定不是百姓的,也不会是天家的……” “兴和伯。” 孙氏看到方醒过来,就起身避开。 尼玛,刚才不过是一桌之隔,可也不见你避嫌,做这个样子有意思吗? “婉婉怎么不吃呢?” 方醒揉揉婉婉的头顶,对张淑慧微微一笑。 婉婉扬起小脸道:“方醒,你的屁股被皇爷爷打肿了吗?” 呃…… 张淑慧偷笑,孙氏讶然,觉得婉婉太没有那个啥了。 可方醒却视若平常的道:“对,婉婉可是要帮我报仇吗?” 听到这话,孙氏的脸都白了。 婉婉愁眉苦脸的道:“可是婉婉不行呢!皇爷爷更厉害些。” “哈哈哈哈!” 方醒闻言大笑,然后说道:“那是,陛下是最厉害的,所以婉婉还是乖一点,免得哪天你也会倒霉。” 婉婉摇头道:“不会呢,皇爷爷不会打……都舍不得凶婉婉。” “哈哈哈哈!” 这次连走过来的朱瞻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让孙氏有些不明所以。 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可婉婉却皱皱鼻翼,神气活现的道:“不过今晚婉婉肯定不会给皇爷爷送菜了,哼!” 方醒低声问朱瞻基,“那是你的女人?” 朱瞻基赧然道:“还不是,不过是养在宫中。” 正文 第643章 断你一家生路 朱瞻基不想影响方醒养伤,所以没过多久就走了。 更新最快 等他走后,方醒就问了跟着婉婉来的梁中。 梁中今天很憋屈,金英在伺候朱瞻基,而没去处的俞佳只能去伺候婉婉。作为前辈,他也不好去争,就当了半天的背景板。 “那个孙氏是什么来头?” 方醒觉得孙氏有些笃定自己身份的自信和做作,而且特么的居然还会卖萌。 想起孙氏偷偷给朱瞻基一个萌哒哒的羞涩微笑的场景,方醒就有些摸不清她的底细。 哪怕周围没人,可梁中依然是低声道:“那孙氏家境普通,其父乃太学生,做了永城的主簿,前几年陛下令人挑选太孙殿下的良配,这不,彭城伯夫人就举荐了孙氏。” 彭城伯夫人就是当今太子妃张氏的母亲。 婉婉拉着大妞从前面跑过,笑声洒了一地,铃铛在后面卖力的追着,舌头吐的老长。 看到这一幕,梁中的脸上多了许多温柔,笑道:“娘娘当然不能拒绝,所以禀告陛下之后,就接进宫中,十岁时就交由娘娘亲自教导。” 卧槽!这架势就是未来的太孙妃啊! 看到方醒愕然,梁中劝道:“此女嘴甜,太孙深爱之,兴和伯可得多想想。” 这是劝方醒不要去得罪这位未来的皇后。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这就是孙氏留给方醒的印象,从年初观赏灯会的那时起,方醒就知道,此女怕是成了朱瞻基的心头肉。 方醒觉得屁股那里已经开始发麻了,就轻笑道:“希望她不要干政。” 梁中同样是微笑道:“有娘娘在呢。” 太子妃张氏深得朱棣的看重,若说他讨厌朱高炽,可却不讨厌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 朱家到现在,依然保持着娶媳娶贤的规矩,每一代皇后都是妇人楷模。 婉婉又带着大妞和铃铛跑回来了,小脸上粉红粉红的,气喘吁吁的在方醒的面前站定,问道:“方醒,你觉得孙氏怎么样?” 方醒伸手把散落在她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抹开,笑道:“这得看你大哥的意思。” 婉婉嘟嘴道:“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要她做大嫂。” 方醒莞尔,摸着她的包包头道:“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你只管好好的玩耍。” 这事最终的拍板权在朱棣的手里,他要是觉得孙氏不错,那么谁都挡不住这个女人会成为朱瞻基的正妻。 书院的学生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准备来看方醒时,却被解缙镇压了。 “你们好好的学习,那就是对兴和伯的最大支持。” 放学后,学生们带着疑虑,该住校的住校,该回家的回家。 李嘉赶在关城门前进去,守门的军士都熟悉了这个每天掐着点进城的学生,就笑骂道:“小子,下次再晚到,咱们可就不留门了啊!” 李嘉回身拱手道:“多谢各位大哥,小子下次一定早些到。” “那就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其实大家都知道,城门开关的时间有着严格的限制,除非是顶级权贵,否则时辰一到,一瞬都不能等。 不过有这份好意在,所以李嘉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家中。 李嘉的家连院子都没有,进门就是客厅。 狭小的客厅内,坐着一个李嘉从未见过的男子,他的父亲李建中在作陪。 看到李嘉进门,李建中就起身介绍道:“老大,这位是荣先生,说是想让你到崇文书院去读书,爹也不懂,你和荣先生说说。” 这位荣先生看着三十多岁,面目和善,只是一张嘴就有些盛气凌人。 “李嘉?” 荣先生把面前的粗瓷茶杯推开,皱眉道:“崇文书院有大儒坐镇,你的前同窗林杰和夏铭就在那里,教授说了,他二人下一科必中秀才和举人,你可愿意加入其中?” 李嘉把书袋放下,谨慎的道:“荣先生,学生在知行书院挺好,并未有离去的想法,抱歉了。” 荣先生不见恼怒,只是淡淡的道:“可想清楚了?” 李嘉觉得这口气不对,就皱眉道:“学生已经想清楚了,不会离开知行书院。” 荣先生不屑的把目光转向李建中,笃定的道:“你是木匠,你的媳妇在家织布,可想过有一天没人请你去打造家具,没人收购你媳妇的布匹?” 李建中惊骇道:“荣先生,我家没得罪您吧,何出此言?” 荣先生瞟了李嘉一眼道:“你儿子不识趣,有大好前程都不要,那你还活着有什么劲呢,不如一家去沉沦吧!” 李嘉心中一抖,怒道:“荣先生,这里是金陵!” 荣先生冷笑道:“金陵又如何?只要今日我出了这个门,保管你家明日就不得安宁,寸步难行!” 李建中慌了,急忙说道:“荣先生,这事得等小的家人商议一番才行啊!” 荣先生不屑的道:“崇文书院难道你不知道吗?还会骗你不成!一炷香之内,一言而决!” 大门没关,一个街坊路过,正准备进来坐坐,可看到荣先生那张肃杀的脸,不禁后退一步,嘀咕着走了。 “这李家是欠债了?还是李嘉在外面惹祸了!” 李嘉瞟到了街坊,年少的他有些心慌,毕竟一家子的饭碗都在他的手里握着。 崇文书院在金陵已经算是个传奇,从刚开就引人瞩目,不知道多少学生挤破头想进去,就为了那位大儒郑启年。 可郑启年不是那么好请的,所以大家都知道崇文书院的背景不凡,招生时几乎挤破了脑袋。 荣先生的话必然不假,李嘉的手心都是汗,心跳剧烈,嘴唇蠕动,就想答应下来。 “你们将被世人所瞩目!” 这时方醒的那句话回荡在李嘉的脑海中。 学儒学会是什么结果? 假道学! 这是方醒的批语。 李嘉咬牙道:“对不住了,学生不去崇文书院。” 荣先生的脸上闪过青色,他起身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那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李嘉也怒了,他梗着脖子道:“荣先生,学院可是有太孙殿下在。” 荣先生讥笑道:“太孙殿下现在每日都要去学儒学,你觉着这话有意思吗?” 李嘉不服气的道:“可还有山长在!” “方醒?” “哈哈哈哈!”荣先生大笑道:“今日他被陛下令人重责,威风扫地,你还指望他?哈哈哈哈!” “荣先生!荣先生……” 李建中慌神了,可荣先生却大步走出,边走边道:“正好缺一只鸡,就是你家了!” “怎么办?” 李建中无力的坐在板凳上,端起荣先生不屑喝的茶水一饮而尽,可却浇不灭胸中的愁意。 李嘉忐忑的道:“爹,您别担心,孩儿明日就去找山长。” 李建中唉声叹气的道:“都被陛下厌弃了,这兴和伯有啥用啊!”r 正文 第644章 卑劣的手段,酝酿的反击 这一夜,李嘉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这一夜,十多名知行书院的学生们同样是睁着眼睛,期待着第一道晨曦。 这一夜,方醒趴在床上睡的很香。 这一夜,金陵的某个地方,烛光彻夜不灭。 寒风初起,早上起来开城门就变成了一个苦差事。 几名军士打着哈欠往聚宝门走去,等走到了门洞里,才发现居然有十多个年轻人在焦急的等候。而且还有家长在边上,同样是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 “这是怎么了?知行书院开门没那么早吧?” 大门缓缓打开,这些学生和家长都等不及了,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这是急着去投胎呢!” 一个军士探头出去看到这些学生和家长跑得飞快,就嘟囔了一句,接着就被清晨的寒风吹得缩头缩脑的。 小旗官躲在门洞里,袖手跺脚道:“谁知道兴和伯又弄了什么新花样,说不定这次他能遁地呢!” “那岂不是活神仙了?” 小旗官打个哈哈道:“神仙不神仙的咱们不管,先找地方弄碗热乎的汤面暖暖肚子才是正经……” 城门终于大开,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金陵城的一天,开始了。 屁股很疼,方醒一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张淑慧起床的动静,就懒洋洋的道:“淑慧,今日无事,多睡一会儿。” 张淑慧下床点亮蜡烛,凑过来把方醒屁股上的轻纱揭开,皱眉道:“夫君,更青了。” 方醒哼哼道:“青了才正常,应该已经开始消肿了吧?” 张淑慧把烛台放在床头,伸手比划了一下方醒的屁股大小,不敢肯定的道:“嗯,好像小些了。” “那就好。” 伏着睡觉很难受,睡不多久就会醒来,所以方醒准备睡到自然醒。 张淑慧轻手轻脚的走出去,看到小白已经起床了,正在喂铃铛和大黄,就轻声道:“今日无事就别打扰夫君,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小白点头道:“就怕有人来找少爷。” 张淑慧不以为然的道:“不要紧的人就推了。” 晨光其实是最美的,也是最有生命力的。 那微白的天光倾撒下来,仿佛在酝酿着力量和生机。 就在这片生机中,出操回来的家丁们看到了一群人正在小跑着过来。 隔得老远就听到了喘息声,所以辛老七摆摆手,示意不必紧张。 “七哥,是书院的学生。” 这群人跑过来就问道:“山长在吗?我等找山长有急事。” 这些人天才亮就来了,辛老七没二话,马上就叫人去通报。 “夫人,外面有书院的学生和大人求见老爷,说是有急事。” 张淑慧皱眉道:“有多少人?” “有十多个学生,还有大人跟着。” 张淑慧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卧室。 “夫君,夫君……” 方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灵魂分成了两份,一份在睡觉,一份在清醒的思考问题。 沉睡的灵魂被唤醒,方醒睁开眼睛,看到张淑慧一脸的肃容,就问道:“可是出事了?” 妻子有义务让丈夫感到愉悦,所以不能忧愁。 而张淑慧平时娴静,此时面色肃然,不用想就知道出事了。 张淑慧把衣服拿来,低声道:“夫君,学生们来了,还有大人。” “哦!” 方醒慢慢的撑起身体,在张淑慧的帮助下穿好衣服下床洗漱。 前厅,当方醒到时,所有人都沉默以对。 方醒不能坐下,所以就站着问道:“是哪家书院出手了?” 这么多学生和家长在这个时间赶来,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出手诱惑或是逼迫。 李嘉躬身道:“山长,是崇文书院。” 方醒看到几个家长面露急色,就问道:“他们怎么说?” 李嘉说道:“昨日那人叫做荣先生,他威胁弟子,说是要断了弟子家里的生路。” 方醒面色如常的问其他人,答案都是大同小异。 这些学生都是家境普通,甚至有的是清贫,受此威胁,估计昨晚一家人都没睡好。 一个家长犹豫了一下说道:“伯爷,小的家里就靠着那点小生意过活,若是被毁了,那……” 另一个家长也是说道:“伯爷,那个崇文书院听说背景深厚,小的是怕了呀!” 有人开头,剩下的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的难处,让那些学生们都羞恼的不行。 可父母说话,儿子是不可插嘴的。 “德华,出了什么事?” 解缙和黄钟都被惊动了,而马苏和徐方达也来了。 方醒艰难的回身道:“是崇文书院,不打紧。” 解缙看着那些学生和大人,皱眉道:“该去上课的都赶紧去,此事自有我们处置,无需担心。马苏和徐方达带着他们回去。” 这可是前首辅啊! 方醒也是笑道:“不碍事,若是解决不了,方某自然不会勉强大家。” 李嘉劝道:“爹,山长在这呢,您先回去吧,今日就不要出去接活了。” 方醒欣赏的道:“李嘉说的没错,今日大家就安心在家等着,稍晚自然会有结果。” 李建中愁眉苦脸的道:“老大,爹担心……” 李嘉摇头道:“爹无需担心,这等卑劣的手段不是正路,这里是金陵,天子脚下,他们猖狂不了多久!” “那爹就回去了,若是有事你赶紧回家说一声。” “老二,记得要报信啊……” “……” 等人都走了之后,辛老七提着一个高脚凳子进来,然后方醒就扶着凳子说道:“此事必然和昨日我被打有关系,这是墙倒众人推嘛。” 解缙面色铁青的道:“无耻之尤!老夫今日倒要看看是那家书院是什么来头!” 黄钟无奈的道:“解先生,可要是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解缙傻眼了,是啊,证据都没有,你去干嘛? “可这事不能不解决!不然除去方晓、袁达和李二毛之外,估摸着都留不住了。” 没人敢去威胁方政,而袁达和李二毛都把家安在了书院里,那些人鞭长莫及。 解缙犹豫道:“德华,要不就通知太孙?实在是不行就上一本奏折,想必陛下不会拒绝。” 方醒摇摇头,目光冷冽的道:“不必这般麻烦,咱们直接找上门去。” 解缙无奈的道:“可咱们没证据啊!找上门去没用,崇文书院只需不承认即可。” 黄钟也是苦笑道:“咱们这是伯爷曾经说的那样,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方醒悠悠的道:“谁说我要去说理了……” 破防盗完美章节,(), 正文 第645章 金陵城中的强拆 崇文书院原先是一位被抄家灭族的豪商主宅,被抄没后,这处豪宅被认为是不吉利,而且面积太大,所以乏人问津。就爱上 。。. 而后被崇文书院收购,据说花费也不少。 大门上是一个牌匾,上面书写着崇文书院四个鎏金大字。 大清早,学生和先生都进去了,所以门房偷得半日闲,就把买的油饼拿出来,放在小碳炉上烘烤。 油饼滋滋的作响,颜色焦黄,门房闻着香味不禁食指大动,正准备用筷子夹起来,却听到了马蹄声。 尼玛!这里可是书院,谁敢纵马? 大门此时紧闭,就门房这里有一个窗户,他打开窗户就准备喝问。 九个浑身散着肃杀气息的骑士拱卫着一辆马车正停在大门外,门房以为是哪位贵人来看书院,就问道:“敢问贵人身份,小的好进去禀告。” 辛老七对趴在车里的方醒道:“老爷,已经到了。” “扶我下去。” 车里的黄钟和外面的辛老七一起把方醒扶下车来,黄钟说道:“伯爷,要不还是派人去学生家守着吧,只要抓到几个,咱们就有话好说了。” 方醒艰难的笑道:“他们又不是傻子,只要咱们的人在,没谁会去,可咱们总不能永远都守着吧?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不如直捣黄龙,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黄钟心中咯噔一下,“伯爷,没有证据啊!” 方醒活动着双腿,冲着门房微微一笑,“他们既然敢玩阴的,那老子还要什么证据,老七!” “老爷!” 辛老七轰然应诺,其他家丁也都拿出了武器——木棍! 门前顿时杀气腾腾,门房喊道:“这里可是崇文书院,你等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快退去!” 方醒斜睨了门房一眼,指着大门道:“给我砸!” “你敢!” 门房尖声叫道,可辛老七和家丁们权当他是犬吠。走到门前后,辛老七看到大门粗厚,就说道:“一起来。” “一,二,三……” “嘭!” “一,二,三……” “嘭!” 巨大的声音传到了书院里,郑启年放下手中的书本,皱眉道:“你等继续读,老夫去看看。” 林杰和夏铭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渐渐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 夏铭打个哈欠道:“这是谁喝多了,居然敢来崇文书院找事。” 林杰天资颇高,所以有些傲娇,他对这些不感兴,只是低声道:“那兴和伯被陛下重责了一顿,现在你可还在后悔?” 夏铭不自在的道:“我哪有后悔?” 林杰用那种掌控一切的眼神看着他道:“在兴和伯引雷电成功之后,我就知道你后悔了。” “胡说!” 夏铭拿起书本,跟着念了起来。 林杰洒然一笑,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同窗,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嘭!” 大门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所有的学生都中断了读书,好奇的看着外面,可有郑启年的话在前,谁也不敢出门。 林杰仗着深得郑启年的喜爱,就起身道:“我去看看。” “同去同去!” 可等他们到了大门处后,却看到门房正跪在边上,而郑启年面色铁青的在咆哮。 “大胆!你等何人?” 辛老七默然不语,郑启年觉得占据了上风,就冲着门子喝道:“书院圣地,居然有贼子出没,去报官!快去!” 门子抬起头来苦笑道:“郑先生,是兴和伯。” 郑启年的脸色一沉,目光转动:“兴和伯在哪里?” “本伯在这里。” 辛老七闪开,方醒拄着拐杖出现了。 这位儒家的叛徒终于出现了,郑启年沉声道:“兴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光耀门庭,门面,门脸…… 冲撞大门,这个有些太过分了吧! 方醒看着那群沉默的学生,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本伯今日就是来找茬的,荣先生是谁?” 郑启年摇头道:“书院并无此人。” “你们还有第三产业?” 方醒把拐杖拿在手里舞动着,讥笑道:“青皮不可怕,就怕青皮有文化,砸!” “谁敢?” 郑启年张开手臂想阻拦,可却被辛老七推了一把,踉踉跄跄的退到了学生那边。 “先生……” 这群学生哪里见过这等粗暴的行径,都慌成了一团。 “嘭!” 几个家丁拆下了一根柱子,就用这根柱子开始了拆迁。 “轰!” 课堂的侧面被柱子撞塌,接着又是另一面,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柱子立在那里,也被撞倒。 “轰!” 整个屋子轰然倒塌,灰尘飞扬。 郑启年跺脚道:“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没来吗?” “轰!” 在第二间屋子被拆垮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终于来了。 “还不住手!” 大白天的居然敢在金陵城搞强拆,这是在蔑视五城兵马司啊! 十多名军士冲进来,挥舞着长刀喊道:“都跪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可拆迁依然在继续,方醒回身道:“你等来晚了。” “你是何人?” 为的小旗官拦住了手下,谨慎的问道。 敢在这个时候拆别人房子的,不是神经病就是敢蔑视律法的家伙。 “本人方醒。” “兴和伯?” 小旗官愕然道:“兴和伯,还请停下,有事去大理寺行吗?” 这种案子五城兵马司是不乐意接的,哪怕那些巡城御史都想出名想疯了,可依然不敢。 郑启年愤怒的道:“此人打砸书院,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林杰没见到过方醒,所以还好些,可夏铭看到方醒后却有些躲躲闪闪。 这就是兴和伯啊! 林杰嘴角含笑,觉得此人行事冲动,以后多半会坏事。 < 正文 第646章 想死全家吗? “手段拙劣,目的卑鄙,这样的书院能教出什么学生来?” 在拆房子的声音中,方醒踱步道:“这里有几个都是当初被知行书院录取,然后被挖过来的学生,这样的手段虽然卑劣,可方某却认为是同行之间的竞争,无需动怒。” 夏铭躲在人群中,心中酸辣苦涩,什么味道都有。 “听说兴和伯护短,以前还不相信,现在终于是见识到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去报名试试。” “方学也不错啊!陛下都没有封禁,太孙殿下也是方学的弟子,可惜就是不能科举,否则肯定会被挤破头。” “不是不能科举,而是他们儒学的课时很少,考不上。” “……” 林杰听到同窗的议论,恼怒的回头喝道:“都闭嘴!小心把你们逐出书院。” “那正好。” 一个学生不屑的道:“居然用断人生路的卑劣手法来抢学生,这样的书院我看长久不了,在这里读书,老子觉得丢人!” 林杰被梗的面色发青,咬牙切齿的道:“事情真伪还未可知,你等就自乱阵脚,我羞于与你等为伍!” 夏铭默默地站在后面,看着林杰的模样,嘴角渐渐的翘起,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诡异的笑容。 “此事我正式向你们报案,这是图像。” 方醒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中年男子,脸颊瘦削,蒜头鼻,细长眼。 “这人就是那位荣先生。” 方醒把画像展示了一圈,看到学生们没人认识,就转到小旗官那里,“此人你们可认识?” “不认识。” 小旗官仔细看了看,马上就说不认识,可方醒却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慌张。 “是谁?” 方醒笑眯眯的道:“说出来,若是谁敢报复你,那本伯饶不了他!” 小旗官呐呐不言,心想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保谁? 老子要是说出来,到时候被人打闷棍了咋办? “闪开!” 就在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暴喝。 谁来了? 是幕后的那人吗? 方醒有些期待着,崇文书院的师生们也在期待着。 小旗官如释重负的退到边上,心想你们自己去斗吧,别扯上我。 门外围观的百姓被驱赶开,接着进来了一个方醒熟悉的人。 贾全目光梭巡,看到没威胁后,这才闪身。 “殿下万安。” “殿下万安。” 朱瞻基就在这声音中走进了崇文书院,面色微沉。 方醒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朱瞻基看到辛老七他们还在拆房子,就问道:“德华兄,这是为何?” 方醒笑了笑:“有人用断了学生家中的生路来威胁他们转到崇文书院来,这些人大抵是觉得我是要倒霉了,肯定不敢反抗。” “是谁?” 朱瞻基的目光扫过崇文书院的师生,郑启年喊冤道:“殿下,并无此事啊!兴和伯这是在无理取闹!” 方醒淡淡的道:“本伯还不屑用这等栽赃的手段,说吧,书院的背后是谁?” 郑启年悲愤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兴和伯,今日你恃强凌弱……我辈读书人必不与你干休。” 方醒呵呵道:“本伯正想大肆宣扬一番,欢迎。” “那人是谁?” 方醒再次问了小旗官,朱瞻基逼视过去,贾全有意无意的亮出了锦衣卫的牌子。 …… 今天的早朝气氛不大对,胡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朱棣自己也是有些疲惫。 “陛下,有巡城御史求见。” 朱棣一听就有些头痛,等御史进来就问道:“何事?” “陛下,兴和伯拆了崇文书院。” 朱棣以手覆额,无力的道:“为何啊?” “陛下,兴和伯说昨日有人威胁知行书院的学生,说是不转到崇文书院去,就……断了他家的生路。” “大胆!” 朱棣的目光转动,喝问道:“那人可抓到了?” 御史答道:“太孙殿下就在现场,已经派出侍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抓捕。” 朱棣冷笑道:“果然是锦上添花易有,雪中送炭一个也无,来人。” “陛下。” 朱棣的目光在文官这边缓缓扫过,嘴角露出讥笑:“令太子妃赏兴和伯夫人。” 作为皇帝赏臣子妻子有些不大妥当,上次朱棣赏了一个玉如意,那还可以用没有皇后来解释,可第二次就不能这样了。 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 “陛下,五城兵马司围捕贼子时死伤惨重。” 怒火飞速在朱棣的身上燃烧,理智也在远去。 “天子脚下,这就是朕的京城吗?” “抓!杀!” …… 五城兵马司如同猎犬般的在金陵城中疯狂抓捕地痞,只要有稍许反抗就毫不犹豫的动用刀枪。 而在崇文书院里,当那个荣先生被踢跪在地上后,方醒就‘亲切’的道:“荣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在哪高就啊?” “伯爷……” 荣先生刚想膝行过来,就被辛老七一脚踹趴在地上。 “想死全家吗?” 方醒蹲下去,温和的道:“我保证一个不剩。” 荣先生抬起头来,满脸的泥土,鼻血就像是没关上的水龙头狂喷出来。 “伯爷,咳咳咳!” “说吧,说了最多全家流放,不说就全家死光光。” 方醒的声音很温柔,可眼中却是杀意满满。 敢动我的人,那就别怪我无差别报复。 辛老七一把揪起荣先生的头,方醒抡起拐杖,猛的抽打出去。 “啪!” 一声脆响,荣先生的右脸飞快的肿胀起来。 “是,是……江祐,是江祐让小的干的。” “江祐是谁?” 朱瞻基问道。 贾全的神色有些尴尬的道:“殿下,那江祐乃是金陵的一霸。” 朱瞻基不耐烦的道:“我问他是谁的人?” 贾全看看左右,期期艾艾的道:“殿下,是……是汉王殿下。” 呃…… 这次轮到朱瞻基尴尬了,他对方醒道:“德华兄,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误个屁!” 方醒怒道:“我找汉王去!” “德华兄……” 朱瞻基看着拄拐而去的方醒,担心他会和汉王打起来。 打架方醒肯定不会是汉王的对手,估计汉王一只手就能收拾他。 回过头,朱瞻基淡淡的道:“崇文书院暂时关闭,等候处置。” “殿下……” 郑启年苦涩的跪在地上,知道崇文书院一旦关闭,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开门了。 可那些学生怎么办? 林杰回身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学生,惨笑道:“你等且回去吧。” 这话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聪明的学生,比如说林杰就听出了不祥之意。 正文 第647章 和汉王打架(一号到七号,双倍月票,求保底月票!) 五月份,爵士会在中旬伺机请假一两天,中旬加更,决不食言! 请大家多多支持,用订阅、月票、推荐票来让爵士感受到动力吧! 在众多人的旁观下,方醒气势汹汹的进了汉王府。 没多久,就有侍卫出来喊人。 “打起来了!快进来帮忙分开。” “谁打起来了?” “王爷和兴和伯都要把前厅给拆了。” 边上的吃瓜群众表示很震惊。 “兴和伯屁股肿老高,还打得过汉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兴和伯学究天人,兴许有什么暂时提高武艺的秘法。” “出来了!出来了!” 万众瞩目之下,方醒一瘸一拐的,哪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依然是昂首走了出来。 在侍卫们‘崇敬’的眼神中,方醒走出大门,鄙夷的道:“还敢说不是他干的,老子要和他绝交!” 大家都知道汉王和方醒的关系不错,一起去秦淮河浪过,还在交趾一起扛过枪。 人生三大铁,两人就占了两样,那关系肯定是杠杠的。 可现在居然闹崩了。 “走了!” 方醒一上马车就趴着,辛老七吆喝一声,前方的家丁们驱散人群,马车缓缓驶出。 “哎哟卧槽!” 方醒终于忍不住喊疼,黄钟苦笑道:“伯爷,这事肯定和汉王无关,您何必去找他闹一场呢!” “揪出了两个内奸,汉王又得欠我的人情了。嘶……这家伙还真是下死手啊!” 方醒前脚刚走,后面朱高煦就怒火冲天的打马出来,吓得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这位王爷可是会抽人的。 方醒回到家中,正好徐庆也到了。 “伯爷您这是……” 方醒摆摆手,“此事不提也罢,徐先生来的正好,我这里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方醒也不去更衣,就这么和徐庆在前院的角落里说话。 “有没有兴趣开一家连锁杂货店?” “杂货店?” 徐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杂货店哪里没有,用得着专门去做吗?而且连锁是啥意思。 方醒觉得屁股挨不住了,就解释道:“这个杂货店的规模要大,不但要经营针头线脑这些零碎,大明有的东西,和百姓相关的东西,咱们都可以卖,而且是敞开了卖。” 徐庆觉得有些意思,就问道:“伯爷,那货源呢?” 方醒笑道:“南北都要采购,咱们的采购量大,那么肯定就便宜,这样就能占据了成本优势。” “伯爷,从各地采购加运送,这耗费可不低啊!” 方醒说道:“可咱们量大呀,开始肯定要谨慎,只是先在金陵开一家规模大的,见成效了,咱们再铺开,不但能卖货,而且还能送信,送包裹什么的。” 徐庆惊讶的道:“伯爷,这种杂货店怕是开不起来吧。” “你担心投入的银钱?” 方醒笑道:“这门生意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如果真要做,肯定要引入其他资本。” 徐庆指指皇宫方向,方醒点点头道:“抑商的声音从未停止过,这是为何?不就是担心利之所在,人心崩坏吗!那咱们就先让大家看到好处。” “运河正好开通了,南北货物的运输成本大幅下降,这就是商机。” 方醒说的激情四射,可徐庆却觉得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我这就进宫,若是同意的话,那咱们就先在金陵开一家。” 于是方醒就再次出门,匆匆进宫。 朱棣刚被朱高煦闹了一回,此时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就皱眉道:“你不好好的养伤,来此作甚?” 方醒看看左右,“陛下,臣有机密事要说。” 朱棣挥挥手,殿内就只剩下了大太监,至于担心行刺,呵呵! 朱棣觉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把方醒打翻! 方醒这才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陛下,太孙殿下那边已经查到了一些初步的东西,农户们的负担太重了!” 朱棣皱眉道:“你想把这个杂货店多开几家,然后缴税吗?” 方醒点头道:“正是,陛下,前宋为何以半壁江山挡住了纵横一时的蒙元人?那不就是因为开海贸易吗!大明的商业不振,于是税赋都压到了农户的头上,总得想个办法纾解一二……” 朱棣面无表情的道:“你准备如何分配?” 方醒坦然道:“陛下,臣想先设立本金十万两,皇家出四万两,臣出两万两,剩下的用来引入其它人。” 四万两银子朱棣肯定是不缺的,可他略一思忖之后,就说道:“此事你与瞻基去说,朕不管。” 老狐狸! 回到家,方醒让人去请朱瞻基来,他实在是不想再动弹了。 趁着这个时间,解缙就把事情了解了一下,然后笑道:“陛下知道这是好事,可却不能出头,否则就有人会说什么与民争利,皇家成了商家。” 方醒伏在书房里放平的躺椅上,说道:“大商人多半都有后台,那些文官武将总说什么与民争利,只要这个杂货铺弄大了,大家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做生意是要缴税的啊!” 解缙点头道:“关键是交税之后还能挣钱,这个就比较有说服力了。” 方醒嘿嘿的道:“解先生,若是以后这个杂货店开到了别的地方,比如说……朝鲜。” 解缙无奈的道:“老夫就知道你做事从不简单,怪不得你要去找陛下合股,可你就不怕那些锦衣卫的人进去捣乱吗?” 方醒恶趣味的笑道:“可这里面大头就是皇家,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太监,捣乱的都是傻子。” 解缙身体后仰,倒吸一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渠道陛下不走锦衣卫?” 方醒说道:“纪纲最近抄家都抄发财了,百官见之颤栗不安,气焰嚣张啊!” “你的意思是说,纪纲的好日子不多了?” 这个消息倒是很合解缙的心意,毕竟当时要不是方醒和朱瞻基出手的话,他已经被冻死在了那个雪堆之中。 方醒说道:“纪纲跋扈,可我认为是陛下故意放纵的,只是在养猪而已,等到猪肥了,一刀杀了吃肉。” 解缙说道:“是了,想想周兴,来俊臣之流,纪纲还敢这般嚣张,确实是不知死活。” 等朱瞻基来了之后,方醒把事情说了一遍。 朱瞻基沉吟道:“此事确实能鹤立鸡群,也可为以后的商税做铺垫,就是不知能盈利几何。” 方醒笑道:“保证赚的让你笑的合不拢嘴。” 朱瞻基跃跃欲试的道:“德华兄,那交给小弟来办如何?” 方醒无所谓的道:“可以,这方面我会写一本书,到时候你参考就是了。” 这种‘超市’又无需按照以后的来,只需把货架摆出来,管理做上去,账目清楚,物流稳定就行了。 方醒突然说道:“那些账房可以不用去请,书院的学生们轮流去,一人一年。” 正文 第648章 方学,科学 马苏来了,师徒二人在书房中关闭房门,低声说话。 方醒看着越来越沉稳的马苏,满意的道:“你现在融会了儒学和方学,此后当有大用。” 压压手阻止了马苏的谦虚,方醒交代道:“为师和太孙准备弄个杂货店,慢慢的开到大明各处去,你注意观察一下学生,等开分店之后,每个布政司都放一个。” 马苏的眼神一怔,就问道:“老师,您可是想让他们下去教授吗?” 方醒赞赏的点点头:“正是,不然我开这个杂货店来干嘛?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和地方吗。” “等人下去之后,首先就是寻找对方学有天赋的人,人数不需很多,几个就可,然后一一教授讲解,再把他们放下去,到各处去讲学。” 马苏深呼吸一下,“老师,此事必然会和儒学发生冲突。” 方醒笑了笑:“所以我准备把方学改名了,不叫方学,叫做……科学。” “科学?” “对,科学。” 方醒淡淡的道:“此后的宣传也不要提及我了,科学只是一门实用之技能,不要去神话它,咱们低调些,不然为师怕是要被派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安家了。” 马苏心有戚戚焉的道:“老师,若是方学的影响力不断扩大,不但儒家会动手,到时候陛下估摸着都会忍不住要拿咱们开刀。” 一个学说,特别是创始人还在的时候,基本上不可能成为显学。 孔夫子死了多少年,儒学才在汉武帝时正式上位。 方醒嗯了一声,双手的青筋暴起,然后又平静下来,苦笑道:“此后对外宣传就这么说,就说科学是解先生为主导,太孙殿下也有贡献,至于我嘛,尽量不提。” “老师!” 马苏涨红着脸道:“这样虽然能避开忌讳,可对您不公平!” 虽然是暗室,可方醒的脸上还是浮起了悲天悯人之色:“和大明的百姓比起来,我个人的荣辱算的了什么!只要科学能普及,大明能摆脱儒学统治一切的局面,我宁愿一生都默默无闻。” “老师……” 马苏只觉得暗室之中仿佛多了一些光晕,而光晕的中心正是方醒。 等马苏走了之后,方醒消失了一瞬,再出来时,手中多了几本书。 “老子连大学的教材都有,还有那些资料,哈哈哈……” …… 这个决定马上就在书院生效,朱棣得知后就和大太监道:“这竖子倒是知机,如此也好,那个所谓的杂货店就让他开吧。” 大太监赔笑道:“兴和伯在陛下的面前从不敢弄鬼,就是心急了些。” 朱棣莞尔道:“这竖子是想让朕来帮他挡住儒家的刀枪,想得倒美,可朕的位置决定了只能站在中间,谁都不靠!” 而东宫里,朱高炽也是松了一口气,和朱瞻基说道:“兴和伯此举是避祸,不过如此也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朱瞻基赧然的道:“只是孩儿对方……科学并无建树。” 朱高炽放松的道:“此事你不必挂怀,方德华这人本宫看了,他就想把自己的学说发扬光大,希望能和儒学分庭抗礼,这倒是好事。” 朱瞻基说道:“每朝每代,帝王最终都会被文官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就是因为儒学独尊吗!有了新学,而且是实用之学,孩儿觉得胸口的大石去了一半。” 儒学自诩经世之学,甚至是帝王之学,可却不知道在帝王的心中已经成了一颗大石头。 千年以降,儒学早就渗透进了汉人的骨子里,而且受众之广,世所罕见。 在这种情况下,儒学子弟自然结为一体,组成了一个连帝王都要忌讳三分的群体。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牵制到儒学的学说,帝王当然是暗自心许,就等着两家开片,然后从中牟利。 所以朱棣对科学的态度暧昧就可以理解了。 朱瞻基叹道:“兴和伯不容易啊!” 朱高炽淡淡的道:“既然要走这条路,那么他就该有受苦的准备。” …… 午饭后,方醒悄然在家丁的护送下出了方家庄。 进了聚宝门,朱高煦已经等在这里了。 掀开车帘坐进来后,朱高煦看着趴在垫子上的方醒说道:“查到了,是北城副指挥陈吉。” 五城兵马司分为东西南北中,北城的话…… 方醒趴着难受,动了一下问道:“王爷,我觉得不止吧。” 朱高煦哼道:“当然不止,那郑启年说了,书院背后的人就是陈吉,哄特么的大头鬼呢!” 陈吉的家在城西,可大家却去了城北,朱高煦说道:“陈吉马上就会回来。” “托谁的名义?” 方醒慢慢的磨蹭下车,龇牙咧嘴的问道。 朱高煦得意的道:“本王让人在陈吉的午饭里放了不少药,这厮肯定会忍不住,前面那家就是他的相好,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你特么的这是下春/药了? “啧啧!” 方醒没想到朱高煦的手段这般的……卑劣,居然是下药。 朱高煦被这个眼神惹怒了,挽起袖子道:“咋滴,上午本王和你演戏,现在来一场货真价实的?” 方醒指着自己的脸上怒道:“上午让你下手轻些,你看看,你看看!” 朱高煦看着方醒脸上的隐约青紫,就笑道:“本王说让侍卫动手,可你小子偏偏矫情不干,这不是自找的吗!再说本王还挨了你一膝,子孙根都差点废掉了。” “王爷,陈吉来了。” 方醒收起怒色,朱高煦掀开车帘,看着远处。 “来了!” 方醒站在马车的侧面看不到,他看着周围的地形,想着突进去的方案。 朱高煦看到陈吉进了那个院子,就低声道:“咱们直接突进去吧!” 方醒当然没意见,老朱和他配合默契的来了一场周瑜打黄盖,可这个郁闷却是要发泄出来的。 而扫除崇文书院这个恶心人的地方今天只是出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就得看这位陈吉了。 朱高煦挥手让人去堵住巷子的两头,然后拔出刀来,带着侍卫就摸了过去。 “老爷,咱们就在这等着吧。” 辛老七不想让方醒去冒险,而方五和小刀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方醒说道:“最恶心的就是这个陈吉,不看到他被抓,我心中不痛快,走,扶我过去。” 到了院门外面,朱高煦的手下正在用刀拨动门栓,一看就是老手。 “啊……” 院子里一声尖叫惊破了正在屏息等待的众人,朱高煦喝道:“闪开!” 拨门栓的男子闪开,朱高煦恶狠狠的冲过去,飞起一脚。 “嘭!” 破防盗完美章节,(), 正文 第649章 高手,回头草 “嘭!” 朱高煦的武力值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一脚就踢开了大门。.. 方醒就在朱高煦的右侧,透过飞尘,他看到院子里一个矮小的男子正从一个女人的脖子上拔刀,而女人的身边就躺着一个着甲男子,多半是陈吉。 朱高煦一声暴喝就准备冲进去,可上身刚动,双脚却被人一把拖住,在惯性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噗!” 尘土飞扬中,朱高煦恼怒的喝道: “特么的谁绊的?” 方醒就倒在朱高煦的身后,指着男子喊道:“抓住他!” 朱高煦也顾不得纠结自己是被谁绊倒的,鼻青脸肿的站起来就追。 可那矮小男子却像是只猴子般的灵活,几步就冲到了侧面围墙边上,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轻灵的翻了出去。 不,应该说是飞了出去! 就像是一只小鸟,单手在墙上一搭,整个人就出去了。 “卧槽!高手啊!” 方醒呆呆的看着墙头,而朱高煦却咬牙切齿的道:“都别特么的追了,追不上。” 这种身手的家伙,又是在这种巷子里,追杀只是白费劲。 常建勋过去看了一眼,回首摇头道:“王爷,都是一刀致命,太狠了!” “好贼子!” 朱高煦咬牙切齿的回身,牛眼瞪着众人喝问道:“先前是谁把本王给绊倒了?嗯!” 刷!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往方醒的身上集中。 朱高煦怒道:“方醒!特么的你这是公报私仇是不是!上午那是演戏,不然本王一拳就能干掉你!可你居然背后下黑手?老子算是看错你了!” 方醒把头一偏,叹道:“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啊!” 朱高煦大怒:“若不是你,本王早就一刀劈了那个贼子,你…干啥?” 常建勋拉了朱高煦一下,然后干笑道:“王爷,刚才兴和伯是看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朱高煦顺着常建勋的手看去,就看到一个侍卫手中拿着一把飞刀。 卧槽! 朱高煦骂道:“怪不得老子刚才好像看到了黑影,原来是这个鬼东西,果然是小人!” 方醒负手而立,朱高煦尴尬的道:“方醒,本王错怪你了,走,咱们喝酒去,本王找两个水灵的女人陪你。” 方醒甩甩拐杖道:“王爷还是别害我了,就算是不顾及伤处,可要是让拙荆知道了,明日王爷可愿去聚宝门外给我收尸吗?” “懦夫!” 朱高煦因为没有抓到陈吉而郁闷的想找人喝酒,可方醒却自承惧内,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友好。 “那就去你家喝!” 方醒傻眼了,正想拒绝,可朱高煦却一把托住他的腋下,随手把他的拐杖给扔了。 “我们走。” 锦衣卫衙门里,纪纲在看文书,不时修改一下数据。 “大人,小的回来了。” 一个瘦小男子悄无声息的从后面进来跪下。 纪纲没有回头,只是问道:“都干掉了吗?” 男子俯首道:“大人,陈吉和那个女人都干掉了,只是最后遇到了汉王和方醒。” 纪纲眉头一皱,“可伤到谁了?” 男子说道:“小的心急就扔了把飞刀,不过没伤到谁。” “退下。” 男子悄无声息的走了,纪纲继续看文书,良久才冷笑道:“书院已不可为,本官不过是解散前用来恶心方醒,汉王?老子弄死你!” ……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到了方家,就喊着要好酒好菜,而且还要解缙作陪。 “让老夫陪他喝酒?我呸!” 解缙当年和朱高煦可是有仇隙的,没在酒菜里下点药就算是他解缙修身养性了。 辛老七奉命监督方醒,绝对不允许他喝多。 “我想去草原!” 等方醒都喝的晕乎乎的时候,朱高煦拍打着桌子,眼睛发红的道:“当个总兵也行。” 方醒脑袋晕晕的道:“王爷别逗了,长久持兵不靠谱,哪怕是我都只能弄两个千户所,还得忌讳着不能去。” “玛德!什么狗屁忌讳!” 朱高煦提过酒瓶,一口就把大半瓶白酒被喝光了。 “嗝!” 酒意渐渐上涌的朱高煦喃喃的道:“我只想去杀敌,只想出战,老子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了,难道还不行吗?” 方醒劝道:“以后有大战,王爷还是可以领军出战的。” “哪里来的大战?” 朱高煦打个酒嗝道:“阿鲁台那个软蛋不可能扫灭瓦剌人,南方的交趾也平定了,还有哪里?” 方醒把玩着酒杯道:“王爷,还有倭国呢!” “那是不征之国啊……” 朱高煦意趣索然的起身道:“本王走了,还有一个,父皇打板子不会只打十棍,你们太假了。” 卧槽! 看着朱高煦无精打采的出去,方醒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位汉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朱高煦的生存之道就是武力值,而汉王这个身份显然对他来说就是累赘。 方醒也有些醉意,干脆就在书房歇下了。 …… 崇文书院失去了大门,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残垣断壁,就像是经过了一次兵劫。 夏铭呆呆的站在门外,身边的同窗们也是面无表情的在看着里面,气氛凝滞。 林杰第一个清醒,他故作轻松的道:“既然此处废掉了,那咱们就另找一家吧。” “到哪找去?” “当初咱们可都是被挖过来的,这时候吃回头草,府学的教授会不会给咱们穿小鞋?” “林杰倒是好,走到哪都有人要,咱们……哎!” “夏铭最惨,他是被知行书院开除的,再换一家的话,那就成墙头草了。” “他还可以回去嘛,知行书院才多少学生?” “扯淡!知行书院早就不招生了,要等到明年,而夏铭可是和兴和 正文 第650章 厉害了,我的哥 一觉醒来,方醒懒洋洋的任由小白帮自己洗脸。 小白皱眉道:“少爷,门口跪着一个学生,看着好可怜。” 方醒闻言就纳闷道:“解先生呢?” “老夫在此。” 方醒揉揉眼睛一看,老解正坐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本地理书在看。 “那学生是谁?” 方醒觉得老解这等喜爱学生的人应该不至于会冷眼旁观。 解缙把书放下,慢悠悠的道:“是夏铭。” “他来干什么?” 方醒终于站了起来,他摸摸屁股,觉得好了许多,虽然不能坐下,可走动的疼痛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张家的伤药就是好啊! 解缙有些犹豫的道:“崇文书院已经废掉了,他想重归知行书院。德华,你认为如何?” 方醒觉得脑袋有些发蒙,口干舌燥,他搓了一下脸,条件反射的道:“不可能!” 也许是觉得口气有些生硬,方醒补充道:“解先生,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当初开除了他,那此时若是再收进来,以后书院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解缙叹道:“我知我知,其实我只是有些不喜他的性格,嫌贫爱富啊!” 方醒点头道:“李二毛呢?若是收进去,李二毛会作何想?我宁可要一个李二毛,也不愿要十个夏铭!” 这就是方醒的教育思路:本性不好的不收! 解缙起身道:“以后书院扩大了呢?你还是这般的挑剔吗?” 方醒在室内活动着身体,闻言就正色道:“本性不好的,就算是进来了,可永远都不会被列入重点。” “好吧,依你,谁让老夫是这个科学的祖师爷呢!” “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大笑起来。 哪怕以后可能会面临着外界斥责为‘沽名钓誉’,甚至是‘窃名大盗’的风险,可解缙还是宽容的接受了这个‘祖师爷’的名号。 “杨荣来了,还让人别惊动你。” “小白,赶紧给我换身衣服。” …… 夏铭跪在方家的大门外,路过的庄户们都议论纷纷,觉得这人是不是得罪了方醒。 若是不能进入知行书院,那他夏铭就成了三姓家奴,以后的科举之路绝不平坦。 而近来知行书院的动作不少,特别是方醒放出了数学第二册和字典之后,方学,哦不,是科学就在民间再次掀起了一场追捧。 我当初咋就那么傻呢? 一个李二毛而已,只需无视即可。 等以后自己身居高位之后,到那时再居高临下的俯瞰他不是更好吗? 方醒会收下自己吗? 夏铭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小女孩扒在大门边上,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就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大妞进来!” 大妞听到方五的声音,就冲着夏铭做了个鬼脸,转身进去。 没多久,辛老七就现身了,他冷冷的看着夏铭道:“书院的规矩在那里,被开除之后不可能再回来。你回去吧。” 夏铭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咬牙道:“学生已经悔悟了,请转告山长,学生真是悔悟了。” 辛老七摇头道:“你不必多说,书院不可能会为了你一人改变规矩,赶紧回去,别挡着大门。” 夏铭目光一转,诚恳的道:“若是山长不肯再次收容,学生就跪在这里,永不起来!” 这态度够诚恳了吧? 夏铭觉得方醒应该会收下自己,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铃铛!” “呜呜呜……” 辛老七一声喊,接着门里出来一条狗,一条夏铭都认识的狗。 铃铛在金陵也算是小有名气,特别是在那夜咬死刺客之后,铃铛就被神话了。 一嘴就咬断了刺客的脖子,最后还把脑袋给吃了! 一爪就抓破了刺客的腹部,肠肝肚肺流了一地! 当铃铛一条腿跨出门槛时,这些传言就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跑啊! “救命啊……” 夏铭一溜烟就跑了,辛老七叫住铃铛,不屑的去禀告方醒。 当夏铭跑出方家庄时,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少爷,看来兴和伯并未答应。” “那我也没希望。” “少爷,府学不是答应您可以再次入学吗?” “科举虽好,可哪能和方……科学有殿下照拂来的便宜,那可是青云大道啊!可惜了!” 林杰看着夏铭落魄的身影远去,就把车帘放下来,遗憾的道:“我怂恿了夏铭来试试,夏铭若是不行,我就更没希望了。” “不过……” 林杰笑了笑:“若是我能考中举人的话,兴许可以再来一次,就算是兴和伯不收,可也能和殿下混个眼熟。” …… 杨荣正由田秀才陪同在书院里转悠,最后到了教室外面旁听了半节课。 这节课是马苏在教授,他把一根燃烧的细木材放进一个口子很小的玻璃瓶中,然后说道:“大家看,柴火马上就会熄灭。” 杨荣好奇的看着那根柴火逐渐熄灭,然后听马苏说道:“这是因为柴火燃烧需要氧气,这是一个还原过程,我们平时遇到的可燃物大多都需要氧气,在达到可燃点之后,就会发生反应……” “杨大人,山长来了。”田秀才看到了方醒和解缙。 杨荣回头一看,就笑道:“劳动兴和伯了。” “这个小瓶子的口子做的比较小,当空气和木材发生反应时,外面的空气很难补充进来,所以它就熄灭了……” “当然,也有的物质燃烧的时候不需要氧气,比如说大家都学过了,天上的太阳其实是在剧烈的燃烧,发光发热,可它有氧气吗?显然没有,所以大家要注意,不是所有的反应都需要氧气……” 杨荣朝着方醒挥挥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解缙刚才看到杨荣仔细倾听的模样,就说道:“到工坊去坐坐吧。” 杨荣笑道:“早就听说知行书院的学生出来都能自己动手做东西,今日能得一见,求之不得。” 工坊就是实验基地,一进去就能看到几个大大的铁桌子,上面固定着虎钳等工具。 “这是什么?” 杨荣显得很好奇,拿起一把锯弓问道。 方醒从边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根锯条,然后装在锯弓上面,再把一根铁棍夹在虎钳上面,很快就锯断了铁棍。 “这叫锯弓。” 杨荣赞道:“外形如弓,确实是很贴切,也很好用。” 边上的柜子里摆放着材料和学生们的作品,方醒拿下一个加速齿轮箱,摇动手柄后,前端的扇叶马上就飞速转动起来。 “好冷!” 扇叶正好是对着杨荣,方醒笑着放下手柄道:“不过是学生们的游戏之作,见笑了。” 解缙也显摆的说道:“齿轮不是他们做的,不过设计和最后的组装没人帮忙。” 厉害了我的哥! 杨荣看着骄傲的解缙,不禁说道:“解先生才识渊博,荣自愧不如。” 正文 第651章 全民公敌 杨荣在书院里转悠了半天,临走时和方醒说道:“兴和伯,外间有人在鼓动大家不要去第一鲜吃饭,不但有文人,还有……商人。? ” 方醒拱手道:“多谢杨大人相告。” 杨荣笑眯眯的道:“今日一见,科学果然是实用之学。” 解缙也和颜悦色的道:“实用为上,至于朝堂,那不是科学应该呆的地方。” 杨荣一怔,然后笑道:“皆大欢喜?只是朝中不少人已经在鼓噪,说是去第一鲜吃饭就是在帮助科学,而且……有人在鼓动商人,说兴和伯主张抑商。” 方醒愕然道:“这是无稽之谈,难道就没有明白人吗?” 杨荣拱拱手就走了,他今天来见识了科学,也释放了善意,再多说有些不适宜。 解缙转身看着方醒,“你把方学改名为科学,虽然减少了陛下的猜忌,可却让文人们更忌惮了。” …… 胡广已经下衙了,不过今日他邀请了杨士奇和金幼孜来家做客。 菜不多,可却精致。 杨士奇夹了一块醋鱼,眯眼品味了一番。 胡广笑道:“士奇觉得这鱼和第一鲜的相比如何?” 杨士奇咽下鱼肉,实话实说的道:“还是要差一些,味道不够浓郁。” 金幼孜也尝了一块,然后赞美道:“不错,下官觉得不比第一鲜的差。” 胡广摇摇头道:“差是肯定差了不少,第一鲜不知使用了何等调料,做出的菜味道鲜香无比,让人趋之若鹜,给方醒赚了不少钱啊!” 杨士奇说道:“正是,那第一鲜堪称是日进斗金,兴和伯家靠此好生兴旺。” 胡广突然收起了微笑,淡淡的道:“今日下面闹哄哄的,此事是谁起的头?” 杨士奇当然没有嫌疑,他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金幼孜在胡广的逼视下讪讪的道:“下官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 胡广举杯,三人喝了一口之后,他放下筷子道:“你以为陛下为何要仗责方醒?” 金幼孜能在朱棣的身边辅政,自然不是蠢人,“这不过是陛下和方醒之间的一个默契而已,目的只是为了那个什么科学和商税,不然那方醒岂能第二天就能去打砸崇文书院?早就半死不活了!” 杨士奇皱眉道:“陛下此举分明就是分而治之,以科学平衡儒学,十棍下去,连商税的由头都埋下了。” 金幼孜冷笑道:“方醒为了他的科学也算是豁出去了,那天若是晚一步,黄俨就能结果了他!” 胡广喝了一口酒,才现这酒是从第一鲜买来的,味道很独特。 “那十棍主要是为了方学。” 胡广对方醒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很不屑,他和解缙是师兄弟,以前的关系很亲近。所以方醒说是解缙弄出来的科学,那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陛下总不能偏帮他吧,所以十棍下去之后,大家都觉得他受了委屈,陛下自然就可以对方学睁只眼闭只眼了。” 杨士奇叹道:“方醒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勋,可陛下却不能封赏,这就尴尬了呀!” 金幼孜哼道:“若是陛下这般放任下去,等知行书院的学生们都出来了,那时候方醒的气势更炽!” 胡广吃了一块豆腐,觉得寡然无味。他想起了刚开始起的抵制第一鲜活动,不禁微微摇头,觉得根本就不靠谱。 “知行书院的学生不能参加科举,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应当会从小吏开始做,或是恩出于上,直接给个官职。” 杨士奇赞同道:“方醒曾经提议进士必须要从小吏做起,所以无论如何,他的弟子自然是要为自己的老师争脸,不可小觑。” 金幼孜嗤笑道:“宦海无情,就他那点人?笑话!” …… 文人对方醒大多警惕兼反感,而商人对方醒则是恨之入骨。 两淮的盐商几乎被方醒一网打尽,而山/西的盐商同样被重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方醒提出的盐政改革。 而方醒最近提出的收取奢侈品商税的建议,更是让那些人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再出来一个刺客,直接让方家灭门。 方醒正在给铃铛喂打虫药,铃铛誓死不从,拼命的想逃出他的魔爪。 “老实点!” 方醒本来屁股就没好,再被铃铛折腾几下,就有些抱不住了。 张淑慧在边上微笑看着,然后喊道:“小白快来,夫君不行了。” “谁不行了?!” 方醒气喘吁吁的抱着铃铛的脖子,喝道:“乖乖的啊!不然晚饭就没了。” 可铃铛却呜咽着,狗嘴一拱,就把方醒送到嘴边的药给拱到了地上。 “不管了!” 方醒艰难的起身,一脸嫌弃的道:“等你哪天肚子里全是虫子,吃掉你的内脏!” 张淑慧嗔道:“夫君就会吓唬铃铛。” 赶来的小白搂着铃铛的脖子,然后把那药送到它的嘴边去,柔声道:“好铃铛,把药吃了吧,晚上给你吃肉。” 在方醒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铃铛没有一丝犹豫,把那药用舌头卷进嘴里,然后一仰头,就活蹦乱跳的摇起了尾巴。 “臭狗!” 方醒气得在铃铛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在它委屈的呜咽声中说道:“叫人注意铃铛这几日的排泄,如果有虫子,那就对了。” 屁股受创很难受,可更难受的是方醒很年轻。 年轻就代表着火力壮! 晚上在张淑慧吃吃的笑声中,方醒灰溜溜的去了书房。 …… 清晨,方醒习惯性的伸手一摸,然后才醒悟自己昨晚是孤身一人。 “独自去偷欢呀,我拒绝你监管,我独自去偷欢呀……” 等洗漱后,方醒现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没睡好的模样,就取笑道:“可是思念为夫,夜不能寐啊!” 张淑慧嗔道:“夫君就会说笑。” 小白打着哈欠道:“少爷,昨夜我和夫人一起睡的,就是聊晚了些。” 呃…… 方醒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两美女睡一床的场景,然后干咳道:“下次记得叫我。” 吃完早饭,徐庆就来了。 一见面徐庆就给了方醒一个定心丸。 “伯爷,在下愿意认领一万两的份额。” 方醒随即就让人去请朱瞻基。 等朱瞻基到后,方醒就问了招股的情况。 朱瞻基苦笑道:“出去。” “我明白了,那你准备叫谁进来?” 朱瞻基大概是忌惮消息被广而告之,那样对他的声誉有影响。8 正文 第652章 英雄之后 这个连锁杂货店以后的某些功用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该引入哪些‘伙伴’就要谨慎了。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道:“德华兄,小弟下面有个人……” 方醒瞪眼道:“女人?” 朱瞻基赧然道:“嗯。” 方醒气急败坏的道:“我就说你会败在女色上面吧!你看看,现在还没娶进门呢!就已经在替丈人家考虑了!” 朱瞻基急忙摆手道:“德华兄,那就算了,算了。” 方醒停止踱步,正色道:“你自己的女人最好不要牵扯进来,否则一旦内部出了纠纷或是岔子,那就是现成的把柄。” 朱瞻基点头,可方醒还是忍不住说道:“她的娘家你可以施恩,比如说给点银钱什么的,然后怎么弄你别插手,更不许拿着你或是皇家的名义行事,否则后患无穷。” 那个孙氏方醒看着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她自小就被养在宫中,十岁就到了太子妃的身边,可以说皇宫内就是她的主场。 朱瞻基迷茫的道:“德华兄,小弟看到她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你喜欢上她了。” 方醒觉得孙氏真的占了大便宜,在未曾定下朱瞻基正妃的情况下,她就在宫中和朱瞻基青梅竹马了。 想了想后,方醒放缓语气道:“陛下知道我要利用杂货店把科学铺开,而我也知道陛下想在锦衣卫之外另外弄一个谍报系统,不然你以为我那十棍是白挨的吗?公是公,私是私,你若是把私事卷进公事中,这,不好!” 朱瞻基悚然而惊,他学过历史,当然知道那些公私不分的皇帝最后是什么下场。 “慢慢想,不着急。现在咱们得先去找房子。” 作为‘超市’的雏形,方醒准备找一个大些的地方。 朱瞻基想找关系去拿一块地,可方醒却不愿意,这种人情不好背。 “商业行为,那就用商业的方式来解决。” 方醒直接就去了府学那边。 府学的的斜对面就是承恩寺,而承恩寺的对面就是一个大院子,看着破败不堪。 方醒下了马车,吩咐道:“去敲门。” 临时找来的中人赔笑道:“兴和伯,黄二就是个败家子,家里的东西都败光了,就剩下一个空院子,若是要买的话,钱倒是好商量,可差不多得重建啊!” 重建的话花费可不小,所以中人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方醒,免得到时候被连累。 朱瞻基没有表明身份,方醒就做主道:“价格合适我们就考虑考虑。” “嘭嘭嘭!” 里面半晌没反应,辛老七捶门的动静越来越大。 “谁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之后,大门被打开了。 黄二揉去眼屎,看到门口的人气质不凡后,急忙就喊道:“各位大人,小的可没犯事!” 中人上前道:“黄二,这位就是兴和伯方伯爷,他老人家想买你的院子,你开个价吧!” “五百两。” 黄二伸出五根手指头,眼中全是贪婪。 这种人就是烂泥,他不管什么兴和伯,只想要钱。 中人看了一眼方醒的面色后,喝道:“黄二,喝多了是吧!就你这破地方哪值五百两,而且你还想要银子?美不死你!” 朱瞻基皱眉低声道:“德华兄,这等无赖还是直接给钱赶出去吧。” “房子是他的,卖不卖也是他的权利。” 方醒告诫道:“前宋虽然暗弱,可有一点不错。你还记得前宋想扩建皇宫的事吗?” 朱瞻基怎么会不记得,宋仁宗当时觉得皇宫太小,甚至还没有臣子家大,所以就想扩建一下。 可谁曾想那些紧挨着皇宫北面的百姓居然在久沐皇恩之下……要做钉子户! 按理说是要动手了吧? 可宋仁宗居然软了,在拆迁工具和人手不愁的情况下,他居然下令收工。 朱瞻基点头道:“德华兄,这就是你说的权利是吧?” 方醒说道:“对,咱们这又不是公事,怎么能强制!” 那边的黄二看到方醒没有动强的意思,不禁就得意起来,手舞足蹈的道:“我家以前可是前唐张议潮,太子少保麾下的大将,这个大院是当年我祖父带着家传的印信从西域回来得到的封赏。” “张议潮?” 方醒这几年读了不少史书,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肃然起敬。 辛老七已经勃然大怒了,他一把揪住黄二的衣领喝道:“你敢狮子大张口?” 黄二没想到辛老七居然敢动手,双手捂着脸喊道:“大人,小的错了,只要三百两,宝钞也行。” “老七,给他五百贯。” 辛老七愕然回头,可看到方醒的表情很正常,而且朱瞻基也是一脸的肃然,就松开手道:“便宜你了!” 方醒对黄钟吩咐道:“等小刀回来就给他宝钞。” 这时小刀从另一头过来了,他近前说道:“老爷,这个黄二家是在洪武三年到的金陵,据说还得到了太祖高皇帝的赏赐。” 方醒和朱瞻基这才相信了黄二的说辞,方醒吩咐道:“你去放个话,让那些人不许……罢了,这都是命,由得他吧!” 看着黄二接过宝钞,然后喜滋滋的跟着黄钟去办理过户手续,朱瞻基叹道:“英雄不过三代,可惜了。” 张议潮当年是何等的气概,带领义军居然收复了河西,打的吐蕃人屁滚尿流,居然在大唐颓败的情况下,在河西创造了一个奇迹。 而作为他麾下的大将,想必黄二的祖上当年也是披坚执锐,奋不顾身的为了解放被吐蕃残害的汉人而战斗。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恍惚,就说道:“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例子不胜枚举,何必纠结。” 朱瞻基喃喃的道:“小弟在想河中的恒罗斯啊!” 那场惨烈的战斗在史上应该占据一席之地,大唐在武功最强盛的时期和大食人进行了一次激烈的碰撞。 可惜接下来的安史之乱彻底让大唐颓废了,所以让大食人得以在河中地区立足。 方醒和朱瞻基进了院子,看着里面都垮了一半的房屋,朱瞻基无奈的道:“德华兄,看来要重新修建了。” 方醒大致看了一下整个院子的占地情况后,笃定的道:“用水泥,咱们弄个两层楼。” 朱瞻基问道:“那得弄多大的地方?” 方醒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未来的杂货店:“下面一层卖便宜货,上面一层卖稀罕的东西。” 仓库里那么多的货物,随便弄点出来,就能让几乎倾家荡产的方家缓过气来。 两万两,或者说是两万贯,这对于方家来说已经伤筋动骨了。若是没有斯波义元的几次提货,还有方醒从交趾带回来的战利品,这次连两万贯都拿不出来。 ,(), 正文 第653章 纺纱利器,预谋倾销 聚宝山下的那些平房已经入住了许多随军的人家,一个问题就摆在了方醒的面前。 怎么让这些女人挣钱! 凭着军士的粮饷养活一家子人很困难,林群安为此有些焦头烂额,而五军都督府的人也袖手旁观,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说方醒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军属找不到活计,生活压力一大,军心就会出问题。 所以这也是那些人嘲笑方醒头脑热的原因所在。 买下黄二的那个地方后,方醒叫来了赵永安。 赵永安看着富态了不少,不过一见面还是涎着脸道:“伯爷,犬子已经定亲了。” 方杰伦怒道:“赵永安,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你有个孙女,也配不上我家的小伯爷。” 赵永安嬉笑道:“老管家,没敢想这个,小的就想着送来服侍小伯爷,端茶送水就行。” 方醒没理他,拿出一张简易图纸介绍道:“上次你参与修了那些平房,此次本伯准备造一座二层楼,你自己看看行不行。” “肯定行啊!” 赵永安接过来一看,也就是一个大框架,中间还有支撑。 方醒说道:“老规矩,把价格弄出来,然后动工。” 等赵永安走了之后,方醒就去了军营。 …… 钱氏的丈夫马捷就是聚宝山卫的一名小旗官,自从搬来这里后,钱氏就在周围转悠,想找一个营生补贴家用。 可聚宝山周围都是田庄,除非是去做佃户,否则哪里有活给她干。 这天她正在扫地的时候,林群安带着方醒来了。 “伯爷,您怎么来了?” 钱氏赶紧行礼。 方醒看着里面简单的摆设,就说道:“你等既然到了这里,坐吃山空也不是常法,本伯有个活计,你们看看能不能干。” 钱氏闻言大喜,激动的道:“伯爷,肯定能干啊!” “那就把人都召集过来吧。” 等钱氏去叫人后,方醒就让人抬着一个东西进来。这东西像是倒着的凳子,边上还有一个看着像是车轮般的木盘。 来聚宝山团聚的女人66续续的都来了,方醒指着这个东西说道:“你等既然来了这里,本伯就安排些事情给你们做,工钱不会少。” “多谢伯爷。” 这些女人有的还带着孩子,大家看着那个木架子都有些晕乎。 这是什么东西? 方醒对正愁眉苦脸的小刀吩咐道:“你教教她们怎么用这个纺纱机,必须要包教包会,这些女人的家里肯定有姐妹,到时候你的媳妇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然后方醒就对这些女人说道:“纺纱织布,这应该难不倒你们,不过本伯给你们的这个纺纱机可是机密,从今后,纺纱必须要在家里做,而且不许陌生人进屋,如果有陌生人出没,要记得马上禀告。” 方醒说完就闪到了边上,然后小刀马上就被这群女人给包围了。 “小哥,这是什么东西?” “小哥……” “这是纺纱机,你们可看好了……先把这个锭子装在杆子上,然后把棉纱挂在这个钩子上,后面就是接续,摇动这个转轮,带动小转轮……” “好快呀!” “还是几个锭子一起转,这!这!这是谁弄出来的好东西?” “当然是我家老爷,哎!你们别动手动脚的啊!看好,不然等下纺纱机你们不会弄。” “伯爷果然是无所不能啊!” “我还说过来没活干,愁都愁死了,这下可好,咱们配合一下,纺纱的,织布的,到时候肯定能挣钱!” “……” 连林群安都为方醒的这个‘明’感到了震惊,他唏嘘道:“以前下官的母亲在家纺纱织布,辛辛苦苦一天下来,也就是能挣点油盐钱,有时候还挣不到,要是当初有伯爷的这个纺纱机该多好啊!” 而被叫来的朱瞻基不好和妇人们挤在一起,只得站在高处,看着小刀正卖力的一边解说,一边纺纱,度飞快。 方醒自谦道:“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足为奇,再说朱芳他们出力甚多,不能算是我个人的明。” 兴和伯永远都是那么的谦逊啊! 面对林群安的崇敬眼神,方醒的心中一点心虚都没有。 “德华兄果然大材斑斑!” 朱瞻基看了一会儿纺纱的进程后,满脸欢喜的过来道:“德华兄,这种纺纱机可能铺开?” “肯定能,不过你想过铺开的后果吗?” 方醒示意朱瞻基和自己去边上说。 朱瞻基欣喜的道:“德华兄,这种纺纱机若是能在大明铺开,棉布的价格肯定会降低,而且那些棉田也可以扩大种植,一举几得的好处啊!” 方醒低喝道:“我教给你的那些经济都忘了?” 朱瞻基一怔,然后仔细的想着。 方醒也不着急,他看着围在一起的女人们不时爆出一阵欢呼,心情就愉悦了许多。 这个纺纱机可是工业革命的代表之一啊! 等大明重新开海后,大批的棉布将会把那些国家的纺织市场冲垮。 至于种植地,方醒想起了亦力把里,那里在后世可是棉花的种植地区。 礼部此次出访西域多国,为以后夺取西域地区提供了资料,其实功劳颇大。 不过这事是朱棣拍的板,和吕震不想干,不然方醒想起就觉得膈应。 开海,软硬兼施打开国外市场,然后倾销…… “德华兄,小弟错了。” 方醒一愣神,然后就问道:“你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朱瞻基窘迫的道:“小弟忽略了纺纱织布是大明女子的生存之道,若是大规模铺开,那些女子就少了这份钱,因小失大了!” 方醒满意的道:“这就是就业,妇女在家纺织补贴家用,甚至是养家。你的想法不错,不过那得等到工坊大兴,男人能赚到的钱更多,女人也可进去做工,那个时候再去打破这个饭碗也不迟。” 羊吃人的事情方醒不想生在大明,反正周边的国家不友好的太多了,缺少土地直接去占领,何必让大明的百姓受苦呢! 在另一边,小刀已经让出了位置,几个女人一起慢慢的研究上手,一片欢声笑语。 “守护自己的百姓,你将会获得成就感。感情,你必须要对百姓有感情,这样你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朱瞻基点头受教,他觉得自己还是太稚嫩了,若他现在是君王的话,要是一拍脑袋就做出这等决策,那可没有后悔药吃。 方醒笑道:“这事应该没问题了,棉花你那边提供一下,还有,咱们需要……向周边走私了!” “走私?” 朱瞻基不解的道:“德华兄,走私什么东西?” 方醒指着那边的人群道:“咱们慢慢的扩大规模,到时候直接用船走海路,一方面把棉布私卖到周边各国,另一方面还可以探寻海情,搜集各国的资料,为以后做准备。” ,(), 正文 第654章 淑慧,你要做娘了 黄金麓是个走私贩子,当年曾经带着一艘船独闯倭国,带着十多个手下,用长刀拼杀出了一条商路。 一条疤痕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下唇,这是当年在倭国和那些所谓的武士拼杀时留下的。 “狗东西!” 想起那些身材矮小,拼杀时喜欢嘶叫的倭国人,黄金麓不禁鄙夷的挑挑眉,这让他的脸上少了几分阴森。 天气有些冷,地上铺着的稻草已经看不到了原来的颜色,可好歹还能让人感受到一点暖意。 同牢房的几名囚犯缩在角落里,让黄金麓独自占据了一个地方。 在禁止民间同海外通商的情况下,被抓获的黄金麓注定是要挨一刀。作为亡命之徒,按道理他应该很坦然,可黄金麓却闹过几次。 妻儿,那些一同被抓来的兄弟,这些都是让黄金麓无法保持平静的原因。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黄金麓已经绝望了。 “黄金麓,出来!” 时辰到了吗? 门打开,黄金麓被引着消失在昏暗的通道中。 上了一辆牛车后,黄金麓被戴上了头套。 与此同时,盐政改革后沦为农场主的陈默在求见方醒几次而不得后,也接到了马上赶去方家庄的通知。 “你这个穷酸!赶紧上来!” 陈默嫌弃的看着刘明,这个家伙是他在半道上收留的,学问不错,还是举人,哦不,是前举人。 有个幕僚就是好啊!不但能办事,而且还能出主意。 刘明堆笑道:“老爷,咱们这是去哪啊?” 陈默面露喜色的道:“你别多问,到了记住要守规矩,不然死了也是白死!” 刘明急忙点头,心中也是狂喜不已,要是能得到那位贵人的欢心,自己是不是能再次参加科举呢? 一个走私船主兼抢劫杀人犯;一个原先的盐商,现在的交趾大农场主;一个被方醒逼着自销学籍,走投无路的前举人,就这样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而方醒也在等待着,前厅里,朱瞻基带着婉婉在逗弄一只小鹅,这是婉婉刚从方家的家禽圈里挑选的宠物。 小鹅很呆萌,婉婉小心的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精巧的绣花荷包,从里面倒了些米粒出来。 “吃吧吃吧,多吃才长得快。” 婉婉趴在桌子上,和小鹅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很是有趣。 “老爷!老爷……” 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丫鬟,惊叫声不但吓到了小鹅,也吓到了方醒。 “何事?” 方醒把拐杖一扔,眼中杀气毕露。 谁敢来方家找事,找死呢这是! 丫鬟慌得都忘记了行礼,“老爷,夫人吐了,吐的好厉害!” 嗖的一下,朱瞻基和婉婉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醒消失在大门外。 “大哥,方醒的屁股不是还没好吗,可他刚才跑的好快呀!” 婉婉以手托腮,闷闷的问道。 朱瞻基把快跌下来的小鹅推回去,纳闷的道:“我怎么知道。” 方醒一溜烟冲进了内院,差点一脚踢飞大黄。 张淑慧已经没吐了,脸色有些发白,正躺在床上喘息,小白拿着毛巾在给她擦脸。 “淑慧!咋的了?” 方醒伸手在张淑慧的额头上一摸,正常。 张淑慧睁开眼睛道:“夫君,妾身就是突然想吐,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小白却嘟嘴道:“夫人这几日经常打瞌睡,少爷,夫人肯定是生病了。” “请御医来!” 吩咐人去请御医之后,方醒就低声问道:“淑慧,这几日身体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张淑慧羞涩的道:“夫君,只是觉得有些累,人也没精神,腰酸腿疼的。” 方醒霍然起身,吓了张淑慧和小白一跳。 “小白,你帮夫人那个啥,要点……” 方醒附耳给了小白交代了些事情,然后笑眯眯的就出去了。 等方醒走后,张淑慧嗔道:“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小白一脸懵懂的道:“夫人,少爷说了,要您小解,然后弄在杯子里。” “啥?” 张淑慧瞬间就羞红了脸,“胡说!” 小白急道:“真的,少爷说了,可以用来测试您生没生病。” 张淑慧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对方醒的信任占据了上风。 方醒在书房坐着,呆呆的看着搁在杯子上的测试棒。 几分钟后,方醒揉揉眼睛,确认两条紫红线无误后,他的身体一下就软倒在椅子上。 自从和张淑慧成亲之后,他一直在使用套子,亏得张淑慧和小白都不好意思问,不然母鸡不下蛋的这口黑锅还得背下去。 “来人。” 方醒的声音有些干涩,吩咐丫鬟道:“你去问问夫人,罢了,我自己去。” 卧室里,张淑慧看到方醒后,马上就把脸转到了里面去。 方醒坐在床边问道:“淑慧,你的月事没来,对吗?” 张淑慧的身体一硬,缓缓转过身体,眼睛微红的道:“夫君,已经有半月了,只是以往也有晚几日的,所以妾身就没在意。夫君,可是有了?” 哪怕方醒不是医生,可张淑慧深知他那神出鬼没的手段,兴许连生孩子都会,所以才面露悲喜之色。 方醒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含笑道:“淑慧,你就要做娘了。” 张淑慧不敢相信的抓住自己脸上的大手,泪水瞬间就倾泻下来。 方醒对小白道:“夫人有孕在身,内院的事情你多看看。” 小白还在傻傻的看着张淑慧的肚子,闻言就问道:“少爷,我看到过庄上那些怀孕的女人,那肚子都是大大的,可夫人的没有呢!” 方醒笑了笑,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要颤抖:“你家夫人还早着呢,慢慢就会大的。” 御医很快就来了,朱瞻基不好进来,可婉婉却没有忌讳,也跟着到了卧室。 御医拿脉,然后问了张淑慧近期的生理情况,抚须道:“老夫今日早起听到喜鹊在枝头叫唤,果然是有喜事,听说方家的吃食独步大明,兴和伯可否给老夫准备一些?” 说完后,御医看到张淑慧只是面带喜色,可却没有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禁一怔。 这兴和伯成亲都几年了,可至今膝下无人,怎么得知了好消息之后反应平平呢? 方醒摸摸婉婉的头顶,看着正在门外擦眼泪的方杰伦道:“杰伦叔,我这里分不开身,请黄先生安排一下,好好的感谢周御医。” “哎!” 方杰伦放开手,老泪纵横的伸手,请御医去前厅。 黄御医觉得有些古怪,就说道:“老夫这里还有些要注意的事情,正好找个地方写出来。” 等御医一走,方醒就吩咐道:“老七,令人去各处报信。” 回身看到婉婉正在发愣,方醒就笑道:“婉婉也跟着回去吧,不然娘娘那里肯定要来人了。” 正文 第655章 奇怪的组合诞生 刘明觉得自己前世与方醒一定是世仇,否者今天怎么冤家路窄的又来到了方家。 前厅里坐着朱瞻基,前方还跪着一个大汉,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的大汉。 “殿下,兴和伯夫人有孕了。” 其实不用侍卫说,朱瞻基就已经听到了欢呼。 “快去报与母亲得知。” 朱瞻基按照皇太孙的感觉处置了此事,然后就看到了方醒。 “德华兄怎地就出来了?” 方醒的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笑道:“你知道我父母都去了,所以想请你向娘娘讨两个嬷嬷来帮忙。”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就代替太子妃答应了,“此乃小事,贾全,你亲自去一趟,让母亲寻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 等贾全走后,方醒坐在上首,目光扫过三人,对刘明也没有特别的关注,就淡淡的问道:“你就是黄金麓?” 黄金麓听说过方醒的事迹,所以他俯首道:“小的正是黄金麓。”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定了,但他担心会连累妻儿跟着倒霉,所以此时俯首帖耳。 方醒和朱瞻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说道:“倭人排外,而且凶残,你能在倭国打出一条商道,杀了不少人吧?” 黄金麓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道:“是,小的不愿意缴纳好处给倭人,所以就杀了他们,小的罪该万死,只求饶了小的妻儿和兄弟的性命,小的甘愿受死。” 良久上面没有回音,黄金麓心中冰凉,只觉得人生至此,已无退路。 方醒对着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朱瞻基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让皇太孙掺和进来的,那会成为别人的攻击点。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方醒沉声道:“我大明的百姓杀几个倭人算什么!你可还能挥刀?” 黄金麓的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道:“伯爷,小的当年也是走投无路了,不想去做盗匪,这才带着下面的兄弟去倭国的啊!伯爷,小的死而无憾了!” 方醒微微一笑,“本伯问你可还能挥刀杀人,可还能操舵掌船!” 黄金麓激动的道:“能!伯爷,小的当年曾经一对五,斩杀了五个倭国的武士!” 方醒瞟了一眼脸色开始大变的刘明,说道:“本伯这里有个买卖,你可愿意去做吗?” 方醒在买卖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黄金麓果然就领悟了,他肃然道:“小的这条命就是伯爷给的,死而无憾!” “很好!”方醒再次瞟了刘明一眼,看到他已经面无表情后,才说道:“大明的百姓,只要不在大明犯事,本伯认为情有可悯。你很聪明,但本伯希望你的聪明要用在外面,不然本伯会让你知道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明白吗?” 黄金麓一脸激动的道:“伯爷放心,小的明白!” 大明的百姓,只要不是在大明犯事,那么就情有可悯。这里面包含的意思让黄金麓心中激荡,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才能宣泄掉以前的郁气。 “起来吧。” 方醒对着辛老七点点头,辛老七就过来解开了黄金麓身上的绳索。 黄金麓活动着双手,脸上多了些阴森:“伯爷,您难道就不怕小的后悔吗?” 方醒淡淡的道:“都是大明的百姓,你后悔又如何?终归肉是烂在了锅里。” “伯爷,小的明白了!” 黄金麓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他知道只有方醒才会把自己当人看,而能正大光明的活着就是他的希望。 “你的手下会跟着你,你且和妻儿团聚一阵,等待召唤。” 黄金麓起身站在了边上,盯着身上散发出一股子颓然气息的刘明,俨然已经以方醒的侍卫自居了。 方醒的目光转到陈默的身上,微微一笑:“陈默,交趾待不下去了吗?” 陈默躬身道:“伯爷,自打盐政之后,小的就靠着交趾的屯田过活,日子虽然不错,可终究呆不惯,所以就把那边交给了家人,自己回来了,想看看有啥能为伯爷效力的地方。” “盐政一事不可更改,交趾屯田虽然有利益,可终究太远。海上的风景波澜壮阔,陈默,你可愿去饱览一番?” 陈默笑眯眯的道:“愿意,小的当然愿意,据说朝鲜和倭国的女子温顺,小的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刘明呆滞的脸上动了一下,心中苦笑不已,原先他以为陈默只是个暴发户,可没想到这位却是杀伐果断。 不用方醒张口,刘明就苦笑道:“伯爷,小的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再也没了退路,小的愿意出海。” “本伯喜欢聪明人。” 方醒笑吟吟,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杀意:“那些不聪明的,多半都已经尸骨无存。出海之后,你们把货物交易完了,就顺便收集些风土人情的资料,本伯也想领略一下异国风情。” 黄金麓躬身道:“伯爷,小的对倭国略有知晓,不过朝鲜那里只去过一次。” 方醒看到黄钟进来,就说道:“伯律,剩下的事你来安排。” 黄钟拱手应下来,方醒在和黄金麓错身时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此事无公无私,若是做好了,此后自然有你的造化在里面,努力!” 黄钟笑眯眯的看着三人道:“伯爷把大致的情况都给你们说了,那我就说说你们需要做哪些事情。” “倭国人对大明的商品基本上是来者不拒,若不是足利幕府闭关自守,我大明的商品早就布满了那里。” 黄钟说道:“布匹,丝绸,陶瓷,这是倭国需求很大的商品,你们记住了,只接受大米和金银,当然,若是有铜也可以接受。” 黄金麓抢在刘明的前面问道:“大人,那回程可还需要带些什么回来吗?” “不需要。” 黄钟摇头道:“倭国的漆器和折扇,这些东西于国无益,伯爷的意思是不要,就要大米和金银铜。” 刘明说道:“大人,倭国以往从大明收了许多铜钱,若是他们想要铜钱呢?” “果然是读书人,有些悟性。” 黄钟笑道:“当然可以,交趾的铜矿此后会源源不断的开采出来,大明短时间内不会缺铜,不过有一点,倭国人想要铜钱,还得是拿了金银铜来交换。” “小的明白了。” 刘明非常聪明的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军师的角色,这样既不会喧宾夺主,也算是戴罪立功。 黄钟笑道:“此事你等无需担心大明这边,货物已经在准备了,船只也是现成了,黄金麓,你的那些兄弟马上就会出来,到时候你可要给他们提个醒。” 黄金麓拱手道:“大人放心,小的那些兄弟都是热血汉子,绝不会当叛逆。” “陈默。” 黄钟最后交代道:“倭国以后若是闹灾荒了,你在交趾的屯田就能起大作用。” 倭国怎么会闹灾荒? 陈默不解,不过这是个好消息,所以他赶紧就应下来。。 a 正文 第656章 大明想打谁,谁就是大明的敌人 “兴和伯夫人有孕了?” 太子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喜滋滋的道:“殿下,臣妾想去探望兴和伯夫人。”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兴和伯此时怕是要乐坏了吧,不过也好,你精心挑选两个嬷嬷去,也别说什么帮忙,送给他了。” 这时在边上作陪的孙氏柔声道:“娘娘,民女记得宫中最近有几个嬷嬷的差事停了,若是能在里面找两个,既能让那些嬷嬷安心做事,也能解了兴和伯家中的烦忧,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子妃一听就笑道:“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叫来看看吧。” 朱高炽亲自去见朱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朱棣沉吟道:“这是好事,方醒有大才,他的子女出来……你明白吗?” 朱高炽笑道:“儿臣明白,不过万事难以预料,所以儿臣做了几手打算,保证能让兴和伯成为大明的故兴和伯。” 朱棣抚须道:“很好,那样的话也算是善始善终。此子做事天马行空,不过对异族却是天然愤恨,而且很聪明,知道分寸,这样的臣子不多啊!” 朱高炽笑道:“父皇,英国公也算是识进退。” “张辅?” 朱棣眯眼道:“张玉父子的忠心不必怀疑,张辅是个聪明人,秉承了张玉的谨慎,可以放心,不过领军不宜过多,否则谣言满天飞,时日久了,君臣自然就生疏了。” 朱高炽领会了意思;“父皇,英国公这等帅才,自然是关键时刻才能大用,儿臣明白了。” 朱棣虽然不满意朱高炽的身体,可却不会怀疑他的悟性。 “那竖子重情义,送两个宫人给他不算什么。” 朱高炽点头道:“父皇,只是瞻基和兴和伯准备派人出海,此事儿臣有些疑虑,担心会引发外邦口舌。” “此事是朕点的头。” 朱棣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长刀,冷笑道:“前次方醒说了之后,朕派人去了北边查看,朝鲜果然是对那块地方有野心,至于倭国,若是敢提兵前来,那正好让朕看看我大明的海战如何!” 呼…… 朱高炽只觉得一股凌冽的寒风迎面扑来,他不禁退后一步,看着朱棣那凌厉的眼神,躬身道:“儿臣明白了。” 朱棣不屑的道:“你且记住了,没有什么不征之国,大明想征伐谁,那它自然就是大明的敌人!” …… 张淑慧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的像一个千金小姐,在方醒的嘱咐下,丫鬟们都盯住了她,不管是吃食还是走动,必须要谨慎。 “少吃多餐,还有,以后必须要多吃果子和菜蔬。” 方醒正在削苹果,然后切成块递给张淑慧。 “小白也吃。” 方醒自然不会吝啬这点东西,此刻卧室的桌子上就摆放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有各种水果。 “老爷,太子妃娘娘来了。” 张淑慧一惊,赶紧就坐了起来。方醒急忙把她扶起来,劝道:“娘娘肯定是来探视你的,你且慢些。” 在方醒的眼中,太子妃自然没有张淑慧重要。 张淑慧去迎了太子妃后,太子妃就指着身后的两个中年女人说道:“此二人乃宫中的嬷嬷,照顾人倒是有一套,殿下说了,也别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身契都已经好了,你且收起来。” 两个嬷嬷上前给主家见礼,倒也不见惶恐,很平静。 张淑慧接过身契笑道:“又占了娘娘的便宜,妾身惶恐。” 两人早就熟了,太子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这胎倒是来的及时,兴和伯可是要乐得不行吧?” 张淑慧捂嘴笑道:“娘娘法眼无差,拙夫都喜的有些傻了。” 方醒是有些傻了,所以连黄金麓几人都交给了黄钟处理,他自己进了书房,交代小刀不许人进来,然后闭门。 半小时后,解缙来了,小刀想拦住他,可老解却在外面喊道:“德华,老夫来了!” 半晌里面的门开了,解缙推开小刀走了进去。 书房里有些乱糟糟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瓶酒。 解缙坐在方醒的躺椅上,伸手道:“给老夫也来一杯。” 方醒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拿出一个玻璃杯,倒了杯白酒给解缙。 解缙把酒杯凑到鼻下,陶醉的道:“果然是好酒,别无分号的好酒!” 方醒坐不得,就站在桌子边上,扔了一袋花生米给解缙,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喝着酒。 解缙看到方醒的情绪有些古怪,有些兴奋,但也有些迷茫,就轻叹道:“你可是不愿意这个孩子在此时出现?” 方醒把酒杯放下,笑道:“我本身处漩涡之中,颇有些四面楚歌的滋味,本想过几年再要孩子,可没想到……这就是天意。如此也好,大家都安心了。” 不过是一次忘形之后失败的避孕而已,不过方醒已经接受了这个意外。 解缙了然的道:“外间传言,说你无法令女子受孕,老夫看你恍若未闻,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德华,你也太小心了,有陛下和两位殿下在,难道谁还能害了孩子不成?” 方醒洒然道:“以前我只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无忧无虑的度过他的孩童时期,不过现在想来也有些矫枉过正了,毕竟娇花经不起风吹雨打。” 解缙哈哈大笑道:“你方德华也有迷障的一天?哈哈哈哈!” 方醒坦然道:“为人父,当然会迷障,甚至是惶恐,不过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 解缙抿了一口酒,丢了两颗花生米进嘴,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若是儿子还好说,若是个闺女?德华,老夫放句话在这里,太孙殿下估摸着就等着她了。” “他不敢!” 方醒斩钉截铁的道:“他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子女去交换什么,若是到了那一步,那我宁可玉石俱焚!” 解缙讶然道:“你拿什么玉石俱焚?” 方醒淡淡的道:“他知道的,若是激怒了我,这世上就没有能拦住我的东西!” 解缙失笑道:“罢了,你若是有此心,殿下想必不会勉强你,可你和文武两边都不靠,到时候你的子女婚嫁如何?” 方醒傲然道:“若是到了子女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还是这般光景,那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完事。” “老爷,宫中送来的两位嬷嬷求见。” 小刀在外面禀告道。 “让她们进来。” 方醒把酒瓶子放到下面,然后打开了窗户。 正文 第657章 嬷嬷,虎头蛇尾的金四力 两个嬷嬷都是青衣,容貌倒是不差,毕竟当年是宫女来着。 更新最快 面色冷肃的那个嬷嬷姓邓,而笑容温和的姓秦。 两人福身行礼,算是见过了主家的老爷。 方醒说道:“虽然你们是宫中出来的,可此后就是方家的人了,我家规矩不多,照顾好夫人就是本分,至于月钱,就比照供奉好了。” 邓嬷嬷只是福身,而秦嬷嬷却笑道:“多谢老爷了,咱们的后半辈子都是方家的人,还请老爷多多照看。” 这就是说,方家以后就是她们的终老地。 “你们也可以嫁人,到时候家里出两份嫁妆的事而已。” 嫁人不碍事,还是方家人,所以方醒很大方的连嫁妆都管了。 “奴婢不嫁人。” 邓嬷嬷很僵硬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嬷嬷担心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笑道:“老爷您不知道,咱们这等人在宫中呆的时间长了,说句实话,那就是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心累了,所以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 方醒玩味的道:“是在宫中被排挤了吗?” 秦嬷嬷苦笑道:“老爷所言正是,我俩在宫中就是属于没靠山的那种人,所以最近就被闲置了,不过万幸到了方家,不然此后……” 此后会是什么? 方醒笑了笑:“那就安心在方家呆着吧,不必担心以后的事。” …… 张淑慧怀孕了,这个消息在金陵城里还是引起了一番议论。仇视方醒的,自然在背后诅咒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白痴。 张辅的两位夫人都来了,二夫人还好些,只是大夫人难免有些触目生情,就把怀孕时的困难加倍了说。 金四力也来了,他幸运的被大明留下了,不过不是方醒的恩德,而是……某位权贵。 在洪武时期,朝鲜敢于和大明抗衡。可在永乐年间,朱棣亲征草原,打的连朝鲜人都害怕的瓦剌、鞑靼人落荒而逃,于是朝鲜就乖了。 金四力是带着被羞辱,被欺骗的愤怒来的,可等到了方家大门外后,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仆役都是满脸的喜色,他就拦住一个问了问。 “我家夫人有喜了!” 方醒要有后了?果然是老天爷都爱骗子啊! 随从低声道:“大人,今日咱们可没带礼物!” “带什么礼物!” 金四力怒道:“本官都被他给骗了,若不是他,本官怎会狼狈的去寻了那人!还给了那么多的好处,想想本官就……” “这位,可是来贺喜的吗?” 方杰伦正好出来,看到金四力咬牙切齿的模样,就不渝的问道。 金四力点点头:“本官乃朝鲜使节。” 方杰伦很忙,所以招呼了家丁们一声后就走了。 小刀很苦逼,他专门给来客登记,而且还得记录送的礼物。 看到金四力后,小刀提笔问道:“敢问贵人身份。” “朝鲜使者金四力。” 金四力硬邦邦的说了之后,就问道:“兴和伯可在?在下求见。” “殿下请进,我家老爷正在里面陪客人,怠慢了。” “哈哈哈哈!方醒果然是不行,吃了本王那么多肉干,到现在才有一个种子,差远了!” 辛老七亲自把朱高煦带了进来,而朱高煦手上提着一大块……肉干,看着乐滋滋的,仿佛是自己有后了般的高兴。 金四力出席过不少活动,所以自然是认识汉王的。 “贵人可有要事?” 小刀觉得这人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今日方家大喜,你这时候求见不是上杆子找人厌恶是什么! “没有没有,在下改日再来。” 金四力面色惨白的拱拱手,然后转身就走,步履有些凌乱。 原来方醒不是在吹牛,而是他真有这个能力把自己留在大明。 可他为何骗了自己呢? 金四力苦笑着出了方家,随从看到他趾高气昂的进去,却灰头土脸的出来,不禁就义愤填膺的道:“大人,您可是使者,兴和伯若是敢怠慢您,咱们就去礼部!” “闭嘴!” 金四力上了马车,这才浑身一松,叹道:“没想到方醒居然和汉王这般熟悉,简直就和通家之好差不多,回头你赶紧整理些礼物出来。” 随从一惊,后怕的道:“以往传言方醒和汉王交好,可想想汉王和太子的关系,总觉得不靠谱,如今看来,许多人都看错了呀!” 金四力无奈的道:“太子殿下是君子,所以无需忌讳许多,可汉王却是恶人,连纪纲都得惧怕三分的恶人。” “咱们都估错了方醒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而那方醒对外邦素以强硬闻名,若是得罪了他,谁知道他会在皇帝的面前给朝鲜进什么谗言?” 就在金四力后怕的时候,一队长长的人马也到了金陵城外。 托里看着依然高大的金陵城墙,对同伴说道:“瓦剌使团被杀,大明的使团被扣留,双方已经有了间隙,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为了未来的大汗!” “为了未来的大汗!” 在没有统一草原的情况下,阿鲁台不敢自立为汗,只能奉了那些所谓带着高贵血统的傀儡为主。 随行的官员去了城门处交涉,很快使团就得以进入。 走在金陵城中,托里看着那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禁叹道:“明人好生富庶。” 在会同馆住下后,托里发现待遇比上次要差了些,就使了个眼色,于是所有人都不吭声。 “兴和伯夫人有孕了,听说连太子妃娘娘都去了,啧啧!这可是国朝多年未见的恩宠啊!” “兴和伯是太孙殿下的老师,娘娘去一趟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你没看那些言官都没吭气吗!” “也是,不过兴和伯有了一儿半女,估摸着会和皇家联姻…..” 声音远去,托里整理了一下大胡子,笑眯眯的道:“咱们还是先等待大明皇帝的召见,然后再去方家恭贺兴和伯的喜事。” “请诸位沐浴更衣。”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吏,托里笑眯眯的谢了,正准备出去,可环顾一周,却皱眉问道:“达额呢?” 一个男子起身说道:“大人,达额说是先去方家庄看看。” 托里的脸色一变,皱眉道:“达额法力无边,可那方醒却有些摸不清,千万别闹出事来啊!” “大人,达额性情古怪,咱们明日还得靠着他在明皇的面前争取好处,若是他惹怒了方醒,会不会……” 托里的眼皮子在狂跳着,郁闷的道:“若是他动了方醒,咱们都别想活着回到草原!”r 正文 第658章 梦幻泡影,如花生灭 由于今天不是休沐,所以上门来贺喜的大多是管家一流的人物,有几个官太太亲自前来,估计也是看在太子妃亲临的份上。 客人都走了,方醒让张淑慧躺在床上,然后就让人在大床边上摆上了一张小床。 张淑慧纳闷的道:“夫君这是作甚?” 方醒亲自铺被子,闻言就笑道:“我睡觉的动静大,就怕压到你。” 张淑慧的眼睛一红,嗔道:“夫君,妾身哪有那么娇贵的。” “好好好,你不娇贵,不过孩子娇贵。” 方醒多多少少晓得些孕期知识,知道让张淑慧保持心情舒畅的重要性,所以不会和她争执。 张淑慧看到小白在边上忙着指挥丫鬟把一些忌讳的东西搬出去,就低声道:“夫君,不可把小白冷落了。” 妻妾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可张淑慧如今是肚中有货,也豁达了不少。 方醒点头,他既然纳了小白,自然会在妻妾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老爷,有个光头求见。” 光头? 方醒笑道:“难道是闻讯来随缘的僧人吗?让杰伦叔去招待就是了。” 门外的丫鬟说道:“老爷,那人不是和尚,而且七哥说他很厉害。” 有趣了! 方醒交代两位嬷嬷看好张淑慧,然后就先去了一趟书房。 前厅里,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光头男子正站在侧面,辛老七手握刀柄,沉声道:“敢问先生所来何事?” 男子抬起头来,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门外,“可是兴和伯来了吗?” “正是方某,敢问先生何人?” 方醒走近前厅,和男子的眼睛一接触,就觉得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湖泊,深不见底。 东亚人种,可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眼睛一动,男子说道:“达额,鞑靼的供奉。” “你不是鞑靼人!” 方醒在主位坐下,然后问道:“你找方某何事?” 所谓的供奉,大抵就相当于是国师一类的职务。 达额的目光锁定方醒,用那种有些阴柔的声音说道:“你不是明人。” 轰! “大胆!” 辛老七拔刀指着达额,怒目圆瞪。 小刀手里的毛笔已经不见了,一把飞刀正在他的指间转动。 方五手里拿着一把弓弩,如果被吕震看到的话,肯定会去向朱棣弹劾方醒要造反。 达额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方醒,嘴角微微翘起,让他的整个脸部显得生动起来,居然是个美男子。 方醒笑吟吟的看着达额道:“为何这般说?” 那个蓝色的湖泊里波澜不惊,达额的目光就像是看着羔羊的母羊,“你不是这里的人,我不知你来自于哪里,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方醒嘴角含笑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本该归于天地,可却插手了世俗之事,可愿跟我回去?我将教授你永立于天地之间的法门。” 看到方醒不为所动,达额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你若是不离去,将会给大明带来灾祸!无数的明人将因为你而死亡,无数的城池在你的眼前轰然倒塌,你将会成为汉人的罪人!” 方醒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冷笑道:“那你是谁?” 达额微微一笑,伸出手来,缓缓地道:“我不为僧,不为神,纵游四海,是为逍遥……” “呀!” 门口的小刀看着达额的手不禁惊叫了一声,方五也有些呆。只有辛老七,他的眼中只有达额的脖子,对于他来说,此刻研究从哪个角度下刀才是王道。 方醒的眸子一缩,看着达额的手心里缓缓的冒出了一株嫩芽。 嫩芽在飞的生长着,达额看着方醒,“这是生,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方醒的手放在腰间,缓缓的动了一下。 达额看着嫩芽笑了笑,然后说道:“由生转死,如昙花一现,不过弹指刹那间,你看……” 在方醒的眼中,这株嫩芽在刚长出花苞,还未绽放时,突然就像是虚幻般的闪动一下。等再看去时,达额的手中空无一物。 “你可悟了?” 达额看着有四十多岁,帅气的脸上浮起了微笑,看着不禁让人心生亲近之心。 “啪啪啪!” 方醒轻轻的鼓掌道:“曾经有一位前辈说过类似的话,不为僧,不为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过他没有你的幻术,你若是无聊了,可以去寻他请教。” 达额微微一笑,“那人何在?” 方醒说道:“天界寺,道衍和尚。” “果然是高人!” 达额起身,对着方醒微微颔道:“你若不归,大祸临头!” 说着他就向外走去,背影从容。 “杀!” 辛老七已经看出了方醒的忌惮,这让他很是震惊。 方醒哪怕是面对着朱棣时也能侃侃而谈,甚至是耍无赖,可居然忌惮这个不中不外,不僧不道的家伙。 那还有啥说的,就算是抗命也好,可辛老七此时杀心骤起,就想干掉这个让方醒忌惮的家伙! 一刀挥出,辛老七没有留力,他从达额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留力就是在找死。 “见鬼!” 在方醒的眼中,达额的身体突然加,正好让辛老七的一刀劈空,若是此时他趁势出手的话…… 方醒起身,伸出手臂,枪口随着达额的身体微动。 达额一爪就抓向了辛老七的脖子,那只看着修长的手此时青筋毕露。 “杀!” 辛老七弃刀、挥拳的动作一气呵成。 “噗!” 两人一击之后,各自退后。 “告辞!” 达额对着方醒颔示意,然后脚下一动,眨眼功夫就冲出了前院。 方醒盯着他的背影,喝道:“小刀去看看。” 小刀的度也不慢,就算是有危险也能逃回来。 等小刀走后,方醒把枪收起来,问道:“老七,你的手如何?” 辛老七正想着刚才两人交手的细节,闻言不在意的伸出右手,手背上多出了几道血痕,皮开肉绽。 “七哥!” 方五见状赶紧去找来药物,帮助辛老七处理伤口。 等伤口处理好之后,辛老七也想清楚了,他说道:“老爷,此人身法如游鱼,小的可以抗衡,但不能胜他。” 方醒安慰道:“你还年轻,等你和他这般大的时候,肯定比他还厉害。” 等小刀回来后,方醒得知达额居然去了天界寺,不禁笑道:“那里虽说不是龙潭虎穴,可也不是好相与的地方,若是达额还敢动手,那他就死定了!” 正文 第659章 你想埋骨大明吗? 天界寺祥和静谧,哪怕是初冬,可上香随喜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明心最近的生意不错,不过有些‘施法’过度,所以看着面色发白。 当看到一袭黑袍的达额时,明心习惯性的就再次‘施法’。 “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蓝色的眸子猛地转动了一下,达额退后两步,顺溜的用大明话说道:“我找人。” 这是第二个摆脱了明心‘法术’的家伙,让他瞬间就想起了方醒。 “你是谁?” 明心警惕的道:“蓝眼睛的人,你是妖孽!”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明虽然开放不如前唐,可蓝眼睛的异族却也到过金陵。 达额双手合十道:“在下达额,特来求见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 明心心中释然,姚广孝的朋友不多,可大多本事不小。 “你且去后院,见与不见自然见分晓。” 当下就有一个和尚带着达额去了后面。 走在幽深的石板路上,两边的青苔深绿,大树成荫,不时有几片落叶飘下来。 到了姚广孝的禅房外面,和尚进去禀告。 “达额?” 姚广孝摇摇头,就准备拒绝。 “少师,这人能在明心师父的眼下摆脱出来。” 和尚一脸的崇拜,要知道明心曾经拿天界寺的和尚们测试,没有谁能摆脱他的眼睛。 “哦!那有些意思。” 姚广孝觉得自己身体里正在往外流逝着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生命。 谁都会老,姚广孝以前还奢望过儒佛兼修,能让自己找出一条通往新世界的大道,可后来发现纯属扯淡。于是他抛弃了敬畏,把那些所谓的理学丢在了一边,还写了本书来批驳。 所以越接近大限,他的好奇心就越重,仿佛一下就想把这个世界重新认识一遍。 达额走进了禅房,两双眼睛马上就像磁铁般的吸合在了一起。 小沙弥在门外好奇的看着,嘀咕道:“少师怎么像是那些男女之间般的看着那人呢?好奇怪啊!” 深蓝色的湖泊不再宁静,姚广孝的三角眼瞟了小沙弥一眼,淡淡的道:“晚饭减半。” “少师我错了……” 好奇的视线消失了,达额盘腿坐在姚广孝的对面,探寻的道:“你势若病虎,虽年衰而不减煞气,看来那人说对了,你果然有些门道。” 姚广孝把案几上的书本合上,蓦地问道:“阿鲁台可好?” “不知。” 达额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名字:数学第二册,就说道:“我非世俗之人,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东西。” 姚广孝艰难的起身,然后背身把书放到了书架里。 达额的眼中有些兴奋之色,他的右手曲爪几次,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想要我这里的藏书?” 姚广孝慢腾腾的回身坐下,三角眼猛地闪过凌厉之色:“你不在阿鲁台的身边装神弄鬼,此行可是想迷惑陛下吗?” 达额的眼中全是好奇:“你到底是谁?方醒说你是高人,可在你的身上,我却只看到了杀伐之气,你不是高人。” 姚广孝的三角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隙,“你可知此刻最少有五把强弩对准了你,只需老夫一声令下,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神灵!” “所谓的神灵,不过是机缘巧合被人看到的奇迹,愚民无知,焚香祷告,你可想试试自己是与不是?” “和尚想自欺欺人吗?” 达额指着案几上那本抄写了一半的经书,“你若不信神灵,为何要抄写经书?你必然是信的,但却觉得自身无法踏入那一步,所以诽谤神灵。死后必入无间地狱。” “哈哈哈哈!” 姚广孝突然大笑起来,小沙弥听到声音很大,就探头进来劝道:“少师,你不许大笑,不然又要咳嗽了。” “咳咳咳!” 达额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姚广孝咳的浑身打颤,可那双三角眼里依然带着笑意。 小沙弥服侍姚广孝喝了一口温水,然后姚广孝才叹道:“方醒那小子没告诉你吗?老夫乃大明太子少师姚广孝!” “你就是姚广孝?” 达额抚掌笑道:“听说你精通佛道儒兵,本以为会是一位睿智长者,可没想到已是垂垂老矣。若是早上二十年,本人愿意与你一论高低,可惜了。” 姚广孝静静的看着达额,然后向后摆摆手,说道:“是谁告诉阿鲁台陛下起了长生之心?” 达额摇摇头,听到帘子后面有甲衣摩擦的声音远去。 “那方醒乃是我大明第一奇才,既然他把你引到此处来,必然是觉得你棘手。” 姚广孝怜悯的说道:“那人号称宽宏大量,想必你当时是得罪了他,且好自为之。” 达额失望的起身道:“他有一名侍卫很厉害,不过我有把握能突入他的防卫,天涯咫尺,这才是我达额的手段!” 姚广孝放开双腿,警告道:“你若敢在陛下的面前弄鬼,那就做好埋骨大明的准备。” 达额瞥了一眼帘子后面道 : “我此行只是想让两家交好,阿鲁台也配我为他冒险吗?” …… “少师对皇爷爷的影响力越来越小了。” 朱瞻基有些少年的忧郁,“小弟本以为皇爷爷和少师之间,会如同咱们之间一样,可还是不一样啊!” 方醒正在整理食谱,从现在开始,张淑慧每天的食物就得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搭配。 “陛下威严自生,少师大抵是觉得自己步入暮年,就懒得多管闲事。” 方醒随口敷衍道,然后在菜谱上加了一个红烧土豆。 其实姚广孝并非不想管事,只是他深知自己以和尚的身份参与了一场惨烈的反叛之战就已经很逆天了,若是真想把这个‘黑衣宰相’继续当下去,他担心自己死后会永坠畜生道。 杀孽太过啊!一场靖难之役,让大明刚恢复些的元气又被打了下去。 而且姚广孝太过耀眼,当年靖难之役的几大功臣,张玉早早战死;丘福兵败草原连累家人;朱能死于南征路上,只有他姚广孝还好好的活着。 若是他表现出对权势的渴望,以朱棣的雄主秉性,会不会把他给收拾了?就像是洪武年间的胡惟庸。 朱瞻基想想也是,而且朱棣对靖难功臣以及勋戚真的不错,所以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殿下,少师见了达额。” 贾全进来禀告道。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少师没有令人杀了他吗?” 贾全摇头道:“没有,少师只是说了,兴和伯会让达额后悔大明之行。”。 a 正文 第660章 居然是徐景昌 姚广孝想自晦,方醒觉得很正常,至于担心达额蛊惑君王的事,方醒认为那些御史不是摆设。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这样的事谁都不会允许生在永乐年间,不管是谁! 聚宝山下,那大片平房如今算是金陵城外的一景,每日都有人跑过来看稀奇,然后回家就吹嘘说那房子看着就像是铁铸的。 但是现在进不来了,在规划成街道的两端已经有了军士值守,陌生人不许进入,若是胆敢强闯?按照的方醒的将令,杀无赦! “伯爷!” 两名军士捶胸行礼,方醒点点头,漫步在街道中间。 每家的房前都有一小块空地,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可等到明年,肯定会种满了各种蔬菜。 汉人是这个世界最能忍耐环境的种族,而且并不缺乏创造性,只要搬开压在他们头上的大石头,方醒觉得会迸出让世人惊惧的能量。 两边的房门紧闭,隐隐约约的听到有纺纱的声音,方醒笑了笑,然后问道:“织布赶得上吗?” 身后的钱氏急忙答道:“伯爷,因为那边要的货不算多,所以还有余。” 钱氏已经成了管事,专门管理分配人手,而且还要记账。 两个挂着鼻涕的孩子正在前方疯跑,看到钱氏后就嚷道:“钱大娘,我爹回来了,还把我们赶出来了,和我娘在屋里打架呢!” 钱氏的脸一红,就过去驱赶道:“去去去!自己找地方玩去!晚点你爹娘就不打了。” 自从军属来了之后,方醒就让将士们轮流休假,可这位也太急切了吧!大白天的就把孩子赶出来…… 不过让方醒遗憾的是,有些军属需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留在老家照顾老人,所以房子空了不少。 钱氏用钥匙打开空房子的房门,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捆捆的棉布。 钱氏介绍道:“伯爷,这些棉布都是近期织出来的,您看可要染色?” “不必了。” 方醒摸着绵软的布料,悠然神往的道:“那些地方能有布就算是不错了,再说咱们只求量大,至于花式嘛,现在用不着。” 方醒的打算是倾销,目前因为产量和船只的原因,所以只算是试探性的销售。 只要等那些金银铜被运回来,方醒觉得朱棣一定会动心。 想要成为雄主,甚至是明君,那么一定要有钱! 李世民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隋朝留下来的那些家底,不然他也敢称明君吗? 朱棣差钱,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利益的面前,方醒觉得朱棣会把所谓的祖制抛在一边,然后扩大船队的规模。 出了军属区,方醒对黄钟道:“让黄金麓准备一下,你带着他们去采买些货物,等布匹够了就出。” 大明的货物对倭国来说就是上等货,只要能送到那里就不缺销路。 黄钟点头道:“伯爷,是否可以让斯波家族插一脚,这样黄金麓他们能省许多事。” 斯波家族若是参与分销,那么出货量就会剧增,蛋糕也会很快做大。 方醒摇头道:“不用,足利义持面临着国内各个势力的压力,我们走私一点货物不足为惧,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足利幕府的控制力还没有达到高峰,未来战国的雏形在渐渐的萌芽。 府学斜对面的黄二家已经被拆光了,一些孩子正在边上堆着的废弃物里寻找可供利用的东西。 方醒到时,赵永安在指挥手下平整土地,看到方醒过来,他堆笑道:“伯爷,小的恭贺伯爷早生贵子。” “承你吉言。” 方醒拿过图纸对照了一下,说道:“地基一定要打牢,整个框架也要平衡,若是出了差错,楼塌了,赵永安,你儿子的未婚妻大概就要改嫁了。” “不能啊伯爷。”赵永安笑嘻嘻的道:“工部那边的水泥马上就要出了,小的这手艺可是第一份,说不定能去宫里干活呢,肯定不敢懈怠。” 方醒指着图纸说道:“第一层开两个口子,一进一出,出口就是结账的地方,而外面要预留些地方,到时候分割成一间间的,作为店铺。” 赵永安好奇的道:“伯爷,这些店铺难道是要租出去吗?” 方醒点头又摇头,没有回答。 朱瞻基终于找到了入股人,这个人方醒也认识。 当看到徐景昌那张脸时,方醒就冲着朱瞻基微微一笑,“想法不错,不过你选错了人。” “方醒,有好事你居然不通知哥哥我,真是枉费了咱们在交趾的情谊……” 正当朱瞻基在思考方醒这话的意思时,徐景昌大步进来,一脸不满的道,仿佛他和方醒在交趾有过命的交情。 方醒起身拱手道:“定国公误会了,这门生意虽说有些把握,可要是亏了损失也不小,所以这第一轮的招股就想谨慎些,免得坑了自己人就不好说了。” 你现在不满意,可等以后真的亏本了,那时候你可别后悔。 徐景昌一怔,然后笑道:“连殿下都敢投钱,我怕个啥,亏了就亏了!” 方醒这才笑道:“那就好,不过这股金得赶紧送来,毕竟要赶在年前开业,这货物的采买都得花钱。” “小事情而已,回头就让人送来。” 徐景昌才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道:“殿下,这掌柜的是谁?若是没有好人选,臣这里倒是有个推荐。” 朱瞻基已经嗅到了些味道,他淡淡的道:“掌柜是我的人,叫做陈年。” 说完后,朱瞻基看到徐景昌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禁在心中重重的一叹。 勋戚开始颓废了呀! 徐景昌失望之后就起身道:“那臣这就回去准备银钱。” 等他走后,朱瞻基苦笑道:“德华兄,小弟又错了。” 方醒安慰道:“你想用这种手段来拉拢人没错,可却找错了人,不论定国公为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人选,哪怕他对你忠心耿耿也是如此。” 朱瞻基也想通了这个道理,“虽然是近亲和长辈,可他是臣子,我用利益去拉拢臣子,这本身就是大谬。” “欲壑难填!” 方醒说道:“等以后他们觉得不满足了,习惯了你时不时的给出好处,到了那时,你怎么做都是错!” 等到了那时候,当君王再也给不出好处时,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 朱瞻基点头道:“幸好只答应了一万两的额度,否则麻烦就大了。” 剩下的两万方醒没问,也不必问。 可朱瞻基还是主动说了:“德华兄,剩下的算是小弟家中的。” 太子妃? 方醒点头道:“这是好事。” 太子妃和方家的关系不错,有这么一位股东在,就相当于一位大神。 ,(), 正文 第661章 朱棣的魔障 朱棣在某些方面其实和杨广差不多,一样的急切,在任期间多有大工程,而且用兵频繁。 而朱棣唯一比杨广好的地方就是用兵。 马上皇帝,这个称呼朱棣当之无愧! 若是杨广有朱棣这等武功,那捡便宜的李家估摸着还得要忍着,和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一起忍着。 大明立国不久,目前能称得上世家的也只是孔家。 可朱棣却觉得自己身陷泥沼之中,而这个泥潭就是文人。 从地方被乡绅把持,再到各级官吏都是儒家弟子,朱元璋当年用杀戮震慑了这些人,结果好处都被朱棣得了。 可这才永乐十三年,根据汇总的信息显示,大明的中下层已经开始按照惯性在滑坡,不管是道德还是能力都在滑坡。 若是朕能再活五十年,一定会把大明上下重新收拾一次! 朱棣握紧拳头,对着大太监点点头。 “陛下宣鞑靼使者进殿” 鞑靼人很不好称呼,他们自称是大元朝,这个称呼大明当然是不认的,所以干脆就称之为鞑靼。 托里带着达额步履从容的进殿行礼,起身后,托里说道:“陛下,使臣此次前来大明,王爷说了,瓦剌人野心勃勃,近日又开始在吞并部族,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为此王爷恳请陛下发兵,两家合一,扫灭瓦剌。” 朱棣微微翘起嘴角,胡广就出班道:“使者此话差矣,据我所知,马哈木已经惶惶不可终日,其它瓦剌人多半袖手旁观,众叛亲离之下,何来的强大?” 吕震的病已经好了,不过看着有些瘦削,他知道自己需要刷刷存在感,所以也驳斥道:“我礼部的官员回来说贵部的扩张比瓦剌人还厉害,敢问贵使这可是真的?” 托里笑眯眯的脸一下就愣住了,不过旋即他就笑道:“那肯定是误会,误会,哈哈哈哈!” 刘观出班喝道:“陛下当面,还请贵使守礼。” 尼玛!在皇帝的面前难道就不能大笑吗? 习惯用自己爽朗的大笑来降低对手警惕性的托里郁闷了。 不过外交人员最大的本事就是得脸皮厚,所以托里马上就指着达额道:“陛下,此乃我鞑靼的供奉达额,法力无边,王爷每日都离不得,此次王爷不能亲来向陛下问安,就派了达额来。”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他有何法力?” 托里笑而不语,只是让出了地方。 “陛下请看。” 今天方醒插队在刘观的身边,看到达额伸手出来,就低声道:“刘大人,你看过幻术吗?” 刘观还保持着刚才呵斥托里的严肃,低声道:“兴和伯,这里是大殿,噤声!” 果然是督查院的老大,方醒笑了笑,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门口站着的侍卫看到后,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要行刺吗? 方醒冲着侍卫摇摇头,然后打开瓶盖。 “啊” 随着一阵惊叹,达额的手中又开始了植物生长。 朱棣的眼中利芒一闪,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手中紧紧握住玉佩,几乎控制不住想走下去亲手摸摸的**。 “陛下” 托里得意的指着达额脸上的汗水道:“此法需耗费精气神与上天沟通,所以达额很少施展。” 达额艰难的看着朱棣道:“陛下,幻生幻灭,过眼烟云啊!” 吕震目眩神迷的看着那东西,喃喃的道:“这就是仙法呀!” 哪怕以胡广的阅历,可他依然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株植物。 “这难道真是仙法?” “闻所未闻,老夫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大开眼界啊!” “” 朱棣微微颔首,正准备说话,可方醒却抢先一步出班,而且他恰好站在了达额的身边。 “陛下,此幻术也!” 方醒的左手微微一动,一股黑的液体就浇在了那株植物的上面。 “消失了?” 众臣看到达额的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滩红黑的液体在上面。 达额愕然的看着手中的液体,他甚至还把手放在鼻下闻了闻。 托里的笑容还凝固在嘴角,吕震条件反射的就喝道:“兴和伯,你大胆!” 猪队友啊! 托里心中大喜,急忙说道:“陛下,达额本想施法请了仙师来,可,可仙法被污物毁了呀!” 杨士奇低声对胡广道:“兴和伯撒的东西肯定是黑狗血。” 胡广点点头,可金幼孜却有不同的见解:“下官看多半是妇人的月信。” 胡广和杨士奇都皱眉不已,女子的月信此时已经被认为是至阴之物,而且污秽不堪,至阴至污,可破一切法术。 最近皇帝喜欢看些道家的典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心思剔透的都猜到了朱棣在想什么,无外乎和汉武帝一个德行。 我真的还想再特么的活五百年! 胡广的眼神有些挣扎,最后还是缓缓归于平静。 “方醒!” 朱棣的眼神不大对,有些凶狠。 方醒躬身道:“陛下,此人请不来什么仙师,不过是幻术而已。” 托里看到朱棣的神有些癫狂,就赶紧辩驳道:“陛下,仙师下凡是何等的庄重,除非是圣天子在位,否则你就算是倾国相赠,那仙师也不屑一顾。今日被兴和伯破坏了法术,一年之内,达额将无法再次施展,可恨可叹呐!” “退下!” 朱棣的脸上有些发红,方醒看到后心中一冷,然后就退了回去。 老朱,你要作死就赶紧去吧!哥不管了! 朱瞻基忧郁的看了朱棣一眼,发现自己的皇爷爷居然露出了老态,难道这就是英雄迟暮吗? 朱高炽想了想,正准备劝说一二,可达额却突然大哭起来。 “你为何哭泣?” 朱棣觉得能和仙师沟通的人,就不该作此妇人之态。 达额哽咽道:“下臣见了陛下之后,如见天人,可,可陛下” 朱棣的脖子上青筋一弹,淡淡的道:“朕如何?” 达额摇摇头,可眼中却流露出了哀伤之。 吕震觉得机会大好,而且能和这等沟通天地的人物交好也是一件好事,就问道:“可有补救之法?” 达额看了朱瞻基一眼,垂首道:“当有人代替陛下出家,方能避过此劫。” 朱瞻基? 皇太孙? 群臣的表情瞬间各异,可却无人站出来。 朱棣此时正在自己的魔障中前行。 朕还不能离开大明! 不要多,只需给朕五十年的时间,朕就可以让大明成为史上最强大的国家! 这个时候的朱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熟悉他性格的都不敢出头,不然多半死无葬身之地。 托里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沉痛。 达额依然在呜咽,仿佛他的妻子刚被其它部落的人抢走了。而那些人还杀了他的子女,把他埋在了牛粪堆里。 正文 第662章 邪术,杀无赦 朱棣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漠,渐渐的竟然有些疯狂之意,更是频频看向朱瞻基。 张辅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出班。 胡广忍了忍,然后和几位学士对了一眼。 朱高炽苦笑着,文武百官皆不出头,他为人父,自然责无旁贷。 “哈哈哈哈!” 笑声很猖獗,把陷入魔障的朱棣震醒了大半;让文官们为之愕然——换个皇太孙也没啥不好的呀!怎么文官里有人不同意? 朱棣说朱瞻基英果类己,谁还希望隔一代之后再出一个朱棣? 这等帝王把大家压得喘不过气来,换个绵软的,好控制的不好吗? 是哪个撒比? 瞬间,无数的目光转向了声音出处。 “装神弄鬼之辈,也敢在陛下的面前作祟吗!” 方醒冲出朝班,先是一脚撩中了托里的下巴,让他嗝儿一声在地上抽搐。然后他从托里的身上跳过去,一拳就把达额打了个乌鸡眼。顺手就把剩下的黑狗血全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达额的眼中闪过杀气,可最后只是双手抱头,凄惨的喊道:“陛下救命……” 吕震喝道:“兴和伯,你放肆!还不快快起来!” 方醒正压着达额暴打,开始只是挥拳,可看到达额居然装成了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不禁心中发狠,一膝就往下面顶去。 让你丫的做太监! 达额从方醒身上的肌肉变动感到了危机,再忍下去,他不但会变成太监,而且还有暴毙之危。 “嘭!” 正在目瞪口呆看着方醒施暴的众人都傻了。 方醒的身体在空中一个跟头,看着很飘逸,很潇洒,可姿势不对,眼瞅着就是头先着地。 “大胆!” 张辅一脚冲着方醒踢去,让人以为他是要补上一脚,可方醒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屁股朝下落在了地上。 “他是高手!” 张辅一声暴喝,然后就挡在了冲往御座的方向。 大太监默不作声的站在朱棣的侧面,随时准备扑上去。侍卫们纷纷抽刀,就等着朱棣一声令下,然后冲上去乱刀砍死达额。 方醒从地上爬起来,没痊愈的屁股感觉已经麻木了,他指着正一脸青肿,表情无辜的达额道:“你这个奸细,辛老七昨日都被你伤了,你居然敢装作手无缚鸡之力?杂 / 种!” 辛老七都被他伤了? 朱棣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明,辛老七的武力值他知道不少,至少在他的侍卫中没人敢说能稳赢。 那么…… “你在哪学了这门邪术?” 方醒冲到侍卫的身边,一把抢过长刀,指着达额喝道:“怪不得昨日明心和尚遣人报信,说你修习了某种邪术,可迷惑人的神智!” “拿下他!” 方醒第一个冲了过去,这一刻兴许是常山赵子龙附体,他居然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达额喊道:“陛下……” 朱棣看死人般的看着达额,喝道:“杀无赦!” “铮铮……” 一片拔刀声中,达额慌忙转身,可大殿外一队侍卫正冲进来。 走投无路了! “赶紧滚开!” 方醒的速度一减,看到那些文官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喝骂道。 文官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距离达额是这般的近,于是都慌了。现场乱糟糟的,有的往御座方向跑,有的往大殿门口跑,一时间乱做一团。 达额的眼中凶光一闪,一把就揪住了身边的一个文官,方醒一看,居然是杨士奇。 卧槽! 方醒停住了脚步,侍卫们没停,不过也只是把达额包围在中间。 朱棣起身,喝道:“拿刀来!” “父皇!” 没等大太监和黄俨表忠心,朱高炽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朱棣的大腿嚎道:“父皇,那贼子有些邪门,您不能去啊!” “陛下!请三思!” 大太监没敢阻拦送上宝刀的侍卫,可却跪在了朱棣的身侧。 而朱瞻基已经抢过一把刀,咬牙切齿的道:“贼子用心险恶,给我乱刀分尸!” “慢着!” 方醒一脚踢在刚苏醒的托里脑袋上,说道:“此人身法滑溜,而且杨大人还在他的手上,不可冲动。” 杨士奇被勒住脖子,呼吸有些困难,闻言感激的看了方醒一眼。 从扬州府之行后,杨士奇就对方醒有了些看法,两人之间几乎很少说话,冷冰冰的。 可在这种时候,在那些文官都龟缩在角落里的时候,方醒却挺身而出,这,这让杨士奇没法不感动。 果然是宽宏大量方德华啊! 达额冷眼看着周围的侍卫,手上一紧,杨士奇就开始翻白眼了,然后他说道:“我要离去,有谁反对?” “我反对!” 张辅排开侍卫,虎目圆瞪,挥手就是一拳。 达额把杨士奇的脑袋往前一凑,可张辅却不曾犹豫,那拳头就奔着脑袋去了。 好! 方醒为张辅的果决暗自叫好! 只要杨士奇被打晕,这人质的效果就去了大半。 果然,达额看到张辅毫无忌讳,就把杨士奇往前一推,然后他自己一声厉啸,脚下一点,身体轻盈的从包围圈中跳了出来。 可人刚落地,一股恶风就从身后而来。达额毫不犹豫的一个前扑,方醒扔出去的刀从他的背上滑过,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杀!” 这时候张辅可不再是拳头,一把长刀被他使得出神入化,达额就像是网中的鱼儿,拼命的闪避和挣扎着。 朱棣看到张辅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就踢踢腿,喝道:“逆子,还不松手!” 朱高炽松开手,看到朱棣眼神清明,不禁哽咽道:“父皇无事,儿臣,儿臣觉得再好不过了。” 朱棣的眼神柔和了一瞬,然后怒道:“拿下鞑靼使团!” 其实不用朱棣招呼,早就有人通知了外面,鞑靼使团跑不了。 看到达额虽然在苦苦支撑,可却一直不败,金忠走到方醒的身边,递了个小袋子过去。 “黄豆?” 方醒打开一看,然后闻到了一股炒黄豆的香味。 金忠指指达额道:“老夫近日就喜欢没事磕几颗黄豆解馋,给他来一下。” 方醒和他相对一视,不禁笑道:“果然是金大人,好招!” 此时正好张辅把达额逼了过来,方醒一把黄豆朝着达额的脚下撒过去,喊道:“大哥小心脚下!” “杀!” 张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方醒出阴招了。他趁着达额还在愕然的时候,一刀拦腰砍去,逼着达额跳了起来,然后…… 达额刚一落地,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仰天后倒。 可就算是这种情况,达额依然凶悍:他单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就往上弹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长枪刺到了达额的双腿下,从下面阴险的往上一挑…… “嗷……” 正文 第663章 裂缝 方醒以枪为棍,猛地挑上去,看到的人都不禁双腿一夹,感觉下面凉飕飕的。 . “嗷……” 达额双腿夹紧跪在地上,脑袋撞击着地面,咚咚有声。 一缕深色的液体迅速从胯下蔓延开来。 侍卫们一拥而上,方醒喊道:“这厮滑溜,赶紧捆上。” 可急切之间找不到绳子,于是几名侍卫解下腰带,把达额捆的死死的。 乱糟糟的场面终于恢复了平静,朱棣冷冷的看着达额,问道:“方醒,你所说的邪术是怎么回事?” 方醒这时才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让大家想起他刚才的奋不顾身。 “陛下,这种邪术靠着眼神、器具、声音来诱惑别人,厉害的甚至可以让人对他言听计从,醒来后完全忘掉此事。” 方醒继续说道:“此等邪术并非是修炼而来,而是靠着口口相传,有天赋的人才能学会。用之于正道则正,类似于达额这种就是走了邪路。” 金幼孜刚才在逃跑中擦破了小腿的油皮,此时正火辣辣的痛,他怒道:“陛下,这等贼子就该千刀万剐。” 吕震学聪明了,刚才方醒斥责达额时,他可是出头驳斥过。所以他稍微退后了半步,把身体隐在了朝班中。 杨士奇此时还在后怕,他悲声道:“陛下,鞑靼狼子野心,臣万死不辞,可陛下差点被邪术伤到,真真是欺人太甚啊!” 胡广在刚才并未表现出力挽狂澜的能力,所以他只是垂眸不语。 方醒突然出班,他蹲在托里的身边,用手拍打着他的脸颊,越来越重。 “呃……” 托里幽幽的醒来,看到方醒那张脸后,愕然道:“你为何还好好的?” 方醒继续拍打着他的脸颊,说道:“你们行刺陛下,罪证确凿,托里,这是你最后一次出使了。” 托里摇摇有些晕乎的脑袋,然后坐起来就看到了跪在前方,脑袋被侍卫死死按住的达额。 在听了方醒的介绍后,没人敢让达额看到朱棣,仿佛只要看一眼,朱棣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形式已经很明显了,托里跪地喊道:“陛下,鞑靼只是想和大明贸易,绝无异心……” 朱棣看了朱瞻基一眼,冷笑道:“鞑靼使团全数拿下,等来年大战之后,朕想看看阿鲁台可否敢提兵南下!” 好一个朱棣! 方醒在心中不禁给朱棣点了一百个赞。 在自己被暗算的情况下,朱棣居然忍住了马上北征复仇的强烈愿望,而是冷静的等待着来年鞑靼和瓦剌相互消耗,这份忍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陛下……呜呜呜……” 托里被堵住了嘴巴,他两眼喷火的看着被提起来的达额,心想老子只是让你出手迷惑一下朱棣,让大明给些援助就好了。 可你娃干了什么?居然想让朱瞻基出家,这特么的可是方醒的逆鳞啊! 出家的皇太孙哪怕后来还俗,也绝无可能再次登上继承人的宝座。 仙术?我呸! 方醒看到这个场景,就知道达额刚才的动作超出了托里的预计。这是在冒险,若是成功,自然可以让大明混乱一阵子。 可一旦失败,后果就是现在,肯定逃不了那一刀。 朱棣草草散了朝,面无表情的去了后宫。 管理宫事的王贵妃闻讯赶来,看到朱棣正呆呆的站在一幅画像下面,就柔声道:“陛下,娘娘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想让您黯然伤神,歇息歇息吧。” 朱棣微微摇头:“朕纵横天下,可却逃不过一个贪字,祥瑞之事本就是一个警钟,可朕却失于警惕……” 王贵妃没有接话,只是倒了杯热茶奉上,然后倾听着。 “大明虽然强盛,可民力耗用不小,这些朕都知道。可若在朕死之前不能定下北疆,后世子孙只有守成的份,甚至战火会蔓延至北平……” 王贵妃听到了死字,不禁轻呼一声,然后眼睛红红的道:“陛下自然会万寿无疆。” 朱棣仿佛没听见般的自言自语道:“交趾平定,南边就剩下了倭寇,当然,还有一个心怀叵测的朝鲜……” “朕的敌人在北方,大明的敌人也在北方。” 朱棣的眼中闪过激奋之色:“扫灭蒙元残余,朕要打下一个最大的江山!” 王贵妃有些忧虑的看着朱棣,她觉得朱棣的情绪过于亢奋了。 “方醒爱朕。” 朱棣沉声道:“患难见忠臣,方醒暗地里的事不少,可有这一条就够了,朕就取了他的这份忠心。” 朱棣转换话题的跳跃性太强,让王贵妃想了想才跟上。 “陛下,外面的事臣妾不知,不过既然兴和伯忠心耿耿,何不如给些赏赐呢?” “他要发财了。” 朱棣笑道:“那竖子同倭国人做了几笔买卖,又弄了那个什么杂货店,还有下海……” 朱棣止住了下面的话,然后目光深邃的道:“他这是想让朕看到鼓励商贾,放开限制的好处,倒是用心良苦了。” 王贵妃抿嘴笑道:“陛下说他好,那必然就是好的,若是方便的话,下次臣妾就请了兴和伯夫人进宫,也好为陛下笼络一番。” “兴和伯夫人有孕在身,不必了。” 朱棣想起方醒干的那些事,不禁失笑道:“那人看似惫懒,可你若是虚情假意,那他也会虚与委蛇。” …… 瓦剌使团全数被拿下后,方醒就被朱高炽请到了自己宫中,以示感谢。 太子妃向方醒盈盈福身,吓得他赶紧跳到了边上,“娘娘千万别,臣可受不起。” “受得起。” 太子妃刚才听到了此事后,魂都差点吓丢了。 朱瞻基有多重要?这个问题谁都知道。 所以太子妃感谢完方醒后,就恨道:“那些文臣武将平日里好话一箩筐,可关键时候却都在装哑子,这是觉得瞻基……” “咳咳!” 朱高炽干咳一下,若是再让太子妃说下去,东宫内部就要产生矛盾了。 朱高炽的儿子又不是只有朱瞻基一人,若是朱瞻基被废掉,按理就该轮到朱瞻墉了。 可朱瞻墉真要上台,那朱瞻基的命绝对不保。 朱瞻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些人总是希望能有一个言听计从的……太孙,其心可诛!”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儿子变了,而那些文臣也变了。 以前那些文臣不会放弃这种表忠心的机会,可今天在朝中,当朱棣那凶狠的目光盯着朱瞻基时,那些往日自诩不惧鬼神的文臣却在默然。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今天文臣们却冷眼看着,估计心中巴不得朱棣一声令下,马上就把朱瞻基赶上山去,再换一个大明的继承人。 朱高炽闭上眼睛,疲惫的道:“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太子都要息事宁人,可见这文官抱成团的威力之大。 正文 第664章 宫中宫外,利益为先 午饭时,杨荣冲进了胡广的值房,怒气冲冲的道:“胡大人,今日为何不出声为太孙缓颊?” 胡广把筷子放下,淡淡的道:“那你呢?” 杨荣一怔,然后怒道:“你是大学士,那时候大家都在等着你先发话,不然如何能形成合力?” 胡广冷静的道:“当时大家都在担心陛下,再说了,就算是太孙被赶出去,事后陛下清醒时不也可挽回吗。 .” 杨荣摇摇头,苦笑道:“事后事后,就算事后陛下清醒了,可他会把太孙召回来吗?就算是召回来了,可太孙威严全失,这样的储君不是大明所需要的。” “杨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胡广依然是很冷静,可杨荣却无法冷静下来:“你们就希望出现一个所谓的明君,而这个明君必须要知趣,要少管事。我说你们怎么会对方醒这般仇视,是觉得太孙被他教坏了吧?哈哈哈哈!” 杨荣摔门出去,灰尘缓缓飘过来,不少都落在了饭菜里。 杨士奇一进来,就看到胡广在呆呆的看着饭菜,就干咳一声说道:“胡大人,饭菜都冷了。” “嗯!” 胡广缓缓侧脸,然后问道:“士奇,你说咱们错了吗?” 想了想,杨士奇说道:“没错,虽然本官感激兴和伯今日的救命之恩,可就事论事,太孙是被他教坏了。” 胡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啊!堂堂的太孙殿下,居然去掺和商贾之事,整日和那些工匠为伍,若是有那么一天,难道大明就得沦为商贾之国吗?人心算计,淳朴之风不再,战火四起,杀戮之心永存。” 杨士奇唏嘘道:“以商贾之心,如何能统御这亿兆民生。” 胡广说道:“所谓的方学,骨子里就是趋利的,实用实用,不获利怎么实用?人性趋利,国将不国,这个道理方德华不是不懂,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推而广之。” 杨士奇颓然道:“殿下已经深受方学的毒害,昨日本官去授课时,殿下居然反驳了。” “年轻气盛,殿下的城府没有方德华的深厚,你看他好似胡闹般的做下这些事情,可事后的结果却大多对他有利,此子不可小觑啊!” ……. 方醒已经到家了,张淑慧捧着不见显怀的肚子出来相迎,身边的两个嬷嬷小心翼翼的在看着她的脚下。 “下次不许再出来了。” 方醒扶起张淑慧,看到小白在里面折腾铃铛,就有些犹豫不决。 记得孕妇的身边好像是不能养宠物的吧? 说是对胎儿不好。 不过当铃铛摇着尾巴在他的身边转圈时,方醒就释然了。 多少人家养狗? 而且不少人家的幼儿直接和宠物一起玩耍,可也没听说有什么弊端。 不能娇气啊! 铃铛在张淑慧坐下的那一刻小心翼翼的护在边上,方醒伸手揉揉它的脑袋赞道:“铃铛果然是最忠心的。” 铃铛把脑袋压在方醒的手上,呜呜呜的撒娇。 秦嬷嬷笑道:“老爷,夫人的身体极好,按照您的吩咐少吃多餐之后,这孕吐也少了许多,想必那孩儿知道了老爷的意思,乖巧的很啊!” “希望是个健壮的儿子。” 张淑慧虔诚的祈祷道。 “女儿也不错。” 方醒剥了个香蕉,撇断后,一半给了张淑慧,一半给了小白。 “女儿的话,妾身心里就没底。” 怀孕后的张淑慧显得有些脆弱和患得患失,方醒已经二十三岁了。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别人如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有了好几个。 方醒笑道:“女儿好,女儿是父母贴身的小棉袄,再说咱们还可以再生嘛。” 张淑慧的眼睛一亮,两位嬷嬷也是嘴角含笑,觉得在男尊女卑的大明,方醒能说出这番话,真的是太难得了。 “好好的养胎,莫要胡思乱想。” 方醒去了书房,在那里,刚得知今日早朝消息的解缙和黄钟已经在分析此事了。 解缙好奇的问道:“德华,那人莫非真有什么妖术?不然怎会平而无故的从手里长出一株东西来!” “幻术而已。” 方醒也有些纳闷,可他觉得这不可能是什么法术。 “我当时泼了一点黑狗血,那东西马上就消散了,可见为假。” 黄钟说道:“黑狗血可破法术,那应该就是邪术。” 马丹!那玩意儿就像是全息影像般的诡异,方醒也指不出哪里有鬼。 “就是幻术!” 方醒一锤定音,把此事断定为幻术。 解缙笑了笑,他在诏狱就相当于死了一回,所以对这些神怪稀奇事不感兴趣。 可黄钟却依然在神游域外,一脸的向往。 “咳咳!太孙如何了?” 解缙的话让黄钟清醒过来,他讪讪的道:“以前听过不少神怪故事,所以一时间有些遐思。” 方醒淡淡的道:“那是君,也是祖父,太孙只会恨那些袖手旁观的文臣。” 解缙了然的道:“间不疏亲,陛下对太孙多有疼爱,若此时有人从中离间,那是自寻死路。” “达额不会是鞑靼的人,所以这事就有趣了!” 方醒笑吟吟的道:“而且他居然知道陛下有了长生之心,最后坑了鞑靼人一把,呵呵!”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 俞佳此刻就在冷眼看着金英作死。 朱瞻基准备去看看那位达额,招呼道:“去请兴和伯一起来。” 这事按理应该是贾全的活,就算是贾全不在,让一名和方家相熟的侍卫去也行。 “殿下,要不奴婢去一趟吧?” 金英堆笑着请示道。 朱瞻基正在两名太监的服侍下换衣服,闻言他微微侧脸,那冷冽的目光盯住了金英。 “奴婢有罪!” 金英很机灵,马上就跪地请罪。 朱瞻基没说话,大步走了出去。 没发话那就是让金英继续跪着。 俞佳走到金英的身前,低声道:“兴和伯最不喜欢内侍插手殿下的事,你可是想去讨好他?哈哈哈哈!” 走出两步,俞佳想了想,又回头道:“忘了告诉你,兴和伯若是怒了,打你都是白打,你可想去试试吗?哈哈哈哈!” 金英面无表情的道:“你就是个蠢货!” “啪!” 俞佳怒极而笑,伸手就是一巴掌。 “俞佳,殿下都出去老远了,你还在折腾什么?” 门口一个太监探头探脑的喊道,等看到金英的脸上有些浮肿时,不禁大悔。 “你们聊,你们聊。”说完这人就溜了,显然不想插手此事。 俞佳看到金英脸上有些红肿,心中也是后悔不迭,担心朱瞻基回来后看到会受罚。 “梁公公对我可是青眼有加,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收拾你!” 看到俞佳急匆匆的往外跑,在门槛处差点被绊了一跤,金英的脸上多了些阴森,然后…… “啪!啪!啪!” 金英很用力,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回荡着,那双眼睛里没有痛苦,有的只是野火…… 正文 第665章 打断双腿 达额被单独关押在刑部的一间牢房里,门外后两个衙役在看守,看到朱瞻基和方醒后,急忙行礼。 达额在这里享受到了最高级的待遇:铁链捆脚加大锁。 一个衙役介绍道:“殿下,此贼进来时曾经想逃,后来被小的们给堵了回去。” 达额的身手很高,所以闻言朱瞻基就问道:“你等是如何把他擒住的?” 衙役得意的道:“小的们就是用叉子把他逼到了角落里,然后用渔网把他给网住了。” 朱瞻基吃惊的和方醒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牢房里。 达额虽然被铁链捆住了脚腕,可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不过配上鼻青脸肿的外表后,这种平静看着有些好笑。 达额看着朱瞻基笑道:“我在行前给自己算过一次,结果显示大凶,但有贵人相助,当可逢凶化吉。殿下,当今陛下有姚广孝才成就大业,我自认只比他强……” 朱瞻基冷笑道:“你算出谁是你的贵人了吗?” 达额习惯性的伸手出来,接着又如闪电般的收了回去,然后说道:“正是殿下,正所谓不吃苦中苦,怎知万事难,此姜尚遇王之机也!”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的那个幻术是如何变出来的?” 朱瞻基对达额把自己隐喻为周王嗤之以鼻。 “此乃仙术。” 达额宝相庄严的道:“虽被兴和伯破掉,可明年就能恢复。那仙人缥缈无踪,若是能见上一面,凡人就能增寿三十年。” 增寿,这是个永恒的话题,上至皇帝,下至平头百姓,能勘破生死的有几人? 朱瞻基的眼神渐渐的有些迷茫,达额的眼神却愈加诡异,“殿下,伟大的成吉思汗曾经见过仙人,就在不儿罕山上。在见识了仙术之后,他抛弃了蒙古,在不儿罕山上隐入虚空……当时虚空中也曾有仙女舞动,闻一下就能百病不生的仙酿也曾浇灌了不儿罕山,让蒙元续命多年……大明,当可从之……” 朱瞻基只觉得一个仙人正在对自己施法,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飞起来。 看,天空中出现的不就是仙女吗? 在朱瞻基的视线内,朵朵鲜花在空中飞舞,仙女们圣洁的脸上露出了恭谨的表情,来迎接自己。 “不儿罕山?那该叫做狼居胥山吧!” 轰! 一股清泉在朱瞻基的心头升起,眼前的仙女消失,鲜花也有些枯萎。 是了,狼居胥山。 “那里曾是我汉人彰显武功的地方,从匈奴,再到蒙元,汉人永远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可敌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方醒掏出一副墨镜戴上,挡在了朱瞻基的身前。 “前有冠军侯率军长驱几千里,封狼居胥,兵锋直至北海。中有前唐李靖在此大破突厥,侯君集灭杀吐谷浑。后有我大明王师在山下追杀蒙元残余,达额,那时候你的仙人呢?他在哪?” 达额看到方醒的墨镜,嘴角露出了微笑:“仙人就在山上,那怒火正在酝酿,百年后,马蹄声将再次在中原回响,这片花花世界将会再次迎来仙人的怒火,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亵渎了神灵!” “开门!” 方醒伸手要钥匙,狱卒担心的道:“伯爷,此人身手了得,若是没有防备的话,小的怕……” “开门!马上!” 狱卒不敢反抗,只得掏出钥匙。 方醒看着达额,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了一对特制的加长拳套戴上。 拳套上的钢针在光线下闪着寒芒,打开门后的狱卒看到后不禁心中一颤,赶紧退到了边上。 门打开,达额的双脚被铁链捆住,方醒冲进去就是一顿乱拳。 “老子打死你!去尼玛的仙人!仙人在哪?让他出来救你啊!” 达额开始还想伸手去抓住方醒,可方醒一概只用双臂格挡,那上面的钢针扎的达额满手的血洞。 “噗!” 趁着达额缩回手的机会,方醒一拳就封了他的右眼。 “嗷……” 方醒收回拳头,退后几步道:“本伯看你可还能施展邪术吗?” 达额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捂着右眼在惨嚎着,方醒伸手向后:“拿棍子来!” 此人差点就把朱瞻基置于尴尬的地位,那将会给大明带来莫测的变化。 就算是不变化,经过此事后,朝中的气氛也不对了。大部分官袖手旁观的行径把朝中的势力分割开来,和平相处的假象已经被打破。 一个武功高强的骗子,居然让大明朝中引发了这么大的震荡,让方醒如何不恨他! 接过辛老七送来的木棍,方醒狞笑着上前:“阿鲁台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撒比来到了大明,为此他将后悔终生,而现在,轮到你后悔了。” “呜!” “咔嚓!” “咔嚓!” “啊……” 方醒扔掉棍子,回身看着恍如大梦初醒的朱瞻基,笑道:“感觉如何?” “啊……” 被方醒敲断双腿的达额在地上翻滚惨叫着,声音刺耳。 “我们出去。” 方醒看到朱瞻基面色疲惫,就出了牢房,对狱卒吩咐道:“随便找个郎中给他上点药。” 狱卒急忙应了,开馆的叫做大夫,而游医就叫做郎中,方醒的意思就在一个称呼上透露了出来。 反正迟早也要挨一刀,此时不死就行。 出了刑部大牢,朱瞻基感叹道:“德华兄,小弟先前是不信的,可却有些担心,所以就请你来壮胆,可没想到还是陷进去了,可怕的邪术!” 方醒把拳套递给辛老七,说道:“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手段而已,你若是开始就想着这人的眼睛有鬼,声音也有鬼,他不是好人,那他想迷惑你还得花费些功夫。” “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醒翻身上马,觉得屁股的疼痛好了许多。 朱瞻基笑道:“德华兄,今日小弟一家出游,父亲特地交代让你跟着去。” “哦!能蹭饭倒是件好事。”方醒虽然记挂着家中的张淑慧,可却不会推脱这种邀约。 人在世上总得要遵守其中的规则,强大如朱棣,也会被那些千年的规矩所禁锢。 朱瞻基神秘的笑道:“德华兄放心,今日有御厨随行,保证让你吃到最好的烧烤。” 方醒问道:“去哪?” “方家庄。” 朱瞻基乐不可支的看着方醒的愕然,然后就看到一个太监小跑过来。 。 正文 第666章 朱棣出来了 看到这太监后,俞佳的脸色一白,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来人跪在朱瞻基的马侧,惊慌的道:“殿下,金英,金英的脸被人打肿了,肿的有那么高,都看不到人型了殿下。” 来人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小,方醒估摸了一下,得有两个人的脑袋大。 金英近期很得朱瞻基的宠信,所以在太孙府中算得上是红人。 太孙府的红人居然被人把脸打成了猪头,这个…… 朱瞻基的脸由白转红,怒道:“谁干的?” 不由得他不怒,在刚刚生了朱棣差点令他去出家的事后,此时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会被放大。 来人的目光闪烁,可却时不时的扫过俞佳。 方醒有些厌倦这种内部争斗,就说道:“这里是刑部大牢,有事回去说。” 朱瞻基的牙齿摇的嘎嘣响,压抑的喝道:“回去!” 方醒一路到了家,马上就安排人去清查庄里的人家。 “若是有来历不明的,先扣下再说。” 虽然朱棣的侍卫会同行,可方醒觉得还是自己先清查一遍比较好,不然被人查到问题,有些人又会借机攻击。 “陛下要来?” 解缙和黄钟都懵了,虽然朱棣时不时的会去某位大臣家,可那些都是重臣,方醒算不上重臣啊! 方醒无奈的道:“估计里面有些安定人心的意思。” 解缙想了想:“那要不下午的课就停了?” “不用。”方醒想起了以后的封路等行径,不禁笑道:“陛下经常微服,从未要求清场,所以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需保障安全即可。” 这时方杰伦问道:“老爷,可知陛下那边来多少人吗?老奴也好准备些酒食。” “无需太多,也就是陛下一家而已,那些侍卫职责所在,吃不了。” “老奴知道了。” 方杰伦满面红光的去找花娘商量,他从小就在方家,这皇帝上门可是头一遭啊!说出去多有面子。 黄钟起身道:“伯爷,那在下去通知一下书院那边,也好有个准备。” 方醒微微一笑,解缙却抢先道:“作假有意思吗?该什么样就什么样,还有,老夫下午就不出门了。” 解缙如果遇到朱棣会很尴尬,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解缙目前呆在方家。 方醒沉吟道:“解先生,就是委屈你了。” 解缙洒脱的道:“你若是给老夫准备一瓶好酒,那老夫就不觉得委屈。” 方醒笑道:“那有何难,我吩咐花娘准备些好菜,解先生可以痛饮一番。” “好,那老夫就等着了。” 解缙起身出去,到门口时,突然回身道:“德华,陛下行事从无痕迹,你还是让你媳妇准备一下,若是有女眷,到时候她就算是挺着大肚子也得作陪。” 方醒一惊,急忙就去了后院。 张淑慧正在梳妆,看到方醒后就笑道:“夫君看我。” 怀孕的女人情绪多变,此时的张淑慧就像是个等待夸赞的少女。 “美极了。” 方醒心中惭愧,这事居然连张淑慧都想到了。 小白有些失望的在帮张淑慧梳理头,作为小妾,她没资格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张淑慧的情绪比较敏感,察觉到后就说道:“你这丫头,陛下的面前可没那么好凑的,不小心应对错了,那就是大祸临头。” “你没事别吓她。” 方醒看到小白的脸都被吓白了,就笑着说道。 张淑慧噗嗤笑道:“这丫头刚才嘀咕了半天,说陛下会长得如何的威严,是不是身高一丈,腰围一丈,说话会吐火,哎哟,妾身说不来了,笑一会儿。哈哈哈!” 这不是身高两米多,腰围两米多吗? 那是啥? 方醒想笑,可看到小白歪着脑袋等待答案的可爱模样,就忍笑说道:“陛下看着和常人差不多,只是威严了些。” 小白不信的道:“上次我听管家说,他说陛下跺跺脚,整个皇城都会抖动,那不得一丈高啊?可能还不止呢!” 方醒失笑道:“那好,到时候你可以偷偷的看几眼。” 张淑慧拍了一下方醒的手背,嗔道:“夫君也不怕被现,到时候可是大罪。” 方醒看到小白两眼冒星星,就笑道:“那有什么,陛下一般不会在意这等小节,放心的看吧,保证没事。” …… 在生了那事后,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皇宫,都在盯着朱棣和朱瞻基。 既然当着满朝文武露出凶相,朱棣就难以收兵。 陛下,把皇太孙给废了吧! 至少你得冷落他,甚至是斥责他! 从未有哪个继承人如同朱瞻基这般的让文人们忌惮。 方学子弟,文武双全,关键是他还继承了方醒的思想:反对学术凌驾于朝政之上,警惕已经开始膨胀起来的儒家集团。 这种帝王若是登基,儒家毫无疑问将迎来一次大考。 而这个大考本来是势均力敌,可边上却有一大汉手持巨斧,身后跟着一大票叫做方学子弟的悍卒,不但会摇旗呐喊,而且冲锋陷阵不比陷阵营差。 这样的组合让文人们思之惊怖,为止后怕,欲除之而后快。 于是在朱瞻基面临危机的时候,自觉不自觉的,大多数文官都陷入了沉默。 可往日朱棣只要有些脱离大框架的趋势,这些文官都敢悍不畏死的进谏。 这是为何? 无他!利益尔! 儒学用相同的培育方式,教出了一个个差不多从一个模子出来的学生。 你们将是大明的卫道士! 但你们护卫的道不是大明,而是……‘利益’。 道统的传承是利益,大家的利益在第一,如果君王想剥夺大家的利益,怎么办? 弄死他!反了他! 可很难哎! 没事,关外有异族正虎视眈眈,且放手,自然有人马踏中原! 所以,当那匹大白马缓缓从皇城里出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陛下,你准备去哪? 往前一步是昏,退后一步是众生,您,想去哪? 朱棣一身锦袍,腰间有长刀,身后是侍卫。 马蹄声中,几辆马车驶出来。 “那是女眷!” “会是谁?太子妃吗?” “呀!太子的马车也在!” “啧啧!那么多马车,不止太子妃!绝对不止!” “带着一家子人,陛下这是要去哪?” “太孙!是太孙!他居然跟上来了!” “看,太孙跟到了陛下的身边,快回去禀告,事有不谐!” “盯住,看他们去哪……” 正文 第667章 杀人吧!少女 方家庄依然祥和,隔壁的华家却有些动荡,只因家里的少爷华彬又欠债了。 秦淮河浪漫而旖旎,可代价却是钱财。沉迷于其中的总是觉得钱不够用,而对于清醒过来的人来说,那只是一个无底洞。 那些莺歌燕舞用钱财就可以轻易买来,曲意奉承之下,人生至乐也! 华小小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男子,冷冰冰的道:“要钱没有,要命就把他拖走!” 华彬惨白的脸上浮起红晕,起身喝道:“妹妹,你怎地如此冷血!” “大哥,家里的钱都给父亲买了药,你自生自灭吧!” 华小小的眉间没有松动,眼神冷漠的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男子阴测测的道:“我不管你家的事,但那钱今日到期,华少爷,给不出钱,您可千万别出门。” 华彬坦然的道:“我家就在这,跑不了,今日不给,难道明日还给不了吗?我妹妹可是很能干的,无须担心。” 男子用那种看货物的眼神看着华小小,脸颊微动,笑道:“华小姐天姿国色,可否……” 呜…… “滚!” 华小小的手一动,茶杯就飞了出去。 男子正得意的打量着眼前的长腿少女,所以反应慢了半拍,被茶杯砸在额头上,顿时满脸的茶水和茶叶。 “哎哟!” 好在是冬天,茶水摆放一会儿后,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所以男子只是额头微红,有些狼狈而已。 可被人扔东西的屈辱感却让男子勃然大怒。 “什么狗屁的勋戚之后!华大通不过是在床上苟延残喘,你家别说是爵位,官位都无,金陵城里的商人都比你家好百倍!” 撕开脸面后,华彬满脸堆笑的道:“此事家妹会一手操持,在下昨晚一夜未睡,就先去了。” 男子得意的看着华小小,略带猥亵的道:“华小姐,你的腿太长了些,不然……” “铮!” 华小小听到这种侮辱人的话没有变色,只是回头走到墙壁下,不用垫脚就把祖传的那把长刀拔出来,转身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看着咬紧银牙冲过来的华小小,男子色内厉荏的喝道:“华彬,你想死吗?还不快拦住你妹妹!” 华彬急忙上前拦住,然后皱眉道:“妹妹,不过是些钱财,身外之物而已,你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以后谁敢娶你?快把刀放下!” “滚!” 华小小的眼睛通红,一刀就往华彬的脖子上砍去。 “啊呀!” 华彬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能躲得过去。幸亏他的脚一软,刚软倒下去的一瞬,长刀从头顶斩过。 “妹妹!” 华彬倒地后马上就超水平的翻滚出去,然后凄惨的喊道:“来人呐!” 男子看到华小小连自己的亲大哥都砍,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他指着华小小喝道:“你且等着,你且等着……” “杀了你!” 华小小只觉得长久以来的憋闷全都爆发出来,但却无处发泄,只有手中的刀能让她感到一丝亲近。 杀人吧!少女! 长刀破空,惊叫刺耳,奔跑声逼退了闻声赶来的家仆,男子用猪突的方式冲出了前厅,朝着外面一往无前的狂奔。 “救命啊……” 华大通被扶着出来,看到女儿正持刀追杀着一个男子,不禁喝道:“这是为何?” 曾毅铁青着脸道:“老爷,是少爷在秦淮河欠下了债务,被人逼到了家中,小姐受辱,愤而拔刀!” “造孽啊!畜生!” 华大通手指着华彬喝骂道,可华小小已经追了出去。 “快!快背我去!” 华大通急得不行,担心女儿失手杀人,急忙就叫家仆背着自己追去。 看着家人都不在了,华彬打个哈欠,懒洋洋的道:“睡觉去!” …… 皇帝出行,何况还是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自然不是轻省的。 方醒强令张淑慧在家带着,然后独自出去迎接朱棣。 在方家庄的外面,隔不多远就有一名侍卫,一直延伸到聚宝门外。 迎接皇帝当然不能在家门口,所以方醒在梁中的引导下往前,准备在半路接到朱棣一行。 当走过方家庄后,华家的树苗就显得很夺目,梁中笑道:“上次要不是兴和伯你出声,华家早就被抄没了。” 方醒不在意的道:“知道是盐商就够了,我也没事,何必牵连无辜!” 梁中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宽宏大量,咱家佩服!” “杀人了!救命啊……” 就在这气氛祥和,环境静谧的时候,一个男子从华家的树苗丛里钻出来,惊恐万状的嘶吼着。 侍卫们马上就拔出刀来,可男子看到后反而满脸的喜色,喊道:“杀人了!”然后就朝着侍卫们冲过来。 “拿下!” 梁中喝道,然后对方醒说道:“此人兴和伯可认识?” 若是不认识,这个男子今天多半要被人带到锦衣卫里去审讯一番,最后能否出来,还得要看他家里给不给力。不给力?呵呵! “你还跑!” 就在男子被拿下的时候,一个少女从男子刚才出来的地方冒出来,手中还提着长刀,脸上全是怒色。 “有刺客!” 梁中看到长刀不禁大惊,然后指着少女喝道:“拿下她,死活不论!” 少女的脚步一滞,看到外面的情况后,手中长刀落地,然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名侍卫冲过去,其中一人近前时就是一脚。 保护皇帝是一份神圣而责任重大的职业,任何差错都不能出。 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只要出现威胁,这些侍卫的眼中就只有杀! 华小小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磨损的鞋底朝着自己的脖子踢来,可她却不敢躲,躲了就是灾祸。 这一脚下去,梁中相信那个少女至少会去掉半条命,而剩下的那半条命也将很快消失在牢房里。 “住手!” 侍卫的脚猛地抬高了一截,带着风声从华小小的头顶掠过。 “兴和伯,这是何故?” 梁中惊疑不定的看着方醒,觉得他一定是抽抽了。 难道这个女人是他的…… 华小小浑身发软的跪坐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那人可是欺负你了?” 泪水从华小小的眼中滑落,滴在土路上,溅起了几个小窝。 “伯爷,家兄欠下了秦淮河的债务,这人想用小女去抵债。” 该死的! 方醒回身看着那个面露喜色的男子,喝问道:“可是她说的这般情况?” 男子点头道:“伯爷,正是如此,欠债还钱呐!” “小小,小小……” 这时华大通被仆役背着出来,看到女儿跪在地上,不禁喊道:“都是小的错了,和我女儿无关。” ,(), 正文 第668章 心急的朱棣 华大通父女跪在地上,看到侍卫密集的场面,知道自己肯定是闯驾了。 如果华小小没提刀还好说,可现在却麻烦了。要是被以行刺的罪名抓走,华家一家老小都活不了。 华小小想到了后果,所以她呆呆的看着地面,心力交瘁之下,她觉得不如以死来解脱。 “算了,无心之失,放了他们父女。” 方醒已经看到了远处的人马,就想简单解决了此事。 一名侍卫为难的道:“伯爷,这事……” 方醒指着华小小道:“就这么一个女人也想刺杀陛下?别逗了,赶紧的,陛下已经来了。” 华大通起身就想感谢方醒,可方醒却说道:“你那个儿子是个祸害,给你两个选择,一,打断他的腿,二是三年之内不得走出华家,你自己选,不然本伯替你选。” 这时管家曾毅跪地说道:“老爷,少爷看到小姐追出来之后,就自己回去睡了。” 卧槽! 这下连那些侍卫都觉得真是遇到极品了。 华大通毕竟曾经被广德候华高教导过,所以一咬牙就下了决心:“伯爷,小的知道了,回去就打断他的腿。” 等华家父女走了之后,梁中挤眉弄眼的道:“此人病弱不堪,儿子坐大,你倒是会怜香惜玉,知道替那女子斩断后患,怎么,有……” “有你妹!” 方醒看到了那几辆马车,心中对解缙的判断很是敬服。 朱棣和朱瞻基在前,后面的马车里坐着太子一家,以及王贵妃。 行礼之后,朱棣用马鞭指着方醒道:“听说你家的田园甚美,朕今日做个不之客,你可准备了什么美食?” 御厨呢? 方醒瞟了心虚的朱瞻基一眼,然后笑道:“陛下放心,方家别的没有,美食却是不缺的。” 等到了方家庄,方醒想请朱棣一行进家,可朱棣却不耐烦的道:“朕每日看人行礼都看烦了,到河边走走。” 好吧,方醒没辙,只得让张淑慧出来陪伴王贵妃。 王贵妃不等张淑慧行礼,就笑着让人把她扶住。 “听说你有孕了?这是好事,快上车来。” 王贵妃长相不算漂亮,可那骨子里散出来的温柔却让人感到很安心。 张淑慧笑着应了,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一路往河边而去。 方杰伦早有准备,马上就让人把食材和毯子送过去。 其实冬天的河边没有什么好玩的,可朱棣要来,一行人也只得跟着。 河面不算是宽广,朱棣下马后,看着清冷的河面道:“当年在北方追击蒙元人,朕与将士们一起渡河,那河水真是冷啊!冰冷刺骨。” 回过身,朱棣指着河面道:“聚宝山卫的将士可否敢渡河?” 方醒点头道:“当然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聚宝山卫从来都不含糊!”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既如此,以后当好生操练,你对朝鲜怎么看?” 方醒皱眉道:“藩篱算不上,也挡不住敌人,不过便宜可没少占。” 朱棣负手看着王贵妃和张淑慧正带着婉婉在烧火,就沉声道:“朕要听实话。”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朝鲜这个地方怎么说呢,臣觉得它就是一株墙头草,哪边风大它就往哪边跑。此国地少人穷,可却自卑,自卑之后就开始自大。此时它跟着大明不过是权宜之计,骨子里的扩张欲/望依然存在,左边想着拿下建州三卫,右边又看着对马岛流口水,也不怕胃口太大给撑死。” “倭国呢?” 朱棣今天的话题转换很快,不过还是有迹可循。 心急了啊! 这位老大肯定是心急了,恨不能一下就把大明的周边清理干净,让儿孙拥有一个安全的环境。 倭国吗? 方醒说道:“此国是由多个海岛组成,天灾不少,把整个国家都搬到一个大6上去,这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而距离最近的就是大明。” 朱棣不置可否的道:“倭国此时国力贫瘠,不是大明的对手。” 方醒笑道:“但迟早有一天,我大明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朱棣不屑的道:“那是痴心妄想,蚍蜉撼树!” “陛下,防患于未然。” 方醒恨不能朱棣马上就说要远征倭国,只要有个开头,见到利益的朱棣会停下征服的脚步吗? 不可能! 后来的日不落帝国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可扩张一旦成了习惯,那脚步根本就停不住。 朱棣挥舞一下马鞭道:“朕看马哈木必败,瓦剌此后将一蹶不振。” 老大,你转换话题能不能不要这样飘忽啊!刚说到倭国,你这一下就腾挪到了草原上。 方醒说道:“陛下,可阿鲁台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臣断定他最后必败于瓦剌人之手。” 朱棣看了看已经把火升起来的王贵妃几人,沉声道:“朕先走了。” 看着朱棣上马而去,方醒真的是懵了。 朱瞻基过来说道:“德华兄,皇爷爷宫中还有事情。” 方醒看到他的身边已经换了个太监,就问道:“俞佳呢?” 朱瞻基面带怒色道:“俞佳跋扈,被小弟令人重责。” “哦!” 方醒也就问一句,对于太活络的太监,他的心中始终存在阴影。 河边炊烟渺渺,朱棣的离去并未让大家失去兴趣,反而更加的放开了。 太子妃正拉着婉婉,想把她小脸上的炭黑擦去。 “母亲放手!婉婉要去烧火。” 太子妃挣不过婉婉,只得松开手,看着女儿欢呼着去找张淑慧。 “这丫头养野了呀!” 朱高炽看着自己的女儿上树去掰断了一根枯枝,然后熟稔的溜下来,把枯枝塞进了火堆里,不禁忧愁的道。 太子妃捂嘴笑道:“殿下可是担心婉婉嫁不出去了?” 朱高炽干咳道:“哪有的事,本宫的女儿还愁嫁吗?” 太子妃嗔道:“殿下,若是婉婉到时候嫁不出去,那臣妾可就要出手了。” 朱高炽的目光一转,看到一个太监正在跟方醒说着什么,就笑道:“若是真有那时,就由你。” 太子妃看到婉婉在张淑慧的身边转圈,好奇的问着,就莞尔道:“婉婉深得兴和伯一家喜爱,这就是缘分啊!” 朱高炽憨笑道:“那是,自从遇到兴和伯之后,连父皇都对婉婉另眼相看了。” 正文 第669章 你识人不明 太监是一门古怪的职业,一般都以幼时阉割的为好,那样会长得眉清目秀,男女莫辨。 ?  · 方醒身边的这个太监雀尾看着就是眉清目秀,而且肌肤白嫩,举止柔媚。 “伯爷,俞佳只是打了金英一耳光,后面的估计是自残,他这是要坑人啊!” 雀尾看到方醒面无表情,就低声道:“伯爷,有此等小人呆在殿下的身边,奴婢觉着不是好事。” 方醒微微眯眼,然后摆摆手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去。” “多谢伯爷,多谢伯爷!” 雀尾的脸上居然呈现了些许粉红,方醒皱眉道:“自尊,自爱,路是自己选的,前方是一马平川,还是万丈深渊,都得自己去承受,好自为之。” 雀尾躬身道:“多谢伯爷教诲,奴婢知晓了。”面上居然露出了感激之色。 懂事或是成人后被阉割的太监欲/望强烈,得不到发泄的他们对权利有着强烈的渴望。 雀尾走后,方醒得去给朱瞻基一个交代。 朱瞻基正在陪着孙氏在烤肉,吱吱作响中,孙氏笑颜如花,不时被炸开的油星惊的娇呼一声。 可爱极了,至少在朱瞻基的眼中,这个少女就是纯真与可爱的代名词。 正看着孙氏在小心翼翼的挪动烤肉,身边一个声音传来。 “殿下,方才雀尾去找了兴和伯说话。” 朱瞻基摆摆手:“知道了,此事无需多言。” “殿下,此风不可长啊!” 杜谦俯身道:“殿下,长此以往,府中之事再无隐秘,君不密……” “嗯!” 朱瞻基侧脸皱眉,看着自己身边的礼部郎中杜谦:“兴和伯若是想害我,无需用这等手段,你明白吗?” 杜谦微微一笑:“是,臣无状,请殿下恕罪。 ?·?” “德华兄。” 朱瞻基看到方醒过来,就起身笑着迎过去。 “这位是……杜大人吧?” 方醒没搭理朱瞻基,而是朝着杜谦拱拱手。 杜谦洒脱的拱手道:“正是下官,今日叨扰兴和伯了。” 这是方醒第一次见到朱瞻基身边的智囊,他微微一笑道:“杜大人,能否让我与殿下说几句话?” 这是文雅的赶人,杜谦的表情丝毫未变,还是这么的风度翩翩。 “下官也饿了,且去尝尝兴和伯家里的美食。” 等杜谦走后,方醒和朱瞻基转到了另一处空地上,朱瞻基有些别扭的道:“德华兄,雀尾可是告状了?” 雀尾为人胆小,可却很仗义,在太孙府上口碑不错。 “大哥,方醒,烤好啦……” 这时婉婉拿着两串烤鸡翅跑过来。 河边的地面不大平整,看到婉婉有些踉跄,方醒急忙迎上去。 “慢些慢些!” 婉婉的脸蛋上黑白纵横,大眼睛里全是喜悦。她把烤串递给方醒,笑眯眯的问道:“方醒,可要婉婉去拿酒吗?” 方醒摸摸她的头顶道:“不了,婉婉快去吃吧。” 分了一串给朱瞻基,小刀送来了两杯米酒。 烤鸡翅有些糊了,这是婉婉坚持要多烤一会儿的结果。 撕开外层,里面多汁的嫩肉咸甜得宜。再喝一口温热的米酒,顿感世间太平,日子惬意。 方醒把酒杯放在地上,悠闲的道:“按理你府上的事我不该管。” 朱瞻基一听就知道是有事发作了,急忙道:“德华兄千万别这么说,小弟的事你都管得。” 方醒莞尔道:“太监这种特殊的人也不知道是何时才开始有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不过既然已经存在了,短时间之内也看不到被取消的希望,那我就给你说说吧,算是一家之言。” “太监,上次我说过了,不可用于平衡某些矛盾,虽然这指的是朝堂,可在私底下也是一样,干政是万万不可的!” “德华兄,小弟绝没有让内侍干政。” 朱瞻基觉得方醒这人很是莫测,他可以和梁中像多年老友般的聊天喝酒,可却对自己身边的太监不假以颜色。 方醒点点头:“你独自居住于太孙府,平日里身边都是这些人,若是没有几个贴心的,那日子也过的太凄凉了些。” 朱瞻基苦笑道:“德华兄,正是此理啊!” 孤家寡人,这就是上位者的代价。 权力之下,情感皆为虚伪! 方醒慢悠悠的道:“自己持身正,则身边的小人不敢作祟。持身不正,内患丛生,底下勾心斗角,肆无忌惮。” 朱瞻基纳闷的道:“德华兄,小弟御下还是很严的。” “可你识人不明。” 方醒侧脸看着朱瞻基道:“你自小就习惯了被人讨好,所以身处其间不觉其伪。”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身边的人一定要睁大眼睛去挑选,不可流于形式。” 方醒点了几句,就举杯邀饮。 朱瞻基喝了口酒,眯眼看着雀尾在帮婉婉摆弄食材,就叹道:“我知道了。” 方醒提醒道:“家有铮子,其家不灭,国有铮臣,不亡其国,不可让人寒心。” 朱瞻基正色道:“德华兄,小弟知道了。” 王贵妃和太子妃坐在一起,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些烤菜蔬。 看到朱瞻基正色在和方醒说话,王贵妃笑道:“太孙虚心好学,诚为我大明的好太孙。” 在皇后仙去后,内宫就是王贵妃在管理,她为人公正,心肠好,经常为人缓颊。 太子一家就得过她的不少恩惠,所以太子妃闻言就笑道:“贵妃娘娘谬赞了,瞻基还小呢!” 王贵妃喝了一口甜米酒,受用的道:“不小了,只是你身为母亲看着他小,可你看他同兴和伯谈话自然有一番仪态。” 太子妃笑道:“那是投缘,瞻基和兴和伯在北平相遇,得兴和伯相助良多。” 王贵妃点点头道:“既然是缘分,那就要好好的维系,你可不知,现在宫内都有一干人说兴和伯的……科学是妖言惑众,是在摧毁我大明的根基,你虽在宫中,可却没人给你说这些吧?” 太子妃的脸上有些愕然,随即就淡淡的道:“我等妇人无知,只是照顾着太子和子女,虽说不上相夫教子,可也算是为国朝出了一把力,至于那些深宫怨妇,娘娘,尽可无视之。” 王贵妃点头赞许道:“正是这个理,我当时就关了几个叫嚷的最凶的,若不是看在大家都不易的份上,我何必替她们遮掩!” 若是这些议论被朱棣知道了,那些女人的下场会很惨。 太子妃肃然道:“娘娘,就怕不消停呢!您的身体又不大好,依我看,就该整治一批,以儆效尤。” 王贵妃看到方醒笑着捶打了一下朱瞻基的肩膀,眼中不禁露出羡慕之色,幽幽的道:“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破房子,一踢就倒,只是不舍陛下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无情的深宫中,所以才支撑到了现在。” 帝王无私情,朱棣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内心孤独的处境,而相濡以沫的徐皇后去了,如今也只有王贵妃能安抚朱棣那颗易怒的心。 正文 第670章 讨伐不臣的意志坚若磐石 朱棣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了方家庄,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金陵城中跌落了一地的眼镜。 “听说是在方家庄烤肉吃,陛下虽然提早回来了,可其他人都在呢!” “连很少走动的王贵妃都去了,啧啧!陛下这一出让多少人失望啊!” “多少年都没这等事了,兴和伯有福气喽!” “兴和伯不算什么,关键是太孙的地位马上就稳固了,那些暗地里的人得多失望啊!” “那些豪宅大院里今日的垃圾多了不少,最多的就是瓷片,哈哈哈哈!” “……” 斯波义元闻讯就赶去了方家庄,可王贵妃和太子一家没走,所以他被挡在了外面,而且连人带车都被搜了个彻底。 等了许久,在看到那一溜马车出现后,斯波义元跪在路边,头也不敢抬。 侍卫冷厉,马蹄阵阵,车轮滚滚,斯波义元被这皇家气象给震慑的微微颤。 和大明相比,倭国不管是什么天皇,还是幕府大将军都成了乡巴佬。 斯波义元正胡思乱想着,一声马儿的轻嘶后,朱瞻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就是斯波义元?” 斯波义元抬起头来,看到居然是朱瞻基后,激动的道:“殿下,小的正是斯波义元,小的对大明忠心耿耿,小的愿意为大明赴汤蹈火……” 朱瞻基挥挥手,打住了斯波义元的话头,然后说道:“足利幕府对大明多有不敬,斯波家族当勉之。” 直到整个车队走远了,身边空无一人,斯波义元才如梦初醒的起身。 斯波家族被幕府抛弃了,被足利义持冷落了,甚至是敌视了。 若说家族没有野心,斯波义元第一个不相信,所以他这才不远千里来到大明。 “幕府不敬……当勉之……” 斯波义元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身上奔涌,这股热流激荡人心,以至于他直接打马冲到了方家的大门外,然后被方五飞扑下来。 落马的疼痛此时不在斯波义元的心里,他面对着两把长刀和一把弓弩的虎视眈眈,不惊反喜的道:“在下求见伯爷,还请通报。” “有趣!” 方醒接到消息后就笑道:“这是瞌睡遇到枕头,让他进来。” 回过身,方醒给躺在床上的张淑慧掖掖被子,柔声道:“今日你也累了,好好的歇息歇息。” 张淑慧嗯了一声,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醒起身,在小白的脸上摸了一把,说道:“别羡慕了,你还小,此时生孩子会伤身。” “我不小呢少爷。” 小白骄傲的挺起胸膛,那初具规模的蓓蕾便凸显出来。 “好,你不小了。” 方醒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就去了前厅。 书房是友,前厅是客。 方醒看到斯波义元一脸潮红的在那里坐立不安,就把脚步声放重了些。 “伯爷。” 斯波义元激动的起身行礼,然后不等方醒到位,就迫不及待的道:“伯爷,在下无礼,敢问大明对倭国如何看?” 方醒坐下后,不解的道:“你何出此言?” 斯波义元想了想,就把朱瞻基先前的话告诉了方醒。 方醒愕然道:“殿下也太不小心了,这事是陛下才将说的,怎地就泄露……呃!义元,本伯说的不是你。” 斯波义元掩饰住心中的狂喜,拱手道:“伯爷,义元不敢。” 方醒端起茶杯闻了闻,然后皱眉道:“为何上了这等茶?还不快去换了!” 其声怒火冲天,边上伺候的丫鬟惶恐的疾步出去。 门外的小刀在丫鬟出来的时候轻声说道:“没事,老爷是在糊弄那个倭国小子呢!” 丫鬟抿嘴一笑,她当然知道。 除非是犯了大错,否则方醒一般不会对丫鬟仆役疾声厉色,所以事有反常,当然就是假的。 丫鬟对此门清,所以很快就换了一杯茶。 斯波义元端起茶杯闻了一下,赞美道:“好香的茶叶,多谢伯爷了。” 看到斯波义元喝的陶醉,方醒微微一笑,心想这种加了香精的茶叶,你要多少哥都有。 等斯波义元放下茶杯,方醒才说道:“大明的国策是以邻为善,这一点你可以看到。” 斯波义元点点头,向大明进贡,承认自己是大明小弟的国家不少,大多很小,经不起大明的一击。 可大明却对这些国家很是慷慨,并未仗着自己强大去欺负人。 方醒微微一笑:“可大明不可辱!” 声音不大,可却掷地有声! 斯波义元不禁惶恐,方醒淡淡的道:“倭国从我大明立国之初就在挑衅,杀我使者,放纵倭寇骚扰我大明沿海,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而这一切的幕后就是足利家族!” 这时黄钟走进来说道:“伯爷,陛下的赏赐归在何处?” 斯波义元闻言艳羡不已,这可是大明皇帝的赏赐啊! 方醒随意的道:“夫人有孕在身,让小白和杰伦叔归库吧。” 黄钟走后,方醒仿佛没看到斯波义元脸上的艳羡,说道:“足利义持大概以为那两场大风就是神灵的意志,可大明不是蒙元!不是!”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大明有纵横四海的舰队!大明有悍不畏死的将士!而讨伐不臣正是我等的心愿和信仰,瓦剌和鞑靼,还有交趾就见证了大明军方的意志,我在这里说一句。” 斯波义元不禁起身,束手而立。 方醒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告诉足利义持,大明讨伐不臣的意志坚若磐石,不可动摇!” 这是要动手了吗? 斯波家族早就对足利义持不耐烦了,可却怯于双方的实力不对等,所以一直在憋屈的忍耐着。 现在大明表达了态度,那么斯波家族该如何? 念头几转,斯波义元就跪在地上,满脸诚恳的道:“斯波家族将奉大明为宗祖,若有违背,人神共弃!” 方醒起身道:“我很忙,下面就由黄先生陪你说话。” 上面的人定基调,下面的人定细节,斯波义元对此哪敢有意见,所以急忙就躬身把方醒送出了前厅。 斯波义元等了许久,才看到黄钟慢腾腾的进来。 “在下刚才去清点赏赐,让斯波先生久候了,请坐。” 正所谓环境造就人,跟在方醒的身边,见识了各色人物后,黄钟的气质更加的洒脱,他笑道:“大明已经对倭国,不,是对足利义持失去了耐心,所以,大明欢迎那些开明家族和大明进行接触,并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斯波义元急忙点头道:“此事在下需要去信家族,等待家族长者的决断。” “那不是事。” 黄钟不在意的道:“有几个家族想和大明接触,不过不得其门而入罢了,伯爷既然和你投缘,那就是你家的造化,且珍惜吧!” 正文 第671章 睿智的老太太,果断的朱瞻基 斯波义淳接到了斯波义元的来信,所以他今日到了足利义持的府邸求见。 足利义持身材矮小,表情漠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挂在他的心上。 这就是威严,在上位后得到了斯波义将等人的支持,足利义持就恢复了武家政治的特色,闭关自守。 两边的侍卫手握刀柄,同样是漠然的看着斯波义淳。 “……朝鲜人已经和对马岛的宗家有了勾结,主公大人,对马岛若失,我国必将面临朝鲜人的兵锋。” 对马岛控制着海峡,而且能缩短补给距离,可谓是倭朝两国之间的战略要地。 足利义持轻哼一声,“所言可真?” 斯波义淳苦笑道:“主公大人,此事是家兄在大明探知的消息,而且还是朝鲜使者亲口说的,宗家历来对主公若即若离,此事必然为真。” 对马岛宗家就靠着和朝鲜通商苟活着,所以倭国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符号,没有实用价值。 足利义持僵硬的脸上裂开了一条缝隙,淡淡的道:“危言耸听,斯波家难道已经堕落如此了吗?回去吧!” 斯波义淳的表情一僵,嘴唇蠕动几下,还想再进言。可边上的几位家臣却冷哼一声,接着那些侍卫都拔出半截刀来。 冷冽的刀光晃花了斯波义淳的眼睛,他眨巴着眼睛,恭恭敬敬的告退。 一路艰难的回到家中,已经是第二天了,斯波义淳也不休息,叫来了上田兵。 “主公,可是被将军大人排斥了?” 上田兵一看斯波义淳的面色就判断出他被足利义持给奚落了。 斯波义淳苦笑道:“当年我曾以为父亲无能,可今日看来,在大将军的麾下,除非斯波家族甘愿把地盘奉上,否则永不可能重归曾经的荣耀。” 上田兵冷哼道:“那人无礼!主公,明人已经对我们释放了善意,您,该做出决断了,是斯波家族永世沉沦,还是义无反顾的掀开头顶上的大山,您一言而决!” 冬天的倭国天空灰蒙蒙的,斯波义淳伸出手去,感受着凉风的吹拂,喃喃的道:“我家只想求安稳,奈何啊!” 上田兵跪地道:“主公,机不可失啊!” 斯波义淳苦笑道:“我如何不知,不过……明人究竟能给我们什么帮助,这还得要看义元的沟通,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上田兵心中叹息,无奈的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中一只鸟儿在孤独的飞翔着,鸟鸣啾啾,无助而空灵。 上田兵起身,缓缓的吟哦道:“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泪水从上田兵的眼角滑落,他回头一看,斯波义淳正跪在廊下,痛哭流涕。 斯波家啊…… …… 南方的冬天也带着些妩媚,至少植被不似北方那种光秃秃的难看。 在朱棣一家子来过方家庄之后,金陵城中关于方醒的议论诡异的消停了。 明婆婆代表老太太来看张淑慧,也带来了老太太的交代。 “姑爷,老太太说了,你还年轻,荣辱不过是过眼烟云,若是堪不透名利,那就趁早辞掉实务,在家好好的教授学生。” 明婆婆说这话时一脸的肃然,她见过许多年轻俊杰,老太太不过见一面之后,就能给出评语,经过时间的检验,这些评价**不离十。 方醒给了张淑慧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说道:“回头帮我多谢老太太的指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关键时刻老太太才是定海神针。” 明婆婆笑道:“谁说不是呢!老太太别看一天不管事,可家中的大小事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任由他们折腾罢了。” 方醒对老太太还是很钦佩,笑道:“那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到了这个年纪,就该享享清福,不然大哥怕是还得被她老人家耳提面命,说出去多丢人啊!” “哈哈哈哈!” 这话让明婆婆不禁大笑起来,喘息着道:“姑爷这话老奴肯定是要带回去的,羞羞国公爷,也好让老太太多吃半碗饭。” 目前张家的情况有些像是在韬光养晦,张辅每天该上朝就上朝,该去向大儒请教学问还是雷打不动。 朱棣对张辅的闲置很微妙,虽然闲置,但有事还是要征询张辅的看法,让外界有些摸不清朱棣的心思。 而回到太孙府的朱瞻基叫来了金英,还令人把被打的在床上起不来的俞佳也抬过来。 金英的那张脸看着很有趣,青紫,而且肿大,让人不忍直视。 气息奄奄的俞佳被抬进来后,一看到金英就怒不可遏,挣扎道:“殿下,奴婢冤枉啊!” 金英看到站在朱瞻基身边的雀尾后,心中一冷,毫不犹豫的跪地道:“殿下,奴婢是被俞佳一巴掌打晕了,晕晕沉沉的撞到了墙壁。” 果断! 如果方醒在这里,一定会让朱瞻基把这厮打个半死,从此赶去清扫茅房。 俞佳显然未料到金英如此果断,所以愕然后,无话可说。 雀尾气得满脸通红,可却不敢当着朱瞻基斥责。 朱瞻基看到俞佳一脸的悲愤,可却没有反驳,就喝道:“来人!” “殿下!” 贾全带着侍卫进来,单膝跪地。 朱瞻基目光森然,“拿了金英,重责!” “殿下,奴婢冤枉啊!” 金英不过是嚎叫了一声,就被贾全粗鲁的用破布堵住了嘴,两名侍卫把他提溜起来,一路拖到了外面。 “打!” “噗!” “呜呜呜……”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朱瞻基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众人,冷冷的道:“各自都记住自己的本分,各安职守,敢挑事者,金英就是他的下场!” 杜谦在边上看到朱瞻基杀伐果断,心中不禁生疑。 要知道金英最近可是很得朱瞻基的宠信,而朱瞻基也不是那等刻薄的上位者,所以今天的这顿重责有些莫名其妙。 俞佳挣扎着下来,伏地喊道:“奴婢谢殿下,奴婢谢殿下……” 朱瞻基目光清冷,令道:“雀尾行事端正,赏!”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金英被罚和雀尾脱不了关系。 除去俞佳的感激之外,雀尾最大的收获就是多了几双警惕的目光。 外面的责打还在继续,杜谦要去上衙,所以就先告辞了。 到了门外时,杜谦看到金英居然已经停止了惨叫,只是满脸涨红,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了。 金英垂下头去,身体随着责打而剧烈的颤抖着,可他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正文 第672章 女真和朝鲜,野猪皮的老祖宗 在连皇宫内的消息都很难保密的大明,太孙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出去了,外界对此褒贬不一。 “有人说太孙残暴?” 梁中一大早就来了,他不但带来了王贵妃的还礼,还带来了给张淑慧养胎的滋补品。 方醒摸着下巴道:“害群之马不足惜,换我的话,大概不会打他,最多让他一辈子都去清扫茅厕而已。” “你这更狠,直接断了他的晋升之路。” 太监割去那个玩意儿,为的不就是温饱吗? 可温饱之后呢?多半还想着权势。 若是一辈子都看不到希望,那真是生不如死。 方醒笑道:“老梁,不是我说啊,在太监里面,你算是心思正的,可有的太监,比如说黄俨,也不知道陛下怎么这般信任他,那就是个阴人。” 梁中喝着热热的菊花茶,叹道:“都不容易,黄俨此人重权势,把自己的心都蒙蔽了。” 方醒只是笑了笑,梁中突然凑过来说道:“咱家知道你关注朝鲜那头,有个事给你说说,建州卫指挥使释家奴来了。” “李显忠?” 方醒好似不大在意的问道,可他抓住茶杯的手猛地紧了一下。 释家奴,建州卫第一任指挥使阿哈出的儿子,永乐九年,阿哈出派释家奴跟随大明北征,有功,赐名李显忠。 “对,就是他。” 方醒心中微微一动,问道:“猛哥帖木儿呢?他没来?” 猛哥帖木儿是建州卫的都指挥使,原先是居住在朝鲜边上阿木河的斡朵里部,后来被朝鲜多次侵袭,最后只得搬到了奉州,被招安。 这位就是后世野猪皮的老祖宗,此时却被朝鲜人打的屁滚尿流。 梁中说道:“没来,朝中只重视释家奴,至于猛哥帖木儿,这个蒙元名字听着让人烦心。” 方醒淡淡的道:“是啊,是很让人烦心。” 梁中和方醒的关系好,也不忌讳的道:“猛哥帖木儿和释家奴走得很近,所以朝中准备设立建州左卫,把猛哥帖木儿分出来,旨意已经去了。” “听说朝鲜国内对大明收纳猛哥帖木儿很是不满,认为他和释家奴合流之后,实力大增,这是大明在掣肘朝鲜,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狼子野心!” 方醒不屑的道:“掣肘?若是他们安心于自己的疆土,何来的掣肘?何来的扼住咽喉?不过野心昭然罢了。” 梁中笑道:“那金四力已经放话了,说是女真乃蛮夷,大明天朝上国,不该与此等率兽食人之辈亲好。” …… “关他屁事!” 吕震看到了金四力的上表,差点就想把它给撕碎了。 可这是藩属国的上表,吕震还没这个胆子,所以他骂了几句之后,按照程序呈献上去。 朱棣接到后都懒得看,只是不屑的道:“不安分!” 这个评价可不好,所以张辅散朝后就去了方家。 “陛下有紧迫感了。” 方醒分析道:“自达额之事后,陛下大概觉得自己生年不多,就想加快速度,把周边的隐患清理干净。” 张辅点头道:“朝中文官对朝鲜还是有好感的,而且认为朝鲜和女真正好形成牵制,不让任何一方坐大。” 这个策略无疑是好的,历史也证明了,建州女真和朝鲜一直在牵制着,直到朝鲜被倭国入侵之后,平衡才被打破。 可在大明强盛的时候,某些平衡是不需要的。 大英帝国也喜欢玩平衡,可等国力衰退之后,那些平衡就成了笑话。 可见玩平衡也得讲究一个实力! 在许多时候,谋略不如火炮! 张辅把地球仪扒拉过来,指着朝鲜和建州卫的地方说道:“陛下若是要动朝鲜,必然会水陆并用,可这样女真就失去了掣肘。” “为何不驱虎吞狼?” 方醒指着建州卫的地方道:“北征时建州卫就曾随军,若是攻打……倭国,建州女真,甚至是其它女真都可以去挣军功嘛!” 张辅点头道:“是这个理,不过你的意思是,陛下的目标不是朝鲜?” 方醒说道:“自从朝鲜儒学大兴之后,内斗严重,这等小国,无需大动干戈,只需挑动内斗,加上武力威慑,自然会乱作一团!” “你啊你!谁要是做了你的对手,那晚上睡觉非得睁只眼不可!” 张辅心情愉悦的回去了,他想重回金戈铁马的日子,可目前还看不到希望。 但等到大明几路出击的时候,张辅相信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到了。 冬日的上午很幽静,由于张淑慧怀孕的原因,所以丫鬟们说话、做事的动静都小了不少。 张淑慧在一张躺椅上昏昏欲睡,早餐她被方醒逼着吃了一个鸡蛋,还有肉菜混合的一碗面条,最后还有一杯果汁,所以没多久就瞌睡来了。 方醒就躺在张淑慧的边上,闭上眼睛想着女真和朝鲜的相爱相杀。 朝鲜老早就对女真人下手了,甚至还册封了一些女真人为官,这是在学大明的套路,想笼络这些野蛮人。 可女真人占据的却是大明的地盘,吃别人的饭,就得服别人的管。若是他们敢去投奔朝鲜人,那大明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帝国之怒。 所以朝鲜人的拉拢失败,于是就展开了侵蚀。 此时的女真人,说句实话,真心的是废材。 野猪皮的老祖宗此时被朝鲜人打的屁滚尿流,然后建州卫指挥使阿哈出就伸出了橄榄枝,这货马上就感激流涕的接住了。 猛哥帖木儿和建州卫合流后,朝鲜人不爽了。 老大,这是我的地盘啊!你把这些野蛮人聚集在一起,这是想学霸权主义吗? 撒比! 方醒的嘴角翘起,然后握住了张淑慧的手,看着耐不住无聊的小白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窗外有丫鬟在晒太阳,顺便做针线,声音很小,可却像流水淙淙,让人听了心中宁静。 “求菩萨保佑夫人生个小伯爷出来。” “可伯爷说了,生女儿他也欢喜,也会疼爱。” “你懂什么,要是生个小伯爷,这方家就稳固了,而且老爷到时候一高兴,说不准就会每人发好些钱呢!” “嗯!你说的倒是,我就想着攒些钱,让我娘少干些活。” “你可真孝顺,放心吧,有老爷在呢,只要大家干活勤快,好日子跑不了。” “嗯,我弟弟每日都在学堂读书,学的还是老爷的方……科学。” “夫人也教咱们了,比起其它地方来,方家庄真是好啊!我一辈子都不想离了这里。” “我也是……” 正文 第673章 视察,和乡下老汉一个样的方醒 朱棣又来了,不过是悄然而来,并未通知任何人,随行的也只有朱瞻基而已。 知行书院上午的课程比较充实,不过临近寒假,学生们都有些小激动,以至于出操时都在嘻嘻哈哈的。 “都老实点!” 今日轮到田秀才监督早操,看到学生们有些放松了,他挥舞着刚折下来的树枝喝道。 跑步结束,略微休息一下之后,今日的教官小刀就吹响了哨子。 “列队!” 所有人都不敢再嬉笑了,每人拿着自己的‘火枪’开始列阵。 “哔!” “杀!” “哔!” “杀!” 朱棣和朱瞻基就在操场边的角落里站着,被侍卫拘住不许去报信的袁达正苦脸低声哀求着,可侍卫不为所动。 “杀!” 那些学生年龄参差不齐,可动作却整齐划一,连续的刺杀,自然带着一股煞气,没有经过检验的煞气。 朱棣皱眉问道:“为何要教授这些?” 虽然儒家有六艺,有射御,可如今早就废弛了。 连背书的时间都不够,还去学骑射,你这是疯了吗?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这是兴和伯提倡的,他说大明虽不能全民皆兵,可也要做到让百姓有血性,不至于闹出几个贼子就能横扫一地的笑话来。” “而且兴和伯还说了,他说儒学照着这般发展下去,多半教出来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假道学,而百姓最崇信他们,有样学样,我大明危矣! 百姓看官员,看文人;地方看上面,看朝廷。 社会风气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坏的,兴和伯说,若是不能在那些娘娘腔成为主流之前重振风气,那以后我大明再也找不到可用的兵员。 尚武,皇爷爷,孙儿觉得大明若是想重振汉唐雄风,靡靡之风不可长,尚武之气当鼓舞!” 朱棣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大明此时的武功,说句实话,真的比不上开国时的那批骄兵悍将。 那时候大明的军队出塞,蒙元残余几乎是望风而逃,以至于要一直追到北海去,也就是贝加尔湖那边。 刺杀结束后,所有人被赶着去洗漱,小刀拿着个铁皮喇叭,把这些学生喷的想自杀。 “看看,那是谁?你特么的还在磨蹭,难道昨晚你做春/梦了?赶紧给老子快些,晚了早餐取消!” “王八蛋!你不知道毛巾要花钱吗?居然拿去擦脚!看打!”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学生们排着队进了食堂。 袁达的肚子也饿了,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袁冲进了食堂,就说道:“大人,陛下和殿下估摸着都没吃早饭吧,要不小的带你们进去?” 袁达在前半生觉得自己能见到知府就算是开眼了,可没想到来到书院之后,太孙经常看到,今天居然连陛下也来了。 侍卫想想也是,就过去问了问。 朱棣点头道:“好,朕今日也看看书院的伙食如何。” 袁达赶紧在前面领着朱棣爷孙一路往食堂而去。 走进食堂,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座椅,而那些学生们正排队在领取早饭,秩序井然。 解缙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当看到朱瞻基身前的那个魁梧身影后,他百感交集的就想跪下。 一个侍卫拎住了解缙,低声道:“陛下今日不想泄露身份。” 身后的动静让朱棣听到了,他回身看到是解缙后,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朕在此!” 解缙点点头,拱拱手之后,就过去给马苏交代了一番,然后就走了。 马苏有些拘束的走过来,躬身说道:“陛下,可要学生去打了饭菜来吗?” 朱瞻基笑道:“不用了,今日我和皇爷爷只是来看看,你只管自己就行。” 马苏点头,可却不敢怠慢,就去找到了厨师邓能亮。 “今日的早饭可有差池?” 马苏倒不是担心下毒,只是怕有隔夜饭菜,到时候让朱棣拉肚子可不是小事。 邓能亮拍着大肚皮诅咒发誓道:“马苏你放心,我邓能亮做出的食物都是第一个吃,若是有毒,那就先毒死我,省得伯爷把我扒皮抽筋,还带累家小。” 这厮是在第一鲜培训了一段时间后才安排过来的,手艺不错,虽然不敢说和花娘比,可书院的上下都对他很是满意。 马苏点点头,然后对正在打饭的周氏低声道:“周婶,今天有两个书院外的,一会儿你打饭的时候小心些。” 周氏自从到了书院之后,儿子李二毛勤奋好学,她被安排在食堂帮厨,日子过得很不错。 “是贵人吧?” 周氏给一个学生拿了个煮鸡蛋,然后笑道:“马苏你放心,我有数呢!” 学生们打完了饭菜,朱棣有些别扭的拿着个不锈钢餐盘走过来。 周氏笑眯眯的给朱棣盛了一碗肉粥,还有一份饺子,最后就是一个鸡蛋和一杯果蔬汁。 “年纪大了的人就得喝粥,喝粥好啊,养胃,这可是兴和伯说的。” 朱棣难得听到这种话,一愣之后,朱瞻基就冒出来了,笑眯眯的道:“周婶,我要多些肉。” 周氏看到是朱瞻基,眼睛都笑眯了,连声道:“好好好,殿下这般年纪正该吃肉,要多吃些才好。” 于是两个大肉包就进了朱瞻基的餐盘,外加一块油煎里脊。 两人端着餐盘在边上找了张桌子坐下,朱棣尝了尝肉粥,然后又吃了饺子,满意的道:“果然不错,比之宫中的味道也不差。” 方醒终于来了,在门外得知朱棣在里面后,他也不进去,只是让人去给自己弄一碗面条出来。 “要多加些辣椒。” 等面条出来,方醒就蹲在食堂的边上,就着几瓣大蒜开吃。 朱棣爷孙吃完了一顿满意的早餐,然后招手让马苏过来。 “那杯子里是何物?怎么味道怪怪的。” 马苏看了朱瞻基一眼,说道:“陛下,这是老师的安排,说是人每日都得吃些果蔬,身体才能均衡协调。” “装神弄鬼!” 朱棣在北方待久了,饮食上偏重口,肉食更是缺不得。 出了食堂,朱棣看到学生们已经到了教室,就说道:“走,去看看。” “吸溜!” 朱棣闻声脚步一滞,偏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冬天早上吃一碗辣乎乎的热汤面真是享受啊! 方醒几下吃完,起身准备去还碗,然后就看到了正好奇看着自己的朱棣。 “这大明的勋戚,能蹲着和乡下老汉般吃面的,你方醒是第一人。”r 正文 第674章 敲打金四力,赵王来了 三人在操场上慢慢的转悠,朱棣不时问些建学的思路,方醒也不遮掩,一一回答。 “……学习与实践相结合,这样出去的学生适应能力强,做事上手快,而且学习能力也强,这才是臣心中的学生。” 朱棣微微颔,儒家学子要想做实事,那先得从头学起,所以每次那些新晋进士的安排让吏部也是头疼不已。 最后还是妥协了,于是进士们先要观政,也就是实习,然后再安排具体工作。 可就算是这样,闹出来的笑话也不少,不然以后幕僚和师爷的工作怎么会那么火热。 有人就曾经说过,其实那些官员的能力并没有自己的幕僚强,只不过他拥有当官的通行证——科举出身而已! 教室里,马苏看到了方醒,也看到朱棣。 “热胀冷缩,这个原理在许多方面应用广泛,今天我们做个小实验,大家看好了。” 马苏把烧好的炭盆搬上来,然后展示了一个钢套,以及一根钢棍。 “大家注意了,这个钢棍比这个套子的内径还粗,大家请看。” 马苏用轴套去穿钢棍,很明显的进不去,最后夹在虎钳上,用铜锤敲打也进不去。 “那么我们现在把套子加热。” 外面的朱棣问方醒道:“这是何道理?” 方醒说道:“利用物体的热胀冷缩特性,比如说……” “大家看好,这是烧热的轴套,现在我们把冰冷的钢棍再拿来试试。” 马苏把轴套夹在虎钳上,然后没有铜棍,只是用力的一捅。 “都看到了吗?这就是轴套膨胀之后体积扩大。” “这个热胀冷缩的原理在许多地方都能得到应用,大家课余可以到工坊自己去测试,作业就是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制作出一个工件,紧配合的工件。” 这时轴套渐渐冷却了,马苏戴着手套用力的抽动,可没用。 “这就是紧配合!” 当看到马苏用铜锤重击都没能把钢棍从轴套里打出来后,朱棣的视察工作也就结束了。 老朱今儿怎么抽抽了呢? 方醒不解,不过也不必问,老朱既然来了,那代表的肯定不是坏事。 朱棣才走,金四力就来了,还带着礼物。 方醒在书院的会客室里接待了他。 金四力的面容憔悴了不少,他恳切的道:“伯爷,女真人生性蛮横,朝鲜与其为邻饱受侵袭,此次释家奴来朝,金某以为这是想谋求大明的支援,然后继续袭扰朝鲜,恳请伯爷从中斡旋,金某必有重谢。” 方醒打个哈欠,黄钟马上就说道:“金大人,据我所知,这猛哥帖木儿是被贵国给赶出来的吧,难道不是吗?” 金四力一脸正色的道:“没有的事!那猛哥帖木儿部残暴不堪,当地百姓自驱赶,邪不胜正嘛,没有了百姓的支持,他们自然站不住脚,所以就去寻了释家奴,想要卷土重来啊!” 方醒懒洋洋的道:“金大人过虑了,朝鲜只要对大明忠心耿耿,那就无需担心女真人的袭扰,而且……女真人打不过你们吧!” “伯爷,鄙国国小民弱,武力不彰,若是被那那些野蛮人给冲进去,那……让人痛心啊!” 呵呵! 方醒揉揉眉心道:“倭国不敬大明,可惜可叹啊!” 金四力的脸青白了一下,然后说道:“伯爷,金某告辞。” 黄钟起身把金四力送了出去,回来就说道:“伯爷,看来金四力是在其它地方碰壁了,所以才想着请您给殿下吹吹风。” 方醒笑道:“女真人也不是傻子,若是能打得过朝鲜人,早就冲过去了。所以金四力看似紧张,实则是想试试大明的态度,骨子里还是想继续向外扩张。” 黄钟捧腹道:“所以伯爷您就劝他们去进攻倭国,可他们不敢啊!” “当然不敢,最多就是把对马岛给拿下来。” 朝鲜垂涎对马岛已经很久了,而宗家也是和朝鲜眉来眼去的,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方醒起身准备回去,遗憾的道:“我想见见那个猛哥帖木儿,可惜这次他没来。” 至于见到猛哥帖木儿,方醒会干啥,这事儿黄钟觉得有些不靠谱。 “赵王进京了。” 猛哥帖木儿没来,可却来了一个让方醒恶心的家伙。 “藩王无旨意不能进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来报信的贾全道:“这不快到年底了吗,陛下大概是想着一家团聚吧。” 曰! 想起朱高燧那个阴人,方醒就觉得有些不得劲。 贾全说完也没走,他犹豫了一下道:“那个……伯爷,太子殿下说了,让您顾全大局,不可胡闹。” “我哪胡闹了?这话说的好像我方某人做事冲动似的,殿下也忒看低人了!” 可等贾全一走,方醒就请来了解缙,杀气腾腾的道:“赵王来京城了,今日先是李显忠,然后又是赵王,看来咱们的消息不够灵通啊!” 解缙知道这厮和赵王在背地里交过几次手,所以就劝道:“陛下在呢,你好歹收敛些,免得屁股再挨一顿。” …… 赵王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在拜见了朱棣之后,他就去了太子宫中,去拜见自己的兄嫂。 婉婉不喜欢这个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的三叔,所以就站在了太子妃的身边。 “大哥看着消瘦了。” 见礼之后,朱高燧一脸诚恳的说道:“大嫂看着也清减了不少,小弟无能,远离父皇,让大哥大嫂受累了。” 朱高炽摸摸自己的肥脸,笑眯眯的道:“你在北平也受苦了,此次回京就多住些时日,也好让父皇舒心些。” 朱棣的三个嫡子中,朱高炽不得喜欢,朱高煦没头脑,只有朱老三,既是老幺,嘴又甜,从小就深得朱棣的喜爱。 朱高燧‘慈爱’的看着朱瞻基几兄妹:“瞻基都长高了许多,瞻墉也不错,看着书卷气多了不少,可见没少用功,婉婉……” 同样是老三,可朱瞻墡就被遗忘了,朱高燧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婉婉,喜道:“婉婉都快成大姑娘了,大嫂好福气啊!” 太子妃揽着婉婉,淡淡的道:“不敢当,北平可是父皇的福地,又是将来的京城,赵王才是好福气!” 朱高燧的笑容不变,又说了几句之后,才告辞出去。 朱高炽还在微笑,太子妃忍不住说道:“殿下,赵王在北平的事务不少呢!怎能长留金陵?” 朱高炽微微一怔,朱瞻基急忙说道:“母亲,此事不必纠结,皇爷爷说不准什么时候还得回北平去。” 此次朱棣在金陵的时间之长,让文武百官和大明百姓都有些惊讶。 朱高炽说道:“北平耗费大,父皇大概是想留在金陵,等再次北征的时候更有把握些。” 皇帝在哪里,哪里的消耗就大。 正文 第675章 会面,下马威 李显忠很穷,整个建州卫都很穷。至于为啥穷,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会种田,只知道狩猎和收集各种能换钱的东西。 所以此时的建州卫,其实和生女真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所谓的进贡,其实就是些土特产。送完了皇帝后,还剩下不少,李显忠就开始了自己的外交活动。 几位辅政大臣是要走动一下的,可李显忠却碰壁了,门子很有礼貌的说,自家老爷最近不见客。 而后李显忠又去了几位武勋家,同样被拒之门外。 最后没辙,又怕货物砸在手里,李显忠只得无奈的去找太子求助。 朱高炽听到他的要求也有些哭笑不得,就去请示了朱棣。 “父皇,李显忠在哭穷,说是想给朝中的大臣们送些礼物,然后换些回礼带回去。” 朱棣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不耐烦的道:“日日哭穷,月月哭穷,难道我大明就该养着他们?” 朱高炽无奈的道:“父皇,朝鲜那头还得要建州卫来牵制啊!” “废物!” 朱棣也不知道是在骂谁,然后说道:“去,让兴和伯来处理。” 朱高炽一想也是,就笑道:“父皇英明,兴和伯和外邦打交道从不吃亏,只是李显忠估摸着要挨刀了。” 朱棣戴上眼镜,嘟囔道:“那竖子都钻进钱眼里去了,让李显忠去找他,别来烦朕。” 于是一直等在宫外的李显忠得到了通告。 梁中一脸正色的道:“目下朝中的外事大多是兴和伯在处置,陛下的旨意……” “噗!” 李显忠马上就跪下了,五大三粗的身材,敲在石板上发出脆响。 梁中的脸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跟着疼,然后才说道:“陛下的旨意,让你去求见兴和伯,大多事情都可解决,宫中路远,没事就少跑几趟。” 李显忠一脸憨笑的起身,膝盖完全没有问题:“劳烦公公了,下官有些许礼物,请公公笑纳。” 笑纳你妹! 梁中从方醒的嘴里得知女真人和朝鲜人目前的态势,哪里会去蹚浑水,就板着脸道:“你当咱家是什么人!还不速去!” 李显忠赔笑着作揖,然后讪讪的去了。 “呸!装!咱家看你装!” 能当部落首领的家伙会是这般憨厚? 梁中觉得这厮是在考验自己的智商。 “等兴和伯收拾你!” …… 李显忠回去马上就准备了‘丰厚’的礼物,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就浩浩荡荡的去了方家庄。 进了方家庄,那些孩子都已经放假了,正在满庄上的疯跑,以庆祝自己逃脱了学习的魔爪。 当看到一队骑兵和马车进来,那些孩子们都纷纷跑过来,准备看看是谁来了。 可当跑近前时,看到这些骑士的脑袋光秃秃的,而且一脸的凶相,一个小女孩就哇的一声哭了。 “你们是谁?” 一个大些的男孩子双手抱胸出来问道,其他人分工明确,有去报信的,有去安抚小女孩的,很是井然有序。 李显忠懂大明话,就努力挤出个笑容道:“我等是来求见兴和伯的,还请让路。” “要见我家老爷?” 男孩干咳一声,作大人状道:“已经有人去通报了,你且等着。” 李显忠郁闷的点点头,然后下马,掏出些从会同馆里拿的豆子喂马。 在草原上,马儿就是自己的战友,你对战友不尽心,那是自寻死路。 没多久,几个家丁在辛老七的带领下就出来了,只是全副武装。 宰相的门子都得顶七品官,大明一位伯爷的家丁,那自然是地位不低,所以李显忠急忙就拱手道:“下官李显忠,前来拜见兴和伯。” 辛老七打量了这支骑兵小队一眼,沉声道:“到了方家庄,就要守规矩,把刀和弓箭都交出来吧。” “欺人太甚……” 一个随从愤怒的想冲上去,辛老七看到也不怒,只是挥挥手,几把弩弓就对准了这个家伙。 “回来!” 李显忠喝了一声,然后第一个把腰刀解下来。 辛老七这才点头道:“这是我家伯爷的私人地方,除非是陛下和殿下来了,否则就没有不听话的!” 被敲打了一下的李显忠憨笑着进了主宅,然后在前厅等待着方醒的接见。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会做生意吗?” 方醒在书房里有些郁闷,他想见的是猛哥帖木儿。至于这位在目前对大明还算是恭谨的建州卫指挥使,他的兴趣不是很大。 黄钟笑道:“女真人的货物大多都是山货,伯爷,咱们还真是不好销啊!” 方醒不屑的道:“那些山货拿来干嘛?还不如战马值钱。” 这时小刀禀报说李显忠到了,方醒这才起身去了前厅。 “拜见伯爷。” 李显忠跪地行礼,整个发型都被方醒看到了。 空荡荡的脑袋,只有后脑和耳上有头发,最后编成了两条细辫子。 “起来吧。” 两边坐下后,方醒就随意的问道:“为何要留辫子?” 李显忠虔诚的道:“人的魂魄会从卤门出入,头发会遮盖住它,所以从很久以前,下官的族人就是这个模样了。” 方醒微微点头,这才弄清楚了所谓金钱鼠尾的源头。 “伯爷,陛下命下官前来求见,只为了那些货物,还请伯爷多多照看。” 方醒点点头:“本伯已经得知了旨意,只是山货大明不缺,这你也该知道的吧?” 此时大明的境内有不少地方都是原始森林,别说是山货,老虎豹子多的是。 李显忠沮丧的道:“下官知道,所以此次还拿了些珠子来,除去献给陛下之外,也想换些钱粮。” 北珠?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可以,成色不错的话,本伯就先收了。” 李显忠闻言大喜,赶紧叫人去取了几个匣子进来,打开后,光晕自生。 方醒微微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几颗挑剔的道:“前几年得了一匣子,比这个大些。” 李显忠失望的道:“伯爷,那您看能值多少?” 方醒叹道:“本伯哪能管这些商贾之事,那不是与民争利吗!伯律,你来。” 黄钟忍笑起身道:“此事李大人也不必担忧,且等在下清数验货。” 方醒指指外面道:“这等小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处置,你我且到外面走走。” 黄钟微微一笑,然后和李显忠的随从开始验货点数。 当然,买货的肯定是要压价,而且压得很低…… 两人到了外面后,方醒问道:“猛哥帖木儿可好?” “好。” “对大明可恭谨吗?” “恭谨,大明待他如再生父母,他每日都虔诚祷告,为大明祈福……” 正文 第676章 忽悠释家奴,妻妾和谐 交割完货物之后,李显忠千恩万谢的回去了,临走时听说张淑慧有孕在身,就解下脖子上的一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兽骨项链,非要送给方醒。 . 方醒收下后就交给了辛老七。 “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辛老七接过来闻闻,甚至还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说道:“老爷,这东西咋有些人骨头的意思呢!” 卧槽! 方醒嫌弃的道:“你处理了。” 茫茫的的大草原上,一群衣着破烂的野人呼喝着擒住自己的对手,然后割下脑袋,打磨头骨…… 想起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人的头盖骨,方醒赶紧就去洗了几遍手。 黄钟把货物收拾好了,回来问怎么处理。 方醒也没辙,就说道:“放在第一鲜售卖。那些能存放的,到时候还可以弄到咱们的杂货铺去。” 最值钱的就是那些北珠,或者说是东珠,方醒还欠着这个钱没给,所以他马上就消失了一会儿。 “咱们进城去。” 方醒拎着个大锦盒出来,就看到小白提着一串东西在逗大黄,等凑近一看,不禁脸抽抽的道:“赶紧放回去!” 特么的!这是虎/鞭啊! 到了城里,先把那些山货都交给方十一处理,方醒就去了太孙府。 “兴和伯请进。” 方醒发现太孙府的人对自己亲切了不少,等看到朱瞻基时就问了一下。 朱瞻基无奈的道:“小弟那日整治了一下金英。” “我可不想管你府上的闲事。” 方醒觉得有些不自在,就把锦盒拿出来,打开后,微微一笑:“你觉得这东西可值钱?” 一尊浑身透亮的文殊菩萨,盘坐着的菩萨! 朱瞻基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激动的道:“德华兄,此物至宝啊!” 呵呵!至宝? 方醒打个哈哈道:“陛下把李显忠的事交给了我,可我的钱都投进了杂货铺里,只得用这个换取他的货物了,你看可值?” “物超所值,德华兄,你吃亏了!吃大亏了!” 皇室虽说崇道,可还是有不少人都是信佛的,所以朱瞻基一看到这尊菩萨就忍不住心动了。 方醒唏嘘的道:“好歹是我大明的建州卫,我个人吃点亏不算啥。” 朱瞻基再仔细一看,不禁点点头道:“李显忠有个儿子叫做李满住,满住就是文殊,德华兄,此物要是被李显忠看到了,估计他会愿意给出全部身家来交换。” “那就请他来吧。” 在等李显忠来的时间里,方醒问了赵王的事。 “大概要过完元宵吧。” 朱瞻基显然也对赵王有些警惕。 “晋王呢?” “晋王?” 朱瞻基笑道:“王府中的人怨声载道,晋王有些焦头烂额,想赚钱都想疯了。” 方醒无辜的道:“大头可都被汉王拿了,所以晋王要是想报仇,那就去找汉王吧。” “哈哈哈哈!” 等李显忠到了之后,行礼只行到一半,目光就被那尊玻璃佛像被吸引住了。 “此物如何?” “噗通!” 李显忠毫不犹豫的叩首道:“无价之宝!” 方醒笑道:“可有你那些货物值钱?” 李显忠一怔,然后狂喜道:“有有有!多了些。” 方醒和朱瞻基交换个眼色,然后问道:“你们现在和朝鲜如何?” “朝鲜人奸诈,咄咄逼人!” 李显忠不知道方醒问这话的意思,就义愤填膺的把朝鲜人经常过来抢掠的事说了出来,显见双方的仇恨是不死不休。 “你既然对大明忠心耿耿,那这尊佛像就算是给你的奖赏,先回去吧。” 方醒把玻璃菩萨装好,递给了不敢相信的李显忠。 “多谢伯爷,多谢伯爷!” 李显忠狂喜的带走了佛像,仿佛建州卫的艰难处境已经结束了。 “有信仰是好事,可过犹不及。” 方醒解决一件事,心情大好的回到家,把那几盒子北珠都给了张淑慧处置。 张淑慧怀孕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小骄傲,可这份小骄傲在看到几盒子北珠之后就消失了。 “夫君,都是咱们家的了?” 张淑慧拍掉小白的手,像是个贪财的巨龙般的守护着这些宝贝。 小白委屈的嘟嘴撒娇道:“夫人,那么多……” 张淑慧看到方醒嘴角噙笑,就不好意思的道:“以后要是有闺女了,就拿给她玩耍,现在先给你做一串,等你生娃了再说。” 小白这才欢喜的道:“夫人,还有郡主呢?郡主好像都没有呢!” 张淑慧想了想,大方的道:“这么多,那就给郡主做一串好了。” “淑慧果然贤惠,为夫佩服。” 方醒的夸赞让张淑慧喜上眉梢,就拿起一颗珠子放在小白的头上比划了一下,‘慈祥’的道:“女娃就该打扮打扮,回头再给你做几个珠花。” 小白也乖巧的低头任由张淑慧摆弄,一时间妻妾和谐,方醒不禁‘老怀大慰’。 而那边得到‘至宝’的李显忠也是喜不自禁,恨不能马上就回到北方,把这个佛像展现一番。 信佛,特别是文殊菩萨,这是女真人的特点。 所以取名叫做满住的人多不胜数,甚至那啥都有可能是由此而来。 李显忠不肯让随从接手这件至宝,他凶狠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抹慈悲,觉得自己的心肠都软了许多。 所以在看到一个少女被一队骑士团团围住时,慈悲心肠发作的李显忠就大喝道:“住手!” 为首的男子在马背上冷笑着问道:“女真蛮夷,也敢插手殿下的事吗?还不快滚!” 在金陵谁敢称殿下? 朱高炽父子,朱高煦,还有就是刚进京的赵王朱高燧。剩下的那些王爷没谁敢在金陵这般嚣张。 而李显忠刚从朱瞻基那里出来,朱瞻基的态度还算不错,手下不会说出蛮夷这个称呼。 朱高煦做事直接,手下也跟着学到了这种风格,如果是朱高煦的手下,现在李显忠大概就要挨打了。 赵王! 一瞬间,李显忠就猜到了这是谁的人,他急忙下马请罪。 “下官这就走。” “滚吧!” 陈岩不耐烦的道,然后回身看着被围住的那个少女道:“当街辱骂赵王殿下,你这是在找死!拿下她!” 少女的两个鬏鬏很显目,脸蛋因为愤怒而微红。眼睛大大的,气鼓鼓的,导致看着有些包子脸,多了几分可爱。 “你们说兴和伯的坏话!” 陈岩冷笑道:“说了又如何!这是你一个民女能管的事吗?找死!” 少女被人捆住了双手,她有些慌了,可还在嘴硬着:“兴和伯对我家有恩,你们说兴和伯是小人,迟早会被什么王爷给弄死……” 边上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都有些会意,可谁都不敢说话。 正文 第677章 小莫愁,你可还好吗? “大胆!” 陈岩恼怒不已,他本想把少女带回王府里,可被她当着大家这么一说,他要是还敢带回去,别人肯定会说赵王是恼羞成怒,要灭口。 “我认识伯爷,伯爷还给了我家一张帖子,求求各位大叔大婶帮我……” …… 再次见到小娘,方醒很意外,也很高兴。 “伯爷,小娘在交趾一直在想着您,此次能有机会到金陵见到您,小娘此生无憾了。” 许久不见,小娘看着丰盈了不少,整个人看着神采奕奕的。 “起来。” 方醒等她起身后,就温言问道:“此次为何到金陵?” 小娘的面上露出了些许愁色:“伯爷,交趾稳固之后,官吏们多了不少,有的人觉得小娘的差事太过荒谬,就……,此次是黄大人令小娘来京城,若是……多半是要重新安排了。” 交趾战事平息,屯田和甘蔗种植如火如荼,吸引了不少商家前去。 交趾的官员也一改以前的以流放为主,由吏部派出了不少,当地提拔了一些,就这样重组了交趾架构。 而小娘专职于提高交趾妇女地位,打击家暴的差事终于引发了几次小乱子,于是那些觉得男人的地位本该高于女人的官员们趁机闹腾了一下。 “黄大人都没压住,伯爷,小娘辜负了您的希望……” 小娘跪在地上泪水涟涟,方醒低声叹道:“此事是我想的太轻松了,不能怪你。” “不过你且安心,我会去交涉一番,不会让你没了结果。” 黄钟在边上陪同,觉得方醒的这个思路还是有些错了。 自从有记载以来,男人无不是一家之主,女人想翻天,那就是在挑衅这个千古规矩,不被口水淹死就算是幸运的了。 无意间回头的黄钟看到了方五,他起身出去问道:“何事?” 方五手中拿着张帖子,看了里面一眼道:“是一个叫做胡叠的男子拿来的帖子,说是他的女儿莫愁被抓到了刑部,请伯爷出手相救。” 黄钟皱眉道:“他女儿为何被抓?” 方五说道:“说是在街上听到赵王的人说老爷的坏话,就驳斥了几句,然后就被抓了。” 黄钟一听赶紧就接过贴子进去禀告。 方醒为人护短,这是让大家安心并且感动的地方,所以他能给出帖子的人家,肯定是要罩住的。 方醒一听果然就怒了,起身道:“朱高燧无耻!且等老子去一趟刑部!” 道:“伯爷,莫愁一家是跟着小娘来的。” “去,叫老七召集人手!” 方醒吩咐道,然后问小娘:“他家为何要回来?在交趾不好吗?” 道:“交趾稳固之后,做生意的人就多了。” 方醒明白了,他点点头道:“你不用回去,就在外院住着,且等我这边的安排。” 小娘盈盈福身,感激的道:“多谢伯爷。” 什么是护短,这就是了。 按理小娘得听从吏部的安排,然后随时待命。 可方醒却不管那一套,把事情大包大揽在自己的身上。 相比那些冷血的上司,方醒能得到下属的追随不是没有道理。 莫愁很忧愁,而刘观也不高兴,他看着跪在堂下的莫愁,纠结的道:“你确定自家认识兴和伯?” 莫愁想起了那张温和的笑脸,就坚定的道:“大人,小女家在交趾时,伯爷去了好几次,还给了张帖子,说是遇到麻烦就递上去。” “帖子呢?” 不要怪刘观太趋炎附势,作为督查院的掌门人,还兼着刑部尚书,他若是不谨慎些,赵王随时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莫愁答道:“在家里,那张帖子我爹一直保管的好好的。” 陈岩不耐烦了,他拱手道:“大人,我家王爷公事繁多,此女狡黠,还请大人尽快处理,在下也好回去禀告。”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刘观的脸上一白,想起了自己的主业督查院左都御史,就哼道:“本官知晓,不用你来提醒!” 陈岩一怔,也想起了此事,就缓和了几分道:“刘大人,此女当街诽谤王爷,证据确凿,这年关将近,王爷近日会经常入宫,若是心情不好的话,陛下怕是会问起来啊!” 刘观心中大怒,可朱高燧深得朱棣的喜爱,居然把他召回金陵过年,惹不起啊! 看了一眼眉眼幼嫩,神色微愁的莫愁,刘观说道:“还是先行扣押吧,然后按律处置。” “大人,小女冤枉啊……” 莫愁彻底的慌了,可刘观却皱眉道:“你当街诽谤王爷,这事若是传出去,脑袋不保……” 陈岩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刘大人了,在下回去自然会向王爷禀告仔细,告辞。” 刘观挥挥手,觉得自己真是憋屈之极。 “带她下去。” 刘观有些头痛,倒不是因为方醒,这种给张帖子的人物,他不认为方醒会为了她出头。 只是作为左都御史,刘观觉得自己居然被赵王的侍卫给压了下去,心中憋屈。 “大人,兴和伯来了。” 莫愁才将被提起来,听到这个通报不禁哽咽出声。 我在街上送过你,可你没听到我的声音,也没看到我在边上跳着。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 “伯爷……” 莫愁回身,泪眼朦胧的看着大门外,一个男子正如那日在交趾般的出现了。 陈岩被辛老七等人逼着退进了大堂里,他怒道:“兴和伯,在下是赵王府上有职位的,你这是在藐视王爷!” “小莫愁,你可还好吗?” 方醒微微一笑,看着少女脸上滑落的泪水,就说道:“来了也不知道先去方家庄看看,也忘了金陵的街上有许多野狗,这不你就被咬了。” 莫愁定定的看着方醒,哽咽道:“伯爷,他们,他们说你的坏话……” 方醒温言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安心。” “嗯!” 莫愁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陈岩看到方醒不搭理自己,就给一个侍卫使个眼色。 辛老七伸出手去,挡住了出去的路。 “兴和伯,你意欲何为!” 陈岩嘴里问方醒,可目光却在刘观的身上。 刘大人,这可是你刑部的地方,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方醒无视律法吗?r 正文 第678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 “莫愁!” 胡叠看到自己女儿的模样,心中大恸。 . 刘观干咳道:“兴和伯,此事本属刑部啊!” 按理这种事情,方醒最多就是令家人送一张帖子过来,表示自己在关注即可。 可方醒居然亲自来了,而且看他和莫愁之间的称呼,关系还很亲密。 刘观觉得这事很棘手,衡量利弊之后,他决定还是要‘秉公办事’。 方醒回身对辛老七道:“放他去报信。” 辛老七冷哼一声,然后让开了一条路。 这下刘观的心里又没底了。 方醒这厮居然不怕赵王吗? 方醒朝莫愁招招手,莫愁咬着嘴唇,怯怯的走过来。 “喝水。” 方醒变魔术般的摸出一瓶水来,那透明的瓶子让大堂里的人都不禁有些眼馋。 这玩意肯定能值不少钱吧! 莫愁接过打开盖子的水瓶,有些不好意思喝。 方醒回身对胡叠说道:“带莫愁去梳洗梳洗,哎刘大人,刑部有梳洗的地方吧?” 刘观开始以为方醒要强行带走莫愁,正担心的不行,闻言急忙道:“有,本官遣人带她去。” 朱高燧回到王府后,心中想着那个少女略带忧郁的脸,不禁有些心痒痒的。可他总算是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才强忍了下来。 “明媚与轻愁,正如那莫愁湖般的让人心动啊!” 正在意/淫着的时候,有人禀告道:“王爷,兴和伯去了刑部,想带走那名女子。” 什么? “找死!” 朱高燧大怒,喝道:“备马!” 谢忱起身道:“王爷,此事还是派人去一趟的好。” 朱高燧看着自己的智囊,怒道:“那方醒多次坏本王的好事,今日得此机会,本王要让他颜面扫地!” 等朱高燧到了刑部,看到莫愁正站在方醒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瓶子在喝水,就喝道:“方醒,你想乱法吗?” 方醒回身看到是朱高燧,就拱手道:“王爷难道不知儒以文乱法吗?方某不敢当。” 朱高燧心中大怒,这方醒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忘记打击儒家,可见狡黠。 “方醒,此女当街辱骂本王,你这是要包庇她吗?” 方醒笑了笑,伸出食指摇摇道:“谁能证明?” 朱高燧理直气壮的道:“本王的侍卫亲耳所听,难道还不能证明?刘大人你说说,可否定罪?” 方醒漠然道:“那莫愁说王爷的侍卫在街上说要弄死我,这事怎么说?”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朱高燧不屑的否认道。 方醒忍不住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别人说的都是假的,王爷,陛下都没你那么厉害啊!” “方醒,你无礼!” 方醒嗤笑道:“若没有说我的坏话,莫愁她失心疯了敢去驳斥王爷的侍卫吗?” 朱高燧哑口无言。 刘观看看一冷漠的方醒,再看看怒气冲冲的朱高燧,就叹道:“王爷,要不此事就让陛下论断吧。” 朱高燧身体一僵,脸上多了些阴霾,笑呵呵的道:“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等小事居然扯上朱棣,不论谁有理都讨不了好。 可刘观却知道自己在坐蜡:双方各执一词,方醒的话显然可信度更高些。 可朱高燧的模样告诉刘观,这事不整明白了,他刘观就没好果子吃。 “陛下宣赵王和兴和伯觐见。”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刘观如释重负,赶紧说道:“王爷,此事就和下官没关系了。” 朱高燧冷冷的看着刘观,那张白净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是的,就是微笑,让人感到阳光的微笑。 “刘大人,你很好。” “走!” 朱高燧转身过去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换成了阴森,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堂。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有人问到:“大人,此事赵王殿下有些执拗了!” 刘观揉揉太阳穴,冷笑道:“赵王这是在叫板呢!兴和伯当然不会退缩,这不就掐起来了!” “大人,可今日这事是巧遇啊!” “巧遇?” 刘观嘴角翘起,“就算是没有此事,赵王也会找兴和伯的麻烦,谁让他弄了那个什么科学呢!” 手下不懂,就问道:“大人,这事和科学不搭界啊!” 刘观淡淡的道:“文人恨谁?” “兴和伯。” “那不就结了!文人恨兴和伯,那赵王当然也会恨……兴和伯!” …… 这是莫愁第一次进皇宫,她爹胡叠只能在外面守候着。 低头,细步走,莫愁被皇宫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 等到了殿外,里面通传赵王和方醒进去,莫愁就孤零零的站在外面,心中忐忑。 朱棣放下奏章,冷眼看着下面行礼的两人,沉声道:“无事生非,很有趣吗?” 朱高燧委屈的道:“父皇,儿臣在外被人羞辱,兴和伯还想带走那人,儿臣……” 朱棣冷哼一声,也不问方醒,就喝道:“各自回去,两日不许出门!” 方醒捶捶腰,一脸舒坦模样道:“陛下体贴臣下,臣愧领了。” “无赖子!” 在朱高燧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朱棣并未惩罚方醒,只是骂了一句。 “父皇……” 方醒看着一副求喂养模样的朱高燧,就低声道:“请继续你的表演,方某看着呢。” “出去!” 朱棣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朱高燧这才委委屈屈的作罢。 走到殿外,莫愁正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子,方醒就说道:“我们走。” 没事啦? 莫愁惊喜的抬头,就看到了朱高燧那张阴沉沉的脸。 “方醒,孟贤呢?” 方醒诧异的道:“孟贤?那不是王爷的指挥使吗?” 朱高燧盯着方醒的脸,想从中看到些端倪。 方醒纳闷的道:“王爷和孟大人闹翻了吗?那可真是可惜了,孟大人看着一表人才,身强力壮,而且还很体贴……哎!王爷别走啊!咱俩再聊聊。” 朱高燧已经要气疯了,他本就长得瘦削白净,有女相,被方醒这么一说,仿佛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姘头。 出了皇宫,胡叠正来回的转圈,看到莫愁后,不禁喜道:“莫愁,挨打了没有?” 莫愁偷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方醒,摇头道:“爹,没有呢。” “多谢伯爷。” 胡叠行礼道谢。 方醒笑道:“起来,此事是莫愁为我出头,我要是不出手,那以后谁还会为我说话?” 正文 第679章 温情的朱棣 胡叠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所以话里都带着几分喜意。 虽然方醒给了莫愁一张帖子,可权贵的脾气谁知道是什么样的,所以胡叠准备在生死关头再动用。 可没想到莫愁的一番仗义执言,反而让两家亲近了不少。 这就是缘分啊! 出了皇城,胡叠就准备带莫愁回去了,方醒就问道:“你刚到金陵,可找到了事情做?” 胡叠强笑道:“小的正在找店铺,想着还是干老本行。” 方醒点点头道:“金陵的店铺价格高昂,你家怕是承受不起,小巷子里的店铺人流量又小,这样吧,莫愁既然仗义执言,那方某也不是那等过河拆桥之辈,你且去找个便宜的店铺,我这里给你些调料,自己回去试试。” 什么调料? 胡叠是饮食界人士,所以对业界的调料再熟悉不过。 方醒笑道:“你只管去找,找到了就到方家庄寻我,保证让你的生意红火。” 方醒上马离去,莫愁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 “莫愁?” 胡叠沉浸在被方醒罩着的喜悦中,随即又想起莫愁得罪的居然是赵王,要是哪天方醒不敌赵王的话,那自家会不会倒霉。 想到这里,再看到莫愁在呆呆的看着远去的方醒,胡叠的心中一时间愁肠百结。 早知道就不该离开交趾啊! …… 等方醒到家时,解缙已经在等着了。 “赵王这是什么意思?” 解缙有些不解:“按理现在太子的地位稳固,赵王就该韬光养晦才是,怎地突然和你对上了?” 黄钟抚须道:“在下看赵王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还是说他想趁着伯爷被儒家敌视的机会,给自己……啧!还是想讨好文人啊!” 解缙拍了下桌子,无奈的道:“德华,你和赵王以前可有纠纷?” 方醒本想说没有,最后还是点点头:“我和太子一家交好,而且手中还有聚宝山卫,加上新学的影响,赵王肯定视我为眼中钉。” 解缙忧郁的道:“本想劝你远离了金陵,远离了这些纷扰,可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你逃不掉啊!” 方醒笑了笑:“我为何要逃?大明不是某个人的,更不是某个势力的,儒家又怎么了?汉代以前还不就那样!只不过搭上了顺风车,然后就变成祖上曾经阔过的阳春白雪,咱不怕!” 黄钟笑道:“伯爷眼下可以说是举世皆敌,可越是如此,伯爷的日子好像越是逍遥,这也是国朝的一大奇观了。” 方醒呵呵笑道:“我这人脸皮厚,没心没肺的,今日吃饱了就不想明日的事情,大概这也是陛下能宽容我的原因吧。” 解缙目露回忆之色,“陛下心中自有法度,那些文人的叫嚣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犬吠罢了,只是迫于上下都是儒家把持罢了,所以你的出现是正当其时。” “你知分寸,这一点很重要。” 解缙经过诏狱和方家庄的沉淀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冷静了许多。 “多少聪明人,最后都没落个好下场,老夫就是例子,原因很简单,不知分寸!” …… 赵王和方醒走了之后,黄俨趁着朱棣喝茶休息的时候,就试探道:“陛下,这般处置……会不会让外人以为皇家不够体面呢?” “!” 没有任何征兆的,朱棣突然就把手中的御笔扔了下来,玉做的笔杆摔得粉碎,黄俨急忙跪地请罪。 “陛下,老奴有罪!” 朱棣没看他,只是眯眼看了看大门外,然后转身就走。 大太监赶紧跟了上去,路过黄俨时,他低喝道:“小人!” “小尼玛!” 黄俨怨毒的瞪了大太监一眼,施施然的起身,还拍拍膝盖处。 朱棣一路回去,王贵妃听宫人说他怒气冲冲的,就赶紧过来排遣。 “逆子!” 朱棣在暖阁里转来转去,几个宫女太监缩着脖子在边上躲着。 “都站着干嘛呢?还不赶紧去给陛下弄杯郡主送的菊花茶来!” 朱棣本想发火,听到是她的声音后,才停步,定定的看着墙壁上的画。 王贵妃柔声道:“陛下,气坏了身子可便宜了那些人,今日天气不错,臣妾陪陛下去花园里走走吧。” 朱棣摇摇头,眼中的怒色渐渐隐去,“到了此时朕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一个孤家寡人,可悲可叹!” 王贵妃不知道事情的来由,就看向了大太监。 大太监指指东宫方向,再指指宫外,王贵妃马上就明白了,就说道:“陛下,年节将至,何苦败了自己的兴致呢。” 朱棣挥挥手,除去大太监之外,其他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才颓然坐下道:“瞻基渐渐稳沉,又有方醒的新学在牵制文官,这是大明最好的时候啊!只是……” “皇爷爷,皇爷爷……” 听到这个声音,王贵妃嘴角噙笑的道:“陛下,郡主来了。” 朱棣不自在的转过身,就看到婉婉一溜烟的冲了进来。 “皇爷爷,这是婉婉刚做的果汁,你尝尝。” 婉婉的小脸红扑扑的,把手中的一个不锈钢保温杯递了过来。 朱棣哼了一声,犹豫再三之后,才接过了杯子,可却不知道如何打开。 婉婉今天看来很高兴,她雀跃的道:“皇爷爷您真笨,看我的!” 王贵妃担心的看了朱棣一眼,可意外的没有看到怒色,那眼中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婉婉把盖子拧开,献宝般的送到朱棣面前,“皇爷爷,您可千万别嫌弃它乱糟糟的,那是因为里面有那什么猕猴桃。” 朱棣别扭的喝了一口粘稠的果汁,味道酸酸甜甜,倒也还能接受。 婉婉看到朱棣的眉间舒展,就得意的道:“皇爷爷,还有呢。” 看着小女孩从荷包里舍不得的掏出一颗黑漆漆的东西,王贵妃不禁莞尔问道:“郡主,这是何物?” “话梅!” 婉婉皱着小眉头,像大人般的道:“那些说书先生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就含一颗,马上就能滔滔不绝啦!” “皇爷爷您一天要说好多话的吧?那就含一颗,若是好,婉婉就找方醒要去。” 朱棣把话梅含进嘴里,顿觉口舌生津,不禁点头道:“是个好东西,来人。” “陛下!” 朱棣吩咐道:“去兴和伯家,就说郡主想吃话梅,让他拿些来。” 婉婉一听就乐了,“方醒说婉婉是孩子,不许多吃,所以就没多给,这下可好了。” 王贵妃含笑看着朱棣,心中知道,终于是雨过天晴了。r 正文 第680章 大哥是想招方醒做女婿吧 方醒和朱高燧对上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很快就传遍了有心人的圈子里。? ? 纪纲得到消息后,楞了半天,在几个心腹的注视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谦垂低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大人,殿下此举无疑是自寻烦恼,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看看太子,他遇事就沉稳多了……” “你想改换门庭吗?” 庄敬怒目而视道:“咱们早就把太子和太孙得罪惨了,若是回头,最多能躲过一死!” 尝到过权利甘美滋味的人很难放下,所以这也是历史上为何有那么多明知是死还要坚持下去的例子。 王谦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不过是在提醒大人,赵王此举有些冲动了。” 纪纲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垂眸道:“你说说。” 王谦在庄敬嫉妒的眼神中说道:“大人,殿下大概是想把自己的立场挑明,让那些文人们知道他是反对科学的,这样就能获取不少支持。” “那不好吗?” 纪纲抬头瞟了插话的庄敬一眼,吓得他赶紧退了一步。 王谦笑了笑:“大人,可陛下不过是中立而已,就算是等到太子上来,多半也是如此,否则他如何能面对那些蜂蛹而至的反对!所以赵王此举虽然好处不少,可目前却看不到,除非是太子父子和方醒自己乱了阵脚,彻底让那些文人们绝望了才有可能。” 纪纲嗟叹道:“是啊,陛下威严自生,又深谙平衡之道,他在位,谁都不敢乱动,只是……” 只是什么,纪纲没说,王谦也没问。大家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谁都无法单独脱身,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大人,黄公公有话带到。” 一个锦衣卫摸进来,跪地禀告道:“大人,黄公公说,让咱们好歹也给方醒一点颜色看看,否则此消彼长,殿下那里会失宠。” 庄敬跃跃欲试的看着纪纲,可纪纲只是淡淡的道:“知道了。” 等来人走后,庄敬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何时下手?” 纪纲没搭理他,而是不屑的道:“老狗!只想捡便宜的老狗!” 王谦沉声道:“大人,陛下才去了方家庄,目前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 纪纲讥笑道:“那老狗以为自己是殿下吗?还是说他想当晚唐的那些大太监,可以操控朝堂,甚至是改天换日!” 王谦也是不屑的道:“他是想让大人去试探呢!若是有把握,那他在陛下的身边岂不是更方便?经常说几句方醒的坏话,天长日久,陛下自然会厌恶了方醒。” …… “你也不怕陛下厌了你?” 解缙得知方醒在御前和赵王闹了一把,不禁笑道:“那赵王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幼子,你何苦去得罪他呢!” 方醒把一大袋东西放下,然后说道:“那厮是在撩拨我呢!既可以讨文官的欢喜,又可以借着机会敲打我,顺势立威。只是他没想到我敢和他硬顶罢了。” 说到这里,方醒自然生出了洒脱之色:“赵王在北平府深耕多年,陛下岂有不知?不过是顾念着骨肉亲情罢了,你且看着,等哪天陛下厌弃了他,别说是金陵,北平他都呆不下去。” “老爷,汉王殿下来了,看着很高兴。” “哈哈哈哈!方醒,你居然帮本王出了一口气,喝酒喝酒,咱们庆祝一下。” 朱高煦如龙卷风般的让方醒为之变色的时候,朱高炽却是有些头痛。 “大哥,那方醒居然羞辱我,难道你就能看下去吗?” 朱高燧可不会管什么禁足令,最多晚上不出门就行了。 朱高炽头痛的道:“一个小女孩,你去和她计较些什么!” “那是咱们皇家的威严!”朱高燧滔滔不绝的道:“若是放任不管,大哥,以后谁都敢在咱们的头上撒野啊!” 你在吹牛笔! 朱高炽无奈的道:“再说了,方醒和你无冤无仇,你下面的人为何要当街谈论他?回去吧,这两天少出门,免得父皇生气。” 朱高燧不服气的道:“把我和方醒一起处罚,父皇这是偏向你啊大哥!” 朱高炽皱眉道:“少说这种话,赶紧回去。” “父亲,父亲,皇爷爷吃了我做的果汁。” 婉婉的声音传来,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连声道:“跑慢些,跑慢些……” 婉婉冲进来,匆匆给朱高燧行礼后,就过去拉着朱高炽的袖子,显摆着自己刚从皇爷爷那里得到的好处。 “这是皇爷爷给的一串珠子,不过婉婉已经有了方醒送的那一串,这串就送给母亲好了。”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好好好,都依你。” 看到人家父慈女孝,朱高燧觉得没趣没味的,草草告辞。 回到王府,朱高燧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谢忱就皱眉道:“王爷,看来这个方醒深得两位殿下的信任呐!” 朱高燧厌恶的道:“看那样子,若不是婉婉小了些,大哥一定会把他招来做女婿!” 谢忱皱皱眉,对这种意气用事的话有些不感冒。 “王爷,此子虽然是太子父子的助力,可何尝又不是他们的拖累呢!” “啪!” 朱高燧一拍手,笑道:“是了,那所谓的科学不就是在儒学的头上动土吗,我看他好日子长不了!” …… 方醒以前被禁足过一次,这次只有两天,他就当是给自己放假。 铃铛上次吃了打虫药,结果打出了好些虫子,最近显得精力旺盛,经常往山上跑。 大黄跟在后面想追出去,可铃铛只是一个加,就让它失去了目标。 方醒在写奏折,写完后说道:“小娘这事弄不好还得要面圣,先把奏折递上去吧,看看陛下怎么说。” 黄钟说道:“伯爷,此事在交趾的作用不小,按理小娘是有大功于朝,陛下当不会让功臣寒心。” 方醒苦笑道:“可这是在男人的头上动土,哪怕只是交趾,那些人依然觉得离经叛道。” 奏折很快就递上去了,朱棣一看内容,就说道:“兴和伯想让小娘重回交趾,你们怎么看?” 小娘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算是如雷贯耳。 杨士奇毫不犹豫的反对道:“陛下,交趾目前已然稳定,臣以为该结束了。” 金幼孜躬身道:“陛下,兴和伯当日的举措不过是应急,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笑话,臣以为该停!”8 正文 第681章 孙氏进谏,朱瞻基恼怒 胡广最后说道:“陛下,还是停了吧。” 朱棣不置可否的道:“兴和伯说,交趾男子反复无常,若无牵制,不久就会故态萌发。” 金幼孜急忙说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明在交趾扫除了豪族……” 朱棣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份奏折,打断了金幼孜的话:“黄福也是这个意思,说是交趾男人多变狡诈,提高女人地位对巩固大明的统治有好处,所以,朕准了。” 散朝后,金幼孜不爽的道:“那方醒做事真是出人意表,今日是交趾,若是以后大明的女人也跟着这样,那他就是罪人!” 胡广微微点头:“且安心吧,大明不至于此。” 金幼孜不服气的道:“我看方醒多半是自己压服不了媳妇,然后就觉得天下的男女都该是这样!” 胡广微笑道:“互敬互爱,这是夫妻之道,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能力的区别,我看这样就挺好。” 呃! 金幼孜不禁苦笑道:“家有悍妻啊!” …… 方醒很快就得到了通知,所以他就把好消息告诉了小娘。 小娘感激的道:“伯爷,那小娘这就回去。” 这是个女强人啊! 方醒说道:“既然到了金陵,那就好好的歇歇,过完年再回去。” 等方醒把这事告诉张淑慧后,她不禁捂嘴笑道:“等这事传出去了,夫君可就是大明女子的知己了。” “胡说什么呢!” 方醒不自在的道:“那是交趾,再说了,大明的女子现在也有不少厉害的,不用我出手,只要继续发展下去,迟早那些女人就会自我觉醒。” 当工坊开始密布,需要大量的工人时,那些女子就会抛头露面,然后……有了钱的女人自然就会不满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哈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方醒不禁阴险的笑了起来,等笑完后,才想起张淑慧就在身边。 “呃!为夫想到了个笑话,所以就……哈哈!” 张淑慧笑吟吟的道:“夫君,是何笑话?让妾身也笑笑。” 自作孽啊! 方醒打起精神道:“话说有一家夫妇,家里的孩子大了,于是就相约那个啥的时候说暗语,就是洗衣服。” 张淑慧眼波流转的轻呸道:“夫君又瞎说了。” 方醒看看门外没人,就一把揽住她,继续说道:“一日男的想了,于是就让儿子去告诉媳妇要洗衣服,可媳妇正纺纱,忙的很,就说晚点。等她忙完之后,就叫儿子去问还洗不洗衣服……” “你猜那男的怎么说?” 方醒看到张淑慧红晕满颊,眼中似乎要滴出水来,就缓缓低头,喃喃的道:“为夫可不会用手洗的……” 张淑慧不禁伸出手来勾住了方醒的脖颈,两人的嘴唇刚碰上,就听到了铃铛奔跑时呼呼的喘息。 “夫君……” 张淑慧急忙松开手,一把推开方醒。 方醒郁闷的道:“铃铛怕什么?” 可当看到铃铛嘴里的那只足有七八斤重的野兔时,方醒不禁赞道:“好!晚上可以吃一顿红烧野兔了。” …… 日子就在方醒每天盯着张淑慧的肚子中度过,眼瞅着要过年了,方醒才在方杰伦的提醒下准备。 “今年夫人有孕,大喜。家里不是存了许多鸡蛋吗,每家给几个,沾沾喜气也好。” 虽然张淑慧的肚子还看不出来,可方醒却已经是在憧憬那孩子的出世了。 书院也放假了,黄钟回家过年,老解就很无聊。他仗着年纪大,偶尔也进内院里来,不干啥,就是寻摸方醒书房里的好酒。 岁末寒冬,就在大明上下安心等着过年的时候,朱瞻基却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方家。 “这是咋了?被陛下给抽了?” 方醒正在看着自己从仓库拿出来的奶瓶,还有些玩具。 朱瞻基坐下来就气呼呼的道:“德华兄,那孙氏居然把我养在婉婉那里的促织给断食了!” “促织?” 方醒一愣神,才想起这玩意儿就是蟋蟀。 朱瞻基已经不算小了,近年来长进不小,只是这个爱好却有些让人头痛。 方醒把东西收起来,然后皱眉道:“你这个……你现在是太孙,可对促织的兴趣都这般大,等以后呢?” 朱瞻基大喊冤枉:“德华兄,小弟冤枉啊!那不过是在府中自己玩玩,谈不上玩物丧志吧?” 方醒懒得理他:“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别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在日夜苦读,或是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哪有时间去玩这些!” 孙氏虽然给方醒的印象不是很好,可这个举动却是深得人心。 朱瞻基拿出一个小罐子来,一脸悲凉的道:“德华兄,小弟的促织啊!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看看。” 方醒抢过罐子,把盖子打开。 “德华兄,手下留情!” “呯!” 罐子落地粉碎,桌子上的蝈蝈正准备逃窜,方醒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朱瞻基呆呆的看着自己粉身碎骨的爱宠,不禁悲从心来。 方醒擦擦手,叹道:“罢了,看来你的日子太过逍遥,我这里给你出个题目,你去推演一番,若是阿鲁台取胜后,对我大明有何影响。” 于是朱瞻基回去就一头扎进了浩瀚的资料中,让孙氏有些忐忑。 进谏,这在朱家的皇后中不少见,从大脚马皇后开始,到朱棣的原配徐氏,以及太子妃张氏,都算得上是贤惠有加。 孙氏的这个举动当然瞒不过该知道的人,朱棣按兵不动,没管。 朱高炽只是点头夸了几句,太子妃不置可否。 只有婉婉,一到方家庄,就跑来跟方醒抱怨着。 “她还不是我大嫂呢!就开始管着大哥了。” 方醒笑了笑,这事不是他能插手的,所以就说道:“那是你大哥的事,他自然会处理,婉婉只管玩耍就好了。” 婉婉闻言就羞道:“可是……可是他们说女子成亲以后也会变成孙氏这样刻薄呢!” 方醒无语,揉着她的头顶笑道:“那不是刻薄,每个人的处境不同,目标不同,做事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同,婉婉当然不会刻薄,而且你还小呢,谁给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婉婉歪着脑袋,皱着眉头道:“可是婉婉都七岁了。” “七岁也还早着呢,别多想了,我带你去看看大黄。” 婉婉新养的鹅还没长大,虽然可爱,可却不能每天跟着,所以她每次来都要逗弄一番大黄。 “大黄……” 进了内院,婉婉就嚷着小跑起来。 大黄也叫了两声过来相迎,眼瞅着一人一鹅就要胜利会师,婉婉却一脚踩在一块青苔上。 “婉婉!” 方醒在后面看到婉婉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去,不禁惊呼一声。 前面就是台阶啊!要是磕碰到…… 正文 第682章 有故事的邓嬷嬷 张淑慧正在里面做衣服,小孩子的衣服,听到方醒的惊呼后,不禁手一动,针线就穿错了地方。 嗖的一下,张淑慧只觉得一股风刮过,等她讶然一看时,却发现邓嬷嬷已经不见了。 而外面的方醒更是被吓得不轻。 就在婉婉即将磕到台阶上时,一个人影闪过,等方醒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婉婉已经安然的被邓嬷嬷提溜在手中。 卧槽! 方醒揉揉眼睛,脑海中回忆着刚才的残影。 邓嬷嬷先是脚踩门槛借力,然后俯冲到了婉婉的身边,左手拎住婉婉衣领的同时,右手在台阶上一点,就带着婉婉来了个侧空翻,安然落地。 “好功夫!” 方醒觉得什么跑酷,什么体操都比不上刚才邓嬷嬷的反应,以及动作。 凌厉而洒脱! 邓嬷嬷垂眸道:“老爷过奖了,只是情急之下有些……” 方醒打个哈哈,对婉婉招手道:“过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 婉婉被吓懵了,习惯性的就走过来,牵着方醒的衣袖。 邓嬷嬷沉默片刻,然后微微福身,就进了里面。 午饭时,方醒特地给婉婉准备了一小杯温热的酒酿压惊,结果吃完饭后,婉婉就有些东倒西歪了。 “真的只是酒酿啊!就一小杯!” 梁中来接婉婉时发现不对,就问了随侍的嬷嬷,然后就开始数落方醒。 “就一小杯?” “对,保证只是一小杯,这不是压压惊嘛!” 梁中狐疑的道:“可郡主前几日还喝过甜酒,也没见她有事啊!你是不是给她喝白的了?” 方醒无语,然后回去把那个被他丢弃的玻璃瓶找来看了看。 ——加强型甜酒,22度! 卧槽! 梁中看到方醒飞跑回来,就冷笑道:“咱家就知道你这人粗心大意,可是拿错了?” 方醒没工夫理他,赶紧叫人去调了一杯蜂蜜水来,唤醒婉婉服用。 等婉婉喝了蜂蜜水再次沉睡后,梁中才松了口气,“我说兴和伯,咱做事情能靠谱点吗?等你有了孩子,他不得被你这爹给折腾个半死啊!” 方醒讪讪的道:“这不是心里有事吗!” “你现在整天就呆在家里照顾媳妇,还能有啥事?嘁!” 梁中鄙视了方醒,然后带着婉婉回去了。 方醒来到了书房,拿出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啧啧!这描写也太那个啥了吧,居然也能出版?” “我去!居然还有插图,这画风不错呀!” 正看的眉飞色舞的时候,门外的小刀禀告道:“老爷,邓嬷嬷求见。” 方醒把书合上,小刀看到封面居然是数学,不禁暗自钦佩。 老爷都是宗师级的人物了,居然还在刻苦学习,真是我辈的楷模啊! “让她进来,还有,你……盯着点。” 小刀的眼神一冷,旋即就点头道:“老爷放心。” 邓嬷嬷低头进来,方醒也不说话,右手放在膝上,左手放在桌子上。 等了一会儿后,邓嬷嬷抬头道:“老爷,奴婢的身家是清白的。” 方醒还是不语,目光淡淡的盯着邓嬷嬷的双手。 邓嬷嬷垂手道:“老爷……奴婢……” 方醒不喜欢奴婢这个自称,只是邓嬷嬷两人是宫中出来的,习惯改不掉。 看到方醒依然是不动声色,邓嬷嬷回头看看外面,看到小刀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右手还垂在身侧,指间有利芒闪过。 小刀的飞刀! 回身,邓嬷嬷苦涩的道:“老爷,奴婢以前曾经是贤妃的贴身嬷嬷,只是后来贤妃客死山/东。奴婢运气好,在出事前半年因为一件小事被贤妃令人责打,然后没了差事,不然肯定也要死在山/东。” “贤妃?” 方醒倒吸口凉气,皱眉道:“既然如此,十一年那次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贤妃就是那位朝鲜的权氏,吹箫了得,气质也入了朱棣的眼,所以算是和王贵妃差不多地位的妃子。 王贵妃只是管理宫中事务,就像是一个管家,可权氏却宠冠六宫,朱棣第一次北征时居然还带着她一起去,可见宠爱。 只是这女人却没这福气长期受宠,不然王贵妃估计也得为她让位。 权氏之死让朱棣伤心之极,十一年有人告发是同是朝鲜的吕婕妤下毒害死了权氏,于是朱棣就搜罗了一番,朝鲜的嫔妃被处死了不少。 “后来告状的那人被查明系诬告,陛下又动作了一番,奴婢隐于宫中杂役,这才逃过了一劫。” 啧! 方醒没想到自家居然收了一个有故事的嬷嬷,不过事已至此,退货是不可能的。 “你的身手不错,是哪学的?” 邓嬷嬷的眼中露出了回忆之色,叹道:“奴婢的父亲曾经当过道士,后来归家成亲,从小奴婢就跟着学了学。” 学了学? 这功夫也是没谁了,居然只是学一学? “所以你就趁着这次机会出宫了,那我问你,你是如何被选中的?” 邓嬷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一起没差事的有三人,秦嬷嬷做饭的手艺好,会照顾人,肯定会被选上,奴婢自觉希望不大,于是就在那位孙氏来的时候,说了几句刻薄话。” 宫中的都是人精啊! 方醒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希望自己的妻儿身边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嬷嬷。 “你可会用兵器?” 邓嬷嬷的眉弹动了一下道:“老爷,奴婢在家时练过剑术。” “那你等着。” 方醒起身进了里间,再次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木棍。 “接着。” 方醒把木棍扔过去,邓嬷嬷轻松的接住,看了一眼,就找到了机关。 按动卡簧,悄无声息的轻轻一抽,一把细长的剑就出来了。 “很锋利,也很坚韧。” 邓嬷嬷抽出细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然后纳剑入鞘,拱手道:“多谢老爷。” 方醒坦言道:“我会去调查你的家人,若是真的,那你可以回去探亲,若是假的……” 邓嬷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迷茫,幽幽的道:“老爷,奴婢若是回去,那就是家中的耻辱,还不如让家里人以为奴婢还在宫中的宠妃身边伺候还好些。” “我知道了。” 少时满怀期望和担心进入宫中,家中的亲人则可以靠着她这份差事得到些许的护佑。 若是归家,一是三十多岁的年龄,在此时已经属于嫁不出去的老剩女。 二是家人看到后难免失望,觉得家里从此就失去了宫中这个词的光环笼罩。 两者相加,归家就是耻辱! 正文 第683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方醒寻了个机会,那邓嬷嬷的事告诉了张淑慧。 “淑慧,近期你多观察她一下,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咱宁可退货,也不要冒险。” 张淑慧一听倒是挺高兴的,然后嗔道:“夫君别冤枉了好人,邓嬷嬷若是要害人,就凭着她的功夫,不管是刺杀咱们,还是去你的书房偷东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方醒一拍脑门,失笑道:“是了,我这是过犹不及,好,晚些时候你安抚她几句,让她踏踏实实的在咱们家呆着,以后方家给她养老。” 说着方醒就摸摸张淑慧的小腹,憧憬的道:“孩子动了吗?” 张淑慧一听大感新鲜,就问道:“会动吗?” 因为刚怀孕,秦嬷嬷也只给她说了些注意事项,没涉及胎动这些知识,所以张淑慧又是新鲜,又是骄傲。 方醒振眉道:“当然会动了,咱们的孩子会挥拳踢脚,到时候你就会觉着肚子里有个东西在动,哈哈哈!” 一对菜鸟父母就这样无限憧憬着,而辛老七也奉命去找到了邓嬷嬷。 “邓嬷嬷,咱们切磋一下吧,让老爷心里有个数。” 邓嬷嬷摸着手中的细剑,沉声道:“我在宫中是以树枝代剑,且容我练练。” 辛老七无所谓的退后道:“你随意。” 半个时辰后,辛老七面色难看的来寻方醒。 “老爷,邓嬷嬷的剑术……” 辛老七一脸的纠结,“太快了,小的用刀完全封不住,只有以命搏命才能挡住。” “嘶……” 方醒没想到邓嬷嬷的剑术居然这般厉害,倒是被震惊了一把。 “她的身法很快,应该是自小就练习的秘法,全都是一个快字,以快打慢,一般人不是对手。” 方醒一脸捡到便宜的表情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辛老七闻言钦佩的道:“老爷这话可比得上真传,小的回头就练练去。” “去吧去吧。” 方醒也期待着辛老七要是出招的速度更快之后,那杀伤力会是什么样的。 明初尚武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毕竟刚从乱世平定,所以不少绝技都流传了下来。 等到明朝中后期,大环境失去了尚武的条件,别说是个人武功,连军队都废掉了。 方醒得意的回去显摆道:“以后咱们生儿子就让老七教,生女儿就让邓嬷嬷教,都是高手啊!” “怎么没动呢?” “为什么孩子不动几下呢?” 方醒愕然,看着张淑慧一脸焦灼的摸着小腹,嘴里念念有词。 “淑慧,这还早呢!” 张淑慧摇摇头,“应该会动的呀!不动就不活……” 说着她又摸着小腹开始了自言自语。 “宝宝是不是被闷傻了呀夫君?是不是要开个口子给他透透气……” 卧槽! 方醒慌了,急忙就说道:“淑慧,孩子还小呢!要五六个月的时候才会动弹。” “孩子怎么不动呢?” 张淑慧依然在皱眉琢磨着。 方醒有些腿软,他急忙叫人去找了秦嬷嬷来。 秦嬷嬷一进门就看到了张淑慧的异样,再听方醒的解释后,就笑道:“这倒是不少见,宫中就曾经有人这般癔症过,小事而已。” 小你妹! 在这方面方醒是初哥,此时他最后悔的就是没去找找这方面的知识。 只见秦嬷嬷走过去,笑眯眯的道:“夫人,那孩子得等你快有奶了才动,不然他哪来的力气。” 张淑慧迷茫的眼神渐渐的清明起来,点头道:“是了,没奶孩子就长不大,秦嬷嬷,以后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做饭。” 秦嬷嬷给出的食谱不大和张淑慧的意,加上方醒也不大赞同太讲究,所以还是跟着方醒的口味走。 “好,夫人放心,这孩子啊!他现在就在长着呢,等母体奶水差不多有了,那孩子也就要出来喽!” 接下来秦嬷嬷就和张淑慧说些禁忌的事,以及胎儿随着月份不同的各种动静,让张淑慧听得讶然而惊,然后就是欢喜无限。 方醒退了出去,在门外等着。 小白一溜小跑带着铃铛冲进内院,方醒急忙做个噤声的手势。 “少爷,怎么了?” 方醒摇摇头,指着里面道:“你家夫人正在接受指导。” 小白一听就满不在乎的道:“谁敢指导夫人啊?” “你以后也得有这一遭!” 方醒心中盘算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让小白也怀一个。 秦嬷嬷出来了,看到方醒后就轻笑道:“夫人已经睡了,老爷,这女人怀胎后的心思本就细,若是钻了牛角尖可就不好了。” 方醒此刻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我怎么就忘了孕妇的心理特殊性呢? 方醒记得前世有个同事,老婆从怀孕开始脾气就有些古怪,等孩子生下来后,还得了什么产后忧郁症,和婆婆闹了几年。 秦嬷嬷笑道:“老爷无需担心,只要夫人的心情好,什么问题都没有。” 等秦嬷嬷走后,方醒吓唬小白道:“听到了吧!要是惹夫人生气了,咱们都跑不了。” 小白急忙点头道:“少爷,要是夫人生气了,您可得保住我啊!”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方醒和小白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张淑慧。 张淑慧自然感觉到了异常,等她逼着方醒说出原因后,方醒就倒霉了。 “夫君,妾身是不是癔症了?” …… 小娘来到金陵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等候吏部的召唤,可临近过年,吏部也不安排人了。 方醒得知她的忧虑后就笑道:“这是体恤你是女人,让你在金陵过年呢!这样,我派人带你在金陵城中转转,看中的东西就买回来,到时候带回交趾去。” 小娘赧然的道:“伯爷,金陵城里的东西好贵,小娘还是不买了。” 方醒挑眉道:“本伯不差钱,你尽管去买吧。” “小刀!” “老爷!” 小刀进来听令,方醒指着小娘道:“你去杰伦叔那里拿钱,多拿些,然后带着小娘进城转转。” 小娘感激的道:“伯爷,这太破费了。” 方醒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都说了我不差钱,赶紧去吧。” 等到了方杰伦那里,一向抠门的他听到是给小娘后,就豪爽的拿出了不少宝钞和铜钱。 “不够回来再要!” 小娘可是方醒的追随者之一,花点钱算啥,这个账方杰伦还是会算的。 而且临近过年,在第一鲜售卖的山货生意火爆,回笼了不少钱,倒是让方家的资金宽松了许多。 正文 第684章 舌战群儒 自从腿被陈潇弄断,耽误了会试之后,李茂的情绪就很低落,一直没能好转。 而李德政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李家也不差钱,就让在他年前出去找朋友消遣。 李德政的位置虽然不算显眼,可也是一个有油水的部门,所以李茂回来后,很是结交了几个朋友。 临近年节,读书人也把书本丢在一边,该放松放松了。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节,也只有酒楼才适合聚会。 李茂和两个朋友找到了一家最近很出名的火锅店,虽然没有包间,可却很暖和。 火锅不是什么明,可在金陵,最出名的火锅却是第一鲜。 在大堂的角落里找了张桌子,点了菜之后,伙计飞快的把炭火和锅子送来了。 两朋友一个叫包宏,一个叫做袁慧。 看到锅子和第一鲜的一模一样,包宏就问道:“味道可有第一鲜的好?” 伙计想吹牛,可看到三人衣着不凡,估计在第一鲜吃过,就憋屈的道:“客官您知道的,不过小店的用料扎实,吃过的都说好。” 袁慧挥手道:“快去拿酒来。” 等伙计走了之后,李茂就不屑的道:“还什么科学的宗师,可谁见过有这等做生意,与民争利的宗师?” 包宏同情的道:“李兄,你也算是倒霉的,本来以你的水准,本科必然是榜上有名,可被那陈潇下了毒手,可恨可叹呐!” 袁慧也是叹息道:“李兄确实是可惜了,不过也不算迟,这几年正好厚积薄,到下一科再一鸣惊人,说不准能博一个前三名回来。” 李茂郁闷的道:“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的热烈起来,店里的人也多了不少。 李茂喝的白脸微红,看着有些玉面朱唇的味道。他放下筷子,一脸唏嘘的道:“那方醒在交趾听说杀了不少人,交趾南部都为之一空,方醒之名能止小儿夜啼,可见嗜杀啊!” 包宏也是一脸忧国忧民的道:“若在下是方醒,先是与民休息,劝耕,只要日子稳当了,百姓也就温顺了,何需去杀戮呢!粗鄙不堪啊!” 袁慧只是嘴角噙笑,并不插话。 李茂感觉遇到了知音,就把酒杯一顿,提高了些声音道:“我看方醒就是嗜杀!在台州府时,他把那些俘获的倭人全都斩杀于江边,听说那条江都被染红了。等到了交趾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一味只知道杀人,在交州府杀了不少,最后一直杀到了交趾南部,这和白起那屠夫有何差别?这等屠夫,那科学不问可知是什么东西了,我……” “胡说八道!” “谁?” 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李茂不禁勃然大怒,回身一看,却看到一个他不乐意见到的人。 小刀才将去柜台那边,回来就看到小娘一脸通红的在看着李茂,就准备问问缘由。 可小娘却愤怒的道:“兴和伯在交趾活人无数,你等凭什么污蔑他?” 居然有女人下馆子,这个倒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李茂淡淡的道:“我等可不是在议政,这是说些听来的消息。” 小娘怒道:“交趾叛逆在南部毁村灭寨,无恶不作,若不是兴和伯率军深入南部,剿灭了叛逆,今日整个交趾都还在动荡之中,你有何资格说伯爷是屠夫!我呸!” “哈哈哈!居然还说不过女人,那三个书生真是废材,白学了!” “就是,还说什么能考会试前三名,就这水平,别说第三,我看倒数第三都考不上,名落孙山吧!哈哈哈哈!” “……” 李茂被这话激的脑袋一蒙,起身喝道:“兴和伯在交趾杀人与否咱们只是听说,可他把交趾女人弄得比男人的地位还高,这个可不是道听途说吧?你们说说。” 李茂环视一周,鼓动道:“今日是交趾女人骑在男人的头上,明日会不会是大明的女人也要……” “你放屁!” 小娘气得脸颊绯红,怒道:“怪不得伯爷说读书人都是坐井观天,然后就敢指手画脚,你等可知交趾女人的处境吗?” 小娘的大明话说的太溜了,以至于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这一番话直接把读书人都扫了进去,李茂喝道:“妇人家居然出入酒楼,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慧也阴测测的道:“出来抛头露面也不知道戴个面纱,多半不是良家女子!” 包宏补刀道:“你这女人,看你说的振振有词的,难道你知道交趾女人的处境?” 小刀本想出手,听到这里他就笑了笑,然后坐下来袖手旁观。 李茂赞赏的看了包宏一眼,然后矜持的道:“你这女人胡言乱语,轻浮浪荡,还不赶紧离了这里!” 小娘冷笑道:“我就是交趾女人!交趾男人不干活,还经常打媳妇,全靠着媳妇养家,这就是你说的男尊女卑?不知廉耻!” 呃…… “哪有这等男人的?” “就是,若是有这种男人,左邻右舍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那年我家边上有个男人酗酒,不干活,还打媳妇,结果被咱们给上门说了一通,警告他再这般下去,就让五城兵马司收拾他,你看他现在还不是乖乖的每天去上工嘛!” “……” 大明此时的民风还算是淳朴,等到中期就开始下滑了。 小娘冷眼看着这些笑嘻嘻的食客,蓦地说道:“因为我就被打过,差点被打死!” 李茂一怔,然后说道:“夫为妻纲,打你一顿又怎地了?难道你还能杀了他不成?莫名其妙!” 小娘坐下不语,然后默默的吃饭,李茂等人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不禁举杯共庆。 “不过那些交趾男人真的那么懒惰吗?” “多半不假,蛮夷之地,那些男人都把自家女人当牛使唤!” “那兴和伯此举也不算是错吧?” “打女人的男人老子最看不起,而且还靠老婆养着,那和公狗有啥区别?” “没区别,都是配种嘛!哈哈哈哈!” 李茂听到这些话耳朵有些热,今儿他算是输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所以他打定主意不再争论,且等过完年后冷淡了再说。 小刀看到小娘吃得很快,而且脸色渐渐的平静下来,不禁觉得这女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强。 小娘吃好起身,小刀赶紧就叫人来结账。 小刀给了钱,然后帮小娘提着那些购买的东西,说道:“咱们走吧。” 小娘点点头,可却朝着角落里走去。 李茂正郁闷的吃饭,看到小娘过来,就怒道:“你这个交趾女人,知道廉耻否?” 袁慧和包宏也是不渝的看着小娘,以为她还想辩驳一番。 小娘冷冷的看着李茂道:“我敢杀人!我丈夫就是被我所杀!” 呃…… “哐当!哐当!呯!呯!” 火锅店里一阵掉东西的声音,大家都呆呆的看着小娘昂出去。 正文 第685章 阿鲁台背后的阴影 草原上的双雄会已经延续了多年,资料繁多,让朱瞻基有些焦头烂额。 这不他才从兵部出来,又去了五军都督府。 孟瑛亲自接待了朱瞻基,听闻他要找阿鲁台的资料后,就笑道:“殿下无需案牍劳形,有何不解之处,臣可一一解说。” “哦!孟大人果然是老成宿将。” 朱瞻基讶然之余,也就生出了试探之心,问道:“鞑靼眼下占据了上风,马哈木众叛亲离,只余下了本部人马,若是败于鞑靼之手,我大明的边境如何?” 孟贤给朱瞻基倒了杯茶,略一思忖,就说道:“马哈木有灭亡之危,阿鲁台若是尽数收纳了马哈木所部,则大明边墙不宁,兴和等地难以把守。” 朱瞻基听到这里有些失望,这些都是朝中早就研究透彻了的东西。 孟贤继续说道:“关键是科尔沁,科尔沁和阿鲁台交好,在背后不断给予阿鲁台各种支持,这才是我大明的真正敌人!” “科尔沁?” 朱瞻基点点头,资料也不收集了,带着未解开的思绪去找方醒。 走出大门,两个千户官背对着朱瞻基,正在说着些什么。 “那赵辉跟着学什么道,可整日都沉迷于女人的肚皮上,听说还喝那个玩意儿,所以今儿他请客,咱们大人肯定是不会去的,恶都恶心死了!” “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他还不得……” 朱瞻基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路到了方家。 “科尔沁部?” 方醒把地球仪拎过来,缓缓的道:“这是一个武力不彰,却喜欢在背后出招的对手。” 科尔沁这个名字在以后算是大名鼎鼎,方醒当然有所耳闻。 “科尔沁喜欢用联姻等手段来拉拢、联合各部,只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每每想一统草原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强大的对手。” “阿鲁台和科尔沁交好,所立的大汗和科尔沁也脱不开关系,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次没选对人。” 朱瞻基纠结道:“德华兄,你的意思是说,科尔沁本想借助阿鲁台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吗?” “正是。” 方醒笑道:“科尔沁在阿鲁台的身上投资不少,若是阿鲁台一统草原,他们自然水涨船高,然后寻机掀翻了阿鲁台就是了。只是阿鲁台此人却是一滩烂泥,恰好遇到了马哈木。” 朱瞻基不解的道:“可马哈木此时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呀!” “没错,马哈木是不行了,可还有他的子孙。” 方醒笃定的道,“马哈木的子孙是狼,而阿鲁台最多是野狗而已,就算是一时胜负,可最终阿鲁台必然会败于瓦剌,而科尔沁也会颗粒无收。” 朱瞻基不知道方醒怎么会对瓦剌的信心那么足,所以就问道:“德华兄,若是马哈木败北,他的子孙怕是难以存续啊!” “你信我就是了。” 方醒也不知道为啥马哈木兵败之后,他的子孙们能快的崛起。 “还有兀良哈三卫,这个墙头草般的势力很让人头痛啊!” 兀良哈三卫就是朵颜三卫,方醒原先以为他们曾经在靖难之中帮助过朱棣,可后来知道的多了,才明白根本就没这回事。 兀良哈三卫在明初就被招安,只是频繁反叛,一直到永乐年间依然如此。 “阿鲁台所部就有不少三卫的人,皇爷爷迟早会收拾他们!” 方醒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弧线,“你看,朝鲜,女真,兀良哈三卫,鞑靼,瓦剌……,这是一条弧形的封锁线,虽然是无意中形成的,可却把我大明锁在了关内。” 朱瞻基失笑道:“德华兄,女真不足为惧吧!” 方醒盯着这条弧线,眉头皱的紧紧的:“收了朝鲜,则敌军不敢攻打我辽东、沈阳、大宁一线,否则侧翼就暴露在朝鲜方向的兵锋之下,这样咱们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搞它!” 方醒忍不住拍桌子道:“控制住了朝鲜,不但有这等好处,而且还能缩短攻击倭国的路线,这么多的好处不要,特么的!那不是傻子吗!” 朱瞻基也有些意动,而且朱棣近来对朝鲜的态度改变了不少,据说金四力已经瘦了一圈,正疯狂写信回国,让国内赶紧表达对大明的忠心耿耿。 “此事且看皇爷爷的意思吧,朝鲜若是忠心耿耿,那我大明还真不好下手。” 朱瞻基意趣阑珊的道,他想起了先前从孟瑛那里出来时听到的话。 方醒笑道:“你还不了解陛下吗?只要是他动了心,哪有什么不征之国,再说朝鲜怎么可能会忠心耿耿,你想多了。” “想什么呢?” 朱瞻基抬头道:“德华兄,你知道驸马都尉赵辉吗?” “赵辉?这个我还真不大知道。” 方醒只知道这位赵辉纯属走了狗屎运,娶了朱元璋最小的女儿宝庆公主。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不过旋即说道:“今日我听人说那赵辉学什么道,有些龌龊,小弟不大方便去查,德华兄能否帮小弟去看看。” “小事情,若是那家伙敢欺负你姑祖母,我让人把他阉了!送进宫伺候陛下去。” 方醒不以为意的道。朱瞻基的辈分太小了,有些尴尬。 明初的驸马大多是功勋子弟,而且多半还会被封爵,比如说李茂芳的老爹就是富阳侯。 而改变就是从这位赵辉的身上开始的,所以这人很有些神秘色彩。 不会是什么高人吧? 等朱瞻基走后,方醒就让小刀和方五去查查这位驸马都尉的事。 方家就三口人,加上还在张淑慧肚子里的那个,也才四口,所以过年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 解缙很郁闷,想回家而不得,想接老婆孩子过来团聚也不行,时常哀叹这就是生离死别。 而小娘却对金陵很适应,现在已经不需要小刀的陪伴就能出门了。 “伯爷,胡叠来了。” “请他进来。” 方醒近期关注了一下朱高燧,就担心这货会私下对莫愁下手。 胡叠进来后就说自己已经租好了地方。 方醒问了地方,在北城,离府军后卫不远,就拿出一个蛇皮袋来。 “这里面的就是调味品,至于如何用,小刀,带他去找花娘。” 胡叠千恩万谢,然后拎起袋子,却现不轻。 到了厨房,花娘看了一眼袋子的东西,就说道:“这味精可是个好东西,只是老爷不许多用。” 随后花娘就给胡叠说了说味精使用的要诀,最后笑道:“有味精在,你的生意就差不了!” 第一鲜就靠着新式菜肴和味精的双重作用,现在独霸金陵城中的高端饮食界。 正文 第686章 让人恶心的特殊癖好 杂货铺的地基已经打好了,赵永安来请示假期。 “停工吧,都回家去,等元宵之后再开工。” 去采购货物的人还没回来,就算是建好了也没东西可卖。 赵永安出去时和小刀、方五擦肩而过,看到两人面色发红,他好奇的嘀咕了几句。 “老爷。” 方醒更迷糊,“你俩这是偷看女人洗澡了?” 小刀的脸最红,而且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方五说了情况。 “老爷,那赵辉修的是什么房中术,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经常去。” 卧槽!好大的胆子啊! 那宝庆公主可是被朱棣当女儿养的妹妹,朱元璋最后的那几年也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为她破例,让她的母亲张美人幸运的逃过了殉葬的命运。 娶了这等公主你赵辉居然还敢出轨? “嘶!这厮是疯了吗?” 当年宝庆公主出嫁时,朱棣不但给了多出其他公主几倍的嫁妆,而且还让朱高炽亲自送嫁,这等规格让人知道:这位公主可是有人罩着的。 方醒有些头痛了,这事要是揭穿的话,这对夫妇大概是要散伙了。 可特么的才成婚两年啊! 方醒招来了解缙,把这事隐去具体人名告诉了他。 解缙不过略一思忖就想到了是谁,他抚须道:“此事麻烦了,可既然是太孙的委托,隐瞒也不行。” 方醒无奈的道:“就是这个理啊!” 宝庆公主才比朱瞻基大两岁,可辈分却是姑祖母,这事咋整的啊! 解缙也有些牙痛,他手里玩着两个方醒送的核桃,纠结的道:“这事你还是得查清楚,不过别干涉,陛下那边自然会有处置。” 方醒也只得点头赞同。 “咦!” 解缙本想回去,可起身就想到了什么,他皱眉道:“上次你去扬州府处置两淮盐商的时候,不是隐去了一批和盐商有联系的勋戚名单吗?我怎么记得有赵辉这个人呢!对,就有他!” 方醒想了想,可当时的名单太长,他没记住。 “对,老夫的记性绝对没错,就有他!” 解缙拿出学霸的姿态,断然肯定了此事。 “还是个贪财的家伙啊!难道公主的嫁妆还不够他用吗?” 于是方醒晚上就带着人去了赵辉养外室的地方。 这是一个颇大的院子,外面看着一点都不打眼,灰扑扑的。 方醒刚才已经招呼了五城兵马司,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巡查这边。 后墙处,方醒憋屈的踩在方五的背上,被他拱着上了墙头,结果跳下去的时候还发出了些动静。 幸好没人值守啊! 方醒落地之后,指指亮灯之处,几人就摸了过去。 还未靠近亮灯的房间,方醒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声音。 “嗯……驸马,轻些,哎哟,咬疼了……” “驸马,奴婢今日来了月信,不信你看。” “哦!果然!且躺着,哈哈哈!” 卧槽! 这是要干嘛? 方醒很不自在的凑过去,学着江湖采花贼们的招数,用手指蘸水捅破了窗纸,就往里面看去。 这一看让方醒都差点惊出声来,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 赵辉是个美男子,方醒和他相比的话,只能算是不丑罢了。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超大床,床上此时有四个女人,都是赤果果的。 而这位驸马爷正趴在床上,吸溜有声的…… 卧槽!不能再看了! 方醒面色苍白的回身,指指来处,示意赶紧回去。 等回到家中,方醒就拿出瓶烈酒,一口气就干了几口,这才缓过神来。 第二天,朱瞻基大清早就被叫到了方家。 方醒的脸色不大好,朱瞻基问道:“德华兄可是身体不适?” 方醒摇摇头,然后挥挥手,让小刀把房的门关上。 这是有事情了,而且不是小事。 方醒先干呕了一下,就和张淑慧怀孕初期的反应一个样。在朱瞻基担忧的眼神中,他喝了口水,说道: “赵辉养了外室,而且有点那个……不同的癖好,就是喜欢……” 朱瞻基听完后,也是不可抑制的干呕了几下,起身拱手道:“多谢德华兄实言相告。” 这种癖好真的挺恶心人的,方醒告诉朱瞻基,未尝就没有有难同当的意思。 从古至今,有特殊癖好的‘高人’层出不穷,最奇葩的就是吃排泄物,这还是有记载的。 方醒缓缓神道:“赵辉还和两淮盐商有些瓜葛,不过没等他参与进去,那些盐商就被收拾了。” 朱瞻基的面色沉凝:“姑祖母是皇祖母一手带大的,皇爷爷和父亲都对她亲爱有加,此事不可小觑。” 方醒有些好奇的问道:“公主的性情怎么样?” 很难想象,一个驸马居然敢背着公主在外面养女人。 朱瞻基叹道:“纯淑,皇爷爷把她当女儿宠爱,父亲也时时挂记着她,小弟也觉得姑祖母很好相处。” 纯淑,那就是后世的清纯吗?而且还有些乖巧。 这分明就是居家好女人嘛! 可现在这个女人被背叛了,要是她知道自己丈夫的特殊癖好,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朱瞻基起身道:“快过年了,此事不可拖延,小弟这就进宫了。” …… 快过年了,朱棣就召集了一次朝会。 “大朝会不是正月里才开吗?” 方醒真心的不愿意摸黑起床来上朝,可老朱点名要他参加,所以只得强撑着来了。 夏元吉也是有些不解:“谁知道呢,兴许是陛下有什么交代。” 方醒瞟了胡广一眼,看到他面色如常,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朱棣一坐下就说了些总结类的话,这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总结会嘛,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样,大家听听就算了。 “……商者,沟通有无……” 只是一句话,就让有些打不起精神来的百官瞬间就纷纷抬头。 这是什么意思? 要把商人抬高吗? 朱棣仿佛没看到这些动作,他依然是缓缓的道:“交趾屯田已然见效,运河沟通南北……” 后面就是其它方面的内容,可谁都没心思去听,大家都在琢磨着朱棣刚才的话。 朱棣以往不会在这种大朝会上提及商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而且后面还顺溜的说到了屯田和运河,这事不对啊! 朱棣的话讲完了,胡广第一个参拜祝贺,身后大家紧跟。 可一起身,胡广就说道:“陛下,臣听闻兴和伯正大兴土木,准备卖杂货,臣以为此举太过孟浪,有鼓舞商贾之嫌。” “陛下,商贾卑贱贪利,当抑制。” “陛下……” 朱棣的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劝谏的臣子不停出班,一时间蔚为壮观。 “臣以为商业当兴……” 。 正文 第687章 大过年的给朱棣添堵 “陛下,臣以为商业当兴。” 百官愕然,却看到方醒施施然的出班,然后俯身道:“陛下,大明赋税多以本色缴纳,虽够用,可却缺乏钱钞。宝钞如何,夏大人是行家,臣在此就不复赘言了,只想谈一下对赋税的看法。” 勋戚们都纷纷侧目,今天来上朝的成国公朱勇冷眼看着方醒,然后对身前的张辅低声道:“你这个妹婿倒是好玩,明明是以军功封爵,可却跑到了文官那边去,不文不武的像什么样!” 张辅没回头,嘴唇微动:“陛下允许他乱窜,难道你还有意见?” 方醒在文官队伍里经常插队,有人为此也弹劾过,可朱棣仿佛是觉得朝班没有活力,多个插队的方醒更好些,直接无视了这些弹劾。 朱勇气结,就恨恨的瞪了方醒一眼。 “陛下,我朝的薪俸历来都是个大难题,给多了吧朝中无钱,给少了吧,百官窘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臣这般的生财有术啊!” “哈哈哈哈!” 方醒的这番话马上就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特别是文官,品级低的几乎是月光族。 朱棣不动声色的在听着,大明的百官薪俸是朱元璋定下的,也属于祖制。 可刚才方醒说这个祖制有些瑕疵,却看不到人出来弹劾。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在心中冷笑。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利益的问题! “目前大明的赋税主要来自于田地间,农户当然是没有银钱的,所以交税以粮食为主。” 方醒借着抬头的机会瞟了一眼朱棣,看到他面无表情,这才说道:“可税源单一的后果就是农户苦不堪言,有的地方收税都收到了八成,逼着农户携家逃窜流亡,这就是我大明眼前粮食满仓的代价,诸位认为如何?” 这事方醒不算是第一个揭露的人,早就有人上过奏折,说是地方的农户太苦,地方官吏太贪婪。 下面官吏是什么货色,大家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一些,所以没人敢出来说什么国朝的税没那么高! 鸦雀无声的朝堂上,只有方醒的声音在回响着。 “而军屯也开始糜烂了,文武官吏相互勾结,侵吞田地之事时有发生,吃空饷的估摸着也不在少数吧?” 方醒看向了孟瑛。 金忠心中微微一暖,方醒没向他发炮,这就是交情。 孟瑛看看朱棣,艰难的道:“这等事有,不过应该不多吧。” 方醒笑道:“孟大人,不见得吧!下官可是听说那些不愿意服役的人,只要给文武官吏些好处,就可逃脱,而每年的那份军饷就被堂而皇之的侵吞了,这,难道不多?” 孟瑛不能回答,这就是潜规则,五军都督府的人都知道。只不过目前只是在地方糜烂,而边关地带的卫所还是保持着战斗力。 朱棣冷哼道:“方醒,你想说什么?” 孟瑛的背上瞬间就被冷汗给打湿了。 方醒说道:“陛下,地方卫所糜烂,臣担心此风会蔓延到边塞,或是地方有警讯而无法应急,还需中枢调配大军前去扫灭。” “兴和伯危言耸听了。” 金幼孜出班道:“当今大明海清河晏,地方上许久都未曾听闻这等逆贼之事,兴和伯说事的时候,能否严谨些?” 方醒笑了笑,环视一周道:“金大人这话让我想起了扁鹊,呵呵!” 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罕有不知道的,所以金幼孜就怒了。 你特么的说我是睁眼瞎吗?还是说我是一叶障目的家伙! 朱棣眯眼看着下面,心中转动的念头不止一个。 方醒道:“陛下,此事已刻不容缓,不然蔓延下去,到时候谁都不敢动手,牵连太大了呀!” 这是在公然诋毁文武百官啊! 文武两个朝班于是就有些眉来眼去,不久朱勇就出班道:“陛下,臣去看过不少卫所,人员齐整,操练娴熟,兴和伯这是在哗众取宠!” “陛下。” 方醒没有去反驳朱勇的话,“陛下,我大明四处皆敌,武力不彰就挨打,臣以为当彻查卫所**,重振大明军队的雄风,然后……再用刀枪为大明去获取需要的一切资源!” 时间不早了呀! 再拖下去,到时候无人可用,重新练兵那得花多少时间? 朱棣眯眼道:“此事朕已有耳闻,自有主张!” 永乐五年就有御史上奏折说了此事,而且说的比今天还重,可等朱棣派人下去,却发现已然成了死局。 大明的军籍是终生制,而且是继承制。 卫所糜烂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北人去南方当兵,南人相反,时间长了思家。加上被官吏私下克扣奴役,不逃的都是被折腾的麻木了,或是胆小的。 胆大的都逃了,这样的卫所还有什么战斗力? 朱棣当然知道这些弊端,可要想革除,就必须要动大手术。 可这却需要时间和胆略!以及承受由此引发的代价! 金幼孜不屑的瞥了方醒一眼,在回班时故意说道:“兴和伯这是准备在年节给陛下添堵吗?” 朱勇也是轻笑着,那一脸的络腮胡,看着竟有些许的妩媚,让方醒不禁干呕了一下。 “大明如今四海升平,臣为陛下贺!” 朱勇开了个头,剩下的百官纷纷出班祝贺。 “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臣…..” 声音渐渐整齐,在设计巧妙的大殿内不住回荡着。 方醒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腰背挺直,目光锐利。 这个大明弊端丛生,可这些文武百官不思进取,只想着维持现状。遇到需要大动作的革新,没人会出头赞同,哪怕是胡广这位一心想在史书留名的‘首辅’。 朱棣也未见喜色,只是接受了朝贺之后,就令人散去。 胡广追上了方醒,脸色铁青的道:“兴和伯,在这种时候有必要说这些话吗?” “有!” 方醒回身站定,两人在散朝的人流中恍如中流砥柱。 “在你们只想着高唱天下太平的时候,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们泼一盆冷水,让你们知道,这天下依然是危机四伏!革新已是刻不容缓!” 胡广重重的呼气道:“你说的这些本官都知道,可这得缓缓行之!” 正文 第688章 隐瞒,开业 散朝的人群都归心似箭,回去把工作交接一番,差不多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 可方醒和胡广就站在中间,人流从两侧走过,恍如奔流的河水撞上了礁石。 那些探寻和好奇的目光就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激流,激起了浪花。 “大明内部隐患丛生,可你们却视而不见,慢不得啊!” 方醒突然失去了和胡广较劲的心思,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抹素白。 这是一张带着些许惊慌和迷茫的脸,就像是森林中迷路的一只小鹿,无助而悲伤。 感受到方醒探究的目光后,女子一惊,就躲在了自己藏身的大树后面。 那是谁? 带着这个疑问,方醒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兴和伯,且等等!” 方醒听出了是梁中的声音,愕然回头道:“我说老梁,你这是要请我吃午饭还是怎地?我可要吃羊腰子啊!烤的!” 梁中急匆匆的跑过来,没好气的道:“赶紧跟咱家走,殿下找你有事。” “难道是要赏点东西?” 方醒觉得有便宜就要占,于是就跟着梁中走。 走到前方时,方醒蓦地回身,大树后面却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朱高炽的面色不大好看,憨厚和亲切已经不见了,带着些许的怒火。 朱瞻基的表情有些不大自在,看到方醒进来后,他就起身指指外面,然后就走了。 “咳咳!” 朱高炽干咳两声,梁中就招招手,带头出去。 这是要喊刀斧手吗?还是说朱高炽想托孤! 方醒胡思乱想着,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朱高炽看看左右,沉声道:“德华,本宫可以相信你吗?” 方醒一怔,抬头道:“殿下,这得看是啥事了,嘿嘿……呃!” 方醒的笑声在朱高炽的严肃脸前戛然而止。 这厮真是被本宫惯坏了呀! 朱高炽严肃的道:“赵辉那事可有人知晓?” “没!” 方醒毫不犹豫的道:“昨夜就臣一个人看到了,恶心的不行,马上就走了。” 朱高炽面色稍霁,“这样最好不过,此事就忘了吧。” “当然,昨夜臣就在家里好好的陪媳妇,哪都没去。” 方醒义正言辞的道。 “回吧!” 朱高炽觉得和这货说话很累,让人牙痒痒的想揍人。 方醒乐的不掺和,麻溜的出了宫门,却发现朱瞻基早已在此等候。 “德华兄,小弟请你喝酒。” 朱瞻基一身棉袍,看着好像胖了一圈。 方醒嫌弃的道:“你这身体再不减肥?啧啧!以后得专门给你打造大床,不然非得被你压塌了不可!” 朱瞻基看看身后,发现贾全等人有些距离后,才讪讪的道:“最近练的少了,身体重了些。” 两人上马后并行,方醒说道:“你这身体应该是肥胖体质,若是不注意饮食,大些了心血管和血脂方面会出问题,还有你的肝脏,所以还是控制一下吧。” 朱瞻基学过这方面的简单知识,所以慎重答应了下来。 方醒本想去第一鲜,可突然心血来潮,就说道:“今日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地方,看看手艺怎么样。” 朱瞻基不疑有他,认为是方醒新淘到的一处美食点。 一路到了北城,过了主干道,前面的小刀拐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里。 “咦!这里面能有什么?”朱瞻基有些好奇。 小巷深深,两边的人家大多开着房门,里面的院子斑驳陈旧。 此时不是午饭时间,看不到炊烟,也闻不到饭香,只有孩子的打闹和大人的呵责让人感到些生气。 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止了,方醒下马,走在这代表着历史的小巷中,整个心都静了下来。 前面的小刀停了下来,方醒微微一笑,当先走过去。 大堂里的壁柱有些灰黑,中间摆放着五六张桌子和长凳,最里面就是柜台。 柜台后的少女梳着两个鬏鬏,听到马蹄声后就诧异的抬头,然后笑容就晕染了这个寒冬。 “爹!伯爷来了!” 蹦跳着跑去后面的莫愁看着就像是一个精灵,那轻愁化为笑颜,让人的心中莫名的一畅。 方醒呵呵的笑着,然后进去找个地方招呼道:“瞻基,来,坐这。” 朱瞻基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偏僻而简陋的小店,而且这小店居然还没招牌,让人不知道是干啥的。 胡叠一头冲进来,看到方醒后,搓着手道:“伯爷怎么来了?这……才刚开业呢!” 重新回到朱瞻基身边的余佳不禁皱皱眉,心想你难道还想要开业贺礼吗? “我今日带着朋友来尝尝你的手艺,去做几个招牌菜吧。” 方醒也没介绍朱瞻基,只是对莫愁招手道:“小莫愁,可找到伙伴了?” 莫愁的眼中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羞怯的道:“伯爷,没有呢,就是有些亲戚来往。” 朱瞻基一脸坏笑的低声问道:“这女孩子是谁?难道是……” 方醒斜睨了他一眼道:“在交趾时,这家人无意中充当了我的诱饵,这才能把交趾的那伙贪官给一网打尽,我走之后,当地的官吏肯定在故意刁难她家,所以你说她是谁!” 方醒走之前招呼了一声,那些官吏想拍马屁,于是都纷纷去莫愁家吃饭。 可华夏最不缺的就是人走茶凉,更何况方醒雷霆霹雳般的拿下了多名贪腐官员,兔死狐悲是少不了的。 所以莫愁家就在交趾呆不下去了。 胡叠和莫愁都隐瞒了此事,但却瞒不过已经接到黄福来信的方醒。 朱瞻基一听就有些愁然道:“贪官污吏除之不尽,奈何啊!” 方醒微微一笑:“精兵简政,衣食无忧,赏罚分明,监督有力,至少能遏制住大半。” 贪腐永远都无法断绝,除非人没有感情和欲/望。 胡叠炒菜很快,莫愁轻盈的来回把菜摆放上来,最后垂眸道:“伯爷,可要喝酒吗?” 方醒点点头:“既然是开业,那就算是庆贺酒吧,拿些来。” 酒不是什么好酒,方醒尝了一口之后,就叫来了胡叠。 胡叠还以为是菜不合口味,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还不错。” 朱瞻基每道菜都尝了尝,给出了评价,同时也给了方醒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菜有些第一鲜的味道! 方醒指着酒杯道:“这店虽然不大,可以后说不准会有些舍得花钱的人来,那时候你别胆小,把最贵的菜报上去,然后就是这酒,那些有钱人可喝不惯,也得准备些好的。” 胡叠搓手道:“伯爷,小的这地方,哪能有贵人来啊!”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听我的没错。” 胡叠只得应了,准备下午就去进货。 正文 第689章 这脸被打的忒惨 方醒和朱瞻基在吃饭,小刀和贾全几人就在边上坐着,大家都放松的在聊天,感受着过年的气氛。 小巷里不时有些孩子跑出来玩闹一番,路过这里时,都咬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里面。 莫愁站在柜台里,不时偷偷的瞟一眼。 少女的情怀就像是那林间的朝露,晶莹剔透。轻轻触碰,就会滑落下去,溅起无数的愁思。 吃完饭,方醒就问道:“莫愁,招牌呢?” 莫愁一直在发呆,闻言急忙说道:“伯爷,还没做呢。” 方醒笑道:“可是没找到写字的人,这样,我这朋友书法师承大家,今日就让他写个招牌,抵了饭钱可好?” “好!” 于是胡叠也出来了,带着笔墨纸砚,讪讪的道:“粗糙了些,等以后再换好的。” 方醒把纸铺在桌子上,余佳习惯性的过来磨墨,这动静倒是让胡叠心中一惊。 墨好了,方醒问道:“你家准备叫什么名字?” “神仙居。” 胡叠笃定的道:“小的想了几宿,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不错。” 方醒笑了笑,然后对朱瞻基说道:“写一个吧,也算是一个开始吧。” 朱瞻基振眉道:“小弟的字还真是经过名家教出来的。” 说完朱瞻基就把毛笔饱舔浓墨,略微酝酿了一下,一挥而就的写下了神仙居三个大字。 “不错不错,比我强一点。” 方醒随口夸道,可等他看到朱瞻基在落款时,不禁微微动容,随即就笑眯眯的对胡叠说道:“只管拿去做了招牌来,无碍的。” 等方醒等人一走,胡叠就喜滋滋的拿着那张纸去找人做招牌。 出了巷子,一个大汉正在外面等待着,看到朱瞻基后就迎上来。 “殿下,山/西有人造反了!” 卧槽! 方醒大惊,朱瞻基也是楞了一瞬,然后就急匆匆的和方醒告别,赶回宫里去。 “无能!贪腐!该死!” 乾清宫中的怒吼声震天响,摔东西的声音更是让人心颤。 朱瞻基小心翼翼的到了殿外求见,然后被招进去,看到胡广等人都在,大家的脸上都有些震惊和悻悻然之色。 看到朱瞻基进来,朱棣冷哼道:“你等当时不是说卫所无恙吗,可几百人的流寇,居然就把当地卫所给打跑了,那些流寇可都是农户!刚放下锄头的农户!这就是大明的卫所吗?啊!” 胡广等人哑口无言,朱瞻基还不知道具体事情,只得默默的听着。 朱棣看到无人答话,那怒火更是压抑不住,在上面来回踱步。 “什么狗屁的道术!居然能蛊惑民心至此!朕看是百姓被鱼肉的活不下去了!” 这声厉喝不但撕破了所谓盛世的脸皮,也撕破了文官武勋们的脸皮。 张辅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就近调兵镇压,然后再行清查之事。” 朱棣怒道:“北平已然出兵了!若是敢等到朕下令才出兵,那就是死人!不戳一下就不动的死人!死人朕要来干嘛?啊!全都杀了!” 杀气在大殿内弥漫,这个时候的朱棣绝对不会含糊。 朱瞻基看到自家老爹没在,就出来说道:“皇爷爷,若是几个招摇撞骗之辈倒是无碍,那些百姓只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继而心生恶意。再就是百姓蒙昧无知,未曾就学,所以容易被人哄骗,两者中,第一是要务,需尽快解决,而第二……且待日后吧。” 胡广的眸子一缩,呼吸急促了几分。 第二是什么意思? 教化百姓吗? 用什么来教化? 儒学,还是……那该死的方……科学! 幸好朱瞻基后面说且待日后,不然刚才那几双饱含忧虑的目光怕是会有些不同的含义。 朱棣微微颔首,对朱瞻基的反应和判断很是满意,为此怒火都消散了不少。 “卫所糜烂,地方官吏勾结一气,坑民,坑兵,居然把卫所军士拉去为自家干活,杀!查清楚了为首的都杀!其余的全数流放!” 扔下杀气腾腾的一番话之后,朱棣怒气冲天的转身就走,路过一个屏风时,一脚就踢飞了出去。 真是怒了啊! 被召来的群臣都面带苦笑,杨荣无奈的道:“北平那边既然都处理了,可陛下依然把咱们紧急招进来,这就是不满意了,咱们也得想想自己是不是太……麻木不仁了!” “杨大人!” 这时已经出了大殿,金幼孜隐怒道:“你这是在为兴和伯张目吗?” 杨荣看着那些沉默的文武官员,叹道:“兴和伯才将说了卫所糜烂,才将说了地方官吏勾结一气,逼迫百姓逃亡。咱们当时都振振有词,可现在呢?嗯!难道咱们就没有直面自己错误的勇气了吗?” 啪啪啪! 杨荣的话仿佛是巴掌,脆生生的打在大多数人的脸上。 一些人面露沉思之色,可更多的人却一脸的不忿。 金幼孜冷笑道:“碰巧了而已,甚至有可能是兴和伯提早得到了消息!” 杨荣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苦笑道:“罢了罢了,本官说这些干什么呢?且回家喝一杯,然后大睡一觉才是正经。” 看着杨荣那疲惫的背影远去,在场的人都默默无语。 胡广看了一眼金幼孜,深深的叹息着,摇摇头也走了。 朱勇嘿嘿一笑,跟上了张辅说道:“文弼兄,你那妹婿这次可又给你争脸了!” 这话带着酸味,而且有些不服气。 张辅淡淡的道:“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他是我朝的兴和伯,其次才是我张家的女婿,这一点要是弄混了,不好!” 朱勇嗤笑道:“那有啥啊!大家都知道你那妹婿惧内,难道他敢不听话?” 张辅止住脚步,回头看着朱勇,叹道:“那是夫妻之前的敬重,你当真以为是惧内吗?” 路过的夏元吉听到这话不禁就笑道:“兴和伯惧内?哈哈哈哈!” 朱勇拱手道:“夏大人给朱某解释一二呗!” 朱勇和张辅一样的尊敬儒学,所以在文官的眼里着实不错。 夏元吉笑道:“兴和伯虽然和气,可也不乏霹雳手段,所以啊!那只是夫妻之间的一种只可意会的乐趣,旁人自然是无法知晓的。哈哈哈哈!” 三三两两的人都走光了,留下了空荡荡的广场。 几个太监正在打扫着,突然被上面的急促脚步声给吓了一跳。 这是在干嘛呢? 正文 第690章 吓尿了,宫中惨事 胡叠带着那张纸去找到了做牌匾的王二,满心欢喜的道:“王二哥帮我看看,那人说自己是书法大家教出来的,这字可还行?” 王二嗤笑道:“国朝的几位书法大家,其中大多都是重臣,那人什么来头?居然敢说是大家传授,我看你是被骗了!” 胡叠笑眯眯的道:“不会的,那人不会骗我。” 王二见惯了人海沉浮,笑着接过了那张纸道:“现在有些骗子可不得了,开始时憋着给你好处,等你信了他们,那时候…….呃!这字不错啊!” 胡叠得意的道:“我说的嘛,那人对我家有恩,哪会骗人!” 说方醒骗自己,胡叠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王二哥……” 看到王二拿着那张纸在发呆,胡叠就笑道:“王二哥,我那地方还等着招牌呢,做好了再慢慢欣赏也不迟啊!” “王二哥?” 在胡叠纳闷的眼神中,王二的手开始哆嗦起来,他把纸放在桌子上,指着那个落款道:“这是谁?谁给你写的?” 胡叠是识字的,所以看了看就笑道:“朱瞻基嘛!国朝姓朱的也不少,怎么,你以为是皇家?咱可请不起。” 王二的眼神古怪,看的胡叠心中发毛:“你可知这个名字是谁的?” “我咋知道!” 这年头谁会去关心别人的姓名,更何况也没谁敢去探寻、谈论皇室的名讳。 王二叹道:“你肯定被骗了,这人是想让你被流放呢!” “不能!” 胡叠坚定的道:“那人对我家有大恩,要是想整我,他用不着这种办法!”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胡叠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好歹。 王二同情的道:“这落款就是当今太孙殿下的名讳,你可还敢说自己没被骗?” “啊!” 胡叠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落款。 这年头的百姓大多不关心时政,不少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皇帝叫啥,更不知道太子太孙的名讳。 伯爷啊…… 胡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王二安慰道:“此事幸亏是我及时发现,所以你无需担忧,更别报官,至于招牌,若是你信得过我,那我给你写,你看怎么样?” 胡叠摇摇头,哽咽道:“伯爷大恩呐!” 想起当时的场景,胡叠心中的疑惑一一揭开,再无疑虑。 方醒会贪一顿饭钱? 这肯定是不能。 而且那个年轻人虽然言笑晏晏,可眉间自有一番威严。那个磨墨的男子看着有些阴柔,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太监吧! 想清楚了之后,胡叠就说道:“王二哥,做吧,落款也留下。” “你疯了?!” 王二把纸拿起来,正色道:“你疯可我没疯,要是被人知道是谁做的招牌,我也得倒霉,你且另寻高明吧!” 胡叠把那张纸抢过来,笑道:“王二哥高义,可这人确实是没假冒。” 王二不屑的道:“你这是猪油蒙了心,且去,莫要连累我。” 胡叠看看门外,然后低声道:“对我家有恩的那人,就是当朝兴和伯。” 王二的嘴巴渐渐的张开,眼神呆滞,伸手就去抢那张纸。 “你莫骗我!你怎么认识兴和伯的?兴和伯,兴和伯就是殿下的老师啊!那还有假?快拿来。” 王二伸手就想去抢,可胡叠却闪开了。 “胡掌柜,你家有了兴和伯做靠山,再有了这个招牌,谁敢惹你?” 王二哀求道:“胡掌柜,这招牌我王二做定了,钱我就不收了,不过你得许我拓印一份……若是不行,我倒贴你些钱可好?” …… 宝庆公主自杀未遂,这个消息根本就无法封锁,很快就传了出来。 “这是为何?” 方醒觉得宝庆公主应该庆幸自己看清了赵辉的真面目才对。 自杀,那不是傻了吗? 方醒今天进宫给太子一家送年礼,顺便想蹭些好食材回家。 前面就是主殿了,梁中低声道:“这事瞒是瞒不过了,不过在殿下的面前最好不要提及。” 方醒感谢道:“我有数。” 去年方醒的年礼送来时,朱高炽好歹还有些好奇,可今天却是阴沉沉的,整个人变得凌厉起来。 看到是方醒后,朱高炽挤出个笑容道:“德华来了啊!宫中新进了不少食材,晚些让梁中带你去。” 别人家出了惨事,方醒自然知趣的行礼告退。 出了太子宫中,方醒就看到了纪纲。 纪纲满面杀气的带着手下往宫外走,看那架势,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还没到家,方醒就听说赵家被抄了。 “公主的嫁妆全部收回,赵辉流放兴和,不过……” 解缙近来喜欢研究这些事情,他幽幽的道:“那赵辉乃是前宋皇族之后,陛下肯定是无法下手了。” “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 方醒迷茫的道:“重开?我看是重蹈覆辙!” 解缙点点头道:“老夫近期读史倒是有些心得,这每朝每代啊!前期还能有些盛世模样,中间糜烂颓废,后期就是任人蹂躏,民不聊生。马蹄踏破天灵盖,帝王束手做楚囚!” 方醒无奈的道:“当今朝中说盛世的可不少,陛下看来倒是清醒了,可你想想前宋的改革,何其艰难啊!很多时候帝王也无可奈何!” 解缙笑道:“前宋文官治天下,不过平衡倒是用的不错,只是后来想改革,就崩溃了。哎!德华,你说前宋那些励精图治的皇帝为何死的这般早?” 方醒不敢妄言,谨慎的道:“这个倒是不大清楚,不过从早死,再到哲宗无子嗣,章惇孤立无援,从宫里到宫外,一片端王之呼声,这里面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解缙洒然道:“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章惇倒是有眼力,只是难以撼动那些人,也就是那些人,最后葬送了前宋的江山。” 快过年了,朝中家中无事,方醒看到解缙难得有兴致,就说道:“前宋败亡的根子就在于与士大夫共天下,其次就是轻军,再次就是司马光那一伙人。” 解缙笑道:“你是想把胡广比作司马光吗?” 方醒摇头道:“不至于,至少胡广不敢把大明的土地拿去送人,甚至还怕敌人不满意,主动多送些。” “不过保守却是一脉相承的,这是儒家的通病,万世都改不了!” 解缙也不郁闷,只是笑着。 窗外的寒风中夹杂着些许生气,春意,就这样飞上了枝头。 正文 第691章 大海之上,大明无敌 元宵过后,斯波义元从福州仓皇而归,在家中连续躺了三天。 “主公大人,大夫来了。” 卧室里一个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我不需大夫,只是有些受惊了,送回去。” 中川雅只得对大夫拱手道谢,给了十多个铜钱送走。 等回来后,中川雅看到斯波义元已经出来了,正在屋檐下贪婪的看着天空。 “主公大人。” 看到斯波义元虽然脸色惨白,可精神却意外的旺盛,中川雅欣慰的道:“主公,可是还在想着太平港吗?” 斯波义元目光呆滞的道:“我无法不想啊!那遮蔽海面的巨舟,你觉得倭国能挡住吗?” 不等中川雅回答,斯波义元就神经质的道:“挡不住!那等朣朦巨舟谁能挡得住,你没听那些下船修整的船员说了吗,大明纵横大海,从无对手!”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斯波义元指着福州方向激动的道:“大明海上无敌!你真以为有神风吗?不不不!不会有什么神风!那只是蒙元倒行逆施,上天保佑倭国而已!” 中川雅的嘴唇颤抖着道:“主公大人,那是……若没有神风,我国早就已经……” “那是骗人的!” 斯波义元怒喝道:“哪年没有大风?如今足利那个奸贼当道,敌视大明。若是以前还好说,可现在明皇已经开始转变了!你没看到金四力这段时间都要急疯了吗!才过完元宵,就天天往礼部跑,这特么的都是怕了呀!” 朱棣不过是在朝鲜问题上冷淡了些,吕震马上就心领神会的开始敲打金四力。 斯波义元深呼吸一下,沉声道:“兴和伯现在在哪?” 中川雅道:“兴和伯夫人有孕,近期他不大出门。” “那咱们就去一趟方家庄。” …… 方醒最近的日子比较逍遥,过完年后,宫中不时有些赏赐下来,大多是给张淑慧的。 当斯波义元突然跪在身前后,方醒没有吃惊,只是淡淡的道:“义元这是为何啊?” 斯波义元垂道:“伯爷,义元此次去了太平港,深感大明之强大,义元已经去信家族,足利贼子当诛!” 方醒微微一笑,眯眼道:“倭国弹丸之地,可当得起大明的雷霆一击?” “不能!” 斯波义元此刻觉得方醒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凛然不可侵犯,他双手覆额,虔诚的行礼。 “伯爷,义元只求明倭世代友好,若是斯波家族能得大明之助,扫平逆贼的话,将永奉大明为父母。” “呵呵!好啊!” 方醒把他扶起来,欣慰的道:“能看到倭国有你这般的开明人士,本伯相信陛下一定会万分欣慰。且放手去做吧,大明不会放弃友好人士。” 送走了斯波义元,解缙就笑道:“我觉得你倒是比吕震更适合礼部尚书这个职位。” 方醒微笑道:“你没现吗,陛下有意无意的在让我去处理那些外事,这说明什么?” 解缙愕然:“难道陛下准备让你去接替吕震?” 如果方醒接替吕震,那就是文臣了,此后再难领兵。 方醒摇摇头道:“陛下和太子一家都深知我的秉性,若是让我每日去坐班,那我肯定要装病致仕,所以……目的只有一个。” “陛下对外的态度开始转硬了。” 方醒惬意的道:“解先生,你相信吗?我最大的成就感不是什么科学,也不是聚宝山卫,而是,陛下的转变!” 解缙叹道:“你就是一只小狐狸,从文,从武,从各个方面在影响着陛下一家,可你也别得意,陛下那是看到了弊端,不然的话……你以为自己还能从交趾回来?” 方醒打个哈哈,淡淡的道:“若是如此,那此刻我不是携家出海,就是带着愿意走的兄弟把占城给打下来了。” 解缙好奇的道:“那此后呢?” “此后?” 方醒有些憧憬的道:“此后大明和我就不相干了,我自然四海逍遥,兴许会打下一个大大的岛屿,然后自立门户!” 解缙笑道:“那你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 方醒洒然的道:“山/东和沿海的流民不少,我只需把船一靠岸,那人口自然会增长,再去抢些朝鲜和倭国的女人来,一个男人配几个女人,老子要纵横四海!” “可到时候你打得过郑和的船队吗?” 解缙问了个危险的问题,可方醒却坦然的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相安无事最好,可若是有人挑衅,嘿嘿!” 看到方醒一脸的自信,解缙无奈的道:“罢了,这等猜测就不要胡说了,免得哪天嘴漏被人听到,你我都跑不了。” 方醒也觉得好笑,于是就把这个笑意带到了宫中。 朱棣今日的情绪不大对,不过在看到方醒后还是好了些。 “你不在家守着自己的媳妇,来朕这里干什么?” 大太监看到方醒嘴角带笑,就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陛下的心情不好呢,你还敢笑! 方醒笑着道:“陛下,刚才斯波义元去了臣家里,看样子被大明的船队给吓趴下了,誓说要推翻足利幕府。” 朱棣把奏折放下,闭眼,等再次睁开时,已经是锋芒毕露。 “那就让他们去杀吧!大明只需在中间拨动几下。不过若是需要,你可答应给他支援,兵器,粮草,朕不会吝啬于这点东西。” 方醒应了,然后就告退。 “你等等!” 还没走到门口,朱棣就叫住了方醒,然后皱眉道:“你……去看看婉婉。” 婉婉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问,方醒轻车熟路的去了太子宫中。 若说外臣谁在宫中最随便,估计就数方醒了。路上遇到那些早就熟悉他的宫女太监们也是笑呵呵的。 进了太子宫里,朱高炽和他老子一样的苦大仇深,只是指指偏殿,示意他自己去。 这一家子是怎么了? 方醒到了偏殿,婉婉的嬷嬷看到他,就低声道:“伯爷,郡主过年都是郁郁寡欢的。” “为何?” 方醒也不忙着进去,就看着那只已经渐渐长大的鹅在周围转悠。 嬷嬷为难的道:“伯爷,奴婢可不敢妄语,否则……” “罢了,我自己去问婉婉。” 婉婉正抱着方醒送的玩偶在呆,看到方醒后,就不乐的道:“方醒,姑祖母好可怜啊!” 方醒好笑的道:“你姑祖母才多大,再嫁也没事啊!你跟着愁什么呢?” 接着方醒就把婉婉带去了方家庄,让她在那里和小伙伴们疯跑一阵,心情果然就好了。 正文 第692章 意外死亡,朱棣点将 当春天的气息开始浓郁的时候,取名为‘四海集市’的杂货店已经初步完工了。 “伯爷,只要用惯了水泥,那度快的吓人,所以小的觉着水泥这东西应该会大行于世吧!” 赵永安一脚踢在墙壁上,得意的道:“伯爷,这墙壁特别坚实,小的准备过段时间就把家里的房子拆了,然后换成这种水泥房。” 方醒指指刷的雪白的墙壁上的那个脚印,然后就带着人在四处转悠。 空间很大,方醒问道:“货架都做好了吗?” 黄钟在后面答道:“已经好了,在朱芳那里,随时都可以搬进来。” 方醒上了二楼,点点头道:“那就搬进来吧,咱们准备开业了。” 黄钟问道:“老爷,那招牌呢?请谁来写?” 这个…… 方醒本想厚着脸皮去找朱棣,可朱棣的心情不好,要是惹怒了这位老大,说不定还得被禁足。 “我自己写。” 方醒一狠,回家就写了四个大字。 ——四海集市! 解缙在边上抚须道:“这个……德华,你现在的字已经快赶上郡主了,可喜可贺呀!” 方醒老脸一红,硬气的道:“这字吧,先得看气势,我这几个字里的气势非凡,非道行高深者看不出来。” 解缙失笑道:“好吧,只要你不觉得丢人,老夫没意见。” 方醒仿佛不知道解缙的书法已经有大成的趋势,他随意的道:“三日后开业,我要让金陵人看看,什么才是销售。” 勋戚们的店铺不少,所以杂货店已经完工的消息传的很快。 “方醒这是要财了呀!” “要不咱们也跟风吧?” “跟个屁,那里面有什么门道都不知道,你敢去跟风?弄不好亏死你!” 而文官们很不自在,因为他们知道,这家已经挂上了招牌的杂货店,很有可能就是革新商业税收的开端。 张淑慧已经适应了怀着孩子的生活,每日固定时间休息、走动,慢慢的,整个人都有些胖了起来。 “淑慧,账目你就暂时别管了,安心养胎就是。” 方醒把账本夺过来,张淑慧不乐意的道:“可是夫君,每日妾身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觉着自己就像是……” “就像是养猪吗?” 方醒说完就跑出门去,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夫君……” 张淑慧怀孕后也会撒娇了,一声夫君让方醒差点酥麻了半边身体,正准备算算时间恰当不,可却有人召唤他进宫。 “李显忠死了。” 朱棣肃然的道。 “说是在半道上病死的。” 我去!这货不该死那么早吧? 方醒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丝恶意。 朱棣哼道:“李显忠一死,李满住肯定会压不住阵脚,而猛哥帖木儿野性未驯,必然会谋夺建州卫,还有一个朝鲜在边上,若是女真人一乱,朵颜三卫怕是会趁火打劫,所以,朕准备令人前往。” “陛下,臣愿去调和。” 那么踊跃,这是谁啊? 朱棣看看朱勇,面无表情的道:“都督府的事不少。” 生硬的拒绝了朱勇后,朱棣的目光盯住了方醒,说道:“国有危难,你可愿去一趟?” 方醒心里面一百个不愿意,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出生时不在张淑慧的身边,可…… 可这是朱棣对外转为强硬的一步,若是方醒不去,谁去? 武勋不能考虑,除去屈指可数的那几人之外,其他人很难根据情况选择对大明最有益的处置方式。 而文官更是扯淡! 那是蛮荒地带,信奉的是武力值! 文官去的话,也只有和稀泥的命,而且还得要面对他们甚有好感的朝鲜。 算来算去,也只有不文不武的方醒才是朱棣心中的最佳人选。 脑海中不过是一瞬,方醒已经躬身答应了。 “陛下,臣愿往!” 尽管心中有许多不舍和担心,可方醒知道,此时说出来都是废话。 朱棣不是那等薄恩寡义的皇帝,越是答应的干脆,他就会越满意。 果然,朱棣抚须让人都散了,然后留下了方醒。 这是要私下交代的意思,而且还要避开百官,必然是朱棣自己的想法。 朱棣起身下来,“随朕出去走走。” 这个待遇还行,方醒跟在侧后方,两人从侧面出去,慢慢的在乾清门前溜达着。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朱棣突然开口考教,方醒不敢怠慢,赶紧说道:“陛下,李显忠突然一去,李满住本可以慢慢的稳定建州卫,可现在却多了一个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儿可不是善茬,臣觉得此人肯定不会坐视李满住从容控制建州卫。” 朱棣淡淡的道:“恶狗抢骨头而已,若是以往,大明自可看着他们内斗,可鞑靼和瓦剌今年内必有一次大战,朕不希望看到奴儿干都司混乱。” 方醒点头道:“臣也看过那块地方,若是乱套了,此后必然有人统合这块地盘,到时候我大明不但多出一个方向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将比瓦剌人更凶悍,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北平城下。” 朱棣点点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很好,这样,你率本部尽快坐船出,朕给你旨意,到了山/东可以征调人马同去!” 坐船? 方醒大感意外,不禁看向了朱棣。 朱棣依然是面无表情,方醒忍住欣喜道:“陛下放心,臣此行当以平息建州女真为本,若有机会,自然可以敲打朝鲜。” 朱棣摆摆手,有些疲惫的道:“朝鲜若是不肯归还旧地,那就给朕拿回来!” 方醒差点就想仰天长啸来表达自己的畅快。 朱棣回身看到了方醒眉间的欢喜,就冷笑道:“你可别高兴过了头,若是你办事不利,那后果你可知晓?” 方醒当然知晓,若是他把朝鲜激怒,而又不能平息下去的话,那么他方醒就要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臣只想为大明扬威于异域,若是失败,臣就不回来了!” 这话倒是果决,朱棣的脸色缓和了些:“奴儿干那边情势复杂,所以不能派出大军,否则那些人就会连成一团,所以,朕希望你谨慎行事,若事不可为,可临机处断!” “多谢陛下!” 方醒有些感动,老朱这是给了他相当于尚方宝剑般的权利,而且还给他留了后路。 朱棣负手看着乾清门,淡淡的道:“去吧,朕会令太子妃时常去看望你的妻子,无需担忧!” ,(), 正文 第693章 遭遇倭寇 方醒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更换了胃,不然也不会在海上晕船。 而等他终于适应了海上的生活之后,却又感到了枯燥无味。 此时已经是正经的春天了,可海面上没有一点春天的气息,依然是寒风凛冽。 方醒的坐舟不小,这是一艘缩小版的宝船,方醒的隔壁就是傅显的舱室。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方醒走出舱室,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的人在调整巨大的船帆。 甲板很大,上面摆放着几艘小船,还有就是火炮。 方醒此行带了十二门火炮,这艘船上就摆放了四门。 傅显从下面上来,看到方醒后就笑道:“伯爷这是恢复了?” “差不多吧。” 方醒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要霉了。 方醒爬上了最顶上,眯眼看着远处跟来的船队,那风帆虽说不能遮天蔽日,可也摄人心魄。 傅显跟上来说道:“下官这个不算是什么,若是您去看郑公公的船队,那架势……感觉这天下都应该是大明的!” 方醒看着这浩荡的船队,眼中生光,转头道:“难道不是吗?” 傅显一愣,然后重重的点头道:“是!当然是!谁敢说不是,咱们就上门灭国!” 方醒笑道:“正是这个理,什么道理都比不过咱们手里的枪炮!” 船队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航行着,看不到6地,这是第一重心里障碍。 而第二重障碍就是蔬菜的种类不够多。 豆芽是有的,还有就是糙米和绿茶。 傅显看到方醒恢复了也是心中高兴,就吩咐人去杀猪。 “杀两头猪,晚上咱们喝酒!” 宝船上不但种植有蔬菜,而且还养有猪,第一次看到时,方醒就被吓了一跳。 傅显笑呵呵的道:“伯爷,当时幸亏您拒绝了亦失哈跟着来,不然咱们喝酒可就是违禁了。” 方醒看到王贺在下面看人钓鱼,就笑道:“亦失哈是个好人,尽忠职守,可有个缺点,那就是心软,对异族心软的人在身边监军,我会觉得如芒在背。幸好陛下同意了,否则老子就把亦失哈给扔海里去!” 傅显赞同这个看法:“亦失哈虽然对奴儿干都司有大功,可却失于柔和,所以至今那里依然不能归化。” “这个倒不能怪他。” 方醒解释道:“奴儿干都司的地盘太大,而且多有野人,若想彻底平定这块地方,非得要剿抚并行不可!可大明立国至今,大敌却是蒙元,没有精力去照顾这边!” 傅显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却听到了铃声。 高高的桅杆上,瞭望哨正在摇动旗帜。 傅显看了看,然后皱眉道:“伯爷,遇到船只了。” “这里快靠近山/东了,看看是谁?别让他们给跑了!”瞭望哨手中有方醒给的望远镜,所以现的更早了。 大明此时禁止私人下海,而最近朝鲜和倭国又没有勘合,这尼玛不是走私是什么? 方醒不是假道学,这等季节能出海的,多半都是豪族,该抓! 傅显急忙去指挥,方醒也不甘寂寞,招呼自己的麾下出来。 火炮的炮衣被解开,弹丸和火药准备好,还点了几根粗大的香。 一切准备就绪,几艘小船从左右包抄了过去,随即后面的船队也跟了上来。 “是倭寇!” 下面有人看到了瞭望哨的旗语,顿时就兴奋的喊道。 “草特么的!” 方醒一听就来劲了,他冲下面的林群安喊道:“林群安,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随着命令,一排排的军士在甲板上列阵。 火炮的炮口幽深,燧枪的枪口林立。 倭寇吗! 那就来送死吧! 随着距离的拉近,方醒看了两个小黑点,渐渐的,那小黑点开始放大。 这是两艘两头有简易木舱室的船,看着形状古怪。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倭寇的领猛地一把揪住身边同伙的衣襟,怒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商船?这特么的是明人的宝船啊!” “我们赶紧逃啊!” “逃不了了!那是明人的水师。” 领松开手,厉声道:“被抓到之后咱们都得死,豁出去拼一把,兴许能从缝隙中钻出去。明人这种规模的船队必然有事在身,不会紧追不舍!都明白了吗?” “杀过去!火箭准备!” 被鼓舞起士气的倭寇们纷纷拿出火油和弓箭,面对着高大的让人绝望的宝船,只有火箭才能造成一点儿伤害。 领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不但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危险,而且也有些想以小博大。 “后面有明军包上来了!” 方醒看到那个领一脸的坚决,就下到了甲板上。 两船还没交错,稀稀拉拉的火箭就往宝船射来,可全都无功而返。 船头上,倭寇们再次搭上火箭,火光让人的手暖暖的,所有人都疯狂的想搏一把! 错身,黑洞洞的炮口正在调整,有人喊道:“点火!” “齐射!” 可辛老七却更快,命令一下,爆竹般的声音之后,硝烟弥漫,旋即被海风吹散。 “轰!轰!轰!轰! 硝烟未散,四门火炮就来了一轮。 “嘭!” 那么近的距离,居然只有四中一,这让方醒很失望。 不过这一炮也打垮了倭寇的信心。 船上的‘木房子’中间,此时透过一个明晃晃的大洞能看到了对面的海水。 而第二排火枪手也准备好了。 “齐射!” “嘭嘭嘭嘭!” 第二艘船遭遇了猛烈的金属弹雨,那些手持弓箭的倭寇还未放手,铅弹就横扫了一遍。 不等硝烟退散,方醒就对傅显说道:“好歹也是两艘船啊!出击吧!” 旗号一动,后面的小战船就逼了过去。 方醒无聊的看着海面上的几个倭寇正在呼救,傅显问道:“伯爷,可要救上来?” “算了吧,扔一根绳子,让他们自己抢去!” 一根绳子被扔到了那几名倭寇的边上,然后,一场惨烈的争夺战就开始了。 牙齿咬,手掐,脚踢。 按下去,浮上来,嚎叫声回荡在这片海面上,让后面那两船投降的倭寇不禁心中惨然。 俘虏被带上宝船,俘获的船只被挂在船后,船队继续出。 争夺那根绳子的战斗结束了,失败者在海水里载浮载沉,嘴里咒骂着。 而胜利者也消耗光了体力,别说能拽着绳子上来,能保持着不松手就是件难事。 伯爷真狠啊! 所有人都看出了方醒的意思。 希望和绝望,就像是两个魔鬼,而方醒就把希望这个魔鬼放了出来,可结局却是绝望。 正文 第694章 黑蛇旗,温柔乡 ♂! 宝船上,傅显给方醒展示了一番水师的‘艺术’。= 被俘的二十多名倭寇此时除去首领之外,都被挂在了船舷边上,任由海水冲刷。 方醒遗憾的道:“这边的水温太低,没鲨鱼,不然今儿就可以做做善事了!” 傅显笑道:“伯爷放心,马上就来。” 随即就有一个倭寇被拉了上来,白惨惨的皮肤看着有些渗人。 “做腌肉!” 一刀刀下去,鲜血涌出,然后海盐就跟不要钱般的洒在伤口上。 方醒听着惨叫声,皱眉道:“那还不如用绳子拖着呢。” 傅显笑呵呵的道:“伯爷别急,这人就躺在这里,人身上多的是地方,够咱们割的,等割的差不多了,就扔海里去,自然会有海鱼来找吃食。” 方醒笑道:“我以前想着若是无事,就跟陛下要一只船队,然后满世界的跑,找到一块陆地,就竖个碑,上面写着这里是大明领土,大明的无敌舰队将保证侵犯者有来无回!” “在瓜哇,那里有许多岛屿,有的岛屿上面全是香料,那些香料价值等同于银子,甚至是不止……” 看到方醒悠然神往,傅显道:“伯爷,郑和的船队不是交易回来许多香料吗?” “为啥要交易?” 方醒露出了帝国/主/义的嘴脸,振振有词的道:“那些岛屿上面大多是蒙昧的土人,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咱们应该把他们移到可以耕作的地方去,让他们感受到大明的温暖!” “那边还有许多的矿产,大明缺铜吧?可那边有,让土人占据着这些资源,无异于是让孩童持币于闹市!” 傅显呆呆的道:“伯爷,您说的好像也对啊!” “不是也对,而是很对!” 方醒皱眉道:“你们常年在海上飘着,看到那些无人的岛屿可想抢过来?” “孤零零的,拿来没用啊!” “放屁!” 方醒一脚踢翻了在发呆的倭寇首领,怒道:“那也得立个碑在上面,好歹也多一份疆土!” 傅显想起军中的传言,说的是兴和伯方醒对土地的贪婪,估计上古神兽饕餮都无法媲美。 “伯爷,咱们这次去建州那地方,是占领呢,还是打一架就回来?” 傅显觉得自己需要先做好准备,不然方醒一抽抽,说是要把建州女真赶出去,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啊! 方醒指指脚下的倭寇头领,让小刀来收拾他,然后说道:“目前不会,咱们在这边缺乏兵力,先看看女真人知不知趣吧!” 傅显放心的道:“那便好,那便好。” “问问他们,看到过黄金麓他们的船没有?” 方醒对大海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觉得还不如回舱室养精蓄锐。 还没睡着,小刀就带着一身血腥味进来了。 “老爷,那人说遇到过。” 方醒没精打采的问道:“没去抢一把?”他可给了黄金麓他们不少好东西,若是遇到倭寇,那可就热闹了。 小刀面露憧憬之色道:“他说看到了那面黑色的蛇旗,被吓到了。” 卧槽! 方醒从船上翻起来,“黄金麓有那么厉害?” …… “老子当年纵横海上时,那些倭寇宰了不少,所以那面蛇旗就是老子的刀!谁敢触犯,追到朝鲜都得杀光他们!” 黄金麓说这番话时,人已经到了出云。 在这个和大明的小镇子差不多的地方,黄金麓恍若无人的带着人进了小镇里最豪华的一家饭馆兼旅馆。 “收拾房间,找干净的女人来,钱少不了你的!记住,让那些女人把脸洗干净再来!” 看着熟门熟路往里走的黄金麓几人,身材矮小的老板俯身应了。 拉开房门,黄金麓把鞋子一脱,招呼道:“都进来吧。” 室内很简单,就是一个案几。 陈默眨巴着眼睛,低声道:“老黄,这就是你说的享受之地?这分明就是贫民窟啊!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明也有些失望,一路上黄金麓就用倭国的女人如何的温柔,要去的地方是如何的享受来诱惑他们。 可现在这个地方……上当了呀! 黄金麓盘腿坐在席子上,眉间的阴森消散了些,“别忘了伯爷的交代!” “好吧,不过我希望倭国的女人不要吓人吧!” 陈默坐下,双手托腮看着门口。 没多久,就来了六个女人。 陈默瞪大了眼睛,低声道:“身材娇小玲珑,就是不知道脱了怎么样。” 刘明觉得嘴唇有些干燥,他在大明可从未去过这种地方。 “****” 几个女人行礼,然后小碎步走进来,不用吩咐,就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我不要!” 黄金麓用倭语说道,然后他指指陈默两人,让这些女人都去服侍他们。 “你俩悠着点啊!” 黄金麓起身出去。 “老黄你这是干嘛?至少来一个嘛!哎!你别扯我的腰带啊……” 黄金麓面无表情的拉开了隔壁房间的门,顺手关上。 “大人!” 房间里的矮壮男子看到黄金麓后,就在地上行礼,然后激动的道:“大人,您可是有两年没来了。” 黄金麓坐下后,眯眼看着这人道:“三番,没想到你的大明话还没忘掉,不错,看来你又可以从我的身上赚钱了!” 男子嘿嘿的笑道:“大人,这两年我可是在坐吃山空啊!您要是再不来,我就准备回乡下种地去了。” “你的渠道还在吗?” 黄金麓直接切入话题问道。 “在!” 三番说道:“自从那位魔神在台州府杀俘铸京观之后,大明的货就断了,所以……” “魔神?” “对,就是魔神。” “大人,你想想那是多少人啊!全都被他在江边斩首,江水都染红了,那位兴和伯不是魔神是什么?” 三番一脸的惊怖,还低头念了几句经。 黄金麓的脸颊微颤,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就挑眉道:“既然断货,那就是涨价了?” 三番尴尬的道:“大人,好歹也要给我留些吧。” “嗷!” 这时不隔音的坏处来了,隔壁的陈默突然嚎叫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他气喘吁吁的道:“刘明,特么的你还憋着呢?赶紧给老子喊起来,喊起来才爽快!快点!不然就把你丢倭国了。” “嗯!……” “那么好的女人,就是不能笑,说你呢!玛德一笑就是一口的黑牙,倒胃口!叫起来!” “……” 黄金麓皱眉起身:“此次带了不少货物,有布匹和瓷器,其它的也不少,我只要金银铜,大米也行,明白了吗?” 三番喜道:“没问题,不过什么时候验货?” 黄金麓手握刀柄道:“样品已经带来了。” …… 等那些女人出来时,里面就只剩下了喘息声。 “都出来!” 黄金麓闻到里面的味道,不禁皱眉退了回去。 等两个脚软的要扶墙的家伙到了隔壁时,黄金麓简单的说了一下三番的事。 “都打起精神来!” 黄金麓沉着脸道:“接下来咱们将会面临危险,玩女人都回船上去玩,小心无大错,还有,到时候要验货收钱,你们要小心些,倭国的骗子可不少!” 正文 第695章 野女真,奔袭 关内已经是杨柳青青,可在关外,依然是寒风肆虐,白雪皑皑。 一溜长长的队伍在雪地里跋涉着,度很慢。 “用力!” 一门火炮陷在了一个雪窟窿里,车辕跷跷板似的把马儿撑在半空中,看着滑稽而可怜。 方醒皱眉看着几十名军士围在那里,随着一声喊,把火炮给推拉了上来。 林群安伸手挡住了眼前,大声的道:“伯爷,走过这段就好了,建州卫的游骑肯定就在前方。” 一个多时辰后,一片绿色映入眼帘,不但是方醒送了一口气,下面的将士们也是欢呼雀跃。 三军过后尽开颜啊! 十多个黑点从远处而来,辛老七放下望远镜禀告道:“老爷,是方五他们,还多了几个人。” “应该是建州卫的斥候,让弟兄们歇息一会儿。” “老爷!” 方醒带人近前,马儿呼吸带起的白雾此起彼伏。 后面有三个穿着破烂棉衣的女真人,看到方醒后纷纷下马,跪地拜见。 通译过去问了问,回头道:“伯爷,是李满住的斥候。” “问他们目前的情况。” 几个女真斥候满脸急色的说着,通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伯爷,建州卫内部有纷争,猛哥帖木儿在其中鼓动。” “动手了吗?” 方醒看看四周,白雪渐渐在融化,露出了嫩草,聚宝山卫的马儿正在啃食着。 “没动手,不过有些剑拔弩张,他说前天猛哥帖木儿提议合并两卫,被李满住拒绝了。” “而且大明补给的粮草都在李满住的手里,猛哥帖木儿的左卫快断粮了!” 方醒深吸一口气,骂道:“特么的!幸亏老子没从山/东调兵,否则大家都去喝西北风吧!” 在到了山/东附近的海域时,方醒思虑再三,最后只是靠岸补给了一番,顺便要了些民夫。 林群安揉揉脸道:“伯爷,此地补给困难,食物匮乏,咱们必须要保住粮道啊!” 方醒冷笑道:“怕个屁!若是断粮了,老子就去抢,饿不死弟兄们!” …… “猛哥帖木儿这个杂/种!” 大帐内,满脸杀气的李满住对孛达说道:“昨日那个杂/种同你说了什么?” 孛达是建州卫的指挥,满脸的横肉,他大大咧咧的道:“大人,猛哥帖木儿只是问我部的存粮还有多少。” 李满住的眼中隐住怒火,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说了?” “没说,下官又不是傻子!” 孛达的大嗓门传到了外面,两个魁梧男子掀帐进来。 “大人。” 来人是指挥赵刘不颜和悉挈家。 赵刘不颜躬身道:“大人,文拉山的明军总旗部被围住了。” “谁?” 在自己的父亲去了之后,李满住知道内部隐患重重,外部有刚成立的建州左卫和朝鲜人在虎视眈眈,所以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悉挈家说道:“是那些差点被饿死,刚投奔过来的野人。” 赵刘不颜皱眉道:“大人,那些人野性未驯,而且左卫还和咱们在争夺这群野人的归属,您看要不要出手?” 孛达不耐烦的道:“那些野人吃生肉,茹毛饮血,彪悍得很!让左卫的人去吧,反正他们闲着。” 赵刘不颜面带忧色的道:“大人,那个总旗部在冬天收留了许多汉人,若是被那些野人攻破,大明会不会……” “我说了不必管!” 孛达瞪大眼睛,恶狠狠的道。 赵刘不颜看向李满住,可李满住却垂眸不语。 孛达是李满住的心腹,他的意思自然就是李满住的意思。 赵刘不颜和悉挈家出了大帐,他忧虑的道:“此事会有后患啊!” 悉挈家懒洋洋的道:“老大人去了,他若是在,必然会去救援,可现在嘛,谁也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咱们啊,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赵刘不颜摇摇头道:“瓦剌和鞑靼今年会有大战,大明就可以从容的抽出手来,若是闹大了,他们和朝鲜两面夹击,咱们恐怕危险了!” 悉挈家说道:“那不是还有亦失哈吗!” “亦失哈?”赵刘不颜苦笑道:“虽然他也是咱们女真人,可终究是明皇的内官啊!” 悉挈家冷笑一声,正准备讥讽几句,可却听到了马蹄声。 两骑飞奔过来,甚至大胆的冲到了李满住的大帐前才住马。 有大事生了! 两人靠近大帐,就听来人在急切的说道:“大人,明军,现明军!” “什么?!” 李满住的声音听着有些惊慌,然后问道:“多少人?领军的是谁?他们现在在哪?” “大人,他们本来是朝着咱们这边来的,可最后往左走了,好像是遇到了明军的斥候报信。” “文拉山……” “文拉山……” 帐外帐内都想到了这个地方。 “文拉山?有趣了!” 猛哥帖木儿的身材壮实,他没住帐篷,而是住在了木屋子里。 喝了一口从朝鲜那边换来的米酒后,猛哥帖木儿把手中的羊骨头一扔,大笑道:“这再好不过了!准备五百骑兵,老子跟过去看看热闹。” 与此同时,李满住那边也是人喊马嘶。 …… 这个年代的火炮行军很麻烦,但聚宝山卫的麻烦要少一些,只因为他们的火炮轮子高,牵引得力。 两匹马拉一门炮,在渐渐硬化的草地上跑的飞快。 一个穿着明军夹袄的男子正在马背上贪婪的喝着酒,脸上渐渐的多了些血色。 在这种地方久呆,你要是不会喝酒的话,那会很难熬。 念念不舍的把酒瓶还给方五后,这人说道:“伯爷,那些野女真最近一直在窥视我们,估计就是为了我们储藏的粮食。” “他们有多少人?” “六七百,人人有马,而且非常凶悍。” 方醒拿出地图看了看,上面并未标注有文拉山。 “伯爷,寨子里还有雪灾后逃过来的大明百姓,足足有三百多啊!” 方醒点点头,“建州卫和左卫的人没有管吗?” “没管!” 冲出来准备去报信的斥候愤怒的道:“那些野人都是来投奔他们的,然后两边都在抢,这时候肯定不会出手。伯爷,若是寨子被攻破了,里面除去女人,都不会活命!那些野人会割下咱们的头颅,然后打磨成珠子挂在脖子上。” 方醒的面色渐渐的变了,他吩咐道:“方五马上带斥候出,其他人,加快度!” 正文 第696章 坐视,援军,希望, 文拉山不高也不大,可这里却是建州卫通往沈阳一线的必经之路,所以大明在此设立了一个驿站。 这个驿站有一个总旗部的军士驻守,而且还储存着不少粮食兵器,随时准备为明军提供补给。 就是这么一个重要的驿站节点,此时却死气沉沉的。 “哇……” 一声孩子的啼哭打破了寂静,抱着孩子的女人急忙转过身去,嘴里哄着:“莫哭莫哭,宝儿乖乖,晚点就有粥喝了。” 一百多男子都手持着刚搬出来的兵器,面带愁容的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文拉山驿站! 张宁威的浓眉紧皱,看着那些围在火堆边的妇孺道:“告诉那些男的,若是寨子被破了,最好先把自己的女人干掉,否则他们会死不瞑目!” 话一带过去,那些男人都沉重的点头,然后各自去找自己的女人交代。 “大人……” 看到那些女人拿出了锥子等‘武器’,手下不忍心的道:“大人,难道咱们就不能突围吗?” 张宁威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只有五十六人,你去看看寨子外面,那些野人是咱们的十倍,若是没有这些妇孺倒是可以拼一把,可带着她们怎么走?” 走到了寨子边上,看着外面那些已经从牛皮帐中钻出来的野女真,张宁威闭上了眼睛。 “呜呜呜……” 牛角号声中,那些野女真纷纷钻出来,然后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牛皮‘睡袋’收起来装好。 兽皮、兽鞋、兽帽…… 而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能有一把铁刀就算是不错了。 当看到一个头领在喊话时,张宁威艰难的回身道:“让他们准备好,女人先走。” “不想被那些野人吃肉的,一会儿营寨破了之后,马上就得自己动手。千万别想着忍一忍,一忍你就会化为那些野蛮人的粪便,准备吧!” 呜咽声响起,渐渐的连成了一片。 张宁威看到麾下的情绪低落,有人甚至在浑身颤,就道:“别想着投降能活命,在奴儿干都司,我从未见过有投降的同袍还活着。杀一个回本,杀俩赚一,列阵吧!” 五十多名军士都站在了营寨的前面,长枪穿过栅栏,可却显得稀稀拉拉的。 那些平民男子都沉默的跟了过来,刀枪齐举,倒也有些吓人。 “” “敌军开始进攻!所有人……完了!我们完了!” 张宁威举起的手颓然落下,而那些军士们也都垂下长枪。 这一切都是因为马背上的野女真们手中的弓箭! “谁给他们的弓箭?谁!老子不服!” 那不是原始的兽骨箭矢,而是制式弓箭。 如果对手没有制式弓箭,张宁威觉得自己起码能守住一个时辰以上。 可现在…… 张宁威悲愤的道:“是朝鲜人!” 绝望的气氛在营寨中蔓延,那些女人都把锥子、刀等东西对准了自己的要害,有的还在相互鼓励着…… 女真人开始弯弓搭箭,张宁威正准备喝令退后,可边上一个军士突然嘶吼道:“大人,有骑兵来了!” 是谁? 嘶吼声传遍了营寨,女人们放下‘武器’,男人们却悲声不已。 “这里是奴儿干都司,不会有援军,不会有!” “和他们拼了!” “都撤到弓箭射程外……” 节节后退的军士让援军这个想法变成了虚幻。 优势之下,这将是一场屠杀。 撤退中,一个军士回头看了一眼,诧异的喊道:“大人,敌军退却了!” 啥米? 张宁威回头一看,果然是撤退了,瞬间一个念头就让他浑身颤抖。 “援军!这是我们的援军!可他们是从哪来的?” 张宁威跌跌撞撞的跑回去,贪婪的看向了右边。 方五的斥候百户正在和敌人周旋,不时停下来用燧枪教那些紧追不舍的野女真们做人。 “我们得救了!” 死里逃生,让张宁威的身体有些软,他趴在栅栏边上看着,念叨着。 “怎地只有这点人?他们用的是什么火铳,怎么射程那么远……” 李满住率领麾下就在战场的侧后方,他看到只有一百余的斥候百户不禁冷笑道:“明人这点人马也敢来挑逗那些野人吗?” “那些野人悍不畏死,明人要倒霉了!” 在离此不到两里地的地方,猛哥帖木儿也在出同样的感慨。 “大人,咱们不管吗?” 好歹你刚被封为建州左卫的指挥使啊! 可猛哥帖木儿摇摇头,冷酷的道:“又不是咱们杀的,有本事明人就去钻老林子,找那些野人报仇去!” “大人,李满住过来了。” 猛哥帖木儿哈哈一笑,驱马迎了过去。 “走,还是留?” 李满住问道。 猛哥帖木儿笑道:“这些野人经过此次战斗之后,会成为最好的战士,我肯定不会走。” 李满住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道:“那随你,不过希望你不要牵累到我建州卫。” 猛哥帖木儿正准备讥讽一番,可当他看到远处出现的黑线时,那些酝酿好的话都化为一句惊叹。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那些围在栅栏边上的男人都纷纷问道。 “是我们的人!是大明的军队!” 张宁威就像是个孩般的蹦跳起来,还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地就欢喜的喊道:“我就,我就嘛!怎么可能就只有这点援军!这是斥候啊!” “援军来了!” 欢呼声驱散了恐惧,营寨里的女人们都坐不住了,拖儿带女的跑过来,贪婪的看着地平线上出现的人马。 “我们得救了!”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 呐喊声震天响,猛哥帖木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手握刀柄,盯住了李满住的脖颈。 李满住策马退后,冷笑道:“你想趁机干掉我,然后让明人承认你统御两部的既定事实,对吗?” 猛哥帖木儿松开手,淡淡的道:“天寒地冻,能有多少明人的援军!” “大人,明军援军已至,除去民夫,约有两个千户所。” 斥候绕了个大圈子,终于回来了。 李满住的眼中有些挣扎,然后和猛哥帖木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微微颔。 此时就得看那些野人的了! 若是明人不堪一击,那么…… 正文 第697章 击溃野女真,单骑羞辱 野女真的冲击力很凶悍,很有威慑力,可方醒看到只有这点人之后,就挥挥手道:“尽快歼灭。 ” “装弹!” 申耀激动的喊了一嗓子,这才是火炮的第一次实战啊! 十二门火炮整齐排列着,耳边听着马蹄声,开始测算距离。 “预备……” 申耀举起长刀,猛地挥下。 “放!” “轰轰轰轰轰……” 铁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其中的三枚直接撞进了敌骑中间。 “噗……” 一个女真人的脖颈被铁弹擦过,人还坐在马背上,可脑袋却歪在了一边。 冲击力不减的铁弹下降了些高度,横扫了后面的三骑,最后才落在地上再次反弹。 “啪啪啪!” 脆弱的马腿就像是遇到了礁石,纷纷折断。骑兵落马,随即被后续跟上的马蹄踩成烂泥。 几百骑的冲击规模看似吓人,可当三枚铁弹肆虐结束后,士气迅速的跌落下来。 “特么的!打偏了大半!” 申耀气急败坏的踢打着麾下的屁股,嘶吼声整个战场都能听到。 “都给老子瞄准了,下次再打不中,老子就把你们塞进去!屁yan点火!” 可敌骑已经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辛老七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弥漫中,炮声再次响起…… “轰轰轰轰轰……” 方醒的身后就是大队的骑兵,三轮炮击之后,他放下望远镜,拔出唐刀喝道:“出击!”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震耳欲聋的喊声之后,骑兵从火枪阵列的两翼包抄出来,冲向了阵型散乱,人数被消减一半多的敌人。 …… “万胜!万胜!万胜!” 营寨里的人都疯狂了,人人都高举双手在欢呼着。 而猛哥帖木儿却是面如土色,嘶声道:“这不是明军!这不是明军!我见识过明军的火器,没有那么犀利!” 李满住的手在颤抖,他喃喃的道:“明军人不多,不多!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孛达满不在乎的道:“大人,这里是奴儿干都司!” “哦!对,这里是奴儿干都司!” 李满住和猛哥帖木儿相对一视,然后彼此伸出手来用力一击。 “啪!” 一个短暂的盟约就这么成型了。 战场上已经开始分出了胜负,完成仪式的李满住呆呆的看着四散奔逃的野女真人,不敢相信的道:“那些野人不是死战不退的吗?” 孛达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啊,以前咱们去老林子里和这些野人抢东西的时候,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今日这是怎么了?” …… “这些就是号称女真战士的野人?” 方醒看到那些根本就不敢返身抵抗的敌人,觉得这个历史是个假历史。 蛮清作战的主力就是那些野女真,号称是世间最厉害的战士。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明末时候的明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让他们在北平城下耀武扬武了一番,这才带着掳掠的人口和财物,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大明。 林群安诧异的道:“伯爷,所谓的女真战士,那只是对那些异族而言,在大明军队的面前,他们还不够看!” 呃…… 方醒了,他把此时的大明军队和明末挂钩了。 可随即一股悲凉在胸中升起。 就是这些看着凶神恶煞的野人,真正的人数不过几万,可居然就打败了庞然大物的大明。 这尼玛得多糜烂啊! “伯爷,发现建州卫和左卫的人马在边上窥探。” 斥候疾驰回来禀告道。 “多少人马?” 方醒摸着刀柄冷笑着。 卧槽尼玛!这是在旁观着文拉山驿站被围攻啊! “两家已经合在了一起,约有一千余骑。” “这是想试试大明的意志吗?去,召唤……” …… “明军有人来了!” 不用说,李满住和猛哥帖木儿都看到了那名孤单的骑兵。 一杆旗帜在骑兵的肩上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骑兵身材高大,端坐马背上看着这些人,厉声道:“大明兴和伯召唤你二人前去!” 李满住的手动了一下,孛达握住了刀柄。 猛哥帖木儿呐呐的干笑一下。 骑兵再次喝道:“伯爷有令,若是你二人心怀鬼胎,那就决一胜负吧!我军不过两千人,败者无人能活!” 一股凉气在李满住两人的心脏处蔓延,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什么时候明军那么强势了? 要知道这里离两人的驻地不远,随时都可以调来人马,用优势兵力围杀明军。 骑兵伸出右手,五指逐渐弹出。 这是在限时,五指全部弹出之后,就是双方兵戈相见之时。 一个小小的骑兵居然就敢当着自己手下的面羞辱自己。 奇耻大辱啊! 李满住的脸颊发烫,猛哥帖木儿的双拳紧握,身后的麾下都呼吸咻咻,就等着一声令下,斩杀这个大胆的明军,然后再挥师冲击正在打扫战场的明军主力。 在这个明军的冷冽目光注视下,当他弹出第四根手指头时,李满住和猛哥帖木儿几乎是同时垂首。 “下官马上就去。” 骑兵收回右手,冷眼看着两人身后那些气咻咻的女真人,策马回头,挥舞着旗帜喝道:“大明威武!” 一人,一骑,可却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就是明军吗? 这就是打的纵横世界的蒙元人抱头鼠窜的明军吗? 不用回头,李满住就能感受到自己麾下士气的跌落。 猛哥帖木儿面无表情的道:“走吧,晚了就是给那位伯爷杀人的借口!” 走过战场中间,那些死人死马被民夫们分拣出来,那些武器也堆积在一起,但方醒奇怪的命令全部销毁,特别是那些弓箭。 那些俘虏被明军押送回来,稍有速度慢的就是一枪托,敢反抗的,马上就会被刺刀扎出几个窟窿来。 真凶残啊! 方醒没有立帐篷,而是站在那里,听着麾下的汇报。 “大人,建州卫李满住,建州左卫指挥使猛哥帖木儿求见!” 其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距离不过五米而已。 可这声通传却有些羞辱李满住的意思。 在李显忠死了之后,按常理应该是李满住来承袭指挥使一职,可看方醒的模样,搞不好没有这道旨意。 “让他们过来。” 两人进来后,急忙单膝跪地行礼。 “见过兴和伯大人!” 方醒没叫他们起来,而是默默的看着两人。 春天的奴儿干都司气温很低,跪在地上,用不了多久,就感觉膝盖不是自己的了。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嗯!” 正文 第698章 朝鲜国王李芳远(为盟主:乌龙铁观音贺,加更!) 又多了一位盟主,精神陡然一振。这是认可和鼓励,爵士当努力码字回报,谢谢! ......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嗯!” 方醒双手拄着连鞘长刀,目光犀利的喝问道。 “伯爷,下官冤枉!” 李满住第一个俯,猛哥帖木儿忍住心中的屈辱,也跟着把脸埋在了湿润而冰冷的地上。 方醒的眸色幽深,握住刀柄的手青筋直冒。良久,他淡淡的道:“谅你们也不敢,起来吧。” 王贺撇撇嘴,心想这两货先前就在坐视文拉山被围,这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张宁威站在后面,牙齿咬的嘎嘣响,恨不能上去活劈了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可大局却不允许随意的大开杀戒,否则奴儿干都司必然会乱作一团。到那时,大明必须要派出远征军,将付出比交趾更大的代价来平息混乱。 两人束手站在那里,这时辛老七过来禀告道:“老爷,擒获女真人一百余,如何处置?”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满住两人,冷冷的道:“你等可知道本伯的名声?” 李满住摇头又点头,可实际上他真是不知道。 此时的奴儿干都司就是一个化外之地,不然大明怎么会让朝鲜在这边不断蚕食。 猛哥帖木儿堆笑道:“伯爷,想必您是文武双全,声震大明吧。” 方醒摇摇头道:“倭国人称呼本伯为魔神,交趾人闻本伯的名讳能止小儿夜啼。那是为何?” 王贺厉声道:“兴和伯每到一处征战,必然会铸造京观!” 京观?! 两人都想起了在和朝鲜官员接触时,对方为了给他们鼓劲,就说了以前高句丽人用汉人的尸铸京观的事。 ——明人威风不了多久,就如同是前唐一般,后劲不足啊! 两人唯唯不语,方醒缓缓的道:“此等野人不服王化,我欲尽数斩,再铸一京观,你二人可愿为本伯分忧啊?” 李满住的身体一震,这是要逼着我们杀野女真啊! 可杀了之后呢? 这里全是大明的人,谁知道我们是被逼的? 下面的人自然而然的会认为是我们对大明服软了啊! 可…… 一抬头,李满住就看到了方醒嘴角的不屑,以及辛老七等人的杀意。 “下官愿为伯爷效劳!” 说完李满住的身体一松,心中居然生出了逃过一劫的后怕。 “你呢?大明新任的建州左卫指挥使!” 方醒目光俾睨,就像是看一条虫子般的看着猛哥帖木儿。 猛哥帖木儿的嘴角扯动,拱手道:“下官遵命!” “大明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大明不愿给的东西,谁也别想伸手!” 刚回身的两人身形一滞,然后脚下有些踉跄的朝着那群俘虏走去。 等两人走远后,王贺忍不住问道:“伯爷,此二人有异心,为何不拿下呢?” 方醒淡淡的道:“此处地偏,我大明的人口不多,若是灭了建州女真部,那留下的势力空间谁来补充?大明吗?大明不可能承受几万人在此长期驻守,不说士气,光是一个补给就能让夏元吉想上吊。所以得慢慢的寻找契机,能让女真人不乱的契机。” 人口啊! 若是大明的人口能够翻倍的话,方醒一定会建议在此建立城市,然后不断向北方探索,直至翻过乌拉尔山。 王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不能动朝鲜,若是一动朝鲜,大明就得自己直面这些女真人了。” “还有朵颜三卫!” 方醒看着北方道:“奴儿干都司的形势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亦失哈原先的处置方法没错,在大明不能直接有效的干预朵颜三卫时,必须要安抚这些异族。” “不过咱们聚宝山卫来了,那肯定是要有一番新气象,王监军!” 方醒回身看着皮肤又变白了的王贺说道:“派出你的人去朝鲜接应刘泽,就说大明兴和伯想见见朝鲜的国君,若是不敢来,那就让他们的人从哪来,滚回哪去!” 王贺的脸上全是肃然,他回身对此次跟随而来的锦衣卫百户许昌国道:“许大人,此行艰险,若是事有不谐,望你保住大明的声威不坠!” 许昌国肃穆的道:“请伯爷放心,请监军放心,下官定当不辱使命,死也不会丢了我大明的脸面!” 在船队到达威海卫的外海时,就分出了一艘船,载着礼部主事刘泽直接去了汉城。 算算时间,刘泽也该到了! 而方醒派出许昌国,不过是担心刘泽镇不住场子而已。 这时一阵呜咽声传来,方醒皱眉看去,原来是那些野女真已经被逼着跪在地上。 林群安在边上大声的喝令道:“斩!”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 汉城府,原先只是个不打眼的地方,可李成桂造反成功之后,就把都迁移到了这里。 这里给刘泽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地无三里平,而当他进城后,不禁觉得自己来到了大明的某个边塞小城堡。 “大人,朝鲜国君已经答应觐见了。” 刘泽坐在驿馆里,闻言就说道:“准备一下,本官要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之后,刘泽出现在了王宫之中。 所谓的王宫,在刘泽的眼里还比不上大明勋戚的家里奢华。 在内侍的带领下,刘泽进了唯一一座像样的宫殿。 李元芳的神态有些像朱棣,他高坐于上,冷眼看着刘泽进来。 两排文武官员也都在看着刘泽,心中有些屈辱。 大明的一位礼部主事就敢要求朝鲜国王立刻召见,而且还神态从容。 刘泽从容的见礼后,道:“殿下,下官奉皇命而来。” 哗啦! 所有人都端正了身体,就等着圣旨出现后行礼。 可刘泽却没有圣旨,他朗声道:“陛下问殿下,朝鲜不足乎?” 李元芳束手而立,躬身道:“臣不敢。” 朝鲜国王实际上就是郡王级别,只是后来朱棣抬高了这个地位,变成了亲王。 刘泽冷道:“陛下问,既然知足,那为何屡次扰乱建州卫?为何屡次越境抢掠?为何一再侵占大明的疆土?” 刷! 朝鲜文武马上就对刘泽怒目而视。 欺人太甚啊! “咳咳!” 李元芳和朱棣的经历有相似之处,所以这也是两人当初能有些交情的原因所在。 主导了两次叛乱,用鲜血杀出了一条继位之路的李芳远,不过干咳一声,所有文武官员都垂恭听。 “贵使,女真人多次侵入我境,烧杀抢掠,此事早已行文告知了大明。” 刘泽微微眯眼,觉得这位朝鲜国王果然是厉害,软硬皆有,不但没在臣下的面前丢脸,而且还带着些反击。 正文 第699章 逼迫,密谋 刘泽深吸一口气,想起方醒临行前的嘱托,还有朱棣当时那冷厉的眼神,就沉声道:“殿下,朝鲜与建州女真具是大明的臣属,陛下令朝鲜必须撤出所占的地方。” 这一刻,刘泽的目光锐利,腰板挺直! 这一刻,李芳远心中大怒,双手微颤! 这一刻,朝鲜的文武官员心中杀气腾腾! 李芳远用自卫还击来当托词,而刘泽却上了终极大招。 ——朱棣的话! 你,敢拒绝否? 刘泽的嘴唇紧抿,逼视着李芳远。 李芳远的眸色清冷,定定的看着外面。 气氛在渐渐的紧张起来,刘泽看到有几个武官在跃跃欲试的想出班,就微微一笑。 “殿下,听说朝鲜和倭国近日在对马岛附近发生了冲突,请问为何?” 这时一个文官出来道:“贵使,倭寇肆虐大明和朝鲜,近日有倭寇聚集对马岛,大王急令出击,双方激战半日,不分胜败。” 刘泽微笑道:“大明不会干涉藩属的外事,下官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果不其然,刘泽发现殿内大多数人都面带喜色。他心中冷冷一笑,只是逼问道:“殿下,交还我大明的疆土,此事不容拒绝,当一言决之!” “贵使不觉得过于咄咄逼人吗?” “逼迫殿下,贵使这是大明的意思吗?” “欺人太甚,大明何时变得这般的功利了?!” “那片土地本就是我……呜呜呜!” 看着那个说话的文官被人捂住嘴,刘泽冷笑道:“我大明混一宇内,难道朝鲜觉得不配吗?” 这时一个文官笑眯眯的道:“贵使,女真人可恶,若是我国撤出,那块地方怕是会成为女真人的地盘,所以……” 刘泽说道:“不必担心,我大明兴和伯此时正率军逼近建州卫,若是那些女真人不服王化,那我大明自有可胜之理!” 什么? 一直在观察刘泽的李芳远心中大惊,别人不知道方醒,可他却是知道的很详细。 朝鲜对大明有影响力的文武官员都做过调查,至于原因,谁也不知道。 “可是兴和伯方醒?方学的创始人?” “方学?” 一提到方学,这些官员倒是有些知晓。 盖因大明的儒家和方学太过针锋相对,所以金四力写信回国时,也提到了方醒的方学。 居然没被儒家打倒的方学啊! 刘泽淡淡的道:“是科学!” “贵使,那位兴和伯难道就能镇压女真人吗?” “当然能!” 刘泽自信的道:“兴和伯两次远征交趾,此刻交趾如何?已然甘为我大明一地,百姓乐业,不复叛乱。” “至于朝鲜头痛的倭寇,被兴和伯在台州府阵斩多人,倭寇经此一战,已然乏力,朝鲜上下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这是一个武官问道:“贵使,敢问可是被倭寇称为魔神的那位兴和伯吗?” 刘泽矜持的道:“正是。” 武官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就回班不语。 李元芳沉吟了一下道:“那些地方不过是为了打击女真人而暂时驻军罢了,孤自然会撤出,贵使无需担忧。” …… 草原上多了一个京观,建州卫的地盘来了一支大明军队,这一切都通过口口相传,开始向周边蔓延。 而李满住和猛哥帖木儿却如坐针毡,特别是猛哥帖木儿,自从发现聚宝山卫的游骑已经开始展开后,更是坐不住了。 李满住知道自己危险了,所以他每日都去向方醒请安问好,态度恭谨的不行。 而方醒仿佛已经完成了任务,每日只是在周围转转。 这日,猛哥帖木儿请来了李满住,两人密议了许久,最后出来时,李满住一脸的潮红。 回到自己的地盘,李满住召来了孛达,把猛哥帖木儿的意图告诉了他。 “猛哥帖木儿想突袭明军,然后和朵颜三卫联系,大家一起抗衡明人!” 孛达听完后,眼睛眯着问道:“大人,加上朵颜三卫也不是明人的对手。” 李满住擦去额头上的汗,不住的深呼吸道:“我知道,可他说鞑靼人现在兵强马壮,若是大明承认咱们就好,若是不承认,咱们就和鞑靼人联合,两个方向一起攻击大明,胜则辽东这一块就是咱们的了。” 孛达沉吟道:“大人,若是这般,除非明人放弃北平建都,否则,咱们和明人将会不死不休!” 李满住只觉得身体里发热到了烦躁的地步,他在帐内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说道:“朝鲜也答应了,只要咱们能让出目前的地方,他们就可以给咱们提供粮草兵器。” 孛达倒吸一口凉气,叹道:“这是谁在其中联络此事?” 李满住摇摇头:“不知道,猛哥帖木儿不肯说,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有把握。” 孛达走过去,猛地揭开帘子,然后探头出去,左右看了几眼。 回过身,孛达谨慎的道:“此事若是能达成一致,倒是可以做,就怕猛哥帖木儿有奸心。” 李满住的呼吸骤然一紧,“他用自己的祖先和自己的孩子发誓,若是背弃,就死无葬身之地!” 孛达的呼吸同样一紧,喃喃的道:“那……” …… 女真人的生活真是苦,几天下来,方醒发现这些女真人几乎就和原始人差不多。 而且他们比原始人还不如的是,居然不事生产,只知道捕猎。 后来的女真人渐渐的学会了这些,不过他们不种地,而是去掳掠汉人百姓来帮他们种地。 “他们和蒙元人没什么区别。” 聚宝山卫的宿营地在两卫的中间,这个决定当时让不少人有些担忧,认为会被两面夹击。 可方醒却坚持己见,只是在营地外围竖立了栅栏。 大帐内,方醒总结道:“不事生产的异族都养不熟,所以,咱们别想着李满住和猛哥帖木儿会对大明死心塌地。” 王贺恼怒的道:“那就杀!杀到他们害怕为止!” 林群安也是摩拳擦掌的道:“对,伯爷,对待这等心思不纯的异族,先杀再说话。” 方醒沉声道:“大明从不畏惧挑战,女真人也罢,朝鲜人也罢,在这块天然就属于我大明的地方,谁反对,谁死!” 正文 第700章 我们是内应…… 今日大封推,恳请各位书友支持! 爵士每日四更已经是精疲力尽,只是一股气在支撑着而已。 不管是正版还是盗版的读者,恳请大家支持!用成绩来给爵士打气!谢谢! 黑夜降临,气温骤降。 李满住在帐内来回的走动着,孛达等人都在定定的看着他。 火把把这些人影映照在帐篷上,看着就像是鬼魅般的诡异。 帐外出现了一个黑影,孛达出去,很快就回来禀告道:“大人,猛哥帖木儿已经准备出发了。” “大人……” 这里的人都是李满住的心腹,此时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决断。 李满住的面色阴晴不定,猛地一跺脚,喝道:“咱们先跟着,别跟的太紧。” 首鼠两端啊! 孛达失望的出了大帐,看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不禁喃喃自语道:“今夜将有血雨腥风,谁胜谁败?” 猛哥帖木儿听到斥候说李满住跟在后面,就冷笑道:“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吗?” “大人,李满住和他爹一般的狡诈,咱们可不能让他钻空子!” “他钻不了!” 猛哥帖木儿冷笑道:“去告诉李满住,若是他不上来,那老子就去投了方醒,然后回身夹击他!” 没过多久,李满住就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 猛哥帖木儿先是冷笑,然后揪住李满住的衣领低喝道:“老子已经打听清楚了,方醒曾经击溃过马哈木的精锐,在交趾杀人无数。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特么的还想着保存实力,还想着占便宜,你是在找死呢!” 李满住的嘴唇颤动着道:“那…那咱们回去吧?!” “回尼玛!” 猛哥帖木儿指着脚下道:“就算咱们现在回去了,可等明日,那些明军的斥候自然会发现大批人马活动的痕迹,你说方醒会是什么反应?” 李满住咬牙道:“可明军有火铳和炮,咱们……” “我的人早就去看了,那些大筒子都被布包着,特么的!明人真是有钱,居然那么多的布!而且那布特别厚,好像能防水!” 说到这个,连李满住都有些切肤之痛。 凭什么明人就能享受那么多? 凭什么咱们就得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挣扎着? 两双闪动着野火的眼睛碰撞了一下,李满住恶狠狠的道:“打吧!咱们要是能把那些明人的辎重和武器都抢过来,到时候就招人,去老林子里招人!” 猛哥帖木儿冷哼道:“咱们可是女真,曾经让汉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女真,难道你们已经失去了那份勇气,甘愿被汉人奴役吗?” 周围的人都摇摇头,鼻息咻咻,战意升到了最高点。 “去!冲进明人的营寨里,杀光他们!” 随着猛哥帖木儿的蛊惑,所有人都回去鼓动麾下。 李满住也觉得热血沸腾,可往回走时,孛达却皱眉道:“大人,猛哥帖木儿这是在邀买人心啊!就算是胜了,以后听谁的?” 李满住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在邀买人心,想表现出能成大事的姿态,不过这又有什么呢?晚点你招呼下面的人,咱们……” 夜色越发的深沉了,马儿被套住了嘴,脚下包着干草,就像是一片黑云,悄然接近了那个简陋的营寨。 除去占地大些之外,这个营寨甚至还比不上文拉山驿站,这也是猛哥帖木儿的信心所在。 接近五十步了。 猛哥帖木儿看着只有几个火把在北风中被吹的猎猎作响,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作为一条野狗,他过的比自己的父亲还不如,不但接受了明人给的官职,还身兼朝鲜的上万户一职。 可左右逢源终究不可靠,在他接受明人的兼职之后,朝鲜人就果断动手了。 那几年真苦啊! 想起自己带着部族在荒野上四处逃窜的经历,猛哥帖木儿就仰头呼出一口郁气,斩钉截铁的道:“我恨明人!” 明人居然派出军队进入奴儿干都司,让本想和李满住较量一番的猛哥帖木儿失望了。 我不想当狗! 更不想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当狗! 看到前方已经拔掉了几根栅栏,猛哥帖木儿的眸子一缩,喝道:“退!撤退!” 如果被拔掉栅栏还没反应的话,那方醒如何能在南征北战中杀出霍霍战功来? 必然有诈! 惊叫声刺破了黑夜,无数火把在营帐中点燃,把周围照的白昼一般。 “我们背后有明军!” 这一声尖叫彻底阻断了猛哥帖木儿后来的打算,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喊道:“各自……” 火光中,申耀指挥着手下把炮口转向了这边,兴奋的喊道:“直射!” 这种距离无需瞄准,更无需计算角度,直接打过去就是了。 大炮上刺刀,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放!” “轰轰轰轰轰……” 炮口火光一闪,十二枚炮弹就钻进了人潮中,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之后,女真人的队列里多出了十二个空白的通道。 “嘭嘭嘭嘭!” 四面响起了火枪的密集射击声,刚上马的女真人纷纷惨叫着掉下来,那些马儿被火炮和火枪的声音惊得四处乱窜。 队列混乱,人心思逃。 “完了呀!我们完了呀!” 猛哥帖木儿任凭手下拉着马四处乱跑,在他的眼中,那些烟火处都是地狱之门,吞噬着自己的部族,也吞噬着自己祖辈几代的心血。 “大人,我们快逃吧!” 逃?逃哪里? 奴儿干都司虽大,可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猛哥帖木儿!” 一声暴喝之后,反应慢了半拍的猛哥帖木儿只觉得脖子一痛,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情况。 炮口喷出烈焰,整齐的枪林喷出弹雨,一个大汉正用长刀指着自己这边大喝。 那些明军跟随着长刀所向,大步出击! 还有……正满脸欢喜收刀的李满住! 蠢货啊! 明人这是要彻底的平定建州女真,怎会放过你这个有着祖上余泽的家伙…… “猛哥帖木儿已死,都跪地请降!” 李满住一把抄住往下掉的人头,喝道:“我早就看出猛哥帖木儿有反意,今日正是此贼授首的时间,建州卫的人,把他们圈起来!” 啥米?咱们是内应? 闻言所有建州卫的女真人都疯狂喊道:“抓住左卫的人,咱们是内应!” 声音传到了营寨里,正打着哈欠出来的方醒听到后,就懒洋洋的道:“都圈住了吗?” 林群安一身戎装抱拳道:“伯爷,都圈住了,一个没跑。” 方醒揉揉眼睛道:“叫方五带人去建州卫那边,猛哥帖木儿和李满住的一家子……” 前方的辛老七收刀,准备接收俘虏,可方醒却轻轻一挥手,就像是赶走 正文 第701章 前世今生,轮回 兄弟姐妹们的打赏和支持爵士都看到了,感谢!!! 如果大封推是东风,那么你们就是风帆,没有你们,仓库这艘船无法前进!!! 风吹过,方醒闻着那股子硝烟味和血腥味,把棉袍裹紧了些,打个喷嚏道:“李满住自己是内应?” 李满住拎着猛哥帖木儿的人头,一脸喜意的跪在方醒的面前道:“伯爷,今夜猛哥帖木儿裹挟下官前来袭营,下官虚与委蛇,最终斩得此贼的人头,请伯爷笑纳!” 方醒揉揉酸的鼻子,“可本伯不需要人头验功啊!” 开什么玩笑,大明的兴和伯居然还要人头来证明自己的功勋,那出去真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李满住的喜意一滞,呐呐的道:“伯爷,早知道的话,下官就擒住此贼,献俘金陵。” 献俘与君王之前,这个是武将最高的荣誉。 完后,李满住现方醒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就堆笑道:“伯爷,要不下官这就去把此贼的家人给擒来?猛哥帖木儿家里有个女儿,生的能让水中的鱼儿留恋不去,天上的鸟儿为之停步,下官这就去把她送来。” 李满住才转身,就听到方醒那不含感情的声音传来。 “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这里。” 身体一僵,李满住旋即就回身磕头道:“多谢伯爷不杀之恩,的这就去了。” 李满住带走了三匹马,还有干粮和不少钱财,然后就和孛达消失在黑夜之中。 王贺最近有些上火,他一边痛苦的挤着嘴角的脓疱,一边嘶嘶的问道:“兴和伯,为何要放走这个人?” 王贺喜欢听书,特别是听到那些精忠报国,义气无双的情节时,总是热泪盈眶。 所以他觉得方醒应该斩下李满住的人头,以警示周围的异族。 方醒看到林群安已经把建州卫的人也圈住了,就淡淡的道:“奴儿干都司的黑夜会吞噬那些对大明不友好的人。” “李满住畏罪潜逃,你等还不跪下,等死吗?!” “跪下不杀!” “大人不是我们是内应吗?为何要……哎哟!” 听了通译的话之后,林群安冷声道:“什么内应,李满住就是主谋,见势不对就杀了猛哥帖木儿灭口,现在此贼已经潜逃,你等若是安分守己,那还有生路!” 大势已定,方醒打个哈欠道:“就看方五那边的结果了,晚点把俘虏中的头领都找出来甄别,那两人一系的都拿了当苦力,就这样吧,我去睡一会儿,” 经过几次大战之后,这等程度的夜袭早已无法让方醒兴奋。他躺在睡袋里,闭上眼睛,渐渐的进入到了那个光怪6离的梦境里。 一个中年男子正困守在一间木屋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随从被以喝咒水的名义叫出去。 “呃!”门外一声闷哼,所有人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陛下,臣先去了!” 一个接一个,没人跪地请降。 有人出去前给他磕头,有人出去前怒喝,然后一一被门外的缅甸人捕杀。 “陛下,悔不该啊!孙可望不可倚重,当年就该听晋王的呀!” “陛下,臣去了!请陛下莫要辱没了自己的血脉,当慷慨就义……” 最后一个臣子被捕杀,男子呆呆的坐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 猛哥帖木儿的长子阿古收拾好了行装,按照猛哥帖木儿的安排,若是兵败,那他就带着一家老逃,往鞑靼人那里逃。 以前是仇敌,可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未尝不可合作一把。 屋子里都是家人和侍卫,阿古坐立不安的计算着时间。当错过了约定的时间,依然没人来报信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我们走!” 五名侍卫是整个左卫最出色的勇士,有他们在,阿古相信一家人会平安到达目的地。 “我们会东山再起,我们会重新杀回来,到那时,明人将是我们手中的待宰羔羊,我们走!” 五名侍卫当先开门出去。 “齐射!” “嘭嘭嘭嘭!” 枪声过后,妇孺都跌跌撞撞的退回来,尖叫着,四处寻找着,想找到一个可以躲避那可怕武器的地方。 门外还有人呻/吟,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阿古颤抖着问道:“门外何人?” 门外沉寂依然,等室内的气氛几乎凝固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 “我乃大明兴和伯家丁方五,里面的人,丢弃武器,一个个听令走出来!” 阿古一下就软倒在地上,颤声道:“你们……你们先出去!” 以往凶悍的女真人,此时却无比乖巧的一一走出来。 “噗!” 方五拔除刺刀,沉声道:“下一个!” “噗!” 当里面只剩下阿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去。 …… 中年男子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他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死也不愿松开。 一个黝黑的缅甸官员皱眉道:“把他连同椅子一起送给那个明人的叛徒。” 中年男子被连同椅子抬起来,他哭喊着,可依然无法阻挡这些曾经奉大明为上国的藩属国臣子。 当看到那个军营时,中年男子不禁失声恸哭,声音惊动了正在大营外等候的那个魁梧男子。 “吴三桂,你一家世受国恩,居然甘做鞑虏的帮凶,你不得好死!” 男子的手中握着一把弓,弓很大,弓弦很粗,非武力强横者无法使用。 看着男子大步走来,中年男子不禁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可身后的脚步声沉重,冰冷的弓弦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男子仰头看天,自嘲道:“朱家的子孙也堕落如斯了吗?真真是丢了祖宗的脸面,你可还有话?” 死到临头,中年男子反而忘却了恐惧,他双手抓住脖子上的弓弦,嘶声道:“吴三桂,胡人无百年运,你等终究会遗臭万年!朕在地底下看着你一家被万人唾弃!” “哈哈哈哈!” 男子长声大笑着,喘息着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利之所在,人心不古,只要有利益在,老子以后就是英雄!” 弓弦渐渐绞紧,咯咯咯的声音在喉间作响,中年男子的眸色渐渐的黯淡下来。 天空中唯一一颗星宿隐入了乌云之中,放眼神州,点点灯火渐渐熄灭。 黑暗,降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命运,抛弃了那些勤劳而蒙昧的人…… 男子放下长弓,转身冲着北方跪下:“臣吴三桂绞杀朱氏余孽在此,我大清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 第702章 奴儿干都司的黑夜 那些订阅了感言的书友,爵士在此道歉。 .由于爵士不大懂免费章节怎么弄,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我不小心就发错了,诚挚的道歉! 爵士以前会尽量控制字数,超过两千,但不要达到收费单位字数的2200字。以后还会这样弄,尽量让大家少花些钱! 今晚加更致歉,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 天空中星宿点点,方五手中握着一把大弓,冷眼看着跪在脚边的一个女真人。 “大人,奴才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方五没看这张谄媚的脸,他偏头看向正瘫坐在地上的阿古,想起了方醒的交代。 “用弓弦绞死他!要用他们的人!” “嘭!” 大弓掉在脚边,方五指着阿古道:“去,绞死他!” 这女真人闻言毫不犹豫的拾起大弓,狞笑着走向阿古。 阿古用脚蹬着地面,拼命的想往后躲。他面色惨白的道:“不,不要杀我!我愿做兴和伯的奴才!” 方五冷酷的道:“我家老爷不要异族的奴才!” 曾经的奴仆,此时却手持长弓步步紧逼。 死神在高空吟唱,天空中的星宿闪烁着,阿古嘶叫道:“奴才愿意阉割,愿意阉割去伺候陛下……” 大明帝王最喜欢用异族太监来彰显大明的赫赫武功! 方五微微摇头,他记得方醒当时的表情很古怪。 沉重? 好像又有些如释重负:“异族不可信!去!绞死他!” 弓弦套在了阿古的脖子上,迫不及待想讨好新主子的女真人用力的拧动长弓。 “咯咯咯……” 当阿古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之后,方五上马,轻声说道:“干掉他!” 亲手绞死自己主子的女真人双手捧着长弓,准备还给方五,可两支燧发枪却对准了他。 “嘭嘭!” “旗!” 方五接过旗帜,环顾着那些跪在外面,等待着被处置的女真人,心中豪气骤起。 一夹马肚,方五扛着大旗,在夜风中朝着来处疾驰。 那些女真人就像是最服帖的奴隶,整个人用那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迎接来自于大明的践踏。 “大明威武!” 身后紧跟着的骑兵高呼道:“大明威武!” 那些伏地的女真人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用各种口音胡乱喊着。 “大明威武!” 声音一路传到了营寨前,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将士和民夫们不禁都直起腰,挥舞着拳头高喊着。 “大明威武!” 这喊声传到了方醒的大帐内,他在睡袋里翻个身,梦境依然在继续。 “母年八十余矣,当自为计。儿,国大臣,不可以不死。” “大明三百年江山社稷,一旦至此,虽上有亢龙之悔,下有鱼烂之殃,而身居谏垣,无所匡救,法当褫服。殓用角巾青衫,覆以单衾,以志吾哀。” 当崇祯帝带着悲愤和迷茫,以及无尽的遗憾殉国于煤山时,大明最后的忠臣们都用死来告别了这个老大帝国。 当永历帝朱由榔被弓弦绞死后...... 巍巍皇明,至此轰然倒塌!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然后腥膻遍布神州,华夏衣冠沦陷。从此日月变色。 沉沦,成为这个偌大国家的长久噩梦。 方醒蓦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眸色冷厉。 “大明威武!” 外面的喊声带着兴奋和自豪,这是大明最为强大的时候! 陆地上的敌人被迫纳贡臣服,遮天蔽日的船队所到之处,无数异族俯首敬畏,惊为神灵。 外面一个黑影跪下,“老爷,李满住家人伏诛,猛哥帖木儿家人伏诛!” “好!” 黑影离去,方醒盘膝坐在睡袋上,眯眼等待着。 …… 李满住已经顾不得家人了,他带着孛达正在仓皇而逃。 马蹄声急,一条冬眠的乌苏里蝮蛇在洞里被惊动,蛇身卷曲了一下,然后再次休眠。 这茫茫的大草原上,植物已经开始复苏,万物欣欣向荣,食物链正按照老天爷的安排,一一生长。 李满住缓缓降下马速,然后对身边的孛达说道:“你说……明人会放过我的家人吗?” 孛达的目光阴沉,紧紧盯着前方的黑暗处,仿佛那里隐藏着无数的魔鬼。 “大人,明人更喜欢献俘!” 马儿在喘息,李满住想休息一下。 孛达摇摇头:“大人,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李满住咬牙道:“是,我知道,明人肯定担心我们把那些最新的火器告诉鞑靼人,走吧!” 孛达喝了一口水,喝道:“驾!” 李满住慢了一步,他正准备驱动马儿,可眼角处有什么东西高速晃过。 等他再次看去时,却一无所获,却听到那细微的马蹄声却从四面传来。 李满住面色惨白,在马背上几乎坐不稳身体,一张嘴,就嘶吼道:“孛达……” 孛达已经无法回答他的召唤。 眼前是两个明军的斥候,燧发枪背在背上,手中的弓弩在黑夜中闪动着微光。 孛达绝望了,他听到更多的马蹄声传来。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下马跪地!” 有些生涩的女真话,但孛达还是听懂了。 “不!不!我是女真的勇士,我不能降……” 孛达拔出刀来,他一脸坚毅的道:“我乃孛达,明人,可敢于我……” “嗖嗖!” 孛达愕然低头,胸膛和小腹处的两支弩箭只有尾巴露在外面。 “你们……不是……” 噗通! 孛达落马,两名斥候不屑的道:“撒比!蛮夷就是蛮夷,伯爷早就说过了,对付异族无需讲求手段,结果最重要!” 李满柱不敢动,虽然视线内看不到明军,可孛达的那一声嘶吼却在提示他。 明军就在四周! “我愿降!” 李满柱下马,高举双手跪地喊道:“奴才愿为兴和伯效死!” 马蹄声踏踏,黑暗中出来一骑。 小刀驱马缓缓逼近李满柱,居高临下的道:“我叫小刀!” “不!奴才愿意……呃!” 长刀依然锋利,小刀挥动一下,把残血滴净,然后在马背上俯身下去,揪起了人头后的辫子。 “我们回去复命!” 马蹄声远去,地上跪着的无头尸体这才缓缓倒下。 黑暗中,几点绿光闪动。 饥肠辘辘的野狼出现了! 帐篷外,小刀禀告道:“老爷,李满住和孛达已然伏诛!” 方醒睁开眼睛,起身出去。 浩荡的平原上,骑兵不断在来回奔驰,把建州卫和建州左卫的人马全都禁锢于一地。 天空中的星宿黯淡了些许。 黎明即将降临在这片从未被人开发过的沃土之上! 正文 第703章 大明尊严不可辱(晚上啊晚上,好像还有一章。) 刘泽在等待着朝鲜派人和自己一起去检查那被侵占的土地撤离情况,可等了半个月,依然没有音讯。 宫门外,守门的鹰扬卫昂说道:“殿下近日身体不适,贵使可耐心等候。” 鹰扬卫是由朝鲜的贵族子弟组成的卫队,一方面是人质,一方面也是笼络。 刘泽脸色铁青的道:“朝鲜上下这是要置陛下的意志于不顾吗?那本官即刻回去复命!” 卫士的嘴角微翘,轻蔑的道:“我国不是女真人,殿下生病才是头等大事,贵使难道要逼死人吗?那想必我国上下必然会悲愤欲绝,然后……” 刘泽回到住所,召集了使团成员,怒道:“我本以为那李芳远答应了就会去办,可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个缓兵之计,气死本官了!” 有人起身道:“大人,朝鲜不敬大明,咱们当回国告之,陛下那里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雷霆之怒!” “对!大人,咱们这就回去吧!” “回去!等下次再来时,咱们一定要李芳远跪迎!” 李芳远初上位时,大明的使者每次都能享受到朝鲜国君迎接的待遇。 可现在不行了,李芳远威权集于一身,渐渐的有了枭雄之相,不再甘心雌伏于大明之下。 “嘭!” 刘泽用力的拍打着桌子,气咻咻的道:“本官只是担心兴和伯那头能否在奴儿干都司站住脚!若是被女真人给牵制住了,咱们就没了和李芳远叫板的资本,明白吗?” “大人,难道不能再次派兵吗?”有人不甘心的问道。 刘泽叹道:“若是走6路,那得先等旨意到了辽东都司后,咱们才会有动作,那得多久?” “海路不行吗?咱们从海路可是很快的。” 刘泽瞟了这个不懂政治的家伙一眼道:“也不知兴和伯是如何说动了陛下,这才走了一趟海路,你还想第二次?” 大明禁海已经开始了,这次是用军事行动来做借口,加上方醒和文官的矛盾,所以朱棣轻松的就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咋办?走6路的话,咱们得等多久?” “老子咋知道!” 刘泽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就这样,刘泽每天去一趟王宫,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日他疲惫的从王宫回来,刚进住所,就看到了一队锦衣卫。 许昌国拱手道:“刘大人,下官奉命前来,请马上安排一下,下官立刻要见李芳远。” 刘泽苦笑道:“那李芳远托病不见,本官都碰壁多次了。” “果然不出伯爷的所料!” 许昌国朗声道:“还请大人引路,下官自有道理。” …… 守门的鹰扬卫看到刘泽去而复返,都懒得搭理他。 刘泽苦笑道:“许大人,这些时日都是这样。” “大胆!” “铮铮铮铮……” 随行的锦衣卫拔出刀来,沉默的堵在宫门外。 那侍卫看到这般模样,就冷笑道:“贵使,这里是朝鲜,不是大明。” 刘泽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 许昌国长刀一指,喝道:“斩!” “你敢吗?” “嗤!” “噗通!” 人头落地,鲜血狂飙,看呆了其他侍卫,也看呆了刘泽。 “许大人,你闯祸了!” 刘泽痛心疾的道:“你这是在破坏大明的藩属联系啊!” 许昌国用长刀指向了其他侍卫,森然道:“临行前兴和伯说了,大明尊严不可辱!今日我等当以血还之!” 五十多名鹰扬卫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尸骸,为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喝道:“为何杀人?” 刘泽焦急的道:“这是误会,这是……” “刘大人退后!” 许昌国把刘泽拉到身后,沉声道:“本官大明锦衣卫百户许昌国,此人轻慢大明,本官杀之无罪!若你想为他报仇,那就动手吧!本官会让你知道何为煌煌大明不可辱!” 侍卫头领羞恼的道:“大明这是要逼迫藩属吗?今日若是不给个交代,本官豁出去也要留下你等!” 许昌国不屑的道:“那就请吧!” “铮铮……” 一片拔刀声中,许昌国等人已经被围在了中间。 事已至此,刘泽挺起胸膛,整理衣冠,朗声道:“今日有死而已,你国轻慢大明,且等着陛下震怒吧!” 侍卫头领的眼神闪烁,可手下那些贵族子弟却已经不耐烦了。 “杀!” 一个侍卫冲出来,挥刀就斩。 “乌合之众!” “嗤!” 锦衣卫的刀更快,后先至斩杀了此人,顿时这些侍卫都面露惧色,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许昌国不屑的道:“杀进去!” “都住手!” 就在这一触即之际,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内侍,他看到地上的两具尸骸后不禁一惊。 可等看到死的都是自己人时,内侍的神色明显的轻松了许多。 “殿下有请大明使者。” 许昌国纳刀归鞘,昂带着麾下把刘泽夹在中间,目不斜视的进了王宫。 刘泽表面上维持着庄重,可心中却是惊骇不已。 这就是方醒的处置方式吗? 不用沟通,哦不,不是不用沟通,只是他沟通的方式粗暴了些。 刀枪为媒,杀人立威! 刘泽很震撼,而李芳远却有些恼火。 “果然是他们先动的手?” “是的殿下,当时那人令下,随后就有人挥刀,那个侍卫反应不及,就被……” “大胆啊……” 李芳远的面色青,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不敢有人触犯自己的威权。 可今日居然……居然有人斩杀自己的侍卫,而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 “殿下,那人是奉兴和伯之命前来,估计来者不善。” 李元芳面无表情的道:“且等他来了再说。” 兴和伯方醒,这位被不少异族称之为魔神和杀神的屠夫,李元芳根本就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进入大殿之内,不等刘泽交涉,许昌国就沉声道:“下官大明锦衣卫百户许昌国,殿下,敢问为何阻我大明使者?” 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就敢当面质问朝鲜国君,这是谁给他的胆子? 当下就有人出班道:“许大人,那兴和伯兵不过两千余,我国若是撤出来,兴和伯在女真人的牵制之下,可能看住那块地方?这正是殿下的忧心之处,你等不谅解也就罢了,居然在宫门处杀人,真当我朝鲜无人吗?!” ,(), 正文 第704章 专断之权(为本书第一位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 贺!1更) 本书出现了第一位百万大赏的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这是对爵士莫大的鼓励和认可,感谢! ...... 许昌国盯着这名文官道:“兴和伯说了,女真人只是土鸡瓦狗而已,下官来之前,兴和伯轻松歼灭了几百野女真,全数斩首,铸京观!” 好重的杀气! 这文官不禁退后几步,许昌国轻蔑的摇摇头,然后转向了李芳远道:“兴和伯想请殿下前去一晤。” “孤身体不适,兴和伯的美意就心领了。” 李芳远毫不犹豫的马上推拒。如果是别人,他自然可以直接拒绝。可方醒是谁?那是大明太孙的老师,科学的创始人,深得朱棣看重的重臣。 此等人被派出来,估计有临机决断之权。到时候被软禁,或是被一刀砍了岂不冤枉! 许昌国冷冷的道:“殿下可是不愿让出拿到手的东西吗?那我大明会自己拿回来,谨以此言敬告,我等告退。” 看到许昌国转身,李芳远心中大急,就给了一位心腹使了个眼色。 “许大人留步!” 许昌国回身道:“何事?下官还得赶回去,见证兴和伯攻伐之锐利!” “什么?” 这次连李芳远都不淡定了,他霍然起身道:“你是说……” 许昌国拱手道:“兴和伯交代过,按照刘大人的的行程推断,若是到时没有人前去交割,王师自然不会坐视!” “噗!” 李芳远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下面的文武官员都纷纷变色…… 大明终究不再是那个对藩属国无比宽容的大明了啊! …… 两个部族的女真人被聚在一起,按照方醒的命令混居。 而战俘们都在接受操练。 方醒看着眼前的女真人笨拙的排成一排冲杀,就点头赞许道:“无需太多操练,关键是军功赏赐,立功者赏,畏缩者杀,全家为奴!” 林群安说道:“伯爷,朝鲜那边一直在推说国内没有命令,咱们该怎么办?” 天气渐渐的有些转暖了,王贺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此时还未痊愈,他吸着鼻子道:“咱家看就该教训他们一顿,不然还真以为大明是在开玩笑!” 在方醒的身边呆久了之后,王贺的处事方式也改变了不少。 方醒点头道:“当然要教训,而且要给朝鲜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而我就在等着这些人操练出些样子来罢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回到营寨,方醒和王贺两人喝茶闲聊,聊着聊着的,方醒出去叫了六名军士端回来一个大瓷盆,里面盛满了泥土。而在泥土之上,几株幼苗已经破土而出。 王贺看到这个东西就不禁笑道:“这不是在那个岛上找到的东西吗?兴和伯,难道真能吃?” 方醒把瓷盆小心翼翼的放在角落里,晚点准备再拿出去晒晒。 “呼!” 方醒坐下后说道:“当时就我敢吃,所以你说能不能吃!” “好吃吗?” 王贺有些后悔当时让方醒一个人把那些蛋蛋都给吃了,记得闻起来好香啊! 方醒舔舔嘴唇道:“我恨不能马上就能结果,然后再试试红烧的味道如何。” “那咱家就等着到时候蹭一口了。” 王贺笑笑也就忘了此事。 而方家的家丁都被警告过,而且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吃过某种食物了。 所谓的在岛上,不过是方醒找个借口登岸,然后令辛老七去埋下了从金陵就带来的成品和在船上培育出的秧苗。 方醒微微一笑:“我看此物的产量颇大,且等带回金陵试一试,若是好的话,也是一个财源啊!” 王贺翻个白眼道:“兴和伯,你的那个杂货店此时肯定是日进斗金,一个吃食而已,难道还能比得上它?” 看到方醒只是微笑,王贺就推心置腹的道:“兴和伯,你文武皆通,还涉足了商业,树大招风啊!那些人早就在等着拿住你的痛脚,让你灰头土脸,不可不防啊!” “多谢提醒。” 方醒觉得王贺这厮还不错,至少不阴,所以他也投桃报李的道:“我自然是无所畏惧,可你也得小心了。” “咱家小心啥?” 王贺纳闷的道:“咱家就一直呆在聚宝山卫,这位置可不是轻省的,谁会对咱家下手?” “等此次回去,你肯定会被陛下嘉奖,到时候难免会有人想动动你的位置,不信你且等着瞧。” 王贺一听就有些紧张了,他骂道:“那些没屁Yan的货色,没本事立功,只会惦记着别人的位置,咱家可是被陛下拍过肩膀,夸赞过的人,不怕!” 方醒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就问道:“我说监军,你一直说陛下拍过你的肩膀,是有意的吗?还是说只是脚滑了,借你的肩膀稳一稳。” 话说完,看到王贺的脸上发红,方醒就举手道:“罢了罢了,是我的错,陛下肯定是想夸赞你来着。” “本来就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王贺就化身为王婆,遇到人就吹嘘自己当年被朱棣拍过肩膀的事。 开始还有人感兴趣,可随着听过的人多了,大家看到这厮就故意躲开。 …… 第二天,方醒召集了麾下议事。 林群安第一个进来,他抱怨道:“伯爷,监军都疯魔了,拉着下官扯了半晌,说的都是当年他被陛下夸赞的事,翻着轱辘的说,真是要疯了呀!” 方醒当然不会说是自己的质疑导致的问题,就安抚了几句,后面进来的吴浩也开始了抱怨。 “都安静了,准备议事。” 方醒估计王贺要来了,所以就叫停了诉苦大会。 王贺今天看着有些憔悴,嘴唇有些干燥。 “兴和伯,今日所议何事?” 一张嘴,那沙哑的声音让方醒不禁眼皮狂跳,然后说道:“我准备出兵,直接夺回被朝鲜占据的平安道和咸镜道。” “嘶……” 闻言帐内的人都不淡定了,王贺沙哑着嗓子道:“兴和伯,此事要三思啊!否则在藩属国之间闹起来,金陵那些人可不会吝啬弹章。” 林群安也担忧的道:“伯爷,此事是否先上奏折请示陛下再说?” 方醒眉间冷肃,“不必了,来之前陛下就已经给了我临机专断之权,若是等待金陵同意,那咱们就得在此干耗着,朝鲜估摸着早就把那些地方变成坚城了,所以,下去之后各自准备,明日开拔!” 命令一下,顿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人喊马嘶。 而那些女真人也接到了命令,他们将跟随聚宝山卫一起出发。 正文 第705章 主动进攻(小脾气,生日快乐!) 金陵的春天格外的妩媚,今年大明并无战事,所以民间并未征役夫,让百姓能从容的布置春耕。。。 而朝中也因为朱棣今年并未流露出北伐的意思,而且居然不去北平行在,所以各部都轻省多了。 按照夏元吉的说法,那就是他最近都胖了不少,若是这般下去,他迟早会变成个大胖子,人占据两个班位。 而朱棣近来膝盖好了许多,连御医们都啧啧称奇,最后归咎于太医院常年治疗的功劳。 朱棣放下酒杯,皱着眉头咽下了那味道古怪的药酒。 大太监过去盖盖子,俯身时看到大瓷瓶里的那几条毒蛇,不禁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陛下,有兴和伯的奏折,还有礼部出使朝鲜的奏折。” 朱棣用手捋捋长须,接过几分奏折道:“上朝。” 早朝,朱棣把奏折交给了大太监。 “……猛哥帖木儿与李满住纵容,朝鲜提供弓箭,若是再晚到片刻,文拉山驿站必然不保,百姓将受屠戮,臣剿灭野女真,训斥了二人……” “……夜半突袭,幸而臣所部斥候半途示警,击溃叛逆,斩杀猛哥帖木儿及李满住,收拢余部。” “朝鲜敢不臣至此,臣顾全大局,令人前去催促交还大明故地,然良久无讯,此视我大明于无物也!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将领军前往,朝鲜若不屈膝向大明臣服,则其国当灭也!” 卧槽! 还有些没进入状态的群臣都懵了。 这是什么? 攻打朝鲜? 胡广出班道:“陛下,可有证据指向朝鲜?” 朱棣扔了张纸下来,胡广捡起仔细看,顿时就哑口无言。 回班后,杨士奇低声问道:“那是何物?” 胡广垂道:“是文拉山驿站军士和百姓的指印。” 杨士奇倒吸口凉气道:“方醒做事稳妥如此吗?” 居然早就想到会有人质疑,干脆就让那些军士和被救下的百姓签字画押。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朝鲜历来恭谨,会不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兴和伯应该等使团反馈之后再行动作才是。” “是啊!陛下,若是误会,那大明的藩属国将会人人自危,从此不复万国来朝之盛况,可惜可叹啊!” “陛下,臣以为当下旨……也晚了,当去人安抚朝鲜国才是,然后果断处置,才能挽回声望。” 朱棣听到果断处置,就冷笑了声,然后让大太监念了份奏折。 “……朝鲜国王当面应诺,此后托病不出,臣多次请见未果,幸而锦衣卫百户官许昌国赶到,当即斩杀辱我大明者……朝鲜国王未见病患之色……” 朱棣冷哼声:“李芳远对大明不恭,朕已给了兴和伯专断之权,杀杀他们的威风也好,免得时日久了,就忘了我大明的威权!” “兴和伯建议派军驻守夺回之地,朕准了。” 夏元吉听就头痛的道:“陛下,那边补给不易,耗费太大呀!” “是啊陛下,走6路到那边,路的损耗……” “谁说要走6路?” 朱棣淡淡的道:“走海路,年能省下不少物资,兴和伯还准备令那些女真人种地,减少损耗。” 这是要重开海运的先兆吗? “陛下……” 朱棣起身道:“散了吧!” 场朝会开下来,群臣在后面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朱棣表了番帝国主义言论之后,就散朝了。 出来后,杨士奇唉声叹气的道:“太过锋芒毕露了呀!此事本可让人交涉,可!哎!” 金幼孜今天有些灰头土脸,他悻悻的道:“肯定是那人的谋划,就为了谋求海运,居然蛊惑陛下在那里驻军,可恼!” 胡广淡淡的道:“那处有了大明军队,若是沈阳线遇敌,则可侧翼击之,要地也!” 杨士奇叹道:“奴儿干都司多年不曾细纠,可方醒到,直接就扫灭了女真,接着又要敲打朝鲜,这就是快刀斩乱麻呀!我不如他!” 胡广点头道:“若论临机处断,兴和伯确实是屈指,你看在台州府,还有交趾,再加上此次的奴儿干都司,都被他给轻描淡写的理顺了。” 金幼孜指着前方的张辅道,“英国公这下露脸了,那可是他的妹夫!” 胡广皱眉道:“捕风捉影的事少说,不然此风起,朝中必然大乱,重蹈前宋党争的覆辙!” 张辅和徐景昌走在起,徐景昌艳羡的道:“文弼兄,方醒这次可是露大脸了,五军都督府的人推演了好几天,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能固守,然后徐徐图之,可没想到方醒居然雷霆击,让人激赏啊!” 孟瑛很郁闷,因为他在上次当着满朝文武推演了番方醒此行的最佳结果,可今天这两封奏折把他的推演给虐的体无完肤。 可他也知道,旦女真部臣服,朝鲜故地回归,那么奴儿干都司的大门就算是关上了,这对大明的战略态势有着莫大的帮助。 抬头看看北边,孟瑛叹道:“你可别疯了去打朵颜三卫啊!” …… 眼前是座小城,周围有不少低矮的民居,那些朝鲜百姓此时都乖乖的聚集在侧面。 城头上的朝鲜将领满脸大汗,可聚宝山卫的大炮已经推到了前面,申耀正叫骂着,各炮组拼命的把火炮就位,然后测距瞄准。 “伯爷有令,先打墙头,然后再打城门。” 看到下面的火炮在转动,朝鲜将领颤声道:“前方那么多的城池,为何没人报信?为何?” “大王也没有谕旨,这让本官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大人,我军固守坚城,明军想要拿下也得要不少时间啊!到时候国内的援军肯定就到了。” 朝鲜将领自我安慰道:“是极,那就让我们给明军个深刻的教训好了,让……” “轰轰轰轰轰……” 话未说完,密集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 “那是什么?” 朝鲜将领刚把头探出去,就被铁弹打中。 “嘭!嘭……” “大人!” 个身影从墙头落下的同时,多炮弹击中了城墙,几处不够结实的地方直接垮塌。 “不堪击!” 方醒挥挥手:“令女真人出击!” “******” 在前面几次破城中立下大功后,这些女真人都得了不少奖励,所以接到命令,他们吆喝着就冲了上去。 “破城了!” 正文 第706章 不要脸的方醒(求订阅,求支持。) 爵士吓尿了,居然在起点销售榜第七位!求订阅!!! ...... 平安道,咸镜道,当这两个地方被打下来之后,整个朝鲜都在风声鹤唳。 . “大明是想吞并我们吗?” 李芳远很惆怅,枭雄之姿荡然无存。 “李该到了吧?” 李芳远面色沉凝的道:“我朝鲜兴衰在此一举,诸卿当勉力为公,孤自然不吝封赏!” …… 方醒很嗨皮,因为在多处城池中发现了大批的粮仓。 “把田种起来,告诉那些朝鲜人,只要努力干活,心向大明,此后他们就不再是朝鲜人了。” 方醒占据了这两个地方之后,并未驱逐那些朝鲜百姓,反而是温言抚慰,并派人巡查,监督春耕。 在大明的移民一时间无法到达之前,这些朝鲜百姓就是为大明军队提供粮草的农户。 “朵颜三卫如何?” 方醒此时正在一间瓦房里休息,林群安答道:“伯爷,初时他们兵进百余里,后来下官令斥候放开一条路,让他们的斥候进来。等那些斥候回去之后,他们马上就退兵了,而且还派人送来了不少马匹和礼物。” “虎头蛇尾的懦夫!” 方醒很郁闷,他本想让朵颜三卫侦查到自己的麾下只有两千多人,然后聚众来攻,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那么胆小。 浪费老子的表情啊! 林群安纠结的道:“他们看到了那个京观。” “怪不得啊!” 方醒觉得自己用京观来威慑异族的手段,有时候也会起到反作用。 “大人,要不咱们主动进攻?”林群安的心有些野了,就想直接杀过去,荡平奴儿干都司最后的隐患。 方醒无奈的道:“咱们这点人怎么去围堵他们?若是有一万骑兵的话,那老子也想上门去收拾了这帮子反复无常的家伙!” “伯爷,朝鲜的那个啥大君来了。” “什么大君?” …… “本……在下见过兴和伯。” 李,朝鲜忠宁大君,年纪轻轻的,看着沉稳谦和。 “何事?” 方醒并没有让出主位的意思,懒洋洋的问道。 嘴里的肉已经吃下去了,想让方醒吐出来,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李看似不经意的瞟了方醒一眼,然后说道:“此事本是误会,父王派出的使者在半途遭遇劫匪,不然朝鲜怎敢忤逆大明,兴和伯,在下此来,正是为了澄清事实,化解误会。” 这姿态很低,方醒一脸悲天悯人的道:“这是何苦来哉!” 李面露戚色道:“正是,不过误会既然发生了,我朝鲜自然会承担责任,只是……兴和伯,这两处并不完全是大明的疆土啊!有的地方是我朝鲜传承已久的土地,您看……” “是吗?” 方醒诧异的道:“这事本伯还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继续误会下去,你看可好?” 无耻啊无耻! 跟随李进来的几个文官都面露激愤之色,准备起身驳斥。 “咳!” 李干咳一声后,压下了那几人,让方醒心中微动。 “兴和伯,若是这般,那些百姓可否迁回朝鲜?” 果然是人才啊! 见到讨不回那些土地,就把目光转向了第二项资源人口上面。 在土地上你占了大便宜,总不能在人口上继续不要脸吧? 此人应该是李芳远的儿子中比较出色的一个! 方醒依然是装傻道:“哪有什么百姓!那些百姓在看到破城之后就跑光了,一个不剩!” “兴和伯,你……” 一个文官忍不住起身,指着方醒喝道。 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见到朝鲜百姓,进城后更是不消说,街上的那些男女难道都是大明人? “你什么你?” 方醒淡淡的道:“女真人再不成器,可也是我大明的臣属,这些年你们欺负他们可爽?” 方醒的目光转动,那个文官脸色发白,让他冷笑了一声。 “倭国早就对朝鲜虎视眈眈,足利幕府内患重重,一直想用一场对外战争来统合倭国,若不是我大明在旁震慑,此时你等早就进了倭国人的战俘营!” 那文官梗着脖子道:“倭国水师残败,对马岛一战已露颓势,我国何惧之有!” 方醒瞟了淡定的李一眼,嗤笑道:“倭国在大量制造战船之事,你等不知道吗?” 李变色道:“兴和伯,此事果真吗?” 方醒不屑的道:“本伯若是想动手,朝鲜此刻已然不复存在,用得着骗你们吗?” “走吧,让你们看看本伯麾下的实力!” 走出帐外,李惊讶的发现已经布满了骑兵。 “五千骑兵,加上本伯的麾下,难道还打不下朝鲜吗?” 方醒随意的对着那些女真骑兵挥挥手,马上引来了一阵欢呼。 “这其中有大半是本伯抓捕的野女真,战力强悍,在进攻时无坚不摧!” 方醒毫不脸红的大吹法螺,可李却面色沉凝。 “放!” “轰轰轰轰轰……” 十二门火炮集火,威势惊人,刚才和方醒较劲的那名文官被吓得腿一软,不停的哆嗦着。 前方临时搭建的一堆木靶子顿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自己去看看吧。” 方醒矜持的指指靶子那边,然后接过了辛老七递来的美酒喝了一口。 “舒坦!” 美酒的味道飘出去,让那些朝鲜人不禁咽喉涌动几下,连李都好奇的看着方醒手中的银色小瓶子。 方醒原先觉得北方人嗜酒是一种病,可在这里呆了这段时间之后,他才觉得这只是生存的一种方式。 夜里被子冰冷,哪怕你左拥右抱依然无济于事。 每天早上起床都需要无上的毅力,如果每天不操练,方醒确信自己的麾下会变成一堆少爷兵,一日不如一日。 李带着随从到了那一排木靶子里,不用费心去趟路,那十二条炮弹打出来的通道正好进入。 木屑遍地,这就是李的第一印象。 “不会是假的吧?我国的火箭都没有这般威力!” 一个武将怀疑道,朝鲜从大明的神机营学到了几手,一窝蜂就是其中之一。 朝鲜人仿制成功之后,以为可凭此神器纵横北方。 没有经过适应性训练的马匹会在火箭群中崩溃,这就是一窝蜂的厉害之处。 李蹲下去,看着这条被打通的通道,心中冷了半截。然后他故作不在意的踢了边上完好的靶子一脚。 在寒冷的季节不要踢打坚硬的东西,这是无数人用惨痛教训换来的知识。 “啊!嘶……” 看到李坐在地上抱着脚,林群安不屑的道:“那些木靶子可都是好木料做的,撒比才会用脚去踢。” 正文 第707章 朝鲜倭国,男人女人 “伯爷,咱们为何不把朝鲜给打下来?” 这不只是林群安的愿望,也是整个聚宝山卫的憧憬。 灭国啊! 若是能打下朝鲜的话,大明不但会彻底的稳固奴儿干都司,而且还能对倭国形成巨大的地域优势。 “就咱们这点人?” 方醒看到李裪被人扶起来,然后坚持着继续查验炮击的效果,就说道:“朝鲜毕竟历史久远,咱们倒是可以一路打到汉城府去,可你想过没有?打下来之后,民间那些势力将会不断反复,就像是交趾。可在这里,咱们却不能复制在交趾的做法,那将是一个泥潭,让大明深陷其中的泥潭。” “今年干的早,咱们行军受到的影响小,若是道路泥泞的话,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 “而且倭国在那里,咱们夺取了平安道和咸镜道,这就截断了朝鲜对陆地的野心,那么他们憋屈吗?” 李裪开始回来了,那脚步有些凌乱,看来炮击的效果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任你如何深沉,任你如何野心勃勃,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你都得收起来。 不然老子揍你! “倭国在侧,朝鲜若是想扩张,就只有那一面了。” 林群安问道:“伯爷,可是让两国相争,大明坐观吗?” “正是。” “可若是朝鲜不打呢?”林群安觉得方醒有些想当然了。 “他不打?那可由不得他!” 大明已经在背后给斯波家族鼓劲,等内患一起,要么是倭国陷入内战而自我削弱,那么朝鲜肯定会趁火打劫。 若是足利义持在内部矛盾引爆之前,采用对外战争来转移矛盾的话,那么朝鲜就是最好的靶子。 “你以为足利义持造船是准备下海打鱼的吗?” 王贺在观察着李裪的行止,闻言就问道:“会不会是准备大举进攻大明呢?呃!不大可能,那是在找死。” “倭国若是闹粮荒呢?” 方醒微微一笑,目光冰冷。 王贺诧异道:“不能吧?” …… “老黄,特么的那些要货的人在哪?”陈默浑身赤果的从自己的舱室里出来,身上有些抓痕,身后有些女人的娇呼。 刘明觉得自己已经和半死人差不多了,每天都是在清点货物,计算价值。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能把船上的货物数量和单价在第一时间内报出来,为此黄金麓还多奖励了他几个女人。 黄金麓正在甲板上晒太阳,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阴寒一点点的被太阳挤了出来,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听到陈默的嚎叫,他没回头扔出一把刀。 “剁!” 陈默呆呆的看着脚下的倭国短刃,他刚才要是再进一步,这刀必然会插在双腿之间。 “黄金麓,特么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吧!老子不想活了!” 在船上呆了那么久,如果没有那些倭国女人,陈默觉得自己肯定已经疯了。 刘明把账册一丢,返身进了舱室,然后一阵嬉闹之后,舱室里就传来了男女的喘息声。 黄金麓舒坦的伸展着双腿,等陈默坐在自己的身边后,淡淡的道:“那是我有意拖延的原因。” “为啥?你疯了吗?” 陈默恨不能把黄金麓扔到海里去清醒清醒。 “我没疯。”黄金麓的眉间依然阴森,可说话却多了几分人气:“伯爷有事交代给了我,人已经派出去了,等他们回来之后,咱们再进行交易。” 提到方醒,陈默的怨气消散了,他嘟哝道:“伯爷在倭国还能有啥事?刺杀足利义持吗?那可能性不高吧?” 黄金麓眯眼看着因为取下黑蛇旗后显得光秃秃的桅杆,说道:“伯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能有幸为大明出力,必须要办好,不然我黄金麓哪有脸回去见伯爷!” 陈默不服气的道:“能有啥事比咱们在这里坐吃山空更重要?” 黄金麓目光阴沉:“那是军国大事,我黄金麓能参与其中,那是伯爷信得过我,别说是坐吃山空,就算是把船沉了,老子豁出去也要办好!” 回过头,黄金麓冷笑道:“那些女人你以为很值钱吗?你到乡下去,几个饭团就能勾引回来,咱们缺大米吗?多的是,不过是一件伯爷给的瓷器而已,三番就已经出了三百两黄金,外加能把咱们船压沉的大米!” “倭国女人不值钱,如果不担心自己会成为废人的话,你尽管玩。” 陈默奸笑道:“老黄,咱可是带了好些药在身上,大不了回家再休养休养罢了,只是你为何不玩呢?那天三番送来的那个女人可算是国色天香啊!你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啧啧啧!” 黄金麓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柔情,随后道:“我家里有妻子,有儿子,我不能对不起她!” “玩玩而已嘛!又不认真。” “玩玩也不行。” 黄金麓淡淡的道:“我被抓进大牢里,家里也被抄空了,可她却带着孩子,一路乞讨来到了金陵,每日讨到的东西都会先给孩子吃,然后就去大牢,想让狱卒送给我。我若是背弃了她,那就是猪狗不如!” 陈默呆呆的看着岸上那几个在瞅着这边,想找活的倭国男子,就叹道:“咱这辈子就这样了,和媳妇相敬如宾,一月去几次她的房间,家里的事也都交给了她,我就出来打混……” 黄金麓指指那几个倭国男子,眼瞅着他们跑远了才说道:“你这样不行,你看看伯爷,文武双全,在大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可他自己也只有一妻一妾,和别的人家比起来,他住的地方也不打眼,这才是真正的君子,那些有俩钱,会吟几首酸诗的家伙,谁不风流浪荡?秦淮河就靠着这帮子人才发达起来的。” 陈默拍拍黄金麓的肩膀,结果被他闪过,差点就扑在甲板上。震惊于黄金麓身手的同时,他悻悻的起身道:“老子这辈子就想四处逍遥,玩女人,喝好酒!你就慢慢的苦熬吧!” 黄金麓笑了笑,这个笑容一直保持到了晚上。 两艘船都停泊在岸边,平时通过木板通行,天黑就把木板抽回来。 黄金麓还在甲板上,风有些冷,可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远方。 “来,喝酒!” “哈哈哈!来,倭国的女人,给老子……哈哈哈!” 甲板上孤寂清冷,船舱里却是春意甚浓。 一个火头突然在岸上亮起,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看到火头向右转动了三圈之后,黄金麓喝道:“接应他们上来。” 话音刚落,刚才还只有黄金麓一人的甲板上就多了十多个汉子。 木板架好,火把点燃,五个浑身带着湿气的男子回到了船上。 “可都放好了?” 正文 第708章 张网杀人 “可都放好了?” 火把的照耀下,黄金麓的脸看着有些狰狞。 为首的大汉道:“大哥,都放好了,都放在了最密集的田地里。” “好!” 黄金麓拍打着他们的肩膀,大笑着道:“特么的好啊!来人,准备酒肉,咱们今晚喝酒!” 于是甲板上就多了几个炉子。 炭火蓝汪汪的舔着锅底,锅里的各种海鲜混合在一起,闻着味道不错,可要是就这么吃的话,真没几个人乐意。 黄金麓撒了一把香料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举碗道:“你们都没上岸,知道吗?把这事给忘了,谁要是在梦里说出来,老子就亲自结果了他!喝酒!” …… 第二天,接到通知的三番就带来了一拨人。 一夜宿醉,可黄金麓的手下们依然彪悍。 看着这些闻名于海上的悍匪,三番也不给双方介绍,只是让黄金麓拿货。 刘明在边上记录着货物和单价,陈默在一边搅合着。 “什么?才五两银子一个?老黄,咱们亏了!” 看到黄金麓一脸的木然,陈默跳脚指着他骂道:“这可是咱们的第一笔买卖,要是亏本了,老子下次就不来了!呸!这该死的地方,连女人放的屁都带着一股子穷味!” 黄金麓面色木然,刘明叹道:“黄老大,这价格确实是太低了些,我回去不好给家里的老爷交代啊!” 三番在心里暗自呸了一下,然后说道:“各位,这个价格可不低了,以往那些人带来的货可不值那么多钱。” 陈默把脸一板,冷笑道:“你说的是那些倭寇吗?” 三番心中一惊,偷看了黄金麓一眼,却发现他已经握住了刀柄。 “价格好说,好说,且等我们商量一下。” 一群人围在一起商议了半天,陈默走过来低声道:“老黄,这些家伙有银子,咱们可不能软了。” 这些买卖里有三份,方醒,黄金麓,陈默,还有就是得给一笔相当于保护费的好处,方醒的意思是交给夏元吉。 黄金麓有家小,手下有兄弟,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他比谁都狠。 “他们不敢不要,否则老子连人带钱一起吃了!” “你居然强买强卖?”陈默讶然道:“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 随后双方就敲定了价格,对方带来的人开始搬运货物。 等货物都搬完后,天都已经擦黑了。 刘明很累,点货验货了一天,他只想回去躺着。 “黄老大,他们的钱呢?” 黄金麓指指岸上开始点亮的火把道:“来了。” 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子被送上来,当打开第一个箱子之后,刘明身上的疲倦不翼而飞。 “都特么的是银子啊!” 陈默激动的拿起一块银锭,用牙齿咬了一下。 黄金麓冷冷的道:“在这里,没人敢骗我!” 火光下,那银锭的反光照的陈默的眼珠子发亮。 刘明清点完货款之后,就说道:“黄老大,白银七成,剩下的都是黄金,没有铜和粮食。” 黄金麓的鼻子抽动着道:“玛德!不碍事,会有人来找碴子,到时候找个借口,烧它几个粮仓就是了。” 刘明的眼角抽动着道:“黄老大,这个可是犯忌讳的啊!” “犯个毛的忌讳!” 黄金麓阴森森的道:“伯爷说了,只要不在大明犯事,在外面随便咱们怎么来!” “睡觉!晚上都给老子清醒些,别被人摸上船割了脑袋。” 劳累了一天,所有人好像都在沉沉入睡,而岸上却悄然有人下了水。 黄金麓鬼魅般的带着人摸到了甲板上,几张大网已经布好。 大网的上面全是钢刺,几人拿住两头,等黄金麓的手一挥,就把大网朝着两侧撒了下去。 “啊……” “哗啦!” 惨叫声刺破黑夜,陈默和刘明赤脚冲出来,甲板上已经是灯火通明。 “啊!” 船的两侧挂着的大网在剧烈的摆动着,陈默壮起胆子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就跌跌撞撞的退到了中间。 几个刚爬到船舷边上的赤身男子,此刻被挂在大网上,而在水下,就像是网到了几条大鱼,激起了无数暗流。 “收网!” 所谓的收网,就是把大网拖上来,看到挂在网上的人就是一刀,然后解下来扔到海里去。 刘明看着黄金麓的手下面不改色的收网,杀人,抛尸,脸上的惊惶渐渐的消散了,走过去道:“黄老大,我也能帮忙。” 黄金麓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丢给他一把小刀。 大网继续往上拉,一个被钢刺挂中肚子的倭国男子被拖了上来。 由于剧烈的挣扎,这人的肚皮已经被拉开了,花花绿绿的东西冲了出来,腥臭味中人欲呕。 刘明在大家的注视下走过去,面不改色的一刀插进了男子的胸膛里。 “你这样不行,太慢了!” 中刀的男子依然在惨嚎着,黄金麓走过来指导:“脖子,在他的脖子上来一刀,不过要注意位置,不然能喷你一头一脸的血。” 刘明犹豫了一下,然后按照黄金麓给的位置,伸手一拉。 “嗤嗤嗤……” 一刀下去,没有经验的刘明只拉出了一个小口子,可却恰好割断了那里,鲜血在压力下狂飙出来。 “哈哈哈哈!” 黄金麓大笑着夸赞道:“不错不错,第一次就能找到地方,老子看好你!回去就跟伯爷说说,下次让你多承担些事。” 海风吹来一股血腥味,一直在呆呆看着的陈默突然弯腰。 “呕!” …… 天亮了,几个倭国男子习惯性的到了岸上,想看看今天船上的明人是否需要劳力。 “那是什么?” 打头一个男子止住了脚步,看着前方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尸骸惊呼道。 “天呐……那不是原奘他们吗?” “没错,就是那伙强盗,看来昨晚被明人给收拾了,咱们快走!” “走什么!这些尸体总得要处理吧,咱们还能挣一笔钱呢!” “那边起火了!快看!” 这一天值得所有出云人牢记,并且敬畏。 横行当地的悍匪团伙去袭击明人,结果团灭,而且多处粮仓被焚毁。 “你们看,明人起锚了!” 两艘船齐齐起锚,水手们熟练的升起风帆,忙碌而有序。 黄金麓三人站在船头上,陈默突然说道:“怎么感觉不想走了。” “那你就留下吧!” “不行!那些倭国娘们太风/骚,老子得回去补补,下次再来!” ,(), 正文 第709章 凯旋而归 (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 贺,2) 加把劲,晚点再来一更,今天总计就有六更了!!恳请大家支持!!! ...... 夏季的金陵热的能让人发疯,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最苛刻的巡城御史也对那些躲在城门洞里乘凉的军士视而不见。 可当看到远处的那些人马后,那些军士都纷纷穿戴整齐,然后昂首挺胸的走出来。 “兴和伯回来了!” 张淑慧挺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这是方醒临走时交代的。 邓嬷嬷一人就扶住了张淑慧,秦嬷嬷在边上小心看着前方的地面,笑道:“夫人,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些,等过了下个月,咱们就不怕了,” 小白也憧憬的道:“夫人,要是孩子生下来,那肯定会像少爷的吧?” “当然像。” 张淑慧骄傲的摸着鼓起的肚子,可随即就叹道:“也不知道夫君在哪,要是孩子出生他不在,那得多遗憾啊!” 走了几圈之后,张淑慧有些疲惫了,邓嬷嬷就扶着她往里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邓嬷嬷感到张淑慧的身体一颤,就喝道:“谁那么不懂规矩?!” 秦嬷嬷更是怒不可遏的回头,准备收拾这个大胆的家伙。 方醒临走前可是交代过,只要能护住张淑慧平安就是大功一件,要是出了岔子,那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方家不错,主家和气,虽然不算奢华,可月钱从来都是铜钱,要银子也行。 而且衣食住行的条件也不差,两位在宫中见过世面的嬷嬷都认为方家的奢华是隐藏在了骨子里,外表不显眼。 一个丫鬟冲进来,看到秦嬷嬷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后,急忙跪地道:“奴婢错了。” 张淑慧怀孕后,内院就是小白在管着,所以她忍着火气问道:“出了何事?” 丫鬟低声道:“老爷……老爷领军回来了。” “什么?哎哟!” “快去请太医来,夫人动胎气了!” …… 朱棣的心情很好,所以在看到方醒进来后,他居然哈哈笑了几声, 群臣都看着方醒,目光复杂。 一身盔甲的方醒行礼之后,大声禀告着此行的战果。 “……陛下,女真人已然下马成为了农夫,朝鲜人的算计落空,只得去面对大海对面,正虎视眈眈想寻找大陆的倭国人,奴儿干都司除去朵颜三卫之外,再无我大明的敌人!在那片土地上,大明之名,无人敢于忤逆!” “好!” 朱棣一拍御案,叫了声好。 胡广出班道:“陛下,兴和伯此行解了奴儿干都司的后顾之忧,此后我大明可专注于草原,堪称大功。” 朱棣的目光微动,然后淡淡的道:“听说兴和伯的夫人快生了,朕自有道理。” 还是不肯加爵吗? 不过方醒的那个儿子倒是好命,估计一出生就会进入朱棣的视线内。 朱棣一高兴,马上就给赏赐,不过没有金银,大多是宫里监造的东西,孩子用的最多。 “那家四海集市生意兴隆,朕就不赏金银了。” 朱棣起身令人散去,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向朱元璋的牌位显摆去了。 “那可是不征之国啊!”金幼孜不甘的道。 散朝后,方醒看到金忠居然没来,就问了张辅。 张辅面色不大好看:“纪纲最近越发的肆无忌惮了,经常向陛下进言,随后抓人,金大人的一个侄子被纪纲给抓了。” “可有罪名吗?”方醒觉得金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让纪纲抓到了把柄。 “私下诽谤陛下。” 张辅的声音有些沉重,想想也是,这等类似于莫须有的罪名,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了锦衣卫抓人的证据。 “金大人气坏了,在家休养。” 方醒在前方看到了纪纲,就低声道:“得志便猖狂,这人是在自寻死路!” “兴和伯大胜归来,可是候了吗?” 纪纲朝着方醒走来,近前后就假惺惺的问道。 方醒笑了笑:“方某不是候,不过看样子纪大人应该快了吧?” 纪纲矜持的说道:“下官不过是为陛下办事的小吏而已,哪敢奢望!哈哈哈哈!” 看着往大殿而去的纪纲,方醒皱眉道:“才半年未见,这人怎么变得那么嚣张?” 张辅苦笑道:“最近纪纲抓了不少人,气焰嚣张不说,而且还深得陛下的信重,连我都要退避三舍。” “那么厉害?” 方醒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笑意一直延续到了皇城外,在见到小刀后消失。 “老爷,夫人动了胎气!” 卧槽! 刚散朝的兴和伯当街打马狂奔,好在他没走聚宝门,不然那些御史发誓,不管方家发生了何事,他们一定要用弹章淹没朱棣。 可就算是这样,御史们的弹章还是飞快的堆在了朱棣的案头上。 朱棣随手拿起一份看了看,就皱眉道:“方家可是发生了事情?” 大太监出去问了问,回来说道:“陛下,先前方家请了御医去,说是兴和伯夫人动了胎气。” 朱棣无奈的道:“好好的一件事给弄成了这样,这女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 家主出征大胜而归,按理回家应该有一场浓重的欢迎仪式,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谁看到了被辛老七和方五夹着冲进主宅的御医,然后庄户们都沉默的聚集在大门周围,等待着里面的结果。 马蹄声传来,门外的人群闪开了一条路,有人往里面喊道:“快打开大门,老爷回来了!” 大门刚打开,方醒就纵马冲了进去。 卧室里鸦雀无声,张淑慧躺在床上,御医在给她把脉。 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张淑慧苦笑着道:“这孩子大概是想急着见他爹了。” 御医也有些慌张,他在路上可是听说了兴和伯归来的消息,要是出了纰漏,他担心会被方醒迁怒。 “夫人,产房可准备了?” 御医摸不清情况,只得采取了最稳妥的方法。 秦嬷嬷在边上说道:“这月份可不稳妥啊!难道就不能稳住吗?” 御医愁眉苦脸的道:“看情况倒是不严重,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夫君回来了!” 这时张淑慧突然放开了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居然一骨碌坐了起来,盯着门外看。 “夫人小心!” 御医被吓了一跳,秦嬷嬷也被惊了一下,只有邓嬷嬷,她侧耳一听,不禁讶然道:“夫人好耳力,是老爷的脚步声。” “扶我下来。” 张淑慧的脸上浮现了红霞,御医被吓得第一反应就是回光返照,然后醒悟过来后,急忙就避了出去。 “淑慧!” 方醒夹杂这一股煞气冲了进来,目光马上就锁定了刚下床的张淑慧。 “夫君归来,妾身不曾远迎,还望夫君……” 张淑慧觉得腹中的动静渐渐的轻了些,那孩子仿佛有些害怕方醒,变得乖巧无比。 正文 第710章 有惊无险,温暖人心(今天第六更) 今天几位原先看盗BAN的书友回归正版,爵士很高兴,感觉这是自己的努力被书友认同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 金陵城中最新的两个八卦,第一就是兴和伯方醒居然把朝鲜人给收拾了,不但夺回了被他们偷走的的疆土,而且据说此次朝鲜国君的儿子也被方醒带到了金陵献俘。 而第二件事就带着些许的奇幻色彩。 “兴和伯夫人本就支持不住了,这月份出来的孩子,那可真是说不准啊!可谁想兴和伯前脚一进家门,兴和伯夫人马上就跟没事人似的好了!” “煞气!肯定是有小鬼作祟,兴和伯每到一处就会铸京观,那得杀多少人啊!身上的煞气之重,那些小鬼自然灰飞烟灭!” “啧啧!那兴和伯岂不是和门神一般的厉害了吗?” “岂止?门神能有兴和伯这般煞气?我看陛下也该叫兴和伯进宫守着,保证我大明平平安安的。” … 朱棣得知消息后也楞了一下,正好王贵妃就在身边,他讶然道:“难道真有这回事?” 王贵妃捂嘴笑道:“那是兴和伯夫人思夫心切,一时激动造成的,等看到兴和伯之后,自然就平息了。” 朱棣失笑道:“怪不得那竖子说百姓蒙昧,不教化终究会被人利用。” “不过……这是想趁机扩大所谓科学的势头,倒也是机敏。” ... 张淑慧躺在床上,等方醒满头湿漉漉的沐浴回来后,她就让丫鬟把自己扶起来,然后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夫君,那孩子看来是怕你了。妾身当时就担心把他给生出来,早产的孩子可难养活,幸好……” “怕我好啊!严父慈母嘛!” 方醒用脚夹住铃铛,冲着在看着自己的大黄做个严肃脸。 小白嘟嘴道:“少爷,那个刘明这几日天天来,把夫人烦的不行。” “刘明?哦!我知道了。” 方醒的心中一动,不过却没着急。 安抚了张淑慧之后,方醒出去问了一直没敢走的御医。 “拙荆如何?” 御医感受到了方醒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息,吞了吞口水道:“伯爷,夫人的身体强健,只是有些忧思过甚,所以……” 方醒的呼吸重了些,不耐烦的道:“本伯问你碍不碍事?影不影响?” “不碍事,不碍事!” 御医口干舌燥的道:“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即可。” 方醒的身体有一个松弛,然后对在边上等候的方杰伦说道:“杰伦叔,好好的招待这位御医。” 御医走后,黄钟才说道:“伯爷,黄金麓的船队已经回来了,只是黄金麓不肯下船,说是要伯爷您亲自到了之后才行。” 方醒点点头道:“我马上去。” 不过在此之前,方醒令人把几个大瓷盆抬到了前院。 “这些苗就在前院找块地移植了,不许人动!” 黄钟应了,然后就和方杰伦商量,想找个农户来照看。 “老汉我以前种地可是一把好手,就交给我了。” 方醒听说了也就点头同意,然后马上就带人去了三山。 所谓的三山,是指金陵一景三山矶。 这里地处长江下游,历史人文丰富,风景如画,颇有些可观之处。 只是方醒心中有事,打马来到江边后,看到那两艘静静的停靠在无人的上游,不禁心中有些感动。 船上的人看到方醒后,欢喜的冲进了舱室,很快,黄金麓和陈默就出来了。 “伯爷,小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呀!” 陈默看着有些胖了,不过脸色有些青白,哭嚎的声音之大,让方醒有些哭笑不得。 黄金麓在甲板上跪下道:“伯爷,小的幸不辱命。” “为何不上岸?” 黄金麓说道:“虽说检查了几十次,可小的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只放了刘明上岸,就等着伯爷到了再说。” 方醒微微点头,看着甲板上的这些往日的悍匪,赞许道:“你们不负所托,很好,现在本伯来了,上岸吧!” 当这些在水里如同如履平地的人到了岸上时,所有人的脚下都在发飘。 陈默一上岸就软了,他坐在地上叹道:“总算是上岸了,这辈子老子从未觉得这肮脏的地上坐着有那么舒服。” ... 方家庄今日迎来了一群浑身带着臭味的男子,这些家伙的肌肤黝黑,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彪悍的气息。 辛老七皱眉看了一会儿后,就找到方醒低声说道:“老爷,这些人的身上血腥气很浓。” 作为同样杀人不少的辛老七,他能轻松的闻到那股同类的气息。 “天气热了,方五,带他们到河边去洗澡,回来再喝酒。”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才说道:“他们以前都跟着黄金麓在海上飘着,我估摸着没少劫杀那些倭国人和朝鲜人的船,加上在倭国上岸之后,肯定没少杀人立威,所以不用奇怪。” 今天下午,方家照例开了流水席,朱瞻基当然不会错过,还带来了死活要再吃一次流水席的婉婉。 方醒在内院先陪妻妾吃了一点,然后才出来。 “恭祝老爷得胜归来。” 庄户们照例恭贺了一番,作为方家的人,方醒的未来越光明,他们的前途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今天方十一本想让第一鲜的厨子来帮忙,可却被花娘赶了出去。 “回去告诉方十一,这主宅的锅铲他别想摸一下!” 花娘硬气的赶走了方十一派来的厨子,然后召集了一干‘老友’,倒是把气氛弄得很热烈。 婉婉坐在方醒的身边,看到陈默和刘明宛如饿死鬼投胎般的猛吃,就低声问道:“方醒,他们许久都没吃饭了吗?” 黄金麓今天有些受宠若惊,方醒不但把他和手下的兄弟都接来了方家庄,而且等他到时,发现妻子蒋氏和儿子黄立居然已经在方家了,这份暖意真是暖到了心里。 而等他从河边回来后,看到了朱瞻基和婉婉时,啥也不说了,唯有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 朱瞻基出现,那就意味着他黄金麓算是洗白了,从此就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妻儿都不用再担心自己哪天死在海里无人问,或是因为以往犯的事被官府抓去。 “郡主容禀。” 黄金麓恭恭敬敬的起身道:“这些人在海上漂了太长的时日,每日吃的都是干粮,得了一顿好吃的就……忍不住了。” 婉婉看着那些人吃饭的速度好快,而且喝酒也是豪爽的举起大碗就干,不禁也加快了速度。 “婉婉慢些。” 朱瞻基和方醒几乎同时说道,然后两人相对微微一笑,都感觉莫逆在心。 正文 第711章 指点江山,心中惶恐 朱瞻基走了,带着方醒给的保护费走了,准备拿去给朱棣。 可等到了宫中之后,朱棣盯着他看了半天,直把他看得汗毛倒立,才淡淡的道:“枉你跟着方醒学了许久,还不知道他的本意。” 朱瞻基觉得有些冤枉,可脑袋里却猛地蹦了一下,他苦笑道:“皇爷爷,孙儿公私不分。” “你又错了。”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昏了,他想起方醒送他出来时脸上的微笑,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幸灾乐祸。 “方醒给朕提过建议,说是要组建一支私掠船队,皇室入股,抢到的东西大家分成。” “呃……孙儿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好!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就当他没说过。” 朱棣看到自己几句话就把孙子忽悠的找不到北,不禁有些得意,然后问道:“倭国如何?” 朱瞻基想了想,把那些信息归纳了一下,然后说道:“倭国目前正在打造船队,斯波家族近来看似安分守己,可暗地里却在招兵买马,足利义持若是敢征伐朝鲜,斯波家族肯定会从他的后背捅一刀。” 朱棣把朱瞻基孝敬自己的那个地球仪拿过来,转到倭国那边后,凝视片刻道:“方醒想把那片海变成大明的内海,你知道吗?” “孙儿知道。” 朱瞻基指着那片海介绍道:“皇爷爷您看,从苦兀开始,若是拿下了倭国和朝鲜,这一片海域就是我大明的洗澡盆,给了大明一个战略纵深,若是以后有敌人从海上来,那他得先打下这些地方,这就给了我大明从容准备反击的时间。” 朱棣目光深邃,玩味的指着一块岛屿问道:“为何没有苏禄国?” 朱瞻基正色道:“皇爷爷,若是能把旧港宣慰司这些地方拿下来,您看,从苦兀开始,倭国,小琉球……一直延伸到淡马锡,大明在海上的第一道防线就组成了,谁都无法再封锁我们的船队,我们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朱棣嘴角微翘,听着朱瞻基在激情四溢的演讲。 “……再拿下这块和大明差不多大的巨岛,皇爷爷,您看,这一片无尽的海域才是我大明的用武之地,资源,人口……皇爷爷,大明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必须要走向海洋,控制海洋,否则就是……孙儿莽撞了,皇爷爷恕罪。” 看着跪在身前的朱瞻基,朱棣的目光很复杂,复杂到了大太监看到后都缩脖子的程度。 良久,朱棣淡淡的道:“纸上谈兵!去吧!”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朱棣一直在看这个简陋的地球仪,看了很久。 第二天,朱瞻基去了方家,把昨晚先小白,再张淑慧轮转了一圈,累的起不来的方醒闹起来了。 “啥事不能晚点再来吗?你也不想想,我这一去就是半年,哪像你府中美人无数,还有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养在宫中,就等着你长熟了送到床上去,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的饥……” 朱瞻基尴尬的道:“德华兄,小弟是遇到了些烦心事,想找你说说。” 方醒打个哈欠,揉着眼睛道:“什么事把你吓得大清早就来了,说吧。” “德华兄,小弟是不是锋芒太露了?” 什么? 方醒放开手,呆呆的看着朱瞻基,“你不会是想谋朝篡位吧?还被陛下给现了,所以想来找我一起逃走吗?” 朱瞻基叹道:“德华兄,小弟是正经的问你呢。” “好吧。” 方醒喝了一口浓茶,打起精神道:“你可是在陛下的面前秀……就是指点江山了一番,事后觉得不对,有些慌了?” 朱瞻基点头道:“正是,昨日小弟把海洋置于位,还说了要谋夺咱们说的第一道海上防线的事。” “这倒是有些前了。” 大明对大海既关注,可却又担忧。 郑和船队每次带来的收获不少,而且还拓展了大明的眼光,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 可…… 方醒叹道:“陛下这是觉得自己老了呢!又担心你到时候激进,那些文官可不会轻易妥协,闹不好大明还会来一次靖难,明白吗?” 老狮子看到小狮子在冲着猎物吼叫,那心态当真是复杂。 朱瞻基叹道:“皇爷爷每日还在练呢,小弟觉得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这种猜测皇帝还有多少年月的事,朱瞻基也只敢跟方醒说说。 方醒不知道朱棣是具体哪一年去的,所以就笑道:“陛下在,那些文官就不能翻身,若是……那朝中的气氛肯定就要翻转了,我大概会被逼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终生无法回到中原。” “小弟不会让这一幕出现的!” 朱瞻基觉得方醒有些轻视自己,他昂道:“那些文官保守,可我不保守,世界之大,大明若是继续龟缩于一地,迟早会重蹈前朝的覆辙!” 方醒笑了笑:“千万别激进,我也恨不能一夜之间大明从上到下都对大海产生兴趣,可你得知道,这世上大多的人对海洋充满了未知的敬畏,敬畏继而导致畏缩,不愿意冒险。” 朱瞻基只觉得胸中郁闷,就说道:“总要踏出那一步的,晚走不如早走,不然时间不够啊!” “你才多大?” 方醒想起了朱瞻基的早逝,就皱眉道:“你的身体还是要按照我说的好好调养,第一就是改动一下饮食结构,别吃太多的肉。” 皇室的饮食习惯让方醒很不适应,太油腻,肉类太多。 朱瞻基赧然道:“小弟从小就是这么吃的,一时间改不过来,不过以后会注意的。” 方醒算是彻底的清醒了,他问道:“赵王回去了吗?” “没,一直没走。”朱瞻基有些不渝的道:“赵王叔每日都进宫去和皇爷爷说话,朝中不少人说他纯孝,而且礼敬文官,对勋戚也是彬彬有礼,反正就是完美无缺。” “马屎外面光,里面一包糠!” 方醒轻蔑的道:“赵王太阴柔,甚至还比不上莽撞的汉王,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这等看似好说话的王爷,可聪明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奢望而已。” 朱棣又不是傻子,如果说以前他想让汉王上位是对皇帝这门职业不大了解,以及一时冲动的话,那么赵王这里不过是宠爱而已。 朱瞻基笑了笑:“不过着这段时间赵王叔和纪纲从未走动过,连黄俨都未曾给赵王叔说过好话。” “现在说了有何用?” 方醒说道:“现在说了是锦上添花,等赵王走后再说,那才能勾起陛下的思念之情,人精啊!” ,(), 正文 第712章 金陵城中谁命硬,聚宝门外方德华 金忠的年纪大了,虽然身体看着还健旺,可却经不起打击。 侄子金益一直在金忠家住着求学,老两口也视为己出,可天降灾祸,好端端的人却被锦衣卫给带走了。 金忠觉得很憋屈,金益只是在国子监读书,休沐回家也多是和同窗探讨文章,什么诽谤君王,那真是无妄之灾。 可他却不能去向朱棣求情伸冤。 纪纲近来的猖獗何尝没有朱棣的纵容,至于为何,你只看现在朝中的秩序井然就知道了。 “当今陛下与太祖高皇帝类似,都是坚毅不拔之辈,这两年以来,太多的人忘记了这些,所以这是陛下的反击!而纪纲只是那把刀罢了!” 金忠气喘吁吁的拉着妻子的手:“别去找人了,这事不是陛下的手笔,而是纪纲在敲打为夫。” 金忠的妻子痛苦的点头:“老爷,那纪纲究竟是想干嘛?” “谁知道呢?” 金忠觉得身体里在发烫,眼前有些发花。 “不过为夫看他是在找死……小鬼,小鬼……” “老爷!来人,请御医来!” 御医匆匆而来,诊脉之后问了情况,一脸的懵逼。 “大人说了小鬼?嘶……莫不是邪气入体,正不压邪,阳见阴物……” 金忠的妻子听得浑身毛毛汗都出来了,她慌乱的问道:“可有法子压下去?” 御医抚须道:“下官倒是有些手段,不过老大人年纪大了,经不得啊!要不就找个命硬的来压一压。” “呜呜呜……” 此话一出,那些丫鬟仆役都跪地哭泣,其中一个嬷嬷抱着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可金忠的妻子却坚强的问道:“谁知道金陵城里谁的命最硬?” 丫鬟仆役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说道:“夫人,小的听说兴和伯的煞气重,想必那些小鬼都怕他吧。” “是啊夫人,上次也是兴和伯救回了老爷,而且兴和伯当年可是离魂,那都能自己好了,可见其命之硬!” 方醒昏沉了三年,当时的医生都说是离魂之症,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就去请来,罢了,我自己去!” …… 方醒的日子很舒坦,回来的这几日就走走亲朋好友,然后就蹲在家里守媳妇。 自从方醒回来后,张淑慧的胃口也好了,精神也好了,整个人焕然一新,连带这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活泼了许多,经常在里面练拳。 “夫君,肯定是个男娃,你摸摸,这小腿踢的多有劲啊!哎哟!他又给了妾身一拳。” 方醒有些意动,就蹲下去,把耳朵贴在张淑慧的肚子上,仔细倾听着。 在孩子到来之前,父母总是充满了憧憬和紧张,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个生命的延续。 轻轻的一下,方醒感觉到了,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的心悸动起来。 这就是我的孩子啊! 我在这个世上血脉的延伸! “老爷。” 方醒不乐的起身,丫鬟也不说话,这下他就明白了。 “休息一会儿吧。” 方醒先把张淑慧安置好了,交代了小白之后,才出去问话。 “老爷,金忠金大人的夫人来了。” 方醒有些头痛,心想这位不是来求自己去拯救金忠的侄子吧。 到了前厅,方醒刚拱手,金忠的夫人就往下跪。 卧槽! 方醒赶紧跳到了边上,变色道:“夫人千万别,小子受不起。” “赶紧扶起来!” 几个丫鬟进来,七手八脚的把老夫人提溜起来,然后奉上茶水。 “老身知道伯夫人正在养胎,今日厚颜而来也是无奈。家中的老爷好像是中了邪,兴和伯的煞气重,老身恳请……” 方醒的面色微变,虽说平日里他并不信这些东西,可如今孩子未落地,一切忌讳的东西他都不大愿意去碰。 事不关己才能高谈阔论! 不过想起金忠几次提醒和关爱,方醒叹道:“以心比心,老夫人,且等方某准备一下。” …… 金忠的嘴皮干裂,嘴角有泡,面色微红。 方醒第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像是重病。 “御医怎么说?” “说是中邪了,好不好就得看咱们请来的人命硬不硬。” 卧槽尼玛! 方醒压住火气道:“无碍的,我刚从朝鲜那边回来,造的杀孽也不算多,也就是一万两万的样子。” 呼! 金家的管家仿佛是被大风吹过,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 方醒淡淡的道:“本伯想见见御医,找个地方吧。” 一间客房里,方醒见到了那位叫做焦晃的御医。 “见过兴和伯。” “能让我和焦御医单独说说话吗?” 管家一愣,然后点点头就走了。 室内只剩下了两人,焦晃强笑着道:“兴和伯,金大人这病……” “他这病应该不重吧?” 方醒截断了他的话头,目光幽幽的道:“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的事,下官只是尽力而为。”焦晃的面色大变。 方醒叹道:“你在害怕陛下?还是在害怕纪纲!” 焦晃一个激灵,急忙说道:“兴和伯,没有的事,医者父母心,下官可不会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你在害怕!” 方醒指着焦晃正在发抖的手道:“若不是你有把柄落在了纪纲的手中,那你就是在害怕陛下!” 方醒把门关上,沉声道:“你听到了什么?还是说你只是在猜测?” 焦晃艰难的道:“猜测。” “你怕治好了金大人,然后陛下会私下收拾你,可对?” 焦晃点点头,方醒曾经出手救过小郡主,所以在太医院还是有些名气。 大家都以为他是杏林好手,要是被他揭穿了,不管朱棣是何想法,他焦晃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焦晃点头,方醒苦涩的长叹了一声。 这特么的就是无妄之灾啊! “陛下不会动金大人,你且去重新诊脉开药。” 焦晃干笑道:“兴和伯,下官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不敢冒险啊!” “冒你妹的险!” 方醒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低喝道:“金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还承担了教导两位殿下的重责,你这是在自作聪明!” “你作为御医,好歹也算大半个官场上的人,多少自作聪明的家伙最后不得善终,你也想成为下一个吗?赶紧去开药,若是陛下要动手,那也是本伯先挨刀!” 方醒指指门外,威胁道:“你若是不尽心,本伯这就去面圣!” 正文 第713章 佛道双修的方杰伦 “揣摩圣意姑且不论有罪与否,可若是金大人因为你的缘故去了,陛下绝饶不了你!” 这番话击溃了焦晃心防,再次进了卧室之后,他抚须诊脉,脸上渐渐的露出了喜色,让金忠一家子都欣喜若狂。 “焦御医,我家老爷的病情可好些了?” 焦晃放开手,摇头晃脑的道:“果然是神鬼辟易的兴和伯啊!老夫开几服药,老大人这病就妥了!” 管家大喜过望,没口的感谢着方醒,接着又让人去准备些礼物表示感谢。 果然是好演技啊! 焦晃从容不迫的开着药方,恍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是在吹捧方醒。 下官错了,可也夸赞了您,所以咱们还是当没发生过这事吧! 张淑慧一觉醒来没看到方醒,就问了一下。 秦嬷嬷去打探了一番,回来说道:“管家拦着老爷不许他进来。” “这是为何?” 方杰伦于方家有大功,所以方家庄从上到下的人都很尊重他。 可再尊重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吧? 倚老卖老?还是居功自傲! 可方杰伦还真是把方醒给堵住了,就在大门口。 “老爷恕罪,小伯爷还没见天日呢!您这刚去见了撞邪的人,还是先驱邪吧。” 方杰伦的老脸涨红,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犯忌讳,可却一直在坚持着。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杰伦叔,金大人不是撞邪,已经快好了。” 可方杰伦只是摇头,还叫人去自己的住处找来了一张符纸。 “老爷,这符纸还是当年老爷生病时,老奴舍了二十个铜板去求来的,说来也神,才求来了符纸,老爷您过几日就清醒了。” 方醒不以为然的道:“罢了,那我就把它挂起来吧。” 反正脖子上已经有了好几张平安符,方醒不介意再多一张。 解缙也来了,闻言慎重的道:“小孩子无邪,德华不可大意!” 方醒无奈的道:“解先生,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那是忽悠别人的话,你别信。”解缙以大儒的身份说道。 呃…… 老解,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那第二个儒家叛徒就将出现在方家庄中。 黄钟也点头赞同道:“伯爷,有的话冠冕堂皇,可内里啥样只有自己知道,还是听老管家的吧。” 双拳难敌四手,方醒无奈的道:“好吧好吧,我戴了就是。” “老爷,您这个可是邪祟,老奴上次见过寺里的高僧化解过,戴符可不够。” “那还要怎样?” “符水……” 方醒视死如归的坐在门槛上,大妞好奇的在边上看着方杰伦‘施法’。 方杰伦摆上一碗水,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解先生,你听得懂他在念什么吗?” 方醒觉得是在听天。 解缙的眼皮子抖动一下道:“应该是梵语吧。” 方杰伦还会一门外语? 方醒狐疑的道:“解先生,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呢?” “没有的事。”解缙道貌岸然的道:“老夫小时候也曾驱过邪,自此学业精进,可见这法门还是有用的。” “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 方醒没注意,等听到急急如律令时,不禁面如土色。 “这是佛还是道啊?难道佛道合一?这符水不会把我毒死吧?!” 解缙看着那张烧的很不顺利的符纸,嘴角抽动着道:“老管家怎会毒害你!你看,那符纸烧的多慢,可见是有法力在上面。” 方醒喃喃的道:“那是因为这符纸好几年了,潮湿了又干燥,干燥了又潮湿,它能像新纸那么得快吗?!” 方杰伦一脸庄重的捧着那碗符水过来,“老爷,这符水要一气喝下去才能荡涤邪祟!” 方醒视死如归的接过大碗,苦笑道:“杰伦叔,你这水也太多了吧?” 带着一肚子的水,方醒进去沐浴,然后和张淑慧聊了几句,接着就得去四海集市看看。 现在的金陵城中,除去皇城之外,大概也就是四海集市的名气最大,比应天府衙更大。 还没到地方,人流量就明显的增加了,而且大多都是提着篮子,扛着袋子的男女。 “生意不错啊!” 站在外面,上面是方醒自己写的招牌,而下面的进口处人流不绝。 “走,咱们进去看看。” 走进大门,方醒习惯性的想去找篮子或是推车,然后笑了笑。 一楼卖的是民生商品,开门七件事,除去柴火,在这里都能买到。 而那些布匹、针头线脑,甚至是锄头…… 货架上堆满了货物,不时有人推着车子过来补充。 几个穿着黑衣,胸口处佩戴着牌子的男子正在四处巡梭,这就是在巡查。 而第二道巡查就是在收费处。 五个收费口子都忙的不行,后面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去了二楼。 二楼的人不多,陈年看到了方醒,急忙迎了过来,堆笑道:“伯爷才到家,小的还想着您过几日才会来,这不就没去……” 二楼的大多是奢侈品,比如说大米,下面的大米是平民价,而这里的则是天价。 方醒拿起丝绸的一角,感受着那滑腻,问道:“生意怎么样?” 陈年笑道:“好的不得了,现在人少,等午饭后啊,那些有钱人就来了。” “有模仿的吗?” “有。” 说到这个,陈年一肚子的气:“伯爷,好几家人联手在城东也开了一家,叫做宝昌盛,小的去理论过,不过没用。” “这种事无需理论。” 陈年惊讶的发现方醒居然嘴角带笑。 这位可是有百分之二十的份子在这里啊!而且还是首创者! “他们的价格如何?” “比咱们的便宜。”陈年有些郁闷,因为定价是方醒的决断,第一层的商品定价合适,比市面的稍微便宜一下。 可第二层的价格却不低,和外面比起来并没有多少优势。 “让他们模仿,不碍事!” 方醒笑着离开了四海集市,然后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倒是把宝昌盛查了个底掉:“德华兄,那家的背后就是朱勇,还有几个勋戚,规模也不小。” “生意咋样?” “不比我们的差,奢侈品的生意甚至比咱们的还好。” 。 正文 第714章 坐蜡的朱勇(第四更,晚点还有一章) 爵士努力码字,恳请大家支持!谢谢! ...... “国公爷,所谓的集市,不过是利用大量进货来降低进价,然后还节省了运输耗费,价格再定的低一些,那些人肯定是趋之若鹜啊!” 宝昌盛的外面,朱勇正志得意满的听着掌柜介绍情况。 “那方醒起了个头,可太贪心了,一匹丝绸他居然想赚五成利,只好便宜我了,哈哈哈!” 看着门口那进进出出的人流,朱勇交代道:“紧盯着那边的价格,有变动咱们就跟着变。” 朱勇心情大好,于是就呼朋唤友去了秦淮河逍遥。 包了一艘画舫,朱勇搂着两个女人,听着几位勋戚的夸赞,不禁有些飘飘然。 “朱国公,这方醒想出了赚钱的好招,可却不懂经营,等咱们也开一家,到时候把他给挤关门了!” 朱勇就着身边女人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笑道:“那有何妨,金陵城的有钱人可不少,多开几家也使得。” 当年老朱定都金陵,可是从各地强制迁移了不少富户过来,金陵消费力之强大,在大明无出其右。 “那就多谢朱国公了,回头必有谢意。” 没有朱勇的肯,要是再有人去开一家这种大杂货铺,被砸都是轻的。 这就是‘专利’。 老子能模仿别人的,可你就不行! 酒酣情浓之际,朱勇开始了放浪形骸,一时间船舱里春意无限。 “国公爷!国公爷……” 朱勇刚把身边女人的衣裳解开一半,听到喊声不禁怒道:“叫魂呢叫!” 一个青衣仆役在舱门那里满脸急色,朱勇看到后不禁喝道:“有话就说!” 仆役想进去附耳说,可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好奇,而朱勇也是豪迈自雄的模样,只得犹豫了一下道:“国公爷,那四海集市的掌柜和……和兴和伯去了……去了户部。” 朱勇手摸娇嫩,满不在乎的道:“去了就去了,你一脸死了爹娘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滚出去!咦!” 朱勇的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问道:“可是带着银钱去了?” 仆役苦着脸点点头,“带了不少,看重量应该都是宝钞。” “呯!” 酒壶和地板来了个碰撞,朱勇推开女人起身怒道:“方德华!卧槽你祖宗!” 那些作陪的人都面面相觑,有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就低声问了身边的人。 “朱国公为何怒?” “那方醒以前怂恿陛下收商税,你说他带着那些宝钞到户部去干嘛?” “卧槽!这是要主动缴税?好毒啊!” “兴和伯第一个缴税,后面的朱国公可就坐蜡了!” “可在四海集市里方醒只占据了不多的份子,难道别人也跟着他胡闹?” “你知道那些份子是谁的吗?朱国公就知道,所以你看他这不就急了!” 朱勇是坐蜡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就散了宴席,匆匆叫来了陈越。 陈越刚才在下面已经得知了此事,他神色凝重的道:“国公爷,此事咱们麻烦了!” 朱勇此刻难得的头脑清明,他急躁的道:“本国公不想缴税,你有何办法?” 陈越苦笑道:“国公爷,那个四海集市可是有着宫中的份子,连他们都要缴税,您作为与国同休的勋戚,这……还得要顾忌陛下的看法呀!” 一提到朱棣,朱勇的脑子就乱了,他急切的道:“那要不咱们就缴税吧!做个意思也好。” 陈越深深的觉得自己选错了东主,他无奈的道:“只要您缴了税,不管多少,就有人会造势,然后朝中就可慢慢的在金陵收商税,有人若是敢不交,那最少得比您还厉害才行。” …… 户部,夏元吉看着箱子里的宝钞,感激的道:“兴和伯果然忠心体国,本官正愁着怎么回收宝钞呢!多谢多谢!” 方醒打个哈哈,和夏元吉到了边上。 “夏大人,你是户部尚书,要不就提个建议,农税商税都可用宝钞缴纳,可好?” “不好!” 夏元吉一脸嫌弃的道:“这样的话,宝钞肯定通行天下,可朝中却没了粮食,你说怎么办?” “买呗!再拿宝钞去买,一进一出而已。” 看到夏元吉有些怒色了,方醒这才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基本粮食还是要收的,不然粮价完全放开的话,这大明也就乱了。” 夏元吉面色稍霁:“你知道就好,没了粮食,赈灾,那些工程怎么进行?” “不过你今日弄这一出,那些有生意的人都得恨死你喽!” “恨就恨呗!”方醒无所谓的道:“难道我不缴税,那些人就不恨我了吗?” 方醒在户部为四海集市缴税的事很快就传出去了,朱棣刚吃完饭,正在喝茶。 “咳咳咳!” 大太监急忙上前给朱棣捶打背部,半晌朱棣摆摆手,喘息着道:“那竖子果然不安分,这才回来几日?就给朕捅了个大窟窿!” 大太监忍笑道:“陛下,兴和伯带头缴税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可他选的时机不对!这小子,估计会把朱勇给吓跑了!” 大太监楞了一下,低声道:“陛下,您这是想把成国公……老奴多嘴了。” 朱棣冷哼道:“有人在守边塞,有人在金陵城里逍遥自在,不思报国,整日醉生梦死!” 这话说的不是朱勇,朱勇这人好武,出入欢场的频率并不高。 这时门口进来个太监,禀告道:“陛下,成国公病了,还叫人把宝昌盛给关了。” …… “朱勇病了?” 回到家,方醒听到消息不禁乐了。 解缙没好气的道:“他能不病吗!不缴税就得罪了陛下,缴税就得罪了那些勋戚,左右为难,干脆一病了之,顺便借着这个理由把宝昌盛给关了。” 方醒沉吟道:“陛下大概要失望了。” 解缙惊讶道:“你是说……陛下原先是准备拿成国公作伐子?” “有何不可呢?不然在宝昌盛开门的那一天,陛下的警告就已经到了。毕竟四海集市的大部分份子可是皇室啊!” 解缙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以后谁要是开这种集市,不缴税不行?” 方醒嘿然道:“正是。” “你好毒啊!” 解缙痛心疾的道:“手段太过阴损了!四海集市那么赚钱,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用心何其歹毒也!” 方醒悠然的道:“这就是撒下金钩,等着那些忍不住馋嘴的鱼儿上钩,姜太公钓鱼喽!” ,(), 正文 第715章 匹夫一怒,咫尺天涯(第五更,为白银大盟 山水任我行贺,3) 方醒很得意,于是就去探望了金忠。 见到金忠时,他正在院子里溜达,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金大人,怎地好的那么快?” 方醒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金忠居然就能起床溜达了。 金忠压压手:“此事不宜声张。” 方醒一怔,心中的那个猜测就越发的清晰了。 “陪老夫走走。” 两人就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溜达着,不一会方醒就有些耐不住了,金忠见状就笑道:“陛下知道你的性子不稳,所以也不让你去上朝,更不会让你去参加那些折腾人的大典,所以你该谢恩了。” 有些仪式能让人站到双腿发麻,被太阳晒到头晕目眩。 方醒胡乱的朝着皇城方向拱拱手道:“陛下万岁!” 金忠无奈的也跟着拱拱手,然后说道:“老夫历经几朝,家道中落,后来入了燕王府看大门,机缘巧合之下,慢慢的就入了陛下的眼,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了。” 金忠的经历堪称传奇,方醒点点头,不插话,他觉得金忠今天会给自己上一课。 金忠举袖擦擦脸上的汗,慢悠悠的道:“前次若不是德华你出手,老夫只得抛下老妻和襁褓中的孩子去了,这次又是你帮老夫驱走了邪气,你于我金家有大恩啊!” “金大人客气了。” 夏日的太阳照在地上白晃晃的,金忠微微眯眼,仿佛受不了这等白光的刺激。 “虽然你算计颇深,可在老夫的眼里,一切均有迹可循。你可知道,陛下容忍你,比太子还多些。” 方醒一愣,然后默默无语。 朱棣的脾气不好,对朱高炽很不满,经常在忍耐着。 按理方醒干的那些事早就触及了朱棣的神经,可他老人家仿佛没看到,就这么放任着方醒弄起了科学,折腾起了商税,鼓吹着对外扩张…… 金忠笑了笑:“老夫不知陛下对你为何这般容忍,不过老夫两次生死之间都被你所挽回,所以就说一句,陛下对你堪比子侄,你自己回去思量吧。” “多谢金大人。” 方醒晃晃悠悠的出去,然后叫人回家报信,说自己在外面吃饭。 “让解先生到莫愁家的饭店找我。” 神仙居的生意颇好,方醒到时,看到不少衣冠楚楚的男子在吃饭。 “伯爷。” 莫愁正在柜台后面记账收钱,看到方醒后,不禁惊喜的喊了一声。 少女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从柜台边跑过来,两个鬏鬏在脑后摆荡着,那笑颜如花。 吃饭的那些客人不禁诧异的看向门外。 方醒一袭青衫,头发也随意的用束带绑住,微微一笑,看着就像是街头偶遇的书生。 “小莫愁,生意不错啊!我在门口等着,你赶紧忙你的去!” 莫愁蹙眉道:“伯爷,要不您就到楼上去吧。” 楼上就是胡叠一家的住处,方醒摇摇头笑道:“我还有朋友要来,且等等。” 莫愁恹恹的进去了,方醒笑了笑,在巷子里溜达起来。 “那位是兴和伯方醒,看来神仙居招牌上的落款是真的啊!” “啧啧!这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居然能和太孙殿下连上线,可这规模看着不像啊!” “饭菜好吃,兴许是太孙殿下吃了觉得好,就留字了。” “胡说!你看殿下何时给谁题过匾了?” “咦!难道是掌柜的女儿……” “是极!是极!也只有这般才能说的清楚。” “……” 方醒在巷子里转了出来,再次转身时,身后跟来了一个人。 “为了照顾她家的生意,堂堂的兴和伯居然在巷子里转悠,这女子可是你的心头好?”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的龌龊吗?” “那莫愁这般的可人,你方醒居然没动心?还是说你力不从心!怪不得成亲多年才有了孩子。” “行与不行,方某自然清楚,看你脸色青白,多半是酒色过度了吧!小心以后起不来!” “本王夜御十女,第二天依然神采奕奕,你,行吗?” “那是竭泽而渔,王爷,你这个身子骨,我一只手就能把你给收拾了,你,信吗?” 朱高燧笑的阴沉,语含威胁之意:“神仙居神仙居,你可相信某日它会变成死人居吗?” 方醒微微一笑,侧身面对朱高燧:“匹夫一怒,咫尺天涯!王爷,你可相信自己某天会一觉睡下去就醒不来了吗?” 朱高燧维持着微笑道:“你在威胁我!” 方醒指指左右:“对,我是在威胁你,可没人听到,没人看到,又如何?” 夕阳从屋顶掠过,恰好擦过方醒的额头,一瞬间,朱高燧相信他刚才的话是真的。 “你,你敢杀本王?” 方醒已经看到了解缙,先对他招招手,然后说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王爷,莫要轻估了别人的意志。” 朱高燧背对走来的解缙,阴笑着招招手,几名侍卫就从方醒刚溜达的地方出来了。 “刚才若是本王点头,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朱高燧负手而立,夕阳下倒有些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味道。 “是吗?” 方醒微微一笑,突然打个响指。 “啪!” 半响没动静,朱高燧冷笑道:“你在自说自笑吗?” 方醒打个哈哈,那几名侍卫的的身体突然一软。人还未倒地,小刀和辛老七就拍着手走了出来。 “你……” 朱高燧脸色大变,手指着方醒,悻悻的道:“你树敌无数,小心哪天阴沟翻船!” 一转身,朱高燧就看到了解缙,他冷哼一声,在赶来的两名侍卫的护卫下匆匆离去。 方醒眯眼看着朱高燧的背影不语,解缙叹道:“这人太阴了,你以后少和他接触。” “他想来试探我的底线,结果,哈哈哈!” 方醒大笑起来,然后和解缙进了神仙居。 神仙居里的客人少了些,方醒进去时,看到莫愁把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当成了柜台,正在那里算账收钱,就莞尔一笑。 “伯爷快来!” 解缙在边上偷笑道:“小女孩在给你占位置呢,德华,你的艳福可不浅。” 方醒干咳道:“解先生可别为老不尊。” 莫愁雀跃的把自己的账册和收钱的褡裢拿起来,叫来伙计再擦一次桌子。 “伯爷,您要吃什么?” “简单一些,来点酒。” 等莫愁前脚一走,方醒就沉声道:“陛下的猜疑心越发的重了……” 正文 第716章 君王的猜疑 解缙皱眉道:“你如何得知?” 方醒微微叹道:“金忠的病只是上火,年纪大了扛不住,可派来的御医却言辞闪烁,并且无人上门看望金忠,你说说,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解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涩的道:“陛下难道是想用金忠来做试金石?” “就是试金石。” 方醒给他倒满酒,冲着不时关注这边的莫愁笑了笑,换来了少女的一个垂眸,然后说道:“这些话我不敢在家里说,陛下老了,狮子老了会惶恐,会猜疑,金忠是坚定的太子党,陛下想看看有谁跟他是一伙儿的,结果只有我去了。” 解缙压压手,等送菜的伙计走后才说道:“那你不怕被陛下猜疑吗?” 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都怕赶不上夜禁时间。 方醒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道:“陛下此刻的心中必然是矛盾的,别人说我是太孙党的大头目,可实际上陛下知道,我只是大明党,否则我目前大可韬光养晦,等太孙上位后,我再大展拳脚不是更好吗?” 解缙哎了一声道:“你就是太过锋芒毕露了。” 方醒笑道:“别人去了估摸着会被陛下记在心里,可我去了却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何?不过是依着本心做事而已。太多的机心,陛下不喜欢。” “帝王自己机心无数,却要求臣子坦诚相待,这不是……哎!” 解缙当年就是没有机心,哦不,是太过坦诚的代表,结果就被坑了。 方醒嘴角微翘:“赵王来了金陵,花言巧语之下,陛下难免对太子多了些不满,金忠算是被连累了。” 解缙无奈的道:“父子君臣,何必如此啊!金忠为人宽厚,陛下居然疑心到了他的头上,可笑!”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兴许金忠心里有数,所以他死不了!” 小巷子里的光线渐渐的开始黯淡下来,方醒眯眼看着外面:“你别看太孙位置稳固,可要是太子一动,他也跑不了!” 解缙点头道:“太子若是被废,太孙要么聪明些自请流放,要么就等着被人赶下来,陛下一去,就和太子一起……同归!” 方醒笑了笑:“陛下再舔犊情深,也不会让废太子的儿子上位,否则……史书上可不好写。” 把宝钞压在碟子下面,方醒和解缙起身回去。 “伯爷,您要走了吗?” 莫愁刚才帮忙收拾桌子,脸上粉红粉红的。 方醒笑道:“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下次再来。” 莫愁轻盈的走到门边,看着方醒上马,然后在辛老七几人的护卫下缓缓出去,不禁挥挥手,低声道:“伯爷,您何时再来呀?” 夕阳落尽,一只老鸹飞过,呱呱的叫了两声,莫愁这才恍然醒来。 …… 方醒回来后,张淑慧早上都不愿意起床了,只是拖着他磨磨蹭蹭的在说话。 “夫君,等妾身把这个孩子生出来,您会亲自教他方学的吧?” 张淑慧才不会相信什么科学,更不会相信解缙能摸索出这些知识。 由于肚子大了,所以张淑慧不能像以前般的伏在方醒的胸上,只是把手放在上面摩挲着。 方醒已经醒的炯炯的了,他抓住有些浮肿的小手道:“到时候把他放到书院里去,跟着同窗一起学习,那样孩子的性格才不会孤僻。” 张淑慧有些不乐,不过习惯性的相信了方醒:“嗯,到时候孩子就听夫君的安排。” 起床后,一家人悠闲的吃了早餐,然后就在一起下五子棋,倒是其乐融融。 “老爷,太孙被弹劾了。” 方醒在门边低声问道:“为何?” 丫鬟低声道:“七哥说了,好像是因为殿下题了什么牌匾的事。” …… “陛下,此事可大可小,一国之储君为商贾题字留名,这简直就是……哎!” “陛下,此事已经在金陵城中议论纷纷,臣请拿了那家人,然后治他们一个伪造殿下题字之罪。” 朱瞻基听到这里,不禁心中冷笑,这话看似为他着想,可实际上却是欲盖弥彰,最后只会引发外界无尽的猜想。 而且招牌的事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可一直等到现在才发难,多半就是想把方醒一股脑儿的也装进来。 掀翻你朱瞻基困难不小,可把方醒弄下去应该不难吧! “陛下,臣听闻神仙居的掌柜有一女儿,年轻貌美,气质不凡……” “住口!” 朱瞻基怒了,可胡广却比他先怒。 “捕风捉影!诽谤殿下,你居心何在?!” 胡广虽然心中有道,可却不会利用这等龌龊的手段来打击自己的敌人,所以他躬身道:“陛下,此风不可长!”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正身处云端,而那些愁喜不同的臣子就像是戏子,正在出演一场大戏。 “瞻基,你说说。” 太孙被弹劾也得出来自辩,朱瞻基从容说道:“皇爷爷,那户人家为平定交趾出过力,所以那日孙儿与兴和伯去了之后,感其质朴,就主动为他家题了招牌。至于留名,那只是不想让外人误会孙儿,正大光明罢了!” 胡广冷冷的看了这名官员一眼,知道今日有人要倒霉了。 朱瞻基说出了这番话之后,不管是谁都无法质疑,否则就是在有意攻击太孙殿下。 “至于那个女子,皇爷爷应该也知道,就是当街为兴和伯讨公道的那个,皇爷爷当时还罚了兴和伯禁足两日。” 朱棣点点头:“朕想起来了,那个女子倒是憨直。” 这话直接就把地上的那个官员的前途钉死了。 人家可是兴和伯的粉丝,你特么的居然敢强行往太孙的头上泼大粪,这事儿可大发了。 如果是弹劾其他人还好说,可这是太孙啊! 朱棣的眸色一冷,淡淡的道:“居心叵测,拿了下诏狱!” 此事一了,朱棣也觉得兴趣全无,挥挥手就散了小朝会。 朱瞻基出来后,对着胡广拱拱手道:“胡大人有古君子之风,当勉之!” 这个夸赞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胡广都楞了半天。 “殿下谬赞了,臣只是秉承本心而为。” 朱瞻基微微一笑,然后就走了,留下了胡广独自唏嘘。 金幼孜从后面上来,轻声道:“赵王又进宫了。” 胡广冷冷的道:“赵王不回北平,朝中至此多事了。” 金幼孜微笑道:“咱们坐山观虎斗不更好吗?” 胡广淡淡的道:“小心殃及池鱼!” 金幼孜笑道:“赵王殿下对我等可不错,而且他重儒学!” 这个话题击中了胡广的那个啥的点,他的呼吸重了些,冷道:“不可能!” 说完胡广就拂袖而去,金幼孜也不恼,只是用手遮住眼前,喃喃自语道:“好大的风啊!” 可殿前别说大风,下面的树叶动都没动一下。 正文 第717章 萨穆尔公主,脱欢 全订群:540705836,聚宝山千户所,进群需验证。% 普通群:624065836,方家庄。 …… 夏季的草原炎热,白天还好,可晚上蚊虫叮咬不堪忍受。 赵布清早起来,洗漱之后,就召集了使团的成员。 “阿鲁台来了。” 赵布昨日去求见马哈木时,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最后用钱收买了一个侍卫,才得知了消息。 副使凌风诧异道:“这还是夏季,阿鲁台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秋高马肥才是出兵的好时节啊! 赵布沉声道:“马哈木一直在想恢复实力,阿鲁台不是笨蛋,当然得半途出击。而且……此次我居然能轻易就收买了一名侍卫,可见马哈木内部也不看好此役,咱们要做好准备了。” 有人问道:“大人,若是马哈木败北,咱们是跟着走还是留下?” “留下!” 赵布说道:“马哈木若是一败涂地,几年之内,草原上将会是鞑靼人的天下,咱们正好看看那位雄心勃勃的鞑靼太师。” 凌风皱眉道:“马哈木势弱,所以不敢动咱们,可阿鲁台却不一样啊!” 赵布自信的道:“我大明布武八方,阿鲁台不敢乱来,大家这几日都安生些,等马哈木的大军出发后,咱们再慢慢的等待结果。” 可第二天,一道命令却让赵布懵了。 “让我们跟着走?” “对,让你们看看阿鲁台是怎么被击溃的……” …… 十天后,赵布等人就目睹了一场彻底溃败。 “躲到边上去!” 溃兵如潮水般的涌来,赵布带着手下在被殃及之前躲到了侧面,他甚至都看到了马哈木。 一身金甲的马哈木不复往日的得意,头盔已经丢了,他一边打马奔逃,一边在解着身上的甲衣。 兵败如山倒,赵布此刻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远处,阿鲁台的骑兵意气风发的嘶吼追逐着,落后的溃兵被马刀斩落马下,惨叫声让前面的溃兵加快了速度。 赵布看到了巴噶木,这娃比较倒霉,马失前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盔甲比较高端,那么后续的马蹄绝不会避开。 一队骑兵冲着这边来了,赵布令人打起旗帜。 “我等乃大明使团!” 阿鲁台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么英明过,他喝令道:“追,把马哈木的人头带回来!” 白色的肌肤让阿鲁台看着有些不协调,当他看到了那面旗帜时,面色阴沉的道:“他们怎么在这?” “太师,马哈木扣押了他们。” “都是麻烦!不过倒是可以通过他们和明皇做做交易。” “太师,抓到了巴噶木!” …… 大帐里,阿鲁台喝着马奶酒,抓着一根羊腿撕咬着。看到赵布被带进来后,他把羊腿放下,用力的咽下嘴里的羊肉,不顾胡须上的肉汁,顾盼自雄的问道:“马哈木败亡,明皇可有表示?” 赵布拱手道:“恭喜王爷,陛下闻讯后,想必会不胜欢喜。” 阿鲁台盯着赵布,突然哈哈一笑,“你等先住下吧,等明皇有了消息再说。” 这是扣押,有些人质的意思,赵布正色道:“王爷大可不必费周折,大明从不接受威胁!更不可能会因为我等的安危而放弃打击敌人的机会,王爷若是要动手,那还请早些,免得浪费了贵部的粮食。” 阿鲁台的眼中杀气一露,边上的侍卫抽出还带着血迹的弯刀,狞笑着准备把这些明人给剁了。 赵布微微一笑,从落到阿鲁台的手中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好被斩杀的准备。 阿鲁台击溃马哈木之后,风头一时无二。修生养息之后,他要么继续兼并其它势力,要么就用向大明宣战来吸引那些中间派。 大明就是草原异族的噩梦和羔羊。 目前是噩梦,可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大明和其它王朝一样,最后变成羔羊。 阿鲁台的手举起,脸颊颤动着,最后憋出一句话来:“滚出去!” 赵布一言不发转身出去,可出去之后,身体却猛地一松,开始大口的喘息着。 什么视死如归,那只是一种信念。当逃过一劫之后,后怕就如潮水般的涌来,让人浑身发软。 …… 被关押的日子不好过,幸好每日还能出去放风。这日赵布出去,就看到了一个被簇拥着走过的女人。 “看什么看!” 监视赵布的侍卫得过他的好处,所以就警告道:“那是巴噶木的母亲萨穆尔公主,连太师都不敢动的人,老实点!” 萨穆尔公主血脉尊贵,乃是黄金家族的传承。在四分五裂的草原上,谁要是敢惹怒了她,那就是在给自己的对手攻打自己的借口。 马哈木能这般的强横,和这位血脉尊贵的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是此次一败,马哈木已然无力回天。 巴噶木被带进大帐后昂首不语,阿鲁台也不嗦:“来人,烤了他!” 一只大锅把巴噶木盖在下面,他想求饶,可却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太师,我的丈夫已经成了亡命的奔马,难道你还想杀死这匹瘦弱的小马来证明你的强大吗?” 阿鲁台的声音听着有些矜持和自傲:“公主,明人有句话,叫做斩草除根。” “我的丈夫失败了,伟大的绰罗斯已经失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明白吗?” 巴噶木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着,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说出了这番话后,父亲就再也回不来了。 黄金家族的公主向杂鱼般的阿鲁台许诺放弃自己的丈夫,这种成就感让阿鲁台不禁心怀大畅。 一双带着泥污的鞋子出现在了巴噶木的视线内,阿鲁台戏谑的道:“你在釜下,以后就叫你釜可好?” 强烈的屈辱感让巴噶木的身体在颤抖,不断触碰到大锅,发出了碰撞声。 “好,多谢太师赐名。” “哈哈哈哈!” 阿鲁台大笑着道:“传出去,以后巴噶木就叫做釜了!” 当消息传到赵布的耳中时,他不禁叹道:“怪不得兴和伯让我关注马哈木的子孙,果然是能伸能屈啊!” 凌风笑道:“釜,蒙元话里的釜,咱们说出来就是脱欢,这个名字倒是还行。” 赵布看看不远处的侍卫,和凌风进了帐篷里,低声道:“有萨穆尔公主在,脱欢肯定能再次崛起,我们必须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到大明去……” “咱们要逃吗?” “对。” 赵布坚定的道:“我们必须要告诉陛下,黄金家族依然影响力巨大,脱欢必然会成为阿鲁台的梦魇……” 正文 第718章 在聚宝山卫埋钉子 朱棣仿佛忘记了自己要迁都北平的事,在金陵呆着就不动窝了。 而聚宝山卫的日子也变得惬意起来,那些军属每日纺纱织布,渐渐的收入居然比自己的丈夫还高了。 这日方醒去营中巡查操练,林群安一见面就诉苦道:“伯爷,弟兄们都牢骚满腹了。” “为啥?” 眼前的这支军队渐渐的蜕变成了杀人机器。军功,赏赐,这些首要目标渐渐的退居二线。 杀人才是他们现在最大的目的和心愿! “伯爷,那些女人挣钱比自己的夫君还厉害,弟兄们家觉得地位变了呀!” 林群安的妻子也在纺纱织布,不过这厮几次战后‘分赃’得到的好处不少,所以暂时还能保住一家之主的地位。 “哦!” 这事儿方醒早就知道了,他笑道:“说地位变了的,估计是看着自己的媳妇开始忙碌了,有些不适应吧?” 老爷们到家,可媳妇居然在干活,这个变化肯定会有人不适应,加上女人收入的提高,这种不适应就被放大了。 林群安尴尬的道:“这女人也能养家了,大家都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 “慢慢就会充实了。” 方醒看了一圈,问道:“王贺呢?” 林群安道:“进宫了。” 方醒冷笑道:“咱们聚宝山卫的战功不小,有人是想埋钉子了,且看吧,若是不对” 林群安笑道:“伯爷放心好了,那些没卵子的货色若是敢咋呼,下官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 “你办事,我放心。” 王贺一去就再没来,这日方醒正在看朱芳试验一炉钢材,辛老七带来了新监军进营的消息。 方醒手里拿着钢材添加剂的表格,这上面有添加各种东西后,钢材的材质变化。 钢材的材质变化,才能广泛应用于各行各业中。 方醒把册子交给朱芳,叮嘱道:“注意这本册子,除你之外,不许人看到,一旦发生泄密,马上禀告林群安,封闭军营!” 这本册子可是方醒和朱瞻基投入了大量的资源才得到的试验结果,若是被人偷走,方醒会杀人! 转过去就是军营,此时林群安正在门口慢腾腾的和一个太监说话,看到方醒后,就热情的说道:“伯爷,这位就是新任的监军文新公公。” 文新看着干瘦干瘦的,身看到方醒后,就谄笑道:“兴和伯,咱家以后就在您老人家的麾下过活了,还请兴和伯多多照看。” “新操典开始练习了吗?” 方醒没理他,问了林群安。 林群安肃容道:“刚开始,伯爷您说的那种战术,弟兄们都说很实用,交替掩护,火力压制,在小规模的战斗中肯定能让敌人丧胆!” 方醒点点道:“要慢慢摸索,特别是在攻坚战中,战术应用的好,伤亡就会少,咱们就这点骨血,要珍惜啊!” 林群安马上领会了精神:“伯爷放心,若是有人敢乱指挥,弟兄们可不会答应!” “那就继续操练吧。” 方醒过身,看到文新面露尴尬之色,就问道:“你是谁的人?” 文新马上又堆笑道:“伯爷,咱家可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那本伯就不管了。” 方醒看了一眼营中的情况,带着家丁打马去。 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撒手不管了! “咱们进宫去。” 方醒虽然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却来的太早了些。 辛老七目露凶光问道:“老爷,这人看着就奸猾,干脆小的找个容易失足的地方,把他给了结了。” 方五摇摇头道:“七哥,那还不如给他下药,慢慢的折腾。” 小刀叹息道:“给他定一个贪腐的罪名,陛下肯定会震怒,到时候谁派来的谁倒霉。” 方醒进宫就是想问问是谁的手笔。 朱高炽近来有些难熬,赵王隔三差五的进宫‘孝顺’朱棣,把他衬托的越发的‘面目可憎’。 “殿下,聚宝山卫换了监军,臣敢问是谁的手笔。” 这话有些冲,不过朱高炽没生气,只是说道:“此事黄俨看着没插手,下面的人找了那个文新,此人在宫中似乎没有什么依靠。” 这话谁都不信,没依靠,没后台,能去聚宝山卫做监军吗? “臣只是念着王贺做事兢兢业业,而且大家都熟悉了,不会发生误会。” 方醒一脸坦然的道,仿佛他已经认命了。 朱高炽叹息一声,起身道:“你莫要乱来,此事毕竟父皇过目了。” “臣尽忠职守,保证让监军挑不出毛病来。” 等方醒走后,朱高炽苦笑道:“这厮肯定要去折腾新到的监军。” 梁中低声道:“殿下,那些人怕是用心不纯啊!想在聚宝山卫埋钉子呢!” “本宫知道。” 朱高炽淡淡的道:“有人在私下说了句话,文武相制。” 梁中心中一惊,急促的道:“殿下,这可是犯忌讳的啊!要是被陛下听到了,那肯定会掀起一场大狱。” 大明此时是武勋占据了上风,而所谓的文武相制,接下来就是以文御武,传出去绝壁会引发文武之间的一波争斗。 朱高炽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来,“文武相制是不错,可要是君王掌控不力,多半会变成以文御武,不然就是藩镇林立,那些人当本宫是傻子吗?” 朱高炽是想打压武勋的气焰,可却不愿意看到文官毫无牵制的直面君王。 文武相制玩不好就会玩脱线,朱棣有这个威望,有这个能力。可换了朱高炽,他没有这个把握。 文新住在原先王贺的房间里,今天来报到,可从上到下都没人理会他。 “玛德!一帮子贼配军,也敢小看咱家!?” 晚上的军营静悄悄的,比宫中还安静。 文新有些认床,加上天气又热,所以折腾到子时末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金陵有多热?反正北方人到了这里没有两三年的时间很难适应。 文新脱的赤条条的,夜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马上就顺从了身体的需求,紧紧的抱过去 可这个东西居然会动,而且滑溜。 绳索还会动? 文新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黑夜中,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文新的胸膛上映照出了一对莹绿的幽光 “啊救命啊” 惨叫声惊动了其他人,聚宝山卫的将士们训练有素的迅速集合,然后奔向声音的来处。 “救命啊” “是文监军?” 林群安带人循声而去,找到了文新的住所。 “林大人,救命啊!” 文新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激动万分的求救着。 门给强行撞开,一个火把照进来,就看到文新正缩在角落里,手指着床上瑟瑟发抖。 ,(), 正文 第719章 夜半举火,查找实据 第四更,晚上努力,争取再来一更。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能坚持下去,大家的支持就是爵士的动力,求订阅,求各种支持! ...... 聚宝山下一阵杂乱,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不但惊动了方家庄,也惊动了金陵城的守军。 朱棣刚处理完政事睡下,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喝道:“谁?” 顺手从大床的里边拿起一把短刃,朱棣穿着里衣下地,目光森然。 门外传来了大太监的声音:“陛下,有人来报,聚宝山卫那里有亮光,看样子是出事了。” 朱棣身体一松,喝道:“伺候朕更衣。” 大门打开,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一阵忙活之后,那个神采奕奕的帝王又出现了。 “去,让人去看看!” …… 方醒已经到了,他面色铁青的进了军营,林群安带着吴跃和沈浩来迎接。 “混蛋!” 方醒二话不说,上前一人一脚踢飞,在火把的照耀下,他指着三人喝道:“夜半举火,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林群安跪地道:“伯爷,下官有罪。” 方醒的面色稍霁,“你知道有罪就好,且等天明跟着本伯进宫,看看陛下怎么处置你!” 沈浩鄙夷的看了在边上发呆的文新一眼,嚷道:“伯爷,这事可怪不得林大人,是监军大晚上的叫救命,一营皆惊,大家都以为有人摸营,于是才准备反击的。” “救什么命?嗯!” 方醒的脸色一冷,目光如鹰隼般的盯住了文新。 文新想起那条冰冷的蛇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夏季的热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闻言他就尖声道:“兴和伯,咱家第一晚住在营里就来了条蛇,此事怕是不干净吧!” 此事闹腾的太过,明天肯定有人会被处理。 环视着周围全副武装的将士,文新冷笑道:“咱家知道自己代表着陛下前来惹了有些人不高兴,可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有意思吗?” 文新冷冷的扫了林群安一眼,挥舞着双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心中的恐惧甩掉:“这样有意思吗?!啊!” 两千多将士,那边的工匠也在自己的区域默默的看着这边。 静悄悄的,除去火星炸裂和文新的喘息之外,现场静悄悄的。 文新的喘息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抬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咱家可怜? 文新讥讽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就感到身后一阵凉意。 “你是在说本伯吗?” 方醒的声音冷冰冰的,而那些可怜的目光也变成了厌恶。 “兴和伯……咱家……” “伯爷,宫中来人了。” 方醒一跺脚,怒道:“请进来!特么的!这事闹大了,都准备准备吧,陛下肯定要召见。” 来人在十多名侍卫的拱卫下进来,方醒仔细一看,居然是大太监。 “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 方醒遗憾的叹息着,然后迎上去道:“营中的小事,居然惊动了陛下,方某有罪。” 大太监扫了一眼现场,看到聚宝山卫居然全副武装,就低声问道:“究竟是何事?为何将士们都着甲了?” 方醒拉着他到了边上,苦笑道:“今夜监军的房间里进了一条蛇,然后……大喊救命,一营皆惊,没炸营就算是将士们训练有素了。” “蛇?” 大太监狐疑的看着方醒,方醒叹道:“聚宝山下的蛇多,军中每日都能打到蛇,吃都吃腻味了。” 大太监看看周围,沉声道:“口说无凭!” 方醒打个哈哈,吩咐道:“林群安!” “伯爷!” 方醒缓了缓道:“罢了,咱们不预设地方,公公请自行到军士的住所随意检查。” 大太监的脸色稍缓,然后说道:“那就带路吧。” 所谓的住所,其实就是许多排木屋。 火光猎猎中,大太监随意指着一间木屋道:“进去看看有没有蛇!” 几名宫中的侍卫进去转了一圈,出来说道:“公公,没有。” 大太监瞟了方醒一眼,方醒无奈的道:“要是间间都有蛇,那就是林群安的失职。” 文新在边上嘿然不语,显得极为不屑。 方醒打个哈哈,突然喝道:“谁给你的胆子,当着一位伯爷和陛下身边的人冷笑!” 文新愕然,大太监冷哼一声,“再看看其它房间。” 连续搜了两个房间都没找到,文新也不讥笑了,只是木然。 大太监打个哈欠道:“兴和伯,最后一个了。” 方醒无奈的道:“方某问心无愧。” 方醒有些色内厉荏,大太监低声叹息着指指下面一个房间。 文新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喜色,转瞬即逝,不过并没有逃过正盯着他的林群安的双眼。 几名侍卫大晚上的还得出来干活,心里是极为不爽的,所以推开房门,大概看了一眼后,就准备出去。 早点回去交了差事,趁着时间还早打个盹也好啊! “走吧。” 三人举起火把往外走,前面两人都出去了,后面一个侍卫的个子比较高,准备出门时听到了头上有嘶嘶嘶的声音。 “什么鬼东西?” 火把一举,侍卫抬头看去,腿瞬间就软了。 一只蛇头正在门框上微微摆动,那蛇信吞吐,目光阴冷。 “蛇……” 前面走出去的两个侍卫闻声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同伴嗝儿一声软倒在门内。 一个蛇头从门框上垂下来,仿佛是在讥笑着人类的愚蠢,身体一扭,就消失在了上方。 “好大一条蛇!” 这两人不怕蛇,急忙冲进去,身体一跳,就把那蛇抓了下来。 大太监干咳一声道:“兴和伯,此事暂且搁置,你随咱家进宫一趟吧。” 方醒看看天色,愁眉苦脸的道:“天快亮了,拙荆近日极为喜欢方某下厨做饭,哎!不过谁让咱对大明忠心耿耿呢!走吧。” 大太监对方醒的无耻早已有所见识,所以他只是眼皮子跳一下,然后就招呼侍卫们回去。 方醒回身道:“那啥……林群安,记得弄只鸡来,晚点和那条蛇一起炖了,等我回来再吃。” 文新呐呐的道:“公公,奴婢不去吗?” 大太监正在琢磨蛇和鸡一起炖味道如何,闻言就冷冰冰的道:“你?等着吧!” 文新这次真是腿软了,不过他强笑道:“公公,奴婢只是怕蛇,您看刚才那位不就被吓晕了吗?” 大太监冷冷的道:“陛下已经醒了,咱家说了不算。” 方醒跟着这些人去了,林群安吆喝道:“都赶紧睡了啊!操练时间不变,起不来的早饭就别想了。” “大人,这事咱们是无妄之灾啊!要不就给半个时辰?” “对啊!又不是咱们惹的事……” 林群安骂道:“以前经常夜袭怎么不闹瞌睡了?都特么的赶紧回去!” 人群各自散去,渐渐的,文新的周围空荡荡的…… 正文 第720章 明察秋毫的朱棣(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4) 夏夜很热,不过有冰盆摆在边上,朱棣觉得倒也惬意。 以前的他可用不得冰盆,一用膝盖就会犯病,那滋味,想起来朱棣依然有些烦躁。 “给朕倒一杯那个蛇酒来!” 大太监不在,黄俨屁颠屁颠的跑进去,没多久就把酒送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拿起一本书在灯下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大太监就进来了。 “陛下,老奴去了聚宝山,今夜之事乃新任监军文新怕蛇,所以闹腾了一下。” “怕蛇?” 朱棣想起刚才的蛇酒,就问道:“可有情弊?” 大太监老老实实地道:“文新的屋里进了条蛇,老奴就去搜了其它屋子,也找到了一条。” 朱棣瞟了一眼正在门外打哈欠的方醒,就喝道:“朕都没了睡意,你每日在家逍遥,哈欠倒是一个接着一个,今日你就在这里守门。” 啥米? 方醒想起家中的张淑慧,就苦着脸道:“陛下,那好歹让臣派人回家说一声吧,不然臣妻必然会担心。” 一瞬间,朱棣就想到了自己的先皇后徐氏。 “朕自会安排,你给朕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回过头,朱棣问道:“王贺在哪?” 大太监看了黄俨一眼道:“陛下,王贺好像在印绶监。” “印绶监?” 朱棣眯眼看着外面,良久才道:“晚些时候让他回去。” 黄俨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朱棣起身。 “连蛇都怕,朕还能指望他去监军吗?” 朱棣进去了,大概是要补一觉。 方醒苦逼的看着大太监,低声问道:“公公,我这个要站多久啊?” 大太监的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你的小把戏还想瞒过陛下吗?乖乖的站着吧,不然陛下说不定会派你去北方当个副总兵什么的。” 方醒也没指望能瞒过朱棣,如果蛇都能轻易的爬进屋子里,聚宝山卫早就在附近大肆捕杀了。 而大太监看到的那条蛇,不过是小刀潜入进去放置的,没被大太监当场质疑,方醒就得欠下这个人情。 天渐渐的亮了,朱棣睡了个回笼觉,起来觉得精神反而比往日更好。 洗漱之后,一出门,朱棣就看到正靠在门边东倒西歪的方醒。 大太监干咳了两声,可方醒却没反应。 “兴和伯!” 方醒猛地一惊,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哎哟!” 方醒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正好看到朱棣那紧皱的眉头,就赶紧辩解道:“陛下,臣昨夜睡的晚了些。” 朱棣冷哼一声,就这么被簇拥着去上朝。 方醒擦去嘴角的口水,郁闷的道:“可我咋办啊?” 太阳渐渐的起来了,过往的宫女太监看到方醒居然站在朱棣的寝宫外面,都面面相觑,然后偷笑着走了。 外男一般是不可能进入后宫的,这位兴和伯居然……而且看样子就像是看大门的。 朱高炽得知后就问了梁中,梁中出去打听了下,回来笑道:“昨夜聚宝山卫闹蛇,新任的监军把整个聚宝山卫都闹醒了。” 朱高炽牙痛的道:“这小子怎地就不安分呢?!”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前脚监军才来,晚上就被蛇摸到了床上。 梁中抽抽着笑道:“殿下,兴和伯大概是担心文新是别人的眼线吧。” 朱高炽点头道:“聚宝山卫不但有火器,而且还有最新的战法,是该谨慎些。” 梁中觉得朱高炽这是明晃晃的在庇护方醒,文新就算是别人的眼线,可他难道还懂战阵和打造火器之法? 朱高炽一本正经的道:“婉婉今日不是说要去方家吗,你去的时候安抚一下兴和伯夫人,免得再闹个胎动,那小子肯定会抗旨。” 可等梁中出去一看,婉婉却不见了。 朱棣的寝宫外面,方醒正躲在屋檐下打盹。 一根棉线缓缓的伸进了方醒的鼻子里,痒痒的。 “啊切!” 方醒揉揉鼻子,就听到了一串欢乐的笑声。 “咯咯咯……” “婉婉,你也跟着学坏了!” 眉目如画的小女孩站在边上,歪着脑袋笑眯眯的道:“方醒,你这是被皇爷爷罚站了吗?” “胡说!” 方醒一脸正色的道:“你没听说过我能辟邪吗?陛下这是要让我驱驱宫中的邪祟。” 婉婉有些迷茫,她并不知道,在金忠恢复后,外界就有人说方醒的杀戮太甚,所以连小鬼都怕。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告诉你啊,所谓的邪祟,最怕的就是心底正直的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鬼不惊,胸中有正气,什么邪祟都不敢来找你……呃!陛下。” 朱棣站在侧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方醒。 “皇爷爷,方醒说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是真的吗?” 朱棣恼火的瞪了方醒一眼,然后无奈的道:“是真的。” 方醒,你干的好事! 方醒也觉得自己口误了,要是婉婉晚上害怕咋办? “滚蛋!” 朱棣深深的觉得自己把朱瞻基和方醒放在一起是个大错。 等方醒带着婉婉溜了之后,朱棣叹道:“这竖子就是个脸皮厚的,朕……” 大太监忍俊不禁的道:“陛下,兴和伯……呃!老奴也没话说。” …… 王贺觉得自己离开聚宝山卫,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而且在印绶监里,他发现大家都在排斥自己,眼中多是幸灾乐祸和轻视。 “这是觉得咱家翻不了身吗?一群小人!” 王贺呸了一声,然后整整衣冠。 “咱家好歹经历过多次战阵,血可流,脸却不能丢!” “王贺,有人找你!” “来了!” 王贺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不满的神色,否则别人只需在背后说一句‘王贺怨望’,那就不是被冷藏那么简单了。 一路出去,那些太监看到他都笑嘻嘻的。 同行相忌,看到同行倒霉,这是太监们的一大乐趣。 所以为何宫中没有真正的友谊,原因就在于此。 到了大门处,王贺看到印绶监的管事太监居然在对人赔笑脸,心中一个咯噔。等管事太监一闪身,就露出了面无表情的大太监来。 “王贺,陛下令你即刻回聚宝山卫,此后当好生的做事,凡是都要记着陛下在前,明白吗?” “明白……奴婢明白了……” 王贺眼睛红红的跪地谢恩,身后那些在偷窥这边的太监们都面面相觑。 “他老人家亲自来了,肯定不会是处置王贺。” “这小子怎地又翻身了呢?还好咱家没得罪他。” “我可是得罪他不轻啊!咋办?” “要不咱们凑合凑合送点礼?” “行!大家都凑凑吧。” 大太监亲自来通知,这就说明王贺已经进入了皇帝的眼中,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造化。 不能得罪有潜力的同类,所以这些太监飞快的凑了一下钱钞,等王贺神色平静的回来收拾东西时,就堆笑着送过去。 “咱家可是被陛下他老人家拍过肩膀的人,能贪腐吗?” 正文 第721章 回归,君臣 灰头土脸的离开,孤零零的再次回来。??? 站在军营门口,王贺唏嘘不已。 “咱家又回来了呀!” “王监军,哈哈哈!快来,咱们刚准备了一锅蛇炖鸡。伯爷没那口福,便宜你了!” 进了军营,林群安正和几个千户蹲在一口小锅边流口水。看到王贺后,林群安就笑眯眯的吆喝着,仿佛王贺一直都在营中,从未离去。 是啊!咱家晚上做梦都梦到在营中吹牛! “可有酒?” “大白天的不敢饮酒,有些酒酿,大家分分吧。” “监军昨夜睡的可好?” “不好,听不到呼噜声,咱家睡不着。” “那要不今晚安排两个呼噜声大的住你的隔壁?” “卧槽,沈浩,苟日的你啥意思?想欺负咱家?咱家可是被陛下……” “被陛下拍过肩膀的人是吧,别说了,早就听腻味了,赶紧来一块蛇肉补补……” 气氛热烈,王贺恍然觉得自己昨天的离去只是个幻觉。 …… “就说陛下找我有事,明白吗?” 方醒和婉婉在勾兑口供。 婉婉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狡黠的道:“哼!方醒,你想让我骗人!” “看你说的,这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方醒熟练的摸出一根棒棒糖去掉包装,婉婉也熟练的接过来,舔了一下,眯眼美滋滋的道:“嗯,皇爷爷找你有事,国家大事。” 可回到家里,张淑慧却在忙着让人做衣服,根本没心思问他为啥现在才回来。 “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秋天出生,不冷不热,连带着我这个娘也能少受些罪。” 夏天坐月子能让人疯,所以方醒也大感欣慰,等人出去后,这才嘿嘿的道:“这是为夫的本事,你可别往孩子的身上扯。” 张淑慧白了他一眼,抚着肚子,满脸的憧憬道:“夫君,等明年这个时候,孩子就该会说话了吧?” “差不多吧。” 方醒也不知道。 “老爷,薛先生来了。” 方醒拍拍张淑慧的手道:“等我回来就准备布置地方,一切都放心好了。” 前厅里,薛华敏的面色焦急,看到方醒进来后就说道:“姑爷,今日有人弹劾纪纲跋扈,私自截留犯官的财物女子。” 方醒满脑子在想着怎么布置产房,闻言就敷衍道:“他那是在作死呢,陛下可动怒了?” 薛华敏看到方醒不在意,就急道:“陛下直接将那人下了诏狱,国公爷劝了几句,还被陛下给训斥了。” “咦!” 方醒一怔,讶然道:“大哥可是国朝的名将,陛下怎会为了一个纪纲去训斥他?这不科……这不可能吧?” 薛华敏点点头,肃然道:“姑爷,此事不假啊!” “啧!陛下这是啥意思啊?” 方醒觉得老朱应该不会傻到动摇自己麾下头号大将的威信,可他是为了什么呢? 薛华敏苦笑道:“老爷回家就闭门不见客,家里的两位夫人都有些慌了。” “老夫人呢?” 方醒觉得有老夫人在的话,张家就乱不起来。 薛华敏神色古怪的道:“老夫人也没管。” “瞅瞅去。” …… 一进英国公府,从那些仆役和丫鬟的神色中,方醒就感受到了一股慌乱。 作为女婿,方醒先得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的院子里丝毫不乱,下人们做事井井有条,神色从容。 “姑爷许久未来,可是忙于照顾二丫头吗?” 老太太正在和明婆婆打牌,看着很悠闲。 方醒笑道:“太医说了,淑慧的这一胎胎像极好,应该问题不大,小婿正准备收拾产房。” “哦!” 老太太有些动容了,她把牌放下,缓缓的道:“少见男人去关心这个,可见姑爷心里头还是有二丫头的。夫妻和睦,这才是兴家之道,你们都要好好地过日子,别学老大,两个媳妇都上不得台盘,听风就是雨的……” 方醒尴尬的道:“是啊是啊……” 当着女婿的面数落自己的儿媳妇真的好吗? 老太太看到方醒表情古怪,就笑道:“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到了张辅那里,这位正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的,方醒瞅了一眼,居然是自己的数学。 “德华这书不错,关键是实例不少,方便了那些寒门学子自学成才。” 张辅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惶恐焦急之色。 方醒坐下后,懒洋洋的道:“大哥,陛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呵斥你?” 张辅笑容不变:“安稳日子过久了,偶尔提提神也不错。你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方醒无辜的道:“小弟有书院,有聚宝山卫,还有工匠要管,再加上那些生意,这日子不安稳啊!” 张辅把书放下,笑道:“做臣子的,不能太一帆风顺了,你得给陛下和百官一些由头,呵斥一顿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能进诏狱?那今日我就算是圆满了。” “大哥你是主动的?啧啧!这让我怎么说好呢,太那个啥了。” 张辅哼道:“你还装!难道昨夜你不是故意的吗?” …… 天气太热,以至于朱棣理政的劲头都消磨了一大截,早早的回去休息。 王贵妃帮他解开外裳,然后令人送上了冰酪,笑道:“这是郡主做的,陛下尝尝可还合口味?” 一小碗冰酪下去,朱棣只觉得暑气全消,就问道:“婉婉呢?” 王贵妃抿嘴一笑:“去了方家抓蚱蝉,说是回来给陛下油炸了吃。” 朱棣的眼皮子狂跳着:“那东西能吃吗?肯定是那竖子的蛊惑,真真是不务正业!” 蚱蝉就是知了,身为帝王的朱棣当然是没吃过。 王贵妃笑道:“臣妾肯定是不敢吃的,陛下英明神武,想必……再说兴和伯今日不是守了许久的寝宫吗!想必那些邪祟都消散了吧,这也算是功劳一件。” 这是在怂恿朱棣吃,朱棣皱眉道:“那竖子自以为聪明,可朕南征北战,什么蛇没遇到过!见到别人塞人进聚宝山卫,就往那人的床上扔了条蛇,这和那些顽童的把戏有何区别,朕真是后悔给他封伯了,丢人!” 王贵妃叹道:“陛下高瞻远瞩,谁又能瞒得过您呢!不过是孰轻孰重罢了,只是有些人……呃!臣妾妄言了,陛下赎罪。” 朱棣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那几句话,淡淡的道:“以诚待朕,这就是方醒的好处,他很聪明,知道自己的方学犯忌,所以就四面树敌,不给自己一丝遐思的机会,这样的臣子朕才敢用,才敢大用!”8 正文 第722章 让纪纲都忌惮的人 大明的皇帝各有千秋,在朱元璋的麾下当官,出门前还得和家人道别。每一次出家门就可能是生离死别。 而朱允炆就好多了,虽然也刻薄,可好歹对文官不错。而且他的耳朵又软,在他的麾下当官算是比较舒坦的。 只有朱棣,这位既有他老子的狂暴,杀贪官毫不手软,可也有着相对温和的一面。 只要你做事兢兢业业,不胡乱掺和事,那多半能寿终正寝。 不过有一类人要小心,那就是口碑好的不得了的,从上到下都在交口称赞的人。 朱高炽的詹士府和亲近的人为何频繁沦陷? 外人以为是朱棣想收拾朱高炽,可寥寥可数的知"qing ren"都知道,黄淮和杨溥太过端正,口碑太好。朱高炽不知道敲打,那么朱棣这个当爹的肯定要收拾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一顿。 这两人到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从诏狱出来的机会,可见朱棣的霸道。 别跟朕装比,装比朕就让你成撒比! 聪明的自然会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给君王一些把柄。 不聪明的,比如说胡广那种,一心想当名臣。若是他年轻二十岁,朱棣说不得也会请他进诏狱去待一段时间。 方醒带着满腹的心思出了张辅家,天气太热,他也不想骑马,就牵着大白马在街上转悠着。 茶铺的生意在夏天算是不错,那些伙计在门口吆喝着。 “有冰水、冰果,冰茶冰酪,客官进来解解暑吧。” “客官,小店有雅室,内有冰盆,在此盘桓睡觉可是一大享受啊!” “不用了!” 方醒摇摇头,外面的冰块不一定干净,在张淑慧随时会发动的情况下,他可不敢生病。 “兴和伯,巧遇啊!” 方醒抬头一看,二楼的窗户探出个脑袋来,笑吟吟的正是纪纲。 方醒淡淡的道:“纪大人好威风,且逍遥吧,方某告辞了。” “哎!别啊!胡大人也在呢,难道还不值得兴和伯上来一坐?” 胡广? 方醒摇摇头,没兴趣。 纪纲皱皱眉,感觉外面的热浪要进去了,就说道:“是胡濙胡大人。” 方醒一怔,然后点点头,随即就上了二楼。 一上去就感觉气温骤降,方醒看到过道的两头摆放着冰盆,怪不得敢说有雅室。 这就是明朝版的空调屋啊! 门打开,方醒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中年男子。 男子起身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胡大人多礼了。” 对方温文尔雅,方醒也是笑吟吟的。 纪纲得意的道:“兴和伯可是从英国公家出来吗?” 方醒没理他,问了胡濙:“胡大人可是刚回来吗?” 纪纲的面色一变,可却有些忌惮这位胡濙,所以没开口。 胡濙干瘦的脸浮起了微笑,淡淡的道:“胡某不过是四处巡查,说不定明日又得走了。” 这位可是朱棣的头号心腹,和他比起来,纪纲不过是朱棣养的一条狗而已。 纪纲插话道:“胡大人深得陛下的信赖,此次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话是炫耀,炫耀他纪纲能知道这等机密的事情。 胡濙淡淡的道:“胡某只是听从陛下的安排,不敢揣测。” 纪纲的脸瞬间就绿了。 胡濙皱眉道:“纪大人可否让胡某和兴和伯单独说说话?” 方醒这才知道,原来是胡濙找他有事。 纪纲干笑道:“好说,纪某出去一会儿。” 能让满朝文武为之色变的纪纲居然那么乖? 方醒心中一动,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这位新任礼部左侍郎在朱棣心目中的地位了。 等纪纲一走,胡濙就微微一笑,问道:“兴和伯近期南征北战,经历的地方多,不知可有发现异常的人呢?比如说……” 方醒摇摇头,毫不犹豫的道:“抱歉,方某的职责是领军作战,这方面还真没留意过。” “这样啊!” 胡濙遗憾的道:“那还请兴和伯下次留意些,下官感激不尽。” 方醒不接这茬,“方某一切都听从陛下的安排,绝无二话。” “那就多谢了。” 胡濙起身道:“下官还得回家一趟,改日请兴和伯喝酒。” “一定!” 方醒微微一笑,起身目视着他出门。 “胡大人这就走了?纪某还准备了些后续,要不……” “多谢纪大人,不过胡某久未归家,下次吧。” “……” 方醒就在门外,看到纪纲谄笑着把胡濙送了下去。 没多久,纪纲再次上来,脸上的谄笑早就不见了,他威严的道:“兴和伯,惹恼了胡大人,小心自己受罪啊!” 方醒笑道:“纪大人果然是威风凛凛,只是方某乃兴和伯,不属你锦衣卫管辖吧?难道你还能把方某下诏狱不成?” 纪纲不屑的道:“你莫得意,陛下对你的容忍已经快到头了,等陛下要动手之时,纪某一定亲自去方家庄,看看兴和伯的底气!” “好!” 方醒淡淡的道:“方某也希望有一天能亲自看看纪大人的底气,只是希望纪大人到时候能挺住,千万别学娘们软蛋!” 纪纲的面色一变,然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兴和伯还是那么的有趣啊!纪某先走了。” 方醒喝道:“别想着让方某结账,不然陛下面前说话去!” 纪纲愕然,然后失笑:“你以为纪某差这点钱吗?至为可笑!” 方醒笑了笑:“纪大人富可敌国,当然不会差钱,哈哈哈哈!” 回到家,方醒请来了解缙,问了胡濙的事。 解缙唏嘘道:“当年老夫倒是认识他,只是永乐五年老夫就被贬职交趾,随后就听说他出去四处巡查那位,此次回来,老夫估计要么是找到了,要么就是……看陛下的意思吧。” 方醒看看门口,低声道:“那位当初真的是逃走了吗?” 解缙抚须道:“当年那位的时间比较充裕,再说烧死的那些人……说句实话,谁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人,陛下估计是想安定人心,所以当场就认了那人被烧死,否则这天下还得乱。” “不是去找张邋遢吗?”方醒想起了后世的传说,不禁对那位神仙般的人物生出了兴趣。 解缙笑道:“陛下当时正值盛年,哪用得着去寻求长生啊!不过张邋遢倒是有些道行,陛下在武当山造的金殿也好了,可张邋遢并不买账啊!哈哈哈哈!” 方醒想想也是,朱棣当时正值盛年,挥斥方遒,怎会去一味追求长生。 “胡濙既然被升为礼部左侍郎,那此事大概就要暂且停下了,倒是少了许多物议。” 张邋遢,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张三丰。 这位从元末明初就享有大名的道人堪称是活化石,有人说他已经有四百多岁了,堪称活神仙。 所谓朱棣派人去寻找张三丰,在方醒看来多半是没谱,唯一的可能还是去寻找那一位。 正文 第723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胡濙的归来在朝中引起了一阵涟漪,至少方醒觉得大家都有些松口气的味道,特别是那些旧臣,比如说胡广。 朱允炆的生死在大明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胡濙身负密令行走四方,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今天方醒又被召来上朝,遇到胡濙后,两人相对一笑,把昨天的那点尴尬都笑没了。 “听说兴和伯弄了个新学?” 方醒笑道:“粗鄙之学,难入方家之眼。” 胡濙说道:“下官虽是进士出身,可却对仲景之术颇感兴趣,倒也和兴和伯一般的不务正业了!” 呃…… 方醒有些心虚了,这位居然还是医术高手啊! “胡闹而已,哈哈!” 看到方醒和胡濙相谈甚欢,吕震的眼神有些幽怨。 对这位从给事中一下空降到礼部的左侍郎,吕震有些矛盾,一方面是想搞好关系,可作为尚书的矜持却让他有些怯步。 等胡濙和方醒拱手作别后,吕震悄然而至,低声道:“兴和伯和胡大人可是旧交?” 方醒诧异的看着吕震:“吕大人是……怎么想的?胡大人出去的那会儿,方某才多大?” 吕震尴尬的别过头去,正好是上朝时间,让他避过了这次难堪。 鸡毛蒜皮的事一过,朱棣就让人散了,方醒正心里嘀咕着,觉得老朱让自己来上朝,纯属就是折腾人呢! “兴和伯,太子殿下召见。” 方醒觉得今天有些古怪,朱棣把自己叫来,可最终却是朱高炽找自己有事。 到了东宫,朱高炽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让方醒心中打鼓。 你妹!千万别是麻烦事哈! 朱高炽挥挥手,殿内马上就只剩下了他和方醒。 连梁中都得赶出去,这事儿看来大了! 朱高炽憋了憋,才说道:“那个德华啊!” 这个称呼是在套近乎,有问题啊! 方醒浑身汗毛一立,“殿下,臣在呢!” 朱高炽一脸的唏嘘道:“你说这儿子长大了不听祖父爹娘的话,是何道理?” 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强笑道:“那就揍他一顿。” “是啊!本宫就是这般想的。” 朱高炽拍着自己的腿叹道:“只是这当娘的拦着,下不了手啊!” 朱瞻基,你这个夯货,又干了啥二货事? “瞻基不小了,父皇准备明年给他成婚。” “这是好事呀!” 方醒觉得有个女人兴许能让朱瞻基成熟些。 “太孙可是和孙氏闹别扭了吗?” 孙氏虽然心机多了些,可在大明这个后宫很难干政的地方,方醒觉得她翻不了天。 “哎……” 朱高炽幽幽一叹,就像是个为子女操碎了心的父亲:“若是这般就好了,可父皇另外看中了一个女子。” 我勒个去! 方醒一个激灵,“殿下,可是太孙不愿意?” 朱瞻基颇有些痴情的潜质,和小孙妹纸在宫中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本以为会和这个可爱的妹纸白头偕老,可现在朱棣却告诉他:咳咳!孙子啊!爷爷我觉着另一个女人更合适你一些。 这下朱棣棒打鸳鸯,肯定会引他的反弹。 晴天霹雳啊这是! 朱高炽无奈的道:“顶撞了一下就跑了。” 不会是找小孙妹妹去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方醒觉得朱瞻基没有继承皇位的潜质。 “那个位置看似火热,可却如坐针毡。” 朱高炽就像是拉家常般的道:“薄恩寡义不行,可玄宗那样的更是臭名千古,所以啊!还是得守住一个中字,不偏不倚。” 好吧,方醒已经明白了朱棣叫自己来上朝的原因。 “殿下,太孙在哪?” …… 跟着梁中,沿着那些小巷子左转右转,等到了地方时,方醒不禁有些震惊于这个家伙的叛逆。 污水横流的小巷中,方醒小心翼翼的踩在石头上,随即惊起了一群蚊子。 大头绿苍蝇! 跨过这段污水区,前方就是一家脏兮兮的小馆子,贾全正带人在边上守着,看到有人想进来,就拍拍腰间的长刀。 “伯爷,您可算是来了!” 贾全差不多是热泪盈眶了,他担负着保护朱瞻基的重任,出了差错,朱棣绝壁会把他剁成肉酱。 方醒点点头,然后进了这家苍蝇满天飞的小馆子。 桌子是黑的,板凳好些,只是那碗筷却有些粗糙,菜肴嘛……你懂的。 朱瞻基就背对着大门坐下,喝的有些晕乎了,居然夹了一块干巴巴,一看就没洗干净的猪大肠。 “呕!” 哪怕是已经半醉了,可在常年的养尊处优下,当那股子腥臭味进入自己的嗅觉和味觉系统后,朱瞻基还是没忍住。 “呕!” 一堆夹杂着食物和胃液的东西呈喷射状横扫了整张餐桌,朱瞻基喘息着,然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店老板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看到方醒后,他指指那张已经毁于朱瞻基呕吐物的桌子,一脸的谄笑。 小本生意都不好做啊! 方醒向后面招招手,等贾全进来后,交代道:“给他钱,连桌子都算进去。” 贾全拿出钱袋子,数了些铜板给店老板,换来了一连串的感谢。 朱瞻基迷迷糊糊的回身,看到是方醒后,就笑道:“德……华兄?可是来陪小弟去接亲的吗?” 这娃骨子里还是有些羡慕那些平民夫妻间的生活啊! “找毛巾来!” 朱瞻基的嘴和下巴全是黏糊糊的呕吐物,滴在衣裳上,看着就像是…… 一名侍卫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带来了毛巾,还是湿的。 “坐好!” 方醒低喝一声,等朱瞻基条件反射的坐直后,他粗鲁的用毛巾把朱瞻基脸上的污物给擦去。 “呜呜呜……” 朱瞻基从未被如此对待过,脸上火辣辣的让他不禁想怒。 “起来!” 方醒一把揪起他,喝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回去喝,回去咱们一起喝!” 朱瞻基的眼中闪过一抹软弱,随即红。 “别滴猫尿啊!走了。” 方醒一招手,两名侍卫上前搀扶起朱瞻基,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方醒没走,他招手让店老板过来,然后拿出一张宝钞道:“刚才有人在你这里吃饭吗?” “没有!” 店老板一脸正色的道,然后就瞟向了方醒手中的宝钞。 方醒指着那张桌子道:“那谁吐的?” “小的吐的!” 店老板毫不犹豫的提起酒壶,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再夹了几块大肠进嘴里大嚼着,看那神色,分明就是享受。 “呕!” 手指头伸进嘴里一掏,比朱瞻基刚才规模更大的呕吐生了。 “辛苦你了!” 方醒把宝钞放在他的手里,无意中看到了他嘴边的一条虫子,还在蜿蜒着。 哎!改造大明的道路还很漫长啊! ,(), 正文 第724章 帝王无情(晚点还有一更,求支持!) 哎!1点那一章之后,爵士在群里被批评了,说是写的太恶心,而且正好是饭点。 下次不写这个了,咱们改写 朱棣今天的情绪不大好,看着郁郁的,为此大太监特地去警告过那些伺候的人。 “都小心点,谁不长眼,那是自作自受!” 把奏折丢在案几上,朱棣的目光阴沉,紧紧的看着门外。 一个痴情种子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不能! 朱棣的牙关一紧,想起了当年朱元璋宁可把皇位传给柔弱的朱允炆,也不愿意给自己的事。 优柔寡断、多愁善感能成什么事? 握住镇纸的大手青筋毕露,几次想扔下去,可最后又忍了下来。 那是朕带大的孩子啊! 像是婉婉一般,每天跟着叫皇爷爷的小子,如今也要娶妻了。 可大明才刚开始征服之旅,若是中途而废,那和前宋有何区别! 草原异族的生命力像是野草般的蓬勃,每次被中原打败后,蛰伏一段时间,很快能再次崛起,最终埋葬那个渐渐颓废的王朝。 抓起镇纸的手缓缓举起…… “陛下,陛下……”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来,跪地后禀告道:“陛下,太孙殿下被兴和伯接走了。” “瞻基如何?去了哪里?” 朱棣的声音冷漠而坚定,让大太监的身体一抖。 “陛下,太孙殿下……吐了,被兴和伯带着去了方家。” 大手一松,镇纸落下,声音细微,可却让大太监的腿都软了。 朱棣的眉间依然冷肃,不屑的道:“喝酒都能喝吐了,他还能干什么!朕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 朱高炽也接到了消息,抬头看到了太子妃。 “殿下,可是瞻基……” 朱高炽不想瞒着自己的妻子,说道:“瞻基被方醒带去了方家,若是不能回头,你我……”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闭眼说道:“若是那样,是臣妾命该如此。” 朱高炽苦笑道:“那逆子牛心古怪,咱们是劝不动了,现在看看兴和伯如何,若是劝不回来,本宫自请去了这个号又如何!” “快些,我要去看荷花……” 婉婉依然在无忧无虑的寻找着夏日的乐趣,可整个东宫的气氛却近乎凝固。 …… 一进家,方醒吩咐贾全去给朱瞻基洗澡。 “伯爷,下官不敢啊!” 朱瞻基洗澡可从未用过糙老爷们,不是宫女是太监。 余佳也没在,在也没用,他拎不动已经在昏沉的朱瞻基。 “老七!” “老爷。” 方醒指指朱瞻基道:“拎他到客房去洗澡,然后送到外书房来。” “是,老爷。” 辛老七可不会管什么忌讳,对他来说,方醒的话是圣旨,所以他轻松的夹着朱瞻基往客房走。 贾全苦着脸道:“伯爷,这不大妥当吧?” 方醒淡淡的道:“若是这一关过不去,他以后什么都妥当了,想干嘛干嘛,没人会管他!” 贾全缩着脖子,觉得那样的话,他也好不到哪去,多半会被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蹲点。 方醒皱眉道:“杰伦叔,传话内院,说今日我在外院有事,让夫人自己吃饭。” 方杰伦一溜烟跑了,在他看来,十个朱瞻基也比不上张淑慧肚子里的小伯爷。谁要是让这个孩子出问题,他非得豁出命去和那人拼了不可! 朱瞻基这一觉睡得很舒坦,在梦中,他和小孙妹妹一起,像是民间夫妇般的成婚,每日蜜里调油般的让人惬意。 可在他美滋滋的时候,只觉得额头一凉,美梦结束了。 睁开眼睛,朱瞻基准备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收拾一顿。 “醒了。” 朱瞻基眨巴着眼睛,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看看这个陌生的地方,半晌才问道:“德华兄,这是何处?” “我家。” 朱瞻基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躺椅上,他的大脑瞬间开动,记忆潮水般的涌来。 “德华兄……” “喝杯还魂酒吧!” 酒香四溢,朱瞻基干呕了一下,可方醒还是坚定的说道:“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喝了它,清醒的快些。” 朱瞻基皱眉干了这杯酒,然后惆怅的道:“德华兄,孙氏此时不知道有多伤心!” 方醒淡淡的道:“你只管孙氏伤心与否,可想过自己的父母亲人?” 朱瞻基觉得酒液像是一条火线穿过自己的咽喉,他干咳一声,然后说道:“德华兄,小弟得知此事后,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 “可是觉着太孙这个位置还不如自己喜欢的女人?” “对!” 朱瞻基郁闷的呼出一口气:“德华兄,虽然外面说你惧内,可我却知道那只是你们夫妻间的默契罢了。” 我去!居然还受到了我的影响?怪不得会来这么一出。 方醒沉吟道:“你得知道,若不是我有些抱负的话,我也不会踏入官场,更不会四面树敌。而这一切会给内院带来莫大的压力,还有一个原因,淑慧当年破家而出,还守了我三年。我此生肯定会动荡不安,若是不对她好些,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你明白吗?” 朱瞻基迷茫的道:“可孙氏对我也是情深义重啊!我如何能舍弃她!” “那胡氏听说呆板无趣,这才是你不愿意的原因吧?” 方醒的话生生的撕开了朱瞻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苦笑道:“德华兄,小弟真是喜欢孙氏。” “为了她舍得放弃皇太孙的位置,舍得放弃未来的九五宝座,舍得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 朱瞻基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还有你的父母亲人,若是你被废,他们会如何,你应当比我还清楚。” 朱瞻基幽幽的道:“家父大概没好结果,两个弟弟肯定会被封到最远最差的地方去,而婉婉……” “婉婉会被当成工具嫁给某一位不起眼的勋戚,最后郁郁而终!” “你在想什么?!” 方醒咬牙把朱瞻基揪起来,低喝道:“你是国之储君,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想放弃这个位置,难道你忘记了日不落的荣耀了吗?” “日月不落,永照大明!” 朱瞻基喃喃的念道。 “对!日不落帝国!” 方醒恶狠狠的道:“你是储君,你没有资格去谈情说!懂不懂?你的征途是在那辽阔的土地和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海上,而不是在床榻上、在花前月下和女人卿卿我我!” 正文 第725章 认错,晕倒(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5) 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鸡蛋,这就是方醒和朱瞻基的下酒菜。 门外是辛老七,这个时候方醒谁都不信,包括贾全也一样。 抓了几颗花生扔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盐粒,方醒对依然在有些呆滞的朱瞻基说道:“你还年轻,风花雪月是好,就像是元宵的花灯,绚烂而夺目,让人心向往之。” “可你还记得那个鳌灯吗?” 朱瞻基点点头,端起酒杯就是一口。 “你年轻,喜欢同样活泼的孙氏,这无可厚非,况且你们还青梅竹马了这些年,换我大概也舍不得吧。” 朱瞻基的心中生出了希望,他知道方醒的主意多,兴许能解决此事,让他和孙氏皆大欢喜。 可方醒却慢悠悠的道:“这人啊!就像是油炸这花生米,火候得掌握好,大了不成,会糊,小了也不好,吃着生。” 朱瞻基迷茫的抬起头来,不知道方醒想说什么。 “你和孙氏就是属于火大了,糊了!懂吗?孙氏不过是小家之女,面对你这位太孙当然得曲意奉承,为何?” 方醒指指朱瞻基的胖脸道:“你不算英俊,可你却是太孙,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以后的皇帝。” “面对这么一个未来的皇帝,哪个少女不动心?那可是皇后啊!” 朱瞻基的脸扭曲了一下,怒目圆瞪的道:“孙氏不是那种人!” “人性趋利!” 方醒一句话就让朱瞻基沮丧垂。 “你信不信,此事过去之后,孙氏不会在你的跟前提,至少在她没有孩子之前不会提。” “相信我,等你步入中年之后,肯定会后悔此时的想法,为啥?因为幼稚!” 朱瞻基的眼睛有些亮了,方醒趁热打铁道:“你喜欢她,等大婚之时陛下肯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以后最多和她多亲密些就是了,难道你还想就只要她一个女人?那你就是大明的情圣,我得写本书好好的宣扬一番。” 朱瞻基尴尬的道:“没,小弟知道自己会有不少女人,只是……” “只是你觉得胡氏不配做你的太孙妃和皇后罢了!不过我得告诉你,皇后从来都不是帝王心爱的女人。” “德华兄,我大明的历代皇后可是……” 朱瞻基不认同这个观点,从大脚马皇后开始,每一任皇帝都对自己的正妻情深义重,连朱棣都不肯再立皇后,可见痴情。 方醒像看白痴般的看着朱瞻基道:“那是敬重,皇帝给皇后的敬重!若是皇后失去了这份敬重,后宫的那些女人就会翻天,而且还涉及到继承人的问题,到时候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朱瞻基毕竟年轻,对这等男女感情之事了解不透彻,闻言就陷入了沉思。 “你看看李唐,这还一个妈生的,可你看看,斗的跟乌鸡眼似的,从李渊到李世民,从玄武门到废太子,多少纷争,多少血腥?太祖高皇帝立了那位,心里面有没有这种顾忌,谁知道?” “再说当今陛下,他对你爹可不怎么满意,可为何几次三番都下不去手废掉太子之位?何尝不是担心引起纷争,为后世子孙竖立一个坏榜样的原因!” “瞻基,你要好好的,儿女私情不能成为阻碍你奔向一个伟大君王路上的绊脚石,想想那宽阔的土地和海洋吧,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要为大明开疆拓土,开万世之太平,难道你怯了?只想躲在宫殿里和女人生孩子吗?” “不想!” 朱瞻基深呼吸一下,点头道:“德华兄,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这货没想通! 不过方醒也没指望他能想通,这一番敲打只是为了让朱瞻基明白:你的这个决定会让你在意的人跟着倒霉。 …… 朱棣今天把平时伴驾的那几位学士都赶走了,独自在书房呆着。 这种情况不多见,大太监伺候朱棣多年,也只是在徐皇后去了之后见过一次。 要出大事了啊! 大太监此刻最怀念的就是徐皇后,若是她在的话,起码能安抚一二。 朱棣的目光幽幽,桌子上摆放着一本书,这是他为了教育朱高炽,专门让人编写的一本‘历代名臣奏议’。 皇朝的传承必须要有序,哪一代人要休养生息,哪一代人要奋图强,作为雄主的朱棣都得一一考虑进去。 朱高炽大概只能是守成了,这一点也是朱棣不满意的地方。 老子英雄儿好汉,可他的这个儿子却让儒学给教坏了脑子,一味的仁。 所以皇帝就是一个矛盾的生物,他既讨厌儒学,可为了江山稳固,却又不能不用儒家子弟。 不过有方醒在一边捣乱,朱棣对此表示很惬意。 “陛下,太孙殿下求见。” 朱棣放下书本,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阴沉沉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大太监垂道:“殿下在外面跪着。” 朱棣轻哼一声,大太监瞟了一眼后,也不敢劝。 时间过得飞快,盛夏时节的天气让朱瞻基苦不堪言。 汗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石板上,才将又喝了一场的朱瞻基头晕目眩,感觉自己随时会倒地不起。 脑海里的孙妹妹渐渐的若隐若现,最后归于麻木。 “噗通!” “陛下,殿下晕过去了!” 朱棣的身体绷紧了一下,起身又坐下,怒道:“羸弱不堪!羸弱不堪!” 大太监低声道:“陛下,这天气难熬啊!是不是叫个太医来给殿下看看?” “废物!” …… 宫中终于消停了,孙氏觉得自己很委屈,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太孙妃,可偏偏斜刺里杀出一个胡氏来。 “姑娘,听说殿下刚才晕过去了。” 孙氏咬着下唇,目光迷离的道:“有陛下在呢!我若是去了,那就是不知廉耻,而且有逼宫之嫌。” 侍女低声道:“姑娘,这次闹的很大,可见殿下心里面还是念着您的。” 孙氏微微一叹,就此沉默。 就在侍女以为她在伤心时,孙氏却幽幽的道:“殿下心中有我有何用?那胡氏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家里是锦衣卫百户,而我的父亲呢,只是个主簿,而且我还大了胡氏一岁多……” 侍女叹道:“姑娘,这事只是初步议定,还没最后确定呢,说不准后面会有什么……” 孙氏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憧憬的看着外面道:“我只想与殿下厮守终身,其它的都没放在心里。” ,(), 正文 第726章 新学生,去见未来的太孙妃 呆呆,生日快乐! ...... 皇宫中发生的事旁人大多不知,老百姓只关心自己的菜米油盐,若是家里的儿子出息些,那就盼着能找个少花钱的地方,把孩子送去读书。 所以当城门口又贴着一张知行书院的告示时,马上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行书院又要招生了?哎哟哟!这下我家小子可有着落了。” “四十人,真特么的扯淡!居然只招收四十人,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他们就只招了四十多人,后来被拐跑了几个,最后是三十九人,看来真是不多招啊!” “你们看看这里,自学过数学和科学字典的优先录取。” “这个好,一下子就把那些想进去混饭的给清理出来了。” “混饭不打紧,太孙殿下才是关键,只要被殿下看中了,以后还愁什么呢?”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兴和伯说过,他的弟子要耐得住寂寞,冲着当官来的最好有被退学的准备。” “……” 书院里,方醒负手而立,看着那些刚吃完早餐的学生道:“我不愿意说什么利欲熏心,人生来就在追求利益,只不过有的人能把自己的私欲压下去,而有的人却不能。” 解缙叹道:“本来只有一个班的,这下又来一个,老夫的清闲日子不多喽!” 田秀才却踌躇满志的道:“学生多了好,以后才能把科学发扬光大。” 马苏笑道:“有了新学生,那些老一批的就能下到各地去,到时候开枝散叶。” “老师,弟子还是觉得人数少了些。” 徐方达走到哪都带着本书,那是方醒给他开的小灶,高中数学。 方醒已经很满意了:“学生不在于多,多了就是朋党,出版的那些教材足以让科学成为那些寒门子弟的第一选择,慢慢的,这些蒲公英就会开花,孵化出更多的种子,到那时,就是量变促进质变,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啊!” 田秀才点头道:“山长这话不假,儒家虎视眈眈,咱们得像山长说的那样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杀敌于无形!” 解缙瞟了田秀才一眼,这位被学生们背地里称之为‘老冬烘’的秀才,最近自学科学的劲头很足,看那样子,多半是想以后改行教其它科目。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解缙才敢说朱瞻基的事:“最近朝中的气氛不对,德华要不就借着招生的理由躲一躲吧。” 事情虽然平息了,可朱棣这几天对朱瞻基有些冷漠,朝中的那些人精马上就察觉出了异常,于是赵王进宫的次数就更频繁了。 方醒微微一笑:“年轻人多磨练几次是好事,一帆风顺的走上那个位置,我担心他会肆意妄为。” 从朱高炽到朱瞻基,两代帝王其实都只能算是守成,对内对外的建树都不大。 朱瞻基在位期间政治清明,文治武功在后人的眼中算得上是有数的明君。 可和朱棣一比,朱瞻基顿时黯淡无光。 若是朱允一系持续执政,方醒认为大明的寿命超不过一百年。不说瓦剌,光是阿鲁台就能给朱允好看。 “陛下英明,不过晾着他而已,要不就让他来参与招生吧,顺便散散心,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解缙微笑道:“德华此举大公无私,陛下那里想必是能看到的。” 在解缙看来,让朱瞻基参与招生,这批学生以后肯定会是朱瞻基的铁杆支持者。 方醒点点头,古怪的道:“人心啊人心!可不是那么好琢磨的!” 他们正谈论着的朱瞻基此时正在接受再教育。 “你以为皇后是那么好当的吗?” 太子坐在椅子上,朱瞻基一脸了无生趣的站着听训。 “看看你母亲,争过什么?可宫里宫外,包括你皇爷爷,谁不夸她的好!” 朱高炽觉得自己很命苦,居然摊上了个叛逆的儿子。 “何为贤惠?此事你且去问你母亲,孙氏?……” “殿下,指挥使夫人来了。” 朱高炽刚酝酿出了几句人生鸡汤,听到这个人马上就变色道:“她来干什么?” 梁中瞟了一眼朱瞻基道:“殿下,指挥使夫人去求见了陛下。” 我曰! 朱高炽恨不能把自己的丈母娘给赶回老家去。 事情刚平息,你这时候来不是找不痛快吗! 朱瞻基的眼神一动,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他的这位外婆对某些事比较热衷,孙氏就是她一手介绍进宫的。 没多久,又有人来报信。 “殿下,指挥使夫人出来了,一路上念叨着什么宜向济水畔求佳偶。” 朱高炽叹道:“你这个不孝子,让你皇爷爷……” 朱棣一生何曾向别人解释过自己的决定,可这次居然破例了。 朱瞻基跪地道:“孩儿错了,这就去向皇爷爷请罪。”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朱高炽问道:“胡氏还没走吧?” 梁中道:“没走,陛下刚见了一面,还夸赞她贤淑来着,宜家宜室。” 朱高炽的胖脸一颤,皱眉道:“让兴和伯去见一见,他自然知道本宫的意思。” 梁中马上快马赶去了方家,正好逮住了刚从书院回来的方醒。 “什么?让我去见胡氏?这不妥当!一点都不妥当!” 方醒马上就明白了朱高炽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自己以师长的身份去见见,回来后就在朱瞻基的面前为胡氏鼓吹一番。 可这种事真的很麻烦啊! 方醒倒是可以鼓吹,可朱瞻基以后和她处不来咋办?岂不是要怪他没有识人之明? 梁中沉声道:“兴和伯,此事关系到两位殿下的将来,你身为殿下的师友,不出力对得住谁啊?” 马丹! 那胡氏才十四岁,比莫愁还小,居然就要嫁给朱瞻基这个胖子了! 方醒没辙,只得纠结的跟着梁中去了。 …… 胡氏的父亲虽然只是百户,可好歹也是未来的亲家,皇室自然不敢太傲娇,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以权势抢亲。 所以当梁中和方醒来到胡家临时住的居所时,看到门口居然有两名锦衣卫在守门。 梁中低声道:“胡荣是锦衣卫百户,家道普通,不过胡氏这人倒是有些贞静。” 门口的两个锦衣卫一脸的喜色,看到梁中后也不谄媚,只是拱手道:“梁公公且等小的进去禀告。” 梁中笑眯眯的道:“正该如此,去吧!”r 正文 第727章 方醒的建议 胡氏很安静,还有些羞涩,这是她给方醒的第一印象。 “见过兴和伯。” 女孩的福身很标准,看来没少练习。 “多礼了。” 方醒在胡氏母亲的陪同下闲聊着,胡荣把梁中拉到外面去,低声问道:“梁公公,这是啥意思?难道小女……” 自从接到自家女儿被朱棣看中,准备选定为太孙妃的消息后,胡荣就一直没睡好过。 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胡荣两口子对深宫一概不了解,担心自己的女儿进去后会得罪人,所以近来都在教她沉稳些,再沉稳些。 沉稳些总是没错的吧! 梁中笑眯眯的道:“胡大人,稍安勿躁,这位兴和伯是太孙殿下的师友,他来看看,这对胡姑娘有好处啊!明白吗?” “哦!胡某明白了。” 胡荣长舒一口气,往里面瞟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娴静的在说话,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很明显方醒就是来替朱瞻基看人的,这样对胡氏有好处,总不至于夫妻大婚时才知道彼此的情况,那样就便宜了那个女人。 想起养在太子妃身边的孙氏,胡荣就有些……踌躇! 这青梅竹马的女人都有了,自家女儿争不过咋办? “胡姑娘平日都看什么书呢?” 方醒亲切的问道。 胡氏的眼中有些羞涩和慌乱,垂眸道:“小女平日在家做些针线,书就看了女德。” 这女娃被家里的大人吓唬过了! 不过那少女的羞涩倒是不错,方醒觉得不比孙氏差,所以就说道:“冒昧说一句,女德这类书当然要读,可作为太孙殿下未来的妻子,不能让彼此之间只剩下举案齐眉,该有的活泼不要过于隐藏,那看着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孙氏凭啥能和朱瞻基青梅竹马,不就是少女的天性让那倒霉孩子感到很新鲜吗! 胡氏的母亲呆呆的看着方醒,觉得自己来之前的想法完全被这位兴和伯给颠覆了。 作为未来的皇后,不就该是贞静和德行吗? 方醒微微一笑道:“日理万机之余,看着自己的妻子板着脸,这不是什么好享受,言尽于此,说出去方某是不会承认的。” “老梁,我们走吧。” 方醒对胡氏母女微微颔首,然后出门。 胡荣搓着手道:“您看这……要不下官叫一桌饭菜来?” 还算是老实,至少后族问题不大。 方醒笑道:“不必了,方某还得回去复命,下次吧。” 梁中也拱拱手道:“胡大人,啥时候回家说一声,咱家送送。” 胡荣闻言心中狂跳,这是最终拍板的意思吗? “不敢不敢,哪敢劳动公公。” …… 再次见到朱高炽后,方醒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人不错,真的不错,宜家宜室是肯定的。” 朱高炽点点头道:“父皇的眼光再不会错了。” 方醒纠结道:“大概是家里面有些惶恐,所以把胡氏教的有些沉闷,这个性子和太孙可合不来。” 朱高炽叹道:“果然还是你才知道瞻基的喜好啊!那可怎么办呢?” 方醒笑道:“臣逾越,临走前劝了几句,让那胡氏不必这般拘束,年轻女娃嘛,和老太太一个样就没趣了。” 朱高炽一拍大腿,嘴角抽搐着道:“正是这个理!瞻基估摸着就是觉着那些女人都是古板模样,好生没趣,好好好!辛苦德华了,书院不是招人吗,本宫就不留你了。” 这真是新人迎进房,媒人扔过墙啊! 而胡荣两口子正在研究着方醒的话,都觉得不大靠谱。 “这兴和伯的话……怕是有些胡闹吧?” 胡荣的妻子犹豫道:“夫君,咱们家老三要是进了宫,以后可就是太子妃,皇后了,哪能轻佻!” 胡荣也是点头道:“是不大靠谱,不过兴和伯和太孙殿下亦师亦友,为夫也有些拿不准。” 只有胡氏在边上痴痴的想着,她觉得方醒不会骗自己,那么朱瞻基难道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吗? “大人,太子妃娘娘遣人来了。” 来人是个嬷嬷,慈眉善目的,一进来就说道:“娘娘说了,以后成了婚,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无需太过拘束,偶尔有些小错也无妨,无人会介意的。” 胡荣的妻子急忙堆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小女生性娴静,倒是……” “这是太子殿下和娘娘的意思。” 嬷嬷虽然笑容可掬,可语气却不容拒绝:“娘娘说了,小女娃就该和郡主般的活泼,只要不误正事,那也是夫妻间的调剂,尽可放心好了。” 等嬷嬷走后,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胡荣尴尬的道:“看来那位兴和伯在宫中的地位不低,老三啊!你以后进了宫,可得好好的笼络一番他家的夫人。” 胡氏垂首道:“父亲,女儿知道了。” 婉婉郡主深得朱棣的喜爱,这不是什么秘密。她隔三差五就去方家庄玩耍,让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位郡主是个活泼的。 胡荣的妻子郁闷的道:“早知道先前就留兴和伯吃顿饭,好歹也能替老三套套交情。” 胡荣瞪眼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兴和伯,太孙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这样的人哪会随便在外面吃饭!” …… “胡氏不错。” 方醒和朱瞻基找了家茶馆坐下,朱瞻基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说道:“德华兄,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方醒斜睨着他道:“我向来说一是一,那胡氏看着性子单纯,所以就想藏拙,我就劝了几句,让她放开些,不然你娶个木头人回去也没趣吧!” 朱瞻基迷茫的看着边上的冰盆道:“小弟这几日有些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方醒说道:“胡氏若是嫁给普通人,那就是宜家宜室,嫁进宫中,说句实话,若是你冷落了她,这人大概会闷着,也不恼,也不怒,想着就有些可怜。” 朱瞻基挑眉道:“那么简单?” 女孩子知道自己以后要做皇后了,居然还是这般的宠辱不惊? 方醒笑道:“是个好女孩,长得不必那个孙氏差。瞻基,你得珍惜了。莫要老了老了才后悔不迭。” 朱瞻基苦笑道:“此事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不过既然定下来了,那我肯定会给她相应的尊重,至于其它,那得看以后吧。” 方醒点头道:“你这是实话,好吧,大婚还得等明年,你先去书院看看招人,让那些学生也惊喜惊喜。” 正文 第728章 考试,赏赐 知行书院的操场已经站着几百号人,都是大人加孩子的组合。 天气炎热,方醒命人做了绿豆汤,还有凉白开,任由报名的人取用。 大家都想找地方遮阳,可种下的树苗还没长大,所以方醒看到这个情况,就命人赶紧分发试卷。 “字迹没关系,要的只是答案,大家随意些。” 那么多人,方家也给不出桌子板凳来。 试卷到手,家丁们,还有前一批的学生都走进了排开的考生中间,仔细巡查。 “没人能作弊而不被发现!” 方醒得意的道,他布置了些手段,事后可以一一查询。 朱瞻基看到方醒露出了顽童般的得意,不禁暗自思忖。 一妻一妾,家产不少,可却不乐意置办别院享受,每日甘愿在方家庄教授学生,目的呢? 人做事就会有目的,这是方醒教朱瞻基的。 可方醒这般不思享受是为了什么呢? “想什么呢?” 方醒问道,同时盯着操场。 今天的考题不复杂,数学也就是小学水平,没有类似脑筋急转弯那种连大学生都头痛的题目。 朱瞻基脱口而出道:“德华兄,你怎么不像那些人喜欢享乐呢?” 好吧,这娃又迷障了! 方醒想了想,正色道:“谁都喜欢享乐,可每个人心中的欢乐,或者说是乐子不同。富人喜欢用花钱来买快乐,官吏喜欢让百姓低头,那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至于我嘛,我的快乐有大有小。” “出来!” 这时眼尖的小刀抢过一本数学书,然后冷笑着揪出了个男子。 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投机者啊! 方醒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道:“往小了说,我喜欢的是老婆孩子一家人团聚,就算是日日平淡我也不会觉得乏味。至于大的嘛,我想看到大明的百姓在这个世上最高贵。” 朱瞻基诧异道:“那纵横四海呢?” 方醒笑道:“要想让大明的百姓过上那种日子,不纵横四海行吗?” 朱瞻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德华兄,大家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不像是个男人。” 纳尼? 方醒楞了一下,觉得这娃有些歪了,就说道:“男人哪有不犯错的,你和孙氏不算是错误,错只错在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仅此而已!” 朱瞻基的身体一震,目光渐渐的清明。 “是了,我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为什么吗?” 方醒调侃道。 朱瞻基想了想,露出了微笑:“因为我很小就成了皇太孙,所以自觉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就该是自己的。” “啪啪啪!” 方醒拍拍手,赞许的道:“你倒是悟了,那就赶紧去找陛下说说吧。” 朱瞻基有些扭捏的道:“德华兄,还是慢慢的来吧。” 方醒嗤笑道:“那是你的祖父,你在陛下的眼里永远都长不大,不管你多混,陛下那里都舍不得收拾你,舔犊情深啊!难道你还怕丢脸?去吧!” 朱瞻基一招手,贾全就把马牵过来。 “德华兄,多谢了。” 朱瞻基朗声说道,眉间的阴云散去,看着英气逼人。 “滚蛋吧!” 朱瞻基的阴云散去,围绕着未来后位的争夺也算是结束了,至少在朱瞻基登基之前,那位孙氏别想闹幺蛾子! 解缙走过来说道:“可是雨过天晴了?” 方醒颔首道:“差不多,玉不琢不成器,他从出生到现在太顺了,偶尔被磋磨一下不是坏事。” 考试很快,当田秀才敲响了上下课的铜钟时,那些家丁和学生都喝令所有人放下毛笔。 试卷收上来,方醒大声道:“都回去吧,按照规矩,明日就会在聚宝门外贴出通告,前四十名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必须马上到书院来报到,三日不到,直接除名。” “前四十名的也不必骄傲,后面还有面试,若是面试不合格,抱歉,你还是无法进入书院就读,就这样吧!” 人群缓缓散去,守门的袁达跑过来,幸灾乐祸的道:“山长,先前太孙出去的时候,门外正好来了一队锦衣卫,被太孙一顿鞭子抽的躲都不敢躲。” “纪纲欺人太甚!” 解缙怒道,锦衣卫这个时候来,多半就是来恶心方醒的,顺便想搅乱书院招生的气氛。 方醒淡淡的道:“纪纲越发的跋扈了,胡广现在都不敢和他发生冲突,军方头号大将英国公都因他被陛下斥责,我一个兴和伯算的了什么!” 解缙郁闷的道:“陛下在想什么呢?难道想放纵纪纲吗?” 方醒摇摇头道:“陛下最近有些性急了,往日可以忍耐的人也忍不得了,所以最近朝中的气氛不大好,大家都担心自己被锦衣卫给盯上。” 这时候只要纪纲找到些蛛丝马迹,甚至是捏造的,朱棣都有可能会暴怒。 解缙正色道:“从今日来看,纪纲估计想动你,你得要小心了。” 方醒伸个懒腰道:“进一次诏狱也不是坏事,纪纲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敢动我,否则他马上就多了几个能让他后悔终生的对手。” …… 朱瞻基一路到了乾清宫外面,神采飞扬的模样让出来的大太监不禁微微一笑,然后进去禀告道:“陛下,太孙殿下来了,看着颇有往日的风采。” “让他进来。” 朱棣对着下面挥挥手:“都散了吧,晚些再来。” 胡广等人都躬身告退,出门时看到朱瞻基后,几人都不禁楞了一下。 走到下面,杨荣欣慰的道:“殿下看着精神焕发,而且眉间多了几分成熟,果然是圣孙啊!” 胡广的眉头紧皱,但并未反驳。金幼孜嘴唇紧抿,眼中有些阴霾。 大殿内,朱瞻基起身后,神采飞扬的道:“皇爷爷,孙儿知错了。” 朱棣的眉间一松,面无表情的道:“哦!那你说说自己错在哪了?” 朱瞻基说道:“作为太孙,孙儿应该是先国后家,若是本末倒置,那就是大错特错,不足以托付大事。” 看到朱棣眉间舒展,朱瞻基含笑道:“男女之情虽可悯,但皇家无私情!” “哈哈哈哈!” 朱棣的笑声之大,之畅快,还没走远的胡广几人都听见了,不禁面面相觑。 “好小子,看来兴和伯教你教的还不错,来人!” “陛下!” 大太监轻盈的抢在黄俨的前面出来。 朱棣笑意满面的道:“赏兴和伯,赏他……” 大太监垂首忍笑,方醒不缺钱,那朱棣能赏什么? “这把刀跟随朕多年,本想以后给了你小子,可现在看来,还是给了方醒的好。” 这可是伴随朱棣杀敌无数的宝刀啊! 黄俨有些目光闪烁,可却不敢阻挠此事。 这一天,朱棣的情绪显得极为亢奋,晚饭还破例多喝了些酒。 正文 第729章 愤怒,柔情 “和好了?父皇还极为快慰,还赏了方醒宝刀?” 朱高燧眨巴着眼睛,看着居然有些萌哒哒的味道,可接下来他的手一拂,满地的东西证明了这个英俊男子的愤怒。 “畜生!那个该死的畜生!” 朱高燧猛然起身,眼睛瞬间血红,环视一周,无人敢抬头。 “嘭!” 朱高燧的武力值很差,比他那个最近又被朱棣禁足的二哥差了一大截,可愤怒之下,他居然小宇宙爆发,推翻了沉重的书桌。 “嗷……” 一个谋士躲闪不及,被书桌重重的砸在脚背上,当场倒地惨嚎起来。 “废物!都是废物!” 朱高燧发怒时有些像朱棣,两眼特别吓人。他背负着双手,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剩下的人赶紧把自己的同僚拯救出来,却发现这人的脚背已经肿的比猪蹄还大。 “纪纲那条狗呢?他为何没有动静?” 在院子里吹了一阵风之后,朱高燧冷静了下来。 谢忱无奈的道:“王爷,纪纲今日派人去了知行书院,可恰好遇到了太孙殿下,被打了。” “废物!” 朱高燧冷冰冰的道:“他除了替父皇抓人之外,还能干什么?他除了中饱私囊之外,还能干什么?!” …… 纪纲觉得自己能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说把俸禄都给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大的院子里,纪纲脱掉外裳,拎着把柴刀用力一挥。 “咔嚓!” 木材一分为二,纪纲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回身得意的道:“慧娘,为夫的本事不差吧?” 慧娘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么大的太阳,就心疼的道:“二哥快歇歇吧,妾身做了冰酪,吃了消消暑气。” 纪纲摇摇头,坚持着把最后那点柴火都劈好了,这才接过毛巾擦汗。 “慧娘,最近可有陌生人在附近?” 慧娘把冰酪递给纪纲,茫然的道:“没有呢,这里安静,都是街坊邻居的孩子打闹的多,并无外人。” “那就好。” 纪纲坐在台阶上,刚吃两口冰酪,就看到墙上冒出了一块红布。 “慧娘,若是闲极无聊,那就到外面去走走,银钱只管花用,为夫不差这点钱。” 看到纪纲起身,慧娘面露柔色,用毛巾把他脖子上的汗擦干,“二哥在外做事可要小心了,千万别走偏僻的地方,有贼子呢!” “贼子?” 纪纲有些忍俊不禁,就抱着慧娘喃喃的道:“放心好了,为夫武艺高强,也舍不得去冒险,不然怎么和你白头到老啊!” 慧娘闻言身子都软了,她嗅着纪纲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温柔的道:“反正妾身就等着二哥哪天不做了,咱们一起去乡下,种种地,养养花,每日妾身都给二哥做饭可好?” “好!” 纪纲的鼻子抽动几下,然后松开慧娘,双手把住她的双肩,仔细端详着道:“好,为夫答应你,且等这两年过了,咱们就到乡下去,到时候咱们男耕女织,就这么把这辈子过了。” 带着一抹温柔,纪纲出了大门,亲眼看到仆役把门关好后,才低喝道:“不是说不许到此处找本官吗?” 一个瘦小的男子跟在后面道:“大人,去知行书院的人遇到了太孙,被鞭责,还有,赵王派人想联系大人,看那模样,多半是要兴师问罪。” 纪纲上了马车,沉声道:“陈卫,你可有把握除掉方醒?” 瘦小男子正是上次去灭口的陈卫,他垂首道:“大人,方醒的身边有几位高手,小的并无把握。” “呼!” 纪纲郁闷的道:“方醒出入身边最少带的有两名家丁,辛老七多半在,这人武艺高强。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小刀,和你倒是有些像,都是用飞刀,身形灵活。” “仔细找寻机会,不要轻易出手,等待本官的通知。” …… “少爷,这就是陛下的宝刀?” 小白伸手摸了一下刀背,然后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醒把刀入鞘,屈指弹了一下小白的额头,看到起了个小红点,就笑道:“对,这刀跟随陛下多年,杀人无数,你怕不怕?” 小白扁嘴道:“不怕,少爷也杀了不少人,可还不是好好的吗!” 方醒伸手揉揉她额头上的小红点,说道:“你倒是胆子大,不过你家夫人马上就要生了,还是老实些吧。” 这把宝刀张淑慧颇有兴趣,只是秦嬷嬷却严正警告说是刀兵上的煞气会惊到孩子,所以才把瞻仰宝刀的时间推后了。 产房就在主卧的右边,方醒进去后,看到墙壁刷的白生生的,就说道:“这屋子不许闲人进来,每日用醋熏一下。” 一架木床摆放在中间,被褥没有,得等到要生产时再拿出来,不然方醒担心病菌。 再看看窗户后,方醒就交代道:“这段时间要注意夫人的身体预兆,只要有,马上就叫我。” 秦嬷嬷低声答应了,觉得方醒这种男人真是世所罕见,居然亲自布置产房。而且每晚就睡在张淑慧的边上,一有动静就起来查看,揉脚什么的都驾轻就熟了。 眼瞅着张淑慧的产期越来越近了,方醒的情绪也是越来越神经质,经常看到他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啥。 …… 新生入学了,第一天方醒自然要去的,照例和朱瞻基一起发表了一番演讲后,他一溜烟就跑了。 解缙哭笑不得的道:“明明御医都说了还有半个月,可德华这急性子,一天到晚就紧张的不行。” 朱瞻基笑道:“德华兄盼着这个孩子眼睛都盼绿了,等孩子落草了,我看他弄不好会晕过去。” 解缙抚须微笑道:“殿下明年也要大婚了,可想过和德华结亲?” 朱瞻基笑容微敛,淡淡的道:“解先生无需试探,德华兄的为人咱们都知道,他不是那种拿子女去结亲的人,除非是情投意合,否则肯定没戏。” 解缙尴尬的道:“是啊,德华这人吧,有些倔,喜欢认死理,比那些老夫子还倔。” 解缙的姿态不错,有些长辈的意思,朱瞻基当然也是表了态。 可一转身,老解就跑去和方醒领功。 “德华,这话可是老夫亲自套出来的,赶紧的啊!最少两瓶那种美酒。” 方醒啼笑皆非的道:“解先生,太孙也不敢逼着我和他结亲啊!” 解缙皱眉道:“自从你媳妇养胎之后,你就没请老夫喝过酒了,不觉得对不住人吗?赶紧的拿酒来。” 正文 第730章 润物细无声(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6) 知行书院的招生结束了,看到方醒此次还是只招收了四十名学生,那些文人骚客无不兴高采烈,为此秦淮河的画舫生意都好了许多。 陪伴朱棣处理国事不是件轻松的事,一天下来,杨荣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回到家就只想休息。 杨荣虽然刚刚升为翰林学士,可俸禄并不算高,但朱棣对身边的近臣出手不小气,所以日子过得还行。 “父亲,这是家中最近的出入账本。” 刚闭眼,三儿子杨锡就来了。 子女多了,开销就大,所以杨荣每月都要核查一遍本月的开销,看看儿子们有没有大手大脚的花钱。 杨锡把烛台拿过来,站在边上不时为某笔支出解释一二。 看到一半,杨荣指着一笔开销道:“三十二个铜板,五十九个铜板,最后一个更是八十一,怎么没计算总数?” 杨锡看了一眼,随口答道:“三者相加,总计一百七十二个铜板,孩儿稍后补上。” 说完杨锡就觉得不大对劲,侧脸就看到了杨荣那探寻的目光。 “为父记得你对算术不精,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呃…… 杨锡的眼神有些躲避。杨荣就皱眉道:“父子之间,而且还是关于学业的事情,有何不能说的?为父只有欢喜的份。” 杨锡低声道:“父亲,孩儿买了兴和伯的数学。” 杨荣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道:“学多久了?” 噗通! 杨锡跪下忏悔道:“父亲,孩儿不该去学科学,孩儿错了。” 科学在儒家属于过街老鼠,杨荣本身就是进士出身,按理应该属于铁杆的儒学捍卫者。 可杨荣呆呆的看了杨锡一会儿,就说道:“罢了,这账册你拿回去,以后记得不可疏漏。” 杨锡大感意外,喜滋滋的出去,却没看到自己老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杨荣摩挲着扶手,喃喃的道:“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啊!” …… 方醒不乐意去早朝,特别是在张淑慧临产的时候。 可朱棣最近看他很顺眼,前次早朝还特地问了方醒为何没来,所以这次他再也躲不过去了。 在等待召唤的时候,杨荣缓缓的走过来,低声道:“兴和伯,你的书卖的可好?” 方醒一怔,然后就随口说道:“还行啊!不过我不靠这个吃饭,所以基本上没赚钱。” “呵呵!” 杨荣微微一笑,“你这一招倒是灵光,居然把我儿子都套进去了。” 方醒无辜的道:“不就是学些新东西吗,难道还有什么禁忌?” “你啊你!真是……本官佩服。” 方醒刊行的三本书销售不错,‘有识之士’当然看出了方醒的‘险恶用心’,所以大声疾呼,要求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封杀方醒的书。 可上次国子监就为此吃过一次大亏,整个国子监被取消休沐半年,当事人也被处置了。 这时候谁敢出头? …… 朱棣看着精神不错,而且面色也松散了些。 早朝一开始就很乏味,百般无聊的方醒四处乱看,御史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把这厮从朝班里揪出来。 瞅一瞅的,最后瞅到了纪纲。 纪纲挑挑眉,右手并指如刀,轻轻的挥动了一下,然后挑衅的冲着方醒笑了笑。 方醒张开嘴,无声的动了动。 撒比! 纪纲的脸青了青,张嘴无声的道:畜生! 朱棣对例行的奏报没啥兴趣,目光在朝班里转动,最后停在了方醒的身上。 方醒张嘴:你生儿子没屁YAn。 纪纲毫不犹豫的反击:你一辈子都没儿子! 方醒大怒:你儿子是太监! 看到纪纲垂眸,方醒大乐,心想你这个傻缺没词了吧! 敢跟我斗! 方醒舒坦的转过身体,然后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朱棣。 “咳咳!” 方醒一脸正色的站好,仿佛刚才他只是走了个神。 无耻的家伙! 陛下,收拾他吧! 群臣的目光看向了朱棣。 朱棣面无表情的道:“还有何事?” 这时刘观出班道:“陛下,臣昨日收到浙/江的书信,说是台/州沿海如今禁海废弛,渔船每日浩荡出海捕鱼。那些商人鼓动渔民下海,然后收了鱼获就做成罐头,卖的满大明都是。” 这话让群臣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些人大多都吃过海鱼罐头,可谁都没关心来自于何处。 这尼玛居然是违规下海捕捞的海鱼? 那些渔民和商人居然敢视禁令于无物? 现在虽然没有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可大家都默契的维持着严禁成规模的渔民下海。 “陛下,台州府上下肯定是贪腐了!” “陛下,此事不可小觑,若是百姓沟通海外,时日一长,人心惶惶啊!” “此例一开,我大明的沿海地区处处都是口子,陛下,想想那场面,臣都后怕不已啊!” 吕震站在中间,眉头紧皱的模样让人一看就是在忧国忧民。 “陛下,台州府上下肆意妄为,臣以为该令御史下去,查!涉及到谁就查谁!” 吕震大义凛然的道:“陛下,臣以为朝班之中就隐藏着那些商人的大后台,甚至是台州府的大后台!” 目光扫过朝班,大多都是漠然,只有方醒冲着他挑挑眉,还抬抬下巴。 这明显的就是在挑衅啊! 吕震的右眼抽搐一下,掷地有声的道:“臣请陛下彻查此事,不管涉及到谁,也要把他揪出来,以儆效尤!” “说得好!” 金幼孜面色凛然的出班道:“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勿以恶小而不惩,此事当清查!”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大家发现朱棣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所谓的后台,指的就是方醒。 方醒上次在台州府剿灭倭寇,后来还让人弄了那个什么鱼罐头。 不过你还别说,大家都觉得那个鱼罐头的味道真的不错,下饭下酒都是好菜。 下酒菜千万种,可难得逮到方醒的痛脚,不把他收拾一番,怎么对得起大家刚才的口水啊! 孟瑛的脸色有些难看,踌躇了一下后,他出班道:“陛下,那些鱼罐头……军中也采买了不少。” 我曰! 刚才就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的群臣都懵逼了! 孟瑛,你特么的喝多了吧?! 正文 第731章 方醒出手 孟瑛很尴尬,他和文官的关系不错,可刚才他就像是在帮方醒出头,这个误会确实是有些尴尬了。 . 才刚结束病休的金忠干咳一声道:“此事臣也知晓,那人供给军中的罐头都没挣钱,当时臣还夸了他几句。” 吕震面色难看的道:“金大人,违禁就是违禁,这和军中的采买没关系吧?” 群臣的眼睛一亮:尼玛!对啊!这事的根本在于违禁,和军中的采买有屁的关系! 纪纲趁着朱棣俯身去端茶的功夫,冲着方醒冷笑了一下,御史看到后根本就不敢管,当没看到。 气焰嚣张啊! 若是朱棣不在这里,方醒相信纪纲不会沉默。 去尼玛的! 方醒无声的动动嘴,然后得意的笑着。 纪纲冷笑着,心想你娃还敢笑,等着让你难堪。 “请陛下决断!” 吕震躬身道。 “请陛下决断!” 朝堂上大半的人都弯腰,气势倒是不凡。 这是想逼宫吗? 朱棣不屑的道:“决断什么?夏元吉,你来说说。” 夏元吉出班从容的道:“陛下,台州府的税已经解到了户部,臣已经接收,分毫不差。” 轰! 这个炸弹一下就炸的人头晕目眩。 胡广皱眉道:“夏大人,台州府的什么税?” 台州府山多地少,不给出海之后,经济发展一团糟,那点税收也就仅仅能养活那些官吏和驻军。 夏元吉坦然道:“那些商人按照自己卖的罐头数量,每月主动缴纳的税,数量还行。” 只是还行吗? 想起金陵城里多家出售的海味罐头,再看看夏元吉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大家都知道,台州府缴纳的税收怕是很客观。 胡广皱眉道:“此事……台州府就这么收下了吗?” 地方不能擅自决定增加税种,而且还是违禁的产物。 夏元吉没答话,御座上面传来了朱棣的声音。 “此事是朕的意思。” 呃…… 胡广有些尴尬的回班,朱棣最近有些急躁,他若是直接顶撞不该重启商税的话,估计边上的纪纲马上就会出班,招呼人把他拿下。 吕震有些坐蜡了,他没想到此事居然是朱棣一手操控的。 作为忠狗样板出现的吕震当然不敢反对,于是讪笑着回班。 朱棣扫了群臣一眼,淡淡的道:“国用不足,难道就非得要从庄稼里去寻摸吗?山/东的事情教训还不够?” 山/东的造反起因很简单,不过是几个自认为学到了神仙术法的家伙起的头,然后那些被劳役和税粮逼得要疯了的农民就开始了暴动。 山/东那边是平息了,最后被处置了几十名官吏,为首的一律抄家流放。 朱勇的目光闪烁,他有些后悔了。 下朝后,群臣蜂拥而出。 纪纲看到方醒独自在前方,就走过去说道:“兴和伯今日可是很沉闷啊!” 方醒头也不回的道:“老子要当爹了,懂吗?别惹我!惹我就让你全家倒霉!” 纪纲一愣,脚步不免就慢了些,边上两个听到这话的官员都别过头去偷笑,这让近期气焰嚣张的纪纲受不住了。 眼睛一瞪,那两人马上惶恐的拱手加快了脚步。 “方醒,台州知府王亮可是你的人?” “是你妹!” 方醒正想着回家准备些什么东西待产,闻言就随口搭了一句。 王亮原先是浙江道御史,这一下陡然升到了台州知府,也就是比胡差一些。 方醒和他在台州府配合默契的收拾了一干官吏,让他也开始进入了朱棣的眼里,后来干脆就直接命他接任台州知府一职。 纪纲闻言博然大怒,最近他拿下了不少官员,朝中群臣闻纪色变,谁敢去招惹他? 可方醒居然当着这些人说…… “兴和伯,生孩子可是大事,弄不好一尸两命也不少见啊!” 说完纪纲就阴阴的一笑,方醒周围的官员马上就自动散开了。 神仙打架,千万别殃及池鱼。 而且纪纲最近可是疯狂得很,大家都觉得方醒是抽抽了才会去和他搭话。 方醒楞了一下,停步,缓缓回身。 纪纲傲然而立,不屑的道:“你犯下的那些事本官可都记着呢,且等……呃!” 没等纪纲威胁完,方醒就动了。 一脚,只是一脚,边上的人仿佛听到了蛋碎的声音,不禁皱起脸,双腿夹紧。 “嗷……” 纪纲紧紧的夹着腿,缓缓的跪在了方醒的身前,脸色涨红,嘴巴大张的嘶吼着。 “德华!” 张辅在前面听到惨叫声,回身看到是纪纲之后,急忙就大步过来。 而那些官员和勋戚们都不走了,磨磨蹭蹭的想看接下来的好戏。 纪纲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是一条恶犬,死不足惜。 可方醒也好不到哪去,不说死,最好让他进诏狱里呆几年。 “方醒怕是后悔了吧?” “肯定后悔了!等纪纲缓过来,那就是不死不休!” “陛下呢!兴许陛下会出手。” “不一定,纪纲是恶犬,方醒是愣头青……” “看,方醒动手了!” “啪!” 纪纲胯下的剧痛还没缓过来,脸上就感到火辣辣的痛。他满头大汗的抬起头来,怨毒的嘶声道:“方醒,你在找死……” “你特么的诅咒老子的妻儿一尸两命,打你都是轻的!去尼玛的!” 方醒一脚踢翻纪纲,环视一周之后,冷笑着离去。 纪纲的武艺不错,按理方醒是打不过他的,可方醒骤然一脚先废掉了他的战斗力,然后才从容的收拾他。 “纪大人,你在诅咒本国公的妹妹一尸两命吗?” 张辅虎目圆瞪的喝问道,这时大家才想起来,原来方醒的媳妇就是张辅的妹妹。 “这下有好戏看了!英国公加上方醒,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纪纲。” “英国公平时温文尔雅,可真要发怒的话,也不知道陛下会选那一边。” “……” 纪纲双手撑地,艰难的爬起来,眼中闪烁着怨毒,嘴里却说着好话:“没有的事,那只是兴和伯胡言乱语。” 张辅是武勋之首,若是朱棣打倒他,那将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 陛下,你这是要学太祖高皇帝杀戮功臣吗? 纪纲在这一点上不会犯错,所以他低头了。 但张辅却不能对纪纲出手,否则就是在藐视朱棣。 那么方醒呢? 回到各自的衙门后,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有的急性子甚至还让人在外面守着,若是宫中有反应就赶紧来报。 可一直等到了午饭时,皇宫里依然静谧。 正文 第732章 颓废的朱棣 第732章 颓废的朱棣 “德华,你惹那条疯狗干嘛?” 解缙吃完午饭才得知了消息,他一方面是觉得解气,可心还是有些担心。 “纪纲最近风头太盛,你且避他一时不行吗?若是惹怒了陛下,你小心看不到孩子。” 老朱要是怒了,方醒肯定得下诏狱。 方醒正在研究着刚打造的学步车,闻言抬起头来道:“我今日若是忍了,纪纲敢在陛下那里说我的坏话,小小的试探,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教训而已,陛下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解缙讶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纪纲今日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然后根据你的反应……他这是想对你下手吗?” 方醒轻轻一推,学步车顺溜的滑到了边,他拍拍手道:“纪纲已经得意忘形了,养的狗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陛下可不会容忍,再说了,今日百官给了陛下一个面子,轻易放过了台州府渔民出海和缴税之事,让陛下也觉得朝堂有些万马齐喑。” 解缙抚须道:“其实陛下不喜欢没人进谏,那不是明君所为。” 两人相对一笑。 朱棣凡事都以明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若是朝堂都是唯唯诺诺的一群人,那算是什么明君? “群臣既然选择了妥协,那么陛下自然会收手,至于纪纲……还有什么用处呢?” 解缙纠结的道:“你何时安排下了王亮这枚棋子?” “不是我安排的。” 方醒说道:“当时剿灭倭寇之后,我把当地的情况和能找到的出路给陛下写了份奏折,结果陛下选择了让渔民出海。” “无商不富啊!” 方醒悠悠的道:“陛下暂时放弃了求长生,那肯定是只争朝夕,群臣只要敢阻拦,陛下会放出纪纲来咬人,这一点聪明人都看出来了。今天胡广默认了此事,不然我哪会公开对纪纲下手!最多是私下收拾他!” 说着方醒的眼闪过一丝厉色,解缙心一惊,急忙劝道:“既然他自己作死,那你别掺和,好歹要顾虑着那还没出生的孩子。” 方醒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些煞气都是假的:“若不是顾虑着孩子,今日我必然要废了他的家伙!” 解缙轻舒一口气道:“纪纲当了那么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杀人无数,抄家无数,辱人无数,饱私囊,也算是风光十足了。” …… “那个畜生!那个畜生……” 纪纲撇开腿,赤条条的让人检查下面。 “大人,淤青有些严重,不过小的觉得应该不会影响到……以后的使用。” 纪纲不愿意丢人,所以帮他检查的是锦衣卫内部的大夫。 “应该不会?” 纪纲想也不想的一脚踢翻了这人,嘶吼道:“我要杀了他!本官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嗷!” 如果方醒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告诉纪纲:步子大了会扯着蛋! …… 朱棣有些迷茫,他翻看着去年的税赋表格——这个还是方醒开的头,最后是户部的姚源第一个使用。因其良好的界面,所以被各大衙门迅速偷师,如今已经开始蔓延到了民间。 答应台州府的渔民下海,答应那些商贾按照二十税一纳税,这些在朱棣的心造成些阴影。 朕乃堂堂帝王,可却为了那点税收放弃了一贯的坚持,居然答应了这个……违反祖制的事情。 难道是朕老了吗? 朱棣起身,喝道:“拿一面镜子来!” 被高压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大太监急忙使了个眼色,马有人出去拿来了镜子。 镜子里的老人嘴角松弛,腮下甚至还有些赘肉。 鼻子依然坚挺,可眼下的眼袋却让人恼火。 抬头纹是免不了的,但面的那些白发却让人徒然生出无奈的感觉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从刚知事时的懵懂,到现在君临天下,生杀予夺。 可我快活吗? 朱棣厌恶的把这面镜子仍在桌子,转身回了寝宫。 “陛下居然白天睡觉?” 胡广的眼神仿佛是白日遇鬼。 朱棣有多勤奋?你看胡广等人每日不得清闲知道了。 而且胡广他们回去可以休息,可朱棣还得继续批改奏折,遇到问题还会召唤相关人等进宫。 想想,金陵城那么大,一来一去要多少时间? 而在这个时间段里,朱棣并没有闲着,数不清的政事还在等着他。 可算是这样,朱棣却从未松散过。 “今日是怎么了?” 杨士犹豫道:“要不让人去问问?” 胡广摇摇头道:“不要问,陛下常年操劳,休息一阵是好事。” 杨荣点点头道:“陛下日理万机,相之下,咱们是懒惰了些,大伙儿都加把劲,把这些奏折都整理一下,尽量简洁些,好让陛下节省些时间。” 胡广一愣,金幼孜却冷笑道:“杨大人果然是忠臣,不过陛下没看到,可惜了。” 杨荣大怒,喝道:“金幼孜,你什么意思?!” 金幼孜呵呵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杨大人咱们都勤勉而已。” 杨荣扬扬手的奏折道:“大明的兴衰均在其,在其位,谋其事,难道做事勤勉也是罪过吗?” “够了!” 胡广面沉如水:“做事吧,陛下的心情估摸着不大好,都谨慎些。” …… “父皇大白天的在睡觉?” 朱高燧摩挲着和他祖父一般宽大的下巴,眼闪动着莫名的神彩。 谢忱迟疑了一下:“王爷,陛下何等的孤傲,算是身体不适也不会服软,可知为何?” 朱高燧想起刚才得到的消息,皱眉说道:“没有缘由,是莫名其妙的照了个镜子,然后直接去了寝宫。” “这样啊!那难猜了!” 谢忱纠结的道:“可惜咱们在太医院没有眼线,不然还可以探寻一番。” “那是禁忌!” 朱高燧严厉的瞪了谢忱一眼:“安插倒是容易,可要是被察觉了,那是找死,谁都救不了你!” 谢忱躬身道:“在下错了,王爷赎罪。” 朱高燧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跟随本王多年,是本王身边最信任的人,好好干,本王不会亏待有功之……” 谢忱微微一笑:“王爷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 正文 第733章 都在盼着朕早死呢 一国之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 无数的历史教训告诉大家,是身体! 一个王朝的交接往往是伴随着老皇帝的身体衰退,这个时候值得警惕,因为老皇帝往往会干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朱棣突然白日睡觉的消息传出去后,马上就在金陵城中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纪纲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是双腿得撇开,不然会夹着痛。 “陛下的身体不好了?” 王谦有些压抑不住的紧张:“是的大人,陛下的神色很是疲惫和沮丧。” 纪纲眯眼看着外面初秋依然被晒的白惨惨的地面,缓缓的道:“陛下若是觉着自己老了,你说他第一件事是要干什么?” 王谦侧脸微微思忖:“大人,下官觉得应该是清除会对太子造成威胁的官员。” “这就是了,你想想咱们最近在干什么?” 纪纲的眉眼肃然,隐含讥诮。 王谦的眼睛陡然一睁,低嘶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纪纲冷笑道:“本官前几日就想到了,你可知我等的处境?” 王谦面色惨白,身体有些发抖:“大人,狡兔死……” “猎狗烹!” 纪纲的目光有些迷茫,“想想当年咱们刚开始的时候,那也是踌躇满志,想要为大明做番事业,可时至今日,想想真是可笑啊!” 王谦急促的呼吸着,问道:“大人,难道就不能退出吗?” “退出?哈哈哈哈!” 纪纲大笑着,然后牵扯到了伤处,他咬牙道:“帝王心思,如何会给咱们退出的机会?咱们就是陛下养的狗,若是他觉得狗没用了,难道还会放走它?” 王谦颓然道:“那还不如吃肉。” “对啊!还不如把猎犬打死了吃肉。” 纪纲唏嘘着,这时沈阳一脸沉凝的来了。 “大人,太子殿下带着一家人去了陛下的寝宫。” 纪纲眯眼看着沈阳,那眼中的冷光仿佛是一条毒蛇在吐信:“可有谎报?” 沈阳正色道:“大人,这等事谁敢谎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纪纲深呼吸一下,脑袋后仰,看着蔚蓝的天空,良久才道:“去,查清楚情况。” …… 婉婉紧紧的拽着朱高炽的衣袖进了朱棣的寝宫,后面是朱瞻基打头。 大太监迎上来道:“陛下睡着了,殿下您看……” 朱高炽皱眉道:“父皇可是身体不适?太医院的人来看过了吗?” 在朱高炽的眼中,自己的老爹就是个精力用不完,需要用发怒来宣泄的皇帝。 而这个皇帝突然就改变了画风,让他心里面空落落的。 大太监低声道:“陛下无事,所以未曾召唤御医。” 朱高炽松了口气,就回身道:“你们都回去吧。” 朱瞻基知道这种事有些忌讳,所以点点头,招呼弟妹回去。 朱瞻墉诚恳的道:“父亲,皇爷爷的……” “闭嘴!” 朱瞻基低喝一声,然后说道:“此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都赶紧回去。” 朱瞻墉的脸上浮起了担忧之色,然后又强忍下去,垂眸和朱瞻墡顺着边上往回走。 “婉婉,跟大哥回去。” 朱瞻基伸出手去,想把婉婉牵过来。 “我不!”婉婉皱着小眉头,苦大仇深的道:“皇爷爷生病了,要是见不到婉婉肯定会吃不下饭,我要去看看。” 朱瞻基皱眉道:“婉婉听话,跟大哥回去。” “我不回去!” 婉婉跺脚道:“皇爷爷生病了,婉婉要给他做饭。” “小声点!” 朱瞻基无奈的走过来,准备把婉婉强行拉走。 “是婉婉吗?”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朱高炽一怔,朱瞻基松了一口气,而婉婉…… 婉婉冲着里面兴奋的喊道:“皇爷爷,您的病好了吗?” “谁说朕病了?” 那声音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然后就听到穿衣的声音。 “父皇。” 虽然脸有些浮肿,可朱棣的神色依然威严。他扫了朱高炽一眼,冷哼一声后,面色就柔和了些。 “婉婉起来。” 婉婉麻利的起身,担忧的道:“皇爷爷可是没吃饱饭吗?婉婉听人说吃不饱饭身子就会肿起来。” 呃…… 朱高炽担忧的看了朱棣一眼,看到那有些浮肿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愕然,然后问道:“谁告诉你的?” “方醒啊!” 婉婉板着纤细的手指头道:“方醒说那些长期吃不饱饭的人会缺乏什么东西,然后就会浮肿。” 朱棣愕然之后,就悄然揉了一下脸颊,然后说道:“朕无事,都回去吧。” 婉婉歪着脑袋看着朱棣,嘟嘴道:“皇爷爷,您中午可记得多吃些哦。” 朱棣有些无奈的道:“朕知道了。” 祖父被孙女逼着要多吃些饭,这个画面很温馨,可这个温馨的画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大太监悄然走近道:“陛下,金陵城里有些物议,说是陛下您的身体有所不适。” 朱棣脸上的浮肿已经消散了,他冷笑道:“都在盼着朕早死呢!” 这话没人敢接,大太监跟随着朱棣往外走,边走边说着外界的各种反应。 “……兴和伯听说了之后就骂了那个报信的人,说是陛下您还能杀敌,这些纯属是谣言,没安好心。” 朱棣的眉间一振,“且等草原上的局势稳定了之后,朕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武勇!” 等朱棣到了前面,看到御案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奏折,就问道:“胡广他们一直在处理吗?” 大太监看了边上的黄俨一眼,低声道:“是杨荣杨大人建议赶紧处理,然后供陛下您斟酌。” 朱棣微微点头,然后坐下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胡广几人都来了,看到朱棣依然威严的坐在那里审批奏折,大多是轻舒一口气,神色都也放松了不少。 而大太监悄然到了外面,很快,就有几个太监被带到了台阶下面。 “都是他们传出去的?没有抓错吧?” “公公,没有。” 大太监冷笑道:“漏泄禁中语,而且还敢妄议陛下,你们可别怪咱家了!” 下面的几个太监闻言面色大变,都纷纷挣扎着。 “公公饶命,奴婢冤枉……” 大太监面色铁青的道:“还不快堵了他们的嘴!” 堵住嘴巴的几个太监看着就像是在扭动着身躯的蛆虫,大太监挥手道:“打!当着大家的面打,要让宫里的人知道,胆敢胡言乱语,沟通内外的人是何下场!” 正文 第734章 惊马闯入(晚点争取再来一更) 目前金陵城中最受人欢迎的八卦,就是方醒抽了纪纲一顿,据说差点就把子孙根给废掉了。 这事很严重,至少在大家的眼中很严重。 “那纪纲权势滔天,兴和伯孟浪了!” “可陛下没动静啊!” “听说陛下的身体不大好,肯定是顾不上这些了。” “那可咋办?要是没了陛下,北边的那些蒙元人要是死灰复燃了咋办?” “什么咋办?这些都是那些官老爷头痛的事情,咱们老百姓老老实实的,谁来了都得要种地!” “那是,再说太子殿下仁厚,想必咱们的日子还能好一些。” “……” 杜谦和朱瞻基从边上走过,那几个男子马上就闭口不言,然后作鸟兽散。 杜谦微微一笑道:“殿下,愚民无知,无需动恼。” 朱瞻基淡淡的道:“不是无知,而是事不关己。百姓觉得这些事情太过缥缈,最多就是茶余饭后当做谈资,无人会去关切由此事带来的后果。” 杜谦的笑容一滞,然后说道:“兴和伯此次是有些孟浪了,纪纲正在寻找东宫一系的漏洞,若是被他从兴和伯这边查到不妥,太子殿下和您都会面临着麻烦。” “纪纲?”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聚宝门,不屑的道:“赵王叔不归,纪纲越发的疯狂,可疯狂过后是什么?” “驾!” 朱瞻基说完双腿一夹,纵马冲向了聚宝山。 “疯狂过后?” 疯狂过后是什么? 杜谦记得自己几次在秦淮河沉浸在温柔乡中,可事后却倍感空虚。 …… 到了方家庄的外围,朱瞻基看到几个庄户在四处转悠。等进了庄子里,那些孩子都持着棍棒,一脸严肃的在…… “他们得知夫人即将生产,担心有坏人作祟,就自发的出来巡查。” 方杰伦笑眯眯的道,看着云淡风轻,可朱瞻基眼角却瞟到了屋顶上的小刀。 而且小刀的手中居然有弓弩! 这怎么有些剑拔弩张啊! 到了书房,嘴角有一个火泡的方醒急匆匆的赶来,歉然道:“最近有些着急上火了,不过陛下没生气吧?”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已经知道了纪纲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动怒,可纪纲必然讨不到好。” 方醒摸摸火泡,龇牙咧嘴的道:“若不是淑慧要临产了,我非得把这个杂碎给废了不可!” 杜谦微微一笑,他觉得方醒就是在吹牛笔。 纪纲说了恶毒的话,所以方醒揍他别人无话可说,可要是废掉了纪纲,那就是打了朱棣的脸面。 从朱棣登基以来,打了他脸面的人在哪? 不是流放就是去了地府投胎。 “陛下的身体没问题吧?” 虽然方醒呵斥了来报信的人,可心里面还是有些没底。 老朱要是身体出问题,那大明马上就会迎来一次震荡。 杜谦皱眉看着方醒,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陛下的身体情况属于机密,一般谁敢乱问! 可朱瞻基却随意的道:“皇爷爷没事,只是前天睡迟了。” “那就好。” 只要朱棣没事,大明就不会乱。 朱瞻基使了个眼色,杜谦就起身道:“兴和伯的庄子里颇有些野趣,杜某且去赏玩一番。” 等杜谦走后,朱瞻基才说道:“我怀疑皇爷爷要动手了。” 方醒还在神游物外,闻言就问道:“是纪纲吗?” 朱瞻基点头道:“纪纲有些收不住手,而且在锦衣卫中党羽太多,皇爷爷必然不会坐视。” “啧!” 方醒有些头痛的道:“陛下若是最近动手,那就是想让我欠人情啊!” 朱瞻基含笑道:“也不一定,兴许会过一阵子。” 方醒无奈的道:“到时候有人就会说了,你们看,陛下居然为了方醒把纪纲给收拾了,你说这份人情我咋还?” 朱瞻基黯然的道:“皇爷爷这是开始铺路了吗?长久以来,小弟就习惯了皇爷爷统领一切,若是……小弟很茫然啊!” “早着呢!陛下的身体龙精虎猛,你这是杞人忧天。” 方醒忽悠了几句,朱瞻基才想起刚才看到的事,就问道:“德华兄,最近可是有人窥探庄上吗?” “没有。” 方醒毫不犹豫的否定道:“只是……” “老爷,有惊马冲进了庄子里!” 这时方五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射杀!” 方醒霍然起身,眼中杀机毕露。 此时的方家庄里,一匹疯狂的惊马正在田间践踏着秧苗,一百多号庄户正手持棍棒菜刀围堵着。 说是要去寻找野趣的杜谦脸色苍白的跑了回来,看到方醒和朱瞻基一起出来,就强笑道:“庄上的马也该拴着养啊!” “不是方家的马!” 方醒眯眼看着那匹马,然后一挥手。 “围过去!” 辛老七带着家丁们上马,手中不是弩箭就是长刀,催马冲了过去。 虽然人不多,可骑兵冲阵的气势却已经出来了。 冲到距离惊马不远时,辛老七喝道:“弩箭!” 惊马依然毫无知觉的在左冲右突,那些庄户都闪到了边上,看着家丁们举起弓弩。 “放!” “咻咻咻咻!” “咿律律!” 惊马一个转向,大多数弩箭落空,最后腹侧还是中了一箭。 可疼痛却让这匹马更加的疯狂了,它红着眼睛,一头就朝着辛老七这边冲来。 辛老七把弩箭收起,随手拔出长刀,纵马迎了上去。 就在两匹马即将撞上的时候,辛老七展示了精湛的骑术,连人带马从左边冲了过去。 错身而过时,辛老七的长刀挥斩。 “噗通!” 失去了脑袋的惊马还冲出去一段路,然后才轰然倒地,引来了那些庄户们的惊呼。 朱瞻基皱眉道:“哪来的马?” 这时辛老七已经过去问了那几个在庄外转悠的庄户,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老爷,这匹马是有人带过来的,庄户以为他们是路过,可到了这边之后,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这马就惊了。” 520,对于爵士来说依然不是假期,全天码字无休!!! ...... “那人呢?” 方醒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跑了,骑着马跑了。” 辛老七恨得咬牙切齿的道:“那人把惊马赶进来之后就跑了,几个庄户扔石头砸中了他的马。” “这是打草惊蛇呢!” 方醒环视一周,觉得肯定有人在附近观察着方家庄的反应。 朱瞻基有些不解的道:“这种方式只能恶心人,谁干的?” 方醒回眸道:“管他谁干的!下次再出现,直接剁巴了喂狗!”r 正文 第735章 骄傲和认同(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7) 这件事情并未让方醒紧张,进了内院之后,看到张淑慧正笨拙的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踱步,而小白带着铃铛在边上紧张的看着。 那肚子真是大啊! 方醒眼皮子跳着问道:“难道是双胎?” 张淑慧嗔道:“御医看了几次,都说是一个,双胎那得多大的福气才能有啊!” 秦嬷嬷笑道:“老爷这是见的少了,当年在宫中的时候,奴婢看到那些怀胎的都是这般大。” 方醒哦了一声,有些恍惚的道:“我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肚子一大,麻烦就多。 晚上睡觉是最难受的时候,特别是张淑慧现在起夜的次数很频繁,每次艰难的模样让方醒恨不能把那孩子揪出来抽一顿。 张淑慧捧着肚子,脸上浮现了一抹憧憬:“夫君,这孩子您取名了吗?” 和所有的准爸爸一个样,方醒面对这个问题有些挠头。 “我再去翻翻字典。” 书房里,方醒翻着字典,看到不错的就记录下来,很快一张纸就写满了。 “方什么呢?” 就这样磨蹭了两天,方醒终于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等待是煎熬的,方醒嘴角的水泡还没好,接着又长出了一个。 “兴和伯,公主来了。” 方醒正在喝米汤,这是花娘的祖传秘方,专治嘴角生疮,不过据说……没见效过。 “哪个公主?” 方醒吓得面如土色,徐皇后的几位女儿都嫁到了外地,这哪里来的公主? 梁中挤挤眼睛道:“是宝庆公主,陛下命她出来散散心,可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里方便些。” 方醒不乐意的道:“可拙荆产期将近,没人接待啊!” 老朱忒过分了,没看到我老婆要生孩子了吗? 梁中一脸我早料到你会这般推脱的道:“咱家问过御医,产妇和人聊聊是好事情,不然心情郁郁,反而不美。” “公主的心情既然郁郁,那岂不是会影响到我媳妇?” “你看看公主的模样,其实那等不懂事的人?” 梁中指指窗户,方醒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禁讶然道:“我在宫中见过公主。” 苍白的脸,小鹿般柔弱的眼神,看着弱不禁风。 这不就是那天下朝后看到的女人吗? “可怜吧?” 梁中说道:“公主那么好的一个人,赵辉居然敢沾染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宫里的人都认为那厮死不足惜。” “可他不是还没死吗?还恶心人的流放到了兴和。” 方醒回过头道:“我说老梁,陛下把他流放到兴和,这是存心恶心我吧?” 梁中鄙夷的道:“兴和地处草原,若是阿鲁台发疯,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里,你说陛下想干什么?!”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解气!” “可人家是前宋皇族的后裔,咱大明总不能下死手吧,到时候史书上勾一笔可不好看,而且……” “等等!” 方醒伸手打断了梁中的话,“你刚才说阿鲁台发疯?难道双方已经开战了吗?” 梁中点点头道:“最新的消息,马哈木大败,被追到了达失干那边,阿鲁台大获全胜。” “马哈木的儿子呢?” “不知道,消息不是很多,能知道马哈木逃过了达失干都是机缘巧合,更多的估计要到明年了。” “马哈木死定了!” 方醒笑道:“大明最近十年的敌人就只剩下了阿鲁台,若是他不动,陛下大概也不会动手,修生养息开始了啊!” 阿鲁台在名义上是属于大明的臣子,按照朱棣被儒家影响的尿性,没有合适的借口,他无法出兵。 “大明近几年劳役有些狠了,加上北征的各种消耗,陛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用兵,所以那些文官们都安之若素,为何?不就是知道力有不逮吗!” 解缙来了,本是来警告方醒离那位公主远些,可听到北方的战事结果后,就忍不住分析起了朝中的趋势。 梁中嗤笑道:“那些文官都被纪纲给抓怕了,谁敢忤逆陛下?不过是陛下念着百姓不易,所以暂且休兵罢了。” 解缙笑了笑,也不和他辩驳。 方醒攻伐朝鲜,那是因为朝鲜侵占了大明的疆土,师出有名。 如果大明要攻伐阿鲁台,必须得有借口,而且还是能服众的借口,否则阿鲁台就会以‘大明欲灭绝草原’为由争取其它部族的同情,这对大明不是好事。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还是生化武器! 方醒胡思乱想了一阵,就说道:“借口倒是好找,比如说大明的军士误入阿鲁台的地盘失踪,大明要求进入寻找,若是不肯嘛……那大家就做一场。” 解缙愕然道:“德华,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梁中鄙夷的道:“兴和伯,你以为战阵是儿戏吗?还失踪,你说阿鲁台的游骑劫掠兴和也比这靠谱的多啊!” 方醒无语,解缙摇头失笑:“德华是在说笑吧,按照陛下的习惯,若是他觉得应该进攻阿鲁台,就算是没有借口,他也不会含糊,大明也不需要含糊!” 是啊!大明自朱棣登基之后,在经历过丘福和沐晟的战败之后,就再无败绩。 第一次北征,朱棣亲率大军击溃了阿鲁台。 接下来就是方醒第一次参战的南征,一战打断了陈季扩的脊梁骨。 第二次北征,朱棣两次亲自冲阵,方醒挽救了朱瞻基,随后击溃了马哈木最精锐的骑兵,从而让草原重新归于自相残杀。 台州府剿灭倭寇,再次南征彻底平定交趾…… 大明啊…… 方醒缓缓环视,解缙和梁中的神色都有些激动,难以抑制。 “从前宋开始,九州沉沦,我汉人成了下等人,任由蒙元人杀戮,直至太祖高皇帝登高举旗,我汉人才从噩梦中清醒,从弱到强……大明啊……” 解缙唏嘘着,骄傲着。 梁中也是一脸的骄傲,“陛下纵横南北,却未曾享受就要迁都,难道南方住着不比北方舒服吗?可陛下着眼的却是整个大明天下,天子亲守国门,这等国君古之可有?” 方醒缓缓感受着这股骄傲和认同。 为何大明能在立国后很快就得到了百姓的认同,无他,因为是大明赶走了蒙元人。 上溯千年,得国之正,大明认了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这个王朝灿烂辉煌,可骨子里却种下了衰退的因子,若是不能做出改变,那么这就将是汉人的最后一个王朝。 而那些异族等待的就是那些因子爆发,然后再次纵马中原,奴役曾经的奴隶汉人! 正文 第736章 古道热肠的金忠 等宝庆公主走了之后,方醒赶紧进去看看张淑慧的情况。 . “夫君,公主很平和呢!还问了妾身怀孩子的感受,看样子有些羡慕。” 张淑慧神色正常,只是有些倦意。 “睡吧,晚些再起来吃饭。” 方醒让秦嬷嬷把床铺好,扶着张淑慧进了里间。 …… 御医焦晃来了,带来的是朱棣的顾念。 “太医院中,下官最擅长妇人疾病。” 焦晃傲然的道。 方醒皱眉道:“那上次金大人家为何也是你?难道你还无所不通?那太医院院使为何不是你?” 焦晃尴尬的道:“上次之事您是知道的,金大人不过是上火罢了,下官却是能治的。” 啧! 方醒有些疑虑:“若是你……” “下官可不想试试伯爷您的刀利不利。” 焦晃苦笑道:“兴和伯,令夫人若是有个闪失,下官全家估摸着都得被流放。” 这倒是实话,不过方醒还是威胁道:“你知道就好,若是出了岔子,你只需记得方某铸的那些京观!” 于是御医就提前进驻了方家,消息传出去后,那些猜测朱棣会拿方醒开刀的人都沮丧不已。 “陛下这是在纵容兴和伯啊!” “在宫中暴打纪纲,这份胆气不俗,只是陛下的反应有些奇怪,难道是……” “纪纲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在养伤吧,听说兴和伯那一脚差点就废掉了他的子孙根。” “可又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难道是怯了?” “……” …… 纪纲没怯,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大人,陛下送了御医去方家,这是在打您的脸啊!” 庄敬不安的说道:“大人,下官觉得不对头,非常的不对头!” 连蠢笨的庄敬都知道不对头,纪纲如何会没察觉。 “你们觉得陛下是在警告……还是要动手?” 纪纲的声音很镇定,庄敬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庞瑛就像是个肺痨患者般的喘息着,良久才颤声道:“大人,咱们真的是不行了吗?” 王谦的目光转动,沉声道:“不管如何,咱们都不能自乱阵脚,大人,当试探之!” 纪纲仰头叹息道:“是了,目前只能是这样,陛下今日可有空?” 王谦道:“陛下今日要宴请郑和带来的那些使者。” 纪纲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的道:“陛下啊……” 可痛苦不过是一瞬,纪纲撇开腿,艰难的起身道:“本官这就进宫。” 纪纲进宫,与此同时,方醒也接到了旨意,让他进宫赴宴。 “不会是鸿门宴吧?” 方醒一边换衣服,一边嘀咕道。 张淑慧挺着肚子嗔道:“夫君可别胡说,这是圣眷,咱家有圣眷,孩子以后也能沾些便宜,难道不好吗?” 小白羡慕的道:“少爷,若是有好吃的,您记得带些回来啊!” 方醒点点头,感慨着为母则强,为母则俗。 为人父母的,若是有了孩子还整天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气质高雅,阳春白雪,那真是谪仙人了,不该生于世间。 “为夫去了,小白要看好内院,淑慧有何异样记得使人到宫外传话,免得我担忧……” 张淑慧如此,方醒也不能免俗,也变得嗦起来,恨不能把张淑慧打包带在身边。 “夫君快些去吧,要是晚了可是大不敬。” 张淑慧缓缓走过来,帮方醒整理着那两根‘鸡毛’,柔声道:“夫君早去早回,妾身在家和小白等着您回来。” 方醒摸摸她有些发胖的脸蛋,微笑道:“嗯,不过无需等我,不许亏待了我的孩子。” …… 等方醒赶到宫外时,正好看到纪纲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 两人相对一视,方醒皱眉道:“纪大人这是为何?哎!方某记得……秦淮河不但有女妓,那些……断袖者出来之后,多半也如纪大人这般的行走艰难。” 纪纲还没反应过来,方醒就大笑着往宫里去。 守门的军士楞了一下,其中一个忍不住就笑喷了。等看到纪纲的脸色,他就想忍住,可却越忍越辛苦,最后干脆擅离职守,跑到了里面去笑。 “哈哈哈哈……” 纪纲脸色铁青,如果是往常,这些军士肯定会惶恐请罪,可今天…… 军士们目不斜视,大家都听过了最近传出来的消息。 纪纲被兴和伯暴揍了一顿,而兴和伯屁事没有,这说明陛下已经开始疏远他了! 纪纲从未被人如此轻视,他冷哼一声,缓缓的迈着八字步走进了宫门。 …… 方醒到时,宴会还在准备中,那些使者三三两两的在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而今日被召来赴宴作陪的那些重臣也看到了方醒,大多数都是转过头去,只有几个人在朝着方醒招手。 张辅微微一笑,并未招手。 大舅子和妹夫若是太过亲热,不说君王的猜忌,民间估计都会有谣言传出来。 一个是军方头号大将,一个是战无不胜的后起之秀,并且还是有望在以后加冕‘文宗’的开派祖师。 这两位要是太亲近的话,会不会是在密谋着什么呢? 特别是方醒有着太孙老师的头衔,这很容易让人误解。 方醒朝着这些人一一颔首示意,然后走到了金忠和夏元吉的边上。 金忠朗声道:“你整日就在文官朝班里厮混,别人都说你是不屑于和武臣为伍,可老夫知道,你这是在避嫌,所以才不和那些掌兵者亲近。好啊!这样君臣皆大欢喜,陛下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管你的胡闹。” 金忠的声音很大,附近的那些人都听见了。 张辅不动声色,徐景昌有些愕然,朱勇恍然大悟,然后眼中有懊悔之色。 文臣那边就沉稳了许多。 胡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冷眼看着朱棣和方醒这对君臣在做戏。 金幼孜低声道:“大家早就知道的事,金大人说出来有意思吗?” 杨荣冷笑道:“金大人这是在解释朝班混乱之事,有何不妥?” 金幼孜反驳道:“金大人这般不就是在为兴和伯归于文臣朝班鼓吹吗?!难道也是妥当的?” 眼瞅着两人就要在外臣的面前互掐,一直是老好人形象的夏元吉突然发声了。 “兴和伯开辟科学,受益者良多,夏某自愧不如,当得起文武双全!” 夏元吉一发话,金幼孜当场就哑火了。 这位户部的大佬不大喜欢掺和别的事,可他在朱棣和朱高炽父子心中的地位颇高,一旦发话,鲜有驳回的。 正文 第737章 穷凶极恶,步子再大些 金幼孜的嘴角扯动几下,悻悻的道:“文武不分,早晚是祸害!” “慎言!” 胡广有些恼火金幼孜不分场合的开炮,他扫了那些使者眼,幸好没人关注这边。= “陛下驾到……” 声尖利的呼喊后,所有人都转向大殿,然后跟随着指引进入。 进去方醒才知道为啥来的人不多,他跟着指引到了自己的案几前,然后随着礼官的口令行礼。 朱棣今日看来情绪不错,居然面带微笑。 番套话之后,朱棣就令开宴。 开始上菜了,方醒记着小白的要求,就对上菜的宫女说道:“那啥,能给我个空食盒吗?” 宫女从未听过这等要求,就不知所措的摇摇头,然后碎步离去。 我曰! 方醒扫了眼,看到不少人在注视自己,其中徐景昌还猥琐的冲着这边挑挑眉。 ——兄弟,哥哥我佩服你哟!居然敢在陛下的面前调戏宫女! 大太监看到后就去了后面,找到那个宫女问道:“兴和伯跟你说了些什么?” 宫女委屈的道:“公公,兴和伯跟奴婢要空食盒。” 大太监愕然,然后摇头道:“罢了,此事你不必理会。” 回到大殿,大太监想想就笑着到朱棣的身边低声说了此事。 朱棣刚放下酒杯,闻言差点就把嘴里的酒水给喷了出来。 “那竖子当真是穷凶极恶!” 朱棣抬头看,就看到方醒脸关切的把条蒸鱼夹起来,然后送给了边上的夏元吉。 咦!不错啊!居然都知道谦让了! 可接下来方醒的动作让朱棣恨不能掐死这厮。 家里经常吃鱼的方醒腾出个空盘子,然后把几样喜欢的菜腾挪了些过去。 朱棣咬牙切齿的道:“去告诉那竖子,回去的时候给他盒子,吃死他!” 方醒夹了片烤鸭,然后送进嘴里,再喝口还算是不错的御酒,眼睛都美的细眯起来。 “兴和伯,陛下说了,让你别丢人,晚点给你食盒的菜。” 身后传来了个声音,方醒楞了下,然后尴尬的道:“知道了。” 既然如此,方醒肯定就要大快朵颐了。 吃到半的时候,朱棣就放下筷子,用相对柔和的声音道:“诸位远来,大明的饭菜可合口味啊?” 这些使者大多能听懂大明话,所以马上就有人起身道:“大明皇帝陛下,外臣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让人能回味到晚上。” “哦!那就好。” 朱棣‘慈祥’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大明有美食,有广袤的疆土,当然,也有强大的军队,不过大明和睦友邻,希望与诸国长久友爱。” 这时个使者起身道:“陛下,外臣有个不情之请。” 方醒盯着这人,低声问道:“夏大人,这人是谁?” 夏元吉正遗憾那两条鱼变冷了,闻言说道:“好像是占城的使者。” “你且说来。”朱棣还保持着微笑。 占城使者躬身道:“陛下,听闻大明军队悍勇无双,可否让外臣睹其风采呢?” 朱棣的笑容敛,淡淡的道:“那有何不可。” 因为这句话,下面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草草吃完之后,方醒正准备去问自己的食盒在哪,大太监就过来了。 “陛下令你回去准备下,明日让这些使者去看看,记住,要让他们感受到大明的威武!” “大明的威武吗?” 方醒点点头:“请公公转告陛下,臣必然会让他们感受到什么是天朝上国!” 大太监满意的道:“陛下知道你办事可靠,所以才把这个重担交给你,明日陛下也会亲去,你要注意……” 方醒拱手道:“聚宝山卫的将士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公公请安心。” 拎着个食盒,方醒就这么特立独行的行走在群臣和使者们的中间。 夏元吉没吃舒服,看到后就问道:“德华这是何物?” 方醒坦然的道:“方某厚颜,想着家里人没吃过御宴,就要了些。” 呃…… 夏元吉愕然,然后佩服的道:“真名士自风流,德华率真,老夫不如也!” 这年头男尊女卑,出来赴宴还记着给家人打包,这种行径多半是家境贫寒。 可方家不差钱,这个大家都知道。 “兴和伯,请留步。” 方醒听着这个声音陌生,止步回头。 “你是……” 来人身大明服侍,可却是从使者那群人走出来的。 “下官旧港宣慰使施进卿,见过伯爷。” 方醒的眸色动,温和的道:“施大人远来辛苦,不知旧港如今可好?” 施进卿的眼中闪过喜色道:“伯爷,旧港占地太小,我汉人也不多,满刺加和爪哇都在虎视眈眈,下官只能是苦苦支撑啊!” 这是想投靠还是在哭穷? 方醒的念头转,说道:“虽然你们远离大明,可大明无时不刻在牵挂着你们这些海外的游子,大胆些,步伐更大些,若是有海外不臣,大明不会袖手!绝不会!” 施进卿的喜色越的浓厚了,他拱手道:“旧港微弱,可有大明为后盾,下官也敢为汉人扬威于海外。”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的去做,回头我去禀告陛下,看看能否支援旧港些兵器物资。” “多谢伯爷!” 施进卿九十度躬身,喜不自胜。 那些使者看到这个场景都心中动,其中爪哇和满刺加的使者有些心慌,就找到了礼部尚书吕震。 “吕大人,那位兴和伯如何?” 吕震厌恶的眨眨眼,然后说道:“兴和伯杀人无数,每到处必然要杀人铸京观,那些异族都被杀怕了,所以给他送了个诨号,叫做魔神,你们千万别理他。” 吕震的本意是想说方醒嗜杀,然后借助这些使者的嘴散播四方,最后反馈回大明。那样的话,大明在藩属国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方醒也会受牵连。 可等他说完就看到两个使者面如死灰。 我曰! 俺们正在挤压旧港宣慰司的生存空间,看施进卿的模样,多半是在向那位魔神告状求援。 京观啊! 想起哪天这位兴和伯要是乘舟出海,说不定会到海外去展他的京观大业,两位使者就觉得头皮麻。 正文 第738章 被虐狂纪纲 吕震一看这两人的神色,心中大悔。 特么的!失误了啊!居然变成帮方德华那厮吹嘘了。 其实这不怪吕震,当郑和的船队到达沿岸国家时,面对着那遮天蔽日的风帆,填满大海的船队,不管是百姓还是国君,无不顶礼膜拜,奉为神灵。 如果大明真要介入这场暗战中去,满刺加和爪哇的日子不会好过! “嗜杀的魔神,怎么办?” “咱们还得等郑公公的船队才能回国,不过明人的船队运输有限,咱们还是看看明日的大阅吧,若是……” …… 方醒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宫,徐景昌凑过来问道:“德华,方才施进卿和你说了什么?难道那边也有商机吗?” 面对着这位钻进钱眼子里的国公,方醒淡淡的道:“有啊,沿着郑和船队的路线,有许多地方出产香料,矿产更是多不胜数,随便干啥都能赚钱!” 徐景昌的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没有船队啊!” 方醒挑眉道:“只要开了海禁,打造船队小事一桩,那时候不管是贸易还是……劫掠,定国公,那可比盯着土里的产出强多了。” 丢下这个鱼饵,方醒优哉游哉的回家了。 而纪纲却才刚开始自己的面圣之旅。 “陛下,纪纲求见。” 朱棣喝了些酒,感到有些疲惫,正在用手揉着眉心,闻言就放开手,目光冷厉的道:“他来干什么?” 大太监的嘴角微微翘起,可还是按照习惯问道:“陛下,可要召见他?” 朱棣微微眯眼道:“让他进来。” 大太监出去,看到纪纲躬身站着,可双腿有些撇开,就冷笑道:“纪大人,陛下召见。” 纪纲垂首而入,跪地道:“陛下,臣有罪。” 朱棣喝了一口由婉婉送来的莲心泡的茶水,淡淡的道:“你有何罪?” 纪纲的身体微颤道:“陛下,臣下面有一百户官收受了犯官的贿赂,放走了他的儿子,臣罪该万死!” 朱棣端着茶杯的手稳定如山,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勃然大怒道:“蠢货!愚不可及!” 气咻咻的朱棣所有人都怕,可纪纲垂下的眼里却多了一丝惊喜,然后把脑袋伏在地砖上,叩地有声。 “是,臣愚不可及,发现的晚了,今天才追索到了那人,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了!” 朱棣怒不可遏的起身,飞起一脚,直接把纪纲踢了个翻滚。 纪纲放松身体,肩头的疼痛被心中的喜悦驱散了,他滚地喊道:“臣死不足惜,陛下请息怒,保重龙体!” “滚!” 朱棣一脚踢去,纪纲顺势就往门外滚去。 滚到了门口,纪纲重新跪地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臣马上就去追查那犯官之子。” 朱棣眯眼看着纪纲跌跌撞撞向外奔跑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有些莫测。 “方醒家要生了吗?” 大太监以为朱棣会问纪纲的事,可没想到却来了个神转折。他定定神道:“御医说了,就在这几日。” 朱棣起身道:“送些药材过去。” 大太监的身体一震,越发恭谨的应道:“是,陛下。” …… 等纪纲跑到宫门外时,这才借着上马车的机会往里面看了一眼。 “大人,属下一直在关注,并未发现有人跟着。” 王谦把纪纲拉上来,然后放下车帘,敲了敲前面的隔板,马车缓缓开动。 纪纲躺在马车里,双目紧闭,在回忆着刚才的细节。 “大人,陛下是什么意思?” 王谦虽然是头号智囊,可到了这种时候依然沉不住气。 纪纲难掩欣喜的道:“陛下还是如往常一般,看来事情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 “呼!” 王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身体一软,靠在车厢壁上苦笑道:“大人,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纪纲只觉得浑身疼痛,他阴测测的道:“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可恨那方醒落井下石,可恨可恼!” 马车粼粼远去,皇宫中接着出来一辆马车,却是朝着方家庄而去。 …… 等到了方家庄时,马车被一群庄户堵住了。 “哪来的?找谁?” 梁中掀开车帘,看到十多个庄户都手持棍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哟!这是咋地了?” 看到是这位遮奢公公,庄户们这才挥挥手,示意马车进去。 主宅的外面看着空荡荡的,梁中下车吆喝道:“人呢?” 转身一圈,梁中还是没看到人影。 “梁公公,请进。” 声音来自于头顶,梁中抬头一看,就笑骂道:“你这个小猴崽子,这是在看大门呢!” 小刀在屋顶上笑嘻嘻的道:“是啊,我家夫人要生了,这时候谁敢硬闯,老爷可是说了,格杀勿论!” “要生了?” 梁中一听急忙就带着两个太监冲了进去。 等到了里面,看到张淑慧一脸痛苦的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溜达,梁中不禁问道:“不是说要生了吗?” 方醒闻言镇定的道:“御医说还早呢,估摸着得到晚饭后。” 这厮的养气功夫不错啊! 梁中暗自赞叹,可却没发现方醒的双手紧握成拳,都有些发白了。 “陛下令咱家送来些药材,都是产后用得上的,兴和伯,等孩子出生了再去谢恩吧!” “哦!” 方醒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就笑道:“纪纲进宫干嘛?” “还能干嘛?请罪呗!” 梁中幸灾乐祸的道:“被陛下踢了几脚,还乐滋滋的。” 方醒摇摇有些发蒙的脑袋,瞬间就想明白了梁中此行代表的含义。 “陛下这是要让纪纲疑神疑鬼吗?” 前脚让纪纲觉得自己依然得宠,后脚就让梁中大摇大摆的来送药材,纪纲大概要猜疑不安了。 念头一转而过,方醒此刻只想着张淑慧。 夜幕降临,方杰伦让丫鬟进来看看,然后问张淑慧想吃什么。 方醒一把揪住焦晃,“拙荆现在能吃什么?” 焦晃还没说话,秦嬷嬷就抢先介绍道:“伯爷,夫人此时不能大量进食,若是有些长力气的汤水倒是可以喝一些。” 焦晃点头道:“确是如此,下官这就开个方子,抓只鸡来,合着一起炖,等上产床后再喝。” 花娘早有准备,厨房都已经有好几只杀好的鸡鸭,马上下锅。 “哎哟!” 当张淑慧感到小腹下坠时,整个方家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r 正文 第739章 土豆出世(争取吧,看看精神状态,好就努力再来一更。) 产房是现成的,稳婆是再三挑选的,祖上三代都被查了个底掉。 张淑慧进产房时很勇敢,倒是方醒纠结的模样让赶来的张辅的二夫人吴氏捂嘴笑道:“二姑爷放心好了,御医都说了,二妹妹这一胎的胎像极好,想必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方醒恍若未闻,走到产房的窗户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羊水破了!” “夫人加把劲,用力!” “鸡汤拿过来,给夫人喝点。” 渐渐的,张淑慧开始尖叫起来。 方醒浑身在发抖,他只觉得嘴里发干,心跳加速,脑袋发麻…… “夫君……啊……” 张淑慧尖叫一声,吴氏看到方醒的身体一震,如果不是双手抓住了窗台的话,多半会软在地上。 “啊!” 方醒颤颤巍巍的站直了,冲里面喊道:“淑慧,为夫就在外面,不行……不行咱们就不生了!” “噗!” 张淑慧本是痛不欲生,听到这话后不禁噗嗤就笑了,然后觉得身体里开始了变化…… …… “出来了!” “啪啪!” “哇……” “恭喜伯爷,是个公子。” 接着就是张淑慧有些恍惚的声音:“看看孩子的嘴里有没有东西?” 方醒尴尬的回头道:“那啥,拙荆这是糊涂了。” 老婆啊!给你讲个贾宝玉的故事,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记着。 谁家的孩子嘴里敢有玉?那是在作死,连带着一家人作死! 吴氏捂嘴笑道:“二姑爷说笑了。” 幸好焦晃不在这里,不然方醒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方醒宛如虚脱的冲进了产房里,不顾稳婆的诧异眼神,抓住张淑慧的手,“淑慧,辛苦你了。” 张淑慧虚弱的笑了笑,“夫君看了咱们的孩儿了吗?” 方醒摇摇头:“还没看呢,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夫君快去看看孩子吧。” 孩子被包在襁褓里,方醒伸出双手,紧张的抱过来看了看。 皱巴巴的小脸,紧闭的双眼,暗红的皮肤。 稳婆看到方醒在发呆,就笑道:“伯爷放心,刚生出来的孩子就这样,等过几日就白净了。” 方醒抱着孩子转过身去,微微摇头,一滴泪水从眼角飞舞出来。 “这孩子以后就叫做方翰,小名土豆。” “哇……” 襁褓里的土豆大概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马上就用细细的声音哭嚎起来。 “夫君,土豆不好听。” 张淑慧拉着方醒的衣角,觉得这个当爹的真是欢喜傻了,居然胡乱给孩子取小名。 方醒抱着孩子坐在床边道:“你看这孩子,脑袋扁扁的,长长的,就和土豆一个样,再说了土豆好养活,产量大,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像土豆般的纵横……不,是茁壮成长。” 张淑慧无奈的道:“罢了,夫君,土豆长大了肯定会恨这个名字。” “他敢?” 方醒看到奶娘来了,就把孩子递给她,然后出去。 到了外院,方杰伦带着家丁和下人们跪地贺道:“恭喜老爷喜得贵子。” 方醒笑呵呵的道:“都起来,等满月了再贺也不迟。” 这时边上的贾全也凑趣道:“伯爷,下官马上就去报信,这小伯爷出世了,想必宫中会有些赏赐下来。” 等消息传到了宫中,朱高炽叫人准备了贺礼,然后令朱瞻墡带着婉婉一起去。 而朱棣那里却是胸有成竹。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贾全禀告道:“大名叫做方翰,小名叫做土豆。” “土豆?” 贾全尴尬的道:“是的陛下,土豆就是兴和伯在海上的一个岛上发现的一种吃食,好养活。” 朱棣哑然,然后说道:“那就罢了,朕命人打造了一把短剑,还有一支笔,就送给土……豆了。” 大太监笑道:“这就是文武双全啊!兴和伯必然会感激涕零。” 朱棣的礼物不少见,可送给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这等寓意的礼物,确实是恩宠有加。 …… 张淑慧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人的耳中,于是各种情绪就在金陵城中酝酿着。 “那人居然有这个运气?老天爷真特么的没长眼!” “没有一尸两命?” “没有,大人。” 纪纲赤果着上身,王谦正在给他的肩膀按摩。 今天朱棣的那两脚可不轻! “嘶……用力!” 纪纲咬牙,然后说道:“玛德!那人不是说要去惊一下方醒吗?有屁用!” 王谦一边给纪纲上药,一边说道:“大人,那只是恶心人的招数,方家庄不说那些家丁,听说那天一百多个庄户都冲出来了,好家伙!就为了围杀那匹惊马。” “特么的!都是畜生!” …… 深宫之中的孙氏缓缓行走在太子宫中,初秋的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响,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烦乱! “姑娘,兴和伯夫人一举得男,这下她的位子可就稳了。” “是啊!” 孙氏惆怅的看着太子妃寝宫里的宫人不断出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侍女跑过去问了一下,回来说道:“姑娘,娘娘听说了兴和伯夫人的好消息,就令人发了赏,人人都有。” 看到自己的侍女一脸的艳羡,孙氏微微一笑,“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片红叶落下,带走了夏季的最后一丝记忆。 …… 方醒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放手,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皱巴巴的儿子就是大明第一美男子,谁要是敢说比他英俊,方醒发誓会…… 解缙有些眼馋的看着这个孩子,调侃道:“若是谁敢说土豆不英俊,你大概要发狂吧?!” 方醒把襁褓拿开些,然后杀气腾腾的道:“那我会毁掉他那张脸,看谁还敢说比我家土豆长得帅!” 解缙长叹道:“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啊!哪怕孩子只是中人之资,可在父母的眼里,他就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那是当然。” 方醒美滋滋的抱着孩子,不大熟练的颠着,奶娘在边上对秦嬷嬷苦笑道:“咱们这位伯爷可真是喜欢孩子啊!” 秦嬷嬷笑道:“那是,伯爷的这个孩子来晚了些,以前有多焦急,现在就有多宠爱。” 方醒再不舍,可当吃奶的时间到了之后,也只得把土豆交给了奶娘,然后进去看张淑慧。 张淑慧已经睡醒了,此时已经是丑时末,小白正在给她喂鸡汤。 “吃你的,别管我。” 方醒看看张淑慧的脸色不错,就欣慰的出去找到了焦晃。 “夫人的身体不错,这次生产出乎预料的顺利,伯爷无需担心,等过了这个月就好了。” 方醒招手,小刀过来拿出了一块金锭。 “多谢焦太医,这几日还请多多照看。” 虽然焦晃今晚没排上用场,可有他在,大家心里面就有底气。 破防盗完美章节,(), 正文 第740章 大阅,震慑(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8) 方醒在书房里眯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去看了张淑慧和孩子。 孩子躺在一个全木打造的小摇床里,就放在张淑慧的床边上。 土豆看来是吃饱了,所以睡的很香,那娇嫩的小嘴不时还动动,看的方醒的心都要化掉了。 这就是我的宝贝啊! 方醒和睁眼的张淑慧悄然相对一笑,然后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土豆的脸蛋。 那小嘴不耐烦的吧嗒了一下,然后又呼呼大睡。 方醒赶紧缩回手指,然后有些后怕的道:“差点把他弄醒了。” 一对菜鸟父母都面露惧色,方醒摸摸张淑慧的脸,柔声道:“睡吧,为夫这就去军营了。” “嗯,夫君辛苦了。” 张淑慧的笑容里多了些柔美。 …… 聚宝山军营已经点起了火把,方醒到的时候,将士们正在吃早饭。 “给我也来一碗。” 凌晨的湿气有些重,所以早饭就做了汤面,还加了不少辣椒。 方醒几下吃完,用力的搓搓脸,召集了两个千户官和林群安等人议事。 今日大阅,这是聚宝山上下的荣耀,所以人人都是容光焕发。 方醒打个哈欠道:“今日大阅,主要目的就是震慑一干使者,所以我要求要有杀气,队列要震撼人心,不许出错!” 林群安笃定的道:“伯爷,咱们经历了那么多的战阵,几个使者还无法让聚宝山卫手足无措。” 方醒点点头,叮嘱道:“火炮要准备好,若是陛下同意使用,那咱们就不能含糊,靶子也要预先准备好。” “还有就是整理内务,我不希望看到被褥乱糟糟的堆在床上,不说方块吧,但起码要整整齐齐。” “都去检查吧,我眯一会儿。” 一般情况下,方醒一夜未睡也问题不大,可昨天他的神经崩的太紧了,所以有些乏。 天蒙蒙亮时,宫中来人了。 大太监带着一群侍卫进来,首先就问了方醒。 林群安解释道:“伯爷昨夜未睡,现在正在打盹,想补补精神。” 大太监点点头道:“他在就没事,那就不管他,晚点再叫醒。” 侍卫们是来打前站的,所以直接就开始四处检查,不能留下安全死角。 检查完高台之后,这些侍卫就去看了军士们手中的枪。 “这个怎么发射?” “摩擦打火。” 咦!居然没有笑脸? 侍卫不大爽,就问道:“能打多远?可能打到高台上?” 军士漠然的道:“能。” 我去!还是那么高傲。 侍卫就把这个问题反馈给了大太监。 “公公,要是大阅时有人发难怎么办?” 大太监也有些犹豫,皇帝的安危不容疏忽,要是谁在大阅时往台子上开一枪,这事儿可就闹大发了。 “林大人,要不就把那些不稳靠的人先挑出来吧,等大阅后再让他们回来。” “不可能!” 大太监愕然,正想发怒,可回头却看到了打着哈欠过来的方醒。 若是别人说这话,那些侍卫相信他肯定要倒霉了。 可方醒…… 大太监皱眉道:“兴和伯,此事关系到陛下的安危,不容小觑啊!” 方醒揉揉发涩的眼睛道:“这些兄弟都曾经在战场上护卫过陛下的侧翼安危,而太孙殿下更是多次出入,若是有人心怀不轨,那早就动手了,无需提防。” 侍卫头领皱眉道:“兴和伯,我等负责陛下的安危,还请配合一二为好。” 方醒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了,他定定的看着这人,大太监想起方醒曾经豁出去收拾郑亨的事,心中一凛。 “我说你上过战阵没有?” 方醒的身体陡然笔直,他身后的林群安等人同步,一时间,气氛肃然。 “宋大人……” 宋建然身为朱棣的侍卫统领,哪会经得起这得挑衅,当即驳斥道:“本官从靖难时就跟随陛下征战,两次北征也没有错过,兴和伯,难道你杀敌比得过本官吗?” 方醒淡淡的道:“方某率军征战,无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凭借的就是这些兄弟的悍不畏死,若此时怀疑这些兄弟的忠诚,我就问一句,凭什么?!” 在场的人想起方醒率军参加的征战,不论是第一次南征,还是今年孤军远征奴儿干都司和朝鲜,无不是以少打多。 可战绩呢? 无一败绩! 宋建然回想起自己的征战历程,不禁有些语塞。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带着林群安几人去检查军士们的情况。 …… 天色大亮了,随着几十骑冲进了军营,方醒喝令道:“列阵!” 宋建然带着些考教的心态在旁观着,当看到那些军士悄无声息的迅速排列成队形后,他微微点头,对大太监道:“公公,这个速度和阵型不错。” 大太监不懂这些,只是觉得队列很整齐。 “陛下来了,准备,都准备!” 大太监看到了旗帜在营外出现,急忙就往外跑。 仪仗打头,随后各方人员鱼贯而入。 方醒站在聚宝山卫队列的前方,看到朱棣上了高台之后,他低声对林群安说道:“记住了,要杀气!” 朱棣在中间坐下,朱高炽今天脚痛没来,只有朱瞻基和朱高燧陪侍在他的身边。 使者们和大明的文武官员站在两边,朱高燧别出心裁的站在了朱棣的侧后方,因为他知道朱棣的眼睛不是很好,所以…… “父皇,方醒上来了。”朱高燧俯身低声说道。 “哦!” 朱棣也看到了,他说道:“让他过来。” 方醒从那些使者的身前穿过,各种眼神在他的身上交汇,可他的步伐却依然从容。 行礼之后,朱棣眯眼看着下方整齐列阵的将士,说道:“听闻你们阵列操练的很严,原地不动能保持多久?” 方醒躬身道:“陛下,一个时辰!这是最少的!” “哦!” 朱棣淡淡的道:“那就先站半个时辰吧。” 方醒领命,然后命人下去传令。 “列阵整齐……” 随着一声喝令,整个队列就陷入了停滞状态。 “这是干什么?” 阵列很整齐,气势非凡,可这个是准备干什么?使者们都纷纷低声交流。 太阳渐渐的开始升高了,温度也在缓缓攀升…… 正文 第741章 肝胆欲裂,吓死一个 时间流逝,那些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占城使者刚开始还在心中暗自讥讽大明军队傻子般的行为,可随着温度的升高,时间的延长,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施进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觉得头有些晕。 热,对来自于热带地区的使者们来说问题不大,可这样站着却很难受。 特别是在下面那二十多排纹丝不动的阵列影响下,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也跟着站定。 结果没多久就有人支撑不住了。 “噗通!” 使者堆里倒下了一个,朱棣的耳朵动了动,朱高燧赶紧禀告道:“父皇,爪哇的使者晕过去了。” 朱棣的目光微微一动,吩咐道:“方醒,开始吧!” 太可怕了,这支军队太可怕了! 爪哇的使者被抬走后,剩下的人看着下方依然纹丝未动的阵列,心中不禁有一股凉气升起。 这样的军队才称得上是不动如山,令行禁止。 若是自己国中的军队和聚宝山卫碰上会如何? 一时间不少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准备回去反馈给国内。 方醒走到边上挥舞令旗,下方的林群安马上喝道:“缓步……走!” 队列朝着右边走去,刚开始比较慢,这是在恢复有些僵硬的肢体。 等走到了边上堆放着两千多个箱子的地方时,林群安高喊道:“着甲……” 顿时台子上的人都看到了一场精密的配合。 每两个军士结成一组,互相帮助对方着甲。 场面虽然让人眼花,可却丝毫不乱。 朱棣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临战不乱的底气所在,不错!” 朱高燧勉强挤出了些笑容,心中的阴影却越发的大了。 着甲完毕后,方醒再次挥动令旗。 “列阵!” 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排排的钢铁战争机器。 “上面甲!” “咔嚓!咔嚓!咔嚓……” 占城使者突然觉得身上发冷,他微颤着看看左右,那些使者都是一个德行。 “齐步走……” “咵咵咵!咵咵咵……” 因为着甲的原因,所以没有大幅度的摆臂和踢腿,可那阵列散发出来的煞气却让人胆寒。 当队列走到高台下时,朱高燧有些紧张的道:“父皇,这样的劲旅放在城外,会不会……” 可朱棣却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话,他观察着这支队伍的成色,最后发现比上次在校场和郑亨演武时差了些。 这个差指的是阵列的整齐程度。 “可杀气却多了不少,看来战阵厮杀的能力又长进了不少啊!” 整齐的队列走过,那些使者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冒出了冷汗。 这就是那个魔神的麾下? 队列到了标靶的前方,随着一声令下,硝烟瞬间就弥漫开来。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噗通!” 朱高燧闻声回头一看,发现使者群里又倒下一个。 而其他使者在这个枪声下身体微微发颤,目光惊惧。 这就是大明的武功?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嘭嘭嘭嘭!” 二十多轮齐射完成后,队列再次从硝烟中走出来,依然是整齐如一。 朱棣闻着硝烟的味道,感觉着身体里生出的战意,就说道:“带他们去看看。” 方醒站在边上,看到那些使者们下台阶的时候,腿居然是软的。 果然都是畏威不畏德的货色啊! 朱高燧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群使者的身上,俯身道:“父皇,这等军伍应该掌握在您的手中才是最合适的呀!”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的回头,先是看到了朱瞻基面无表情的模样,然后就是朱高燧那张堆笑的脸。 往日这种笑容深得朱棣的喜欢,可今天他却冷漠的道:“大明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今日要这个,明日要那个,朕不是饕餮。” 朱高燧讪讪的,等朱棣回头后,他对朱瞻基解释道:“我这只是想着父皇的安危罢了,毕竟聚宝山卫凶悍,若是有一日……呵呵,你看我说这些干嘛呢!” 朱瞻基微微一笑:“赵王叔想岔了,聚宝山卫就这点人,再说了,大明百万大军,难道我皇家都得去一一掌控吗?用人而已,煌煌大明,立国至今可有反叛的?杞人忧天只会让下面的人惶惶不安,而且还失了……体统。” 朱棣看着那些使者在标靶中穿行,嘴角渐渐的翘起。 皇家本就是统管大局,若是事必躬亲,那是什么皇帝?太监都不如! 哎! 想起刚才朱高燧的话,朱棣失望的在心中叹息,觉得这个儿子的眼界不够宽,锱铢必较。 朱高燧尴尬的道:“想岔了,想岔了,我只是过于关心父皇的安危……”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远处的标靶。 占城使者在标靶的中间转悠,看着那些孔洞,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方醒南征交趾时,占城使者字听说聚宝山卫几次击溃叛军,至于是如何击溃的,谁也不知道。 今天看到这些靶子之后,使者的心中再无疑惑。 那些叛军就是被这种火铳击溃的! 闭上眼睛,想想那些交趾叛军在火铳阵列前,就像是婴儿般无助的被一排排打倒,使者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肝脾肺都在颤抖。 占城和交趾相邻,要是大明动怒…… 关键是那位兴和伯对占城可没有好感,相反,占城上次说他跋扈,双方肯定已经结仇了。 这位兴和伯是大明的重臣,对皇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若是他…… “噗通!” 边上的军士看到有人倒地,只是懒洋洋的喊道:“有人晕了!” 朱高燧想挽回刚才的失分,就抢先道:“父皇,那边好像有人晕了。” 朱棣眯眼道:“去看看是谁?” 朱高燧应了一声,居然亲自跑了下去,大叔的年纪,学着小孩子的那种蹦蹦跳跳,让朱瞻基的眼皮子直抖。 可朱棣显然对此很受用,他抚须微笑,黄俨凑过来说道:“陛下,赵王殿下这是心生欢喜啊!” 占城使者倒在靶子的中间,那双眼睛没有合上,呆呆的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也无法让它眨动一下。 有随行的御医上去看了看,等他一番检查后,朱高燧看到了一张苦脸。 “死了!这人被吓死了!” 正文 第742章 对外战略的变化 “被吓死了?” 方醒一溜烟跑下去,沉痛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在深切的怀念着大明的友人。 使者们都围拢过来,有人问道:“为何说他是被吓死的?你可有证据?” 御医指着占城使者嘴角的深色呕吐物,不屑的道:“胆都被吓破了!不是吓死的,难道是被太阳晒的?” 呃…… 使者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占城使者为何会害怕。 “让一下让一下!” 辛老七粗鲁的推开挡路的使者,使者大怒,回身就准备呵斥。 可当他看到辛老七身后的方醒后,马上就堆笑道:“兴和伯也来了?” 唰! 瞬间所有的使者纷纷侧目,看着方醒缓缓走进来。 占城使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的呕吐物看着有些恶心。 方醒蹲下去,伸手一抚,叹道:“都是大明的好朋友,你这是何必呢?大家好好的共享大明发展的果实不是更好吗?” 这是在警告我等吗? 那些使者都有些脚软,再想起传说中在大海上失踪的榜葛刺使团,顿时脸上都堆满了笑意。 这个大明啊! 方醒松开手,尴尬的发现占城使者的眼睛还是没闭上。 “他这是想回归故土吧,回头交给礼部,让他们烧成灰送回去。” 方醒拍拍手起身,冲着朱高燧笑了笑:“王爷真是古道热肠啊!要不他的后事就请您搭把手?” 朱高燧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使者,一个激灵:“本王是代替父皇来看看情况。” 朱高燧一溜烟跑回去:“父皇,占城使者被吓死了!” 朱棣为之一怔,心里面尴尬的无以复加。 他只是想震慑一番这些只想占便宜的藩属国,可没想到居然会过头,把人给吓死了。 朱棣的地位不好处理此事,不管是慈悲还是严厉,都有些掉价,而且容易被这些使者误认为是在表态。 朱瞻基察言观色,就说道:“皇爷爷,要不就等着下次出海时带上吧,然后让礼部去一个人,把情况说一下,顺便安抚一下他的家人。” 朱棣微微抚须颔首,心中估计有些得意于自己调教出来的接班人的表现,所以手用劲大了些,刚上来的方醒看到了朱棣缩回去的手中带着一根长长的胡须。 “咳咳!” 方醒低头干咳着,而朱高燧却有些窘迫。 占城使者就算真是被吓死的,可他也不该当众说出来。 这话要是传出去,对大明当然是鼓舞,可对四邻却有些不大妥当。 …… “此事应当让它自由发散,赵王此举有些把屎盆子往大明的头上扣的意思,傻不傻啊!” 文官中有人嘀咕了一句。 朱棣起身道:“此事就由礼部照此办理。” 吕震躬身应命,然后一行人跟随着朱棣,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方醒赶紧叫人把占城使者的尸骸带上,追上了吕震。 “吕大人,这事陛下可是交给你们礼部了,赶紧带走啊!” 方醒不二话,指指吕震的那匹马,马上有人把占城使者的尸骸放在了马鞍上。 “吕大人慢走,下次再来啊!” 方醒笑眯眯的挥挥手,仿佛是在送一位多年的老友。 吕震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具尸骸,在脑海里已经把方醒碎尸万段。 这匹好马带了死人之后,他吕震还会要吗? 那些文官看到这个画面都笑而不语,谁让陛下说了那句话呢! 若是吕震和方醒的关系不是那么恶劣,聚宝山卫肯定会派人把尸骸送到焚烧的地方去。 如今……呵呵! …… 方醒一溜烟就回家了,而关于本次大阅的轶事在金陵城中飞快的流传开来。 “那人真是被吓死的?” “肯定没错,礼部的吕大人回来的时候,他的马背上都带着尸体呢!” “啧啧!我大明的军阵果然是天下无敌,居然能把人活活吓死!” “不过吕大人真是尽忠职守啊!居然亲自把那使者的尸体带回去,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谁管你啊!最多在聚宝山下叫几个人抬到化人场烧了就是。” “……” …… 方醒一回家就抱起了土豆,真想凑过去亲一口,可又担心把土豆那娇嫩的肌肤给弄伤了。 张淑慧一觉醒来精神不错,只是室内不通风感觉有些闷热。 在坐月子这件事上,方醒拗不过张淑慧,所以只是让人送了热水来,让丫鬟给她擦擦而已。 “夫君,土豆很能吃呢!” 张淑慧看着这对父子,眼中的柔情都要化了。 “那就给他吃,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最可爱了。” 方醒想起以后可以去咬土豆那嫩藕般的手臂,不禁都有些期待了。 小白在边上眼馋的说道:“少爷快些,我要抱土豆。” 张淑慧轻笑道:“等你家少爷给你一个,到时候你每日就有的头痛了。” 土豆的身体不错,只是有一点很讨厌,那就是哭。 这位方家的大少爷一哭起来就很难收回去,一家人被折腾的惶惶不安。 问了焦晃关于张淑慧的情况,得知恢复的不错后,方醒终于放松了下来,接着就有人禀告朱瞻墉和婉婉来了。 “他怎么也来了?” 方醒有些不爽,如果只是婉婉来,那么大家不用管什么规矩,可朱瞻墡却不一样,大家没那么熟。 “方醒,我要看孩子,我是姑姑。” 婉婉人未到,声音就传来了。 方醒含笑看着婉婉冲进来,铃铛和大黄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就笑道:“自己都要人照料,你算是哪门子的姑姑!” 婉婉噘嘴道:“我就是姑姑,再小都是!” 方醒笑着摸摸她的头顶,然后看向了在院门外有些羡慕看着这边的朱瞻墡。 朱瞻墡已经九岁了,长的唇红齿白。看到方醒过来,他拱手道:“兴和伯好。” 方醒笑了笑:“郡王是陪婉婉来玩耍的吗?” 朱瞻墡有些窘迫的点点头,方醒就笑道:“等婉婉出来吧,到时候让她带你在庄上玩耍。” 虽然只有九岁,可在这个年代也多多少少得避讳些。 方醒去了书房,解缙正细细的品尝着他的藏酒,黄钟也不时的喝一口,两人就着一碟子花生米,悠闲而洒脱。 看到方醒进来,解缙一点儿被人抓现行的愧疚都没有,只是笑道:“当了爹就不一样了,连酒都不喝了。” 方醒疲惫的坐下后说道:“这孩子太折腾人,半夜一哭就得起来哄他,还得送去喂奶。” 解缙笑了笑,然后问道:“陛下这是要改变对藩属国的方略了吗?” “差不多。” 方醒抓了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 正文 第743章 未来的朝鲜世宗 “陛下已经不耐烦了,郑和下西洋获利甚丰,可依然有人在喋喋不休的说下西洋是劳民伤财。” 解缙皱眉道:“可下西洋确实是劳民伤财。” 方醒没形象的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道:“这是大家关注的地方不一样导致的认知误差,你想想,打造宝船,这能带动多少人有活干?然后就是采买货物,这又是一笔能带动大明消费的好处,最后就是带回来的财货,陛下令人交易,能换多少钱?而且陛下还令百姓购买,自己拿回去转卖。” “这些加起来,解先生,您计算一下,比之前宋如何?” 解缙不假思索的道:“所谓的采买,大部分都是官办,其次就是郑和不是个做买卖的人,若是你去的话,估摸着收获能让群臣傻眼。” 方醒叹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啊!若是能放开民间贸易,官方只是监管和收税,大明不但能收获财富,同时也能向海外扩张,可惜那些文官鼠目寸光,恨不能在沿海修一堵高墙,蠢死了!” 解缙喝了口酒,抓把花生米在手中,优哉游哉的道:“民心难测,谁也不敢把将来寄托在那些百姓对大明的忠诚上面,若是有人在海外建国,或是百姓的心野了,不服管制,那大明上下都乱了呀!” 黄钟也是赞同道:“由官方出面进行贸易,这样能少些枝节,皆大欢喜。” 方醒摇摇头道:“堵不如疏,若是对百姓忌惮如此,那我认为大明的统治就是失败的,迟早得完蛋!” 这话说完,解缙和黄钟都面不改色。 “所以从上到下都喜欢民淳朴,则大治,百姓成了只会种地的傻瓜,官府就好治理了。” 方醒无奈的道:“所幸陛下已经有了些改弦易辙的苗头,现在台州府那边的渔民出海如过江之卿,不但让那些造船的发了财,渔民自身也多了收入,最后就是那些商人们,走南闯北的把海味罐头行销大明,听说有人已经在琢磨着把罐头卖到草原上去,让那些蛮夷尝尝什么是大海的味道。” 徐庆现在雄心勃勃的想把海味罐头做大做强,他在台州府已经拉拢了一帮子商家,而且还把触须伸到了整个浙/江,产量越来越大。 资本的本质决定了它出生就带来的扩张本性,只要能卖的出去,商人们就敢违禁下海。官员若是想阻拦,那咱们就先勾兑一下。 勾兑不成功?呵呵!那咱们就上其它的手段,哥就不信你不服! 对此方醒了如指掌,可他只是把那些被腐蚀的官吏名单交给了朱瞻基,目前不动,以后再说。 这就是革新的必然之路,除非是上下一心,否则你别想着不付出代价就能改造大明。 朱棣在看着这一切,夏元吉每月都会喜滋滋的给他汇报最近台州府那边的数据,言语间有些想放开整个商业市场的意思。 可朱棣很谨慎,他觉得自己需要再观察观察,看看这些改变对大明,对皇室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于是徐庆和那些商人就像是入水的鱼儿,在大明的商场上春风得意。 方醒找到了徐方达,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数学书,皱眉道:“你看看你现在的眼睛都成什么样了?学习要有张有弛,以后看半个时辰必须歇息一刻钟,到外面走走转转,否则再过几年,你没眼镜就别想出门!” 徐方达木讷的道:“老师,弟子知道了。” 哎!父亲是个已经开始从毛孔往外飙血的资本家,可儿子却是个孜孜不倦的好学生,对财物根本就不在意。 这世人果然是生而不同啊! “写封信告诉你父亲,生意就是生意,可人却不能被钱财给冲昏了头脑,当谨慎!不要走夜路!” 方醒走了,徐方达也不多想,赶紧就把方醒的原话写在信里,然后交给了徐庆留在金陵的人。 接着书本就占据了徐方达除去授课之外的时间。 精诚于事,则事无不成! …… 李裪被软禁在金四力的住所,每日煎熬难耐,终于是盼来了来自于朝鲜的使者。 “父王如何?” 李裪的脸色有些惨白,但比和方醒在朝鲜见面时好多了。 “大君,殿下身体无恙,只是挂念着您在明人的手里,所以此次臣奉命出使大明,主要目的就是和明皇交涉,把您带回朝鲜。” 李裪微微一笑,显得温文尔雅:“罢了,此事你且缓缓去办,无需急切。” 使者硬着头皮道:“今日臣去见了礼部的吕大人,可这事他却不管,让臣去找那位兴和伯。” “兴和伯方醒?” 李裪的眸子一缩,想起了那日山崩地裂的火炮演示,以及方醒不屑的目光。 …… 方醒也很诧异,看着跪在身前的金四力说道:“这事得要礼部去请示陛下啊!和我没关系。” 金四力已经瘦了一大圈,不复以前的矜持,苦笑道:“伯爷,吕大人说人是您带回来的,当然是得您管。” 苟日的吕震!这是在记恨带了具尸体回城的事啊! 不过吕震有句话没说错,这件事礼部根本就没掺和,所以甩手也是正常,任谁都说不出错来。 方醒念头一转,就笑道:“大明和朝鲜是好邻居,好朋友嘛,此事简单,且等本伯上一份奏折。” 等金四力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方醒就匆匆的进了宫。 “你不在家抱你的土豆,找朕何事?” 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方醒宠爱这个名叫土豆的儿子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这年头就讲究个严父慈母,所以方醒的举动让人暗中取笑。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臣也想啊!只是那金四力把臣堵在了家里,说是臣把李裪带回来,现在却无人过问,想让使者带他回朝鲜。” 朱棣眯眼想了想,“李裪此人如何?” “年纪不大,可城府很深,虽然不是继承人,可很得李芳远的喜爱,臣以为此人以后会是朝鲜王的有力争夺者。” “唔……” 朱棣略一沉吟,就交代道:“暂且扣下,不过可以不必监管,朕就不信他敢私自潜逃回国!” 方醒心中腹诽:就凭着大明这套严苛的户籍制度,李裪最多能走出金陵城五十里就得被巡检拦截下来。 而且李裪也不敢逃啊! 他要是逃了,那就是朝鲜藐视大明,后果不言而喻。 正文 第744章 脸皮超厚的方醒(要努力,争取再来一更!) 坐井观天许久后,李终于可以离开了那个小院子,在金四力的陪同下在金陵城中转悠。 秋季的金陵城看着多了几分收获后的喜悦,每家店铺的人流量多了不少。 李那日进金陵城时被囚禁在马车里,没看到金陵城的全貌。现在不过是走了几条街,他的面色就凝重了许多。 “真是个庞然大物啊!” 金四力久居金陵,闻言居然生出了些许与有荣焉的骄傲,然后介绍道:“大君,这里不算什么,若是您到了秦淮河边上,那才是真正的繁华。” 李没有回答,只是在脑海中把金陵城和汉城府作了个对比,结果很伤人。 “汉城最多是相当于半个金陵城,还得要努力啊!” 金四力一愣,呆呆想着:这位大君不会是疯了吧?汉城能比得上半个金陵城? 尼玛连一成都赶不上好不好?! 等渐渐的走到繁华地带后,李已经完全被震惊了。 金四力没注意李的神色,他指着那个招牌道:“大君,这就是那位兴和伯的产业,金陵城生意最好的酒楼。” 于是两人进去吃了一顿,然后…… “鲜美的让人不敢相信啊!” 李还年轻,终于绷不住矜持夸赞道。 金四力笑道:“大明也只有这一处罢了。” …… 方醒从未这般的痛恨过早朝,只是今天有关于朝鲜使者的申诉,他作为当事人不能不去。 亲了一口已经睁开眼睛的土豆,再亲了张淑慧一口,最后出去摸一把小白的脸蛋,这就是告别。 到了宫中,文武百官正在等候着,看到方醒过来,金忠先笑道:“当爹的滋味怎么样?” 方醒先朝着夏元吉等人拱拱手,然后苦笑道:“痛并快乐着。” “痛并快乐着?”金忠抚须道:“这个说法不错,老夫当年就是这般熬过来的,你啊,还有的熬哦!” 夏元吉凑过来问道:“德华,你家的土豆可结实?” “结实!” 方醒笑的很幸福:“那小子哭嚎声越来越大,晚上都被吵的没法睡觉了。” 夏元吉愕然道:“你和孩子一起睡?” 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当爹的,真是不多见。 只有家里不缺那点钱的,大多都会请奶娘,不然每晚都睡不好,第二天还怎么上衙? 方醒家不差钱,这个大家都知道,别说是一个奶娘,十个百个都是小儿科。 可他居然和…… 一直等进了大殿,大家依然觉得方醒的幸福感实在是太那个啥了。 朱棣看到大家都在盯着方醒,就干咳一声道:“今日先议议朝鲜一事,吕震,你说说朝鲜使者的意思。” 吕震出班,根本不需想就娓娓道来:“朝鲜王提出两个请求,第一是请求大明给予援助,原因是倭国正在打造战船,磨刀霍霍。第二是请求放归李。” 吕震缓了一下,瞟了方醒一眼道:“第一件事倒是值得商榷,可李不是世子,大明扣押他并无用处。” 这是在暗指方醒把李带回来得不偿失,大明还浪费了粮食。 张辅出班道:“陛下,倭国打造战船,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朝鲜,大明如何应对,这得看陛下您对朝鲜的看法。” 军方代表说话了,而且隐含杀机。 如果朱棣对朝鲜不屑一顾,那么军方自然会支持从中渔利的方案。 军方表态了,胡广也只得出班道:“陛下,英国公的看法没错,只是臣以为朝鲜……与大明同文,若是强行并入,会不会让藩属离心呢?” 这话很巧妙,没提朝鲜对大明有什么忠心,只是单纯的从外交形式的角度提出了看法,而且最后还是把题目还给了朱棣。 朱棣眯眼看着胡广,然后说道:“同文,但不同义!” 轰! 炸弹! 这话绝对是炸弹! 如果把朱棣执政生涯说过的话做个总结,那么刚才的这句将是最具有颠覆性的! 不同义,这话里可完全把朝鲜当成了外国,不再是大明的小弟。 说完后,朱棣冷漠的扫了下面一圈,纪纲也配合的眯起了眼睛,阴测测的追随着朱棣的目光所向。 鸦雀无声! 朝堂上此时鸦雀无声!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了纪纲一眼,沉声道:“且观之!且听之!” 这就是朱棣对朝鲜人要求的回答,很强硬,很冷漠! 大家没谁敢出班辩驳,几个和朝鲜有着‘深情厚谊’的官员都龟缩着,不敢冒头。 就在大家无奈的时候,方醒施施然的出班道:“陛下,臣觉得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方醒这是在找死呢! 群臣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夺走了朝鲜两个道地盘的兴和伯,看他究竟是发什么疯。 朱棣脸色微沉,淡淡的道:“你有何看法?” 方醒说道:“陛下,朝鲜和大明可谓是手足相连,而倭国和大明更是一衣带水的好邻居,好朋友……” 这货疯了! 金幼孜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幻听。 吕震难掩喜色,觉得方醒是失心疯了,最好大放厥词,然后让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的朱棣给抽一顿。 而熟知方醒秉性的朱瞻基却垂首不语,他觉得方醒肯定是在挖坑埋人,只是不知道是准备坑倭国还是朝鲜。 最大的可能就是两家都坑! “陛下,这两位好邻居,好朋友发生了争执,臣觉得大明很为难啊!” 方醒环视群臣,一脸的忧郁:“两国都是不征之国,大明若是出手,那……有违祖制啊!” 金幼孜的脸颊在扯动着,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在这个朝堂之中,论脸皮的厚度,方醒若是认了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纪纲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方醒的做事风格,可想来想去,却想不到一个方向。 这人做事如天马行空,根本就不给人猜想的余地。 什么祖制? 你方醒攻伐朝鲜是不是在违反祖制?那可是不征之国! 还有朱棣同意开放台州府的沿海禁令,让那些渔民下海捕鱼。 最离谱的是,朱棣为了‘那点’税收,居然放下了身段。 这些哪一样不是祖制?! 不要脸! 而不要脸的方醒却一脸的正色。 “陛下,臣认为大明应当中立,不过……” 正文 第745章 当老大的学问(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9) 精疲力尽了,感觉脑袋嗡嗡嗡的响,总算是完成了五更! &amp;amp;bsp;“……大明中立,可却不能坐视一方被欺凌!” 方醒掷地有声的道:“大明应当派出人员到双方的附近观察,要警告双方,不要伤害平民,那些百姓无辜!” 卧槽! 这次连朱瞻基都没忍住,他抬头看着方醒,想起了王贺密报方醒在交趾的一系列‘绞杀行动’。 女真人对此表示不服! 交趾人对此表示很遗憾! 这两家的平民都被聚宝山卫‘误伤’过! 方醒慷慨激昂的道:“大明不但要阻止他们杀戮平民,还应当要维持均势,朝鲜若是占领了倭国,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着和大明做邻居不好吗?倭国若是占领了朝鲜,那肯定就是在觊觎大明!” 大家到了此时都听出了方醒的意思。 你们两家打吧,使劲的打,但是千万别想着扩张。 谁要是敢扩张,那抱歉得很,大明…… “小朋友不听话,那就该打打屁股喽!” 方醒说道:“一旦有一方失利,陛下,臣觉得大明不该吝啬,兵器什么的,该卖就卖一些,毕竟都是大明的好邻居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等他们打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 再蠢笨的人也明白了方醒的意思。 这厮做事真是……师出有名啊! 不过……为啥这种当老大的感觉不错呢? 心里面有些那啥……男女之事的快活! 朱棣显然也是有些发飘了,那些藩属国以往都是以朝贡为臣服的标志,虽然爽,可实际利益不大。 如果按照方醒的思路走,大明不但有了对外干涉的借口,而且还能借机牟利。 吕震出班道:“陛下,若是大明以保护百姓为主旨,那粮食从何而来?毕竟我大明也不富裕啊!” 战乱必然会缺粮,许诺的大明就会成为背锅侠。 胡广赞同道:“陛下,粮食转运不易,而且若是大明说了,但却做不到,那……” 面子! 大明的面子不能不要! 所谓的负责任就是这么回事。 方醒干咳一声道:“说是这么说,……比如说大明的粮食在路上,至于这个在路上的时日……可长可短嘛!” 不要脸啊! 原来是喊口号! “道貌岸然!” 金幼孜嘀咕道。 … 朝鲜使者很快就得到了大明官方的正式通告。 “大明不愿意看到两个友邦发生冲突,不过不干涉友邦事务,这是大明的国策,所以大明也很为难啊!” 胡濙觉得方醒很有趣,所以这次他亲自过来传话。 “百姓要保护,陛下的意思是,要和平,不要冲突。” 胡濙飘然而去,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几个朝鲜人。 使者有些云山雾罩的道:“大君,明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裪面无表情的道:“大明不会伸手了,我国要独自面对海对面的那个矮子。” 倭国人矮小,来到中原后就会觉得自卑,所以借种这种事当年可不少,而且哪个女人要是怀上了汉人的种,会让其他人艳羡不已。 金四力说道:“不过倭国才将内乱,必然不是我朝鲜的对手,大君,大明别的不管,武器还是能卖的。” 李裪摇摇头道:“除非是能买到聚宝山卫的那些火器,否则用处不大。” 金四力急忙劝道:“大君,聚宝山卫的火器对大明就是个禁忌,不可能的!若是咱们去问了,说不准还得被当成心怀不轨,到时候得不偿失。” 那使者傲然道:“金大人过于高看了明人,我朝鲜只需拿到一两支火铳,仿照不成问题,再加以改进,到时候明人都得求我国售卖!” 金四力不想和这个在朝鲜呆久了的井底之蛙多说,他担忧的道:“大君,明皇不肯放您回去,这事麻烦了。” “不麻烦!” 李裪淡淡的道:“正好方便我看看大明,看看这个庞然大物是如何从蒙元人的手中夺回了中原,看看他们有何长处。” &amp;amp;bsp;金四力浑身一震,跪地道:“大君身处险地而不惊,胸襟广阔,朝鲜有大君幸甚!” 使者也是心甘诚服的道:“大君为我国甘愿蛰伏,臣回去后,一定会禀告殿下。” 李裪转身,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凝重。 大明之大,之强,在经过短短的阅历之后,李裪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朝鲜以往的行径无疑就是在挑逗大明的神经! “大明以前为何对朝鲜这般容忍?” 李裪直言不讳的问道。 金四力愕然,然后冥思苦想了半晌也想不起个道道来,最后脑海里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是方醒!” 金四力兴奋的道:“大明从朝堂到民间,以前对朝鲜的印象都不错,就是这个方醒从中蛊惑,说是我朝鲜侵占了大明的疆土。” 李裪的眼睛一亮,随即黯然:“那方醒乃是太孙之师,不易撼动啊!” 使者觉得应该展露一下自己的谋略,就得意的道:“大君,咱们只需寻机散布那方醒在朝鲜征伐时有不臣之心,明皇难道还容得下他?您想想大明的开国皇帝,方醒这等锋芒毕露的武勋,只要给一点借口,明皇就可借机动手!” 朱元璋为了自己的儿子朱标和孙子朱允炆,把那些开国功臣几乎杀了个干净,这事儿朝鲜上层就没有不知道的。 金四力斜睨着他道:“当今明皇截然不同,你这馊主意只会让明皇更加厌恶朝鲜。” 李裪皱眉问道:“那方醒不但是太孙之师,还手握着聚宝山卫,明皇难道不猜忌他?” 李裪的老爹李芳远的猜忌心就不少。 而聚宝山卫的实力强大,方醒还开了新学,这些加起来,不猜忌那还是皇帝吗? 金四力苦笑道:“大君,那方醒行事莽撞,得罪了无数的文人武勋,可谓是仇人满天下,这样的人,谁会去猜忌他?” 李裪的眼中精光一闪,喃喃的道:“果然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啊!” 作为李芳远不打眼的一个儿子,李裪上有世子哥,下有一干虎视眈眈的兄弟,而他就是采用了蛰伏的策略来应对。 方醒的策略在他看来,也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树敌! 当你的敌人很多时,想谋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样的臣子才是帝王所喜欢的。 “这人就是孤臣啊!” 正文 第746章 小伯爷,狠心的方醒 土豆同学满一周了,肌肤渐渐的白嫩起来。眼神茫然,但哭声很大,很凄惨。 “哇……” 这不,方醒不小心触碰了他的小脸蛋,土豆马上就不乐意了,张开小嘴,扯着嗓子嚎哭。 “没尿啊!也没拉。” 方醒笨拙的揭开尿布,然后又盖上,疑惑的看向奶娘。 奶娘笑道:“老爷,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哄一哄就好了。” 方醒抱起土豆,对张淑慧说道:“淑慧,你且歇着,为夫带土豆出去溜溜。” 张淑慧哭笑不得的道:“夫君,您可是伯爷,被别人看到了……” “伯爷咋了?伯爷了不起吗?对吧土豆?” 方醒抱起儿子,乐滋滋的去了外面。 秋风细微,带着暖意,看到方醒抱着孩子出来,庄户们遇到都躬身喊小伯爷。 “小伯爷。” 一个庄户严肃的躬身,仿佛土豆比他爹还厉害。 对此恰好也出来的解缙是这般解释的:“土豆出生,这些庄户以后就有了第二代主家,不再担心……呵呵!” 方醒颠着襁褓,看着土豆的眼睛没有焦距的乱转,笑道:“这是怕我死了,他们没了依靠。” 解缙摇头道:“也不完全这样,老夫查看了许久,觉得这些庄户对你算是死心塌地了,说句大胆的,你方德华就算是要做大事,他们也会跟着,所以土豆的出生他们也跟着欢喜。” “这些我都知道。” 方醒把襁褓抱高些,和土豆大眼瞪小眼,顿觉心满意足,此生别无遗憾。 “庄户们的想法很简单,谁对我好,那我就对谁好。加上契约的存在,他们心里主观就认为自己是方家的人,给点恩惠就能赴汤蹈火……” 方醒叹道:“虽然我也是受益者,可若要大明强大起来,这种契约是不合适的。” “自由民才是强大的根基,奴隶只会让大明的成功局限于中上层,必不长久!” 解缙讶然,沉声道:“这种话你以后少说,至少不要在外人的面前说。” 方醒看看左右,笑道:“这里只有土豆在,我不会大意的。” 那些大地主就靠着契约庄户发财,方醒要是现在动了这个,那就是和全天下的地主过不去。 而那些地主大多不是文人就是官员家,若是两样都不沾的,你也敢当地主?弄不死你! 所以方醒再大胆也不敢现在去触碰这一块,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别说是他,连朱元璋都不敢。 “土豆,咱们以后不当官好不好?” 方醒逗弄着儿子,可土豆少爷却不乐意了,先是脸上表情一僵,然后就舒坦的放松了身体。 “哇……” “儿子,咋了?” 方醒手忙脚乱的颠着土豆,可那哭声却越发的大了。 解缙也没啥经验,慌乱了一阵后,他迟疑道:“你看看是不是尿了。” 这时一股湿热传到了方醒的手上,他苦笑道:“正是,这小子早不尿晚不尿,该打!” 还没到主宅,方醒就看到了大太监。 大太监看到方醒抱着襁褓急心火燎的模样就是一愣,然后问道:“可是土豆病了?” “没,尿了。” 方醒歉然的点点头,然后一溜烟就冲了进去。 大太监愕然,这是他第一次上臣子的门被冷落。 黄钟出来道歉道:“伯爷近来有些……宠爱那个土豆,公公见谅。” 大太监没有孩子,可到了他这个年纪,对孩子自然是有一番慈爱之心,所以说道:“不碍事,再说此次咱家来,也是为了这个土豆,他哭着也没法接旨啊!” “有给小伯爷的旨意?” 黄钟一听不敢怠慢,急忙叫人进内院去报信。 方醒还在学着换尿布,听到这话就楞了一下。 给土豆的旨意? 张淑慧有些吃惊,担心的道:“夫君,咱们的土豆那么小,陛下会是什么旨意?” 小白喜滋滋的道:“少爷,兴许是封赏呢!” “小孩子家家,哪来的封赏。” 方醒抱起换了尿布的土豆,安慰道:“无碍的,你们且安心等着。” 方醒走后,张淑慧和小白有些忐忑的在等着,秦嬷嬷就劝道:“夫人无需担心,陛下再怎么着也不会拿一个孩子来作伐。” 邓嬷嬷也说道:“奴婢在宫中也未曾看到陛下迁怒于孩子,估摸着就是封赏。” 张淑慧双手绞在一起,喃喃的道:“可陛下不是赏过了吗?!” 朱棣前几天就赏了一把短剑,还有一支毛笔。 正煎熬着,一个丫鬟从外面跑进来,喜道:“夫人,外面老爷抱着小伯爷接了旨意,是给了一方印章。” “啊!” 张淑慧一惊之后就是一喜。 秦嬷嬷赶紧恭喜道:“夫人,从未听说襁褓里的孩子能受封的,这是大喜啊!” 邓嬷嬷皱眉道:“夫人,印章此意大概是先定下了小伯爷承袭爵位的名分。” 张淑慧点头道:“我知,但早点定下来也好,免得以后揪扯,一家不宁。” 方醒有一妻一妾,张淑慧以后估计还会生,到时候为了爵位,几个儿子斗成乌鸡眼,这是张淑慧不愿看到的。 秦嬷嬷看到小白懵懵懂懂的,就笑道:“按照大明的规矩,爵位是先嫡长男,接着是嫡孙,小伯爷这下算是名正言顺了。” 张淑慧瞟了秦嬷嬷一眼,微微摇头。 敲打小白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方醒这人看着和气,可却不喜欢家中内斗。若是土豆惹他不喜,别说什么爵位,估计长大些就会被赶到军中去磨砺。 若是旁人的话,估计只能按照嫡长子和嫡孙这个顺序,可方醒是谁?等他到了需要卸下爵位的时候,估计不是朱瞻基就是他的儿子在位。 为母则强,这些念头不过在张淑慧的脑海中一转而过,她就说道:“土豆还小,此事无需张扬。” “小伯爷,这下你小子可是小伯爷了,哈哈哈哈!” 方醒的笑声传了进来,张淑慧靠在床上笑道:“夫君,土豆没哭吧?” “没哭!” 方醒抱着土豆进来道:“这小子贼大胆,那眼珠子还咕噜噜的转,还张嘴笑了笑,把传旨的公公给乐的差点就想带回宫里养着。” 方醒把土豆交给秦嬷嬷,然后表情平静的道:“土豆长大若是成器,那我的爵位就是他的了,若是不成器,淑慧,你多生几个吧。” 正文 第747章 送礼,放风的朱高煦 此话一出,秦嬷嬷和邓嬷嬷担心的看着张淑慧,心想方醒也太过分了,居然在张淑慧坐月子的时候说这种打击人的话。 可张淑慧却点头道:“夫君,妾身知道了,一定不会溺爱土豆。” 方醒点点头道:“你我夫妻,我有何打算自然会告诉你。至于小白……” 方醒对小白说道:“你也无需担心,为夫自然会安排妥当。我的子女,不敢说多尊贵,可我要他们都活出自己的模样来!” 小白懵懂的道:“少爷,我也要生孩子吗?” 一室愕然,秦嬷嬷垂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了。 而方醒只是笑道:“你当然要生,女人都要生孩子,不然你老了就只能看着别人子孙满堂空羡慕。” 张淑慧点头道:“夫君放心,妾身自然知道怎么做。” “好。” 方醒不管懵懵懂懂的小白,他知道这个从丫鬟变成通房,现在成为小妾,以后兴许会变成二夫人的女孩没有那么多的心计。 “为夫身为一家之主,你们只需要安心就是了。” 方醒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在他看来,为人夫者,就该为自己的女人创造一个让她感到安心而舒适的环境。 至于女强人,说句实话,目前在大明这块地方,根本就没有女强人生存的土壤。 一直到了明末,那位女将军秦良玉也只能被淹没在滚滚大潮中。 方醒进宫谢恩,朱棣好奇的问道:“别人女人成群,你为何独守着妻妾?” 方醒愕然道:“陛下,广而不爱,家宅不宁。” 朱棣想了想,最后挥挥手。 等方醒走后,王贵妃过来送参茶,朱棣想起这事就说道:“没想到方德华倒是清心寡欲,朕后宫女人繁多,可记得住的终究只是那几人,想来也是广而不爱。” 王贵妃低头苦笑,然后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分身乏术罢了。” “也不算啊……” 朱棣想起了自己的先皇后,还有后来的那位权氏,不禁有一瞬恍惚。 朕老了吗?怎么老是回想旧事! …… 回到家,张淑慧正在床上看着丫鬟打开一个箱子。 “夫君,这是聚宝山卫那些家眷送来的。” 箱子打开,方醒俯身一看,原来是十多件衣服。 “有大有小,而且针脚很密,却看着是出自多人之手。” 秦嬷嬷看了一件衣服,然后恍然大悟道:“老爷,夫人,这多半是那些家眷一人缝一点。” 方醒笑道:“这个礼物寓意不错,从小到大,这就是希望土豆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好!” “等满月了再回礼,一家送一对红鸡蛋。” …… 还在襁褓中的土豆就被朱棣暗喻为以后的爵位承袭人,这个恩宠倒是让那些勋戚的夫人们艳羡了一番。 张辅有些头痛,自从得知此事后,老夫人就开始给他准备女人了。 “老大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可还没个继承人,这样下去我怎么去见你父亲啊!” 张辅刚准备拒绝,老夫人就搬出了去世的荣国公来。 “母亲,我现在的女人已经不少了,看来这孩子得看以后的缘分,您……” 看着在边上站成一排,含羞带怯的年轻女人们,张辅头痛的道:“母亲,此事暂且作罢吧,若是女人太多,这传出去那名声也不好啊!” 老夫人揉揉眼睛,叹道:“老大啊!你……罢了,你现在也不容易,哪天去看看吧。” 这话也只有老夫人能这么直接说。 张辅纠结的出去,等到了书房,薛华敏已经等着了。 “国公爷,二夫人托话,说是她在二姑爷家问了问,二姑爷说了,让您多吃些鳝鱼,海参泥鳅之类的食物。” 张辅正在郁闷,闻言诧异的道:“德华还懂这个?” 薛华敏笑道:“二姑爷不是治好过郡主吗?” “是了。” 张辅点头道:“那以后就多弄些。” 大儿子残疾,注定是不能袭爵,那么目前张辅的主要任务就是当马,种/马,为英国公这个爵位的承袭而奋斗。 …… “方醒,方醒……” 方醒正在研究一个木制的玩具车,听到喊声就无奈的起身道:“这位啥时候被放出来的?” 朱高煦惹怒了朱棣,结果被禁足于王府已经很久了。 方醒担心这货把土豆惊到,赶紧就迎了出去。 朱高煦依然豪迈非常,一见面就笑道:“听到你生了儿子,本王一出来就送贺礼,方醒,够意思吧?” “够意思!” 方醒心中一暖,然后说道:“王爷,咱们先去书房,晚点喝一杯。” 朱高炽不屑的道:“你家土豆也不给本王看看?” 方醒笑了笑,让人进去带土豆出来。他看着朱高煦手中的肉干,问道:“王爷这是什么肉干?” 千万别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啊! 朱高炽提起这块小巧的肉干道:“这是牛筋,闻起来香喷喷,可很难嚼,正好给土豆当磨牙的玩意儿。” 我去! 方醒纠结的接过牛筋,这可是朱高煦的一番心意,自然是不能扔的。 朱高煦自从放弃了对大位的觊觎之后,朋友骤然少到了差不多众叛亲离的程度。 也只有方醒不忌讳和他交往,而且也不惧怕他的脾气。 土豆被抱来了,朱高煦看了一眼,皱眉道:“太白了,一看就没男子气概。” 有这么上门祝贺的吗?这哥们真是不会说话啊! 方醒无奈的道:“王爷,这孩子的皮肤还得看父母的,这就是遗传。” 朱高煦想伸手去摸摸土豆的脸,抱着他的秦嬷嬷急忙闪身道:“王爷恕罪。” 方醒没好气的道:“你自个瞅瞅自己的手指头,我儿子能经得住你戳一下吗?” 朱高煦看看自己小萝卜似的手指头,讪讪的道:“本王在家也没逗弄过孩子,倒是孟浪了。” 这位算是个可怜人。 “王爷,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喝一杯吧。” 方醒这段时间压力极大,所以神经也崩的紧紧的,觉得整个人有些不得劲。 “跟夫人说一下,就说我今日喝点酒,晚上就睡在书房了。” 方醒摸摸土豆的脸,舍不得交代道。 两人到了书房,方醒叫人准备了下酒菜,然后拿出一瓶好酒。 “王爷为何被禁足?” 朱高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郁闷的道:“还不是和老三……” 正文 第748章 狗入穷巷 朱高煦抓了一把坚果,轻松的用手指头捏开,然后扔进嘴里,最后配上一口酒。 看他那陶醉模样,多半是许久都未曾这么悠哉了。 “那日本王去了宫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呵斥婉婉,忍不住就绊了他一跤。” 简单的叙述,可却让方醒的眉头都皱紧了。 “王爷没和陛下说这事?” “没!” 朱高煦把坚果壳扔到地上的木制垃圾桶里,傲然道:“本王多大了?难道还要去告状?丢人不丢人!” 呃…… 方醒无奈的道:“王爷,此一时彼一时啊!这事本就是赵王理亏,您干嘛得背着?” 朱高煦有些扭捏的道:“解缙那个老家伙上次不是给本王白眼吗,本王可不想被他看扁了。” 方醒捂着额头,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王爷的‘耿直’。 “罢了,不过此事陛下肯定清楚,那赵王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方醒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银制的扁平酒瓶,“王爷出关,咱也没啥贺礼,这个酒瓶就送给王爷了。” 朱高煦接过酒瓶,爱不释手的道:“这东西精巧,就是小了些,两口就没了。” 蒸馏酒现在不流行,酿造酒的度数又低,朱高煦这等酒量,这个酒瓶装十瓶都不够他喝的。 这是个可以交朋友的人! 方醒笑着从桌子底下吃力的拉出两个酒坛子。 “王爷打开闻闻。” 朱高煦迫不及待的打开泥封,揭开,然后陶醉的闻了闻。 “好酒!” 坛子里的二锅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让方醒有些受不了。 可朱高煦却马上伸手进去蘸了一点来尝尝。 “好!好酒!” 朱高煦赶紧把酒坛封上,然后坐下来道:“方醒,果然够意思!” “不像是老三那个阴人,当面一个样,背后一个样,不像男人!” …… 不像男人的朱高燧此时正斜依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上,懒洋洋的看着几个侍妾在鱼池边上嬉闹。 “啊……救我……” 几个女人一起打闹,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噗通一声,最漂亮的那个侍妾掉进了池子里。 那几个女人都尖叫起来,然后回身看着朱高燧。 朱高燧的身后有两名太监,可这两人却纹丝未动。 这时一个男子悄然过来,低声道:“王爷,纪纲遣人来了。” 朱高燧饶有兴致的在看着那个侍妾在水里载浮载沉,闻言就皱眉道:“何事?” “王爷,纪纲想动动方醒。” 朱高燧遗憾的看到那几个女人居然寻找到了树枝,把那个侍妾给拉了上来,然后冷笑道:“他想干什么?” 这时谢忱急匆匆的过来了,他低声道:“王爷,纪纲不大对劲。” “本王当然知道他不对劲!” 朱高燧咬牙切齿的道:“这条野狗越发的诡秘了,现在他整日躲在锦衣卫衙门里孵蛋呢!” 谢忱说道:“王爷,他会不会……另寻一个靠山?” “他不敢!” 朱高燧不屑的道:“除去本王之外,谁敢?” “王爷,咱们得小心,那纪纲要是疯了,在下担心他会铤而走险。” 朱高燧的脸色阴阴的:“父皇那里在寻机,纪纲不是傻子,他上次试探过,可父皇太过于刻意,纪纲肯定察觉了。但他又能怎么样?难道他敢造反吗?” “王爷,那他会不会胡乱攀咬?” “有证据吗?” 朱高燧得意的道:“本王和他交往都是空口白牙,他若是攀咬,那就是污蔑。污蔑一位王爷,还是当朝最受宠的王爷,他纪纲难道不知道这是在自作孽吗?哈哈哈哈!” 谢忱想想也是,就笑道:“王爷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那个上岸的侍妾凄凄惨惨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朱高燧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结果嗝儿一声,那侍妾居然就这么幸福的晕了过去。 朱高燧惆怅的道:“可惜这厮被父皇拿捏的死死的,不然还真是有机会啊!” 谢忱迎合了几句,然后就匆匆的去处理事情。 走在花园中,谢忱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做事滴水不漏,比太子还少出错,呵呵!” 谢忱摇摇头,叹息着远去。 身为王爷,不出错那就是有野心,这人人都知道。 做事不出错,这人不是天才就是……胆小而惜身! 没有担当啊! …… 锦衣卫的人发现,最近自己的顶头大佬纪纲居然变和气了。 一路保持着微笑,纪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王谦已经在了,见到纪纲后,他起身紧张的问道:“大人,赵王是什么意思?” 纪纲的微笑瞬间消失,伸手抓住笔洗,作势欲扔,可最后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那个缩卵的杂/种!” 纪纲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眼睛红红的道:“他肯定是察觉到了陛下不对劲,然后就想撇清,说不准还想在本官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王谦也不顾尊卑,直接瘫坐在椅子上,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恐惧: “大人,赵王是陛下最宠爱的幼子,若是他觉得咱们危险了,那肯定不会错!” “我知……我知……” 纪纲扶着桌子边缘,目光呆滞的道:“我近期每次给陛下送上该惩治的官员,可每次都会被打回来,王谦,陛下这是要收手了!” 王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人,狡兔死啊!” 纪纲默默的看着阳光映照在地上,身体渐渐的开始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 王谦诧异的看着纪纲,觉得他是疯了。 “大人,这种时候……呃!” 纪纲转身,脸上的狰狞惊住了王谦。 “咱们不是猎犬!不是!” 纪纲眯眼,原先那个毒蛇般的锦衣卫指挥使又回来了。 “他们不是说咱们是野狗吗?那咱们当一回野狗又何妨!” 野狗不认主,为了食物谁都不认! 王谦的精神一振,坐直了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弄?” 纪纲嘿然道:“咱们不能乱,乱了就是自找苦吃!” 这时庞瑛来了,他满头大汗的道:“大人,汉王去了方家。” 这个时候庞瑛已经顾不上诏狱了,大家都是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他全力协助纪纲摆脱目前的困境。 纪纲冷笑道:“那位傻乎乎的,上次赵王不过是卖了个破绽,就让他被禁足那么长的时间,不足为惧!” 庞瑛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赵王府中今日有侍妾落水,赵王和心腹商议事情,视若未见。” 纪纲振眉道:“那位就是阴人,和太监一个德性。”r 正文 第749章 种下因果(身体有些小毛病,争取再来一更) 今日的早朝方醒没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没有这厮反而觉得更像是一次严肃的早朝。 议完几件事情后,朱棣正准备叫人散去,可纪纲却出班道:“陛下,臣昨晚侦知了一件事。” 朱棣淡淡的道:“你且说来。” 纪纲说道:“昨夜,我锦衣卫有小旗来报,说是有异族人潜入到了……府中,臣不敢贸然行事,加之天明在即,所以拖到了此时才来禀告。” 没有震惊,群臣都缩起脖子装鹌鹑。 名字都不敢说,这事儿掺和不得啊! 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棣眸色一冷,挥手道:“都散了吧。” 处理家务事的时间到了,群臣恨不能几步就闪出皇宫。 等群臣走了之后,朱棣再次挥手,大殿内的人就只留下了大太监。 纪纲的眼神闪烁几下,他知道就在朱棣御座的后面,有几位高手在隐藏着。 “陛下,那小旗官说看到了一个白皮肤的男子深夜进了太孙府。” 纪纲艰难的抬起头来,诚恳的道:“陛下,臣当时想都没想,一脚就把他给踢吐血了,可……他却用身家性命担保,那人确实是进了太孙府,然后呆了一个时辰,在卯时才出来。” 不提夜禁,在这个时间点会面肯定有猫腻! 朱棣不动声色的道:“那为何没有抓人?” 纪纲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他颤声道:“陛下,那人身手了得,那个小旗官带的人被杀了一半,让他给跑了。臣担心是误会,所以没敢大索附近。” 朱棣冷哼一声道:“那就继续盯着!” 纪纲出去后,微风吹过,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凉飕飕的,全是冷汗。 朱棣冷冷的看着那背影消失,沉声道:“野狗有了自己的心思,这是要背主吗?” 大太监躬身道:“陛下,纪纲的说法漏洞百出,太孙殿下深受兴和伯的影响,对异族人从不假颜色,更不会深夜密会。” 朱棣冷笑道:“纪纲大概是想让朕看到他的用处,嗯……” 大太监想想也是,若是把朱瞻基拖进来,那将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大事件。期间无数的官吏会被处理,而作为朱棣手中最锋利的刀,纪纲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 …… 慧娘的日子很悠闲,每日浇浇花,给纪纲做做衣服,然后就搬张椅子到门外去,羡慕的看着那些孩子在巷子里疯跑。 秋日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一个小女孩被其他伙伴抛弃了,她站在那里微微噘嘴,眼睛红红的。 慧娘觉得自己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是了,我小时候也曾经这样的委屈。 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该多好啊! 我会劝解她,会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小挫折,明日就会消散。 “你过来。” 小女孩抬头,看到慧娘正笑着向自己招手,迟疑了一下后,她缓缓走过来。 慧娘偶尔会在门口晒太阳,看孩子打闹,时间长了之后,巷子里有些火气上脑的男人就会去挑逗一番,然后第二天被人发现吊在巷子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上面,浑身的鞭痕。 所以慧娘虽然只是一人和丫鬟仆役们住在这里,却无人敢来敲门调戏。 这个女人很神秘,这是大人说的。 可慧娘脸上的慈爱却做不得假。 小女孩磨蹭着过来,慧娘喜的不行,就把一个荷包递给她。 “这是饴糖,快吃吧。” 看着小女孩那怯生生的模样,慧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孩子该多好啊! 小女孩摇摇头,可慧娘拉过她的小手,把荷包塞进去。 “去吧去吧,回家别告诉大人就是了。” 慧娘的笑容得到了小女孩的认可,她握住荷包,抬头准备道谢。 一道毒蛇般目光蓦地扫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这目光带着惊疑和阴毒,随即收敛。 “啊……” 小女孩呆呆的看着,突然把荷包一扔,转身就跑。 慧娘愕然回身,然后就看到了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的纪纲。她的身体一松,嗔道:“二哥又翻墙进来了?还吓跑了人家小女娃,多不好呀!” 纪纲伸手把慧娘拉起来,然后脚下一勾,椅子就被勾进了院子里。 “把门关上。” 纪纲牵着慧娘的手,得意的道:“我纪二的身手可是第一流的,本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却吓到了那个小女娃,哈哈哈哈!” “二哥尽顽皮了!” 慧娘微微一笑,那柔情让纪纲也是一怔, “慧娘,我准备做完最后一单就不干了。” 到了卧室,纪纲搂住慧娘,把下巴搁在她圆润的肩上,贪婪的呼吸着那股熟悉的馨香。 “好啊!” 慧娘反手抚摸着纪纲的头顶,温婉的道:“二哥真的要和我回乡下吗?” “当然,我纪二一生骗人无数,唯一没骗过的人就你啊!我的慧娘!” 纪纲浑身放松的道:“你先回去吧,我到时候直接去乡下寻你。” “不!” 慧娘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可却坚定:“二哥,我要等你回来,咱们一起走。” 纪纲的身体一僵,只是这么呆呆的搂住慧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笑道:“好,咱们到时候一起走。” …… “找到了?” 方醒抱着土豆在院子里转圈。 方五说道:“老爷,那地方偏僻,不好封锁。” 襁褓里的土豆醒来了,他打了个小哈欠,萌的方醒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发现了就好。” “好宝贝,咱们回去吧。” 方醒抱着土豆颠着,土豆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摇摇头。 “咦!我儿子居然能听懂?天才啊天才!哈哈哈哈!” 方醒激动的都想上天了,仰头大笑。 可土豆小伯爷还在继续摇头,然后身子一抖。 “哇……” “拉粑粑了……” 方醒闻到了臭味,面如土色的抱着土豆冲了进去。 张淑慧在床上盘腿坐着,看到方醒的模样不禁笑道:“夫君还是交给奶娘吧。” “不,我自己动手。” 方醒嘴硬的把土豆反身放在大腿上,然后解开尿布,那臭味马上就弥漫开来。 “打水来。” 先擦屁股,然后换上尿布。 “不错,我这个爹当的不错。” 方醒把换下来的尿布交给丫鬟,他本想自己洗一次,可却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一个伯爷能这么带孩子就算是宠溺到了极点,再去洗尿布,估摸着下人会觉得方醒是不是脑子抽抽了。 正文 第750章 文武官员立场一致(为白银大盟:山水任我行贺,10) 最近爵士的身体情况不大理想,而书友山水任我行的打赏就像是一剂强心针,莫大的鼓励,感谢! 明天恢复四更,请大家原谅爵士这辆老破车吧! 每晚都在两点钟以后上床,只是为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爵士不会懈怠,仍将继续努力。不敢奢求其它,只恳请大家继续支持,订阅!订阅!订阅! ...... 土豆喝完奶,拍完奶嗝后,被奶娘送了过来。 奶娘堆笑道:“小伯爷的胃口真是不错。” 方醒和小白出去了,张淑慧把土豆抱过来,轻轻的点着他的额头道:“小伯爷可是舒坦了?” 土豆的眼睛越来越亮了,他嘴里吐着泡泡,不耐烦的想从襁褓中挣脱出来。 “可不许出来了,要乖乖的,不然你爹可会打屁股哦!” 秦嬷嬷笑道:“看老爷的宠爱劲,哪会舍得动手呢!” 张淑慧抱着土豆道:“那可说不准,夫君虽然看着和气,可那是没触及到他的底线,若是过分了,怕是只有女儿才不会被打。” …… 后花园里,小白的左边是方醒,右边是铃铛,身后是大摇大摆的大黄。 秋日的后花园多了些许金黄,许多植物的种子成熟掉在地上,方醒笑道:“看吧,若是陛下不准备回北平,等明年咱们家就把花园整一整。” 小白伸手摘下一颗黑乎乎的种子,然后送到铃铛的嘴边:“铃铛要吃吗?” 铃铛嗅了一下,嫌弃的用嘴把小白手心的种子拱下去。 “小白,你慢慢的,等明后年就要个孩子,不过你别担心孩子的将来,我会一一根据孩子们的喜好来安排,到时候……” 方醒回身,看到小白正抱着大黄,给它解开缠在脚上的藤蔓。 十七岁的少女蹲在地上,侧面因为专注而显得有些严肃,可随即笑意就从嘴角弥漫开来。 白嫩的小手轻轻拍在大黄的脑袋上,小白皱眉道:“以后不许挑食,不然我就……不给你……” 方醒不禁失笑,这个少女就像是藤蔓一般的脆弱,她根本就没想到未来自己的地位和孩子的问题,全身心的相信着自己的少爷。 小白侧过脸来,那笑容无邪而灿烂:“少爷,大黄可聪明了,居然知道抬脚让我给它解开。” “好啊,看来你养小东西有一手。” 铃铛虽然知道谁是家里的老大,可却把忠心交给了小白。 而大黄更是不消说,方醒要是惹毛了它,照样脖子一低,把他追出老远。 方醒看着小白,突然问道:“小白,你想找到自己的家吗?” 小白的笑容一滞,手一松,泪水突然滑落下来。 方醒心中一慌,急忙过去蹲下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记得的,想回去看看吗?” 小白缓缓的摇摇头,反身抱住方醒的脖颈,突然大哭起来。 “少爷,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哎! 方醒有些头痛,小白显然一直都记着当年被卖的场景。 “你叫香香?” 小白愕然的从方醒的怀里抬起头来,打个嗝,泪眼朦胧的道:“少爷,你,你这么知道的?” “傻丫头啊!你家少爷算出来的。” 方醒推开凑过来的铃铛,一把抱起小白,找了张长木椅坐下。 “现在不想回去吗?” 小白摇摇头道:“不想,我怕。” 果然,懂事的孩子会记住幼年最害怕的事情。 “好,等你啥时候想回去了,少爷我陪你一起。” “真的吗?” 小白只算是妾,这种待遇有些吓人。 “当然是真的。” …… 早朝,今日人到的比较齐整,连打着哈欠的方醒都来了。只是这货的身体靠在梁柱上,那眼睛微眯,知道的肯定说这货在打瞌睡,不知道的大概会认为这位兴和伯在为大明的某一件事而冥思苦想。 朱棣今天很愤怒,手中的奏折被捏成一团。 “御史已经去查了,地方卫所已然大半糜烂,你等以为如何?” 朱棣的神色恼怒,手中的奏折被捏的皱巴巴的。 大家面面相觑,胡广出班道:“陛下,地方卫所……军籍混乱,这个是早就有之,只是屯田的产出还好。” 军方的烂事不掺和,胡广的位置摆的很正。 夏元吉用肩膀撞醒方醒,低声道:“你上次还说卫所的事,现在来了。” 方醒楞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出班道:“陛下,卫所缺乏监管,地方官员再相互勾结,这是一张很大的网,由利益组成的大网,不好破。” 朱棣冷哼道:“朕必然要撕破这张网!”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您是想保留屯田的卫所吗?” 朱棣点点头:“若是没有卫所屯田,大明如何征战?” 夏元吉说道:“臣把每年收到的汇总,按照兴和伯数学里的表格分析了一下,大明的那些工程,以及征战,卫所屯田的作用不容置疑,若是取消,那些缺额就会压到百姓的头上,那就危险了!” 胡广瞟了方醒一眼道:“缴纳的粮税也就是能支持着那些工程,若是取消卫所屯田,大明就只能马放南山,修生养息了。” 朱棣不屑的道:“阿鲁台大获全胜,此刻想必正洋洋得意的清扫马哈木的余孽,下一步,嘿!朕等着他!” 大明的征战还不能停下来,对此胡广很头痛。 吕震出班道:“陛下,卫所乃是太祖高皇帝参阅了府兵和厢军的优点,最后才施行的国策,岂可妄动?!” 下面的不少官员都面带微笑,显然吕震的话深得人心。 吕震一脸正色道:“陛下,屯田乃国之大事,有的人不过是知道些皮毛就大放厥词,臣以为此风不可长!” 朱勇出班道:“陛下,若是没了军屯,大明的兵员从何处来?而且那些产出都没了,将士们吃什么?万万不可弃啊!” “陛下,万万不可弃啊!”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大多出班,声势陡然一盛。 朱棣冷眼看着这群人,淡淡的道:“既然要留,那必然要整治,大明之大,如何能一一排查,并杜绝后患,你等可有建言?” 这个问题一出来,刚才出班的官员都有些尴尬。 文官是怕取消军屯之后,农户会被税赋压垮。 而武官却是担心取消军屯之后,兵员会成为大问题,还有就是缺少税赋,大明对外的军事行动将不得不停滞下来。 农民被税赋压垮之后,地方必然会大乱,责任当然就是文官的。 而大明一旦停止对外征战,武官们还怎么升官发财? 双方难得的利益一致,可却在朱棣的问题前尴尬了。 正文 第751章 卫星,引爆! 夏元吉不站队,所以敢于说话:“陛下,此事涉及的地方多,人数多,若是要彻底整治,耗费的时日不短,所以臣以为,应当一步步的走,整顿一处,稳定一处,切莫同时动手,那必然会处处生乱。” 张辅也说道:“陛下,除非是勾军籍之事能断绝贪腐,否则此事不易根除。” 金忠也和张辅同一立场:“陛下,那些地方官吏和卫所相互勾结,空饷严重啊!而且若是清理,以前逃脱勾选的人怎么办?如果全部处置,臣担心又会生事。” 孟瑛说道:“陛下,如今勾选军籍很难,百姓大多不愿意成为军户,臣以为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明初勾选军籍为何能被百姓接受?那是因为当时百废待兴,当兵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而且当时的卫所不似现在这般糜烂,就和农民差不多,平时种地,闲时操练,而且还能一家子永远做下去。 这等好事当然会受欢迎。 可后来卫所糜烂,被勾选进去和做奴隶没啥区别,这让百姓望而生畏,宁可贿赂官吏也不愿意去卫所,实在不行就逃亡。 朱棣的眼中寒光一闪,杀气腾腾的道:“那就杀!杀到那些人不敢伸手,不敢贪腐为止!家人全数流放,奴儿干都司那边正好缺人,都赶过去!” 外面秋阳映照,温度也很适宜,可大家却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按照朱棣的想法去办,这将是大明立朝以来都罕见的大案,刽子手大概要重新操练起来。而奴儿干都司等地也需要搭建木屋,准备农具,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批流放者。 这太渗人了吧? 劝劝? 几位大佬面面相觑,可最后谁都不敢当出头鸟。 从近期的决断来看,朱棣显然是要励精图治了,这时候谁敢挡他的路,那纪纲可不会含糊,正好用人头来重新赢得朱棣的重用和信任。 “陛下,少杀些人吧。” 卧槽!这是谁?居然敢这般劝谏,作死呢! 朱棣振眉,冷眼看着方醒道:“你有说法?” 金幼孜差点就笑喷了。 朱棣的意思是:要是你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那朕就会给你一个说法! 吕震一脸的忧色,可胸部以下却在高频率的微颤,这是在忍笑。 叫你作! 张辅皱眉看着方醒,微微摇头,暗示他赶紧打混过去。 金忠摸了摸袖子里的龟甲,可却想起自己早上吃了不少荤腥,而且昨晚老妻担心他着凉,不许他洗澡。 你这娃咋就那么浑呢! 在各色目光的注视下,方醒说道:“陛下,其实此事是连贯的,首先,要解决此事,必须要改善卫所军士的待遇,而这需要钱。” 这个是常识,所以没人瞩目。 “说到钱,咱们不得不谈及赋税……” 方醒停顿了一下,看到不少人面露你果然还是这种套路的表情,就继续说道:“不过此时暂且不谈此事,臣觉得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我大明百姓的吃饭问题。” 胡广皱眉道:“兴和伯,大明的百姓还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方醒呵呵道:“咱别扯这个吧,不然你就去下面看看,那些被赋税逼逃的农户,为啥逃?不就是交了那些苛捐杂税之后没饭吃吗!” 胡广郁郁的道:“那只是极少数!” 金幼孜看到胡广有些落下风,就出班说道:“当今大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兴和伯,你这话把陛下置于何地?!” 这人真毒! 这是在给方醒挖坑下眼药,顺便还把梯子给抽走了。 “你不过是泛泛而谈,依据何在?陛下刚才说的难题你有何建言?这些不说,只盯着方某的话打埋伏,你这是学士呢?还是御史?而且是只盯着方某的御史!” 唰! 金幼孜的脸瞬间就红了!恼羞成怒! 谁都有政敌,大家捅刀子没问题,可把这事拿到台前亮相,方醒是第一个。 这货真是……一如既往的‘宽宏大量’啊! 朱棣冷哼了一声,方醒就暂时放过了金幼孜。 “陛下,若是有一种粮食的产量很大呢?” 朱棣不在意的道:“能有多大?” 现在大明的亩产能达到两石多就不得了了,朱棣不认为还有什么粮食的产量能突破这个上限。 刚才的气氛不对,所以夏元吉赶紧出来缓和一下:“兴和伯莫不是又鼓捣了什么好东西?” 胡广抚须道:“兴和伯的科学倒是不错,若是能鼓捣出提高粮食产量的手段,那善莫大焉。” 还不错,胡广没说什么万家生佛。 方醒笑了笑:“陛下,臣在去奴儿干都司时,途中在一个岛上意外挖到了些宝贝,后来一直带到了金陵,目前就种在家里面。” “什么东西?能吃?” 夏元吉对此兴趣很浓,因为他知道平常的东西也入不了方醒的眼。 方醒得意的道:“不只是能吃,而且还好吃。” 朱棣漫不经心的问道:“出产多大?” 方醒嘿嘿的道:“也不算大,只有目前亩产的七八倍而已。” 朱棣呆滞,手中的奏折掉到了御案上。 夏元吉的笑容凝固,伸手指着方醒,嘴角抽搐着。 胡广看似平静,可那眼神一点焦距都没有。 我曰!你在吹牛比! 吕震干咳道:“兴和伯,这里是朝廷,不是酒楼!更不是秦淮河……呃!陛下,臣有罪。” 方醒看着吕震,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吕大人也是秦淮河的常客啊!” “竖子还不快说!” 方醒在打击自己的政敌,可朱棣却忍不得了。他握着镇纸,满面潮红的模样让人相信,如果方醒晚说一刻,那么今儿朱棣肯定会帮他开瓢。 胡广也恶狠狠的道:“兴和伯,吕大人的事先放一边,若是果真有那等七八倍的产出,老夫帮你!” 吕震愕然,他举目四顾,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恶狠狠的盯着方醒。 这特么的可是七八倍啊! 要是大明能拥有这等逆天的作物,特么的瓦剌人算什么!正春风得意的阿鲁台算什么! 历朝历代,中原王朝的失败大多是因为内忧,然后才给了外患机会。 而这些内忧最基本的就是粮食! 若是不再缺粮,那大明怕得谁来! 金忠从朝班里冲出来,一把揪住吕震的衣领,老家伙看来恢复的不错,一脚就把吕震踹到了边上。 转过身,老家伙一巴掌朝着方醒扇来。 “你失心疯了?滚回去!” 正文 第752章 疯狂的君臣 “啊!” 一片惊呼声中,朱棣没有恼怒,只是神色淡淡的。 方醒及时的偏过头,脸侧被手指头扫过,火辣辣的痛。 “金大人,方某没有昏头。” 老头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吓人,方醒急忙往后闪,苦笑道:“老大人,方某可曾有过胡言乱语吗?” 朱棣哼了一声,金忠的身体一滞,缓缓回身道:“陛下,兴和伯怕是癔症了,还请陛下恕罪。” 哦!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方醒在朝中最大的盟友就是金忠啊! 在这种时候敢于冒险挽救方醒的,也只有最铁杆的盟友了,哦不,应该说是最铁的朋友。 大家想起焦晃说金忠中邪是被方醒身上的煞气驱散的,顿时就对金忠刮目相看。 这年头就算是死党,可若是对方犯下了欺君之罪,那多半也会躲着,最多事后照顾一下家眷而已。 不是‘汝妻子吾养之’就是铁哥们。 可看金忠的模样,多半是认为方醒在忽悠朱棣,所以才冒险出来挽救一把。 张辅出班道:“陛下,此事且看兴和伯的意思。” 对于方醒这个妹夫,张辅还是研究了一番,所以心中起码有五成的把握,不然早就出来阻拦了。 这大舅哥还没金忠够意思啊! 这就是张辅的用意所在! 我们两郎舅可没有穿一条裤子哈! 方醒上去扶住金忠,低声道:“老大人,我自己都种第二茬了,有把握!” 金忠的身体一震,偏过头,有些浑浊的眼睛盯住方醒。 方醒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把金忠扶回去,这才解释道:“陛下,臣在海上就吃过一次,味道极好,后来就种在了瓦罐里带了回来,移栽在臣家的前院,已经可以收获了。” 朱棣霍然起身,目光一转,沉声道:“都散了吧。” 大太监轻车熟路的吩咐道:“赶紧准备,陛下要出宫。” 胡广急忙说道:“陛下,臣请随行。” 张辅一看也不干了,好歹他得去帮衬一把吧:“陛下,臣请随行护卫。” 朱棣扫了两人一眼,淡淡的道:“朕不过是出宫,英国公护卫……罢了,且一同去。” 一出去金忠就低声道:“那东西果真那么高产?” 方醒看看左右,神秘的道:“那是,我在家不过是随便种了点,挖出来就知道了。” 金忠不假思索的道:“那老夫也去。” 这时夏元吉和杨荣也来了,夏元吉笑道:“德华,咱们同去。” 方醒是地主,他要邀请几位官员跟着去,那朱棣还真没意见。 而其他人只能心痒痒的看着方醒几人扬长而去。 杨士奇没有这个好奇心,他觉得成则是好事,不成以方醒的圣眷,最多是被削俸禄,外加禁足而已。 死不了! …… 方醒带着人一溜烟就到了家,赶紧就招来了方杰伦和黄钟。 “马上准备一下,陛下随后就到。” 方杰伦一愣:“老爷,是来吃饭还是什么?” 方醒指着那块地道:“陛下是来看土豆的。” 土豆? 黄钟有些懵了。 那不是方家的大少爷吗? 方醒笑了笑:“那东西我取名为土豆,若是能广为传播,也算是为家里的土豆积德吧。” 没过多久朱棣就来了,他一下马就说道:“别多礼,朕烦!赶紧带朕去看看那个东西。” 到了那块地边上,朱棣看着灰败的秧苗问道:“东西呢?难道就是这个?” 胡广倒是警觉,他瞅了一眼道:“陛下,东西应该是在地底下吧。” 方醒笑道:“正是,来人,开挖吧!” 辛老七和方五扛着锄头来了,朱棣身边的侍卫马上就有意无意的挡在侧面,随时都可以动手。 方醒也只当没看见,吩咐道:“从沟里往里面挖,挖深些,千万别挖烂了。” 朱棣向前一步蹲下,在侍卫们没反应过来时,他伸出大手揪住了秧苗,用力的一拔。 方醒的动作很快,在侍卫们没反应过来时就冲了过去,一把挡住了朱棣的后背。 可就算是如此,当朱棣拔断了秧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时,方醒还是差点没挡住。 方醒脸都涨红了,朱棣蹲着双手一撑,然后说道:“好了,朕无事,倒是你许久未操练了吧?!嗯?” 方醒尴尬之极,正准备承认时,辛老七那边几锄头就刨出了一堆土豆蛋子,让朱棣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上面。 “拿过来!” 朱棣起身,就像是个老农般的接过这一串土豆,先试试重量,然后又摸摸土豆。 “怎么吃?” 那沉甸甸的分量让朱棣的呼吸不禁沉重起来,他看到方五那边已经挖出了好几串土豆。 那么高的密度,那么重的产量…… “给老夫看看!” 金忠第一个冲了进去,胡广第二,大家都小心的踩在沟里,就像是一群乞丐饿了几天,然后看到一盆大馒头般的穷凶极恶。 方五被吓了一跳,等金忠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跑过来时,他急忙把土豆递过去,“老大人慢些,千万别摔了。” 金忠哪管这些,他接过土豆,上下掂量了几次,不禁老泪纵横的道:“方醒,若是不能吃,老夫就要生吃你的肉!” 胡广掰下一个土豆,傻乎乎的和自己的拳头比了一下,然后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杨荣已经跪在了土地上,像是个疯子般的在刨土,一直看到了土豆蛋子,他才仰天长叹。 “若是能吃,我大明无忧了!” 夏元吉最冷静,他叫人找来了秤,然后拿了个最大的土豆来称重。 边上的方杰伦看到夏元吉在发呆,就干咳着走到他的侧后方。看了一眼后,他不以为然的道:“才二两三嘛!不算重。” 夏元吉的手一松,差点被砸到脚面,可他的反应很快,一把就捞住了这颗大土豆,喃喃的道:“陛下,二两三啊!这可是二两三啊!” 朱棣站在那里,看着辛老七和方五很快就把这一块土里的东西都刨了出来,然后沉声道:“算一下,若是扩大到一亩地,能有多少,还有,方醒,弄两个来尝尝。” 夏元吉马上带人把所有的土豆称重,然后丈量土地,计算一亩的产量。 朱棣负手而立,看似冷静。 金忠眼巴巴的看着在写画的夏元吉,恨不能一脚把这个做事不慌不忙的家伙踢开。 胡广走到杨荣身边,低声道:“若是能吃,兴和伯就立下了社稷之功,你想过后果没有?” 杨荣还没来得及回答,夏元吉那边就有了结果。 “陛下,一亩能有……三千……三千六百多斤。” 正文 第753章 孩子没出来就有爵位 “是不是少了些?” 方醒不大满意,这块地方杰伦伺候的比较精心,就差点把铺盖带到边上守着了,施肥也不含糊。 方醒话没说完,就感觉身上冷飕飕的。他扫了一眼,发现从朱棣到金忠都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那啥,陛下,这些要留种吧?” “废话!” 金忠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抢了朱棣的话头,然后骂道:“这东西怎么吃?赶紧的,咱们都尝尝。” 方醒数数人数,就说道:“按照一人一个来吧,然后各种方法都来一下,大家都尝尝。” 朱棣的眼中全是凝重,“一人半个。” 胡广也赞同道:“其实做一个就够了,剩下的都留种,哎兴和伯,这种子是怎么留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方醒点头道:“对,等它发芽,然后切块育苗下种,说简单也简单,可却要小心谨慎,不然可就烂了。” 胡广一听就舍不得了,“那要不……来两个就够了?” 朱棣嗯了一声,杨荣已经挑了两个不大的土豆出来。 方醒想起后花园里种下的那些土豆,本想说出来,可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忍了。 方家也得种啊!若是都给出去了,到时候种子的来源咋说? 于是方醒叫人弄来了几个炭盆,还有锅。 先刨开碳灰埋一个进去,然后把土豆…… 方醒为难的道:“陛下,这东西吃法多样,要不咱们再来两个?一种吃法来一个嘛!” “夯货!” 朱棣咬牙切齿的亲自挑了两个小的,方醒接过来,熟练的一个切丝,一个整个丢进架起的锅里。 最后一个,方醒切大条,然后等油温到了之后丢下去。 “好香啊!” 夏元吉抽动着鼻子,寻味而来。 碳灰里土豆已经散发出了香味,可这不算是什么,方醒刚捞起来的油炸土豆条才是让人垂涎。 “臣先吃了啊!” 方醒拎起一条土豆塞进嘴里,嘶哈嘶哈的快速嚼着。 “好吃!好吃!” 金忠一把抢过碟子,然后先吃了一条,才喜滋滋的送给了朱棣,“陛下,果然是美味。” “唰!” 就在朱棣尝炸土豆的时候,方醒那边已经下锅了。 炒土豆丝,加点干辣椒,高汤来一点,最后加盐起锅。 煮土豆也熟了,方醒捞起来,随意的切成几块。 “陛下,请品鉴一下臣的手艺。” 方醒笑嘻嘻的把这些都摆放在桌子上。 朱棣拿起筷子,先吃了一筷炒土豆丝,然后才是煮土豆。 “好!好!好!” 朱棣把筷子一放,振奋的道:“果然是宜粮宜菜,快,把那个烤的拿出来,朕尝尝。” 方醒拿双筷子进去寻摸了一下,把那个土豆夹了出来。 外壳焦黄,看着不打眼。方醒把灰拍一下,然后掰开。 “好香啊!” 方醒正准备把外壳弄掉,可朱棣却仿佛是天生的美食家,掰了一截干硬的壳。 “不错。” 金忠的牙不大好,也学朱棣吃壳,赞道:“嘎嘣脆,香。” 张辅半天不吭声,这时才一一品尝。 “陛下……” 吃着吃着的,杨荣的眼泪又来了,哽咽着道:“陛下,有了此物,大明算是……” 朱棣拍拍手,问道:“方醒,听说你有一妾,准备以后抬起来,可有此事?” 呃…… 方醒幽怨的道:“是的陛下。” 老朱,你绝壁在我家安钉子了! 朱棣也想起了这茬,若是以前他肯定不在意,反而会借此敲打一番。 可现在方醒是大功臣啊! 这样不好!很不好! “咳咳!是婉婉身边伺候的人说的。” 朱棣别扭的交代了一下信息的来源,然后说道:“朕今日既然到了,那就看看吧,叫出来。” 这是要加恩! 胡广嘴里还回味着土豆的香糯,听到这话,他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陛下,臣等暂避。” 虽然是小妾,可杨荣觉得还是不见的好。 朱棣点点头,方杰伦就把几人领了出去奉茶。 等小白一到,行礼后,朱棣沉吟道:“方醒有大功于朝,朕当不吝赏赐,且闻当年若不是你不离不弃,兴和伯也不会康复,于朝亦有大功。既如此,若是你有了孩儿,朕便给了他一个爵位,新丰伯!赐铁劵!” 分而治之! 帝王心术! 小白懵懵懂懂的谢恩,倒是让朱棣抚须含笑,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再英明不过了。 方醒干笑道:“陛下,这与律法相悖吧?要不……” 朱棣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国有大事时,朕就是律法!” 老朱,你这是想让我家里烽烟四起吗? 想想,一个家里两个伯,那还不得从小就开始闹啊! 朱棣起身道:“怎么制种,你且让人教授,若是出了岔子,你便自己了断吧!” 朱棣走了,带着那些土豆和方杰伦走了。 方醒看着被掘地三尺的那块地方,不禁欲哭无泪。 “什么?新丰伯?” 张淑慧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方醒和小白之间转动着,良久才温婉的说道:“这是小白的福气,夫君可得快些,免得陛下忘了此事。” 方醒先让小白出去玩耍,然后才解释道:“土豆之事功劳太大,若是加在为夫的身上,那就是君臣猜忌,所以陛下就弄了这个新丰伯出来,我估摸着这个新丰伯此后就是混吃等死的一个爵位。” “而且陛下此举也有在咱们家内部分化的意思,你想想,两个伯,为夫以后必然不止于此,那么小白的孩子会不会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大哥坐享其成,到时候为夫必然要分家了,懂吗?” 张淑慧点头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再说到了那时,陛下……咱们家自然就无碍了。” …… 方杰伦第二次进宫,心情还是那么激动。 “此物好养活,不过既然是留种,那就要分开两地种,密度大些,……” 方杰伦早就得了方醒的传授,说起来滔滔不绝。 朱棣仔细的听着,甚至还让人在记录和提问。 等事情一了,朱棣就招来了朱高炽父子。 “还有这等事?” 朱高炽被人扶着进来,一听就懵了。 “皇爷爷,此天赐我大明昌盛的祥瑞啊!” 正文 第754章 论迂回的重要性 朱棣唏嘘的道:“朕从未听闻这等骇人之物,哦对了,问问此物叫什么?” 大太监出去找方杰伦,很快回来,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像是便秘。 “陛下,兴和伯把此物叫做土豆。” 朱棣忍不住笑了,朱高炽也是为之莞尔:“父皇,兴和伯宠爱其子,大概也是想取其好养活之意吧。” 朱瞻基笑道:“兴和伯疼孩子,还亲自上手换尿布。” “唔!慈父好啊!” 朱棣意味深长的道。 朱高炽博览群书,想了想就道:“父皇,此事可要公布?” “不了,且等这一批种出来之后,验证了产出,到时再行推广。” “不过……”朱棣的眸色一动:“朕既然许下了新丰伯之爵,那就该正大光明。” 朱高炽笑道:“是了,兴和伯那人小气,若是看到父皇秘而不宣,肯定会私下抱怨过河拆桥。” 朱瞻基有些纠结的道:“皇爷爷,新丰县没了呀,现在是河源县。” …… 解缙从书院回来听闻了此事,差点一蹦三尺高。他指着方醒说道:“德华,此事果真?” 方醒笑道:“陛下亲自验证的,还能骗谁呢?” “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大明此后无饥馁了!” 解缙老泪纵横的激动了一阵,冷静下来后就问了此事的后续。 “新丰伯?” 解缙纠结的道:“没新丰县了呀!” 方醒倒是不在意:“就是那个意思,新丰新丰,土豆不就是新的丰产之物吗!” 解缙慎重的道:“此事你可有把握?若是产出谬误,那可是欺君大罪!” 方醒笃定的道:“差不了,三四千斤肯定是有的。” 解缙眨巴着眼睛,嘟哝道:“吓死人了!一人种一亩地都吃不完。” “大明律,若有妻更娶者,亦杖九十,离异,小白那事你可得谨慎,不然口水都淹死你!” 方醒笑道:“人这辈子就是这么回事,以后两脚一蹬,什么名份都是假的。” …… 可等稍晚宫中传出了一个消息后,让方醒都有些摸不清楚朱棣的心思了。 “陛下把河源县改成了新丰县,兴和伯,这可是厚恩呐!” 梁中奉命来报信,艳羡的道:“朝中也只有徐家才这般风光,兴和伯,以后方家说不准也能一门双国公!” “扯淡!” 方醒斜睨着他道:“徐家那是国戚,方家算什么?” 不是国戚还想一门双国公,那是找死呢! ...... 在有意无意之间,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 纪纲已经傻眼了,他拍打着桌子道:“这是为何?” 王谦面色凝重的道:“大人,只知道陛下今日去了一趟方家,回来后宫中就传出了陛下的许诺。” “谁跟着一起去了?”纪纲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英国公,胡广,杨荣,夏元吉,还有金忠。” 王谦问道:“大人,此事是否告知赵王?” 纪纲阴笑道:“去,马上就去,让赵王看看自己的仇人现在发达了,居然连个妾生的儿子都能封伯,大明奇观啊!哈哈哈哈!” …… 朱高燧得知了消息后,马上就屁颠屁颠的往宫中跑。 朱棣正在处理政事,下面跪着个王贺。 “陛下,那岛上有水源,那日船队靠岛补给时,兴和伯带人上去找野菜,后来就发现了这个东西。” 朱棣打开一份奏折,一边看一边问道:“当时你可在?” “在。” 王贺紧张的道:“奴婢当时还和兴和伯开玩笑,说是那东西看着好丑。” “然后兴和伯就馋了,令人在周围搜了一圈,约有十多串,后来就带回船上生火烤了吃。奴婢没敢吃,兴和伯说香,后来吃了也担心中毒,就拿了几个喂船上的鸡鸭,又找了大夫来看……” 朱棣听到这里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夯货!只知道吃的夯货!” “陛下,赵王殿下求见。” 朱棣抬头道:“让他进来。” 王贺在大太监的示意下赶紧起身站在边上。 “父皇,那方醒有何大功?为何要封一个妾生子?” 朱高燧一进来就笑着问道,王贺偷偷瞟了一看,看到那眼中全是怒火。 朱棣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道:“朕自有法度,你无需多问。” “父皇……” 朱高燧失望的模样有些像是撒娇的孩子,那声音让王贺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到营中,王贺就把自己关在住所,躺在床上发呆。 一直等到快晚饭时,王贺才出来,他悄然出了军营。 …… 方家的晚饭今天多了一道菜:土豆烧排骨。 “好吃吗?” 张淑慧给小白夹了一块土豆,看到她吃的香甜,不禁笑道:“你如今也是伯爷的娘了,以后吃饭可不能这样狼吞虎咽,不然出去应酬会丢人。” 小白抬起头来,茫然的道:“可是夫人,我不喜欢去应酬呢!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夫人,一个多时辰都在笑,我看着都觉得腮帮子发酸。” 张淑慧不禁失笑,然后叹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且抓紧生个孩子出来,不然陛下哪天反悔了。” “不可能。” 方醒把一碗鸡汤推到张淑慧的面前道:“陛下既然放出话来,明年若是产量不丰,那为夫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寸进。” 张淑慧惊道:“夫君,不会被削爵吧?” “不会!” 方醒看了一眼边上沉睡的土豆,说道:“就算是不能丰产,陛下也没什么损失,此后反而能用这个错误压住我,就算是太孙登基也不好升爵。” 张淑慧这才松了口气:“不升爵也没啥,咱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老爷,有人求见。” 一个丫鬟进来禀告道,声音压的很低,担心吵醒了正睡的嘴角流口水的小伯爷。 方醒一怔问道:“谁?” 丫鬟道:“不知,那人一直在低头,穿着一身青衣。” “你们先吃,别等我。” 方醒看了一眼土豆,然后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外面,辛老七过来低声道:“老爷,是王贺。” 方醒面色不变进了前厅,王贺这才转过身来,有些踌躇的道:“兴和伯,今日陛下……” “监军无需再说。” 方醒打断道:“我知道了,感激不尽。” 王贺拱拱手,匆匆的走了。 老朱的尿性是既霸道又猜疑,他叫王贺去,不外乎就是问问关于那个小岛的事情。 方醒表面上看着没有异常,可心中却后怕不已。 若是他没有布下这些转折,直接把土豆公布出来,那后果…… 神仙? 妖怪? 正文 第755章 君臣,对手 第二天早朝,一开始朱棣就直奔主题。 “朕收到了不少奏折,说是妾生子不能封爵,此事谁来说说?” 张辅不适合,杨荣正准备出班,可胡广却抢先一步。 “陛下,大明封爵只看军功,不过社稷大功也可当得,臣以为当封。” 啥米? 群臣懵逼,然后一个御史出班道:“陛下,臣记得兴和伯只有一子,也就是说……这新丰伯是封给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陛下,这……臣认为万万不可!” 昨日方醒说有高产作物,可看见的就那几个人,由不得御史不硬顶。 杨荣出班道:“陛下,此事再恰当不过了,臣还觉得封伯小了些。” 好了!胡广跟杨荣这一对合不来的重臣都一起赞同此事,那么必然无错。 …… 散朝后,一堆官员围在昨日去方家庄的那几人身边,看那样子,若是问不出结果,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张辅也没跑脱,一堆勋戚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一个还不见踪影的妾生子能封伯。 “这个……”张辅为难的道:“陛下有交代不许说,大家就别纠缠了,明年自然知道。” 尼玛! 你这说还不如不说! 徐景昌虽然是国戚,可也不敢纠缠张辅,于是午饭后就去了方家庄。 到了方家庄,看到那些庄户们都喜气洋洋的,徐景昌就想试探一下。 “知道为何要封新丰伯吗?” 几张宝钞出现在了徐景昌的手中。 庄户不屑的看着他道:“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说!” 等徐景昌狼狈的去了主宅,却被告知方醒出门了,一家子都出门了。 “我家老爷说秋高气爽,适合出游,大清早就出去了。”方杰伦当年在落魄时可没少经历这些人情冷暖,略一思忖就知道了徐景昌的来意。 …… 就在徐景昌离开的时候,方醒正在书房和张辅聊着土豆的事。 “有了土豆……” 张辅有些纠结的道:“有了土豆,清理卫所不是事,而且以后攻伐占领就更方便了,不缺粮食!只是德华,你要不给土豆改个小名吧,不然这说起来有些怪怪的。” “不改!” 方醒笑道:“我就是要让百姓都记得土豆的好。” 张辅笑了笑:“那清理卫所之事你最好不要参与。” “要开始了吗?” 方醒有些振奋,大明的卫所制度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程度,永乐一朝没改,结果中期倭寇糜烂沿海时,那些卫所全成了摆设,甚至还有杀良冒功的畜生。 张辅说道:“陛下已经定下来了,先从南方开始。” “南方?” 方醒赞道:“果然稳妥,先稳住南方,至于卫所最多的北方,有重兵把守,那些卫所不敢造次。” “陛下的意思是,清理完之后,卫所就不再屯田,只管征战和控制地方,而那些田地……大概会全数种植土豆。” 张辅看看门外,谨慎的道:“陛下先清理南方,那也是担心土豆的出产有误,所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方醒皱眉道:“大哥,陛下就没提取消军籍世袭之事吗?” “没有。” …… 当清理南方卫所的消息传出去后,很快,朱棣就接到了多处卫所将官潜逃的报告。 “都烂透了!” 朱棣很清楚,南方卫所承平已久,早就成了软脚蟹,可没想到的是,贪腐居然那么普遍。 “陛下,兴和伯有奏折进上。” 朱棣接过奏折仔细看着,最后皱眉道:“胆大包天!” “取消军户制,改为终生军士为骨,募兵为辅,募兵退役后可优先安置田地或是做工……竖子这是异想天开!” 朱棣恼火的道:“整日在家里厮混,无所事事!正好,纪纲那里还得准备些东西,让方醒去。” 大太监俯身道:“陛下,纪纲近日倒是没有异动,不过咱们的人盯晚了些,没有发现他的其它住所,也没发现其他勾结的官员。” 朱棣的目光扫过大殿内的太监,淡淡的道:“纪纲不甘心,和老二和老三都有勾结,还当朕不知道,可笑之极!” …… 就在清理卫所的工作如火如荼的时候,锦衣卫也忙到了极点。 王谦大步进来,拱手道:“大人,抓了十多个,正准备审讯。” 纪纲正在看卷宗,闻言就抬头道:“都带过来,另外让庄敬和庞瑛也来,大家加把劲,争取在这几天就审讯清楚,本官好到陛下的面前为大伙儿请功。” 王谦心中一喜,问道:“大人,可是陛下的态度转变了?” 纪纲傲然道:“那晚密会太孙的人已经被我的人盯住了,只需把这些涉及卫所贪腐的人弄清楚,两者相加,那就是大功一件!” 王谦喜不自禁:“大人,看来陛下是对太孙起了戒心,那咱们的危机可就算是过去了。” 纪纲扬眉道:“正是如此,,快去吧!” 等王谦走了之后,纪纲低声道:“陈卫,可准备好了吗?”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摸进来,跪地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的吩咐。” “那就得看陛下清理的决心有多大,一旦……那马上就动手!” …… “土豆,土豆!” 小白抱着土豆在门口晃荡着,铃铛就在边上,几次站直了身体,想和土豆亲热亲热,可都被小白躲开了。 “夫君快给小白一个孩子吧。” 在方醒的坚持下,张淑慧昨天终于洗了个澡,今天看着容光焕发。 方醒笑了笑,然后看到丫鬟在门外躬身,就知道有事来了。 前厅中只有大太监一人,看到方醒进来,他前驱几步,低声道:“陛下让你监控纪纲。” 方醒愕然,“这事不该由我来办吧?” 这种事不应该是朱棣的心腹才能办的吗? 比如说胡濙! 大太监看了一眼门外的辛老七,这才说道:“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兴和伯吗?且珍惜吧!” 方醒晕陶陶的道:“方某啥时候成陛下的心腹了?” 啧! 大太监看着这个家伙真是没辙了:“你自己想想和皇家的关系,哎!咱家真是没见过如你这般迟钝的人!走了,别送,不然咱家闷得慌!” 正文 第756章 秋风起 朱棣的心腹不多,相对于外官而言,他更相信内宦,只不过在涉政这一块上卡的还不错,所以没有出现宦官权势滔天的情况。 武勋中,柳溥的老爹柳升算是一个心腹,专掌神机营,现在更是在北平监工皇城。 至于方醒…… “你是太孙的老师,又喜爱郡主,那你说说,如果别人要谋逆,你是何看法?” 解缙觉得方醒是想多了,想偏了。 “你这就是最铁心的太孙党,除非是太孙想谋逆,否则你就是心腹,明白吗?” 方醒觉得不是这样的,“太孙的是太孙的,陛下的是陛下的,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那就是陛下觉着你顺眼,觉得你这人惫懒,没有大志,快去吧!” 解缙两句话赶走了方醒,看到他还没醒悟房里只有自己一人,就笑了笑,然后找到了方醒藏酒的地方。 “好酒啊好酒!” 就在解缙得意的时候,方醒已经召集了家丁,朱棣的侍卫头领宋建然也赶来了。 方醒也不忌讳,一脸意气风发的道:“特么的!纪纲这兔崽子终于要完蛋了,把人撒出去,方五和小刀都出去,再从斥候百户调集人手,把纪纲给我盯住了,等陛下的旨意一到,哈哈哈哈!” 宋建然皱眉道:“兴和伯,有句话下官想提醒一下。” 方醒伸手道:“请说。” “纪纲的身边有人,身手不差,如果被他侦知了有人跟踪,纪纲必然会铤而走险,所以……是不是再谨慎些。” …… 这特么的怎么感觉就像是身处土匪窝呢?! 回到宫中,宋建然把方醒的安排说了一下,也把自己的顾虑交代出来。 朱棣想起大太监回来的传话,不禁笑道:“那竖子就是个记仇的,纪纲几次三番的触怒他,可他还知道顾全大局,没有动手,这下有了机会,他自然会全力以赴,无需担心。” 宋建然才是最贴身的心腹,所以他也敢说话:“陛下,臣担心纪纲会不会铤而走险?” 朱棣不屑的道:“野狗般的货色,也敢背主?朕就等着他动手,最好把那些藤蔓都拉出来,让朕省省事!” 俾睨众生的朱棣让人心折,宋建然俯身道:“陛下,臣懂了。” 朱棣冷哼道:“你注意盯着老二和老三,主要是盯住……老三,看看他和那条野狗有何联系!” 宋建然身体一颤,低声应命,抬头看去,大太监面无表情的模样,而黄俨却垂手看着大门外。 黄俨的表情很古怪,宋建然看了一眼,赶紧就告退了。 朱棣起身活动着手腕,淡淡的道:“谁想去通风报信啊?” 大太监漠然,黄俨的身体一颤,转身跪地道:“陛下,奴婢不敢。” 朱棣冷冷的道:“朕知道你和老三走动亲密,此事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朕活剐了你这条老狗!” 黄俨俯身叩首,颤声道:“奴婢不敢,陛下饶命……” 大太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重归于平静。 帝王之怒从来都是千变万化,你若是以为自己安稳了,那就是大错特错! 没有征兆,让人百般猜度都无法猜到,这才是帝王之术! …… 小伯爷土豆已经成了婉婉最近心爱的玩具,每次一来就会逗弄一番。 “土豆,快叫姑姑。” 婉婉趴在木摇床的边上,手里摇着个银铃,清脆的声音让土豆四处寻找,可还没满月的婴儿视力太差,最后只是看到个模模糊糊的东西。 看到土豆定定的看着银铃,婉婉喜翻了,“方醒,土豆认得我了。” 方醒正在给土豆准备玩具:一个拨浪鼓,闻言就说道:“这般大的孩子看不清东西,婉婉,你确定土豆认得你吗?” “当然!” 婉婉骄傲的把银铃挂在床上,然后轻轻的摇晃着摇床。 铃铛守在摇床边上,看到大黄大摇大摆的想进来,就龇牙咧嘴的咆哮了一声。 可大黄却不慌不忙的踱步进来,左右看了一下,估计是没看到小白,又高傲的踱步出去。 门口来禀告的丫鬟差点就撞到了大黄,大黄脖子一低,就准备啄人。 “咳咳!” 方醒干咳一下,大黄想起被收拾的那几次,就高昂的叫了几声,扑闪着翅膀,得意洋洋的跑了。 “老爷,外面来了个朝鲜的什么大君,还带了礼物求见。” 方醒厌恶的道:“这家伙来干嘛?难道想行刺?” 土豆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那小嘴努起来,看样子要哭。 婉婉惊道:“方醒,土豆要哭了!” 卧槽! 方醒马上就忘记了什么朝鲜大君,赶紧去哄儿子。 李裪坐的很安稳,甚至是目不斜视。桌子上的那杯茶水从滚烫到微温,他依然安之若素。 小刀在外面瞟了几眼,然后对辛老七说道:“七哥,这人有些城府,咱们可得盯着点。” 辛老七嗯了一声:“若是不安分就杀了!反正也是异族人,老爷不会怪罪的。” 小刀摸摸飞刀,有些扔一把的欲/望。 等方醒进来时,那杯茶已经冷了。 “见过兴和伯。” 李裪仿佛只是刚到,起身拱手的动作行云流水。 方醒微微颔首道:“大君此来何事?” 话很生硬,可李裪依然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兴和伯,在下景仰大明的化,想去国子监就学,敢问兴和伯可否?” 方醒眯眼看着李裪,心想你也配做彼得大帝? “此事你该去找礼部吧?” 李裪诚恳的道:“兴和伯,在下去过礼部,可连门都没能进去,想到您一直在提倡与邻为善,所以就……” 吕震最善于趋利避害,在知道朱棣对朝政策变化的情况下,他哪敢放你去国子监!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既然你提到了与邻为善,把本伯也放句话在这里。” 李裪马上肃容坐正,就像是个小学生准备听老师教诲。 “前面的事本伯已经在朝鲜了断了,两国以后还是好邻居,好朋友嘛!” 李裪点点头,不过并未露出喜色。 这位兴和伯是赫赫有名的对外强硬派,从交趾到奴儿干都司,多少异族人死在他的手上! 方醒笑了笑,有些僵硬:“朝鲜狭长,山多地少,若是想发展,国子监没有这等功课,所以……” 。 正文 第757章 忽悠,迷惑 就在李裪期待着方醒下面的话时,方醒起身道:“刚才家中有些琐事,倒是怠慢了大君,且随我到外面走走。” 方醒的语气平和,可却让李裪感受到了一种不敢抗拒之威。 两人出了主宅,入眼就是一片绿色。 方醒在前,李裪在后,缓缓沿着稻田中间的路溜达着。 “朝鲜并无矿产,国小民寡,要想发展,必须要走商业的路子。” 方醒负手而立,一脸的唏嘘道:“大明的商业正在发展,在去除以往的禁锢,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李裪点点头,他这段时间在那些酒楼等地方蹲点,倒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大明的变化。 “听说台州府那边的变化很大,出海的渔船多不胜数,赋税渐渐的开始独占浙/江的鳌头。” “看来你倒是有心人!” 方醒淡淡的道:“大明地大物博尚且要发展商业,为何?” 李裪已经被方醒带入了节奏,他说道:“大明之大,没有商人沟通有无,则利不生,如腐水。” “看来你的眼光还不错!” 方醒压压手,止住了李裪的谦逊和惶恐,然后说道:“朝鲜要想发展,必须要发展商业,可朝鲜弹丸之地,先天不足,奈何?” 李裪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朝鲜那破旧的街道,还有只比女真人好些的乡村,麻木而衣衫褴褛的百姓…… “兴和伯,朝鲜对大明忠心耿耿,在下愿做质子,为两国增信。” “哦!” 方醒笑了笑:“大明不需要有这等下作的手段来掣肘藩属国,不过你的勇气倒是可嘉。” “老爷,小伯爷好吗?” 这时几个孩子从边上跑来,都站在边上恭谨行礼,然后问道。 方醒笑眯眯的道:“好,好得很,你们也别贪玩,记得功课。” “是,老爷。” 孩子们跑远了,李裪叹道:“没想到几个庄户的孩子都这般有礼,大明果然是上国啊!” 方醒没理这茬,这等吹捧的手段他早就免疫了。 “倭国可恨,其国若不是在不征之国的名单上,方某当领军踏遍那个小岛,执其国君于御前,彰显我大明赫赫武功!” 李裪的眼神微微一动道:“兴和伯,朝鲜同样饱受倭寇之苦,若不是家父仁慈,早就挥师过海,直捣倭国京都了!” 方醒淡淡的道:“大明还是那句话,不干涉藩属国之间的争斗。” 两人缓缓转到了水渠边,方醒看着对面的李家,叹道:“无商不富啊!朝鲜背靠大明,这就是最大的好处,先把路修起来,要想富,先修路嘛!没有畅通的道路,货物如何流通?” 李裪点点头,朝鲜的土路太差了,和大明比起来,真的就是乡下的乡下。 方醒循循诱导道:“路一通,大明的海船就可以靠岸,商人就可以沟通大明和朝鲜,朝鲜的各种行业的发展就迎来了最大的契机。你想想,大明有多大,朝鲜那点货物当真是九牛一毛。” 李裪在思索着,在他看来,大明肯定不会觊觎朝鲜,原因很简单,这位兴和伯不过是两千多人,加上些女真骑兵,就轻松的攻下了两道。 如果大明要解决朝鲜,完全可以横推过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裪诚恳的道:“兴和伯,修路耗费不小,朝鲜财力薄弱,怕是旷日持久啊!” 你特么的在忽悠老子呢! 方醒心中冷笑,这年头驱使百姓服役是多简单的事,难道你朝鲜还会给钱?给点饭吃就不错了。 不过方醒还是面露惋惜之色道:“那就没办法了,大明目前多处动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事就此作罢!” 方醒已经看到了方五正在走来,就说道:“既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至于国子监,恕我直言,他们不敢收,至少在朝鲜展示诚意之前不可能。” 李裪也看到了方五,拱手道:“兴和伯,在下回去会仔细考虑,并去信国内,请父王做主。” 方醒随意的道:“那就这样吧。” 大明是可以横推朝鲜,可舆论上却有些被动,而且也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思路。 至少得等朝鲜把倭国拉下水后,大明才好一鼓作气,直接收拾了那个恶邻。 看着李裪远去,方醒问道:“可是纪纲有动作了?” 方五点点头:“老爷,纪纲近日彻夜忙碌,太勤勉了。” “可是审讯那些涉案卫所的官吏?” 朱棣的雷厉风行,终于把这股反贪风暴刮到了亲军之中,结果发现不少弊端。 而朱棣抛开刑部和大理寺,直接把案子交给了锦衣卫,这份信任让外人认为,纪纲又重新赢得了朱棣的信任。 “正是。”方五迷惑的道:“老爷,那纪纲没必要这般事必躬亲吧?而且几个亲信都在,小刀曾经听到庄敬在发牢骚,说是屁大点事也要把人叫齐了办。” “这厮是在想干嘛呢?” 方醒回去就叫来了黄钟,当然,纪纲的老仇人解缙肯定是要到的。 黄钟也摸不清底细,猜测道:“难道纪纲是想让陛下看到他的勤勉?” “有可能。” 解缙分析道:“前段时间陛下对锦衣卫上下非常不满,纪纲想必是如坐针毡,此次陛下委以重托,纪纲当然要拼命表现,否则陛下会……咦!” 解缙诧然道:“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纪纲狡诈,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方醒思忖道:“除非是以后还会有大案,否则纪纲难逃一劫。” 作为朱棣手中的刀和猎犬,纪纲早就被那些文武官员恨之入骨。干掉他,那么这股怨气就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而不至于会宣泄到朱棣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这是帝王心术,可偏偏就吃这一套,从古至今无不灵验。 解缙想了想道:“如今朝中并无结党之势,武勋中大多是跟随陛下的靖难功臣,要想掀起大案,除非是再过几年。而陛下暂时不动纪纲的原因,大概是想摸出他的根底,一股脑儿的都清理干净,不留后患。” 再过几年,朱棣也老了,兴许就会昏聩,和他爹一样的开始杀戮也说不定。 “陛下不会这般做。” 方醒知道朱棣的心思:明君! 为了这个目标,朱棣会控制住自己的暴戾。 “那就继续跟着,多注意一些细节,比如说庄敬的牢骚就很重要。” 方醒想不到纪纲的意思,干脆就不变应万变。 ,, 正文 第758章 悲惨世界 ♂! 锦衣卫的刑房里,十多个犯官被捆在长凳上。就爱上 。。 今日人到的比较齐整,纪纲的心腹全都在此。 看着这些身上血肉模糊的犯官,在场的人没谁变色,早就习以为常了。 纪纲就坐在一盆炭火的边上,笑吟吟的道:“这批人交代了,咱们也算是立了一功,来人,把酒菜拿进来。” 酒菜流水般的被送进来,其中一道菜是火锅,可小碳炉的火力却不够。 纪纲笑道:“天气渐渐的冷了,热乎乎的才好,弄点油来把它烧开。” 庄敬急匆匆的道:“那就弄点猛火油来。” 猛火油是战略物资,可锦衣卫不缺。 一个大木桶被个瘦小的锦衣卫提了进来,他低着头,拿个勺子舀了一小点猛火油,顺手就倒进了碳炉中,顿时黑烟冒起,火焰猛地一炽。 庞瑛笑道:“这猛火油倒是不错,就是烟大了些,味道大了些,燃起来就很难扑灭。” 纪纲压压手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来,都坐下,咱们兄弟好好的喝一杯。” 大家坐下后,王谦讶然道:“大人,这是第一鲜的菜?” 纪纲点头,“咱们吃一顿,那方醒也富不起来,来,喝酒!” …… 秋季的夕阳很美,感觉金黄金黄的,照在飞檐上,就像是在上面种了一片即将收获的水稻。 可方醒的心情却不美。 太孙府中,一个身高只到方醒肋下,穿着一身破旧,而且明显肥大战袄的孩子正茫然的跪在地上。 方醒进去看到这个场景就问道:“这是谁?” 朱瞻基没在,杜谦说道:“这是颍州卫的一名军士。” “颍州卫的军士?” 方醒一把拎起这个看着最多七八岁的孩子,问道:“谁让你去当兵的?” 这孩子茫然的道:“大人,小的家里……没人了。” 方醒抬头,正好看到朱瞻基进来。 朱瞻基摆摆手,等坐下后才叹息道:“这孩子的父亲和叔父一个战死在草原,一个战死在交趾,按照军律,那些人就去他家勾选,可家里就剩下了一个七十岁的祖父和他,最后就把他给勾走了。” 方醒心中一震,摸摸这孩子的头顶问道:“你叫啥名字?” 这位可能是大明年龄最小的军士呐呐的道:“大人,小的叫岳保国。” 这人的父辈必然不是目不识丁,方醒心中的怒火在四处冲撞着。 “祖父还在吗?” 岳保国道:“还在。” 朱瞻基说道:“此次清查卫所,他的祖父岳兴滨得知此事,就写了信给兵部。” 方醒心中悲凉的道:“兵部咋说?” 朱瞻基摇摇头道:“金大人很同情,已经上书皇爷爷,要给他家除籍。” 大明的军户制度,一旦你被勾选中,只要是死亡或是无法执行军役,军方的人马上就会和地方官府联系,继续勾选你家里的男丁补充。 而且这个规矩之严,除去贿赂和逃亡之外,几乎无法避免。 方醒苦笑道:“大明的军士除非做到兵部尚书,否则就不能除籍,这还得看陛下是否法外通融。” “我要上奏折!” …… 朱棣接到了金忠的奏折,看完后面沉如水。 “陛下,有兴和伯的奏折进上。” 大太监小心翼翼的把奏折奉上。 朱棣随手接过。 “……其人一家二丁皆为国捐躯,此非忠良焉?然忠良之后却零落至此,岂不让人心寒?陛下,此后可还有人愿意为国效命否?” “混账!” 朱棣把奏折扔出去,起身在上面转圈。 联想起方醒上次的奏折,其目的昭然若揭:改变勾选制! 朱棣有些恼火,不,应该说是羞怒! 此事要是传出去,那些百姓就会视勾军为畏途,到时候到哪找兵源去? “令瞻基把这事处理了。” 朱棣深知变革不易,在北方草原上依然存在大敌的情况下,关于军制的改革必须要谨慎,否则一旦出现反复,大明就危险了。 “竖子无知!” …… “陛下说了,竖子无知!” 黄俨得意的走了,杜谦殷勤的把他送出去,留下了方醒和朱瞻基。 朱瞻基尴尬的道:“德华兄,这岳保国就安置在书院里吧?” 既然是忠良之后,理当得到优待。 方醒点头答应,然后无奈的道:“军制改革必然要谨慎,这个道理我懂,可谨慎是一回事,没动静又是一回事,大家都拖着,等拖几十年,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积重难返!” 朱瞻基看到杜谦回来了,就干咳一声打断了方醒的话,说道:“我这就派人去接他的祖父过来,德华兄,这孩子你就带回去吧。” 于是方醒在回程时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到了书院,方醒叫来马苏,介绍道:“他叫岳保国,此后就是书院的弟子了,你且安排人照顾他,等他祖父到了之后再说。” 岳保国回身看着方醒,那眼中都是惊恐。 “大人……” 稚嫩的声音让方醒有些伤感,他说道:“在这里别叫什么大人,叫山长。” “山长。” 岳保国扯扯已经把手完全套住的袖子,怯怯的道:“大……山长,小的会干活,刷马打草喂食都会,还会洗衣服。” “这里是书院,你以后就是学生,别说什么小的,以后自称学生就好了。” 马苏不知道这位身穿一套大的可笑的军服的孩子是什么来历,不过既然是方醒安排的,他肯定会照顾好。 岳保国看着方醒,眼中流露出一丝依赖。 这是个懂事而敏感的孩子,从在太孙府中的谈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了最可靠的就是方醒。 方醒安慰道:“你且安心住下,每日有人照顾你的生活,学习也有人帮你,有事情就去找教授们。” 岳保国点点头,等方醒转身之后,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直直的看着方醒的背影,哽咽……泪流满面! 方醒听到了声音,却没回头,硬着心肠大步离去。 几岁的孩子就被勾选到军中,天知道他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 地方卫所的军士早就成为了官长和地方豪绅的免费劳力,这么小的孩子,方醒能想象到他所经历的苦痛。 茫然,离别,然后就是煎熬。 正文 第759章 锦衣卫起火 最近点娘吞书评,后台能看到,可书评区却时不时的会有几条不显示。 …… 方醒回到家中,把这事简单的告诉了妻妾,两人都唏嘘不已。 张淑慧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就说道:“夫君,那要不就把他接家里来吧,以后土豆长大了也要个玩伴。” 方醒摇摇头道:“岳保国这孩子看着可怜,可意志坚定,是个好苗子,我准备让书院重点培养一番。” 小白惊叹道:“那么小就入军了,少爷,好可怜啊!”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从小就知道苦难不是坏事,总好过从小锦衣玉食,何不食肉糜。” 张淑慧轻轻推了方醒一把,嗔道:“夫君又胡说了,土豆哪会这样!” 方醒笑的很温柔,可话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土豆长大若是养成了纨绔,那这个爵位他就别想要,要么是他的儿子,要么就是你的第二个儿子。” 张淑慧有些惶惶,方醒就说道:“等咱们都去了,那时候谁接了爵位谁就当家,这当家人若是个败家子兼闯祸包,连累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整个家。” 等方醒出去后,张淑慧抱起土豆,唉声叹气的道:“你若是不听话,到时候你爹就会收拾你,为娘可不会拦着。” 小白双手托腮,忧郁的道:“夫人,要是我生的儿子也不听话,那岂不是还得继续生吗?一直生到七十岁。” “呸!” 张淑慧笑道:“你这个丫头懂什么!生几个就够了,若是你一直生,把人都生坏了,到时候谁帮你看孩子去?” 小白皱眉道:“也对哦,咱们庄上生的最多的也就是九个孩子,那女人我见过,看着好老哦!” …… 书院里,当看到穿着一身军服进入新生教室的岳保国时,几个学生都忍不住笑了。 岳保国的基础不大好,只认识百多个字,所以第一节课完全是听天书,不懂! 下课后,马苏急匆匆的去找方杰伦,准备给岳保国赶做几件衣服。 新招收的这四十名学生年龄有差异,性格也各有不同。 岳保国正头痛的看着书本,突然肩膀被人一拍,他条件反射的侧身,然后一拳挥出…… “啊……” …… “打架了?” 方醒一脸的懵圈,“岳保国才七岁多,他敢打谁?” 解缙郁闷的道:“这孩子一拳都把人打了个满脸血,然后又拎着凳子,看那模样,多半是要准备拼命了。” 这等学生让解缙有些纠结,想训斥吧,可看着干瘦干瘦的可怜。不训斥吧,这纪律都乱套了。 “算了。” 解缙愕然。 方醒把岳保国的事说了一遍。 “……这孩子我估摸着应该是在军营中受过欺负,敏感了些。” 解缙说道:“这军制不改不行了,长此以往,卫所战力全无,就像你说的送人头,白白耗费国家的钱粮,只是养肥了那些官吏。” “我去看看吧。” 方醒去了隔壁书院,找到了正在操场上发呆的岳保国。 “大…….山长。” 岳保国看到方醒后,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惶急的道:“山长,学生错了,您责罚我吧。” “起来!” 方醒把岳保国提起来,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是在营中养成的习惯,可这里是书院,慢慢的忘了那些事吧。” 岳保国只知道点头,他以为自己会被责罚,可没想到方醒居然轻描淡写的就把此事给抹过去了。 “学过武艺?” 方醒有些好奇,一个七岁多的孩子居然战斗力那么强。 “学过。” 岳保国老老实实地的道:“学生跟祖父学过。” 还是武术世家啊! 方醒的兴趣更浓了,就问道:“可愿继续学下去?” 岳保国点头,方醒就说道:“若是愿意,以后你可以跟着辛老七学学,但是不许耽误功课。” 于是辛老七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个徒弟,而马苏也给那些学生说了岳保国的情况,于是风波平息。 …… 就在书院风波平息的时候,锦衣卫大堂里也醉倒了一片。 庄敬、庞瑛、王谦…… 那十多个被捆在长凳上的犯官看到纪纲嘴角阴笑的模样,不禁心中生寒。 陈卫把装着猛火油的大木桶提过来,然后一脚踢翻,顿时黑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味道刺鼻。 “大人,现在点火吗?” 纪纲摇摇头,用扫帚蘸些猛火油,在庄敬等人的身上都涂抹一些,然后才满意的道:“准备吧。” 那些犯官到了此时,终于知道了纪纲要干什么,都拼命的挣扎起来,鼻子里嗯嗯的哼叫着。 陈卫看到纪纲走到了堂后,就把炭盆踢翻在地,然后一个鱼跃就飞扑到了后面。 “轰!” …… “老爷,锦衣卫起火!” 方醒唰的一下就带人冲出了方家庄。 …… 锦衣卫的刑房已经不存在了,方醒到时大火还在燃烧着,周围的水说明刚才一直有人在灭火。 可那些飘在水上的火焰却怎么都扑不灭。 “都停了吧!” 方醒喝道,那些正拎着水桶和盆的锦衣卫都呆呆的看着他。 “兴和伯,我们大人和庄大人、王大人,还有庞大人……,他们一直都在里面啊!” 这名百户一看就是纪纲的心腹,那一脸的悲怆和绝望,让人心生悲戚。 方醒淡淡的道:“这味道难道你闻不出来?猛火油!还有,你确定纪纲就在里面吗?” 百户官悲愤的道:“今日纪大人带着诸位大人审讯出了结果,纪大人就想庆功,猛火油是带进去煮火锅……那火锅就是第一鲜的!” 这人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能活了吧? 赶来的宋建然沉声道:“扯淡!一个火锅难道能燃起那么大的火?来人,拿下他!” 几名侍卫上前,周围的锦衣卫都瑟瑟发抖。 若是纪纲等人真的被烧死在里面,他们就是没娘的孩子,谁都可以欺负。 “纪大人为国操劳,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老天不公……” 百户官也不挣扎,这是嘶吼着,看那慷慨激昂的模样,多半是被洗脑了。 场面安静下来了,赶来的朱瞻基也呆呆的站在方醒的身边,大家都在等着。 “城门派人了吗?” 方醒半天才想着此事,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 宋建然哼道:“下官来时,陛下就已经派人在各个城门口查验了。” 正文 第760章 走狗狡猾 “叫人找泥沙来!” 方醒今天的反应有些慢,到现在才想到这一招。 于是那些锦衣卫都被赶到一起,带着各种工具去运送泥沙。 “敢跑的抄家!” 宋建然森然的警告道,作为朱棣派来的代表,他有这个权利作出处置。 方醒和朱瞻基离开了火场,在门外转悠着。 一些百姓在附近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等看到大队的军士赶来后也不散去。 “活该!烧死那个活阎王!” “这下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人作孽多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先前我听到了雷霆,估摸着就是被雷劈的!” “哟!这么说纪纲还真是天怨人怒了啊!” “就算是老天爷不收拾他,陛下他老人家终有一天也会发现这个贼子,到时候也逃不了一死!” “……” 朱瞻基尴尬的道:“德华兄,事有巨细,不过纪纲一家已经被拿下了。” 这话是在为朱棣开脱:皇帝就一个人,怎么知道纪纲统帅下的锦衣卫的跋扈和歹毒? 朱棣此刻必然是愤怒的吧?! 方醒说道:“所以我才一再说了要监管,失去监管之后,权利就像是脱缰的野马,谁能控得住?若是想靠着儒家的那一套道德自觉,那简直就是笑话!” 儒家强调修身,自我管理,可特么的人生而逐利,怎么自我管理? “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逐利,吃奶!” 方醒把朱瞻基拉过来了些,避开了一车沙子。 “等懂事后,就得乖巧些,好让长辈认可自己,这也是一种利益,等长大了之后,读书、科举、做官、升官、发财、美色……这些哪一样不是利益?老夫子当年难道没逐利吗?那他为何四处奔走?” 朱瞻基点头道:“德华兄此话不差,小弟觉得受益匪浅。” 方醒失笑道:“这只是说说人性罢了,所谓的道德君子,不是迂腐就是伪君子,从未有过圣人!” 这话有些颠覆性,直接揭穿了所谓的道德标杆。 “火灭了……” 锦衣卫的人今天很惶恐,所以干活也很卖力。 当那些残垣断壁被一一搬开后,几个刑部的高手出现了,开始在里面翻找着。 一块块骨头被翻出来,然后有人在边上拼接,渐渐的,残缺的人型骸骨开始出现了。 朱瞻基看到那些被烧的黑乎乎的骨头,不禁扭头道:“德华兄,都被烧化了。” 用猛火油来烧,那真是只剩下些破烂的骨头了。 方醒不急:“先等他们把人数核对一下再说。” 这个工作很困难,要一一分辨骸骨。 等分拣完毕后已经是太阳西斜了。 烧死的骸骨上有一股子浓烈的气息,让人作呕。 刑部的几位仵作浑身都是那股味道,他们担心被朱瞻基闻到,所以都离的远远的,由人转告结果。 “殿下,人数相符,包括那些犯官都算在里面了。” 宋建然亲自去查验了骸骨,回来摇摇头,一脸失望的赶回宫中。 朱瞻基也有些失望,纪纲对他父子二人多有触犯,可这一下居然就被烧死了,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方醒开始也很愤怒,所以失去了冷静。 不过现在镇定下来之后,方醒就觉得不大对头。 “刚才他们说了,是提了一大桶猛火油进去,瞻基你想想,若是咱俩在一起吃火锅,那火太小,需要猛火油的话,会拿那么多吗?” 朱瞻基想都不用想:“猛火油火头大,一个火锅能用到多少?随便来一点就够了。”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就去了宫中。 …… 朱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外面一个犯事的太监被责打的声音传进来,朱棣的脸颊在抽搐着,手中的马鞭一挥,案上的镇纸落地。 “呯!” 大太监和黄俨都噤若寒蝉,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装傻子。 “那个畜生怎敢死!他怎么敢!” 胡广知道朱棣为何发怒:手下的野狗本就到了要打狗吃肉的时间,可这条野狗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这让喜欢掌控一切的帝王如何甘心? “陛下,太孙殿下和兴和伯求见。” “他们来干什么!?” 朱棣的眼睛有些发红,手中的马鞭指着禀告的太监道:“让他们进来!” 方醒和朱瞻基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位杀气腾腾的帝王,行礼后,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和兴和伯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嗯?” 朱棣把马鞭一扔,喝道:“赶紧说来!” “皇爷爷,纪纲叫人弄了一大桶的猛火油进去,可目的不过是为了吃火锅。猛火油火势大,只需一点就够了,那么他们辛辛苦苦的弄一大桶进去却是为何?” 朱棣的眼睛一亮,随即一暗,然后吩咐道:“令各城门不许懈怠,要仔细盘查出城的人。” 回过头,朱棣的眼中多了几分厉色:“若是纪纲要跑,必然早就出了城门,传令下去,各处仔细严查,抓到纪纲的,重赏!” 可大家都知道,纪纲干了那么久的锦衣卫指挥使,藏匿的能力不可小觑。 多半是找不到了吧? 户籍难不倒这位指挥使,甚至出海的路线也难不倒他…… ...... 回到家,方醒找来了方五和小刀。 “纪纲对家人如何?” 方五负责那一边,就说道:“老爷,纪纲对家人也就是普通。” “那个慧娘呢?”方醒问小刀。 “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悄悄的,甚至是从后墙爬进去。” 方醒沉吟了一下:“那个慧娘是什么秉性?” “很温柔。” 小刀的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喜欢孩子,整个人感觉……就像是母亲一样。” “母性吗?” 方醒皱眉想了想纪纲的秉性。 阴柔,狠毒…… 就这么想着,直到吃完晚饭,方醒抱着土豆在门外转悠。 小白让人把铃铛和大黄的饭盆拿去清洗,然后带着两个萌宠在院子里散步。 “大黄,你什么时候能孵蛋呢?” …… 纪纲得意的把陈卫的尸体丢进刚挖好的坑里,然后覆土,最后还上去踩了半晌。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纪纲悄然隐入了夜色中。 正文 第761章 擒获纪纲 今晚的夜禁明显的加强了巡查力度,街上的军士来回梭巡,谁也不敢懈怠。 一个黑影熟稔的穿行在小巷中,几次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巡街的军士。 前方就是那个小巷子,左右皆是民居,地形复杂,围堵困难。 纪纲绕到了背面,想起自己在大明各地藏匿的钱财和户籍,不禁得意的一笑。 白惨惨的月光照在巷子里,纪纲紧紧的贴着墙根,缓缓过去。 “娘,咱们到家了吗?” “马上就到了,夏夏别说话,不然被巡夜的听到了,咱们都得……呃!” 纪纲的眼睛眯着,只要他愿意,那么手中一紧,就能把这个女人的喉结捏碎。 这是一双丹凤眼,女人惊恐的看着纪纲,不住的摇头。 小男孩已经被吓傻了,刚想喊叫,可却被自己的母亲给捂住了嘴,同时也挡住了纪刚伸向他咽喉的那只手。 女人的泪水滑落,只是摇头,用眼神哀求着。 这等夜间出现的黑衣人,不是小偷就是强盗,在会被人叫破行藏的危险下,灭口是最常见的。 每年的金陵城中,总会有不少死在夜晚的犯禁人, 女人相信自己和儿子死定了,只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叫喊。 纪纲的眸色阴冷,缓缓下移。 男孩的目光凶狠,抓住纪纲扼住自己母亲咽喉的那只手,拼命的想把它掰开。 纪纲的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稍微用力。 “呃……”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都没有松开捂着自己儿子嘴的手,她憋红着脸,眼神绝望。 “呜呜呜……” 男孩拼命的挣扎着,纪纲一怔,随即就有些恍惚。 这多像我和慧娘那个早夭的孩子啊! 都是这般虎头虎脑的。 女人的大脑已经开始昏沉了,就在此时,她觉得咽喉处一松,然后就听到了警告。 “我认得你,若是敢出去乱说,明日老子叫你一家横尸街头!滚吧!” 女人压抑的喘息着,死里逃生的狂喜让她片刻也不敢停留,赶紧捂着儿子的嘴,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 纪纲马上就后悔了,他向前几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只要那个女人尖叫一声,他就只能开始逃亡。 在金陵城中逃亡,说句实话,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纪纲急促的呼吸着,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前方就是慧娘住处的后门,可纪纲不准备走门,那动静太大。 刚退后几步,准备一步上墙,纪纲的身体突然前冲,紧紧的趴在后门处。 “咚!” 纪纲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后门,寂静中,这个声音传出老远。 该死! 纪纲的呼吸一紧,毫不犹豫的就准备往对面冲。 只要能翻进对面的民居,他就能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逃出生天。 “纪纲!” 一声厉喝后,两头都涌出人来。 纪纲心中冷笑,双手把住墙头,就准备翻过去。 只要翻过去,方醒,特么的你就别想抓住我! “是……二哥吗?” 当这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时,纪纲的身体如遭雷殛,就这么僵在了墙头上。 方醒带人跑过来,看到纪纲不但没跑,反而慢慢的滑下来,就伸手向后一摆,所有人都拿出弩箭长刀,随时准备拿下纪纲。 纪纲高举双手,低声哀求道:“我就说几句话。” 方醒的目光一闪,然后带着人隐在了黑暗中,只留下了小刀和辛老七在纪纲的身边。 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慧娘的脸来。她看到纪纲后,就喜道:“二哥怎么现在来了?快进来!” 纪纲抹了把脸笑道:“慧娘,为夫马上就要出海一趟,去运些海鱼罐头来,发卖之后就能赚到让咱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慧娘看看沉默的辛老七和小刀,柔声道:“二哥,海上风险大呀!” 纪纲走过去一步,伸手摸着慧娘的脸,温柔的道:“慧娘,你听为夫的好吗?” “好,我听二哥的。” 慧娘把门打开了些。 纪纲笑道:“过几日你就先回去,然后等我回来,好不好?” 慧娘抓住纪纲的手,嗯了一声。 “巡夜的军士快来了,慧娘快进去吧。” 纪纲含笑站在原地,看着慧娘缓缓的关门,然后身体一松。 辛老七出手拿住了纪纲的手臂和脖颈,低声道:“老实点!” 纪纲无声的苦笑着,腰间的尖锐告诉他,小刀也出手了。 最后看了后门一眼,纪纲缓缓被带入黑暗中。 方醒也出来了,他走过后门处,方五低声道:“老爷,要拿下这个女人吗?” “纪纲先前放过了那对母子,那我何妨网开一面呢!走吧。” 人远去,秋风吹过了小巷…… …… “抓到了?” 朱棣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不禁起身问道。 宋建然心中纠结的道:“陛下,兴和伯蹲守抓住了纪纲,此刻人正在宫外。” 朱棣的面色在烛光下显得阴晴不定,他眯眼道:“直接拿了人,明日……凌迟!” 宋建然领悟了朱棣的意思,马上应命而去。 方醒乐的不用接手这种事,自己带着家丁们回去。 …… 陛下有旨意,今日凌迟纪纲! 第二天,方醒正抱着土豆拉粑粑,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老爷,咱们要去看吗?” 方醒有些犹豫,他觉得太过残忍。 等把好土豆的大便后,朱瞻基来了。 “德华兄,小弟有位置,咱们去看看吧。” 若论对纪纲的恨意,方醒还比不上朱瞻基父子,所以看到朱瞻基一脸的大仇得报,方醒也只得跟着去一趟。 “怎么会在这里?” 到了大校场,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朱瞻基领着方醒往上面走,边走边说道:“纪纲民愤极大,若是私下处死,百姓心中的怨气无法散除。” 到了高台上,方醒就看到了跪在下面的纪纲。 秋天的早晨温度适宜,纪纲的头发被扎在头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百姓。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吆喝着,把百姓往外驱赶。 方醒坐下后,皱眉道:“一刀杀了不好吗?弄的血淋淋的。” 如果是那些异族人,方醒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时间渐渐流逝,监刑的刑部官员起身喊道:“行刑……” “大人……” 正文 第762章 恶贯满盈,一女独来 “大人……” 凌迟这活需要手艺,更需要的是传承. 燕八就是祖传的手艺,洪武年的后期,凌迟已经很罕见了,为此他的父亲,一位从元朝就开始干这行的老师傅就让他用猪羊来练习。 这是他重出江湖的第一次,从昨晚开始,他就在家中不断的模拟练习,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刚摸到装着各种工具的布袋,一个女人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刀在方醒的身后介绍道:“老爷,这女子就是慧娘。” 朱瞻基好奇的道:“这女子逃脱了罪责,居然还敢来给纪纲送行,倒是有情有义啊!” 方醒垂眸道:“黯然者,唯别而已。” 慧娘的脸上挂着纪纲熟悉而迷恋的温婉微笑,手中端着一个瓷碗,心的走过来。 纪纲此时的形象有些狼狈,鼻青脸肿的,身上只有下面穿着一条短短的亵裤,那微微凸起的肚证明了这个人的养尊处优。 “慧娘……” 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纪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纲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慧娘,我只想你记住那个纪二,而不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慧娘看向高台,噗通跪在地上:“大人,民女恳请为他送行,求恩准。” 刑部的官员马上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纪纲的名声极坏,若是通融…… “让她去。” 方醒淡淡的道:“再穷凶极恶之辈也有柔情,冲他昨晚放过了那对母子,给那女子一个方便吧。” 朱瞻基头。 慧娘欣喜的起身,心翼翼的把瓷碗送到纪纲的嘴边,就如同是以往一起吃饭时的那样道:“二哥的胃不好,妾身带着碳炉来的,这酒还温温的,二哥喝一口吧。” 纪纲强笑道:“好。”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喝着。 你昨晚就知道我出事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纪纲了! 你……肯定是一夜未睡吧…… “咕咚!咕咚……” 酒,喝完了! 慧娘把碗放下,拿出手绢给纪纲擦去嘴角的酒渍,然后猛地抱住了他。 “这女子好生不知羞!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搂抱男人,还是野男人!” 旁观者有人讶然道。 纪纲急促的呼吸着,贪婪的呼吸着那股馨香。 “好了好了!” 燕八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晚的话,他担心会错过最后那一刀的时辰。 凌迟的最后一刀就是斩断人犯的头颅,而这一行有些忌讳时辰,不在那个时辰砍头,他们认为死者的阴魂会来纠缠自己。 慧娘轻轻的离开纪纲的怀抱,温柔的道:“二哥此行当等等妾身,千万别一人走了。” 纪纲的身体一震,张开嘴:“慧娘。” 燕八左手持着一把钩子,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刃过来。 慧娘对纪纲盈盈福身,垂眸道:“二哥且缓行。” 慧娘转身的同时,燕八粗鲁的撬开纪纲的嘴巴,然后勾出他的舌头,一刀就割断了舌头的系带。 纪纲忘却了疼痛,只是看着慧娘的背影,希望那个猜测不是真的。 还未走到人群的慧娘突然脚步一滞,纪纲看到她对面的人群都是满脸的惊骇,然后往后退。 慧娘的身体缓缓软倒在地上,纪纲张开嘴,血水溢出来:“慧娘……” 被割断系带后的声音很,有些含糊,燕八拿出凌迟用的刀走过来,诧异的现纪纲已然泪流满面。 “慧娘……” 一刀下去,纪纲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颤,那目光一直停留在地上的慧娘身上。 “慧娘……” 方醒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纪纲死了,慧娘的住处也被抄了,结果很让人意外。 “都送人了。” 梁中唏嘘道:“就在今天早上,慧娘笑着让那条巷子里的人到自己家里去,然后把家财都散尽了。别人问她是不是疯了,她要跟自己的夫君去很远的地方,这些浮财带着也是累赘。” 方醒把土豆交给了秦嬷嬷,然后淡淡的道:“昨天晚上慧娘应该就知道了结果,只是这女人很镇定,并未像寻常女子逃跑或是哀求。殉情啊……纪纲有此红颜知己倒是可以瞑目了。” “是啊!果然是有情有义。” 作为太监,梁中感受到了这份情谊,可却只能憧憬和感慨。 “陛下知道了之后,居然令人把他们葬在了一起,至于纪纲的家人,全都流放到奴儿干都司去,也不知道能活下几人。” 纪纲是个狠人,他用自己的家人为饵,让人相信他是仓促被烧死的。 “所以等我家土豆长大了,我一定不会给他定亲,要让他自己看顺眼了,感觉对了才行。” 梁中讶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是标新立异。” “结一对怨偶有意思吗?” 方醒想起近来在宫中颇为安分守己的孙妹妹就觉得人生无常。 昨日还是太孙妃的唯一人选,可转眼就变成了备胎,哦,连备胎都算不上。 按照朱棣的尿性,他既然选择了胡氏,那就明孙氏在他的眼中不是太孙妃的最佳人选。 梁中艳羡的看着被秦嬷嬷抱着的土豆道:“忘了告诉你,今日有人提议扩大火器军队的规模,就是要使用你们聚宝山卫的那种火器。” “陛下答应了吗?” 方醒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大明只有扩大火器部队的规模,才有可能缩减各地的卫所规模,而战斗力不降反升。 梁中面色古怪的道:“陛下没。咱家估摸着啊,还是你们那个火器的威力太大,陛下担心扩散之后,会有些问题。” 方醒摇头道:“不一定,聚宝山卫早就装备了,也不见陛下阻止,我估摸着陛下还在考虑怎么装备,怎么配合的问题。” 梁中起身道:“那就走吧,殿下有请,让你去这种战法。” 方醒笑了笑,他知道这不会是朱高炽的主意,多半是朱棣想评估一下战法转变后,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变化。 不过朱棣既然有这个意思,方醒自然是顺水推舟。 …… 到了太子宫中,方醒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张辅和孟瑛,还有朱棣的侍卫头领宋建然。 人不多,看来朱棣是不想扩大讨论的范围,甚至有可能亲自下决断。 正文 第763章 军事变革的开端 张辅和孟瑛都很严肃,朱高炽就说道:“德华,聚宝山卫战功赫赫,本宫想听听你对大明军队的看法,随意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方醒看到朱瞻基一副学生的模样在边上正襟危坐,就说道:“这个话题有些大,臣就散乱的说说吧,若是说错了,还请见谅。” 梁中把一张地图挂在墙上,方醒走过去看了看,然后说道:“既然说到大明军队的变革,那就必须要有针对性,所以咱们要先看看咱们的潜在敌人。” “阿鲁台,此时大明在草原最大的敌人就是阿鲁台。” 方醒点点鞑靼的地盘道:“草原骑兵的特点就是来去如风,冲击性强,善于用弓箭压制自己的对手。” “以前大明是以骑兵对骑兵,虽然有神机营,可却只是辅助作用,并未担当主力。” 孟瑛点点头道:“神机营虽然威力甚大,可却移动不便,所以最多几轮之后,就得换上步骑。” 方醒嗯了一声道:“对付高速冲击的骑兵,不但是神机营,聚宝山卫也一样不能完全用火力封锁住对方的路线,所以在北征时就吃了大亏,差点全军覆没。所以回来之后,我就痛定思痛,让朱芳等人打造青铜炮。” “有了青铜炮,首先就能在远距离打散对方的密集阵型,减少冲击性。” 方醒让人拿来一堆茶杯和茶壶,他把茶壶放在后面,然后说道:“火炮安置在火枪兵的后面,远程打击对手,等敌军距离拉近之后,队形必然混乱,这时火枪兵就能发挥作用,直接封死敌人的突击路线。” 茶杯排在几排,方醒随意的调换了一个阵型,然后说道:“随着火炮的发展,未来必将会全程参与战斗,等以后发展出了开花弹,到那时,我大明谁都不怕。” “开花弹?是什么东西?” 朱高炽饶有兴致的问道。 “呃……”方醒想了想:“殿下,此时火炮用的炮弹是铁弹,直来直去,杀伤力都在炮弹的路线上,而开花弹,就是里面填充火药,落地就爆炸。” 张辅问道:“可是和你们用的那种手雷差不多?” 方醒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射程更是有天壤之别。” 张辅了然的道:“那就是用火炮远程打击,近程火枪阻敌。” 方醒笑了笑:“这只是初步的一个战法,具体的还得要靠兵部,或是五军都督府的人自己摸索。” 方醒不想当教官,那是在限制自己未来的路,而且也让人忌惮。 合着大明的军队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尼玛,到时候你登高一呼,是不是可以改朝换代啊?! 孟瑛皱眉道:“兴和伯难道不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阿鲁台大获全胜,以后必然会膨胀,挑衅大明就成了他的唯一选项。所以大家都有了紧迫感,都想在下一次的北征中再次击溃阿鲁台。 方醒笑道:“比如说几个军士之间的配合,这在小股作战中的作用颇大,特别是巷战中,这种模式会减少很多伤亡,推进的速度也会快许多。” 孟瑛表示不懂,张辅也示意方醒说清楚些。 方醒无奈的道:“比如说一个小旗部,他们就可以练习这种配合,谁原地监控和掩护,谁借机向前,然后再掩护后面的兄弟上来,就这样,一步步的把敌人逼入绝境。” 张辅道:“这种战法必须要和聚宝山卫相同的装备,不然用处不大。” 孟瑛点头道:“嗯,听说聚宝山卫的火铳射程远,精准,若是能同样装备,大明军队将战无不胜!” 这话代表着孟瑛的认可,张辅犹豫了一下道:“此事还需慎重,要不还是请陛下亲断吧。” 方醒笑了笑,这只是个借口而已,目的就是给朱棣个台阶。 作为马上帝王,朱棣对陌生的战法肯定是求知若渴,可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而需要一个迂回。 …… 聚宝山卫的军营里,今天迎来了考察团,团长正是皇帝陛下。 朱棣看着那些水沟和独木桥等训练设施,就问用途。 方醒一招手,马上就有一个小旗部的军士开始操练。 先是一百米的高速狂奔,然后就是一个俯冲,从一个铁丝网的下面向前钻。 方醒介绍道:“这些主要是在城中作战的,至于野战,我军自然可以用火炮和火枪御敌,近战也可以用刺刀。” 朱棣点点头,看着这队军士冲向了一个竖立的大木牌。 “好!” 看到第一个军士单手持枪,一步就上了大木牌,然后轻松的翻了过去,朱瞻基不禁叫了声好。 接下来就是过独木桥,很顺利,朱棣就问道“可是经常按此操练?” 方醒毫不谦虚的道:“最近才开始练的,不过下面的管得紧,所以还行吧。” 孟瑛说道:“陛下,聚宝山卫的人都不错,依臣看,随便出去一个,都可以教出一个百户的人来。” “呵呵!” 方醒可不会接受这等带着陷阱的吹捧,笑了笑道:“陛下,不过是熟能生巧的战法罢了,纪律才是第一位的,军纪不严,就算是给他一人一门火炮也没用。” 朱棣点头道:“大明能横扫蒙元,靠的就是军纪,军纪乱了,别说是蒙元人,几个百姓就能……” 朱瞻基给了方醒一个眼色,让他引开话题。 山/东的造反让朱棣有些恼怒,一方面是为了官吏**,官逼民反,而另一方面则是卫所的糜烂。 “陛下,咱们看看实弹操演吧。” 果然,这个话题引起了朱棣的关注。 于是林群安就亲自带人去竖立靶子,而王贺屁颠屁颠的过来介绍道:“陛下,此次操演的小旗部只是随便挑出来的,奴婢敢担保绝无舞弊。” 朱棣看了王贺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正在准备的那个小旗部。 王贺被这一眼看的全身发麻,激动的不能自已。 方醒担心这厮激动之下干出什么事来,赶紧就带着朱棣去了高台上。 高台上,方醒安排了几名盾牌手,这些盾牌是全钢的,防御铅弹不成问题。 可当那个小旗部开始了进攻操演后,朱棣不禁起身,脱离了盾牌的保护,让宋建然有些纠结。 “呯呯呯!” 硝烟起,手雷马上就扔了过去。 “轰轰轰!” 看到那些军士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弯腰向前冲,朱棣的眼睛一亮。 “呯呯呯!” 前方的军士马上开枪掩护,同时再次扔出手雷。 “不错。” 朱棣微微点头,满意的道:“此战法在野外用处也不小。” 草原异族是逐草而居,巷战当然不会有。 可野战时,小股作战依然用得上这种战法。 正文 第764章 千里之外的示警 作为一位富有进取心的皇帝,开疆扩土当然是最大的成就。 看完操演后,朱棣问道:“那些工匠打造了多少枪炮?” 方醒知道朱棣动心了,也不隐瞒:“陛下,三四千支火枪总是有的,火炮还得等交趾的铜运到之后再行铸造。” 朱棣沉吟了一下,“朕欲组建一卫,操练与聚宝山卫相同,宋建然。” “陛下!” 宋建然跪地,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作为朱棣的侍卫统领,宋建然的地位超然,可随着朱棣年龄的增大,宋建然也有了些危机感。 一旦朱棣去了,他肯定会被闲置,一辈子都别想有出头的机会。 如今机会上门,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就等着朱棣开口让他组建个几个卫。 “先组建一卫,人就从在京诸卫里挑选,身家要查清楚。” 上次清查诸卫军籍,结果发现了不少弊端。而火枪和火炮的威力大,朱棣不想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就立营在朝阳门外。” 昨晚上写完那两章后情绪不大好,后面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多谢提醒,已经修改了些。 ....... 朱棣交代完毕后就走了,宋建然想留下请教方醒,可他却还没卸职,只得心痒痒的跟着回宫。 等人一走,林群安也不忌讳王贺就在边上,愁眉不展的道:“伯爷,以后咱们聚宝山卫是不是就成后娘养的了?” 很明显,这支即将组建的卫所将会是由朱棣直辖,那么聚宝山卫的地位肯定会降低。 而且一个是孙子的亲卫,一个是爷爷的亲卫,这……难怪林群安的信心不足。 方醒说道:“打铁还得靠自身硬,咱们只要牢牢的掌握住一点,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伯爷,是什么?” 林群安按捺不住的问道。 方醒负手而立,看着那些开始整队的将士,自信的道:“只要我们永远都保持着领先,那谁都没我们重要!” 等方醒走后,几个人想着方醒的话默默无语。 沈浩挠头道:“伯爷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一直比其它的卫所厉害?” 吴跃说道:“是这个意思,可咱们就这点东西,新成立的卫所肯定都要学了去,怎么继续保持着领先?” 林群安在纠结,王贺鄙夷的道:“看看你们的模样,看看,真是丢人!” 沈浩怒道:“监军,那你说怎样才不丢人?” 王贺先前被朱棣看了一眼,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兴和伯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有他在,聚宝山卫就不会差!” 林群安无奈的道:“可那是伯爷的功夫,伯爷一再强调,要咱们主动主动,再主动,不要什么都等着他来安排!” “那不就结了!” 王贺脑袋后仰,一脸倨傲的道:“咱家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集思广益,看看你们,都闷着,也不知道召集些人来商量,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王贺大笑着,有些尖利,可渐渐的他就发现不对了。 沈浩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怒道:“老王,今晚你别再想偷酒喝!” 吴跃也阴测测的道:“监军,先前他们抓了几条肥蛇,嘿嘿!” 王贺早就被这帮子兵痞给带坏了,喝酒,吃蛇肉,什么都来。 闻言他的笑意就凝固在脸上。 …… 时间回溯,初秋的草原,正是牛马羊膘肥体壮的时候,几匹马儿缓缓而来。 赵布的脸上胡须老长,有的地方甚至都在蜕皮,嘴唇干裂,眼神茫然。 身后的四名使团成员都是相同的模样,大家就像是行尸走肉般的坐在马背上,看着一望无垠的草原。 不知道过了多久,垂首的赵布听到了身后的一声轻咦,这段时间逃亡的经历让他马上就拔出刀来。 “可是有追兵?” 正准备回头的赵布突然呆滞了,他呆呆的看着前方出现的那一队骑兵。 那熟悉的战袄,熟悉的兵器…… 赵布忍不住热泪盈眶,高举双手喊道:“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 今天是土豆的满月,也是张淑慧出月子的时间。 一大早,张淑慧就去了浴室,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从秦嬷嬷的手中接过已经醒了的土豆,张淑慧问道:“夫君呢?” 秦嬷嬷道:“老爷去了宫中,说是陛下召见。” …… 乾清宫中只有重臣,朱棣身着戎装,杀气腾腾的道:“朕派去的使者被阿鲁台扣押,拼死逃出了几人,副使战死!” 大明的使者被斩杀不少见,但大多是在明初。 永乐朝的大明横扫四方,放眼看去,好像再无对手。 可阿鲁台居然来了这一手,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在打朱棣的脸,在打大明的脸。 张辅一改韬光养晦,出班道:“陛下,臣请加强兴和到开平一线的戒备。” 朱棣沉声道:“此事已经着手了。” 胡广出班道:“陛下,敢问阿鲁台如何?” 朱棣指指站在边上的那人,那人马上说道:“瓦剌战败后,马哈木败亡,其子脱欢被俘,赵大人说,那脱欢能屈能伸,加上其母萨穆尔公主的身份,瓦剌虽然失败,可以后必能再次崛起,成为我大明的隐患。” 这话里完全就把鞑靼放在了一边,胡广觉得不对,可吕震却抢先了一步。 “陛下,臣记得马哈木之子并未有人叫做脱欢!” 吕震的好记性是朝中有名的,所以他说不是,那一定就不是。 那人说道:“原先叫做巴噶木,后来被阿鲁台改的名。” 方醒的眸子一缩,他想起来了,那个该死的脱欢! 吕震愕然,然后问道:“可目前阿鲁台占据了上风,脱欢不过是丧家之犬,为何要看好他?赵布在想什么?” 赵布是礼部的人,所以吕震这话倒是不算逾越。 那人也不大清楚,所以只是尴尬的站在那里。 “阿鲁台只是野狗,而有着萨穆尔公主在的瓦剌却是狼,能撕咬我大明的狼!” 方醒出班道:“陛下,阿鲁台惜身,天生格局就在那了,成不了气候,所以臣以为还是要以瓦剌为重。” 朱棣摇摇头道:“阿鲁台的声势越发的大了,不可大意,朕欲使人去兴和一线,方醒,你可愿走一遭?” 现在是南方清理卫所的关键时刻,朱棣不可能离开,也不能离开。 张辅想起方醒喜爱那个儿子的事,怕他脑袋发昏,就说道:“陛下,阿鲁台没有两年的时间,绝不敢南向大明,所以此次也就是去哨探一番罢了。” 朱棣看到方醒一脸的不舍,就皱眉道:“儿女情长,像什么模样!” 正文 第765章 到达兴和堡 方家的满月酒很热闹,大明最年轻的预备伯爷土豆很是招人喜欢,连胡广都忍不住摸了一把小脸。 只是解缙今日却在书房和马苏喝小酒,不乐意见这帮子以前的同僚。 席间自然是一番热闹,等热闹散尽后,疲惫的张淑慧就听到了这个坏消息。 “陛下需要一位心腹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主要是担心清理卫所之事在北边引发变乱。” 方醒很清楚,自己去北方,不但要查看兴和一线的情况,还得要打探北边那些卫所对于清军的反应。 “说起来都是纪纲造的孽,若不是他,陛下自然无需派人去,锦衣卫就会打探消息。” 方醒干巴巴的安慰的妻妾,可小白那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他不禁生出了田园了此一生的感慨。 张淑慧把土豆放进摇床里,回身道:“夫君是为国效力,妾身只有支持的份,只是请夫君念着家中的妻小,时时记着自己的安危。” …… 草原的雪对于兴和堡的驻军来说就是最好的防御,除非是疯了,或是觉得兴和堡的地位重要,否则阿鲁台和瓦剌人都不会在冬天才进攻这里。 不过卫指挥使王焕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大清早的,他就带着两名千户官在城中巡视。 兴和堡就是大明从长城伸出去的手臂,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弃子,所以在建设上难免就差了一些。 梁顺走在积雪的街道上,看着那些军士懒洋洋的在扫雪,就忍不住说道:“大人,这些小子们看来欠操练啊!要不下官等会儿就去召集他们?” 虽然是卫,可兴和堡里却只有两个千户所,另一个千户官杨福宏摸摸油光光的肥脸,瞟了一眼王焕,笑眯眯的道:“梁大人,你我麾下都是如此,操练过甚的话,死人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咱们还得去和宣府打官司,何必呢!” 梁顺看着杨福宏那矮胖的身材,厌恶的道:“杨大人,你的麾下许久未曾操练了吧?” “哟!”杨福宏堆笑道:“是啊,大家都一样,要不梁大人今日顺手带一下?杨某感激不尽。” 梁顺鄙夷的道:“若不是看在大人的份上,梁某哪会与你这等人为伍!” 杨福宏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道:“那就拜托梁大人了,不过可得悠着点,练死了人杨某可不认。” 王焕没心思去管两个手下的纷争,他看到那些百姓也是懒洋洋的,就说道:“阿鲁台可是大获全胜,谁知道他会不会突袭兴和,让那些弟兄都忙起来,跑起来,跑跑身体就热了。” 梁顺马上就大步过去,而杨福宏却笑嘻嘻的道:“大人,下官觉得您过于忧虑了,冬天的鞑靼人是不会出帐篷的,不然他们的牛羊会被冻死。” 草原上的人有时候还没有牲畜重要,人畜共居一个帐篷的事也不少见。 王焕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小心无大错,我等孤悬草原,本官日日忧心,就怕哪天一夜醒来就被堵在了城里,斥候派了吗?” 杨福宏笑道:“派了。大人,那个兴和伯不是这几天就会到吗?阿鲁台就算是想偷袭,听到他的名字也不敢来啊!” 王焕叹息道:“小心无大错啊!” 当城里的雪被清扫的差不多的时候,几个斥候冲进了兴和堡。 “大人,聚宝山卫已经不远了。” 王焕松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道:“令百户以上的都到城门口等着。” 天气很冷,等城门洞里聚集了人之后,耳边就只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梁顺看着远处说道:“大人,那位兴和伯可是战功赫赫啊!陛下派他来,难道是要攻打阿鲁台吗?” 杨福宏打个哈欠道:“用脑子想想,冬天谁动兵?” 梁顺鄙夷的道:“李朔雪夜入蔡州。” “来了来了,都站直了!” 王焕的声音打断了杨福宏的反驳,所有人都排成队走出了城门洞。 飞雪连天中,几十名骑兵冲了过来,为首的喊道:“兴和伯家丁方五,可是王大人?” 王焕赶紧应道:“正是王某,伯爷可是来了?” 方五抹去脸上融化的雪水道:“马上就到,我部需要热水。” 这种天气行军,王焕知道难度有多大,所以他马上就吩咐道:“赶紧去,让那些百姓也来帮忙,把热水烧起来,还有住所再去检查一遍,不可缺少被褥。” 等方醒带队到时,城中的热水已经就绪,甚至连医生都被召集在了一起,就等着处理伤患。 “辛苦王大人了。” 方醒很满意,此次他率部走运河,然后一路跋涉到兴和堡,比上次的行程要轻松些,准备工作也充分了许多。 “伯爷,伤患三十余人,具已收纳。” 林群安跑前跑后的,连王贺都得去查验人数和物资,一时间忙的不行。 王焕笑道:“伯爷到了此处,下官的心也算是落下去了,阿鲁台必然不敢衅边。” 方醒点点头道:“不过不可大意,斥候必须要撒出去,烽火台也要注意了。” 王焕不禁生出了知己之感,点头道:“下官自从被派驻此处之后就没好好的睡过觉,就怕鞑靼和瓦剌人突袭。” 方醒嗯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本伯先去洗漱,晚饭后再议事吧。” 方醒一来,直接就霸占了原先王焕的地盘,不过也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而已。 洗个澡,方醒不顾头发未干,直接就睡了过去。 …… 晚饭很简单,一条罐头鱼,一小碟泡菜,不过一觉醒来的方醒胃口很好,连吃了三张大饼。 吃完饭,方醒在小小的院子里溜达,想着这一路悄然巡查的卫所情况。 北方,越是靠近边塞的卫所就越满员,这一点也和监察得力有关系。 不过依然有克扣的情况,贪腐的也不少,这些方醒都写了奏折,让人送到金陵去。 宣府对方醒所部的到来不是很热情,毕竟他们的老长官郑亨就是栽在了方醒的手里。 “老爷,王大人他们来了。” 方醒点点头,然后去了前面的大堂。 “都坐吧。” 方醒一进去就开门见山的问道:“近期有没有敌军的游骑窥视?” “有的。”王焕显然对情况很熟悉,这让方醒对他多了些好感。 “伯爷,那些鞑靼骑兵经常靠近兴和,遇到我部的斥候也不怕,就远远的在窥视。” 方醒看到王焕面露紧张之色,就安抚道:“这是阿鲁台怕陛下再次亲征,所以派人来查探,无碍的。” 正文 第766章 战前分析 兴和堡的职责就是监控草原的情况,并在敌人大举入侵时充当第一轮炮灰。 所以这也是为何以王焕一名卫指挥使的身份,麾下却只有两个千户所的原因。 兵力多了补给困难,耗费大,而且一旦被包围后,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打援。 作为炮灰统领,王焕的性格沉稳,不,是过于沉稳,甚至是细究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 聚宝山卫的斥候百户装备很好,好到了让王焕羡慕的程度。 不过这里太危险,所以王焕有些担心。 “兴和伯,阿鲁台的人经常以上千人趋近兴和堡试探,要小心啊!” 方醒点点头道:“上千人也拦不住他们,无需担心。” 长刀,弓弩,膛线枪,手雷,甚至还有纵火的油料。 这样的装备,除非是遇到悍不畏死的敌人,不然怎么都能全身而退。 送走了斥候百户,方醒回来就找到了王焕。 “你是宣府的老人了,谷王最近在宣府可有联系?” 方醒盯住王焕的脸问道。 王焕心中一惊,想起最近的传闻,急忙说道:“伯爷,下官虽然是宣府的老人,可并未接触过谷王的人。” 方醒眯眼道:“宣府的那些人呢?你可有耳闻?” 王焕忧心忡忡的道:“伯爷,谷王离开宣府已经好些年了,宣府中的人换了一茬,下官并未发现有人沟通。” 方醒心中一松,准备过几天就把派到宣府的人召回来。 此行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调查宣府诸将是否和谷王朱橞有勾结。 王焕低声问道:“伯爷,谷王可是要坏事了吗?” 谷王朱橞是朱元璋的十九子,当年被封在宣府。这人在任期间,把宣府当做自己的地盘,很是打造了一番。 而后朱棣靖难,朱橞去勤王,最后看到不敌,就识时务的打开城门迎接,被改封到长沙,很得朱棣的眷顾。 只是这厮近几年有些跋扈,胆子大到说建文帝就在自己的府中,而后招兵买马,居然一副要掀翻朱棣的脸嘴。 兴和堡偏僻,而且朱棣下了决心,所以方醒也不怕泄密。 “谷王正在招兵买马,还预谋勾结蜀王,被蜀王告发,本伯出来时,陛下已经下诏,令谷王进京。” 看到王焕还有些惴惴不安,方醒就安抚道:“宣府乃重镇,只要安分守己,陛下不会自毁长城,都安心吧。” 王焕还是有些后怕,就主动请缨道:“下官在宣府颇有些故旧,可以请他们查探。” 方醒赞赏的道:“这很好,本伯到时候自然会禀告陛下,多多少少也是一份功劳。” …… 一望无际的白色,远处的低矮小山也是白雪皑皑,整个世界仿佛已经被封冻起来,没有一点生机。 方五揭开帽子,眯眼看着远处的几个黑点。 几个黑点渐渐的放大,原来是派到前方的斥候。 “大人,发现了一个小部落。” 方五皱眉道:“附近怎么会有小部落?” “大人,这只小部落应该是在迁徙,看方向,大概是想到边墙去,准备投靠大明。” “看看去!” …… 几天后,方五带回来三十多个蒙元人。 这些人满面风霜,看着都是傻傻的,其中几个女人都抱着孩子,脸色铁青。 “老爷,这些都是鞑靼人,阿鲁台大胜之后正在整合内部,科尔沁极力配合,已经灭掉了几个不听话的部族,他们就是逃出来的,一路上被冻死饿死了大半。” 方醒的出现让这些蒙元人都惊慌不已,跪在地上哀求着。 “问问他们,阿鲁台距离咱们最近的军队在哪里,有多少人。” 通译上前问了一个脸上带着未愈刀疤的男子,回来道:“伯爷,他们说在西北方有两千多人,都是精锐的骑兵,专门用来监控大明的动向,距离大约有……” 通译换算了一下道:“大约有一百多里地。” 王焕马上就说道:“伯爷,以往他们的人不敢靠的那么近。” 方醒冷笑道:“阿鲁台看到了一统草原的希望,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大明,别惹我。” 王焕一怔:“伯爷,那咱们是不是赶紧通报宣府?或是直接禀告陛下。” 大明此时和阿鲁台还没彻底撕破脸,不过方醒却不那么认为。 “不必了,本伯来之前,陛下已经给了临机专断之权,小股敌人而已,就当是打个草谷。” 王焕愕然,心想方醒麾下就两个千户所,兵力也就是和对方相当。就算是聚宝山卫牛逼,可也不敢说稳胜吧? 至于打草谷,这个更是让王焕懵逼。 所谓的打草谷,就是草原异族出兵不带粮草,纵兵劫掠。 大明的军队啥时候开始打草谷了? “伯爷,若是惹恼了阿鲁台,兴和堡不堪一击啊!” 兴和堡再牛逼,可也只是一个城堡,阿鲁台要是尽起大军,兴和堡绝对守不住。 方醒摇摇头,等回去后,他才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为将者,必须要有眼界,不要局限于一隅。” 大堂里坐满了人,一张地图被挂在墙壁上,方醒指指辛老七。 辛老七走到地图边上介绍道:“瓦剌三王,马哈木败亡,可本部依然存有实力。至于把秃孛罗和太平两部则冷眼旁观,可见瓦剌内部依然是内斗重重。” 方醒插话道:“未战必先知敌,否则就算是打了胜仗也只是莽夫,不能单独用兵。” 下面的将领都暗自点头,杨福宏看到梁顺聚精会神在听讲的模样,就低声道:“你也听得懂?” 马顺还没回应,方醒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要不你上来说说?” 方醒的目光冷冽,如果这里不是孤悬塞外,他今日非得要拿人来开刀不可。 杨福宏讪讪的道:“下官错了,伯爷恕罪。” 看到他服软,方醒这才对辛老七点点头。 辛老七继续说道:“阿鲁台以为击溃了马哈木所部就能打开瓦剌的大门,可这是痴心妄想!瓦剌三王,只要两人联手,就能打败阿鲁台,所以伯爷说了,阿鲁台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而且阿鲁台这人好大喜功,没有定力。据谍报,阿鲁台正整装待发,囤积辎重,准备今年再次进攻瓦剌部,所以那两千多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方醒点点头,起身替换了辛老七。 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众人,方醒淡淡的道:“阿鲁台此时最该做的就是趁机收拢部族,扩张自己的实力,可他一边收拢,一边还想着进攻瓦剌,心态已经不稳了……” 正文 第767章 高贵的血统,神术的来由 方醒指着地图上的瓦剌方向说道:“把秃孛罗和太平看到自己的心腹大患马哈木败亡,此时正该是内部争夺权力的时候,可阿鲁台的虎视眈眈,却会让他们携手御敌,由此看来,阿鲁台不懂谋略。” 王贺笑道:“兴和伯此言大为有理,不懂天时地利人和,蛮夷就是蛮夷,好日子长不了。” 从古至今,汉人最骄傲的就是自己再糜烂,可终究是‘胡人无百年运’。 这种阿Q精神方醒不是很感冒,他点点头继续说道:“等灭了那股敌军之后,王大人记得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方某人到了!” “好!” 这声音有些突兀,众人一看,就看到杨福宏一脸嫌弃的看着梁顺。 梁顺涨红着脸道:“伯爷恕罪,下官一时心中激荡,情不自禁了。” 方醒微微一笑道:“两军对垒,信心很重要,不过我料定阿鲁台得知消息之后,肯定会嗤之以鼻,并继续攻打瓦剌。” 方醒所部不过两千多人,进取不足,只能防御,这个道理阿鲁台肯定是懂的。 “阿鲁台一战被陛下打断了脊梁骨,此后必然不敢正视我大明。” 王焕有些迷惑道:“伯爷,那咱们何不如静观其变呢?” 方醒说道:“为了让阿鲁台和瓦剌打的更精彩些,咱们就先剁掉他的一根手指头,让他知道,只有统合了蒙元,他才有机会挑战大明!” 王焕觉得不大对头,不过此事不是他所能置喙的。 方醒最后说道:“准备吧,斥候判定敌军的位置之后,我们就出发!” 要打仗了啊! 众将都心潮澎湃的出了大堂。 杨福宏堆笑走在王焕的身边问道:“大人,咱们也要去吗?” 王焕还在想着方醒刚才的分析,闻言就随口说道:“不一定,兴和伯兴许会让咱们留守兴和堡。” 杨福宏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兴和伯战绩赫赫,可那是阿鲁台的精锐呢,而且还是冬日进军,弄不好啊……” 梁顺盯着杨福宏,看的他讪讪的,然后说道:“敌军就在眼皮子底下,若是不打,哪天咱们被人摸了都不知道。” 杨福宏道:“有斥候呢,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摸进来的。再说了,兴和伯的封号就在咱们这里,那肯定是不能丢的,否则他还怎么叫兴和伯?” 王焕喝道:“闭嘴!” 这时方五带着一个全身都蒙在黑袍里的人走了过来,连脸都看不到。 “啧啧!这是谁?”杨福宏舔舔嘴唇道:“大人,看体型有些像是女人呢!难道兴和伯还……嘿嘿!” …… 方五带着这人进了大堂,然后禀告道:“老爷,此人自称有蒙元皇室的血统。” 方醒闻言就说道:“先去把监军叫来。” 等王贺来了之后,看到这个黑袍蒙元人,就问道:“兴和伯,难道是有人投献?” 方醒摇摇头,“只想请监军来做个见证。” “揭开吧,让我看看这蒙元皇室是什么脸嘴!” 王贺一听就懵了,呐呐的道:“蒙元皇室?不会吧……” 那黑衣人缓缓把头顶上的黑布取下来,一头刚洗过的秀发看着黑乌乌的。 单眼皮,有些蒜头鼻,脸蛋红黑,嘴巴……呃……居然略微有些地包天! 特么的!是谁说贵族女人都是美女的? 出来,老子打死你! 前世电视、小说看到那些异族贵族小姐都是美女的方醒郁闷了,他本想看看异族风情,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长的那么有‘特点’的女人。 “问着她。” 方醒大失所望。 通译问了话就说道:“伯爷,她说自己身负高贵的血脉,只要大明给予帮助,她将会臣服于大明,永世不悔。” 高贵的血脉? “可笑!” 方醒不屑的道:“没有谁的血脉高人一等,当年的蒙元人也曾经是底层,此人无用!不过问问她达额的消息。” 女人听到达额这个名字后明显的一愣,然后一脸不屑的说着。 方醒微微闭眼,静静的等待着。 那个幻术真是无懈可击啊! 难道真有什么妖怪? 半晌后,通译说道:“伯爷,此人说达额学到了些神术的皮毛,就被阿鲁台奉为高人。可这只是当年蒙元鼎盛时一位神人传下来的神术,后来渐渐就不可闻,达额和那位神人相比,就和幼儿般的可笑。” “有趣!” 方醒挥挥手,让人带走了这个女人。 王贺都听傻了,等女人一走就问道:“兴和伯,可是那个会幻术的达额?” 方醒点点头道:“我觉着当年的蒙元人除去武功之外,还有些运气,不知道和那位神人有没有关系。” 王贺看看门外,小声的道:“兴和伯哎!此事既然过了就别再提,否则那些文官武勋会喷死你!” 自从上次报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方醒笑道:“我知道,我自己也不愿意看到陛下沉迷于鬼神之事中。” 王贺脸色一肃,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道:“那这个女人……干脆就灭了?” 方醒失笑道:“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什么皇室血统!蛮夷的也能叫皇室?沐猴而冠!无需如此,让王焕发配给军士为妻为妾都行。” 王贺担心的道:“若是被人捅出去,那些文官怕是不肯罢休啊!毕竟那是皇室。” “狗屁的皇室,那些文官不过是觉得逾越罢了,把她许配给军士,谁敢说逾越?那老子非得抽他不可!” 说到这个,方醒想起了一个人,就问道:“那位驸马呢?” 王贺扁嘴道:“赵辉已经没了。” 赵辉比较倒霉,朱棣深恨他辜负了自己的妹妹,所以这一路上都没好果子吃。 等到了兴和之后,赵辉差不多只剩下了半条命。 “……这人还想着修他的道,说是此处空灵,他的道肯定能大成,结果修一修的,有天晚上就修没了,硬邦邦的死在床上。” 方醒和王贺两人面色古怪,最后都摇摇头,算是了结了此事。 不过方醒还是写了份奏折,顺便把最近的事做了个交代,让人马上送出去。 现在一切就绪,就等着斥候回报,然后方醒将会斩断阿鲁台伸出来的触角! 正文 第768章 抵达 斥候已经回来了,把敌情打探的比较清楚。 可方醒还在等待,让人不解的等待。 三天后,宣府来人了,和方醒密议了许久。 等方醒再次出来时,神色已经轻松了许多,难得的带着笑容。 “本伯一直在等,等的就是宣府自己彻查,把最近几年和谷王有联系的人清查一遍。” 王贺讶然道:“怪不得咱家怎么看你这几日枕戈待旦的,原来是怕宣府作乱吗?” 方醒舒坦的道:“正是,宣府十几万大军,若是被人掌控住,那对大明就是一场劫难。” 宣府临近草原,一旦作乱,肯定会有人和异族勾结,开关迎敌。 方醒看看手下道:“宣府之事了结,咱们也要开始准备了。” …… 雪地里行军很麻烦,特别是拖着火炮的马儿算是受了大罪。 “前面再加两匹马,重新拉绳。” 看着那些在雪地里挣扎的马匹,方醒不禁庆幸炮车是大轮子,否则他肯定要在兴和堡调集人手帮忙。 一天的行军不过是走了三十多里地,对此方醒也无可奈何。 晚上找了一个背风的小山包宿营,小刀带着人出去,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 “老爷,这天气太厉害了,那些黄羊野兔都跑了。” 方醒的帐篷里烧着碳炉,上面烧着水。 主帅和军士一个待遇,那是扯淡的。自古从未有真正的公平,有的只是仁慈之心。 “跑了就跑了,咱们带的肉干很多,还有罐头,让弟兄们把火烧起来,锅架起来,晚上有酒。” 林群安和带着两个百户所来带路的杨福宏也过来蹭火,闻言说道:“伯爷,要小心夜袭啊!” 方醒笑道:“敌军若是敢来,几炮就能轰垮了!” 十二门火炮一字排开,不用远程打击,只需在敌军近前时一轮霰弹。 要是黑夜中敌人真能扛住这种打击,那方醒也不介意弄些好东西来请他们试试,比如说…… 杨福宏吸吸鼻子道:“伯爷,那些蒙元人可不弱,弓马娴熟,而且能吃苦,雪地还真挡不住他们。” 方醒看着脚边的大帆布袋,阴测测的道:“老子巴不得他们来,到时候还省事了。” 每次出征,方醒都会带着保命的武器,不过在大白天不能用。如果晚上有人袭营,那真是意外之喜。 感觉身上暖和了之后,方醒出去转了一圈。 雪已经被清除了,枯黄的草地上,一堆堆的军士正围在篝火边上,面容疲惫。 随军医生正在给冻伤手脚的军士处理伤口,方醒过去看了看。 “脚趾没黑,不用切了。” 医生们都得过方醒的生硬传授,所以处理起来很快。 看到方醒过来,这名军士就窘迫的道:“伯爷,小的脚劲大,把鞋子给穿破了。” 雪地里鞋子破了会是什么后果? 方醒冷冷的道:“你的小旗官呢?嗯?没有上报更换鞋子吗?” 军士惶恐的道:“伯爷,是小的没说。” 方醒的面色稍霁:“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不会让人知道。” 在军中打小报告的人没好下场,方醒对此心知肚明,这种潜规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这是人性,人性天生,圣人都无法改变。 方醒回头就召集了手下。 林群安等人看到方醒一脸的冷肃,还不知道出了何事。 “下面的军士鞋子破洞都没人管,这还是聚宝山卫吗?” 方醒愤怒的道:“那些小旗官是干什么吃的?自己麾下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错过今日,从明日开始查验,若是再发现有类似情况,小旗官一律处置!总旗官也得受罚!” 林群安赶紧躬身道:“伯爷,下官统军无方。” 方醒盯着他道:“你是有些飘了,有些浮了,我也不罚你,明日若是有类似的情况,你亲自去给那些兄弟换鞋,处理冻伤!” 林群安惶恐的跪在地上应了,方醒起身道:“对麾下漠不关心,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战功和利益,你们以后记住了,这样的人我不要,哪来的回哪去!” 沈浩等人也跪下了,杨福宏无奈的跟着,心中嘀咕着,觉得方醒纯属是多事。 爱惜麾下是好事,可为了点小事就呵斥手下大将,这真不是名将所为。 瞬间,方醒在杨福宏心中的地位直线下滑。 …… 第四天,聚宝山卫抵达了敌军外围。 这次不能扎营,方五带着斥候已经出发了,方醒在吃着自己的午饭——干饼抹辣椒酱,还夹了酸萝卜条。 干饼很难嚼,方醒喝了一口冰冷刺骨的水,一直等水温热后,把饼软化,这才慢慢的咀嚼着。 这里是一片森林,森林中此时全是人马,那些动物全都遭了毒手。 辛老七拎着只黄羊过来,遗憾的道:“老爷,可惜不能生火,不然咱们还能吃一顿好的。” 方醒摸摸黄羊的角:“我这里有些块状燃料,你叫人把羊给炖了,给那些体弱的兄弟喝喝汤也好。” 羊肉刚炖好,方五就回来了。 “老爷,两千多没少,都躲在帐篷里吃饭。” 方五的脸有些发青,方醒拿出一瓶烈酒丢过去:“和弟兄们分分,还有,戒备如何?” 方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被辣的直皱眉,他把酒瓶子传过去,然后蹲在地上画了个草图。 “老爷,蒙元人确实是没落了,您看这个营寨,完全就是一个正方形,而且帐篷的搭建也不合理,过于向中间集中,哨塔也没有,就只是大门那里有个帐篷,值守的只有两人。” 方醒看着简图,摇头道:“不是他们没落了,而是领军者大意了,以为兴和方面不可能会在这种天气出来。” 军方若是没有朱棣的指令,肯定不能主动对鞑靼人发动攻击,所以这也是敌军松懈的原因。 …… 睡了一觉之后,方醒从睡袋里钻出来,揉揉眼睛道:“敌军游骑出来了吗?” 林群安也才起来,他摇头道:“刚才斥候回来过一次,说是敌军的游骑不过是出营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天黑了,雪地上反射着微光,方醒眯眼清醒了一下大脑,“把弟兄们叫醒,然后吃饭。” 林群安振奋的领命去了。 吃饭,吃的是战饭,饭后就是敌我双方流血的时间…… 正文 第769章 牛刀小试 前方就是一个营寨,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显得有些突兀。 大概是觉得在草原上已经没有了对手,所以营门的哨位居然点了一堆篝火,两个蒙元人正在篝火边说笑,看着很轻松。 方醒放下望远镜,轻轻摆手。 方五和小刀穿着白色的披风,悄然从侧后方匍匐而去。 小刀很兴奋,上次在奴儿干都司他没杀多少人,被方五比了下去,所以今天他发誓要反超回来。 雪地里匍匐前进依然会发出声音,所以在距离五十步时,前方的方五举手,小刀急忙停住,然后从背上取下弓弩。 望远镜的视线里,方醒看到那两个蒙元人扑倒,就低声道:“准备!” 此次却不是骑兵打头阵。 没有披甲的步卒成队列,缓缓逼向营寨。 方醒就在最前面,他的手里提着一支霰弹枪,走到营门前,朝后一招手,辛老七带着人过来。 营门被拉开,虽然声音很小,可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却如同洪钟大吕。 方醒的眼睛一瞪,喝道:“突击!” “******” 随着一声惊呼,整个营寨都沸腾起来。 “发信号,让斥候百户夺取马匹!” 方醒今晚起码有三分之一的目标就是马匹。 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行军太艰难了,没有马匹代步,方醒根本就不敢深入,否则就是活靶子,会被对方拖死。 “冲进去!” 各个小旗官呼喊着,带着自己的小队按照事先的安排冲进了营中。 方醒在辛老七的护卫下缓步走在这乱糟糟的营地里,恍如正在金陵城的街道上闲逛。 一队军士冲到了帐篷边上,随着小旗官的喝令,排枪齐射,把衣衫不整冲出来的敌人打翻在地。 “手雷!” 一枚手雷被点燃扔了进去,哄然爆炸,随即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玛德!小心,不要贸然冲进去!” 帐篷被点燃,火光冲天中,骑兵也从斜刺里杀了进来。 火光中,一个上半身赤果的大汉正在中间大喊着。 “伯爷,那人在叫人集结。” 听到通译的话,没敢冲进去的杨福宏急道:“伯爷,要冲散他们,否则……” 辛老七瞪了他一眼,方醒淡淡的道:“敢出声,敢站在那里,他死定了!” 杨福宏跺脚道:“伯爷,这……” 根据杨福宏的经验,若是不能及时打散对方集结的人,这次战斗不光会平添许多伤亡,关键是不能全歼啊! 当时被王焕推荐来当向导的杨福宏开始还有些不乐意,可现在看到胜券在握,这厮就想着混个军功。 可眼瞅着军功不大完整了,杨福宏终于是急眼了。 方醒看着几名军士单膝跪地,枪口对准了那边,就说道:“叫人招降吧。” 你招个屁的降! 杨福宏一边看着那些敌军在向那人靠拢,一边盘算着自己能收获多少军功。 就在此时,几声枪响后,杨福宏看到那人的身体一个摇晃,随即倒地。 卧槽! “跪地不杀!” 随着那人倒下,敌军最后的希望破灭,火枪齐射的声音震耳欲聋, “手雷!” 一队明军把十几个敌人压制在了帐篷后面,对面稀稀拉拉的箭矢射过来,百户官高呼一声后,十多枚手雷被扔了过去。 “轰轰!” 杨福宏目瞪口呆的看着几十名军士弯腰冲了过去,箭矢和铅弹交错中,后面的敌军再次冲过来时,先齐射,再扔手雷。 手雷刚炸响,后面的军士马上从两侧包了过去,看着就像是排练了无数遍的熟稔。 “齐射!” 燧发膛线枪的威力在此时显露无疑,枪响,那些想从此夺路而逃的敌人倒下了十多个。 剩下寥寥无几的敌人在火力威慑下跪在地上,一脸惊惧的叫喊着。 “跪地不杀!” 生疏的蒙元语响彻营地,方醒回身看了正擦着口水的杨福宏一眼道:“林群安去收拢俘虏,方五去收拢马匹和辎重,咱们看看能收获多少。” 杨福宏呆呆的看着方醒走向那些军士,眉宇间全是轻松。 “******” 一个跪地的俘虏在方醒走近时突然暴起,距离太短,眼瞅着就要抱住方醒。 “嘭!” 周围的军士们才将调转枪口,方醒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去尼玛的!” 方醒把霰弹枪扛在肩上,看都不看胸腹处被打成筛子的敌人一眼,目光俾睨的扫过那些俘虏,淡淡的道:“杀十人!” 辛老七怒不可遏的喝道:“抓十个人出来!” 小刀带着人冲进了俘虏堆里,用枪托砸,用脚踢,踢打出十人来。 辛老七指挥人列队,喊道:“预备……齐射!” “嘭嘭嘭嘭!” 那十人刚起身想跑,就被密集的铅弹打的身体乱颤。 “还有谁?” 小刀用蒙元语大声的喝问道。 静悄悄的,所有的俘虏都垂首。 杀戮永远都是最好的震慑手段,方醒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看到镇住了场面,方醒才说道:“全部收拢,反抗者杀无赦!” 这时方五过来禀告道:“老爷,马匹损失了一百多,剩下都被圈住了。” “不错,咱们也可以变成骑兵了,哈哈哈哈!” 方醒的心情一好,林群安也敢过来问问题:“伯爷,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方醒的笑容一收,冷冷的道:“带回去交给王焕,等天气暖和些,把兴和堡修整一下。” 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兴和堡孤悬塞外,宣府一直在申请扩建,可屡屡被打回来,连朱棣都不支持。 有方醒送去的俘虏,宣府应该不会吝啬那点钱粮,起码能把兴和堡加固些。 “老爷,找到不少羊肉,看来真是阿鲁台的精锐。” 草原上判断对方精锐与否,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补给。 若是不见肉食,那多半是杂牌军,或是不受待见的军队。 方醒淡淡的道:“精锐又如何?骄兵必败!” 俘虏被绳子捆成一串串的,帐篷当然是不能享用了,至于晚上会冻死多少人,方醒根本不在意。 杨福宏一直都呆呆的跟着方醒,这时候才如梦初醒的道:“伯爷,可要下官派人回去报信吗?” “不用了。” 方醒揉揉肚子道:“饿了,叫人做饭,咱们也吃些羊肉。” 杨福宏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若是别人,他肯定会去钻营,可方醒今天的杀伐让他有些害怕。 “今晚除去看守俘虏的兄弟之外,都可以喝酒!” “多谢伯爷!” 杨福宏感受着这股朝气,突然觉得自己在兴和伯混日子的想法好像有些错了。 若是我能跟在兴和伯的身边,那会不会…… 可大明的将领却不是那么好调配的,等他去向方醒表忠心时,方醒冷漠的道:“聚宝山卫没有胖子。” 正文 第770章 大明军队的未来,草原狐狸的到来 啥米?有人说胖子躺枪,要爆月票? 说起来都是泪,爵士我就是微胖界的领袖,大家都是战友啊! 既然误会说开了,咳咳!从明天开始,三天内月票双倍,大家千万别忘了哈! …… 王焕觉得自己的智商最近在下降,下降到了产生幻觉的程度。 方醒出发前就让他把自己到达兴和堡的消息传出去,他照办了,还担心方醒会被追杀。 可当看到那一群俘虏老老实实地进入兴和堡时,王焕不禁有些恍惚。 “大人,咱们可是大胜啊!” 杨福宏满面红光的模样,让人以为这厮是去旅游了一番。 王焕看到后面的聚宝山卫军士们士气高昂,而且不见大战后伤兵满营的情况,就拉过杨福宏问道:“堡内的医生都召集了,伤亡多少?” 杨福宏愕然道:“就死了五人,伤了六十多。” “你失心疯了?!” 王焕已经看到了方醒,他骂了一句,然后堆笑着迎了上去。 “伯爷辛苦,下官已经准备了医生,百姓也召集了不少,伤患都交给下官了。” 方醒诧异的道:“多谢王大人,几十名伤患而已,聚宝山卫自己就能处理好。” 王焕强笑着,不敢再问,只是揪住了一个跟随杨福宏去的百户官去了角落。 “果真伤亡那么小?” 王焕不信,朱棣亲征的伤亡他可是知道的,而且兴和堡经常和阿鲁台的游骑发生冲突,伤亡交换比几乎都是一比一。 百户官闻言眉飞色舞的道:“大人,聚宝山卫就像是打鸟般的轻松啊!” “兴和伯的麾下真是厉害,两个人就摸掉了对方的哨,然后步卒潜行,大人,您是没看到,一排排的步卒,一声不吭的端着火铳前进,下官在后面看着都觉得瘆的慌。” 百户官回忆着那晚的场景:“打开门之后,换了别人大概还得静默,可兴和伯却直接让人冲进去……啧啧!那火铳的齐射真是太厉害了!连火炮都没用!可最厉害的却不是这个……” “那个叫做什么战术的东西,大人,那些军士以小旗为一组,依次掩护上前,那些蒙元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火铳和手雷交替攻击,下官现在想想都觉得这不是大明的军队,不愧是魔神啊!” 百户官意犹未尽的道:“大人,若是咱们能有这般厉害,阿鲁台的游骑绝不敢前来挑衅。” 王焕晃晃脑袋,失落的道:“聚宝山卫全是火器,全大明就这么一支,神机营都比不了啊!” 百户官看着还在进堡的军士,艳羡的道:“大人,兴许以后大明的军队都会换成这样的,到时候咱们就横扫草原,去看看北边还有什么异族!” 王焕仿佛看到了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那一天,他忧郁的道:“北方的都是蛮子,当年蒙元人顺着打过去,听说金银抢了不少,只是……咱们都不会这些火器啊!” …… 此次战果是辉煌的,所以引得那些百姓们纷纷前来围观。 “老爷,这些都是军户。” 小刀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些女人。 大明的百姓一旦被勾选,那你必须得娶妻,不娶都不行,否则等你死了之后,还得从你家继续勾选人来顶替。 方醒惬意的喝了一口羊肉汤,感觉那热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你若是心动了,回去就让管家给你找一个。” 方杰伦最近有些热衷于做媒,特别是家丁里没有婚配的,他几乎是隔三差五的把最新的资源给他们挑选。 小刀苦着脸道:“可是老爷,管家找的都是屁股大的,他说这样的女人旺家。” 方醒愕然道:“屁股大不好吗?屁股大的女人生孩子轻松,而且有福气,难道你想找呆呆那种?” 屁股大这个强大的媳妇准则延续到了后世,其实也是有它朴素的道理,好生养啊! 这年头难产几乎就是一尸两命的同义词,至少屁股大的女人很少遇到难产的威胁。 小刀摇摇头道:“呆呆啊!我不要,花娘说她那是什么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不好当媳妇的,闷都能把人给闷死!” 特么的!这花娘真是口无遮拦啊! …… 别看草原宽阔,可当传言一起之后,那速度真不慢。 兴和堡的修整在进行,为此方醒叫人烧了砖,驱使俘虏们拆掉那些已经松动的城墙,并派人去宣府要了些物资,重新打造兴和堡。 俘虏们很老实,但那是城外的十多具尸体换来的老实。 方醒让人打造了一张躺椅,还烧了个碳炉,每天就坐在城头上监工。 打开保温杯,喝一口热茶,方醒觉得自己坚持这样做有些傻。 “低估了冷风的威力啊!” 方醒缩缩脖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初春的草原上依然白茫茫的一片,林群安等人上了城头,看到方醒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就逗趣道:“伯爷文武双全,此情此景可有诗词让我等瞻仰一番啊?” 方醒心中一动,刚想剽窃一首,可抬眼就看到了远处的一溜黑点,就改变了主意。 看到方醒在沉吟,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方醒拍打着墙砖,目光深邃的念道:“天地一笼统,井上……一窟窿。” 呃! 林群安看到大家的脸上都在抽搐,就低声道:“伯爷的诗词造诣很深,后面肯定有惊人之语,大家等着吧!” 那群黑点缓缓接近,方醒看到斥候在周围监控着,就漫不经心的道:“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方醒回身,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家伙,就骂道:“又不是骚人,大敌当前,老子哪有功夫去吟诗,赶紧的,有人来了,都盯着点。” 斥候已经进来了,禀告道:“伯爷,是科尔沁的人,说是代表阿鲁台来商谈双方的冲突。” 方醒的眼睛一亮,喃喃的道:“这些狐狸怎么来的那么快?” 按道理消息才散播出去不到十天,方醒原先估计对方会在半个月后才能到达。 一行人穿过城门时,为首的男子看了工地一眼。 “自报家门吧!” 小刀把躺椅搬下来,方醒就坐在上面,看着就像是拦路的土匪。 为首的男子躬身道:“在下科尔沁部的塔斯哈喇,见过兴和伯。” 方醒淡淡的道:“科尔沁部分裂不少,你们代表着谁而来?” 塔斯哈喇有一双诚恳的眼睛,他愕然道:“当然是太师,在下此行就是受太师的委托,想与大明化解误会。” 正文 第771章 色内厉荏的大明(双倍月票,求票!) 爵士假期依然在码字,很久都没有出去转转了,恳请大家月票支持,谢谢! 大堂里,双方相对而坐。 方醒叫人上了茶,不过没用杯子,用的粗碗。 “兴和堡小地方,怠慢了。” 方醒客气了一句,然后就问道:“阿鲁台扣押大明使者,意欲何为?” 塔斯哈喇诚恳的道:“那都是误会,太师本想等和瓦剌部的争斗平息之后,再派出使团跟随他们到大明朝贡,可他们却误以为太师有杀意,可想想都不可能嘛!太师若是有杀人的意思,那还用等吗?” 不得不说,塔斯哈喇的大明话说的不错,而且那张脸上布满了诚恳,从眼神到嘴角的下弯,都带表着他的诚恳和焦虑。 方醒微微一笑:“本伯不管阿鲁台想的是什么!这仇本伯都已经报了,两千多人,不知道阿鲁台是否会心疼。” 塔斯哈喇的眼神一滞,然后强笑道:“兴和伯,大明需要在草原上寻找一位合作的伙伴,而瓦剌部野心勃勃,只有太师才是大明值得相信的人,合则两利啊!” 方醒的目光骤然一紧,“阿鲁台能给出什么保证?若不是他,本伯此刻正在金陵家中逗弄幼儿,而不是来到这个冷死人的地方盯着你们!” “阿鲁台想先稳住大明,然后再从容收拾草原吗?那你回去转告他,若是他给不出诚意来,大明不介意再次北征。” 塔斯哈喇痛心疾首的道:“这都是误会啊!太师都准备让一个儿子到大明去朝夕伺候陛下,只要瓦剌部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和平将降临草原,太师发誓甘做大明的臣子,听从调遣。” “阿鲁台的儿子大明不稀罕!” 方醒冷笑道:“大明要的诚意就是双方罢兵!知道吗?因为你们的冲突,大明放弃了向西南的进攻,恒河平原那块肥的流油的土地还掌握在那些愚昧的人手中,暴殄天物!” 塔斯哈喇不知道恒河在哪里,在座的除去几名家丁之外,谁都不知道。 不过看方醒的表情,那地方肯定是油水不少。 “回去吧,告诉阿鲁台,大明不会坐视草原陷入混乱,该收手就赶紧趁早,免得缩不会去!” 方醒挥手斩下,然后起身道:“贵使远来,那就修整一日吧,明日再回去。” 那些将领们都对塔斯哈喇怒目而视,林群安鄙夷的道:“杀我使者的时候怎地不说和平了?现在我部来了,后续还有大军,大明的怒火即将降临草原!” 王贺也是怒道:“让阿鲁台洗干净身子吧,准备进宫去伺候陛下!” 塔斯哈喇最后看了一眼方醒,然后叹息道:“在下回去就向太师禀告,想必太师睿智,能想出弥补的办法来。” 等塔斯哈喇一走,王贺就得意的道:“兴和伯,咱家装的如何?” 林群安也有些小得意的问道:“伯爷,阿鲁台估计不会受威胁,那咱们今日装的这一场有用吗?” 方醒笑道:“当然有用,色内厉荏嘛!阿鲁台肯定会觉得大明这是色内厉荏,然后才敢肆无忌惮的去攻击瓦剌部,这才是我的目的。” 王焕点头道:“伯爷高明!大明每次北征消耗太大,不间隔几年就会伤到元气,阿鲁台只需想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在装腔作势,给自己壮胆。” 方醒笑了笑,然后让人都散了。 王贺拖在最后面,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返身进来。 “兴和伯,这等事情可是陛下的意思?” “不是。” 王贺一跺脚道:“哎哟!兴和伯哎!这等大事不通报陛下就干了,那就是罪过啊!” 方醒懒洋洋的道:“你以为我带着临机专断这句话出来就是不犯错的吗?” 王贺的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道:“你这是有意的?只是为了犯些错,让陛下知道你不是那等城府深的人?啧啧!兴和伯啊!你让咱家说你什么好呢?你就算是鞭责宣府将领也好啊!” 方醒认真的道:“你还别说,我真想过,只是担心鞭责了之后会被围攻才作罢。” 王贺目瞪口呆,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等跋扈的伯爷。 方醒说道:“那些人深受重托出来,每个人都想好好的干,毫无瑕疵的干,可这是愚蠢的,你表现的太好了,那就是完人,而世人嘴里在赞颂着这些完人,比如说老夫子,可心里面却是恨之入骨。” 完人就是标杆,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和他作对比,然后沮丧的发现自己完败。 方醒摩挲着下巴道:“其实所有的动作都只是为了掩饰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王贺被方醒玩得团团转。 方醒笑道:“只要能完成这个目的,我就算是宰了塔斯哈喇一行都没问题……” …… 塔斯哈喇被安排住在了军营的边上,一进去,不用吩咐,马上就有人去偷窥明军的情况。 “明人心虚了!” 塔斯哈喇轻松的道:“他们国内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先是南征打交趾,然后又是去奴儿干都司收拾女真人,顺便还和朝鲜人闹翻了,几番征战之后,明人需要修生养息,否则山/东的叛乱必将重复出现。” 有人喜道:“那咱们能不能试试明人呢?” 塔斯哈喇眼中的诚恳消失了,他冷冷的道:“蠢货!明人的边墙漫长,咱们能从哪里去试探?难道用人命去填满沟壑吗?!” 环视一周后,塔斯哈喇告诫道:“在明人没有衰弱之前,谁去试探谁就是蠢货!当年的马哈木就是前车之鉴,如今他在哪里?家破人亡,孤独的死在岛上。” 这时偷窥的人过来说道:“明人开始操练了!” “如何?” 塔斯哈喇紧张的问道。 “很没意思,就是在列阵,然后就是跑,围着跑。” “不可小觑!” 塔斯哈喇神色凝重的道:“上次俘获了马哈木的手下,有人见识过这支聚宝山卫,当真是悍勇无双,火器无双。” 看到手下的情绪不对,塔斯哈喇就笑道:“不过明人一直都没有扩大使用这种火器的人数,那肯定是打造不易,耗费太大了。” “那要是能把聚宝山卫给干掉,夺了他们的火器该多好啊!” “痴心妄想!” 塔斯哈喇告诫道:“就算是团团围住,你们想过没有,咱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干掉他们?这还得是在宣府坐视不管的情况下!” 想起阿鲁台精锐的两千多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大家都摇摇头,觉得划不来。 正文 第772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山海关一边连着燕山,一边直接延伸到大海,堪称是大明最为牢固的关城。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可这里是山海关,春天的气息已经来了。 地上的嫩草幽幽,马蹄踩上去,把马蹄铁染上了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 方醒在马背上举起望远镜,看着那巍峨的关城,不禁叹道:“怪不得能坚守到末期,若不是吴三桂开关,这天下还不知道是姓满还是姓汉啊!” 长途行军让所有人的情绪都无法高昂,林群安只听到了后面,他无精打采的问道:“伯爷,吴三桂是谁?” 方醒放下望远镜,眯眼道:“一条背弃了自己祖宗的野狗,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主子给打死了!” 王贺也看到了关城,就回身喊了一嗓子:“弟兄们,到山海关了!” “终于是到了!” 虽然是清一色的马匹代步,可时间长了让人感到时间都凝固了,每天就是赶路,赶路。 王贺看到将士们都精神振奋,就得意的说道:“兴和伯,咱们为何要从这里回去?难道是坐船吗?” 山海关坐船可以一路下去,然后再转运河到金陵。 方醒摇摇头,“等进去你们就知道了。” 十多米高的关城看着很有压迫感,沈浩仰头看了一眼,有些艳羡的道:“这样的关城,除非是疯了才来攻打。” 关城的人在上面喊道:“下面何人?” “打起旗号。” “你等退后!” 旗号打出来也没用,关城上的人依然让聚宝山卫后退。 “特么的!老子们辛辛苦苦的从兴和来到这里,还要听你咋呼!?” 沈浩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了。 “退后。” 可方醒却欣赏的道:“虽然我并不觉得细柳营有代表性,可谨慎和负责总是值得肯定的优点。” 等聚宝山卫退到了差不多一里地时,关城才缓缓打开。 “咦!刚才谨慎,现在怎么又大开关门了?” 王贺不满的道:“开那么大,若我们是敌军,直接一个冲击,他们哪来得及关门啊!” 方醒放下望远镜,嘴角含笑的道:“令各部下马整队,拿出精神头来,咱们进城!” 城门大开,当先出来几排骑兵。 “这是要迎接咱们吗?” 王贺瞬间就决定了原谅山海关的守将。 可出城的骑兵却是源源不断,慢慢的在两边列队。 “伯爷,有五千了!” 林群安的脸有些发白:“伯爷,下官记得山海关没有那么多骑兵啊!” 王贺尖声笑道:“怕是要攻打朝鲜吧?” 吴跃看着还在喷吐骑兵的城门,若有所思的道:“朝鲜最近没有朝贡,说不定陛下想借机收拾他们。” “一万了!” 最前头的骑兵已经快接近了这边,方醒安之若素的道:“都给老子站好了,谁丢人,回头别说是我聚宝山卫的人!” 等骑兵全部出城后,林群安倒吸一口凉气道:“伯爷,两万骑兵妥妥的,这是要动哪里?” 王贺嘿嘿的道:“咱家看来是又要立功了,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王贺揉着眼睛,问着身边的林群安,“老林,咱家怎么好像看到了仪仗?难道是眼花了?” 林群安眨巴着眼睛,见鬼般的道:“那怎么像是……” “见过殿下!” 方醒当先行礼,还没看清楚仪仗拱卫下那人的聚宝山卫将士恍恍惚惚的跟着喊道:“见过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中,朱瞻基离开了仪仗,打马过来。 “免礼!” 朱瞻基看着方醒脸上的风霜之色,不禁拱手道:“辛苦了德华兄!” 方醒正色道:“为大明征战,不辛苦!” “为大明征战,不辛苦!” 士气就这么在这声呐喊声中提振起来。 一路到了朱瞻基暂居的地方,方醒还没来得及洗漱,朱瞻基就迫不及待的道:“德华兄,阿鲁台不会转向吧?” 方醒搓把脸道:“不会,阿鲁台的主要威胁是瓦剌人,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知道大明不会放过他。” 大明现在明确了草原战略:谁强就打谁!谁弱就帮谁!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随即眉飞色舞的道:“小弟在山海关操练骑兵,觉得朵颜三卫必然不是对手!” 方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道:“那你还等我作甚?自己就把朵颜三卫给收拾了!” 朱瞻基赧然道:“这不是没经验嘛!” 方醒揉揉眼睛道:“有自信是好事,可千万要记住,不要过头,未胜先虑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朱瞻基拱手受教,方醒起身道:“我先去洗个澡,玛德!这一路就没洗过澡,身上臭烘烘的,要是被土豆闻到了,非得把房子哭塌了不可!” “我的宝贝啊!老子想死你了!” 方醒吼一声,然后就跟着贾全去了后院洗澡。 “兴和伯可真是爱子心切啊!” 重新回到朱瞻基身边的俞佳赞叹道。 朱瞻基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这是跟方醒学的习惯,随口道:“这才是真性情,那些人一天就板着脸,对着自己的子女也是崖岸高峻,难以接近。亲情都没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俞佳心中微惊,他记得朱瞻基以前可没有这种思想,反而是在那些‘老师’们的教导下,对亲情显得有些漠然。 等方醒洗澡出来后,朱瞻基已经研究了半天的地图,看到他就说道:“德华兄,我觉得应该趁着最近草原粮草不济的时候发起进攻。” 方醒端起茶壶,咕噜噜的喝了一气,然后舒坦的道:“斥候怎么说?” 朱瞻基说道:“三卫目前人口繁衍增多,开春后有向外扩张的想法,不过三卫彼此之间并不融合,所以还在争执。” 方醒走到地图边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身道:“三卫中的两卫和阿鲁台关系密切,几乎是穿一条裤子,只有福余卫,态度有些暧昧,倒是值得我们利用一番。” 朱瞻基点头道:“当年第一次北征时,三卫的人都暗中出人出力帮助阿鲁台,皇爷爷一直在隐忍着,只是为了不分散兵力罢了,如今阿鲁台陷入一统蒙元的美梦之中,皇爷爷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解决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 ,, 正文 第773章 礼部主事方德华 朵颜三卫,后人曾经说他们为朱棣靖难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朱棣答应了让他们到大宁一线来放牧。 方醒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被打脸了。 “朵颜三卫在靖难期间曾经觊觎大明,多次犯边,皇爷爷令人去呵斥,然后又服软了,可见是吃软不吃硬。” 朱瞻基渐渐的开始成熟了,他冷静的分析道:“三卫当中,泰宁卫最为野心勃勃,阿札失里本是辽王,被傅友德击溃遁入大漠,前年再次回归,泰宁卫目前在他的掌控之下很危险!” “所以陛下就支持朵颜卫去吞并他。” 方醒觉得历史就是一团迷雾,很多问题只有亲身经历者才会清楚。 “目前朵颜卫的实力最强,不过泰宁卫也开始复苏了。” 三卫的情况很明显,要打,就必须要打这两卫,至于福余卫,可打可拉,一切都要看外交手段。 “德华兄,可要伐交?” 朱瞻基挑眉问道,朱棣此次把他放出来,就是想让他真切感受一番战阵,去参与谋划一场战争。 方醒点头道:“可以一试,不过要隐晦些,千万不要暴露我们的实力,咦!要不我去一趟” 十天后,泰宁卫的地盘上来了一队大明使团,为首的是一位宦官。 王贺显得有些兴奋,看着远处的一队蒙元骑兵说道:“兴和伯呃!方大人,阿札失里会不会把咱们砍了?” 方醒干咳道:“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就是礼部主事方德华了。至于阿札失里,他不敢,三卫都不敢。” 骑兵逼近,喝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明人?” 在这块地盘上,除去明人,其它的都是野人,所以很好认。 小刀大声的道:“我们乃是大明使团,奉陛下之命出使三卫。” “大明使团?” 游骑看到使团拉着十多辆马车,就欣喜的道:“可有赏赐?” 小刀笑眯眯的道:“有,此次陛下命我等带来了许多赏赐,有钱钞,有美酒,还有白金。” 方醒看到游骑脸上的喜色,就知道自己面临的对手是个穷鬼。 一路上那些游骑都跟在马车边上,馋涎欲滴的模样让方醒的心中更有底了。 “这些东西可不只是你们的,还有其它两卫。” 小刀驱赶走了游骑,不满的道:“若是少了东西,到时候怎么分?” 方醒听着通译的低声解说,然后笑眯眯的和王贺说道:“都是一帮子穷鬼,看来咱们此行要加快速度了。” 王贺低声道:“伯爷,真的只招降福余卫吗?” “当然。” 方醒轻声道:“泰宁卫和朵颜卫都野心不小,就算是此时降了,以后多半会反复。” 阿札失里的王帐很简陋,早已不复最鼎盛时期的奢华。 听说有大明使团带着赏赐来了,阿札失里显得很冷静,只是派儿子去迎接。 拙赤一见面就推说阿札失里生病了,不能亲来接旨。 “本官礼部主事方德华,敢问都指挥大人的病情可要紧吗?本官多少懂些医术,倒是可以去看看。” 小刀翻译过去,拙赤干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只是吹了冷风。” 方醒欣慰的道:“那就好!此次本官奉命前来,本想和都指挥使大人聊聊,转达陛下的一些话,看来也只有请你转告了。” 拙赤急忙表示自己就能转达,于是王贺就拿出圣旨,声情并茂的念了起来。 小刀根本就没听,就凭着记忆把那些内容说了出来。 “陛下说了,朵颜三卫和大明多年的交情,成果累累,如今马哈木败亡,大明想重新分配草场,只是阿鲁台跋扈” 听到这里时,拙赤的眼中多了些嘲讽。 等王贺念完旨意后,方醒不耐烦的道:“把他们的赏赐搬下来,不过我等既然到了这里,他们总得意思意思吧?不然下次谁还愿意来这里传旨?” 于是后面的使团成员毫不犹豫的就贪污了一些钱钞,而且还是正大光明的贪,这让拙赤怒火中烧。 方醒斜睨着他道::“看什么看?咱们长途跋涉,拿点辛苦费不行吗?” 拙赤挤出一点笑容道:“行行行。” 方醒听到小刀的翻译后这才面色稍霁,说道:“看你的穷样!罢了,本官这次带了些好茶砖,本想转卖的,就送些给你。” 看到方醒心疼的模样,加上小刀在边上嘀咕着:“多好的茶叶,为啥要给他们?他们不敢去京城告状的。”,拙赤不禁欣喜的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草原缺不得茶叶,千年以来也只有和中原交易才能获取。 而好茶叶更是难得。 一块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茶砖被小刀递给了拙赤。 “这茶叶可金贵着呢,悠着点喝!” 小刀不舍的道。 方醒皱眉道:“既然都指挥使大人生病了,那咱们就赶紧去朵颜卫吧,早点传完旨意,咱们也早点回大明。” 王贺也嘀咕道:“这鬼地方,都春天了还那么冷,咱家下次再也不来了。” 拙赤赶紧劝了几句,说是在泰宁卫歇息几日。 “不用了,咱家一天都呆不下去!” 王贺掏出一张手绢,嫌恶的道:“赶紧走!咱家今晚宁愿住在帐篷里。” 拙赤满脸堆笑的送走了使团,回身就去了那顶最大的帐篷里。 帐篷里烧了一堆炭火,干瘦的阿札失里正在煮茶,看到拙赤后就问道:“明人什么意思?” 拙赤先把那茶砖打开闻了一下,喜道:“父亲,这是明人的茶砖,好茶做的。” 阿札失里干咳一声,他在遁入大漠后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身体有些弱,还在调养中。 “也给脱火赤分一些。” 脱火赤也是阿札失里的儿子。 拙赤倒掉茶水,重新开始烧。然后才说道:“父亲,明人想蛊惑咱们和阿鲁台相争,当咱们是傻子呢!” 阿札失里没说话,一直等茶水煮好后,缓缓的把一杯茶喝下去,这才慢悠悠的道:“明人总是想东打西拉,你要记住了,明人的话不可信,咱们不可一味的屈从,给好处就屈从一段时日,不给?那就到边墙去抢一把,明人最后还得给!” “这种蛊惑没人会信,大家只是哄哄明人罢了,骗些好东西。” 父子两人喝着茶水,很快脱火赤也来了,父子三人其乐融融,不知不觉间,已经煮了两次茶。 正文 第774章 剑拔弩张的劝说 在朵颜卫,方醒一行照章办事,不过这次没送茶砖。 在去福余卫的路上,王贺不解的道:“兴和伯,你说给阿札失里挖坑,可朵颜卫这边呢?” 方醒干咳道:“我可没挖坑,别乱说。” 小刀笑嘻嘻的道:“老爷,那茶砖肯定有问题!” “就你鼻子尖!” 方醒无所谓的道:“咱们若是进攻,泰宁卫肯定是首当其冲,挖个坑,让咱们轻松些,至于朵颜卫嘛……”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方醒赶紧叫人找地方宿营,让王贺心痒痒的,恨不能抓住他把后面的话逼出来。 所谓的扎营,不过是让小刀在外围布下了些预警的小机关而已。 篝火升起,噼啪声中,王贺一脸急色的往后面跑。 方醒看他边跑边脱裤子的德性,就喊道:“玛德!老王,你给老子跑远一点啊!不然诅咒你被蛇咬!” “哎哟!” 可王贺却坚持不住了,马上把裤子一脱,原地就开始放炮。 “卧槽!” 方醒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就捂着鼻子道:“玛德!咱们这里是下风,赶紧搬家!” 等搬完家后,王贺才一脸舒爽的回来,方醒嫌恶的道:“赶紧去洗手,不然今晚你别和我一锅吃饭。” 王贺看到方醒亲自操刀做饭,就喜滋滋跑去河边洗手。 在草原上跋涉,你最好选择跟着河流走,因为那些部族就在河边不远的地方,逐草而居。 方醒正在做的是糊涂面,哪怕是在野外,他依然有全套作料。 “姜蒜要爆香,然后就加羊肉片爆炒。” “唰!” 方醒把羊肉片倒进锅里翻炒着,小刀在边上昂首嗅着香味,一脸的陶醉。 “断生之后就可以加水了,然后加点香料进去。” 方醒把锅盖盖上,然后拍拍手道:“等水开了叫我。” 然后方醒就拎着根棍子去了河边,没过多久,他就提着一条起码七八斤的大鱼过来了。 使团的其他人看到鱼都没有兴趣,王贺却笑道:“好东西!” 方醒把清理干净的大鱼交给小刀:“把鱼刺弄干净。” “伯爷,我们来吧。” 几个军士的殷勤被小刀拒绝了,他拿出自己的飞刀,麻利的切割着鱼肉。 方醒看到水开了,就揭开锅盖:“把鱼肉丢进去。” 鱼肉丢进去之后,没煮几下,那股子香味就让人忍不住靠拢过来。 王贺舔着嘴唇,搓着手道:“兴和伯,好了没?” “吃货!” 方醒拿着锅铲作势要敲过去,然后说道:“下面条。” 几筒子面条都被放进去,方醒赶紧搅动着。 等面条一好,方醒就像是个大厨般的捞面,而其他人都端着自己的大碗排队过来。 最后剩下的都是方醒的,王贺有些歉意的道:“兴和伯,咋能让你吃最后的东西呢,要不咱俩换吧。” 方醒斜睨着他道:“你倒是学到了美食的精髓,这最后的味道最醇厚,滚蛋!” 王贺嘿嘿的端着碗跑了,方醒慢条斯理的把最后的面条和汤汁一起捞进大碗里。 先喝一口粘稠的汤,那味道鲜且浓厚,方醒不禁眯眼回味着。 面条吸收了羊肉和鱼的鲜香,还带着汤汁,让人一开动就停不下来。 晚上,王贺躺在篝火边上,拍着肚皮道:“兴和伯,你文武双全就罢了,可厨艺居然也那么好,真是绝世好男人啊!” 方醒看着夜空,想着家里的妻儿,不禁有些痴了。 …… 安出看着有些倔,多半平时就爱板着脸。 福余卫在朵颜三卫中地位不彰,而且内部有些纷争,不同意见搅合在一起,让安出这个指挥佥事也有些头痛。 “贵使远来,福余卫上下不胜感激。” 安出干巴巴的问候道,身后是十多名虎视眈眈的侍卫。 王贺拿出圣旨准备套路,可方醒却说道:“不用了,安出大人想必也不想听这些套话。” 安出听了小刀的翻译,眸子一缩,谨慎的问道:“贵使此行目的何在?” 方醒看看左右,小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出去了,方醒这边只剩下了他和通译两人。 安出盯着方醒,缓缓的道:“忽失歹已经不在了,大明难道是想让我让出位置吗?” 方醒摇摇头,指指安出的身后。 安出闭上眼睛,良久才说道:“你们也出去。” 侍卫们出去后,方醒才说道:“福余卫与阿鲁台不合,与科尔沁不合,我没有说错吧?” 安出眯眼不语。 方醒继续说道:“泰宁卫野心勃勃,朵颜卫实力大涨,两卫都在阿鲁台大胜的鼓舞下,想去大明的边墙走一遭,福余卫如何?” 安出的身体一震,睁开眼睛道:“大人这是说……大明想要动手了吗?” 方醒泰然自若的点点头。 安出的眼中多了一抹凶狠,沉声道:“我猜大明必然是想动其它两卫吧?这是想招降我们吗?” 方醒手里把玩着手枪,慢腾腾的道:“你以为如何?” 安出嘿然道:“此时我福余卫还能自主,可若是没有了其它两卫,那福余卫是什么?大明能安心的看着我们独自膨胀吗?” 草原人习惯跟随强者,当原先的格局被打破后,剩下的强者就像是黑夜的明灯,吸引着那些零散部落的投奔。 历史上那些异族人只要表现出强者的潜质,就会有无数人去追随。 蒙元人当年就是如此! 膨胀的速度惊人! 而汉人却不一样,汉人的野心家相对要多出不少。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所以为何中原王朝每次陷入混乱之后,总是四处藩镇,草头王也敢称帝。 这些野心家不过是想着自己兴许也能有那么一天而已! 方醒把手枪收起来,淡淡的道:“大明布武天下,现在本官只是劝说,若是福余卫觉着不合适,那可以试试留下本官。” 看到安出的眼中闪过凶光,方醒坐直了身体,喝道:“同意与否,一言而决!” 安出的身体一震,目光梭巡闪烁,然后试探道:“你的气势不是一个礼部官员该有的,你到底是谁?” 方醒看到帐篷外面有动静,就起身道:“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你……你是方醒?” 安出猛地一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退后了几步。 外面的侍卫们听到动静就冲了进来,一时间大帐内都是拔刀的声音。 正文 第775章 下饵料,中招(求月票啊兄弟姐妹们) 小刀也进来了,他笑眯眯的摸出一把飞刀。 安出感到自己安全了,就逼视着方醒道:“兴和伯,女真人毁于你手,朝鲜人被你打的不敢吭声,你走到哪里,哪里就将会掀起血雨腥风,如今你再次来到草原,告诉我,谁将会成为奴隶?谁将会成为胜利者!” 方醒俯身提起帆布袋,拉开拉链后,拿出了霰弹枪。 一枪在手,方醒俾睨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将会一统草原,这是大势,谁挡着大势,谁就会粉身碎骨!” “小刀接着!” 方醒把霰弹枪扔给身后的小刀,再从帆布袋里拿出了自动步枪,狞笑着道:“安出,若是你想给其它两卫陪葬,那本伯不拦着,不过本伯现在要离开,你有意见吗?” 方醒把几枚手雷塞进专门做的兜里,弹匣别在腰间,最后把帆布袋背在背上。 一切就绪! 方醒对帐外的王贺微微一笑,镇定之极。 安出的面色百变,他不知道方醒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可看方醒那笃定的神色,他…… “我现在要离开,你可以试试阻拦!” 方醒把自动步枪的枪口一摆,然后和小刀前后相互掩护,朝着外面走去。 堵在门口的侍卫用目光请示安出,可安出却在犹豫。 方醒嘿嘿的一笑,没有征兆的扬起步枪,一枪托就击打在侍卫的下巴上。 “噗!” 侍卫两眼一翻白,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其他的侍卫勃然大怒,不用安出下令,都挥刀扑过来。 方醒的眼中带着嗜血的红丝,枪口一转,手指头就准备扣动扳机。 “住手!” 安出一声喊出来,人就有些虚脱,他说道:“兴和伯请坐。” 方醒松开食指,镇定的道:“你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他们一命!” 安出咬牙挥手,等人都出去后,他面容扭曲着道:“兴和伯,大明究竟想要什么?” “大明要你的忠心!可你有吗?” 方醒看着安出那涨红的脸,哈哈一笑,然后右手一举。 “呯!” 安出呆呆的看着枪口的青烟,再仰头看着帐篷的顶上。 “本伯看你也没有忠心,不过大明也不需要你的忠心!” 方醒把枪收好,肃然道:“本伯问你,中立能做到吗?” 安出呆呆的点点头,方醒就微微一笑:“其实这些都是白问你了,今日若是你不动手,本伯就当你答应了中立,若是反悔……” 方醒起身道:“那本伯在这里发誓,必将让福余卫的男女为奴,若是有漏网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践行此誓!” 走出大帐,方醒看着围在外面的侍卫,轻蔑的道:“土鸡瓦狗而已,咱们走!” 王贺挑眉道:“兴和伯,赏赐还卸下来吗?” “不用了,一切等事后再说。” 方醒上马,回身看了站在帐篷外面、目光复杂的安出一眼,喝道:“我们走!” “都回来!” 安出喝住了那些准备追过去的侍卫。 “大人,明人的话不可信啊!” 一个满脸堆笑的男子走过来,提高声音说道。 安出不动声色的道:“哦!你对此倒是了解不少啊!” “那是……” …… 回去的路上,朵颜卫和泰宁卫的人甚至还自发的把方醒一行人送到了山海关的外面,然后才惜惜而别。 朱瞻基一直在城楼上看着,对身边的贾全说道:“兴和伯果然是胆大心细,居然能把朵颜三卫的人给糊弄了。” “是啊。” 贾全附和道,可心中却想着方醒又用了什么招数把这些人给忽悠瘸了。 …… 来不及洗澡,方醒就赶紧把此行的事宜说了一遍。 朱瞻基听完就问道:“我军若是出击,最好就是出其不意,若是安出告密,很有可能会被反突袭。” “他不敢!” 方醒骑马多了,站在地上活动着腿,说道:“安出这人看着有些优柔寡断,不然当时在帐内就是血溅三步的结局。当时他既然不敢动手,那么后面他多半会袖手旁观,并悄然戒备。” 协助朱瞻基领军的宋建然皱眉道:“兴和伯,这一切都只是您的判断,可我们却不能依据判断来布置。” 宋建然跟着来的意思方醒也知道了,就是为了观摩聚宝山卫的作战,回去后依葫芦画瓢,组建全新的火器军队。 “那我倒是希望他去告密,想必会很热闹。” 方醒坐下来,真想找个人来按摩一下发麻的大腿。 朱瞻基皱眉道:“可是三卫的内部有矛盾?安出若是去提醒,会被认为是不怀好意!” 宋建然不以为然的道:“殿下,除非有人能统合三卫,否则他们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没那么好离间。” 方醒笑了笑:“我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阿札失里生病,相信我,他好不了。” 朱瞻基的心中一动,然后就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准备吧。” “殿下!此事……” 宋建然焦急的道:“此事还得要查证后才能定下方略啊!” 朱瞻基挥挥手,并不回答。 哪怕宋建然是朱棣的侍卫头领,可此行的主帅却是朱瞻基,令行禁止之下,他低叹一声,行礼出去。 等人一走,方醒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手段。 “听说草原上的老鼠好吃,我本来带了些药老鼠的东西,可在泰宁卫时,被拙赤给抢走了。”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道。 朱瞻基差点一屁股滑了下去,他看看左右,低声道:“德华兄,老鼠能吃吗?” 方醒正色道:“草原上的老鼠爱偷吃茶砖,所以肉里头有茶的清香,瘦而不柴,堪称是草原第一美食啊!” 朱瞻基慢慢的平静下来:“德华兄,此事小弟从没听说过。至于阿札失里父子,他们对抗王师,天谴之!”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你想多了,此事当时是金大人提出来的,早就给陛下备过案了,那药都是宫里提供的。” 朱瞻基这才彻底释然:“那就好,不过此事应该是王贺来做才对。” 方醒无奈的道:“王贺是内宦,若是做了这种事情,以后他还能进宫吗?” “那好吧,此事就此不提。” 朱瞻基深知这种事情不可能会出现在史书里,最好过后即忘。 方醒出来后,小刀跟在后面低声问道:“老爷,咱们换的那种药行不行啊?” “肯定行,不过别说出去,反正黑锅有人背。” ,, 正文 第776章 明军来了 秦大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也不会溜须拍马,所以才在招收太孙幼军时报名,为的就是有一个铁饭碗。 可作为一名后面进来的补充兵,他看到原先那些在幼军中相识的人都升官了,心中也有些波澜。 不过这些波澜迅速的被他排斥了,每日坚持操练,休息时自己捉摸其中的诀窍,不懂的就去请教自己的小旗官。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秦大学已经成了小旗中最出色的军士。 大清早,秦大学检查了自己的携具三遍,然后闭眼等待着召唤。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哨响,小旗官洪大珑起身道:“出发!” 一间间营房中快速的冲出人流,人流渐渐的向高台下汇集。 洪大珑第一个跑到位置,马上回身喊道:“整队!” 秦大学熟练的和同袍肩并肩站好,然后看向了高台。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以主帅的身份领军,心情自然是激动不已。 方醒在边上踩了踩他的脚后跟,低声道:“赶紧去说说话,鼓舞士气。” 朱瞻基正好准备出去,被方醒这一脚弄的差点扑街。 方醒一把揪住他的后襟,笑呵呵的道:“镇定!你就当下面的人都在看着天上好了。” 朱瞻基定定神,走到前面大声的道:“将士们!今日……” 方醒退后,然后和宋建然说道:“殿下的表现不错,是吧?” 宋建然的眼皮子跳着道:“是不错,很出色。” 他相信自己要是敢说朱瞻基的不好,方醒绝壁会在战场上弄死他。 “……朵颜三卫背叛大明,此当天诛也!今我大明王师讨伐不臣,天必佑之!” 朱瞻基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骑兵,还有中间的聚宝山卫,心潮澎湃之下,就挥舞着拳头喊道:“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开始只是前面的人在喊,等后面的人跟上后,几万人的呼喊,那声音如山呼海啸般的让人颤栗。 秦大学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跟着一起喊道:“大明威武!” 本次准备移民到奴儿干都司的一万多百姓也跟着高喊起来。 “大明威武!” 不限制开荒,五年免除一切赋税,只需在农闲时跟着驻军操练,这一切就是自己的了。 …… 大帐内,阿札失里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那个火盆,上面吊着个铜壶,里面煮着茶水。 这些以往能清晰可见的东西,此时却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肚子里肠鸣不断,阿札失里敲打着脑袋,想着这壶茶的茶叶是谁给的。 想啊想,阿札失里最后恍然大悟,是了,是那个兴和伯,他贪污了明皇给泰宁卫的赏赐后送的。 “哎!” 阿札失里感到生命力在不断流逝,他垂下手,一缕头发被带了下来,脑侧出现了一片白斑。 “父亲!” 脱火赤大步进来,身体晃动了一下后,揉着太阳穴说道:“父亲,安出亲自来了。” “他来干什么?” 阿札失里艰难的翻个身问道。 脱火赤眨巴着眼睛,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说有重要机密要说。” “请他进来。” 安出进来后,看到阿札失里的模样心中大悔,可一想到可以趁机从中捞取些好处,他马上就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明人准备进攻我们!” “什么?” 阿札失里那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说道:“叫拙赤来。” 安出觉得不大对头,起身就说道:“若是不信……” “来人!” 阿札失里一声喊,安出马上就拔出刀来,面色铁青的道:“阿札失里,我安出可是来救你的。” “杀……” 外面骤然传来了喊杀声,安出缓缓回身,就看到被脱火赤扶着的拙赤。 拙赤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道:“安出,你这个狗贼,是不是你给我们下的毒。” 脱火赤也是含恨道:“我父子三人腹泻头痛,还掉头发,只有我才能看清东西,安出,你这个杂种,肯定是你下的毒,然后假惺惺的想用明人进攻的消息来骗我父子,你想吞并我们!” 外面的杀声震天,安出退后几步,长刀比划着道:“那是明人下的毒!是明人!” “哈哈哈哈!” 几乎看不见东西的拙赤含恨大笑道:“安出,你这个狗贼!你既然知道是明人下的毒,那为何不来报信?狗贼,杀了他!” 几个侍卫挥刀扑上来,安出绝望的喊道:“你们这些蠢货!这是明人的奸计!我们都上当了!” “噗噗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未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就让躺着的阿札失里猛地坐了起来。 “明军来了……” 安出一把推开身前的侍卫,身体微微发抖道:“蠢货!都是蠢货!快停下来,一起抵御明人的攻击!”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让厮杀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明军来了!” “都聚过来,不管是哪个部族的,都聚过来!” 刚才还杀的眼红的两帮子人面面相觑,随即就看到大帐里走出了几个人。 阿札失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掉了大半头发的形象如何,他急促的呼吸着,嘶吼道:“明人来了,他们将会奴役我们,怎么办?” 脱火赤作为唯一一个能看清东西的人挥拳喊道:“杀光明人!” “杀光明人!” 所有人都急匆匆的上马,在脱火赤和安出的率领下向着南方而去。 阿札失里感受着身体的虚弱,仇恨之火在胸中燃烧,咬牙道:“要马车来,快!” …… “圈住他们!” 疾驰在草原上,方五觉得浑身都在发热。 前方被堵住的十多名敌军斥候正绝望的向侧面奔逃,可明军的弓弩却追身而至。 方醒和朱瞻基被围在骑兵的中间,看着前方那些跪在地上的牧民,宋建然眉间闪过一抹煞气:“殿下,这些牧民会影响我军的行进。” 朱瞻基微微摇头道:“不必了,皇爷爷准备在此处筑城,这些都是上好的劳力。” 宋建然心中一怔,想起以前朱瞻基的老师给他灌输的仁爱等观念,不禁看了方醒一眼。 就是这个家伙,生生的把太孙教成了个功利的继承人。 方醒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他举起望远镜看了一圈,然后说道:“敌军来了,看来阿札失里还没死,而且安出也没让我失望,正好聚而歼之,准备应敌吧。” 朱瞻基也看到了,他放下望远镜,有些紧张的道:“聚宝山卫在中间列阵,两翼骑兵展开掩护侧翼和火炮,斥候出击,遮断对方的查探!” 正文 第777章 击溃,追击,逼迫,老规矩 端午节快乐,祝兄弟姐妹们身体健康! …… 秦大学没有了在交趾时的紧张,他从容的踩着步点,看着远方的黑线越来越近。 “止步……” 队列停下,作为第一排的秦大学镇定的装弹,然后缓缓调匀呼吸,就等着那声命令。 敌军开始逼近了,速度反而降了下来,秦大学说道:“敌军这是在蓄养马力,要开始了!” 黑压压的骑兵就在前方,随着号角齐鸣,第一排开始动了。 “殿下有令,火炮开火!”看到旗号后,有人嘶吼道。 催敌锋锐,打乱敌军阵型,这是火炮的任务。 “都瞄准了!谁要是打偏了,老子剐了他的皮!” “点火!” 申耀的嘶吼还回荡在耳中,雷鸣般的声音就连贯传来。 “轰轰轰轰轰……” 方醒看到十二枚铁弹都顺利的冲着敌军而去,这才放心的道:“火炮值得关注,炮击不但能打乱敌军的阵型,还能打击敌军的士气,堪称是战争之神!” 朱瞻基点点头,看着那些铁弹落在了刚起速的敌军中间,所到之处,当者辟易。 铁弹落地,开始松软的草地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可二次反弹依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点火!” 第二轮炮击精准度更高了些,方醒满意的道:“若是今日有五十门火炮,几轮炮击之后,骑兵就可以出击了。” 宋建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的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轰轰轰轰轰!” 第三轮炮击之后,敌军终于接近了火枪阵列的射程。 阿札失里看不见这一切,他听着自己侍卫的讲解,面色渐渐惨白。 “……咱们的阵型散乱了……” 侍卫的骑术很好,站在马背上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前方的情况。 三轮炮击之后,整个阵型已经完全散了。 散乱的骑兵阵型去冲击火枪阵列,这…… “轰轰轰轰轰!” 第四轮炮击又开始了。 看到人仰马翻的场景再次上演,侍卫痛苦的道:“明人的大火铳太厉害了!” “收兵!叫他们逃……” 阿札失里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嘶吼着,可这个声音之微弱,旁人根本就听不到。 北风吹过,卷起了阿札失里仅存的那点长发。 风停,头发落下,盖在了那双瞪大而呆滞的眼睛上面。 而安出此时已经要疯了。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剧烈的枪声之后,安出看到冲在最前方的骑兵们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 不可逾越之墙! 前方硝烟弥漫,朱瞻基渐渐的镇定了些,他问道:“德华兄,骑兵可否出击?” 方醒放下望远镜道:“福余卫的人也掺和进来了,看来安出果然是选择了合流,不过这样也好,此战一过,马上就派兵去朵颜卫,咱们一鼓作气,扫平这片草原!” 朱瞻基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令骑兵出击!” 令旗挥动,两侧的骑兵猛地高喊一声,然后从两翼包抄过去。 “大明威武!” 两万骑兵就像是两把超大的屠刀,一下就从侧面斩杀进来。 安出看到脱火赤悍勇的带着一队骑兵迎击,可随即就被淹没在那狂暴的马蹄下,悄无声息! “******” 刚由攻转守的两卫骑兵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前方的阵线便轰然而散。 “我就是个蠢货!” 安出呆若木鸡的喃喃自语着,懊悔如毒药般的在侵蚀着他的心。 败军就从他的侧面奔逃,可安出却对着自己的侍卫摇摇头,呆滞的道:“我此时才知道,原来那个魔神说的是真的。他算无遗策,连我要去告密都算到了,甚至还算到了阿札失里父子对我的戒备和怀疑,败的不冤啊!” 侍卫知道了他的选择,就把他扶下马,十多人束手站在边上,直到一队大明骑兵冲到身前。 “跪下!” 领头的小旗官目光冷冽,用染血的长刀指着安出喝道。 一名侍卫出前道:“我们是……”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小旗官收回长刀,正准备下令,可安出却非常乖巧的跪了。 …… 两翼的骑兵就像是个大钳子,牢牢的把溃败的敌军夹在中间,一路追击远去。 方醒和朱瞻基驱马向前,一路看着那些人马的尸骸,朱瞻基不禁感慨道:“我以前还感念杀戮有伤天和,可后来跟着皇爷爷北征,见识了两军对垒的残酷,这才收起了怜悯之心。” 贾全心想,殿下,您这是被兴和伯教授的吧?兴和伯都被称为魔神了,您还为他遮掩什么呢? 方醒信马由缰,看着聚宝山卫的军士们在补刀,就说道:“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相争最为残酷,那是为了信仰和生存空间的战斗,不把一方彻底打趴下了,那你就等着以后被报复吧!” 接下来就该民夫们上场了。 “不许私藏,否则杀无赦!事后自然会有赏赐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失笑道:“朵颜三卫就是穷鬼,哪有什么好东西!” 朱瞻基看到了跪在边上的安出,他说道:“朵颜三卫一直想到更暖和的大宁去,可皇爷爷是不会批准的,那是在迎敌进门。” 大宁距离北平太近了,所以朱棣准备把北平的防线向前推进,而方醒此刻的脚下就是以后的新城。 ——镇奴城! “奴儿干都司的治所放在这里也不错,以后就可以直接统筹攻守和移民之事。” 方醒踌躇满志的道:“左边是鞑靼人,咱们的脚下,以及前方是世上最肥沃的黑土地,只要不断移民,以后北方的粮食完全能够自给!” “什么狗屁的苦寒!” 方醒不屑的道:“世上最勤劳的就是咱们汉人,这块异族人待不下去的地方,此后必然成为我大明的粮仓!” “殿下,敌军尸骸怎么处理?” 这时宋建然回来了,看他一脸的兴奋,多半是杀了不少人。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瞟了方醒一眼。 可方醒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宋建然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但却不知道是为何,所以就问了一句:“殿下,要不就叫人埋了吧?” 方醒摇摇头,继续盯着朱瞻基。 朱瞻基的神色渐渐的变为苦笑,“德华兄,小弟知错了。” 宋建然懵逼,然后怒视着方醒,刚想斥责,可朱瞻基却吩咐道:“令人收集敌军尸骸,铸京观!” 正文 第788章 危险的大明 宋建然这次是真的懵逼了。 一国之储君,居然要铸京观! 贾全干咳道:“殿下,此事……”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儒家门徒将会痛心疾首! 原先被我们教的仁爱和善的太孙,怎么变得那么暴戾了? 这样的储君,若是等他登基了,会变成什么样? “俘虏都押送回来,命民夫协助看守,若有异动,杀无赦!” 随后的命令朱瞻基再也没犹豫过,面色冷肃的模样,让宋建然不禁恍然,同时也在心中打好了给朱棣密奏的腹稿。 “……兴和伯逼迫殿下令人铸京观,然臣以为此举有益无害,大涨我大明赫赫军威,坚定殿下之心……” “……殿下英果,随后之令无不妥帖,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安出被带到了朱瞻基的马前,他抬头看着方醒,苦笑道:“兴和伯,我输了。不过想问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去报信的?” 方醒朝着朱瞻基摆摆下巴,示意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雏鹰总是要慢慢的尝试单飞,否则永远都长不大。 “你不报信,大明就不会失信,福余卫将打散移民至交趾等地。” 朱瞻基下巴微扬,目光冷冽:“你若是去报信,阿札失里必然会以为你是去趁火打劫,然后两败俱伤,大明依然可以从容胜之!” 安出鼻子一酸,不服气的道:“若是我叫上了朵颜卫呢?” “那正好聚而歼之!” 朱瞻基说完就指指安出,有人上来把他带去了俘虏集中的地方。 “今日有漏网之鱼,咱们必须马上要直奔朵颜卫。” 朱瞻基小试牛刀之后,方醒就接手了后面的事。 “出一万骑兵,加聚宝山卫,马上出发!” …… 聚宝山卫此次由林群安带队前往,方醒就和朱瞻基在商量后续筑城之事。 “尽量不要砍伐森林,那会在以后给子孙带来祸害!” 方醒想起以后那漫天的风沙,就定了一条规矩。 “烧水泥,烧砖,那么多的俘虏,不利用起来亏得慌。” 朱瞻基点头道:“德华兄,上次你说陕/西那头水土流失,而且以后可能会有干旱,工部的人去看过了,说是那边的水土是有些不大好,所以以后可以多从那边移民。” 方醒微微一笑:“对,那些生态破坏严重的地方都得移民,不然地力总有耗尽的那一天,到那时再动手就晚了。” “好肥的地啊!” 这时在监督俘虏挖土铸京观的军士有人喊了一声。 朱瞻基有些意动,方醒就指指脚下道:“你自己下马看看就知道了。” 朱瞻基下马,拔出长刀插入地面,然后撬了一块起来。 “好肥的地!” 朱瞻基跟随朱棣多次下乡,对土地不算陌生,所以才有些惊讶。 方醒得意的道:“插只筷子都能活!不过要注意一点,那就是有序种植,保护森林和草地,否则用不了多久,黑土地就会变成黄土地!” 朱瞻基点点头:“我知道了,目前移民不多,但最好现在就定下规矩,以免以后失控。” 方醒用手划了一个大圈:“这一大片都是肥沃的黑土,不用着急开发,外面的世界还大着呢,咱抢去!” …… 阴霾的天空下,一座大型京观耸立在原野上,那些俘虏麻木的被带到了一边,朱瞻基开始写字,然后有随军工匠来雕刻 京观石被立在了最前面,朱瞻基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表情严肃。 “放松些,不会有什么厉鬼来索命,不然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方醒知道朱瞻基有些心神激荡,所以就用玩笑来纾解他的情绪。 魔神这个称号,就是方醒在台州府江边打造的京观和染红了江水的鲜血所铸就的。 朱瞻基严肃的道:“德华兄,小弟明白了你的用心。” “哦!那你说说。” 方醒捡起一支长枪,用力的把它竖立在京观石的后面。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京观,缓缓的道:“为君者,当宽严相济,仁慈与严苛并用。对百姓要仁慈,要宽容,可对敌人却不能手软,对与大明争锋的异族更是需要霹雳手段!” “等此战的结果送到金陵,那些文官大概要疯了。” 朱瞻基有些无奈的道:“一群只知道窝里横的家伙!没有进取心,非得要用鞭子抽打着才肯壮着胆子往外走,我真是不敢想象,等以后面对着这么一群官员会是如何的煎熬。” 方醒有些百感交集,这位太孙在原先的历史中,算得上是承上启下的重要角色。 他开始对文官妥协,后来发现朝堂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把太监推出去和文官打擂台。 而且对外乏力,从朱瞻基开始,大明就正式进入了战略收缩期。 放弃交趾,放弃北征,一心窝在家里种地。 可后果是什么? 后果就是草原异族很快就开始了征战合并,最后脱欢奠定了基础,也先成就大业,并差点干掉了大明。 “陛下已经开始调整了,你看,等镇奴城建好之后,奴儿干都司就成了大明的粮仓和最前线,一旦要攻击草原,这边就多了一路。两路夹击之下,不管是谁,都得在大明王师的面前跪了!” 天渐渐的黑了,遍地的篝火让人的心中多了几分暖意。 方醒和朱瞻基缓缓走过篝火丛中,听着那些民夫在兴奋的交谈着。 “老五,这地比咱家原先的好多了,而且还不限制开荒,五年免赋税,啧啧!就算是一年种一季,五年咱们也能挣不少钱粮啊!” “这一趟不亏!等我写封信回去,让我爹带着一家人也报名!”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娶媳妇!” “……” 走过这段篝火,方醒笑道:“等明日把那些女人都收拢过来,还有,朝鲜那边既然说粮草不继,那咱们就帮个忙吧,让他们送些女人过来。” 朱瞻基嗯了一声:“此次三卫伤亡惨重,女人多了不少,至于朝鲜嘛……不知道李芳远是个什么意思?” 方醒淡淡的道:“李芳远恨不能把整个朝鲜都搬到远离大明的地方去,他哪敢拒绝!” 此时的大明就是个庞然大物,周边的小国都战战兢兢,只是后来发现大明太友善了,所以才寻找各种借口来占便宜。 而以方醒扫灭女真,强行收回被朝鲜占据的故地开始,大明的形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是一个开始转为强硬的大明! 这是一个不可轻慢的大明!也是一个危险的大明! 正文 第779章 初生牛犊,大船队(月底最后一天,大家看看还有月票没) 随着移民的赶到,原野上多了许多木屋。 “没办法啊!在镇奴城建好之前,只能是这样了。” 方醒对此有些无奈,只能是让人赶紧把那些砖窑、水泥窑弄起来。 触目所及之处,那些移民和民夫在清理着地面,工部的‘专家’也在现场指导。 “老爷,丰城侯到了。” “哦!走,去见见这位国朝的名将!” 李彬平时不大在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镇守征战,交趾去过,北征去过,履历和战绩能吓死人。 临时立下的营寨中,方醒进了木屋,就看到一个须发斑白,目光如电的老人。 “见过丰城侯!” 方醒的拱手让李彬有些诧异。 大明的伯爵看似比侯爵低一等,可在政治地位上却是相同的。 李彬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笑道:“兴和伯千万别多礼,老夫受不住。” 方醒笑道:“丰城侯战功彪炳,方某这等后辈如何不敬!” “客气了。” 李彬的眸色缓和了一些,就说道:“殿下,京城中对于殿下出行征战是有些看法的,武勋倒是一面倒的支持,可文官却颇有些微词,说史上从未见三代帝王连续征战,大明民力衰竭,不可不虑。” 朱瞻基淡淡的道:“文武之道不可偏废,偏文则武必废,偏武则国无宁日,两者之争当平衡,莫要纠结于统御对方,一旦有那么一日,大明必危!” 李彬的眼中精光一闪,欣慰的道:“殿下果然睿智,此言臣当去信陛下,想必陛下必然大喜!” 今日朱瞻基的一番话,可以看作是他未来施政的预演。 而文武之争从来都是重中之重,能平衡这个关系的帝王,多半跑不了一个明君的美誉。 方醒笑道:“我就是不文不武,文不喜,武生厌,所以才能混的那么逍遥。” “是吗?兴和伯有大智慧啊!” 李彬饶有深意的道,这位可是智将,虽然经常不在朝中,可嗅觉却从未退化过。 “臣此次出任奴儿干总兵官,不知殿下有何交代?” 李彬的话让朱瞻基和方醒都心中一动。 方醒到之前,李彬就已经和朱瞻基谈了许久,这时候才咨询朱瞻基的意见,显然还是朱瞻基刚才的那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作为皇太孙,朱瞻基此时并不适合介入具体事务,否则就有些迫不及待,野心勃勃的感觉。 朱瞻基略一思忖,就说道:“镇奴城建成之后,左控阿鲁台,右逼朝鲜,至于前方,那需要不断的探索,而不断的移民将是这一切的根基。” 李彬点头道:“朝鲜不足为虑,除非是陛下要动倭国,至于阿鲁台,臣判断几年之内很难动兵,剩下的就是树中人和野女真,这些人野性十足,臣当缓缓而行,确保大明在此处的长治久安。” 树中人,就是林中百姓! 朱瞻基满意的道:“丰城侯老成宿将,无怪皇爷爷会这般看重。” 真正的宿将,他不会一到地方就展开攻势,而是会先安定,再查清情况,一一选择处置方式。 朱棣显然非常清楚这边的情况,所以才会派来了李彬。 李彬的到来就意味着方醒和朱瞻基得回去了。 …… 陆地上春暖花开的时节让人心中惬意,可海上依然是寒冷刺骨。 “啊嘁!” 陈默站在船舷边上钓鱼,可寒风凛冽,鱼儿不见踪影,他自己倒是有些受凉了。 “***!” 陈默把鱼竿提起来,看到鱼饵依然挂在上面,就怒不可遏的抽打着船舷,直至把鱼竿抽断为止。 大海茫茫,长时间看不到陆地让人绝望。 黄金麓正在休息,这是作为一位前悍匪的经验——有时间就要养精蓄锐,也许从下一刻起你将不敢再闭眼。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金麓没有睁开眼睛:“你自己找乐子去,别来烦我!” 陈默气咻咻的站在舱门外道:“老黄,玛德,上次说带几个女人在船上,可你偏偏不同意,特么的一群男人天天朝夕相对,老子都看烦了!要女人!” 隔壁的刘明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出来,看到是陈默后,又转身进去。 整个船上最不安分的就是陈默,耐不住寂寞,没有女人就焦躁不安。 黄金麓睁开眼睛,皱眉道:“你想找死吗?若是伯爷知道你携带大明的女人上船消遣,只需伯爷一声令下,老子就阉割了你!” 陈默不服气的道:“那些人在秦淮河还不是玩的比谁都洒脱,为何我就不能?!” 黄金麓双手交叠后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还说自己在交趾就认识了伯爷,可你居然看不出伯爷的秉性!” “伯爷什么秉性?”陈默觉得这厮在吹牛比。 黄金麓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钦佩道:“伯爷身份显赫,可家中却只有一妻一妾,在外面也没听说和谁纠缠,我敢断言,伯爷必然是不喜欢大明的女子供人玩乐!” 陈默纠结了一下道:“是了,在交趾的时候,伯爷就提拔了那个小娘,让她去帮那些女子出头。看来我大明以后也逃不了这一遭啊!” 黄金麓嘿然道:“这就是我佩服伯爷的地方之一,自己身居高位,可对下边的人不歧视,不冷落,嘿!想起以前一个小小的巡检就鼻孔朝天,老子真是……” …… 三天后,当看到海岸线时,陈默恨不能飞过去。 船队缓缓靠岸,三番笑容可掬的站在岸上招手,就像是迎接归来的兄弟。 船还没靠上简陋的码头,陈默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三番,给老子准备女人,要十个……” 三番笑容满面的道:“有,都有!包你满意!” 黄金麓站在船头,目光左右梭巡,看到没有危险后才喊道:“靠上去!” 陈默迫不及待的就往码头上跳去,还没站稳,就看到三番一脸惊骇的指着远处。 “有船队!大船队!” 陈默心中一惊,脚下有些打滑。他双手舞动在保持平衡,可…… “哎哎哎……老黄救命……” 可黄金麓却没有功夫管他了。 回过身,黄金麓看着那出现在海平面尽头的风帆,身体一个激灵,喝道:“不要降帆!准备迎敌!” 各种武器被搬出来,小小的船队马上开始离开码头…… 迪巴拉爵士说 昨晚出去游了一圈,回来码字发布有些仓促,结果把778打成788了,望大家见谅。 正文 第780章 魔神莅临倭国 陈默的水性很差,也就是狗爬式能支撑一会儿,身体就开始载浮载沉了。 喝了一口海水之后,陈默终于抓住了木柱,他紧紧抱住,干呕了几下,就喊道:“老黄,你特么的见死不救……” 远处的船队渐渐靠近,那巨大的风帆看着就像是怪物。 “好大的船啊!” 三番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喊道:“明人来了!明人的大军来了!” 在东亚,甚至是全球的海域中,能拥有这般大的船只有大明,无需仔细辨认! “大明的船队?” 陈默也不叫骂了,他抹去脸上的海水,艰难的顺着柱子往上攀爬。 船队浩浩荡荡而来,黄金麓放下望远镜,就看到一个手下跑过来。 “大哥,是官兵!咱们赶紧逃吧!” “逃个屁!” 黄金麓兴奋的道:“咱们现在可就只差官身了,都是一伙的,快,咱们上岸,好迎接王师。” “大人,来的是谁?” 三番刚才差点被吓尿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黄金麓把陈默拉扯上来,在他要喋喋不休的时候作势丢下去,然后才自豪的道:“不知道,不过肯定是王师。” 王师,这个词以前黄金麓是不敢说的。 作为一个海盗集团的头子,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说。 可现在不一样了,太孙殿下都亲自见过他,兴和伯更是谆谆教诲,给了他尊重。 看着那下锚的宝船,黄金麓心中百感交集。 宝船上放下了几艘小船,黄金麓举起望远镜看去,随即身体一震,喝道:“都特么的给老子站好了,快!谁要是给老子丢人,这世上就会少个人!” “啊嘁!” 陈默浑身湿漉漉的,闻言就怒道:“老黄,我还得要换衣服!” 黄金麓回首皱眉:“三番,把你的衣服脱给他!” 于是等方醒登岸时,不但看到了黄金麓等人,也看到了光着屁股,只穿着兜裆布的三番。 “见过伯爷!” 黄金麓不知道方醒为何要到这里来,心情激荡之下,就带人跪地行礼。 方醒的目光转过,看到陈默那身衣服后楞了一下,随即温言道:“起来吧。” 不远处的几个倭国人看到这个架势,早就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黄金麓起身后,激动的道:“伯爷,大明可是要征伐倭国吗?” 方醒摇摇头,看看远处的那些低矮建筑道:“带我去镇上看看。” 黄金麓赶紧答应,可不注意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方醒拍拍他有些颤抖的肩膀道:“淡定!带路吧!” 黄金麓深呼吸一下,才颤声道:“伯爷请。” 方醒的随行人员有十多人,黄金麓一招手,手下的那些‘悍匪’赶紧携带兵器跟了上来。 陈默和刘明都跟在边上,等走了一段路之后,陈默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悄然问道:“兴和伯带着宝船来干嘛?” 刘明垂眸道:“不是进攻,否则宝船不会停靠那么远。” 随行的还有坐船和战船,甚至还有马船,进攻的时候,这些船只都要靠岸登陆。 狭窄的街道,矮小而破旧的木屋,安静的有些怕人的气氛。 那些倭国男女被这群带着刀枪的大明人给震慑住了,都呆呆的站着,直到一个老头喊了一声。 “******” 老头的模样很癫狂,周围的人听到喊声后也变得自在了许多。 “他在喊什么?” 一身侍卫服装的朱瞻基问道。 黄金麓的腮帮子坟起又落下:“殿……那人在喊神风。” “神风是什么?” 朱瞻基皱眉问道,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方醒突然止住脚步,看着迎面匆匆赶来的一群持刀男子,眯眼道:“十个数,不放下兵器者,杀无赦!” 辛老七马上出前,拔出长刀。 黄金麓的眼中全是杀气,用倭语喝道:“止步!” 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之后,方醒带来的人和黄金麓的人都逼了过去。 “******” 来人中,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厉喝道,随即双方对峙。 黄金麓上前用倭语说道:“大明兴和伯在此,丢刀跪地,否则我今日血洗了这里。” 方醒看到那人有退缩之意,就说道:“拿下他们!” 辛老七一马当先,剩下的人从两翼包抄过去,把战阵上的方法都用上了。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想看看所谓的武士究竟多了得。 可当那带头的武士弃刀跪地后,方醒的愿望就此落空。 “所谓的神风,就是指蒙元渡海远征倭国遇到的大风,导致功败垂成,所以倭国人就认为自己是神佑之国,把那风叫做神风。” 方醒说完才发现,刚才嘶吼着神风的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 “老爷,那人跑了,要不小的去把他给抓来?” 小刀跃跃欲试的问道,一把飞刀在他的手中翻转,看着灵巧之极。 方醒摇摇头,他没有兴趣去追杀一个逃命的老头。 朱瞻基这时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就说道:“什么神风?若是有神风,那为何不把我们的船给吹坏了?” 这时那些人已经被控制住了,黄金麓过来带路。 还是那家小旅馆,可老板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吓跑了。 方醒等人没有做恶客的愧疚,找了间宽敞些的房间坐下。 黄金麓的手下去烧水泡茶,侍卫们忙着去检查周围的安全情况,屋子里顿时少了许多人。 三番有些忐忑的偷瞟着方醒,方醒的目光一转,看着他温言道:“你就是三番?” “正是……正是小人。” 三番马上跪地,而且是那种五体投地的姿势。 “伯爷,小人的祖父从小就教诲小的,说小的祖上是前宋蹈海未死的宋人,” 呃…… 朱瞻基没发话,就用目光看向黄金麓。 黄金麓身体一震,就喝道:“三番,别把你那些哄人的东西拿来骗伯爷,不然老……我阉割了你!” “要温和,不要动粗!” 方醒含笑说道:“既然是前宋义士的遗族,那也是忠良嘛!毕竟咱们都是汉人,起来吧。” 三番狂喜起身,束手站在边上,目不斜视。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魔神啊! 他来出云干嘛? 多半不是好事啊! 若是能靠上去,以后不管明倭双方如何,我三番可就稳了! 稳如泰山! 咦!泰山在哪? 。 正文 第781章 大明的百姓天生高人一等 方醒温和的道:“本伯此次只是来看看黄金麓他们,你既然是前宋遗民的后裔,那自然也是大明庇护的对象,本伯问你,在这边可能吃饱吗?” 三番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上游走,他躬身道:“伯爷,去年的稻谷减产了些,说是有什么虫子在作祟,不过小的靠着黄大人的帮衬,倒是还能吃饱饭。” 黄大人? 方醒和朱瞻基两人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一个面红耳赤的黄金麓。 黄金麓窘迫的道:“伯爷,小的以前在海上有些名头,所以他们都这么称呼小的,小的有罪。” 三番一听就慌了,生怕自己被牵连,正准备说自己刚才是胡言乱语时,方醒却巍然不动的道:“你何罪之有?!” 三番愕然,黄金麓却感激不已。 在外面冒充官吏,哪怕是倭国,当着朱瞻基的面就是有罪。 贾全和朱瞻基的几名侍卫也觉得方醒有些太放纵这些悍匪了。 只有朱瞻基,他微微一笑,就等着方醒说出一番道理来。 方醒指指黄金麓和三番,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微微振眉,一股锐气横生。 “我大明的百姓在海外自然要高人一等,当然可以称一声大人!” 黄金麓的身体抖了一下,心中一阵酸楚,眼睛也有些红。 伯爷这是把我黄金麓当人看啊! 方醒看着黄金麓笑道:“伤心什么?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世间种族千万,我大明百姓当鹤立鸡群,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三番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我为何要托生在倭国? 老子也想出去有人喊一声大人啊! 黄金麓垂首道:“感谢殿下,感谢伯爷,小的一定……”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朱瞻基笑道:“大明此时还在慢慢的积蓄力量,若有顾及不到之处,你等自可回国求助,朣朦巨舰当跨海而至,灭此朝食!” 黄金麓已经把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方醒看到了一滴泪水滑落。 “好了!” 方醒起身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慷慨激昂!落泪也该是豪迈的,去!寻些酒菜来,我今日要在倭国的土地上喝一杯!” 黄金麓起身出去,陈默等人也识趣的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方醒和朱瞻基。 门口站着辛老七和贾全,方醒这才说道:“此次我执意要到倭国来,只是想让你接触一下,看看这个国家的构成如何,百姓想的是什么,对大明是何态度。” “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拍脑袋决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宁可延缓决策的速度,也好过肆意而为。” 方醒看到朱瞻基眼睛微眯在倾听,就笑了笑:“你看看隋炀帝,他的出发点没错,错就错在对高丽不了解,自以为英明神武,结果如何?这就是拍脑袋决断的典型事例。” 隋炀帝的经历让人嗟叹,在势力庞大的世家面前,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惜动作太大,对世家的无耻以及高丽征战的难度过于低估,结果就悲剧了。 朱瞻基点点头道:“如今看来,倭国的百姓大多懦弱,可对大明却带着戒心,天然就是我大明的敌人。” 方醒说道:“倭国处于列岛,资源短缺,目前几乎是与世隔绝,对强者的崇拜和弱者的觊觎并存,这里时常会有些地动,所以绝望早就根植于他们的骨子里,温和与狠毒,谦卑与倨傲……这是一个矛盾的民族。” 朱瞻基仔细听着,脑海里渐渐的刻画出了一个男子的形象:外表谦卑,内心残忍和狡猾,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屈膝,但眼中全是野望。 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 吃完一顿颇有些特色的饭,黄金麓带人把方醒一行送到了码头。 在方醒要上船之前,黄金麓低声道:“伯爷,那三番准备了些女子,被小的给拒绝了。” 方醒不贪花恋色,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黄金麓觉得自己的阻拦没错。 “哎!” 方醒轻叹一声,然后正色道:“你记住了,以后有女人,假如代价不大,便宜,那就带回大明去,或是直接送到奴儿干都司去。” 黄金麓一怔,方醒就拍着他的肩膀道:“大明缺人口,而异族女人正是对此最好的补充,明白吗?” 黄金麓点头道:“小的糊涂了,以后一定会设法收集些女人送回去。” 方醒点点头,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殿下都看在了眼里,你们这是在为大明效力!” 黄金麓抬头,就看到已经上船了的朱瞻基正看着这边,他赶紧躬身道:“小的知道了。” 方醒上了船,朱瞻基低声问了刚才的事。 “我让他搜罗些女人带回大明,好歹也能让那些穷汉娶上媳妇。” 方醒说这话时很是淡然,听到的贾全却有些咂舌。 这就开始拐卖倭国女人了? 要是被倭国上报金陵,怕又是一场风波啊! 朱瞻基毫不奇怪的道:“此时还是早了些,要花钱,等以后直接带走不更好吗?” 方醒沉吟道:“也是啊!不过弄走一些是一些,那些钱迟早会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上了宝船,宋建然过来请示朱瞻基:“殿下,咱们可是马上回去吗?” 方醒抢先道:“先不忙,咱们去一趟那边。” 方醒的手指着右边,朱瞻基问道:“那边可是有什么好东西?” 朱瞻基太清楚方醒的德性了,没有值得他关注的东西,那他一天都不愿意在海上呆着。 方醒笑了笑:“是有些好东西,前几日不是让方五带人单独出发吗,他们现在就在那里,也不知道找到地方了没有。” 朱瞻基的精神一振,低声问道:“德华兄,可是那一处吗?” 方醒点点头道:“正是,那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在小规模的开矿,但倭国采矿的能力太差,而且只开采了表面上的银矿。” 朱瞻基懂了,他忍不住憧憬道:“等回去后告知皇爷爷,估计朝鲜那边就要着手了。” 这时船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方醒抓住边上身体摇晃的朱瞻基,低喝道:“慌什么?朝鲜和倭国正准备相亲相爱一番呢!咱们好歹也得看着他们闹一场,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收拾残局嘛!” 朱瞻基站稳后说道:“是了,不然朝中和民间大概又要说大明穷兵黩武了。” 船队缓缓转向,方醒悠然道:“师出有名是必要的,一味的强横并不持久。” 多少强横一时的帝国最后轰然倒塌,而大明此时才刚张开獠牙,还是需要掩饰一番,装个王师形象出来也能让周边国家不再人心惶惶。 正文 第782章 银山,追杀 奔跑,不停的奔跑! 方五觉得背上的银矿石此刻如山般的沉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十多名斥候百户的军士把他围在中间,断后的不时回身,用弩箭延缓追兵的速度。 山道难行,好在斥候百户经常进山操练,不然早就被后面的追兵给乱刀砍死了。 身后六七十步的地方,两百多矮小的倭国人正提着倭刀拼命的追赶着。 一个倭人脚踩一块凸出的大石,身体轻灵的一跃,就避开了一支弩箭。 可被他挡住了视线的同伴却避之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胸膛。 “******” 同伴的惨嚎声并未让这些倭人动容,反而激发了他们的野性,都纷纷嚎叫着,脚下的速度再快了一分。 追兵的山地奔跑能力太强了,断后的斥候回头一看,就喊道:“大人快走!” 方五一咬牙就喊道:“别停下,都跟着,马上就到海边了!” 一张嘴,方五的气就泄了一半,速度骤然一慢。 身边的两个斥候马上夹住方五,一人提着一只手,咬牙往前狂奔。 前面转过去就能看到大海了,而且都是下坡路。 “给他们来一下!” 方五觉得肺里面在燃烧,知道若是不歇息一下,自己怕是坚持不到海边。 瞬间,所有人止步回身,在那些倭人愕然的时候,方五喊道:“放!” “咻咻咻……” 弩箭破空,接着就是十多个黑点飞过来。 “轰轰轰轰轰!” “我们走!” 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方五带着斥候百户冲过了那个弯道。 “左边有敌人!” 方五刚看到大海的一角,心中刚升起的希望,随即就被这声嘶喊湮灭了。 左侧涌出了几十个倭人,手中提着的不是短刀,而是类似于朴刀的兵器。 方五自信能突破这些人的围堵,可却知道自己肯定要完蛋了。 这些追兵只需要堵住他们片刻,后面的倭人就能赶到,然后在混战中把他们乱刀砍死。 “右边走!” 方五瞬间就选择了迂回,虽然路更远些,可却能避开这波倭人。 奔跑,不停的奔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老子要完了! 方五真的跑不动了,他真想把背上的银矿石给扔了。 “大人,坚持住!” 可能坚持住吗? 大家都是强弩之末了,而后面的那些倭人却轻装前进,并且在山路上如履平地。 跑过这段最艰难的山路,方五身体一软,扑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大人……” 两名斥候上去提起他,听到身后的怪叫声后,都绝望的回身拔刀。 一个跑的最快的倭人已经追上来了,他狞笑着高高跃起,倭刀在空中滑过一道白光。 “嘭!嘭!” 有些沉闷的枪声在群山中回荡着,方五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向山下看去。 半山腰上,几百名大明军士正整齐的站在那里,阵列纹丝不动,目光漠然,恍如从亘古就存在于这里。 小刀和辛老七放下枪,方醒指着前方道:“前方狙击,左右包过去,今日不许跑掉一个倭人!” 队列上前,很快就从方五等人的身边穿过。 方五被搀扶起来,他寻到了方醒,激动的道:“老爷,那里有银矿!” “齐射!” “噗噗噗!” 追兵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群杀神,还未弄清楚敌人的来路和武器的作用,就在硝烟中被打懵了。 方醒拍着方五的肩膀道:“知道了,不过你们怎么会被人追杀?” “嘭嘭嘭!” 枪声中,那些刚才还一脸狰狞和得意的倭人只剩下了愕然,随即掉头就跑。 这些是什么人? 而且他们手中的棍子是什么?居然能喷射出杀人的硝烟! “嘭嘭嘭嘭!” 左右包抄的到位了,超长射程的火枪直接封住了倭人奔逃的路线。 大局已定! 方五的呼吸平和了些,有些后怕的道:“小的本带人偷了一块银矿石,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出来时却遇到了有人进山,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小的就被发现了。” “大人物吗?有趣!” 方醒有些意动,如果他把船上的聚宝山卫送上岸来,他有信心能把那位大人物给留下。 不过想到干掉这位大人物可能导致的后果,方醒就遗憾的道:“罢了,且放他一条生路。” 这时辛老七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过来问方醒怎么处置尸体和俘虏。 “全都带回船上去,等到深海时再处理,让那些倭人也猜疑一番。” 回到船上,朱瞻基看着这块泛黄的银矿石,呼吸急促的道:“德华兄,年产能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 方醒摸着矿石道:“不过那是一座银山,你说能有多少?只是有一点不大好,居然伴生铜,全是银的不行吗?” “银山啊!” 印证了这里有银山之后,朱瞻基觉得自己此行已经圆满了。 方醒笑道:“若不是银山,那些人追杀方五他们干嘛?” 此时的银山还未大规模开发,若是被人觊觎,那还玩个屁啊! “那位大人物我估摸着应该是幕府的重臣,啧!可惜了,要不是担心足利义持会因为大明的介入而终止对朝鲜的仇视,今日那人绝对跑不了。” 方醒心中还是有些遗憾,不过朱瞻基显然就冷静了许多。 “倭国的战船一旦打造好,不是朝鲜就是倭国要先动手,咱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船队开始缓缓转向,方醒看着那片群山道:“等下次再来,就该是血与火。” 海水清澈,船队一个漂亮的弧线后朝着南方而去。 …… 足利义持正在山下冷笑着,他的身边全是重臣,而身后俱是披甲的武士,衬托着他多了几分王者之气。 “他们不敢来?不过是一千武士,我以身为饵,那些胆小的家伙居然不敢来?” “主公大人,那些不过是草地里的蚂蚁,岂敢来冒犯您的尊严。” 一位重臣有些失望的道。 足利义持面色微冷:“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战船已经打造的差不多了,派人去召唤他们,朝鲜之大,需要倭国上下齐心携手。” 这时一个身着直垂的武士扶刀而来,跪地道:“主公大人,那些去追击贼人的……武士,都不见了。” 嘶…… 周围马上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主公大人,这肯定是那些小人的伏击!” “对,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人,不敢直面主公,当诛!” “……” 足利义持的面色不变,含笑道:“既如此,那就回去吧,随后传话,告诉那些人,朝鲜弱小,若是他们不参与,那就别想分一杯羹!” ,(), 正文 第783章 恶心人,未来局势(月初求保底月票) 船舱里,朱瞻基看着地图道:“德华兄,我们到过出云的事肯定瞒不过足利义持,那不是打草惊蛇吗?” 方醒端着茶杯道:“又不是没来过,永乐二年郑和不就差点把他们给吓死吗?我们这等规模不过是游玩罢了,足利义持自然会心中有数。” 朱瞻基的手在地图上顺着上移,最后定在了京都那里:“也是,若是大明进攻倭国,那最好就是直捣黄龙,而不会在出云那个地方停留。” 方醒笑道:“倭国腰细,若是从京都那里拦腰截断,无需动手,整个倭国就会遍地烽烟。” 朱瞻基点点头:“倭国的所谓天皇早就名存实亡,幕府将军独揽大权,下面的人各自为政,就算是大明不动手,他们迟早也得来一次。” “你这个见解倒是不错。” 方醒想起了以后,哪怕是倭国在东亚节节胜利,可内部的争斗和掣肘却一直存在。而那位天皇非常的高明,利用甚至是暗自鼓励这种争斗一直延续下去,而后自己的权威就不可动摇。 “朝鲜的运气不大好,一边是他们无法撼动和挑衅的大明,另一边却是野狼倭国,左右为难之下,本想暂时依附大明,可上次被我敲打了之后,李芳远的心思肯定不在大明了。但西边已经被大明堵住了,所以……” “所以他们不甘心,左顾右盼之后,发现只有倭国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而对马岛一役倭国水军几乎全没,这才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结局,李芳远肯定动心了!” 朱瞻基对方醒的布局佩服的不行:“德华兄,当时你领军来朝鲜时,金陵包括皇爷爷在内,都担心你杀红了眼,直接把朝鲜给灭了。” “灭他干什么?再说要灭朝鲜也用不着这等血淋淋的手段!” 方醒看着地图道:“朝鲜和倭国可是天生的敌人,朝鲜不动手,咱们哪来介入的机会?” …… 船队沿着海峡缓缓而行,当快到对马岛时,方醒令人把那些被俘的倭人用小船带上岸边。 “滚吧!” 辛老七一脚踢翻一个倭人,看到远处有人奔来,就吩咐道:“就把他们丢在这里,咱们回去。” 朱瞻基在宝船上用望远镜看到那些跑来的倭人用刀逼住了自己的同胞,就问道:“德华兄,这样行不行啊?” “肯定行。” 方醒正拿着一把小刀在撬牡蛎,“这些人被拿住之后,宗家就坐蜡了。朝鲜和倭国的大战为时不远,宗家若是把这些人放回去,那就是偏向了倭国,后患无穷。可要是杀了……” 轻轻的一声,牡蛎被撬开了,方醒把那些碎片弄掉,直接就这样生吃了。 “噗!不好吃!” 方醒一脸嫌弃的把牡蛎丢了,起身拍拍手道:“咱们既然顺路,那就给宗家送点恶心人的东西,走了,咱们回金陵!” …… 就在方醒恶心了对马岛宗家的时候,斯波义淳却陷入了绝望之中。 上田兵急匆匆的拎着个布袋进来,行礼后把袋子打开,指着里面的那些灰白色的虫子道:“主公大人,就是这些东西导致了稻米减产。” 斯波义淳用树枝挑起一只虫子,呼吸有些紊乱:“确定就是那种飞蛾变化的?” 上田兵苦笑道:“是的主公大人,蝉蛹孵化之后,就变成了那种飞蛾,飞蛾产卵,然后变为这种虫子,专门吃稻谷的茎秆,这是钻心的虫子啊主公大人!” “钻心?哈哈哈哈!” 斯波义淳仰天大笑着,笑的上田兵不知所措。 “主公大人,斯波家已经面临危机了!” 笑声戛然而止,斯波义淳喘息着道:“我知道,可又能如何?” “我若是把此事告诉了足利义持,那斯波家,包括你们都将是全倭国的大敌,人人杀得!” 斯波义淳的身体微微一颤,苦笑道:“那个可怕的魔神,利用斯波家族贪利和想借势的机会,把这个该死的飞蛾送到了我们的手中,而最终是我们亲手把它放飞出去……” 上田兵面色苍白的道:“那个魔神料到我们必然不敢说,也不敢动手,他这是一箭双雕,不但让斯波家从此成为大明的附庸和打手,而且还让和朝鲜开战的倭国尝到缺粮的滋味。” 想到若是正在和朝鲜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国内却突然减产,那后果…… 斯波义淳苦笑摆头:“足利义持深忌我家,加上此事,我家已无退路,既然这般,那就……去信金陵,让义元……献上忠心吧!” …… 当方醒看到金陵的城墙时,已经是春去夏来的时节。 尽管方醒想回家,可征战归来就要去陛见的规矩在那里,只好忍下急切的心情去了皇宫。 一见面,朱棣看到英姿勃发,眉间多了成熟的朱瞻基就满意的点点头道:“阿鲁台听闻朵颜三卫覆灭,就急不可耐的攻击瓦剌部,大败!” 方醒一听就喜道:“陛下,这下倒是省事了,阿鲁台被迎头一棍,肯定不甘心,两边近几年肯定要征战不休,我大明正好端着茶看热闹。” 朱棣的眼皮子颤动一下,问道:“倭国如何?” 方醒赶紧禀告道:“足利义持虽然有大势在,可暗地里不服他的地方诸侯同样不少,而那个……飞蛾已经开始见效了,斯波家族想必如坐针毡,此后大明在倭国就多了一个内应。其次就是发现了那个银山,矿石臣已经带来了。” “拿进来!” 朱棣的精神一振,有些期待的说道。 当那块沉重的银矿石被放在御案上时,朱棣戴上了老花镜,摸着矿石问道:“倭国人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了,一百多年前就发现,只是倭国人不会开矿,没找到在地下的矿脉,最近才开始有了些进展。” “有进展了吗?” 朱棣摘下眼镜,指指矿石,大太监赶紧招呼人把矿石搬下来,送到后宫去,大概是要收藏起来。 方醒笑道:“陛下,倭国的战船打造如火如荼,足利义持此刻已然欲罢不能,朝鲜方面肯定也在磨刀霍霍,双方就看是谁先动手了。” 朱棣冷哼道:“要想办法隔断那个虫子的扩散,若是传到了大明,你可知道后果?” 方醒笃定的道:“那种虫子臣并未向足利义持的控制区撒放,以传播的速度来看,在开战时应该不会携带。至于预防,可以在倭国登陆朝鲜后突然切断海上补给线,看到倭国的船就直接弄沉。” 上次方醒让黄金麓散播那种二化螟时,就交代要远离足利义持的粮食产区。投放二化螟距今的时间不长,不足以扩散过去。 朱棣的眸色深沉:“你可是想让倭国臣服后,在那里种植土豆?” 方醒嘿笑道:“陛下,饿死倭国人臣也不会有意见,至于那里该种植什么,肯定是陛下您亲自决断。” 朱棣摇摇头,对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已经是没辙了,就指指外面道:“朕知道你恨不能插翅回到方家庄,去吧!” 正文 第784章 小伯爷土豆,马苏的婚事 朱棣看着方醒几乎是失礼的狂奔出去,不禁胡子微翘,低骂道:“溺子如杀子!朕倒要看看你方德华能养出个什么儿子来!”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兴和伯这一路都念叨土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到一地就搜罗能给孩子玩耍的东西,有好几箱子。” 朱棣的眸色柔和了些,想起自己以前给朱瞻基寻的那些玩意,就说道:“有情才好,臣子若是无情,那其心可究。” 朱瞻基点头受教,朱棣突然问道:“李彬对方醒如何看?” 朱瞻基的笑容一滞,有些别扭的道:“李彬说兴和伯做事丝丝入扣,知进退。”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母亲应该盼你许久了,去吧。” …… “啊啊啊!” 八个月大的土豆瞪着大眼睛,追随着张淑慧手中的拨浪鼓,嘴里啊啊直叫。 张淑慧把拨浪鼓抬高些,蛊惑道:“土豆站起来拿,快些,站起来娘就给你。” 土豆啊啊叫了几声,然后两只白嫩而肥胖的手抓住了摇床的栏杆,嘟哝了一下,摇摇晃晃的居然就站起来了。 邓嬷嬷就站在边上,随时可以出手,而秦嬷嬷在给土豆缝围巾,气氛温馨。 “啊啊!” 土豆的腿终究撑不住,一下就跌坐在铺好的棉被上,邓嬷嬷伸手在后背处挡了一下,这才没有仰头倒下。 “哈哈哈哈!” 张淑慧和进来的小白看到土豆坐着发呆的模样,都被逗笑了。 “老爷……” 土豆正在发呆,听到这个叫声后,就歪过脑袋看向外面,突然咧嘴笑了,还笨拙的拍着手。 和无邪的土豆相比,张淑慧和小白反而变得呆滞了,直到一个人夹着风冲了进来。 “淑慧,小白。” 方醒刚站定,正准备和妻妾亲热几句,可当看到坐在摇床上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时,他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啊啊啊!” 土豆拍着手,身体随着动作就往后倒,然后又被邓嬷嬷含笑扶住。 方醒缓缓走过去,慢慢的伸出手来,眼瞅着就要抱住了土豆,他却缩了回来。 “准备水,我要沐浴。” 等方醒一溜烟又走了之后,张淑慧和小白这才反应过来。 张淑慧一脸的哭笑不得:“夫君这是怎么了?” 秦嬷嬷笑道:“老爷这是担心把外面不干净的东西弄进来呢,所以得先去沐浴,这是体贴小伯爷呢!” 等方醒洗澡出来,张淑慧终于是相信了。 土豆小伯爷正紧握着拨浪鼓,浑身使劲的抖动着,一双大手蓦地穿过他的腋下,一下就把他提了起来。 “啊啊!” 土豆被惊了一下,咧嘴开始去找张淑慧。 方醒吃醋了,他深深的吃醋了。 “叫爹!” 方醒把土豆抱到眼前,大眼瞪小眼。 张淑慧含笑看着,可当看到土豆的小嘴一扁时,就知道这位小伯爷认生了。 “哇……” 半个时辰后,方醒终于能抱着孩子了。 父子俩晃晃悠悠的到了前院,黄钟看到就笑道:“小伯爷好福气啊!” 方醒笑了笑,“我走后家中如何?” 黄钟正色道:“有陛下和东宫看着,没人敢找事。” 大将出征,如果家眷被人欺负了,那真是国朝的耻辱,皇室的耻辱! 若是不能看顾好大将的家眷,以后谁愿意为你卖命?! 所以方醒只是例行问一问。 “啊啊啊!” 这时土豆看着外面叫唤着,方醒就抱着他出了前院。 视线内都是禾苗,空气中都带着那股子味道,让人精神一振。 “啊啊啊!” 土豆的身体往前一倾,幸好方醒反应快,手往前一滑,把他捞了回来。 “臭小子!” …… 方醒回家才休息了一天,第一个找上门的却是陈年。 半年多不见,陈年看着长胖了不少,笑容可掬的,一见面就说道:“伯爷,新店已经按照计划在苏州府开业了,生意不错,只是当时说不分红,所以把店里的钱都抽空了。” 方醒身体放松,沉吟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按照先前说的,我这边派个人过去,不用店里给钱。” “小事,小事!” 陈年显然是知道这事,他笑眯眯的道:“伯爷尽管安排,苏州府的人自然知道关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其它的都是小事情。” “哦?” 方醒笑了笑:“此次我的弟子马苏会过去,可能会时常外出……” “伯爷放心,没人敢动咱们四海集市的人!” “那就好!” 等陈年一走,方醒就让人叫了马苏来。 “你的婚事你母亲看中了没有?” 马苏窘迫的道:“母亲说了,此事还是要请您做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在马苏丧父后,方醒自然要把这件事操办起来。 方醒点点头道:“你母亲可有中意的?” 这事首先得征询马苏母亲的意见。 马苏摇摇头道:“母亲说她妇人家没眼光。” 方醒笑了笑,“转眼你也十八了,这样吧,这几日挑个合适的日子,先行冠礼,然后为师自然会着手这件事。” “多谢恩师。” …… 方醒随即就去了书院找解缙。 解缙很悠闲,不过当看到方醒后,他就纠结了。 “我准备让马苏去苏州府那边的四海集市,先探探路,然后再派书院的学生们轮流去。” 解缙的第一反应就是捶腰:“你这是要老夫顶上去吗?哎哟!真是不怜老啊!” 对于科学,天才的解缙自然学了,而且速度飞快。 方醒似笑非笑的道:“解先生,可您不老啊!” 解缙的年龄算不得老,不过他有些倚老卖老而已。 “罢了罢了,这把老骨头就再坚持几年吧!” 方醒挑眉道:“还有一事,我准备给马苏行冠礼,解先生德高望重,还请主持一二。” 解缙一听就问道:“你可给他取字了吗?” 方醒点头道:“已经有了,复阳。” 解缙抚须道:“这字不咋样!秋风病欲苏,苏者,桂荏也!有解表驱寒之功效,你用复阳,既是桂荏,也有激励之意,可是想让马苏以后从政吗?” 方醒也不隐瞒:“马苏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的衣钵以后还得要靠他来传承下去,这孩子别看闷,可心里有股子劲头,踏实,以后能闯出一条路子来。” 正文 第785章 李芳远的决断 方醒觉得自己很命苦,还得为了弟子的婚事去求人。 这是媒人干的活啊! 先是去了英国公府,张辅不在家,方醒就硬着头皮去找到了老夫人。 “二姑爷倒是心诚,别人都是托了媒婆去找。” 老夫人招呼明婆婆道:“把我的那本册子拿出来。” 册子? 方醒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老夫人戴上了张淑慧孝敬的眼镜,慢慢翻看着册子。 “你那弟子今年十八,晚是晚了些,可他是少年举人,又在书院里教书,以后的前途倒是看好……” 老夫人一边唠叨着,一边翻看,突然抬起头来道:“有了,这家人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那姑娘今年十六,正好没婚配。” 方醒一听是武官,心中暗自佩服老夫人的反应和思谋长远。 方醒虽然不文不武,而且还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可在文人的眼中,这就是离经叛道。 所以文人或是文官女儿的这条路不大好走。 至于武官就无所谓了,反正老子不鸟你文人,咋滴?不服?不服老子打到你服为止! 老夫人摘掉眼镜道:“二姑爷,这赵为正没有靠山,就靠着自己慢慢爬上来的,赵氏我听说在家能帮父母操持家事,娴静,做马苏的媳妇倒是够了,除非你想找个品级高的。” 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不过是七品。 方醒笑道:“小婿不看出身,只看那女孩的品行。” 老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就说道:“老大以往和赵为正有些交情,这样,我下个帖子,请了他父女一起来。” “多谢岳母!” 方醒起身,心中感叹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岳母还没见过土豆吧?那小婿叫人把淑慧和孩子接来。” 老夫人膝下多年没有孙辈承欢了,闻言有些意动,可却顾虑道:“二丫头的身体倒是没事,可土豆还小啊!” 方醒笑道:“没事,马车来马车去,都八个月的孩子了,包严实点就是了。” …… 当张淑慧抱着土豆,一路轿子坐到了内院,方醒已经在等着了。 “岳母体贴土豆,你带他去一趟吧,稍后那个赵氏来了好好的看看。” 张淑慧抱着土豆进去,果然引得老夫人殷勤不已,一会儿叫人找颜色鲜亮的玩具来,一会儿又叫人去取了玉器给土豆把玩,一时间把土豆捧成了大少爷。 “老太太,赵家的姑娘到了。” 张淑慧正含笑看着土豆在炕上爬,闻言就赶紧把他弄过来,再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 “见过老夫人,见过伯夫人。” 赵氏抬起头来,虽然不算是国色天香,可肌肤嫩滑,落落大方。 张淑慧赶紧就请她坐下,然后就开始了套话。 与此同时,方醒也在外面见到了赵为正。 赵为正看着有些憨实,可方醒知道,能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爬到这个位置,憨实是不够的。 “见过伯爷。” “赵大人客气了,快请坐。” 薛华敏给双方介绍之后就闪人了。 “五城兵马司整日辛劳,赵大人不易……” 两人都在扯淡,天马行空的乱聊,一直等有人通报说老太太要留赵氏吃饭,这才完结。 …… 赵为正外表憨实,可心中嘹亮,在方醒亲自陪他吃饭后,他多少懂了些里面的意思。 一回到家,赵为正就问了女儿今日的经历。 赵氏羞涩的道:“伯夫人问了女儿平日在家所为,又问了看的什么书。” 赵为正一拍大腿,赶紧把妻子叫来。 “咱们家女儿有造化了。” “为夫估摸着兴和伯是在为他的弟子找媳妇。” 方醒的弟子中大多都是父母俱在,唯一一个适龄的弟子,而且又是没了父亲的人…… …… 过了两日,方醒作为老师主持了马苏的冠礼,同时赐字‘复阳’。 “此后你当踏实做人,不可懈怠轻浮!” “是,多谢恩师。” 马苏起身,方醒笑道:“你师母和你母亲商量了,准备这几日就托媒人提亲,你且等着吧。” 马苏赧然。 …… 方醒在为自己弟子的婚事折腾,而李芳远却在为了和倭国的战争做准备。 丢失了两道之地后,李芳远此时最庆幸的就是朝鲜已经迁都了。 “倭国打造战船之事已经准了,我朝的进度却偏慢了!” 李芳远不大满意朝鲜建造战船的速度。 一位文臣出班道:“殿下,若是这般,何不如直接从大明买呢?” “对啊!若是能买,只需要一艘宝船,倭国的水师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殿下,就算是买不到宝船,可那些小战船也不错啊!” “而且大明既然收了我国的朝贡,就该为……呃!” 最后说话的那位文官被李芳远盯得浑身冒汗,赶紧谢罪。 “倭人并未上岸,朝鲜以何名义向大明求援?!” 李芳远冷哼一声,然后眯眼沉吟。 “大明既然不肯涉足,那我朝也只有……抢夺先机了!” 下面的文官大多面露忧色,可武将们却兴奋不已,恨不能现在就跨海登陆倭国。 “殿下,此事大明可会干涉?” 有人提出了担忧。 李芳远摇摇头:“大明已然不是那个大明了,从那个方醒所做的事中就可见一斑。朵颜三卫已经没了!” 当方醒领军到达山海关时,整个朝鲜都在戒备,几乎是风声鹤唳。 而朱瞻基后面的出场更是让李芳远彻底绝了继续占大明便宜的心思。 想起当时朝中的紧张气氛,李芳远就在心中一叹,说道:“大明不可轻慢,上次方醒不是说大明愿意开放与朝鲜的贸易吗?那就加快修路吧,别磨蹭了,到时候若是有了……意外,那些道路就是争取大明补给和……撤离的路线!” 下面一阵沉默,不过未战先虑败的思维没错,庙堂者就该有这种思想准备。 李芳远起身道:“金四力那里在四处奔走,至于成效如果,目前还无法看清,诸卿,勉力吧!” “是,殿下!” 李芳远站在上面,看着殿外的阳光,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 在东亚这块地盘上,大明巍然不可撼动,那么朝鲜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倭国。 而且局势已经到了由不得朝鲜不动手的地步。 倭国国内的备战气氛同样灼热,想起那些倭寇的悍勇,李芳远就无法淡定,也无法被动承受攻击。 既然要战,那就该主动些。 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朝鲜才有胜机! 破防盗章节, , 正文 第786章 是有意还是无意? 清晨的金陵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于奶香的味道。 这个庞大的城市开始苏醒了。 一个幽深的小巷外面,一群人正端着碗,就着咸菜喝粥。 “听说到奴儿干都司的人家过得不错啊!” “是不错,开荒不受限,五年免赋税,房子、农具、没收获之前的口粮都是官府出的,这样的好事可惜没轮到我啊!” “别吹牛了,听说奴儿干那边冷得要命,撒泡尿都得带着棍子去。” “为啥要带棍子?” “那尿一出去就冻住了,你得敲断啊!” “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后,有人就故作神秘的道:“我可是听说了,以后那些乞丐,还有好吃懒做,斗勇好狠的地痞,都会被送到各处去自食其力。” “真的?” “当然是真的……” …… “陛下,移民不可中断,特别是陕/西那里更是重中之重。” 方醒来上朝了,一来就放了一炮。 “大明各地乞丐、地痞、无家可归者都可以移民,所以算下来人数还是不少。” 方醒说完就归班了。 先前讨论的是奴儿干都司要求更多移民的事,文武百官都赞同,可却对移民的来源有些分歧。 胡广皱眉道:“兴和伯此言有理,只是奴儿干都司要移民,交趾也要移民,杯水车薪啊!” 方醒笑了笑:“那些家贫者同样可以,只要各地官府放开口子,保证那些活不下去的人都愿意去。” 朱棣的眼神冷了些,胡广苦笑道:“这个臣倒是知道些缘由,各地官府上报都是海清河晏,一些弊端……隐瞒不报,若是清理出大批可供移民的百姓,吏部那边……” 蹇义干咳一声出班道:“吏部自然有自己的审查手段,加上地方按察使司,如今的吏治已经不错了。” 方醒闻言只是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大明的吏治什么时候不错了? 也就是朱元璋在位的时候好些,可那也是用屠刀杀出来的清廉。 而这种威慑的惯性在永乐朝就开始减速了,贪腐早就如星星之火,呈现燎原之势。 朱棣沉吟了一下,就问道:“你在奏折里说那边的土地肥沃,为大明所罕有,可有实证?” 咦!老朱居然知道迂回了? 方醒赶紧打起精神道:“陛下,臣回来时带了些黑土,如今已经种了些花草,好家伙!没几日那苗就出来了,吓得家中的管家以为有神人相助,如今那几盆花已经成了他的禁脔,说是要养好了送给犬子护身。” 朱棣的眼皮跳了一下,“瞻基回来说那边的地能捏出油来,可见不假。” 方醒马上就唱双簧道:“陛下,只要能把奴儿干那块地方开发出来,以后北方的粮食就不用担心了,就是漕运怕是……要冷清些。” 夏元吉喜道:“若是这般,那可算是大喜之事。陛下,漕运也无需担忧,那些商船如今渐渐的多了,税都收了不少。” 胡广闻言不去看夏元吉,只是冲着方醒微微颔首。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先是从台州府开始布局,四海集市在后,利用朱棣励精图治的机会,把商税推了出来。 而最可怕的是奴儿干都司。 想想,若是方醒早就知道奴儿干都司的土地肥沃,从而从容的布局,一直等到此时才爆发,逼迫朝中支持商贾和商税。 而且方醒还得预料到朱棣会动朵颜三卫,否则就是白瞎。 方醒冲着胡广笑了笑,觉得老胡今儿有些神神叨叨的。 …… 散朝了,方醒独自在前面溜达着,胡广悄然追上来问道:“兴和伯可是早有预谋?” “预谋什么?” 方醒正想着早上土豆的可爱处,闻言吓了一跳。 “无事,本官孟浪了。” 胡广有些失望,拱手而去。 方醒不禁失笑,急切的就想赶回家去。 “见过兴和伯。” 才出皇城,方醒就看到了李裪,这货正恭谨的拱手行礼。 “大君多礼了。” 方醒按捺住心情,下马问道:“找方某何事?” 李裪诚恳的道:“兴和伯,在下刚接到国中的来信,路,已经开始修了。” “哦!那倒是不错。” 方醒没想到李芳远居然会上钩,这倒是意外之喜。 李裪说道:“父王已经首肯,算算时间也有两三个月了,只是倭国那边磨刀霍霍,朝鲜上下一片恐慌啊!” 这是在隐晦的求援。 方醒打个哈哈道:“本伯上次去了一趟倭国,狠狠的震慑了一番,足利义持必然不敢,且放心吧。” 李裪闻言一惊,急忙道:“兴和伯……” 方醒微微颔首道:“本伯还有要事,改日再说吧。” 看着方醒上马,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远去,李裪的面色不变,可金四力却不忿的道:“大君,按理您的地位比他要高,果然是跋扈!” 李裪微微一笑道:“无需如此,倭国是大明的敌人,这一点谁都清楚,足利义持想进攻朝鲜,不过是看到大明对朝鲜的态度转变了而已,否则他如何敢……” 金四力跺脚道:“正是方醒在其中撮合,不然明皇怎么会索求土地?最可恨的就是这厮居然率军夺取了两道之地,让倭人知道了,当然会认为我朝鲜已经和大明翻脸了!” 李裪的眸色深沉:“我担心的是……这些都是处心积虑的结果,那朝鲜……” 两人沉默许久,李裪回身看到金四力一脸的惶恐,就笑道:“这些都只是猜测,任他方醒的城府再深,也不可能布下这般大的局。这种局只要中间一处错,那就会处处皆错,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金四力也是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事还得要明皇的配合,臣觉着方醒是万万不能的。” …… 方醒还未到家就被朱高煦堵住了。 许久未见,朱高煦长胖了些,让方醒生出了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朱高煦的神色有些哀伤,一把揪住方醒就说道:“老和尚的身体不大行了,说要是回北平,走,咱们看看他去。” 姚广孝不行了? 方醒有些愕然,这位老和尚可是朱棣的元老和智囊,若是不行了的话,朱棣早就去探望了。 正文 第787章 白骨砌就了王座,鲜血浇灌了威权 天界寺依旧如此,明心的眼睛依旧那般的蛊惑人心。 “少师的身体有些虚弱,御医去了,可少师说这是他造的杀孽太多,有干天和,所以拒绝了御医的诊治,只想回到北平,想回庆寿寺。” 明心的神色有些忧伤,方醒问道:“佛家不是信轮回吗?你为何悲伤?” “无今生,何有来世?兴和伯迷障了!” 方醒微微点头:“来世虚无,何如把握今生,少师这是怀念了。”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什么今生来世!过了就过了,还求什么来世?” 到了禅房,方醒看到姚广孝正闭目跌坐,就低声道:“少师无恙否?” 眼睛睁开,无悲无喜的姚广孝淡淡的道:“老夫自觉余寿不多,当归去了。” “少师,庆寿寺有什么好的?” 朱高煦不舍的道:“要不您就搬到我府上去,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多好?做什么和尚?您不是还有义子吗?难道您就不准备托他一把?就这样自己去见佛祖吗?” 蠢货! 方醒担心姚广孝会发火,正准备帮衬几句时,姚广孝却淡淡的道:“老夫此生桀骜好胜,并无佛心。学儒好杀,学道无情,老夫当年以民心无用,天道独尊劝说,陛下这才抛弃了顾虑,算是赢了一把。可终究凡胎肉体,不入门墙,不日将化为枯骨。庆寿寺就是老夫为自己选定的地方。” 姚广孝开始是在天界寺呆了一段时间,然后跟着当时的燕王朱棣去了北平,就任庆寿寺的主持。 在那十多年里,姚广孝身兼两职:庆寿寺的主持;朱棣的谋士和靖难的鼓动者。 朱高煦挠挠头,有些沮丧的道:“少师,庆寿寺孤零零的,您去了也没人陪……” 姚广孝的目光微暖:“痴儿,世间轮回自有定数,老夫不过是早走一步罢了,你且安分度日,自然有你的造化。” 朱高煦黯然神伤,方醒垂眸道:“少师可有什么交代的吗?” 这等人心中孤傲,一旦下定了决心,除非是朱棣强行阻拦,否则任谁都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姚广孝的腰背有些弯曲,老态毕露,但那双眸子依然冷厉:“老夫远离朝堂,原不该说三道四,不过你倒是有些意思,这几年明暗布局,这是要准备和儒家对峙吗?哈哈哈!” 小沙弥探头进来道:“少师,您不能笑。” 姚广孝摆手咳嗽,方醒过去给他捶背,感觉到那脊背上几乎都是骨头。 姚广孝愕然,然后眼中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你先动了儒家的好处,而后又割了勋戚们一刀,鼓动陛下向外扩张,把太孙教成了和你差不多一样的强硬,文治武功你都占了……” 方醒坐回来,正好姚广孝那双三角眼转过,盯着他道:“你想位极人臣,还是想名垂千古?” 朱高煦有些紧张,他知道老和尚对朱棣有足够的影响力,特别是在他暮年时,朱棣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方醒舔舔嘴唇,看着姚广孝道:“我初逢太孙时只想隐于方家庄,和妻子孩子逍遥一生,而后进入了漩涡之中……” 方醒笑了笑:“太孙之师嘛!而且还是新学,那些文人把我当做了生死大敌,而武勋也酸溜溜的下绊子,一时间举世皆敌也!” “可我这人吧,吃软不吃硬,既然如此,那就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姚广孝微微一笑,他想起了自己:学富五车,可去了金陵连僧官都选不上,于是一怒之下,最后选择和燕王去了北平。 这一路走来野心勃勃,血泪斑斑。 “白骨砌就了王座,鲜血浇灌了威权!” 姚广孝微微摇头,只觉得今生如梦。 突然沉默的气氛让朱高煦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姚广孝,老和尚正闭目;再看看方醒,方醒微微垂眸,仿佛是老僧入定。 阳光微微倾洒进来,一路扫过书架、案几、老僧…… “少师,大明病了。” 方醒打破了寂静,吓了朱高煦一跳。 “千年的病,流水的皇朝。” 姚广孝博览群书,如何会不知道兴衰更替,只是那顽疾却是根深蒂固,力量强大,无人敢于去撼动它而已。 方醒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嘴角含笑:“少师,正是千年的病。千年以降,不少人都知道病根所在,可却无人能动,无人敢动!” “你敢动?” 姚广孝微微歪头,眼中满是好奇:“老夫很好奇,从你开新学至今,若不是陛下在暗中偏帮你,你现在可还有尸骨否?” “死无葬身之地!” 方醒坦然承认道:“若无陛下的庇护,小子自然死无全尸。” “可此后呢?你当如何?” 姚广孝突然生出了些恶作剧的心思。 方醒笑了笑:“以后?以后自然是针锋相对,所以这也是陛下把聚宝山卫交给小子的原因所在。读书人嘛!总是敏于言而纳于行,难道他们还敢与我这赳赳武夫动粗吗?” 姚广孝定定的看着方醒,那三角眼中全是俾睨。 方醒含笑和他对视着,意态从容。 “老夫问你,你想要什么?” 姚广孝的眼中精光一闪。 “我想为大明去此顽疾,我想为汉人摆脱这几百年一次的血腥轮回,我想让这个世界以大明为尊,直至永远!” 方醒的眼中同样利芒一闪,毫不退让的和姚广孝对视。 “为此我甘愿与那些迂腐而自私的文人为敌,为此我愿意与那些渐渐腐化的勋戚为敌,为此我愿意与世界为敌!” “大明啊……” 姚广孝微微点头:“你有情,这是陛下放心你的地方,你待瞻基如师如兄,世人皆不敢与高煦来往,你却不惧猜忌,依然如故,这就是你的好处了。” 朱高煦本在昏昏欲睡,听到姚广孝说自己的名字,急忙就应了一声:“少师。” 姚广孝莞尔道:“你倒是有福,罢了,此次你且随我去北平吧。” “去北平?” 朱高煦胡乱的点头道:“好啊,少师,咱们俩在北平过活好了。” 姚广孝看向方醒,问道:“你以为如何?” 方醒点头又摇头:“少师,王爷最好……跟随着陛下。” 姚广孝叹道:“是啊!若是离了陛下,他又要闯祸了!”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788章 姚广孝离去 出了天界寺,朱高煦不解的问道:“方醒,少师为何要带我回北平?”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方醒眯眼看着远方道:“少师不过是想让你远离漩涡罢了,若是……你能亲自看护着少师逝去,你就多了一道护身符。” “护身符?” 朱高煦有些懵懂,方醒笑了笑:“你此后莫要肆意妄为,可得善终,这也是为何少师听了我的话之后,放弃了打算的原因所在。” 朱高煦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他有些哽咽的道:“少师过几日就要走了,我……我……” 方醒上马道:“到时候咱们去送送他吧。” 朱高煦站在马匹的身边低头擦泪,然后说道:“本王回府就准备些好药材……罢了,少师肯定不缺这些东西,那就准备些好吃的,再送两个力气大的下人。” …… “咯咯咯……” 孩童无邪的笑声总能驱散忧郁。 方醒扶住土豆的腋下,让他在自己的膝上蹦跳着,笑的口水都出来了。 擦去口水,方醒忍不住在那肥肥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土豆,蹦高高,小土豆,蹦高高……” 等土豆蹦不起之后,方醒就抱着他去了外院。 那块地已经种下了几棵小树,方杰伦对此颇为遗憾,觉得自己一身的农活手艺都白瞎了。 太阳有些大了,方醒就抱着土豆去了大树的下面。 前院挺宽敞的,还有一个亭子,方醒正准备去里边坐坐,可绕过大树后,却看到了方五的媳妇呆呆。 “来,你们写写这个地字,注意手别抖……” 方醒看到有庄上最丑的巧妹和几个女孩,就笑了笑,然后抱着土豆去了书房。 “啊啊啊!” 土豆一到书房就想抓书,方醒急忙把他抱紧,然后拿了一本数学第一册和一本方学字典,然后赶紧带着已经不耐烦的小爷出去。 “叫方五来。” 方五急匆匆的赶来,方醒把书和字典交给他,意味深长的道:“你那媳妇不可太过束缚,不然有你倒霉的。以后她乐意教人识字就由得她。” “老爷,小的……” 方醒有些赧然,他几乎把媳妇捧在了心上,可两人却有些说不到一起。时间久了,呆呆依然是淡淡的。 “女人识字读书没什么,是好事,若是她能做出些成就来,也能青史留名。” 这年头女人的地位并没有那么低,礼教的枷锁还没那么沉重。 若是开个女班如何? 方醒摇摇头,知道目前不是时机。 于是呆呆的学习班又增加了几位方家庄的女孩,每日就在亭子里授课,倒也雅致了一番。 方醒也没闲着,他在庄上找了十多个孩子,然后弄到前院,连续几日都有些歌声传出来。 张淑慧好奇的问他在干嘛,方醒只说是弄些小玩意。 …… 昨晚朱棣来了一趟天界寺,第二天姚广孝就准备离开金陵。 这位‘黑衣宰相’虽然近几年比较低调,可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大清早,朱高燧带人来收拾姚广孝的东西,他也将随行。 不甘心的朱高燧堆笑着道:“少师,我……” 姚广孝瞟了他一眼道:“陛下之命,你若是不愿意,可去宫中恳求。” 这是不愿意伸手帮忙的意思。 可朱高燧昨日得到要和姚广孝回返北平的消息后,马上就赶到宫中,以舍不得离开朱棣为由,请求留在金陵。 可朱棣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往日百般灵验的方法居然落空了。 想起昨天朱棣那淡淡的神色,朱高燧的心里就愁的不行。 若是没有了朱棣的疼爱,谁还会理他这个藩王? 只怕那些御史马上就会化笔为刀,弹劾他不归封地的事。 收拾好东西之后,姚广孝当先走出了禅房,然后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年的地方,嘴角诡异的翘起。 “且去且去,此去当不归啊!哈哈哈哈!” “咳咳咳!” 在小沙弥‘我早就料到如此’的眼神中,姚广孝就这样离开了天界寺。 天界寺的僧人们都在山门内站着,沉默的看着这位不知道该称呼为大师,还是大人的老人。 山门外一群文官武勋也在等着,今日朱棣莫名其妙的把早朝推了,大家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大多数人都来到这里,送送这位永乐朝的奠基人。 胡广带头躬身:“少师此去千里,还望珍重。” “少师此去千里,还望珍重。” 姚广孝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朱高煦正拎着一个箱子,带着两个健仆在冲着自己傻笑。 咦! 姚广孝居然没看到方醒。 难道是那天的逼问让他不舒服了? 年少得志,接受不了也是可能的! 脑海中不过是一转念,姚广孝就冲着来送行的人拱拱手道:“多谢诸位。” 礼节一过,那些文官马上就开始吟诗唱和,一时间山门前热闹非凡。 朱高煦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费劲的提起箱子显摆道:“少师,这里面都是您喜欢吃的。” “你们过来。” 朱高煦招手把那两名健仆叫过来吩咐道:“这一路要照顾好少师,若是少师掉一根头发,本王就把你全家……” 尴尬的笑了笑,朱高煦才想起方醒的话。 别动不动就杀人全家,那不好! 姚广孝的眼中多了些暖意,“罢了,这两人我收了。” 他哪会缺伺候的人,明面上看着只有一个小沙弥,可只要他想,随时就有人能把他的吃饭穿衣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明月长伴……” 那边的诗会已经到了**,一个文人正满脸潮红的吟着自己刚做的诗,边上的人都纷纷叫好。 朱高煦郁闷的道:“少师,方醒没来吗?” 姚广孝看到东西都搬上了马车,就说道:“不必管这些了,你且记住,有事就去找他,至少他不会害你。” 朱高煦点点头,眼睛又红了。 当年他顽劣的时候,也只有徐皇后和姚广孝能把他从朱棣的皮鞭下救出来。 “少师……” 姚广孝对他说道:“莫作儿女之态,好好的。” 朱高煦把他扶上车,仔细叮嘱着。 车队缓缓向前,胡广等人急忙跟在后面,准备送一程。 而那些正陶醉在诗词里的文人也醒悟过来了,于是,车队的周围就围满了人。 方醒呢? 朱高煦四处寻索着,可却一无所获。 转过一道弯,前面赫然开朗。 “方醒!” 朱高煦咧嘴笑了。 就在道左,方醒负手而立,他的身后站着十多个孩子。 “少师,多多保重!” 方醒躬身行礼,百官和文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厮带着这些童男童女来干嘛?难道是要送给姚广孝当童子? 正文 第789章 长亭外,古道边 姚广孝坐在车里,对着方醒微微颔首。 朱高燧的马车就在边上,他看到方醒后就郁闷的道:“方醒这是想干什么?” 朱高燧被朱棣拒绝后,谢忱也深受打击,可此时也只得打起精神道:“王爷,在下看他是想把那些童男童女送给少师吧!毕竟少师精通佛道,肯定是用得上的。” “哎呀!本王怎么就忘了呢?居然让他抢了先,该死!” 朱高燧懊悔不已。 人老了就怕死,朱高燧不认为有谁会例外。 而通过佛道来求长生,古往今来从不少见。 朱高燧的眼神一变,阴森森的道:“回头就让人上奏折,弹劾,一定要弹劾!” 胡广也是心中微动,他听到杨荣在身后叹息,金忠在低声喝骂,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咦! 稚嫩的歌声响起,胡广睁开眼睛。 杨荣和金忠都不禁失笑,然后沉浸在这优美的歌声之中。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姚广孝看着那些表情严肃的孩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童年,成人,郁郁,奋发…… 知交大半零落,鄙夷,不解……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新奇的唱法,整齐的童声,这一切让众人都沉默了。 姚广孝微微偏头,屈指弹去一滴浑浊的泪水,然后对方醒拱手道:“兴和伯有心了。” 方醒躬身道:“少师珍重。” 说完方醒就转身离去,大家这才发现,他和那些童子居然是步行来的。 姚广孝干咳一声,车队缓缓而去。 在场的人都有些呆滞,一个文官想继续送,可出去几步,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就讪讪的退了回来。 “这词不怎么样啊!” 一个文人酸溜溜的打破了寂静。 胡广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也走了。 杨荣只觉得那股子萧瑟之意还在胸中回荡,就淡淡的道:“诗词不必华美,应景最好。” 随着送行诸人的各自归去,这首歌也跟着传遍了金陵城。 “知交半零落啊!” 解缙有些颓然,大早上的不去书院,就赖在方醒的书房里喝酒。 等方醒抱着土豆再次进来时,解缙已经是醉眼朦胧了。 “一壶浊酒尽余欢,哎!” 解缙把酒杯一扔,跌跌撞撞的起身道:“老夫也来日不多了,德化,到时候你也得给老夫作一首,还是这般唱法。” 方醒哭笑不得的叫辛老七来扶着他,然后说道:“解学士,昨日晚饭您好像才吃了三碗,大肥肉也吃了好几片,这还早吧?!” 解缙摆手道:“活不长了,活不长了!老夫去矣!” 方醒笑着进了内院,铃铛马上就跑过来,直立着伸出前腿,扒在方醒的胸上。然后大舌头伸出来,拼命的想去舔土豆。 “啊啊啊!” 土豆欢喜的伸手去拍打着铃铛的脑袋,方醒赶紧把他举高,然后喝道:“铃铛赶紧滚蛋!” 铃铛呜咽几声,跟着方醒进了内室,然后就趴在门内,眼巴巴的看着被送到张淑慧手中的土豆。 小白过来按住它的脑袋道:“铃铛,土豆还小,不能陪你玩耍,等明日我们去山上好不好?” “玩玩玩,整日就知道玩,也不知道把那些账目整理一下!” 张淑慧抱着土豆,意气风发的道。 “啊啊啊!” 土豆也双手乱舞的在叫嚣着。 “劳逸结合嘛!别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方醒劝了一句,然后赶紧拉着扁嘴的小白跑了。 张淑慧气的发笑,然后咬牙道:“夫君您就护着她吧,我看等她生了孩子咋办?” 小白带着铃铛一溜烟就跑了,方醒笑了笑,然后出去见客。 …… 宋建然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尴尬过,所以在看到方醒后,他挤出些笑容道:“兴和伯,下官……前来请教。” 方醒愕然道:“宋大人客气了,方某文不成,武不就,真不知道有何能帮到你的。” 宋建然窘迫的道:“下官近日操练朱雀卫,有些……错谬,恳请伯爷指点一二。” 方醒皱眉道:“聚宝山卫就那些手段,你都见过,甚至是在战阵上也参与过,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宋建然更尴尬了,只好躬身不语。 方醒犹豫了一下,他不想掺和朱雀卫的事,那会犯忌讳。 “宋大人,此事请恕方某不能应承。”方醒的语气很坚决。 …… 宋建然觉得自己坐蜡了,他知道,若是不能把朱雀卫操练出个样子来,朱棣绝壁会收拾他。 所以出了方家,他在外面转了许久,最后只得去了宫中。 “陛下,臣……有罪!” 朱棣很惆怅,他原先对聚宝山卫多少有些忌讳,可随着方醒毫无保留的提供火器,并大方的让宋建然去学习之后,那些忌讳都消失了。 可!可你居然说自己操练不出聚宝山卫的神韵来! “可是下面的人不尽心吗?” 朱棣的话里带着杀意,宋建然差点就吓尿了,赶紧说道:“陛下,也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何,臣看朱雀卫都没有聚宝山卫的神韵,差距……颇大。” 宋建然不敢欺瞒,他害怕哪天上了战场,要是打了败仗,自己的脑袋肯定不保。 朱棣的神色稍缓,问道:“可知是为何?” 老朱在军事上的造诣很深,谁要是想欺骗他,那是自己找死。 宋建然颓然道:“陛下,臣已经把聚宝山卫的那一套都操练上了,可……臣愚钝,臣有罪!” 朱棣皱眉道:“那你可想到解决之道了吗?” 一个朱雀卫的耗费,几乎能抵得上好几个同等人数的卫所。 投入那么多的钱粮资源,若是操练出一个四不像,朱棣真的要杀人了。 宋建然无奈的道:“臣先前想去请兴和伯指点,可兴和伯却没答应。” 蠢货啊! 朱棣觉得有些疲倦,那是在胡乱伸手,方醒当然不会同意。 若是朱雀卫也被方醒渗透了,那后果实在是酸爽。 君臣猜疑,那就是朝纲混乱的开端! “来人。” “陛下。” 朱棣摆摆手道:“去把兴和伯叫来。” 正文 第790章 军魂和脊梁骨 方醒接到通知就知道被宋建然给坑了。 到了宫中,看到宋建然站在边上,方醒就上前行礼。 行礼完毕,朱棣问道:“朱雀卫之事你可有心得?无需忌讳,只管说。”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臣未曾见过朱雀卫操练,说不上来啊!” “那就去看看!” 于是方醒就去了,有些不大情愿的去了朱雀卫。 …… 论驻地之好,聚宝山卫肯定是比不上朱雀卫。 神烈山下风景宜人,军营里站着五个大方阵,看着气势十足。 方醒在宋建然的陪同下上了高台,看着下面的阵列鸦雀无声,而且很整齐。 “这队列不错啊!” 方醒夸了一句,宋建然苦笑道:“下官不敢欺瞒,都是架子。” “那就开始吧。” 宋建然令人挥旗,下面的五个大方阵就开始动作起来。 “咵咵咵!” 正步走很整齐,气势也还行。 宋建然偷偷看了方醒一眼,看到他的脸色淡然,心中就觉得没底。 方醒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着那些军士的表情,良久放下道:“打几轮排枪给我看看。” 宋建然闻言大喜,急忙就令人去传令。 木靶子插好,一个大方阵列阵而行。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 方醒放下望远镜,摇摇头道:“没有魂!朱雀卫没有魂!” …… 回到宫中,方醒还是坚持这个说法:“陛下,朱雀卫没有魂,打打顺风仗还行,若是遇到强敌,怕是够呛。” 朱棣问道:“什么魂?” 方醒想了想:“这个魂应该就是信念,或者说是脊梁骨,一支军队没有信念,没有脊梁骨,那不过是平庸而已,若是陛下想打造出一支强军来,那必须要在这方面着手。” 朱棣闻言多了些兴趣,就说道:“你且一一说来。” “首先是信念,也就是魂,军魂!” 方醒娓娓道来:“聚宝山卫在成军之日,臣就一直在灌输为何而战,这个目标不立起来,那就是散兵游勇!” 朱棣微微点头,胡广等人也为之瞩目。 “去叫瞻基来。” 朱棣有了危机感之后,对朱瞻基的培养更加的不遗余力。 至于朱高炽…… 那个逆子!被文人教的迂腐不堪的逆子! 等朱瞻基到了之后,方醒才开始讲解自己的建军历程。 “没有不好的军士,只有无能的将官!” 方醒的开头让人一惊。 “首先是军纪,臣当日首先操练阵列,求的也就是军纪。” “而接下来就是灌输,要向军士们灌输为何而战。” 方醒看了文官们一眼,笑道:“陛下,请恕臣罪。” 朱棣知道这厮又要大放厥词了,就警告的瞥了一眼,然后说道:“你且说来,朕恕你无罪。” 方醒拱手道:“臣在灌输时,说的是让将士们为大明而战。” 朱棣纹丝未动,下面的文官们倒是有些不虞。 居然不是为了陛下而战?! 方醒笑了笑:“首先确定了目标,那么接下来就要不断的灌输,要让将士们有荣誉感,比如说太祖高皇帝那会儿,军队的魂是什么?” 朱棣的眼睛有些亮了,朱瞻基微微颔首,显得极为快意。 胡广等人皱眉听着,准备找个漏洞给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上一课。 “太祖高皇帝当年身处蒙元末期,起于微末,白手起家,靠的是什么?”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人,沉声道:“靠的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信念!这就是我大明军队当时的魂和脊梁骨!而今呢?” 方醒看着宋建然道:“而今士气不彰,军纪懈怠,大家都觉得该马放南山了,将官们也该捞些好处了,上行下效,士气从何而来!?” 大明的军队,目前也就是边塞地区的好一些,其它地方的差不多都退化了,这也是朱棣下定决心要整改卫所的原因。 “立朝之初时,大明军队还能在同等人数上战胜对手,可如今呢?” 朱棣每次北征的队伍都很庞大,后勤压力极大。 “军魂没了,大明唯有靠人数来取胜,所以陛下才下定决心,要整顿卫所!” 方醒的弥补很快,朱棣垂眸,心想还算是聪明。 “当年的大明军队就是靠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魂,把蒙元人赶出了中原,并远征北方,彻底把蒙元人打的四分五裂,如今大明的军队需要这样的魂,那该是什么?” 方醒躬身,然后退到了边上。 漂亮! 杨荣不禁在心中给方醒竖起了大拇指。 提出问题,解剖问题,但最后却把怎么解决问题丢给了皇帝,自己顺利的脱身了。 看看张辅为首的武勋,有的尴尬,有的沉思,有的却不屑一顾。 而文官都是在静默。 这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自己去扯皮吧! 朱棣没想到方醒会抛出这么一个大题目出来,他沉吟许久,才说道:“此事且等朕仔细思量。” …… 成功摆脱了这个麻烦之后,方醒逍遥的在家逗弄儿子,对于外界的反应根本不关心。 可外界却因为他那番话暗潮涌动。 文官们自然不搭干,只想看热闹。 可武勋们却不一样,他们的根底就是军队。 没有实权的武勋那就是个空头爵位。 军魂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瞎胡闹吗? 张辅已经接待了好几波客人,抱怨听了一耳朵,最后只得闭门。 薛华敏有些担心的道:“国公爷,二姑爷此举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不莽撞。” 张辅意味深长的道:“早些的老将动弹不了多久了,后面等机会的后起之秀肯定会认可和附和,你可知这是为何?” 薛华敏思忖道:“难道是想取而代之?” 张辅抚须笑道:“正是,老将们都恋栈不去,独当一面的机会可不多啊!” 老将,就代表着经验丰富,可同时也是因循守旧的代表。 而这些老将目前大多封爵,地位尊崇,新人们依然无法撼动。 可皇帝却对老将最放心,这不连张辅都只能闲置在家,偶尔能去练练兵而已。 张辅微微一笑:“德华这一招妙啊!不但把难题交给了陛下,而且自己还能获得军中不少人的好感。” 所谓军魂,有,固然欢喜! 可你若是没有,照目前的趋势看,阿鲁台和瓦剌人也不是对手。 那就随便你呗! 至于长远眼光,那是庙堂者考虑的事,中层武将们没兴趣去关注,也没权利去关注! 正文 第791章 飞出去的蒲公英 高景琰有些无措,在得知自己将跟随马苏前去苏州府后,他回家就告诉了父母。 “父亲,书院说了,以后这会形成惯例,孩儿此次要去半年,半年后就会有同窗来替换。” 高景琰的父亲搓着粗糙的手道:“你长那么大也没出过远门,为父是有些担心,可兴和伯对你有大恩,你……便去吧,半年后回来,也能成人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以前文人的梦想。 而高景琰的父亲虽然未曾就学,可也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孩子要折腾,不折腾就没有出息。 于是高景琰就带着‘要折腾’的嘱托出发了。 …… 苏州府堪称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同时也是赋税最沉重的地方。 不过当马苏到了之后,却发现百姓和商贾都没有忧愁,于是就问了四海集市在这里的掌柜肖志。 肖志气质儒雅,看着不像是个商人,他笑了笑:“开始苏州府还煎熬,等后面不能完税还惶恐了一阵,后来你们也该知道了吧,欠着,这欠一欠的,就……” 马苏想起了方醒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就说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肖志愕然,然后笑道:“果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哈哈哈!” 高景琰有些懵懂的听着这些,慢慢的回味着。 在四海集市安顿下来之后,高景琰就问了马苏:“师兄,为何朝中会许他们欠下税赋呢?” 马苏看着这个颇为宽大的房间,满意的道:“苏州府税赋甲天下,这个历史来由你应当知道,至于为何会允许欠下税赋,那也是朝中觉得不能把百姓逼得太紧,否则苏州府大乱,税赋收不到不说,烽烟四起之后,金陵都会受到威胁。” 高景琰仔细想想,欣喜的道:“是了,税赋高只是君王的怒火,可稳定地方却是君王的责任,两者矛盾,当以稳定为主。” 两人就此安顿下来,第二天马苏就和高景琰出去访问喜欢科学的学生。 科学以其直接的表述和实用性一经传播,就得到了那些寒门子弟的喜欢,而且不但是他们,有些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儒家学子也在偷偷的自学。 前期有四海集市的私访,所以马苏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位童生。 眼前的院子看着占地不小,高景琰惴惴不安的道:“师兄,咱们不会找错地方了吧?” 马苏摇摇头,然后扣动了门环。 门很快被打开,门房看着门外的马苏就问道:“你找谁?” 马苏出来时方醒就交代过,衣着要普通,要让人知道科学是不以身份论人才。 所以门房看到马苏的衣着普通,难免就怠慢了些。 马苏没在意,拱手道:“学生来寻王辅,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知行书院的马苏求见。” 门房皱眉道:“那你且等着通报。” 门被关上了,马苏负手而立,不慌不忙的看着周围的人家。 等了许久,就在高景琰觉得要吃闭门羹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可是知行书院的人吗?” 马苏朗声道:“正是,科学独此一家,无人仿冒。” “在下王辅,见过两位师兄。” 一个年轻人从里面出来,看到马苏后,急忙躬身行礼。 “在下马苏,王兄多礼了,我们来的唐突,还请见谅才是。” 两边寒暄一通,王辅赶紧把人请进去。 王辅的书房里,他拿出那两本数学和一本字典道:“以往在下对算术并无兴趣,可自从买了数学第一册之后,就为之着迷。” 看了马苏一眼后,王辅笑道:“只是学完了第二册之后,就再无寸进,今日马兄二人前来,在下是久旱逢甘霖啊!欢迎之至。” 随后王辅就请教了些问题,这也是验证身份的不二选择。 可等马苏轻松的把下一阶段的知识点写在纸上,并用几道典型的习题做示范,王辅再无疑虑。 “马兄高才,在下恳请朝夕请教。” 马苏想起刚进来时看到的精致景色,就知道他是想请自己在王家住下。 “无需如此,在下将会在四海集市停驻一段时日,王兄可随时前往。不过……” 马苏话题一转,就说道:“不知王兄可否去联络一些本地喜爱科学的学子,无论贫贱高低,均可前往四海集市寻我。” 王辅面色一喜:“可是兴和伯顾念着我等苦无传授?” 这是个聪明人。 “正是。” 马苏起身道:“在下马苏,字复阳。此次奉恩师之命前来苏州府。” “在下王辅,尚未有字,见过复阳兄。” …… “哇……” “嗯?” 方醒猛地一醒,然后顾不上穿鞋,就这么冲到了隔壁房间去。 轮值的奶娘正抱着土豆在哄着,然后又给他把了尿,这才又安生的睡了。 方醒回到卧室,张淑慧已经醒的炯炯的了。 “夫君,是尿了吗?” 方醒上床躺着,然后又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恩,尿了,快睡吧。” 有了孩子之后,方醒觉得自己很快练就了一个本领。 第二天,大清早方醒就被招进了太子宫中。 朱高燧走了,朱高炽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所以东宫上下近几日都感受到了那个仁慈可亲的太子又回来了。 带着可亲的微笑,朱高炽被扶着进了主殿。 可刚进去,朱高炽就看到梁中一脸无奈的看着方醒。 朱高炽看了一眼,没毛病啊!站的很端正。 梁中干咳一声,朱高炽发现方醒的身体一震,然后还眨巴着眼睛行礼。 经常看到那些太监宫女打瞌睡的朱高炽马上就明白了,等坐下后,他就问道:“德华昨夜未眠?” 按理年轻小伙子,一两晚不睡觉是没问题的。 方醒忍住打呵欠的欲/望,老实的道:“家里的孩子晚上闹了两次,没睡好。” 朱高炽摇摇头,觉得方醒太过溺爱土豆了。 “土豆可好?” “好,能吃能睡能闹,好的不行。” 两人扯了几句家常之后,朱高炽就谈及了正事。 “所谓军中立志,德华是怎么想的?” 方醒马上苦脸道:“殿下,臣说不合适吧?” 朱高炽弥勒佛般的笑的慈祥:“说吧,本宫听着呢!不然让婉婉去问你?” 正文 第792章 意外的人选 朱高炽出了个难题,让已经不准备卷进去的方醒也为之踌躇。 “说吧,本宫必然为你保密。” 方醒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朱高炽,更瞒不过朱棣。 “殿下,其实很简单。” 既然决定要说,方醒也就坦然了。 “首先就是搜罗太祖高皇帝开始的事迹,比如说太祖高皇帝为何要起兵反元,目的何在,然后经历了哪些艰难困苦,最后就是本部的历史,参加了哪些战阵,战果如何,有那些值得让人敬佩的英雄……” 朱高炽静静的听着,方醒看到他不记录,不禁胆子也放大了些。 “这些只是根基,然后就是要宣扬为何而战,比如说……要让大明成为世界的主宰,要为子孙争取更多的土地……只要主旨没错,那就使劲的灌输,变着花样的灌输。” 方醒谈兴上来了,眉飞色舞的道:“最好就是把勾兵制改为募兵,等那些退役的军士回到乡里,那就能带动更多的人转变观念,到那时,我大明何愁民心不附,何愁招募不到军士?” “还有,等这些军士退役归乡之后,也可以担任教授之职,教授那些学生简单的阵列和简单的战法,咱们不能让下一代人都变成所谓的谦谦君子,大明不需要这么多的谦谦君子,需要的是文武兼备,意志如铁的年轻人……” 呃…… 方醒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他看到朱高炽笑眯眯的在听着,就赶紧准备滚蛋了。 “殿下,臣告退。”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去看看婉婉吧,她近日有些不乐。” 方醒赶紧答应了,然后转身就一怔。 梁中把毛笔一搁,然后拿起纸轻轻的摆动着,想让墨汁干的快些。 方醒使个眼色:老梁你坑哥呢! 梁中挑挑眉:你的事完了,赶紧走吧。 一路到了偏殿,方醒进去之前先喊了一声:“看住那只鹅!” 里面的嬷嬷宫女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笑了。 上次方醒来的时候没注意,结果被已经长大的鹅给追杀出去老远。 “是方醒吗?” 随着这个声音,婉婉一溜烟跑了出来,身后的大鹅也摇摇摆摆的跟着。 小女孩不知道在干什么,脸蛋红扑扑的,看到方醒后就喜滋滋的道:“方醒,土豆想我了吗?” “想了。” 方醒违心的道。 …… 朱棣接到了朱高炽的奏章,看了一眼后,就冷哼道:“谁的?” 朱高炽微笑道:“父皇,是兴和伯的。” 朱棣点点头,这对父子就默契的完成了一次配合。 朱棣不好意思去问方醒,所以朱高炽就体贴的去套话。 回过头,朱棣就召来了一堆文武官员,把方醒的建议抛出来。 于是…… “陛下,那军中得有人教导啊!不然怎么灌输?” 朱棣有些牙痛了,那个惫懒的家伙,丢了一个难题给朕啊! 张辅也觉得有些困难:“陛下,若是要这般施行的话,那必须得……像武学般的,抽调一批人上来教导,然后再放回去。” “朕知道了。” 朱棣很烦躁的赶走了这帮子人,然后叫来了朱瞻基。 朱瞻基当然知道这事,只是朱棣未问到他,他也不敢贸然插手。 军权永远都是帝王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去触碰的人得小心,免得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朱棣瞟了他一眼问道:“聚宝山卫中,可有精于此道的人?” 朱瞻基很想说最精于此道的人就是方醒。 可现在方醒真的不大适合出头,只要他主持了此事,那些学成下去担任教导一职的军官就将会…… “皇爷爷,孙儿看林群安和两位千户官都不错。” “哦!” 朱棣的微微垂眸,然后说道:“既如此,先在京中挑选一卫试试,就让……王贺来吧!” 朱瞻基愕然,随即又了然。 …… 王贺从宫中出来后,一脸的惶急,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 咱家哪会什么教导啊!这不是坑人吗?! 要是教出一帮子二百五出来,朱棣非得把他剥皮抽筋不可! 不过王贺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所以就赶紧朝着方家庄去了。 到了方家庄,见到了方醒,王贺的脚都差点软了。 求人腰杆直不起来啊! “兴和伯,救救咱家吧……” 方醒被王贺的声泪俱下弄的一愣一愣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营中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王贺虽然是太监,嘴也有些刻薄,可本性不坏。 在聚宝山卫的这几年里,他算是尽职尽责,也不给大家添麻烦。 这就是太监中的极品啊! 特么的谁欺负他了?这不是想换一个监军的节奏吗? “作为被陛下亲自拍过……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方醒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被王贺那幽怨的眼神一看,马上就收功了。 “兴和伯,陛下他老人家要咱家去教那些东西,可咱家不会啊!咋办?” 王贺只差流泪了,那模样看着可怜兮兮的。 “陛下让你去?” 方醒觉得老朱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 林群安和两个千户官都不合适,一旦他们被赋予此任,以后就很难再回到聚宝山卫了。 于是王贺这位‘无欲无求’的太监就进入了朱棣的眼中。 太监好啊! 太监顶多夸几句,赏点好处,许诺以后提个位置,什么都解决了。 既不用担心他会在军中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也不用担心他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呃!其实这事没那么难……” 方醒随口道:“你不是听我以前给兄弟们说过话吗?就是把那些整理一下,主要目的就是蛊惑,蛊惑你该知道吧?” 王贺懵懂的道:“知道,咱家和那些弟兄吹牛的时候就是蛊惑。” “对呀!” 方醒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么一个意思,陛下肯定给了你一些资料吧?那就整理一下,找个……你就让林群安他们给你出出主意,我这里还有一本书,你带回去看看。” “什么书?” 方醒从抽屉翻找出一本书,递给王贺道:“你自己回去看看。” “思想教育?” 能出去监军的,至少要识字,要能写奏折,不然你监个屁的军,被人蒙了都不知道。 正文 第793章 让异族闻大明之名而丧胆 看了盗ban又来开喷了! 爵士每日熬更守夜,用身体作为代价码出来的文字,是给那些尊重作者和作品的书友看的! 那些喜欢口出污言秽语的‘读者’,喜欢炫耀自己‘智商’的‘读者’,咱就算是没钱不能订阅,能否尊重一下给你提供了‘免费’作品看的爵士?! ...... “德华兄,这般改动的话,以后军中的士气肯定就不一样了。” 朱瞻基觉得方醒的脑袋里就像是一个仓库,很大的仓库,总会有些让人感到惊喜的东西出现。 方醒抱着土豆道:“可你得知道,只在军中形成这种气氛并不长久,咱们应该着眼于民间,着眼于百姓,若是能让整个大明从上到下的形成这股气氛,瞻基,日不落帝国就不是空想!” “我从不认为仅靠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就能包打天下,这天下的根基是百姓,百姓没有转变想法,你做再多也是无用功,明白吗?就像是沙子堆砌的宫殿,看着很美,可轻轻一推就倒了。” 朱瞻基皱眉道:“可这很难啊!我记得以前跟着皇爷爷去农户家里暗查,那些人整日关心的就是柴米油盐,至于国家大事,不过是无聊的时候说几句传言,然后瞎扯一番,笑笑就过了。” 方醒说道:“那只是本能,饭都吃不饱,大明又没有给他们画一张大饼,他们能关心什么?” 朱瞻基有些恍然大悟的道:“那咱们现在就是在给那些将士们画饼吗?” 方醒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道:“差不多,不过你要记住了,大饼可以画,可你终究还得把它变成现实。” 朱瞻基微微一笑:“咱们现在不正是一步步的走向现实吗?” 方醒也含笑道:“是啊,一步步的,就如同是春日的夜雨,就这么走过来了。” “啊啊啊!” 土豆不耐烦了,冲着外面啊啊大叫。 方醒赶紧把他拎起来,笑道:“小子,你这是折腾你爹呢!” 朱瞻基有些艳羡的道:“德华兄,小弟今年也要大婚了,到时候只希望能有个如土豆般的孩子。” “难道婉婉那种女孩子不可爱吗?” 方醒把土豆提在膝上蹦跳着。 …… 自从方醒的那番话被传出来后,京中诸卫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成为试点,成为最被皇帝信赖的一支军队。 朱棣也没让人久等,一道谕旨就从诸卫中抽调了五十名职位最低都是副百户官的人出来。 课堂被选在了大校场,朱棣亲临,文武百官也跟来不少,大家都想看看方醒弄出来的这个东西有啥用处。 方醒也来了,他的位置就在张辅的后面,百般无聊的晒着太阳。 老朱一到,王贺赶紧带着那些学员们行礼。 朱棣有伞,自然清凉无汗,只是苦了站着的众人。 “开始吧。” 王贺得令后,心虚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着五十名学员。 “今日咱家就讲讲这忠君爱国之道,请诸位仔细倾听,讲完之后,每人都得写一份感悟出来。” 深吸一口气,王贺就开始了第一次在皇帝的面前演讲。 五十名未来的教导官都聚精会神。 “咱们要先说说太祖高皇帝艰难开国的历程,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深知百姓之疾苦……” 朱棣眯眼听着,身后有人在记录着王贺的话。 “……没有太祖高皇帝振臂高呼一声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我等现在都还得在蒙元人的奴役之下做牛做马,所以大家要记住了,我大明得国之正,千年以降,无出其右,世所罕见!” 听到这里,朱棣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心中对方醒的好感又多了些。 王贺哪有这等本事侃侃而谈,而且言之有物,朱棣用膝盖都想得到,这是方醒的思路。 不过对于方醒暗中给予王贺支持的做法,朱棣还是很欣慰的。 小伙子挺能顾全大局,不要名,不要利,甘愿当绿叶。 “……赋税是一国之根本,养兵千日,咱们总得回报一二吧?那就去夺取更多的土地,让百姓拥有更多的土地耕种,让咱们的子孙活的更好……” 方醒心中微微一叹,他在那本书里写的是不让儿孙为人作马牛,要有尊严的活着,可在王贺这里就被删改了。 至于赋税,问题出在税赋太高,地方上还要上下其手,逼着农户举家逃亡。 这个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税源单一和吏治,这两样不解决,大明就算是把全球都占领了,最后还是然并卵。 不过这显然不是本次培训的内容,方醒也就任由王贺自己发挥。 “……战例,回去都要仔细搜罗本部的战例,把那些提振人心的胜仗告诉军士们,告诉他们是怎么赢的,期间又涌现了哪些英雄,比如说聚宝山卫,在上次跟随陛下北征时,一个小旗部的弟兄被敌骑团团围住,这该降了吧?可他们没有!” 王贺进入了角色,眼睛红红的道:“咱家亲眼看到他们用刺刀和马上的敌人拼命,其中一个手臂都被砍断了,就抱住敌人,咬啊咬,活生生的咬死了自己的对手……最后这个小旗部无一生还!” “这,就是英雄!” 朱棣没有动容,他征战多年,见过更惨烈的战事。 以往这些惨烈都湮灭无闻,可今天王贺这么一说,朱棣突然就觉得自己轻视了这些提振士气的东西。 “……陛下亲自冲阵,将士们都奋勇争先,那一战咱们打败了骄狂的马哈木,令其俯首称臣。” 王贺肃然道:“我大明威武!” “我大明威武!” 下面的学员都肃然跟着高喊,气氛陡然一振。 方醒瞟了一眼文官那边,发现大多都是面无表情,只有少数人面露激奋之色。 而武勋这边同样是大多麻木,这些人经历了太多的战阵,早就把伤亡和惨烈看作平常。 只有朱瞻基双拳紧握,看那模样多半是恨不能马上率军杀进草原。 年轻人就是可塑性高啊! 方醒的心中一动,就想起了朱瞻基以后的儿子。 果然还是儒家有先见之明,独霸了皇储的教育权之后,那先手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朱瞻基若不是从小就被朱棣带在身边教养,方醒觉得自己的那些理论知识肯定不会入他的眼,弄不好还会斥之为妖言惑众,叫人一刀把方醒给砍了。 方醒眯眼看着前方,王贺面色潮红的在挥舞着拳头。 “想想蒙元的奴役,谁还想让异族再次马踏中原?所以咱们要为大明而战!要为子孙而战!异族不臣服,咱们就永不收兵!要让异族闻大明之名而丧胆!” 正文 第794章 蒲公英飘飞(吖吖萌萌,努力!坚强!祝找工作顺利!) 王贺的演讲获得了朱棣的好评,虽然没有拍他的肩膀,但还是温言鼓励了一句。 “不错。”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王贺激动的跪在那里泪流满面,恨不能马上为朱棣去死。 “陛下都走了,赶紧起来吧。” 方醒觉得这厮有些人来疯的趋势,刚才的这番表演怕是已经在朱棣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不亏啊! 王贺起身后,擦去泪水,叹息道:“陛下厚恩,咱家这是……情不自禁啊!” 自你妹! 方醒施施然的走了,到家之后,解缙得知今天的事,就有些玩味的道:“你这是……想把……字典推到军中去?” “我什么都没想!” 方醒毫不犹豫的就否认了。 解缙笑的跟一只老狐狸般的得意:“你这是一箭双雕,再加上你在鼓舞募兵,到时候那些军士归乡,那就是科学的支持者。德华,老夫看你很有奸臣的潜质啊!” “也不知道马苏那边怎么样了,这是第一枪,可别哑火了……”方醒顾左右而言他。 …… 宽大的房间里坐满了人,都是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都拿着书本,听着马苏讲课。 “……数学咱们讲完了,那就说说物理。” 马苏随手拿出两块磁铁,然后分开,调转方向移动其中一块。 “你们看,这块磁铁无故而动,就像是有人在推动它,这是为何?” 马苏再次调转方向,让磁铁自动吸合,然后说道:“这不是幻术,而是磁场,两块磁铁的内部有磁场,磁极相同就相互吸引,磁极相反就相互排斥,哪位上来试试。” 十多人举手,马苏就随便点了一个。 这人上来后,拿起磁铁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吸合,一会追逐。 马苏干咳一声道:“磁场看不见,摸不着,可它却真实存在,这里面更深的道理就是物质的究极形态,是那些小的肉眼都看不见的东西在起作用,而我们的脚下就是一个大球,这个大球也有磁场……” “太阳,大家都知道日升日落,可日落了,太阳去了哪呢?” 马苏在黑板上画了两个球体。 “这是太阳,公转就不说了,它在自转,散发出热量和光线,使我们拥有了光明,使万物得以生长。其次就是地球,也就是咱们脚下的大地,它在围绕着太阳转动。” 马苏停顿了一下,看着这些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就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当转到了一个角度之后,咱们就看到太阳升起来…….” “一句话,太阳不是去歇息了,而是照到了其它地方,若是我们的速度够快,那么就能永远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马苏停顿了一下,等这些人吸收了之后,才朗声道:“所以这就延伸出了一个词,日不落!” “日不落?” “对,日不落!” 马苏把地球仪摆上来,转动了一下之后,沉声道:“当大明的疆土遍布在这个球体上之时,那太阳就永远不会落下!这,就是日不落!” 下课后,马苏被人围在了中间,连高景琰都被堵住了。 “马师兄,那月亮是咋回事呢?” “月亮只是反射了太阳的光,大家可以去关注一下,比如说中午烈日之下,大家出去是不是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就是太阳的光被地面和其它物体反射导致的……” “……” 王辅没能挤进去,可他听着马苏那简单易懂的回答,再想想自己一天之乎者也的苦读圣贤书,学了什么? 我学到了什么? 王辅陷入了沉思,不少来听课的人也在沉思。 马苏看到这个场景就停下来,“恩师说过,儒学自有它的好处,可终究偏颇,不足以穷究一生。那是个陷阱,再往下就是和佛道差不多的陷阱,可以归于哲学的范畴,那就是阳春白雪。” “而我们更多的人需要的是实用,什么是实用?日常百事就是实用,能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周围的一切就是实用,能帮我们更好的提升生存能力的就是实用,所以儒学要学,但不可深学!” 人群渐渐散去,马苏对今天的教学很满意,看到王辅还没走,就问道:“可是还有不解的地方吗?” 王辅抬头道:“马师兄,我觉得有些迷茫,对于儒学,我自束发始就已经开始了学习,可今日你这么一说,回头一想,我觉得自己就学到了一些道理,可道理终究是不能让人吃饱饭的啊!”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不少人提倡的学习态度。” 马苏温言道:“世间万物终究有其规律所在,而儒学却对人的道德提出了要求,要求人人都做君子,可这并不现实,也就是说,我们都在学习一个明知自己办不到的学识,并为之头悬梁,锥刺股,这是在为何?” “白费功夫!” 王辅若有所思的道。 马苏笑了笑:“恩师对此有一个看法,他说师法前人,这就是儒家最大的败笔!徒不必不如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推陈出新,这些都在教导我们勇于求索。可千年以降,儒家还抱着那几本书,追捧着前人的思想,这是守旧,而历史规律告诉我们,守旧必然会落后,落后必然会挨打!” 送走了王辅,马苏在房间里转圈,活动着有些发酸的身体。 高景琰在记笔记,他觉得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和马苏相比,他还只是个初学者。 “师兄,小弟觉得自己不行啊!” 马苏止住脚步道:“你无需担心,你在物理上有些天赋,数学也不差,自然能辅导他们进一步的学习。” 高景琰赧然的道:“可他们听了你的课,到时候会不会觉得小弟的课没意思呢?” “那不一样。” 马苏又开始了转圈,边转边道:“老师说了,让我一开始就要把这些学生们都给镇住,然后再恢复正常的功课教学。” 高景琰想起从方醒那里听过的一个词,就问道:“师兄,是杀威棍吗?” 马苏也不讳言:“对,就是杀威棍,先让他们都变乖些,然后才好灌输。” 在大明教授科学,不镇住这些从小就被灌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学生,方醒觉得教学的效果会打折扣。 而这里的读书,指的就是儒学! 这就是垄断! 垄断学识传播权的儒家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而方醒派了马苏两人过来,就是想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割开一个小口子。 正文 第795章 厚颜无耻,天下第一 土豆最近学会了伸手和推开,看到喜欢的人和物就伸手,看到不喜欢的…… “哎哟!” 方醒揉着眼角喝道:“臭小子,想戳瞎你爹呢!” “啊啊啊!” 虽然开始教说话了,可土豆小伯爷很傲娇,不喜欢学习大人的语言。 张淑慧赶紧抱过土豆,假装嗔道:“你咋那么坏呢!打屁股!啪啪啪!” 方醒从指缝里看到张淑慧的巴掌在‘抽’着土豆的屁股,可那力道连按摩都算不上,更遑论土豆都已经开始笑了。 张淑慧心虚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颠着土豆道:“快跟你爹说咱们不是故意的,快说。” “啊啊啊!” 小伯爷得意的蹦跳着,嘴里还吐出一个泡泡。 …… 方醒顶着有些发红的眼角去了前院,在前厅里看到了赵布。 “见过伯爷。” 赵布行礼后,敬佩的道:“伯爷,上次在扬州府时您说的那些话下官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后来下官在瓦剌部和鞑靼人那里见识了一番,果然如伯爷所说,阿鲁台就是烂泥,而瓦剌人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方醒回来后,一直都没见过赵布,朱棣也没把瓦剌和鞑靼的事情摆上来商量,所以闻言就问道:“那个脱欢如何?” 赵布想了想:“脱欢有些嫩了,可在经过阿鲁台的羞辱之后,此人必然会知耻后勇,加上他有个血统高贵的公主娘,已经成功的收拢了旧部,在默默的休养生息。” 方醒指指茶杯,示意赵布喝点消暑茶,然后说道:“阿鲁台新败必然不甘心,两者之间还会有一次大战,而脱欢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膨胀自己的势力。草原异族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等脱欢觉得时机成熟,阿鲁台和瓦剌其它两部都得被他给吞了,到时候他必然会兵指中原!” 赵布点头道:“阿鲁台真的不足为虑,未来统一草原的必然不会是鞑靼人,科尔沁的赌注终究是下错了。” “科尔沁吗?那只是条狐狸而已,可在实力的面前,狐狸也得跪了!” …… 如今阿鲁台深陷于和瓦剌两部的纠缠之中,大明也赢得了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可朱棣显然是不想太平静。 “朕准备放李裪回去,并送些换下来的兵器。” 没有异族威胁的生活显然并未让朱棣失去锐气,他端坐着道:“倭国应该是让李芳远感到了危险,他上书恳请求援,你等认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一些,否则朝鲜挡不住倭国的进攻,到那时大明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不是不好看,陛下,倭国狼子野心,若是朝鲜能挡住,那大明也省了不少事,毕竟劳师远征的,户部也紧张啊!” 朱棣点点头道:“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朕的责任!” 这话霸气,方醒想了想,好像没哪个皇帝有朱棣这般的霸气吧? 张辅出班道:“陛下,臣在想,是否要先囤积些粮草在华州呢?最好再调派些军士……嗯,这不妥,臣担心会让朝鲜上下如芒在背。” 朱棣微微点头,目前大明一旦增兵华州,弄不好会让朝鲜鱼死网破,直接和倭国勾结合作。 杨士奇说道:“陛下,朝鲜多山,而且军备完善,倭国若是主动攻击,臣以为必然会旷日持久,大明到时候再作应对也不迟。” 杨荣也是赞同道:“正是如此,再说倭国跨海远征,那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星半点,弄不好半道一个风浪,全都吹进海里去。” 一时间朝中全是一番坐山观虎斗的言论,如果让李芳远看到这个场景,方醒相信他一定会派人去和足利义持联系,两家联手对抗大明。 “陛下,若是朝鲜主动进攻呢?” …… 散朝后,张辅没有避嫌和方醒走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李芳远会主动进攻倭国?” “有可能。” 方醒想起了以后,朝鲜这个民族的心性古怪,自卑而自大,常常会弄些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事情来。 张辅满意的道:“若是这般就再好不过了,我判定朝鲜必败,到时候倭国必然会趁势反攻,大明介入的机会也就到了。” 方醒点头道:“倭国国内纷争不断,暗流涌动,朝鲜若是进攻倭国,那正好中了足利义持的下怀,他可以趁机整合国内的各方势力,那时候的倭国,实力就会快速的膨胀。” 战争是危机,可也是机会。 …… 按理能离开大明是好事吧,那就赶紧走。 可李裪在临走前居然来拜见方醒。 “兴和伯,在下本想留在金陵朝夕请教,可父王却催促甚急,让人扼腕呐!” 李裪的神色从容,言谈间举止儒雅。 方醒一脸遗憾的道:“本想等小儿周岁后请你去书院看看,可惜了,科学终究无法被传入朝鲜。” 李裪的眼皮跳动几下,握拳又放松,然后诧异的道:“那可真是遗憾之至,在下早就想向兴和伯恳请入学,哎!失之交臂,如之奈何啊!” 别逗了!我都要走了你才来这一招,有意思吗? 朝鲜儒学渐渐昌盛,礼仪也随着大明而走。 客人说要走,说是再不走就要误事了,这个时候主人家就可以展示自己的大方了。 千万别走!酒菜马上就好,让那些狗屁事情见鬼去吧! 这种惠而不费的话李裪自己就能说上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所以他只是一脸的遗憾。 而方醒更是遗憾,仿佛失去了一位挚友。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小儿的周岁看来也只能空留遗憾了。” 李裪的脸颊一抖,拱手道:“是啊,不过在下虽然人不至,可早就准备好了些许礼物,稍后还请兴和伯笑纳才是。” 方醒摆手正色道:“哪有这样的事情,千万别!” “一定要的。” 李裪出了方家,那脸色马上就变得铁青,低声道:“这是公然索贿,厚颜无耻!厚颜无耻之辈!让人大开眼界啊!” 可李裪还真不敢不送礼,否则他担心方醒会在半路上让人收拾自己。 …… 礼物送了,第二天早上人也准备走了。 可就在此时,十多个军士一脸肃然的进了前院。 “陛下丢失了重要的印信,今日大索金陵,还请大君见谅。” 李裪能说什么?只能看着这些军士毫不客气的把行礼全部打开,仔细检查。 当那十多本数学和字典被人拿出来后,李裪就想起了昨天方醒遗憾的神色。 ——厚颜无耻第一,大明第一! 不,应该是天下第一! 正文 第796章 大婚,礼物,意外 朱瞻基要大婚了,所以近几日方家庄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按照方醒的年纪和职位,以及和朱瞻基的亲密关系,他应该是要去参加婚礼的。 “亦师亦友啊!特么的这个关系反而让我看不成大婚的礼仪了。” 小白已经起床了,方醒还赖在床上憋气。 不过贺礼却是要送的。 送什么好呢? 方醒觉得送值钱和珍贵的东西有些俗。 “你就是抠门!” 吃完早餐后,在书房里,解缙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方醒的真面目。 “你是觉着送轻了丢人,送贵重了心疼!” 方醒愕然不解释,只是出去鼓捣了半天,然后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得意洋洋的准备去宫中。 “解先生,我保证这礼物能让新人满意,你就等着我打包些好吃的回来吧,哈哈哈!” 时间近午,方醒一路大摇大摆的到了宫中,大太监看到他身后费力的提着个大箱子的两个太监,眼皮子狂跳着问道:“兴和伯可是求见陛下吗?” 尼玛!那么大的箱子,装的是什么? 活人? 方醒进去后,朱棣看到这大个箱子也是愕然。 “这是何物?” 方醒看到朱棣已经换上了新衣服,肯定是要准备等着在宫中开宴,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箱子说道:“陛下,臣不大方便去那边,就准备了些礼物。” “为何不令人送过去?” 朱棣觉得这厮的理由有些可疑。 方醒笑道:“这东西有些寓意在里面,臣担心被那些人给砸坏了。” 朱棣一听有了些兴趣,“哦!那打开看看!” 方醒依言打开了箱子,然后叫了太监来帮忙。 “嘶嘶……” 看到其中的一件礼物之后,殿内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朱棣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来人,把礼物送去。” 不忌讳就好啊! 成功备案的方醒摸摸肚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陛下,臣……臣……” 朱棣的眼角抽搐着,不禁左右看了一眼。 大太监在忍笑,其他人都垂首,只是身体有些微颤。 这么明目张胆进宫蹭饭的人,在大明几乎是绝无仅有吧? 朱棣不禁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才发现有些饿了。 “罢了,今日你陪朕一起吃吧。” 方醒马上苦脸了,他本是想弄些好食材回家去,可朱棣…… 朱棣沉声道:“怎么,不愿意和朕一起吃饭?” “哪有的事?臣愿意的很!” …… 朱棣的饭食不是很奢华,总计加起来十多道菜而已。 米饭不错,至少方醒都没吃过这种米,口感特别好,粒粒分明,糯性刚好。 朱棣吃饭并不用别人伺候,他吃的是饼。 等朱棣动了第一筷之后,方醒就夹了一块红烧鹅肉,这还是学了第一鲜的做法。 鹅肉嫩而不不柴,不知道厨子加了什么材料,吃起来感觉浓香馥郁,都浸透进了肉里。 扒拉几口米饭,方醒又尝了尝蒸鱼。 看到方醒只夹了一点蒸鱼,就把目标转向了五味鸡,朱棣问道:“鱼不好吗?” 方醒正挑眉暗赞着五味鸡里的那些药材搭配的精巧,反而让鸡肉的味道更加的鲜美,听到这话,他马上下意识的道:“陛下,这鱼最后该用葱油浇一下,那样味道才好。” 朱棣一愣,边上伺候的太监们更是差点想把方醒给生撕了。 好你个方醒!上次把光禄寺从上到下都折腾了一次,今儿你居然又在陛下的面前上眼药?! 上次方醒折腾过光禄寺之后,朱棣就发现自己的伙食改善了不少,起码在味道上就改进了许多。 所以方醒一说,朱棣就皱眉道:“这鱼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朱棣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啊! 方醒一脸的同情:“陛下,这鱼啊!采买的时候就得挑选好,宰杀什么的自然不必说了,可在蒸鱼之前,得用姜片和少许盐腌制一下,去腥和进味,最后火候肯定得掌握好,出锅之后,马上爆葱油淋一道,那味道才好啊!” 朱棣的咽喉动了一下,觉得真的是饿了。 方醒下筷不留情,专门挑最好的部位吃。 朱棣还保持着军中的作风,速度飞快。 在那些太监宫女的诧异目光中,方醒连吃了三碗饭,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朱棣已经吃完了,正喝着茶,看着方醒的饕餮模样。 等告辞出去后,方醒听到收拾的人说道:“陛下刚才多吃了一张饼呢!” 方醒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他晃晃悠悠的去了太子宫中,又骗了一堆食材回家。 “没吃回本啊!” 到了方家庄,还没进家,方醒就看到了小刀。 “你怎么在这?” 小刀一身的尘土,脸上灰扑扑的,他看看左右,等人都退后了,才低声说道:“老爷,在常州府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李裪,被咱们擒住了。” 方醒的眸色一沉,“问出来了吗?谁的人?” 小刀微微喘息道:“是……瞻墡郡王的人。” “什么?” 方醒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 “在常州府的时候,那个人在晚上去找了李裪,出来后被擒住了。” 小刀接过辛老七递来的水,几口喝干,然后继续说道:“他说自己是外面的闲汉,被宫中的人养了许久,这次被派出来,是告诉李裪,大明不会出手,只会坐视朝鲜和倭国相争。” 呼! 方醒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就一脸阴云的问道:“他认识宫中的那个人吗?” “开始不认识,后来他不大放心,就悄悄的跟了一次,听到侍卫和那人说话,才知道是朱瞻墡身边的内侍。” 方醒眯眼道:“朱瞻墡身边的内侍不容易出宫,这里面有问题,人呢?” 小刀指指前院的一棵大树,一个上身被捆的严严实实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发呆。 方醒走过去,男子听到脚步声后,茫然的抬头,然后赶紧说道:“大人,小的只是听令行事,不是主谋啊!” 到了这里,男子知道自己算是完蛋了,只想能争取个坦白,少受些苦。 “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和名字?” 男子激动的道:“记得记得,大人,那人叫做双成。” 正文 第797章 绝了他的那个心思! 方醒沉吟了一下,赶来的黄钟问清楚事情始末后,就说道:“伯爷,您可是顾虑今日是殿下的大喜之日吗?” 方醒点点头,人生四大喜,可若是在今天把这事爆出来,朱瞻基难免会…… 黄钟看到方醒面带踌躇,就拱手道:“伯爷,您以前说过,皇家无私情。” 方醒咬牙道:“罢了,带着他进宫。” …… 朱棣今日早早的处理完了政事,正想着问问朱瞻基那边的情况。 大太监进来通报道:“陛下,兴和伯求见。” 朱棣的脸色马上就难看了,不是因为方醒短时间两次进宫,而是他知道,怕是有事发生了。 “让他进来。” 方醒一进来就低声道:“陛下,臣请单独禀告。” 大太监的心中一个咯噔,然后看到朱棣的眼神,就挥挥手,殿内的人都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等人走了之后,方醒才说道:“陛下,臣当时担心李裪会在路上购买科学的书籍,就让人一路跟着,可在常州府却发现有人夜入李裪的住所……” 朱棣面无表情的道:“谁?说了什么?” “说了大明会坐视朝鲜和倭国相争。” 朱棣的身体明显的一松,方醒才说道:“那人说自己是被……瞻墉郡王身边的内侍养着的。” “臣本想等明日再说,可……” “朕知道了,那人在哪?” 朱棣进入角色之后,冷漠的问道。 “就在宫外。” …… 审讯完之后,朱棣毫不犹豫的命人去拿了那个叫做双成的内侍来。 “打!” 一顿板子下去,双成连他喜欢哪个宫女都说了。 “陛下,这些都是郡王要奴婢做的呀!奴婢可没……” “他从哪得的消息?说!不然朕诛你三族!” 双成气息奄奄的道:“陛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尼玛! 方醒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拖几天,然后交给朱瞻基自己去处置。 这事居然牵扯到了朱高炽,弄不好就是一次大动作啊! 朱棣的面色铁青:“去,拿了来!” 有侍卫领命,刚转身,朱棣说道:“悄然拿了。” 大太监和方醒几乎是同时放松了身体。 朱棣无需隐瞒自己对朱高炽的不满,那么悄然拿人,必然就是想着今天的喜事。 果然是隔辈亲啊! …… 朱高炽有些愣神,今天是大儿子的大喜之日,可当爷爷的却派人来拿了他身边的一个太监。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提前废掉我吗? 等人走了之后,朱高炽赶紧让人去打探消息。 “殿下,梁中来了。” 梁中急匆匆的进来,也不顾忌讳,直接走到朱高炽的身边,低声道:“殿下,瞻墉郡王犯事了。” 朱高炽的眼神一动,然后挥挥手,示意那些人出去。 “瞻墉出了何事?” 梁中顾不得擦汗,还是低声的道:“先前兴和伯使人告诉老奴,说是擒住了一个向李裪泄露国朝军机的男子,审讯之后,得知此人乃是郡王身边的内侍养的闲汉。” 所谓养的,就是类似于打手或是信使之类的人物。 朱高炽面无表情的道:“可确认了吗?” 梁中说道:“兴和伯使人一说,老奴就叫人去打探了一番,确实。” “逆子!” 朱高炽咬牙恨道:“那逆子几次三番,几次三番的干出这等事来,本宫真想……” “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 …… 宫中依然是喜庆祥和,可这些都和朱瞻墡不搭干了。 “逆子!你干的好事!” 朱棣在上面冷冰冰的,朱高炽就亲自来问话。 “说,谁让你干的?” 朱瞻墉一脸无辜的道:“父亲,这些都是小人在暗害孩儿啊!孩儿这几年读书不辍,根本没……” “呯!” 方醒看着砸碎的玉石不禁有些心痛,你送给我也好啊! “说!” 朱棣一开口,朱瞻墉就原形毕露了。 “皇爷爷,孙儿……孙儿一时糊涂,是读书读魔障了呀!” “父亲,孩儿近日读书不解,日思夜想,日思夜想,想疯魔了……” 朱瞻墉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皇爷爷,孙儿总觉得有人在梦中说话,然后第二天总是浑浑噩噩的,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好演技! 方醒暗自赞叹着,他觉得朱瞻墉比后世的那些童星的演技高明多了,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果然,朱高炽一脸的心疼,就想求情。 “在朕的跟前玩这个,你倒是有胆!” 可朱棣是谁?这等把戏在他的面前当真是班门弄斧。 当年朱棣为了避祸装疯,那演技比朱瞻墉高出何止一筹! 朱瞻墉的身体一震,然后就隐蔽的看了朱棣一眼。 好小子!有前途! 方醒突然觉得朱瞻墉的手段不错,至少他要是当皇帝的话,很难有人能骗到他的头上来。 果然磨难就是成长的阶梯啊! 在差点闷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后,被禁足的那段经历看来让朱瞻墉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父皇……” 朱高炽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 这事已经涉及到了大明对外策略的泄密上,朱高炽没有发言的权利。 朱棣眯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子,心中转着千般念头。 “来人!把……” 朱高炽面无表情,朱瞻墉面如死灰,可就在此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 “陛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朱高炽的脸上多了些喜色,朱瞻墉浑身一软。 太子妃进了殿内,端庄的行礼,也不看朱瞻墉,只是语气平和的道:“父皇,臣妾今日为这逆子而来,恳请父皇严惩,不过还望看在血脉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母亲……” 朱瞻墉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子妃,觉得自己的母亲真的是太狠毒了。 朱棣面沉如水:“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太子妃肃然道:“父皇,臣妾以为瞻墉是疏于管教,恳请父皇让他彻底死了那个心思。”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朱瞻墉为何会变成这样?不过就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大哥从小金尊玉贵,众星捧月,而自己只是出生晚了几年,就成了小透明。 上进心不强的孩子也就罢了,可朱瞻墉却拥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但名分早定,大明也不是前唐,太子之位永远都是一个靶子,没几个能得善终的。 于是感到绝望的朱瞻墉就开始了各种作死,最后终于在婉婉的身上栽了个大跟斗。 屡教不改啊! 正文 第798章 躺枪的方醒,有问题的少年 朱棣沉吟片刻道:“朱瞻墉此生止于郡王。” “多谢父皇开恩。” 太子妃知道自己今天的出现就是在冒险,女人干政,这在大明是大忌。 可五指虽然有长短,却都是自己的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处置。 方醒觉得太子妃很聪明,她没有一味的求情,那会导致朱棣暴怒,后果不言而喻。 只留一条命,这是明摆着的,朱棣再狠,可也不会狠到杀一个未成年的孙子。 而后她又主动要求绝了朱瞻墉的那点小心思,果断而深明大义。 果然是太子妃啊! 老朱家的媳妇大多不错,当然,这也和他们只与普通人家结亲有关系。 朱棣对这位儿媳妇的印象很不错,认为她能担当未来的‘国母’之职。所以她轻易不在朱棣的面前说话,可一旦说话,朱棣多半会认真考虑。 太子妃福身道:“父皇,瞻墉终究是失于管教,臣妾恳请父皇为其择一严师,以免为祸将来。” 朱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一扫,沉声道:“方醒,你以为如何?” 方醒正想着朱瞻基接到贺礼后的反应,有些走神,闻言就茫然的道:“好啊,陛下的决定再好不过了。” 大太监忍笑忍的很辛苦,脑海中的小人在捧腹大笑着。 朱高炽诧异,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 “多谢兴和伯!”太子妃喜气盈腮。 “娘娘谢我干嘛?” 方醒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朱棣知道这厮是不肯吃亏的,若是让他反应过来,肯定会胡搅蛮缠,所以就说道:“既如此,方醒,此后朱瞻墉就在你那就学,你可得看好了!” “什么?” 方醒这才知道自己先前赞同了什么,他刚想搅合,可转眼就看到了朱棣眼中的威胁之色。 敢反悔,朕就把你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方醒心中愁肠百结,只得领受了这个估计朝中不会有人愿意干的活。 朱瞻墉的位置太尴尬了,亲大哥是板上钉钉的皇储,他自己在大哥的阴影下存活,以后最多就是一个封地了事。 如果就这样也罢,起码也是个逍遥王爷。 可后来这货干出来的事让人大跌眼镜。 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居然想闷死她! 于是这位郡王就成了宫中的狗不理,人厌狗嫌。 外面的臣子有时提起这位郡王,大多都觉得这辈子能平安就算是不错了,要是朱瞻基登基后想起以前的龌龊,说不定会弄死他。 朱瞻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说道:“孙儿这就去收拾行礼,马上去方家庄。” 朱棣冷哼道:“不必了,那里什么都有。” 这是嫌弃到了什么程度? 可那些东西都是我的财产好不好! 方醒一肚子的怨气,领着个才十二岁,可就满肚子坏水的郡王往外走。 “方醒!” 婉婉正带着自己的‘卫队’往这边小跑,看到方醒后不禁惊喜的喊道。 可等方醒脚步一停,身后有些魂不守舍的朱瞻墉就冲到了前面。 婉婉噘着嘴,不乐的带着人从边上去了。 小女孩这是觉得方醒‘背叛’了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方醒看到了她眼中的水光盈盈。 “婉婉,等一下。” 方醒也不顾朱瞻墉,追上去蹲在婉婉的身边,低声的说着。没多久,小女孩的脸上就重新露出了笑容,蹦蹦跳跳的往花园去了。 心态最重要啊! 方醒回身,朱瞻墉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妹妹的身影。 年龄相差不大,可一个纯真可爱,一个却阴沉虚伪。 “走吧!” 方醒没精打采的说道。 “是,老师。” 阳光灿烂,可朱瞻墉的心情却如那深秋的雨前,阴沉沉的。 “轰隆!” 走出皇宫,天上迅速集聚起了乌云,刚上了马车,大雨就倾盆而下。 朱瞻墉被淋到了,不过他没管,只是自嘲道:“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我才出宫,就降下雷霆,大雨倾盆,这是要洗干净皇城吗?” 方醒正闭目养神,闻言就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干出这事对你有何好处?” “没好处!” 朱瞻墉一脸的生无可恋和无所谓。 马车粼粼而行,方醒的身体轻轻晃动着,他第一次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小鬼。 白嫩的脸,大而有神的眼睛,继承自太子妃的挺直鼻梁,下巴微微向外,显得有些强势。 长大肯定比他大哥还帅! 只是那眼神有些沉郁,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马车一路到了方家,辛老七拿着雨伞站在边上,在方醒下来时扶了一把。 等朱瞻墉下来时,辛老七只是看了一眼,别说伸手,连打伞都是勉勉强强的。 深宫的孩子,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孩子,在辛老七略带鄙夷的眼神中,朱瞻墉倔强的跳了下去。 “噗通!” 方醒站在屋檐下看着朱瞻墉的脚被挂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平平的摔在泥水里。 辛老七刚才没注意,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他伸手拎住朱瞻墉的后颈衣领,正准备把他提起来。 “放开我!” 朱瞻墉剧烈的挣扎着,辛老七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的泥水。 “放开他!” 方醒冷冷的道。 朱瞻墉就这么趴在泥水里,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 黄钟出来看到这个情况,就低声劝道:“伯爷,好歹是龙子龙孙啊!” 方醒不屑的道:“狗屁的龙子龙孙,不过是个心眼多的小屁孩罢了!” 抽咽了一会儿后,朱瞻墉就自己爬起来,浑身脏兮兮的对方醒躬身道:“请老师责罚。” 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去洗澡吧。” …… 进了书房,黄钟问道:“伯爷,这是为何?” 方醒无奈的道:“这小子自己作死,派人去告诉李裪,说是大明会在朝鲜和倭国的争斗中袖手旁观。然后陛下就怒了。” 黄钟讶然道:“不过才十二岁啊!啧啧!这皇家的孩子果然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方醒苦笑道:“岂止!关键是这小子没有动机,这才是最可怕的。” “什么?” 黄钟真是被吓到了:“难道他就是想着就干了?” “正是。” 方醒深深的觉得朱瞻墉就是一个仇视社会,仇视一切的问题少年,居然只是为了快意,就把军机告诉了对手。 这等人若是及冠了,那今儿谁都救不了他,朱棣绝对会让他一辈子不见天日。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799章 心如死灰 解缙也来了,他一脸嫌弃的道:“他就是你说的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何苦给自己找个包袱背呢!” 方醒无奈的道:“当时我若是不答应,陛下肯定会把我派去和那些土司打交道,我倒是无所谓,可土豆见不着爹咋办?” 解缙想起朱棣的霸道,也只能是叹息着:“你可得留神了,若是把他教坏了,以后你脱不关系。” “那也是他从根子就坏了,和我无关。” 解缙笑道:“你别嘴硬,他才多大就这样了,等以后可不得了,有你头痛的时候。若是他死性不改,老夫劝你还是带着一家人外放吧,当个副总兵也不错。” 黄钟也是苦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伯爷,您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方醒正准备嘴硬几句,可外面的小刀冒个头说道:“老爷,他来了。” 三人马上正襟危坐,然后就看到朱瞻墉换了一身马苏的青衫走进来。 目光呆滞的朱瞻墉一进来就吓了大家一跳。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朱瞻墉木然的道:“拜见老师。” 我曰! 皇孙拜师也不用跪拜的啊! 你娃这是想坑哥呢! “起来。” 不过木已成舟,方醒自然不动声色。 朱瞻墉起身,还是麻木的去倒了杯茶,敬给方醒。 在解缙不解的眼神中,方醒泰然自若的喝了茶,接下来就开始了训话。 “在书院里不论身份高低,管你郡王也好,将军也罢,在书院里都得老老实实地学习和生活,做得到,那咱们好说,若是做不到……” 方醒的眸色一冷:“那我会退货,相信我,我有几十种方法能把你退回去,而不会惹陛下生气。” 朱瞻墉懒洋洋的道:“知道了。” 方醒和解缙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这位怕是有些心如死灰了。 …… 于是书院中就多了一位编外学生,这位学生特立独行,住单间,不和人交流,看着懒洋洋的。 “山长,郡王他剩饭啊!第一天就倒了大半,学生们都有意见了。” 朱瞻墉去书院的第二天,田秀才就来告状,看那神色,如果犯事的不是朱瞻墉,他一定会让那人把倒进去的饭菜都捡起来吃干净。 虽然现在粮食和人口的矛盾不突出,可大家都习惯了不浪费粮食,而且书院有规定,浪费粮食的人要饿一天。 “饿他了没有?” 方醒可不会手软,这事说到朱棣那里去都是他有理。 “饿了!” 田秀才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官,所以下手也不留情。 “饿了他一整天,可郡王还是我行我素,今天早餐又倒了大半碗的面条。” 啧!这家伙是自暴自弃了啊! “走,我去看看。” …… 朱瞻基前天大婚,昨天进宫行礼,告祭祖宗,今天算是可以歇歇了。 一大早,胡氏就起身伺候他起床,一干宫女都在边上干瞪眼,觉得这位太孙妃真是太……那个啥了。 朱瞻基也有些不适应,他打小就是宫女太监的侍候着,这突然身边多了个女人,还真是有些不自在。 胡氏的神色平静,只是脸上多了些红润,这是少女变成妇人之后的开端。 把冠戴好,胡氏退后一步道:“殿下,好了。” 成婚后,朱瞻基不再是那个少年了,他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些贺礼的单子你都看了吗?” 胡氏看到门外有个小太监在窥看这边,就皱眉道:“看了,大多是奢华之物。” 虽然胡荣两口子最后放弃了那些要端庄的教育,看却又走了另一个极端:不要尚奢华,皇家本就够奢华了,简单些更好。 朱瞻基哦了一声,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小太监,正是刚被封为太孙嫔的孙氏身边的人。 “那兴和伯送了什么?” 方醒当时说不送礼了,可朱瞻基知道那是玩笑,所以也有些好奇。 胡氏看到朱瞻基没搭理那个小太监,心中松了一口气,就不禁露出了微笑。 少女的微笑本就纯真,如清晨挂着露珠的鲜花般的清新,朱瞻基也看楞了一瞬。 “殿下,兴和伯的礼物是陛下令人送来的,臣妾还没去看,上面也没说是什么。” 朱瞻基就像是找到了藏宝洞的年轻人,心痒痒的道:“去,把兴和伯的贺礼拿过来。” 有人出去通报,门口的那个小太监这才得到机会进来禀报。 “殿下,孙嫔想来请安。” 朱瞻基第一时间就侧脸去看胡氏的反应,可胡氏的表情不变,依然挂着微笑,眉眼开朗。 ——胡氏这种女人,若是你冷落了她,她只会静静的,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想起方醒的话,朱瞻基的心中有些微动。 难道是她不喜欢我? 回过神,朱瞻基说道:“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吧。” 小太监还想再说几句,可外面的俞佳已经进来了。 “殿下的跟前,你还想辩驳几句吗?” 俞佳的脸一板,小太监马上就惶恐的请罪。 “殿下,兴和伯的礼物已经拿来了。”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给人拎了进来,朱瞻基一看就笑道:“果然是兴和伯,这大的多半是送我的,小的嘛,肯定是你的。” 胡氏讶然道:“还有臣妾的吗?” 哪有臣子送贺礼还附带给太孙妃的?这是逾越啊! 朱瞻基看着两个太监在开箱,就笑道:“兴和伯做事向来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忌讳。” 胡氏想起他们的关系,就抿嘴一笑:“是了,兴和伯为人洒脱,必然不肯被什么规矩限制住了。” 朱瞻基看了胡氏一眼,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正妻居然和方醒见过一面之后,就能把他的性格摸出点道道来。 虽然不大对,可大方向却没错。 “咦!” 小箱子打开了,余佳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来。 朱瞻基接过来,笑道:“必然是给你的,且看看是什么宝贝。” 打开锦盒,边上的胡氏第一个看到了那个黄色的东西。 “是柚子。” 朱瞻基笑着道:“这是送你的,寓意不错。” 柚子,有子,这个寓意让胡氏也是有些感动。 “殿下,这是什么石头?黄的好漂亮!” 胡氏摸着这个小柚子,喜得不行。 朱瞻基也没见过:“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兴和伯出手,那必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你且收好把玩,别弄丢了。” 而俞佳也打开了那个大箱子,看到里面有一个半人高的东西。 “鹰……” 正文 第800章 皇家的孩子 在朱瞻基惊讶的眼神中,两个太监吃力的从箱子里搬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雄鹰来。 雄鹰双翅展开,身上的羽毛根根清晰,那眼神冷厉,双爪作势欲扑。 “好气势!” 朱瞻基起身走到边上,蹲下来仔细看着雄鹰站着的镂空圆球。 空出来的地方形状不一,朱瞻基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那就是大海啊! 雄鹰展翅,抓住地球,这是什么寓意? 朱瞻基起身,睁开眼睛道:“把它摆放在书房里,要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俞佳赶紧招呼人搬出来,可他却没跟着。 “可是有事?” 朱瞻基问道,他看到胡氏正拿着那个‘柚子’在把玩,不时笑的温婉,心中不知怎地多了些烦躁。 俞佳欲言又止,朱瞻基就和他出去,到了没人处后,俞佳才说道:“殿下,瞻墉郡王犯事了……” 听完俞佳说了朱瞻墉的事,朱瞻基皱眉道:“兴和伯那边怎么说?” 强行塞一个心思古怪的学生去,朱瞻基能想到方醒的心情肯定不是那么美妙。 俞佳挤眉弄眼的道:“兴和伯好像想拒绝来着,只是被陛下威胁了。” 朱瞻基也面色古怪,他知道方醒不喜欢麻烦事,可这次确实是躲不过去了。 而朱瞻墉干的这事让他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大婚当然是有假期的,朱瞻基略一思忖,就说道:“去给太孙妃说一下,就说我出去一趟。” …… 朱瞻基到了书院时,远远的就看到方醒和朱瞻墉在谈话。 操场边上种植了许多桃李树,不算高大,可徜徉其间也有一番风景。 “为什么?” 不高的桃树上面枝丫遒劲,方醒淡淡的道:“你这是觉着自己委屈了?还是说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朱瞻墉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懒洋洋的道:“我好好的啊!没事。” “那你为何要违反书院的规矩?谁给你的权利!?嗯?” 方醒转身盯着他,“说吧,你想干嘛?我成全你!” 朱瞻墉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道:“我想离开金陵,不管去哪都好,就是不想呆在金陵。” 小小的孩子,脸上居然露出了沧桑之色。 方醒的心中一震,叹道:“生在帝王之家自然是你的幸与不幸,可你终究脱不开这层身份,痴心妄想无益,也无好处,若是你一意孤行,那下次就不是我这里了,幽禁就是你下半生的结局,你想过那种日子吗?” 朱瞻墉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老师,兴许那种日子更适合我一些,至少不用每天去面对那些人,也不会勾起我的苦恼,每日睡到自然醒来,吃完饭继续睡,无聊了就在地上找虫子,至少它们不会烦人。” “在东宫,我就是个没人理会的家伙,那些太监和宫女都只知道大哥,每次大哥来了,他们就像是蚂蚁遇到了食物,都纷纷攀附上去……” 朱瞻墉摇摇头道:“到后来,连婉婉都成了大家的心头肉,可我还是一样,每日无人过问,就像是孤魂野鬼,飘荡在宫中。” 这是一个失宠孩子的怨言,方醒听了并没有同情,反而觉得这货有些自寻烦恼。 “殿下有多个孩子,你大哥是太孙,未来的皇帝,他必然会获得大部分的疼爱和资源,这无可厚非,因为太子殿下本来就分身乏术。” 帝王之家的孩子宠爱不同,这个从来都没改变过。 “你若是觉着自己被冷落了,那很简单,就努力去干好自己的事情,比如说读书,比如说多和弟弟妹妹相处,这才是你这个年纪孩子该干的事情,而不是想着自己能脚踏七彩祥云,藐视众生。” 朱瞻墉迷茫的道:“可我觉得自己不该平凡,我应该能享受那万人欢呼。” “这只是你的幻觉。” 方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遐思:“你的性子太阴沉,不是当储君的料,这一点陛下非常清楚,太子殿下同样清楚,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朱瞻墉点点头道:“我知道,从上次的事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盼头了……” “于是你就让人去告诉了李裪那个消息,为什么?” 方醒讥诮道:“你这是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于是你就想用这种方法来泄愤。你害怕被人发现,可却又想着能有人发现,对吗?” 朱瞻墉震惊的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哥。 这是一个……想引人关注自己的孩子,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德华兄。” 方醒正想着事,闻声抬头,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好歹是新婚啊!这就把新娘子抛在一边不大好吧! 朱瞻基看着朱瞻墉道:“我闲来无事,就想着到书院来看看。” “大哥。” 朱瞻墉有些不情愿的躬身行礼。 “嗯。” 朱瞻基的眉间威严毕露:“到了书院就好好的学,若是让我知道你再犯倔,那就请两个先生来教你。” 朱瞻墉的身体一抖,颤声道:“是,大哥。” 这是什么惩罚?方醒有些好奇,同时也有些奇怪和不以为然。 “去吧,好好的想一想,至少也要先适应书院的生活,然后再说其它。” 方醒赶走了朱瞻墉,然后问道:“那两个先生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那是逼着学,不学完就关在屋子里,夏天热的不行,冬天冷的受不了。” 啧! “你这个狠了些吧?” 方醒觉得这样的行径有虐待的嫌疑,关键是朱瞻墉只是个孩子,面对这样的惩罚,时间长了不变态才见鬼。 朱瞻基面露回忆之色道:“小弟当年也是经历过的,一次就怕了,以后不敢再肆无忌惮。” “德华兄,此事影响不大吧?李芳远会做何反应?” 方醒挑眉道:“无碍,李芳远应该已经判断到了大明的应对,其实从我拿下了华州那块地方之后,朝鲜就已经知道,大明不再是那个大明,想什么都靠大明的日子也结束了。” 方醒解释道:“国与国之间没有纯粹的付出,必然会有其中的利益在,若是倭国强大,那大明必然会待朝鲜如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可目前的情况却是倭国只能和朝鲜一论长短,大明疯了才会倾力付出。” 倭国目前和朝鲜一个段位,根本不敢正视大明。 朱瞻基点头道:“是了,所以皇爷爷对那些频繁想借着朝贡来占便宜的使团很厌恶,后来就规定了时间和人数,这是明显的在敲打他们。” “正是。” 方醒笑道:“只是陛下没想到他们的脸皮这般厚,有些拉不下脸来。” 还是那个中央之国的梦想在作祟。泱泱大国,必然要有自己的气度,斤斤计较不行,可大手大脚同样不行。 正文 第801章 霸道的朱棣 方醒相信朱瞻基不会想着怎么干掉自己的弟弟,可却也不愿意放纵他。 所以…… “你不必派人来盯着他,不需要。” 朱瞻基也不避讳,直接当着方醒的面,叫人在书院看住朱瞻墉。 “你这样只会使事情越变越糟糕,相信我,你弟弟的手中并无权利,他现在连获取消息的渠道都没有了,其实就是一个宫中出来的孩子。” 方醒不愿意书院变成一个名利场,他坚定的道:“不需要,书院就应该是一个学习和研究的地方,不需要这些,这会让人觉得这里是另一个皇宫,勾心斗角!” 朱瞻基无奈的挥挥手,赶走了贾全,然后说道:“德华兄,我知道你想把书院变成一块净地,可人心总是……思利的。” 这是用方醒的话来反驳,方醒笑道:“你倒是会说,可你得知道,那些学生的可塑性很强,我希望他们能珍惜这段时日,单纯的去学习,单纯的去交朋友。” 方醒想起自己的求学生涯,那时候的想法不多,相对单纯,没有多少机心。 朱瞻基妥协了:“好吧,不过德华兄,书院的规模不可能一直这样吧?” 方醒笑了笑:“不会,等以后咱们到了北平还会再开一家书院,等机会到了,就扩大招生规模,到那时,想必……” 想必什么? 朱瞻基知道,所以他也是意气风发的道:“德华兄,那个雄鹰展翅我看了,很不错。” 方醒点点头:“我希望大明能有那么一天,鹰击长空,制霸世界!” …… 方醒想回家,可梁中却一把就拉着他进了宫。 太子宫中,朱高炽简单的说了几句就闪人了,留下了太子妃和婉婉。 太子妃黛眉微皱:“瞻墉如何?衣食可好吗?” 慈母也不好当啊! 方醒看了一眼大眼睛咕噜噜转的婉婉,笑道:“书院里的饭食连陛下都夸好,自然是不差的,至于居所,瞻墉郡王是单间,这在书院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只是衣服需要他自己洗。” “自己洗衣服?” 太子妃明显的要疯了,她目光梭巡,想寻找朱高炽那肥胖但却稳靠的身影。 可朱高炽虽然是面带猪像,心中却嘹亮,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要发狂,所以早早的就开溜了,只是苦了留下来的方醒。 那双失去了往日从容的凤眼盯住了方醒,恶狠狠的道:“德华,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德华! 这个称呼一出来,方醒就知道自己的脑袋上又多了一个紧箍咒。 “娘娘,瞻墉郡王目前只能在书院呆着,至于学习,自然有解先生盯着,他翻不了天,衣食上书院都一视同仁,他若是单独享受和教授一般的待遇,那会被其他同窗所孤立。” 方醒瞟了太子妃一眼,看到她面色稍霁,这才敢继续说:“书院的规矩大,可也能磨砺人,郡王年少无知,被人诓骗了都不知道,正好在里面学学科学,知道些外面的世界,以后兴许就能开朗些,不至于那么郁郁。” 兴许? 太子妃咬牙正准备问问,可却觉得有人拉扯自己。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婉婉的那双大眼睛,以及脸上的哀求之色。 “罢了!你看好瞻墉,莫要让他闯祸。” 儿女都是债啊! 此时太子妃深深的感到了疲惫和无奈。 朱瞻墉能不被幽禁,这已经是朱棣看在他年纪尚幼的份上,否则…… “母亲真好!” 婉婉一声欢呼,起身说道:“方醒,我要去你家玩耍。” 是去玩土豆吧?! 土豆渐渐的好玩起来了,任谁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都忍不住想捏一把脸蛋。 方醒和婉婉一溜烟逃出去,正好遇到回来的朱高炽。 看到两人逃难般的模样,朱高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拐了个弯,决心去视察一下太子宫中的绿化工作。 可花园里也没清静给他,几个女人正在里面扑蝶,看到朱高炽来了之后,那身姿就更妙曼了,左一下,右一下,把女性的柔美展现在这个热的让人躁动的夏季。 “殿下,陛下令人去杀了李裪随行的人。” 卧槽! 朱高煦顿时欣赏美人的心思都跑光了,皱眉道:“是何原因?” 来人低声道:“陛下说了,敢于私下沟通,那就是大罪,念在朝鲜还算恭谨的份上,饶他一命。” “太过了呀……” …… 等方醒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不禁抚掌道:“陛下果然霸道,他这是在警告李芳远,若是敢和倭国联手,那大明可就不客气了。” 解缙笑道:“李芳远这下可为难了,老夫敢打赌,他必然动过和倭国暂歇刀兵的念头,然后两国暗自联手,等待时机和大明开战。” 大明近几年给朝鲜和倭国的压力太大了,大到两国的掌权人晚上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金四力最近每天都在金陵城中四处转悠,为的就是打探消息。 可在朱棣改变了对外政策的情况下,谁要是敢私自透露消息,那就是在作死,谁都救不了。 方醒想了想:“若是金四力此刻死了,你说……朝中会不会……” “老爷,那个倭国人又来了。” 小刀手里拿着根鸡腿禀告道。 “吃货!” 方醒起身出门,飞起一脚,小刀不敢躲,可临身时却感觉力道不重。 “吃了不长肉,谁嫁给你?” 到了前厅,斯波义元正恭谨的站着,方醒看到后心中一动,就笑道:“义元可是稀客,欢迎啊!” “见过伯爷。” 斯波义元却一脸恭谨的跪下了。 方醒诧异道:“义元这是为何?快起来。”说着他亲自上前扶起了斯波义元。 斯波义元一脸感激的道:“伯爷,家里来信,说是您送的礼物让家族在倭国名声大振,一下就让斯波家从谷底爬了出来,真是感激不尽啊!” 方醒笑容满面的道:“明倭两国一衣带水,世代友好,斯波家和方家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相互提携嘛!来,快坐。” 回过头,方醒就喝道:“还不去泡好茶来!” 边上的丫鬟被‘吓得’浑身打颤,急忙把桌子上的那杯茶带走。 到了门口,小刀挑挑眉,把鸡腿骨准确的扔进了一个垃圾桶里。 丫鬟不屑的冲着里面努努嘴,两人心知肚明的都笑了。 正文 第802章 斯波家愿奉大明为宗祖 丫鬟把一杯香喷喷的茶水送上来,斯波义元堆笑道:“又偏了伯爷家的好茶。” 方醒笑的和蔼:“在金陵可习惯吗?金陵别的都好,就是夏天太热,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斯波义元看着边上的两个冰盆,笑容不变的道:“多谢伯爷关怀,金陵好,若不是挂念着被幕府压迫的家族,义元情愿此生永驻大明,用忠诚来证明斯波家族对大明的热忱。” “足利义持的残酷统治必然会招致倭国百姓的不满和反抗,大明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把倭国百姓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大明为此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以及更广泛的支持……” 斯波义元心中一喜,“伯爷,家族来信,斯波家愿意奉大明为宗祖……” …… 中川雅拒绝了进门房休息的好意邀请,烦躁的站在大门外。 金陵的夏季让人感到窒息,对来自于倭国的中川雅来说,他宁可居住在京都的贫民窟中,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处处都显示着强大的国度。 不安最近成为了斯波义元和中川雅的常态,家族的来信虽然没有过多的指责,可亲手把那些该死的蛹送走的正是他们。 ——繁衍速度惊人!啃噬速度惊人!扩张速度惊人! 该死的虫子!该死的大明! “追啊!” 一群孩子呼喊着从远处而来,中川雅按捺下烦躁看去。 一只误入方家庄的野兔正慌不择路的狂奔,身后就是几只吐舌狂追的狗。 撒比!那些狗哪追的上野兔! 中川雅和两名侍卫都面露嘲讽之色。 “大人,在小人的家乡,那些孩子冬天光着脚就能抓到野兔,大明的孩子太弱了。” “是啊!我们的孩子坚忍不拔,他们……呃!” 就在几人不屑的时候,那群孩子突然分兵了,就像是战阵上一般的,分出两股人,从左右迂回了过去。 中川雅眨巴着眼睛,呆呆的道:“这是什么?” 侍卫面色一整:“大人,您看他们彼此之间配合默契,何人围堵,何人追击,这…….是战阵之法呀!” “可怕!” 看到那只可怜的兔子被一群孩子围堵追击,最后走投无路的朝着这边逃来,中川雅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那边的,赶紧闪开!” 一个指挥的孩子看到中川雅几人站在门边,担心兔子被吓跑了,就尖声喊道。 中川雅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冲出了一个黑影。 铃铛冷眼看着那只野兔,也不去追击,只是回头看着院内 “小伯爷快看野兔。” 随着一个女人的柔声,中川雅赶紧闪到了一边,然后秦嬷嬷就抱着土豆出来了,邓嬷嬷的腰间别着一根枣红色的细棍子跟在后面。 这就是方醒的儿子? 中川雅不顾礼仪,悄然抬头看了一眼。 “啊啊啊!大大……” 小伯爷机关枪似的喷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话,右手用力的朝着前方挥舞,仿佛是一个正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小伯爷……” 那些孩子看到了土豆,都兴奋的发一声喊,配合着堵住了野兔。 野兔慌不择路之下,一个急转弯就冲了过来,眼瞅着就要冲到秦嬷嬷的身前。 要是孩子被惊到了…… 出手吗?还是假装没看见…… 中川雅的脑海中出现了几个选项。 边上的侍卫不怀好意的看着那只野兔,秦嬷嬷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柔弱的女人。 若是方醒的儿子被摔了,今日可就热闹了。 大家族对嫡子最为看重,那是他们的传承载体和血脉延伸,若是照顾不周,别说是仗责,悄无声息的死几个人都不是事。 那野兔没头没脑的就往秦嬷嬷的腿间冲来,如果撞上去,那冲击力对于正准备侧身躲避的秦嬷嬷将是一个考验。 “打打!” 土豆小伯爷兴奋了,他挥舞着双手,却不知道这会给秦嬷嬷带来麻烦。 好玩了呀! 出手已经来不及的中川雅隐住笑意,挤出了一丝紧张。 那些熊孩子看到这个场景也慌了。 “小伯爷躲开……” 在嘈杂的喊声中,铃铛的身体猛地跃出,张开的大嘴里利齿生辉。 野兔的身体极力的扭曲着,可铃铛的脑袋一摆,准确的咬向野兔的脖子。 白光一闪而逝,随即就是牙齿咬合的声音。 中川雅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着回退到秦嬷嬷身后的邓嬷嬷,只觉得牙齿发酸。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名侍卫揉揉眼睛,仔细看着那只被铃铛咬住脖颈的野兔。 按理野兔现在应该是剧烈的挣扎,可没有,它只是身体微微颤动。 “大人,您看野兔的头。” 侍卫在身后低声提醒道,中川雅细细一看,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野兔的额头上正流出一股细细的血线,一个微小的伤口不仔细还看不到。 “那个女人是谁?她用了什么武器?” “太快了,没看清。” 此时恰好方醒亲自把斯波义元送出来,两人都面带微笑,显然刚才的谈话都有收获。 方醒出来看到铃铛咬着那只野兔,就笑道:“野兔送上门,看来义元的兆头不错,斯波家昌盛必然可期。” 斯波义元看到自己的人面色诡异,就说道:“斯波家将服从于大明的意志,恳请伯爷转告陛下。” 方醒笑眯眯的道:“本伯稍后就会上奏折,陛下当会欣喜。” “啊啊啊……” 土豆对刚才的情况一无所知,看到方醒后,就咧嘴笑着,伸出手来要抱。 方醒笑着接过土豆,对斯波义元歉然道:“我就不送了,义元慢走。” “啊啊啊!” 土豆欢喜的伸手拍打着方醒的脸,然后脸贴着方醒的脸,身体拱弹着。 方醒这一瞬间眼中的温情让斯波义元愣住了。 “多谢伯爷款待,义元告辞。” 斯波义元躬身道别,方醒舍不得把脸挪开,就单手挥挥,然后和土豆贴着脸进了家。 一直出了方家庄,中川雅才问道:“主公大人,兴和伯如何?” “很亲切,看到斯波家上钩了,他当然会高兴!” 斯波义元语气平淡的道,哪怕被方醒设套坑了倭国的农田,可他依然平淡。 失败了就要乖一些,否则胜利者不会介意再收拾你一次。 正文 第803章 身死异国 “幕府的死活与斯波家无关,百姓死一些也好,这样耕地就会显得多些,劫难之后的百姓才会感到斯波家族的好,所以啊,百姓只要能有口饭吃,他们就会和傻子般的欢欣鼓舞,对斯波家顶礼膜拜……” 斯波义元看到一个乞丐躲在屋檐下,懒洋洋的把破碗递出去,一个行人扔了个铜板进去。 铜钱和瓷碗敲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斯波义元笑道:“大明也有乞丐,这让我想起了京都,小时候我每日都会悄悄的出门,给那个白胡子的乞丐一个饭团,然后就觉得有些心酸,直到那一年的冬天,我看到了那个雪包,至此后我就知道,同情心是一个奢侈品,在你没有能力改变之前,还是先奋斗吧……” 斯波义元说着看向了另一边。 中川雅觉得自己的主公性情沉稳,能伸能屈,而且还有慈悲心。 这样的主公才能继承斯波家,才是倭国最佳的领导啊! 可就这么一个人,居然被家族半流放到了金陵,不得参与家族事务。 幸而认识了方醒,斯波义元这才重新被家族纳入考察的名单之中。 可认识了方醒同样也是不幸的,他导致了倭国未来必然会生灵涂炭,斯波家族也失去了退路。 这个人啊!他究竟是魔鬼还是神灵? “魔神……” 中川雅摇头苦笑,然后抬头,面色大变。 那个乞丐利用行人的掩护,此刻已经走到了马车边上,他手中的瓷碗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剑。 一把细而长的剑! 让中川雅想起那只野兔额头上那道伤口的细剑! 前方就是第一鲜,哪怕天气炎热,可那里的人流依然不绝。 “不错啊!要是京都也能有一家这样的酒楼就好了,一定要有樱花,坐在樱花树下,喝着美酒,那……” “主公大人!” 斯波义元的思绪就这样被带着惊慌的尖叫打断了,他低头,刚好看到细剑刺破自己的外裳,然后一股剧痛从小腹处传来。 狰狞的脸上全是得手后的狂喜,乞丐双手握住剑柄一搅动,然后松手,身体急速后退,迅速的冲进了一家酒楼。 中川雅呆呆的看着乞丐消失,然后低头看着穿透斯波义元后背,离自己的腰侧只有一掌宽距离的细剑。 两名侍卫已经傻了,在金陵这个安全的地方居然遇刺,任何人都没想到,更不会有什么预案。 斯波义元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抬头斜看着天空,眯眼道:“我好像……记得,那个……白胡子乞丐是……我的……叔祖……他是私生子……” 周围的行人慌乱逃窜,两名侍卫这时才醒悟过来,一人去追乞丐,一人冲过来,满脸悲色的跪在马车边上。 伤口处不但流出了鲜血,也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已经没救了啊! 斯波义元想起了土豆那可爱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我……想回京都……” 人倒下,可眼睛却无喜无悲的看着外面。 “咿律律!” 拉车的马放声长嘶,远处,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小跑过来。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上午! …… “斯波义元死了?” 方醒正抱着土豆在躺椅上躺着,土豆已经趴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口水都打湿了他的胸襟。 方醒小心翼翼的抱起土豆,递给了边上的张淑慧,然后起身出去。 小刀幸灾乐祸的道:“他们进城没多久,就被一个乞丐给刺杀了,就死了斯波义元一个人。” 他原以为方醒大概会一笑了之,可方醒却面色凝重的道:“令人看好家里,我进宫一趟。” 不论公私,此事方醒都无法脱身。 于公,方醒多次和斯波义元接触;于私,斯波义元是出了方家被刺的,方醒必须要给个说法。 在路过刺杀现场时,地上连血迹都被洗干净了。 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和昨天并没有任何差别。 宫外,斯波义元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神彩,脸色惨白,但方醒相信这张脸很快就会浮肿起来,然后成为微生物的乐园。 中川雅跪在边上,看到方醒后,他叩首有声,哽咽难言。 “哎!” 方醒躬身拱手道:“本伯刚得到的消息,请放心,本伯马上就去见陛下,请陛下令人严查,不抓到凶手,不找到背后的元凶,本伯誓不甘休!” “兴和伯……” 中川雅心丧如死,唯有叩首流涕。 方醒怒不可遏的道:“义元与我颇为投契,这是对本伯的挑衅!这是对大明的挑衅!” 守门的军士不禁挺直了腰杆,觉得幕后指使者这次死定了! 敢挑衅如日中天的大明,那真是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啊! …… “找!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抓到那人!” 朱棣很愤怒,怒不可遏! 不过他不是在为斯波义元的死而愤怒。 “堂堂京师,首善之地,居然当街杀人,耻辱!” 看到方醒进来,朱棣沉声道:“今日斯波义元找你何事?” 方醒脸上的沉痛已经不见了,他说道:“是斯波家族来信,说是要向大明献上忠心,以以后唯大明马首是瞻。” 朱棣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只想占便宜的野狗罢了!不过倒是有些用处。此事你以为是哪边干的?” 方醒看到胡广几人都是面色淡淡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刚才被这位老大给喷了。 “陛下,臣觉着此事倭国人干的可能性不大。” 方醒分析道:“足利义持就算是知道了斯波义元的作用,可他的反应没那么快,就算是想干掉斯波义元,那最少也得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胡广点头道:“对,弄不好半年都不止。” 姑且不论有没有人去给足利义持报信,就算是有,在大明户籍严格的情况下,足利义持去哪找到偷渡的渠道? 朱棣抚须道:“朕也认为应该就是朝鲜,李芳远担心斯波义淳是幕府的联系人,所以得知他和大明关系亲近之后,干脆就来了个刺杀,那么……” “李芳远要动手了!” 杨荣有些兴奋的道:“陛下,李裪才走,斯波义元就被刺杀,这就是明证啊!同时这也说明李裪在李芳远的眼中地位颇高,弄不好有可能会替换目前的世子。” 金幼孜也说道:“陛下,此事得想个办法,消除斯波家的怨气才好,否则以后倭国那边就少了个内应。” 正文 第804章 一连串的反应 杨士奇皱眉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陛下,臣估摸着朝鲜那边最多两个月,甚至还要更早就得动兵。” 朱棣不屑的道:“李芳远等不及了,他怕朕的大军哪日就会兵临城下,不过倭国可知道吗?”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皇帝已经彻底的腹黑了。 胡广讪讪的道:“陛下,想必还不知吧。” 方醒干咳道:“陛下,现在……去告知估摸着还来得及。” 朱棣沉吟片刻:“斯波义元死了,大明就少了和斯波家的联系,这样不好。” 方醒有些傻眼,他环视一周,发现胡广等人的眼中都难掩喜色。 这厮的战斗力太强大了,最好一辈子不要回来。 陛下,封一座海岛给他吧,哪怕是封国公,我们也没意见。 朱棣皱眉道:“朕说了,儿女情长终究是成不了事,听说你刚回家就整日抱着土豆招摇,朕还真没见过这般溺爱孩子的,去!朕给你三日,三日后马上去!” 礼部也可以派人去啊! 方醒心中嘀咕着,可他知道,这事还真非得自己去不可,否则斯波家族绝不会相信。 朱棣的神色有些遗憾:“朕会令皇太孙领军前往奴儿干都司,时机恰当,就一举解决!” 前半生都在马背上度过的朱棣非常想出征,可他知道,这一战不足以影响国运,他当坐镇金陵,调度四方。 方醒拱手一圈道:“方某走后,还望各位多多照看家小,方某在这里就先谢了。” 等方醒出去后,杨荣叹道:“兴和伯爱子啊!” 胡广微微一笑,他这是在威胁好不好! 若是我的家小出了问题,那就别怪老子回来要杀人啊! 这是来自于一位丈夫和父亲的威胁,没有人敢轻视。 …… 斯波义元还在宫外躺着,脸上开始有些变色了。 这种天气下,若是不能尽快处理,这具尸体将很快发出腐臭。 “伯爷,敢问可查清了吗?” 中川雅看到方醒这么快就出来了,就叩首问道。 “查出来了。” 方醒蹲下来,神色沉痛的看着斯波义元:“是朝鲜人。” “确凿无疑?” 中川雅的精神一振,主公大人死了,那么他剩下的使命就是报仇! 方醒点点头:“朝鲜人要准备主动进攻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作为谋士的中川雅马上就想到了原因。 “那些贼子,他们是想先发制人,然后绝了倭国的援兵吗?” 中川雅起身道:“那么伯爷,在下能做些什么?” 是个聪明人,可惜对波斯义元很忠心。 “我们要马上出发,然后你去联系斯波家,让他们马上提醒足利义持!” 中川雅咬牙道:“好,在下马上请人化了主公大人的尸骸,然后等待伯爷的召唤。” …… 回到家中,方醒犹豫着把这事告诉了妻妾。 小白难掩不舍之色,而张淑慧却淡定的抱着土豆道:“夫君放心,妾身自然会看好家,等待夫君平安归来。” “啊啊啊!打打!” 土豆还不知道什么是离愁,他张嘴叫唤着,手舞足蹈的,乐的不行。 “小子,爹可要出去一段时间了。” 方醒抱过土豆,对小白道:“今晚我在你那里。” 小白脸红红的跑了,张淑慧问道:“夫君可是要给小白……” 方醒点点头道:“也差不多了,等我回来时,估摸着还没生。” 张淑慧也不嫉妒,小白的儿子有新丰伯的爵位在等着,以后这个家里不会发生争夺继承权的矛盾。 方醒出去,叫人把解缙等人叫来。 书房里,解缙皱眉道:“殿下领军,那谁副帅?” 方醒思忖了一下:“我觉得会是大哥,毕竟此战的功劳大半要归于太孙,大哥去辅助,未来的君臣正好相熟一番,也好未雨绸缪。” 黄钟皱眉道:“若是这般的话,陛下应该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断的派出太孙去打磨,目的就是……可太子殿下呢?” 解缙的手一紧,胡须都被扯疼了,可他没顾上这个,而是惊道:“难道陛下这是想在自己去之前把一部分权利移交给太孙吗?” 黄钟点点头,有些狐疑的道:“您看殿下第一次是去山海关,第二次是还是山海关附近,您说说,陛下这是不是担心殿下年轻,所以连续让他去一个地方,慢慢的成长。”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方醒。 方醒若无其事的在拨弄着地球仪,解缙说道:“德华,此事不容小觑,若是这般下去,以后你就是身处风口浪尖,被当做弃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黄钟也有些担心:“伯爷,若是山陵崩,殿下怕是会被……” 方醒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微笑道:“陛下对太子不大满意,所以越过去直接培养了太孙,这一点谁都知道,太子这些年看似平静,可心中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们别忘了,太孙年轻啊!” 解缙了然的道:“是啊,所以身体很重要,老夫明日就开始跟学生操练,不然可没几年活头喽!” 黄钟讶然的看着解缙,心想这老头真是胆大之极,居然敢…… 解缙斜睨了他一眼:“人生自古都难逃一死,死早死晚的事罢了,所以啊!好好的过才是正理。” 方醒笑道:“确实,人从一生下来就在等待死亡,生即是死,死也可视作生,无需介怀。” 说完大逆不道的话,解缙叹道:“真想跟你去看看外面啊!可惜陛下却认为老夫是个危险的老家伙,最好丢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方醒说道:“若是陛下听到你先前的话,肯定会释然。” …… 斯波义元被焚烧了,金四力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朱棣也没说拿人。 金四力得知斯波义元的死讯后,很是担心了一番,而且感到很冤枉。 “玛德!是谁让人去刺杀的斯波义元?这不是在找麻烦吗?!” “去,问问兴和伯最近的动向。” 金四力很担心,若是朱棣一怒之下派出那位魔神,他就得赶紧派人去报信。 不过走陆路的话,金四力估计人还没到,方醒估计都到朝鲜了。 于是金四力就像是勤劳的工蜂,频繁出入。 “兴和伯?陛下准备派他去严查走私兵器的事,大概和扬州一般,又要有人倒霉了,人头滚滚啊!” 金四力一听就觉得妥了。 五月份的时候,朱棣下了一道旨意,斥责那些走私兵器出境的人,说这是在资敌,抓到了严惩不贷。 金四力放松的回去了,至于明人的生死,那和朝鲜有屁的关系!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805章 一路走,别回头 傅显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属于大海,最好死也死在大海上。 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船队宛如一群怪兽在劈波斩浪。 感受着船身的起伏,傅显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趴在船舷上呕吐的队伍,觉得蔚为壮观。 方醒没吐,只不过面色也不大好看。 林群安吐回来后,喘息道:“伯爷,特娘的邪性了,上次都没那么吐过。弟兄们也受不了,下官怀疑傅大人是不是在使坏,想看咱们出丑……” “咳咳!” 这世道总是很邪门,每当你说别人的坏话时,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当事人听到。 林群安面不改色的回身道:“傅大人,上次我可没吐!” 傅显瞪眼无奈的左右看着:“林大人,这晕船可不是说你不晕就不晕的,别说是你,我这种大半时间在海上的人有时候都得晕。” 方醒摆摆手,忍住胃里的翻涌:“这船晃悠的邪乎,这是海况不好,不关别人的事。” 傅显笑道:“还是伯爷博学,这海里的事谁都说不清楚,不过等到了朝鲜和倭国的海峡后就能好多了。” …… 出云的简易码头上,黄金麓的船队已经停很久了,船底早就被水性好的下去清理了一遍,甚至还趁着天气好来了个大检修,倒是修复了不少小毛病。 黄金麓正在甲板上撬生蚝吃,他的吃法很粗犷,也很变态——直接加油辣椒。 把壳子扔出去,黄金麓准备回舱室。 这种天气下,舱室里的温度让人难受,还不如在外面有些风。 “老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陈默怒气冲冲的出来,身上赤果,黑不溜秋的,连那伙计也是如此。 在船上的水手都知道要穿点衣服防晒,可陈默却热得不行,干脆就上演了一出全果戏,结果就成了只有牙齿是白的。 黄金麓一怔,然后皱眉道:“你特么的好歹穿件衣服,丑都丑死了!” 陈默挑眉猥琐的道:“那些倭国娘们可没说丑,都叫的欢呢!” “老黄,咱们的货都卖完了,还等什么?” 黄金麓走进自己的舱室,躺在发烫的床上,舒坦的道:“等,等他们回来。” 在交易完货物之后,船上就少了十多个人,全都是最能打,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陈默颓然的道:“老黄,他们去干嘛了?不会是去查探倭国的军情吧?那咱们可得准备好,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撤退。” 黄金麓没回答,渐渐的呼吸平稳。 “睡睡睡,整日就只知道睡!” 陈默无聊的出了船舱,正好看到三番在岸上准备上船,身后还带着十多个女人。 “三番,又有新货了?” 三番招手道:“对呀,还是很嫩的女人。” 正在旁观搜身的刘明皱眉道:“三番,原先的女人都带回去。” 船上的女人太多了,不过这不能怪谁,只能怪倭国的女人太便宜。 三番赶紧答应了,这些女人经过了大明男人的亲密接触,回去有的是男人愿意接手。 搜身的水手摸着那些女人都没啥感觉,已经麻木了。 “上去吧。” 上了船,陈默自然先挑了两个女人跑了,而三番直接去找到了黄金麓。 “大人,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幕府正在招募农夫练兵,战船也打造的差不多了。” 三番的神色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一旦开战,倭国以后的形势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三番就可以凭借着和兴和伯的关系而飞黄腾达。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臣服,什么王八之气那都是骗小孩子和傻子玩的。 想要别人臣服,那你至少得让人看到好处,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你必须得占一样,否则你就别玩什么虎躯一震,小心把自己给震散架了。 曹操是占据着天子的大义和名分,而刘备则是收拢了一帮子不满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行径的人才,但他还得要和皇家攀个亲,否则也没人理他。 至于东吴就悲惨了,名分没有,和皇家八竿子打不上,最后只得固守长江防线,苟延残喘。 黄金麓哦了一声问道:“斯波家如何?” “很安静。” 三番打探的很卖力:“好像是已经接受了足利义持的处罚,就窝在家里生孩子。” “那就好。” 如果斯波家变卦,黄金麓就准备马上起航,然后赶回金陵报信。 三番舔舔嘴唇道:“大人,大明可会插一脚吗?” 插你妹! 黄金麓不悦的道:“此等军国大事岂是我等能谈论的吗?快去!再派人去打探,好处少不了你的。” 三番赶紧躬身道:“是,不过大人,咱好歹也是大明的人,可不是贪图那点好处。” 黄金麓想冷笑,可最后化为一个鼓励的笑容:“好好干,以伯爷的身份,给你一个安置再容易不过了。” 三番激动的道:“小的愿意为大明效死!披肝沥胆在所不惜。” 哟!尼玛都会拽文了?! 黄金麓鼓励道:“去吧,下次再来,估计就已经开战了。” 三番感恩戴德的出去了,刘明冷漠的在舱门外说道:“别回头,一路上岸别回头,否则就是死,明白吗?” 三番的身体一哆嗦,堆笑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回头。” 听刘明的口气,后面的船上必然在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傻子才回头。 刘明对两个悍匪使个眼色,然后就原地看着三番上了岸,一路不敢回头的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冲着船舱里说道:“黄老大,有船来了。” 黄金麓一个翻身起来,也不问,直接冲出去。 望远镜的视线内,两艘中型战船正缓缓驶来。 “是大明的战船,让他们戒备,不许人靠近码头,否则就地杀了。” 放下望远镜,黄金麓迷惑的道:“此时怎么会有大明的船只来呢?” 刘明思忖道:“我觉着是不是大明知道了两国即将开战,所以就派人……也不对,就算是要来,也不该来出云!” 黄金麓再次举起望远镜,渐渐的露出了喜色。 刘明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手中又没有望远镜,急得不行。 “去,把那些倭国娘们都看好,不许出仓,另外让陈默别死在床上,赶紧出来,晚了老子阉了他!” 刘明急切的问道:“黄老大,你总得告诉我是谁吧?” 黄金麓放下望远镜,一脸的振奋:“应该是伯爷到了!” 正文 第806章 赌国运 船靠岸,方五第一个跳上来,目光梭巡,沉声问道:“可有异常?” 黄金麓急忙说道:“没有,近几日周围都查过了。” 方五这才回身招手。 “见过伯爷。” 码头上跪了一地,方醒抬抬手道:“都起来吧,陈默呢?” “伯爷,小的在呢!” 陈默在后面起身,双手抓住围住下身的一件外裳,黑黝黝的脸和上半身看着让人发噱。 “你……你是陈默?” 方醒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就是陈默。 陈默咧嘴一笑,牙齿被黝黑的肌肤映衬的分外的白:“伯爷,小的就是陈默啊!” 真是让人……无语啊! 方醒摇摇头,然后跟着黄金麓到了他的船上。 船舱里很整洁,而且没有那些糜烂的味道。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道:“想要成事,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欲望都控制不住的人,成就有限。” 陈默讪讪的把裤子穿上,黄金麓敬佩的道:“伯爷,小的只是念着家中的妻儿,所以还能忍住。” “能顾家就是好男人。” 方醒夸了一句,然后黄金麓赶紧说道:“伯爷,幕府的战船快好了,而且正在征召农民练兵。” “这样啊!” 方醒笑道:“我倒是想起了赤壁之战啊!” 身边一直在闷声不说话的中川雅躬身道:“伯爷,朝鲜看来是想重演火烧赤壁的那一幕。” 黄金麓没读过多少书,陈默更喜欢那些……带色的,只有刘明,他目光炯炯的道:“伯爷,朝鲜若是偷袭,那就是在赌国运!” 方醒嗯了一声道:“是在赌国运,夹板中的老鼠,朝鲜想不赌都不行!” 中川雅的眼中全是仇恨:“小小的朝鲜也敢操控风云,当真是不自量力!伯爷,在下现在出发吗?”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刘明跟着去一趟,去见见斯波家的家主,告诉他,大明兴和伯承诺,若是山河颠倒,斯波家当兴!” 刘明压住兴奋,躬身道:“请伯爷放心,在下绝不会丢了大明的脸。” 方醒笑道:“大明的脸面不是随便就能丢的,所以,安全第一。” 说着方醒对中川雅点点头:“若是本伯的使者出了事,斯波家知道怎么做吗?” 中川雅郑重的跪地道:“若是这般,在下当自杀谢罪,斯波家发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及幕后指使者的头颅取来。” “很好,这才是我心中的斯波家,先去沐浴更衣,稍后出发。” 等中川雅出去后,刘明束手而立:“请伯爷训示。” 聪明人呐! 方醒说道:“此去斯波家,你注意一点,仔细观察当家人的秉性。再次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去见足利义持,若有,那就告诉他,大明对海岛不感兴趣,但是大明女人缺乏,每年一千人,这是底线。” 刘明一怔,然后试探道:“伯爷,可是缓兵之计?” “哎!”方醒叹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学的却不是实用之学,满脑子都是算计。不过这样也好,物尽其用。你记住了,大明目前只是坐山观虎斗,任由他们斗,所以态度倨傲一些,要让倭国人知道,和大明比起来,倭国只是个乡下地方,不值一提。” 刘明心悦诚服的道:“在下知道了,当让倭国上下知道大明的不屑,让他们放心,大明对倭国没有兴趣。” 方醒挥挥手:“去吧,一路小心。” …… 送走了刘明等人,方醒就派人坐船去银山那边接应。 “要挖下去,不过只需验证即可。” 黄金麓点点头,“大规模的开采还得等大明控制了倭国之后才行,小的明白。” 方醒深吸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懒洋洋的道:“那边便罢了,大家修整几日,等待消息。” 方醒独自回到舱室里,关上门后,拿出了一个东西来,仔细的看着。 土豆笑的很‘无齿’,胖胖的脸会跟着颤动,手舞足蹈的。 “土豆也该收了吧?” …… “陛下,土豆收获了!” “产量如何?” 朱棣腾地一下就起身问道,手中的毛笔随手一扔,正好仍在了黄俨的衣服上。 夏元吉喜滋滋的道:“陛下,下面的人照顾得力,比兴和伯家里种的那次还高些。” “好!” 朱棣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激动的道:“快,马上去看看。” …… 应天府府尹于潜已经脱掉了官服,挽着裤脚在田地和老农一起挖土豆。 一锄头下去,于潜不敢再挖了,直接用手刨,下面的人想来帮忙都被他赶了回去。 “要是挖坏了一个,那明年可就少了许多啊!” 眼前的土豆可是将来的种子,于潜恨不能连根须都完完整整的刨出来。 边上的一块地里的土豆已经被挖出来了,十多个老农正在装筐,看着一串串的土豆,都面带喜色。 “等这批再种下去,下一次肯定就能发给咱们自己种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能扛饿不!” “听说味道极好,而且出产那么多,你的肚皮能有多大?” 一个老农拎起一串土豆,赞美道:“等明年种下了,咱就顿顿吃,煮了吃,炒来吃,烤了吃……陛下……” “陛下!” 田地里马上跪倒了一片,朱棣不耐烦的道:“都起来,赶紧挖。” 说着朱棣就自己抢过一把锄头,从沟边开挖。 于潜双手全是泥土,赶紧过来说道:“陛下,这得小心,否则容易伤到土豆。” “朕知道。” 朱棣的学习能力不是盖的,没两下就刨出了一串土豆。 “不错!” 朱棣直起腰,欣慰的道:“马上收拢,一个都不许丢。” 谁敢丢? 胡广都亲自下地去检查,他的身体不好,两锄头下去就气喘吁吁的。 最后被挖地三尺的这块地方看着乱糟糟的,就像是刚被一群寻宝的家伙给肆虐了一番。 朱棣站在边上,看着方家庄的方向,淡淡的道:“去,送一串到方家去,就说是朕给土豆的。” 胡广还在喘息,闻言就道:“陛下的深意想必兴和伯夫人会知道。” 张淑慧当然知道,所以接到土豆后,她就抱着儿子使劲的亲了几口。 “我的小土豆哎!陛下都在担保你的以后呢!” 已经被检查出疑似怀孕的小白摸着自己的肚皮,眉眼弯弯的笑了。 正文 第807章 出发!!! 休息了一天之后,方醒恢复了些,于是就去了镇上。 镇上的房子依然是破破烂烂的,那些倭国百姓的穿着也就只比衣不遮体好一些。 但这还是镇上,如果你到乡下去就会发现,衣服对于倭国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奢侈品。 这年头能不饿死就算是幕府统治有方了。 那些百姓大概是适应了黄金麓手下的进进出出,所以只是冷漠的看着。 “******” 一个小女孩突然从一家米铺里冲了出来,身后的一个女人尖声叫喊着,一脸的仓皇。 “老爷小心!” 辛老七毫不犹豫的拔出刀来,在他的眼中只有方醒的安全,至于什么妇孺,在他的眼中和蝼蚁没啥区别。 “啊……” 女人的尖叫太刺耳,方醒皱眉道:“老七不要动手。” 小女孩跑过来,呆呆的看着方醒,嘴唇蠕动着,“******” 黄金麓翻译道:“伯爷,她问有吃的吗?” 方醒顺着小女孩的视线回头,就看到了正在啃肉干的小刀。 “拿一块来!” 小刀不情不愿的拿了一块肉干过来,方醒接过,转身递给小女孩。 “吃吧。” 小女孩的脸上有些脏,头发被胡乱的挽起,身上的衣服也有多个补丁,而脚下居然没有鞋子。 看着那双黑乎乎的脚,方醒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金麓的眼睛一瞪,把追来的女人逼退一步,然后才翻译过去。 “伯爷,她叫木花。” “是个好名字。” 方醒把小女孩的手拉过来,然后把肉干放上去,笑道:“回去可以熬肉汤喝,去吧。” 小女孩呆呆的看着方醒,一直等方醒等人进了那家旅馆之后,这才欢喜的跑回去。 “啪!” 肉干落在地上,被一条狗飞快的叼走了。 哭声传到了小旅馆里,在门看到这一幕的小刀进去说道:“老爷,肉干被那女人丢了。” 方醒微微一怔,然后说道:“这就是戒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是只有咱们知道。” 黄金麓杀气腾腾的道:“伯爷,倭国人欺软怕硬,只要收拾一顿,以后乖巧的比狗都听话。” 方醒笑了笑,然后吩咐道:“去吧,让那个和尚来这里。” 昨天有和尚求见,方醒没有答应,可这个和尚却很固执,居然在旅馆住下,大清早的就在码头边上守着,直到被辛老七持刀赶走。 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长袍的光头男子走了进来。 “我叫释真,见过兴和伯。” 释真面色平静的跪坐在方醒的对面,方醒身后站着辛老七和黄金麓,可释真却安之若素。 方醒的手交叉放在腰侧,盯着释真道:“你此来何为?” 释真垂眸道:“释真去过大明,大明可真大!地大物博,还有博大精深的儒学,为此释真留在大明三年,拜师大儒。今闻兴和伯前来,敢问可是为了谋划倭国吗?” 方醒斜睨着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倭国的宗教势力庞大,信徒众多,而且寺庙还有僧兵,在足利幕府之前堪称是倭国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无人敢惹。 而且倭国的和尚还涉政,在其中翻雨覆云。 释真抬眼道:“大明对外总是以和为贵,兴和伯却在台州府犯下了杀孽,而且我还听说兴和伯在大明乃是儒家的叛逆,可惜未曾一睹兴和伯的巨著……,那么,大明是想长久呆在倭国,还是惩戒了就走?” 这个和尚倒是敏锐,方醒淡淡的道:“我要寻矿,明白吗?别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栽在我的头上。” “寻矿?银矿?” “对,银矿。” 方醒的眸色渐渐冰冷:“大明需要大量的白银作为保证金,否则宝钞就会作废,你明白吗?” 释真的身体一松,脱口道:“可是石见国?”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不屑的道“我乃大明兴和伯,你一小小的僧侣,也敢频繁问我吗?” 释真愕然,在倭国,哪怕是足利幕府也不能阻止僧人影响政治,更遑论释真的地位不低,别说是伯爷,他觉得自己连足利义持都可以见见,当面谈谈倭国的发展大计。 方醒是箕坐,他把腿撇开,指着门口道:“滚!” 锃! 辛老七和黄金麓拔刀,目光冷厉的走向释真。 释真脸上的从容不见了,他连滚带爬的到了门口,起身道:“兴和伯,你藐视于我,当有天诛!” “诛你妹!” 方醒笑吟吟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伯爷,小的带人出去一趟吧?” 黄金麓的怒火已经快要淹没了理智,方醒是谁? 方醒是他黄金麓的恩人,而且还是大明的兴和伯,太孙殿下的老师。 就这么一个凡心炽热的假和尚,居然也敢质问吗? 方醒摇摇头道:“倭国寺庙繁多,势力庞大,且等开战之后,那些僧兵自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不过幕府想要征用他们,我估计够呛,到时候内部狗咬狗,岂不快哉!” 黄金麓深呼吸几次,强行把杀意压下去,“伯爷,倭国的僧人正如您所言,跋扈嚣张,出入官宦府邸轻松平常,而且手下凶悍,一般人不敢触怒他们。” 方醒微微笑道:“这是好事啊!宗/教干涉政治,这正是祸乱之源,在反击朝鲜之前,足利义持只要不傻,必然会向寺庙求援,若是肯了,那就是自我削弱,若是不肯?哈哈哈!那咱们就可以看一场内战了。” 所谓的魔王织田信长也被这些僧人差点弄疯了,最后干脆就火烧比睿山。 …… 朝鲜,李芳远来到了海边,看着密布于海面的大小船只,振奋的道:“今日出征,将是朝鲜的新篇章,望将士们能奋勇杀敌,孤必然不吝赏赐!” 他的身边就是李裪。李裪的神色凝重,就看着李芳远鼓励了一番之后,海上风帆林立,纷纷朝着东边而去。 直到看不见船帆了,李芳远才回身说道:“为何神不守舍?” 那些文武官员闻言看去,果然。 李裪躬身道:“父王,儿臣想的是大明。” 李芳远笑吟吟的道:“怎么?难道你认为大明会插手这场战事吗?” 自从李裪归来后,世子李褆就有些坐立不安,这些变化都被群臣看在了眼里,于是不知不觉中,站队也开始了。 李裪知道这是展露自己眼光的时候,所以他缓缓的道:“朝鲜和倭国的战事是大明所乐意看到的,为何?” 群臣不语,这是李芳远在考察儿子的时候,谁会不长眼去显摆?那是在作死。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音。 大自然的乐章让人沉迷,而李裪长身而立,看着风神俊秀。 “父王,朝鲜身处大明的奴儿干都司边上,这就是卧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自从对马岛之战后,朝鲜和倭国已经失去了和平的可能,所以此战关系到国运!” “大明希望能削弱朝鲜和倭国,最好就是能两败俱伤,倭国有大海的庇护,所以朝鲜最为危险!而朝鲜的边上就是华州,就是大明的奴儿干都司,近在咫尺啊!” 李裪肃容道:“父王,必须要加强对大明的侦测了……” 正文 第808章 出使,备战,矿洞 足利义持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身边的重臣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触怒这位深陷漩涡之中的将军。 倭国目前的政治局面很乱,地方各自为政,天皇纯属摆设。 而拥有大义名分的足利义持最想的就是削藩,也就是把那些守护大名们都收拾了。 可几番运作之后,足利义持悲哀的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若是大举进攻,那些大名就会抱成团和幕府斗,那胜负还真是难料,不过足利义持并没有胜利的把握。 “主公大人,斯波义淳求见。” 足利义持放下茶杯,用一种非常冷淡,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 斯波义淳行礼,而他身边的刘明却只是拱拱手。 “你何人?” 有人喝问道,同时目光一扫,边上的侍卫们都握住了刀柄。 斯波义淳心中叫苦,赶紧介绍道:“主公大人,此人乃大明使者。” “在下刘明,奉大明兴和伯之命而来。” 足利义持摆摆手,气氛一松。 “兴和伯派你来所为何事?” 刘明进去,站定后说道:“兴和伯有言相告,朝鲜的船队已经出发,倭国若是不做好准备,倾覆就在转眼之间。” “胡言乱语!” 听到翻译的话后,一名重臣怒道:“朝鲜如何敢进攻倭国?难道你这是来祸乱我国的吗?然后大明好从中取利!” “李芳远自保尚且不足,他也敢觊觎倭国吗?” 一个重臣不屑的道:“上次对马岛之战朝鲜损失惨重,若不是我国船只不足,此刻朝鲜已然不复存在了!” “包含祸心之辈!当诛!” “当诛!” 随即拔刀声不绝于耳,刀光冷冽,在室内反射,肃杀之气让外面的阳光都变得黯然失色。 足利义持冷漠的看着刘明,那身儒衫说明这是一个大明的读书人,而且是有功名在身。 大明的读书人吗? 足利义持想起以前被宰杀的大明使者,不禁冷笑了一声。 “将军大人。” 刘明面对刀光有些发憷,不过想起方醒临行前的交代,他闭眼一下,然后朗声道:“大明的舰队能铺满整个大海,大明的军阵能摧毁山岳!我个人死不足惜,只是等朝鲜人登陆时,还请将军记住,兴和伯不会饶恕任何残害明人的势力,在座的诸位就等着全家死绝吧!” “杀了他!” 一个大将听了通译的话之后不禁勃然大怒,拔出刀就冲了过去。 斯波义淳暗自叫苦,心想你是傻了吗?居然敢在足利义持的面前大放厥词! “主公大人……” 刀光已然近身,刘明想躲,可边上的侍卫们都缓缓的围了过来,躲的后果就是乱刀分尸! 不躲了! 刘明昂首而立,儒衫下的双腿在打颤,可却死死的盯住了足利义持。 你死定了! 方醒的性格刘明也摸到了些,若是自己死在这里,等大明进军倭国时,今日在场的一个都活不成,家人不是被斩杀铸造京观,就是被当做奴隶。 “住手!” 足利义持轻轻说道,可那大将却如闻洪钟大吕,瞪了刘明一眼后,这才收刀回位。 刘明缓缓地吸气,感觉心跳如雷,可外表却很淡定。 不错! 足利义持暗赞了一句,然后问道:“可有实证?” 刘明清清嗓子道:“朝鲜的战船已经打造完毕,他们打造战船来干什么?请将军细思之。” “什么?” 这下连足利义持都被惊呆了。 闭关锁国之后,幕府对倭国之外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更遑论这等机密。 刘明傲然道:“难道提前戒备对大明有何好处吗?或是让倭国损失了多少东西?” “朝鲜对大明不恭,不然你等以为在下今日会来吗?那还不如旁观更好!” 斯波义淳看到气氛缓和了,也帮腔道:“主公大人,朝鲜确实是狼子野心啊!” 足利义持的面色马上恢复了淡然,挥手道:“你等且去。” 刘明拱手道:“将军大人,兴和伯还有交代,倭国必须每年要进献一千名少女,否则就别怪大明出手相助朝鲜了!” “大胆!” 几个大将都呵斥着,可谋士们却面露轻松之色。 足利义持也不回答,挥手道:“去吧!” 等两人走了之后,足利义持压压手,压下了手下的躁动,然后他木然的看着外面:“自对马岛之战后,倭国和朝鲜只有用战事才能解决问题,若是退一步,不但朝鲜人会得寸进尺,国内的那些逆贼也会趁机登高一呼,局势必然糜烂,你等不可不思。” 看到手下都俯首帖耳,足利义持心中冷哼,知道这只是表象。 “做好防备也没坏处,去吧,把人召集起来,派出船只,把朝鲜人找到!” 眨眼间,室内只剩下了侍卫。 “一群见钱眼开的蠢货!” 足利义持拔刀,用力的劈斩下去。 连续的转身挥刀后,足利义持垂首沉思。 那个兴和伯为何要通知我? 难道倭国被削弱不好吗? 奇怪…… …… “伯爷,他们回来了!” 方醒的日子颇为逍遥,每日在船舱里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钓钓鱼,摸摸海味,回来做成美味,引诱的那些家伙们馋涎欲滴。 方醒正在和黄金麓吃生蚝,不过这次方醒是有备而来,带来了大蒜。 蒜蓉生蚝,烤出来就是美味啊! 正感受着生蚝的顺滑,瞭望哨喊了一嗓子。 方醒没动,黄金麓起身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然后喜道:“伯爷,方大人他们回来了。” 方醒从碳炉上拿起一个生蚝,漫不经心的道:“无需担心,石见国并未关注那里,方五他们安全的很。” 等方醒吃了三个烤生蚝之后,方五的船靠过来了。 “老爷,挖到了!” 方五满面喜色的跳过来,这厮已经适应了水上的生活,跳帮的技巧掌握的不错。 方醒看到有人抬着几个箱子,就点点头:“辛苦了,里面可多?” “多,多的不得了!” 方五回忆起开出来的矿洞道:“老爷,那简直就是一座银山呐!” 方醒指指碳炉,方五也不客气,一手一个生蚝,不怕烫的两口吃下去。 “好……吃!” 方醒招呼人来烤生蚝,然后起身,看着打开的箱子,眯眼道:“收起来,还有,矿洞封了吗?” 方五在打嗝,听到问话急忙应道:“老……呃爷,封呃……了!” 方醒点点头,回身看到方五和其他人在抢烤好的生蚝,不禁骂道:“苟日的!吃吃吃,船底多的是,自己抠去!” 黄金麓过来问道:“伯爷,那边应该快开始了吧?” 方醒活动了一下脖子,淡淡的道:“等刘明回来了,咱们就出发观战去!” 正文 第809章 大败 刘明和中川雅一起归来,让方醒有些诧异。 “你不回归斯波家吗?” 方醒问道。 中川雅跪地道:“伯爷,在下只想为主公大人报仇,若是伯爷能让在下达成此愿,在下愿意效忠于您。” “哎!” 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伤感,“义元之仇本伯肯定是要报的,不过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且在斯波家等候吧。” 这话里好像带着许诺,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很是空洞。 可中川雅却一脸的狰狞,他叩首道:“好,请伯爷拭目以待。” “伯爷,那个木花又来了。” 码头上,木花呆呆的看着方醒这艘船。她的脚划伤了多处,疤痕密布,脸上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更是脏的不堪入目。 黄金麓过来道:“伯爷,木花的母亲是"ji nv",前几日跟着人跑了,木花这几日都在镇上晃荡,找不到吃的。” 在中川雅的注视下,方醒皱眉道:“这样的母亲不称职,去,把她带上来。” “在下告辞。” 中川雅走了,在和木花错身时,那股子臭味让他有些作呕。 等他再回身时,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嗯,还叫木花。” 方醒摸摸木花的脸蛋,那双呆滞的眼中瞬间灵动起来,泪水在脸上冲出了两道白嫩。 九岁的木花从小就在这个小镇上跟着母亲生活,每日听着那些喘息和叫骂声长到了九岁,她很少说话,所以被镇上的人叫做傻子。 “***” “她说什么?” 方醒回头问道。 黄金麓忍笑道:“她说给伯爷您做奴隶。” 方醒摇摇头,起身道:“去镇上找个女人给她洗澡,然后再采买几件她穿的衣服鞋子,咱们要准备出发了。” …… 前进! 若狭湾的外海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鼓足了风帆,在令旗和号角的催促下,拼命的向着陆地冲去。 最大的一艘战船的船头,张能看着没有一点戒备的若狭湾,大笑道:“令船只靠过去,咱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打穿若狭国,然后兵临京都,给足利义持一个惊喜!哈哈哈哈!” 手下有人问到:“大人,可否进湖?” 若狭湾有通道可以进入和大海相通的内湖。 张能摇头道:“不行,若是被敌军突袭,船队必然猝不及防,逃都逃不了。” “冲上去,只要上了岸,别的都不想,直接往京都冲!” “大人,粮草呢?”手下有些担心路上补给跟不上。 张能冷冷的道:“就食于敌!” 国与国之间的征战哪讲什么仁义道德,胜利才是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是杀人盈野又有何妨! 所以才有了白起坑杀赵军的骇人之事,其后杀俘之事不绝于史。 几艘渔船惊慌的向左右躲避,可船队的速度却不是他们能躲过去的。 “压过去!” 大船一过,海面上就多了些木板,以及抱着木板在喊救命的倭国渔民。 船队无视了这些,大船开始下锚,无数的军士和少量的马匹被转运到那些小些的船上。 当第一个军士踏上陆地后,张能也上了一艘小船。 若狭湾多山,但却有几条可以直通出去的道路。 五万大军,前锋已经跑的没影了,主力才开始动身。 …… 张能留下了五千人看守后路,不过郑旭觉得没多大必要,所以无聊的带着麾下在捕鱼。 “大人该击溃若狭国的军队了吧?” 郑旭看到几个军士弄到了一条大鱼,正争抢着归属,不禁骂道:“玛德!等大人击溃了足利义持,咱们进了京都什么没有?丢人不丢人?!” 可他所说的张能此时却面色发白。 这是一个谷地,三面有路,可此时除去他们刚来的那条路之外,另外两条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军队。 “这是个圈套!这是个圈套!” 前锋已经看不到了,张能知道那五千人肯定是全军覆没。 “撤退!马上撤退!” 再不撤退,等敌军迂回到后面,那就是瓮中捉鳖,闷都闷死你! 山上的足利义持冷冷的道:“别堵死了,否则就是困兽犹斗,那只会便宜了国中的那些贼子!” “***!” 喊杀声震天,从山上俯瞰下去,张能的麾下后队变前队在向后狂奔,身后的敌军正紧追不舍…… …… “有大船!” 郑旭正在午休,不是他不警惕,而是因为大军所过之处,绝对是寸草不生,不会有什么威胁。 听到喊声,郑旭急忙从船舱里冲出来,抬眼看去。 若狭湾的左边,此时由三艘大船和三十多艘各种船只组成的船队正缓缓而来。 看到那熟悉的船型,郑旭的眸子一缩,喝道:“戒备,令人去交涉,就说朝鲜水师在此,问问他们的来意,还有,记得问清楚是哪位大人在上面。” 一艘小船马上就冲了过去。 到了那艘宝船的边上,小船上的人仰头看着上面,一股压抑感让人话都说不出来。 “下锚!” 就在此时,船队开始下锚了。 “哎!这里是朝鲜水师,敢问大军的来意?” 船舷上,小刀喊道:“这里是大明水师,大明兴和伯在此,尔等离远些,莫要引发误会!” 下面的朝鲜人面面相觑,最后喊道:“大人,敢问来意?” 小刀掏掏耳朵道:“观战!我们来此观战,谁都不帮!” …… “谁都不帮?” 得到消息的郑旭不禁有些狐疑,副将就说道:“大人,就那三艘宝船咱们都挡不住,所以还是无视了吧。” 郑旭颓然道:“也是,而且船上的可是方醒,那个魔神,若是惹恼了他,咱们多半保不住船队,到时候大人的退路可就断了。” “大人,有人……” 当郑旭看到那些丢盔弃甲逃回来的败军时,心都凉了半截。 败了!败了! …… 方醒站在船头,看到败军正向着海边奔逃,不禁摇头道:“肯定是被伏击了,可惜意志不够坚决,足利义持要威望大涨了!” 带着聚宝山卫赶来接应方醒的傅显说道:“可足利义持并未想到咱们在这里,肯定要被吓一跳。” 果然,当追兵冲出山谷中,看到了那三艘宝船时,速度马上就减缓了下来。 张能的头盔都掉了,在马上回身看到这个情况,不禁大喜道:“赶紧上船!” “是明人的大船!快去禀告主公大人!” 倭人有些慌了,他们担心被大明来一个反伏击。 “杀过去!” 可率队的大将却杀红了眼,他一刀斩掉喊话的手下脑袋,指向朝鲜的溃兵喊道:“杀光他们!” 于是这条道路上就布满了朝鲜人的尸骸,而在海边,剩下的两万多败兵都在拼命的抢夺着上船的机会,一时间刀光剑影,倒是上演了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 正文 第810章 不讲理的大明水师 “伯爷,咱们不去帮朝鲜人一把吗?” 傅显觉得朝鲜人已经被削弱的够多了,若是全军覆没,那朝鲜会不会直接跪了。 这显然不符合大明的战略! 木花站在船舷边上,呆呆的看着那片正在厮杀的地方。 方醒说道:“你以为李芳远敢倾国而来吗?这批只是打头阵的,我敢打赌,只要能突破京都,李芳远肯定会亲征,明白吗?” 说话间,朝鲜的败军居然来了一个反击,这个反击出乎了追兵的预料,一时间竟然有被压倒的趋势。 “咦!难道今日要翻盘吗?那足利义持非吐血不可!” “翻不了盘!” 方醒拿起望远镜看去,说道:“足利义持既然做好了准备,后续的兵力不会少,若是朝鲜人聪明的话,那就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开溜。” “不要脸!” 看到趁着这个机会,大部分朝鲜人都趁机上船,傅显不禁骂道:“抛弃自己的同袍,朝鲜人果然成不了气候。” 由于被同袍抛弃了,前方反突击的朝鲜人很快就后继乏力,方醒说道:“注意倭国水师的偷袭,传令下去,若是倭国水师逼近,马上警告,不听就干特么的!” 其实方醒很想在这里给足利义持来一记狠的,可那会破坏大局。 “起锚!” 一声令下,各船起锚,接着远处就看到了帆影。 “好狠的足利义持!这是要斩尽杀绝啊!” …… 张能刚上大船,看到远处的船队,不禁仰天咆哮道:“这是圈套!撤!能撤多少是多少!”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岸边,已经追上来的倭国人正在砍杀着自己的敌人。 海上,那些赶来的战船虽然迟缓了些,可依然兜住了大部分朝鲜船队。 大火开始在海上燃烧,不时有火人惨叫着跳下去。 “准备,打一轮空炮!” 海面上的战斗结束的也挺快的,那些败军如丧家之犬,根本就没有抵抗意志。 而倭国船队马上就分出二十多艘船来,目标直指宝船。 方醒一挥手,炮声马上就响彻海面。 倭国的船队随即减速,然后一艘和侵袭大明的倭寇类似的船驶来。 “******” 船上的倭国人看着意气风发,居然对着宝船指指点点的,一个男子仰头大声的喊着。 “伯爷,他问咱们来干嘛?” 黄金麓不忿的道。 方醒招手让木花过来,然后对傅显说道:“击沉它,马上!” “是,伯爷!” 傅显大喜过望,赶紧冲着下面喊道:“打沉他们!” 十多门各种火炮马上开始移动,可就在炮手们还在装药时,聚宝山卫的十二门火炮却先开火了。 “轰轰轰轰轰……” 还在等着回答的倭人瞬间就被一炮直接击中,身体断为两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飞了出去。 近距离的一轮射击之后,这艘船已经看不到本来面目了。 水线下几个窟窿明晃晃的在吸引着海水,不过是顷刻,整艘船就开始了侧翻,随即缓缓沉没。 “混蛋!” 已经赶到海边的足利义持看到这个场景后,不禁杀机大起。 “主公大人,咱们干掉明人吧?” 一场大胜让幕府的将领们信心爆棚,觉得和大明也可以较量一番。 可足利义持却面色一变,淡淡的道:“令人收拢俘虏和船只,令僧兵集结,粮草准备装船。此战之后,朝鲜上下必然丧胆!不能给他们积蓄力量的机会,必须要尾随追击!” 喜怒无常的将军啊! 那些大将和谋士都心中凛然,各自去奔忙。 足利义持看着远处的宝船,冷冷的道:“显赫军威吗?色厉内荏之辈!” …… 方醒觉得足利义持还算是有威严,只是个子矮小了些,看着有些可笑。 放下望远镜,方醒回身道:“起航,咱们去华州。” …… 若狭湾的一场登陆战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看似不经意间,却撬动了整个东亚板块。 琉球各大势力大惊失色,唯恐被大胜的倭国趁势拿下,急忙就派人去摸情况。 “有大明的宝船在边上看着?还轰沉了倭国的战船,足利义持只能忍气吞声?” 山南国王他鲁每大喜,以手覆额道:“有大明王师在侧,足利义持绝不敢动手!快快快!马上准备贡品,让人去金陵。” 小小的琉球,可大小势力却不少,大明也各自册封,只是统一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时机恰当,战火将燃遍这一串岛屿。 …… 秋风起,华州的大地上多了几分萧瑟。 朱瞻基站在刚修好的码头上,身后跟着一堆文武官员。 张辅也在看着海面,他回身问了方五:“德华的身体可好?” 方五也才刚到华州,他说道:“老爷的身体没事,就是喜欢上了吃烤生蚝,天天吃。” 张辅闻言不禁抚须尴尬。 方醒给他的食谱里面就有生蚝,而且建议最好生吃。 可在金陵没有这种机会,到了华州之后,张辅也是每天在吃,吃的看到生蚝就想吐。 这小子,明明有好的吃法却不说,可恨可恼! 这时一个锦衣卫的人走过来禀告道:“殿下,张能带着败军回来了,倭国的船队大约还有两日的航程就能到达朝鲜。” 朱瞻基已经看到了远处的船帆,问道:“张能带回来多少人?” “不足一千。” 朱瞻基挥挥手,然后笑道:“果然如兴和伯所言,有准备的足利义持能把朝鲜人打成猪头。” 船队缓缓靠岸,方醒看到朱瞻基居然亲自来了,急忙带人下船行礼。 双方寒暄了几句之后,朱瞻基问道:“足利义持如何?” 身后是有序下船的军士,方醒说道:“倭国形势复杂,其人能隐忍至今,可见城府之深,从这一战来看,足利义持很稳重,也就是说,他很少会兵行险着。” 啧! 随行赞画军务的杨荣皱着眉头道:“大明不怕他兵行险着,就怕他频繁试探。” “不会!” 方醒笃定的道:“朝鲜此战被打断了脊梁骨,足利义持若是还要试探,那只会坚定李芳远的抵抗之心,他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就不配做幕府的大将军!” 朱瞻基看到十多个军士抬着箱子过来,就笑道:“看来收获不小,不过别在这打开,咱们回去。” 聚宝山卫下船了,可傅显却轻松不起来,他急令检查船只,然后搬运补给。 湛蓝的海面上,这只船队在忙碌着,他们即将出发去封锁倭国。 ,, 正文 第811章 每年两百万两 第811章 每年两百万两 当看到那些银矿石时,朱瞻基的呼吸一紧,像是对着孙氏般的温柔抚摸着,迷恋的道:“等攻入倭国之后,第一时间开采!” 方醒不喜欢朱瞻基的这种眼神,但还是耐心的等待议事结束。 “殿下,臣以为朝鲜求援的使者应该已经路了,咱们是不是要先做好准备?” 杨荣看到银矿石也是喜不自禁,心一盘算,觉得这场仗打的太值了。 朱瞻基点点头,不舍的松开手,“早已准备好了,只等使者一到马水陆齐进。” “傅显的船队稍后出发,一路监控倭人的登陆情况,等我大军一到,马截断倭国的出海路线!” 朱瞻基的自信心次多了不少,指着地图神采飞扬。 “李芳远必然会思忖一番,不过他不敢耽误时间,否则一旦汉城府丢失,李家还能不能继续担任朝鲜王,这是个问题!所以大家回去各自准备,几日之内必然有消息。” 张辅起身道:“殿下的剖析无错,臣等告退。” 一个刚成人的太孙,能把战局和人心剖析至此,说实话,连杨荣都觉得方醒的功劳颇大。 等人都走了之后,朱瞻基才叫人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土豆的大作,德华兄可细细品鉴。” 方醒接过纸,看着那忽而凌厉,忽而沉凝的墨团,不禁干咳道:“这是抽象派的画作,我看不错。” 什么抽象派?!朱瞻基笑了笑。 方醒把土豆的大作收好,然后正色道:“财货虽然有用,可对于储君来说,它只是一个数字,明白吗?别对此生出迷恋之心。” 朱瞻基赧然道:“小弟只是一时的走神,下次必不会了。” 方醒点点头道:“白银只是因为稀少而珍贵,目前实用性不够,你学过科学,当知道白银以后会变成工业原料,那么石见银山可够吗?” 朱瞻基肃然道:“不够。” “所以咱们还得努力,据说在大洋的彼岸,那里的白银储量很大,还有那个印加帝国,此时正是他们武力扩张的时候,大明只需要五千聚宝山卫这般的军队,我能保证征服那个地方!” 方醒在桌子蘸着茶水画了个地球的模样,指着大明的斜对面说道:“那边的白银很多,多到了咱们开采回来都只能藏着,否则……” “否则一石米得一百两银子。” 朱瞻基笑了笑,“通货膨胀,大明的货币发放必须要有序,无序只会导致市场混乱。” 方醒皱眉道:“大明的百姓有些让人头痛,他们更喜欢把财货收藏起来,这样会导致市面的货币供应不足,所以以后还得准备由官方设立钱庄,把那些闲散的钱吸纳进来,然后再提供贷款,可以活跃市场。” 朱瞻基单手拖着下巴,“是了,记得当时抄没那些盐商的时候,家里的钱财多不胜数。” 方醒说道:“所以在大明百姓的收入提高了之后,要该鼓励花钱了,而这一切都需要用大明的武功和工业的发展作为保证,资源多了,可供选择的余地有了,百姓的心里面才安稳,不然谁敢乱花钱?” 朱瞻基郁闷的道:“看来我还要学习很多啊!” 方醒笑道:“这需要系统的学习,等你的时间充裕了,我会整理些教材出来。” 想起前世自己有钱不敢花,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钱被通货膨胀给贬值了,方醒觉得百姓不容易。 老百姓没有稳定的投资渠道,那些钱财除去存着、收着,他还能干嘛? …… 华州城是新建的,为此大明付出了不少粮食,而那些留下来的朝鲜人……哦不,现在应该叫做大明人,他们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随着大明移民的到来,不少朝鲜人被分流到了交趾和奴儿干都司去。 方醒和张辅在海边晒太阳,这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在沙滩吃一顿烧烤也不错。 在牛肉快烤好的时候,杨荣也来了。 “哟!这是背着殿下吃独食呢!” 杨荣笑着霸占了方醒的躺椅,然后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 方醒在火堆前忙活着,没回头的问道:“杨大人,殿下呢?” 杨荣眯眼感受着美酒的香醇:“阿鲁台的使者来了,质问大明为何扫灭了朵颜三卫,殿下正在斥责。” 张辅觉得自己在男人的功能方面是不差的,可是子嗣艰难,后来方醒说是什么活性不足,要少吃芹菜,多吃他提供的食谱。 于是张辅哪怕对生蚝已经恶心的不行了,依然在硬着头皮吃。 “杨大人,殿下是如何说的?” 张辅艰难的咽下一个烤生蚝问道。 杨荣把酒杯放下,振眉道:“殿下说了,这是大明的家务事,与旁人无干,阿鲁台若是有胆,尽可放马过来,与大明会猎于镇奴城!” “好!” 张辅一拍扶手,举杯一饮而尽,欣慰的道:“我大明有此储君,可保一百年的昌盛!” 杨荣也是心激荡:“这还得看兴和伯的手段,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收拾了朝鲜,再从倭国开采到银山,那殿下的地位将牢不可破!若是不能的话……” “好了!” 方醒提着几十串烤牛肉过来,赤果的身都是汗,他把杨荣挤到边去,然后分配了肉串,才说道:“相信我,那里的白银多的能让人发狂!” 杨荣吃了一块牛肉,丝毫没有犯罪的感觉,反而不在意的问道:“兴和伯,一年估摸着能有多少?” 方醒喝了一口酒,一口顺着签子咬下了两块牛肉,那肉汁瞬间在嘴里爆开,他美滋滋的道:“人多些,咱们又有灰吹法,年产量应该在百万两左右吧,加倭国的其它银山,一年从这边弄回去两百万两白银还是很轻松的……” 方醒没注意杨荣和张辅都在呆呆的看着自己,得意的道:“到时候弄些倭国男人来开矿冶炼,只给吃饭行,那成本低的吓人,哈哈哈哈!” 杨荣侧身一把抢过方醒手的肉串,恶狠狠的道:“兴和伯,国家大事可不能胡言乱语!若是不准,老夫必定要弹劾你!” 方醒愕然,回头看到张辅也是一脸的凶狠,失笑道:“我哪敢拿这等大事开玩笑,否则陛下绝对会把我流放到奴儿干都司去和那些野人为伍。” 杨荣把羊肉串一丢,追问道:“那倭国为何有这般多的白银?” 我哪知道? 方醒一脸正色的道:“倭国吧,你们没见到过火山爆发,那场面,当真是天崩地裂,然后地底下会涌出无数的熔岩,最后成了倭国呆的这些岛屿,至于白银,那也是跟着熔岩一起出来的东西。” 杨荣一脸的懵圈:“你的意思是说,倭国这些岛屿以前是没有的?” 方醒理所当然的道:“我根据地图算了算,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是倭国列岛本是和大明紧挨在一起,只是后来咱们脚下的底壳运动了一下,把它给割开了。” 杨荣狐疑的道:“兴和伯难道还懂的这些东西?” 方醒打个哈哈道:“我瞎猜的,不过火山喷发倒是真有这回事,不信等到了倭国之后,你们可以去那个最高的富士山看看火山口。” 哥不懂这些,不过忽悠你们这些家伙应该够了。 能把地震当做地龙翻身的时代,方醒充满了优越感。 正文 第812章 悍不畏死的僧兵,内忧外患的朝鲜 大殿内的气氛几乎已经凝固了,李芳远无力的看着地图,抬头道:“忠清道能不能挡住十日?” 都询问使用哀鸣般的声音说道:“殿下,臣刚从那边来,那些杂色军都跑了,倭寇凶悍,营镇军也挡不住,就守城军在苦苦支撑着,殿下,必须马上向大明求援,否则朝鲜即将不复存在了!” “殿下,事不可为矣,使者早已出发,可明军依然不到,臣担心他们是想坐视我国覆灭,不可不防啊!” 李芳远倒吸一口凉气,起身道:“朝鲜不能毁在孤的手中,调去,把营镇军都调去,一定要挡住倭寇!” …… 足利义持骑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那些蚁附攻城的麾下。 城头上箭如雨下,还有那秘制的‘金汁’,人一旦被浇到,不管你是穿了多厚的盔甲,照样是扛不过感染。 足利义持看到攻势僵持,就对身边的一个和尚说道:“你们的人,该上了!” 远征前,足利义持的号令终于起了一次作用,及时赶到的各地大明和寺庙代表达成了占领朝鲜后的分赃方案。 但作为妥协的代价,各方代表要求足利义持必须亲征,否则他们担心自己前脚一走,后脚老巢就被幕府给吞了。 那和尚微微点头,然后不回头的向后招手。 “******” 僧兵们出动了,他们包着头巾,手持着长柄刀,嘴里念着佛号,排成队列向着城下逼近。 “僧兵来了!” 正在攻城的军士听到这个喊声,顿时就不顾军令,纷纷从云梯上跳下来,赶紧往两侧后退。 尼玛!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杀红眼了可不会管什么友军! “是僧兵!是僧兵!” 看到那几千人的队伍,城头上有人尖声喊道,声音绝望。 从宗家那里,朝鲜人得知了倭国国内的一些情况。 “僧兵悍不畏死,来人!分头突围,一定要把僧兵……呃!” 守将还没交代完,城下的一名高大僧兵就放了一箭,那箭矢还在他的脖子上颤动,人却轰然倒地。 人未至,先震慑! 这是最精锐的僧兵! 伴随着佛号,云梯再次架起,刚才能挡住对手的朝鲜人已经绝望了。 一个僧兵被箭矢射中眼睛,他却漠然的把它拔出来,然后长刀一挥,城头上就少了两个脑袋。 “这些都是最虔诚的僧人,战无不胜!” 和尚淡淡的说道。 这同样也是威慑和警告! 别动我们的饭碗! 足利义持看到那些僧兵悍勇的冲上了城头,刀光闪烁间,竟然已经是占据了上风,就挥手令人跟上。 “虔诚自然是好的,大敌当前,倭国必须要抱成一团。” 足利义持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这些骄狂的家伙:“若是明军出现,僧兵们能挡得住吗?” 和尚振眉道:“有我/佛护佑,如何挡不住?!” 足利义持不屑的转过身,然后喝令道:“马上收集粮草,随后继续前进!” 从倭国转运粮草不易,所以足利义持说的就食于敌可不是玩笑。 半个时辰后,整座城市只余下了渺渺青烟,以及一片死寂。 一条野狗的嘴角还滴着血,那肚子微微鼓起,显然刚吃了一顿血食。 野狗的脑袋一动,然后冲进了右边的人家。 房间里,三个年龄不同的女人都浑身狼藉的躺在地上,那睁开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屋顶,而致命伤都是在小腹。 野狗打个嗝,但还是贪婪的从女人被划开的小腹中拖出了一串淡红色的……肠子。 …… 三万多骑兵疾驰在朝鲜的土地上,作为业余骑兵的聚宝山卫被拖到了最后面,勉力追赶着。 前方突然减速了,林群安看着不远处的城池,皱眉道:“这是右道,为何停住了?” 方醒和朱瞻基此时也赶到了前面。 斥候禀告道:“殿下,守将不愿开门,说是必须要有朝鲜王殿下的命令才行。” 朱瞻基愕然道:“使者没去交涉吗?” 斥候指着城头道:“使者被吊篮吊上去了,也没说动守将。” “啊……” 正说着,周围一片惊呼,方醒侧脸看去,正好看到那个求援的使者摔落在城下。 “果然有气节啊!” 方醒的面色有些阴沉:“此事不对味,咱们马上就要到汉城府了,居然……难道是……” 杨荣的脸上全是疲惫,他打起精神道:“殿下,李芳远在国内并非没有反对者,所以臣怀疑这个守将弄不好就是别人的人!” 朱瞻基咬牙道:“英国公,你认为如何?” 城头上刀枪林立,一个披甲将领正冷笑看着这边。 张辅的目光冷厉,不屑的道:“殿下,此事必然如兴和伯和杨大人所言,此人有鬼!臣请强攻!” 时间紧迫,若是被拖在这里,明军就被动了。 朱瞻基咬牙道:“去问话,若是不肯……那就动手!” “不必了!” 方醒顾不得维护朱瞻基的权威,杀气腾腾的道:“使者都跳了,那必然是铁了心的要卖掉李芳远一家子,那还说什么?直接上火炮干!” 朱瞻基点头道:“罢了!干!” “火炮上前!” 随着命令,随军的三十六门火炮都被马拉到了前面,炮手们熟练的解开马匹,弹药也送到了后面。 城头上的将领拔剑指着下面哈哈大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估计不是好话。 “那些明人傻乎乎的,这里可是坚城,他们全是骑兵,骑兵攻城?哈哈哈哈!笑死本官了!” 边上的将士们都纷纷附和着,一时间士气大振。 三十六们火炮缓缓分配着火力,有对准城头的,有对准城门的…… 看到自己的麾下速度慢了许多,宋建然有些赧然的道:“殿下恕罪,臣回去就好好的操练他们。” 方醒无权管理朱雀卫,所以只是漠然,可朱瞻基却不客气的道:“朱雀卫操练的时间也不短了,好好看看聚宝山卫!” 宋建然满头大汗的躬身道:“是,殿下!” 朱高炽在场都不敢管的朱雀卫,可朱瞻基却敢于呵斥,这就是朱棣的宠信。 “点火!” “点火!” “点火!” 嘶吼声中,硝烟骤然迸发。 “轰轰轰轰轰……” 城头的守将在看到硝烟时还笑道:“明人这是想吓唬本官吗,本……” “嘭!” 一发铁弹轰击在城头上,砖屑四处飞溅。 惨嚎声中,多发铁弹击中目标,整个城墙仿佛是地震般的颤动起来。 而就在城头下面,原先完好无损的城门,此时却被轰出了几个大洞,门里面血肉模糊…… 正文 第813章 攻破,绝境 守将呆呆的看着远处硝烟弥漫的火炮阵地,然后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再低头,看到了一手的血。 耳朵在嗡嗡嗡作响,环视一周。 所有人,几乎是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甚至还出现了一小股逃兵,正往城里跑。 远处的那些硝烟渐渐散去,守将看到有人在举刀,顿时如醍醐灌顶,猛地喊道:“都趴下!” “轰轰轰轰轰!” “哗啦!” 守将趴在地上,看到一个城垛被轰击垮塌,飞起的城砖掀开了一个军士的天灵盖。 还守得住吗? 守将匍匐着到了边上,小心翼翼的趴在城垛上往外看。 …… “城门开了!” 一声高呼后,张辅却摇摇头道:“再轰击几轮,把敌人的士气压下去。” 于是火炮再次轰鸣,城墙多处崩裂。 “轰!” 这一炮鬼使神差,居然轰击在了上次的裂缝上,那裂缝渐渐扩大,在城头一片惊呼声中,突然倾斜着垮塌下去。 这次朱瞻基不用提醒,马上喝令道:“杀进去!” 方醒一挥手,辛老七马上朝着后面喊道:“聚宝山卫……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林群安有些懊悔自己的反应慢了半拍,可当聚宝山卫第一个冲出军阵时,他心中的自豪感已经爆棚了。 三万骑兵,还有朱雀卫,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却是聚宝山卫。 “杀!” 就在方醒也自豪于自己麾下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哦不,应该说女人的叫喊。 卧槽! 方醒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银色盔甲的女子正挥舞着长刀叫喊着,而她的身后却是一群穿着土布衣裳的汉子。 刀盾手,长枪手,虽然只有五百人,可依然让人感受到了那股子彪悍的气息。 虽然是兵卒,可这些人奔跑的速度居然比马儿慢不了多少。 “这是谁?” 骑兵得跟在兵卒的身后,不然一旦在城里被伏击,那就是自作孽。 当城里传来第一阵排枪声时,朱瞻基才说道:“是广/西那头的土司,那女子原先是瓦氏,后来改名叫做李梦菱,是指挥使的女儿,此次带着五百土兵进京贡献,被五军都督府的说了几句,于是就不依不饶的要在战阵上证明自己。”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方醒狐疑的道:“莫不是准备纳一个土司的女儿?” 朱瞻基面如土色的道:“德华兄千万别害我,那女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小弟哪敢啊!” …… 朱雀卫紧跟着冲进了城里,接着张辅的命令就来了。 “英国公令你部代替聚宝山卫清剿。” “那聚宝山卫干啥?” 宋建然觉得很委屈,难道老子是后娘养的吗? “聚宝山卫将直接冲出去,直奔汉城府!” 就这样,朱雀卫被留在了城中清剿,而聚宝山卫并不停留,随着骑兵的赶到,直接杀穿了整座城池。 朱瞻基在侍卫的包围下穿城而过,路上看到那些土兵们在追杀敌人,不禁赞道:“果然是悍卒啊!” 李梦菱的一身银甲很是醒目,几个叛军看到她是女人,以为好欺负,就围过来,准备擒住她来讨价还价。 刀光一闪,前面一个去试探的叛军的长枪从中而断,而后李梦菱厉喝一声,一刀插入对手的小腹之中,面不改色的随手搅动了一下。 接着这女子不退反进,一人,一刀,旋风般的冲进了人堆里,顷刻便杀透了出去。 “厉害啊!” 看着她身后倒下的叛军,方醒摇摇头,打个寒战,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嘭嘭嘭嘭!” 身后硝烟弥漫,那些叛军被排枪打的无处可藏。 …… “来了吗?明人来了吗?” 李芳远已经失去了镇定,大殿外,那些平时根本不敢进来的马车牛车,此时占的满满当当的,里面全是各种重要的典籍和户籍。 “殿下,还是没有消息。” 武官都不见了,全都去召集军队,准备捍卫汉城府。 而文官们都如惊弓之鸟,不由的想起了当年被蒙元人统治的时期。 “父王!父王!” 李裪同样失去了镇定,他疾步跑进来,面色惨白的道:“父王,斥候已经发现了倭寇的踪迹。” 忠清道失陷了! 李芳远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下面的文官们看到后,面色复杂。 俯身撑在案几上,李芳远怒道:“这才两日!才两日!难道那些守军都是土鸡瓦狗吗?” 李裪摇摇头,“父王,儿臣以为,倭寇必然是迅速突破,所以导致连报信的人都没有。” 李芳远的眼皮狂跳着,目光在殿外的那些马车上停驻。 “殿下,朝鲜不能没有您啊!您必须要撤离汉城府!” “对!殿下,臣愿意领军断后!” “那臣的这把老骨头就当个开路先锋好了!若是战死,请殿下踩着臣的骸骨继续抗争!” “……” 李芳远有些恍惚,他看着这些平日里全是一副忠臣嘴脸的文官们在信誓旦旦的表达忠诚,心中不禁冷笑不止。 断后?怕是孤前脚才走,你等后脚就打开城门,迎接足利义持吧! 开路先锋? 李芳远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的家伙,心想你这是准备要带着家人和细软逃跑吧! 嘴角抽搐着,李芳远觉得自己好似身处绝境之中,周围的人…… 目光最后在李裪的脸上停下。 李裪的神色紧张,双拳紧握,只是双腿却很稳。 李芳远的目光一转,看到一个侍卫正狂奔进来。 “殿下!” 看到这人一脸的彷徨,李芳远心中一叹:“说吧。” “殿下,有人逃出来了,说是足利义持亲征,而且还有僧兵,正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僧兵突破的城池。” “僧兵?” 李芳远深吸一口气,不顾那些文官脸色百变,吩咐道:“去,准备一下,孤马上走!” “来人!” 李芳远的目光冷厉:“召唤孤的卫队,马上出发!” 这个时候什么鹰扬卫,什么别侍卫,李芳远都不放心,唯有自己的贴身侍卫才行。 李裪的脸色未变,他知道,自己的父王此刻正是最警觉、最猜疑的时候,最好离远些。 而那些文官都面面相觑,然后尴尬的垂首不语。 车队很快就准备好了,李芳远上车,随即加速出了王宫。 正文 第814章 大明王师 “快!再快些!” 城门处,那些嗅觉灵敏的人已经开始带着家人细软准备逃命了,可城门却紧紧地关闭着,没有李芳远的同意,谁都不能出去。 正闹腾着,守城的军士看到了李芳远的车驾,顿时士气大跌。 “闪开闪开!殿下来了。” 围堵在城门前的人沉默的让开了一条路,看着李芳远的车驾缓缓而来。 “倭寇还没到,殿下就要走了?” “那朝鲜还要不要了?” “城中不是有不少将士吗?难道就不能打一下?” “谁知道呢!殿下……哎!” “倭国一旦进城,汉城肯定就完蛋了!朝鲜也没了!” “……” 这些话传到李芳远的耳朵里,他知道,民心士气都没了。 可我能怎么办? 足利义持亲征,还有僧兵助阵,挡是挡不住了。 而明人的援军却不见踪影,孤不走,难道要留在汉城殉国吗? 微微摇摇头,李芳远的面色冷淡,车驾缓缓出了城。 大明必然会出手! 孤就等着那一天,再以王者的姿态重新归来! 老百姓嘛!傻乎乎的,只要能再次获得安宁的日子,以前的事都会忘记的干干净净的。 李芳远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 “敌袭……” 前方一声凄厉的嘶吼,让李芳远的心坠到了谷底。 早知如此,孤还不如坚守汉城啊! “退回去!赶紧退回去!” 后方李裪已经开始逾越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再顾虑那些名分。 罢了罢了! 李芳远心如死灰,任由车驾调转头。 “是明军!是大明的军队!” “我们得救了!朝鲜得救了!” 李芳远丝毫没有被救的兴奋,反而遍体发寒。 若是明军早到一刻钟,那孤还是倍受百姓爱戴的朝鲜王。 可现在车驾都出门了,在百姓的口中也变成了逃跑的朝鲜王…… 掀开车帘,视线内,一队骑兵正高速奔来。到了车驾前后,为首的明军说道:“我乃大明聚宝山卫斥候,你等这是在干什么?可是倭寇进城了吗?” 李裪驱马过来,看到这人后,不禁喜道:“方大人,可是兴和伯亲至吗?” 方五矜持的点点头:“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还请大君把殿下请出来。” 李裪心中大怒,可此时却不得不委曲求全:“方大人,这个……不合规矩吧?” 方五心中冷笑:“合不合规矩,晚点你就知道了,若是朝鲜王不到,那就是大罪!” 说话间,远处烟尘大作,方五赶紧带队转身迎过去。 李裪走到李芳远的车驾边上,惶恐的道:“父王……” “孤就在这。” 李芳远是不会提前下车来迎接方醒的。 太掉价! 远处的骑兵突然分为两处,从左右包抄过来。 当看到方醒居然和另一名大将左右护卫着一个年轻人时,李裪的脑海中转过了多个可能,然后颤声道:“父王,是太孙殿下到了。” 李芳远的矜持在听到是朱瞻基亲至后马上破灭,他手忙脚乱的叫人扶着自己下车,然后恭谨的站在边上,随即文武官员都按照朝班的秩序跟在后面。 “参见殿下!” 朱瞻基在马背上眯眼看着李芳远,然后冷声道:“为何出城?” 李芳远咬牙道:“殿下,足利义持亲征,僧兵悍勇,援军未至,遗德迫不得已……” 这厮果然反应快啊!居然把锅扔到了大明的身上。 “带过来!” 方醒朝后面招招手,小刀带着两个官服男子上前。 “殿下……李策造反,闭门抵御王师。” 这句话直接击溃了李芳远的心防,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幸亏李裪扶了一把。 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是内部有人相互勾结,说不定都已经和足利义持达成了分割朝鲜的协议。 朱瞻基沉声道:“你等内部的事稍后再处理,赶紧进城。” 刚出来的车队再次进城,让城里的百姓都有些懵逼,直到看见了穿着夹袄的大明军士,这才醒悟过来。 “是大明的王师来了!我们有救了!” “果然是天朝上国啊!在朝鲜最危险的时候赶到,朝鲜上下当牢记这份恩情……” “只是殿下……哎!” 这声叹息仿佛带着传染性,很快就传到了方醒的耳中,他策马过去找到了李裪,一脸忧色的道:“那些百姓在妄议殿下,去驱散了吧。” 李裪当然也听到了,他疲惫的道:“兴和伯,此时局势艰难,若是动手,民心难附。” 方醒皱眉道:“可任由发展下去也不行,要不就找个理由?” 李裪想了想,觉得这事对朝鲜有利,而且看不出大明能从中获取利益,就感激的道:“多谢兴和伯提醒,在下马上就请示父王去安排。” 没多久,一个新的消息就在城中散播开来。 “原来是有叛逆,怪不得前方一败涂地!” “那些该死的贼子!居然敢阻拦大明王师,这是想弑君啊!” “想死吗?小声点!” “怕个屁!倭寇马上就兵临城下了,谁会管!” “那殿下的身边会不会也有呢?” “多半有,不然的话,那些逆贼如何能得知大明王师的消息?” “那殿下岂不是危险了?呃!我说错了,大家千万别外传,否则……” “有大明王师在呢,殿下必定无事。” “……” 一进城,聚宝山卫马上就接手了城防,随即斥候就出发了。 随着大明军队的进驻,城中的秩序马上恢复正常。 李芳远想请朱瞻基去王宫歇息,可却被方醒代为拒绝了。 “太孙殿下爱兵如子,自然会和他们在一起。” 李芳远有些郁郁的回去了,而李裪将作为代表和明军在一起。 至于那位世子,据说在得知倭寇逼近后,就已经有些癫狂了,自然不能出来见人。 大家站在城头上,看到远方的斥候正打马归来,而身后跟着一队倭寇。 此时战局自然由张辅掌握,他随意的道:“去接应一下,不过少杀人。” 这是不想让倭寇知道己方真正的实力。 随即城门打开,一队骑兵就冲了出去,很快就把斥候接应了进来。 “殿下,是足利义持亲至,有僧兵。” 方五仗着有望远镜,所以侦测到了不少倭寇自以为保密的东西。 朱瞻基微微一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只是傅显那边如何?” 方醒不用计算时间就说道:“肯定已经到了。” …… 倭国的外海上,此时正战况激烈。 傅显兴奋的指挥着船队不断变换阵型,船上的各种武器拼命的释放着。 当战斗结束后,站在高大的宝船上四处看去,那些熊熊燃烧的敌船还有人在往下跳。 木板,呼喊救命的倭寇,岸上那些惊慌失措的观战者…… 从此刻开始,倭国,彻底断绝了对外联系! 这,才是真正的闭关锁国! “立刻出发,咱们去朝鲜,把倭国人最后的退路给截断!” 傅显意气风发的迎风而立,倭国本土的船队被歼灭之后,剩下在朝鲜的主力水师,他只需要一个偷袭即可。 等倭国人发现自己已经无片板在海面上后,足利义持会哭吗? “不过……若是破釜沉舟呢?” 傅显有些心虚,若是朱瞻基被绝望的倭寇击败,奶奶的,老子怕是要被牵连啊! “有兴和伯在呢!难道倭寇比草原异族还厉害?” 正文 第815章 反客为主,哨探 几百名骑兵率先到来,他们的马参差不齐,不少都是抢来的。 这些骑兵大胆的逼近到城下,指着城头骂骂咧咧的,极为轻狂。 随即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队列不齐,看来不怎么样。” 赶到的宋建然有些欢喜,他本以为自己赶不上这一战了,可没想到倭寇的速度那么慢。 “可人多。” 方醒放下望远镜,“最少七万人,其中的僧兵大约两万余,所以不容小觑。” “僧兵很厉害吗?” 张辅皱眉问道,他对倭国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很厉害。” 方醒看到城墙上的将士们都佁然不动,就笑道:“倭国的僧人大多六根不净,涉及政事,若是没有这些僧兵,估摸着足利义持就要灭/佛了。” 张辅举起望远镜看去。 僧兵们的位置在中间,看那阵型,虽然比不上聚宝山卫,可却自有一番慑人的气息存在。 …… “主公大人,明军已经到了。” 足利义持的面色不变,握紧双拳道:“我军已如离弦之箭,倾覆之水,告诉大家,唯有攻破汉城才有生路,只要攻破了汉城,明人自然会估算得失,明白吗?” 随即这番话被传达了下去,大致意思就是:只要打破汉城,咱们就停步了,明人不会为了半个朝鲜劳师远征,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 “破城之后三日!” 足利义持再加了一个砝码,果然,包括僧兵在内都欢呼起来。 “扎营!” 可接下来足利义持却没有趁热打铁的命令进攻,而是退后五里地扎营。 …… “是个聪明人。” 方醒放下望远镜道:“此时他若是进攻,那就是强弩之末,一旦被我军趁势反击,全军崩溃都有可能。” 张辅点点头:“此次足利义持也算是倾国而来,果然是谨慎。” 李裪的脸色不大好看,足利义持在前面的攻势中可没有什么谨慎,完全就是平推,再平推,直接把小半个朝鲜按在地上暴揍。 可不过是和明军的斥候对了一次,足利义持居然就萎了,这…… 朱瞻基回身道:“明日估计也只是试探罢了,晚上可否夜袭?” 张辅和方醒一起摇头:“敌军军心尚在,夜袭的话,弄不好会两败俱伤。” 别看史书上记载了不少夜袭大胜的例子,可夜袭得讲究时机,时机不对那就是硬碰硬,黑暗中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朱瞻基瞟了李裪一眼道:“那就各自歇息去吧,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李裪恹恹的回到了宫中,却没看到李芳远。 “殿下身体不适,正在歇息。” 李裪在殿外呆立许久,有些沮丧。 朝鲜已经成这样了,还休什么息? “你去代为禀告父王,就说明人的心思还摸不准。” 李裪掺和进去,不外乎就是想试探一下明军的最终目的。 可这个问题不好问啊! 走出王宫,街面上冷冷清清的,行人全无,只有几队明军正在巡逻。 看到李裪一行人,那些明军也不管,冷着脸擦身而过。 这还是朝鲜吗? 李裪心情沉重的沿街查看,两边的低矮木屋中,窃窃私语不时飘出来。 “也不知道此战谁胜谁负,要是输了怎么办?听说那些倭寇最为凶残,屠城呢!” “这不是有王师吗?听说那个什么魔神,上次在大明的海边,一气砍下了十多万倭寇的脑袋铸京观呢!所以别怕,咱们该干嘛就干嘛。” “哟!那还真不怕了。” 李裪缓缓走过这段街道,前方是被腾空,给明军当营房的地方。 虽然外面大军压境,可这些明军却从容不迫,该干嘛干嘛。李裪近前几步,那刀子就比划着,示意他赶紧退后。 “军营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 面对着那双冷漠的眼睛,李裪苦笑着离去。 而李芳远此时却在寝宫接待了几位心腹,密议了一会儿后,那几人都面带兴奋之色离去。 外面静悄悄的,整个朝鲜都在面临抉择,至少李芳远是这么认为的。 “谁是忠于孤的,谁是心怀鬼胎的,谁是摇摆不定的……且都一一现形吧!” …… 晚饭是在城头上吃的,不过厨子被方醒骂了。 “带了那么多的咸肉,你煮菜汤不会扔点进去?” 方醒看着白惨惨的菜汤,顿时胃口全无,和朱瞻基无奈的对视一眼后,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 这就是表率作用,可等吃完晚饭,方醒给了朱瞻基一个眼色,在张辅和杨荣不满的嘟哝中,两人去了偏僻处。 两块压缩饼干,吃的两人把水都喝完了。 朱瞻基舔着嘴唇道:“德华兄,小弟好像吃到了牛**。” 方醒打个嗝,走到城垛边上,看着远处十多骑在晃荡,就说道:“晚点我准备出去一趟,摸摸足利义持的老底。” 朱瞻基不赞同这种哨探:“德华兄,汉城是坚城,足利义持除去强攻之外,他别无选择。” 方醒嘿然道:“上次在若狭湾碰了一次,可惜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机会难得啊!” 朱瞻基肯定是不同意的,这一出去就是羊入虎口,要是方醒折在了这里,那…… 可等回去一商议,张辅却很赞同:“虽然不好夜袭,可小股人马出去惊惊敌军也好,打掉他们的锐气。此行危险不大,毕竟敌军的马匹差的太远,追不上。” …… 天黑之后,城门悄然开了一条缝隙,方醒打头,五十名斥候中,夹杂着辛老七等人。 群山之间的汉城府其实不是一个好进攻的地方,若是李芳远当时能果断些,直接伏击,那么此刻的主动权应该就在他的手中。 方醒带队特地绕过了正面的那群斥候,从两山之间插过去。 秋季的山林里静悄悄的,前方的小刀突然举手。 “老爷,有两人,正在那盯着呢!” 小刀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望远镜,在他的眼中,这玩意儿就是神器,居然晚上能看到东西。 方醒一挥手,小刀就带着方五出前。 两个暗哨而已,等方醒路过时,只看到了两具脖子歪斜的尸体。 “老爷,山上还有人,不过应该是监控大股人马的暗哨。” 方醒摇摇头:“不理他。” 几个暗哨,不足以影响大局。 正文 第816章 足利义持,可敢一战? 大帐里,不知道从哪抢来的蜡烛噼啪的燃烧着,光线暗淡。 足利义持坐在上首,下方跪坐着两排文武,以及那些大名,而那个和尚也在其间。 “粮草有多的,所以此次以逼迫明军出来决战为主,不要硬攻坚城。” 足利义持的目光扫过那个和尚:“僧兵必须要保持警惕,若是明人出来挡不住……” 和尚淡淡的道:“大将军拭目以待就是了。” 足利义持点点头:“下去后各自安抚下面的人,不要急躁。” 有人伏地问道:“主公大人,若是明人不肯出来呢?那我军就是空耗啊!国内……容易生变。” 那些大名都目光闪烁,彼此在用眼神交换着信息。 若是明军不出来,被动的反而是倭国。 足利义持对这些心态了如指掌,他冷哼道:“明军若是不出来,那就不是明军了!两国必然生出龌龊!” 和尚也嗤笑道:“小半个朝鲜就在咱们的手里,李芳远不急?明军若是不出来,他逼也得把他们逼出来!” 于是那些文武和大名们都纷纷行礼,然后起身回去。 七万多人的大军,管理就是一个大麻烦。 不过足利义持有信心,就凭着前面的抢掠,这些军士的野性已经被激发出来了,所以…… “要让士气保持下去,从明日开始,分批出去劫掠!” “起火了!” 正当足利义持觉得智珠在握时,外面一声惊呼,他急忙冲了出去。 黑夜中,两个火头在右侧燃起,渐渐的大了起来。 “去查!查到就地杀了!” 足利义持认为是某个人不小心引起的火头。 “那是什么?” 和尚呆呆的看着营外的天空中多了两个火头,那火头晃晃悠悠的,居然就飞了进来。 “投石机!” “斥候呢?暗哨呢?都是混蛋!废物!” “去!把那些该死的明人给我抓回来!” 营地已经开始骚动起来,那些积蓄了许多戾气的将士都钻出自己的帐篷,挥舞着刀枪,眼睛红红的寻找敌人。 这就是兽性,此时如果有人处于他们的前方,必然会被砍成肉泥。 ……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着,等辛老七几人把那个大型‘弹弓’拆散带上后,就喝道:“我们走!” 身后的营门大开,一百多骑叫骂着冲了出来。 看到方醒等人的马速不快,这些追兵大喜过望,急忙催打着马儿,想要争夺首功。 足利义持放话了,斩杀一个明军,可获得双倍的军功。 这样的便宜不占是傻子啊! 眼瞅着就要追上的时候,后面的那几人突然回身扔出了什么东西,然后…… “咿律律……” 踩到多角钉的马匹猛地前摔,马背上的人被惯性带动甩出去,骨折的声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方醒听着后面的惨叫,不禁大笑起来。 “告诉足利义持,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声音在黑夜中传出很远,很快就有人去禀告了足利义持。 “主公大人,咱们的马太差了,追不上。” 可足利义持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想起了若狭湾之战,想起了那霸道的宝船…… 还有斯波义淳的示警。 大明前面好心示警,让倭国避过了一劫,可为何要…… “维持均衡?让朝鲜和倭国做一对对手……” …… 一路干掉了几队拦截的敌军,方醒被张辅亲自率领三千骑兵接应进城。 一进城,方醒就看到朱瞻基全套披挂,在马上焦急的等待着,心中不禁一暖,就说道:“那些倭国人还拦不住我。” 朱瞻基这才命令那些骑兵回去。 而城外的张辅已经带人冲垮了一队追兵,许久未曾上阵的他感到不大过瘾,于是就单骑出阵,朝着前方止步的追兵喊道:“足利义持,可敢一战!” 可惜足利义持没来,所以追兵只是沉默着,都被刚才三千骑兵冲阵的威势给惊住了。 “妇人般的杂碎!也敢对抗王师吗?哈哈哈哈!” 看到对方无人上前,张辅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带着人进城。 被朱棣闲置了几年,要说是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只不过张辅能看清这里面的君臣之道,才一直憋着而已。 …… 朱瞻基下榻的地方原先是一位显宦,可惜这位却带着家人准备跑路,最后自然被李芳远抄家灭族了。 大堂里烧着一个火盆,两侧点着儿臂粗的蜡烛,照的明晃晃的。 方醒已经脱去了盔甲,心情大好的说道:“营寨很扎实,看来足利义持是准备打持久战,利用李芳远的急切做文章。” 杨荣揉着眼睛道:“李芳远不敢,所以足利义持白等了。” 朱瞻基笑道:“今日已经收拢了不少消息,朝鲜国中不少人已经在远征失败后开始酝酿着反对李芳远,而足利义持兵临城下,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李芳远绝逃不了多远,有人已经准备用他的头颅来换取足利义持给的富贵。” “内忧外患啊!不过这不是坏事。” 张辅当然知道大明的意图,所以他眯眼道:“殿下,若是佯装不敌,让倭寇冲进城中……如何?” 好狠啊! 杨荣问道:“那可有把握再次驱赶出去?毕竟朝鲜的府库中也有不少好东西。” 方醒诧异的看着杨荣,觉得这位真是……与从不同啊! 杨荣微笑道:“兴和伯可是觉得本官太过狠辣,不顾朝鲜百姓的死伤吗?” 方醒点点头,杨荣彻底颠覆了他对文官的印象。 杨荣抚须道:“佛有金刚怒,文亦有口诛笔伐,本官杀敌无力,可却没有妇人之仁。此次出兵耗费不小,若是不能全胜,夏尚书怕是要上吊喽!” 大明以前的征伐大多是解除边境威胁,从财政的角度看,基本上都是亏本的买卖。 张辅的想法就是放倭寇进城,明军且战且退,等倭寇杀进王宫之后,再来一个大反攻。 “若是李芳远要跟着呢?” 张辅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朱瞻基的眼神有一瞬躲闪,然后说道:“若是这般,那……乱军之中,刀枪无言呐!” 好! 张辅心中大为欣慰,而杨荣也是抚须微笑,显得极为得意。 这就是大明的储君啊! 为君者切不可心软,心一软,不是朝纲混乱,就是对外乏力。 杨荣瞟了方醒一眼,心想你这算是立功了啊! 可方醒却说了一番话,直接就否定了张辅的方案。 “汉城我觉着不错,破坏了以后重建麻烦,所以咱们……” 灯光下,方醒的笑容很亲切,也很…… “大明的手是干净的,这一点没问题,以后无论如何搜寻证据,我保证大明的手都是干净的。” ,, 正文 第917章 杀人的使命感 第二天早上,足利义持一反昨夜的态度,命人召集队伍。 “我们要进攻!” 足利义持全身披挂,目光炯炯。 “明人有骑兵,我们不能任由他们来去如风,那样士气会很快跌落,不战而败。所以,都打起精神来,城破之后,七成!你们拿七成!” 那些大名们听后不禁心中暗喜。 七成啊! 作为主力的幕府居然只拿三成,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几个原先抱着打酱油心态跟来的大名,此时眼中都浮现贪婪之色。 足利义持看在眼里,只是冷笑:“三日!三日不能破城,那大家就等着被明人的骑兵追杀吧!” 这个威胁很实在,在朝鲜这个地方他们是客场,一旦被骑兵衔尾追杀,怕是要祖上积德才能逃到海边。 而且海边…… 和尚猛地想起了此事,他低声道:“明人的水师!” 足利义持的脸颊颤动一下,然后漠然的道:“郑和的船队不在,就凭着那三艘宝船,难道还能封锁住朝鲜海岸不成?” 和尚的眼中多了些恼怒和担忧:“若是他们去了倭国呢?” 足利义持依然面色不变的道:“此事无需再议,否则军心动摇!” 若是大明水师去了倭国,那就是逼迫倭国水师决战。 而刚组建的水师操练不足,加上和大明的宝船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半点,那战局…… “去吧!一切都等破城了再说,到了那时,进可攻,退可守!” 随着足利义持的命令,那些昨晚没睡好,一肚子火气的骄兵悍将都出来了。 晨雾朦胧,七万大军列阵于外,恍恍惚惚间,仿佛是一群地狱恶魔。 足利义持满意的看着这些精锐,他眯眼拔刀,指着汉城的方向喊道:“破城之后,财帛、女子,任由尔等取用!” “打破汉城,活捉方醒!” “打破汉城,活捉方醒!” “打破汉城,活捉方醒!” 有人带头喊着口号,七万人的高呼,把汉城里的百姓惊的魂不附体。 这是足利义持安排的,昨晚得知是方醒亲自带人来袭扰后,他敏锐的发现军心已经有些动摇了。 和尚低声道:“那个魔神杀人不眨眼,而且善于以少胜多,听闻他从军以来,从未有过败绩,大将军,要小心啊!” 足利义持一挥手,那些被刺激的嗷嗷叫的倭军向着汉城开去。 “台州府一战,令国中闻其名而颤栗,若是退缩,你可知道后果?” 雾气渐渐的开始消散,和尚冷笑道:“那些贼寇也敢和我们比吗?不是我吹嘘,一千人,我只需要带着一千僧兵,就能把沿海那些贼子给剿灭了!” 远处的汉城在晨曦中看着像是一头怪兽,足利义持双手扶刀,沉声道:“不可轻敌!只要能击败方醒,那朝鲜就是我们的了!那时候我们可以威胁奴儿干都司。” 和尚赞同道:“明人把女真人变成了农民,把朵颜三卫都变成了奴隶,这是自毁长城,到时候只需兵锋一指,除非明皇愿意劳师远征,否则朝鲜并入倭国就不可阻挡。” 脚步声渐渐的沉重起来,足利义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开始运送攻城器械了。 “大明经历了交趾和北方的几场战事,国内民力耗尽,国库必然空虚,所以这也是我敢于踏上朝鲜土地的原因所在。” “大明的敌人在草原上,而不是穷乡僻壤的朝鲜和倭国!所以……朝鲜嘛……” 和尚虽然心中服气,可嘴里却不肯退让:“可若是激怒了大明怎么办?明皇可是不妥协的性子。” 足利义持摇摇头:“这就是你们和我的区别所在,为政者,当断则断,切勿瞻前顾后,否则将一事无成!” 远处传来了一阵呐喊,足利义持上马,对和尚说道:“倭国兴废,在此一举,且让我们抛弃前嫌,携手并进!” …… 城头上,方醒愕然道:“我就那么招人恨?” 通译有些尴尬的道:“那些倭人就是这般叫喊的。” 张辅笑道:“打破汉城,活捉方醒。德华,你的名头太大,晚些时候就暂且退后吧。” 朱瞻基也是劝道:“对,稍后的守城让朱雀卫来试试。” 宋建然兴奋的看向方醒,他觉得这将是朱雀卫崭露头角的一天。 大明最重军功,没有军功就别想封爵。 若是能在这几天立下大功,宋建然觉得自己有望在十年内封爵。 “不必了!” 方醒伸出手去,辛老七马上拿出聚宝山卫特有的板甲给他披挂上。 “嘶!” 辛老七在背后系带子,把方醒勒的有些气闷,他调整了一下板甲的高度,淡淡的道:“若是别的军队,我今日可以回去睡觉高乐,可倭寇……嘶嘶……” 方醒再次调整了板甲,然后说道:“杀这些矮子就是我的使命之一,不多杀些,我此生难安!” 宋建然闻言郁闷,可他知道方醒不需要和自己抢功,他也不需要这种战功。 那么就是单纯的……想杀人? 方醒伸手,让辛老七披上臂甲,他笑道:“我有老七在身边,无碍的。” 说着小刀拎着把朴刀过来。 “咦!” 张辅多年征战,自然对兵器不陌生,他看到那朴刀的刀身发黑,刀刃闪着寒光,不禁伸手道:“给我看看。” 小刀把刀递过去,张辅握住,诧异的道:“居然不是木柄?” 方醒只是呵呵而已,心想连我都不知道那长柄是啥材料做的,你要是能研究出来,哥把朱芳的位置让给你。 张辅让人把一根木棍斜着靠在墙边,然后猛然挥刀。 “好刀!” 宋建然捡起一截断木,看着那光滑的切口赞道:“这刀怕是重甲都能破得!” 方醒戴上面甲,咔嚓合上,然后接过朴刀,试着挥动了几下。 此时正好列阵完毕的倭军开始冲锋,方醒把刀锋搁在城墙上,活动了一下脖颈,喃喃的道:“孙子们,来吧,爷爷等这一刻许久了!” 林群安大声的喊道:“准备……” 在方醒的建议下,今天守城将不使用火炮,以免吓跑了足利义持。 火枪手们纷纷上前,板甲和面甲可以确保他们不至于被流矢伤害,而燧发膛线枪可以让他们更从容的瞄准射击。 从城头上往下看,你只能看到那些人头在随着奔跑而颠动,再往下,就是那些狰狞的脸…… “齐射!” “嘭嘭嘭嘭!” 方醒就站在侧面,透过硝烟,看到那些扛着云梯在狂奔的倭军倒下了不少,可这点伤亡只是大海中的小浪花,丝毫不能减缓倭军的速度。 林群安也看到了,他冷笑着挥手,随即哨声响起。 “嘭嘭嘭嘭!” 破防盗章节, ,( ) 正文 第818章 古老的战歌 眼睛花了,上一章居然打成了917。。。 …… 几轮齐射之后,那些被破城后的好处刺激的发狂的倭军,终于把云梯架在了上面,而弓箭手也在冒死掩护着。 “嘭嘭嘭嘭!” 齐射依然在继续,那些箭矢射在面甲上叮当作响,可由于明军是俯身射击,唯一的漏洞双眼也被遮盖住了,都无功而返。 方醒就持刀站在墙后,冷眼看着远方被骑兵簇拥着的那群人。 齐射在继续,可零星的敌人终于上来了。 方醒收回目光,看着一个没有头盔的脑袋露出了半截。他把刀扛在肩上,就在这人猛地探身挥刀时,劈斩下去。 人头飞起,脸上还残留着偷袭的得意。 方醒收刀,静静的等着第二个脑袋。 …… 朱瞻基就在离方醒不远的城楼里,他看到方醒仿佛是杀神般的挥刀,收刀;挥刀,收刀……,身上的板甲已经多了几处刀痕,可辛老七却只是在边上看着,并不出手。 “注意兴和伯那边,若是有意外马上出手!” “是,殿下!” 贾全应命,然后拔出长刀向前几步。 “长枪上前!” 张辅向后一挥手,那些长枪兵都顶了上来。 几个被突破的口子处,排枪响起,不等长枪兵到位,这些倭军就被打翻在地。 张辅问道:“殿下,可否让朱雀卫上前?” 朱瞻基想了想:“可以,但必须要协调好。” 朱雀卫是需要实战锻炼,可若是和聚宝山卫不协调,那还不如不上。 张辅了然的道:“分出一段城墙即可!” 宋建然得到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城头上就响起了他焦躁的声音。 “列阵!” “齐射!” “嘭嘭嘭嘭!” …… “那是什么火器?!” 看到那些蚁附攻城的倭军被排枪打下来,足利义持目瞪口呆! “是那个魔神的麾下!” 和尚苦涩的道:“在台州府,他们就是靠着这种火器以弱胜强,至今那京观依然在江边耸立。” 足利义持看到伤亡惨重依然无法登城,就说道:“僧兵去试探一下,给明军一些压力,否则此消彼长,我军难以持久。” 和尚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太早了些?” 足利义持厉喝道:“士气!懂吗?我要士气!否则明军的骑兵马上就会冲出来!” 和尚艰难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足利义持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可…… 谁能估算到,明人的火器那么凶猛,再不挽回士气,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该那么早就大举进攻! 我该先试探一二的啊! 可后悔药没的卖,足利义持只得咽下轻敌的苦果。 “僧兵来了!” 一声僧兵来了,早已萌生退意,却慑于军法硬撑的倭军马上如退潮的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远处,那群包裹着头巾的僧兵大步而来,佛号相随。 方醒有些喘息,在他的身前,一个披甲的倭军头目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从肩膀到小腹,一道豁口已经被挤出来的内脏给填满了。 僧兵来了吗? 方醒探头出去,看到潮水般往两侧后退的倭军,接着就看到了那个透着杀气和死气的人潮。 “我们要催敌锋锐!” 方醒回身,杵着朴刀说道:“倭人欺软怕硬,最怕强者,殿下,让他们看看谁是强者,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军阵,依然可以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 朱瞻基和张辅上前,连杨荣也披着一身甲衣,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城垛边往下看去。 “那就是倭国的僧兵?” 朱瞻基有些好奇,却不担心。 方醒说道:“正是,这些都是以护佛的名义操练的僧兵,悍不畏死!历代都是倭国最强横的力量之一。” 张辅的眼中全是渴望,他猛地侧身拱手道:“殿下,请准臣率军出战!” 方醒摇摇头道:“英国公此言差矣!若是三万骑兵尽出,倭军绝不敢全军压上,到那时反击必然乏力!何不如我率领聚宝山卫和朱雀卫出击,骑兵待机。” 张辅讶然,郁闷的道:“罢了,此策更好,你且去,我在后面压阵。” 他本想钻个空子,谁曾想方醒却直接揭穿了他的想法:我要杀敌! 方醒对朱瞻基拱拱手,然后喝道:“聚宝山卫和朱雀卫城下集结!” 这是要出击了吗?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嘭嘭跳着,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好汉子!” 刚到城下,那个一身银光闪闪的李梦菱正带人上城,看到方醒带队在城门后列阵,她激赏的赞道。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回身看着阵列,沉声道:“唱起来!” 那些僧兵正逼近城池,他们的眼神漠然,觉得汉城也不会是一合之敌,当可一鼓而下。 “城门开了!” 一声惊呼后,僧兵的脚步止住了,随即阵型大乱。 “这就是你的僧兵?!” 后面上来压阵的足利义持看到阵型乱了,不禁回首喝问道。 和尚也是讶然,于是就从中间穿到了前方。 “他们疯了吗?” 跟来的足利义持看到城门缓缓打开,赶紧命令主力从两翼绕过来,准备决战。 这是最好的机会! 足利义持发誓,今日他将击溃威震四方的明军,然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肃然的歌声骤然响起,秦风无衣,这首古老的战歌再次响彻在战场上。 而且是出现在对抗异族的战场上! 城门毫无顾忌的完全打开,一队队被罩在板甲中的军士,扛着枪,唱着军歌,昂首出城。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这些阵列整齐而摄人心魂,他们无视了前方的几万敌军,迅速在城外列阵。 正文 第819章 火炮轰鸣 “那是谁?” 足利义持不知道火炮的厉害,只是鼓舞士气,准备突击,可却看到十多骑从明军阵列中冲了出来。 来人被拱卫在中间,在两军阵前的中间停下。 “足利义持,大明兴和伯方醒在此,可敢一晤!” 方醒掀开面甲,长刀指向被簇拥在中间的足利义持,目光俾睨。 “他就是方醒?” 足利义持只觉得身体在发麻,这不是激动,而是屈辱! “他就是那个魔神!” 阵列中有人惊呼道,随即引发了一阵骚动。 方醒看到足利义持不敢出前,就长笑道:“矮子就是矮子,足利义持,且回家奶孩子去吧!哈哈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足利义持一咬牙道:“来人,跟我出去!” 堂堂的幕府大将军,如果阵前怯了,威权将会轰然崩塌,荡然无存。 足利义持的马是特地挑选的,和方醒的大白马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可在旁人的眼中,同样高的马背上,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大汉,而另一个却是个子矮小的侏儒。 大白马今日特别的争气,它昂首而立,冲着奔来的足利义持嘶叫了一声。 足利义持在距离十步左右时停住,他再次使用了那种冷漠的,没有感情的声音:“你就是方醒?” “你就是足利义持?” 方醒只觉得身上的血在沸腾,握住长刀的手青筋直冒。 足利义持微微颔首:“你既然提醒了我朝鲜偷袭,为何还要襄助李芳远?难道你还想着那个该死的均势吗?” 在两个势力之间玩弄平衡,这等手段足利义持当然不陌生。 可他却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朝鲜糜烂,明皇必然会责罚于你,魔神?不过如此罢了!哈哈哈哈!” 足利义持长声大笑,状极豪迈,颇有些顾盼自雄的上位者气息。 方醒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在这冰冷的目光下,足利义持的笑声渐渐消失。 “知道吗,我此来只想告诉你倭国以后的事。”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小小的岛国,却让华夏几百年不能安宁,当年的遣唐使有多虔诚,以后的杀戮就有多残忍,三十多万啊!那个世界的冤魂也不知道是否得到了安息!” 足利义持觉得方醒已经疯了,不过这才符合魔神的称号。 方醒的眸色转厉,盯着足利义持说道:“我们华夏有句话,今日我特来告诉你。” 目光一转,方醒看着那些面色狰狞的倭军,淡淡的道:“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足利义持,回去吧,倭国人以后的命运已经被注定,男的为奴,女的只能被配给大明的男子,为我大明的人口做贡献!至于倭国……从此将不复存在!只会有一群奴隶,世代为奴!” 足利义持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听到最荒谬的话,他摇头失笑,正准备斥之无稽,可方醒却策转马头,喝道:“回去!” 马蹄声踏踏,方醒的背影从未如此的坚定和挺拔。 就是这些畜生,在蒙昧时,为了学习华夏的知识,无比的谦卑。 同样是这些畜生,当华夏衰弱时,他们就像是饿狼,疯狂的扑上来撕咬,手段之残忍,世所罕见。 那些被刺刀挑死的婴儿,那些被凌辱的女人,那些被烧死的同胞,那些被当做牲口的同胞…… 方醒仰头看天,天空阴霾,仿佛在为一场杀戮在做准备。 低头,方醒冲到了阵前,嘶喊道:“今日,就让我们灭掉这些畜生!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这是华夏的朝代,这也将是华夏的时代! 那么,就然我为华夏去一大敌吧! 方醒心中的战意从未如此炽热,他不想等待,一刻也不想! “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高呼声中,阵列整齐向前移动。 “前进!” 申耀指挥着人,奋力的把火炮向前推进。 “我们要把火炮顶到敌人的眼前开火!摧毁一切敢于阻拦我们的敌人!兄弟们!加把劲!” 城头上的朱瞻基浑身发热,他一把推开阻拦自己的杨荣,冲了下去。 “开门!” 看到朱瞻基的脸色发红,眼睛发亮,守门的哪敢阻拦。 城门打开,朱瞻基径直从张辅的身边冲了出去。 张辅压住那些躁动的骑兵,目光透过关闭了一半的城门,看向外面。 …… 足利义持未曾想到方醒居然敢主动进击,他摇摇头,不屑的道:“什么魔神!杀过去!我要让他变成阴魂!” 和尚面色轻松的道:“成败就在此时,全部压上吧,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足利义持微微点头,这也是他想到的。 “全军压上,一鼓作气破敌!” 足利义持踌躇满志,就算是方醒麾下的火器再厉害,可也架不住蚁多咬死象啊! 七万人一起冲锋是什么概念? 放眼望去全是人! 而且这些都是经历了几次疯狂杀戮的兽兵! 朱瞻基冲到了方醒的身边,兴奋的道:“可以出动骑兵了吧?” 方醒长刀垂下,淡淡的道:“太早,士气未跌,伤亡会不小。” “伯爷,距离四百步!” 测距的军士回头大声喊道。 方醒深呼吸一口气,喝道:“火炮!” 令旗摇动,等待多时的申耀挥刀嘶吼道:“点火!” “点火!” 三十六门火炮齐齐点火。 那些倭军手持刀枪,用小碎步缓速奔来。 前方的几百骑已经开始加速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冲出一道缺口。 这些就是炮灰,可足利义持却许诺,答应战死者从优抚恤。 打破汉城,血洗汉城! 洗城啊! 金钱美女什么都有,还能释放内心的兽/性! 冲击的速度陡然变快,胜利后的战利品在诱惑着这些兽/性/勃发的士兵。 “板载!” 不知道是谁兴奋的喊了一声,接着七万人一起高喊起来。 “板载!”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声巨响,三十六枚铁弹冲出炮膛,呼啸着直奔那看不到边的人潮。 “那是什么?” 在后方临时搭建的一个木台子上,足利义持看到明军那边硝烟弥漫,就问了身边的人。 “主公大人,是明人的大铳。” 足利义持不屑的道:“萤火之光,也敢自夸吗!” “主公大人!” 这时边上有人指着前方惊骇的叫喊着。 正文 第820章 决死一战 昨晚在桌子上睡着了,今天腰酸头晕! ...... 达没有姓,从小喜欢喊达,所以长大后别人就叫他达。 不过若是能立下大功,他兴许就能获得一个高贵的姓,从此摆脱平民的身份。 所以,达在前面的战斗中奋勇争先,已经获得了多次夸赞,甚至有人说他会成为武士。 我要成为武士!!! 跑啊! 达奋力的冲了出去,整个阵型中就出现了一个排头兵。 就在此时,三十六个黑点呼啸而来。 那是什么? 达只来得及在脑海里诧异了一下,然后那个黑点就蓦地变大。 “噗!” 达的半个脑袋不翼而飞,白红相间的东西向四处飞溅。 铁弹在砸烂了达的脑袋后,速度不减的冲进了阵列中。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达的身体才缓缓倒下,而在他的身后,多了一条用鲜血和残肢堆砌出来的通道。 人潮密集,几乎不用怎么瞄准就能命中目标。 在朱瞻基的眼中,刚才疯狂奔来的倭军中间,突然出现了三十六个通道,残肢甚至飞到了半空中,其状惨不忍睹。 而在方醒的眼中,倭军的势头被这一轮炮击给打消了不少,速度骤然一减。 三百米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老子要让你拿人命来填满这个距离!” 方醒狰狞的道。 …… 足利义持居高临下也看到了这个惨况,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嘶声道:“那是什么大铳?!” 和尚看着前方陡然减速的队列,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足利义持瞬间恢复了冷静,他喝令道:“督战!马上督战!后退者杀无赦!” “后退者杀无赦!” 命令传到前方时,那些硕果仅存的骑兵已经马上要撞上了火枪阵列。 方醒一直没下令,朱瞻基舔舔发干的嘴唇道:“德华兄,为何不开火?” “我怕吓跑了他们!” 方醒猛地挥手。 “哔哔哔……” 凄厉的哨声传来,呈现内弧形的火枪阵列马上就被硝烟淹没了。 “嘭嘭嘭嘭……” 几百支燧发枪一起开火,那声音宛如过年时零点的爆竹,让人不禁心中一颤。 距离最近的骑兵被这一轮齐射覆盖,硝烟散去后,那块地方已经没有了站着的人马。 第一排顺利齐射后开始轮转,第二排上前,敌军步卒的距离已经在射程之内。 …… 骑兵的覆没让步卒们裹足不前,第一排的想后退,可身后的人却顶着他们往前走。 于是这些步卒扭曲着身体,拼命想躲避即将到来的打击。 “点火!” 申耀的叫喊是如此的声嘶力竭,那张脸因为充血而开始膨胀。他的长刀前指,随即炮声响彻战场。 “嘭嘭嘭嘭……” 一阵噼啪响,三十六条通道再次出现! 一个倭军呆呆的站在那里,刚才炮弹就从他的身侧掠过。 侧脸,左边的那个同袍已经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 只是被炮弹从胸腹处穿过,整个人断成了两截,各自纷飞。 “啊……” 从未承受过这等火力打击的倭军中响起了尖叫,接着不少人转身就跑,可却被身后的人堵住了去路。 “杀掉他们!” 倭刀挥舞,人头落地! “冲上去!冲上去和他们近身搏杀!” 在督战队的威胁下,倭军的速度陡然提升。 “嘭嘭嘭嘭!” 秦大学从容的射击,他觉得今天的战斗再容易不过了,根本就不用瞄准,更不用担心子弹会打飞。 轮转,他清理枪膛,把一体弹丸装进去,用通条捅实。 …… “装霰弹!” 几轮火枪齐射依然不能阻挡敌军的前进,方醒马上就动用了大杀器。 “装霰弹!” 申耀的眼睛发红,他看到朱雀卫的一个炮组清洗炮膛的动作慢了些,上去就一脚踢飞。 “滚开!看老子教你如何操作!” 飞快的清理炮膛,然后接过薄铁皮外壳的霰弹,申耀看了一眼底部的定装药包,这才把它塞进炮膛里捅实。 “嘭嘭嘭嘭!” 秦大学再次轮换到了前面,秋风吹过,前方的战场清晰可见。 一个个被击中的敌人倒在地上,被后面的同伴踩踏,不时有人被绊倒,然后又沦为了牺牲品。 “点火……” “轰轰轰轰轰……” 秦大学骇然看到已经冲到五十步以内的那些敌军仿佛是被狂风吹过,那些人的身上出现血点,随即鲜血从血点中飙射出来。 无数的血箭飙射,把秦大学的视线映成一片血红。 “哔哔哔……” 哨声传来,秦大学条件反射的扣动扳机,眼看着前方倒下了一排敌军,随即向后退去。 …… “僧兵!让你的僧兵突前!去!” 足利义持拔出宝刀,指着和尚,肃然喝道。 前方的冲击已经停止了,可明军的炮击和齐射却像那该死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仿佛能永远持续下去。 这就是大明的真正实力吗? 足利义持握刀的手在微微发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啊! 从小就练习刀术的足利义持有一双值得骄傲的手,从不颤抖的手。 可在明军那坚如磐石的防线打击下,他,终于颤抖了! 和尚的手稳定如初,可若是撩起袍子的话,就能看到一双正在打颤的腿,连腿毛都立起来了。 此战若败,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将军,我去了!” 和尚毅然决然的接过一把刀,头也不回的跳下高台,然后带着一百多人冲向了前方。 他将接过指挥权,带领隐藏在中间的僧兵做决死一击。 “明人虽然悍勇,可我国也不乏敢死之士!” 足利义持激赏的道,可随即前方的炮声就打断了他的感慨。 “僧兵来了!” 朱瞻基看到前面的倭军纷纷闪开,慢些的都被后面的僧兵乱刀砍杀,终于有了些担心。 方醒摸了一下大白马的脑袋,安抚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准备手雷。” 僧兵的到来给那些已经支撑不住的倭军极大的鼓励,他们鼓起余勇,在两翼跟随。 这是倭人最后的希望,也是决定朝鲜未来的最后时刻。 足利义持在关注,城门后面,身后是无数骑兵的张辅在关注。 方醒身边的朱瞻基浑身发抖,紧张和兴奋的不行。 “德华兄,可要退后一段来消磨他们的士气。” 方醒摇摇头,笑道:“面对倭人,大明不能退缩,我想一战把倭人的脊梁骨打断,所以……” “前进!” 方醒刀指僧兵喝道。 “轰轰轰轰轰!” 轰隆隆的炮声仿佛是这话的注脚,把冲在最前面的僧兵们扫倒一大片。 霰弹横飞,满脸肃杀的和尚眨巴了一下眼睛,眉心上一道伤口流出的血糊住了他的右眼。 。 正文 第821章 横扫千军 不过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居然就感冒了呀! 夏天感冒,这滋味让爵士也是醉了! 码完这一章就去买药,不会耽误22点的更新! 那些悍不畏死的僧兵冲上来了! 他们顶着霰弹和排枪的打击,冲上来了! 秦大学刚被轮转到第一排,就听到了喊声。 “手雷……”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秦大学毫不犹豫的蹲下。 那些僧兵眼瞅着就要冲上前来,可对手却突然下蹲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用长枪手? 长枪手的作用不小,可他们却不知道,聚宝山卫的刺刀有多厉害! “杀光他们!” 和尚擦去脸上的血,狰狞着喊道。 “杀光他们!” 管你是站着还是蹲着,只要近了身,那就是佛爷的天下! “杀!” 就在此时,一片黑点从明军的阵中飞了出来,看目标就是这些僧兵。 还冒烟?什么东西?! 黑点开始落下,僧兵们纷纷举起长刀准备格挡。 “轰轰轰轰轰……” 和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僧兵都笼罩在硝烟之中。 秋风劲吹,硝烟随即散去,露出了那尸横遍野的惨像。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门火炮再次喷吐出无数的铁渣钢珠,呈扇面横扫过去。 刚才还厚实的阵列,此时前五排几乎看不到完好的人。 “救救我……” 一个被铁渣打穿大腿根部的倭军躺在地上嚎叫着,拖着这条腿艰难的往后爬。 …… 方醒也在看着这一幕,他看到申耀涨红着脸在呼喊着,那些炮手清洗炮膛,装填弹药…… “点火……” “轰轰轰轰轰!” 炮击的声音自动被方醒过滤了,他看到那些僧兵被一层层的削去,就像是剥洋葱。 方醒目光凝滞,看着辛老七等人拼命的吹响哨子,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带来了复仇的铅弹。 他看到了那些僧兵惊骇欲绝的向后退缩,他看到了左右两翼的倭军被一轮霰弹打的转身就跑。 时机到了呀! 这个民族在唐朝时是华夏的好学生,华夏热情的邀请它再次前来。 然后,它果然来了! 前宋时带着女人来了,来借种! 明朝时也来了,来烧杀抢掠! 以后他们还会再来,他们将带来战火和杀戮! 他们将以蹂躏华夏为最大的乐趣! 他们将以杀戮华夏百姓为趣事! 他们将以奴役华夏为目标…… 这么一个学生啊! 方醒摇摇头,拔出唐刀,朗声道: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方醒的声音越来越大,让朱瞻基不禁热血沸腾。 “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方醒猛的在马背上站起来,挥刀喊道:“弟兄们,今日就让我们……横扫千军!” 秦大学正屏息等待命令,听到这个喊声后,他不禁振臂高呼道:“横扫千军!横扫千军!” “横扫千军!横扫千军!” 方醒长刀往前一指,嘶吼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欢呼般的呼喊声中,秦大学第一个向前冲锋。 “前进!前进!前进!” 第一次,这是聚宝山卫的第一次高速冲锋,让辛老七心中一惊,可随即他就为之一喜。 哪怕是高速前进,可阵列却依然维持着大致的整齐。 而朱雀卫就不行了,不过是跟着跑出一段路,整个队形就开始有些脱节。 “特么的!都白练了!” …… “完了!完了呀!” 足利义持在高台上呆若木鸡,看着那些被刺刀追着奔逃的僧兵,心中冰凉。 兵败如山倒啊! 这就是强横一时的僧兵? 卧槽尼玛! 你们在国内是何等的俾睨,可在这里,以多打少,却被明军给击溃了。 哪怕你们撑住也好啊! 不过现在还能挽救战局! 足利义持厉喝道:“去,挡住那些明军!” 近卫! 足利义持最后的保命手段,也是他震慑不臣的最大依仗! 人数不多,可无不是以一当十之辈! 这批人上去,足利义持有信心能打出一个反突击来,一举把明军压下去! …… 城门大开,张辅挥舞着长刀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三万骑兵,一直在隐藏着的三万骑兵,此刻就像是出闸的猛虎,跟着张辅冲出了汉城。 刚派出自己近卫的足利义持不用看,只需感受着那马蹄引发的震动,就知道,今日已经无可挽回! “大明万胜!” 秦大学追上一个僧兵,按照训练时教的部位,刺刀斜刺,从僧兵的后腰刺入。出来时顺手一搅,三棱刀刃把里面搅成了一团糟。 “大明万胜!” 王贺满面潮红的打马跟在方醒的身后,看到方醒手持朴刀一路劈砍,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的长剑一点儿都不实用。 正紧追着方醒,只见他轻轻挥刀,然后一个球状的东西就径直撞了过来。 “哎呀!” 王贺被人头砸了个正着,他呸了几口,也顾不上擦去血迹,就盯上了一个年纪大的僧兵。 这僧兵穿着华丽,要不是那个光头,王贺还以为他是某个大名。 “哪里跑!站住!” 王贺兴奋的追上去,挥剑劈砍。 可和尚却听到了声音,激灵的一缩脖,就躲过了这一剑,随即被王贺的马撞飞,被王贺下马用长剑刺死。 “咱家也杀敌了!” 王贺兴奋的大喊着,却不知道自己干掉的那这人就是此行僧兵的头领,在倭国可以和足利义持坐而论政的‘高僧’。 …… 三万骑兵后发先至,直接从两翼击溃了倭军。 倭军裹挟着僧兵,恍如一个超大人堆,朝着足利义持所在的高台滚滚而来。 “主公大人,请离开这里!” 身为幕府的掌控者,就算是要逃跑,可也只能委婉的说。 这就像是以后的战争中一样:转进!战略性转进! 现在的足利义持只想着转进! 他再也不顾矜持和威严,直接从高台上往下跳。 “噗!” 足利义持从未觉有这般狼狈过,他在跳下去时脚下一滑,虽然没扑街,可却来了个屁墩。 “主公大人!” 几个近卫上前把他扶起来,可足利义持却奋力挣开,喝道:“赶紧走,咱们去收拢溃兵!!” 什么收拢溃兵! 最早的溃兵已经跑过了高台,可足利义持却没有招呼一声,更没有挥刀砍两颗脑袋来震慑。 尼玛!这个时候几万人的溃兵,谁敢拦? 足利义持在近卫的护持下上马,然后也不回头看一眼,就这么打马而逃。 破防盗章节, ,( ) 正文 第822章 四夷震怖 “前进!” 秦大学奋力的捅翻一个僧兵,他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僧兵们已经散入普通的倭军中,逃跑的速度飞快。 这些在倭国强横一时的僧兵,在火枪和火炮的轰击之下,所谓的悍不畏死顿成笑谈! “杀!” 边上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秦大学侧脸一看,原来是朱瞻基。 “殿下!” 大明的储君也亲自上阵杀敌,这就是陛下的言传身教啊! 还有什么比储君和你并肩作战更好的激励? “齐射!” “嘭嘭嘭嘭!” 朱瞻基挥刀砍掉一个僧兵的脑袋,直起腰四处梭巡着。 前方的骑兵已经开始驱赶着溃兵向右边的山脚跑,长刀挥舞间,人头纷纷落地,一时间蔚为壮观。 而在正面,聚宝山卫和朱雀卫的刺刀林立,不时用排枪驱散敢于返身顽抗的敌军。 方醒呢? 朱瞻墉左顾右看,最后在自己的右前方看到了浑身浴血的方醒,他正满脸凶狠的砍杀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十五!” 锋利的朴刀轻松的切断了脖颈,鲜血狂喷,把大白马的身上都染红了。 “十六!” 方醒再次挥刀,可用力小了些,只砍断了大半。 方醒奋力拔刀,再次劈斩。 “我才杀了这么点!不够!” 就在方醒准备继续挥刀的时候,朱瞻基策马冲了过来:“德华兄,可否招降?” 方醒侧脸,那发红的眼睛,带着疯狂的眼神吓了朱瞻基一跳。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朱瞻基这才发现,原来方醒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洗了一道。 “德华兄……” 方醒晃晃脑袋:“还不够,还杀的不够多,要让他们自己主动请降!” “杀!” 说着斜刺里奔出一名逃命的倭军,方醒一刀就劈掉了他的半边肩膀。 这时候的溃兵漫山遍野都是,主动请降的也被杀红眼的明军给干掉,于是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可骑兵终于堵住了前方,张辅一声令下,招降的喊声都传到了方醒这边。 朱瞻基长舒一口气,刚才他被方醒的眼神惊住了,想起了他以前说过的战争综合症。 “德华兄……” 方醒的眼中渐渐的恢复了清明,他唏嘘道:“玛德!才十七人,不吉利啊!” “还敢逃!” 说着方醒就策马过去,把一个没跪的倭人劈翻。 “好快的刀!” 一直在朱瞻基身边护卫的贾全艳羡的道。 方醒有些**,他极目四望,视线尽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跪倒的倭军。 “派人去搜索足利义持,不能让他逃了!” 方醒把朴刀递给过来的小刀,突然大笑道:“我们为大明去了一大敌,你知道吗,大明此后就可专注于草原,等扫平了草原,你可还记得那个梦想吗?” “大海!” 朱瞻基收刀入鞘,看着那些明军追到山上去,有时候一个明军甚至能抓到十多个俘虏,心中不禁豪情大生。 “德华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的征程才刚开始啊!” “大明威武!” 一个大明骑兵纵马而来,他手中拎着一副金色的盔甲,所过之处,引来了一阵欢呼。 “大明威武!” 是啊!大明近几年南征北战,扫平四夷,赫赫武功让人感到炫目。 那些大儒应该要继续寻找‘穷兵黩武’的证据吧?不然武勋可要冒头了! 而大明的邻居们,等今日之战传出去,此后没人再敢来占大明的便宜,没人敢触大明的虎须。 四夷震怖! “没有威,只有德,那是妇人之仁!今日一战,大明将震慑四夷,并为后世树立典范!” 方醒的眼中还残留着血丝,“当语言已经无法阻止对手的蔑视时,那就用刀!用刀去为大明夺取公正与利益!” 以往大明对外有纷争时,首先上场的都是‘谈判专家’,也就是使者。 可倭国在洪武年间斩杀了一批使者之后,大明却忍了,这让倭国产生了一个误会。 ——大明虽大,可却软弱无力,色厉内荏! 及至连阿鲁台都敢于斩杀大明的使者之后,他终于遇到了一位不肯屈服的帝王。 为了消除边患,朱棣果断引兵深入草原,一败阿鲁台,二败马哈木,这才让世人知道,大明不可辱! 而今日击败足利义持,将是大明对外干涉的开端,也是大明向外的坚实一步! 这一步目前来看只是一小步,可却能带给大明深刻的影响,并成为范例。 “殿下,小的拾到了足利义持的盔甲。” 那名骑兵冲过来,下马得意的展示着金甲,顿时引得一片羡慕。 “好!” 朱瞻基令人收了金甲,这可是足利义持为了远征朝鲜而特地准备的,为自己增加光环的玩意儿。 “殿下,足利义持在逃,不过英国公已经派出多批骑兵前去,他跑不了!” 骑兵禀告时的神色自信之极,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挡住大明的东西。 “一定要抓到他,死活不论!” 朱瞻基知道足利义持对于目前倭国的重要性,“傅显的船队到了吗?” 杨荣这时才赶来,他给方醒使个眼色,然后才说道:“殿下,傅显已经扫灭了倭国水师,就算足利义持逃到了海边,除非他能用木筏渡海,否则就只能在山里当野人。”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策马去了前方。 杨荣等他走了之后才说道:“城里没咱们的人了。” 方醒看着朱瞻基的背影,低声道:“此事等成了之后再告诉太孙。” 杨荣笑的有些阴险:“那是,成了就是教导太孙的教材,不成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方醒拱手道:“杨大人,在文官中方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 杨荣哈哈笑道:“那本官可是荣幸的很啊!哈哈哈哈!” 城外在笑,城内却多了些诡异的气氛。 由于大明军队全军出击,所以城内就只能交给朝鲜军队看管。 而由于交接仓促,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李芳远焦虑之下,把自己的侍卫派出了大半,在城墙上和王宫周围巡查。 城墙上去了大半的人,王宫周围难免有些疏漏。 就在一队侍卫走过转角时,从街角处涌出了一百多个男子,都手持刀枪,猛地冲进了王宫之中。 “敌袭!” 正文 第823章 铸京观,火烧王宫 感冒没好,头晕,码着码着的就忘记了时间,一直写到现在。看了一下,居然有三千字。既然如此,那就发一章大的吧! 感觉乏了,也就不求支持了! 尽力写,写到想完结的那一天!如是而已! ...... 李芳远从未感到这般无力过,以至于不再保持着威严的坐姿,几乎软倒在椅子上。 李裪看到文武官员都是面色呆滞,如同那庙里的泥塑菩萨般的,就打起精神道:“父王……” “大明万胜!” 就在此时,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李裪一个激灵,他回头看着外面,不敢相信的道:“这就胜了?” 下面的官员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道:“会不会还在打?” 打尼玛! 其他人都像看白痴般的看着他,有人不屑的道:“早就开战了,这时候喊出大明万胜,必然是大获全胜,已摧敌锋锐矣!” 李芳远面色惨白的道:“大明胜了,可见倭寇不堪一击,孤……” 大明胜了,朝鲜会如何? 李芳远咬牙道:“大明王师悍勇,朝鲜当恭谨殷勤,去!拿些好米和肉食准备犒军!” 下面的官员这才‘如梦初醒’。 “殿下,臣马上就去!” “哎哎!这事是本官的范畴,你这是……” “值此存亡之际,还分什么你我……” 李芳远冷眼看着这些人争先恐后的抢夺着这个平日无人问津的活计,心中了然。 这不过是被大明的战绩给吓坏了,又担心大明会挟赫赫军威收拾人,所以赶紧去套个近乎。 兴许还想去投诚吧! 李裪的心中悲凉,暗自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 几个官员你推我攘的出了大殿,其他人漠然看着,然后看到他们又转身回来,如见鬼魅。 “敌袭……” 轰! 李芳远霍然起身,身体侧向后面,急切的问道:“是谁?” 如果是倭寇,那么不用说,大明必然是败了,大家谁都别想跑。 当先逃进来的官员面无人色的惊呼道:“殿下,是匪徒!” 李芳远心中稍安,又转过身来,淡淡的道:“那就围剿!” 外面起码还有三百侍卫,问题不大。 “什么味?” 一个官员的鼻子抽搐着,然后左右寻找。 “殿下,是郑家的人!是郑家的叛逆!” 外面一声尖叫后,声音就消失了。 郑梦周? 李芳远脸色大变,喝道:“杀了他!” 郑梦周,朝鲜大儒,前高丽王朝的重臣,在李成桂谋反的过程中,被李芳远刺杀,全家抄没。 可终究有漏网之鱼,这不就来报仇了! “杀了伪王!” 喊杀声不绝于耳,刀枪的撞击声让人心底发麻。 李芳远目光阴冷,冷冷的道:“果然,斩草要除根!不过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回去!传令!尽数杀了!” 李裪昂首领命,刚走出几步,身后有人喊道:“我记起来了,是火油的味道!” 外面正在搏杀的两帮人都惊呆了,那些侍卫们最先反应过来。 “殿下和大君在里面,快救出来!” “杀光篡位的李家男丁!” …… 战场上,那些先前还杀气腾腾,戾气十足的倭军都跪在地上,明军也不用绳子捆绑,只是驱赶着他们挖坑。 “两万多具尸骸,尽数斩首铸京观,身体全都埋了!” 方醒淡定的吩咐道。 “伯爷,京观铸于何处?” 方醒看了周围一眼,“出去些吧,找个空旷的地方。” 随即那些骑兵就驱赶着俘虏去收拾尸骸。 “对,就是要让他们把自己同袍的头颅砍下来!” 方醒很满意,“这些俘虏每日给些稀粥,但是也别太克扣了,好歹咱们需要劳力。” 按照规划,朝鲜首先要做的就是修路。把路修好,一旦何处生变,大明骑兵即可快速赶去镇压。 砍头对于职业军士来说不值一提,对于那些农民却是畏途。 朱瞻基和杨荣进城去了,张辅在布置后续的追击。 “快一些!” 城中还有大事,方醒等不得了。 说着他喝道:“那些贱骨头,不敲打就不会干活,抓紧时间!” 于是那些军士就用枪托和木棍抽打着那些俘虏,催促着他们砍头。 俘虏很多,有人砍头,有人去挑土。 没多久,京观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升高。 “兴和伯,京观石谁来写?” 宋建然问道,他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朱瞻基在奴儿干都司写过一次,作为皇太孙来说,一次足矣,多了会被文官诟病。 “本伯来写!” 方醒提起笔来,略一思忖,就毫不犹豫的挥下。 宋建然在边上羡慕的看着,这可是要青史留名的啊! “皇明混一域内,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这…… 宋建然只觉得浑身发热,双手紧紧握住,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今有倭奴跳梁,王师驰援,一战荡寇,可为后世戒!” “京观为凭,若有四夷作乱,斩之!” “此石作证,若有窥视神州,灭之!” “大明兴和伯方醒,斩倭寇首级,铸京观于此,敬告各方,勿谓言之不预也!” 宋建然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胸中一股热气在奔腾乱窜,却找不到出口,等方醒把笔往地上一掷,转身大步离去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啊……” 长啸声引来了那些将士的关注,不少人都蜂拥过来。 “谁识字的,出来给大家说说。” 有人心痒的道。 “我我我!” 一个年轻军士满脸的显摆出来,然后开始念碑文,念完之后,有人就说不懂,让他解释。 “咳咳!伯爷这话的意思呢……” 年轻军士眼睛乱转的道:“这是在说咱大明要征服那个……看到的地方,也就是说,咱们看到的地方,就是大明的疆土。” “这个好!本就该是咱大明的疆土!” 看到有人认可,甚至连长啸完的宋建然都在含笑看着,这军士就更得意了。 “咱大明现在比什么汉唐都厉害,所以全天下的异族,就该是咱大明的小妾,不服气的就打,打到他们承认为止。” 宋建然本想纠正一二,可当他看到那些将士们都面色潮红,神色激奋的模样,就若有所思的忍住了。 “兴和伯告诉那些异族,你们要好好的看看这个京观,若是日后有谁敢作乱,敢占咱大明的便宜,那就别怪咱们没提前告诉你,到时候就等着大明王师上门灭族吧!” 硝烟渐渐散去,这些将士们都默默的站在京观前,看着那块石碑。 “这天下都是咱大明的!” 一声大喊,顿时就激起了风云。 “这天下都是咱大明的!” 喊声震天,那些正在干活的俘虏面如土色。 …… 城门里,朱瞻基和杨荣正在安抚在此处处理伤口的伤员。 “派去查找矿山的人回来了吗?” 方醒已经脱掉了盔甲,不过没时间去洗澡。 杨荣摇摇头,“兴和伯确定那边就有铁矿和铜矿吗?” “当然有,朝鲜人自己就有所发现,不过没有能力开发罢了。” 那边不但有茂山铁矿,再过去还有鞍山、本溪铁矿,完全就是一个大矿群。 “这块地方的铁矿,足够大明使用几百年!甚至更久!” 大明以后的矿产资源必将会扩大化,本土的矿产只能勘测,不能开发。 而朝鲜的铜铁矿更是储量惊人。 “这里的煤炭很多,钢铁自给自足不成问题,还有……” 还有铀矿啊! 这个小地方居然矿产那么多,以后和北方连成一片,那个工业的规模能吓死人。 “回头我会上一份奏折,让朝中多弄些移民过来,媳妇免费送!” 杨荣有些顾虑:“会不会变成强抢?那名声可不好听啊!” 方醒不屑的道:“杨大人多虑了,朝鲜人穷的够可以的,能嫁给大明的百姓,那是她们的福气,再说还有倭国女人呢!” “上国!知道吗?大明是上国!” 什么是上国? “朝鲜的女人应该争先恐后的嫁给大明的百姓,大明的平民就能娶到朝鲜的贵族女子,朝鲜人以到大明定居为荣,以说大明话和写大明字为荣,这才是上国!” 杨荣听了顿觉胸中火热,这不就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吗? 可他看到方醒的嘴角微翘,好像是在讥笑和自嘲,就揉揉眼睛,再看去时,方醒已经恢复了正常。 “城中起火了!” 这时有人叫喊起来,方醒和杨荣回身一看,城中果然多了几处浓烟。 杨荣干咳道:“兴和伯,殿下不在,英国公也不在,你拿个主意吧!” 方醒瞥了一脸懵逼的朱瞻基一眼,笑而不语,而是拿起望远镜看向了远处巡查的朝鲜军士,等那些朝鲜人都慌乱的消失后,他才厉喝道:“城中有人作乱,来人,跟着本伯进城!” 杨荣马上变脸道:“快快快!记得保护朝鲜王!” …… 当方醒带着一个千户所赶到王宫外时,里面已经被烈焰给笼罩了,根本就不能进去。 “怎么回事?!” 方醒的到来让外面救火的朝鲜人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官员哭喊道:“兴和伯,先前有郑氏余孽趁着外面大战的机会,带人冲进了王宫中,然后杀人放火。都没了呀!除了下官,都没了呀!” 方醒走近去,忍受着那些垮塌的大木头燃烧的高温,铁青着脸问道:“侍卫呢?那些连本伯都敢翻白眼的侍卫呢?嗯?” 这官员恨恨的看着那些提着水桶,只敢在外围浇水的侍卫道:“没用啊伯爷,都是酒囊饭袋,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人!” 鹰扬卫全是由贵族子弟组成,酒囊饭袋不至于,可娇生惯养却是少不了。 正文 第824章 抓获足利义持 “嘭!” 一根大木带着火焰倒下来,方醒一步未退,喃喃的道:“朝鲜王不能有事啊!不然还怎么远征倭国?” 那官员一听,马上就不忿道:“兴和伯,若不是倭国入侵,郑氏余孽如何有机会冲进王宫啊!” “你确定朝鲜王就在里面?” 这时那些百姓也冒险冲出家门,看到王宫仿佛是一个大熔炉,都默默的围拢过来。 官员哭丧着脸道:“下官刚好去外面办事,回来就看到殿下和大君在里面呼救。” 方醒缓缓看着那些百姓,可却没看到什么悲痛愤怒,有的只是木然。 杨荣赶来了,他叹息着,然后喝问道:“那些逆贼呢?” 官员指着那些侍卫怒道:“大多被杀,少数逃窜,一个都没抓到。” 那些侍卫眼神闪烁,仿佛下一刻就会大祸临头。 方醒皱眉道:“他们在怕什么?” “殿下这一脉的男子……” 官员想挤出些眼泪来,可最后只是挤的眼睛发红,无奈的道:“都被杀了!” “畜生!” 方醒怒不可遏的道:“那郑氏和朝鲜王有何深仇大恨?” 边上的朝鲜百姓有人喊道:“殿下把人杀了,还抄了家!” 那官员尴尬的道:“这个……是以前的事了。” 杨荣面色悲戚的道:“现在怎么办?快去,去寻一寻,看看朝鲜王可还有子嗣在外面。” 那官员更尴尬了,低声道:“殿下的子嗣都是有数的。” “那可怎么办才好?” 方醒六神无主的道:“去请太孙殿下来!此事非得要他做主不可。” 那官员的眼珠子转动几下,突然扯扯方醒的衣袖,低声道:“伯爷,那些重臣也大多去了,您看……下官可是心怀大明啊!” 啧! 方醒脸上的焦急一收,冷漠的道:“你可知这话做不到的后果?” “下官崔仁,伯爷,郑氏该死啊!” 那官员一脸正色的道。 杨荣愕然,随即就笑眯眯的。 “崔大人果然是正义凛然呐!” 方醒感慨道:“朝鲜若是多些像崔大人这般的官员,何至于会去撩拨倭国,更不会遭此惨祸!” 崔仁的神色更加的端庄了,他请示道:“伯爷,若是信得过下官,那就把调查此事的差事交给下官吧。” 方醒和杨荣会意的相对一视,然后说道:“崔大人果然是勇于任事,本伯相信此事在崔大人的手中一定能得到一个结果,本伯拭目以待。” 方醒在结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崔仁心领神会的躬身道:“那下官这便去了。” 等崔仁一走,杨荣就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倒是省事了。” …… 等朱瞻基到时,火势已经小了许多,那些侍卫都奋力在灭火。 杨荣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朱瞻基,然后请示道:“殿下,朝鲜王一系的男丁都没了,这事可如何是好?” 朱瞻基瞟了方醒一眼,然后沉声道:“稍后先拿下那些侍卫,然后派出人马到朝鲜重要的地方去,地方一定要稳定下来,有生事者……非常时期,杀无赦!” “至于官员……” 方醒说道:“不用什么官员,军管!等陛下的旨意来了之后,再行决断。” 杨荣抚须道:“军管也可,不过朝鲜国中想必忠义之士不少,也可以找些出来协助一二嘛!” 方醒马上一唱一和的道:“对呀!咱们也得考虑一下朝鲜的民意嘛!” 朱瞻基毕竟面皮不够厚,所以只能在两个腹黑的家伙面前装傻。 …… 几万战俘的管理很麻烦,特别是在李芳远嗝屁之后,汉城中气氛诡秘的情况下。 张辅很辛苦,不过看他的模样,多半是心甘情愿。 “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 张辅把刀解下来,舒坦的道:“就是那些战俘有些麻烦。” 这是王宫边上的一个豪宅,朱瞻基去洗澡,方醒和杨荣在吃午饭。 张辅坐下来,有人给他送来碗筷。 张辅一气吃了三碗饭,这才放下筷子。 方醒已经在喝茶了,他悠悠的道:“这事不用急啊!” 张辅皱眉道:“如何能不急?那么多的战俘,若是作乱的话,那可是大麻烦,还有,进攻倭国迫在眉睫,咱们哪有那么多人手看着他们?” 杨荣的面色一冷,看看左右后,并指如刀,往下一挥。 “不不不!用不着。” 方醒没想到杨荣居然那么狠,他笑道:“倭国人服从强者,等足利义持被带回来之后,保证他们乖的和猫儿差不多,到时候再定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杨荣还没醒悟,可张辅却明白了,他点头道:“这样也好。” 方醒所谓的规矩不过是编队而已,一人逃,整队杀。 朱瞻基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看着神采飞扬。 “此事大半定了,朝鲜偷袭倭国是李芳远下的决定,大败而归之后,倭国报复,这事谁也说不出个错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相信朝鲜上下自然会有一个定论。” …… 如果足利义持听到朱瞻基的话,一定会从马背上跌滚下来。 此刻他的身边只有三名近卫,其他人都在半路被明军追上,不是跪地投降,就是被砍杀殆尽。 其实在看到那三万骑兵之后,足利义持就知道,从朝鲜偷袭,再到方醒使人去报信,最后大明在华州屯兵…… 这一步步的,就像是一个魔鬼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而最终倒霉的就是朝鲜和倭国。 “好狠的方醒啊!” 足利义持感到马速在减缓,可他却不敢再行催促,否则后面的逃亡他将要用双腿来行走。 李芳远,你别得意,明人既然这般处心积虑,朝鲜多半也得倒霉! 想到这里,足利义持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主公大人,追兵!后面有追兵!” 该死的! 足利义持回头一看,就看到一百多明军正打马追来。 这就是跗骨之蛆啊!甩都甩不掉! 足利义持一狠心,就用力的踢着马腹,可他的马早已是强弩之末,被这一催促,勉力提速之后,就带着他一头栽了下去。 “主公大人!” 三名侍卫勒马,一人伸手去拉足利义持,可后面追来的明军却从左右包抄了过来。 “下马跪地!否则杀无赦!” 足利义持被摔断了手臂,他咬牙轻嘶着,缓缓起身,跪坐在地上。 “我要见方醒……”( ) 正文 第825章 大明!大明!大明! “捉到足利义持了!” 欢呼声传到了里面,方醒几人正在商议着后续怎么防备朝鲜生乱,听到声音后,杨荣笑道:“大事定矣!” 方醒欣慰的道:“抓住了足利义持,大明就站在了救民于水火的立场,谁要是再敢作乱,那就是乱臣贼子!” 朱瞻基振眉道:“带进来。” 两名军士意气风发的夹着足利义持进来,其中一人行礼道:“殿下,他说想见兴和伯。” 方醒看着委顿在地上的足利义持,淡淡的道:“大明太孙殿下在此,你可明白了吗?” 足利义持苦笑道:“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朱瞻基都来了,不是蓄意的才见鬼! 足利义持惨笑道:“那么大明此次是一箭双雕?哈哈哈哈!” 这时崔仁在门外等待求见,听到通译的话后,他正色道:“蛮夷就是蛮夷!大明王师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而倭国却派出奸细,和郑氏勾结,残忍杀害了殿下一家,此等暴行史上罕闻,太孙殿下,外臣请剐了此人,以慰朝鲜上下。” 聪明啊! 连朱瞻基都满意了,他沉声道:“原先是准备将此人移送京城献俘,可如今看来,朝鲜上下民愤极大,那就顺从民意,剐了他!” 通译并没有翻译这段话,足利义持还以为自己将得到应有的待遇,所以被带出去时,甚至还对朱瞻基躬身行礼。 …… 第二天,整个汉城的百姓都被通知到了,今日将在城外剐了侵朝的罪魁祸首足利义持。 城外专门搭建了一个台子,而足利义持一大早就被拎到了这里, “听说了吗,整个汉城府前面都被倭国人杀光了,连狗都没放过。” “对啊!从海边到汉城府,那些倭寇一路如蝗虫般的杀过来,所过之处遍地尸骸,惨啊!” “幸亏大明王师到了,不然……你我也是孤魂野鬼!” “只是可惜了殿下一家,那些乱臣贼子真该千刀万剐!” 这时一个四处张望的男子走过来,听到他们的话后,就嚷道:“你们哪里知道,若不是咱们去偷袭倭国,哪来的这番磨难?” 李家都死绝了,所以百姓也敢说话,有人就驳斥道:“那倭国要打咱们,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来人不屑的道:“你懂什么?咱们先前占了大明的土地,使者来交涉多次都没用,后来才和大明交恶。若是咱们请了大明王师来,倭国人可敢上岸吗?说到底,不过是心怀鬼胎,害怕被大明清算罢了!” 看到还有人不服气,这人就拱拱手道:“此次若不是大明王师,我等可还有命在?家中的女人可还有清白?可大明王师来一次就靡费许多,下次呢?下次朝鲜再遇到这等事,大明可还会来?!” “耗费不大嘛……” 一个穿着体面的男子嘟哝道,可随即就被边上的百姓鄙夷了。 这就是何不食肉糜啊!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子怒道:“看你人模人样的,可咋就这么不懂事呢!你可知道一匹马每日要吃多少料吗?你可知道一人每日要吃多少斤粮食吗?还有路上的损耗!” 体面男愕然道:“在哪吃不是吃?难道那马和人平日里就不吃了吗?莫名其妙!” 这时另一个看来知道些事的人斥责道:“果然是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你可知那粮食和马料一路转运的耗费吗?运一斤粮草到朝鲜,在路上要耗费多少你知道吗?” “大明对咱们仁至义尽了,若是朝鲜上下都是你这般想法,下次谁还敢来帮咱们?!” “就是!若不是李……殿下两头惹事,咱们何至于如此?要我看啊!这就是劫难!” “对!这就是劫难!” 最先插进来的男子满脸的兴奋:“昨日我去帮着给战俘营做饭,王师给了三斤大米,那可是大米啊!而且人家都说了,若是大明百姓,没五斤米?那管事的人脑袋都保不住!而且五斤米也不一定有人干!” 卧槽!大明百姓的日子这么好? 这些人都羡慕嫉妒着,有人就说道:“现在朝鲜没了王,那……” 所有人都把嫉妒化作了憧憬,朝鲜若是能被大明收了会如何? “我听说了,那位兴和伯曾经说过,大明的百姓天生就高人一等,若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只需报个信,王师将为他主持公道。” 真是好命啊! 朝鲜人啥时候有这等待遇了? 这样的讨论不断在人群各处发生着,总有人在关键时候点几句,等上面要开始行刑时,下面的百姓已经忍不住了。 “杀了他!” “千刀万剐!” “大人,小的想当大明人!” 咦!尼玛!什么奇怪的话插进来了? “小的全家都愿意当大明人!” “对!朝鲜弱小,不足以保家,我等都要做大明人!死而无悔!” “大明!大明!大明!” 台上监刑的王贺已经懵逼了,今天方醒等人没来,他一时间没有了主意,只得楞在那里。 行刑的那位‘高人’据说只会拆羊骨头,只因明军一时间找不到专业的,他这才在五十斤大米的诱惑下答应试一试,而且还拍着胸脯担保能切五百刀以上。 可当他掏出昨晚磨了一夜的菜刀上前时,也被这山呼海啸般的喊声给镇住了。 这是在行刑啊!你们在干什么? 那可是五十斤大米,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甚至节约点能吃两个月。 要是临时不杀了,老子找谁去! “大明!大明!大明!” “喊什么呢?难道你们忘记了殿下的厚恩吗?还有,殿下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没查清楚,尸骨未寒呐!你们难道就这般的冷心?” 一个中年男子悲愤的大喊着,可没人理他,他身边的人都在狂热的呼喊着。 李家的上位本就是篡夺,得国不正,加上李芳远神经病般的去偷袭倭国,导致了朝鲜遭此劫难,百姓哪还会记得这个朝鲜王! “都不要被明人骗了,殿下的死不简单!” 中年男子拼命的叫喊着,甚至还推攘着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几双警惕的眼睛里。 这时城里出来了一队人马,押送着十多个男子过来。 等人走近后,打头的那人就被认出来了。 “那不是诸君府的孟大人吗?” 朝鲜的诸君府,专门管理朝鲜王的画像,以及服装等。 正文 第826章 宁杀错,不放过 崔仁目不斜视的走来,身后十多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子显得有些惊慌。 “那不是赵家的老二吗?” “咦!那人我认识,好像是金勇。” 大家都是汉城人,所以没两下,那十多个大汉差不多都被认出来了。 只有一人,昂首挺胸的一人,没人认出他来。 崔仁到了台上,先躬身,然后朗声道:“王公公,下官已然抓到了火烧王宫的人。” 王贺有些麻爪了,这里面的味道不大对,他不敢贸然表态。 正在此时,城门处冲出来一队骑兵,王贺影影绰绰的看到像是方醒,就如蒙大赦的道:“咱家不能越权,兴和伯来了,你且去请教。” “那就是兴和伯?” “对啊!听说他杀了几十万倭寇,被倭国人称之为魔神。” “那就是杀神啊!” “来了来了,都别说了,小心被听到。” 方醒本是带人往北边去,可却被王贺派人拦住了。 几番争执后,方醒一脸不耐烦的上了台子。 “何事?本伯还要去清剿那些逃窜至乡间的倭寇,晚一日,朝鲜的百姓就会多受一日的苦楚!” 崔仁急忙说了抓到这些人的事,最后问道:“伯爷,这些人怎生处置?” 方醒唏嘘道:“过往已矣,就为了这点恩仇,就悍然……哎!现在这事有些麻烦,” 足利义持此时已经要疯了,他在木柱上奋力的挣扎着,可却是在做无用功。 方醒看了一眼蛆虫般扭动的足利义持,沉吟道:“此事还是看看……要等陛下的旨意,暂且关押吧!” 崔仁满面涨红,义愤填膺的道:“兴和伯,您看,那就是郑氏的余孽,此次就是他收买了亡命,和倭寇勾结,利用大明王师出城迎击倭寇的时机,带着人冲进了王宫,一把火……一把火就烧掉了呀!” 崔仁哽咽出声,下面的百姓不少都听到了,顿时讶然。 “原来殿下一家是被郑氏的人给烧死了呀?” “那郑氏……哎!也是冤冤相报啊!” “不过这也好!咱们要是能并入大明,那日子,可就舒坦多了。” “……” 方醒匆匆带着人走了,崔仁下来后,唉声叹气的道:“朝鲜多山,耕地不足,要想和大明百姓般的活出个人样来,那就得出去,到北边去,到南边去!那边的地肥的一抓就是一手的油,插根树枝都能活的好地啊!” “崔大人,真的吗?” 有人好奇的问道。 崔仁瞪着那人道:“当然是真的,现在大明的百姓满天下都是,哪里的地好他们就去哪里,那日子过的,连本官都比不了!” “就你们这样的,若是敢去,一家最少能分一百亩地,天天使劲吃都吃不完!” 朝鲜必须要大批移民出去,南边的交趾,北边的奴儿干都司,这些地方都得要人。 不过朝鲜移民可就没有什么免税的好处了,地一种,收获的时节,自然有人上门核对,谁都别想跑。 而且方醒还准备建议,以后朝鲜的移民,要不断的分隔开来,不断的迁徙,最终彻底把朝鲜的这个名字给忘掉,只记得大明。 改造任务漫长啊! 方醒绕了一圈就乔装回城了。 朱瞻基正和张辅在地图上谋划着,看到方醒后,就问道:“兴和伯以为征伐倭国的时机到了吗?” 张辅也坐下倾听,他对朝鲜和倭国并不是很了解,整个先期布局全是方醒在弄,所以也只得听听方醒的意见。 方醒把解下来的刀扔给辛老七,然后站在桌子边上看了看。 “朝鲜的安定必然需要一定的时日,而此时若是大举进攻倭国,兵力不足是一回事,后方能否安定,这才是头等大事。” 若是大明渡海征伐倭国时,朝鲜内部生乱,那登陆的军队就会变成孤军。 孤军,孤悬海外,那结局…… “朝鲜是征伐倭国的补给要地,乱不得!” 方醒在地图上拉出两个距离,一个是朝鲜到倭国,一个是金陵到倭国。 “傅显此时肯定已经拿下了对马岛,咱们马上就把辎重都运上去,等朝鲜稳定下来之后,随即出发,至于倭国国内……斯波家族应该会知道怎么做。” …… 自从水师被干掉之后,整个倭国都像是疯了般的,四处征战。 幕府的精锐没了,僧兵的精锐也没了。 关键是跟着去的还有许多大名,这些人没了,整个倭国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斯波义淳当机立断,马上就招兵买马,而后并没向外扩张,反而是紧守地方,一副自保的模样。 “足利义持肯定完蛋了!倭国现在就是一个火堆,等大明王师来了之后,就是斯波家族的出头之日!” …… 傅显此时就在对马岛,宗家的那点儿实力还不够看,他驱赶着对马岛的倭人在扩大码头,修整道路,并修建仓库和营区。 “倭人可还敢下海吗?” 傅显刚去看了码头的扩建,正好遇到回来修整的一支小船队。 “大人,他们哪敢?那些渔船都被咱们给拉走了,现在整个倭国只能用木筏下海,哈哈哈哈!” 傅显看着远处,自信的道:“大海是属于大明的,谁都不能逾越!” 这就是大明水师的自信! 谁敢触怒大明水师,堵门是小事,颠覆王朝的事,郑和也干过! …… 几天后,李芳远一家的尸骸总算是从废墟里刨出来了,不过很难分辨,朱瞻基干脆就令人找来一套朝鲜王的服饰,加了些骸骨埋下去,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李芳远一家的事了了,可朝鲜以后怎么办? 百姓在观望,剩下的那些官吏也在观望。 而方醒不失时机的派人去散播消息,说是大明军队要准备走了。 崔仁很卖力,每日出去打探有谁是忠于李芳远的,谁是想复辟朝鲜的,谁是支持大明的…… “伯爷,这是不少官员的陈情书,这是万民请愿书。” 崔仁感慨道:“百姓们都不愿意王师走啊!都害怕大明的王师前脚一走,后脚那些野心家就会把朝鲜变成战乱之地。” 方醒大致看了一下陈情书,看到不少近期熟悉的官员,就满意的道:“你的事办的不错,太孙殿下都看在了眼里。嗯……” “伯爷,这是有野心的。” 崔仁赶紧递上另一个名单。 方醒看都没看:“本伯是信任你的,这样,此事本伯不好出面,大明也不好出面,你去一趟,把这些和倭寇有勾结的人都给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崔仁的眼神有些挣扎,可随即在方醒那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表态了:“伯爷放心,下官马上去办。” 方醒笑了笑:“最有钱的那几家,对,就是那几家,本伯好像记得他们都和倭寇有些沟通,事关重大,咱们是宁杀错,不放过嘛!” 正文 第827章 虐杀,家族 “大明王师要走了?” 这个消息引发了朝鲜百姓的担忧,按照老一辈的话,以后朝鲜肯定是内斗不断,百姓将成为炮灰。 “不行,王师不能走!” 于是一大早,朱瞻基刚出门,就发现外面已经被堵住了。 “殿下,王师不能走啊!”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带头跪下,顿时朱瞻基视线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朱瞻基亲自扶起老人,“此处毕竟是朝鲜,我部按照计划,在平息了倭寇之后,就得赶回大明。” 这话里的意思够清楚了,老人闻言就回身道:“诸位,王师若是走了,老夫敢说一句,今日在场的人,一年后将十不存一!怎么办?”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朝鲜本就是大明的藩属,现在就该正本清源,我们也是大明人!” “对,我等都是大明人!” “殿下,恳请恩准,让我等重归大明吧!” “……” 朱瞻基‘为难’的道:“此事还需再议!” “殿下,外臣抓到了和倭寇勾结的人!” 崔仁的到来把气氛掀到了最"gao chao",特别是看到被抓的大多是豪绅和官员后,人群中就有人喊道:“杀了他们!” “撕碎这些狗官!” “上啊!”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接着就蜂拥而至。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 崔仁得感谢自己躲得快,不然现在他已经没人型了。 先是暴雨般的杂物覆盖了那些人,接着百姓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甚至还有用牙齿咬的。 崔仁面无人色的逃进了院子里,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殿下恕罪。” 朱瞻基摇摇头,只是关注着那些百姓的举动。 “百姓是盲从的,也是趋利的。” 方醒出来了,他看到那些百姓就像是丧尸般的在撕咬着那些人,心中说不出个滋味来。 看到两人要说话,崔仁聪明的从侧面拐了出去。 “德华兄,看到这些朝鲜人,我就想到了历代百姓的揭竿而起,开头想必就是这样的吧。” “百姓看似愚昧,可国家的主体终究是他们,所以如何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准,这是第一要素。” 几个百姓从前面挤了出来,手上和身上全是血迹,甚至有人的嘴上还在流淌鲜血。 而这个鲜血当然不是他的! “可怕!可畏!” 杨荣也来了,他唏嘘道:“无知啊!” “谁造成的无知?” 方醒隐含讥诮的道:“垄断学识传播的渠道,这是谁干的?是谁在支持愚民?” 杨荣苦笑,这时人潮已经散开了,那二十多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连最亲密的人都无法辨认。 “百姓不可愚!” …… 汉城府发生的这些事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朝鲜。 茫然是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惶恐。 方醒在等待着,整个朝鲜都在等待着。 “必然会有人不甘心!” 张辅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雷霆手段扑灭第一场叛乱。 “黄海道叛乱!” 没有让人等多久,第一个野心家出现了。 …… 黄海道离汉城府很近,以至于方醒率领聚宝山卫和五千骑兵在半道就遇上了。 “两万余人,大半是农夫!” 辛老七摇摇头,觉得这真是操/蛋。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带,那些叛军在看到聚宝山卫后,就乱哄哄的往前冲,结果两轮排枪之后,就作鸟兽散。 “令骑兵出击!” 令旗摇摆,早已穿插至两侧的骑兵从远处奔袭而来。 看到那些叛军四处乱跑,方醒也觉得没趣没味的。 “这仗打的!” 两万多人,伤亡不过是两千不到,其他人全部像羊一样的被驱赶回来。 方醒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他吩咐道:“头领以上的全家处斩,传首朝鲜全境,其余的……三族之内,全数驱赶到奴儿干都司以北。” “三族?” 这个消息马上让整个朝鲜噤若寒蝉! 真是魔神啊! 居然牵连三族,以后就算是有人想谋逆,可谁敢跟随? 可在实际操作中,三族的范围被扩大化了,最终几十万人被强制迁徙到奴儿干都司以北定居。 “那边全是野人,大明一直找不到好借口深入,正好让朝鲜人去试试。” “这是陛下的决断。” …… 傅显带着船队来了,加上从大明紧急调来的大批船只,规模骇人。同时朝鲜的补给也源源不断的在往对马岛输送,还有女真人在华州屯田的粮食,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时机已经到了。” 在大厅里,方醒指着地图道:“最新的消息,倭国目前已经成了一个混乱之地,退位的小松天皇已经迫不及待的从幕后到了台前,把所谓的光天皇给挤到了病床上,而幕府大乱,有拥立足利义持儿子上位的,有要重新还政天皇的,失去大名的统御之后,倭国遍地硝烟,如果大明不介入,那么这场战事将会持续百年以上。” 杨荣抚须道:“群雄共逐之嘛!倒也不奇怪。” 张辅最近恶补了一番倭国的人文地理,也说道:“既如此,那大明必须要以雷霆之势扫平各方动乱,只要稍有迟缓,在大明的威胁之下,各方势力必然会联手御敌,到那时代价太大了。” 朱瞻基端坐上首,杨荣无意间看了一眼,居然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看到了威严。 尼玛!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吗? “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吧!” 朱瞻基感觉自己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次出两万骑兵,朱雀卫和聚宝山卫也去,英国公在朝鲜主持大局。” 瞬间气氛一滞,杨荣抚须不语,方醒也想到了问题的所在,只能对张辅报以安慰的目光。 “臣当平息朝鲜上下,力保不失。” 张辅没有苦涩,反而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议事之后,张辅和方醒找了个地方喝茶。 茶不是好茶,因为好茶已经被一把火全烧在了王宫中。 张辅面色平淡的喝了口茶,“德华莫不是以为我会有怨言?” 方醒干笑道:“大哥胸襟宽阔,自然是能屈能伸。” 张辅指着方醒笑道:“你啊你!胡言乱语!我哪有什么胸襟,不过是君臣迁就罢了。” “我张家自元末时就是将门,及归大明,家父也跟随陛下靖难,在军中的交情太多了,否则此次还真没你什么事。” 张玉是靖难功臣,张辅继承了他的遗泽,在军中开始崭露头角。 在父子两代人的耕耘之下,张家已经成为大明顶级的将门,在军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这样的将门,若是再来几个灭国之功,张辅觉得以后会很危险。 “是我主动和太孙说了此事,算是避嫌吧!” 方醒拱手道:“大哥果然是当机立断,不过若是用举世皆敌和交情满天下交换,大哥想要哪一个?” 张辅有些迷茫:“是啊!你虽是惹了众怒,可却可以由心做事,而我呢!家族啊家族……” 这个年代做事首先得考虑家族,如若不然,张辅自然有手段让君王不再猜忌,自然可以纵马沙场。 可…… “家国天下啊……” 正文 第828章 登陆地点的选择,大明的自信 对马岛的倭人已经习惯了每天去干活,然后换取到一点粮食,以养活一家人。 码头的扩建已经进入尾声,不少人都在担心后续没活干,一家子人怎么熬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船来了!” 一群正在搬运木材的倭国人抬眼看去,不禁心中震怖。 不是震惊于船队的庞大,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傅显的船队。 只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只船队的目的地。 “是要去打倭国吗?” 对马岛的人很奇怪,他们直在靠着和朝鲜贸易维持生活,所以对本国的感情真的没多少。 “肯定是!那位大将军听说已经被剐了,倭国本岛此时你杀我,我杀你的,乱成一团,不打才怪。” 一个老头忧郁的看着渐渐靠近的船队,低声道:“以前只有咱们去明人那边掠夺的呀!现在却……哎!都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非得要去打什么朝鲜,这下好了吧。” 另一个中年男子却摇头道:“别看他们人不少,可当年那些蒙元人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风给吹散了?所以啊!倭国可是有神之眷顾,明人必然会大败而归。” “别说了!” 老头低喝道:“明人来了,噤声!” 船队缓缓靠上了码头,留守对马岛的千户官马上就迎上来。 首先下船的是聚宝山卫,连人带马,就把码头全占了。 “见过伯爷。” 千户官看到聚宝山卫,就知道倭国要开战了,羡慕的不行。 方醒点点头,随即安排人驱赶码头上的倭国人。 一艘小船靠岸,当看到下船的人时,千户官不禁揉揉眼睛,赶紧行礼。 “见过太孙殿下!” “见过太孙殿下!” 那些倭国人不用教,都乖乖的跪地行礼。 那个老头低声道:“谁听懂了?” “是明人的皇太孙殿下亲临。” 老头的面色变了,嘟囔道:“最好一阵风全给刮走了。” 朱瞻基急匆匆的和方醒上了岛,然后找到了刚回来的黄金麓三人。 黄金麓行礼后,起身道:“殿下,斯波家最新传来的消息,倭国的战乱愈演愈烈了,好些草头王在攻城略地,倭国的天皇也趁机封了不少守护大名,声势大涨。” 刘明补充道:“殿下,不是天皇,是已经退位了的天皇,叫做什么小松。” 黄金麓赧然道:“小的不学无术,殿下恕罪。” 陈默看到没自己的事,就抢话道:“殿下,最近好多倭国娘……女人都跑到了乡下去,说是城里面都在杀人。” 朱瞻基忍笑道:“不错,那斯波家准备怎么配合大明的进攻?” 黄金麓示意刘明来说。 “殿下,斯波家有些暧昧,特别是那个天皇给他家封了官之后,就守在自己的地盘不动窝。” 陈默咬牙切齿的道:“殿下,斯波义淳肯定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其心可诛!” 朱瞻基沉吟道:“此战当以我为主,无需被别人打乱阵脚。斯波家配合就好,不配合大明也不稀罕。” 方醒点头道:“正该如此,战阵之事,从来都不是靠谋略为主,自身的实力强大才是根本。” 朱瞻基挥挥手,等三人走后,他才怒道:“斯波家也敢首鼠两端吗!” 杨荣干咳道:“殿下无需动怒,等大明王师上了岸,自然会给他一个道理。” 老杨倒是有些意思啊! 方醒笑了笑:“我估计当我军登陆的消息传到斯波义淳的耳中时,他多半会后悔不迭!” 接下来杨荣就看着地图问道:“此次从何处登陆?” “筑前怎么样?” 朱瞻基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到了现在居然还有确定登陆地点,换做那些老将,估计会斥责方醒不会打仗。 方醒缓缓的道:“我一直认为此战的主动权在于大明,倭国不过是区区海岛,处处皆可登陆,不过我更倾向于这里!” 方醒的食指重重的戳在地图上。 “若狭湾?!” 杨荣楞道:“兴和伯,朝鲜才在若狭湾偷袭失败,倭国人不会想不到吧,再说这也有些忌讳,兆头不大好。” 朱瞻基看着地图,也有些顾虑:“若狭湾虽然可以突击京都,可倭国人肯定有准备,不然还是筑前吧!” “不!” 方醒说道:“倭国各地此时乱糟糟的,若是从其它地方登陆,敌人的抵抗会越来越激烈,伤亡不会小,所以还是走若狭湾,就算是有十万人挡着也得走,一举击破敌胆!” 杨荣无奈的道:“难道你还想把那个小松给抓了不成?” “有何不可呢?” 方醒自信的道:“登陆之后,首先由聚宝山卫和朱雀卫打开一条通道,骑兵马上直奔京都,一路无需停顿,以包围京都为第一要务。” 两万大明骑兵,确实是有纵横倭国的能力! 朱瞻基沉思着:“朱雀卫和聚宝山卫能确保击溃当面之敌吗?” 若是不能,就算是骑兵突袭了京都,可两卫就危险了。 在这个时代打登陆战,若是失败,撤回海上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全军覆没都有可能啊!” 杨荣说完就捂嘴,歉然的道:“臣失言了!” 方醒摇摇头,并没有被轻视的感觉。 “我有信心,不说别的,三十六门火炮就能让那些倭人丧胆!” 方醒微微一笑:“要有自信,装备了全新火器的军队,连足利义持的大军都能扛住,并反击,留守的这些倭军算个什么!” 是啊! 以一敌十,居然还能挡住敌人的攻势,最后还敢发起反击。 这样的军队难道不值得信赖吗? 有此军队,大明何惧四夷! 有此军队,何人敢与大明硬扛! 有此军队,大明纵横天下又何妨! “嘭!” 杨荣正在失神,被这一声震响惊了一下,抬头就看到朱瞻基满面振奋。 “好!我大明就该有此豪气!咱们就在若狭湾登陆!” 自从洪武年后,大明的军队就渐渐的衰弱了,朱允炆几十万大军依然无济于事,被朱棣直袭金陵,就此烟消云散。 而后朱棣每次北征都是以多打少,这和明初那些大将横扫蒙元大军相差甚大。 而当方醒独树一帜的把聚宝山千户所改造成可以独立作战的纯火器军队后,这一切都开始变了。 朱棣开始还有些观望,可等方醒率军多次大捷后,在军改上谨慎的他终于动心了。 于是就有了朱雀卫! 破防盗章节, , 正文 第829章 前方就是若狭湾! 斯波义淳在为难,为此他屏蔽了一干家族人等,只和上田兵呆在密室里,外面都是心腹侍卫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室内光线幽暗,斯波义淳一脸的肃杀道:“上皇让我去京都,说是让斯波家担任……左大臣一职,你认为如何?” “嘶……” 上田兵的身体不禁后仰,差点就没维持住平衡摔倒。他用手在身后撑了一下,不顾失礼,赶紧问道:“主公大人,此事可真?” 斯波义淳不以为忤的道:“上皇的亲信送来的书信,用印了!” “呼!” 上田兵闭上眼睛,喃喃的道:“足利义持兵败朝鲜之后,上皇不甘寂寞了。” 斯波义淳不屑的道:“若是早知道足利义持会兵败,上皇当年绝不会退位,如今局势大变,天皇一系必然想重振荣光,手握大权,而斯波家去了,多半就是当恶犬!” 上田兵用那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主公大人,可恶犬也有翻身的日子啊!” “是啊!” 斯波义淳的双拳紧握,喃喃的道:“这是斯波家族的机会,可也有可能会转化为危机,若是明军真的来了,斯波家何去何从。” “主公大人,您难道忘了当年的神风吗?倭国有神之护佑啊!” 上田兵的面色潮红,目光炯炯的道:“主公大人,就算是明军来了,咱们也可以坐山观虎斗,且等分出胜负来再做选择。至于上皇那里当然要去,这样咱们就可以左右逢源,亏不了啊!” 屋外的侍卫目光警惕,院子里种有几棵大树,树叶被风吹落,飘飘荡荡的,左右摇摆,好似找不到方向…… …… 船舱里,陈默浑身不自在的磨蹭着,看看左边,刘明正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的,他就下了铺位,一把抢过来。 “看什么看?伯爷都说了,儒学可以学,但不要痴迷,那是个坑,大坑!” 刘明也不慌,只是坐起来道:“这不是儒学。” “那是什么学?大明除了儒学还有什么学?呃……” 陈默好歹也念过几年书,等低头一看,数学两个大字映入眼帘,他悻悻的道:“伯爷的方学要认真地学,不要朝三暮四,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学!” 刘明嗯了一声,接过书本又继续研究起来。 “无聊啊!” 陈默很无聊,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对马岛带一个女人上船。 “无聊就睡觉!” 黄金麓被吵醒了,不耐烦的道。 陈默叹道:“老黄,你倒是可以提刀杀人,可我和刘明不行啊!” “不,我行的。” 刘明放下书本,唏嘘道:“以前我沉迷于那些圈子,枉读了那些书,一心只想着功名利禄,后来被伯爷一巴掌扇醒了,这才知道,世界之大,不要做井底之蛙。” “方学是实用之学,伯爷学究天人,可依然上阵能杀敌,帷幄中能制敌于千里之外,我不如也!萤火之光,不配与伯爷并立。” “我到现在明白了些事理,这实用之学吧,于读书人就是能学而用之,于军士就是能杀敌,而我文不成武不就,不过倒也知耻而后勇,只愿上阵能杀敌,归乡能教授一二童子,此生足矣。” “你这个……还是跟着我吧,以后吃香喝辣的忘不了你,家里的孩子也没先生教呢!” 陈默难得大方的表个态,黄金麓终于睡不着了,坐起来道:“刘明,我觉得你不错,文,有城府,武,敢杀人,但都是半吊子,可惜了。” 刘明眸色微暗道:“以前只是学了儒学,虽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点牧民之策,可总觉着这大明就该是我们的。直到那次之后,我就一直在反省自己。觉着既然要想做事,那还是得学实用之学才好。” “既然你肯想,也肯做,那一定会有出息,我黄金麓看好你!” 黄金麓觉得刘明这人对自己也挺狠的,身上的有些特质和自己挺像,难免生出些知己之感。 …… 方醒还不知道有人这般的推崇自己,他正看着委顿的朱瞻基唏嘘。 “都吐那么久了,好歹也该不晕船了吧?” 朱瞻基的咽喉涌动几下,边上的贾全赶紧端着个木盆上前,准备接住呕吐物。 “没吐。” 朱瞻基摆摆手,然后喘息着道:“以前也坐过船,可没想到会这般厉害,肚子里翻涌的不行。” 方醒纠结的摸出两小片白色的东西,递过去:“吞了它。” “这是何物?”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丢进嘴里,喝一口水就吞了。 贾全也理所当然的视若未见,然后去烧水。 “治晕船的,马上就要到了,你若是这般模样出去,士气可好不了。”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眯眼,准备养养神。 方醒出了船舱,走到船舷边上,小刀拎着个木桶过来,笑嘻嘻的道:“老爷,全是牡蛎。” 从对马岛出来的时候,小刀就带了几大桶牡蛎,经常换水,倒也还新鲜。 “烧个炭火,咱们烤来吃。” 方醒不习惯吃生牡蛎,最多的还是烤。 碳烤牡蛎啊! 蒜蓉,葱花,可惜不能喝酒。 这个可是活海鲜,后世那些排挡里的冷冻牡蛎可没法比。 方醒记得自己就中过一次招,宵夜吃碳烤牡蛎,结果回家上吐下泻。 感受着船身的起伏,方醒坐在矮凳上,看着没有边际的海水,突然有些想回到方家庄,从此不管外面的事务。 牡蛎在烤架上吱吱作响,蒜香味慢慢传来,方醒看到宋建然在对面的那艘船上呵斥着几个千户官,不禁莞尔。 朱雀卫在汉城府一战中表现的中规中矩,可后劲不足,若是没有聚宝山卫的话,估计两轮就被冲垮了。 而等登陆之后,朱雀卫要是掉链子,朱瞻基绝对会收拾他。 所以宋建然在未雨绸缪,而且也没来找方醒请教,显然是自尊心受不住了。 就这样不停的航行着,船上的将士也渐渐的适应了,精气神都在提升…… 最前方的船突然打出了旗号,并开始减速。 “前方传来信号,发现陆地……” “前方就是若狭……” 整个船队都沸腾了,随着距离的拉近,更多的信号传来。 傅显跑到朱瞻基的舱门外,激动的道:“殿下,前方就是若狭!” 经过几天的调养后,朱瞻基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他起身道:“令各部准备,马上查探敌情!” 正文 第830章 登陆!登陆!登陆! “看,那是谁?!” 方醒和朱瞻基走到船头,举起望远镜,看到一大一小两艘战船正鼓足风帆朝着远处冲去。 “果然是悍勇!” 方醒看到傅显过来了,就说道:“傅大人,这等悍勇之士,你可得多培养些出来,等以后大明的船队扩大了,才有人手。” 这等单船去试探敌军的举动很勇敢,可也很危险。 傅显得意的道:“林正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可海战从不后退,胆子很大。” …… “快些!再快些!” 林正拔刀杵在甲板上,眯眼看着前方不断清晰的景物,低声催促道。 岸边已经能看到有人在疯狂的奔跑,等再近些时,林正看到了一个营寨。 “让马然回去报信,敌军有准备,人数……” 林正的眼力很好,他看了一下,喊道:“人数三千,没有骑兵!可以全速赶来!” 身边的军士问道:“大人,咱们回去吧!” 不由的别人不担心,再往前冲一会儿,估计想回头都难了,最后只得冲滩。 林正摇摇头道:“减速,咱们逗逗这帮矮子!” 船速减缓,可依然在朝着海滩冲去,岸上已经集结起来的三千倭军都在戒备着,林正甚至都看到了火箭。 “哈哈哈哈!小矮子,来吃爷爷的屁吧!” 林正命令战船靠近了海岸,可距离却在弓箭之外,让岸上的倭军奈何不得,气得纷纷大骂。 前段时间傅显的船队经常出现在海边,一旦看到船只,马上就扑过去,不是烧毁,就是拖走。 以至于这些倭国人还以为林正就是来查看的,所以只是在叫骂着。 林正突然喊道:“往右边去!” 战船飞快的朝着右边去了,那些倭军马上就跟着船跑,担心林正突然登陆。 林正不停的催促着战船偏行,等驶出一段距离后,看着就像是要登陆的模样,然后才稍微离远了些。 那些倭军追的气喘吁吁,可却不敢放弃,否则就是大罪。 在朝鲜偷袭若狭湾之后,这里已经成为了防御的重点地段。 “铁火炮……给那些矮子来一炮!” 战船上的武器很多,铁火炮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射程不远,不过拿来轰击步卒绰绰有余。 “轰轰!” 两炮打出去,可遗憾的是只中了一发,而且只干掉了一个敌人。 “追上去!” 倭军中有人羞恼的喊道,可随即后面传来了能让人做噩梦的尖叫声。 “有船队……”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转头,然后呆呆的看着海面。 海面上风帆林立,无数的运输船载着军士们在拼命的往岸上赶。 后面的那几艘大船从容的下锚,两边都有船只在接应着人员武器。 方醒第一个登船,他回身对朱瞻基说道:“你在这呆着,等驱散了这波倭军之后再上岸。” 朱瞻基有些心痒痒的,可也知道利害关系,就嘱咐道:“德华兄小心!” 方醒点点头,回身喊道:“开船!” “开船!” “开船!” “……” 伴随着一声声的大喊,无数的大小船只都在往岸上驶去,朣朦遮盖了海面,看着就像是…… “魔神……” 赶回来的那些倭军看到了前面船上的火枪兵,不禁就想起了国内的传说。 ——那魔神的麾下都是火器,而且还有铁罐子护身! 这些人虽然没有铁罐子护身,可手中清一色的火器,正好符合传言中的条件。 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位穿着漂亮盔甲的男子。 马船,战船,运输船…… “最少有两万余人,不行,退后,我们退后,让人去报信,就说十万明军上岸了!” 就在这个营寨的后面三里处,还有一个驻扎着一万余人的地方。 …… 船一靠岸,方醒第一个跳下去,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就喊道:“聚宝山卫突前抢占营寨,掩护登陆!” 刚下船的将士们站都站不稳,可依然是摇摇晃晃的往前冲,不时有人跌倒在地,然后被同袍拉起来,继续奔跑。 “火炮!把火炮弄上来!” 林群安一上岸就赶紧指挥运送火炮,直到申耀接手了这个工作。 “伯爷,可要现在出击?” 林群安知道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有些呆不住了。 方醒摇摇头道:“早了无用,而且我估计敌军肯定会反扑,到时候兵力不足,弟兄们还摇摇晃晃的,那还打什么?” 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聚宝山卫全数到位,都赶往了前方的营寨处据守。 宋建然有些郁闷,他拳打脚踢的驱赶着麾下,等朱瞻基上了岸,朱雀卫还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员在船上。 方醒看到那些骑兵也开始上岸了,只是显得很疲惫,就对朱瞻基说道:“骑兵显然需要休息,这样,咱们的计划改动一下,原地等待敌军反扑!” “对,不然就算是一路打过去,骑兵跟不上也没用。” 朱瞻基的身体停止了摇晃,身后的侍卫们都面色发白,显得极为不适应。 方五带着人去哨探,没过多久,就打马回来,喊道:“殿下,敌军来了,最少七八千!” 如果是在草原上,那么方醒肯定要执行军法。 七千还是八千,或是更多! 哨探不准确,那你这个斥候就不合格。 可这里是海岛之上,人一上万,无边无沿,在山地地貌下能看出有五六千人就算是称职了。 方醒到了营寨前,朱雀卫的人也跟了上来,在宋建然的呼喊下列阵。 远处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在接近,最前面的几十名骑兵呼喝着,看着耀武扬武,可却在三百米开外就转弯回去了。 “伯爷,最少一万人!” 林群安是老军伍,瞄了一下就看出了大概的人数。 那些穿着简单,甚至是没有护甲的倭人手持着刀枪,渐渐减速逼近。 可当他们看向海边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明人的大军到了!” 三万骑兵此时还未下完,先头的已经开始在适应了。 攻还是退? 瞬间,领军的将领就咬牙道:“趁着敌军立足未稳,杀过去,把他们赶下海去!” 将令下达,黑压压的人群马上就疯狂的向营寨奔来。 “火炮!都闪开!火炮来了!” 申耀等不及了,带着人把到位的九门火炮推了过来。 战场狭窄,大规模冲击看着威慑力不小。 “齐射!” “嘭嘭嘭嘭!” 一千人齐射是什么概念? 方醒只觉得耳朵嗡嗡响,然后就听到了申耀那特有的凄厉喊声。 “点火……” “轰轰轰轰轰!” 正文 第831章 明军到了! 九枚铁弹在人群中撕开了九条通道,血肉横飞的惨烈让那些倭军慌了,胆怯了。 “进攻!” 方醒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倭军就是菜鸟,所以无需客气,直接推倒就是了。 “前进……” 林群安拔出长刀指向前方嘶吼着。 “前进!前进!前进!” 火枪兵们欢呼着向前大步前进。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领指挥得力,果敢从容,麾下自然会越战越勇。 “大明万胜!” 身后开始集结的骑兵已经忍不住了,朱瞻基一挥手,马上蜂拥而至。 一败涂地! 一万余人,还没放出一箭,还没砍伤一人,就这么跑了! …… 半个时辰后,这群被围住的倭军痛快的投降了。 贾全开始发挥他的作用,用锦衣卫的招数很快就问出了不少情报来。 “殿下,倭国的那个什么上皇正召集了不少以前被足利义持冷落的家族议事,京都的兵力大约三万,不过随时可以征召百姓扩充。” “这三万应该就是京都最后的力量,至于临时征召的,土鸡瓦狗而已。” 方醒看到骑兵大部分已经上岸,就说道:“我看不必等了,骑兵马上出发。”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好,争取围住那些人,这样在以后能省不少事。” “出发吧!” 方醒和朱瞻基带着一万多骑兵随即出发,林群安和宋建然也带着两卫跟上,海滩上顿时就变得空旷了不少,只有那些俘虏被驱赶着搬运补给。 …… 京都给斯波义淳的印象并不太好。 “斯波家曾经在这里指点江山,协助大将军治理倭国,可随着大将军的刚愎自用,斯波家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正大光明的出现过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景物,我发誓,斯波家永远不会离开京都,永远不会离开倭国的中心。” 前面就是占地颇大的皇宫,四周的围墙锁住了傀儡般的天皇,里面松柏繁茂,自有一番庄严的气息。 上田兵跟着斯波义淳从宜秋门进入,看守大门的侍卫目不斜视。 进了里面,上田兵强忍兴奋的道:“主公大人,上皇能许咱们从公卿进入,这就是期许啊!” 宜秋门,又名公卿门,只有那些级别到了的官员和大名才能进入。 长御殿到了,通报,行礼,斯波义淳不动声色的瞟了大殿一眼,再和斯波义元信中对大明宫殿的描述对比了一下。 不行啊! 小国寡民,如何能与大明相抗衡! 随即斯波义元的影子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波澜不惊,过后即忘。 斯波家不缺男丁,斯波义元也就是巧合才得到了那位魔神的青睐。 你且安心的去吧! 凝神静气,斯波义淳听着上面在翻译着上皇的鹤音。 “足利逆贼已死,各地的纷争也该停息了,你等要把这个话传下去,如有不从者,足利逆贼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什么狗屁的鹤音! 斯波义淳心中不屑,脸上却露出了诚恳之色:“是,臣马上就派人去各地,陛下之威当驾临天下,悖之当天诛。” 出了大殿,和上田兵会合后,斯波义淳微笑着低声道:“还当自己能号令天下呢!” 上田兵板着脸道:“主公大人,天下诸侯的心早就散了,若不是幕府一直在压着,这个皇宫……荡然无存!” 天下大乱,首先倒霉的是百姓,其次就是那些建筑物。 斯波义淳脚步轻快,语气轻松:“话可以传,不过我估计多半是无人理会,到时候上皇的威权难免被人蔑视,这就是仓促的结果啊!” 出了皇宫,上田兵问道:“主公大人,按照时日推算,明军此刻不是回国,就是……臣担心明军会来啊!” “无需理会!” 斯波义淳看过几本兵书,自信的道:“倭国目前乱作一团,若是我当政,绝不会攻打。” 上田兵点点头:“只是听说明皇默许了其国内的海船建造,主公大人,这是一个危险的消息,说明大明已经准备在海上有所作为了!” “是啊!那个该死的庞然大物,阻碍倭国迈向陆地的混蛋大明!” 斯波义淳很惆怅,到了晚间就叫了几个歌妓喝酒取乐。 两个宽袍大袖的面具女子在轻轻舞动,斯波义淳搂着个女人笑嘻嘻的看着,不时就着女人手中的酒杯喝一口。 “人生至乐也!哈哈哈哈!” 正欢畅间,上田兵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不顾犯上的喝道:“滚!都滚出去!” 斯波义淳先是勃然大怒,随即面色发青,挥挥手,连身边的女人都赶了出去。 “何事?” 斯波义淳在担任了左大臣之后,威严日盛,双眼闭合间,就把自己的不满和怒火传递了过去。 “主公大人,明军来了!” “呯!” “嘭!” 案几被惊慌的斯波义淳掀翻,他起身道:“多少人?是谁来了?” 上田兵面色惨白的道:“不知,传信的人只是说看到了大明骑兵,黑压压的一大片。” 怎么办? 斯波义淳有些六神无主了! 上田兵说道:“若是按照和那个魔神的约定,主公大人,此刻我们应该要……起事了……” “起事,对!起事……” 斯波义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一定,沉声道:“可若是明人败了呢?你别忘了,当年的蒙元人也曾登陆,可后来如何?若是我们失败,斯波家将不复存在了!” 上田兵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就坚定的道:“主公大人,臣知晓了,这就去查问。” …… 京都外此时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率先到达的骑兵驱赶着外面的百姓,有人不小心点燃了房子,瞬间大火就开始蔓延开来。 火光冲天,火光下无数人在奔逃着。有人逃出来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既为自己失去了家园和财产而哭,也是为了未来而哭。 一万多骑兵已经散开了,把整个京都的精华区包围在里面,随即就遇到了反击。 京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墙,更像是一个大型村落。 三万倭军迎面而来,这些人不少都有护甲,一看就是精锐。 朱瞻基拔出刀来,身后的骑兵们随之而动,一时间刺耳的声音让方醒皱了皱眉。 “有一千余骑兵,先冲散他们!” 正文 第832章 可怖的大明骑兵 木栅栏的后面多了几个人,在侍卫的护卫下,这几人紧张的看着一触即发的大战。 “那是魔神……” 火光猎猎中,穿着板甲,头上有面甲的方醒以及斥候百户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目标。 “大明威武!” 朱瞻基持刀喊道,刀锋直指前方。 “大明威武!” 骑兵冲锋,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这是骑兵?” 栅栏后有人面无人色的道。 倭国杀来杀去的,所谓的骑兵也就是和骑驴的百姓差不多,冲击力和眼前的大明骑兵天壤之别。 “放箭!” 瞬间就冲垮了敌骑之后,骑兵就面临着弓箭的威胁。 “侧翼绕过去!” 大明骑兵给这些倭国人上演了一出战术机动。 蒙元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引诱你放箭,然后他们却从侧翼迂回。 你若不应,骑兵就敢从中间打穿进去。 阵型转过去吗? 第一次面对这等灵活战术的倭军懵逼了,茫然不知所措。 方醒带着斥候百户在保护着朱瞻基,看到敌军阵型已乱,就冷笑道:“倭军的精锐都在朝鲜修路,我们高估了这些未曾经历战阵的垃圾,不堪一击!传令,凿穿进去!” “大明万胜!” 令旗挥动,迂回到侧翼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向着侧面突击。 “啪啪啪!” 阻拦的长枪被崩断,长刀挥舞,人头落地。 “杀!” 在付出了几十骑的代价后,两翼,被突破了。 栅栏后面的那几人浑身打颤,上田兵抓住栅栏的手青筋直冒,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顶冲了进去。 “这就是大明的骑兵吗?” 身边一位公卿家的家臣颤声道:“除去那个唐人的国度,谁会有这般规模的骑兵?” 唐人啊! 上田兵想起了当年的遣唐使,正是那批人的归来,才让倭国从奴隶社会社会转变为封建社会,整个倭国从上到下,基本上都在学习华夏。 而后白江口之战就爆发了,这是倭国第一次觊觎大陆,并试探大唐的实力,结果是悲剧的,被打的满地找牙,然后在使者的斥责下表示痛改前非,继续派人去大唐学习。 “都是傻子!为了那个所谓天可汗的虚名,甘愿为后代培育敌人!” 在方醒的自言自语中,三万倭军崩溃了。 火光下的大明骑兵看着如魔神般的可怖,他们驱赶着倭军向京都城里跑, “传令,赶进城即可。” 朱瞻基问道:“可是担心夜间伤亡大吗?” 方醒点点头:“京都的建筑大多是木屋,一旦夜间起火,我部难以脱身。而且夜晚想圈住这三万人很困难,意外横生,所以还是截断一部分吧。” 朱瞻基了然的点头:“我还需要更多的学习,战阵忌冲动,大胜之后更需谨慎。” 那些倭军被驱赶着从所谓的城门逃进了京都,那高高的门楼看着就像是以后的徽派建筑, “殿下有令,后面的都截断!” 令下,马动。 一队骑兵凶悍的从门楼前穿过,那些想逃命的倭军被马匹撞的腾空而起,后面的却不肯止步。 “跪地不杀!” …… “殿下?是谁?上田兵,是谁?!” 斯波家有人在金陵读书,这事大家都知道,所以有人就问道。 上田兵摇摇头,“是明人的皇太孙!” “苍天啊!我倭国为何要遭此大劫……” 听到是朱瞻基亲至,有人跪在栅栏后面放声痛哭。 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地上,催打着地面嚎哭着,让人心生隐恻。 可上田兵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认得这人,在上皇的身边伺候,平日可是很倨傲,可今天却被明人把这些倨傲敲碎了。 “大神为何不佑倭国!为何?!” 火光明暗间,那老人突然停止了哀嚎,起身,目露凶光的喝道:“玉碎!让那些人拿起武器!没有武器的就用手抓,用牙咬!倭国的土地上从未有过入侵者,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有的只是死人!” 凶狠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那些明军距离不远也不管,就像是看蝼蚁般的看着他们。 被截下来的倭军们被驱赶着围成一圈,剩下的明军骑兵就在栅栏外巡视着,却没有进城的意思。 “明军只有一万余人,咱们还是有希望的吧?” 一个公卿家的人试探道。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大家都收起了怒色,面无表情的看着彼此。 上田兵淡淡的道:“若是没有呢?我知道那个魔神,他既然来了,那必然就是抱着征服倭国的准备而来。” 白发老头恶狠狠的盯着上田兵道:“你这个逆贼,难道是想给明人屈膝吗?” 上田兵笑了笑:“你可知那个魔神的战绩?” 白发老头不屑的道:“他难道不是人?是人就有漏洞!” 上田兵想了想:“罢了,看明军的意思,今晚他们不会进城,这些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 “伯爷,聚宝山卫和朱雀卫来了。” 方醒正在查看战俘,闻言就说道:“他们今晚就负责看守这些俘虏,轮流休息。” 林群安和宋建然一脸疲色的来了。 “伯爷,弟兄们都有些累了,不过不影响作战。” “瞎扯淡!”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身体已经维持不住笔直的军士,“为将者当审时度势,掌握麾下的情况,京都已然在我们的掌控中,无需强撑,去休息吧。” 这一夜,方醒睡的很踏实,梦都没做一个。 这一夜,京都无数的人家都侧夜未眠,皇宫中更是灯火辉煌。 斯波义淳走进皇宫,看着那些密布的灯笼,不禁叹道:“火树银花啊!可惜却可能成为绝响!” 到了大殿外,斯波义淳却被告知自己不在受邀之列,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是在防备斯波家吗?好笑!” 斯波义淳面色铁青的回到居所,马上叫来了中川雅。 近期被监控的待遇让中川雅心如死灰,来了也只是站着。 斯波义淳语气缓和的道:“方醒就在城外,你可愿出城去探探?” 中川雅心中讥笑,这是要用着我了,所以才给个好脸色。 真当我中川雅是你斯波义淳养的一条狗吗? 想起了斯波义元,中川雅的眸色一暗,就应下了此事。 斯波义淳安抚道:“你去探探明军的意思,我总觉着明人是想签订一个城下之盟,若是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你就是斯波家的大功臣,家族不会忘记你的,去吧!” 正文 第833章 天神啊!为何要降罪于倭国 中川雅很轻松的出了城,这让他更加笃定了明军的想法——城下之盟! 出了栅栏,他甚至看到十多个面目被烟熏的漆黑的百姓进了城里,而边上的军士们都视若无睹。 军心已经没有了呀! 才走出十多步,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厉喝:“谁?!口令!” 两名军士手持火枪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刺刀闪着微光。 中川雅高举双手道:“在下中川雅,与伯爷有旧,特来求见。” 两名军士警惕的退后一步,其中一人道:“高举双手过来,注意你的动作,一旦有异动,老子就会把你的屁yan戳在栏杆上,让你哀嚎一夜。” 中川雅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动作就像是上皇身边的那位老女人,迟缓而呆滞。 “趴下!” 中川雅被一枪托砸在胸上,他捂胸缓缓趴下,然后就被人粗暴的搜身。 等他被带到辛老七那里时,辛老七挥手让那两人走了,然后问道:“你来寻我家老爷作甚?” 中川雅低声道:“在下奉命前来,想问伯爷的心思。” 辛老七一挥手,冷漠的道:“且等着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微亮,中川雅这才被带到了方醒的临时住处。 这是一户不错的人家,昨晚的大火直接摧毁了京都城外的大部分建筑物,保存完好的就成了明军休息的场所。 至于那些老百姓? 用方醒的话来说:没全部赶去挖坑就算是慈悲了。 杨荣大清早就起来了,腰酸背痛的来方醒这里蹭饭。 方醒还坐在地板上回神,杨荣就凑到了小刀的身边,看着他在煮一大锅干饼撕碎后和着菜干和肉干的糊糊,有些馋的道:“好了没有?” 小刀有些纠结,他觉得杨荣来混早餐太跌份了:“没呢,老爷说要把肉味熬出来。” “他知道些什么?” 杨荣昨晚太累了,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 “老夫以前可是……德华起来了?” 方醒打着哈欠过来道:“杨大人没去和太孙吃早饭?我昨日可是给了贾全两只风鸡来着,那玩意儿喝粥最好了。” 杨荣眼睛一亮,起身道:“给老夫舀一勺。” 小刀不情不愿的舀了一小碗糊糊给杨荣,然后这人就跑了。 “老爷,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小刀觉得这些文官都是厚脸皮,用方醒的话来说,就是腹黑。 方醒笑了笑,然后辛老七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中川雅。 “见过伯爷!” 中川雅一夜未睡,脸色发白,加上衣服皱巴巴的,看着就像是被几个大汉蹂躏了一夜。 方醒诧异的道:“中川先生怎地来了?快坐。” 中川雅的肚子发出了肠鸣,他红着脸道:“让伯爷见笑了。” 方醒只是微笑着让小刀给他盛了一碗糊糊,然后说道:“吃喝拉撒乃天经地义的事,何必见外,吃吧。” 吃完早餐,方醒示意中川雅跟着自己去外面走走。 外面全是废墟,那些将士们已经在整装待发了,马匹也收拢过来,肃杀之气渐渐凝聚。 中川雅看到了那三十六门火炮,他的眸子一缩,想起了京都的那些防御措施,不禁摇头苦笑。 方醒没有回身,淡淡的问道:“是斯波义淳让你来的吗?还是那个什么上皇。” “是斯波义淳。” 中川雅坦然的这样称呼着斯波家族的族长。 “他想干什么?” 方醒对着远处的朱瞻基笑了笑,然后问道。 中川雅垂首道:“他令在下来试探伯爷的心思,想问问是否要……” “是否要攻打京都吗?” 方醒笑容不变,还活动了一下脖子,昨晚没有枕头,他有些落枕了。 “噗通!” 听着身后的声音,方醒缓缓的道:“中川先生,你说大明该不该打下京都?” 中川雅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道:“伯爷,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倭国弱小,已经感受到了大明的怒火,上皇也愿意议和。” 方醒对着走来的朱瞻基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德华兄何事?” 方醒摇摇头,然后回身说道:“你倒是知道我不喜儒学,所以用了道德经。不过倭国依然自称弱小,那为何屡次冒犯大明?” “那些都是战败的贼寇,伯爷,倭国从未有过和大明抗衡之心啊!” 方醒微微一笑:“果然是忧心故国,中川雅,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中川雅面如死灰,方醒既然要留下他,那么肯定是不愿意知晓大明事务的人掺和在其中。 连一个人都算进去了,倭国完了! …… 一夜之间,京都的兵力增加了不少,都在栅栏后面紧张的看着那些在整队的明军。 当三十六门火炮被推到了前方时,方醒和朱瞻基出现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在栅栏后喊道:“倭国一向侍奉大明恭谨,敢问大明皇太孙殿下所为何来?” “有趣!” 朱瞻基想派人去喊话,可方醒却等不及了。 “何须与他们费口舌,直接打进去,然后让他们跪着说话更有成就感。” 方醒深吸一口气,手中握紧了刀柄,杀气渐渐的在升腾。 朱瞻基也觉得没意思,他拔出刀向前一指。 申耀的喊声马上就响彻在京都的外围。 “点火……” “他们在干什么?” 倭国哪里见识过这等火炮,那些军士都呆呆的看着冒烟的地方,想着明军究竟是要干嘛,直到更大的硝烟出现…… “轰轰轰轰轰!” 铁蛋被击发出去,在栅栏哪里没有费劲,直接打穿,然后在后面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那个刚才用大明话叫喊的白衣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狼藉的军阵,嘴唇颤抖着道:“这是何物?这是何物?” “怎么办?这是魔神的愤怒!怎么办?” 领军的将军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昨夜才召集来的倭人逃跑。 在这等威势下,职业军人都无法忍受,何况是那些昨夜还是一名百姓的倭人。 方醒看着那些倭军面容扭曲,你推我挤的在躲避着,就冷笑道:“三轮炮击!” “轰轰轰轰轰!” 铁弹在空中飞舞着的时候,栅栏后的倭军就已经崩溃了。 “逃啊……” 慌乱在从未经受过的打击下变成了歇斯底里,手中的刀枪没有对准敌人,反而对准了挡住自己逃跑路线的同袍。 “天神啊!” 白衣男子趴在栅栏上,痛苦的喊道:“为何要降罪于倭国!” 正文 第834章 京都!京都!京都! 方醒侧身对朱瞻基说道:“后面将是一场杀戮,瞻基,你不适合进去。” 方醒虽然在微笑,可朱瞻基却看到了一道危险的光芒——杀气腾腾! “好!” 既然是杀戮,那必然于朱瞻基的名声有碍,所以方醒的顾虑再正确不过了。 杨荣低声道:“殿下,等里面收拾干净了再进去。”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方醒就冲到了最前方,策转马头,脸色居然有些发红…… 甚至是发胀! “弟兄们!” 炮声停歇,申耀回身看着方醒,各炮组的军士也在看着方醒。 “他要干什么?” 白衣男子奋力的把身体向前挤去,想听清楚些。 方醒目光转动,脑海中那些血淋淋的景象,就像是放电影般的一帧帧的闪过。 奸yin、烧死、破腹、扫射、活埋、试验品、砍头比赛、举国狂欢、掠夺…… 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那些死不瞑目的亡灵? 方醒目光散乱,看到了正被小刀带着的木花。 木花已经适应了军中的生活,看到方醒后,她笑着伸手摇摆。 ——笑的很无邪,很可爱! 方醒的心中一颤,然后…… “弟兄们,倭国号称有神之护佑,可就在今日,我们来到了他们的京城,神呢?神在哪?” 陈默今日也打算上阵了,他看看身边的刘明和黄金麓,以及那些曾经的悍匪,脑子一热,就喊道:“狗屁的神!就算是有神,那也该是被大明欺压的神!” 大家都在等着方醒训示,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段……话,让人面面相觑。 说完陈默就后悔了,他尴尬的拱拱手,低声嘟囔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只是有感而发呀!” 黄金麓低喝道:“闭嘴!小心被执行军法!” 可方醒却笑了,他笑的轻松,然后喊道:“对!就算是他们有大神,那也该是被大明欺压的神!” 白衣男子面如死灰,倭国的天皇一系历来就和神棍差不多,动不动就是类似于‘神族’的姿态。 倭国自有神佑,而这个神佑就是天皇带来的。 可就在今天,这个所谓的神佑被打破了! 外面就是大明铁骑,还有那些能打出铁弹的大铳。 神在哪? 白衣男子仰天看去。 天色微暗,看来今天是个阴天。 “弟兄们,今日的京都,若是有人敢于反抗,杀!无论是谁,杀!” “杀杀杀!” 将近三万人齐声高呼,声音直接穿透了整个京都。 方醒振眉道:“除去不许私藏财物,不许奸yin女子之外,其它的,放手去做吧!” “铮!” 方醒拔刀喝道:“弟兄们!去吧,去夺取你们的功勋!” “前进!”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铁弹撕破了栅栏,宽大的口子看着就像是地狱之门,里面藏着无间地狱。 中川雅听到了方醒的声音,他绝望的喊道:“我知道是你杀的!那把细剑,你故意让我知道是你杀了主公大人!方醒,你……” “噗!” 看守的军士一枪托就就砸碎了他满口的牙,然后一脚踹翻,招呼同伴来绑住这个出言不逊的倭国人。 “特么的!就凭你也敢污蔑伯爷?苟日的!别说伯爷没杀人,就算是杀了,那一定是你的那位主公死有余辜!” 中川雅倒在地上,目光从那些马蹄中间看到了方醒。 方醒一脸的肃然,甚至是凝重,仿佛在进行着一场严肃而盛大的仪式。 那些骑兵从他的身边蜂拥着冲进了那个大口子里,没人敢于抵抗,所以的守军全部掉头就跑。 “那是魔神!” 传说中那位大明的魔神一顿饭要吃三颗人心,五副肝脏,两个人脑…… 目光转动,中川雅看到了木花。 木花看到方醒没有进城,就欢喜的在拍手,她不想自己失去母亲之后,再失去一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无邪啊! 就像是那樱花树下的孩童,仰头在看着花儿笑着。 这笑容是如此的纯真,以至于让中川雅忘却了嘴里的痛苦,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 秦大学已经是小旗官了,他带着自己的麾下,按照以往城市战的操练,跟在骑兵的身后冲了进去。 京都的建筑物大多是木制,从昨夜开始,那些民居就已经不再开门了。 “大人,左前方有人!” 左前方是一个民居,此时还在有人窥视。 秦大学左手前指,两名军士迂回上前,然后猛然一脚。 “嘭!” 大门被一脚踢开,秦大学用生疏的倭语喊道:“跪下!跪下!” 黑洞洞的枪口下,一名穿着护甲的倭军正凶狠的持刀比划着,而这家的主人是个老头,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把短刃,和自己的儿子一起缓缓后退。 杀不杀? 瞬间秦大学迟疑了! “**!” 看到秦大学迟疑,那倭军不禁大喜,跨前一步,双手持刀劈来。 “杀!” 长期的操练,让秦大学条件反射的一避身,接着冲步前刺。 刺刀在身体里不用搅动,快速的拔出来后,秦大学退后,喝道:“开火!” “嘭嘭嘭!” 门外的五名军士齐射,硝烟后,那对父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身体还在颤动着。 “啊……” 隔壁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秦大学出去一看,门是关着的,大概是被枪声吓到了。 “大人,要进去吗?弄不好里面也有倭寇呢!” 秦大学摇摇头:“自然有后续的人来处置,咱们只管往皇宫打!” “跪地!跪地!” 骑兵已经往皇城方向冲去,朱雀卫的一队军士在巷子里拦截到了十多个倭军。 秦大学在为自己刚才的迟疑而懊悔,闻声就带人冲了过去。 那些倭军大半跪着,有三人却持刀顽抗。 秦大学冲着朱雀卫的小旗官说道:“按照伯爷的吩咐,只要是有威胁的,一律清除!” “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散去,那十多人都倒在巷子里,秦大学点头道:“赶紧吧,后面还有许多要清剿的地方。” 如果你在空中俯瞰的话,就会看到整个京都已经成为了明军的乐园。 那些奔逃的倭军被围追堵截,有跪地请降的,有负隅顽抗的。 枪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有火炮的轰鸣。 无数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皇宫外,他们在等待,等待着火炮的到来,好轰开这座历史悠久的皇宫。 正文 第835章 最后的武士 这个月没有双倍月票了,大家不用留到月底。 …… 方醒被护卫在中间,驱马缓缓而行,看到那些军士破门而入,凶狠的把一家倭倭国人驱赶出来,然后在里面仔细搜索。 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时常能看到有人反抗,然后被乱枪打死。 女人在嚎哭着,带着自己的孩子,哭的涕泪横流。 那孩子的目光茫然,看着那些狰狞的大明军士,不知道老天为何降下这般灾祸。 三番跟在后面,看到这些同胞在受难,并未有任何同情或是愤怒,反而兴奋不已。 “齐射!” “嘭嘭嘭嘭!” 前方传来了火枪的轰鸣,辛老七让方五带人去查看。 没多久,方五回来说道:“老爷,有个小旗部被人袭击了,全部都……” 方醒点点头,他从不认为城市战能打出零伤亡来,特别是在面对百姓的时候。 “传令,非我族类,无需怜悯,一切以保护弟兄们的安全为上,为此……在所不惜!” 方五领命,三番在后面嘀咕道:“伯爷,这些贱民就是顽固,应该杀一儆百,最好是当着人杀,看他们怕不拍!” 黄金麓带着一帮子悍匪都听到了这话,本就为了不能参战而恼怒的陈默赞同的道:“对,就该杀,以前家里养了好几条不听话的狗,最后一狠心就杀了一条,就是当着那些狗的面杀的,然后剩下的都老实了。” “嘭嘭嘭!” “跪下!三个数,跪下!” “齐射!” “嘭嘭嘭!” 这是在泄愤,辛老七有些担心的瞟了方醒一眼:“老爷,要去阻止一下吗?” 方醒摇摇头,面无表情的道:“令人告诉太孙殿下,等城里整顿之后,请他率军进城!” 皇宫外,火炮已经就位了,申耀跃跃欲试的在等待着。 围墙上隔不远就站着个倭军,当看到方醒来后,明显的出现了骚动。 其中一人的身体摇晃着喊道:“魔神来了……”然后就向前栽倒。 摔得头破血流的倭军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叫喊着。 三番谄媚的道:“伯爷,这人在说家里有老母幼儿,求魔……伯爷饶他一命。” 方醒微微一笑:“既然还记得家中老母,那就是个孝子,那本伯放他一马又如何!驱散吧。” 林群安低声道:“伯爷,可从此人的口中套问出里面的情况。” 方醒摇摇头道:“无需忌讳,还是那句话,反抗者杀!” 这可是灭国之功啊! 宋建然眼睛泛红的道:“伯爷,打吧?” 方醒回身,看到那些将士们都是一脸的兴奋,就说道:“火炮准备。” “火炮准备……” 宋建然兴奋的喊道。 那皇宫的大门此刻就像是一层薄纱,就等着一位粗鲁的大汉伸手捅破。 申耀拔刀前指皇宫大门,嘶吼道:“点火……” 硝烟起,方醒有些恍惚。 当八国联军踏入皇宫时,心情是怎样的呢? 缓缓环视一周,方醒看到了激奋、喜悦、自豪、得意……甚至是狰狞。 一个军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灭国之功在诱惑着他。 方醒把目光转向大门,旋即,火炮开火。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门火炮集火一道大门是什么效果? 密集的撕裂撞击声中,等硝烟稍微散去后,整个大门都已经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可这还没完,正在大门后集结准备防御的倭军算是倒了大霉。 铁弹冲破大门后依然按照惯性在继续前进,直接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肉通道,瞬间就打散了阵列。 “伯爷,冲吧?!” 林群安已经按捺不住了。 宋建然鼻息咻咻,恨不能自己就是方醒,然后第一个杀进去。 方醒本想再来几轮,可看到那些军士们已经是双眼放光,个别人都已经挪动到了前面,就眯眼道:“杀进去!” “前进!” 宋建然兴奋的第一个冲进了皇宫之中。 “前进!前进!前进!” 看着骑兵率先冲进去,申耀火气十足的道:“去尼玛的!兄弟们,咱们把火炮推进去,轰垮倭国的皇宫!” 方醒正准备进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伯爷,殿下来了。” 贾全很紧张,他命人把朱瞻基团团围在中间,视线内只要出现倭国人,马上就是弓箭招呼。 朱瞻基驱马冲出来,和方醒并肩而立,憧憬的道:“德华兄,这是第一个皇宫,我相信以后还会有许多个,多到让异族闻风丧胆!” 方醒侧脸,微微点头道:“走,我们去看看异族的皇宫,感受一下征服者的滋味。” 所谓的皇宫,此时已经成了战场。 秦大学带着损失了一人的麾下冲在了最前方,被骑兵冲散的那些溃兵渐渐的集结起来,悍勇的扑了过来。 “齐射!” “嘭嘭嘭嘭!” 临时组成的阵列虽然所属不同的千户所,可却默契的打出了一轮齐射。 可齐射之后,秦大学且发现这批倭军居然不退反进,手中挥舞着倭刀,凶悍的模样看着让人想起了一个词。 ——倭寇! “闪开!” 正在此时,申耀带着火炮赶到,看到还有敌军敢于顽抗,他喜不自禁的喊道:“前方的闪开,护住老子的两翼,要开炮了!” “装霰弹!” 这种集团目标,用霰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点火!” 武士! 方醒在后面勒住马,介绍道:“这些大概就是所谓的武士,以被俘为耻。” 朱瞻基点点头:“武士,我大明从不乏悍勇之士,今日倒要看看所谓的武士究竟有多厉害!”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武士在倭国从来都是特殊阶层,他们是大名和幕府最大的依仗,也是捍卫倭国最强大的力量。 而每次只要有武士跟随,那些倭寇就敢于横行大明的沿海。最厉害的一次,几十名倭寇居然直接打到了金陵城外,而城中的官兵居然不敢应战。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此时的大明如日中天,可不是卫所完全荒废的嘉靖年。 “轰轰轰轰轰!” 霰弹! 方醒看不清那些发射出去的霰弹,耳边只是听到了那密集的惨嚎。 这时骑兵正好兜了一个圈子杀回来,于是剩下的事情就没火枪和火炮的份了。 长刀挥舞,那些所谓的悍勇武士无助在开始奔逃,他们害怕骑兵! 方醒淡淡的道:“杀光!皇宫内的敌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正文 第836章 皇宫内的杀戮,挑拨离间的上皇 长御殿外此时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骑兵的马儿不耐烦的甩动着脑袋,打着响鼻。 “为何不进攻?” 宋建然浑身浴血的挤进来问道。 “大人,有兄弟被俘了。” 长御殿下方,此时五名大明军士正被压着跪在地上,他们的身后斜站着一名手持倭刀的武士,作势欲劈。 长御殿里人影幢幢,能看到不少全身披甲的男子。 “殿下和伯爷来了!” 宋建然松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方醒和朱瞻基到了前方,看到这个场景不禁一怔。 林群安低声说道:“伯爷,这个小旗部冒进了,以为大殿里无人,结果一进去……” 朱瞻基咬牙道:“他们想要什么?” “上皇晓谕明人,明倭两国多年友好,皆兄弟也,今为何滥用刀兵,此不祥之事也。若有纷争,当以商谈为宜。” 一个手持笏板,束带官袍的倭人站在台阶上,大声的喊道。 “伯爷……” 这时一个被按住脑袋的军士奋力挣扎着喊道:“伯爷,小的给聚宝山卫丢人了,别顾忌小的,杀光这群倭人!” “***” 压住他脑袋的倭人愤怒的一拳打去,然后拳打脚踢。 “你的一家老小,包括你的三族在内,都将男为奴,女为妓!” 方醒淡淡的道,三番马上大声的翻译过去,临了还威胁道:“这位就是魔神!” 可那倭人却怒不可遏的叫喊着。 “伯爷,这人说他要为上皇效忠,死而无憾。” 三番有些尴尬的翻译着。 方醒点点头:“告诉他们,稍后本伯就会成全他们的这一番忠心!” 趁着三番喊话的时候,辛老七在方醒的身后低声说道:“老爷,已经准备好了,但不一定能全部击中。” 方醒嘴唇微动:“无碍!尽最大的努力就好,准备吧,听我号令。” 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看到方醒面色冷淡,那个穿着官袍的男子喊道:“若是为了倭寇一事,上皇已经应允,此后敢于出海的人,全家处死!” 当年朱元璋和朱棣多次派出使者,要求倭国约束国民,不得到大明抢掠时可没有这等好话。 不但没有好话,而且连使者都被斩杀了。 方醒微微一笑,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驳斥时,却喝道:“动手!” 众人愕然,随即枪声响起。 枪响人倒,站在那五名大明军士背后的持刀倭人当即中枪倒地。 “杀过去!” 五名军士都在拼命的挣扎着。看到明军冲过来,大多数倭人都面色大变的转身逃跑,可却有一人阴毒的拔出短刃,用力的一拉…… 脖子几乎被拉断一半的军士倒在地上挣扎着,悲愤的同袍们冲上去,用刺刀把那人捅成了窟窿眼。 “别捅脸!” 方醒的眼睛发红,阻拦道:“去,找人辨认,老子要杀他全家,三族以内全都暂且收押。” 这是方醒第一次目睹自己的麾下被残杀,他的眼睛充血,盯着殿内喊道:“传令,不管是谁,不跪地者,全家杀光!” 其实不用吩咐,目睹了这场惨剧后的军士们都已经杀红眼了。 等方醒进去时,大殿内只有三人跪着,其他人……几乎体无完肤。 虐杀! 而跪地的那三人中却没有那位上皇。 方醒走在殿内,脚下全是血泊,走动时和鞋底粘连,发出噗噗的声音。 “小松呢?” 方醒走到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三人问道。 斯波义淳抬起头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上田兵,堆笑道:“伯爷,在下…….小的知道他在哪。” “你还想跟我谈条件吗?” 方醒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随手拔出刀来,用力挥斩下去。 “嗷!” 斯波义淳以为自己死定了,就闭眼大叫了一声,可当人头落地的声音传来时,他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 “伯爷……上皇在房梁上……” 斯波义淳委顿在地上**着,方醒抬头向上看去,只看到了飘出来的衣角,他吩咐道:“把这位上皇请下来,陛下可是很期待他的到来。” 朱棣的性子略微有些好大喜功,这等敌国的上皇被抓到,当然要去金陵游街,展示一下大明的赫赫武功。 父皇啊!你看到没,当年敢斩杀大明使者的倭国,如今他们的皇帝都被抓来了,你还觉着我朱老四不适合当皇帝吗? 马上有人去找楼梯,而方醒却闻到了一股子腥臊味。 辛老七皱眉指着斯波义淳道:“老爷,这人被吓尿了。” “说吧,这些公卿的家人,天皇一系的男丁,全都写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错漏,本伯不会介意的。” 跪在斯波义淳身边的那人已经崩溃了,用倭语叫喊着。 三番得意的翻译道:“伯爷,这人说他愿意为王师带路,干啥都行。” “哦!这倒是比较识时务,那……” “伯爷,小的知无不言,若有隐瞒……小的愿受千刀万剐之苦。” 感觉味道不对的斯波义淳膝行过来,在方醒的身前叩首有声的嘶喊道。 “****” 方醒没关注他,三番一直在翻译着那位被绳子放下来的上皇说的话。 “他说自己已经退位了,那些事情都是足利义持干的,他只是一个傀儡,还是个被压迫的傀儡。” 朱瞻基没进来,他在忌讳着一些东西。 “他说愿意为大明王师带路,消灭那些逆贼,以后倭国就是大明的儿子,当孝敬有加。” 这时小松已经被放到了地上,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这大概是想等到晚上潜逃出去吧。 “噗通!” 小松跪了,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跪了。 方醒嗤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陛下忌讳吗?去尼玛的!带走!传令,搜罗天皇一系的男丁,全都拉到皇宫外跪着。” 三番没有翻译,小松被夹着走到殿外,看到朱瞻基后,就激动的喊着。 朱瞻基知道方醒在冒险,所以心情不大好的问道:“他在说什么?” 通译犹豫着没敢说,直到朱瞻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才有些尴尬的道:“他说兴和伯有野心,此人不除,大明以后肯定就会……如幕府一般。” 通译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瞻基的脸色,当看到那脸色变得发红时,就果断的闭嘴了。 “胡言乱语,身为阶下囚还敢挑拨离间,果然是阴险!”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说的倭国人,正是衣冠楚楚,内里龌龊阴险。 正文 第837章 入城仪式 朱瞻基是愤怒的,以至于方醒令人去搜罗抓捕天皇一系的男丁时,他也没有反对。 城里现在安全多了,杨荣也赶紧进来寻朱瞻基。 “殿下,臣这一路看到的都是杀戮,尸横遍地啊!若是这般杀戮下去,臣担心回去会被弹劾!” 杨荣的鼻子抽搐着,被殿内的血腥味冲的想吐。 “贾全,那人是谁?” 小松非常配合的被带过去,甚至还面带微笑。 “那是倭国的上皇。” 啧! 杨荣一跺脚就进了大殿,里面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呕!” 杨荣举袖掩住鼻子,瓮声瓮气的道:“兴和伯,为何要杀那么多人?还有,那个上皇……你过了呀!” 历代被俘获的中外皇族,大多能得到一个体面。可方醒却让人像是拖狗般的拖着那些皇族出去,这要是传出去的话…… “本官几乎肯定,等消息传到大明之后,各地的弹章能让陛下烦不胜烦!还有,你这般折辱倭国皇族,难道不怕倭国各地的反抗吗?” 方醒负手而立,回身道:“有反抗是好事,正好一起干掉。杨大人,你想想,若是把倭国的天皇一系全都带回金陵,此后在大明的统治下,就算是有人想造反,他效忠谁去?” “而且倭国人笃信所谓的神灵护佑,等天皇的神格……呃,他们的皇族说自己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打碎这个假象,就能让那些倭国人失去崇拜和效忠的对象,再派些儒生过来教授大明才是倭国的母国这些东西,几代人之后,这块地方就彻底是大明的固有之地了。” 方醒最后若有所思的道:“自古以来就属于大明的疆土!” 一句自古以来,饱含着许多骄傲和无奈。 骄傲的是民族的源远流长和曾经的强大,而无奈的却是…… 整个皇宫被彻底的搜索了一遍,搜出不少躲藏之人,以及许多财物和古董。 午饭就在皇宫中吃的,弄的漫天的烟尘。 方醒坐在辛老七临时砍树做的小凳子上,端着个大碗,唏哩呼噜的吃了一大碗面条,然后就去安排进城仪式。 “不是已经进城了吗?” 杨荣觉得方醒就是在折腾,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精神。 方醒古怪的笑道:“让弟兄们都穿戴整齐,列队进城,也算是一个威慑,哎杨大人,军中谁会画画?” 杨荣指指方醒道:“你倒是会弥补,罢了,此事交给本官,到时候自然有画作进献陛下。” 方醒嘿然,我哪里是弥补,不过是想把这一刻长久的留下来而已。 …… 京都的混乱结束了,所有百姓被要求呆在家里不许出来,然后明军挨家挨户的去登基人口,寻找异常。 这个工作看似轻松,可却有危险。 “殿下,京都已经搜检完毕,军中死伤一百余人,抓获逆贼三千九百一十余人。” 朱瞻基点点头,至于在这个搜检过程中死掉的倭国人,他已经麻木了。 杨荣揉揉眼睛说道:“自登陆后,倭人的死伤怕是有五万了吧?” 方醒点点头,可据驱赶俘虏掩埋尸骸的各部汇报,起码有七万人以上。 “关键是后续,各地的大名不会轻易屈服,等军中缓口气之后,马上出征,咦!对了。” 方醒想起了一个词:“咱们不是俘获了许多倭军吗?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就是挑选出一到两万人,然后整编起来,每次作战就让他们冲在前面,这样咱们省事不少啊!” 杨荣愕然道:“忠心如何保障?若是阵前倒戈,那……猝不及防啊!” 方醒瞟了朱瞻基一眼,这是收拢杨荣的最佳机会,该让朱瞻基上了。 此时已经天黑了,小刀带着木花在外面准备送饭进来,方醒看到后,就招手让木花进来,然后说道:“去弄个火锅,今晚殿下和杨大人在这里吃。” 小刀领命去了,木花怯生生的站在方醒的身后,不敢抬头。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道:“天皇一族已经被控制住了,登陆之后也击溃了京都附近最后的精锐,可以说,倭国的脊梁骨已经被大明打断了,在此之后,忠心可以说是没了,有的只是求生之欲,和……想当人上人的渴求,只需在这几处着手,自然无往而不利。” 杨荣闭眼,喃喃的道:“殿下以后……哎!” 有一位能继承朱棣衣钵的储君,对于大明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这一点杨荣不敢确定。 可有一点能确定的是,只要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一百年之内,大明不用担忧外患。 “先是交趾,再有朝鲜和倭国,大明剩下的外敌就只有草原了。” …… 第二天清晨,所有的京都百姓都被要求站在自家的门外等待。 “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明皇来了吗?” 一个老头愁容满面的说道,就在昨天,他的小儿子被人怂恿去保卫皇宫,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估计多半是回不来了。 “打仗不是好事啊!大明这般大,倭国那么小,总想着去撩拨一番,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隔壁家的男子不服气的道:“可他们还让陛下和上皇跪了,连皇族一起跪,这样的大明,我觉着不是王师!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大神怪罪吗?” “大神在哪?” 老头瞪眼,不顾大儿子的阻拦,喝道:“大神若是在,天皇怎会一直是傀儡?还天照大神呢!早有人说了,现在的天皇早就已经不是纯种的了!” “什么?你胡说!” “你去问问,前几日就有人说了,天皇的血统早就被人给换了,还什么天照大神的子孙,天照大神若是还在,早就把那些杂种给打死了!” “闭嘴!” 这时一个明军走过来,喝住了两人的争吵。 “来了!” 朱雀大道上,聚宝山卫打头,列队而入。 “噗噗噗!” 没有正步,只是整齐的阵列依然让人心中发寒。 “噗噗噗!” 那一排排的军士都是满脸自豪和骄傲,肩上的火枪刺刀林立,被清晨的阳光照着,反射出的光芒让两边的倭人不禁微微闭眼。 “这就是大明王师啊!” 从昨夜开始,京都的倭人就自觉的改了口,没人敢乱说。 这时前方的林群安突然喊道:“唱起来!” 于是能震动整个京都的脚步声中就多了一个声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地底下潜伏的巨龙在咆哮,它恨不能戳破这禁锢自己的牢笼,再把这撒下无数惨剧的老天给一爪撕裂!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声音渐渐的高昂起来,一眼看不到头的阵列让京都城的百姓噤若寒蝉。 正文 第838章 一休哥 其实上一章是想向某部电影“致敬”来着,进城仪式都查了几个小时的资料,最后有些担心会被封,就删除了大半! …… 方醒没有进城,他在家丁和黄金麓等人的护卫下,站在城外,看着整个京都,良久不语。 木花牵着方醒的衣角,怯生生的道:“主人,他们很……坏!” 木花每日都在跟着家丁们学习大明话,还学写字。到目前为止,简单的对话已经会了,只是磕磕碰碰的,还有些口齿不清。 方醒僵立的身体这才动了动:“嗯,他们很坏!” 从小在出云海边的小镇上生活,木花遭遇了许多磨难,对男人也产生了厌恶心理。在她的眼中,倭国只是一个她想忘掉的地方,永世不愿回忆。 木花呆呆的看着京都城,只觉得这座城市应该被焚烧掉,不该存在于人世间。 那些商人在木花母亲的身体上趴着时,会兴奋的说着自己的见识广博,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京都的伟大。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木花的母亲就会被折磨,事后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最后会迁怒到木花的身上。 “老爷,有个皇族是和尚。” 方五从皇族的关押地回来,身后还带着个和尚。 和尚看着和方醒的年纪差不多,他行礼道:“一休宗纯,见过明国兴和伯。” “一休?” 方醒有了些兴趣,“你是小松的儿子?” 一休宗纯赧然道:“正是。” 我曰!这难道就是那位‘格叽格叽’的一休哥吗? 不过方醒并未有什么好奇之心,他淡淡的道:“既然是出家人,以后到了金陵,陛下自然会酌情处置,你且安心回去等候吧。” 一休宗纯诚恳的道:“兴和伯,就算是幕府和皇族有罪,可百姓无罪,恳请兴和伯少杀人,让倭国安静下来吧,佛祖必然会护佑您的。” 听完三番的翻译,方醒眯着眼,正准备发话,可木花却突然冲上去踢打着一休宗纯。 “******” 一休宗纯苦笑着退开,木花却紧追不舍。 “木花,回来。” 木花恨恨的冲着一休宗纯吐了口口水,然后才不甘的回到了方醒的身边。 “请兴和伯以苍生为重。” 一休宗纯行礼离去,陈默奇怪的道:“伯爷,皇族出家,还悲天悯人,这有些古怪啊!” 刘明说道:“皇族出家在中原也有,只不过倭国的寺庙太厉害,几乎能和幕府相抗衡,所以贵人出家频繁了一些罢了。” 这时三番低声道:“木花刚才说倭人都是坏人,都该死。”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稍后会征发俘虏去编队,没被选上的,到时候全都带到银矿去,挖!能挖多少是多少,至少在回去之前要有一批银子出来,明白吗?” 黄金麓满面喜色的道:“伯爷放心,此事小的必然会办的妥妥的。” 方醒瞟了同样是一脸舒坦的陈默一眼:“倭国的银矿不止石见国那里,稍后会有人按照地方去勘察,你们去找些可靠的通译,不过要确保他的家人在大明的控制范围之内。” 三番闻言有些失落,刘明就一本正经的道:“你不用担心,你为大明立过功,伯爷不会忘记你。” “是不会忘记。” 方醒安抚道:“你马上就去找杨大人,就说是我说的,那支由倭国人组成的军队,由你来担任监军,本伯期待着你再立新功!” 三番激动的浑身发抖,跪地,指天誓日的道:“请伯爷放心,小的此去当看好那些贱民,若是谁敢生乱,那就是和大明过不去,那就是小的生死大仇!” 方醒温和的笑着把他扶起来,鼓励道:“好好的干,兴许哪天你就进入陛下的眼中了,到时候咱们金陵再见。” 目送着三番离去,陈默不忿的道:“伯爷,倭人哪能监军啊!小的觉着自己挺不错的,要不您……” 刘明失笑道:“伯爷这是以夷制夷,这才是高明的招数。” 陈默纠结的道:“这些蛮夷,不过能看着大堆的银子也不错。” …… 方醒再次进城时,看到那些倭人明显的谦卑了许多,原先隐藏的仇视也不见了,都等着重新开启生活。 朱瞻基也不敢在皇宫中居住,只是找了家公卿的豪宅,带着自己的侍卫和杨荣一起住了进来。 而方醒作为统军大将,却只能和军队呆在一起,否则不能及时应变。 杨荣有些焦头烂额,看到方醒后赶紧招呼道:“兴和伯,你留了个难题给本官,自己却溜之大吉,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什么难题?” 方醒坐下后,就问朱瞻基去哪了。 “殿下去了城外安抚那些家园被烧的倭人,准备把这些人弄到银矿去。” “我说你别乱插话好不好!” 杨荣一把拉住起身准备闪人的方醒,愤怒的道:“本官刚收到的消息,倭国一半的地方都遭遇了虫灾,若是任由蔓延,今年咱们就得准备看到人吃人了。” 方醒无奈的道:“那也是倭国人吃倭国人,咱大明不缺粮食。” 杨荣怒其不争的道:“可现在倭国是大明的了!德华你懂不懂,若是大明坐视倭国饿殍遍地,那此后就是遍地烽火,到那时大明能得到什么?一片空地吗?还是说满地的白骨和吃人肉吃的眼睛发绿的野狗?!” 方醒苦笑道:“杨大人,倭国如今早就已经是遍地烽烟了,那些大名随同足利义持失陷在朝鲜,各地为了争夺名分和地盘,早就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 杨荣迟疑道:“可总得要停歇吧?难道他们会一直打下去?” 方醒的眼中全是冷漠:“当然,若是大明不掺和,他们能打一百年,直到再出一位足利义满似的人物来统合倭国。” “至于饿死人?我却觉着可能性不大。” “为何?” 杨荣不满的道:“本官可是听说了,那部分地方估计要减产两成,这可是两成啊!” 方醒挑眉道:“可几番征战之后,那边死的人口绝不止两成!” “嘶……” 杨荣知道方醒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瞎说,所以他一脸的震惊。 “要死那么多吗?” “当然。” 方醒仿佛是在说着今晚想吃什么般的轻描淡写:“此时我估摸着已经损失了一成的人口。” 杨荣明白了:“那另一成就是大明的征伐造成的吗?” “对!” 方醒笑吟吟的道:“一成还是往少了说,毕竟那些新上来的大名有不少心腹呢!咱们总得要为长治久安做打算吧!” 杨荣知道这不可避免,也就妥协了:“什么时候开始?” “等编出一支倭军之后就出发,沿着既定路线一路扫荡,杀!不服的就杀,俘获的都抓来,华州那边可是有一个大铁矿和大铜矿在等着劳力呢!还有倭国的几个大银山,这些哪里不需要人力?” “那就少杀点!杀光了你难道去找那些树中人去开矿吗?” 方醒微微一笑:“能不杀当然不杀,反正进了矿区,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再出来!” 正文 第839章 美食治感冒,威胁加利诱 请大家不要刷屏发书评,刷经验!一个就可以了,刷屏影响书评区的正常秩序! …… “殿下,琉球来了几个使者。” 朱瞻基病了,一场寒风让他患上了感冒,正在房间里休息。 随军的医生在诊断出来后差点就吓尿了,好在有药材,赶紧熬药伺候。 方醒看着躺在床上发呆的朱瞻基,一脚就把医生踢了出去。 “死了没?” 朱瞻基气若游丝的道:“没,还有一口气在。” “别装死了,起来,我给你弄一锅好吃的发发汗,明日就好了。” “果真?” 朱瞻基一骨碌爬起来,馋涎欲滴的道:“那日在皇宫中看到了血泊,有些犯恶心。” “让他们等着,就说殿下身体不适,正在休养,若是不耐烦了,且等我稍后去见见他们。” 方醒冲着门外的贾全吩咐道,然后招呼小刀去拿食材来。 朱瞻基抽抽鼻子,“德华兄,做什么好吃的?” 方醒没好气的道:“做一锅汤饭。” 小刀的速度很快,把方醒专门装调料的小箱子也带来了。 炭火上架起支架,方醒先爆了许多姜蒜,然后加水烧开。 许多日未曾吃过小灶的朱瞻基陶醉的闻着这股味道,不禁问道:“这是要煮饭吗?” 方醒摇摇头,把边上的冷饭倒进去,然后煮开,看着像是要用冷饭熬粥。 这时候香味就黯淡了,朱瞻基有些失望。 “别着急,好东西从来都不复杂。” 方醒加了些猪油渣进去,然后是辣椒面和酱油,再继续熬。 这时候香味就浓郁了,酱油和猪油渣的香味,混合着米饭的味道,朱瞻基暗自吞口水,催促道:“德华兄,放盐吧!” “再等一会儿。” 方醒就像是最老道的大厨,等锅里的水分收了些后,米饭略带粘稠时,就打了两个鸡蛋搅合着倒进去。 “要搅合匀,不然味道会有差异。” “加盐……好了!” 方醒把小锅端到朱瞻基身侧的桌子上,底下垫一块木板。 “吃吧。” 暗红色的汤饭热气腾腾,朱瞻基拿着个汤勺,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享用。 方醒坐在窗户边,拿着一幅字画在欣赏,突然慢悠悠的道:“可是心生感触了?还是说觉着杀戮过甚。” 朱瞻基的额头已经冒汗了,被辣的嘶哈嘶哈的,闻言就楞了一下。 “这是小弟第一次看到血流漂杵,而且……看到倭国皇族的境遇,心中有些惶恐,总担心自己的儿孙会有这么一天。” “这就对了!” 方醒把画放在桌子上,告诫道:“若是大明被掀翻,皇族的遭遇会比倭国的更惨!所以你该汲取教训,莫要为了一己之私,一时之私,把大明带到未知的境地。” 明朝末年时,老朱家的后裔繁衍到了吓人的程度,而那些藩王的境遇堪称是凄惨。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国不保,家不存,小弟明白了。” 方醒欣慰的道:“正是此理,你吃完就赶紧躺床上去,明日保证活蹦乱跳的。” 方醒以前风寒感冒时就喜欢这样弄,不是汤饭就是糊涂面,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你先休息,我去见见那几位使者。” 看着方醒出去还给自己关上了房门,朱瞻基安然的盖上被子,就此睡去。 …… 到了大厅,三个穿着大同小异的男子起身相迎,通译赶紧就介绍了一番,只是方醒有些心不在焉。 琉球地少人也少,偏偏还弄出几个势力来争斗,在方醒看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请坐吧,殿下身体不适,本伯就先来看看你们,有什么事请说。” 方醒看到三人都面带兴奋之色,不禁暗自头痛,就先堵住了他们的口。 “倭国桀骜,屡次侵入大明海疆烧杀抢掠,陛下震怒,于是王师东渡,至此后,倭国就不复存在了。” 倭国这块地方,以后就是大明的了!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火焰。 倭国对于琉球来说就是家门口的老虎,而现在这只老虎被大明一巴掌拍死了,那么…… …… “倭国已经没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两万仆从军站在京都城外,前方的高台上,王贺在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倭国有什么好?吃不饱,穿不暖,还有什么装神弄鬼的天皇,和野心勃勃,给你们带来灾祸的幕府!大明!以后你们就是大明的人了。” 寒风中,那些倭人瑟瑟发抖。 “大明!只有大明才会给这块地方带来永久的和平,等扫灭那些叛逆之后,你们将会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曾经的公卿将会跪在你们的面前,那些以往不敢正眼看的女人,也将会躺在地上冲着你们媚笑……这样好不好?” 通译同步在大喊着,那些倭人被说的眼睛发绿,都喊道:“好!” 王贺只觉得嗓子眼里开始冒烟了,他鼓起余勇,奋力的喊道:“那还等什么?出发!去为这块土地带来和平!” “咳咳咳!” 王贺捂嘴干咳着,然后就看到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殿下,大明的船队到了,有从交趾运来的大批粮食,还有接任布政使司的各位大人也到了。” 朱瞻基看到那些仆从军和百姓有些骚动,就对王贺交代道:“去告诉他们,大明不会坐视自己的百姓挨饿,粮食已经到了。” 王贺指指自己的咽喉,沙哑着道:“殿下,奴婢这嗓子干的很。” “我去吧。” 这个关系到民心士气,方醒不想有一点儿瑕疵。 走上高台,方醒自我介绍道:“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魔神?! 下面有些骚动,那些倭国人都不禁退后了几步,仿佛拉开些距离就能躲过被魔神掏心挖肺。 “大明富有四海,得知这里粮食歉收之后,陛下马上派人运送了大批的大米,此刻已经到了码头,我想问问,以前你们歉收的时候,天皇和幕府可管过吗?白花花的大米可曾到过你们的手中?” “没有!” 三番今天意气风发,还特地找到杨荣要了一套大明的军服,穿着有些肥大。 可这肥大并不阻碍那些仆从军的羡慕嫉妒,能穿上这身衣服,就代表着他三番是大明人,而不是…… “那些卑贱而阴险的权贵,他们总是想掠夺走你们的一切,让你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而在大明,你们这样的只能叫做乞丐!知道吗?在大明到来之前,你们只是乞丐!” 方醒等通译说完后,继续说道:“大明把你们当人,那就要记着大明的好,若是有那等吃着大明的饭,却想着掀锅的人,无论他是谁,老规矩,本人全家抄斩,三族之内全数拿下为奴!” “本伯在这里放一句话,在这块土地上,容不得任何忤逆大明的人和势力存在,有多少杀多少,杀光了也不足惜!” 正文 第840章 胡广不行了 “现在要找人去搬运大米,殿下,要不招募些百姓吧,也好让他们对大明亲近些。” 杨荣轻松的道,得知有朱棣任命的布政使到任后,他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是赞画一下而已,和谋士一个性质,不用事必躬亲。 朱瞻基摇摇头道:“剩下的那些战俘不能白养着,在送他们去矿山之前,先去搬运粮食,若是有不听话的,立时就处置了,省得到时候麻烦。” _ 矿山地处荒野,若是有人不安分逃跑,抓捕将是一件困难的事。 于是那些被判定为不可靠的战俘被驱赶着去了码头,在半路还和以陈杰为首的一群官吏相遇。 陈杰看着很稳重,儒雅自然,可在从金陵到倭国的一路上,那些官吏却见识了他的手段。 “陈杰的手腕强硬,但也不乏灵活,陛下的选择果然没错。” 老远看到那群人,杨荣就给他们分析起了陈杰这个人。 “倭国目前还未彻底平定,就需要这样的人!” 陈杰的脸色看着不错,至少比他身后的那帮子人好多了。 “有旨意!” 陈杰一到,还没见礼就先宣读了朱棣的旨意。 朱棣看来心情不错,所以在旨意中不乏夸赞之语。 最后就是要求抓紧时间,早日把倭国彻底的平定下来,然后回师金陵。 “见过殿下。” 行礼之后,陈杰面带忧色的道:“胡大人的身体不大好,朝中近期有些……事情,让陛下恼怒。” 朱瞻基的面色一沉,“回去再说。” 回到居所,陈杰详细说道:“臣出发前,胡大人就已经开始卧床了,朝中不少人都盯上了这个位子,为此手段用尽,陛下连续罢免了三人,这才稍微好些。” “哦!兴和伯,这里有一封解先生的信。” 方醒接过信,走出前厅。 解缙在信中说了胡广的事,胡广自觉不起后,就让人去信解缙,说是愿意履行两家的婚约,并对当年没有伸出援手表示了歉意。 开始解缙没同意,可最后听说胡广的女儿趁人不备绞了头发后,这才松口。 可胡广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急匆匆的叫人去方家庄,和解缙飞快的走完了程序,接着就派人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了解缙的老家,也是他的老家完婚。 收好书信,方醒站在外面,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吏,不禁感慨着人生无常。 虽无首辅之名,可却有一半首辅之实,胡广可谓是人生赢家。 可这位人生赢家却在最辉煌的时候,就要告别大明这个舞台了。 “可是婚约的事?” 杨荣出来问道,里面陈杰正在转告一些朱棣对朱瞻基的交代,他不方便听。 “是啊!临死了就看透了,荣华富贵不过如此。” 方醒把书信收好,准备稍晚些就写信回家。 杨荣笑道:“你才多大?就老气横秋的。” 大厅里面,陈杰低声道:“殿下,朝鲜王一家身亡,此事朝中多有议论和疑虑,有人说这是兴和伯的手段,还有人说,为后世戒,当……” “当给我这个野心勃勃的太孙一个教训吗?”朱瞻基冷冷的道。 陈杰大惊,急忙说道:“殿下,朝中主要是说兴和伯手段残忍,并未涉及到您。” “都一样。”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和方醒捆绑在了一起:“指责兴和伯就是在说我!千里之外,根本就不知当时的危急,那些纸上谈兵者可敢来倭国一试吗?” “当时李芳远蠢蠢欲动,而城外就是足利义持的大军正在猛攻,难道大明辛辛苦苦的打下朝鲜,还要双手奉还吗?再等着李家的后裔侵蚀大明的土地?一群腐儒!用心歹毒!” 陈杰噤若寒蝉,他没想到朱瞻基的反应那么大,而且直接默认了李家就是他和方醒动的手脚。 朱瞻基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既然来了,那就先四处看看,问问,然后再具体施政,不过要记住了,倭人善变,当面卑微,背后阴狠,所以不可一味怀柔,那是自取灭亡之道。” 陈杰垂首应了,然后介绍道:“此次跟随臣一起来的,有各地搜罗的低品官吏,还有些未曾中举的秀才,陛下有交代,说秀才们都是兴和伯的事,让他安排。” 朱瞻基笑道:“兴和伯擅长这类手段,名曰洗脑,多洗洗也好,让这块地方彻底变成大明的土地,海上也会少些威胁,多一道防线。” “你们既然来到了倭国,那就先记住一句话。” 外面的方醒已经开始给这些人敲警钟了。 “倭国人善变,要保持戒心,但更要从中找出心向大明的人,加以重用。其次就是文教,要多说,重复的去教,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大明的人,并以此为豪。” 这些人大多是失意者,品级最高的也就是七品官,而那些秀才们也是在科举上屡战屡败的‘好汉’,这时听着这位被倭国人称之为魔神的兴和伯讲话,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倭国是一个好地方,这里海产品不少,以后的主要农作物就是土豆,想必此次你们也携带了些种子吧,但有一点要注意,这里的稻田里有害虫,传播极快的害虫,稍后会有人拿标本给你们认识,以后你们要注意清理。” 陈杰出来也补充道:“兴和伯此言正是,大家都要注意了,以后到了地方之后,要把治理这类虫子作为首要之事,毕竟土豆的大规模种植还需要几年啊!” 土豆是个好东西,可种子却需要四处种植,以延缓退化的速度。 而且目前土豆收获的不算多,要普及开来,非得要有几年的功夫不可。 “要学大明话,写大明字,这是第二个要务。” 方醒最后交代道:“所有的倭国人都必须如此,学不会的,不管是有意还是蠢笨,那就是不可教化之辈,朝鲜和这里的矿山就是他们的最后归属。” 好狠的人啊!真不愧那些异族取的号:魔神! 下面的官吏秀才们都心中发颤,在大明,他们何时听说过这等残酷的处置方式。 “你等赶紧去请教倭国的情况吧,等粮食到了,就要照此执行。” 方醒的语气平平,可大家都听出了残酷之意。 不学大明话的,不学大明字的,控制了倭国府库粮仓的明军可不会开仓放粮。 想要买粮食?没问题,一家子去矿山买吧! 正文 第841章 遇刺,僧兵 有了陈杰带来的那些人,方醒和朱瞻基都轻省了许多,两人干脆就在京都内外游山玩水,倒也感受了一番别样的风景。 虽是冬天,可阳光依然没有吝啬的挥洒在这片土地上。 “不逛了!” 方醒历来都不是游玩的材料,才从一座山上下来一半时,就觉得脚软。 此处位于半山腰,前方有一处平地,间或着几片小树林,倒也清雅。 朱瞻基也不行了,喘息着道:“歇息一阵再走。” 贾全和辛老七带人去几片树林里搜索了一番,然后又布置了警哨,方醒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脱掉鞋子放松。 朱瞻基在下风处坐着,正活动着小腿,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臭味。 回过头,方醒正揉着脚丫,一脸的惬意。 这人丝毫都没有正在释放毒气弹的愧疚啊! 贾全赶紧站到了边上,然后犹豫着问道:“伯爷,这个……要不找个人伺候您?” 离开女人的男人就是这不修边幅的德性! 方醒的袜子破了个洞,那脚趾甲长长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剪了,正肆无忌惮的在外面放风。 “我要什么人伺候?” 方醒觉得破洞的袜子有些勒脚趾头,就愤怒的道:“小刀,拿双袜子出来。” 小刀背着个背包,在贾全的印象中,这个包就像是百宝囊,什么东西都有。 换了一双新袜子之后,方醒总算是舒坦了。 “咱们中午就在这吃了?” 方醒觉得有些饿了。 这里没有水源,朱瞻基看看方醒那揉过臭脚的手,赶紧找了个借口:“还是回去吧,免得杨大人他们担心。” 方醒遗憾的道:“可惜了,我今日才将想到一道美味,回去肯定就不想动了。” “什么人?出来!” 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方醒霍然起身,拔刀,喝令,一气呵成。 “撤回来!保护殿下!” 朱瞻基同步拔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贾全,目光炯炯的道:“必然是那些漏网之鱼!正好一网打尽!” 边上的侍卫正赶来,靠近悬崖边的警哨突然喊道:“敌袭!” 方醒刚转身,就看到悬崖边上跃起两名穿着绿衣的男子。人在半空中,手一动,那名警哨就捂着咽喉栽下了悬崖。 “老七!” 方醒一把把朱瞻基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高喊道。 “老爷,山上有僧兵下来了!” 方五带着几名斥候缓缓后退,目光一直盯着山上。“三百人!七哥!发信号!” 辛老七的面色不变,从背包中掏出三根烟花,用方醒给的防风打火机点燃,然后手持着对准天上。 “咻!咻!咻!” 尖利的声音响彻山谷,随即猛地三声爆响之后,黄色的火焰炸的漫天都是。 “杀了明国太孙!” 不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了叫喊,接着悬崖边爬上来二十多个绿衣倭人,人人的手中都是倭刀,身形矫健,直扑过来。 “放!” 方醒和朱瞻基的护卫力量也就是三十多名家丁侍卫,其他人都在山下。 朱瞻基左右看看,如果往山下逃,那就是一场追杀,而且半道上不知道是否还有埋伏。 “杀光他们!” 方醒的注意力在悬崖的那边,随着他的命令,辛老七拿出一个枪管粗大的火枪来,然后塞进去一包霰弹,随即点火。 “嘭!”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辛老七退后了两步,但前方的那些绿衣刺客却感受到了来自于火器的恶意。 “啊……” 冲在最前方的十多人无一幸免,都抱着胸腹处在地上翻滚惨叫。 剩下的几人满面惊色,可贾全却恼怒的喊道:“射死他们!” 张弓,搭箭,朱瞻基的侍卫们随着命令放手。 方醒不用看这边,他回身,刚好看到乌压压一片冲下来的僧兵,以及那熟悉的长刀。 “手雷!” 辛老七大声喊道,许久未曾指挥作战的他感到有些不爽。 方醒的家丁人人都有一个背包,身上的衣服都与众不同,看着全是口袋和莫名其妙的扣带。 小刀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枚手雷,点燃后就往前方的人群中扔去。 七枚手雷,其中一枚被僧兵用长刀打出去,剩下的六枚轰然爆炸。 “手雷!” 僧兵人数太多,辛老七不想陷入重围,就再次命令扔手雷。 “轰轰轰轰轰!” 在两轮手雷的攻击之下,死伤惨重的僧兵依然冲到了近前。 “嘭!” 辛老七只来得及打出一发霰弹,就把朱芳专门为他打造的这支大管火枪扔了,然后拔出长刀,一刀就斜劈掉了冲到近前的僧兵的右臂。 方醒带着朱瞻基往悬崖边退去,手里握着一枚真正的手雷,目光梭巡,正好看到小刀扔出飞刀,然后提刀冲了上去。 七八比一的悬殊比例,让方醒有些心急,他甚至都想过拿些骇人的东西出来。 三十多人组成的一道拦截线看着岌岌可危,没几下,朱瞻基的侍卫就死了三人。 “就在上面,快!”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方醒和朱瞻基都松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的斥候百户赶来了,看到方醒和朱瞻基在后面无恙,马上用排枪阻断了僧兵的后援。 “嘭嘭嘭嘭!” 看到后面的僧兵被排枪打的一片片的倒下,方醒咬牙道:“武功再高,一枪撂倒!特么的!老子要杀人了!” 朱瞻基也是面色铁青,冷笑道:“本来还想再缓缓,可如今看来,倭国的寺庙必须要清理了。” 寺庙在倭国太多了,在中上层的影响之下,佛教在倭国遍地开花,人多势众。 原先朱瞻基和方醒商量过,觉得佛教在倭国的影响力太大,还是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收拾。 可今天遇袭之后,两人都意识到一件事。 倭国的僧人同样是不甘寂寞,他们的身后势力纠缠交错,不是一个佛教就能诠释的。 眼瞅着斥候百户步步紧逼,排枪一轮快过一轮,僧兵们已经招架不住了,突然一个僧兵大喝一声,双手持刀,直接把一名侍卫拦腰斩断,然后就冲着方醒和朱瞻基这边来了。 “退后!” “退后!” 方醒伸手向后一揽,想把朱瞻基赶到自己的身后去。 可朱瞻基同时在做这个动作,一时间两人的身形一顿,那僧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杀!” 高高跃起的僧兵带着惨烈的杀气,挥刀凌空劈斩,并且好像认得朱瞻基似的,劈斩的方向正是他那边。 正文 第842章 遇险,愤怒,抓捕 “滚开!” 方醒一脚踹翻朱瞻基,趁着僧兵一刀落空的机会,一刀就横劈过去。 “叮!” 这僧兵的身手了得,刀光一闪,就挡住了方醒的攻击,然后一脚就把他踢了个踉跄。 “卧槽尼玛!” 方醒看到那僧兵一刀就把朱瞻基的刀劈飞了,眼睛一红,什么忌讳都没有了,顺手就摸出手枪。 “呃!” 可还没等方醒开枪,那僧兵就定在了原地,然后缓缓的回身,后背一支长箭在微微颤动。 身后,那群悍不畏死的僧兵在火枪的打击下,只剩下了十多人,而腾出手来的辛老七左手执长弓,右手才将垂下。 僧兵手指辛老七,喉咙里咯咯咯的几声,然后才轰然倒下。 “你特么的不会跑吗?” 方醒后怕的走到朱瞻基的身前,怒不可遏的骂道。 朱瞻基双手的虎口都裂开了,他嘿嘿的笑道:“德华兄,咱们这算是逃过一劫啊!” 贾全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目光在朱瞻基的身上,就像是扫描仪般的看了一遍,最后定在了他的虎口上。 “殿下!” 朱瞻基笑道:“无碍的,德华兄那里有好药。” “小刀!” 方醒摇摇头,只觉得身体有些发软。 刚才要是辛老七晚一步,他也只能当着朱瞻基的面开枪。 消毒,上药,最后包扎,小刀熟练的帮朱瞻基处理好了伤口,然后看到方醒小腹处的衣服上有个脚印,赶紧就问方醒的感觉。 “没事,没内伤,早知道今日就该多带些人上山。” 说到这个,朱瞻基看着山上,吩咐道:“去,把山上的庙给封了,反抗者一律处死!剩下的人……都去挖矿!” 朱瞻基最后还是忍住了怒火,如果今天他把庙里的僧人全杀了,此后倭国的寺庙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反抗大明。 方醒却不能忍,他说道:“找出知情者,全都逼问出来处,按照老规矩办!” 方醒看了一眼山上道:“若是大明的太孙殿下遇刺都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此后大明的威严何在?如果那些僧人要造反,那就来吧,难道咱们还怕了不成?” “此事就算在我的头上,既然被人叫做魔神,不杀人怎么名副其实?” 想起刚才方醒把自己踢翻出去,然后差点被那僧兵干掉的事,朱瞻基心中一暖,就点头道:“罢了,本不想造杀孽,就按照兴和伯的意思去办!” “我们先回去。” 方醒和朱瞻基在家丁侍卫们的簇拥下下山,临走时,他冲着留下的小刀使个眼色。 没多久,山上就燃起了大火。 火光熊熊中,那座原先富丽堂皇的寺庙就此化为灰烬! …… 在回城的路上,得知此事后赶来的杨荣吓得差点就脚软了,连声道:“该杀!该杀!” “殿下,大明和倭国不能同等对待,臣赞同兴和伯的做法,对待倭国人不能太手软。” 杨荣捂胸喘息着道:“若是陛下得知此事,只怕会死更多的人。” 按照朱棣的性子,若是今天他在场,整个京都的和尚都跑不掉。 “老爷,刚才斯波义淳跑了!” 先骑马回城的方五又回来了,带来了让方醒三人都心中一动的消息。 方醒问道:“还有谁?” 方五说道:“斯波义淳和一群官员贵族都被关在皇族的隔壁,就在一刻钟之前,一群人持刀冲了进去,救出了斯波义淳。” 杨荣脱口道:“那些人呢?呃!本官失言了。” 突袭能成功就算是幸运的了,斯波义淳既然能逃出去,必然有人断后。在明军闻讯出动的情况下,断后的人不会有生路。 方醒问道:“可有人追去了吗?” “追了,不过有人遮掩,已经跟丢了人,但他应该就在城中。” 朱瞻基有些恼火:“那有何用?京都城到处都是口子,如何能全部看住?” 京都城四面透风,若是想要封锁,那要动用的兵力真的是太多了。 “斯波义淳不值得。” 杨荣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回去后臣就安排人查一下,看看这个斯波义淳究竟是和谁在勾结。” 回到京都城,外面多了许多军士在值守,街上更是不少。 …… 一排尸体躺在地上,兵器就在前方。 “这衣服怎么看着和刺客的差不多呢?” 辛老七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朱瞻基仔细一看,怒道:“斯波家谋逆,罪在不赦!来人!” “殿下!” 贾全急忙过来。 朱瞻基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去提了斯波家的人讯问,问清楚那些人的来历。” 贾全秒懂:“殿下,小的知道了。” 看到贾全面带煞气,方醒只能默默的为斯波家族默哀。 京都城中多了马蹄声,那些刚开始正常秩序的倭人都纷纷贴着路边走,低头不敢乱看。 在关押地,随着贾全带人怒气冲冲的进入,很快就传来了惨叫声。 一个多时辰后,一身血腥味的贾全再次出来,随即就令人去报信,而他自己要去追击。 朱瞻基遇刺,对于贾全来说是绝大的侮辱和讽刺。 而洗刷侮辱的最好方式,莫过于抓到那些人。 “走!追上那两个杂种,老子要给他剐皮!” …… 方醒重新给朱瞻基清理伤口,看着那豁口皱眉道:“你近期双手不要用力,否则伤口会崩。” 外面来了个侍卫,而贾全不在,方醒就问道:“可是查出来了?” “是。” 侍卫郁闷的道:“殿下,伯爷,那些救出斯波义淳的人,是……龟山的秘密侍卫,而且还问出了个消息,龟山有个小儿子不为人知,他利用出来散步的机会和斯波义淳套上了,让他把那个孩子给救出来。” “有趣了!” 杨荣笑眯眯的道:“可知他们逃去哪了?” “吉野。龟山的儿子,小仓宫恒敦就在那,一直不肯臣服幕府。” 方醒笑了笑:“是很有趣,借口难得啊!” 作为一位不肯臣服于足利义持和后小松天皇的亲王,小仓宫恒敦在倭国中下层的眼中形象是高大的。 朱瞻基挑眉道:“传令,小仓宫恒敦行刺,罪在不赦,马上拿下吉野,擒了来!” 命令一下,朱雀卫马上就出了三个千户所前去吉野。 吉野距离京都不是很远,方醒估计最多十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正文 第843章 高贵与低贱 ?  龟山就是南朝的天皇,也是正统的天皇。只是足利幕府为了抗衡天皇,就推出了自己的天皇人选——小松,另立天皇,于是南北朝之争开始了。 最后失败的当然是势单力孤的南朝,龟山无奈卸位。 “后来足利义持违反了两个皇统交替担任天皇的约定,立了小松的儿子做太子,龟山就跑到了吉野,僵持了几年之后才回来的,一直在大觉寺。” 杨荣对这等秘辛很有兴趣,弄清楚了之后还特地记录下来,说是等以后出书。 “既然有了小仓宫恒敦,龟山为何还要让斯波义淳带着那个小儿子去吉野?” 方醒觉得有些不大理解,这不是在黑夜中主动打开手电筒找死吗? 杨荣看看自己的记录道:“那个小仓宫恒敦的身体不大好了,龟山大概是害怕自己的一脉消亡,所以在那个孩子出生后,就让两名男女带着孩子出宫在京都伪装成百姓居住,这次大概是担心我们继续搜查皇族,把那个孩子查出来。” 方醒笑道:“他此次算是赔本了,本来那个孩子咱们还查不出来,他用斯波义淳来办这事,那就是自作聪明。” …… 斯波义淳觉得自己算是个聪明人,所以在龟山天皇提出这个要求后,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对男女看来是死士,在把孩子交给他后,就服毒自尽。 三匹马,这是龟山天皇在京都的暗子提供的。 斯波义淳把那个七岁的孩子绑在自己的背上,一路疾驰,朝着吉野而去。 这一跑就跑到了天黑,哪怕三匹马交换着骑,可斯波义淳却支撑不住了。 下马,斯波义淳解开孩子一看,尼玛居然睡着了。 先喂了马料,然后再摸出一个饭团,斯波义淳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然后舔着嘴唇,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谁知道后面会出什么意外,若是现在就把饭团吃完了,到时候就只有吃马肉了。 瞟了被他放在路边的孩子一眼,斯波义淳摸摸包袱中的饭团,喃喃自语道:“你从小就习惯了平民的生活,想必饿几顿没事的吧?” 休息了一会儿后,斯波义淳把那孩子唤醒,重新背在背上,然后就准备上马。 “嗯!马蹄声?” 斯波义淳侧耳倾听,然后脸色大变。 这边已经是明军的势力范围,而且来骑是京都方向。 怎么办? 瞬间斯波义淳就做出了选择,他甚至为了争取时间,直接用短刃割断了系带,然后对孩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些吃的来。” “好。” 孩子早就被饿惨了,闻言就欢喜的应了。 斯波义淳不敢带着三匹马,就上了一匹休息时间最长的马,从侧面消失在树林中。 他刚消失在树林中,十多名举着火把的骑兵就出现了。 “谁?跪地!” 长刀出鞘,贾全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孩子。再看看边上的两匹马,他马上就明白抓到了正主。 “四处搜寻,马上问着他。” 通译下马,威胁加诱惑,很快就问了个清楚。 “大人,斯波义淳刚跑。” “要追吗?” 有人问道。 贾全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了,斯波义淳已是丧家之犬,没人会收留他。咱们回去复命!” 回去的路上,贾全遇到了宋建然率领的朱雀卫在扎营。 “宋大人,孩子已经追到手了,不过斯波义淳出逃,下官估摸着他不敢再去吉野。” 宋建然慨然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回去吧,我部继续前去吉野,总得要把那个什么宫给抓到手,省得以后有人借机生事。” …… 等贾全带着那孩子回到京都城时,都已经是深夜了,可他不敢耽误,又不想吵醒朱瞻基,就去了方醒那里。 方醒迷迷糊糊的出来,看到那孩子后就说道:“此事无需大张旗鼓,把他送到皇族的关押地去,到时候一并带回金陵。” 门一关,方醒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皇族的结局。 应该不会杀吧,最大的可能是把这群所谓的皇族关在一个大院子里,每日送些米蔬等生活用品,监视居住。 自生自灭吧! 方醒的意识正在迷糊,突然听到外面有哭声。 “怎么回事?” 方醒不耐烦的喊道。 外面的哭声停了,方醒慢慢的清醒过来,就问道:“是木花吗?” 木花哽咽的声音传来:“主人,是我。” 方醒打个哈欠道:“何事?” 寂静的夜里,能听到木花的脚步声走到了门边。 “主人,我梦见了……小镇,还有那些人。” 方醒拿起边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喝了几大口,这才感觉好受些。 “是害怕了吗?” “嗯!” 木花的声音听着有些怯:“主人,我梦见了那家人放狗出来咬我,还骂我是傻子。” 小刀的声音在屋顶传来:“木花别怕,有老爷在呢!什么狗屁小镇,下次去的时候把它给毁了。” 方醒也说道:“去睡吧,那个小镇估摸着已经不在了。” “真的吗主人?”木花的声音多了些雀跃。 木花在那个小镇上饱受白眼和欺凌,加上她的母亲又是那种职业,性格没变得扭曲就算是不错了。 “真的,我保证,去睡吧。” 木花的脚步声远去,随即就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小刀坐在屋顶上,嘴里嚼着肉干,想着两个孩子的不同遭遇。 一位是皇子,从小有人照顾,生活不敢说锦衣玉食,可饱暖还是有保障的。 而另一个却是"ji nv"的女儿,估计爹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受尽苦楚。 可这两人的结局却截然不同,皇子成了阶下囚,而"ji nv"的女儿却成了大明兴和伯身边的婢女。 “真是好笑啊!” 小刀举起望远镜看了一圈,然后就一动不动,整个人融入了黑夜之中。 …… 天亮了,出云海边的那个小镇上,才将起床的倭人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都出来!敢躲在里面的,杀无赦!” 黄金麓刚带着明军和几千俘虏去了银山,然后就杀了个回马枪,来到了这个小镇。 小镇的居民都知道黄金麓是狠角色,没人敢躲在家里,每家每户的人都自觉的站在自家门口。 陈默低声问刘明:“黄老大干嘛要收拾这些倭人?” 刘明看着黄金麓眼中的凶光说道:“黄老大对伯爷忠心耿耿,而这个小镇的人大多见过伯爷,还有那个木花,所以……” 陈默一个激灵:“苟日的黄老大!果然是心狠手辣!” 就为了预防方醒的名声受损,居然就要把这些人送去矿上。 正文 第844章 初春的金陵 书评区有些‘白板’读者在挑事,他们的帖子会被删除,大家不用理会。 什么是‘白板’?就是这个人的账号在起点没消费过一分钱,没投过一张票。就像是刚注册的起点账号,呵呵! 另:qq和创世那边,早上八点半那一章好像被屏蔽没出来,起点这边是正常更新了 傅显觉得大明的水师中,再也没有自己更幸福的了。 大海之上,远处的岛屿若隐若现,傅显站在船头,得意的道:“郑公公只是去宣威,咱们可是实打实的战功,等以后船队扩大了,就像是兴和伯说的那样,咱们到外面去,去寻找新大陆。” 边上的副将放下望远镜,憧憬的道:“兴和伯可是说了,以后咱们可以分成几只船队,还能长驻海外,震慑不臣,那多舒坦啊!” “派船过去看看,有人就全部赶出来。” 傅显正在执行方醒的计划:清空倭国沿海诸岛上的倭人。 “伯爷说了,以后这些岛只能有大明的人,免得以后扯皮。” 几艘小船艰难的靠岸,随即军士登陆。 傅显无聊的等待着,想起最近瀛洲布政使司发生的事,就唏嘘的道:“那些和尚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行刺殿下和兴和伯,还以为大明和幕府一个德性,这不是找死吗?” 副将不屑的道:“京都附近的和尚都没了,这次回去咱们就得去拉人,朝鲜那边的矿山就不差人了。” 朱棣把倭国改为瀛洲承宣布政使司,首任布政使就是陈杰。 前段时间方醒不顾朱瞻基的阻拦,命令明军出动,直接清扫了京都周围的寺庙,抓获了大批的僧人,武器财物更是数不胜数。 傅显沉吟道:“抓人是一回事,关键是此次收回了大批土地,兴和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瀛洲的百姓有福了。” 副将笑道:“有啥福?瀛洲的税定的那么高,换做大明的百姓,肯定是不乐意种地的。” “商税也不低啊!” 傅显看到岛上已经有人被带出来了,心中大定,于是就说道:“现在瀛洲正在修路,兴和伯说了,这路是官府出钱出人修的,不收商税,那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副将也看到了岛上被驱赶着上船的人,觉得此行算是圆满了。 “瀛洲的攻伐现在快了许多,那些大名若是不主动请降,抓到就全家发往矿山,后面的都怕了呀!” “那是因为我大明军队战无不胜,前几仗打的摧枯拉朽般的轻松,后面的都怕了。” 傅显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兴和伯说了,以后大明的周边至少要拿下大半,还说这是什么基本盘,然后就要开始放眼世界了。” 等把岛上的倭人都赶到船上后,船队继续出发,将一路清理到大明沿海去。 …… 金陵已经有了些春天的气息,可朝堂上依然是寒冬冷冽。 最近弹劾方醒的奏折如雪片般的飞进了宫中,朱棣对此烦不胜烦,到后面看都不看,直接令人把这类奏折‘漂没’了。 胡广的身体不大好了,朱棣已经免了他的事务,令他在家休养。 杨荣不在,杨士奇目前暂时担任了胡广的那个职务。 “陛下,瀛洲那边的清理杀戮太甚了,臣以为不利于长治久安。” 金幼孜最近有些踌躇满志,他巴不得杨荣在瀛洲呆一辈子,然后他自然有办法和杨士奇争夺那个位子。 朱棣有些疲惫的道:“兴和伯怎么说?” 金幼孜闻言心中一喜,朱棣居然没提到朱瞻基,这就是不想让他被扯进这些麻烦之中,那是不是…… “陛下,刚接到兴和伯的奏折,请陛下一观。” 杨士奇把奏折递给了大太监。 朱棣接过看了看,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一会儿挑眉,一会儿皱眉…… 良久,朱棣放下奏折,缓缓的道:“瀛洲僧人刺杀太孙,方醒大怒,已经开始了。” 学生被刺杀,当老师的暴怒杀人,这个没谁敢说不对。 已经开始了? 杨士奇苦笑着,他知道此刻的瀛洲肯定是血雨腥风。 “陛下,攻占瀛洲之事是否要公布出去?” 金幼孜觉得朱棣有些奇怪,以往这等大捷早就该传遍整个大明了,可此次朱棣却压了下来。 “急什么?” 朱棣缓缓的道:“且等朝鲜那边尘埃落定了再说。” 杨士奇挑挑眉,想起了当时捷报送到朱棣的手中时,那双微微颤抖的大手。 …… 而方家庄在方醒走了之后,就一直很安静。 张淑慧每日就在家中带带土豆,处理一下内院的事情,外边的事情都交给了黄钟。 而现在她还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小白呢?” 刚把已经开始学说话,就喜欢闹腾的土豆哄睡了,张淑慧回身就发现少了两个人。 秦嬷嬷笑道:“刚和铃铛出去了,不过夫人放心,邓嬷嬷跟着去了。” 张淑慧无奈的道:“肚子都大了,还这么折腾,哪家的女人像这样?” 秦嬷嬷捂嘴笑道:“那可不是吗,不过还有些孩子心性罢了。” “这看着就是孩子他娘了,还是不肯消停,也只有夫君才能收拾她了。” 提到方醒,张淑慧的眼中有些朦胧。 秦嬷嬷劝道:“报信的人不是说老爷在倭国……瀛洲把那些逆贼都杀怕了吗,想来很快就要回师了。” “隔壁家如何了?” 张淑慧突然问起了隔壁的华家,秦嬷嬷想了想:“华彬被打断了腿,还娶了个厉害的媳妇管着,倒是安生了些,只是姑嫂之间经常会闹腾。” “塞翁得马,焉之非祸啊!” …… 小白的肚子只有一点点凸起,在宽大的衣裙下根本就看不出来。 不过张淑慧看的紧,所以她玩耍的时间不多。 前院,呆呆在亭子里在给那些女学生授课,一个炭盆放在中间,气氛很是热烈。 呆呆正在教她们写字,突然心中一动,就侧身看去。 小白冲着她灿烂的一笑,然后挥挥手,就和邓嬷嬷在前院转圈。 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蓦地想起了方五。 地面上已经有了些绿色,那些小草在经过寒冬的蛰伏之后,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就悄悄的探出头来,张望外面的世界。 呆呆摸着柱子,想着方五的母亲暗地里说了多次的子嗣,竟有些痴了。 …… 而在太孙府中,胡氏每日就是处理内事,她为人公正大方,倒是获得了那些太监和宫女们的好感。 “太孙妃是个好人。” “嗯,确实是好人,不过你们可别糊弄她,不然殿下回来知道了,谁都没好。” “殿下是一回事,听说太孙妃在大婚前和兴和伯见过面,兴和伯一力主张赞同,说是太孙妃娴静,是个好内助。” “那太孙妃岂不是在外朝有了强援?兴和伯可厉害的很!那位孙嫔大概要失望了吧。” “孙嫔和殿下青梅竹马,有殿下的护佑,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可兴和伯教过殿下,而且他的脾气听说不大好,若是孙嫔欺负了太孙妃,殿下估摸着要为难喽!” 正文 第845章 清理瀛洲 春天的瀛洲显得生机勃勃,随着大明官吏的输入,各地的秩序渐渐归于正常。 目前明军已经拿下了大半个瀛洲,剩下的那点地方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随着明军的逐步推进,京都城内和外界勾结的人家都一一被清理出来。 “伯爷说了,春天万物生长,咱们要把那些害虫给抓出来,然后才能种下庄稼。” “嘭!” 秦大学一脚踢开房门,当先冲进去。 “跪下!所有人跪下!” 秦大学举枪瞄准了正在床上翻腾的一对男女,然后目光下移,那里有一个被捆着的男子。 “跪下!” 几个军士冲到床边,用枪托重重的把男子砸下来。 “嗷……” 男子翻滚下床,那女人急忙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尖声大叫着。 “闭嘴!” 秦大学不记得自己在倭国处置了多少人,次数多了,他的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煞气。 那女子感受到了这股煞气,赶紧捂着嘴,露出了媚笑。 秦大学视若未见,逼视着男子问道:“可是二郎?” 通译马上问过去。 男子的捂着右肩,那里在飞速的肿起,嘴里惨叫着。 秦大学的眸色一冷,卸下刺刀,逼近一步,对准男子的肩膀肿起处就是一刺。 “嗤嗤嗤!” 开始变色的肩膀喷出血箭来,男子的脸色好了些,抬头看到秦大学那张漠然的脸,急忙说道:“小人就是二郎。” “你通过谁与那些逆贼勾结?说!” 军刺在二郎的眼前晃动。 二郎惊恐的道:“是大树,是大树!” 肩膀那里依然在飙血,秦大学知道,若是不给他包扎,那个三棱的伤口将会是致命伤。 “大树在哪?” “就在东边那家米店的隔壁……” 秦大学直起腰来,有个军士问道:“大人,可要给他包扎吗?” 秦大学摇摇头,“那个女人带走,送到矿山去慰劳那些表现出色的倭人,剩下的两个……” “嘶嘶嘶……” 伴随着这声音,秦大学带队直奔米店。 随着京都城的日益安定,陈杰就开了些仓库,放些米出来售卖。 米店的老板当然是要可靠的人,所以当他看到全副武装的秦大学冲进来时并未慌张。 “大人。” 秦大学扫了米店内一眼,那两个在买米的女人急忙低头,拎着米袋子出去。 “大树在在哪?” “就在左边。” 米店老板是最早投奔大明的倭人,所以他察言观色之后,就热情的道:“早上他出去了一趟,刚回来。家中还有一个女人,孩子听说早就没了。” 秦大学点点头,转身就走。 米店老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总有那么些不识时务的人呐!不过多死些也好,多死些瀛洲就安定了。” 京都的人口在明军进入之后,按照米店老板的记忆,至少少了一半,堪称是惨烈。 不过并不是都被干掉了,大部分人都被冠上逆贼的名头,全部拉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有人说是银山,有人说是去了大明的华州。 不过这些人最后的下场大家都非常清楚:一辈子,连同家人都交代在那些矿山上了。 “嘭!” 隔壁传来了门被踢开的声音。 “跪下!跪下!” “噗!” “带走!” 当秦大学的小旗部带着三个男女走在街上时,那些倭人只是冷漠的看着,眼中一点同情都没有。 …… “瀛洲目前的情况大好,臣估计一个月之后,整个瀛洲除去小股逆贼之外,将会彻底的平静下来。” 陈杰起身侃侃而谈,方醒和朱瞻基,还有杨荣坐在对面静静的听着。 “托了兴和伯前期派人勘察的福,那几大银山都已经出产了,用不了多久,源源不断的白银就会充盈着大明的国库,整个瀛洲平定之后,大明的沿海卫所就可以消减不少,这又是一个好处,一举多得啊!” 杨荣最近颇为清闲,甚至还收集了些倭国以前的字画古玩,整理了些民俗,以及关于上层的记录。 “那些分配下去的官吏如何?”朱瞻基问道。 陈杰道:“还行,他们的俸禄比大明的同级官吏多了不少,而且施政也无需太多的忌讳,若是这般都干不好,那这样的人本官会建议吏部永不录用!” 作为曾经的吏部左侍郎,陈杰的这个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就像是一把铡刀悬在那些官吏和秀才们的头顶上。 一旦你干不好?那么恭喜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穿这身官衣,回家种田去吧。 朱瞻基赞许道:“大明的官吏繁多,许多人都被埋没了,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毕竟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总要流动起来,大明才有朝气。” 杨荣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陈杰也是目光一暗。 胡广要去了,这个是多位御医下的最后结论。 老的不去,新的不来。 朱瞻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要能者上,庸者下,若是想尸位素餐,那就自己滚蛋吧! 杨荣看了方醒一眼,想起了以前胡广和金幼孜的担忧,就陷入了沉思。 ——太孙过于激进,不懂的朝政要以稳定为上,若是他登基之后雷厉风行,大明上下非乱不可! 而这一切都被文官们记在了方醒的身上,如果恨意能杀人,方醒估计已经死了几万次。 朱瞻基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说道:“要抓紧转运那些倭人,不但是矿山要用,大明各处的大工程也少不得,这些人无需工钱,能给户部省不少钱粮。” 杨荣和陈杰都面色复杂,这位殿下虽说有些‘激进’,可从目前来看,他就是一位利益至上者。 大明有这么一位帝王会如何? 杨荣仔细想想,觉得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靡费钱粮。 朱棣虽说不大好享受,可修建紫禁城,各处的大工程,这些项目一起开工,若不是夏元吉把住户部,大明真的够呛。 “银子很重要,倭国还有些黄金,这些财物都是户部的了,想必夏大人会乐上些时日吧。” 想起那位夏老抠,方醒也不禁莞尔。 …… 石见银矿,无数倭国人正在明军的监督下钻进矿洞,然后艰难的把那些矿石运出来。 不远处就是冶炼的地方,磨细后的矿石被筛洗处理,然后送到窑炉那里。 而在窑炉那里,有人在鼓风,上面飘出来一阵阵灰烟。 黄金麓看到陈默想凑过去,就喝道:“伯爷说过了,那灰烟碰不得,会变傻子的。” 刘明点头道:“伯爷说那是铅,人碰多了会中毒,更别说去嗅那些灰烟了。” 陈默一听,嗖的一下就窜了回来,心有余悸的道:“怪不得只让倭人干活,原来是有毒啊!” 黄金麓回身,看着整座山都是倭人,山下也有冶炼窑炉,那些煤炭不断被人运来。 这就是石见银山,此刻被大明驱使倭人大肆开发,那些成品白银不断被牛车送到京都。 这一切都只是个缩影,在瀛洲,在朝鲜,在奴儿干都司,无数的战俘和奴隶被驱使着,天空中渐渐多了些灰烟…… 正文 第846章 东海的一串珍珠 林沐从登岸的那一刻起,在看到码头上那些倭人温顺的神色后,就不知不觉的把腰给挺直了。 “林先生请上车。” 接待他的小旗官招呼他上了一辆牛车,缓缓向着京都而去。 一路上林沐看到那些倭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地里干活,还有些挑着担子,甚至还有以前没见过的独轮车在这条路上往返。 “这里已经是大明的地盘了。” 小旗官得意的道:“所有识字的瀛洲人都必须重新学习,以后这里必须要说大明话,写大明字,等期限一到,若是还有学不会的,都得去干苦力。” 林沐好奇的道:“那些百姓呢?难道也要学习大明话吗?” “当然。”小旗官自信的道:“上面说了,下一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学习大明话,争取在二十年之内,把难听的倭语都忘掉。” “二十年啊!” 林沐想起自家从福/建那边迁到琉球的时间,不禁叹道:“以往总以为大明很远,可如今大明就在身边,真好!” …… 第二天上午,当林沐到了京都城时,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工地。 “这里要建城,以后叫做蓬莱。” 小旗官去和人交涉,很快就回到了车上,牛车就这么进了蓬莱城。 东海三神山,瀛洲、蓬莱、方丈。 而今倭国取名为瀛洲,京都改名为蓬莱,让林沐觉得有些云山雾罩。 牛车在一处大院的外面停住了,小旗官下车和守门的军士说了几句,然后回身招手道:“林先生,下面你就跟着他们进去吧。” “多谢大人一路照顾。” 林沐拱手感谢,然后就跟着军士进了大院。 一路走去,在前厅外停住了,然后军士进去禀告。 林沐有些紧张,他此行按理是属于违规的,可却不能不来。 等了一会儿后,那军士出来道:“林先生请进,殿下和兴和伯都在。” 林沐小心翼翼的进去,瞟到上首坐着两人后,也不敢细看,急忙行礼。 “起来吧。” 朱瞻基坐正了些,问道:“你此来可是有要事?” 林沐紧张的道:“殿下,小的……小的……” “别慌张,放松些,殿下又不会命人打你的板子,对吧。” 方醒笑着安抚道。 “殿下,琉球三国最近都在操练军伍,小的们担心大乱之下,会被牵累,所以恳请殿下恩准我等暂避。” 朱瞻基愣住了,和方醒对视一眼,然后说道:“你等且安心,大明军队就在琉球之侧,若是他们敢对你等动手,那自然是自寻死路。” 林沐眨巴着眼睛,诧异的道:“殿下,可……琉球三国都有大明册封啊!” 方醒捂头苦笑,以前的大明对藩属国太好了,以至于连自己的百姓都没了自信,觉得一旦发生意外,大明肯定不会管他们。 朱瞻基也有些难堪,他皱眉道:“等你回去时,会有使团跟着,此后你等在琉球可任意生活,若是有人挑衅,王师顷刻可至。” 看到林沐还有些迟疑,方醒就笑道:“倭国已灭,难道小小的琉球也敢忤逆大明吗?你且放心,过几日跟着使团一起走,顺便让琉球人看看大明的威严。” 大明的威严? 林沐懵懵懂懂的跟着人出去了,此后的几天,有人带着他在蓬莱城中转悠,不过寺庙却不在其中。 三日后,林沐跟随着三人使团上了船,一路去了琉球。 从东海看,琉球群岛只能算是个小地方,小的不能再小了。 可琉球的位置却很重要。 从瀛洲到琉球,再到小琉球,这一串大小岛屿就是一道海上防线,珍珠链般的防线。 同时也可以作为重要的进攻基地。 说是使团,为首的是王贺,其次是贾全,再带上一个侍卫就算是齐活了。 …… 那霸,当宝船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海边时,在琉球人还没发现前,小岛上的三十六姓汉人就已经冲了出来。 “是大明,是王师!” 船上的王贺等人正准备乘小船上岸,可看到那些疯狂的人群向着岸边狂奔而来,不禁犹豫了。 “那些是什么人?” 贾全看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跑的跌跌撞撞的,可依然不肯停步。其中一个摔倒在沙滩上,两个年轻人去扶他,被他一巴掌扇开,然后爬起来继续奔跑。 林沐的眼中含泪:“那些都是当年从福建迁移过来的三十六姓,我等每家都供奉着祖先的牌位,按时祭祀,只恨不能归乡。” 王贺讶然,然后感动的道:“游子啊!还是为了大明而离乡的游子!” 几人赶紧乘坐小船上岸,王贺下船时急切了些,在松软的沙滩上差点来了个狗啃屎。 稳住身体后,王贺扶起一个老人,然后又去扶另外一个,可等他转身时,却看到刚起来的那个老人又跪下去了。 “当年老夫看到过大船,就是这般模样,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看到老人嚎啕大哭,贾全有些伤感。 作为锦衣卫出身的侍卫,贾全见多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他自认为麻木了。 可今天看到那浑浊的眼泪,还有嘴角因为大喊而生出的白沫,他却伤感了。 王贺扶起这个那个跪,扶起那个这个跪,被折腾的满头大汗的,最后没辙,只得说道:“咱家奉了皇太孙殿下之令前来,都起来吧。” 这些人这才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的站着。 王贺干咳道:“殿下听闻这边有些闹腾,就担心咱们的人吃亏,所以就令咱家来看看,顺便告诫一下这些土人,咱大明的人金贵着呢!谁都不许乱来!否则王师就在瀛洲,顷刻即至,灭此朝食!” “公公,这可是真的?” 一个老头激动的问道,身体还有些颤抖,吓得他的儿孙赶紧上前扶住。 王贺瞪眼道:“怎地不真?这话是殿下亲口说的,边上还有兴和伯在侧,谁敢胡言乱语?” “可是那个魔神?” 一个眼睛不大好使的老头茫然问道,身边的儿孙急的跺脚,然后赶紧向王贺请罪。 “小的是……去年吧,听到有人说大明出了个魔神,专门杀倭寇,还堆人头山,把那些倭寇杀的人头滚滚,好啊!这才是大明!若不是小的老了,必然要去寻兴和伯,在他老人家的麾下作战!” 正文 第847章 三十六姓,借个基地 正当沙滩上热泪盈眶时,船上有人吹响了号角。 “有船来了!” 贾全面色严肃的跑过去一看,旋即喊道:“是大明的船。” 远处的那艘战船飞快的靠过来,船上站着几十名军士,当先的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是伯爷来了!” 贾全惊呼道,王贺也有些发愣。 船一靠岸,方醒也不用什么手段,直接就跳了下去,身后那些军士就跟下饺子般的跟随,一时间沙滩上全是人。 几个老头听到兴和伯三字,马上转身就跑,吓得儿孙们也跟了上去。 方醒有些愤怒的看向了王贺。 马丹!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得罪人了? 王贺的脸都挤成了一团,低声道:“兴和伯,咱家正在安抚这些人呢。” 方醒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笑道:“诸位父老,太孙殿下担忧琉球三国的战火会影响到你们,所以就让本伯随后赶来,幸好没晚啊!只是都是大明人,怎地就没人邀请本伯去家里坐坐呢?” 几个中年男子搓着手,干笑道:“伯爷,小的家中简陋,如不嫌弃,还请移动贵趾。” 方醒笑了笑,然后被王贺扯了扯衣角。 “兴和伯,那几个又回来了,手里好像端着东西。” 方醒瞅了一眼,然后招呼道:“都站好了,肃静。” 王贺咋舌,不敢再问。 贾全低声道:“这就是箪食壶浆,都把脸板着,威武些。” 果然,那几个老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人手中端着竹篮,一人手中拎着酒壶,躬身献上。 竹篮里的是饭团,方醒拿起一个,大口的嚼着,然后又接过酒壶,仰头就喝了几口。 “多谢各位父老,方某惶恐。” “还请伯爷去家里坐坐。” 方醒笑道:“好,这就去,不过方某此行带了些东西,小刀,叫船上把东西送下来。” 船上马上就卸下来几十筐子的东西,全部是用油纸包裹好的。 王贺问道:“兴和伯,何时去中山?” 方醒淡淡的道:“让三国来人,就大明一个县都比不过的地方,何德何能让本伯去见他们?!” 王贺一怔,然后板着脸道:“正是,先前是咱家想岔了。” 这厮遮奢公公的模样让贾全一乐,就叫人去通知三国。 …… 到了村子里,方醒才发现居然全是汉人。 “伯爷,当年咱们来的时候,就选在这里定居,时间久了,这人也多了。” 几个老人围在方醒的身边,神色激动的介绍着村落。 这里的村落依然是福建风格,方醒饶有兴趣的询问着他们的生活情况。 进了一家的前厅,三个白发老人坐在侧面,一个老人说道:“咱们在这边,凡是大明来的船都得先在这里靠岸,中山王倒也规矩。” “那就好。” 方醒看看屋子里的布置,微笑道:“此处以后就是咱们大明的了,你等安心住着,大明的水师会时常过来巡查,有何异动,你等可禀告上去,大明不会坐视百姓在外遭受欺凌,永远都不会!” “这才是王师啊!” 一个老人老泪纵横的道:“以前那些倭寇时常过来,不给东西就打人,前年开始,那些倭寇就不来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伯爷您在台州府杀了无数倭寇,还立了京观,得知消息的那日,村里人都喝醉了,高兴啊!” 另一个老人也是擦着眼睛说道:“自那日后,中山国这边对咱们也客气了不少,米粮都足量发来,孩子们也乐疯了。” 方醒唏嘘道:“以前大明的敌人在北方,难免疏忽了这边。后来北方的敌人被打败了,这才抽出手来收拾倭国,如今倭国成了大明的瀛洲,你等以后来往也方便了。” …… 得知村子里来了位大明的伯爷,那些孩子都围在外面,等方醒出来时就一哄而散,远远的,怯怯的看着。 方醒招手让那些搬运筐子的军士把东西抬过来,然后笑道:“让孩子们过来,里面有些糖果,也好甜甜嘴。” “伯爷,这如何使得?” 一个老人惶恐的道。 方醒笑道:“有何使不得?都是大明人,瀛洲目前已经稳定了,以后会有商船跑这条线,你等缺了什么就说,他们下次自然会带来。” 箩筐打开,里面都是些风鸡腊肉,还有不少点心,都是厨子在船上做的,还新鲜。 “后面有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孩子们远离大明,可祖宗的文字和话却不能忘,要好好的教,回头本伯就安排一个秀才过来。” “多谢伯爷!” 几个老头又跪下了,感激涕零。 “都起来吧。” 方醒很无奈,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自己下跪,他真的无法适应。 可能会一辈子都不适应! “都过来,这里有糖果。” 方醒笑眯眯的冲着那些孩子招手,那些大人看到孩子胆怯,就喝骂着把他们弄过来。 最后几个筐子打开,其中的一个筐子里全是各色糖果。 “还有布料,这次带的不多,大家都分分吧。” 这时王贺带着人过来了,身后十多个军士费力的扛着些刀枪。 “这……” 村里的人都有些讶然。 王贺尖声道:“这是给你们的,都操练起来,若是有贼子强人进村,尽可杀了,咱家担保你们无罪!” 方醒在边上微笑,看到那些男人的眼中闪着光,就知道是心动了。 这年头刀枪是违禁品,私人持有是大罪。 “都收着吧,这段时间会有人教你们操练一二。” 方醒既然来了,那自然不只是宣慰那么简单。 方醒的来意王贺不用猜,只是在心中为那琉球的三王祈祷,祈祷他们千万别得罪了这位杀神。 …… 大明的船队来了,而且还来了一位伯爷。 三国不敢怠慢,可除去中山国之外,其它两国只敢派出使者,他们担心会被中山国给一锅端了。 尚巴志是第一个到的,他到的时候,正好方醒在海边烧烤。 阳光作美,照的海水仿佛是水晶般的剔透。 沙滩上,方醒躺在椅子上,小刀正在烤架上翻转着一条海鱼,香味弥漫。 “伯爷,中山王世子来了。” 方醒没起身,只是拍拍身边的椅子道:“请坐。” 尚巴志不敢坐,方醒也不勉强。 “中山国对大明甚为恭谨,陛下很欣慰。” 方醒的声音不大,可尚巴志却躬身道:“鄙国上下皆视大明为上国,不敢忤逆。” 方醒点点头,觉得有些馋了,就简单粗暴的说道:“本伯个人支持中山国统一这片岛屿,明白吗?是本伯个人支持。” “多谢伯爷。” 尚巴志心领神会的道,大明怎么可能会公开支持一方。但方醒的保证还是有用的,至少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动手了。 方醒看到烤鱼差不多了,就说道:“两点,你记一下。” 尚巴志马上全神贯注。 “第一,三十六姓不能受到影响。” “这不会……” 尚巴志急忙想许诺,可方醒不悦的坐直了身体,吓得他赶紧闭嘴。 “第二,那霸不错,划一块地方借给大明吧,以后大明的水师可以常驻这里,也能挡住来自于海洋的敌人。” “你认为如何?” 方醒淡淡的问道。 目前的中山国就是这位世子在管理,在方醒的逼视下,尚巴志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大明水师若是能常驻这里,鄙国就可高枕无忧了。” 方醒凝视着他,良久才露出了微笑:“小刀,把烤鱼和酒拿来,我和世子喝一杯。” 阳光、沙滩、棕榈树,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正文 第848章 考古徐福,正本清源 整个瀛洲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大明正在发掘上古天皇陵墓,至于原因…… “明人说第一任天皇可能是秦朝人,所以要挖开看看,兴许觉着那人是叛逆吧。” “那就挖吧,反正和我们无关!” 升斗小民,每日为了生活而奔波,哪有多少忠心献给所谓的天皇! 而朱瞻基却对此事非常看重,让杨荣和陈杰有些不解。 瀛洲目前是百废待兴,无数的事情在等着处理,挖坟有啥意思? …… 朱瞻基坐镇蓬莱,宋建然率人去挖坟。 时间流逝,当方醒回到蓬莱时,宋建然那边也有消息了。 浩浩荡荡的十多辆牛车招摇过市,车上装着那些挖掘出来的墓葬品,蓬莱城的百姓全被惊动了。 “那是什么?” 有人看到一面圆圆的泛绿的东西问道。 “那是铜镜啊!天呐!天皇的墓里怎么会有这等模样的铜镜?” “会不会是明人的诡计?” 任何一个地方被征服后,都会有暗中不满者。 “你没看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最有学问之人,可你看看,他们现在什么模样。” 跟在牛车边上的十多个倭人此刻大多垂头丧气,唯有两人看着满面的喜色。 这些倭国‘大儒’的身份无疑,其中几人更是被广为人知,都是品行高洁之辈,威武不能屈的高士。 “停车!” 宋建然叫停了车队,然后叫人喊话。 “本次发掘了十九座天皇陵墓,整个过程都有人监督。大明正告各方,所谓的倭国,其实就是秦人徐福建立的国家,这些墓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喊话的是一个瀛洲人,他指着那十多个人说道:“全程,整个全程他们都一直在边上看着,所以真伪无需再辩。现在给大家看看这些墓葬品。” “这是崇神天皇墓里出土的青铜镜,大家仔细看看,这是另一面秦镜,两者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是玉器,呵呵!下面我们把三神器拿出来,大家看看。” 三神器,在倭国的历史上有着崇高的地位,可绝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所以现场鸦雀无声。 方醒和朱瞻基,还有杨荣三人站在刚修起来的一段城墙上,看到这一幕,杨荣狐疑的道:“兴和伯,这不会是你的手脚吧?” “我才回来呢!没时间去动手脚。” 方醒无辜的道。 “大家看看,所谓的八咫镜,和这面秦镜可有区别?” 两面镜子被合二为一,然后反复颠倒给众人仔细查看。 “看看,大家都看看,这个是八咫镜,这个是秦镜。” 一个中年男子上前,他不敢伸手去触碰,只是瞪大了眼睛,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都差不多啊!” “还有草薙剑,大家看看,这不过是秦人使用的剑罢了,却被堂而皇之的吹嘘为从八岐大蛇的身体里取出来的,真是荒谬啊!” 这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从车上拿出几把还沾着泥土的剑,不屑的道:“这就是那些天皇墓里的东西,什么神器,不过是秦剑罢了!” “最后就是这个八尺琼勾玉,大家再看看这个野猪的牙齿,像不像?啊?” 八尺琼勾玉和一枚被串起来,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野猪牙齿并列。 “这只是徐福未曾到达原先的倭国时,那些蒙昧的野人使用的装饰,也是祭器!” 人群渐渐的有些骚动,喊话的这人得意的道:“大家都知道神道,可那个齐室你等可知从何而来吗?” 倭国信奉的神道教里,专门有一个斋戒的房间叫做齐室。 “齐,就是徐福的来处,上国在远古时期的齐国,齐国也有专门的房间供人斋戒,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人群还是鸦雀无声,可大多神色茫然。 信仰是一个民族的根基,若是信仰崩塌,民心必乱,国必亡。 “通过挖掘古墓,我们发现以前的倭国只是土著聚集之处,愚昧不堪,正是徐福带着童男童女跨海而至,这才有了倭国的开化。父老们,咱们都有可能和大明是一样的血脉啊!” 这个结论宛如晴天霹雳,炸的人群一脸懵逼。 “咱们是大明人?不,是唐人?” “对!看来咱们真是唐人啊!” 唐人,这是在唐朝时对盛唐的艳羡留下的称呼。 那些遣唐使归国后,几乎把唐朝夸成了人间仙境,引得人人垂涎,于是就有了白江口之战。 习惯于屈服强者,然后等待时机再次崛起。 这,就是大和人的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方醒看到那些百姓都激动不已,不屑的道:“不过他们从此别想着再能翻身,我会上一道奏折,瀛洲从此之后,不得冶炼,所有的铁器必须要从大明输入。” 杨荣赞同道:“还得加一条,谁敢结社,谈及倭国往事,杀无赦!” 朱瞻基沉声道:“秦二世而亡,正是因为低估了人心,大明不会再犯这等错,瀛洲,变不了!”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 秦国的武力值倒是够了,可却低估了六国的人心,加上秦法严苛,忽略了要循序渐进的必要性,最终还是被大泽乡的一声高喊,葬送了华夏的第一个帝国。 车队一路向前,那些瀛洲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激烈的说着这事。 “大事定矣!” 杨荣笑道:“还是兴和伯有办法,此事之后,倭国至少明面上会安定下来,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等老一批的死完了,瀛洲自然就是大明的了!” “主人……” 方醒正想着后续收拾瀛洲人的手段,闻声回头,就看到木花一脸惊慌的跑过来。 “主人,有刺客!” 方醒挑眉道:“在哪?” 木花**着道:“被擒住了,就在家里。” 这个女孩从来都没有家的概念,自从跟着方醒到了京都后,方醒住在哪,她就管哪叫家。 …… 临时住所里,当方醒看到斯波义淳时,不禁笑道:“斯波先生,久违了。” 斯波义淳看着瘦了许多,面色惨白。 “方醒,义元可是你杀的?” 被抓住后,斯波义淳就知道自己免不了一死,所以也豁出去了。 “义元?” 方醒唏嘘道:“谁说的?斯波家也就义元能让本伯感到些许亲近,本伯怎会杀他,你这是成了丧家之犬,开始狂吠了吗?!” 正文 第849章 准备班师 经常卡文,烟抽的越发的多了,加上身体各种毛病,为了能坚持写下去,爵士准备戒烟了! 戒烟的煎熬让人头晕,还有各种反应,注意力不集中......很讨厌啊! 不过爵士会尽力,也请大家谅解一二! ...... 信念坚定的人,不管经历了多少困难险阻,也不会放弃初衷。 而软弱的人,总会寻找各种借口放弃自己的信念。 斯波义淳原先的信念就是重振斯波家,可在最后关头,他犹豫了一下。 而这一下却是致命的错误! “当初本伯是准备让斯波家成为战后瀛洲的第一等家族,可你却让本伯失望了。” 方醒无不遗憾的道。 “方醒,你会让倭国人重新出头?哈哈哈哈!” 斯波义淳哪怕是被绳子绑着,可也不失气概。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恶魔,为了征服倭国可以不择手段的恶魔!” 斯波义淳喘息着,叫骂着,最后居然哽咽起来。 “是了,斯波家也该死了,居然会和你这个恶魔合作,彻底葬送了整个倭国。” 方醒皱眉道:“你莫不是以为没有了斯波家,大明就无法征服倭国吗?” 斯波义淳哈哈笑道:“若是没有你在朝鲜和倭国中间离间,足利义持如何会去远征朝鲜?若是幕府没有远征朝鲜,你以为大明能轻易的登陆吗?” “你眼中的幕府精锐,在本伯的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方醒轻蔑的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引诱幕府远征朝鲜?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介入朝鲜的机会而已。” “好歹毒的心肠!你果然是魔神转世!” 斯波义淳喃喃的道:“若是没有远征呢?那倭国是不是还好好的?” “做梦!” 方醒自信的道:“就算是足利义持没有远征朝鲜,本伯照样能把李芳远一家弄死,然后引导朝鲜内乱。这样算下来,无非是麻烦多一些,伤亡多一些,可朝鲜照样跑不了!” “然后呢?” 斯波义淳就像是一个濒死前的病人,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的病。 方醒挑眉道:“然后?然后当然是直接攻伐倭国。” “无需理由?” 斯波义淳觉得方醒在吹牛逼。 大明对外攻伐历来都要求师出有名。 比如说交趾,如果不是那些叛贼截杀了皇族,并在这个过程中杀死了不少大明官兵的话,朱棣一定不会动兵。 “要什么理由?” 朱瞻基进来了,方醒趁机给他上了一课。 “倭国侵扰大明的海疆多年,幕府置之不理,反而助纣为虐,你说这个理由够不够?” 方醒笑吟吟的道:“若是不够,那更简单,每年进贡一千名少女,以足利义持的德性,他可会愿意?” 斯波义淳面如死灰的道:“原来你派使者去见足利义持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了!你……” 足利义持作为倭国的实际统治者,若是他答应了此事,那不用说,肯定是威望大减,那些大名会趁机而起。 甚至于小松上皇都会试探着干掉他,恢复天皇对倭国的统治。 “你明白了吗?” 方醒摇摇头,叹息道:“斯波家好歹曾经对大明忠心耿耿,这是本伯送给你的最后礼物,且安息吧!” 方五和小刀过来,两人拎起斯波义淳,然后往外面拖。 斯波义淳好似认命了,也不反抗,只是到了门口时,他突然问道:“方醒,若是义元还在,你会如何安置他?” 方醒一怔,然后说道:“肯定是高官厚禄。” “哈哈哈哈!” 斯波义淳回头,任由被方五两人拖出去,疯狂的大笑着。 “你果然是厚脸皮!你果然是厚脸皮……” “我的脸皮很厚吗?” 方醒无辜的问道。 朱瞻基的眼神闪烁,明显是口不对心的道:“没有,很薄。” 方醒大慰:“果然,蛮夷就是蛮夷。” 朱瞻基苦笑道:“德华兄,金陵来了旨意,皇爷爷要咱们回师了。” “为啥?倭国还有好些事没办呢?” 方醒觉得老朱肯定是抽抽了。 “难道是北方有消息了?”方醒猜度道:“可也不对呀!若是阿鲁台那边有了最新的消息,咱们这边应该最早知道,不应该!” “皇爷爷觉着倭国大定,想让咱们带些银子回去,好平息朝野对频繁动兵的忧心。” “那倒是没问题,白银咱们已经有四十多万两了吧,这次就带回去,让那些人看看,对外征战可不是亏本生意!” 方醒觉得老朱这一招不错,不但能提振民心士气,而且还能找到对外征战的理由。 朱瞻基无奈的道:“听说父亲又惹皇爷爷生气了。” 我曰! 方醒隐蔽的冲着金陵方向暗骂了一句。 朱高炽许久未曾和朱棣对着干了,这下肯定是‘仁心’大发,触怒了朱棣。 朱瞻基现在也觉得自己的这位父亲有些迂腐了,你想要达成什么目标,难道就不能用迂回的方式吗? 堂堂的太子,居然学御史的方式,真是没办法啊! 朱瞻基想到自己的老爹就担心,于是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那就赶紧收拢两卫的人,咱们马上回去。” 朱雀卫经过此次大战之后,经验大涨,朱棣肯定是要招回去看看效果。 而聚宝山卫更是不可能留在这里。 太孙的亲军,当然得跟着回去。 至于还在外面清剿残余倭寇的张辅,他还得等待,等着人来接班。 方醒知道他的忧虑,就劝道:“你莫要着急,陛下再怎么着也不会动太子殿下,最多是禁足罢了,咱们要是回去早了,那多尴尬啊!” 儿子看到老子的狼狈样,这也是一种不孝。 可朱瞻基却早就见多了自己那位太子爹的各种被虐,所以淡然的道:“无碍的,父亲有自己的想法,我这做儿子的只能是……劝慰一二。” 于是命令就下去了,朱瞻基准备不等接替两卫的军队赶到就回师。 军令如山倒,这是聚宝山卫的信念。 而这个信念也在不断的向朱雀卫灌输。 所以两卫的人马很快就召集起来,然后就是点验要带回去的货物和俘虏。 首先是皇族,直系、旁系、亲戚…… 等方醒看到这一千多人后,不禁有些傻眼了。 “有那么多?” 宋建然自豪的道:“根据伯爷的吩咐,下官顺藤摸瓜,最后就抓到了这些。” 瓜蔓藤! 方醒想到了这个词,然后摇摇头道:“罢了,既然抓了,那就全部带到金陵去,想必陛下不会让大明凭空多出一千多张嘴来。” 正文 第850章 欲罢不能的朱高炽 黄金麓很自豪。 当那些箱子打开,日头下闪烁着银光时,他的自豪达到了顶点。 杨荣看到满院子的银光,不禁向前一步,目眩神迷的道:“这些都是大明的?” 陈默傲然道:“大人,当然是大明的!” 朱瞻基也有些失态,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这才多久啊! 几大银山在奴隶们的疯狂开挖下,每日的产量惊人。 黄金麓说道:“殿下,先前只顾着开采矿石,所以冶炼出来的不多,若是等一个月,小的担保能再多八成。” 杨荣的身体一晃,捂着额头道:“本官……老夫头晕,德华,快去叫医生来。” 方醒一把扶住他,哭笑不得的道:“我的杨大人哎!这里只是四十多万两,若是一年产出的白银堆放在这里,那您还真是只有阎王爷才能救回来。” 方醒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拧开小盖子后,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散发出来。 杨荣看着小瓶子里的绿色液体,一时间忘记了头晕:“这是何物?” 方醒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水晶。” 其实这就是把李茂芳坑成太监的神药——风油精! 风油精在太阳穴涂抹了一下,杨荣精神大振,顺手把瓶子抢过来,然后厚颜道:“老夫时日不多了,这等好东西,还是先让与老夫吧!” “哎!赶紧清点,都装箱!然后上封条,账目交给本官。” 杨荣一头就扎进了银堆里,朱瞻基在检查着那些古玩,只剩下方醒无所事事。 已经有些雏形的蓬莱城中,天皇陵墓的考古发现依然在发酵。 “最近有不少瀛洲人主动找到了官府,拿出所谓的证据,说自己就是唐人的后代,烦不胜烦啊!” 陈杰嘴里说着烦不胜烦,可面色却是喜气洋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趋势总是好的。” 三番也赶来了,愁眉不展的。 “伯爷,小的担心……” 这是一个官迷,方醒安抚道:“你好好的跟着陈大人做事,瀛洲这一块,以后谁来都得听取你的建议,你的地位稳如泰山!” 等出去之后,三番喃喃的道:“泰山在山/东啊!” …… 整理完毕之后,在一个深夜,一群俘虏进城了,然后驱赶着牛车,推着独轮车,向着海边进发。 这一夜,城中全是牛叫、人喘、以及脚步声。 满城的百姓在夜禁的命令下不敢出门,只是听了几个时辰。 第二天凌晨,明军上演了一次出城仪式。 不同于前次的军歌,这次反而是沉默。 枪上肩,刺刀在脑后闪烁着寒光。 脚步整齐,面容肃穆。 两边的瀛洲百姓不禁噤若寒蝉。 一支军队的威慑力来自于何处? 武器是一方面,可更多的是战绩! 明军在朝鲜一战击溃足利义持,登陆后更是势若破竹,无人能挡。 这!就是大明打出来的赫赫军威! 这!就是大明赖以震慑四夷的资本! 那些瀛洲人大多面上带笑,少部分则是面无表情,或是垂首不看。 三番在边上看到了,就狞笑着,喃喃自语道:“都给记下来,下一批就把他们一家子送去大明享福。” 三番现在手下有一帮子人,全都是吃官粮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监控心怀倭国者,若有发现,就记录在案,等大明需要时,就出手抓人。 …… 春季的大海没啥好看的,朱瞻基一直在担忧自己的老爹,所以多半在船舱里和杨荣商议。 生蚝方醒也吃腻味了,最近喜欢上了钓鱼。 朱瞻基大概也是闷坏了,没多久就出来和方醒一起钓鱼,只是他的脾气明显的暴躁了许多,鱼竿都要被他给撇断了。 方醒被他闹的也没了兴致,就把鱼竿一收,靠在船舷边上说道:“还在担心太子殿下呢?” 朱瞻基愁眉不展的道:“父亲多年的习惯,朝中文官早就已经摸熟了,只要有解决不了的事,多半会拐弯抹角的去找到东宫,然后父亲又……哎!” 方醒劝道:“你得知道,太子殿下一直是如履薄冰,多次险些被废,若是他疏远了那些文官,你以为那位子还坐得稳吗?” 方醒说出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朱高炽最大的依仗就是两样东西。 第一就是长子的身份! 而第二则是深得文官和文人的支持! 没有这两样,朱高炽早就被赶下来了! 朱瞻基的目光散乱,“父亲忍了多年,我就怕他……” “你想多了。” 方醒觉得朱瞻基出来征战几次后,考虑问题反而过细了。 “太子殿下绝不会有怨言!” 经常监国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帝王心思? 朱瞻基苦笑道:“父亲如履薄冰,而我却顺顺当当的,不瞒你说,朝中趋附于父亲的那帮子人,在暗地里都对此有些不满,甚至还在父亲的面前隐晦的说了些话。” 方醒一怔,然后正色道:“此事可真?” 这事可不能乱说,若是判断错误的话,会对以后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朱瞻基垂首想了想,“德华兄,此事小弟只给你一人说过。” 方醒懂了,郁闷的道:“这年头啊!真特么的操蛋!以后等你上去之后,千万别立什么皇太孙,自己找罪受!” 朱瞻基苦笑道:“那还早着呢,兴许等不到那一天,小弟就已经不在了。” 这娃对未来有些悲观了。 方醒笑道:“你才多大?汉王已经退出了争夺,赵王太阴,上次被陛下赶回了北平,肯定没戏!” 朱瞻基微微叹道:“德华兄,少师去了!” “什么?” 方醒愕然之后,就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三角眼的老和尚,伤感的道:“可惜了呀!” 一曲送别,果真就送走了姚广孝,方醒摇摇头:“陛下肯定会伤感吧?” 作为朱棣的老战友,姚广孝的去世是在提醒朱棣:你也老了,你也时日不多了。 朱瞻基嗯了一声:“这是出来前收到的信件里提到的,皇爷爷辍朝两日,令人赶去北平,协助赵王叔处理后事。” “你在担心赵王?” 方醒眯眼问道。 朱瞻基坦然道:“有点,现在想来,皇爷爷当时就觉得少师大概是不行了,所以令赵王叔随行,就是想让他去照理后事。” 方醒拍着他的肩膀道:“相信我,无碍的!赵王不是帝王的材料!” 正文 第851章 翘首以盼 金陵的春天总是让人感到生机勃勃,可朱棣的心情却有些郁郁,于是春天就变成了秋天,人人噤声。 大明帝国的董事长朱棣的心情不大好,最近看谁都不顺眼,连夏元吉都被呵斥了几次。 所以最近大家没事就不来朱棣的面前晃悠,免得被迁怒。 不过夏元吉却是没办法,春天,同样也是户部最忙碌的季节之一。 到了乾清宫,夏元吉先偷看了朱棣的脸色——面无表情,于是就谨慎的道:“陛下,陕/西那边的移民……已经准备好了,臣这边的钱粮却有些麻烦。” 看到朱棣依然是面无表情,夏元吉心中喟叹,然后硬着头皮道:“粮食倒是有,可安家费却有些匮乏,交趾的铜矿已经运到了,但走的是陆路,所以耗费不小,只有等下批走水路之后,才有利可图。” “陛下,要不……再等等?” 交趾的这一批铜料可把夏元吉坑惨了,成本高的吓人,铸造铜钱后,一计算,户部就有人嚷道:这钱还不如不铸! 朱棣冷哼道:“有粮食就够了,难道倭国那边还差银钱吗?” 夏元吉一听就不管不顾的道:“陛下,臣也知此理啊!可兴和伯那边却迟迟没有结果,臣哪敢随意决断,若是那些移民到了倭国,却没有安家的费用,陛下,那以后再动员百姓就没用了!” 朱棣冷漠的道:“此事无需拖延,马上着手。” 这就是雄主,一切都在心中运转,可却不会告诉臣子为何要这么办! 夏元吉纠结的行礼,然后告辞,等出去之后,他就往太孙府上跑。 俞佳没在,来见他的居然是金英。 “是夏大人啊,敢问何事?” 金英的笑容很亲切,可夏元吉心急如焚,哪会关注这些,就问道:“殿下可有书信说何时归来吗?” 被轻视了的金英笑容不变,讶然道:“夏大人可是在为难咱家了,殿下的行踪可不是咱家这等阉人敢过问的,要不咱家代您去问问太孙妃?” 夏元吉虽然看似简单,可却不傻,他冷冷的看着金英道:“不必,本官走了!” 此时的夏元吉已经后悔了,他本想能见到俞佳,那么还能问问,可没想到居然是金英这个家伙。 “阴人!” 夏元吉郁闷而去,至于窥探太孙行踪的事,他根本就不担心。 就算是有人告上去,朱棣也会知道他在干什么。 “殿下啊!您在哪呢?” …… 小白最近很苦闷,因为庄上的事情多,张淑慧担心她出门被人冲撞,就勒令不许她出大门。 铃铛也很苦闷,因为张淑慧说了,在方醒归来之前,铃铛也得老实点,否则哪天出去就回不来了。 “夫君不在家,都给我老实点!” 最近朝中的气氛有些诡异,弹劾方醒的风潮居然落下去了,可却把矛头对准了张辅。 前厅里,在秦嬷嬷的陪同下,张淑慧接见了薛华敏。 薛华敏看着有些憔悴,近来没少为这事奔波。 “二姑太太,朝中的那些言官就像是约好的,那弹章都是冲着国公爷去的,在下已经托人去信朝鲜,只是这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是来求援的? 张淑慧有些百感交集,曾几何时,她是张家的弃女,在方家庄几乎与世隔绝。 可这才几年?这形式居然就掉了个头,英国公府居然来求援了! 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之后,张淑慧说道:“那些人把朝鲜王一家的死栽赃在大哥的身上,这是自寻死路,夫君说过,关起门来再怎么闹,那好歹也是一家人。他们现在一副巴不得让大哥和夫君认下这事,最好全天下都知道,陛下怎会容忍,不过是等待消息罢了。” 薛华敏苦笑道:“在下知道,只是家里的两位夫人都不大稳当,老太太的身体也不怎么好,国公府一天乱哄哄的,所以才想来二姑太太这里问个确切的消息,二姑爷他们究竟何时回来。” 张淑慧摇摇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去探问这等机密?” 薛华敏最终郁郁而归,他知道张淑慧很谨慎,谨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大将出征,只要不是丧师辱国,家眷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前段时间那些御史文官疯狂的弹劾方醒时,也知道仅凭着杀戮过甚无法见效,所以最后就恶心人的弄出来一个‘朝鲜王死因’的由头。 “无稽之谈!” 张淑慧也不知道方醒的归期,不过她相信有朱瞻基在,这些弹劾最终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现在跳得凶的,最后多半要倒霉。 进了内院,张淑慧第一眼就看到小白挺着个大肚子在逗弄铃铛,铃铛也很乖,躺在地上任由小白揉搓着。 “还不消停呢!” 张淑慧的怒吼入耳,小白赶紧收回手来,然后端坐如仪。 “这怀胎的时候就要注意礼仪,等他长大后才会彬彬有礼。看你成天上蹿下跳的,恨不能上房揭瓦是吧?” 张淑慧在絮叨着,门外来了个丫鬟,一脸激动的道:“夫人,老爷进城了。” “什么?” 张淑慧先是一喜,接着就板着脸喝道:“小白不许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小白捂着肚子,呼吸有些急促的道:“少爷在哪呢?” …… 朱棣早就知道了朱瞻基和方醒的归期,所以很淡定,甚至还令人去东宫,叫了婉婉来。 朱高炽早就被解除禁足了,听闻儿子回来,他赶紧叫人去了城门处看看。 城门处,杨士奇代表朱棣来了。 “殿下此行旗开得胜,陛下不胜欣喜,已经准备了酒宴,就等着殿下前去。” 朱瞻基颔首道:“那就先进城吧!” 杨士奇赶紧让开道路,然后就看到了后方那长长的牛车和马车。 金陵的百姓听闻远征倭国的大军回来了,都纷纷走出家门。 这时有人在人群中说着最新的消息,让人震惊的消息。 “知道吗?朝鲜已经主动归附大明了,而且倭国也被打下来了,咱们大明又多了两个布政使司。” “呀!真的?那以后是否就没倭寇了?” “还有什么倭寇!听说连倭国的那些什么天皇,一大家子都被抓回来了,就等着献俘呢!” “喔唷!咱大明现在有这般厉害了吗?吓死人了!” “看,后面的那群人!” “都被绳子绑着,有个身上还湿透了,难道是上岸的时候跳河了?那肯定是倭国的皇族,这是想殉国来着。” “那么多的皇族啊!” “咦!后面那些车上装的是什么?好多的箱子啊!” 一千多人的俘虏走完了,后面就是马车和牛车,上面全是箱子。 “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书吧,听说倭国有许多大明都绝版了的好书。” “噫噫噫!那箱子要掉了!” 一辆牛车上的箱子突然掉在了地上,箱子摔破,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哦……” 正文 第852章 令人震撼的数字 停电到晚上,这一章是在网吧码的,今天要在网吧呆一天。 “哗啦!” 阳光下,木箱子裂开,哗啦啦的落了一地的东西。 “这是……银子?!” “哦……” 闪着光的银锭看着是如此的诱人,人群中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 “赶紧收起来!” 押送车队的军士被呵斥了,几人上去,赶紧把那些银锭往车上堆,一时间车队都停住了。 “都是白银啊!” 目光向后,那些车上全是木箱子。 “这得是多少啊?!” 落下的银子被捡起,车队迅速进了金陵城,可却把遐想留给了百姓。 “那么多的银子,哪来的?” “难道是朝鲜和倭国的府库?” 百姓迷茫,可有心人却不迷茫。 “这是倭国出产的! “倭国,倭国有白银? “怎么没有?知道吧,这次倭国入侵朝鲜,咱大明肯定要为他们做主,这不就把倭国给打下来了,结果就发现了好几座银山啊!” “倭国打下来了?” …… “倭国打下来了?” 金幼孜歪着脑袋问道,手中的毛笔滴下墨汁,把刚写好的一份奏折废掉了。 “大人,打下来了,殿下带来了一千多倭国皇族,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啊!” “啪!” 金幼孜的手一松,毛笔就掉在了奏折上,可他却顾不上这些,急切的问道:“那些白银可是倭国府库的?” 如果是倭国府库的,那么问题不大,明初远征蒙元时,经常会缴获大量的财货。 “不是。” 来人犹豫着道:“有人在散播消息,说在倭国发现了几座大银山,以后都不会缺银子了。至于缴获的金银,据说有几百万两,要下次才运来。” “几百万两?” 金幼孜颓然后靠,他知道,最近那些弹劾将会变成小丑的表演,方醒和张辅不但无过,而且有功,有大功! …… “疯了,那些百姓都疯了!” 梁中在给朱高炽讲述外界的反应。 “听说倭国有银山之后,好多百姓都在问能否移民过去,不过说来好笑,朝中有律法,银山可不许私人去挖。” “一千多皇族,啧啧!这季节没啥瓜果,那些百姓就准备了些鸡屎狗屎什么的,最过分的就是人屎。可他们没想到有那么多皇族,都傻眼了,奴婢看到一女子,好家伙,当即让她的孩子拉,拉了一大坨,然后用油纸抱着扔过去,哎哟哟!那一下炸开之后,也不知道那孩子昨日吃的啥,臭都臭死了!” “那屎……呃!殿下,奴婢有罪!” 朱高炽紧紧的抿着嘴,咽喉在上下涌动着。 南方的百姓就没有不恨倭寇的,金陵虽然没遭遇过倭寇,可唇亡齿寒之下,对那些皇族可不会客气。 朱高炽把正在看的书合上,艰难的起身道:“取回了多少财物?” 梁中看看左右,舔舔嘴唇道:“殿下,太孙殿下使人告诉奴婢,说是倭国的府库,还搜刮了那些贵族和大名,估摸着能有三百多万两金银,此次带回来的四十多万两银子,都是刚从银山挖出来的。” “那么多?” 朱高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反应过来。 他闭上眼睛,心中纠结。 朱瞻基令人来提前告诉他,无外乎就是想让他不要站错队而已。 这几年大明年年对外开战,早就有人在嘀咕着穷兵黩武了。而这次单挑倭国,想起那些倭寇的凶狠,文官们终于火力全开,借着弹劾方醒和张辅的机会,在暗示朱棣。 ——陛下,大明虽大,好战必危啊! …… 当朱瞻基那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时,文武百官都沉默了。 “……朝鲜郑氏勾结倭寇,里应外合,火烧王宫,致使李氏一脉断绝……” 杨士奇的眼皮跳了一下,而金忠却面带喜色。 什么郑氏勾结倭寇? 那些武勋都知道,战时重点地方的保护绝不能出错。 就凭着郑氏那一干人,怎么可能突入王宫?甚至还能点起一把让整个王宫化为灰烬的大火。 至于勾结倭寇更是好笑,若是几万大军在汉城,还能让倭寇潜入城中,那领军的张辅和方醒都可以去自裁谢罪了。 所以朝鲜王一家的死因在上层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猜到了幕后的手段。 只是这事是谁主使操作的呢? 一时间,群臣的目光都在方醒的身上停驻。 朱瞻基不会! 张辅的行事手法不合! 特么的! 好狠的方醒啊!居然一把火就把朝鲜王的一脉全灭了! 方醒仿佛没察觉到自己成了焦点人物,依然老神在在的站着。 “……一战击溃足利义持的大军,并生擒之。” 朱瞻基欣喜的道:“皇爷爷,聚宝山卫加上朱雀卫,以一敌十,不但挡住了敌军,而且还能反攻,这就是新式火器的作用啊!” 朱棣也欣慰的道:“此战两卫不惧敌军势大,都有功,等稍后计算出来,朕一一封赏。” 封个屁!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爷孙俩在唱双簧,目的不过是军制改革,以及扩大火器卫所的规模。 朱瞻基继续说道:“我部稍后在若狭湾登陆,一战溃敌,兵临京都城,令满城惶恐,第二日就破城而入,俘获皇族多人。” 这话说着轻巧,孟瑛的目光有些复杂,在五军都督府,他和那些武勋都模拟过登陆倭国的路线和后续策略。 在朝鲜从若狭湾偷袭倭国失败后,这个登陆点就被放弃了,甚至没人提及过。 可等朱瞻基说出他们登陆的地点后,武勋这边明显的有些躁动。 张辅是怎么搞的?居然任由太孙和方醒乱来! 至于朱瞻基说什么一战溃敌,这些武勋是不相信的。 尼玛!说不定死伤有多惨重呢! 不过只要打下了倭国,伤亡真的不算事,至少在这些武勋的眼中不算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从小就学的! 太在意伤亡的将领成就不大! “……其后各地大名作乱,我部分兵剿杀,在孙儿回来前,大规模的逆贼已经没了,英国公留在瀛洲,那些宵小必然时日不久!” 朱瞻基昂首而立,骄傲的道:“稍后孙儿令人清理府库,又清查了皇族等私藏,计得金银三百多万两,还有银山,此次发现好几座大银山,孙儿令俘虏前去开挖,短短时日,就冶炼了四十多万两,此刻就在户部点收。” 正文 第853章 请乞骸骨,坏银 朝堂上一阵死寂,群臣都死死的盯住了朱瞻基,哪怕他是太孙也无所顾忌。 那可是三百多万两金银啊! 大明一年的岁入能有多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实物,金银少的可怜。 连同那四十多万两,户部!户部! 夏元吉要疯了吧? 肯定疯了! 他夏元吉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子! 朱棣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依然是很稳重,只是说道:“金银在其次,为朝鲜王报仇才是你等此行的大功,好了,且回去歇息,稍晚宫中开宴。” 这话让大家都明白了朱棣的意思,一时间,刘观面沉如水! 那些御史真是太过了,大将远征,后方的弹章疯狂的在攻击,这换谁也受不了啊! “陛下,臣请乞骸骨!” 当方醒一脸心灰意冷的说出了这番话后,群臣都知道,那位‘宽宏大量’的方醒又回来了! 朱棣刚想起身,闻言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怒,一时间让大太监也有些惴惴。 刘观干咳一声道:“陛下,兴和伯年不过二十余,这乞骸骨有些玩笑了。” 说着刘观给了方醒一个‘兄弟,咱们出去再说’的眼神。 那些御史们这次可把方醒得罪惨了,刘观自己也没把握能取得方醒的谅解,不过作为督查院的老大,他必须要维护下属的利益。 朱棣的目光一扫,冷冷的道:“胡闹!” 方醒梗着脖子道:“陛下,众口铄金,臣今日若是不能洗刷青白,明日就该被千夫所指了!” “而且文官冲着武官指手画脚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大明不是前宋!不是东华门外唱名者方好儿的弱宋!” 大家都知道,这是方醒的回击! “前宋不但把将士们贬低到了泥水里去,而且招来唤去如同奴婢,杀军兵如杀猪,可结果如何?” 方醒冷冷的扫了文官们一眼,“结果就是那些文官,拱手把徽钦二帝送出了城门!然后偏安一隅,依然在内斗不止!何曾把朝纲放在眼里!” “若是放任下去,臣敢担保,大明的将士们必然会……” “闭嘴!” 朱棣沉声喝道,目光幽深的看着方醒,喝骂道:“胡言乱语!朕念你千里转战不易,否则今日当重责!” 这是在和稀泥!而是是在偏向方醒! 文官们都知道,朱棣不处罚方醒,也就代表着赞同了他的部分意见。 这个脸被打的啪啪响啊! 特别是那些建文和永乐两朝都出仕的官员,更是面红耳赤。 武勋们都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这货刚才群嘲了文官,胆子之大,自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 别说是大明,你数数史上的武勋,特么的有谁敢这么对着文官无差别开火的? 你也不怕以后被文官们阴死啊! 方醒拱手道:“陛下,倭国一战,收获之大,不但能弥补出兵的耗费,而且东南等地也可消减卫所,安居乐业,影响之深远,何人不知?可就有这么一群人,不思国事,一心只想着排除异己,打击对手,这等人,臣羞于与其为伍!” 朱棣的面色越发的黑了,方醒知道事情不可做绝,就说道:“臣失言了。” 朱棣有些沉吟,目光在刘观的身上一转,喝道:“督查院回去自查,朕等着结果!” 御史不能大规模打击,否则朝纲必乱! 然后这位老大就闪人了,方醒回头,冲着刘观笑道:“刘大人,方某可要先去一趟督查院,给那些御史审查审查?” “不敢!” 这厮又变脸了啊!文官们都觉得脑仁疼! 刚才还和文官势不两立,现在又言笑晏晏的,仿佛刚才的话都是大家的幻觉! 刘观心知肚明,所以赶紧拱手道:“请兴和伯安心,本官回去自然会有一个交代。” 方醒笑了笑,这就是一场角力赛,若是征伐倭国不利,这些御史的弹劾自然就会化为刀枪,让他和张辅倒霉,连带朱瞻基也会灰头土脸。 可他回来了,不但打下了倭国,眼瞅着还能把朝鲜揽入囊中。 关键是那几百万两的金银,此时若是还有人敢弹劾方醒,夏元吉绝壁会化身斗士,跟他不死不休! 而且朝中大半官员也会跟着倒戈,在督查院的身上踩一脚。 “刘大人客气了,御史嘛!风闻奏事是他们的本职,方某怎敢得罪,说笑了!哈哈哈哈!” 方醒拱拱手,非常客气的走了。 可刘观却坐蜡了。 风闻奏事那也得看情况,看具体事务。 方醒借着御史的弹劾,把枪口对准了文官,这个枪可不是那么好躺的。 督查院得给一个交代,否则这些文官的弹章必然会把他刘观淹没。 “刘大人,将士们在异国为大明征战,那些异族都还没控诉,咱们就自己先挽着袖子上了,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哎!” 吕震正义凛然的一番话,赢得了不少赞许的目光。 可刘观却像是吃了狗屎般的恶心,说道:“记得吕大人也曾质疑过朝鲜王一家的死因,难道不是吗?” 这时金忠才慢腾腾的走出来,他干咳道:“对外征伐艰难,有啥事就不能等回来再说吗?非得要闹的前方人心惶惶的才舒服?难道非得再来一次风波亭才能让你们满意?” 老大人这话和方醒前面的话一呼应,在场的文官大多数都是一脸吃了苍蝇屎的恶心模样。 方醒都说了,咱们和前宋的那些文官没啥区别,您还来个风波亭,这是不把咱们文官贬低到泥地里就不肯罢休吗? 看到刘观垂首,金忠也就软了些:“别等着陛下动手,回去就自己整治一番,把那些心思不正的都踢出来,不然?督查院怕是要地龙翻身了!殿下不会忍,兴和伯也不会忍!” 刘观看看周围那些‘正义凛然’的眼神,对金忠拱手道:“多谢金大人提点,下官知道了。” 金忠的资历实在是太老了,老到他可以在朝堂上打瞌睡,朱棣也当没看见。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刘观当然要重视,他还准备晚点去金家拜访道谢。 …… 方醒几乎是旋风般的冲进了家中,正好遇到土豆小伯爷在院子里玩,那学步车被他使唤的滑溜,到处乱跑。 因为不知道方醒什么时候到家,所以张淑慧只是盛装等待着。 “土豆!叫爹!” 当方醒冲进内院时,土豆先是一愣,然后停住了自己的‘座驾’,呆呆的看着他。 方醒蹲在地上,伸出双手喊道:“来!土豆,到爹这里来。” 土豆长得很白净,眼睛大大的,头发不算多,被扎了两个包包在头顶。 他歪着脑袋看着方醒,突然咧嘴笑了。 就在方醒以为土豆会把车‘开过来’时,小伯爷却突然小身子用力,学步车忽的一下就冲着站在台阶下的张淑慧和小白那里去了。 “娘!坏……坏银!” “妾身恭祝夫君得胜归来!” 张淑慧没理土豆,带着内院的人向方醒行礼。 土豆的脚在地上搓动着,最后把学步车停在了张淑慧的身前,抓着她的裙子就开始叫嚷。 “娘!有…坏银!” 土豆仰着小脸控诉着家中多出来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却走过来扶住张淑慧。 “你我夫妻,何必多礼,小白也赶紧站好。” 方醒扶住张淑慧,看到小白的膝盖有些弯曲,就赶紧叫她把这个‘福身’收了。 小白捂着大肚子道:“少爷,我还担心生孩子时你不回来呢!” 张淑慧嗔道:“夫君都到家了,你还撒娇呢!还不赶紧进去!” 铃铛在方醒的脚边打转,不停的嗅着,那尾巴也开始摇动起来。 方醒笑道:“为夫晚些还得进宫赴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这才是那个张淑慧熟悉的方醒,所以她也不吃醋,只是笑道:“夫君就顾着宠她,可见妾身是人老珠黄了。” 院子里还有秦嬷嬷等人,方醒看着张淑慧那渐渐丰盈的娇躯,心中火热,就把在边上发呆的土豆从学步车中拎出来,大笑道:“小子,跟爹洗澡去!” 土豆好似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方醒,然后突然扁嘴。 “哇……娘,坏银!娘……” 张淑慧赶紧把土豆接过来,然后点着他的额头嗔道:“那是你爹,娘不是教过你说了许多次了吗?快叫爹。” 土豆抱着张淑慧的脖颈,把头埋在她的胸前,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屁股也拼命的拱啊拱。 “臭小子!” 方醒笑了笑,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轻声道:“淑慧,你不去侍候为夫沐浴吗?” 张淑慧涨红着脸,看到方醒那灼热的目光,就把土豆交给了秦嬷嬷,然后强作镇定的道:“我去给夫君找衣服,小白不许乱跑!” 小白皱着眉头,总觉得什么不对,可就是想不起来,就捏了土豆的小脸一把,笑道:“少爷,等生了孩子我再伺候您。” 秦嬷嬷和邓嬷嬷交换了个颜色,都知趣的把土豆和小白护送进去。 当兵三年,老母猪变貂蝉! 方醒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年轻夫妇,情热才是正常的表现。 正文 第854章 你想说方某要谋反吗? 庆功宴开始了。 既然是庆功宴,那必然是要文武百官都得参加。 不过今日的中心人物就是朱瞻基。 不是方醒不出色,也不是他的功劳不够大。 而是朱瞻基通过几番征战之后,已经渐渐的竖立起了一个形象。 ——朱棣的接班人! 不过大明若是再出一位朱棣,这…… 谁都不想自己的头上有一位严厉的老大,而且在经历了前宋后,儒家一致认为,这天下就该是他们的。 而前宋的文官之厉害,皇帝都无法辖制,只能是牵制和平衡。 那等日子才是我等大才的用武之地啊! 不过…… 群臣的目光渐渐的转向了朱高炽,那眼神方醒看着就觉得温柔,浑身起鸡皮疙瘩。 朱高炽这辈子大概就是要和文官亲密相处了,只要是他在位,文官的日子就不愁不好过。 方醒想起了一件事,后世有人说朱瞻基弑父。 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从朱瞻基当时人在外地来看,方醒觉得这种说法不靠谱。 若是朱瞻基令人动手,那他不会冒险远离北平,毕竟当时的汉王和赵王可不是省油的灯,弄不好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 现在看到文官们看向朱高炽的眼神,方醒突然有了些明悟。 原先的历史上,朱瞻基接班仓促,为了稳定大明,就采取了一些妥协的手段。 可他毕竟是朱棣教出来的,后面发现不对了,就和文官们进行了角力,可惜大败。 最后不得已,这娃就祭出了大招——太监! 用太监和文官相互制衡! 于是文官们就不爽了,文人不爽会怎么办? 他会在自己的文集里搞臭你,让你遗臭千年。 所以这才会有朱瞻基弑父的传闻! “败笔啊!” 方醒摇摇头,举杯和身边的金忠互相敬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金忠抚须道:“瀛洲目前形势如何?” 朱瞻基的汇报有些模糊,让群臣摸不清楚目前瀛洲的情况。 方醒夹了块羊肉,闻言就说道:“还行,不过瀛洲人记吃不记打,所以要长期施压!” 上面的朱瞻基已经在给朱棣敬酒了,朱棣显得很兴奋,酒到杯干,然后抚须大笑。 这样的朱棣群臣见的不多,有些人的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舔犊情深吗? 陛下终究是老了呀! 朱瞻基第二个给朱高炽敬酒,满堂文武都静静的看着。 这对父子的遭遇大相径庭,朱瞻基几乎是顺风顺水的走到了现在,而朱高炽……哎! 说来都是泪啊! 朱高炽在众目睽睽之下,微笑着接受了儿子的敬酒,这让不少人心中暗自失望。 朱棣在上面看着很满意,可等他目光一转,看到方醒居然在冲着大太监使眼色,那脸色不禁就黑了。 大太监干咳一声,也不去请示朱棣,就招来个太监吩咐了些事情。 竖子! 朱棣黑着面,不禁又喝了一杯! 吕震今日看着风度翩翩,他举杯起身,先向着朱棣行礼,然后转身冲着方醒笑道:“兴和伯,听闻你此次带了个倭国的女子归家,果然是风雅!” 卧槽尼玛! 方醒微微动作,无声的骂道,然后才笑眯眯的道:“吕大人果然是耳聪目明啊!那木花在城外就去了方家庄,你居然都知道,方某佩服!” 吕震愕然,然后笑道:“哪里,本官早就听闻兴和伯在倭国说一不二,所以难免艳羡,今日恰好有人看到,与本官说了,所以难免……哈哈哈哈!” 方醒看着吕震那个‘你懂的’的眼神,笑了笑:“那不是倭国,而是大明的瀛洲。而在瀛洲说一不二的是陛下,连太孙都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吕大人太高看方某了,难道你以为方某会谋反吗?” 轰! 群臣震动!大家都看着方醒,心中震骇! 这货是和吕震杠上了呀! 直接说出谋反这个词,而且是当着朱棣爷孙三代在场的情况下,方醒这个反击可谓是凌厉。 吕震脸色发白,他没想到方醒居然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个词,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不是想说我方醒在倭国就像是太上皇吗? 好!那我直接就说出你想说的话,你看可好? 好你妹! 吕震干笑着回身行礼请罪,然后坐下。 这方醒就是属刺猬的,一言不合就想见血! 吕震被干下去了,大家看到朱棣面色如常,就有一人起身道:“兴和伯,那倭国……瀛洲听说银山遍地,只是不知大明能得几何?” 这话明面听着是在关心瀛洲的银矿管理,可暗地里却恶毒的在猜度方醒是否在里面上下其手。 方醒斜睨着这人,没认出来,金忠在边上低声道:“刚上来的,据说和赵王的关系不错。” 是吗? 老金给力啊! 方醒不屑于和这等人多说,只是对着朱棣拱手道:“陛下,瀛洲位置重要,从苦兀开始,瀛洲,琉球,小琉球,这是一道海上的防线,若是加上吕宋的话,那么大明就可御敌于国门之外,此大明存亡之地,不可有失!”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群臣,掷地有声的道:“诸君,以往中原的大敌都来自于草原,可在此方某要说一句,这种考量可以丢掉了,下西洋的船队已经遇到了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夷,那些人浑身恶臭,毛长如猪,可却凶狠贪婪,为了一点利益,就敢于横渡大海,勇气远比我汉人更多!” 那人被方醒无视,就有些羞恼,仗着自己有后台,就插嘴道:“兴和伯,蛮夷无知,再说横渡大海,远攻大明,那得多少船只?在海上就被吹没了,哈哈哈哈!” 无知的撒比! 方醒眯眼看着这人道:“千年之来,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可敢派出这般大规模的船队远航宣威?那时可有这等能让异族敬为神灵的宝船?” 这人尴尬的看着左右,可群臣都面色漠然,只是在心中为这货默哀。 方醒最喜欢的就是痛打落水狗,所以他肃然道:“这不知,那不知,方某就不知你究竟是如何能站在这个大殿里!” 朱棣今日很奇怪,若是往日的话,他肯定会大发雷霆,收拾了那个搅合御宴的家伙,再骂方醒一顿。 可今日就奇怪了,朱棣居然恍然无事般的在低声问着朱瞻基一些事情。 老朱给力啊! 方醒心中微微一笑,然后正色道:“方某所言乃是国之大事,而你等却纠结于银钱和女人,难道你等以为督查院是摆设吗?还是说……别有用心!” 正文 第855章 不认爹的儿子 方醒得意洋洋的提着个食盒出了宫门,金忠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的喊着。 “德……华,且…且等等!” 方醒回身,看到金忠跌跌撞撞的,赶紧就上前扶住,埋怨道:“金大人有事招呼就是了,大把年纪还折腾,多少记着家中的孩子啊!” 老金忠老来得子,提起这事他就得意洋洋的道:“老夫还不老啊!不过德华,杨荣今日有些闷,他这是想不争呢,还是想听天由命?” 胡广一死,留下的位置让有能力竞争的人都馋涎欲滴。 杨荣今日一直在保持着沉默,这让那些竞争对手都有些心中没底。 方醒看看左右,然后笑道:“不争即是争!以退为进,杨大人深得无为的奥妙。” 金忠被方醒扶着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都学坏了呀!以前老夫做官的时候,哪有这些鬼名堂!都是兢兢业业的办事,任凭陛下挑选,可现在的……哎!都……学坏了!” 方醒笑道:“您想说利欲熏心就说呗,难道还有谁敢驳斥您不成?那我去抽他!” 金忠笑呵呵的道:“老夫老了,不敢为儿孙留仇人,就结些善缘吧!” 这老头哪里是结善缘的模样,看到不顺眼的,他能把人喷的羞愧欲死。 “德华此次虽然是雷厉风行,可终究还是杀戮过甚了。” 方醒一手扶着金忠,一手拎着食盒,两人走在宫中,那些官员看到后,都默默的在思量着。 金忠体弱多病,这等人,大家都没多少兴趣结交。 可方醒居然就像是对待父辈般的尊重金忠,这倒是让不少人心中鄙夷。 ——这货是想在陛下的面前讨好吧! “杀戮多了,终究是有伤天和,会遗祸子孙啊!” 金忠没有忌讳的劝告道,作为一位擅长占卜的高手,他总觉得方醒的手段太强硬了。 方醒笑了笑:“若是有神灵,那我必然是受大明的神灵护佑,为大明征伐异族,杀再多的人也都是功。若是没有神灵,那我何惧之?” 金忠脚步一滞,然后眯着老眼看着方醒,良久才哈哈笑道:“好!好!老夫果然是迂腐了!哈哈哈哈!” ……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还没吃饭,都在等着方醒。 “少爷。” 看到方醒拎着食盒,小白笑的眉眼都弯了。 “夫君辛苦了。” 张淑慧的脸上还带着些早些时候留下的红晕,看着多了几分娇媚。 方醒皱眉道:“下次别等我吃饭。” 小白已经打开了食盒,等看到里面的菜后,不禁扁嘴道:“少爷,有许多我都不能吃。” “吃吃吃!整日就记着吃,看看你,哪像是个当娘的样?” 张淑慧从食盒中挑出了两道菜,然后说道:“就这两样了,其它的照着规矩来。” 小白很委屈,方醒很无奈,这都快当娘了,还在是一团孩子气,以后咋办? 一家三口……哦不,是四口,只是小伯爷在酣睡,方醒不想叫醒他。 方醒在这大半年吃的真的是不如意,哪怕是刚吃了宫宴,可依然是火力全开。 “夫君,宫中的菜不喜欢吗?” 张淑慧尝过了那些菜,觉得味道不错的呀! 方醒给小白夹了块这季节根本看不到的拌黄瓜,然后叹道:“这大半年就跟着军中吃,早就想解馋了。” 小白同情的道:“少爷,下次出去多带些好吃的。” 方醒笑道:“我哪能带那些东西,影响军心士气,再说军中的食物虽然单调,可能吃饱啊!” 张淑慧柔声道:“夫君在外受苦了,妾身在家享福,想起来就觉着亏心呢!” 方醒夹了一筷红烧茄子给张淑慧,不耐烦的道:“男人出去做事天经地义,那些商人一年到头还不能回一趟家呢!我这个算什么?赶紧吃饭!” 张淑慧抿嘴笑了笑,然后给方醒舀了一勺子油炸花生,再举杯,“夫君,妾身敬您一杯。” 花生米早就在方家庄种下了,不过外界对此表示不能接受,觉得这位兴和伯真是饕餮转世,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也不怕哪天给毒死。 小白趁着方醒喝酒的时候,偷偷的伸筷,准备夹一片卤扣肉。 “小白……” 张淑慧喝完酒,果断的转移视线,然后就发现了小白的鬼祟举动。 小白遗憾的放下扣肉,委屈的道:“夫人,鸡汤喝多了腻味。” “那就多吃菜蔬,你看别人家哪有这些菜蔬上桌的?” 小白预计生产的日子会在六月份左右,所以目前是重点关注对象。 吃完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坐着,方醒把土豆拎过来,亲自监督吃饭。 土豆对这个‘刚认识’的爹有些不满,可在方醒亲自做的一碗肉沫蛋羹的香味诱惑下,也忍不住拿起勺子奋力的挖着。 “香吧?” 方醒摸摸土豆的脑袋,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接触处传过来,就像是血脉相连般的温暖。 土豆摆摆头,脱离了方醒的抚摸,然后向张淑慧投以委屈的目光。 “哈哈哈哈!” …… 一夜好睡,方醒起身后,在院子里散步。 铃铛懒洋洋的出来,前腿伸出去,身体向下一沉,然后甩甩头,就完成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 “去吧!” 方醒知道铃铛这段时间被憋坏了,就指指外面,示意它解放了。 可铃铛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小白的房门前,用爪子拍打着门。 “铃铛,出去玩吧!” 昨晚方醒是和小白一起睡的,两人只是纯聊天。小白自从怀孕后,就有些贪睡了,现在还不愿意起床。 铃铛一听,马上撒腿就跑,眨眼就看不到踪迹了。 “狗眼看人低!” 方醒恨恨的道,然后洗漱,去把小白叫起来。 早餐吃的是臊子面,红油铺盖了一层,看着胃口大开。 方醒加了点醋进去,然后又舀了一勺豆花,开干! 看方醒吃饭格外的有胃口,那造型和速度绝对和逃难的有一拼。 土豆被秦嬷嬷抱了出来,有些瞌睡,看到张淑慧就伸手要抱。 “抱什么?多大的孩子了!自己坐着吃!” 方醒皱眉道。 张淑慧抱起土豆,在儿子的问题上她不准备妥协:“夫君,土豆还没满两岁呢,别人家的孩子这般大时,都还在吃奶呢!” 方醒牙痒痒的瞪了张淑慧一眼,可张淑慧却只是温婉的冲他笑了笑,然后举起土豆的小手挥舞着:“跟你爹说,再等些时日,土豆就可以自己吃饭了。” 土豆把头一转,就抱住了张淑慧的脖颈,只留了个背影给方醒。 不过想想方醒就释然了,自己这是有些矫枉过正,一个没满两岁的孩子,大人的呵斥会影响到他以后的性格。 三岁看老啊! 不过方醒并不准备放弃,只等着土豆的生疏感消失后,再调教这个小屁孩! 正文 第856章 杀戮和不忍,慰藉 解缙今日没去书院,早餐后就来找到了方醒,两人一起在外面踱步。 “光大骤然而去,令人唏嘘啊!” 解缙比胡广还大了一岁,两人之间从师兄弟,到同僚,再到不相往来,其中发生的事情,完全可以写一本书出来。 方醒没吭声,胡广虽然和他立场不同,可却没有下黑手,这一点算是很难得。 “他临去前我去看了一眼,很瘦,就是眼睛很亮,瞪得大大的,还谈及了你。” 解缙显得有些伤感:“他说你就是多余的,没有你,朝中不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没有你,太孙殿下也不会变的让他都觉着陌生……” “这算是夸赞吗?” 方醒微微摇头:“在我的眼中,大明就不该是一成不变的,流水不腐,若是不变,必然腐臭,而后就成了那些逐臭之徒的圣地。” 解缙叹道:“他还说,大明此时频繁对外开战,商人渐渐的出头,人心不古,百年后必然是物欲横流,道德荡然无存,饱读诗书不再是让人向往之事……” 方醒一怔,“对,若是这般下去,百年后确实是会变成这样,物欲横流,道德下滑,若是不用律法来规范,这个大明就会变得和兽群一样,赤果果的以利益为上,最终还是会有人登高一呼。” 解缙不解的道:“你既然看得出,那为何还要支持?” 方醒冲着正在疏通沟渠的几个庄户微微颔首,然后说道:“不支持,不行动,大明和前宋有何区别?讳疾忌医的事在前宋就已经来过几次了,那些变法派最终黯然下台,随即前宋就开始了沉沦。” “变法派的初衷何在?是否有别有用心者?下面的官吏执行是否有力?这些咱们不争论,只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任何变法,若是不以改善百姓的生活为基准点,最终必然是不得人心的,也是会必然失败的!” 方醒的眉微微皱起,负手而立,看着居然有些威严。 “要改善百姓的生活,第一是提高他们的收入,其二就是要提供选择的机会,并且要给他们提供上升的渠道,这才是根本。” 当往上的渠道被隔断后,这个大明是不正常的! 目前唯一的渠道就是科举! 张居正的变法看似强壮了大明,可在皇权不下县的情况下,他得罪的是那些‘大明的统治根基’乡绅以及各级官吏。 你张居正牛逼,一下子就清理出一亿多亩土地,可这每年多出来的几百万两银子谁交? 那些乡绅和官吏会愿意吗? 当然不会,大部分只能是压在百姓的头上。所以说张居正如果不早死的话,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为啥?因为他触动了大明最大的利益集团的蛋糕! 那些银子是我们的! 谁动谁死! 方醒仰头看着朝阳,那眉心皱的更紧了。 “当今陛下乃雄主,对大明的掌控也是前所未有的牢固,若是不趁着陛下在时就开始逐步革新,解先生,那以后此事可以休矣!我自会带着家小远遁,再也不会涉足大明!”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了,晒的人暖洋洋的,解缙用手搓着脸,目光渐渐的坚定起来。 “老夫当年以为自己能经天纬地,可对大明的认知却比不上你一个举人,汗颜呐!不过既然你想疯魔一把,那老夫这个一条腿都踏进棺材的老家伙,又有何惜呢!”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去。 解缙楞了一下,然后大笑着和他击掌。 “哈哈哈哈!” …… 木花在方家的第一夜很安心,天刚亮就起床了,然后就在门口等着召唤。 张淑慧有些纠结,一方面是因为木花是瀛洲人,二是她太小了。 豪门之中,丫鬟的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小有小的活计。 可方家不一样,方醒历来都不喜欢用庞大的仆役和丫鬟队伍来彰显自己的声势。 于是木花就呆呆的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张淑慧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安心,就悄然令人找来了黄钟。 在秦嬷嬷的陪同下,黄钟听了张淑慧的问题后,沉吟了一下道:“夫人,在下对伯爷也有些了解,这个木花在下认为,不过是伯爷给自己的一个慰藉罢了,无需担心。” “慰藉?” 张淑慧皱眉不解的道:“夫君堂堂正正的,何须这些东西?!” 黄钟苦笑道:“在下也是在整理了伯爷在朝鲜和倭国的经历之后,才想到了这些。” “伯爷在朝鲜和倭国,行事凌厉了些,虽然无悔,可终究还是有些……那个什么的综合症。” “战争综合症!” 这个词方醒提到过几次,所以张淑慧有印象。 “对!” 黄钟研究了方醒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越发的觉得这位东主了不得。 “伯爷终究心有不忍,可征伐敌国,手段自然是要……” 黄钟不想吓到张淑慧,所以就简略的道:“一边是大明的利益,一边是心里不安,最后伯爷就收留了木花……” 张淑慧已经明白了,她点点头,阻止了黄钟的继续解释,起身道:“此事就此作罢!” 回到内室,看到木花在门外低头发呆,张淑慧就说道:“木花以后别傻站着,去帮着照看一下大黄,还有铃铛。” 木花惊喜的抬头,然后跪下道:“多谢夫人。” 在内院,若是你没有活计,那会被别人鄙夷,甚至是排挤。 凭什么咱们都要干活,就你一天四处晃荡? 这还是个小姑娘嘛! 张淑慧微微点头,然后进了内间,正好看到小白鼓着腮帮子,拼命的吞咽着食物。 “小白……” “夫人我错了,我没吃多少……” 木花轻盈的起身,听着里面被张淑慧教训的小白在呜呜呜的撒娇,就抿嘴轻笑着,然后去找大黄。 方醒就站在内院的角落里,目光深沉的看着木花。 后悔了吗? 方醒摇摇头,他没有后悔,只是觉着自己变得软弱了! “老爷,马苏找您。” 方醒点点头,把自己刚才的念头抛掉,然后去了书房。 “老师,苏州府那边已经有了起色,只是有些寒门子弟买不起书。” 马苏近来看着成熟了许多,在方醒远征的时候,由解缙主婚,终于把媳妇娶进了家门。 方醒皱眉道:“此事不可小觑,不是为师舍不得钱,可恩惠不能乱施,这里面的道理你该懂的吧?” 马苏点头道:“弟子知道,所以只是让他们自己抄写,咱们只是提供了最差的纸张和笔墨。” 方醒欣慰的道:“不错,这个处置很得体,外人无法置喙!看来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娶了媳妇后的男人都会多一份责任感,会慢慢的成熟起来,马苏也不例外。 正文 第857章 子嗣艰难的朱瞻基,娘化的李茂芳 朱芳最近已经不怎么动手了,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在纸上写写算算,然后就叫人去搬出各种不同型号的钢铁材料出来。 工作台上,一块两头打孔的钢板被勾住,然后两头有齿轮箱变速的手柄摇动拉扯。 朱芳手中拿着纸笔,盯着那块钢板不放。 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在摇动着手柄,并且尽量保持着输出力量的稳定。 那块钢板渐渐的有些波动,孔洞处开始变形。 “朱师傅,要加力了。” 两个大汉感觉不加力已经摇不动手柄了,就说道。 朱芳摇摇头,然后拿出尺子,量了一下钢板的变形尺寸,满意的道:“这个配方比上一次的少了三个毫米,看来拉伸力是足够了。” 两个大汉闻言就拧松基座的螺丝,然后把钢板取下来。 朱芳在钢板上用笔写下了一串别人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然后亲自收进库房。 库房里有一幅字,字体看着狂放不羁。 “钢铁就是大明的脊梁骨!” 朱芳仔细看了看,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道:“伯爷说了,道路是大明的血脉,钢铁就是大明的脊梁骨……” “血脉不通,人就会生病,脊梁骨挺不直,出门你都不好意思和邻居打招呼。” …… 朱瞻基今日请了方醒来家做客,陪同的还有那位杜谦。 朱瞻基唏嘘道:“昨日我去了胡家,冷冷清清的,看着让人心寒。” 胡广也教过朱瞻基,所以他一回来就去慰问家属,也算得上是尊师重道了。 杜谦微笑道:“殿下,此事倒也简单,目前胡穜守孝,待明年,殿下可在陛下的面前提一提,加恩就是了。” 朱瞻基点点头:“皇爷爷给胡大人加了文穆的谥号,算是开了先河,以后多看顾一下他的家眷就是了。” 胡广死后的哀荣绝对是永乐朝文官的头一份,第一个谥号,追赠礼部尚书等等,让那些文官也不禁有些艳羡。 方醒不说话,他和胡广的关系太冷,说什么都会被别人挑毛病。 于是他就冲着朱瞻基挑眉,你叫我来干嘛呢? 朱瞻基干咳一声,杜谦知趣的起身告退。 等杜谦走了之后,朱瞻基才赧然的道:“德华兄,小弟大婚到现在,这个……子嗣很艰难啊!” “咳咳咳!” 方醒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把边上伺候的雀尾都吓到了,赶紧换茶。 方醒摆摆手,然后指着朱瞻基道:“你才多大?若是按照我的看法,你如今就该在书院中好好念书才是正经,再说你现在若是有了儿子,想想!想想!” 方醒伸出四根手指头比划着,一脸的唏嘘。 “四个?” 朱瞻基才说完就觉得不对,黑着脸道:“是小弟疏忽了,此事确实不能着急。” 方醒看看雀尾,这位比女人还女人的太监马上就悄然退了出去。 “四代人啊!” 方醒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若是有四代人,你且想想,朝中的人如何想?陛下看着还身强体壮,太子殿下虽然……那个了些,可也能吃能……,再加上你,以后会不会发生些不忍言之事?” 朱瞻基有些意趣阑珊的道:“若是平民百姓该多好,四代同堂,其乐融融啊!” “别什么四代同堂了,你先少吃些芹菜吧。” 老朱家这一脉都喜欢吃芹菜,而且在饮食上都是重口味患者,朱高炽好一些,朱瞻基就纯属是重症患者。 “多吃些清淡的,把小肚子减掉!” 方醒拍拍自己一直拥有六块腹肌的小腹,再指指朱瞻基那明显有些凸出的小腹,一脸的嫌弃。 朱瞻基皱眉道:“在军中吃的也不油腻呀!怎地又胖了?” “每日操练不可忘!” 送走了方醒后,朱瞻基去了内院。 太孙府的内院自然不小,不说别的,那些女人的住所就能让不认识的人转晕。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是嫔,因为曾经是朱瞻基的心头好和青梅竹马,所以在府中有些得势。 “殿下……” 看到朱瞻基进屋,孙氏放下手中的针线,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 朱瞻基只觉得胸中一热,就握着她的小手问道:“在府中可有人怠慢你?” 孙氏一怔,瞬间换了几种眼色,最后抿嘴道:“殿下说笑了,有太孙妃在,何人敢为难臣妾。” 朱瞻基看到了她刚才的眼神变化,皱眉道:“以后差了东西,就去找俞佳。” 孙氏的身体有一个微微的跳跃,脸上也浮起了小女孩般的雀跃神色…… …… 书院还是那样,走在操场中,听着教室里的读书声朗朗,方醒就觉得自己整日奔波有些虚幻。 往里面瞟了一眼,这些都是第二批学生,包括朱瞻墉在内,此时正全神贯注的听徐方达讲课。 这年头能有这等条件学习的屈指可数,学生们都很珍惜这个条件,没人敢荒废时间。 方醒微微一笑,觉得教室里坐的不是学生,而是一粒粒种子。 “老师,富阳侯来找。” 马苏悄然出现在方醒的身后,吓了他一跳。 “那个阉人来干什么?” 方醒想起一年前看到的李茂芳,不禁打了个寒颤。 …… 前厅之中,当方醒看到那个脸上傅粉的男子时,不禁脚下一滞。 “哈哈哈哈!兴和伯久违了。” 李茂芳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像是愤怒的梁中,尖利! 方醒闻到了一股子香味,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在秦淮河的船上闻到过。 “富阳侯光临寒舍,敢问有何见教。” 李茂芳和朱高燧的关系不错,方醒上次设套废掉了他了,所以担心这货是不是有所察觉。 李茂芳干笑道:“兴和伯,四海集市进货的船只每月都有靠岸的,兴和伯日进斗金啊!” 这货是想开一家? 方醒沉吟道:“四海集市方某的份子不多,所谓的日进斗金,从何谈起?” “哈哈哈哈!” 李茂芳大笑着,指着方醒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才喘息着道:“兴和伯,四海集市有宫中的份子,此事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这集市别人可开得?” 方醒讶然道:“当然可以开,不过此事方某做不了主,你懂的。” 说着方醒指指皇城的方向,一脸的无奈。 李茂芳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宫中?稍后我就去,想来无碍!” 方醒无所谓的拱手道:“那方某就先恭祝富阳侯财源广进了。” 这货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过了,居然知道先来套话。 “多谢兴和伯大量!” 李茂芳只差点想用仰天长啸来庆祝自己的成功。 不过在临走时,他还是没忍住炫耀自己智商的心思。 “兴和伯,我刚去了宫中,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只要你点头了,这事就准了,哈哈哈哈!” 正文 第858章 人精朱瞻墉 “哈哈哈……呃!见过郡王!” 李茂芳得意的大笑着出门,却被一双冷漠的眼睛把笑声给逼了回去。 朱瞻墉胡乱的点点头,然后进了前厅。 方醒皱眉问道:“刚才还看见你在上课,为何出来了?” 朱瞻墉拱手后坐下,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萎靡不振。 “老师,李茂芳前段时日和一些勋戚,还有藩王的人走的比较近,经常在秦淮河喝酒找女人,整日还派人到四海集市去查看,估摸着想要开一家。” “你是如何知晓的消息?” 方醒觉得这娃真是不得了,一天被困在书院里读书,居然还能获取到外界的消息。 朱瞻墉懒洋洋的道:“我只是找到了服侍解先生的人,然后每日帮她干些活,后来就说解先生布置了题目,要写一篇世情文章,今年年底前交,写不好的就除名。” 啧! 方醒有些头痛,这娃居然会用博取同情的手段来骗取信息,真的是让人无语啊! 一个郡王帮你干活,而且你还不知道这厮是被禁足在书院和方家庄,肯定是好感大生吧? 而后他就像是聊天般的套话,鲜有不中招的。 书院并不禁止辩论政事,解缙甚至还会叫学生到家里来,就一些人或事展开讨论,只是大家出去后不说而已。 “那你为何不去问同窗?” 书院是开放的,老师也鼓励大家讨论。 “我不喜欢那些同窗,他们太笨了。” 朱瞻墉皱眉道:“傻乎乎的!一天傻笑。” 这孩子心理有病! 方醒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以为人人都是皇家的孩子吗?小小年纪就苦大仇深,谁欠你的钱了?” “没人欠。” 朱瞻墉坐正了说道:“老师,书院要想壮大,这些学生还得要磋磨,不然不成器。” “滚蛋!” 方醒顺手拎起一把拂尘,朱瞻墉一看,马上起身就跑。 “回去就给老子写一篇世情的文章,十万字,少一个字老子让你去厨房洗一次碗!” 方醒气得暴跳如雷,可却追不上身形灵活的朱瞻墉,最后只得用罚作业来出气。 黄钟正好出来,看到方醒在叫骂,就笑道:“伯爷何必和郡王生气,他不过是在书院里觉着无趣罢了。” 方醒回身怒道:“玛德!小兔崽子,还跟我说什么可以一辈子呆在一个院子里,苟日的果然是人精,比太孙都精多了。” 黄钟忍俊不禁的道:“郡王虽然心思重,可终究还是个孩子,捉弄老师是常事。” 方醒把拂尘扔进去,然后正色道:“李茂芳想干什么?他家难道过不下去了吗?” 一个公主,一个侯爷,每年的俸禄加上产出应该活的很滋润的呀! 黄钟表情古怪的道:“那李茂芳自从那啥了以后,就变得有些古怪,喜欢去青楼,喜欢去秦淮河,不过后来那些青楼都点名不接他的生意,他只得加倍出钱,听说每日花钱如流水。” 方醒一听也有些纠结,这尼玛和一群太监上青楼有啥区别。 至于不接他的生意,多半是这位侯爷的手法让那些女人受罪了。 不过钱能通神,只要给得起钱,别说是折磨。 客官,今夜你别把老娘当人! 于是方醒再次去找到了朱瞻基,结果他同样不知道此事。 …… 梁中前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被朱高炽牵累去倒了半个月的夜香。 “上菜!上好菜!” 在第一鲜梁中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何况他的对面坐着第一鲜的大老板方醒。 趁着上菜前的功夫,方醒就问了李茂芳的事。 “……太子殿下怎么会答应了此事呢?” 方醒真的是不理解,朱高炽作为太子,天然就该是商税的支持者,可他居然同意了李茂芳的要求。 梁中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干咳道:“公主进宫去求的,说是府中入不敷出,连孩子都养不活了,殿下能怎么着?难道就置之不理?” “那李茂芳每日流连青楼,花钱如水,这事殿下怎么不说了?” 方醒觉得朱高炽的骨子里还是家天下的观念,反正天下都是姓朱的,随便折腾。 梁中苦笑道:“怎么没说?恰好那几日殿下正被陛下呵斥,公主先去陛下那边为殿下说了几句好话,不好下台啊!” 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啊! 方醒纠结的道:“殿下究竟是为何被陛下呵斥和禁足?” 这个问题不好问朱瞻基,毕竟子不言父过。 梁中尴尬的道:“那是胡大人去了之后,殿下就想让黄大人……出来。” 黄淮? 方醒无力的道:“这不是在触陛下的霉头吗?就算是要提,也不该殿下提呀!那些臣子呢?” 说起这个梁中就义愤填膺:“那些没卵的家伙,都推说不敢去,咱家看他们是不想多一个对手!” 方醒讶然道:“咦!老梁,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番见识,难得啊!” 梁中得意的道:“那些龌龊的心思怎能瞒过咱家,御医断定胡广不行了之后,你没看到,有些人上蹿下跳,都想着能进陛下的眼,可咱家看啊!陛下他老人家多半是在看耍猴呢!” 方醒点点头,朱棣的性格有些复杂,一方面是暴躁,另一面是冷漠。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人费尽心思的去谋划,然后他再一言九鼎的把那些人拍晕。 “李茂芳的背后都有谁?” “多了,有些勋戚,也有些藩王的人,大家都在看傻子呢!就等着他李茂芳去四处撞钟,最后得利的还是他们。” 梁中提起李茂芳就一脸的不屑:“公主这个儿子是养废了,殿下当时还劝过她,让她专心教导孙儿,管教一下李茂芳,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只觉着自己的儿子举世无双,好的不能再好了。” 方醒笑了笑:“在父母的眼中,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好的,可到了公主这个份上还执迷不悟,也不知道前世这李茂芳是有多大的福缘。” 梁中艳羡的道:“若是咱家有儿孙,哪会如公主这般放纵,早就棍棒伺候了!” “那赋税呢?殿下可有提过?” 这时开始上菜了,方醒等菜摆好后,就交代道:“外面叫人看着,别让人偷听。” 伙计得意的道:“老爷放心,这两头都有人在盯着。” 方醒点点头,他倒是忘记了当时在两头的房间打孔,然后有人在里面观察外面的情况。 正文 第859章 变法之难,大胆的学生 梁中也不过问第一鲜的事,等门关上后,他低声道:“殿下提了一嘴,可公主却说能赚钱当然会交税,若是不赚钱,别说是交税,连工钱都开不起!” “这是试探!” 方醒举杯说道:“公主的眼皮子也太浅了吧?大明赚钱的生意数不胜数,难道她非得要去试探陛下的底线吗?” 梁中喝了一口酒,满意的眯着眼道:“说来也是你捣的鬼,那些勋戚和藩王都想看看陛下对商税的态度,若是能放开,那是再好不过了。” 方醒笑了笑:“不只是他们吧?那些有功名的家里难道就没经商?” 梁中把酒杯放下,摇摇头道:“这些目前动不得,咱家劝一句,现在谁动谁倒霉!听说陛下有几日在查看王安石变法的方略,后来就没听到动静了,可见此事不可为。” 方醒面色如常的吃饭,可心中却暗自叹息。 王安石雄心勃勃,一心想挽回大宋的颓势,可终究陷入了党争之中。 “司马光啊!” …… 提起王安石,连解缙都是一脸的佩服。 “老夫以前行事率真,可和王半山比起来差远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是何等的胸襟!和他相比,司马光不过是一刀笔吏罢了!” 司马光最得意的事,大概就是资治通鉴了,所以解缙阴损的把他比作了刀笔吏倒也没错。 “若不是庞籍,他哪有机会东山再起?说到底,所谓的道德君子,不过是表面功夫,加上旁人的吹捧。” 方醒笑道:“司马君实若是专心于学业,倒也堪称是一代大家,真要踏足官场,修撰史书和台谏也不失本分,只是……前宋那等左右牵制的帝王心术,最终让他成了决定前宋未来的那个人。” 解缙却摇摇头道:“当时的形势如此,也不是司马君实一个人的错,若说错,那就是错在前宋的皇帝没了脊梁骨,若是同陛下这般,下面的那些官吏可敢如这般的肆无忌惮?” 王安石的青苗法最终毁于吏治,而保守派只是在边上看热闹,甚至还有人暗地里使绊子,司马光自己都说了:皆吏不得人,故为民害! 把党争凌驾于国家之上,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说,前宋不灭亡还真没天理! 解缙嗟叹道:“德华,你倒是聪明,零敲碎打,一点点的布局,不着急。” 方醒笑道:“我若是学王安石,怕是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以利诱之!这就是你的好处。” 解缙点评了方醒对大明的影响。 …… 而朱棣也在和朱瞻基谈及大明的革新,他对方醒的手段同样是颇为赞赏。 “方德华手段灵活,会借势,你倒是有福了!” 朱棣何等的眼光,事后一想,方醒的手段自然是无所遁形。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兴和伯在朝鲜和倭国的布局倒是让孙儿学到了不少,也觉着大明对外邦的手腕应该要更灵活些,名声肯定是要的,可好处也不能少,不然外邦经常占便宜,天长日久,只会把大明当做冤大头!” 朱棣摸着镇纸,唏嘘道:“倭国的收获太大了,夏元吉昨夜一夜未眠,带着人检验入库,大清早就挂着双黑眼圈给朕道喜,说是大明未来十年的府库无需担忧了。” 朱瞻基笑道:“华州那边有铁矿和铜矿,奴儿干都司以后不会缺乏这些,几十万朝鲜人迁徙过去,丰城侯自然可以借机向前探索,到那时,奴儿干都司就该改称为布政使司了。” “哈哈哈哈!” 朱棣不禁开怀大笑起来,想起了朱元璋当年立朱允炆为接班人时,自己受的委屈,顿觉郁气尽消。 朱瞻基也觉得颇为得意,方醒可是他的人,能得到朱棣的夸赞,他也是与有荣焉。 朱棣把那个地球仪拿过来,指着那条‘海上防线’道:“海上的第一道防线,方德华此言朕不愿听,大明要什么防线?攻!攻出去!” 朱棣的目光炯炯,“若是有海外不臣,那就去打!打到四海皆以大明为上国为止!” 在看到了征伐的好处后,不但是部分文官在改变立场,连朱棣自己都颇为心动。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大明的人口还是不够啊!” 人口不够,就不足以支撑大明持续向外扩张。 朱棣抚须道:“土豆!有了土豆之后,大明的百姓就无需担心养不活孩子,多生,二十年就可见成效。” 土豆就是朱棣目前最大的底气,大明只要不缺粮,什么阿鲁台,什么瓦剌,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不过说到此事,朱瞻基觉得朱棣有些亏心:“皇爷爷,若说这个土豆,给个侯爵也不亏啊!” 朱棣轻哼一声:“现在侯,等以后给啥?难道给王爵吗?” 朱瞻基有些心虚的道:“皇爷爷,今日兴和伯要开课,孙儿先去听听。” 朱棣喝道:“滚罢!” 朱瞻基一溜烟就跑了,朱棣笑骂道:“竖子!就是不稳重!” 黄俨这时候才赔笑道:“陛下,殿下好学,古今中外,如殿下般好学的可不多见啊!” 朱棣微微一笑,抚须暗自得意。 …… 方醒上的课很散,有时候甚至是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两个班的学生都挤在教室里,一眼看去全是脑袋。 方醒也不用什么教具,只是空手上台。 下面的学生都压低呼吸,仔细看着这位一战为大明增加两个布政使司和几座银山的山长。 年轻人需要榜样,方醒对此了如指掌,所以他第一句话就是鼓励。 “我看了你们最近的学习,不错,进步很快!” “今日我给大家说说此次征伐朝鲜和倭国的一些事。” 解缙在后面旁听,听到这个题目不禁苦笑。 这些学生太小了呀! 紧迫感,方醒想到王安石等前辈改革的前车之鉴,所以对学生们的要求也无形中增加了许多。 “此次朝鲜和倭国的战局,起因很简单,不过是争夺对马岛罢了。” 方醒指着挂在黑板上的大地图道:“对马岛地处要害,若是被朝鲜掌控,则倭国就朝夕不安,所以双方就此大战了一场。” 朱瞻基在后窗外听着,贾全也在听,而且听的很认真。 “自大明收回华州故地之后,朝鲜唯一向外的扩张方向就只剩下了大海,而就在大海的对面,就是倭国……” “双方都在准备,最后是以朝鲜偷袭为开局,倭国反击登陆朝鲜为结束,这是因为大明介入了。” “其后的事你们也知道,大明一举击溃倭国,兼并了朝鲜,那么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方醒上课不大喜欢纯灌输,他更喜欢让学生们自行挖掘事件中隐藏着的奥秘。 一个学生举手,得到方醒同意后就起身问道:“山长,按照您的说法,其实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以大明收回华州为……发端吗?” 这个问题让解缙眼睛一亮,而学生们都为之哗然。 难道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大明在背后操控的吗? 完美破防盗章节,请用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各种小说任你观看 正文 第860章 先软后硬,先硬后软 上了个推荐,在历史类热销榜第一的位置上呆了三天,难得了,哈哈哈哈! 陈默:爵士,难道就不能多呆几天吗? 黄金麓不屑的道:后面都是大神呢!能呆三天就不错了,还想多呆几天?昨晚上是不是又去和倭女鬼混了?玩女人都玩糊涂了! 陈默嘟囔道:老黄,你也把这书全订了呗!说不定能多呆一天呢! 黄金麓涨红着脸道:那个啥...... 以上逗大家一乐...... ...... 这个问题让方醒也是一怔,然后笑眯眯的道:“我记得你叫做蒋华,很有希望考中秀才,这个问题不错。” 蒋华不过是才十四岁,听到夸赞就脸红了。 方醒压压手让他坐下,然后说道:“此事也无需讳言,不过我不希望大家在外面以此为谈资,那样的学生我是不要的。” “朝鲜本和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外扩张的野心不小,大明当然要当头一棍,告诉他们,谁才是这块地方的主人!” 学生们都静静的听着,面带骄傲。 这就是熏陶,如果学生都对大明没有归属感,那方醒觉得大明就没有未来。 “朝鲜只有两个方向可以扩张,断绝了陆路之后,野心勃勃的李芳远必然要从另一个方向着手,那就是倭国。” “而倭国在对马岛之战后,足利义持深知朝鲜的威胁,所以必须要反击,否则他就坐不稳征夷大将军的位子。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作为倭国的实际统治者,足利义持不能给别人口实,所以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朝鲜开战!” 这时李二毛举手,方醒就点点头。 李二毛起身道:“山长,其实这两国相争,只不过是大明推动了一把,可若是朝鲜王一家依然存在呢?” 苟日的! 方醒面带微笑说道:“朝鲜王一家……那是天意如此,被宵小内奸勾结倭寇给害了,你们明白了吗?” 李二毛躬身道:“学生明白了。” 贾全在朱瞻基的身后轻嘶道:“殿下,兴和伯居然承认了?” 朱瞻基点点头,他对这批学生寄予了厚望,若是看问题肤浅,那他只有失望的份。 “大明作为地区最强大的国家,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局,来获取利益,这无需内疚。”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从来都不需要君子和道德先生,需要的是谋略,需要的是不断提高大明的实力,这才是王道。” 方醒隐晦的说了这番话之后,最后总结道:“师出有名是需要的,可借口很好找,有了倭国和朝鲜之后,大家就能看到那一串岛屿挡在了大明的身前,完全封住了敌人来自于海上的入侵。” “为此施展些手段不算是什么,就算是没有借口,难道就不能动手了吗?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点,国家利益面前,脸面可以不要!” “手段千万种,达成目的最重要,能软就软,不行就软硬兼施,你们记住一句话,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方醒欣慰的道:“你们很幸运,存在于永乐年间,不管生活怎么样,至少无需担心被异族蹂躏。大明正在一条上升的道路上奔跑,而我,作为你们的山长,希望能在那个奔跑的人群中看到你们的身影,去为后世子孙争取幸福,争取和平!” 方醒闪人了,李二毛记录了一大篇,全是他自己从方醒那些隐晦的话里领悟的东西。 朱瞻墉走到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嗤笑道:“二毛,什么先软后硬,先硬后软,你难道去过了秦淮河吗?” 李二毛回身看到是朱瞻墉,就拱手道:“郡王,这不过是我的一些领悟罢了。” 朱瞻墉对全书院最刻苦的李二毛有些兴趣,就问道:“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二毛朗声道:“先软后硬,也就是先礼后兵,先谋略,后动手。而先硬后软,那就是先威慑,然后再给一个台阶给对方下,这是先兵后礼,对付小人之国最为有效。” 每节课的中间会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所以学生们都会去茅厕,或是在外面溜达。 听到李二毛的话后,大多数学生都止步,然后有人就问道:“二毛,那朝鲜和倭国属于哪一类?” 李二毛正色道:“朝鲜是属于先礼后兵,也就是谋略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因为朝鲜弱小。而倭国就是属于先兵后礼,他们侵入朝鲜,这就是对大明的侵犯,当然是直接开打,然后再从头收拾,该怀柔就怀柔,该镇压就镇压!” “到了大明的手中,咱们怎么弄都行!” 李二毛的嘴唇紧抿,看着竟有一番凛然之态。 走在后面的解缙微微颔首,出去追上了方醒和朱瞻基,笑道:“那个李二毛倒是有些意思。” 方醒说道:“这种东西本就是自己领悟最好,一味的灌输,最后多半是个半吊子,只知道套用案例。” “先软后硬,先硬后软……” 朱瞻基咀嚼着这个总结,点头道:“虽然有些大而化之,可还是有些见地。” 方醒笑道:“软硬就是文武,文就是谋略布局,武就是兵戈,李二毛不错。” 二战的德意志,在开战前进行了一番艰难的布局,这才能笑傲欧洲。 所以谋略和军事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两者缺一不可! 当然,若是后来的那位太后老佛爷就得另当别论了。 和全世界开战,那位老佛爷确实是牛笔的不行! …… 李茂芳的动作很快,从方醒家出来后,店面什么的都有了,马上开始装饰改造。 “咱们叫什么好呢?” 李茂芳有些纠结的站在这个二层楼的前面。 不学无术说的就是这位富阳侯,可却无人敢指出来,就任凭李茂芳在那里纠结了半天。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时一个书生负手路过,听到他吟的诗,李茂芳的眼前一亮,双手猛地一拍,“有了!” “采菊……” 随从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脸都绷不住了。 “采菊……财聚!嗯!本候果然有才!就财聚了!” 随从本是面如土色,听到是财聚后,这才放下心来。 …… 采菊……哦不,是财聚集市在改造中,而关于胡广的接替者的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 杨荣很悠闲,甚至还来方家,说是要看看据说很可爱的小土豆。 土豆当然可爱,所以在被方醒抱着时就不停的挣扎着。 “再闹今晚就别想吃好东西!” 方醒威胁了一句,土豆就颓然的伏在他的胸前,嘟囔着:“爹,坏银!” “小魔星!” 为了和土豆尽快的熟悉起来,方醒背着张淑慧,每天晚上都提供了一些小零食给土豆。 这个方法的效果很好,没几天,土豆叫爹就叫的很顺溜,也能上手抱了。 “德华这是闲云野鹤般的轻松啊!” 杨荣手里拎着个木制的小狗,冲着土豆笑了笑。 土豆皱眉看着那只木狗,突然叫嚷道:“铛铛铛!” 卧槽! 方醒赶紧招呼杨荣进前厅。 就在杨荣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声咆哮传来…… 正文 第861章 成精的铃铛,危险的土豆 土豆很得意,咯咯咯的笑着。 伴随着这笑声,铃铛气势汹汹的狂奔而来。 “呜……” 看到方醒后,铃铛的速度一减,然后四脚着力,马上就在地上来了个刹车。 可等它看到杨荣后,瞬间,脊背弓起,目光凌厉,前爪一前一后的在摆动,作势欲扑。 “铃铛!回去!” 方醒喝道,可铃铛却冲着杨荣在咆哮,那种从喉间发出的声音让人想起了杀戮。 杨荣被铃铛逼住了,干笑道:“德华,你家这狗可是咬死过贼子的啊!” 方醒看到铃铛不买账,无奈的道:“对,不过有人能收拾它。” 说着方醒把土豆放在地上,这小子就摇摇晃晃的跑过去,一把搂住了铃铛的脖子,咯咯咯的笑着。 铃铛的咆哮停住了,只是站着,任由土豆折腾着自己。 “杨大人请。” 方醒伸手指向前厅,杨荣指指土豆道:“孩子呢?” 方醒笑道:“铃铛自然有它的法子。” 正说着,铃铛就低下头,咬住了土豆的衣服,脑袋甩一下,就这么用嘴拎着土豆,小跑着往内院去了。 土豆用手抱住铃铛的脖颈,一路欢笑着。 杨荣看的目瞪口呆,“德华,你家这狗成精了吧?” 方醒笑道:“差不多。” “方醒……”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就苦笑道:“郡主来了。” 杨荣笑道:“这是通家之好嘛!” 这话意味深长,方醒微笑道:“不敢称通家之好,不过是无功利心罢了。” 我方醒不会,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亲近太子一家! 大半年未见,婉婉长高了许多,不过依然是笑的眉眼弯弯的站在方醒的身前,而杨荣被她给无视了。 方醒微微皱眉,看着穿着一身淡粉色长裙的婉婉道:“嬷嬷呢?” 婉婉的身后空无一人,她同样是皱眉道:“在门口呢,张姐姐说要去城里逛逛,算是春游,” 方醒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出游,你们都去吧。” “好呀!” 婉婉一溜烟就进了内院。 …… 杨荣想起了方醒刚才的话,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机梳理了一下思路。 方醒这是在讥讽我吗?还是在劝诫我! 不要利用裙带关系去搞七搞八! 不过是一瞬,茶杯放下,杨荣笑道:“不瞒德华,老夫近日有些踌躇,都是名利心在作怪。” 杨荣近日看似冷静,而且低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淡泊名利。 可方醒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淡泊名利的人。 若是有,那一定可以称圣! 所以外表淡然,内心惴惴,这才是杨荣的真实写照。 方醒用手盖住茶杯,感受着那股滚烫,淡淡的道:“今日的陛下,必然高居于上,冷眼旁观。” 话不用多,方醒已经仁至义尽了。 杨荣起身笑道:“老夫已有所知,不过还是得听了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才安心,罢了,果然还是枉读了圣贤书!” 方醒微笑拱手道:“人无癖不可与交,方某自然是懂的。” 杨荣拱手道:“德华雅量,老夫知道了。” 送走了杨荣,正好张淑慧抱着土豆,带着婉婉出来了,而小白比较悲剧,需要在家休息。 “夫君放心,妾身已经答应了小白,等明年会让她挑地方。” 方醒苦笑道:“小丫头撒娇,倒是委屈你了。” 张淑慧笑道:“这有何妨,就当是养了个闺女罢了。” 两人相对一笑,让婉婉有些郁闷,就嚷道:“走了走了!” …… 快初夏了,金陵的夏天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借着春天的尾巴,出游的人不少。 张淑慧本想直奔莫愁湖,可方醒却想着这大半年她都憋在家中,就说要进城逛逛。 金陵城这几年的变化不小,商业渐渐有复苏的迹象,人流如织。 土豆从车里指着外面叫唤着:“娘,去!去!” 张淑慧摇摇头,土豆就冲着在外面骑马的方醒喊道:“爹!爹!” 方醒低头问道:“土豆要干嘛?” 土豆指着外面,一脸的焦急:“去!去!” 方醒哈哈一笑,就说道:“淑慧下来吧,趁着天气好逛逛,也买些脂粉什么的。”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可婉婉在她的身边鼓捣着:“张姐姐下去吧,坐车坐久了,婉婉都要散架了。” 下了车,秦嬷嬷抱着土豆,邓嬷嬷跟在身后,而方醒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就一纯劳力。 春日游,杏花飞满头。 杏花已经没了,有的只是骄阳。 在逛了五家成衣店,三家脂粉店之后,张淑慧终于心满意足了。 “夫君,咱们赶紧走吧。” 张淑慧看到方醒的手中已经提了不少东西,就抿嘴羞涩。 哎!女人家果然是天生的采购狂啊! “下!下!” 这时土豆不耐烦了,挣扎着要下地,方醒看到就说道:“放他下来,牵着走。” 秦嬷嬷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土豆放下来,小屁孩顿时就乐了,一头就往外奔。 “土豆!” 婉婉也跟着出去,然后就脸色大变的喊了一声。 瞬间,张淑慧的身边就不见了邓嬷嬷。 方醒几步冲出去,正好看到秦嬷嬷背身挡着两个男子,而土豆还不知道危险,依然在她的保护下笑着。 两男子一人抓住秦嬷嬷的肩膀,一人准备绕过来。 而邓嬷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甚至比小刀都快了一点。 那个绕过来的男子看到了土豆,秦嬷嬷的肩膀被人往后一拉,就抱着他往后倒。 伸手,男子相信自己能一把把土豆抢过来。 土豆还以为这是在玩耍,一直在笑着。 光芒一闪而逝,男子的肩膀上喷出了一朵血花,邓嬷嬷已经收剑入鞘,扶住了秦嬷嬷。 “打坏银!” 土豆拍手冲着出来的方醒直乐,却没注意到几乎全靠方醒扶着才没有软倒的张淑慧。 剩下的一个男子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惊呆了,正想转身就跑,可刚转过身体,迎面就来了一个迅速在视线内变大的拳头。 “土豆……” 张淑慧恢复了些力气,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一把抢过了土豆,紧紧的抱在怀里,用力的喘息着。 方醒冷冷的看着被制住的两人,吩咐道:“马上询问。” 张淑慧想回家,可方醒却摇头道:“既然来了,那就当散心。” 正文 第862章 莫愁湖边的杀机 徐家最近变得低调了许多,连徐景昌都不大出来胡闹了。 当方醒带着家人到了莫愁湖边时,看到湖里有十多艘游玩的船只,就纳闷的道:“什么时候开放的?” 张淑慧已经缓过神来了,闻言就说道:“夫君,就在您走了没多久,徐家就把莫愁湖开放了,只收渔民交的钱,游玩的不管。” 方醒看了张淑慧一眼,安慰道:“那两人只是拐子,方五已经带着我的帖子去了五城兵马司,今日肯定会一网打尽。” 张淑慧点点头,回身看着在秦嬷嬷怀中打盹的土豆道:“今日多亏了秦嬷嬷和邓嬷嬷,妾身回头还得去谢谢太子妃娘娘。” 婉婉嘟嘴道:“也要谢我,是我拖着母亲去选的人。” 方醒莞尔道:“好,也得谢谢婉婉,中午咱们就吃一顿鱼鲜好不好?” 莫愁湖上春风暖,迎面而来的风让人醺醺欲醉。 上船之后,方醒就站在边上,目光一直在周围的小船上来回寻索。 张淑慧带着土豆在船舱里逗弄着装在木盆里的鱼儿,婉婉在边上逗土豆说话。 方醒对邓嬷嬷点个头,然后走出了船舱。 辛老七就背靠着船舷坐着,手中拿着面小镜子,在看着船舷外的情况。 “老爷,还没发现异常。” 方醒点点头,然后走到边上,就这么站着。 那些游船其实大多是以前的渔船改造而来的,那些渔民自从发现载人游湖比打渔更挣钱后,心思活络的都开始转行了。 小刀在船尾,看着就像是个贪玩的家伙,不时和撑船的船夫闲聊几句。 “老爷,天色有些阴了,怕是有小雨。” 方醒也在看着船夫撑船,觉得很有意思。 撑,收,再撑……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随着船夫的身体后仰和站直,宛如行云流水。 方醒点点头,举目看去。 莫愁湖边起了些薄雾,看着朦朦胧胧的。岸边的树木繁茂,被薄雾侵染的更加的鲜活。 方醒眯着眼,沉声道:“召唤人来,午饭后护送夫人他们回去,咱们继续游湖。” 辛老七瞬间就明白了方醒的意思,他点点头,然后吩咐一下,就有人潜入了水中。 午饭是船娘做的,全是鱼鲜,加上新鲜的菜蔬,味道不重,可却让人感受到了味之纯美。 土豆很不乐意喝鱼汤,他摇摆着脑袋,第一次向方醒求援。 “爹,爹……” 方醒摇摇头道:“土豆乖乖的喝鱼汤,晚上爹就给你做蛋羹。” 土豆扁着嘴,任由秦嬷嬷给自己喂鱼汤。 方醒的一身厨艺许久未曾施展,土豆倒是先享福了。 婉婉不乐的道:“方醒,我都没吃过你做的蛋羹。” 方醒也乐了,笑道:“可惜蛋羹不能久存,要不下次做给你吃吧。” 吃完饭,这次游湖也就结束了。 等上了岸,得知方醒要留下时,婉婉就不依的道:“方醒,我们不是还要去四海集市吗?” 张淑慧拉着婉婉道:“咱们自己去,不管他。” “爹!爹……” 小土豆和方醒分别,那模样真有些生离死别的意思,没两下就开哭了。 方醒的心软成了一团,用力的亲了他几口,笑道:“爹爹马上就回家了,土豆男子汉大丈夫,要照顾好你娘。” 土豆哪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只是抱着方醒的脖颈,蹭了又蹭。 这就是父子天性,没几天,土豆就已经舍不得方醒了。 微雨蒙蒙中,张淑慧和婉婉的马车被几名家丁簇拥着离去,方醒脸上的笑容一收,问道:“那两人是何来历?” 小刀说道:“老爷,那两人不是拐子,以前是街上的青皮,和倭国人有些关系。” “找到那人了吗?” 方醒看到了一个熟人,就微笑着挥挥手。 “没,那两人熬刑不过都招了,说是以前认识的一个倭国人,叫做什么神,五哥带着人去抓,没抓到。” “神?有趣!” 远处的莫愁也看到了方醒,她疾跑几步,然后又按下裙摆,打着红纸伞缓缓走来。 微雨,少女,红油伞。 江南的微雨就像是"qing ren"的抚摸,感觉不到点滴,可却能**了你的头发。 若是在青青的莫愁湖边看到一位少女在微雨中款款而行,那就是画。 一幅泼墨山水画! 莫愁的眉眼低垂,近前福身道:“伯爷。” 方醒笑道:“莫愁也来游玩吗?” 少女微微抬头,眼睫毛颤动着:“伯爷,莫愁是来买鱼的。” 方醒看了她身后的那个中年女人一眼,那女人的臂弯挎着个竹篮,里面大概就是刚买的鱼。 等收回目光,方醒发现莫愁把红纸伞往他这边倾斜了些,就笑道:“这倒是挺应景的,那就教你首歌吧。” 岸边的游人不少,这是最佳的行刺良机。 方醒教莫愁唱了一首很容易学的歌,然后就目送着她离去。 “老爷,莫愁会不会被那人盯上?” “不会。” 方醒目光转动,却没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胆子太小,我故意在这里呆了许久,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可惜了。” “中川雅!此事定然是他安排的,果然是尔虞我诈,倒也让我对斯波义元的那点愧疚消散。” 辛老七看了在左边假装买东西的小刀一眼,沉声道:“老爷,那人看来比较谨慎。” “谨慎啊!这是一个值得夸赞的品质。” 方醒看着莫愁消失在远处,就说道:“既然他不肯现身,那就说明有些忌惮你和小刀。白等了,咱们回家。” 马儿在湖边缓缓而行,方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即就听到了远处的歌声。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少女的歌声多情而婉转,也许没有那些画舫女子的专业,可却另有一番清纯的滋味。 湖水青碧,枝条多情,这就是莫愁湖。 “莫愁湖水倒个影,江山秀美人风流,啊莫愁,啊莫愁,劝君莫忧愁……” 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这歌声中,辛老七突然低喝道:“小刀保护少爷!” 嗖的一下,辛老七就冲进了前方的人群之中。 人群被推攘冲撞着,埋怨叫骂不断。 方醒就在马上看着,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身形灵活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快就消失了。 “……莫愁湖泛舟,秋夜月当头……” 正文 第863章 蝮蛇,大黄 微蒙细雨中,辛老七疾奔回来:“老爷,跟丢了!” 方醒眯眼,眼睫毛上的水汽让视线有些模糊:“地老鼠罢了,回家。” …… 回到家,土豆正撑着眼皮在等方醒。 “爹!蛋……” 看到土豆那朦胧的双眼,关于刺客的疑问瞬间被方醒遗忘了。 “好,爹马上去给你做!” 方醒回头看到小白有些扁嘴,就笑道:“等你肚子里的那个出来,我这个当爹的一视同仁,不偏向谁。” 张淑慧马上就取笑道:“新丰伯哦!土豆只是小伯爷,小白肚子里的那个一出来可就是正经的伯爷了,哈哈哈!” “夫人……” 小白又羞又喜,挺着大肚子就和张淑慧笑闹。 方醒去了厨房,花娘已经休息了,春生也没在。 “没了张屠夫,难道咱还吃带毛猪?” 方醒熟练的生火,打蛋,剁肉沫,炒肉沫酱。 大概是看到了厨房冒烟,春生急匆匆的赶来了,手中还拿着根木棍。 厨房是重地,关系到一家老小的安全,所以轻忽不得。 “老爷?” 春生看到是方醒,赶紧就接手了烧火工作。 蒸蛋火不能太大,不然不嫩滑。 方醒拍拍手,看到春生在全神贯注的在盯着火,就问道:“你和花娘学到了多少?” 春生难为情的道:“老爷,小的笨,就学会了些简单的。” 方醒鼓励道:“好好的干,以后等土豆他们长大了,迟早要有人去跟着,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独当一面。” 春生搓着手,有些不自信的道:“老爷,小的这样的,以后难道还能跟着二少爷吗?” 土豆是长子,而且要承袭方醒的爵位,那么花娘肯定会留在方家庄。 方醒笑道:“有何不可?你是方家的老人,厨房重地,不用你们用谁?” “近几日让采买的人注意一些,不要去不熟悉的地方采买。” 春生一脸正色的道:“老爷放心,每日的饭菜小的都先尝过了。” …… 等方醒端着蛋羹回到内室时,小伯爷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呼呼大睡。 “谁吃?” 方醒把蛋羹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土豆的睡姿,总觉得自家的儿子最可爱。 等方醒意犹未尽的转过身时,就看到了一个空碗,和正在喝水顺气的小白。 小白的孕期比张淑慧幸福,也就是初期有些反应,然后就是百无禁忌,能吃能睡。 方醒皱眉看着小白那有些朝着圆润方向发展的脸,指指门外道:“去游廊溜溜。” 小白打着嗝,不情愿的被邓嬷嬷扶着去消食,张淑慧才笑道:“这丫头真是能吃,比妾身那会儿的饭量要多出差不多一半。” 方醒脸抽抽的道:“别等孩子生下来,咱家就多了个胖子。” 许多妇人在生产后身材会变得丰盈,这是正常的变化。 可有的却和吹气球般的,直接在通往胖子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谁都拉不住。 铃铛在土豆的小床边上卧着,懒洋洋的起身,老规矩的身体拉伸,然后就出去找小白。 大黄对这种微雨的天气比较喜欢,大摇大摆的去了水池,那里被方醒放了不少鲫鱼,甚至还有螃蟹。 南方的鲫鱼好养活,北方天气冷,体重赶不上这边的。 方醒让人找出一身蓑衣,然后拿出鱼竿,就消失在雨雾中。 水池里的荷花没开,不过水润的荷叶也有些看头。 方醒在堆肥的那里挖了些蚯蚓,挂钩后扔进水里,就稳坐在小马扎上。 大黄在不远处游动,不时把脑袋伸进水里,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吃食。 有大黄在搅合,基本上是钓不到鱼的。 不过方醒也没准备钓鱼,只是在发呆。 浮漂许久未曾动一下,方醒好似睡着了。 大黄也玩够了,不屑的从浮漂前游过,准备上岸。 “嘶嘶……” “噗噗噗!” 身后传来了不知道是穿草还是什么声音,接着大黄就亢奋起来了,扑扇着翅膀冲上来,然后就往下跳。 你见过鹅飞起来吗? 方醒现在就见到了。 大黄飞在半空中,叫唤着扑向了方醒的身后。 方醒一个前冲,就冲到了围着水池的土坎上,然后回身。 辛老七和小刀已经到了,两人都没动手,只是看着大黄在发飙。 一条身体斑斓,有着个三角形脑袋的蛇正快速的掉头。 大黄追上去,头一低,就啄在了蛇身上。 那蛇在拼命的逃跑着,大黄一路追杀,最后追杀到了小刀的身前。 小刀俯身捏住了蛇的七寸,皱眉道:“老爷,是土条子,有毒。” 土条子就是蝮蛇,方醒觉得有些奇怪:“家里怎么可能会有土条子?庄上的人都从没见过,玛德,那人是怎么把蛇弄进来的?” 辛老七说道:“老爷,小的以前跟师傅学武时,听他说过,有些人能驱蛇。” 方醒看着在小刀的手中扭曲着的蝮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杀了,是吃是扔你们自己处置。玛德,以为自己是三哥吗!艹!” …… 方醒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特别是他有了孩子之后,更是想营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淑慧,我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 方醒怒了,张淑慧也多少猜到些东西,所以只是担心。 “铃铛我就不带去了,留下来看家。” 方醒摸摸张淑慧的脸,安慰道:“我带老七和小刀出去,方五带人守家,保证万无一失。” 张淑慧纠结的道:“夫君,不能不去吗?” 方醒笑道:“这世上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不过是忍不下这口气,想和他来个了断罢了。” “嗯。” 张淑慧只得应了,“夫君放心,我会看好小白的。” …… 一辆马车在辛老七护卫下出了方家庄,随即就进了金陵城。 细雨绵绵让地上有些湿滑,方醒这等规制的出行让人根本就猜不到身份。 第一鲜依然是生意兴隆,金陵城中没有第二家能比得上。 马车经过了四海集市,方醒掀开车帘,看了看人流量,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就这样,几乎是逛了大半个金陵城后,马车开始掉头,准备出城了。 正文 第864章 所谓的神 天色渐渐的有些黑了,出了城的马车慢悠悠的往聚宝山而去。 路过大报恩寺时,方醒让马车停了一会儿,他下车去看了看。 “那么久了还是这模样啊!” 方醒失望之极。 “老爷,这里的监工是郑公公,可郑公公经常出海,照顾不到。” 郑和是朱棣的心腹,既是下西洋船队的统帅,也是大报恩寺的监工。 方醒就想看那座琉璃塔建成后的雄伟,可看到这副模样,就知道怕是还得等上十年。 …… 天黑了大半,路上除去方醒一行之外,已经看不到人马。 前方左转就是去方家庄的路。 路是土路,前方渺渺烟雾弥漫,马车就这样进了雾中。 “噗通!” 辛老七突然连人带马都倒在了路上,而小刀和拉车的马也先后晕倒。 车厢前倾,里面传来了一声碰撞,随即周围诡异的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雾气中缓缓行来一人。 矮个子,浑身被包裹在灰色的衣服里,左手扣着东西,右手持刀,逼近马车。 小刀就晕迷在男子的脚边,他倒转刀柄,就想刺下去,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车厢倾斜,车帘外飘,男子需要弯腰才能看到里面。 掀开车帘,男子不出意外的看到有人躺在里面。 目光上移,这是要最后确定正主。 三只嘴? “他果真是魔神吗?” 传说中的魔神形状各异,有威武的,有奸诈的,也有邪恶的。 男子首先看到的是三个凸出一大截的东西,目光上移,就看到了一双被挡在玳瑁里的眼睛。 不屑而杀气腾腾! “嗬嗬嗬……” 哪怕是神经再粗大的人,身手再了得的刺客,可在看着这个魔神般的人后,第一反应就是急速后退。 “拿下!” 方醒的声音很模糊,甚至不大听得清。 可男子才将转身,双腿就被抓住了。 …… 柴房里,方醒揉着被防毒面具勒的发红的脸侧,看着被捆住手脚,嘴里还塞了个穿孔铁球的男子,“别说你不会大明话,既然被本伯拿住了就别想活。” 辛老七过去把铁球取下来,然后就像是卖马的贩子,粗鲁的掰开男子的嘴,检查了一遍牙齿。 “老爷,没问题了。” 男子的眼神狠厉,神色坚定:“我叫神,你们为何不受毒烟的影响?” “是个不怕死的,中川雅下了多少本钱,居然能请到你这位刺客?” 方醒接过方五递过来的一个馒头夹卤里脊肉,一口就咬掉了三分之一。 “我在国内从未失手过,为了刺杀你,我在金陵学习大明话,三个月,我只用了三个月就学会了。” 方醒咽下食物,突然问道:“那个教你大明话的人呢?” “杀了!” 男子坦然的道:“不杀就会泄露我的行踪,身处异国之地,我不会冒险。” 方醒几口吃了这个肉夹馍,拍拍手道:“我有几个死法供你选择,第一,把你绑在聚宝山上的大树上,看你能活几天。” “第二,刑部中关押着不少两眼发绿的囚犯,这些囚犯渴望女人,不过想必别的方法他们也不会拒绝。我会令人废掉你的手脚,然后送进去。” “你不必多说,动手便是了!” 男子打断了方醒的话,眯眼说道。 “你可还有同伴?” 方醒喝了口水问道。 男子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你很自信?” 方醒笑了笑:“有一门刑罚,就是用一根木棍子穿进你的后面,然后把你吊在房梁上,全身仅凭着那根木棍子撑着。棍子会缓缓的进入你的体内,挤开内脏,从间隙穿过去,最后从你的嘴里穿出来。你的功夫想必是极好的,支撑住几日不死应该不是问题吧?” 男子的脸颊颤动了一下,方醒继续说道:“然后会在你的身上割开多道口子,撒上蜂蜜,那些虫子就会来找食,到时候你就会看到自己的肌肤腐烂发臭,虫子在上面产卵,蛆虫钻进钻出……” “没有!” 男子睁开眼睛,喘息着道:“我从未有过同伴,都是独来独往!” “很好,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咱们继续。” 方醒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男子垂首道:“是中川雅,他给了我钱财,然后我就坐船到了大明。” “你坐了谁的船?” 方醒有些不解,当时大明不是封海了吗?傅显信誓旦旦的说倭国连一块舢板都没有了。 男子讥讽道:“方醒,你也不过是如此!我就藏在你们明人的水师船队里,每日还能吃一顿好的。” “傅显?” 男子冷笑道:“我轻松的就爬上了那艘大船,每日夜间就出来找吃的,若不是想着忠人之事,我可以轻松的干掉那个领军的明人。” 方醒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失笑道:“倭国人果然都奸诈,傅显的船队才上岸多久?可你却已经在金陵呆了三个月,你应该是与足利义持的船队一同到的朝鲜。” “中川雅果然是城府不浅呐!我倒是低估了他,以为他不会为斯波家卖命,可他一面敷衍着我,却一到倭国就去找到了你,有点意思啊!” 当时方醒认为中川雅应该是要惜命,而且斯波义元死了之后,他就是丧家之犬,无家可归。 这样的中川雅,按理应该是要投靠方醒,顶天就是两头下注。 可这厮居然孤注一掷,倒是颇有些慷慨激昂之意。 解开了心中的迷惑之后,方醒再无疑虑。 “把他带到山上去。” 方醒起身伸了个懒腰,先前他装作晕迷在车厢里撞了一下,结果腰肋有些岔气了。 男子身体一震,咬牙道:“方醒,怪不得中川雅说你反复无常,小人行径,你果然是小人!” 方醒揉揉额头,今日被淋雨了,有些头痛。 “若是你没有杀那个大明人,就算是你放蛇进方家,我也会看在你合作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 方醒出去了,辛老七一把提起男子,扣上铁球,怒道:“杀了我大明的人,你还想着能有全尸?做梦呢!” 小刀笑眯眯的道:“七哥,这时节快初夏了,山上的虫子千奇百怪,咱们到时候给他来些口子,抹些蜂蜜,明早再去看看他变成啥样了。” 辛老七单手提住男子腰间的绳子,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到时候叫山下的那些弟兄都来看看,以后要是谁犯了事,就让他在山上呆一夜。”8} 正文 第865章 抓捕瀛洲学生 方醒正单独和朱棣说话。 朱棣的心情阴转晴了,不过依然没有定下谁来接替胡广的那个位子。 “陛下,大明可以接收那些外邦学生,但学习的范围只能在儒学,实用之学一律不许接触,否则终生不得离开大明!” 朱棣有些恼怒,他虽然知道儒学的本质,可在方醒的嘴里,儒学居然连那些杂学都不如,真真伤人。 “此事朕自有主张!”朱棣硬邦邦的拒绝了方醒的提议。 方醒一听就不干了,梗着脖子道:“陛下,您想想前唐。” 朱棣一听就乐了,你娃还敢跟朕辩驳一番,就问道:“前唐又怎么了?你且说说,说好了朕恕你无罪,说错了……你就去清查北边的卫所。” 北方卫所? 那可是个大坑啊! 北方是重镇,大明最精锐的卫所大多在那里。 而北方,同样也是重臣云集的地方。 一位侯爷在南方很牛笔,可在北方,你兴许连一个总兵都当不上。 方醒定定神,然后说道:“陛下,前唐时,倭国派了遣唐使,然后前唐敞开了让他们学,甚至还有人冒死横渡去倭国,正是这些人,把倭国从蒙昧中拉扯出来,可随即就是白江口之战,倭国人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朱棣有些恍惚,从小就接受的教育在告诉他:我们是天朝上国,要有风度。架子要端起来,吃点亏没事,面子一定要保住了! “陛下,当年前唐把中原的实用之术带给了吐蕃,带给了倭国,对外族可谓是掏心掏肺了,可最后如何?” 方醒皱眉道:“陛下,对于异族,可以同化之,这一点儒学的功用最大,臣万死,恳请陛下严令不得教授异族人实用之学。而工匠更是不许离开大明!” 朱棣垂眸不语,大太监觉得方醒小题大做了,这接收外邦学生,正是彰显大明煌煌上国气象之举,些许杂学算的了什么。 而黄俨则是不屑的撇撇嘴,杂学在大明只是消遣之学,只有那些功名无望的人才会去研习。 贱人之学! …… 国子监在经历过学生围堵书店,然后被禁足之后,就变得和独守空闺的怨妇般的古怪。 禁足是没有了,假期也恢复正常了,可师生们总是觉得不得劲。 林彦抱着本书急匆匆的从小径穿过,正准备回自己的住所去喝水,却听到了有人在嘀咕。 “锦衣卫都上门了,廖大人都要气疯了,挡着不许他们进来,说是有教无类!” “哎!祭酒和司业都在装傻,就等着廖大人去冲阵呢!” “去看看!” “好,咱们也去助廖大人一臂之力!” 林彦听到这里,脚下一转,就往大门处去了。 …… 大门处,沈阳正义正言辞的道:“倭国已经没了,那国子监还留着那些学生干啥?这话可是杨大人说的,咱们奉命而来,还请廖大人不要阻拦。” 廖彬板着脸道:“本官只知道此处是国子监,无陛下的旨意不能拿人!” “对!无陛下的旨意,恶犬不得进入国子监!” 一个学生正色道,随即就引发了广泛的赞同。 “纪纲都死了,锦衣卫也敢跋扈吗?” “这里的人都是日后的朝廷栋梁,你等且小心些!” 沈阳面色不变,只是笑道:“谁是栋梁下官不清楚,不过今日那些瀛洲学生非得跟着下官走不可。诸位无需多言,只需记得一句,天下之事,天下之人皆可说得,就是生员说不得!” 这话堵得国子监的众人胸中发闷,让他们又想起了上次的事。 廖彬把脸一板,伸手道:“旨意拿来,本官就让你进去。” 沈阳同样把脸一板,低声道:“廖大人确定要旨意吗?下官虽然位卑,可随后的旨意怕是国子监上下受不住!” 廖彬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腮帮子鼓起又下去,问道:“是陛下的意思吗?” 沈阳的目光深沉,笑而不语。 锦衣卫自从纪纲死后就成了过街老鼠,虽不至于人人喊打,可却也夹起了尾巴。 而沈阳却不在其列! 廖彬懂了,他颓然的道:“这是为何?万国来朝难道不是大明的盛世吗?” 沈阳笑了笑:“兴和伯说过,盛世不盛世的,那得老百姓说了算!” 廖彬挥挥手,让开了道路,身后马上一阵哗然。 “廖监丞居然放行了?” 廖彬在学生们心中的形象高大而正直,宁折不弯,可他居然就弯了! 沈阳拱手道:“多谢廖大人。”然后回身道:“都跟本官进去!” 三十多名锦衣卫,跟在沈阳的身后,熟门熟路的去了校舍。 林彦远离那群学生,独自站在一棵大树下,静静的看着。 为何要带走那些瀛洲的学生? 林彦在思索着。 廖彬同样在思索着。 “那些倭国……瀛洲的学生有钱,这一走,经常被请客的那几位可是要心疼喽!” 廖彬的身体一震,而林彦同时也恍然大悟。 是了,那些能到国子监读书的外邦学生,谁的家里面没有背景? 可廖彬想的更多了一些,他想到了传言倭国的中上层几乎被方醒清理一空,而这些学生的家庭必然就在其中。 “那方醒果然是心狠手辣,连这些学生都不放过!” “他在倭国杀多了人,估摸着是担心会被人刺杀吧!” “若是他被刺杀了,那也是报应,天理循环,果报不爽!” “住口!” 那几个正在阴阳怪气说到方醒的学生都愣住了。 廖彬面色铁青的看了刚才和他几乎是同步大喝的林彦一眼,回头喝道:“都回去!今日不许议论此事!” 林彦默默的跟着学生们往里走,听着那些怪话,心中无喜无悲,仿佛就是一个旁观者。 “看,那些瀛洲学生被带出来了!” 林彦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沈阳在前,手下的锦衣卫们把十多名面色惨白,双腿打颤的瀛洲学生围在中间往这边走来。 晴朗的天空下,仿佛是多了一群恶鬼,让人遍体生寒。 没有一个学生敢于上去!仿佛刚才的义愤填膺只是一个幻象。 廖彬已经找到了国子监祭酒马兴。 马兴正用毛巾捂着额头,听到脚步声后,就揭开毛巾,呻/吟道:“走了吗?” 廖彬板着脸道:“大人,此事并非简单,那些倭国学生的家族都已经不在了,他们留在国子监,人心不稳。” 马兴哼哼唧唧的道:“是啊!既然如此,那就送走吧。” 廖彬淡淡的道:“已经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啊!?” 马兴把毛巾一扔,戟指着大门方向,愤怒的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可惜老夫身体不适,不然……” 廖彬面无表情的看着马兴在狂喷,义正言辞…… 正文 第866章 抢骨头 瀛洲的学生被清除出国子监之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沈阳知道,方醒知道,朱棣也知道。 不过旋即宫中就传出来一个消息,方醒被禁足三日。 “陛下这是何意?” 看到方醒一点儿被处罚的自觉都没有,抱着土豆在后院晃悠,难得进来一次的解缙就问道:“你又犯事了?” 方醒把土豆顶在脖子上颠着,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硬顶了陛下一次。” 方醒把关于瀛洲学生的事告诉了解缙,最后说道:“那些都是祸根,家里都被抄没了,全家都赶到了矿山去,国子监也是魔怔了,居然还想着有教无类,特么的!果然是腐儒!” 看到方醒都爆粗口了,解缙失笑道:“国子监除去一个廖彬之外,余者老夫都看不上,那些人教授出来的学生就可想而知了。” “那些倭国的皇族呢?陛下是何处分?” 方醒指指边上,然后顶着土豆过去。 “甄别之后,大约有三百多人会被送到庄上去种地,严加看管,剩下的……估摸着都要送到交趾去。” 土豆在冲着解缙笑,笑的让他眼热。 “老夫也不知道何时能抱上孙子啊!” 解缙感慨了一番后说道:“陛下看来改变不小,以前这等人,大多都是找个地方关着,那位上皇大概也会封个候,哎!都变了呀!” 方醒把土豆顺下来抱着,笑道:“时移世易,一成不变就要挨打,陛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就要准备清理北方的卫所了。” “那可是个大难题。” 解缙当过首辅,所以知道北方卫所的麻烦。 “南方承平已久,可北方不一样,那是大明的边塞,骄兵悍将呐!” 方醒笑道:“所以我哪敢答应啊!” 解缙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唏嘘道:“看来要搬家了。” 方醒点头道:“嗯,也就是在这一两年之内,不过北方也还行,就是冷了些。” 随着大批的钱粮注入到北平府的修建工程中去,新京城的建设速度陡然加快。 “不过随着朱雀卫在远征倭国的出色表现,陛下大概对北方异族的警惕也没那么高了,不然早就去北平坐镇了。” 全火器部队已经证明了方醒的思路是正确的,他们甚至可以不需要别的兵种配合,就能独立完成作战任务。 这是一个奇迹! 以前只有骑兵有这个能力! 而今,聚宝山卫和朱雀卫用战绩告诉朱棣:我们也能行! 解缙目光炯炯的道:“虽然火器打造耗费不小,可和骑兵比起来还是划算的,陛下大概要慢慢的增加火器卫所。至此,北方的异族不再是悬在大明头顶上的刀!” 土豆抱着方醒的脖颈在听着,方醒看到他的小模样不禁就笑了,然后低头亲一口脸蛋道:“所以这也是陛下容忍我的原因之一,把我弄下去,那些人就会疯狂的反扑,否定我的一切,不管是火器还是新学,大概只有土豆才能保存下来。” “爹!” 土豆以为是叫自己,就仰头应了一声。 “这些文人谦逊的面具下隐藏着非此即彼,非我即敌,那就一定要打死,再踩上一万脚,让那人不能翻身。” 方醒摸摸土豆的头顶,轻松的道:“我不任实职,他们无法抓到我的短处,所以此次征战他们就瞪大了眼睛寻找漏洞,可惜没找到,至于什么杀戮过甚,这种话也只有文人才说得出来,武勋谁敢说?” 解缙说道:“张辅还比不上你,居然在瀛洲暂避风头。” “那是因为他有家族要照拂,先家后国嘛!” “老爷,黄先生有事找您?” …… 黄钟一见到方醒就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伯爷,今日有人弹劾杨荣,说他在倭国收了好处。” “扯淡!” 方醒不屑的道:“不过是几本书罢了,而且全是记录倭国往事的书,算个屁的好处,谁吃饱撑的?” 黄钟面色严肃的道:“也有人上了奏折,批驳国子监祭酒马兴遇事推诿,人品拙劣不堪,应以罢黜,然后又举荐了杨大人去接任祭酒。” “手段拙劣!” 解缙不以为然的道:“借着攻击马兴,想让杨荣失去争夺那个位子的机会,思路倒是没错,只是手段太差了。” “手段是不怎么好,可只要人多,陛下也得考虑一二,想想杨荣的人品是否太差了。”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 方醒笑了笑:“攻击他的人越多,陛下就越放心,就跟我一样的放心,哈哈哈哈!” 土豆在方醒的怀里也跟着拍手,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 杨荣本人很坦然,甚至还主动请了几天病假,说自己在倭国被冻着了,留下了些病根,需要调养。 这是在学前宋的官员。 前宋的官员被弹劾之后,聪明的就做出姿态来,后来就形成了规矩。 朱棣很奇怪,按理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朱棣居然大手一挥,就放了杨荣五天假。 杨荣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来到了方家。 “你家那狗得看好!” 心有余悸的杨荣一进书房就左右看,就怕铃铛正卧在某处,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两人坐下后,杨荣喝了一口茶,被苦的眼睛都闭上了。 “这是何物?” “莲心茶。” 方醒也在喝这个,喝了一口就皱眉道:“放多了!不过清热去火倒是神效。” 杨荣皱眉再喝了一口,咂舌道:“我觉着杨士奇和金幼孜就有些上火,六部尚书就夏元吉和金忠心平气和,其他人都该喝这种茶。” 方醒不想再喝第二口,他垂眸道:“陛下洞若观火,杨大人以退为进的这一招使得不错,想必有人要跺脚了。” 杨荣抚须道:“不争为争嘛!不为而为,那些人上蹿下跳,国子监才将发生的事,马上就作为由头去利用,老夫觉着这浑水不好蹚啊!干脆就回家歇息几日,等待陛下的旨意。” 方醒眯眼道:“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一切只看陛下那里的意思。” 政治需要盟友,没有盟友的也上不来! 杨荣坐了一会儿后,居然要了钓竿,独自去了河边钓鱼。 正文 第867章 杨荣遇险,锦衣卫跋扈 在方家混了一顿午饭后,杨荣得意的拎着一串小鱼回家了,说是要油炸了下酒。 方醒把他送出去,然后回去就睡了个午觉。 这种季节睡午觉是最舒坦不过的了,不冷不热,太巴适了! 小白早就睡了,自从怀孕之后,按照御医的叮嘱,中午最好眯一会儿。 土豆一直坚持等到方醒回来,然后打个哈欠。方醒熟练的把他抱起来,俩父子往躺椅上一躺,就给这个午后增加了些悠闲。 可悠闲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方醒正梦到自己在河中游泳,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河水突然全都消失了。 “夫君,夫君。” 方醒睁开眼睛,目光呆滞的问道:“何事?” 张淑慧低声道:“杨大人又回来了。” 方醒猛然一惊,然后把伏在自己胸前酣睡的土豆递给张淑慧,揉揉脸就去了前院。 …… 杨荣的脸色有些白,配上胡须和儒衫,若不是眼神有些惊恐未定的话,真是老白脸一个。 “从你家出去之后,还没到聚宝门,拉车的马就开始发疯了,车夫拉都拉不住,最后老夫跳车才逃过一劫。” 咦! 方醒看到杨荣的身上完好无损,就有些疑虑。 大哥,你不会是使出了苦肉计吧? 黄盖使出了苦肉计,挨了几十棍,差点命都没了。 可你这个…… 杨荣苦笑道:“跳车的时候运气好,正好抱住了棵树。” 说着他把袖子捞上去,露出了遍布伤痕的双臂。 方醒倒吸一口凉气,“谁会敢干这等事?” 这是在作死啊! 朱棣可不是那等和稀泥的皇帝,被他知道了,这事轻省不了。 “那马呢?” 方醒觉得只要马没死,这事就能水落石出。 杨荣尴尬的道:“老夫当时担心贼人还有后续,就赶紧跑你家来了。” “小刀,去拿药来。” 方醒觉得那人是在作死,居然敢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弄妖作祟,真是胆子大的没边了。 会是谁呢? 杨士奇? 不可能! 老杨的秉性还是比较不错的,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给杨荣处理好伤口之后,方醒想到了一个人。 “金幼孜?” 杨荣急匆匆的走了,由辛老七亲自带着两名家丁护送回家。 不过相比去朱棣那里告状,杨荣觉得还不如故作无事。 方醒想了半天,最后觉得金幼孜也干不出这等事来,于是就纠结了。 …… 可朱棣却不会纠结,得到消息之后,他勃然大怒,马上命令锦衣卫去严查。 作为曾经的卧底、反骨仔,沈阳最近有些春风得意。 “陛下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咱们,那就要办好!谁要是偷奸耍滑,那就别怪本官下狠手了!” 事情不复杂,一是车夫,二是马匹。 首先是车夫,可车夫却一脸的冤枉和懵逼。 于是沈阳就怒了。 “说吧,把你是如何与外人勾结,准备行刺杨大人的事交代清楚,本官可以让你少受些苦楚。” 车夫满脸的惊惶:“大人,小的真是冤枉啊!小的发现马不对之后,就告诉了老爷,还拼命的勒马,不然我家老爷哪能跳车?” 在高速奔驰的马车中跳车,而且还是杨荣这等文官,沈阳能想象得到有多危险,可…… 沈阳眼中带煞的喝道:“给他用刑!” …… 既然杨荣没事,方醒自然不会掺和,所以他在享受着自己的禁足生活。 可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当方醒逗弄着土豆,关心着小白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时,一场风暴骤然而起。 没有一点儿征兆! 禁足的第三天早上,方醒就听说沈阳被抓了。 “为啥?” 方醒觉得沈阳这个卧底当时干的不错,没有他,也不能顺利的掌握纪纲那么多机密。 贾全唏嘘道:“说是跋扈,审讯杨大人的车夫时,差点把人给打死了,现在就剩下半条命在家养着,听说杨大人也有些恼火。” 方醒诧异的道:“沈阳这人我见过几次,觉着他不是这种人吧?” 贾全苦笑道:“纪纲死后,锦衣卫上下惶惶不安,沈阳大概是觉得自己有功吧,最近有些跋扈了。” “跋扈个屁!” 方醒恼怒的道:“陛下本就对锦衣卫不放心,还特么的跋扈,难道他想当第二个纪纲吗?这是找死呢!” 沈阳当时给方醒的印象不错,是个好小伙子,可没想到大半年不见,居然变化那么大。 “有些飘了。” 贾全又急匆匆的走了,最近朱瞻基好像陷入了内宅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在造人。 方醒也没在意,沈阳当时一脸崇拜的模样他早就忘记了。 人就是这样,别人吹捧你不一定记得,但谁讥讽过你,怼过你,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的,几十年不忘。 …… 土豆喜欢在庄上游荡,特别是看到那些大小孩子时,更是激动的不行。 “这娃以后不得了!” 最近没露面的朱高煦出现了。 土豆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尴尬的搓着手:“今日出门瞎逛,倒是忘记了带些礼物。” 方醒发现朱高煦的小腹居然有些凸出,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髀肉横生啊! 猛将就该去战场上厮杀,而不是被困在金陵城中,每日飞鹰走狗,走马章台。 “叫伯伯。” 方醒把土豆抱起来,看着朱高煦有些发白的脸,笑着鼓励道。 土豆犹豫了一下,大眼睛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叫了声。 “伯伯!” 朱高煦乐的不行,双手搓着,“那啥,来人!回府取了本王的那把刀来!” 呃…… 方醒尴尬的道:“王爷,土豆还拎不动那把刀啊!” 朱高煦力气大,用的刀也比别人的要重。 朱高煦瞪着牛眼道:“咋了?现在拎不动,以后肯定能拎动,别学那些武勋子弟,都特么的糜烂了,刀枪舞不动,骑个马都气喘吁吁的,不是嫌腿酸,就是觉着腰疼,以后都是败家子!” 方醒恍然,原来这人一直是看不起那些武勋啊! 是了,那些武勋自从封爵之后,就有些自满,整日就记着权势二字,却忘记了自己的爵位是从何而来的。 朱高煦厌恶的道:“家里的小子都不成器,可惜也不是读书的料,不然老子都把他们送到你这来!文不成,武不就,老子看着就烦!” 方醒苦笑道:“要想进书院就得考试,目前有两个没考的,一个是岳保国,家中的大人都为大明征战捐躯了,另一个就是太孙的弟弟,那是陛下硬塞过来的。” “朱瞻墉?那小子太阴了,我不喜欢!” 朱高煦爱憎分明,对这个侄子一脸的嫌恶。 方醒心中一动,就问道:“太孙这几日在干啥?” 正文 第868章 方醒多句嘴,有人要倒霉 “瞻基?” 朱高煦趁着土豆没注意的时候,在他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笑呵呵的道:“前日进宫,好像是请了御医在家调养身体。” “咦!上次见面还好好的,莫名其妙的请了御医干啥?” 朱高煦振眉道:“听说这小子得了些好鹿R,咱们去吃一顿!” …… 太孙府看门的看到朱高煦那张脸,啥都不用说了,赶紧去叫了俞佳来待客。 俞佳胆战心惊的来了,等看到方醒也在时,这才长出一口气。 “王爷,伯爷,里面请,殿下马上就到。” 朱高煦皱眉道:“年纪轻轻的,慢腾腾的,他在府中干嘛?不会是在玩女人吧?” 俞佳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不敢回话。 方醒干咳道:“大概是有事吧,咱们先去看看鹿R。” 俞佳一听就有谱了,直接就越过朱瞻基做主:“哎哟!是有鹿R,上好的,还有些鹿茸,王爷您看哪些好,就带回去,那个补身子可是不错。”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补什么身子?本王的身子骨好得很!去!弄个烤架,今日本王要喝酒。” 方醒苦脸道:“王爷,这还早啊!这个时辰喝酒,一整天都晕乎乎的。” 这时已经到了前厅,朱高煦没进去,而是在院子里指着那个石桌子吩咐道:“就在这了,赶紧的,把火烧起来,好酒拿出来。” 方醒知道这位王爷的兴致一旦来了,谁都拦不住,在俞佳要被喝骂前说道:“赶紧去吧。” 这时正好朱瞻基过来,见礼后就吩咐道:“去拿些鹿R,还有那个泡的酒,多拿些。” 三人在石桌边坐下,朱高煦不耐烦的道:“看你一脸的苍白,以后少玩些女人,多练练筋骨,别学你爹那样的,都被文官教坏了,弱不禁风!” 皮肤有些黑的朱瞻基能说些什么? 这是长辈,他只能暗自苦笑着应下了。 烤鹿R的味道方醒不是很喜欢,他吃了一小块就要了烤J。 “身体不好?” 朱高煦已经开喝了,方醒这才低声问道。 朱瞻基摇摇头道:“德华兄,为了沈阳的事,小弟被皇爷爷给呵斥了,所以在家呆几日。” 老朱抽抽了吗? 方醒觉得多半是抽了,居然为了个沈阳呵斥朱瞻基! 上午喝酒,这对方醒是一个挑战,所以他偷J耍滑,总算是保住了清醒。 朱高煦也心满意足了,起身就招呼人准备打包。 打包的人还没回来,却来了个丫鬟,手中还提着个包袱。 “殿下,太孙妃听闻兴和伯来了,就整理了些礼物,说是送给兴和伯夫人和土豆。” 方醒正准备道谢,可又来了个丫鬟,带来了两个包袱。 “孙嫔听闻汉王殿下和兴和伯来了,说是虽身份低微,可也感念不已,就准备了些薄礼……” 方醒有些纠结的看着朱瞻基,从准备的礼物来看,真是高下立判啊! 孙氏送礼面面俱到,而作为太孙妃的胡氏却是漏过了朱高煦。 那姑娘不傻呀! 朱高炽却神经粗大的摆手道:“女人的礼物本王不要,走了!” 方醒拖在后面,朱高煦也不啰嗦,知道他和朱瞻基有话说,就上马而去。 等朱高煦走后,方醒郁闷的道:“你这府中谁在管着?” “俞佳啊!” “内院呢?” 方醒也不避嫌的问道。 朱瞻基不解的道:“胡氏在管着,几个嬷嬷帮衬着。” 这语气中带着些不满,想来也是对胡氏只准备了方醒的礼物,漏过了朱高煦暗自恼怒。 这娃还不懂内院的弯弯绕啊! 方醒的内院简单,可有时候张淑慧也会用些小心计,算是内院的当家人给方醒的善意提醒。 “沈阳可有其它背景?” 方醒神转折的问到沈阳,朱瞻基想了想:“没有,算是我府上的半个家生子。” 马丹! 方醒猛地想起了一种可能性,浑身发寒! “我回去了,此事你千万别管了,仔细琢磨就是。” 方醒觉得还是撒手最好。 朱瞻基茫然的点点头,对朱棣的信任让他根本就想不到此事的缘由。 临走前,方醒犹豫了一下,随口提了一句:“既然是胡氏在管着内院,你好歹也要放些信任的人去帮衬她!” 朱瞻基送走了方醒,皱眉叫来了俞佳。 “胡氏身边都有谁?” 俞佳报了几个太监的名字,朱瞻基才恍然大悟! “全部赶回去!哪来的回哪去!你让雀尾去胡氏的身边伺候着,再挑几个得力的,踏实的去,还有那些嬷嬷,全都扣三个月的月钱,告诉她们,下不为例!” 俞佳闻言有些发愣,但却不敢反驳,就应了。 等朱瞻基走后,俞佳就问了在场的人。 “太孙妃就送了兴和伯礼物,漏了汉王殿下。” 俞佳无语看天,喃喃的道:“特么的!在兴和伯的面前弄鬼,他们难道不知道兴和伯对太孙妃的看重吗?” 俞佳知道方醒对孙氏不是很感冒,反而对胡氏赞赏有加,连大婚都送了寓意不错的礼物。 而孙氏那里方醒却就当做没这人。 虽然方醒不能对朱瞻基的内院加以干涉,可他在关键时候点一句,就比那些人的小动作厉害百倍。 …… 胡善祥有些发蒙,看着俞佳一脸怒火的让人把那几个她一直认为不错的太监揪出去,就在殿外,召集人围观打板子。 这肯定是朱瞻基的意思,所以胡善祥只是轻皱眉头,想去劝劝。 可等俞佳一开口,她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看了那些侍候胡氏的人一眼,俞佳淡淡的道:“大家都要记住了,在殿下的身边,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都记好了!打!” “噗!噗!噗!” 胡善祥坐在里面,面色苍白。 这时雀尾带着几个太监进来了,那些宫女和嬷嬷看到他都是眼前一亮。 好俊俏的太监! “殿下吩咐,以后奴婢等人就在此侍候。” 胡善祥点点头,不知道这是为何。 等外面的板子打完后,就听到俞佳喊道:“来人,把他们都送回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太监这辈子都算交代了。 被朱瞻基责打,就说明是犯错,而被送回去,就说明是大错。 “他们犯了何事?” 胡善祥终于忍不住问道。 雀尾俯身道:“太孙妃,今日还有汉王殿下在前面做客。” “什么?” 胡善祥瞬间就伤心了,眼睛发红。 雀尾见状就劝道:“太孙妃无需伤心,那些人都是被收买了。” 不是得了别人的好处,谁敢忽悠自己的主子? 最近朱瞻基经常去孙氏那边,那几个太监想着,按照胡善祥的秉性,和朱瞻基的不耐烦,此事肯定无人过问。 可谁曾想方醒多了一句嘴,这事就闹大发了。 随即就有一个侍妾被责罚的消息传来,胡善祥反而不伤心了,只是淡淡的,木木的。 正文 第869章 来自于方家的援手 方醒的注意力有些不大集中,抱着土豆在内院溜圈溜了半晌,直到土豆揪他的下巴揪疼了才清醒。 “爹!爹!” 土豆已经超级不耐烦了,只是方醒的下巴没有胡子给他揪,不然今儿他非得要大展身手不可。 “臭小子!” 方醒龇牙咧嘴的活动着下巴,就看到张淑慧正一脸担忧的守在边上。 “我没事。” 方醒把土豆放下来牵着,笑道:“倒是忘记了,回头送些礼物给太孙妃,那姑娘算是个可怜的,在那后院里被人给欺负了。” 张淑慧讶然道:“她可是正妃啊!谁敢欺负她?莫不是太孙没给脸?!” 方醒不禁为张淑慧的敏锐感到那个啥…… “有些这个意思。” 张淑慧怒道:“看太孙的样不像是宠妾灭妻的人,可没想到……罢了,妾身这就去。” “娘!娘!” 土豆不乐意跟着方醒转圈了,就叫嚷着跟了上去。 方醒出了内院,和黄钟在书房说话。 “陛下怕是对锦衣卫失望了。” 黄钟一怔,然后说道:“那最多就是清理一下吧,沈阳大概是陛下找的一个由头。” “不一定。” 方醒想起了一件事,不过他不能确定。 “陛下兴许会另起炉灶。” 方醒觉得老朱的不安全感太强烈了,不过历代皇帝的安全感都很缺失。 “以后四海集市除去经营之外的事,还有书院的学生,其它的事少管,只要不影响咱们,任由他们弄。” 方醒这边未雨绸缪,而张淑慧带着礼物已经到了太孙府。 “我家夫人特别嘱咐,这礼物是送给太孙妃的,千万别给错了人,那大家的脸面可不好看。” 秦嬷嬷也是宫中出来的,自然对俞佳这等大太监带着天然的恨意。 俞佳苦笑道:“哪敢,要不你自己送进去?” “我家夫人就在车上!” 秦嬷嬷对方醒很是感念,觉得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所以就叫了两个婆子来拿东西,昂首挺胸的扶着张淑慧去了胡善祥那里。 而此时的宫中,朱棣正在问话。 “司礼监中谁稳靠些?” 黄俨作为司礼监的老大,犹豫了一下,把平时和自己亲近的人过滤了一遍,随即就报出了几个名字。 朱棣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让黄俨心中麻痒麻痒的,恨不能马上就知道谁的运气那么好。 于是回到司礼监之后,黄俨就摆出了一副很累的模样,把自己刚告诉朱棣的那几个人都叫进了房间里。 孙祥不在其列,作为司礼监的三号人物,他和黄俨的关系不是很好。 “一帮子没卵蛋的货色!” 等人都走了之后,孙祥不禁就呸了一口,白净无须的脸上全是狰狞。 黄俨,咱家看你蹦跶,等太子殿下登位之后,咱家弄不死你! 其实太监内部的争斗更厉害,手段也更加的阴狠毒辣。 等那几人一脸感恩戴德的出来后,孙祥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就像是一尊佛像。 “孙佛,今日我等有事,就偏劳你了。” 几个太监嘻嘻哈哈的笑着,孙祥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处理事务。 喜怒不形于色,站着纹丝不动,所以宫中的人背地里都称呼他为孙佛。 黄俨缓缓走出房间,矜持的看着孙祥,得意的道:“今日有人请酒,孙祥,你可来?” 孙祥放下笔,拱拱手道:“多谢黄公公的好意,不过咱家不喝酒,得罪了。” 黄俨冷哼一声,出门后不屑的道:“咱家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 胡善祥没想到方醒的支持来的那么快,在看到张淑慧的那一刻,身处后院,无亲无故的她差点落泪了。 “见过太孙妃。” 由于有太子妃在前,所以朱瞻基主动去掉了太孙妃的娘娘称呼,内外人等都称呼胡善祥为太孙妃。 这个是孝心,胡善祥也觉得很是恰当。 “兴和伯夫人请坐。” 胡善祥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让雀尾心中放松了些。 殿下,孙氏虽好,可脸面也得要给太孙妃照顾到呀! 张淑慧笑道:“拙夫回到家中,就给臣妾说了今日在府中做客的事,最后还带包带回了礼物,也不知道脸红,所以臣妾就赶紧来了,这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啊!” 这话里有话,雀尾身体一震,抬头看去,就看到胡善祥的脸上浮起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没有谁会无怨无悔,孤立无援的胡善祥只是选择了躲避,躲避那冷漠和得意。 而今方醒通过张淑慧送来了支援,就是在告诉她,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兴和伯夫人客气了,殿下时常念叨着兴和伯,可见两家很该亲切……” 张淑慧看到房间内冷冷清清的,不禁有些同情和怜悯。 造孽啊! 谈笑了几句,表达了方家的立场后,张淑慧就起身告辞了。 等张淑慧走后,有人整理她带来的礼物,然后就被惊呆了。 “太孙妃,您看……” 胡善祥正看着窗户发呆,闻言回头。 “嘶……” 一面比胡善祥还高的镜子,此刻被两个太监给小心翼翼的扶着。 镜子是实木包边,下面还有底座,可以用钉子固定在地上。 纤毫毕现啊! “这是至宝啊!” 一个宫女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胡善祥,不禁惊呼道。 谁见过这么清晰的镜子? 谁见过那么大的镜子? 卧槽! 几个太监都面面相觑,心中警钟长鸣。 兴和伯这是要伸手进来支持太孙妃吗? 这会不会过了? 镜子里的少女眉间带着些轻愁,表情漠然。 …… 方醒被叫进了宫中,他以为是朱棣找自己,没想到居然是黄俨。 司礼监的外面,黄俨看着有些春风得意,两人一见面,他就笑眯眯的道:“兴和伯,四海集市下一个就开到北平去吧。” 方醒的心中咯噔一下,越发的明悟了。他冷冷的道:“在四海集市里本伯占据的份子不是最多,你自去找人。” 黄俨愕然:“兴和伯,莫要因私废公,具体的事不都是你在管吗?” 方醒皱眉道:“拿多少钱,就承担多大的责任,你且寻那些拿钱多的去!” 你不给面子?! 黄俨阴测测的道:“兴和伯,此事却是容不得你推脱了!” 方醒看到一个太监从里面走出来,就说道:“别拿了鸡毛当令箭,陛下胸怀天下,万万不会这般行事,黄俨,你说本伯和你去陛下那里当面对质可好?” 黄俨的脸阴沉沉的道:“兴和伯,莫要自误!” 方醒看了那个太监一眼,说道:“方某堂堂的国朝兴和伯,也是你一个阉人就能指手画脚的吗?去尼玛的!” 他居然骂人!!! 黄俨捂着胸口,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那可是太孙殿下的老师,黄公公可得悠着点啊!” 孙祥不拘言笑的擦身而过,声音随后飘来,气得黄俨赶紧叫人去请了御医来。 正文 第870章 男人,对自己要狠 “陛下有意要另起炉灶了!” 回到家,方醒召来了解缙和黄钟,不屑的道:“黄俨此举大概是在试探,毕竟四海集市获利颇丰,那阉人眼热了,想插一手!” 解缙抚须道:“陛下此举……哎!叠床架屋啊!何必呢!多此一举!” 黄钟却若有所思的道:“陛下此举怕是想双重监察吧。” 方醒笑道:“若是没有黄俨那条老狗狂吠,我是没兴趣去搭理此事的,你们没看到今日黄俨的脸色,哈哈哈哈!” 解缙以手托腮看着方醒,觉得这人一会儿深沉,一会儿爽朗,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黄钟却淡淡的道:“伯爷,那杨大人的遇险……” 方醒的笑声戛然而止,转为苦笑:“有希望能坐那个位子的人,若是不会做戏,大概是……” “大概会和老夫一个样吧。” 解缙自嘲道:“老夫当年就是不会做戏,自作孽!” 黄钟也是唏嘘道:“没想到杨大人也会和伯爷您做戏,真是让人郁郁啊!” 方醒想了想,突然说道:“去问问马房的人,那天可有异常。” 杨荣那天直言是被人暗算,所以方醒就忽略了些东西。 黄钟出去了半晌才回来,面色惨淡。 “伯爷,杨大人已经暗示了咱们,可咱们都以为问题出在外面,就没查家里。” “家里的谁?” 方醒目光冷厉,声音中带着杀气。 不管是谁?就算是朱棣亲自下的命令,可只要他配合了,方醒发誓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的炮制他。 黄钟摇头道:“那日杨家的车夫要了些酒糟混着草料喂马,里面被人下了药,回来就剩下了一点,盆子就仍在角落里,刚才马棚的人去找来了,仔细一看,就发现了那种药,能让马匹逐渐亢奋不已。” “药是谁下的?” 方醒的心中渐渐的有了些猜测。 黄钟摇头道:“应该就是杨大人家的那个车夫自己下的。” “卧槽!” 方醒忍不住骂了一句,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看了解缙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意思。 “杨大人这是在告诉咱们,他有苦衷,可也不愿意坑了方家,所以就留了个线索。” 方醒无语,半晌说道:“谁会想到居然是他自己下的手,不过说句实话,老杨对自己够狠啊!那么快的速度,不小心他就得去阴曹地府接班了。” 解缙笑道:“杨荣这是拿命去换啊!此次必然是他了!” 黄钟说道:“那么……那些还在弹劾杨大人的官员,岂不是……枉做了小人?” “不不不!” 解缙对这些比较了解,他说道:“就算是杨荣上去了,可该弹劾的还是会弹劾,当然,还有另一种手段,比如说举荐杨荣去担任国子监的祭酒。” …… 兴和伯夫人送了太孙妃一件宝贝,堪称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太孙府。 朱瞻基的女人不少,所以酸味也马上弥漫了整个太孙府。 孙氏扯着手帕,面带微笑的道:“果真有一人高?” 来禀告的太监谄笑道:“还不止呢,一人多高,整个人都照的清清楚楚的,连汗毛……奴婢有罪。” “赏他。” 孙氏淡淡的吩咐道,等这太监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那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那方醒这是何意?” 心腹的丫鬟低声道:“难道是在给胡氏撑腰子?” “必然是了!” 孙氏把手帕递给丫鬟,屋子里随即就冒起了一股烟雾。 …… 朱瞻基很懵逼,他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被自家老娘给叫到了东宫。 太子妃瞟了朱瞻基一眼,看到没瘦,这才说道:“你是太孙,不是商人家的纨绔。” 这个话比较严重,朱瞻基马上跪在地上请罪。 太子妃叹道:“你看你父亲,不管是怎么着,可总不会让别的女人爬到我的头上来,这就是分寸啊!你可有?” 朱瞻基瞬间就想到了胡善祥,以为是她在告状,就抬头道:“母亲,孩儿没有……” “大哥,好大的镜子呀!” 正在此时,婉婉从里间出来了,兴高采烈的,身后跟着两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那面大镜子出来。 “嘶……这可是兴和伯送的?” 太子妃点头道:“是也不是,兴和伯夫人送给了胡氏,胡氏不敢享用,就送到了这里来,你说兴和伯夫人此举何意?” 张淑慧和太子妃算是小半个闺蜜,所以朱瞻基想了想就明白了。 这是在为胡善祥打抱不平! “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瞻基,莫要任意胡为!” 太子妃对胡善祥的印象颇好,所以就有些恼怒了。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 这镜子比铜镜清晰多倍,含义很多。 朱瞻基额头见汗,他想到了另一层意思,就说道:“母亲,兴和伯怕是误会了。” 胡善祥被身边的人给忽悠了,此事他自认为处理的很及时,也很给力,为啥方醒还要送镜子呢? 太子妃看到他脸上的茫然,不禁喝道:“内宅的女人并不是你以为的冰清玉洁!那手段和宫中相比也不遑多让,你且用点心吧!” 朱瞻基颓然道:“母亲,那个怂恿的侍妾被孩儿罚了,难道还不够吗?” “愚蠢!” 太子妃气得银牙紧咬,挥手道:“你且去方家看看,莫要让兴和伯以为你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朱瞻基起身出去,在门口遇到了自己的老爹。 朱高炽摇摇头,唏嘘道:“家都管不了,你以后怎么管理大明?” 进了殿内,朱高炽正义凛然的道:“此等人就该重罚以儆效尤,瞻基还是手软了。” “是吗?妾身倒是觉着正好呢!” 太子妃似笑非笑的道:“有情谊,能念旧,瞻基比许多人都好。” “父亲,婉婉要去方家玩!” 婉婉听了半天的话已经发蒙了,见到最宠爱自己的父亲来了,就趁机撒娇要出门。 朱高炽正在琢磨着太子妃的话,闻言就随意的道:“去吧去吧,跟你大哥同去。” 婉婉一声欢呼,就招呼着自己的虾兵蟹将跑了,让太子妃有些失神。 “妾身当年也和婉婉似的无忧无虑呢!” 朱高炽涎着脸道:“贤妻幼时必然是极为乖巧的。” 太子妃笑了笑,叹息道:“那胡氏是个好的,只是不会争,不动心计,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朱高炽不以为然的道:“女人嘛,任由她们闹,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正文 第871章 东厂粉墨登场 初夏的方家庄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大树成荫,井水甘冽。手机无广告 m. 最省流量了。 张淑慧和小白吃着水果,土豆在边上坐着有方向盘的玩具车呼啸而过。 “夫人,太孙殿下来了。” 张淑慧放下手中的水果,皱眉道:“老爷呢?” “老爷在书院授课。” 张淑慧吩咐道:“那就去书院请老爷回来。” 小白还想伸手拿一个这种好吃的水果,可秦嬷嬷却劝阻了她。 “夫人,那就让黄先生先去作陪?” 张淑慧懒洋洋的道:“可以。” 于是朱瞻基就尝到了冷板凳的滋味,至于婉婉,早就进内院去了。 黄钟能和朱瞻基有啥话可说了,不过是相对无言而已。 在朱瞻基大婚前,他可以直接通报后进入内院,大婚后,这种待遇就没有了。 等方醒赶回来时,黄钟几乎都要坐不稳了,满背的汗。 黄钟知趣的走了,方醒坐下,把手中的书放下问道:“急匆匆的来干嘛?” 朱瞻基看到方醒一脸的轻松,就纳闷的道:“德华兄,你送了胡氏一面镜子?” 方醒回想着刚才的教学过程,满不在乎的道:“镜子怎么了?”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试探道:“一人高的镜子。” “什么?” 方醒的神色纠结,嘀咕道:“那个败家娘们!手太散啊!” 朱瞻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淑慧做的主。 “小弟冤枉啊!刚被母亲呵斥了一番。” 方醒回味过来了,就淡淡的道:“冤不冤的你自己知道,你自己不尊重,结果就有人敢糊弄太孙妃。而且你想过没有,一个小小的侍妾她也敢去收买太孙妃身边的人吗?她哪来的胆子?!” 朱瞻基从未在内宅花过心思,所以闻言只是懵逼。 方醒看到他这副模样,无奈的道:“你瞅瞅我,一妻一妾,小白虽然爱撒娇,可却也知道分寸,不敢去挑战淑慧的地位,而你呢?” 朱瞻基再傻也明白了方醒的暗示,他喃喃的道:“不至于吧?我每月都有几日在胡氏那边,内院也给了她管理,何至于此啊!” “我懒得管你的私事!” 方醒皱眉道:“只是在你们大婚前,我劝了太孙妃几句,若是她因此而郁郁寡欢,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兴和伯,这就是你说的恢复本性的结果吗? 我恢复了,可太孙依然如故,和那孙氏如胶似漆,视我于无物! 朱瞻基赧然道:“小弟是有些疏忽,回去就……呃!那面镜子……” 回去就什么?朱瞻基也有些茫然。 方醒淡淡的道:“玻璃窑弄出来的,很艰难,产量很低,一年估摸着就几十面,第一面本想献给陛下,可你知道的,女人不讲理的时候,男人最好是退避三舍。” 朱瞻基想起自己的父母,就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 “还好胡氏不糊涂,知道把镜子送上去。” 聊了一会后,朱瞻基就要走了,可秦嬷嬷却来了,带着大箱小箱的东西。 “夫人说了,先前送礼考虑不周,差点害了太孙妃,所以就准备了些赔罪的东西,还请殿下收下。” 卧槽! 这次连方醒都傻眼了。 合着还在为胡善祥打抱不平呢!仗着方家财大气粗,直接就用好东西砸人。 看看!这些稀罕东西就只有太孙妃有,你孙氏再嘚瑟,有本事让太孙来要啊! 朱瞻基的脸都绿了,可却不能拒绝,一拒绝屁股就坐歪了,怕是连方醒都要鄙夷一番。 于是他就拉着半车的礼物回到了府中,俞佳看到就喜道:“殿下,可是宫中的赏赐?” 朱瞻基懒洋洋的道:“全是方家送给太孙妃的,你带人送进去。” 于是胡善祥那里就成了太孙府的焦点,内院的女人都纷纷派人去打探,有的甚至亲自上阵。 “见过太孙妃。” 两个侍妾结伴而来,行礼后就眼睛乱转,然后看到那些刚打开准备入库的箱子,顿时就挪不动脚了。 硕大而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里面居然有一朵紫色的花,看着高贵而奢华。 “天呐!这是……价值连城啊!” 这边在目瞪口呆,那边却看到了一个通体粉红色的箱子,上面还有个提手。 箱子从侧面被拉开,旋即出现了六层托盘,每一层托盘里都装着各种大家有些陌生的化妆品,最顶上的那个托盘上居然镶嵌着一面镜子。 “好精巧的宝贝!” 看到那些装着十多种唇彩的小凹陷,那个侍妾捂着小嘴惊呼道。 胡善祥微微一笑道:“兴和伯夫人太客气了,先收起来,等日后慢慢的赏玩。” 那两个侍妾这才发现,原来小小年纪的太孙妃,居然也有这般雍容的一面。 若是别人,此刻肯定会把朱瞻基的所有女人召来,然后一人给点小东西,借机展示一下方家对自己的支持。 有好戏看喽! 两个侍妾满眼星星的出去后,很快就把那些‘宝贝’的事传了出去。 朱瞻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过他怎么和小孙妹妹沟通,方醒没兴趣知道,因为朱棣的动作终于来了。 …… 东宫之中,朱高炽显得有些茫然。 方醒到时,看到居然连杨士奇都在。 “德华,宫中又要多一个衙门了。” 方醒无奈的道:“莫不是黄俨?” “不是。” 杨士奇显得有些郁闷:“陛下刚宣布建了一个衙门,叫做东缉事厂,由宦官掌管。” “东缉事厂?” 方醒觉得有些参与了历史进程的古怪,这尼玛不就是以后‘臭名昭著’的东厂吗? 这段时间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方醒反而轻松了。 而朱高炽和杨士奇却是神色凝重,大概是觉得宦官参政开了个坏头。 “陛下前段时日令人抓了不少锦衣卫,今日说了,让锦衣卫抽出人手供东缉事厂使唤。” 杨士奇呐呐的道:“陛下今日先斥责了锦衣卫无用,跋扈,无忠心,居然还敢谋刺大臣,随即就说出了东缉事厂的设立,没人敢于建言。” 方醒垂眸不语,从沈阳跋扈差点打死杨荣的车夫,到把杨荣那事定性为锦衣卫谋杀,这一系列的铺垫工作很流畅,如果不是杨荣不想跟方醒结仇,所以留下了线索,真的不知道朱棣在干嘛。 也不对啊! 方醒想起了黄俨,那个傻缺,居然提早知道了消息,然后用于勒索自己。 正文 第872章 井水不犯河水 杨士奇起身道:“殿下,此事可大可小,宦官参政,后患无穷啊!” 朱高炽在沉吟着。 方醒的心情不错,东厂稽查锦衣卫和百官,以及地方,这本身就是个大型的特务机构,职责在锦衣卫的基础上扩大化了。 官员要倒霉喽! “殿下,臣觉着吧,这东……厂,至少在五年之内不敢乱来,至于以后,自然有纪纲的前车为戒,此时去触怒陛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方醒毫不犹豫的揭穿了杨士奇所谓的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文官们多出一个对手! 自身正,你担心个屁啊! 至少在朱棣在位时,东厂翻不起浪,而等朱瞻基上位后,东厂估计要改组! 朱高炽皱眉道:“也是,父皇在,东……厂必然不敢肆意妄为。” 东厂,这个简略词由方醒开头,朱高炽也认为不错。 杨士奇一脸失望的道:“殿下,国事艰难啊!” 老杨这是觉得自己的希望不大了吧?然后借着东厂的事发散一番。 明眼人透过此事,马上就会联想到杨荣的遇袭,然后…… 杨士奇的神色有些呆板的躬身道:“殿下,臣告退。” 朱高炽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能是勉励道:“大明还需要各位的努力,杨大人可得保重。” 杨士奇走了,朱高炽沉重的身体坐回椅子上,椅子发出的咯吱声让方醒担心会塌掉。 朱高炽却没有这个觉悟,他微笑道:“德华,瞻基那边你可得多看着点,镜子本宫已经送去了父皇那里,不过被退回来了。” 方醒大汗:“殿下,臣行事无状,还请恕罪。” 朱高炽笑道:“无碍!外物而已,本宫已经使人送去了太孙妃那里。” 汗! 方醒知道这是朱高炽夫妇在表达对胡善祥的支持,带着敲打之意。 那谁……,以后谁要是敢不拿太孙妃当回事,小心自己的饭碗! …… 方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人送了一面更大的镜子去东宫。 至于朱棣,老朱不喜欢照镜子,也不喜欢这等晃眼的东西存在。 张淑慧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就请罪道:“夫君,妾身当时应当先送了东宫,然后再送给太孙妃才是。” 小白嘟嘴道:“少爷,咱们家都没有。” 方醒皱眉道:“家里有孩子就别用大镜子!” 记得前世有人说过什么小孩子的魂不全,最好少照镜子,所以方醒宁可把被外人视为至宝的大镜子砸了,也不会在家里用。 张淑慧一听就板着脸道:“在孩子十岁之前,家中不许用大镜子。” 小白靠在椅背上,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不解的道:“少爷,可太孙那边若是有孩子呢?” “咳咳咳!” 秦嬷嬷不顾失礼的就干咳起来,惹得土豆仰头看着,然后喊道:“爹!病!病!” 方醒也有些尴尬,他同样是干咳道:“那个啥,等有了再说。还有,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土豆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不过与他无关,就挣扎着上了自己的小木车,满屋子顿时不得安宁。 “出去玩!” 张淑慧担心撞到小白,就让人把土豆拎出去。 “老爷,有个叫做孙祥的公公求见。” 方醒正追在土豆的车后跑圈,闻言就不耐烦的道:“什么来历?” 上次被黄俨蒙了一把,方醒还膈应得很。 丫鬟说道:“好像说是什么东缉事厂。” 方醒停住脚步,冲着邓嬷嬷指指土豆,然后就去了前面。 土豆绕圈回来没看到方醒,顿时就失望了。 “爹!爹……” …… 前厅,孙祥沉稳的坐在那里,看到方醒进来后,起身道:“见过兴和伯。” 方醒认出了这人,那天他骂黄俨时出来的那个太监。 “孙公公有何贵干?” 方醒不想和这等人多打交道,以免惹来麻烦。 锦衣卫的编制是军,而东厂的编制就完全不走这条路,纯粹的天子家奴。 孙祥挤出些微笑道:“兴和伯,四海超市生意兴隆,只是这分店的速度开的太慢了吧!” “没钱!” 方醒呵呵道:“上次开了苏州分店,就已经把钱掏空了,开不起啊!” 孙祥面色一沉,心想你家的家底谁不知道啊!不说别的,就说送太孙妃的那些东西,至少价值万金。 还说没钱?! “兴和伯,此事关系到陛下的大事,还请思忖一二。” “本伯想过了!” 方醒毫不犹豫的把锅扔了出去:“这四海集市我只占了两成的份子,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我做主吧?还请孙公公回禀陛下,就说臣惶恐,家里的孩子都养不活了。” 孙祥能说什么? 来之前,失意的黄俨就用那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如今看来,这位兴和伯果然是软硬不吃。 方醒觉得还需要确定一个底线,就淡淡的道:“四海集市目前就有你们的人在,不过我没管,以后也不会管,你们怎么弄我没兴趣知道,但有一条,不许干涉经营,不许影响经营,若是办不到,那抱歉得很,东厂就换个地方吧。” …… 回到宫中,孙祥没去东厂刚成立的衙门,而是去找到了大太监。 “咱家去找到了兴和伯,可他软硬不吃,而且还威胁说不许干涉四海集市的经营,不然就把东厂的人赶出去。” 东厂是皇帝的家奴,大太监自然要关注一二,闻言他就皱眉道:“你等只为陛下行事,兴和伯不愿意掺和才合乎他的为人,不惹事。再说宫里的人良莠不齐,黄俨前一阵不是想觊觎四海集市吗!若是让他得手了,兴和伯还不得大闹一场!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 大太监想起方醒以前的行事风格,就告诫道:“去四海集市的人最好本分些,莫要乱伸手,兴和伯的身后可有不少人,小看他的人从来都没好日子过。” 孙祥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急切了,他拱手道:“是了,咱家一上手就找上门,换个脾气差的,今日怕是得吃闭门羹。回头咱家就让人去送些礼物致歉。” 大太监摇摇头:“别去,兴和伯不稀罕那些东西,他是不想掺和进你们东厂的事务里,明白吗?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孙祥想了想,眯眼道:“是了,咱们就是人见人憎,狗见狗嫌,想来身为太孙之师,兴和伯是不屑于与我辈为伍吧!” 大太监瞟了他一眼道:“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 孙祥看着大太监进去,然后回身,看着阳光下的皇城,嘴唇渐渐的抿紧,眼中有莫名的神彩。 正文 第873章 轨道,杀人 李茂芳很得意,他看着眼前的财聚集市,笑道:“陶渊明的诗本候是知道的,可惜当朝无苏东坡似的人物,否则请来写首诗,那生意能踏破门槛!” 边上的随从堆笑道:“侯爷,这马上就要开业了,您看请谁来?” 李茂芳摸着下巴道:“出钱的都请,还有那些勋戚,都下帖子,咱不做则以,要一鸣惊人!” 于是财聚集市开业的请帖撒的满金陵都是,接到的人反应各自不同。 有人答应去,想观望一下宫中的反应。 有人直接拒绝,不给面子。 “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没空!” 李茂芳太监之名早就传遍了金陵,爱惜羽毛的都不会去和这位侯爷亲近。 …… 方醒不着急,他在等待着。 而李茂芳的请帖第一时间就被方杰伦拒绝了,还骂了来人不要脸。 “老爷,富阳侯学了咱家的手段去赚钱,难道真不管吗?” 方杰伦觉得太亏了。 方醒笑道:“钱是赚不完的,此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朱棣若是不管,那么方醒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杰伦出去前想起了一件事,就说道:“老爷,今日有个举人来找您,我问他何事没说,后来没等黄先生过来就走了。” “那就算了。” 方醒最近和儒家的关系正是僵持阶段,在朱棣的高压之下,双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各自冷眼看着。 接着方醒就去了朱芳那里,特意关注了一下钢铁的各种配方试制。 一到聚宝山军营,王贺的公鸭嗓就特别刺耳。 “当时陛下可是夸赞了咱家来着,还说好好干,哎!可惜咱家当时吓懵了,不然……” “不然什么?” 方醒看到王贺口沫横飞的模样,不禁觉得这厮不去说书真的是可惜了。 “见过伯爷。” 见礼之后,方醒和大家聊了几句,然后告诫林群安不可懈怠,毕竟草原上还有两个大敌。 “听说阿鲁台胜了。” 林群安刚得到的消息。 “大败瓦剌部。” 方醒不以为然的道:“阿鲁套也就这点出息了,日子好不了。” 林群安笑道:“不过倒是有件趣事,那李梦菱想回去,可兵部却说让他们留下来,以后可以安排到北边去。那李梦菱不服气,正和兵部闹着呢!听说连金大人都头痛。” “狼兵啊!是有些头痛。” 方醒通过栅栏进了匠作地,看到几头牛正艰难的拖动转炉,随即钢水倾倒出来,火星四溅。 等钢水都倒进了钢包之中后,一直在观察和记录的朱芳才发现了方醒。 “老爷,这炉钢不错,您说的那种轨道应该能用。” 钢包里的钢水从底部流出去,随即进入模子。 方醒觉得有些热,看到那些全神贯注,距离钢水比自己近的工匠,不禁暗自惭愧。 “马拉车只可用于矿山和码头,这样,你弄些那种规格的轨道出来,在附近弄一段路,然后做个车厢,用马拉,做好了告诉我。” 领到新任务的朱芳不忧反喜,顾不上招呼方醒,赶紧叫人准备模子。 …… 李梦菱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之不好! 倭国的皇族大多刚上路,准备去交趾。 而剩下的三百多人,大多是皇室直系和沾亲带故,所以需要严加看守,等待后续处置。 而这个看守的任务,被交给了最近闹得大家头痛的狼兵。 所以李梦菱的心情不好。 这群人有男有女,按照男女分开关押。 关押地就是连着的几个大院子,朱棣再咋地也不能把这些人关到大牢里去。 李梦菱看着手下百般无聊的在房间外站着,心中一股子火气就冒了出来。 这些人在山林是最好的猎人,同时也是最好的战士,可如今居然被派来看守俘虏,让人觉得牛刀杀鸡。 吃饭的时间到了,随着走动的脚步声传来,各个屋子里的倭国人都扒在门边,鼻子抽搐,嗅着饭菜的香味。 李梦菱厌恶的道:“开门,送饭进去。” 一间间的房门依次被打开,饭菜被送进去,然后又关上。 从小到大就没缺过肉的李梦菱接过自己的饭菜,看到又是大肥肉炖菜,火气越发的大了。 “有人死了!” 内院的一声叫喊让李梦菱一下就把饭菜扔了,怒火冲天的带着人进去。 内院的厢房里,一个少女全身赤果的躺在地上,狼藉不堪。 李梦菱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残留在脸上的惊惶和痛苦,就怒道:“谁干的?” 几个狼兵也有些懵逼,这些家伙都不识字。 李梦菱找来了刑部在这的小吏,让他拿出名册来找人。 小吏按照名册,很快就把这个女人原先所在的房间找到了,然后开始了询问。 “他们是怎么把这女子带过去的?” 李梦菱怒不可遏,虽然只是死了一个少女,可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失职。 那几个女人被吓坏了,就交代了这个少女的离奇故事。 “昨天屋子里太臭了,就让他们出来透气,就是那个时候,这女子被几个亲戚给哄过去了。” 小吏瞟了一眼身边这个充满野性美的女人,心想还不是你们的人疏忽大意,没点人头就胡乱把人赶进去了。 李梦菱却没去想这事,她怒不可遏的看着跪在前方的那六个倭国男子,随手拔刀,大步前进! 小吏大惊,急忙喊道:“李大人,快快住手!” 山林中的女人,早就养成了快意恩仇的风格。 李梦菱权当没听到,走到那六人的身前,喝道:“畜生!” 刀光连闪,小吏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的道:“这些人都是有数的啊!你杀了他们,陛下那里怎么交代?!” 李梦菱把刀上的血迹擦干净,收刀入鞘,回身厉声道:“都是倭国的同族,这些人连畜生都不如!不杀留着干什么?!” 小吏爬起来苦笑道:“李大人,啥也不用说了,且等陛下的处置吧。” 李梦菱瞪眼道:“在倭国的时候我就杀了不少,处置什么?” 小吏自觉大祸临头,也不和她说,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李梦菱脑子一转,就吩咐人看好这些俘虏,然后也跟了出去。 那些俘虏在狼兵的驱赶下各自进屋,都知道怕是要出事了,噤若寒蝉。 阳光照在这些院子里,可没人感觉到温暖,有的只是冰凉刺骨…… 正文 第874章 东厂成了笑话 “老爷,那个举人又来了。” 在前厅,方醒看到了这个中年举人。 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前胸被汗水洇湿了一片,可在面对方醒时却没有任何的谦卑。 “在下吕长波,字省海,见过伯爷。” 看穿着这人的家境应该普通,可那张脸居然有些圆,而且还有双下巴。 “请坐。” 双方坐下,方醒问了来意。 吕长波说道:“伯爷,在下对伯爷的方学颇有兴趣,三本书都已经自学完了,可市面上却找不到更多的方学典籍,心痒难耐之下,就想毛遂自荐,到书院来打个下手。” 咦!这人口气不小啊!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吕先生平日里在忙些什么?” 吕长波说道:“家中有些田地,靠着免粮,好歹还能活下去。” 这又是一个特权阶级! 方醒淡淡的道:“那吕先生以为科学如何?” 别提方学了行不?你见过哪位开创一派学说的人还能上位的? “伯爷,方……科学,在下认为乃探究物理之道,能剖析万物,可得大道。” 吕长波的声音听着有些狂热,让方醒不自觉的把身体偏了一下。 “这个啥……科学的大道在于认知,学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就越会感觉迷障,因为前方还有无数的岔路,需要我辈去一一探索。” 方醒习惯性的开始了布道:“科学不是道儒释,但同样需要一颗虔诚的心,以及一个善于剖析问题的脑袋,前方无止境,方某欢迎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不过在此之前,方醒叫人送来了一份试卷,让马苏来监考。 “这个是规矩,做完后,若是成绩无差,书院自然会考虑吕先生加入的事情。” 方醒含笑出去,可刚走出前厅,他就对方五使了个眼色。 方五心领神会的往城里去了,他将通过各种渠道去调查吕长波。 解缙也来了,他奇怪的道:“举人好歹也是一方士绅,这人为何要来书院?” “谁知道呢?!” 方醒说道:“等他做完卷子再说,兴许是特别喜欢科学吧!” 解缙抚须道:“若是这般就再好不过了,等在北平增开一家书院之后,这人手就紧啊!” 方醒看到黄钟来了,就笑道:“有学生呢!这两批学生以后肯定是要留一些在书院任教。” 黄钟过来说道:“伯爷,关押倭国皇族的地方出事了。” …… 朱棣有些不高兴。 刚成立的东厂掌印太监孙祥刚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那李梦菱的麾下不知礼数,整日懒懒散散,出了篓子,那李梦菱还当场杀了六人灭口……” 其实东厂的雏形早就有了,框架也搭起来了。 “传他们进来。” 朱棣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李梦菱到了这里才觉得畏惧,自由自在的山林让人无拘无束,可这个散布着威严的宫殿里,却让她感到窒息。 朱棣高坐上面,目光淡淡。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来处置,若非李梦菱涉及到广/西的土司,她今天连皇宫的门都进不来。 金忠干咳一声道:“陛下,臣以为该部来自于山林,性子桀骜,至于所犯之事可大可小,不过……倭国不是没了吗?” 这是在求情。 吕震皱眉出班道:“陛下,尽管倭国没了,可为日后计,也得严厉处置,否则大军到处,谁敢请降?” 孟瑛也赞同道:“陛下,吕大人所言甚是,所降之人,历朝历代均是妥善处置,这样在攻伐中也能少些伤亡。” 大明连皇帝都杀,卧槽!谁特么的敢投降?! “陛下,兴和伯求见。” 吕震的面色一沉,孟瑛马上就回归班位。 而金忠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梦菱心想,你这算是有救了啊! 朱棣有些头痛的道:“让他进来。” 这个竖子无事不来,没事就躲在家中抱娃,堪称是国朝最惫懒的勋戚。 方醒进来行礼后,看到李梦菱就讶然道:“咦!这不是李大人吗?怎地这是要回去了,来谢恩的吗?” 吕震作为礼部尚书,自然要呵斥这等把皇宫当家般随便的举动。 “兴和伯,李大人杀了倭国的皇族!” “是吗?” 方醒笑眯眯的道:“那有什么!倭国的皇族七大姑,八大姨的,死几个也不影响大局嘛!” “咳咳!” 杨士奇干咳道:“兴和伯,大明立朝至今,从未有此骇人之事啊!” 方醒也不装傻,就说道:“陛下,臣刚听说了,死去的那个女子乃是那六个男子的晚辈,这等禽兽,不死何为?难道要留着为后来人标榜吗?” “什么?” 朱棣倒是先震惊了,他的目光转向了大太监。 大太监哪里知道,最后孙祥出来道:“陛下,因此事太过污浊,奴婢唯恐污了陛下之耳,就……” 大太监心中喟叹,知道孙祥犯了忌讳。 内宫伺候的人自然可以婉转的说,可你是陛下的耳目啊!居然也敢私自做主! 孙祥已经感受到了朱棣身上的冷气,可却不敢跪。 虽然是错了,可当着那些文武官员的面却不能跪。 一跪就是在打朱棣的脸! 陛下,合着您弄的这个东厂这般好笑啊! 朱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是面色微沉的道:“果然是畜生!” 形式在李梦菱还在发懵的时候开始了变化。 首先是杨士奇,他正义凛然的道:“陛下,此事果然是骇人听闻,臣以为李大人无过,反而有功,涤荡风气之功!” 金幼孜也附和道:“陛下,换了臣在那里,估摸着也会忍不住动手,所以臣也认为李大人有功!”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 李梦菱真的懵逼了,她完全弄不懂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群臣,为何转眼间就同仇敌忾的认可了她的行为。 她偷偷的瞟了一眼方醒,突然发现这一系列的变化正是这位兴和伯带来的。 “陛下,臣……” 连武勋都有人出班赞同了李梦菱,让朱棣的面色黑沉沉的。 “回去吧!” 朱棣对待土司历来都谨慎,不谨慎也不行啊!不谨慎就要劳师动众,靡费钱粮。 李梦菱被太监带出去时还是懵的,可大殿内的人却都知道这是为何。 方醒有些纠结了…… 正文 第875章 从小吏做起,放弃科考的马苏 方醒无辜的道:“陛下,臣不知啊!” 尼玛!谁知道报信的人居然会隐瞒此事的来龙去脉? 要是因为这个被朱棣记恨上了,方醒就准备全家搬去戍边,马丹!不和这帮子阴人打交道了。手机无广告 m. 最省流量了。 孙祥会糊涂至此吗? 呵呵! 孙祥已经要疯了,东厂的第一炮就打歪了,以后朱棣还会信任他吗? 黄俨! 孙祥瞥了一脸平静的黄俨一眼:你这条老狗,居然说陛下今日心情极好。 可这话没错啊! 是你孙祥自己揣摩陛下的心思,不敢拿那种破坏伦常的破事去打扰他的心情,怪我咯! 朱棣眼睛微眯,淡淡的道:“散了吧!” 方醒纠结的跟着群臣出去,后面的朱棣脸色铁青,目光锁定了孙祥。 “打!” 朱棣太憋屈了,而且这个憋屈还是自己刚任命的东厂掌印太监送来的。 大太监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几名侍卫,然后瞟了黄俨一眼。 黄俨皱眉向孙祥投以同情的目光,然后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孙祥只是咬紧牙关,没求饶,没哭喊,被人拖了出去。 打板子的声音传来,朱棣恍若未闻,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面…… …… “兴和伯果然是侠义心肠啊!” 金幼孜追上了方醒,拱手赞美道。 侠你妹! 方醒正在郁闷的时候,就淡淡的道:“金大人今日和诸位大人共襄盛举,果然是魏征第二呐!方某佩服!” 金幼孜笑了笑:“哪有的事,不过是觉着那些边民不易,不能冷了他们的一腔报国之心罢了!” 方醒打个哈哈道:“陛下想必对金大人的忠心唏嘘不已,方某就先走了。” 金幼孜看着方醒的背影,面色阴晴不定。 回到家,吕长波的卷子被马苏送了过来,方醒一看,居然只错了一道数学题,就满意的道:“等方五那边的消息,此人若是没有来历,你就问问他,愿不愿意举家前去北平。” 马苏说道:“弟子今日问了他一些家里的事,也就是几十亩地,而且都佃给了别人种,他自己在家里教了几个学生,应该是愿意的。” “那就好。” 方醒沉吟了一下:“迁都北平势在必行,为师准备把徐方达留在金陵,然后辅以田秀才和那些学生,慢慢的在南方铺开,而咱们就得回到北平,白手起家了!” 马苏笑道:“老师,弟子听那些人说了,北平也有不少想学科学的人,只是因为南北相隔,所以早就在翘首以盼了。” 方醒点头道:“以后大部分学生都会留在金陵,等学成之后,为师会禀告陛下,让他们从小吏开始干起。” 马苏心中一震:“老师,真要让他们从小吏做起吗?” 方醒嗯了一声道:“从前宋开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道理倒是没错,可学的东西却错了,而且千军万马都去挤科举这条独木桥,中了就是官,可那些人可能为官?所以为师早就和太孙商议过了,此后我这一门出来的学生,必须要从小吏做起,想借势飞黄腾达?没门!” 马苏目光炯炯的道:“老师,弟子决定不参加会试了!” 方醒呼出一口气,头向后仰,看着虚空道:“你倒是领悟了。” 马苏坦然的道:“是的老师,若是弟子继续参加科举,那就是科学主动在向儒学低头,弟子虽不敢说宁折不弯,可也不愿意走进那道门!” 方醒苦笑道:“此间福祸一言难尽,罢了,你且回家去告知家人,不要一意孤行。” 下午马苏从书院回家后,就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和妻子。 刘氏揉揉早年因为针线活做多了而发涩的眼睛,叹道:“苏儿,你的老师学究天人,又有殿下在那里,为娘老天拔地的,见识又短,你老师同意就好。” 赵氏自然是不敢提意见的,马苏就等她去做饭的时候,悄然把这事的缘由告诉了她。 赵氏翻炒着锅里的菜,嘴角噙笑道:“夫君何须对妾身解释。” 马苏轻笑道:“你是我的妻,夫妻一体,何来的我贵你贱!” 赵氏身体后仰,靠在马苏的怀里,梦呓般的道:“在嫁进来之前,妾身还有些担忧,担忧夫君和那些古板文人一般,每日呼喝妻儿……” 马苏低声道:“那是腐儒,老师说了,男人的威严不是靠着呵斥家人来的,自然而然,无需遮掩。” 赵为正在她出嫁时说过,说马苏现在看着不起眼,可却是方醒的大弟子,还和朱瞻基亲善,让她苦熬也要熬到那个时候。 可现在看来,虽然生活不奢侈,也无家仆丫鬟成群,却简单而温馨。 这样的日子也不差呀! …… 第二天,大清早方醒就听说有人来访。 “老爷,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方醒正在吃早餐,边吃边照看着土豆。 张淑慧已经吃好了,准备把土豆带过去。 小白在喝粥…… 两双眼睛在注视着方醒,张淑慧淡定,小白委屈。 “没有的事啊!” 小白马上将面临生产,情绪不大稳定,就低声道:“少爷,哪有女子找上门来的?” 方醒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就问报信的丫鬟道:“那人叫什么?” 丫鬟还不知道自己犯了错,“那人说是姓李。” “肯定是那个狼兵统领,为夫去看看。” 等方醒到了前厅,看到独自前来的李梦菱时,不禁傻眼了。 姑娘,你好歹带两个人在身边啊! “见过兴和伯。” 野性难驯的李梦菱,在面对着‘魔神’方醒时,也收起了桀骜。 “昨日多谢兴和伯相救,小女特来致谢。” 这个拱手一点儿都不标准,方醒说道:“李……大人说笑了,不过是陛下明察秋毫而已,方某不敢居功。” 这位李梦菱没有官衔,大家都觉得不好称呼,最后就含含糊糊的叫李大人。 李梦菱马上就瞪眼道:“昨日小女去问了金大人,金大人都说全靠了兴和伯。男人说话要真!” 哎哟妈!这女人真是太直了吧?! 方醒看了门外的小刀一眼,干咳道:“此事过了就过了,李大人找方某何事?” 金忠那个老家伙,在不知道李梦菱的性格之前,哪敢揽功,否则家里的葡萄架必定会倒塌。 李梦菱正色道:“小女此来,一是感谢兴和伯,二是想请教兴和伯,兵部说是要把我部调去北方屯田,小女不大愿意,就向兴和伯请教来了。” 屯田? 方醒觉得金忠太古板了,就说道:“方某觉着你部还是回去的好,等大明需要时,再行征发,这样两者都兼顾到了。” 李梦菱点头道:“就是!我们才不去种地!” “可你也不能去闹兵部吧?” 方醒无奈的道:“你且回去,我这边上个奏折,不过成不成不敢保证。” 正文 第876章 新丰伯出世 方醒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以后要慢慢的停止军屯,那么现在把这些狼兵弄去北方干嘛? “……臣以为,不如放归原籍,否则时日一久,必泯然众人矣,留下又有何用?” …… 随着小白的产期越来越近,方醒对外界的事情关注的越来越少。 “小白,少吃点!” 方醒一把抢过小白手中的糕点,皱眉道:“都快生了,你还折腾!” 小白无辜的道:“少爷,我觉得饿。” “那是幻觉!” 方醒让人把点心全都拿走,然后让邓嬷嬷带小白出去溜达。 焦晃作为老熟人又来了,给小白诊脉之后,满脸欢喜的道:“兴和伯放心,母子都好。” 你真能通过诊脉摸到孩子的情况? 方醒觉得这事有些不大靠谱,不过看小白能吃能睡,无忧无虑的模样,多半是没问题。 有过张淑慧的经验,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朱瞻基送来了一些药材,艳羡的道:“德华兄,你这是几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方醒前几年没有孩子,为此外界不少人认为方家大概是要绝后了。 可没想到从张淑慧开始,这孩子连串生。 方醒得意的道:“我这是收放自如。” 朱瞻基笑道:“城中有人拿这一胎打赌,就赌新丰伯能不能出来。” 啧! 方醒牙痛的道:“男女都一样,这次没有,那就下次再生。” 朱棣答应的新丰伯跑不了,跑了才是国朝的大笑话,所以方醒很淡定。 …… 小白的生产就像是夏天的雷阵雨。 一家子正坐在一起吃饭,前一刻小白还在冲着那碟凉拌莴笋使劲,下一刻筷子落下,“少爷……” 两个时辰后,方家的二少爷诞生了。 抱着这个皱皱巴巴的孩子,第二次做父亲的方醒从容了许多:“就叫做方晟吧,小名平安。” 进了产房,两个稳婆笑眯眯的正在给小白交代注意事项,看到方醒后,都笑了。 这位伯爷家两次生产,两次叫的都是她们,而且赏赐丰厚。 小白满头的汗,看着没有张淑慧生产时那么虚弱,相反,还有些兴奋。 “少爷,孩子叫什么?” 方醒接过毛巾,轻轻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汗水,柔声道:“大名叫方晟,小名叫做平安。” “平安?” 小白想了想,欢喜的道:“这个名字好,反正都是新丰伯了,平平安安的最好。” 方醒看着浑身上下都还带着少女气息的小白,握住她的手,缓缓的道:“是,平安此后就是逍遥伯爷,你也是伯夫人了。” 儿子是新丰伯,母亲当然不能当做小妾看待。 张淑慧也进来了,笑着问了稳婆,得知小白身体无恙后,就笑道:“夫君,妾身刚吩咐了家中上下,以后就叫小白二夫人了。” 方醒看到小白的眼中有些得意和调皮,就失笑道:“罢了,她这副模样看着哪像是伯夫人,且安生些吧。” 按照朱棣的意思,等平安长到十岁时,就可以接收新丰伯的爵位。 这个爵位是固定在小白的孩子身上,所以提前也没人说啥。 …… 朱棣得知消息后,赏了个如意下来,寓意深长。 新生的新丰伯还在吃奶,方醒拿着如意道:“陛下的意思……大致是希望平安此生都平平安安的。” 张淑慧抱着土豆,不让他去抢如意。 “夫君,咱家两个孩子,一门两伯,这多多少少有些忌讳,陛下的意思倒是委屈了平安。” 方醒把如意交给秦嬷嬷,笑道:“人生际遇从未有一成不变的,为夫的爵位肯定不止于此,土豆未来如何,那还得看他自己的努力。至于平安,同样是看他的造化。” 方醒的手中有书院,有第一鲜和四海集市,还有在徐庆那里的罐头生意。 等大明的商业开始全面复兴之后,方家的产业自然会越来越多。 “爹!爹……” 土豆奋力的挣扎着下地,一下就冲进了方醒的怀里。 “爹,弟弟!弟弟!” 方醒把他抱在膝上,笑道:“对,是弟弟,土豆以后可是大哥了,要好好的。” 土豆靠在方醒的胸口上,嘟囔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张淑慧看到后就笑道:“土豆昨夜高兴,就睡晚了些。” 方醒抱着土豆,再想想平安,突然觉得自己的肩上多了许多责任。 为人父者,不说给孩子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安稳和良好的教育,总是要的。 …… “恭喜兴和伯,家中不但添丁,还多了一位新丰伯。” 方醒来参加朝会,顺便谢恩,结果一露面就被杨荣看到了。 杨荣看起来神色平静,仿佛那些事情根本就和他无关。 方醒笑了笑:“还是个奶娃呢!哪来的新丰伯。” 杨荣听到了些许的冷淡,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兴和伯一门双伯,也算是大明的第二份。” 金忠脸上的皱纹都堆起来了,笑的很灿烂。 方醒看到他,这才露出了笑脸,拱手道:“金大人家中幼子想必也是福泽深厚,小一辈就该亲近才是。” 金忠的笑容更灿烂了,脸上的皱纹几乎能夹住铜币。 “德华此言大家都当个见证啊!等我家小子大些就送到书院去,德华可得好好的教。” 金忠倚老卖老,马上就嚷着想定下此事。 方醒慨然道:“老大人为大明呕心沥血,此事方某便应下了!绝不反悔!” 金忠闻言就伸手,方醒笑着和他击掌为誓,边上的人都纷纷叫好。 老金大概是活不过十年了,儿子金达年幼,若是他死的早,金达的未来堪忧。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为了儿孙,大部分人都能漠视这个恐怖! 金幼孜有些羡慕的道:“兴和伯以后可以学别人嘛,南北两京各分一个。” 徐家就准备这样干,可方醒却摇摇头道:“此事尚早,再说方某胸无大志,更喜欢孩子们都在身边。” …… 今日朱棣率先就提到了北平皇城的进展,听那意思,要不了多久就得迁都了。 在大明南平交趾,北收朝鲜和倭国之后,迁都一事已经无人反对。 朱棣的心情看来不错,居然还面带笑容。 “迁都一事各部抓紧办,其次就是北边的卫所清理,朕看时间正好,就让汉王去,杨荣,你去辅佐……” 朱棣的目光转到了心不在焉的方醒身上,皱眉道:“兴和伯也去!” 正文 第877章 天津三卫,有趣啊! 声明一下,qq和创世那边的章节发布有时候会晚,这是系统问题。 爵士的小伙计好着呢,没太监。 …… 夏天在大运河上行船还算是舒爽,至少没有在家里时那么闷热。 方醒在船舱中探出头去看了看后面,然后回身道:“王爷,到了北边之后,咱们可都得要看您的了。” 此次聚宝山卫随行,而朱雀卫因为人数太多,最终被留在金陵,这让宋建然很是不甘。 朱高煦正在擦拭着自己的新刀,原先的那把送给土豆之后,方醒过意不去,就送了一把锋利的好刀给他,至此爱不释手。 面不改色的拔下一根头发,然后放在刀刃上,再用力的吹口气。 “好刀!” 朱高煦看着一分为二的头发,欢喜的道:“德华你果然够意思!” 这人一心就想着自由自在的杀敌,如果当初有人教导,肯定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方醒心中暗自想着这些,嘴里却说道:“王爷,咱们都过了沧州,前面就是天津卫了,整军的消息必然已经先于咱们到了,天津卫的那些人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若是暴起,咱们还得要做好准备。” 朱高炽恋恋不舍的把纳刀入鞘,然后不屑的道:“奴儿干都司有李彬在看着,加上各地边墙,谁若是敢造次,正好一并收拾了!” 这边信心十足,后面一艘船上的杨荣却在告诫随行的一干御史。 “此次是汉王为主,你等的职责就是清查,查出来要不动声色,明白吗?” 几名御史都有些不忿,其中一个叫做孙愚的御史道:“大人,汉王性情不稳,而且早前在军中故旧颇多,若是他庇护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忍了吗?” 杨荣抚须道:“慌什么,这不是还有本官和兴和伯在吗!汉王必然不会一意孤行!” 他的位子已经定了,可却需要一份功劳来稳住。 如果是在以往,那么只需跟随朱棣北征一次就够了。 可现在阿鲁台和瓦剌进入了僵持阶段,大明反而不好涉足,于是难得的和平时期到了。 百姓期待和平,可武将和有抱负的文官却不会! 不打仗哪来的功勋?不打仗哪来的爵位? 孙愚眨巴着眼睛道:“若是各地的卫所还好说,可天津卫和宣府那些地方可不轻省,都是大将拥兵一方,而咱们就只有聚宝山卫在,若是事发突然,咱们如何应对?” 杨荣摇摇头,沉声道:“你等只看到了危险,却不知道百姓思安,军兵思安。大明立国多年,恩威并施,若是谁敢登高,你等以为有几人应和?” …… 天津,原名海津镇,是北方漕粮运输的重要节点。 朱棣当年从此渡河,南下逐鹿。后来成功登基后,就改名为天津。 天津天津,就是天子过河的渡口。 而后因为这里紧贴北平,朱棣就令人筑城,并设立三卫。 所谓的城,实际上也就是比土围子好一些而已。 这日,守城的军士正在太阳下昏昏欲睡。 “有船来了!” 一声厉喝惊醒了这些许久未曾经历战阵的军士,城头上马上刀光剑影,人声鼎沸。 海河能直通大海,敌军若是从海上来,那就是大举入侵。 “是内河来的船!” 一个眼力好的军士指着远方喊道,旋即人心安定。 等看到船队的规模不小时,城头上的一个百户官面色凝重的道:“去,通告祝大人,就说是汉王殿下来了。” ….. 天津三卫,祝献就是天津卫的指挥使。 而左卫的指挥使王都伟,和右卫的指挥使黎源直今日恰好不轮值。 远远的,船队就靠边下锚,然后一队队军士开始上岸,甚至还有火炮。 当朱高煦的仪仗打出来后,天津城的城门也打开了。 祝献当先出城,王都伟和黎源直各不相让,还发生了些争执。 “都安生些吧,来的可是汉王!” 祝献很头痛,朱高煦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传来消息时,他还认为朱高煦要先去宣镇看看,可没想到居然来了天津卫。 王都伟不忿的道:“老子的左卫人最少,玛德!可老子没贪腐!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怕!” 黎源直只是冷笑,三人就站在城外,等候着朱高煦的到来。 朱高煦不喜欢天津城,总觉着这里太荒废了些。 到了城门口,看着跪倒的一片,朱高煦不耐烦的道:“营地可安排好了?” “王爷,好了。” “王爷,早就好了。” 王都伟的话让人忍不住捧腹。 这不是在说天津城早就知道了朱高煦要来的消息吗? 祝献起身堆笑道:“王爷,前天下官才知道王爷要来的消息,就整治了一下营地和住所,您去看看,若是不满意,工匠都是现成的。” “进城!” 朱高煦失去了耐心,手中的马鞭蠢蠢欲动。 …… 天津三卫各不隶属,谁都管不着谁,这是历史原因决定的。 所以朱高煦的住所最后定在了军营中,拒绝了三个指挥使腾出来的衙门。 “马上把名册拿过来!” 朱高煦临去洗澡前喝令道。 方醒笑了笑,指指杨荣,示意他们自己去交涉,然后也走了。 祝献此时才注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方醒,他急忙问道:“兴和伯,王爷远来辛苦,下官这里有些奴婢,想……” “你在想什么呢?!” 方醒毫不犹豫的打消了这个龌龊的主意:“这里是天津卫,哪来的奴婢?!” 祝献尴尬的站在那里,杨荣也说道:“三位大人,赶紧去吧,马上把名册送来。” 王都伟拱手道:“杨大人,下官麾下有逃亡,但早就报与了都督府。” 黎源直干笑道:“谁知道你有没有从中收取好处?呵呵!走了走了,回去拿名册。” 王都伟怒道:“黎源直,你……” 可黎源直说完就和祝献溜了,王都伟看到杨荣那淡淡的神色,只得跺脚而去。 “这个天津三卫,很有趣啊!” 方醒丢下一句话,就去找到了林群安。 “令人四处观察,有异常马上禀告,不得延误,同时营中只可轮流歇息,随时准备动手!” 林群安诧异的道:“伯爷,不至于吧?” 方醒的下巴朝着左前方摆动,冷笑道:“那是谁的人?装个乞丐都不像!” 那里有一个男子正坐在屋檐下,面前一个破碗摆着,可行人置之不理。 林群安的眼中闪过杀机:“伯爷,要不咱们先下手?” 方醒摇摇头:“有御史在呢,没有证据咱们怎么动手。” 正文 第878章 这不是大明的军队,而是种地的奴隶 祝献回到指挥使衙门,召来了指挥同知姜鑫。 姜鑫看到祝献神色不安,就劝慰道:“大人,我部足额满员,当勿忧也!” 祝献的手摆弄着茶杯,面色凝重的道:“各地卫所军士人数乃是国朝机密,可陛下此次却尽弃以往,这是要革新除弊啊!” 姜鑫笑道:“大人,听说南方的卫所整顿只是清汰老弱,被抓的将官不过是十之一二,咱们这里紧靠北平,腹地也!汉王也不能轻动,否则天津一乱,下面他们还怎么清查?唇亡齿寒啊!” “别拽文了!” 祝献的眉心皱得紧紧的道:“你没看到那个方醒,此次随行的就是那个聚宝山卫,不说旁的,朝鲜和倭国可是连场大战,还有那个朵颜三卫,都是他们的刀下亡魂啊!” 姜鑫笑了笑:“大人,这不过是来震慑的罢了,若是真要动手,宣府多少兵力?就算是把朱雀卫一起拉过来也不够啊!” “嗯,也是。” 祝献的神色松了些,然后疑惑的道:“各地卫所的名册金陵不是有的吗?为何要我们上交名册?” 姜鑫觉得祝献太过紧张了,就说道:“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再说他们这一路都是坐船,哪能携带名册?” 祝献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把名册送去,不过要叮嘱下面的人,不可出错。谁出错,本官杀他满门!” 姜鑫笑道:“大人就安心吧,下官断定他们的目的是在宣府等重镇,天津,不过是试探罢了。” …… “本官不管!就照着这个送上去!” 王都伟气咻咻的冲着手下道:“那些人要跑,就算是咱们日防夜防也防不住!再说本官从未克扣过下面的钱粮,可那些南方的军士都想家,干不了多久就想跑!这特么的哪是当兵,纯属是奴隶!” 手下担心的道:“大人,少了七百多啊!若是汉王以此为由治罪,咱们百口莫辩啊!” “送去!若是治罪,本官一人承担!” …… 等方醒和朱高煦洗漱出来,三卫的名册已经送到了。 “王胜超,带着你的人清点!” 此次还有兵部的一个郎中随行,加上十多名小吏,构成了清算的框架。 算盘噼啪响,方醒和杨荣走出去,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 杨荣眯眼低头道:“既然清点无用,那还是明暗一起着手吧。” 方醒退后一步,站在屋檐下说道:“天津卫三卫互不隶属,这就是突破口,今日看来,那个王都伟倒是能拉拢一二。” 杨荣笑了笑:“你战功赫赫,自然能镇住他,那本官就等着好消息了。” 方醒点头道:“不过要悄然进行,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 王都伟没吃晚饭,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大堂上,想着自己从军的经历,以及大明卫所的逐渐糜烂。 “嘭!” “烂透了!都特么的烂透了!” 大堂里没有点蜡烛,微暗的环境下,王都伟的面孔分外的狰狞! 外面的人都被赶走了,可月光下,一道人影却被映照进来。 “谁!?” 王都伟身上的汗毛立起,顺手就奔向了挂在墙壁上的刀。 可来人却轻声道:“在下兴和伯家丁方五,王大人,我家老爷请你去一趟。” 王都伟的身形一滞,回身看着门口那个年轻人,沉声道:“兴和伯让下官去干什么?” …… 聚宝山卫的营地中,朱高煦被热的骂人的声音响彻云霄。 王都伟就是在这骂声中进了一个房间。 “特么的!本王就不该来的,方醒,你说,我若是现在去北平,你们可能办好吗?” 朱高炽握着长刀在房间里舞动,王都伟一进来就差点被劈了一刀。 “见过殿下,见过兴和伯。” 王都伟很镇定,让朱高煦有了些兴趣。 “起来吧。” 方醒坐在靠里面的地方,脸庞被烛光照的阴暗不明。 “王大人,天津三卫中,只有你部少了七百多人,何解?” 方醒端起茶杯,边缘冒着丝丝冷气,然后喝了一口。 冰冻的纯净水喝下去浑身舒坦,方醒眼睛微眯,盯住了王都伟。 王都伟躬身道:“兴和伯,下官所部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有军士逃亡,甚至还有副百户逃亡,这都是背井离乡的结果啊!” 朱高煦怒道:“这当兵的谁不是远离家乡,从太祖高皇帝那会儿,有谁能例外?” 王都伟苦涩的道:“王爷,可如今当兵的还不如种地的,那还是下官没有克扣,那些被克扣的,一家人衣不遮体,夏日谁出门干活谁穿衣,冬天一家子都缩在被子里苦熬,王爷,这卫所都烂了呀!” “什么?” 朱高煦被镇住了,这特么的居然连衣服都没有,还屯个屁的田啊! 王都伟看到方醒的面色黯然,就豁出去的低吼道:“那些军士都成了将官的佃户,种出来的东西都由将官处置,自家食不果腹,胆大的就逃,胆小的都被吓怕了,这哪是大明的卫所,分明就是私人的田庄!” 方醒的身体微微后仰,然后说道:“今日所见军士衣着整齐,这又怎么说?” 王都伟苦笑道:“军衣自然是有的,前些时日得知了王爷要来之后,早就有人把麾下的衣装都换成了新的,哄鬼呢!” “该杀!” 朱高煦的怒火已经要冲破天际,握刀的手青筋直冒。 “是谁?” 王都伟面对着朱高煦杀人的眼神并未退缩,他低声道:“天津卫和右卫都是如此!” “噤声!” 方醒突然压压手,然后起身问道:“外面是谁?” “老爷。” 看到是辛老七后,方醒这才问道:“何事?” 辛老七瞥了王都伟一眼:“老爷,清点完毕,不过三卫大部都在运河一线看护,所以还得一路查询。” “召回来!” 朱高煦冷静了下来,马上就做出了决断。 方醒看到王都伟有些愕然,就问道:“难道他们还敢抗命吗?” 王都伟说道:“王爷,伯爷,除去下官的左卫之外,其它两卫的人少了一半有余,不过这些时日祝献和黎源直都在忙碌,兴许有别的办法掩饰。” “那就演呗!看谁的演的最好,也算是夏日的消遣。” 朱高煦冷哼道:“本王坐镇天津,倒要看看谁敢犯上作乱!” 随即就有人出营去找祝献和黎源直,然后城门打开,一队骑兵出发了。 正文 第879章 军户的悲惨世界 “大事定矣!” 等王都伟走了之后,一直在里间的杨荣出来抚掌笑道:“有王都伟在,另两卫实力羸弱,不足为惧。” 方醒唏嘘道:“我还以为只是克扣,可没想到居然能吃一半的空饷,若是有敌军登陆天津,一鼓可下!” 朱高煦鼻息咻咻的道:“这天津三卫烂掉了两卫,宣府如何?” “宣府不至于。” 方醒笃定的道:“宣府乃重镇,陛下每次北征都会征调,最多就是克扣,还有侵吞军屯罢了。” “此风不可长!” 杨荣摇头道:“南方的卫所差不多都烂掉了,北方也就是因为北临草原,加上陛下经常亲征,所以才收敛了些,按照陛下的旨意,咱们此次就该以雷霆之势,一举打下这股子邪气!” 方醒起身道:“后天,后天就能见分晓了。” …… 第二天,方醒带着几个家丁,和杨荣在天津城中转悠。 萧条,死气沉沉! 沿着街道缓缓行来,两边的零星店铺里脏兮兮的,而且顾客寥寥无几。 掌柜的一脸木然,对生意的好坏根本就不上心。 顾客犹豫再三,锱铢必争,给这个清晨带来了一丝鲜活。 城中虽然死气沉沉,可却看不到一个乞丐,更看不到衣不遮体的人。 走出一段路,身后的辛老七说道:“老爷,有人在跟着咱们。” 方醒保持着微笑道:“打晕他。” 于是后面的那两人就倒霉了,才跟出五十米不到,就被人夹住进了小巷子。 方醒和杨荣也顺利的拐进了一个巷子中,看着千篇一律的木屋,方醒觉得这里就是贫民窟。 杨荣指着门都关不严实的一家道:“进去问问吧。” 方醒也不敲门,直接推开。 “谁啊?” 屋里的光线不大好,方醒推开门后,看到一个女人用手捂着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 “大嫂,我们是金陵来的,想看看你们的情况。” 女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看样式就是男装,大了一截,而且有多个补丁。 “你们……” 女人放下手,方醒看到腋下开了个口子,就偏头道:“大嫂,你夫君可是军士?” 女人呆呆的看着方醒,突然起身喊道:“出去!抓贼子啊!救命啊!” 方醒冷冷的道:“本人方醒,大明兴和伯,我身后这位是陛下身边的杨大人,奉命前来查验北方卫所,天津卫至少要死一堆人!” 女人停止了叫喊,目光呆滞的看着方醒。 “不管是祝献还是谁,只要查出贪腐,他们就完蛋了,明白吗?我是兴和伯,他是杨荣,十个祝献也是死!” 杨荣也温声道:“本官杨荣向你担保,并且汉王殿下也在城中,不管是谁,只要涉及此案,都跑不了。” 女人呆滞的眼中渐渐的有了些生气,就在方醒以为她要申诉时,却见她双手捂脸,用那种……从喉间逼出来的声音在大哭着。 “啊……啊……!” 压抑的哭声让方醒胸口发闷,他咬牙对辛老七道:“调人来,今日若是有谁阻拦,老子就大开杀戒!” “兴和伯!” 杨荣正色道:“若是逼迫过甚,今日的天津城怕是就要毁了!” “特么的!特么的!” 方醒如困兽般的低骂着,直至听到了里屋有孩子的哭声,哭声细微,听着像是猫叫。 女人的压抑嚎哭马上中断了,她起身冲进去,随即就传来了拍打孩子的声音。 “大嫂,这里有些吃食。” 方醒家里两个孩子,所以一听哭声就知道这孩子大概是身体羸弱。 那女人在里面把孩子哄睡了,这才出来,面色苍白的福身道:“民妇见过两位大人。” 方醒看到女人惶恐,就说道:“无碍,你大胆的说,稍晚之后,天津城就会被我部控制,本伯会派人专门在你家这条巷子看守,直到此案终结。” 女人定定神,辛老七就拎着个袋子过来,打开给她看。 “这是牛乳做的粉末,用烧开的水冲泡,大人孩子都能喝,还有这个是压缩的干粮,一人吃一小块就饱了……” 辛老七打开装奶粉的大瓷瓶,一股奶香味让女人的眼睛一亮,就哀求道:“大人,民妇可能先去喂了孩儿吗?” 方醒心中沉重,点头道:“去吧,一定要把水烧开,然后冲泡。” 这应该就是一家三口,里间就是卧室,外面这一间是厨房兼客厅,除去右边的一个土灶之外,也就是一张一看就是自己打造的木桌和三根矮凳。 家徒四壁啊! 杨荣已经看到了那个土灶,他有些不忍的低声道:“兴和伯,本官想派人去仓库那边调些粮食过来。” 天津这边是重要的漕运集散地,户部在这里有一个分司,专门管理仓库和清点货物。 方醒摇摇头道:“城中就有仓库,等明日拿下一干人等,咱们再开仓。” 这时女人引着了柴火,满屋的烟熏火燎。 柴火燃起来后,烟雾通过一条暗道出去,倒也方便。 等女人用奶粉冲泡了一碗牛奶喂了孩子后,方醒和杨荣终于听到了天津三卫的真实情况。 “……口粮全在上官的手头,三日发一次,不听话的,偷懒的就减半或是不发……” 女人舔舔刚才尝过奶粉的嘴唇,感受着那一股香甜,然后继续说道:“有人去质问粮饷,当晚就被活活打死,尸骸就挂在城门口,家人全都被赶到了运河边上去干苦力,没熬多久就被折磨死了。” 杨荣记录的手有些发抖,他抬眼问道:“没人去上报吗?” “上报?” 女人讥笑道:“都被打死了,全家都不见了,于是剩下的人,胆子大的都跑了,胆小的,就像我家,每日煎熬着,也不知道能熬到孩儿长大不。” “畜生!” 杨荣骂道。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那女人:“可有劳役?” “有。”女人的眼中全是仇恨:“地方官儿叫一声,祝献他们就屁颠屁颠的叫人去干活,什么都干,包括为那些官儿家盖房子,种地,啥都干,就和官奴一样。” 方醒闭上眼睛,良久吐息道:“大嫂且安心,此事就在这两日。” 女人的面色重归死寂,福身道:“多谢大人的吃食,救了民妇孩儿的命。” 出了大门,方醒看到聚宝山卫的一个总旗部已经在这条巷子巡逻,就说道:“不是这里的人都不许进,谁若是硬闯,发信号,杀无赦!” 杨荣有些恍惚的道:“那女人为何又心如死灰?难道信不过我们吗?” 方醒淡淡的道:“她怕的是换汤不换药,若是这般,她一家此后多半会被看做刺头,会被人慢慢的磨死。” 正文 第880章 暴风雨之前 “嘭!” 一回到驻地,杨荣正准备写奏折,就被一声震响给打乱了思绪。 方醒一脚踢翻案几,怒道:“特么的!这就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天下太平吗?这就是满朝的盛世高呼吗?让那些杂种来看看!来看看这些如行尸走肉般的军眷!” 杨荣叹息道:“兴和伯,金陵远离千里,难免鞭长莫及啊!” 方醒冷笑道:“我就不信没人去上告,那些逃卒中肯定有人上告了,不过被人被漂没了而已!这大明上下都是特么的一群乌鸦,黑!” “贪腐早就成了一条绳子,这条绳子上的贪官污吏都齐心协力,就算是此次清理了北方卫所,可能管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人的贪欲无止境,别用什么道德去约束他!监察!大明需要的是监察!严厉的监察!” 看到方醒的眼睛发红,杨荣就想起了北征时那些杀红眼的将士,于是就轻声道:“兴和伯,此事非朝夕之功,咱们先定下了天津,然后一一清理北边的卫所,事后自然可以上奏折向陛下进言。” 这时朱高煦进来,看到方醒杀气腾腾的模样,就问了来由。 杨荣苦笑着把刚才的走访结果告诉了他。 “都抓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就流放,这不就完了吗?气什么!?” 朱高煦的话让方醒不住摇头,然后说道:“王爷,大明难道也想学前宋吗?” “哪有的事?前宋软趴趴的,怎能和大明比?!”朱高煦觉得方醒有些失心疯了。 “罢了,这些事不说了。” 方醒觉得和朱高煦说这些事纯属白费,这位就是没心没肺。 杨荣奋笔疾书,然后看了看奏折,叹息着打火点燃。 …… “王爷,运河的驻军,除去左卫之外,其它两卫都开始鼓噪了!” “为何鼓噪?” 朱高煦面带杀气的问道。 赶回来报信的斥候说道:“说是天气太热,下面的人怨声载道,都不愿意赶路。” “至为可笑!” 杨荣怒道:“王爷,要不咱们就先动手吧!” 方醒也忍无可忍的道:“咱们可以以治军无方的理由,把祝献等人召唤来,然后一举拿下!” “好!” 朱高煦喊道:“来人,去,命祝献三人马上前来。” 有人应令去了,可很快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 来人行礼道:“王爷,祝献等人已经去了军中,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军中的气氛不对,就像是大战前一般。” “王爷,王都伟的人来了。” 王都伟派来了一个亲兵。 “王爷,祝献等人的麾下在闹事,说是天气炎热,军中多病,要药材,要郎中。” 方醒问道:“黎源直的麾下可也是如此?” “对,不过闹的却是不许脱衣,说是太严苛。” 杨荣怒道:“这是肆无忌惮!果真是大胆啊!” 这是想让方醒等人投鼠忌器,否则军中一乱,整个天津城估摸着会死伤大半。 深谙军中的朱高煦怒不可遏:“祝献黎源直大胆!” 杨荣跟随朱棣多次北征,他沉吟道:“王爷,若是鱼死网破,此事就麻烦了,北方整军必不可为!” 天津城一旦发生惨剧,不说整军,朱高煦和方醒三人都得灰溜溜的回去请罪。 朱高煦气咻咻的看着方醒,问道:“方醒,本王意欲直接拿人,你以为如何?” 方醒一直在沉思,闻言就说道:“王爷,运河驻军鼓噪,这是谁的手笔?” “肯定是祝献等人!”朱高煦对方醒质疑自己的智商很不满意,若不是杨荣在这里,他绝壁要发飙。 杨荣的神色微动:“兴和伯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对!” 方醒翻动着账册,目光幽深的道:“那咱们何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然后……祝献等人必然要跑!在跑之前,他必须要让天津城乱起来,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干掉我或是杨大人,然后他们就可趁着聚宝山卫大乱的机会出逃。” 杨荣补充道:“王爷可假装含怒前去运河弹压,而聚宝山卫趁势接管城防,祝献等人迫在眉睫,必然会动手。不过兴和伯可有把握?” 朱高煦也想到了些道道,他抚须道:“先不说王都伟的人马,祝献若是要突袭这里,必然是以心腹为主。” “若是有准备,那点人不在话下!” 方醒笃定的道:“就算是他裹挟麾下前来,只要我和杨大人高呼一声,那些军士就算是不倒戈一击,可也不会跟着他们叛乱!” “啪!” 朱高煦拍手道:“那便这样定了!本王带人出去,然后就在左近窥探,若是城中生变,方醒,你就令人发信号,本王亲自来镇压这些乱臣贼子!” …… 不一会儿,朱高煦就怒气冲冲的带着自己的侍卫冲出了城门。 随即,林群安就令吴跃部去接替城防。 “伯爷将令,你部自行回营,天津城防由我部接管!” 吴跃手持方醒的令牌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千户官是黎源直的人,他堆笑道:“吴大人,贵部远来,未曾歇息就要上城,这不妥吧?” 吴跃冷冰冰的道:“没什么不妥,将令在此,莫非你等敢不听吗?” “不敢不敢!” 千户官看到吴跃身后那些身姿挺拔的军士,心中一个激灵,就拱手道:“既然这般,本官乐的轻松。” 看着城头上那些军士穿着新衣,目光各异,吴跃就知道,这些人中,多半都是他们的心腹。 … “怎么办?” 祝献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堂中转来转去。 “大人,黎源直来了。” 祝献的脚步一停:“请他进来。” 黎源直缓步而入,面色冷静,和焦躁不安的祝献相比,他显得更有城府。 “黎大人来了。” 祝献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笑着请黎源直坐下。 黎源直看了看门口的那几人,“可靠吗?” 祝献点头道:“都是喂饱了的,一根绳上的人。” 黎源直这才低声道:“汉王才出城,方醒就令人接管了城防,祝大人,这是在提防你我啊!” 祝献的面色潮红,脸上的颊肉不住的轻颤,恨声道:“运河那边经不住查,若只是来几个御史还好说,可此次汉王和那方醒,加上杨荣联袂而至,这是要彻查的意思啊!” 黎源直目光沉凝:“祝大人,汉王粗俗不可怕,杨荣文官,咱们也有法子糊弄过去,就是那方醒……” 正文 第881章 发动 ?方醒如今的战绩在大明已经不弱于那些老将,而且他多是外战,名声更是好的不能再好。 “那人嗜杀,魔神可不是白叫的。” 祝献面露忧色的道:“那人只要喊一声,你我的麾下估摸着一半会腿软。” 黎源直想起方醒也是心有余悸,不过旋即他就冷笑道:“汉王为何要亲自去弹压运河驻军?不过就是怕那方醒去大肆杀戮,咱们只需要把这些厉害告诉自己的心腹,必然无人愿降。” 祝献眯眼道:“城防被接管,难道那方醒察觉到了什么?” 黎源直点头道:“必然是如此,你不该让运河那边提前发动,这是打草惊蛇了。” 祝献咬牙道:“不发动难道坐以待毙吗?你看看王都伟,特么的老子断定他已经和方醒搭上钩了!再不动手,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姜鑫进来了,他面色凝重的道:“二位大人,此事下官以为已经失控了!” “聚宝山卫接管城墙,这是在防备我等,汉王亲去,这是要凭借威信速战速决,今明两日若是不能决断,我等就可束手就擒了。” 朱高煦凭借着汉王的名头,加上曾经军中猛将的名气,一旦到了运河驻军处,必然马到成功。 那么…… 祝献看看黎源直,眼中凶光毕露:“没多少时日了,最多明天,可咱们还得要坐船出海,若是那些船被汉王发现了,咱们往哪逃?大明之大,咱们还能往哪逃?” “那就动手吧!” 黎源直轻笑道:“本官早就捞了下半辈子都花用不完的财物,不过有个问题,以前咱们还能逃到倭国去,现在倭国已经变成了大明的瀛洲布政使司,咱们去哪?” 祝献沉吟道:“海外多岛,咱们先占据一地,等待时机,再说倭国过去肯定还有岛屿,咱们占地为王,难道不好过在这里煎熬吗?” 黎源直点头道:“是了,倭国过去的地方,郑和的船队也不会经过,正好适合咱们修生养息,那就这般决定了吧!” 姜鑫拱手道:“大人,下官发现聚宝山卫驻地防卫严密,怕是很难突袭啊!” 祝献不以为然的道:“天津城就这般大,严密有何用,火箭射进去,包管他们都得乱起来。” 黎源直出神的看着桌子,突然出言反对道:“这不行,聚宝山卫久经沙场,一般的计谋怕是不能奏效,我看……要不咱们直接在其它地方动手,以王都伟的性子,必然会急吼吼的赶去,再……” …… 午饭后,方醒招呼一声就回房睡觉,让杨荣也不禁有些吃惊。 假装在清点名册的户部郎官王朝胜正好过来,看到后就讶然道:“兴和伯果然是有大将之风,若是祝献等人知道的话,肯定得马上出逃。” 杨荣笑道:“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是兴和伯的底气,咱们只管准备就是了。” 在他们嘴里有大将风范的方醒,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擦枪,检查弹药。 “玛德!要是被人给狙杀了,老子上哪喊冤去?” 军中有神箭手,一定距离内真的是指哪打哪,跑都跑不掉。 擦完枪,方醒躺在床上眯了半个时辰,然后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老爷,左卫的人和右卫的人发生了冲突,见血了。” 方醒躺在床上,努力的清醒着脑袋,眼珠子转动着道:“无需理会,这只是障眼法罢了,他们不敢弄出人命来。” 辛老七走了,方醒闭上眼睛,睡意渐渐的消散。 时间流逝,当小刀来叫吃晚饭时,方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精神抖擞的出门。 …… 祝献的一家人都到齐了,他斜睨着黎源直的家人问道:“黎大人,你的小儿子呢?” 这话让气氛陡然一紧,姜鑫握住刀柄,沉声道:“黎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另有出路吗?” 黎源直面色如常的道:“小儿胆子小,在车里。” 祝献眯眼看着黎源直,良久下巴朝着外面摆摆,马上有人出去查看。 大堂内静悄悄的,等出去那人回来,对着祝献点点头,他这才笑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人,小心无大错。好了,都到位了吗?” 姜鑫点头道:“都到位了,不过那几人说了,要大人您亲自当着大家的面担保,若是他们陷在城中,那家眷必然会受到咱们的优待,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祝献不虞的道:“这是小事,稍晚本官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 有人不安的提醒道。 祝献扫了大堂内的心腹们一眼,沉声道:“那就准备,火头一起,咱们马上就去夺门。” 于是众人都沉默的把财物装车,那些心腹和他们的家眷加起来上千人,正从各处缓缓汇集。 …… “起火了!” 城北的地方突然冒起了一个火头,在黑夜中分外耀眼。 姜鑫急促的道:“两位大人,咱们走吧。” “慌什么!” 黎源直喝道:“还有一处,且等王都伟的人都去救火,那才是时机。” 于是众人都在等着,在这个后街偏僻处等待着。 “大人,聚宝山卫营地起火!” “大人,城头的人分了一半往营地去了。” “嘭嘭嘭嘭!” 听到枪声,黎源直和祝献相对微笑,然后喝道:“走,记住了,王都伟叛乱,兴和伯和杨大人被刺杀,咱们是去寻求聚宝山卫庇护的。” 一千多人,在乱糟糟的城中专走偏僻的地方,那些军眷看到后都赶紧关门闭户,没人敢问一句,没人敢喊一声。 东门处,沈浩正焦急的在城头上看着两处火头,不时的跺脚,身边的将士都面带急色。 “谁?止步!” 一声厉喝后,沈浩看到远处走来两个男子。 “吴千户,本官祝献。” 祝献的声音听着惊惶而不安:“吴千户,王都伟突然作乱,已经刺杀了兴和伯与杨大人,正在四处杀人啊!” 黎源直急促的喘息着:“吴千户,吴大人,那些逆贼在喊,叫人拿着兴和伯的头颅去招降。” “嘭嘭嘭嘭!” 这时军营处传来了枪声,更加印证了祝献两人的话。 “弟兄们,都跟本官杀进城去!” 吴浩的脸庞看着狰狞,他当先就往城下跑,身后的副千户喊道:“大人,那这里谁来看守?” “本官愿意代为效劳。” 祝献看着被吓坏了,坐在地上说道。 副千户一跺脚,也跟了了下去。 看着城头那些聚宝山卫军士慌而不乱的冲下去,祝献和黎源直都顾不上羡慕,只是垂首得意的阴笑着。 :。: 正文 第882章 轻松击溃,军户的未来 本想加更一章,可写到现在不到四千字,所以爵士就干脆发个大章,希望大家支持。 今天几乎是一整天未动窝,眼睛都花了,就码出了这些,希望能让大家喜欢吧! 快月底了,月票什么的都赶紧投了吧! 同样是快月底了,爵士努力码字,期待着大家的各种支持! 当打开城门的那一刹那,祝献和黎源直相互击掌,然后喝道:“都快些,慢了的自生自灭!” 事先准备好的船在下游,离这里三里多地。 为了隐蔽,此次带出来的只有几十辆马车,僧多粥少,只有几个当官的家人得以上车。 姜鑫看了那些马车一眼,里面可都是浮财,没有这些东西,他们怎么和那些商人交换物资。 喘息声,叫骂声,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安抚声…… 带着这些声音,一行人终于摸黑到了地头。 那一长溜的船只在黑夜中依然醒目,特别是那艘大船,是祝献的得意之作,从运河扣押下来的。 “大人,后面没有追兵!” 留在后面查看的斥候回来了,带来了让大家安心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 祝献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 “祝献,闭嘴!” 到了此时,什么官衔都是扯淡!黎源直喝道:“船上的人呢?” 祝献的眸子一缩,喝道:“来人,去看看!” 这边人马嘈杂,按理船上应该有反应,可那些船上依然是静悄悄的,让人想起了鬼船。 “点火!” 火把点起,风吹着刚燃起来的火把猎猎作响。 “鬼……” 火把的光照向了四周,一个站在车辕上的男子突然手指前方喊道。 喊声尖利,仿佛是看到了极为恐怖之事。 祝献和黎源直悚然而惊,齐齐回身。 就在河边,借着火把的微光,祝献看到了一队队的钢铁阵列。 这些阵列仿佛早就存在于这里,纹丝不动,只有手中的火枪告诉祝献,这是…… “是聚宝山卫!” 祝献的尖叫响彻夜空。 “点火!” 对面传来了辛老七的吼声,旋即几十个火把被点燃,斥候百户举着火把,策马缓缓转到了两翼。 这时火枪阵列的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方醒从中间走出来,身后是小刀和方五。 “方醒……你!你不是在城内吗?” 祝献的反应很快,马上就闪身躲到了姜鑫的身后,刷的一下拔刀。 方醒的目光在这宛如逃难的人群中梭巡着,缓缓的道:“人不少,整个天津三卫,连同家眷四万多人,就养肥了这一千多人,怪不得有人喜欢养家丁。” 养家丁最出名的就是李成梁,凭借着那些喂饱的家丁,他把养寇自重玩的出神入化。 “祝献,黎源直,还想逃吗?” 方醒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向后退的祝献和黎源直两人。 “跪地不杀!” 辛老七的一声嘶吼打破了寂静,一时间拔刀声不绝于耳。 黎源直看着左右两边的骑兵,再看看那些举枪的火枪兵,眼珠子转动着道:“兴和伯,这里有家眷,若是火拼,必然死伤惨重,开国朝先例。” “那又如何?” 方醒不为所动,经历了多番征战后,人命并不是他唯一考虑的问题。 而且这帮人都是靠着喝兵血才活的这般滋润,死不足惜! 黎源直不露声色的看着左右,想寻找个缝隙。 “兴和伯,不如你放开一条路,咱们这边留下大部分财物,这样你回朝也有了交代,如何?” 双方的距离不足五十米,辛老七一直在盯着对面,突然举起朱芳亲自打造的燧发枪,略微一瞄准,就扣动了扳机。 “呯!” 枪响,一个刚举弓的男子随即倒地。 “第一排!” “逃啊!” 混乱中,一阵马蹄声传来。 黑夜中冲来一队骑兵,马刀倾斜在身侧,为首的正是朱高煦。 狞笑的朱高煦完全是以屠杀的姿态杀了进来,那把方醒送的刀连续挥斩,鲜血在黑暗中狂飙。 “跪下不杀!” 斥候百户从边上包过去,把那些逃窜的骑兵斩杀殆尽。 剩下的人在骑兵的驱赶下东奔西逃,渐渐的,跪地的人越来越多。 朱高煦觉得不大过瘾,可这里不是草原,跪地的人他无法继续砍杀。 方醒觉得有些乏味,这样的战斗不能带给他一丝兴奋。 “老爷,抓到了祝献和黎源直。” 祝献很狼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完成了更换衣服,割掉胡须的逃跑必备措施。 而黎源直却很坦然,跪在地上道:“在看到伯爷的那时,下官就知道今日跑不了了。” 朱高煦大步走来,一脚就踹翻了祝献,骂道:“特么的!害的本王在野地里被蚊子叮!” 祝献咬牙不敢叫喊,可朱高煦的怒气不减,顶着个被蚊虫叮咬的全是包的脸骂道:“苟日的!还知道在城中放火,你就等死吧!” 那些跪地的女人孩子都在嚎哭着,她们的未来多半都是流放,倭国最近的需求比较大。 方醒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在这个时代,株连是必须的,也是合理的,否则犯罪成本就太低了。 而在城中,那些攻击军营的叛军已经点燃了外围,火光熊熊中,照亮了杨荣那张铁青的脸。 吴跃冷笑着,看着那些叛军成功的拔掉了栅栏,然后蜂拥而入。 空中无数支火箭在飞舞着,突然一支火箭超水平的朝着杨荣这边射过来,吴跃拉了一把,那火箭就擦过了杨荣下巴那保养的极好的胡子。 油脂带火,非燃不可! “哎哟!” 一向以儒雅示人的杨荣面对着燃烧的胡须也慌神了,急忙去拍打。 可油火哪有那么容易扑灭的,最后还是学过相关知识的吴跃拿出了手套按熄。 那些叛军狰狞的面孔上全是杀意,在出发前,有人说过,要是今夜不能控制住天津城,明日大家都得一起死。 “杀方醒!杀杨荣!” 杨荣用水囊的水洗了一遍下巴,恼怒的道:“果然是死不悔改,吴跃,该动手了吧?!” 吴跃看到杨荣那副形象,忍笑喝道:“前进!” 对付这些叛军,吴跃认为不需要防御。 聚宝山卫也不许要在同等人数的敌人面前防御! “齐射……” “嘭嘭嘭嘭!” 爆竹般的枪声让那些呐喊消停了,前方的叛军仿佛是撞到了一堵墙,形态各异的纷纷倒地,随即惨嚎声传遍了整个天津城。 “齐射!” 第二轮齐射以极快的速度接上,后面的队列整齐前进,威势惊人! 经历过尸山血海的聚宝山卫在这一刻展露了自己的战斗力,那些军士们面色冷淡,看不到一丝紧张,只知道跟随着节奏前进,听从命令开枪。 …… 王都伟也听到了枪声,方醒给他的命令是维持城中秩序,不许出现乱兵伤害百姓的事件。 可在听到枪声之后,王都伟还是忍不住在担心。 “会不会被突破了?” 王都伟认为,作为客兵,聚宝山卫一旦被突破,那就别想着再能翻身。 看到军营方向火光冲天,王都伟咬牙道:“分出五百人跟我走!” 等王都伟带着麾下,气喘吁吁的还没跑到军营时,就听到一声大喊,然后密集的脚步声就朝着这边而来。 “谁?” 就在此时,几百人从黑暗中冲出来,惊了王都伟一跳,直至看到那熟悉的板甲后,他才赶紧喊道:“本官王都伟,前来支援。” 带队的副千户冷漠的看着王都伟:“按照伯爷的将令,你部应该在街上,退后!” 王都伟心中憋屈:“本官这不是担心你们挡不住吗!” 副千户依然是冷声道:“退后!这是第二次警告,第三次不管你们是谁,将面临着聚宝山卫的进攻,无所不催的进攻!” 王都伟只觉得胸闷想吐血,可看到那些在黑夜中恍如地狱魔神的阵列,只得举手道:“不要误会,我部马上回去!” 等回身走出一百多步时,王都伟就听到了哭喊声从军营那边传来,接着就是刚才那个副千户的声音在嘶吼着。 “跪下不杀!” “跪下不杀!” 整齐的喊声让人知道,叛军开始溃败了。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 等方醒和朱高煦回到城中,吴跃早已拿下了那些叛军,并控制了全城。 杨荣的胡须看着有些古怪,他苦笑道:“不小心被火燎了。” “德华,血流成河啊!” 从未经历过城市战的杨荣先前就被血腥味给冲的差点吐了,此时看到方醒,他就提出意见。 “在叛军高喊愿降之时,吴跃部依然在开火,起码多死了一百多人。” 方醒眯眼问道:“那些人可跪下了?” 杨荣想了想:“没有。” 方醒淡淡的道:“那就对了,按照聚宝山卫的规矩,没跪地的敌人,即可视为反抗者,必杀!杀之有功无罪!” 杨荣讪讪的道:“本官想着这些都是大明人,能不杀就不杀吧。” “自从他们举起刀枪,开始冲击军营始,就已经不是大明人了!” “他们是叛军!” 方醒走向了吴跃,杨荣呆立原地,喃喃的道:“叛军……” 朱高煦看到杨荣在发呆,就喝道:“赶紧清查,把那些叛逆的家眷都锁拿了,等待处置。” 会怎么处置? 杨荣摇摇头,带着人去清点人数,准备讯问。 …… 清查连夜进行,方醒没有参与,而是去了那个女人家。 那个总旗部依然在执行着方醒的命令,守候在这条巷子里。 房门紧闭,辛老七上前敲门:“大嫂,我家老爷来了。” 我去! 方醒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夜深人静,他带着几个狗腿子来到了这里,然后偷偷摸摸的…… 里面静默了片刻,然后那女人问道:“你家老爷是谁?” 方醒上前说道:“本人方醒,大嫂开下门。” 房门打开,方醒第一眼就看到了女人身后跪着的一个男子。 “伯爷,小的有罪。” 那女人也跪地道:“伯爷,民妇有罪。” “逃回来了?” 方醒没去管这事,他坐在一张矮凳上问道:“你家里哪的人?” 男子垂首道:“小的家在襄阳。” 南人北征! “在这里,你觉着什么最煎熬?” 屋子里没有蜡烛,也没有油灯,模模糊糊的。 男子不安的道:“伯爷,小的觉着最难熬的就是……吃不饱,还有就是……浑浑噩噩的,每日都不知道要干啥,就像是……” “就像是在混日子。” 方醒截断了他的话,皱眉道:“可是觉着这辈子都没啥指望了?” 男子嗯了一声道:“小的只想着把孩儿养大,可想着养大了,他也和小的一样,有时候就恨不能……” 恨不能什么? 方醒很清楚,他起身道:“以后的卫所不会这样了,好好的操练,好好的教养孩子,兴许以后还能出将入相呢!” 看到方醒出门,男子起身呆呆的道:“伯爷,果真会有那么一天吗?可小的是军籍啊!” 大明的军籍是世袭的,跑都跑不掉,老子是兵,儿孙也是兵。子子孙孙的职业兵,然后就糜烂了。 方醒在门口停住,仰头看着夜空,“大明会慢慢的变,不要失去希望,好好的,至少你的儿子不会变成你今日这般模样!” 正文 第883章 柳升,朱高燧,针锋相对 朱高燧其实在北平算得上是土皇帝,朱棣亲令,政事要先禀告了朱高燧之后才能施行。 只是在永乐七年,朱高燧作了一回死,朱棣大怒,诛杀赵王府的长史,若不是朱高炽求情,那个赵王的头衔都要被废了。 那件事之后,朱高燧行事就变了,对外可亲,对内阴沉。 “王爷,天津三卫被拿下了两卫,汉王此来不善啊!” 谢忱喝着贡茶,快速的清理着情报。 朱高燧坐在窗户的侧面,明暗的中间,淡淡的道:“二哥最是粗俗,不足为虑,只是方醒和杨荣要当心。” 谢忱把情报放下,揉揉眉心道:“王爷,杨荣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话,只是那方醒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幸好因为少师的缘故,咱们许久都远离了那些事,倒也不用心虚。” 姚广孝来到北平等死,虽然是垂死之人,可朱高燧却不敢小觑这个老和尚,把自己的那摊子见不得人的事都收了起来。 朱高燧不喜欢被阳光照在脸上,他身体后仰,眯眼道:“那方醒是大哥父子的干将,此次征伐朝鲜和倭国,瞻基就是靠着他,才挣下了这些名声。” 谢忱悠悠的道:“若是能折断太子父子的一只臂膀,那……” …… 柳溥今天有些兴奋,跟在柳升的身后,不时张望着南边。 柳升今日抛下了监工紫禁城的事,专门到此迎接朱高煦。 朱高燧就在左前方,和一群心腹在说着些什么。 柳溥低声道:“爹,赵王殿下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柳升近几年越发的沉稳了,他没回头,低喝道:“住嘴!” 柳溥扁扁嘴,觉着还是在方家庄的日子逍遥。 “汉王已经不沾染那事,地位就超然了,而兴和伯是太子父子的左膀右臂,此次他们来北方清理卫所,赵王如何会高兴?” 柳溥一听就乐了,低声道:“爹,赵王可没少给你笑脸,这下终于看不着了,心里也松快了。” “莫要胡言乱语!” 柳升嘴里呵斥着,可眉间全是轻松。 朱高燧的笑脸可不好消受啊!看着总觉得心中没底,仿佛下一刻这人就会张口说出让你无法拒绝的话来。 没等多久,远处就来了大队的人马。 “爹,是聚宝山卫!” 柳溥有些意动,想迎上去,被柳升一巴掌拍在肩膀上,龇牙咧嘴的往后躲。 队伍近前,朱高燧堆笑着迎过去。 “二哥久违了。” 朱高煦皱眉看着这个幼弟,“怎么又白了?父皇让你在北平呆着,越呆越白,都赶上秦淮河的女人了!” 朱高燧的脸确实是白,不用傅粉看着就是个白面郎君。 “二哥说笑了,快进城吧。” 朱高燧没想到朱高煦一见面就给自己没脸,只得强笑着说道。 “柳升!” 朱高煦抬眼看到了柳升,就招手道:“躲什么躲!过来,让本王看看你在北平养尊处优那么久,还能上阵否!” 柳升带着柳溥过来行礼道:“殿下久违了,下官未敢懈怠,操练不辍,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照样能收拾了瓦剌人!” “好!” 朱高煦一拳打在柳升的肩上,看到他只是晃动一下,就叫了声好,然后指着柳溥道:“你的老师来了,怎地不去见礼?” 柳溥赶紧上前,正准备行礼时,却被方醒扶住了。 方醒看着许久未见的柳溥,笑道:“你倒是逍遥,书院中许多学生都未曾见过。” 柳溥激动的道:“德华兄,紫禁城已经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又可以在北平聚首了。” 北平城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朱棣下令迁都。 朱高煦在那边不耐烦的道:“方醒,别扯那些无用的,进城喝酒去!” 进了城,自然是不敢去皇城,朱高燧又盛情邀请,于是一行人就去了赵王府。 赵王府看着很有些特色,花草树木,雕栏玉彻自不必说,只是那些丫鬟看到生人也不怕,有的还敢偷偷的打量。 到了一个厅堂,朱高煦拒绝了洗漱,大大咧咧的坐在首位上说道:“在天/津可馋坏了,快上酒菜!还有,那些女人别上了,莺莺燕燕的烦人!” 朱高燧笑眯眯的应了,然后拍拍手,很快酒菜就来了。 坐下后,朱高煦也不招呼,直接就举杯和柳升、方醒邀酒。 方醒冲着朱高煦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得保持清醒。 柳溥坐在方醒的下首,看到朱高煦居然就放弃了方醒这边,和他老爹喝的火热,不禁暗自咂舌。 连汉王都得服服帖帖的,这能力真是没谁了。 朱高燧没有掺和,突然举杯邀了方醒一下。 “听说兴和伯在倭国威风八面,在朝鲜一把火就烧掉了李家满门,手段让本王佩服不已啊!” 方醒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殿下从何处听来此话?下官可不服!不然后世史书记那么一笔,下官的名声可就臭了。” “哈哈哈!” 朱高燧打着哈哈,不敢接话。 开什么玩笑! 要是朱高燧敢说这话从某人处听来的,方醒就敢上奏折弹劾此人,老朱为了大明吞并朝鲜的合法性,那人多半是要丢官了。 主辱臣死,看到朱高燧被方醒几句话顶的恹恹的,谢忱就面带忧色的道:“兴和伯在倭国终究是杀戮过甚,让在下不由的想到了武安君呐!” 这话有些歹毒,诅咒方醒和白起一个结局。 柳溥暴怒道:“你何人?也敢对国朝伯爵说这种话吗?” 谢忱平时不大露面,所以柳溥不认识,以为只是赵王府的清客。 朱高燧不说话,他相信谢忱能搞定柳溥。 “在下赵王府中一杂役,见笑了。” 谢忱拱手道,气质翩翩。 柳溥还想呵斥,可方醒却笑道:“谢先生在金陵颇有名气,有人以少师第二期许,可见谢先生的文韬武略之一斑!” 方醒这话一出,谢忱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不但是他变色,朱高燧也好不到哪去。 “少师?谁是少师第二?” 朱高煦有些醺醺的起身道:“谁?谁敢称少师第二?!咦!本王居然还没去祭祀少师,错了,错了!” “就你这样的,也敢称少师第二吗?滚出去!” 想起姚广孝,朱高煦的眼睛都红了,只是喝了酒,却不能去祭祀。 看到朱高煦的模样,朱高燧急忙给了谢忱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再不走朱高煦可要动手了! “二哥,哪有的事,都是谣言。” 朱高燧上去挡住了朱高煦,瞥了方醒一眼解释道。 谢忱狼狈的跑了出去,身后飞来一个小碗,差点击中他的后脑。 “再让本王看到,杀了你!” 少师第二,那岂不是要第二次靖难吗? 朱高燧看向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阴霾。 正文 第884章 来自于朱棣的突袭 房山东北,几百名工匠正在修塔。 天气炎热,方醒等人看了一下工地后,就去了供奉着姚广孝舍利子的地方。 庆寿寺,朱高煦当着那些和尚的面,轰然跪在供奉的舍利子之前,哽咽出声。 “少师……你怎地不等等高煦就去了……” 身材魁梧,长相粗犷的朱高煦哭的像一个孩子,涕泪横流。 方醒祭拜之后,就起身出去,好让朱高煦独自倾诉。 门外,暂时主持庆寿寺的和尚堆笑道:“伯爷,少师的心、指、牙皆化为舍利,大德啊!” 夏日的庆寿寺静谧安详,方醒站在台阶上,悠悠的道:“心如何能化石?” 这些和尚,为了自身的利益,有些夸大了。 “逝去之人当安息,莫要时时惊扰。” 方醒觉得姚广孝此刻就在冷眼看着这一切,兴许能在朱高煦的那里多些温情。 死人为活人利用,这种事古今中外屡见不鲜。 “少师生性孤傲不群,必然是不愿意让人折腾,早些把塔建好了,就安置吧。” 朱高煦在里面低声说话,那些话没人敢听。 等他出来时,眼睛都肿了。 …… 方家庄,方德荣长胖了不少,一路殷勤的把方醒和朱高煦迎了进来。 “见过老爷!” 眼前跪倒了一片庄户,方醒叫起来,然后和朱高煦去了书房。 “老爷,仓促之间没啥好菜,就种的花生收了不少。” 方德荣带人端着几道下酒菜进来。 方醒挥挥手,等人走了之后,才对情绪有些低落的朱高煦说道;“王爷,北平周边的卫所不是咱们能碰的,那接下来就是宣府了。” 朱高煦看着酒菜没有胃口,眼神缥缈的道:“父皇估摸着已经开始迁都了。” “什么?” 方醒霍然起身道:“王爷……” 方醒想起了家人的迁移,还有朱棣为何要突然迁都。 朱高煦意趣阑珊的道:“父皇觉着自己老了,南方让百官意志消沉,再不迁都,以后就不用迁了。” 朱高炽是反对迁都的,百官大部分也抱着这个立场,只有朱棣,这位皇帝坚定的压制了一干反对意见,铁了心的要来北平吹冷风。 “你担心什么呢!” 朱高煦看到方醒有些坐立不安的,就说道:“有解缙在,有你的那些弟子在,加上个老管家,这一路北来安全的很!” 方醒纠结的道:“我只是担心两个孩子,特别是平安,这才满月没多久啊!” 朱高煦满不在乎的道:“这不是有奶娘吗!你急什么!” 老朱这一招大概是突然袭击,可不但是袭击到了百官,也袭击到了方醒。 “下面咱们就去宣府,定下宣府之事后,剩下的自然是等父皇来了,派人各处巡查。” 朱高煦这次居然能憋那么久才告诉方醒,可见城府大有长进。 “哈哈哈哈!” 朱高煦看到方醒一脸的肃然,就拍腿大笑道:“是昨日金陵来的急报,哈哈哈哈!方醒,你也有被骗的一天?哈哈哈哈!” 方醒哑然,然后释然。 这位王爷的秉性如此,若是他能把这个消息一路憋到北平,那估摸着多半是被鬼魂附体了。 既然如此,方醒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花生米很脆,方醒丢了两颗进嘴,悠悠的道:“宣府乃大明边墙兵锋最利之地,王聪接任总兵官,听说操练不辍,刀兵鼎盛,咱们去主要是查验逃亡数量……” 朱高煦把装花生米的碟子挪到自己的身前,沉吟道:“边墙重镇自然会收敛,只是那些散落各地的卫所,那才是重点。” “让他们自己去啊!” 方醒谑笑道:“他们自己管辖不利,难道不该自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吗?该抓的抓,该勉励的就勉励,在迁都的消息传下去之后,没人敢懈怠,你我自然可以轻松逍遥。” 朱棣要来了,这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晴天霹雳,若是治下出了纰漏,不用方醒和朱高煦去查,他们自己都会处置的妥妥当当的。 这就是威慑力! 而等朱高炽继位后,这种威慑力直线下降。 朱高煦悠然神往的道:“本王愿意去宣府替代王聪,大同也行!” 趁着朱高煦喝酒的机会,方醒出来找方德荣问话。 “李家那边怎么样?” 李德政自从去了光禄寺任职后,北平这边实际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庄。 方德荣眼睛发亮,“老爷,客气的很,自从李德政去了金陵之后,李家的人都很客气。” “很客气啊……” 方醒摸着下巴,看着左边道:“去问问,就说方家要买地,问问他家愿不愿意卖,什么价钱。” 方德荣一听就乐了,急匆匆的就带人去了李家。 方醒想着此事大概要等李德政跟着迁都回到北平后才能敲定,可谁曾想他还在陪着朱高煦喝酒的时候,方德荣就办妥了。 “老爷,每亩三两,宝钞折算。” 方德荣容光焕发的回来了,看着成就感爆棚。 “这价格不算高啊!” 方醒讶然,在迁都的大背景下,而且李家修建的那些大宅子也不便宜,居然只卖三两一亩地。 “老爷,咱这里靠近北平城,这地价是不贵啊!” 方德荣一脸得意的道:“李家的管事说了,李德政去金陵之前,就已经立了文书,咱们交钱,文书到手,等李德政到北平后,咱们找个见证人,再去衙门交税,这就算到手了。” 大明交易土地需要见证人,而且还得去交税,买卖双方都要交。 “老爷,李家不会是设套坑人吧?” 方德荣不知道李德政在金陵混的咋样,所以有些担心被坑了。 方醒笑了笑:“这李德政倒是有趣,我此次带了些钱钞,你去交割了。” “他家不敢反悔,否则那就不是地的事了!” 方醒有这个自信,李德政只要是没疯,就不敢设套坑他。 “到衙门去验证一下文书,无误后就交割宝钞。” “还有,你赶紧整理房舍,新建些,夫人她们应该在路上了。” “什么?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方德荣喜的不行,一时间都忘记了去交割文书钱钞的事。 “你这个管事不够稳重啊!” 朱高煦一人喝酒没趣,出来就看到方德荣屁颠屁颠出去的模样,不禁戏谑道。 方醒笑道:“旧时宰相门前七品官,方家没这习惯,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正文 第885章 冷漠依然,愤怒的奏折 宣府对于方醒来说是一个充满了敌意的地方。 第一次参加北征去探路,结果就差点被郑亨坑了。 到了宣府镇城之后,郭义和金玉很热情,也很自信。 朱高煦和这两人也算是熟络,所以进城后就大大咧咧的道:“你们麾下可有空饷?可有将官占了田地?有就说出来,本王酌情处置。” 郭义笑道:“王爷,宣府直面草原,下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吃空饷啊!” “逃亡的有多少?” 虽然郭义是安阳候,可方醒却直接质问道。 郭义沉吟道:“约有一万余。” “不算多!” 朱高煦赞道:“宣府十多万人马,只逃了一万多,可见你们带军有方。” 杨荣无语,按照文官的心思,你逃了一人就是错。 可在见过了天津三卫的军户惨状后,杨荣也无法苛求。 宣府控制着一千多里的边墙,事务之繁杂,后勤之庞大,除去大明,再无第二个国家有此实力。 进了城,郭义就不由分说,要请三人喝酒。 “草原可有警示?” 杨荣始终不放心,特别是阿鲁台。 郭义笑道:“杨大人,去年阿鲁台大败,目下正在整军,大概会在明后年和瓦剌决一死战,所以最近边墙无忧。” “那就好!” 得知边墙无忧后,杨荣也不会说什么不许饮酒这种话。 于是整治了一番之后,一大盆红烧羊肉就被弄了上来。 喝酒当然不能在大堂,这是郭义住的后院。 “以前咱们吃羊肉都是煮了吃,烤了吃,有人在金陵第一鲜吃过一顿这种红烧羊肉,就去找掌柜的要了方子,如今边塞吃牛羊,不少都是这般作法。” 郭义冲着方醒拱手道:“说起来还得要多谢兴和伯,那掌柜的开始不乐意,后来就去庄上问了,回来就说兴和伯说了,既然是军中的同袍,想要就给,还免了那一顿饭钱,哈哈哈!” 方醒笑了笑:“方某以前在家不说锦衣玉食,可在吃食上却是不肯委屈了自己,直到转战多地,被军中的厨子给折腾了几回,这才知道,原来军中是没有美食的。” “是这个理!” 金玉赞同道:“那些厨子都弄惯了大锅,炒个肉菜吧也加水,那哪是炒菜,咬都咬不动。” 朱高煦吃了一块羊肉,也是回忆道:“靖难那时,好不容易吃一顿好的,有厨子放盐放多了,吃到的将士大怒,可他倒是振振有词,说什么流汗就是流盐,不多吃些盐,哪能打赢南军,最后连父皇都没责怪他。” 郭义和金玉都有意拉近双方的距离,方醒也算是配合,一时间言笑晏晏,以前的矛盾仿佛都消散了。 吃完饭,朱高煦和杨荣去休息,方醒却被郭义邀请去喝茶。 书房里,郭义干瘦的脸上全是愧疚:“当年郑亨在宣府权倾一时,郭某也无可奈何啊!幸好兴和伯御下有方,否则郭某万死难恕。” 方醒淡淡的道:“方某麾下兵不过两千余,安阳候无需如此谨慎,至于过往,过了就过了,无需介怀。” 当年从北平去兴和的这一路,聚宝山千户所真的是拿命在拼,若不是方醒拿出了许多物资,能坚持到兴和的不会超过三百人。 而郭义此番表达不过是看在方醒的身份和当年有了天壤之别的份上,担心以后会被他下黑手。 郭义闻言就苦笑道:“不瞒兴和伯,当年郭某确实是在袖手旁观,并未伸手,可军中就是这样,等级森严,若是越级干涉,事后的报复……” 郭义的坦然出乎了方醒预料,他淡淡的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方某自然是懂的,可这样不行!” 这位兴和伯难道还是一位品行高洁的人?不然他怎么会单纯到以为能改变人心! 方醒沉声道:“方某不怕逾越的说一说吧,等级森严,这是军中必须的东西,可大明的军队却不是私人的,公报私仇这等事,恕我直言,这是陋习!就该露头就打!” 看到郭义不以为然,方醒就说道:“在天津,那些敢于上报守将不法的将士你可知道去了哪吗?” 郭义讪讪不语,那还用说吗! “全家死光光,无一生还!” 方醒的声音带着怒气:“那些畜生,我已禀告陛下,请求主犯一律凌迟,家眷全都发送瀛洲,三代不许归乡!” 郭义苦笑道:“不瞒兴和伯,下边的卫所我们已经清查了一次,千户官以上的都抓了五人,就等着王爷定夺。” 方醒冷笑道:“王爷也是怒不可遏,这些人没一个能有好的!” “还有侵占田地的,王某的请罪奏折已经去京,难辞其咎啊!” 郭义的内疚模样丝毫没有打动方醒,他知道此人不过是想脱责,至于内疚什么的,纯属多余。 一番谈话后,双方的关系依然是原样。 …… 大明的不少地方都是由军镇发展起来的,宣府就是其中之一。 十多万人马,人吃马嚼,随军的军眷散布在各地,这就是商机。 原先的开中法废除了之后,南粮北调就成了宣府的生命线。 走在街上,方醒想着以后在北方扩大种植土豆的前景,觉着应该不会差。 “老爷,前面有个老头。” 小刀提醒了方醒一下。 老头自然不稀奇,可这个老头却身穿破烂军服,独臂,少了一只耳朵。 老头的面色发红,坐在一家布店的台阶边上,手中端着个破碗,不时的喝一口。 这就是军户,父死子继,除非逃亡,否则这就是宿命。 “这样下去不行!” 方醒回到住所,就磨墨开始写奏折。 “……臣闻汉唐时百姓勇于应募,何也?盖因军功封赏丰厚,百姓血性未泯……” 杨荣走进来,方醒也没阻拦,继续写。 “……自前宋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何?好男不当兵!” 杨荣在方醒的身侧看到这些内容,不禁微微摇头。 “……臣一路行来,所见军户之惨,铁石心肠也能动容,此与贱役等同,如何能养出壮士!” 杨荣觉得有些头痛了,方醒的这份奏折上去,北方卫所又要多倒霉不少人。 “……臣思之,一乃国朝养兵过多,耗费不菲,然屯田之法被军中将官与地方上下勾结,早已糜烂矣,纵然短暂更新,必重蹈覆辙,此人心本贪也!” “……军中赏罚可否清明,军士可有盼头,若无,则懈怠。臣妄言,若军户尚不如农户,必……” “兴和伯!” 杨荣抓住了方醒握笔的手腕,面色凝重的道:“此事需集思广益,非我等可言之。” 方醒摇摇头,继续写下去。 “……农户可读书,军户为何世代操役?父英雄,儿并非好汉。臣建议募兵,以百户官等为骨干,其余人等皆可招募……” 正文 第886章 内外勾结,走私草原 既然郭义和金玉都说已经清理了一遍,朱高煦也不以为甚,就令御史分头去各处卫所巡查验证。 杨荣去查看宣府历年来的人员物资情况,朱高炽去了校场,检阅宣府操练。 宣府有个超大的校场,能同时容纳十多万人操练。 方醒相对比较无聊,就上街转悠。 宣府没啥好玩的,近期草原内斗,大明自然无事,所以这个军事重镇多了几分安宁。 天上的太阳挂的高高的,明晃晃的撒下无数热量,不过是才走了一百多米,方醒就后悔了。 回身一看,小刀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斗笠,边走边嚼着干牛筋。 方醒一把夺过斗笠,呵斥道:“小小的年纪,多晒晒太阳有好处,大了不腿软。” 小刀哭丧着脸道:“老爷,别人像小的这般大,孩子都有了。” 方醒不为所动,戴上斗笠后,顿觉阴凉了不少。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将官,所以方醒带着两个家丁,一身便衣走在街上,根本就没人关注。 “宣府一砖头就能砸到个百户官。” 方五拿出水壶喝了一口,觉得水一进肚子里就变成了热量,还不如不喝。 “打起来了!” 这时右边的一家饭馆中冲出来一个男子,紧接着四个男子追了出来,五人都穿着军服。 当先出来的男子骤然回身,一拳撂倒了追的最近的对手,随即一个扫堂腿扫倒了一人。 剩下的两个男子面色一变,喝道:“张晓,你特么的赌钱出鬼,今日若是不给个交代,老子……啊!” 那叫张晓的男子飞起一腿,速度之快,方醒刚看到动作,对面就倒了一个。 “出鬼也得当场抓到,哈哈哈哈!” 剩下一个男子根本不敢追来,只是嘴硬的道:“张晓,你特么一个被左卫踢出来的老油子,老子看谁敢收你!” 张晓大笑道:“哈哈哈!老子不愿意同流合污罢了,没人收,难道会饿死不成?大不了晚上去摸你们右卫的仓库去。” 同流合污? 方醒向前一步,“你叫张晓?” 张晓桀骜的看着方醒道:“正是爷爷,你待如何?” “大胆!” 方五喝道:“跪下!” 张晓一怔,再看看方醒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嘟囔道:“咱也没做什么呀,为何要跪?” 方醒看到他准备跪下,就说道:“你且随我来。” 张晓知道自己闯祸了,他轻轻抽了自己一下,然后赔笑着和方五走在一起。 “大人,咱这是犯了何事?” 方五淡淡的道:“你先把手拿出来,最好不要带出刀子什么的东西,否则今日宣府无人能救你!” “你的右手别动,不然小心刀子不张眼。” 身后的声音让张晓身体一僵。 等到了临时居所的外面,张晓只想撕掉自己的嘴。 特么的!在军中习惯了骂人和挨骂,今日终于是撞邪了啊! “见过伯爷!” “伯爷您回来了?” “……” 听到这些招呼声,张晓几乎要疯了。 尼玛这是一位伯爷啊! 到了方醒的住处,等方醒坐下后,张晓毫不犹豫的就跪下了。 “伯爷,小的万死!” 按理方醒应该令人把这厮打个半死,可想到刚才那话,他就沉声道:“你的罪过暂且记下,本伯问你,你嘴里的同流合污是什么意思?” 张晓垂首道:“伯爷,小的家人还在他们的手中,不敢说。” 又是一个军户,方醒淡淡的道:“你若说了,本伯派人去接了你的家人来,若是不说……” 方五沉声道:“就凭着你先前那句话,打死你都没人敢说一句不对!” 张晓垂头丧气的道:“小的只知道有商贾和左卫的关系密切,左卫时常有人去送那些商贾的车队出塞,小的有一晚差点就被人杀了,后来见势不对,小的就逃了出来。” “左卫的人没有追你吗?” 方醒在想着出塞的车队,大明对外贸易都有勘合,而草原上目前也只有阿鲁台能和大明交易些物资,大多是铁料,没有成品兵器。 张晓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伯爷,没追,不过营中有交好的找到了小的,说是家中妻儿都被扣在了指挥使秦专的手中。” 投鼠忌器啊! 那边忌惮秦专的身手,担心一击不中,这厮就会鱼死网破,所以干脆就扣押了他的妻儿,双方暂时维持了一个平衡。 “你可知道他们的车队带的是什么东西?” 方醒屈指敲击着扶手问道。 张晓面色凝重的道:“不知,不过看车轮,不是粮食就是兵器。” “若是给阿鲁台的铁料呢?” 张晓摇头道:“阿鲁台的铁料没那么多。” “为何没人报上去?” 方醒觉得宣府的郭义和金玉都不会,也不敢压住不放,否则以后爆出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张晓迷茫的道:“营中大部分兄弟都没关注这个,只有小的,一次晚上撒尿,好奇的去车队那边摸了摸,这才发现了有鬼。” 身手太好也是一种危险,特别是在好奇心旺盛的人身上更是危险。 方醒盯着张晓,“你可敢确保那车上的就是兵器?” 张晓看了小刀一眼,然后闭眼道:“伯爷,小的摸过,摸到就是长刀。” 特么的! 方醒起身道:“去请杨大人来,还有,看看王爷在哪,马上请回来。” 辛老七马上就去安排,方醒对张晓道:“你且委屈一下。” 张晓伸手双手道:“小的明白。” 方五拎着一截绳子过去,把他的手反绑在背后。 杨荣最先到,听了这事后,他以拳击掌道:“怪不得陛下上次令人去查走私军械一事没有结果,原来是有人内外勾结,胆大包天啊!” 上次朱棣在旨意中痛斥商人走私草原,还威胁说抓到了要如何如何,可成效寥寥。 而等朱高煦回来后,方醒屋子里的桌子就倒了大霉,被他一刀劈断了。 “传了郭义和金玉来!晚到一刻,本王斩之!” 等郭义和金玉到时,看到朱高煦杀气腾腾的模样,心中一个激灵。 “左卫的秦专是你们谁的人?” 在军中没有靠山你就别想升官,宣府左卫指挥使的位置,后面至少得有一位副总兵,否则就是入了某位贵人的眼,一路扶持着。 郭义和金玉几乎是同时摇头,矢口否认。 “那他是谁的人?” 郭义知道大难临头了,也不再忌讳的道:“是谷王的人,后来谷王要造反,他事先就把谷王的打算告诉了下官,这才在宣府抓到了谷王的不少暗线,后来陛下判为功过相抵,就不升不降,依然留任左卫。” 朱高煦怒道:“父皇本就打算迁都之后再慢慢清理北边,可秦专走私兵器粮草,你们居然没发现?” 金玉苦着脸道:“王爷,那左卫距离龙门近,所以多半都是他们解送车队出关,谁知道……他们会监守自盗啊!”... 正文 第887章 那人有个名号:宽宏大量 茫茫的草原上,一百多人马在缓缓而行。m.手机最省流量,无广告的站点。 秦专摸着有些干燥皴裂的脸,回身道:“老大,拿一块纱巾来。” 秦春驱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纱巾递过去,有些忧愁的道:“爹,脱欢那里还有老远的路,要是路上遇到了鞑靼人怎么办?” 秦专看了一眼右侧的龙门守将魏立峰,把面纱蒙在脸上说道:“阿鲁台此时在关注着瓦剌那边,咱们人少,无碍的。” 魏立峰的情绪有些低落:“秦大人,当初你可是说那些商贾有后台,后台呢?有后台咱们还用得着跑吗?” 秦专冷笑道:“给你的那些好处不就是后台吗?钱可通神,若不是有人看到那个张晓被方醒带走,你以为秦某会匆忙逃窜,而且还带上了你。” 魏立峰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叹息道:“那方醒就是咱们的宿敌啊!谷王之事就是他来兴和逼迫宣府动手,此次更是让宣府伤筋动骨,千户官以上的都拿下了五人。” 秦专自嘲道:“加上你我不就是七人了?” 魏立峰犹豫道:“可惜了,城中还有许多粮草和兵器,若是能运出来,不管到瓦剌还是鞑靼,咱们都是座上宾!” “别想了,去脱欢那里,他就算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也得好好的待咱们,若是被阿鲁台抓获,那个白脸贼可不会讲究什么仁慈,咱们多半都会成为奴隶,妻女沦为那些贵人的玩物。” 魏立峰的妻子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声道:“夫君,要不咱们回去吧。” “闭嘴!” 魏立峰深知士气的重要性,他环视一周自己的人马,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此时回去,谁都逃不了那一刀。” …… 晚上,一群人找到了一片树林,不禁齐齐的欢呼了一声。 有人生火,有人去取水,有人开始做饭,一切的一切,和大明军中的做派并无二致。 秦专和心腹赵庆坐在树根上歇息,赵庆喝了一口水,舒坦的道:“大人,那张晓的妻子可真是细皮嫩肉啊!可惜时间太紧了,否则小的还想多享受几次。” 秦专皱眉道:“管住你胯下的那二两肉,张晓的小崽子机灵,咱们没杀成,这就是隐患,如若不然,咱们还可以从容的在龙口歇息几日,多带些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的狼狈!” 赵庆得意的道:“那又如何,咱们都逃出来了,难道宣府还敢追击不成?若是他们敢追击,阿鲁台可就得慌了,到时候和瓦剌联手,嘿嘿!大明可吃不消啊!” 秦专也是笑道:“陛下一心想看着草原内斗,然后大明好从中渔利,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啊!那方醒打草惊蛇,陛下那里多半会有呵斥,想着那位战功赫赫的兴和伯灰头土脸,我这心中就莫名的舒爽!” 赵庆的神色萎靡:“若是谷王能成事,咱们现在都是功臣了。” 秦专讥笑道:“谷王怎么可能成事?就那点人马,别说成事,那是自寻死路!” 米饭的香味渐渐的散发过来,秦专摸摸肚子,喊道:“老大,弄些肉干来。” 晚饭后,除去在树林外哨探的人,和看守马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沉沉入睡。 行路难,女人行路更难。 秦春的妻子郑氏裹着一件披风,靠在树干上睡得香甜,嘴角还流出了口水。 艾草一直在燃烧,驱赶着附近的蚊虫。 一阵窒息感让郑氏猛地睁开眼睛,慌乱的挣扎着。 “谁?” 树干的背面就是秦春,他喊了一声,然后起身拔刀。 郑氏被人扼住脖子提了起来,听到身后这人阴笑着道:“秦大哥,小弟得罪了。” 这时众人都被惊醒了,火把被点燃,现场被照的亮堂堂的。 秦春看着扼住自己妻子的那个圆脸男子,喝道:“曹云,你疯了吗?还不快快放开?!” 曹云拖着郑氏往后退去,看到秦专和魏立峰来了,就大笑道:“秦大人,小的狂妄,还请给两匹马,再让一条道出来。” 秦专趁沉着脸道:“你意欲何为?难道你一人能在草原存活吗?放开郑氏,我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 曹云的大笑惊动了几只夜鸟,振翅声中,他喘息着道:“秦大人,小的本不想逃,可你们居然凌辱了张晓的妻子,那是在找死!跟着你们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老子不想死,所以,让开一条道。” 秦专哼道:“那张晓难道还能单枪匹马的追杀我们不成?” “不能!” 曹云苦笑道:“可那位兴和伯能!” “他靠着张晓才发现了咱们走私军械粮草,而张晓的妻子被凌辱,这就是在活生生的打他的脸!” 魏立峰不屑的道:“那又如何?难道方醒还会为了一个女人辛苦追击不成?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曹云摇头道:“我有一个同乡就在聚宝山卫,上次他们去塞外时,我和他见过一面,他对兴和伯很是推崇,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被欺负,兴和伯必然会为我等出头!” 曹云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他面容狰狞着道:“最后他说了,兴和伯在朝中有个名号,你等可知道叫什么吗?” “叫做宽宏大量!哈哈哈哈!你们都死定了!他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是逃到了瓦剌,脱欢也不敢接收你们!” 宽宏大量? 想起方醒所到之处皆是京观,在场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这话应该是反着听吧?” 有人低声自语道。 “对,睚眦必报!” 秦专能感受到一股沮丧的情绪在蔓延,作为指挥使,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就举手道:“让他走!” 曹云看到有了通道,就把刀横在郑氏的脖子上,缓缓前行。 “再闪开些!还有,不要让我看到弓箭,否则她就死定了!” 沉默的人群再次闪开了些,曹云得意的带着郑氏走向了马群。 秦春看到曹云先把郑氏绑在了马背上,就喝道:“曹云,你特么的想干什么?” 曹云上马,手中牵着系在郑氏身上的绳子,回身冷笑道:“老子带的干粮可不多,所以不用担心。” 在草原上逃亡,人越少越好,妇孺没有最好。 看到两匹马消失在黑暗中,秦春咬牙解开一匹马,上马后就追了出去。 “追!拿下之后,我要把他绑在树上。” 在没人的草原上,被绑在树上是最大的刑罚,各种生物都会寻味而至,让你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曹云的弓箭厉害,老大小心!” 秦专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所以第一个追出去。 “哎!” 魏立峰没去,他和几个心腹在火光下面面相觑,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的清晰了。 “曹云说的没错,咱们要自己走!” “啊!” 刚打定主意的魏立峰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惨叫,就冷笑道:“去,把咱们的马拉过来,咱们要和秦专分道扬镳了!” “外面的是谁?” 前面一声厉喝,让魏立峰浑身一紧,“是秦专的声音!” 正文 第888章 恬不知耻 秦专的前方就是那两匹空马,落马的两人一死一伤。 郑氏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曹云,慌乱的朝着秦春跑来。 “外面的是谁?” 黑压压的树林外突然有了动静,接着有人喊道:“点起火把!” 火把照亮了对方,那身熟悉的军服让秦专身体一软。 方醒打个哈欠,坐在马背上说道:“本来本伯想一把火把你们都烧死在里面,火油都准备好了,可张晓的媳妇终究被救了回来,所以这份仇怨还得要他自己了结。” “你们的运气好,本伯今晚不想杀人,可有跪地请降的吗?” 方醒安抚着疲惫的大白马,身后的辛老七张弓搭箭,小刀和方五举枪瞄准。 脚步声沉重,两排军士举枪靠拢过来。 秦专的身体在发抖,他干笑道:“伯爷,下官……” “你已经不是大明的人了。” 小小的树林已经被包围了,方醒这才笃定的道:“你是阎王爷的人,所以本伯不争。你是想现在死呢,还是回去再死,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个月。” 秦专看看左右,突然转身就跑。 “老大,快跑!” 秦春一愣之后,就抛弃了郑氏,紧跟着秦专往马群处跑去。 “愚昧!” 方醒懒洋洋的挥挥手,辛老七喝道:“齐射!” “嘭嘭嘭嘭!” 秦春被铅弹打倒在地上,拼命的向前爬去,嘴里喊着:“爹!等等我,爹……” 秦专已经止步了,因为他看到了跪在前方的魏立峰等人。 而就在那里,一排军士正举枪瞄准了他。 聚宝山卫的火器,天下无双! 这是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这是让那些宿将从开始的不屑,再到震惊和沉思的战绩! 没人敢于轻视这支军队! 秦专也不敢,所以他高举双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爹……我……” 秦春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很无力,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父亲的后背,有怨恨,也有懊悔。 “查验人数,然后安排宿营!” 方醒累了,他坐在地上,看着跪在面前的秦专和魏立峰问道:“为何要走私草原?” 秦专抬头道:“伯爷,下官当年从一介小兵慢慢爬,其间经历了多少血战?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这才得了谷王的青眼,提携了一把。” “谷王作死,下官虽然侥幸逃过了追责,可此生都难以寸进。” 秦专嘿然道:“边塞苦寒,独守左卫,然后看着曾经的同僚和麾下一一高升,这等滋味伯爷自然是不能体会的。” 魏立峰自知必死,也笑道:“伯爷身为殿下之师,陛下看重,文名满天下,如何能知道我等戍边的煎熬。当伯爷在秦淮河上泛舟之时,下官等人却在风餐露宿。” 秦专扬扬自己皴裂的脸,冷笑道:“这就是在边塞多年的毛病,开始只是秋冬开裂,可如今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沾了油脂涂抹。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哈哈哈哈!” 方醒靠在树干上,讥笑道:“都说完了?” “读书人寒窗十年方有所成,农夫春耕秋获,粒粒皆辛苦,工匠用汗水和能力换取自己的饭食,陛下统筹万方未敢懈怠,这,就是各自的本分。” “军户苦,苦的不值得,所以汉王和本伯就来了,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 “可你等苦吗?” 方醒一把从秦专的脖子上抓过那块丝巾,“这块丝巾价值不菲,而不过是你用来遮脸的东西,秦专,你敢说自己苦吗?” “万千军户的苦,正是你等做的孽!千刀万剐也难消其恨!” 方醒起身道:“指挥使的粮饷足够你等逍遥,加上那些暗地里的收入,秦专,你还敢说自己苦吗?” 秦专苦笑道:“面前的钱财,难道就不拿吗?” “那是你麾下的血肉!” 方醒目光冷厉:“那些弟兄的血肉你也下的去嘴?恬不知耻的东西!” 魏立峰面如死灰的道:“伯爷,当初第一次时,是那些商人主动给的好处,下官犹豫了,可最后想着……” “你们在想什么?想着把那些粮食和军械走私到草原上去,然后那些异族就拿着你们提供的刀枪,吃着你们提供的粮食,在大明的土地上燃起烽烟吗?” “带下去!” 方醒觉得恶心,挥挥手,有人过来提走了秦专和魏立峰。 秦专没挣扎,只是喊道:“伯爷,下官愿意立功,下官要检举……” 方五呵呵道:“等到了宣府,锦衣卫自然会让你等开口。” …… 等方醒回到宣府时,已经是初秋了。 北方的秋天来的早,秋风萧瑟,带着肃杀。 当方醒带着俘虏回到宣府镇城时,那些百姓早就闻讯堵在城外。 “畜生!把军械走私给瓦剌人,难道他们忘记了当年马哈木寇边吗?” “砸他!” 当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东西飞过来时,方醒早有准备的退后,然后身前就成了垃圾堆。 边塞的百姓可不会用什么臭鸡蛋来招呼人,方醒就看到一把短刃飞向了秦专,幸亏一名军士举起盾牌挡了一下,不然非死即伤。 “退后退后!” 幸而郭义带的人多,用刀鞘和枪杆子把人群驱散到了两边。 可看到那些愤愤不平的百姓,方醒就知道麻烦了。 都是军户,难道你还能下死手? “举起盾牌,快步进城!” 两侧马上就举起了盾牌,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过,从未曾退缩的汉子,此刻都面如土色。 百姓,只有百姓…… 方醒留在后面,正yy着的时候,两边的杂物就飞了过去。 “秦专,你一家老小不得好死!” “魏立峰,等你家媳妇进了勾栏,老子一日去三次,腿不软就不出门!” 大明的官妓事业蓬勃发展,而罪人家眷就是其中的一个来源。 方醒觉得入教坊司有些残忍,可这就是目前的规则,这些人的家眷不流放,就会进教坊司。 进了教坊司,以秦专等人的罪责,家眷多半会被编为乐籍。 乐籍不可更改,不可赎身,和军户一般的,世世代代…… “瀛洲急需移民,还是流放过去吧。” 瀛洲那边的男丁经过方醒的几次打击,许多都去了矿山,还有的来到了大明,为大明的基础设施建设添砖加瓦。 而瀛洲的女人同样也来到了大明,奴儿干都司,包括宣府,都有瀛洲女人的身影,她们在为大明的人口增长做出贡献。 正文 第889章 各地自首 对于方醒只带着几百人就追进了草原,宣府众人褒贬不一。 可有一样是肯定的。 “那方醒就是个胆大的,阿鲁台恨毒了他,若是被发现,他这辈子都只能在羊圈中瑟瑟发抖。” “可你别忘了,方醒护短!宽宏大量方德华的名号可不是虚的!” “那方醒已经上了奏折,据说是要为张晓讨个公道,脱了军籍。” “这些年可没几人能脱了军籍,那个轰动一时的岳保国,也有方醒在其中插手。” “此人睚眦必报,大人,御史马上就要查到咱们这边了,听说前面自首的得到了宽大,咱们怎么办?” “……” …… 方醒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回北平,去通州码头等待家人的到来。 “想家人了?” 杨荣进来,看到黑灯瞎火的,就过去点了蜡烛。 方醒笑道:“是有些想了,特别是两个儿子,恨不能抱着使劲的亲。” 杨荣坐下道:“你家的土豆倒是有趣,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等以后就是和你平起平坐的新丰伯了。” 这个取笑并未换来方醒的笑容,他淡淡的道:“我此刻担心的是陛下那里,若是能消减军户数量,那就是第一步。” 杨荣摇头道:“边墙不好消减啊!草原上总是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敌人,就如同前宋一般,络绎不绝,最后总有一个能统一草原。” 方醒挑眉道:“朱雀卫的战绩难道还不够吗?只要逐渐换装,宣府这里最少可以消减掉七八万人。” “在当下,一万火器军士即可毁城灭国,大明只需要二三十万这样的军队,天下何人能敌?” 杨荣苦笑道:“我知我知,可你别忘了,火器的威力大,那枪口能对外,同样也能对内。陛下必然是在思虑这些,所以才沉吟至今。” “哎!” 方醒失望的道:“所以这就是一个是圈子,若想军心稳固,首先就要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让那些野心勃勃者无处藏身,虽苏秦再世也无法说动,其次就是军中的教导官必须要派下去,那些武将几年一轮换,他到哪造反去!?” 杨荣细思良久,赞道:“德华看事总是这般的透彻,确实是如此,不过却非一时之功。” 方醒目光坚定的道:“太孙还年轻,咱们都等得起!” “是啊!太孙还年轻,你也还年轻,等知行书院的学生慢慢的爬上来后,德华,你可要小心了,朋党可是大忌。” 方醒笑道:“书院不只是我的,那些学生大多都认可太孙,以其说是朋党,不如说是太孙的班底。” 杨荣唏嘘道:“老夫老了,大抵能看到盛世出现,就可瞑目了。”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那还得看什么是盛世。” “贞观可称盛世。” 方醒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说道:“远迈汉唐,这才是盛世,如今草原依然有异族在窥视,草原再过去是哪里?撒马尔罕的跛脚帖木儿虽然死了,可他的子孙却阻碍了大明的扩张之路。” 方醒恨不能帖木儿晚死十几年,那样他就可以亲自参加这场世纪之战。 杨荣有担忧的目光看着方醒,“德华,好战必危并非空话,穷兵黩武者,身后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 “秦皇汉武如何?身后留下了什么?” 杨荣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醒道。 在大明四处开战,且都取得了全胜之后,他的内心一直在担忧着。 方醒提供了火器和新的作战方式,更提供了如何撕下‘上国’面具的办法。 而朱棣雄心勃勃,一心想把大明发展成为远迈汉唐的泱泱大国,两者一拍即合,从开始的遮遮掩掩,到现在几乎是不加掩饰。 “大明经不起折腾啊!” “所以我们就该去折腾其它国家!” 方醒反驳道:“资源是有限的,此时不去拿,不去争夺,那就是贻误未来,子孙将为我们的短视而备受煎熬!会因为出现可以和大明相提并论的国家而倍感压力。” “而我的梦想,就是在此之前,扼杀一切处于萌芽状态的势力,直至大明成为世界之王,成为令异族瑟瑟发抖的泱泱大国!” 杨荣微微叹息道:“想的没错,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步步走下去,那些地方大明如何控制?就算是移民,可如何能确保以后海外疆土忠于大明?弄不好只是为大明培育了野心家!” 方醒振眉道:“姑且不论防范之法,可就算是海外疆土分裂,那肉也是烂在了一口锅里,都是咱们汉人的地方!” “同一族群不管如何内斗,可在面临外敌时,就该齐心协力。若是大明以后衰落到了任人践踏的地步,那也是咎由自取,至少海外还有疆土,当可压制其它国家!确保我汉人万世永昌。” “你……哎!” 杨荣饱读诗书,可对方醒这种思想却是闻所未闻,他摇摇头道:“太过激进,太过激进啊!” …… 从那天后,杨荣就变得有些沉默,不时去寻方醒要书看。 宣府各处在方醒冒险出关擒回秦专等人后,居然陆陆续续的有人自首,让郭义和金玉都面目无光。 而朱高煦却成就感爆棚,亲自去各处巡查威慑,一时间,连带大同等地都风声鹤唳。 “大同等地的人也开始自首了,德华,你的冒险一击,果然是奏效了。” 那日方醒要出关追击时,杨荣是反对的,朱高煦却是大为赞同,若不是他要坐镇宣府,肯定不会让方醒专美于前。 方醒正在看地图,计算着张淑慧她们到达的时间。 按照家书说的出发时间,方醒判定最多半个月后,张淑慧一行就可到达通州。 “宣府已经动起来了,这就代表着陛下的意志,杨大人,我想回北平了。” 杨荣说道:“算算时间,陛下也该在半途了,咱们也得回去迎候,至于其它边镇,那不是我等可置喙的,否则一旦有人生事,就有人敢说迁都就是把陛下置身于危险之中。” “无稽之谈!” 方醒不屑的道:“那些人总是能把自己的想法冠上公事的名头,陛下坐镇北平,谁敢乱?” 老朱可是马上皇帝,你乱一个给他看看? “不过大明迁都,不说什么祥瑞,可气氛总得祥和些吧,血淋淋的也太难看了。” 方醒看着窗外,心早就飞到了通州。 “我不关心这些,只想着妻儿到了哪里……” 正文 第890章 通州聚首 千里运河,沟通南北。在交通工具不发达的大明,运河就是最好的流通渠道。 “山长说过,所谓的祖宗成法,不过是用于稳固目前阶级利益的法,它在维护着既得利益者,而这些既得利益者们却掌控着这个国家。谁要想撼动祖宗成法,那就是从他们的荷包里掏钱,为此他们甘愿和魔鬼打交道,甘愿坐视国家沉沦!” 一支船队在运河中缓缓而行,一艘船上,李二毛正和吕长波辩论。 “自古变法者有几个好下场?” 吕长波被录取后,经过系统学习,解缙觉得他可以担任初级班的教授工作。 而作为狂热的科学爱好者,吕长波把田地卖了,携家带口的跟着书院去北平。 可骨子里还有着士大夫性格的吕长波却在某些方面和科学格格不入。 “王安石高喊着什么祖宗不足法,后来如何?以母改子,新法尽废!商君变法,死后裂尸!” 吕长波侃侃而谈道:“老夫以为,山长太操切了,大明正处于盛世,当徐徐而图之,切不可一拥而上,那会重蹈王安石的覆辙!” 马苏在边上坐着看书,并不参与这场辩论。 岳保国懵懵懂懂的和李嘉在下围棋,偏偏李嘉分神在听辩论,于是作为初学者的岳保国居然偷吃了十多子。 李二毛早已不复当初的瘦弱,经过书院的膳食补充,和每日的操练后,他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显得精气神充足。 “吕老师,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这话兴许有漏洞,可它却是王安石对前宋局势的忧心之语,前宋当时已然糜烂不堪,若不以割腐之心去变革,亡国就在不远!” 吕长波有些语塞,毕竟王安石死后四十余年,前宋就被那些草原异族攻破。徽钦二帝,包括帝姬在内的无数女人像牛羊般的被驱赶着北向,最终沦为异族的玩物。 “男人无能!致使姐妹惨遭蹂躏,帝王无能,致使前宋偏安一隅,苟且偷生!我大明当革新除弊,令四海噤声!” 李二毛神采飞扬的说着,那边的岳保国放下棋子拍手道:“师兄说得好!” 马苏看到吕长波有些悻悻然,就笑道:“交汇而融合,这才是治学之道,大明目下看似鲜花着锦,可其实却是烈火烹油,危机就隐藏在这些盛世景象之下,所以老师教导我们,居安必思危,目光不要放在眼前,而是要看到几十年后,甚至是百年后的发展。” “落后必然要挨打,大明目前并未做到天下无敌,所以不可停步!” 马苏起身看了一眼外面,喜道:“按船家的说法,应该是快到通州了吧。” 后面的船上,张淑慧已经和开始让丫鬟们收拾行礼了。 土豆坐在边上,呆呆的看着小白怀里的平安,突然嚷道:“二娘,平安尿了!” 小白闻了闻,赞道:“土豆的鼻子比铃铛的还灵光!” 铃铛在船头卧着,听到小白的声音后就踱步进来。 小白把奶娘抛在一边,自己给平安换了尿布,这才亲了他一口道:“果然是娘的乖乖,不哭不闹。” 张淑慧笑道:“这平安不爱哭,比土豆省事多了。” 小白正得意时,船娘进来说道:“贵人,马上到码头了。” 张淑慧心中喜悦:“也不知夫君此时在何处,土豆可还记得爹爹吗?” 土豆皱着小眉头道:“爹……” 前方的船已经开始靠近码头,方德荣带人迎了过来。 “爹!” 看到久别重逢的父亲,方德荣不禁跪地哽咽。 方杰伦喝道:“赶紧起来,后面还有夫人少爷他们,车可准备好了吗?” 方德荣指指身后道:“五辆牛车,两辆给两位夫人,剩下的三辆爹您看怎么分配。” 方杰伦说道:“一辆给解先生和那位吕先生,两辆用来拉东西,老爷可是说过,书院的学生不许养成什么娇娇之气,都慢慢的走回去。” 正说着,后面的船已经靠岸了,解缙第一个出来,身体要靠着马苏的搀扶才站得稳。 接着就是丫鬟们,她们站稳后,才敢让张淑慧等人上岸。 张淑慧看着土豆被邓嬷嬷提溜上了岸,然后她又返身回来,把小白和平安带上去。 正当她准备上岸时,远处来了一队人马。 张淑慧刚上岸,身体还在摇摇摆摆的,一阵老爷和老师的喊声中,一只大手扶住了她。 “夫君?” 张淑慧抬头看到风尘仆仆的方醒,不禁惊喜的喊道。 方醒另一只手拉住了小白,哈哈笑道:“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你们上岸时到了,走,咱们回家去!” 土豆被邓嬷嬷牵着,看到铃铛在方醒的身边转圈,就憋出了一句:“爹!” “哎!” 方醒大乐,放开张淑慧,过去抱起土豆,得意的道:“我儿子还是没忘啊!哈哈哈!” “少爷!” 好嘛!这是宠爱不均啊! 方醒抱着土豆过去,低头在发呆的平安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赶紧上车。” 回过身,方醒把土豆交给邓嬷嬷,朝着解缙躬身道:“解先生一路辛苦了。” 解缙眼热的看着土豆,摆手道:“不辛苦,一路有人伺候,酒食不差,老夫都做了几十首诗,辛苦什么!” 方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然的道:“解先生可是要抱孙了?” 解缙被方醒扶着往牛车那边去,边走边叹息道:“是啊,小儿来信,虽然胡氏守孝,可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已经开戒了。” 在礼法森严的家庭,守孝期间是不能动荤的,不过怀孕的不在这个范围。 “恭喜解先生!” 方醒大笑着道:“赶紧回家,今日为解先生贺!” 解缙高一脚,低一脚的上了牛车,然后招手道:“土豆可愿与我同车?” 方醒回首看了一眼,土豆正跟着张淑慧准备上另一辆车。 “土豆,跟爹一起坐车。” 方醒对小白歉意的点点头,平安还小,不能长时间离开小白。 张淑慧笑了笑,就让秦嬷嬷把土豆送了过来。 铃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上了小白的车,卧在车头。 土豆有些纠结的被方醒抱着,辛老七一声吆喝,车队开始出发。 码头上的人都看出了这队人不简单,所以只是远远的看着。 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那是兴和伯!” 码头的劳力有人听到后就喜道:“哎呀!刚才可惜了,早知道就去帮忙搬东西。” “咱们现在用的这个滑轮组,据说就是兴和伯他老人家发明的,不给钱咱们也得去干啊!” “就是,这滑轮让咱们省了多少力,兴和伯他老人家真是无所不知,肯定是老天爷送来辅佐陛下的。” 正文 第891章 陈嘉辉的劝诫 一路缓行到了位于北平城南边的方家庄。。一进庄子,那些庄户们都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高呼见过老爷夫人少爷云云。 “都起来,今日乏了,明日主宅前说话。” 方醒抱着睡着的土豆说道,方德荣赶紧过去招呼。 起身的庄户们精神头都不一样了,一个老头得意的道:“老爷回来了,那个恶心人的赵王肯定不敢再来了,哈哈哈!” 方醒听到这话,就问方德荣:“赵王难道骚扰过咱们家?” 方德荣笑道:“也不算是骚扰,只是几次路过咱们庄上,然后在外面逗留,冲着里面指指点点的,庄户们都有些惊慌。” “小人罢了,无需理会!” 方某人宽宏大量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对庄户下手,这种买卖划不来,朱高燧当然不会干。 “德华兄……” 听到这个喊声,方醒的脸颊抽搐,低头看到土豆的眼睫毛在颤动,就把他交给了秦嬷嬷。 陈潇看来骑术精进了不少,居然在半途来了个漂亮的转弯。只是他太胖了,在转弯的时候,那马的腿明显的软了。 “你又胖了!” 方醒和朱高煦来北平的时候,专门让人去陈家,告诫陈潇不可声张,也不要见面,以防备朱高燧的手段。 陈潇艰难的下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怒道:“德华兄,嫂子和侄子今日到,你居然不通知小弟,这是要绝交吗?” 方醒指着自己的脸苦笑道:“老子刚从宣府赶回来,家都没回,一路就去了通州,怎么通知你?” 方醒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原来的肤色,这一路下来流了些汗,黑一道,白一道的。 进了家,因为是通家之好,方醒就把陈潇扔在了书房,自己去了浴室。 陈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方醒收藏酒的地方,拿出一瓶红酒,可却没找到开瓶的东西。 不过这种事自然是难不倒他的,他找了支毛笔用力的往里捅。 “啪!” 毛笔折断,可瓶塞却只进去了一半。 “玛德!再来!” 折腾了半晌,终于把瓶塞捅进去了,陈潇得意的准备喝一口,却看到门边站着一个小人儿。 “土豆?” 陈潇把酒瓶放在桌子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伸出双手道:“来,到叔父这里来。” 土豆歪着脑袋打量着陈潇,然后龇牙笑了。 “果然是好孩子呀!快过来!” 陈潇已经结婚了,方醒人在金陵,就送了一份超厚的礼物。 只是婚后陈潇却被陆小冉管住了,今日要不是说来接方醒,门都不得出。 土豆笑的无邪,然后缓缓后退,嘴里喊道:“铛铛铛……” 陈潇愕然道:“你铛铛什么?” 可当铃铛狂奔而来时,那身上飞溅的水珠,闪着光的利齿,让陈潇腿一软,喊道:“德华兄,救命啊……” …… 铃铛走了,叼着土豆走了。 陈潇软了,方醒纳闷了。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方醒觉得土豆真是太能折腾了,好奇心也挺重的,关键是他的身后还有铃铛在护驾。 陈潇回回神,纠结的道:“德华兄,果然是你的种,坑人啊!” 两人说了几句,陌生感快速的消失,陈潇就问道:“德华兄,陛下迁都可是大事……” 方醒摆摆手道:“今日你我兄弟只喝酒,明日我带着淑慧去你家拜访,到时候和叔父一起说。” 陈潇笑道:“也好,省得你明日去了被我娘抽打。” 方醒笑了笑,“我前次过门而不入,叔母一定是生气了,且等明日赔罪。” …… 第二天,方醒在主宅外面温言安抚了庄户们,然后就带着张淑慧和土豆去了陈家。 虽然方家内部把小白叫做二夫人,可在正式的交往中,小白却不大有露面的机会。 一路到了陈家,门房依然是熟稔的吆喝道:“方少爷里面请。” 马丹!老子家里都叫老爷了,你居然还敢叫少爷? 方醒瞥了门房一眼,记得自己去金陵前,还给了这厮一个银角子来着。 可门房却拱手行礼,笑嘻嘻的,就等着打赏。 方醒和上次一样的扔了个银角子过去,门房得意的道:“谢方少爷赏……” 这就是通家之好,连老门房都敢违背家主的规矩,直接索取‘门敬’。 进了内院,陈潇扶着马氏出迎,方醒赶紧带着张淑慧行礼。 马氏没在意这些,只是盯着土豆,稀罕的道:“这就是土豆?” 于是土豆马上就成为了马氏的心头好,连后面出来的陆小冉都无法争宠。 “嫂子快跟我来。” 看来陆小冉成功的获得了陈嘉辉夫妇的认可,所以很是活跃,陪着张淑慧在逗弄土豆。 方醒进了书房,陈嘉辉正在看书,端着脸,干咳道:“德华这几年可是凶险,如今迁都,该好好的静静了。” 陈嘉辉虽然一直在北平,可却没少听说方醒的事。无论是朝堂争斗,还是战阵征伐,还有他的新学,无一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今迁都之后,朝堂必然会有一段时日的混乱,方醒正好可以趁机跳出来,沉寂一段时间。 “陛下三日后就到,赵王已经开始斋戒了。” 陈嘉辉最后用这个消息告诉方醒,你的敌人遍天下,还是暂时消停一些吧。 方醒笑了笑:“多谢叔父挂怀,如今大事已了,小侄自然是要修身养性,好好的教教学生,也多陪陪妻儿。” 陈嘉辉叹道:“若是你父亲还在,看到你今日如此,必然会欣喜若狂,德华,走稳当些!” 这是父辈的关爱,方醒只能恭谨受教。 “你的书院是个好去处,若我是你,肯定会抱病在家休养,且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 看到方醒有些不解,陈嘉辉就说道:“汉王消停了,可还有赵王呢!你记住了,太子不会一帆风顺,没有对手的太子,那就……危险了呀!” 陈嘉辉的话击破了方醒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问题:在朱高炽多年的太子生涯中,那些对手……许多都是朱棣一手安排的。 至少他没有阻拦! 方醒苦笑道:“叔父,我知,只是深陷局中,无法自拔。” “从与太孙相遇之后,小侄就已经无法摆脱这个漩涡,这不是退出就能消弭的争端。”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你方醒既然入了局,那就是不死不休。 “小侄的书院撼动了儒学这棵大树,把太孙教成了他们眼中的离经叛道,几次征伐,让所谓的不征之国荡然无存,而且获得了极大的利益,这是文官们不乐意看到的。” 陈嘉辉摇摇头:“后面的都是可以周旋之事,你得罪那些人最深的,还是新学!新学不去,你终生难逃敌视。” 方醒坦然道:“不只是敌视,而是生死大敌!” 动了儒学的饭碗,撼动了他们的道统,哪会是敌视那么简单。 “那将是……不倒下一方就不会终结的战斗!” 正文 第892章 两万骑兵的威压 宣府的自首潮让人心惊,让某些人胆战心惊! 可被抓到也是死,特别是那些涉案较深的,贪腐较多的,手上有无辜人命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郭义很无奈,方醒等人丢下这个烂摊子,拍拍屁股就走了。 “本官现在就坐在火堆上,屁股都着火了呀!” 金玉苦笑道:“根据那些人的交代,有勋戚涉案,人心浮动!若是有人动兵,宣府必然糜烂。” “连大同都跑不了!” 郭义皱眉道:“要抓紧了,把靠得住的卫所抓住,一旦生变,马上镇压!” 朱棣马上就要到北平了,这个时候宣府生乱,那就是在给他上眼药。 “召集起来,用操练的名义召集起来。” 郭义一咬牙,就准备破釜沉舟。 金玉郁闷的道:“汉王走了,兴和伯也走了,特么的!把火点着了,他们倒是跑了!” …… 军令下达,宣府那个超大练兵场马上就多了好几万人。 “都指挥使三人未到,指挥使两人未到,千户官九人未到……还有,大约五千余军士未到。” 郭义倒吸一口凉气,在高台上低声道:“这些人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金玉握住剑柄,沉声道:“大人,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此时的宣府就像是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朱高煦等人在时,他们偃旗息鼓,可等人走后,担心被大怒的朱棣下令彻查,所以…… 校场上的将士们也有些心不在焉,操练时错误频频,可郭义也当没看见。 主官都没来,而且还有些同袍也没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上了高台,附耳禀告郭义:“大人,有异动。” 郭义咬牙道:“准备动手!” 操练结束了,没头没尾的结束了。 随即郭义口中命令不断,而所有的命令都指向了今日未到的卫所。 要出大事了! 伴随着秋风,一支支军队分批出发,可将士们都心中迷茫,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 剑拔弩张,同室操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把这些紧张气氛都打散了。 “大人,英国公率两万骑兵已经到了!” “什么?” 郭义眨巴着眼睛,觉得真是见鬼了。 “英国公不是在瀛洲吗?” 马蹄阵阵,骑兵如山般的蜂拥而至。 马背上的张辅目光冷漠,看着些作乱的那几千人说道:“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两万骑兵,经过在倭国各地的厮杀,几乎连马的眼睛都是红的。 “是英国公!” 人的名,树的影,张辅的出现,击溃了乱军的侥幸心理,随即前方就再无站立之人。 郭义没有一丝高兴,他低声和金玉说道:“果然是方德华,他临走时说宣府查的差不多了,在陛下即将驾临北平之时,不宜动刀兵,可没想到英国公却悄然而至,这是在引蛇出洞,然后聚而歼之!” 金玉无奈的道:“咱们的动作慢了呀!总想着此事就此终结,若是主动查出来动手,屁事没有,现在麻烦了!” 郭义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苦笑道:“那方醒号称宽宏大量,当年不过是袖手旁观了郑亨折腾他,如今报应就来了,果然是宽宏大量啊!” 金玉摇头道:“此事应该不算,毕竟汉王和杨荣都未曾透露口风,应该是陛下的安排。” 郭义不过是知道自己要倒霉了,所以胡乱找原因,闻言叹息道:“听说宁/夏那边也不干净,不知道陈懋如何。” 宁阳候陈懋,性格爽朗,军中多故旧,北征时和方醒有些交情。 这时张辅过来了,郭义急忙上前行礼,然后摇头道:“英国公,下官此次要完了。” 张辅沉声道:“你若是没有涉案,那就闲置一段时日,若有,那就赶紧自首。” “没有。” 郭义沮丧的道:“可宣府涉案将官甚多,下官难辞其咎。” 张辅点头道:“陛下马上就到北平,你等不管后事如何,马上把宣府上下整治一番,千万不要出错!” 金玉和张辅的关系有些亲近,他自己的罪责也不大,所以等郭义走后,他就问道:“英国公,全火器卫所,难道真能扛住大军的冲击?” 在朝鲜战报传来后,宣府上下不少人都觉得不大靠谱。 “一万不到的将士,居然挡住了倭国人的大军冲击,并能反击,英国公,下官觉着这有些……夸大了吧?” 想到朝鲜之战有朱瞻基随行,难免有人会往阴暗处想,觉得这是在给朱瞻基的脸上贴金。 张辅摇头道:“此事不假,当时我就在城门里,带着骑兵准备反击。那火炮的威力……宣府此番整治之后,应该也会配发火炮,到时候你等就知道了。” “一炮出去,中者披靡,若是霰弹的话,就像是蜂群般的,一打一大片,威力惊人啊!” 金玉听的目瞪口呆,“英国公,那,那……以后难道刀枪都没用了吗?” …… “火器的普及并不能一蹴而就,而且有必要保留刀枪配置。” “特别是骑兵,在连射火器出现之前,骑兵的作用依然是决定性的。” “要戒骄戒躁,若是遇到纪律严明,战法娴熟的骑兵,我部依然会有危险。” 聚宝山卫的新驻地在顺承门外五里地,和方家庄平行。 驻地早就修建好了,还是砖瓦房,看着整齐有序,方醒对此也是喟叹不已。 若是大明一直保持着这种效率,那就不会衰亡。 “都各自散了吧,回去整理房间。” 方醒下令解散,身边只留下了林群安和王贺。 王贺有些水土不服,据说已经拉一天了。 “兴和伯,这次朱雀卫拱卫陛下北来,咱们可被比下去了!” 王贺觉得这是朱棣不信任聚宝山卫的体现,所以有些悻悻然。 “那又如何?聚宝山卫不是看家的恶犬!” 林群安不屑的道:“宋建然以为是好事,可军队不打仗,那叫做军队吗?倭国之后,朱雀卫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却忘了业精于勤的道理。” 方醒没有去关注朱雀卫,指着右边道:“工坊要规划出来,周围如何防备都要想好,切不可大意,若是秘方被盗,那些武器被盗就是大罪,明白吗?” 林群安凛然道:“是,下官知道了。” 全大明就这么一个半官半私的工坊,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放出去,就能在大明掀起波澜。 可方醒什么都不放,他在观察着,观察着老朱的动向。 至于朱雀卫,在方醒看来,在京城蹲守当看门狗的都不是好军队,包括了聚宝山卫。 军队就是要吃肉,要喝血的,不然你再怎么操练,也不如拉到草原上去溜一圈的效果来得好。 “北平临近边墙,以后寻到机会,每年都出去一次,打草谷也好,震慑也罢,不要当看门狗!” 正文 第893章 繁忙的通州码头,突然袭击的朱棣 天还黑,可方家内院全都醒了。 土豆的嚎哭声让所有人都无法入睡,平安也醒了,可却没哭。 小白冲着正房喊道:“少爷,平安又醒了,快让土豆安生些吧!” 低下头,小白皱眉看着睁开眼睛,静静的平安,扁嘴道:“你怎么不哭?” 平安只是静静的看着小白,然后打个小哈欠。 正房中,方醒把土豆的被褥揭起来,看着中间的‘地图’,头痛的道:“都那么大了还尿床,尿床了还哭!” 张淑慧从秦嬷嬷的手中接过土豆,摸摸已经被擦干的小屁股,无奈的道:“夫君,别人家三岁的孩子都有尿床的。” 方醒看着丫鬟在给土豆更换被褥,没好气的道:“我知道,今日就去买猪尿包,弄些糯米蒸了……算了,孩子还小,等三岁以后再说。” 土豆的哭声渐渐的低了,只是哽咽,等床重新铺好后,一放上去就睡了。 方醒没了睡意,让张淑慧自己回去睡,他则是去了书房。 …… 朱棣来了,队伍庞大,那车队一眼看不到头。 方醒跟随迎接,然后就是各种繁忙,最后以大宴群臣而告终。 “方醒请假了?” 北平的秋天让金幼孜有些不适应,鼻子发痒。 杨荣刚开始践行新职位,所以沉稳的道:“兴和伯在朝中又无具体事务,他这是不掺和。” 现在各部都在收拾衙门和磨合,忙的一塌糊涂。 只有朱棣身边的这几位学士轻松些,每日协助朱棣处理国事。 杨士奇笑呵呵的道:“兴和伯怕是想偷懒吧,他在北地呆了许久,家中的妻儿都疏忽了。” 金幼孜尖锐的道:“我等出京多次,哪一次带着家人?还不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他方醒就高贵些不成?” 杨荣的眸色微暗:“人各有志,兴和伯恋家,这是好事。” 金幼孜和杨士奇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气闷。 恋家的人君王才会信任,你连家人都不挂念,那你平日里满口的忠君爱国从哪来的? 家国天下啊! 杨荣看着外面,胸中的火焰升腾着,只觉得这里就是九天云霄,伸手可及下方那亿兆生民。 新建的皇城看着巍峨大气,有山有水。 “是个不错的地方!” …… “那些所谓的大名都是色厉内荏之辈,大军压境之后,不过是一个冲击,马上就跪地请降。” 张琪回来了,带着家丁们准备去迎接老太太和英国公府的家眷们。 “国公爷把那些大名的三族都收拢来了,还有那些所谓的武士,全都带到了奴儿干都司,丰城侯那边正在修路,可把他喜翻了。” 方醒眯眼,想起了奴儿干都司的草原,如果那边能修通水泥路的话,大明的掌控力将急剧上升。 “老太太她们应该要到了,走吧,咱们一起去迎迎。” 通州最近很忙碌,地方官都小心翼翼的派出衙役在码头维持秩序,唯恐得罪了那些迁移的贵人家眷。 接到了张家家眷,老太太把方醒叫到马车边上说道:“姑爷,后面的船队是太孙府上的,我老天拔地的,有人照看就行,你且去看看。” 从金陵到北平,走陆路是一件煎熬的事情,所以女眷走运河的较多。 方醒点点头,交代道:“张琪,这一路灰尘大,我带了纱巾,你且给老太太她们用上。” 张琪应了,方醒这才走到码头边上,看着后面的船队缓缓靠过来。 前面一艘船上全是侍卫,贾全跳上来,身体摇摇晃晃的,全靠着辛老七拉了一把才站稳。 “见过伯爷。” 方醒点点头:“太孙呢?” 朱瞻基没有跟着朱棣一起来,让方醒有些意外。 贾全低声道:“陛下令殿下在金陵坐镇,等金陵平稳后再来,所以此次下官就只带了家眷来安置。” 方醒点点头,然后退后,看着丫鬟嬷嬷太监们开始上岸。 “方醒……” “婉婉?” 后宫人等还有几日才到北平,所以方醒以为婉婉也会跟着太子妃一起。 婉婉眉眼弯弯的冲着方醒招手,“方醒,你快带我上岸。” 刚出来准备叫住婉婉的胡善祥看到方醒后,就微微福身,方醒赶紧侧身躲开,不敢受礼。 其实船已经靠岸了,可婉婉却非要方醒来拉,不然就不肯上岸。 方醒笑着伸出手,一把就把她提了过来,然后…… “我感觉发飘。” 方醒笑着牵住她,然后就看到了孙氏。 胡善祥摒弃了仪仗,那些宫女太监们赶紧排成人墙,挡住了外间的视线,可在最后一刻,方醒还是看到了一抹探究的目光。 “在这里无需紧张,很安全。” 方醒看到那些侍卫如临大敌,就说了说。当然,他们肯定是不听的,否则怎么能表现出他们的尽忠职守呢! 等上了车之后,婉婉却不肯坐车,非要骑马,胡善祥劝了许久,这才嘟着嘴上了马车。 “方醒,你过来。” 婉婉在车里叫嚷着,方醒只得凑过来。 婉婉看看左右,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低声道:“方醒,大哥好像是为了清查那些武勋带过的卫所才留下的。” “好,我知道了,赶紧歇息去吧。” 小丫头肯定是偷听了朱高炽或是朱瞻基说话,然后又偷偷的告诉了方醒。 婉婉打个哈欠,然后就回了车里,临了还嘟囔道:“方醒,你不许走。” “好,我不走。” 方醒就这么伴在婉婉的马车边上,一路回京。 是谁被朱棣猜忌了?这个疑惑一直在方醒的脑海中盘旋着。 …… 北平的方家庄对朱棣来说很新鲜,他看着那些空空的耕地,就找了个庄户问话:“这地种的是何物?” 庄户看到朱棣的身后站着两个魁梧男子,就警惕的道:“你是何人?” “大胆!” 身后的侍卫喝了一声,抽出刀来。 可庄户却不怕,他梗着脖子道:“来,往脖子上来!” 这是个愣子,朱棣挥挥手,然后说道:“老夫户部的,想看看方家庄的农事。” 庄户得意的瞟了那拔刀的侍卫一眼,“都是土豆,不过你们来晚了,那些土豆都收了,估摸着明年和金陵庄上的交换下种。” 朱棣点点头,“全部留种的话,方家庄肯定用不完,剩下的你家老爷准备怎么弄?” 庄户摇摇头道:“这个不知,不过庄上只是每家发了几斤试吃。”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去了主宅。 方醒留一手这是人之常情,没理由发现土豆的人却不能种。 正文 第894章 莫名其妙,霸道的大明 兄弟姐妹们,月底最后三天了,瞅瞅自己的月票,都往仓库放吧! …… 朱棣的到来让张淑慧有些吃惊,赶紧带着家人迎接。 按理皇帝也不该见大臣的家眷,可朱棣却对那些礼法嗤之以鼻。 行礼后,土豆好奇的看着朱棣,然后伸手从荷包中摸出一块麦芽糖递过去。 “吃。” 朱棣的面色有些黑,张淑慧急忙把土豆叫过来,然后请罪道:“土豆都被臣妾宠坏了,陛下恕罪。” “铛……” 土豆刚张口,就被张淑慧捂住了嘴巴。她尴尬的笑了笑,心想要是铃铛冲出来,今天这麻烦可就大了。 朱棣摇摇头,目光幽深的看着张淑慧,问道:“方醒只有一妻一妾,你怎么想?” 张淑慧的心中一紧,答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言。” “朕许你说。” 朱棣却不肯放松的追问道。 张淑慧握紧双手道:“陛下,拙夫不善谋身,家中本是清静地。” 这个暗示已经够明显了,朱棣点点头道:“嗯,方醒为国而不惜身,朕自然看在眼里,你贤名在外,当好生伺候。” “朕走了。” 朱棣好像就是为了来问这句话,然后就走了,让张淑慧有些六神无主,赶紧叫人请来了解缙和黄钟。 解缙来后,就皱眉道:“陛下这话……怎么有些试探之意呢?” “解先生说的没错,陛下不会平而无故的来方家庄,更不会平而无故的召见臣妻,这……” 老朱做事天马行空,让下面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解缙最后说道:“此事无需担忧,陛下若是有什么打算,德华那里自然会有蛛丝马迹。” …… 草原上的牧草开始枯黄了,阿鲁台的信心又恢复了些。 走出大帐,阿鲁台白色的肤色很是醒目,他看着远处的羊群道:“大明那边的货为何没到?” 身后的谋士低声道:“太师,此次延期那么久,怕是出了意外啊!” 阿鲁台笑道:“那些明人收了咱们的钱,若是敢半途而废,马上就派人去明人那边散播消息,以明皇的性子,抄家灭族就在眼前啊!哈哈哈!” “太师,明人好像在攻伐朝鲜那边,朵颜三部也被那个魔神一扫而空,在奴儿干都司,明人已无敌手,太师,咱们要小心啊!若是明人从侧翼而来,咱们……” “怕什么?!” 阿鲁台威严的道:“在我们和瓦剌人分出胜负之前,明人不会进入草原,而且明皇的年纪大了,自从丘福战败之后,明皇就不敢让大将出塞。他们还要迁都,等把这些弄完,最少两年!” 谋士喜道:“两年的话,明皇又老了两岁,太师,那时候的他,别说是亲自冲阵,可还能坐稳马背?” “哈哈哈哈!” …… 李彬驻守在新建的镇奴城中,不断派出小股骑兵向周边探索,遇到小部落就收拢回来——大明需要放牧的牧民。 镇奴城内的建筑全都是水泥砖房,李彬对此很是满意。 “从古至今,一个火头就毁掉一座城池的事不少,兴和伯大才!” 李彬目光炯炯的看着跪在堂前的人,沉声道:“不管你等是何部落,不管你等的血脉多高贵,所有人,要么举族前来为大明放牧,要么……车轮以上的男子尽数斩首!” 下面穿着皮袍的男子听了通译的话,拼命的磕头叫喊。 “侯爷,他说定在一处放牧,时日久了牧草都废掉了,所以只能四处逐草而居,恳请您放了他们,他愿意每年出一百只羊,十头牛作为贡品。” 李彬面无表情的道:“让他赶紧回去吧,本候许了他一家团聚。” 男子听了这话,不喜反惊,一堆话就冲了出来。 什么一家团聚,是去阴曹地府团聚吧? “侯爷,他说马上就全族搬来。” 李彬点点头:“告诉他,他可以跑,跑的远远的。” 男子哪里敢,只是苦苦哀求,说是希望能去种地。 李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等男子走了之后就说道:“倒是个聪明人,也没野心。” 有麾下将领冷笑道:“他若是敢跑那倒是有趣了,大明不会停止探索的步伐,越往北走,就越难活!最终他会自己回来,否则就会被吞并,那些蛮子可比大明狠多了!” 种地的话,实际上就相当于是大明的佃户,至少一族人不会饿死,不会被冻死。 两者相比,聪明人,没有野心的人,自然会做出选择。 李彬的目光俾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鲁台管中窥豹,妄尊自大。瓦剌蛰伏,可野心勃勃,且等他们斗,斗出个结果之后,大明自然会让他们知道这话的意思!” 北风渐起,草原上又进入了蛰伏期…… …… 方醒得知朱棣来家后也没啥反应,只是让张淑慧不要声张出去。 老朱如今越发的苍老了,考虑事情的角度和以前也有差别。 “不认清这一点的人会吃大亏!” 方醒昨天带着家人去城中游了一圈,回来就找人准备开工,把隔壁李家的地方弄成北平知行书院。 “要多种树,还有,留一些地方种植庄稼,书院的学生不能五谷不分。” 到了主宅,方醒进去看了看,就说道:“围墙打开,藏书楼、教室都得重新建造,不过在此之前就将就用原来的屋子教学。” 方醒看了这个三进的大宅子,虽有花草树木,可格局却不适合书院。 “这样吧,解先生看看,如果在边上重新修建书院如何?” 解缙倒是没意见:“你有钱,那就使劲的花。” 吕长波有些疑虑:“山长,可这里离城差不多五里地,学生还是得住在这里啊!” “那又有何妨?住在书院中,每十日给假回家。” 方醒站在门口,突然回首笑道:“咱们在北平再造一个知行书院,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解先生,我相信会有桃李满天下的那一天!” 解缙点头,然后问道:“德华,北边的文风不盛,反而对科学会感兴趣。” 吕长波点头道:“在下以前有北边的同窗,交往多年,觉着北边人少地稀,秉性粗犷,读书真比不过南方学子。” 方醒笑道:“咱们的是实用之学,不哼哼唧唧,不用吟诗作画,实打实,学了就有收获,这样的地方正适合科学扎根。” 解缙紧紧身上的衣服,北边的风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在方家的前院有一个小院子,住进去的那天,他就发现了方醒改进的炕床,这样冬天他就不用冒险在屋子里烧炭火取暖。 年纪大了,又是孤身一人,从上床到起床,那被褥都是冷冷的,就和这人心一样。 北平当地的官员对解缙很冷漠,这位前‘首辅’的落难甚至成为了大家的谈资。 回身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解缙肃然道:“好,咱们就在这儿扎根!” 正文 第895章 北平知行书院 ♂! 朱棣的面色不是很好,但不是生气,而是身体有些问题。 御医诊断后,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北边干燥,您还得再进几服药,调理一下。” 朱棣看了满脸担忧的王贵妃一眼,说道:“吃什么药?过几日便好了!” 御医为难的看着王贵妃,目前在宫中能劝朱棣的也只有这位了。 “陛下,要不就进药膳吧,毕竟这边气候不比南边,秋冬要小心啊!” 王贵妃看着朱棣那张有些蜕皮的脸,不禁轻叹道。 朱棣摆摆手道:“那便这样吧。” 御医走后,王贵妃柔声道:“陛下,太孙一人在南边,可要召回来?” 在朱棣有了紧迫感之后,朱瞻基的地位陡然上升,不断被派出去历练。 “他已经在路上了。” 朱棣把毛笔放下,觉得胸口的烦闷消散了些,就起身踱步。 “瞻基年少,幸而未曾学了腐儒那一套,颇有些朕的杀伐果断,方德华有功。” 朱瞻基开始跟方醒写‘杂学’时,朱棣在冷眼旁观,觉得就是一个消遣。 皇太孙在学习之余消遣一二,自然不会有人敢哼哼唧唧的。 等方醒教授的那些内容渐渐的披露后,朱棣就犹豫了。 数学,物理,化学,地理…… 朱棣甚至想把方醒一家流放到奴儿干都司去,以避免朱瞻基被文人群起而攻之。可当方醒的那些言论被密报到他的耳中时,他思虑再三,搁下了这个念头。 然后就是争斗,文人们发现皇太孙已经要被方醒给教‘歪’了之后,顿时矛头转向方醒,各种明枪暗箭一起上阵。 “那个竖子倒是大胆,也知道进退。” 王贵妃闻言就捂嘴笑道:“连臣妾在宫中都知道,国朝有个兴和伯,仇人满天下,只是深得陛下的信重。” 朱棣目光幽幽:“他要做孤臣,想要善始善终,朕成全他又有何妨?以后的史书上,朕希望能看到瞻基与他君臣相得,兴盛大明。” 王贵妃迷茫的道:“太孙妃得了他的襄助,倒是在那府中能过的好些。” 朱棣对这些没兴趣,他皱眉道:“儿女情长能成什么事?有方醒看着,瞻基也不会独宠那个女人,至于以后,就算是胡氏去了,也轮不到她来做太孙妃!” 王贵妃幽幽叹道:“都是可怜人,陛下,深宫孤寂,那胡氏生性和气,不会动怒,心肠又软,难啊!” …… 胡善祥觉得自己过的挺好的,特别是到了北平后,没有朱瞻基的太孙府就是她在做主,那些莺莺燕燕们都沉寂了。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胡善祥放下针线吩咐道:“那些礼物可送到了兴和伯家?” 宫女躬身道:“太孙妃,送到了,兴和伯家的回礼正在外间查验。” 胡善祥皱眉,想阻拦这种神经质的举动,可最后想起了父亲在出嫁前频繁说的规矩,只得长叹一声,重新拿起了针线。 这是一个完成了大半的荷包,外面正在绣着一对鸳鸯…… …… 方醒一到北平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为此朝中不少人说他是怕了拥有主场之利的赵王。 朱高燧在北平多年,连朱高炽都没他熟。 这日散朝后,一位官员出城办事,可在顺承门却看到了一张告示,周围许多人在看,有人在读。 “……知行书院课时以实用之学为主,数学,物理,化学……,本书院将于三日后招收学生,入学考试以数学为主,凡有意者均可前往方家庄报名,三日后截止!” “知行书院?是不是兴和伯的那个?” “对,三日后考试,录取了就是书院的学生。” “那我得赶紧回家去,家里的小子可是学了那个什么数学许久了。” “对对对!那书院听说包吃住,什么钱都不用花,就是招收的人少了些。” “能进去的都是文曲星,当然不能多!” “……” 那官员听到这些话就勒住马,然后回马进城,事情也不办了。 随即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朝中。 杨士奇捂额道:“又来了呀!本官本以为他收手了,可……” 金幼孜冷笑道:“方德华看似和气,可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了解你的还是你的对手! 杨荣淡淡的道:“几十名学生,难道能让儒学不得翻身不成?” 金幼孜把茶杯放下,讥笑道:“可方醒却刊印了许多科学的书册,北平的书院一开,要多卖多少书?有多少人从此要改弦易辙?” 杨荣皱眉道:“书院的学生不能参加科举,这是方德华自己说的,难道还不够吗?” …… “哈哈哈哈!有趣!居然把知行书院开到了北平,真是有趣!” 朱高燧刚从宫中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笑的让人发蒙。 “不能参加科举,这就是误人子弟,而且他用刊印书册的法子来推行科学,这是在挖儒家的根基。” 朱高燧舒坦的坐下道:“金陵便罢了,可他居然还弄到了北平,这就是不让步啊!你说说,从前汉开始,对儒家不让步的最终如何?” 谢忱抚须笑道:“他靠着太孙和陛下可以一时得意,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旦他犯下大错,那就是死期到了。” 朱高燧嗬嗬的笑道:“本王就看着他作死,最好慢些,太快了少了好些乐趣啊!” …… 可方醒却没感受到这些恶意,他把那些编写好的教材拿给了马苏。 “大明现在需要的是数学、物理和化学,我们需要用更高的效率来生产出别人没有的东西,而这一切儒学无法提供答案,所以你要好生的去学!” 这话听着像是在传衣钵,马苏也是恭恭敬敬的,可坐在方醒脖子上的土豆却让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铛铛铛!铛铛铛!爹!铛铛铛!” 土豆揪着方醒的头发叫嚷着,铃铛就卧在门口,懒洋洋的在打盹。 马苏接过这几本书,珍而重之的躬身道:“老师,弟子必不负您的期望,把方学发扬光大。” “是科学!” 方醒有些违心的道,他的内心是想把这门学识叫做方学,可形势如此,他不想顶着炮火被朱棣猜忌。 “德华,你们好了没有?有人来报名了!” 方醒起身道:“好了。” “爹!出去!出去!” 土豆说话越来越顺了,就是时不时的要尿床。 走到前院时,方醒看到外面围了好多人,不禁就笑了。 不管你们怎么忌惮,怎么打压,可种子我已经播下去了,除非是学蛮清的作法,否则科学将根植于大明,任谁都无法撼动! 正文 第896章 好大喜功的皇帝,朱棣的反击 来报名的人出乎预料的多,多到连庄户们都自发赶来主宅前维持秩序。 解缙很头痛,也不顾什么忌讳,直接冲进内院,一把将平安从方醒的怀里抱过来,恶狠狠的道:“外面全是报名的,老夫看了看,最少有七百人。德华,你低估了北平人对科学的兴趣,现在怎么办?若是只取五十人,老夫马上就进城,等方家庄被愤怒的北平人砸成齑粉再回来看看你的下场。” 方醒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就想把平安抢回来,可看到解缙要吃人的模样,只得尴尬的道:“十取一,这个比例我觉着不错,再说书院的教授就这些,要是招几百人进来,不说外间的忌惮,先生从哪请呢?” 解缙轻轻的颠着怀中的平安,叹息道:“怎么就要独尊呢?流水不腐啊!” “我也想百家争鸣,可这并不现实。” 方醒看到平安正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就把语气缓和了些。 “外间看似热闹,可有多少是诚心求学的?有多少是奔着皇太孙和兴和伯的招牌来的?” 就在解缙在想着该怎么筛选出诚心求学的学生时,方醒却说道:“诚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服从,解先生,这头几批的学生都是种子,轻忽不起啊!” “让马苏去吧。” 方醒饱含深意的道。 解缙一惊:“马苏还是太年轻了吧!” 这就想传衣钵了? 方醒摇头道:“马苏稳重,不年轻了,我俗事缠身,只可兼顾。” 该给的教科书方醒也给了,该教的也教了,方醒觉得自己还是掌总比较好。 马苏的出场很普通,可说的话却很扎实。 “进了书院,就别想着再去科举,去了你也考不上。” 马苏看看那些神色各异的人,沉声道:“进了书院并非万事大吉,学习是根本,若有愚笨的还好说,那等偷奸耍滑,只想着走捷径的学生,就趁早不要来了,书院也会劝退,劝退不成就赶出去!” “千万别想着侥幸,几年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的本性,以其耽误时日,不如趁早另寻他门!” 刚才还在喧嚷的大门外马上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眼中多了些茫然。 “那人是谁?他说话管用?” 一个带着孩子来报名的男子找到庄户问道。 庄户骄傲的道:“那是我家老爷的大弟子马苏,早几年就中了举人,如今书院就是他和解先生做主。” 马苏的话说完后,最终只走了一人,可见侥幸心理人人都有。 “不碍事,晚些时候直接用考试就能区分出那些投机者。” 马苏也在外面帮忙登记,而解缙已经要疯了,正把那些家丁们都抓来当苦力。 “凳子不够,桌子更是奢望,怎么考试?” 试卷倒是早就印出来了,可方家却没有足够的桌子板凳供给报名的人用。 “拿木板来,都去锯,把木板锯成试卷大小,要快!” …… 今日知行书院报名考试,朝中出奇的无人干涉,这其中包括了正想找一位勋戚来开刀,好让东厂声名大振的孙祥,他只是派了几人去查看,还叮嘱不可露面。 “陛下,臣以为北平城小,待日后人口繁衍,城内必拥挤不堪,何不如趁着工匠们都在,户部钱粮趁手之际,再修一座外城呢?” 说这话的官员马上被杀人的眼神聚焦,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怕。 朱棣这些年干了多少大工程? 哪个皇帝不好大喜功? 臣子之道千变万化,可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你想升官,你想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就一定要揣摩皇帝的心思。 夏元吉首先就不干了:“陛下,户部的钱粮臣已经分摊到了今后十年,若是一朝取出,那臣请乞骸骨。” 这是威胁还是负气? 看夏元吉的模样,多半是负气。 想想也是,大明的财政全靠着他在周旋,好容易从瀛洲弄回来几十万两银子,这口一张就想全拿出来,而且还不够。 朱棣本是面无表情,听到这话后就怒道:“动不动就乞骸骨,你以为自己是魏征吗?” 魏征敢谏,和唐太宗君臣一起流芳千古。 朱棣这话是讥讽夏元吉想学魏征,可却心思不纯。 那官员趁机说道:“陛下,瀛洲那头的金银也该送到了吧,到时候拿些出来,正好让外邦看看我大明的煌煌京城。” 这话很有蛊惑力,夏元吉看到不少官员都面露赞同之色,就说道:“陛下,大明各地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者依然比比皆是,难道修一座富丽堂皇的京城就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了吗?” 这厮怎地化身为方德华了? 这次连杨荣都有些麻爪,夏元吉以前虽然时常进谏,可从未这般的直言过。 刚才的话堪称是批龙鳞! 群臣寂静,朱棣冷眼看着下面,突然说道:“此事搁置。” 搁置了好啊! 杨荣心中念佛,要是朱棣脑子一热,他的麻烦就大了。 “英国公已经押解着那批金银到了,你等且去迎迎。” 这是朱棣的另类反击。 你们不是说朕好大喜功吗?那就去看看吧,去看看这个好大喜功的帝王给大明带来了什么! 什么? 群臣瞬间傻眼,虽然上次朱瞻基说在瀛洲弄到了几百万两金银,可在没见到实物之前,大家还没啥概念。 几百万两金银啊! 那是什么? …… 当张辅率领骑兵到达城外时,百官已经恭候多时了。 双方见礼之后,张辅就当先进城,随即那浩荡的车队缓缓而来。 上次的银子是送到了金陵,所以这是北平人第一次看到这等规模的…… “银山银海呐!” 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和牛车上全是贴着封条的箱子,不用猜测里面是什么,看那些牛马费力的样子就知道了。 “都是金银!” 每辆车都有一个木箱子被打开,不是黄金就是白银,引得那些百姓眼热不已。 沈阳觉得自己就是个命苦的,在为朱棣办了那事之后,他的未来就将在远方,远远的离开朱瞻基。 可在临走之前,他还得完成一项任务。 “知道吗?这些金银都是从瀛洲得来的,那里多金山银山,以前倭国空坐宝山而不知,如今都是我大明的了。” “大明的百姓去了那边就是人上人,土豆知道吧,那边现在就种的这玩意儿,轻松的很!” “没媳妇的去了就发女人,瀛洲的女人柔顺,而且……你懂的。” 散播了这些话之后,沈阳就带着几个手下,回身看了看皇城,然后就消失在了北方。 正文 第897章 什么是大明 浩浩荡荡的车队一直在进城,两边的百姓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麻木,只是有一种情绪在胸中酝酿着。 “这就是大明啊!” 一个儒衫中年男子眼圈发红的感慨道。 边上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年轻人兴奋的道:“可不是吗,大明大明,啥叫大?地盘大,人大,钱大,这才是大明!” 一个抱着孩子来看热闹的妇人不屑的道:“看你们说的,那是军队厉害,咱大明的军队把异族都打怕了,这才是大明!不然你看看前宋,那些读书人不是哼哼唧唧的说前宋如何的好,钱如何如何的多,可前宋在哪呢?” 那儒衫中年人不悦的道:“你懂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异族凶蛮,能扛那么久,你可知是谁的功劳?” 那妇人把孩子抱紧,嗤笑道:“咱不知道什么功劳,只知道家里的老人说了以前事,说蒙元人就是当年灭了前宋的蛮族,可蒙元人现在在哪?都被咱大明给打跑了!咱们比一比,前宋和大明谁厉害?” 那穿补丁衣服的年轻人点头道:“大嫂这话不假,听祖辈说过,以前蒙元人在的时候,咱汉人就是下等人,直到太祖高皇帝把他们打跑了才安生些,如今陛下又经常出塞去打,也算是为前宋报仇了吧。” “无知之辈!” 儒衫中年人拂袖准备离去,可一个老头却从他的身后挤了出来,差点把他撞了个踉跄。 正准备喝骂时,儒衫中年人却看到那老头宛如疯癫的推开前方挡路的人,冲到了车队边上。 “想发财的痴人!这下多半要倒霉了!” 押送车队的骑兵马上拔刀,可就在他准备喝令时,那老头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喊着。 “大人,倭寇可是灭了吗?” 那骑兵看到老头并未有抢夺的意思,就喝道:“倭国都是大明的瀛洲了,还有什么倭寇!快快闪开,否则杀无赦!” “果真?” 老头跪在地上,突然仰头,泪水从那双老眼中流淌下来,顺着橘皮般的脸四处纵横…… “儿啊!倭国没了!没了!倭寇也没了!你便回来吧!” 儒衫中年人正在拍打着身上刚才和老头接触过的地方,听到这声苍老的呼喊后,他的手一僵,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就挤进了人群中。 “那老头肯定是从南边迁移过来的,那些年南边可是遭难了。” 一直以来,倭寇猖獗到了什么程度? 从元朝开始就无可奈何,明初朱元璋派出使者,结果被斩杀,也不了了之。 最后就是禁海,迁移沿海诸岛的百姓回来。 而这一切依然没能阻拦倭寇的入侵。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然后那声音就渐渐的多了起来,也整齐了起来。 喊声渐渐向城中延伸,一直传到了皇城中。 朱棣正在批改奏折,审阅功勋,闻声就问道:“外面何事?” 大太监使人出去问了问,回到答道:“陛下,金银进城,有老人感念其子亡于倭寇之手,引得百姓高呼万岁。” 朱棣嗯了一声,就在大太监以为此事了了之时,朱棣突然吩咐道:“去查了那人的来历和底细,若是家中不堪,就给些银钱让他度日,交代里甲看护好,莫要让人欺了去!” 大太监赶紧答应了,黄俨凑趣道:“陛下仁慈,想那人必定会铭感五内。” 朱棣抬起头,目光幽深的看着出去的大太监:“方德华有些话倒是不错,所谓的盛世,大多是腐儒为帝王捧臭脚,也为自己的脸上贴金,何为盛世?首要是吃饭穿衣,其次才是脊梁骨。” “不管是大明还是大明的百姓,腰板要挺得起来,这才是盛世。” 黄俨一怔,想捧几句,可却不敢说。 “陛下,太孙到了。” “好快!” 朱棣把朱笔一搁,起身道:“让他进来。” 朱瞻基大步进来,下拜行礼。 “起来。” 朱棣看着风尘仆仆的孙子,心中快慰:“金陵如何?” 朱瞻基的脸黑了不少,不过气质却越发的沉凝了,他说道:“皇爷爷,金陵各卫所未见妄动,留守勋戚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都说要把子孙送来北平,只是被孙儿拒了。我大明何时需要臣子的儿孙当质子了!那才是取祸之道!” “孙儿未及请示就擅自做主,请皇爷爷恕罪!” 朱棣含笑道:“你何罪之有,所谓的质子,不过是君王无能的外现,必不长久!” 朱瞻基起身,虽然长途跋涉,可依然是神采飞扬。 “皇爷爷,这一路行来,孙儿看到的是农者有其田,可商者却稀少,有些上古时的鸡犬不相闻之意。” 朱棣抚须道:“你倒是知道了,不过万般政事只有一条,那就是稳!特别是关于百姓之事,一定要稳,切不可胡乱一气。你记住了,高居庙堂者,施政当谨慎,必先查之,验之。但政令一下,必要雷令风行,敢阻挠者当严惩之!” 朱瞻基躬身应了,然后说道:“皇爷爷,还有一项,就是地方的豪绅开始吞并土地了。” 所谓的豪绅,不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就是有人出任官员的家族。 没有这两样身份,你也敢去兼并土地?弄死你! 所以为何陈默不愿意呆在家中,原因就是这厮没有功名,留在家中就是地方官吏的敲诈对象。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朱瞻基有些失望,就说道:“皇爷爷,孙儿告退。” 朱棣点点头,等他走后,才叹道:“天下之事,何其难也!” 等回到后宫之中,王贵妃已经准备了一杯药茶。 朱棣皱眉喝了下去,然后有宫女奉上清水漱口,最后才是喝的茶。 “方醒教的好太孙,一眼就看到了弊端所在,只是急切了些。” 朱棣若有所思的道:“农户与世隔绝,商者……可沟通,而兼并土地,那些佃户更是如奴隶般的存活,这大明到底……是谁的?” 王贵妃听了悚然而惊,她看看左右,眼神转厉,那些宫女太监赶紧出去,恨不能把耳朵给封住。 朱棣失笑道:“你倒是谨慎,这又不是唐宋,朕的皇宫内还无需这般小心。” 王贵妃低声道:“陛下,君不密则失其臣,此言若是传出去,天下将震怖了!” 朱棣握紧拳头道:“是大乱!方德华倒是说对了,历代帝王,除去雄主之外,无一不是文人的玩物。太子早就被文人给教成了那副德行,朕去之后多半是要被钳制,瞻基,只有瞻基……” “共天下,前宋干的好事!” 朱棣脖子上的青筋蹦跳,把桌子捶打的几欲散架,“一群小人,谋身倒是机变百出,谋国便成了君子。” “这般久了,只有寥寥几人给朕上了奏折提及兼并之事,其他人呢?朝中的诸君子呢?庙里的菩萨,在装傻!” 正文 第898章 分肥肉 知行书院的效率历来都是大明之冠,参加入学考试的学生们第二天就在城门口得到了结果。 “五十人,书院说了,还要面试,就是教授当面问你话,成了才能进书院,不成第五十一名就递补。” 一个自家儿子榜上有名的男子得意的解释着,边上有人不服气的道:“哪有那么麻烦的,他知行书院真当自己是国子监吗?” 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辩驳道:“昨日就说了,书院还得考察诸生向学之心,偷奸耍滑的,想攀附的,都会被拒之门外。” 正说着,一队人马出城,马上的朱瞻基听到这话,不禁笑道:“总算是赶在书院开学前到了,不然少不得要被兴和伯埋怨。” 先期到北平的贾全说道:“殿下,目前书院兴和伯管的少了,差不多都放手给了解先生和马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打马出城,若有所思的道:“书院本是种子,这样也好。” 到了方家,方醒抱着平安来见,看到朱瞻基就笑道:“都变成黑脸了,可见这一路辛苦。” 朱瞻基看着沉睡的平安,艳羡的道:“德华兄倒是有了一对佳儿,让人羡煞。” 方醒得意的道:“咱这说生儿子就生儿子,满朝文武谁有这本事。” 朱瞻基把带来的礼物交给辛老七,然后就和方醒去了书房。 铃铛一路尾随着,到了书房也不进去,只是在门外卧着。 自从平安长大些后,铃铛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整日都护着。 “金陵的勋戚有些失落是必然的,这般下去,以后肯定会萎靡不振,所以小弟就拒绝了质子,觉着还是让他们家自己养着比较好,不用靡费国库。” 朱瞻基的表情有些轻蔑,“一路行来,各地的百姓大多麻木,提及大明,多是感恩戴德,原因小弟倒是想到了,无非就是避免了战乱,还不饿死罢了,想来可悲!” “兼并土地已经开始了,小弟做了个调查,被兼并的土地大多去了文人或是官员家中,其中以致仕的官员最为贪婪,手段更隐蔽,但更凶狠!” 方醒招招手,门外等着的秦嬷嬷进来抱走了平安。 等人走了之后,方醒才说道:“勋戚颓废是必然的,所谓的与国同休,其实就是勋戚攀附在大明的肌体上疯狂的吸血。至于百姓麻木,这事很麻烦,所以我才不赚钱刊印了那么多的教科书,就是想让百姓知道算计生活,知道些许外面的世界。” “土地兼并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更担心的是农户变成那些豪绅的奴隶。” 整个明朝的兴衰,一路都伴随着土地兼并。 从豪绅,到皇族的封地,一步步的把农民逼的走投无路。 就算是没有天灾,大明的内部矛盾也迟早会爆发出来。 “那是大明的百姓,不是豪绅的奴隶!瞻基,这一点不解决掉,什么革新都是扯淡!” 自由民才是革新的骨干力量,而奴隶只能麻木的任由主人摆布。 看到朱瞻基陷入了沉思,方醒说道:“只要百姓是自由的,那么土地兼并就不算事。” 朱瞻基点头道:“是了,如今奴儿干都司、交趾、朝鲜、倭国都在大明的手中,就算是中原的土地少了,随便往那些地方迁徙都不是问题。” 方醒起身道:“你且去书院给那些面试的学生们训话吧,人口的问题不能急,陛下一时间都无法下手,你可以慢慢的想。” 朱瞻基赧然道:“德华兄,委屈你了。” 方醒笑骂道:“我没那么多的幽怨,滚蛋吧!” 马苏出头,方醒半隐退,而这一切只是方醒的妥协。 为的就是让朱瞻基能在这些学生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 …… 朱瞻基的到来自然让学生们激动不已,可即便如此,最后解缙和马苏还是刷掉了两人。 书院准备就绪,方醒却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每日只是逗弄两个儿子,还有就是在书房中鼓捣着。 朝中近期不断有人提议建造外城,然后从各地移民,充实京城的人口。 可朱棣却一直没有表态,只有夏元吉和这些人在对喷。 “气死本官了!” 夏元吉来到了方家,一见面就气呼呼的开喷。 “那些人就看到了户部进账几百万两金银,可却看不到金银不能乱花,否则物价必然上涨的弊端,真是腐儒!” 方醒悠闲的在摆弄着手中的一块玉佩,淡淡的道:“不是用不得,钱就是拿来花销的,还能活跃市场,只是大明目前商业萎靡,不然这点儿金银真不是事,户部可以多发许多宝钞也不会贬值。” “你的意思是……让宝钞可以换取金银?” 夏元吉摇摇头,“若是开了此端,那些百姓第一件事就是把宝钞换了金银收在家中。” 华夏百姓的习惯就是收藏,收藏一切能让他们感到安心的物资,然后一家老小过着热炕头的生活。 方醒正想撒手不管,可夏元吉起身道:“你在家歇息了好几日,起来,跟本官进宫,到陛下的跟前论论这钱币之术。” …… 方醒被夏元吉一路拉着进了宫,等见到朱棣时,夏元吉就得意的道:“陛下,兴和伯善于理财,臣请陛下问之。” 杨荣苦笑,杨士奇无奈,金幼孜愤怒…… 这几人都属于皇帝的幕僚,也可称为内阁,官品不高,可地位超然。 你夏元吉这是认为我等不如方醒吗? 朱棣看到方醒的模样,就知道是夏元吉在寻找帮手,强行拉来了方醒这个盟友。 “方醒,几百万两金银,有人说要建造外城,有人说要放在库房,用于宝钞的发放,你以为如何?” 方醒感受到了金幼孜的恼怒,不过这让他觉得很舒爽。 “陛下,臣以为尽数花光也没问题。” 夏元吉愕然,就说道:“兴和伯可别胡说,全用了大明的物价非乱不可。” 方醒笑道:“大明目前不是以宝钞为主吗,有了这批金银自然可以多发宝钞,只是有个问题,发出去之后,这笔钱会用在何处?” “这笔宝钞必然会用于采买,不管是百姓还是有钱人,家中必然会多了些宝钞。” 方醒微笑道:“物以稀为贵,然后自然是物价升腾,百姓嘛,自然是勉力为生,豪奢之家不会在意,那么有个问题,朝中在这个过程得到了什么好处?” 金幼孜皱眉道:“朝中必然会用这笔宝钞换取大批的粮食等物,仓禀实,可从容应对灾年。” 宝钞就是白纸,换取大批物资的过程就是空手套白狼,而后必然是物价上涨,吃亏的还是百姓。 朱棣赏赐人也喜欢用宝钞,惠而不费。 方醒点头道:“倒是不错,只是苦了百姓。” 金幼孜冷冷的道:“那兴和伯以为该如何?” 大明发放宝钞历来都很没有节操,几次弄的差点成了废纸。 方醒打个哈哈,眯眼道:“臣以为应当在瀛洲、交趾、朝鲜试用宝钞,并可兑换白银!” 轰! 方醒这话恍如雷霆,震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正文 第899章 方醒若不是大明人,朕必诛之 宝钞兑换白银? 金幼孜当即说道:“在这几处使用宝钞当然无碍,可兑换白银?兴和伯,莫要信口开河啊!没道理瀛洲可以兑换,而中原却不行,传出去百姓都要……” 杨士奇皱眉道:“若是开了兑换先河,宝钞必然是不废而废!” 按照这年头百姓的尿性,有了白银谁还会用你宝钞啊!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道理不需要人教,谁都懂。 方醒环视一周道:“此事首先是宝钞的发行量,宝钞的发行量应当与可购买物品的数量相对应,超出太多就有物价飞腾的风险,所以首先要规范宝钞的发行。” 夏元吉拱手道:“陛下,兴和伯此言不差,大明能买的东西就那么多,若是滥发,多出来的宝钞自然会导致物价上涨。”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朱棣点点头道:“可兑换白银是何道理?” 方醒说道:“其实说来很简单,首先就是禁用金银,也就是说,不管是谁,都不能使用金银去购买东西,那么谁愿意去兑换?” “百姓兑换一次两次,这是好事,能让人相信宝钞的坚挺,可当他发现那些金银放在家中不能吃,不能喝之后,他还会去兑换吗?” 不许使用金银,这是大明早就施行的政策,可却被宝钞的滥发给弄坏了。 朱棣抚须思忖,“到时候自然可以再用宝钞把金银给收上来。” 杨荣不禁说道:“妙啊!这办法既能让百姓知道宝钞的价值,又能回收金银。” 杨士奇摇头道:“若是那些有钱人出手兑换呢?” “那简单。” 方醒淡淡的道,杨士奇也醒悟了,点点头道:“是了,这等人置大明于不顾,无需怜悯。” 你想要大规模的兑换金银? 可以! 先兑换给你保证信誉,回头锦衣卫和东厂就上门来了。 随便搜罗几个罪名,抄家流放只是等闲。 方醒看到没人有异议,就继续说道:“但这里又涉及到一个问题,宝钞发下去,朝中如何回收?若是每次朝中花钱都是新发的宝钞,敢问诸位,这样可能长久?” 夏元吉说道:“朝中每年的花用可不小,长年累月,宝钞自然就不值钱了。” 大明的工程,以及百官的俸禄,赏赐的宝钞…… 这一切都得要钱! 金幼孜不过是想了想,就明白了方醒的意思,他微微摇头,就等着方醒放炮。 “臣以为要想宝钞流动有序,商税必不可少,而且还要鼓励商贾,要知道,在乡下地方,若是有商人游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百姓自然可以弄些小营生来贴补家用。” “并且随着大明粮食增产就在眼前,臣建议农户的税赋可以用宝钞交,也可以用实物交,这样户部才能回笼宝钞。” “百姓使用,朝中收税,这就是一个循环,不能停止的循环。” 方醒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躬身道:“陛下,臣请告退。” 哥把办法都说出来了,干不干就是你们的事了。 朱棣在沉吟着,最后找来了朱瞻基。 “书院中可有教授理财之术?” 朱瞻基楞了一下道:“有,题目就是经济,不但有关于大明的经济分析和看法,还有一些……” “还有什么?” 看到朱瞻基有些犹豫,朱棣就忍不住笑了。 “还有一些金融手段,比如说怎么利用倾销去摧毁别国的产业,以及利用一些手段去搅乱别国的经济和市场,最终导致别国大乱,甚至是……民不聊生。” “嘶……” 朱棣觉得有些牙疼,他端起婉婉孝敬的莲心茶喝了一口,被苦的眨眨眼,然后说道:“那竖子果真是穷凶极恶,幸好是大明人,若是敌国,朕一定不惜代价也要干掉他!” 朱瞻基笑道:“是了,孙儿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警告了那些学生,此等学问万不可乱传,特别是异族人,谁教了全家倒霉,三族连带。” 朱棣欣慰的道:“你倒是知道了,不过除去大明,一般的国家也没这种底气!” 这话霸气,朱瞻基笑道:“皇爷爷,当初兴和伯放到瀛洲的飞蛾就是一种攻击手段,他还说了,蒙元人都敢在围城时把沾染疫病的尸骸用投石机丢进城里,咱们不过放些害虫,这已经很仁慈了!” 朱棣点头道:“此言甚和朕意,你以后不要轻信那些腐儒的建言,要以大明为主!” 朱瞻基点头,然后眼睛发红的道:“皇爷爷,您要少吃荤腥。” 朱棣一怔,然后皱眉道:“朕的身子好的很!你去吧!” 朱瞻基有些赧然的出去了,朱棣就端坐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朕还没老!朕还能上马杀敌!” 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句句都不离教导,朱棣不禁摇摇头。闭眼,然后再睁眼,目光已经重新变为冷厉。 …… 方醒出了顺承门,然后仔细观察着城外的地形。 此时城外还没有人居,一直过去,从稀稀拉拉的房屋,渐渐的就有了村落,包括方家庄在内。 方醒暗自把地形记下来,然后回到家就写信,让人送去各处。 进了内院,迎面就是一辆木制的大滑板冲了过来,上面站着铃铛,而在铃铛的背上,趴着一个咯咯咯笑着的小屁孩。 方醒伸脚抵住了滑板,然后把土豆从铃铛的背上拎下来,故作凶巴巴的道:“你娘呢?都不知道看着你这只小野猪。” 土豆伸手去抓方醒的头发,可小手短短,够不着,就嚷着。 “走喽!” 方醒一脚踢出去,滑板又带着铃铛飞快的滑了回去。 “铛铛铛……” 土豆一路兴奋的叫嚷着,直到进家,被方醒仍给了张淑慧。 “淑慧,家中的钱准备一些,兴许会有些用处。” 张淑慧点点头,也不问要花在哪里。 “这边得开一家第一鲜,还有就是看看有没有其它赚钱的营生,到时候咱们家也插一脚,好歹给土豆他们攒些家产。” 方醒解释了一下,张淑慧眉开眼笑的道:“是呢,以后他们还得成亲娶媳妇,还要生孩子,都是钱呢!” 小白带着平安已经在里间睡熟了,外间就是方醒和张淑慧,以及秦嬷嬷。 秦嬷嬷想起张淑慧从家中的库房拿去送给太孙妃的那些宝贝,不禁嘴角抽搐。 夫人哎!你也太好骗了吧! 家中的库房随便挑些东西出去卖,就足够了。 如果那个仓库被人曝光的话,估摸着整个北方的强人都会琢磨怎么冲进方家庄捞一把。 张淑慧轻轻的拍打着瞌睡来了的土豆,低声道:“夫君,咱们也不差钱,不过总得要有些产业才能衬底,您看那些大家族,谁家不是几千几万亩的好地!” 方醒看到连秦嬷嬷都情不自禁的点头赞同,就微微叹道:“淑慧,以后大明的地盘会越来越大,咱们去哪找种地的人?” 张淑慧一惊,急忙问道:“夫君,您的意思是说,以后大明的地多的种不完?” “对。” 这时木花进来给方醒倒茶,然后又出去给铃铛梳毛。 “其实大明此时的地就已经种不完了,只是百姓不愿意背井离乡,否则中原的人口会少一成以上。” 张淑慧有些困惑,大明的地居然多的种不完了吗? 那以后谁家还能保有那么多土地……没人种啊! 正文 第900章 愤怒而无奈的朱瞻基 最后一天,还有月票的别忘了投。 …… 方醒去了太孙府,正好遇到孙祥。 孙祥下马后,拱手道:“兴和伯,久违了。” 上次他因为方醒揭穿了倭国皇族之事被朱棣责打了一顿,可此时脸色依然是淡淡的。 “孙公公多礼。”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然后抬脚就进了太孙府。 孙祥眯眼看着方醒的背影,然后看到门房殷勤的招呼着。 “伯爷可是来寻殿下的吗?正好,今日秋高气爽,殿下正在府中作画。” 马上有人领着方醒去了,而后门房看到了孙祥,就哟了一声道:“这不是孙佛吗?也是来寻殿下的吗?” 孙祥的表情不变:“正是,有些公务求见殿下。” 门房昂首道:“公务啊,那小的可不敢耽误,马上去通报。” 守门的几个锦衣卫看到孙祥后,那腰板就挺的越发的笔直了。 东厂的骨架几乎就是从锦衣卫拉来的人组建的,而现在锦衣卫式微,进入东厂就成了不少人的梦想。 没等多久,俞佳就出来了。 “是孙佛啊!请进。” “不敢。” 孙祥对孙佛这个名号还是很满意,这能说明自己的慈悲。 一串佛珠在孙祥的手间数动着,他垂眸跟着进了太孙府。 走了一段路,穿过几重屋宇,来到了一个水池边上。 北方的水池在秋季实在是乏善可陈,只是水中有些鱼儿在游动,不时的啄食着鱼食。 朱瞻基正在作画,而方醒坐在边上的大石头上,懒洋洋的看着水面。 俞佳在离朱瞻基不远时止步,孙祥也跟着站住。 方醒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到是孙祥,就说道:“有人来了。” 朱瞻基没回头道:“且等小弟画完这条鱼。” 孙祥不敢催促,只得等待着。 大约是一刻钟多一点,朱瞻基把笔放下,然后活动着手腕叫人照看画作。 “孙祥?你来做什么?” 这个东厂的权利比锦衣卫还要大,朱瞻基有些不大喜欢。 孙祥赶紧行礼,然后说道:“殿下,宁阳候陈懋的事发了,陛下令奴婢调查宁阳候的关系。” 朱瞻基最近几次北行都和陈懋有过书信联系,所以闻言他就问道:“宁阳候为人爽直,他何事发了?” 方醒也有些诧异,在北征时他和陈懋有过接触,在郑亨刁难他时,陈懋还出言相助,所以听到他涉案,就倍感诧异。 孙祥沉声道:“殿下,宁/夏卫所贪腐案,宁阳候涉案了。” 这…… 方醒没想到居然会是陈懋涉案,朱瞻基更是惊道:“可拿人了吗?” 朱棣的性子不好,如果知道的话,大抵会马上令人前去宁/夏拿人。 孙祥垂眸道:“此事是宁阳候自己上的奏折,算是自首。” 朱瞻基眯眼道:“我与宁阳候在北边时有书信,大多是宁阳候的问安。” 孙祥躬身道:“奴婢告退。” 作为太孙,朱瞻基不乐意说陈懋和谁熟悉,会和某人有勾结,孙祥还真不敢再问。 来问皇太孙就算是过分了,再不依不饶,朱瞻基抽他个半死,朱棣都不会说什么。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看着孙祥离去,突然问道:“德华兄,难道人心果真无止境吗?” 方醒叹息道:“人心当然无止境,只不过强有力的监控和惩罚会对某些人起作用,让他们时刻警醒自己。不过对于贪婪者来说,刀架在脖子上他们都会贪腐,这是人性!” 朱瞻基拿过自己的画作,那些水色鱼儿看着颇有趣味,可他却右手一紧,就毁掉了这幅画。 可惜了呀! 方醒一直等着,就是想等朱瞻基画完后拿回家去,保存好点,后世子孙也能卖不少钱。 “我恨不能此刻就派出大军,把大明所有的官吏都查个清楚,有罪的一律从重处置,不行就杀!杀出一个清平世界来!” 朱瞻基把捏成一团的画作扔进了水中,随即水中就晕染开了几朵墨云。 “勋戚不可靠了!大明的未来还得要靠寒门子弟!” 这娃有些走极端了,方醒说道:“你得注意了,那些科举为官的,许多都是寒门子弟出身,后来为何贪腐?这不是出身就能改变的问题,所以要想从根子上解决掉此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监督。” 朱瞻基眼中厉色一闪,低喝道:“那些人!就是那些人在挖着大明的根基!他们外表斯文,满口仁义道德,可有多少人能言行如一?有几人?!” 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伺候的人在俞佳的示意下都走远了。 方醒挥挥手,示意俞佳也走远些。 大概是从南到北的走了一趟,让朱瞻基看到了大明根基处的伤痕累累,早就满腹怨气,所以言辞有些吓人。 “这一路行来,我最少想杀掉三个知府,可杀了他们,换上来的人如何?难!” 朱瞻基唏嘘道:“我终于知道了皇爷爷一直不动的原因,动了干系太大,而且只是头痛医头罢了,得不偿失啊!” “可我担心等到自己时,怕是更不敢动了!” 朱瞻基终于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他急促的呼吸着,眨眼频繁,显得异常激动。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气什么?有那功夫,不如踏踏实实的学习,学习怎样才能在以后挽回这一切!” …… 方醒没有丝毫的沮丧,今天找朱瞻基要办的事也忘了个干净,心中暗喜的回到了家中。 可回到家中,他看到的是土豆可怜巴巴的在折腾铃铛,而张淑慧却不见了。 “夫人呢?” 方醒先去亲了平安一口,然后把被拔掉了好几根毛的铃铛从土豆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老爷,夫人在前厅议事。” “那我去看看。” 方醒进来时没注意,直接就进了内院。 小白有些郁郁,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少爷,要不我还是算账吧。” 小白仰头,可怜巴巴的道。 方醒摸摸她的脸笑道:“想什么呢?咱家又不急着要你做事,且等平安满周岁了再说。” “嗯,我听少爷的。” 小白甜甜的一笑,还把脸蛋在方醒的大手中滚了滚,就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前院,当方醒走到外面时,就听到了张淑慧的声音。 “若是以后土地多了,方家的田庄自然就难以为续,原先我是看好了几块地,如今却有些踌躇了,杰伦叔,你看如何?” 正文 第901章 大明的安全形势 方杰伦老神在在的道:“夫人放心,家中的这些庄户跑不了,谁敢跑,老奴亲自去收拾他。” 黄钟皱眉道:“夫人,家中既然不缺钱钞,土地还是保有南北两个庄子就够了吧!毕竟多了粮食也吃不完,等土豆种的多了之后,粮食也不值钱了呀!” 张淑慧皱眉道:“只是手中无地,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黄钟笑道:“夫人放心,有了土豆,以后饿肚子是不会了,再说不是有倭国和朝鲜吗,那两个地方有不少官奴发卖,到时候多买些就是了。” 奴儿干都司一下子涌入太多的外族人口是个麻烦事,所以后期的不少朝鲜和倭国人,要么去了矿山,要么去修路,剩下的直接发卖。 张淑慧点头道:“这便罢了,一切以不影响老爷的声誉为准,若是不行,家中有两个庄子也尽够了。” 方醒在外面听到这里就走了,这事对于张淑慧来说很大,可对于他而言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囤积土地是华夏人的最大爱好,上至皇帝,下到平头百姓,能有收进土地的机会就不会放过。 这就是农耕国度的特色! 方醒负手走出前门,然后又慢慢的晃悠到了隔壁的书院。 辛老七在身后无聊的跟随着,北平这里不大安全,瓦剌人和鞑靼人随时都能派出小股人越墙进关。 而方醒又是异族人的眼中钉,几次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辛老七不敢懈怠。 书院的边上已经开始动工了,方醒去看了一眼,叮嘱了一下工头,然后就去了书院。 “咦!” 方醒刚进去,就看到马苏正带着一帮子学生在组装东西,看那模样,分明就是用蒸汽来驱动一个轮子。 方醒看了看那个简陋的东西,也不去打扰,就笑着走了。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不是直接指出问题的解决方法。 方醒在等,等着朱芳那头重新把炼钢炉建起来,然后开始制造轨道。 大明的改造很艰难,方醒从不奢望几年,十几年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而今朝中关于外城的建造物议沸腾,不过就是钱多惹的事。 方醒悄无声息的进宫,朱棣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然后让人上茶。 皇帝请你喝茶,就算是毒药也得喝,所以方醒就喝了。 喝了一口,方醒面不改色的把茶杯放下,心中却在扎朱棣的小人。 真特么的苦啊! 那熟悉的味道一进嘴,方醒就知道被朱棣给坑了。 莲心茶,婉婉上次听说能降火,脾气大的人喝了好处多之后,就要了些回去。 老朱大概是被婉婉给折腾了一番吧,也体验了一把莲心茶的苦。 于是今天他就报复了一把! 朱棣喝着药茶,皱眉道:“外城建造耗费不小,且百姓迁移过来,没有营生怎么活?” 方醒舔舔嘴唇,被苦的皱眉,然后说道:“陛下,京城乃天子脚下,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贾,都自然而然的会靠过来,所以扩张是必然的。” 这个态度不错,朱棣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臣认为城墙就不必修了,劳民伤财,何必呢?难道谁还能打到北平城来不成?那臣等就该死了。”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方醒,朱棣心中暗自点头,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若有外敌,打了就是!” 方醒拱手道:“陛下,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才是正理,只要后世子孙勤勉,富有进取心,何愁京城不牢固?若是懈怠糜烂,再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人心!” “坊市规划一如城中,就是五城兵马司的要辛苦些。” 城墙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围困贼子。 “陛下。” 方醒正色道:“若是京城没了城墙,后世子孙可敢懈怠吗?” 朱棣沉吟着,这话颇对他的胃口,若是不争气,边墙一破,京城就将赤果果的面临着敌人的铁骑,谁敢懈怠? “百官就算是能躲在内城里,可他们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百姓向着南方奔逃?若是这般,那些臣子也该去死了!” 朱棣目视大太监道:“去叫他们来。”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指杨荣等人。 方醒感到有些好笑,老朱居然要借他的口来敲打别人,这帝王心术也玩的太溜了吧。 而且还很直接,没什么布局。 杨荣等人进来看到方醒后,心中马上警钟长鸣。 这厮又出幺蛾子了吧?! 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不用提醒。 方醒拿过那个简陋的地球仪,用食指在大明的周边环绕一周道:“北边现在就是瓦剌和鞑靼,不过目前陷入内斗而不可自拔,以大明目前的实力,不去找麻烦就算是他们的祖上烧高香了。” 这话很自信,也没人敢反驳。 方醒继续说道:“北边唯一的目标臣觉着应该是不断的清剿蛮族,然后开始建城,逐步向北边推进。” 朱棣点头道:“那些蛮族散落于树林草原,一旦有野心勃勃者,很快就会形成一个新势力。” 杨荣赞同这个看法:“为子孙后代计,大明当清剿这些蛮族。” 方醒指着南方道:“倭国和朝鲜都没了,但臣不认为大明的南方就可高枕无忧,在南方,大明必须要把目光投向海洋!” “郑和出海到达了许多地方,那些地方有的很大,上面只是些愚昧无知的土人居住。但凡有地者,必有矿产,此时大明不占,稍后别国就占,然后以此为基地,奴役土人,获取财富,并一步步向着香料的产地推进。” 方醒的手指头缓缓移动到东南亚海域,最后快速的滑过,停留在大明的海边。 金幼孜皱眉道:“海外蛮夷能威胁大明?兴和伯,在哪里?难道是大食吗?” 大食也就是天方,泛指阿拉伯地区。 可此时的阿拉伯人已经没落了,更多的愿意去经商和航海。 方醒摇头不语,杨荣干咳道:“兴和伯莫非说的是曾经被蒙元人征服的那些白皮肤的国度?” 蒙元人当年几乎横扫世界,那些白种人俘虏有的被带到了大都。 朱棣看到方醒不愿意说,就沉声道:“蒙元人当年几次西征,一路横扫,那些异族身材高大,是个劲敌。” 陛下,你千万别学蒙元人啊! 杨荣感受到一丝危险,就说道:“欲速则不达,远航耗费大,一去就是几年,陛下,当慎之。” 方醒冷冷的道:“没人说要马上出航,但大明不能被人控制住出海口,那里有巨港宣慰司,再控制住麻六甲和淡马锡,这片海域就是大明的了,难道大明要拱手相让吗?” 金幼孜咬牙道:“海外开战补给不易,海上风险大,打下来又如何?” 没人会怀疑大明不能打下那些地方,可大多文臣都对海外不感冒。 一句话,涉及到大海,大明的文官系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咱们就在陆地上玩玩算了,大海那么大,未知因素那么多,还是洗洗睡吧。 正文 第902章 陛下,咱们派出船队去探险吧 旧港宣慰司和满剌加一起成为郑和船队的重要补给点,同时也是扼守海峡咽喉的战略要地。 方醒肃然道:“陛下,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金幼孜似笑非笑的在猜测着方醒这般正经的原因,结果被方醒眯眼瞥着,不禁一个冷颤。 接下来必然是方醒要全力以赴的事,谁敢搅合,那肯定是要结仇。 是什么事值得方德华这般凶狠? 朱棣也察觉到了方醒的情绪,就说道:“你且道来。” 君王不会事先答应你什么,答应了才是祸事。 方醒想了想,“陛下,臣听闻大海的对面有着无数的新奇物种,大明能否派出船队,开拓新航线,搜罗物种。” 就这事吗? 金幼孜觉得方醒把自己当成了小人,什么都反对。 可朱棣却沉声道:“你想要去寻找什么?” 朱棣的反应很快,马上就察觉到此事不简单。 若是探寻航线,寻找新物种,方醒大可直接说出来,而不是这般慎重。 “臣听闻彼岸有一物,弹力十足,而且韧性极好,此物对书院和朱芳很重要。” “有多重要?” 朱棣在沉吟着,他知道方醒看重的东西,必然是能让众人目瞪口呆。 方醒正色道:“陛下,若是能找到那个东西,臣以为比把倭国纳入大明还重要。” “果真?” 朱棣悚然动容,倭国变成大明的瀛洲,不但让倭寇销声匿迹,而且凭空多了一片群岛,以及岛上的银山。 而方醒居然说那东西堪比倭国,那从价值上来说,起码得有上千万两银子吧! 值吗? 但朱棣知道方醒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忽悠自己。 “那东西只有在很热的地方才能种植,比如说爪哇。书院目前在研究一些东西,朱芳也需要这种东西。” 杨荣迷惑的道:“兴和伯,你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方醒说道:“是树胶,这种东西能广泛应用于各方面,没有这个东西,书院许多想法都无法变成现实,比如说车轮,书院正在设想制造车轮,若是能用这种材料制作,那将让人忘记自己坐在车上。” “一句话,这种树胶将会使大明脱胎换骨。” 金幼孜摇头道:“兴和伯,在没有看到那些东西之前,你说的这些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杨士奇也不赞同去冒险,“兴和伯,新航线,那就代表着风险,若是遭遇风浪,那种损失大明无法承受。” 方醒咬牙道:“臣只要几艘船,几百人。” 这是非去不可呀! 杨荣正准备劝说,可朱棣却说道:“你等先出去。” 等人出去后,朱棣说道:“说说吧,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值得你甘冒风险。” 若是船队失败,不说良心上的不安,光是来自于朝野的压力就能让方醒前面积累的优势消散,同时书院的未来也将蒙上一层阴影。 方醒说道:“车轮只是一项,关键是臣在研制的一种发电的东西,必须要用此物来包裹,不然会打死人!” “发电?” 朱棣恍恍惚惚的想到了什么,可却抓不住。 “对,发电。” 方醒说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在聚宝山上引雷电吗?” 朱棣猛地坐直了身体,急声问道:“难道你说的电就是雷电?” 方醒点头道:“两者同源,雷电咱们用不成,可却能制造出可供控制的电,而它的应用之广泛,陛下,我举一个例子,若是有一种机器,能瞬间通过被树胶包裹的线缆,直接联系到金陵,您说怎么样?” “呯!” 大太监正垂首看着脚面,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正看到朱棣拍打着桌子。 朱棣很兴奋,当然,他不是认为电报这种东西一定能成,而是看到了一种希望。 “船和人都由朝中出,那三人也可以随行。” 朱棣缓缓的说道:“朕只问你,书院以后如何?” 这是一只下金蛋的鸡啊! 面对着朱棣的逼视,方醒镇定的道:“书院如今臣很少伸手管事,最多就是授课,帮那些学生们指点一下。” 朱棣想起自己上次在金陵书院看到那些学生做的东西,就闭眼道:“解缙可有怨言?” 这些话一环套一环,方醒不敢怠慢,急忙应道:“解先生每日在书院授课管教,闲时就和管家等人喝些酒,然后作诗写字。” “他倒是逍遥!” 朱棣马上做出了决断:“解缙的家人在吉水吧?” 大太监马上应道:“陛下,是在吉水。” 朱棣点点头:“派人去接来吧。” 方醒瞬间就懂了,他说道:“陛下,书院本就是解先生在掌管,臣的弟子马苏不过是专心于教授学生。” 朱棣抚须道:“书院你要尽心,要教授些好学生出来。” 方醒一怔,然后赶紧应下来。 出了皇城,方醒一溜烟的就回了方家庄。 “请了解先生来,还有,让黄金麓三人马上来。” 黄金麓三人在经过倭国的变乱之后,就已经无法回来原来的生活状态。 …… 黄金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而陈默和刘明也赖在他家里,每日只是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 陈默坐不住,每日都去骚扰看书的刘明。 “我要回家!” 刘明不答,现在他可不是以前那个走投无路的家伙了。 “咱们在等什么?” 陈默一把抢过刘明手中的物理书,愤怒的喝道。 刘明慢条斯理的道:“等伯爷那边的消息。” 陈默仰天长叹道:“那咱们就一直呆在这里吗?哪怕出海打渔也比这种日子强!” 刘明淡淡的道:“伯爷给了咱们不少钱钞,又不缺花用。若是乱跑……锦衣卫的诏狱可是有些空荡荡的。” 陈默嗤笑道:“你在吓唬我!你肯定是在吓唬我!” 刘明看了一眼那本方醒叫人送来的物理书,无奈的道:“咱们在倭国杀人放火,而且那些私密事咱们知道的不少,传出去有碍大明的名声啊!” 陈默想起自己在倭国的日子,不禁瘫软在椅子上,哀叹道:“咱们这和诏狱有何区别?一辈子这样关着,我宁可出海去和风浪纠缠!死了也不冤!” 这时黄金麓进来,难掩兴奋之色道:“走,伯爷召唤咱们了!” 正文 第903章 牵星过海,六分出世 兄弟姐妹们,月初求保底月票! …… “解先生,陛下令人去吉水了。” 解缙听到这话,那聪明的脑袋马上就想到了些什么。 他先是自嘲的摇摇头,然后又笑了笑:“老夫这般活着真没趣,陛下是想让老夫为大明看着书院吗?” 朱棣的意思瞒不过方醒,也瞒不过解缙。 不过这位大佬做事的风格就是霸道:朕根本就不想隐瞒! 解缙的面色多了些红润,只觉得胸中舒畅。 “家中的老妻上次来信,是祯亮在给人写书信,还给几家店铺记账,老夫寄去的钱钞都存放着,是哪天若是全家流放,在路上好使唤……老夫……” 解缙垂首,泪水滑落,然后他双手捂脸,哽咽道:“老夫亏欠良多啊!胡氏一进家就跟着老妻做针线,每日操劳家中事务……” 胡广的女儿好歹也是娇娇女,可居然不愿悔婚,甘愿清贫。 这到底是死脑筋呢?还是信守承诺? “历经劫波,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方醒只能这样劝慰着。 “老夫恨不能马上动身前去吉水,陛下之令一到,不管胡氏的身孕如何,肯定是不能停留……” 这是胡广的第一个孙辈,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方醒安抚道:“陛下既然下了决断,肯定会有御医随行,这一路多半是走水路,等到了北方才会换乘马车,出不了事。” 解缙家人上路时肯定是过完年了,而南方的河流不会结冰,等到了北方时,可以看情况选择坐船或是马车。 解缙擦去眼泪,笑道:“老夫大半生际遇之奇,可谓是国朝一景,如今家人得以团圆,老夫心满意足了!” 方醒问道:“解先生,您恨吗?” 解缙愕然,然后摇摇头道:“老夫当年行事跋扈,功名心太强,患得患失,想起来真是可笑啊!” “恨没有,有的只是淡泊。” 老解的精神状态确实是和那些官员不一样,不过方醒记得当时救他出诏狱后,得知朱棣并未完全赦免他时,老解的精神一下子就垮掉了。 解缙大概也是想到了那时候,就摆手道:“老夫此生还是终老书院罢了,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孙,老夫都不想再出仕。” 方醒笑道:“您若是出仕,书院谁来管?” 两人相对一笑,觉得心中一畅。 “老爷,黄金麓他们来了。” 这时刀进来禀告道。 解缙知道黄金麓是什么货色,所以起身道:“德华你忙吧,老夫这就去修书回家!” “让他们进来。” 方醒叫人重新换茶,等黄金麓三人进来后,就问道:“可敢远渡重洋?” “的这条命都是伯爷的,别是重洋,天地的尽头都不怕!” 这段时间的家居生活并未让黄金麓失去锐气,他挑眉道,同时目光扫过刘明。 刘明躬身道:“伯爷,的从就想着能行万里路,若是能死在海上,倒也不亏。” 方醒点点头,看向了纠结的陈默。 “伯爷,的……” 陈默纠结着,最后豁出去道:“伯爷,的怕死。” 黄金麓闻言大怒,他的眉心颤动着道:“陈默,你可知自己在什么?” 陈默一个激灵,想起黄金麓对方醒的尊崇,赶紧赔笑道:“伯爷,的胡言乱语呢!的若是不去,就没了主心骨,那老黄还不得恨死我呀!” 完陈默装作镇定的笑了笑,刚才黄金麓的眼神让他相信,他今天要是敢拒绝,那黄金麓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方醒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道:“此行是以大明水师为主,你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按照我给的图册和路线去寻找东西,找到了就是大功一件!” 刘明非常自觉的道:“伯爷请放心,的自然会牢牢记住。” 聪明人啊! 方醒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刘明:“你们三人闲暇时都看看,把这些东西记住,凡是红笔备注的东西,一定要尽力找到,当然,若事有不谐,当以自身为重,大不了下次再去。” 刘明接过册子,然后收进了怀里。 方醒看到陈默有些惶惶然,就打气道:“此事是陛下的意思,你等归来之后,必然会有官身。” “记住了,你等的远航将会被记入史册!” 方醒看到陈默不相信,就笃定的道:“本伯担保,找到那些东西之后,一百年后,你们被提及的次数比那些大学士还多。” 至于方醒,他觉得自己被提及的次数估计更多。 交趾、朝鲜、倭国……的征服者,朱瞻基的老师,科学的启蒙者、开创者…… 这一连串的头衔,肯定能让方醒青史留名。 黄金麓问道:“伯爷,这一路遇敌该如何处置?” 上次的弹劾中,就有人指责傅显的船队在清理倭国外围的岛屿时杀戮过甚,傅显后来还上了请罪奏折,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方醒的目光幽深:“我了,以保全自身为要务,其余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出了事,本伯来兜着!” 这话里的血腥味让陈默抖了一下,然后偷瞥了刘明一眼,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兴奋。 自从在倭国开了杀戒之后,刘明就有些渴望杀戮,为此还跟黄金麓在练习刀术和拳脚。 黄金麓躬身道:“伯爷,的清楚了,必将竭尽全力。” 方醒起身道:“记住我的话,凡事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明白吗?” 航线才是关键啊! 方醒把黄金麓叫过来,然后拿出一张地图给他。 “看到了吗?那些标注着红点的地方,边上就是要寻找的东西。” 黄金麓接过之后,郑重的点头。 “还有一件东西,你们且好好的学学。” 方醒招手,辛老七就提着一个木制六分仪进来。 “你们来看看,大明船队目前使用的是牵星术,可终究准确度不高,不适用于远航。” 六分仪和牵星术比起来,就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准确度更是有了一个飞跃。 “这种六分仪使用不复杂,但要注意保护好这些镜片!” 方醒把使用方法仔细教了几遍,黄金麓就已经领悟了,对方醒的崇拜几乎达到了想五体投地的程度。 “伯爷神技,有了此物,在海上就不会找不到地方。” 方醒想起仓库中的那十多架六分仪,不禁微微一笑。 正文 第904章 不吉利的送别 方醒亲自送人那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金陵吧,送的是姚广孝。 “伯爷就送过少师,所以你们得感到荣幸,要努力!” 黄金麓满脸的自豪,却没注意到刘明和陈默那两张苦脸。 方醒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打马而来,近前一个漂亮的下马,笑道:“今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兆头。” 黄金麓躬身道:“劳动伯爷,小的惶恐。”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惶恐什么?你们是为大明去探险,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人生百年,谁也无法躲避,可有些人和事却能永垂不朽,我相信你们将……名传千古,流芳百世!” “好好的,等你们归来时,整个书院,整个大明都将为你们骄傲。” 方醒有些动情的道:“你们将会创造历史,可我却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代价更小些,所以,好好的保重!” 黄金麓拱手道:“伯爷保重!” 这年头出海就是拿命和老天爷搏斗,所以最迷信的人就是船员。 “一路顺风!” 方醒拱拱手,肃然送走了三人。 “刚才陈默和刘明怎地一脸死了老子娘的模样?” 辛老七想起刚才这两人的脸色,不禁有些愤怒。 “老爷安排的事他们也不甘不愿,好大的胆子!” 小刀挤眉弄眼的道:“七哥,您想想上次老爷送的是谁?” 辛老七振眉道:“少师啊!大明能有几人值得老爷亲送?” 小刀忍笑道:“可少师回去没多久就……坐化了。” 啊…… 辛老七挠挠头,正好方醒回身,一巴掌拍在小刀的后脑勺上。 “胡言乱语!” 不过想想陈默和刘明的脸色,方醒也有些心虚。 出海最讲究兆头,这兆头不好…… 三人打马回到了方家庄,方醒进了内院,小刀涎着脸去了厨房。 年轻人总是饿得快,早上吃了一大碗面条,小刀又觉得饿了。 花娘正在切鱼片,边上摆放着不少洗好的菜蔬和肉类。 “花娘,午饭吃火锅吗?” “嗯,吃火锅!” 花娘左手压住鱼,右手持刀平稳的切下一片薄薄的鱼肉。 “饿了吧,灶下面埋有土豆,自己刨出来吃吧!” 小刀嘿嘿的笑着蹲在灶边,春生有些不爽的看着小刀刨出几个外壳黑黄的烤土豆,等小刀走了之后就说道:“花娘,老爷有交代,解先生何时想吃饭咱们都得要做出来,可家丁们,特别是小刀,每日都要来厨房索取几次吃食,这也太过分了吧!” 花娘持刀的手依然稳定,声音也波澜不惊。 “解先生那是天上的文曲星,家丁们跟随老爷出生入死,吃点东西算什么?以后两位少爷还得要他们保护呢!” “是啊!还有两位少爷。” 春生想起以后两位少爷长大后自己能跟着一位,心中顿时就火热起来。 花娘已经切完了鱼片,看到春生在发呆,就喝道:“赶紧去准备汤底!” “哦哦哦!” 春生闷头去找配料,花娘嘟囔道:“呆呆笨笨的,以后哪个少爷看得上你?” …… 关于在朝鲜和倭国全面试行宝钞的事已经发酵一段时日了,朝中自然没人反对,只是揪住宝钞可以兑换白银的事不放,炮声隆隆,比聚宝山卫那十二门火炮齐射的声音还大。 夏元吉已经单方面承受集火攻击好几天了,最后干脆抱病请假,不过人却出现在了方家。 “德华果然是只管点火,然后就撒手不管了,老夫可是被你的这把火给烧的焦头烂额啊!” 夏元吉觉得方醒不厚道,把火点了,人也跑了,留了个烂摊子给自己。 方醒皱眉道:“陛下不是同意了吗?怎地还有出入?” 夏元吉苦笑道:“朝中上下反对的非常多,那些人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中原也会允许兑换。” “这是懒政!” 方醒毫不客气的揭穿了那些反对者的本来面目。 “他们害怕的是治下出现麻烦!” 夏元吉苦笑着:“那又如何,民淳朴,则大治,官无为,则民安。大家都想着最好什么都不要变,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直至永久。” 无为而治的观点一直很有市场,方醒摇头道:“所谓的无为而治,只是百姓被折腾怕了,并不值得骄傲。宝钞的关键还是信心,百姓要对宝钞有信心,商人要对宝钞有信心,而信心将来源于户部。” 夏元吉眯眼听着,右手五指不停的在弹动,若是有户部的人看到这个动作的话,肯定就知道自家的大人又在记东西了。 “这是大明最后的机会,错过了之后,宝钞将一文不值!” 在这个时候主要流通的居然是纸币,把时间向后推移几百年,估摸着能让后人目瞪口呆。 “金银为保证金,这一点不可动摇,动摇了这一点,就是在动摇大明的国运!” “空手套白狼只是眼前的好处,代价却要在此后的岁月中来偿还,君王若是把宝钞当做自己的内库,官员若是把宝钞当做了百用百灵的神丹,那这个大明谁也救不了。” 朱瞻基已经来了,所以方醒话锋一转,“经济有其规律在,漠视这个规律的王朝和帝王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包括亡国!” 大明灭亡的原因,起码有一半是因为财政破产。 一个辽饷喂饱了辽东将门,可却把本已在天灾人祸面前束手无策的百姓激怒了。 经济崩溃,崇祯朝却头痛医头的通过摊派的手法去解决,最后果然死的痛快。 方醒微微皱眉:“户部本就是宏观管理的部门,应当有专门的人和衙门去研究大明的经济运行情况,并不断提出建议和办法。” “可这样的人稀少啊!” 夏元吉冲着朱瞻基眨眨眼,示意他帮忙说话,从方醒这里弄几个人去户部。 知行书院有关于经济和金融的课程,这一点夏元吉早就知道了,他只是遗憾户部的姚平并未持续在书院深造,否则今日他必然会先去问姚平。 朱瞻基摇摇头,按照他和方醒的规划,这些学生还没到出仕的时候。 方醒没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说道:“这样吧,我这有一个立竿见影的招数,你们看看如何。” “什么招数?” 夏元吉两眼放光的问道。 朱瞻基也是满心期待着方醒的主意。 方醒挑眉道:“金银既然不许流通,那就先把家中的银子全都换成宝钞!” 什么? 夏元吉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而朱瞻基却恍然大悟,但却有些忧虑。 正文 第905章 都不省心啊 无数的往事证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当方某人想要搞事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电闪雷鸣。 朱棣很头痛,所以令人招了方醒来问话。 “你可知此事的后果?” 方醒坦然的道:“不外乎就是被那些勋戚仇视罢了,臣不在乎,也无需在乎,只是需要提防有人用宝钞套现,都买了店铺和田地。” 大明的勋戚堕落速度之快,堪称是世界之最。 高官厚禄,产业众多,特许蓄奴……这些特权让勋戚们开始了享受,而后醇酒美人就侵蚀了他们的斗志。 “陛下,勋戚已经堕落了。” 方醒没说什么寄生虫,可话里的不屑却是清清楚楚的。 其实更应该说是一群暴发户,完全没有底蕴,不知道该怎么让家族长盛不衰的暴发户。 “竖子大言不惭!” 朱棣冷笑道:“回去吧,此事朕不允!” 只要方醒带头去兑换宝钞,那么压力自然就转到了勋戚的身上,那仇恨值…… 大太监瞅了一眼悻悻然的方醒,心中暗自咂舌:整个大明最擅长拉仇恨的人,方醒若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吧?! 不过朱棣此举却很暖人心,直接把方醒赶走,把此事压制于萌芽状态。 方醒去了太子宫中,满腹牢骚的道:“要建立对宝钞的信心,与国同休的勋戚就该做出表率,可陛下却……哎!” 朱高炽好整以暇的喝着补汤,喝完后把碗放下,擦擦嘴。 “那些勋戚都是永乐一朝的功勋,明白吗?” 功勋是什么?在大明就代表着享尽荣华富贵的一群人。 而你方醒居然想把这群人手中的财产换成一堆纸,这是要作死吗? 方醒很沮丧,连朱高炽对宝钞都没有信心,怪不得夏元吉这几天被喷成了狗。 朱高炽看到方醒的模样不禁摇摇头,然后冲着在门外做鬼脸的婉婉挥挥手,才说道:“从靖难之役到北征,这些勋戚都坚定的站在父皇的身边,为永乐朝奠定了基础。立功就要封赏,这是天理人情!” 方醒点头受教,这是家国天下的另一个版本,连皇帝都无法控制的版本。 朱高炽欣慰的道:“你想为国出力,这是好事,只是需缓缓而行,切忌急躁。” 这个批评方醒接受了,他总以为能用这种手段来带动宝钞的发行,可却没想到勋戚也是要先顾家的。 连陛下都不要求俺们兑换宝钞,你方醒这是想干嘛? “既然定下了在朝鲜和倭国试行,那就再等等吧。” 朱高炽对国事并不陌生,甚至比朱棣还要娴熟。 方醒点点头,起身告辞。 婉婉在门口看到事情谈完了,就进来行礼道:“父亲,婉婉想去方家庄玩耍。” “去吧去吧!” 朱高炽挥挥手,然后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朱高炽前后多次监国的效果很不错,所以朱棣也愿意下放一些事务给他做。 婉婉一声欢呼,就追了出去,梁中干咳道:“殿下,奴婢可要跟着去?” 以前婉婉去方家庄时,总是梁中亲自送去。 朱高炽摇摇头,然后就沉浸在奏折中。 “方醒,等等我。” 婉婉蹦跳着冲出来,身后一溜的宫女嬷嬷。 方醒回身看着皇宫中的这道风景,笑道:“慢些慢些。” 婉婉跑到方醒的身前,仰头,微微喘息道:“方醒,平安能认人了吗?” “平安啊!还不会。” “那他就只会吃吗?” “嗯,只会吃,不过人小时候就这样,长大后,就该知道要为家里做事了……” …… 方醒想挤兑勋戚的计划就此夭折,此事也没有从宫中传出来,可那些勋戚的家人们最近却频频的动作。 “户部的人已经启程去了朝鲜和瀛洲,皇爷爷同时令驻军保持警惕,若有人伺机闹事,杀无赦!” 朱瞻基有些沮丧,在他看来,对勋戚的迁就有些无谓。 可方醒却从朱棣的旨意中看到了那暗藏的锋芒——杀无赦! “陛下这是在向外界透露一个消息,宝钞必须要稳定!谁干扰了宝钞的稳定,那就是大明的罪人!” 朱棣释放出这个信号,就是对夏元吉最大的支持。 “朝中那些反对宝钞兑换银子的声音,应该偃旗息鼓了吧?” 朱瞻基点点头道:“都噤声了,有那几百万两金银在户部打底,夏大人已经开始了。” 同时在朝鲜和瀛洲展开宝钞发行工作,这份压力不轻,稍有不慎,就是血流成河的惨状。 “瀛洲开采出来的白银都暂时没有起运,就等着当那根木头。” 商鞅变法时曾经用木头来当道具,而大明的道具就是白银。 “这是一场伟大的变革!” 方醒如是说道,神色自豪。 “稳住宝钞,大明的未来不可限量!” …… “铜钱!去,把那些宝钞都换成铜钱!” “金银也行,只要愿意换的,铜钱金银都可以,若是不行,就去买,什么都买,店铺田地,全买了!” “特么的方德华干的好事!” “那个畜生!宝钞就是废纸,还能换银子?这特么的是在忽悠老娘呢!去,都换了!” “夫君说过了,且等朝鲜和倭国乱起来,到时候宝钞必将分文不值,留在手中就是废纸!” “方德华此举就是在动摇大明的根基啊!陛下怎能偏听偏信,自毁长城!” “宝钞一旦动摇,大明就危险了,除非放出大批的金银,可百姓受到的损失谁来赔?他方德华这是在冒险啊!夏元吉那个傻子还陪他胡闹,我看迟早都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 户部的人去朝鲜和瀛洲的事散播出去了,北平城中无数人都在做出反应,可朱棣的反应最快。 快到让那些人措手不及。 夏元吉冷冷的看着顺天府衙门外排起的长队,和方醒说道:“果然不出你的所料,这些人马上就想把宝钞套现。” 购买了店铺和田地,需要到衙门去交税,也相当于是登记。 顺天府大概是从未想到会有这么拥挤的一天,所以有些懵了,想赶人。 “别出声,这些都是那些人的家仆,你想死呢!没看府尹都没出来吗!” “那怎么办?” “办,马上办!反正这事和咱们没关系,陛下也怪罪不到顺天府来。” 可顺天府刚开始办理的时候,大太监却来了。 那些排队的人看到大太监后,心中都涌起了不祥之意。 大太监看到方醒和夏元吉都便衣站在边上,就微微点头,然后在外面自言自语道:“都不省心啊!” 丢下这句话,大太监就走了。 那些排队等待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悄然退了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瞬间,门外人都跑光了,里面还不知道情况的小吏喊道:“哎!你们究竟办不办了?!” 正文 第906章 君臣默契下狠手 帝王时代有一个好处,特别是当这位帝王是雄主时,这个好处就被放大了。 “哈哈哈!” 夏元吉看到大太监一句话就驱赶走了那些来登记的人,不禁开怀大笑。 可方醒却冷静的道:“此时办理不了,可他们依然可以缓一段时日再慢慢处置,手中的宝钞依然是花出去了!” 夏元吉无奈的道:“你卖我买,这是双方情愿的事情,拦不住啊!” “可此风不可长!” 方醒说道:“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这些人的手中将不会保留宝钞,这是一个坏头!” 夏元吉喟叹道:“可又能怎么办,难道不许买卖?那陛下都说不出口。” 方醒笑了笑,说道:“明日上朝,我自有主意。” 夏元吉苦着脸道:“德华,你莫要再来了,咱们先将朝鲜和瀛洲清理顺畅了,再慢慢的来。” …… 第二天早朝,当看到方醒不请自到时,所有人都瞟了朱棣一眼,心想今日肯定要有一番争斗。 早朝无非就是奏事,以及商量处置办法。 金忠看了一眼在垂眸养神的方醒,低声道:“陛下已经在护着你了,别折腾。” 方醒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朱棣在护着自己,否则昨天大可同意他去兑换宝钞,而后引发的一切变动都可以推到方醒的头上。 成也方醒,败也方醒! 而作为帝王的朱棣却可以稳坐上端,从容取利。 这般护着臣下的帝王,换做别人早就感激涕零,惟命是从。 可方醒却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出班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朱棣微微点头,方醒就说道:“陛下,臣昨日遇一商人在哭嚎,问其因,那人说是满北平城的商铺都被人给买了,他携带大批货物至此,无处可放,无处可售卖,眼瞅着就要坐吃山空了。” 哟! 这方德华啥时候对商人那么关心了? 金忠的老脸一抽,恨不能捂着脸,表示不认识这个没节操的家伙。 金幼孜的脸颊颤动,双拳握紧,恨不能上去抽这厮两下。 太不要脸了! 吕震觉得方醒比自己还不要脸! 以前是谁说豪商无国的?是谁说要管束豪商的? 方醒朗声道:“臣闻言很震惊,因为此人愿意用多出两成的钱来购买商铺,可依然被拒绝了。这是为何?” 这厮要搞事! 文武百官都打起精神来,想看看今天方醒的矛头会对准谁。 “陛下,臣后来就叫家人去探问了一番,结果发现……北平城中的商铺,十之五六都被一些人给收购了。” “陛下,这些人收购那么多的商铺意欲何为?” 吕震看到方醒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就出班道:“兴和伯,那是放租。” 大殿内的百官,谁家没有几个店铺用于经营和放租啊! 你方德华难道还不许了不成? 方醒点点头,对着吕震笑了笑,直把他笑的毛骨悚然,这才说道:“陛下,臣担忧店铺集中于少数人之手,若是同时提价,京城的市面估计就得乱了,那可不是小事啊!” 轰! 这时候再听不出方醒的意思,在场的都可以回家找御医来治疗老年痴呆了。 可那些武勋大多在各地担任总兵,孟瑛表示自己很无辜,因为他没有掺和这次大收购。 方醒说道:“陛下,为了京师的安定,臣建议,凡是一家在京城拥有五间以上的商铺,再次购买必须要课以重税!” 整个大殿都静下来了,那些太监都屏住呼吸,想着后续会怎么发展。 那些妇道人家出手之迅速,居然能扫荡了京城的五六成商铺,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陛下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吕震觉得朱棣绝对不会同意,那些勋戚官员最近可扫荡了不少店铺,要是被征重税,估摸着当家人哭晕的心思都有了。 而杨荣也觉得朱棣不会同意,毕竟那些勋戚都是大明的‘根基’,动摇不得。 朱棣的目光深沉,喜怒难辨,所到之处,群臣无不俯首。 瞬间,杨荣就明白了。 这是雄主,类似于汉武帝的那种雄主! 雄主可会妥协吗? 会! 可那得看是什么时候。 这些勋戚官员化掉自己手头上的宝钞来挖掘大明的根基,朱棣会视而不见吗? 当然不会。 那么昨日大太监去,只是为了敲警钟,今日…… 难道是君臣默契吗?还是…… 杨荣悚然而惊。 “这才迁都,就有人肆意而为,朕……” 杨荣已经懵了,此事为何没有告知我? “……兴和伯此言正中弊端,朕准了,随后就有旨意下去……” 如果是在往常,杨荣此时已经在构思怎么写这份旨意了。 可现在他却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陛下不信任我了吗? “好了,都散了吧。” 朱棣的面色沉凝,此时无人敢反对,否则最少就是下诏狱。 杨荣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杨士奇干咳一声之后,这才恢复了正常。 朱棣看了他一眼,大致就能知道在想什么。 可皇帝需要解释吗? 当然不需要,让臣下去猜疑最好。 不然哪来的敬畏之心?! 今天杨荣拟定的旨意有些失水准,不过朱棣看了之后并未修改,而是让人用印。 一直等到处理完政事后,杨荣才沉着脸回去吃饭。 “想什么呢?” 杨士奇问道。 杨荣摇摇头:“陛下这是不相信我们了吗?” 杨士奇愕然,然后笑道:“你这是想岔了吧!难道你以为陛下和兴和伯事前沟通过?” 杨荣刚刚升职,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所以一遭打击,就变得有些沮丧。 杨士奇笑道:“本官的判断应该是兴和伯猜到了陛下的心思,所以就趁机奏事。” 金幼孜也觉得杨荣失去了一贯的机敏,就讥笑道:“揣测陛下圣意,此非本官的所长,不过是兢兢业业的做事罢了,一切自然有陛下做主。” 杨荣是被权利迷障了,一下被杨士奇点醒后,他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又面无表情的道:“坐在咱们这个位子,凡事都等着陛下吩咐,那和庙里的泥胎有何区别?” 金幼孜哑然,然后笑道:“杨大人自然是七窍玲珑心,兴和伯也不差,各人有各人的道吧!” 权利就像是一潭深水,看似平静,可下面的暗涌却永不停歇。 正文 第907章 错漏百出的假打 下课了,朱瞻墉收拾自己的课本,然后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哪怕是形同流放的呆在书院中,可他的骄傲却未曾减少一分,这让他在书院中成了独行侠。 书院的午饭吃腻了,朱瞻墉站在食堂外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往外走。 守门的不敢拦他,在看到他往方家庄去了之后,就记录了一下。 这个时节的田野上看不到生机,在这里,秋收冬藏被演绎的最为彻底。 到了主宅,守门的家丁看到是他就说道:“老爷在前厅。” 朱瞻墉勉强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前厅。 换做是以前,他别说是点头,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还没走到前厅,朱瞻墉就听到了方醒的声音。 “你也买了?” 方醒看着徐景昌,面无表情的问道。 徐景昌一脸愤怒的道:“那可不是!哥哥我买了二十多家店铺,这下可得亏多少钱啊!” 方醒端坐着,眯眼看着徐景昌,道:“谁让你买的?难道你对大明已经失去了信心吗?” 徐景昌顿时窦娥附身,喊冤道:“哪有的事,不过是府中的开销大,这不是担心宝钞作废,到时候一家老小难道去喝西北风吗?我说德华,你好歹事先告诉我一声不行吗?” “提醒你?” 方醒的胸膛在急速起伏着:“我凭什么提醒你?你是与国同休的国公爷,可你看看自己干的事,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挖大明的墙角!” 徐景昌闻言大怒,“方醒,你说话好听点!徐某什么时候挖过大明的墙角了?老子一家子都是大明的忠臣,谁能比我更忠心!?” 方醒不屑的道:“你若是忠心,会在意那些钱财吗?就算是宝钞变成了废纸,难道陛下会饿着你一家子?我看你就是贪婪!从骨髓里冒出来的贪婪!” “你说什么?” 徐景昌挽起袖手,瞪大眼睛喝问道。 方醒冷笑道:“老子说你贪婪,说你在挖大明的墙角!” “你再说一遍?!” “老子说你贪婪!” “打死你!” 朱瞻墉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国朝的勋戚在打架,而且就像是街头的痞子那种打法。 你一拳,我一脚…… 朱瞻墉指指里面,示意小刀进去拉架。 可小刀却懒洋洋的摇摇头,就当是没看见。 一盏茶的功夫后,徐景昌被方醒一脚踢了出来,然后回身指着方醒骂道:“特么的!方醒,你等着!” 方醒摸着脸骂道:“滚!” 徐景昌骂骂咧咧的走了,看到朱瞻墉后只是冷哼一声,然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他是朱瞻墉的表叔,加上朱瞻墉并无大位的希望,所以忽视一下也觉得无所谓。 “嘶……” 徐景昌就顶着肿胀的脸出了方家庄,侍卫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国公爷,小的去召集家里的人,把方家庄踏平了!” “踏尼玛!” 徐景昌上马,怒道:“方家的家丁都是在沙场上杀人无算的狠家伙,弄不好家里还有火器,咱们怎么打?” “回家!” 徐景昌就这么进了城,一路上看到的人无不惊骇。 是谁敢把定国公打成这般模样? 徐景昌被打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北平城。 等朱棣得知消息后,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处理政事。 晚饭后,朱棣没有去找后宫的那些女人,而是呆在自己的地方,默默的在想着事情。 这是朱棣为数不多单独呆着的时候,大太监不敢怠慢,用眼神逼走了那些伺候的人,然后上了一杯茶。 “都是废物!” 朱棣猛地一巴掌把茶杯扇落在地上,气咻咻的起身踱步。 室内生风,朱棣快速的游走一圈后,目光停留在了墙壁上的一幅画像上,转为温柔。 “妙云,我给了他们尊荣,给了他们富贵,可他们却不知足,你说我该怎么办?” 大太监屏住呼吸,垂首看着脚尖。 “妙云,景昌果然如你所说的那般无用,还和方醒打了一架,想哄骗朕,这是担心被削爵啊!” “勋戚贪图享乐,一代不如一代,朕北征用得着的还是那些老将,若是长久这般,大明危矣!” 大太监趁着朱棣自言自语的机会,俯身把那些瓷片给收拾了,然后出去,再次送了一杯茶进来。 “勋戚无用,国难何来的良将?那些没有封爵的武将如何是文官的对手?难道以后就如方醒所说的那般,文官压制武将吗?” “以文御武绝无可能!大明不能重蹈前宋的覆辙,朕不会允许!” 朱棣的目光转厉,回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眉头一皱,问道:“为何还是莲心茶。” “皇爷爷,您又生气了吗?” 在这个时候能一路不受阻碍来到这里的人屈指可数,朱棣回身看去,就看到门边依着一个穿着嫩黄色衣服的女孩,笑的眉眼弯弯。 “婉婉?” 朱棣揉揉有些发花的眼睛,看到婉婉的手中拎着个小食盒,就说道:“你怎地来了?” 婉婉吃力的拎着食盒进来,边走边说道:“皇爷爷,婉婉听说您没吃饭。” 朱棣感觉脚下有些梗,就移开脚,然后俯身把大太监没有发现的碎瓷片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婉婉提着食盒走近,用劲了全身的力气都提不上去,就涨红着脸看向朱棣,看着可怜巴巴的。 朱棣的身体一松,轻轻的把食盒提上来,然后问道:“是什么菜?” 婉婉松了一口气,活动着手腕道:“皇爷爷,有烤鱼,有红烧河虾,还有羊肉炖菜干,最后就是方醒家的那个什么咕咾肉,酸酸甜甜的,皇爷爷,可下饭了。” 大太监急忙过来摆饭,然后问道:“陛下可要饮酒?” 朱棣摇摇头道:“这些就够了。” 看到婉婉垂涎欲滴的模样,朱棣就问道:“可是没吃晚饭?” 婉婉不好意思的道:“皇爷爷,先前婉婉一直在厨房呢!” 不用朱棣动口,大太监就把椅子端了过来,放在婉婉的身后。 “皇爷爷,您看这个咕咾肉,那个酱料红红的,还是婉婉从方家拿来的,父亲和母亲都喜欢吃,婉婉明日还要去拿,方醒肯定不会小气的……” 大太监退到了外面一点,看着墙壁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不禁有些发呆。 大影子缓缓的夹菜吃饼,小影子却不肯安生,时不时的要雀跃一番…… 正文 第908章 哀鸿一片 朱棣的旨意一下,北平城中哀声一片,方醒的人偶成了被制作的最多的东西。 就在这万针穿心的时候,方醒迎来了杨荣的拜访。 看到方醒嘴角的青紫,杨荣笑了笑:“兴和伯,你与定国公的这一架打的太假了,只能骗骗百姓。那些勋戚家的后院可是把定国公都骂进去了。” 方醒一怔,然后笑了笑,也没解释。 这一架不过是徐景昌和方醒打给朱棣看的,各取所需,态度到了就行。 杨荣看到茶水里的莲心,顿时就皱眉道:“你若是要树敌,找孟瑛也比定国公好些。” 方醒想当孤臣不是什么秘密,反而在私下受到了不少人的赞赏。 不当孤臣,那么方醒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军,要么从文。 所以方醒的选择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自虐,而在杨荣的眼中却是担当! “你我皆以振兴大明为己任,我在陛下的身边辅佐,而你不但教导了太孙,书院的科学,火器的发明,这些对大明都是大有裨益的事务,德华,以后你必将名垂青史。” 这一上来就吹捧,方醒马上就提高了警惕,道:“我本布衣,挣扎于病榻,幸而痊愈,这是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既然活着,那就要努力,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大明,我当尽力。” 杨荣感受到了方醒的戒备,就说道:“杨某今日来,就是想请教德华,这宝钞的运行如何才能稳固。” 方醒一听就放松了些,说道:“一句话,不滥发,户部有大批金银作为保值的底气,而铜钱可以作为补充。” 杨荣听懂了,“也就是说要保证宝钞的价值和户部的金银库存差不多等值是吧?” 方醒点头道:“也没那么极端,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增发,但必须要让商业发展起来,否则大明的耕地和人口就这么多,你增发给谁去?” 以前有人说天下的财富有定数,不管怎么折腾,它就不多不少的在那里。 而这也是保守派拒绝革新的理论依据之一。 “你还是在想商税的事吗?” 杨荣有些讶然于方醒的固执。 “对,商税不收,大明就是一潭死水!” “藏富于民不好吗?” 这话杨荣说的有些心虚。 “藏富于民?这个民是谁?怕不是老百姓吧!” 方醒讥笑道:“所谓的与民争利,可那些民大多是文人和官吏,百姓何其冤哉,居然被这些人给代表了。” 这厮的嘴不饶人啊! 杨荣不是腐儒,当然知道那些‘民’是谁。 “杨大人,宝钞关系重大,夏大人呕心沥血的在维持着僵局,若不是有瀛洲的金银注入大明的银库,宝钞迟早会废掉。” “懂了!” 杨荣起身道:“此事本官自会支持。” 你支不支持哥都要干! 方醒送走了杨荣,回到内院后,看到平安正在睡觉,而土豆在边上趴着,好像在守着弟弟。 方醒走近,卧在边上的铃铛摇摇尾巴。 张淑慧和小白在边上算账,看到方醒俯身去亲了平安一口,小白喜滋滋的道:“少爷,平安长白了好多。” 方醒仔细看看,果然是白了许多,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而边上的土豆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口水滴答。 方醒把土豆抱起来,然后放到平安的身边,让两兄弟并头睡在一起,然后看了好一会儿。 “淑慧,第一鲜的地方已经找到了,马上准备吧。” 这个商铺是徐景昌半价卖给方醒的,因为他即将面临着重税的处罚,所以能出手一家就是一家。 “呀!夫君可真快。” 张淑慧喜道:“妾身正说外面的商铺买不到呢,没想到居然就有人出手了!” 方醒笑道:“陛下严打那些大量收购商铺的有钱人,所以近日出手的比较多。” 张淑慧赞道:“是哪位御史直言进谏了?真是忠臣啊!” 小白放下账册,看到方醒表情古怪,就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 方醒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要说是你家夫君我干的吗? 小白想了想,幸灾乐祸的道:“那御史这次得罪了这么多人,出门会不会被打呀?” 方醒干咳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谁敢?!” “哇……” 也许是方醒的声音大了些,严厉了些,平安一下就醒了,难得的哭了一次。 方醒赶紧过去抱起平安,然后看看依然沉睡的土豆,不禁觉得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巅峰。 ……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北平城中流传着‘勋戚糜烂’的话,而且言辞凿凿的说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这个消息紧随在‘房产税’之后,让那些勋戚们如坐针毡。 朱棣对勋戚很好,好到只要你不犯大错,那就不用担忧自己会和洪武朝的那些前辈般的被清理一空。 可要是朱棣认为勋戚糜烂了,那会不会改变大家一直以来的默契? 不说杀戮一空,可来个降等承袭,就能让这些人发疯。 好好的侯爷,下一代就变成伯爷,再下一代是什么? 大家在心中盘算着自家孩子的情况,结果惊讶的发现,尼玛,好多都养废了呀! 不过随即这些人就想到了朱棣的年纪和身体,于是又得意的笑了。 朱瞻墉在目睹了方醒和徐景昌的打架后,回去想了一夜,然后就找到方醒,提出了质疑。 “聪明的自然会不露声色的教导子孙,不聪明的总认为爵位跑不了,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操练,就怕以后在战场上回不来了。” 方醒看着这个孩子,缓缓的解释道:“定国公也怕,所以才会演一出戏给陛下看,目的就是告诉陛下,我的忠心毋庸置疑,我虽然不能学兴和伯那般到处树敌,可也能自晦。” “哦!,原来如此啊!” 朱瞻墉满不在乎的道:“那皇爷爷肯定会原谅他,甚至会安抚他。” 这话虽有些幼稚,可方醒还是听出了些许居高临下。 “勋戚不就是这样的吗?” 见到方醒面色复杂,朱瞻墉就说道:“国朝不是在养着他们吗?他们应该是我家的臂膀吧。” “可这臂膀马上就会变为累赘,还会吸血的累赘!” 伴随着这声音,朱瞻基大步进来,面色严肃。 正文 第909章 未来皇帝的手段 朱瞻基一进来,朱瞻墉马上就变成了鹌鹑,木呆呆的不说话。 “德华兄,定国公刚才进宫请罪,被皇爷爷砸破了头。” 方醒一怔,然后摇头道:“定国公倒是知机。” 徐景昌虽然被砸破了头,可宠信依旧在。 如果能换取君王的宠信,别说是砸破头,断只手相信对于勋戚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朱瞻基皱眉道:“小弟认为武勋就该在沙场上夺得功勋,国戚就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要想着世世代代都能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 方醒点头道:“武勋存在的价值就该在战阵上,瞻基,你可担心自己以后掌控不住朝政?” “不!” 朱瞻基知道方醒这是在震慑朱瞻墉,就冷冷的道:“文武自有道,各行其是,若是不甘心,那雷霆手段不远!” 方醒眯眼道:“若是武将不忠呢?” 朱瞻基笑道:“以一隅之地对抗大明,一偏师即可击溃,必要时亲征又有何妨,足为天下戒!” 朱瞻墉呆呆的听着,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人看穿了,他起身道:“老师,大哥,我回去了。” “去吧。” 方醒笑眯眯的道:“好好学习,听说岳保国的进步很快,你若是不抓紧,小心被人耻笑。” 朱瞻墉基低头应了,然后有些形单影只了回去了。 朱瞻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德华兄,书院的那些计划真的有吗?” 方醒用书院未来的计划来刺激朱棣,然后才得到了一支小船队。 “有。” 方醒肯定的道:“而且还很多,只不过学生们学识不够,要慢慢来。” 其实那些所谓的计划,方醒自己就可以弄出来,可那后果太酸爽了,所以他就准备放在书院。 你有文有武的,还特么的妖孽似的,一阵子弄出个吓死人的宝贝来,说不是妖孽谁信? 朱瞻基沉吟道:“德华兄,可是在忌惮吗?” “好小子!” 方醒一巴掌拍在朱瞻基的肩膀上,赞道:“你倒是看穿了我的把戏!” 朱瞻基无奈的道:“德华兄,小弟无需这等虚假的夸赞,咱们说正事好吗?” 方醒面不改色的道:“一个是忌惮目前的形势,另一个就是当前大明的商业不彰,那些东西弄出来有何用?不说别的,光一个商税就折腾了几年,可依然被压的死死的,李茂芳那里整日说着亏钱,别说是交税,都养不活那些人了。” “你相信吗?” 方醒问道。 朱瞻基摇摇头:“财聚集市的生意虽然比不上四海集市,可依然可观,这一点从进出的人数上就可判定,李茂芳不过是在哭穷罢了。” “他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外孙,就以为只要不犯事,自然可以百无禁忌。” 方醒不屑的道:“这就是典型的寄生虫,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只知道敛财祸害,这样的勋戚越多,大明就败的越快。” 还有那些藩王啊! 方醒觉得眉心跳动,老朱家太能生了,而且偏偏不许自谋生路,都像猪一样的圈养着。 以后这些被圈养的藩王将会成为财政的巨大负担。 朱瞻基起身道:“小弟这就进宫。” 方醒没精打采的道:“没用的,陛下也是投鼠忌器,若是把勋戚勒的太紧了,就怕反弹啊!” 朱瞻基冷笑道:“他们不敢!” 方醒也不劝,就看着朱瞻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 朱棣的心情又好了,让杨荣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朱瞻基到时,朱棣正在喝茶,与杨荣三人谈笑。看到他后,朱棣就问道:“你今日不是要去狩猎吗?”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记起一事就回来了。” “何事?” 朱棣看到朱瞻基的模样就知道是有了心结。 “皇爷爷,富阳侯在金陵开的财聚集市至今未缴税!” 朱棣抚须,神色淡然的道:“此事你无需过问,去吧!” 朱瞻基愕然:“皇爷爷……” 朱棣挥挥手:“且去!莫要烦朕!” …… “哈哈哈哈!” 方醒原地没动窝,在看到朱瞻基去而复返之后,不禁大笑着。 朱瞻基赧然道:“德华兄既然知道此事不妥,为何不说?” 方醒止住了笑声,淡淡的道:“你会是大明的太子,大明的皇帝,到那时可会事事都有人点醒你?自己去摸索才是正理。” “此事你不该直接去找陛下,至少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还有,处理此事的方法不少,可你是未来的帝王,手段自然不同,这个需要你自己去琢磨。” 朱瞻基懂了,“德华兄,那你来做的话,会如何?” “我?” 方醒把一个精巧的天平秤放回去,思忖了一下道:“那就大张旗鼓的闹,我是臣子,自然无需忌讳,闹的越大越好,陛下那边自然可以借势而为。” “记住了,税是大明的,谁不交税,就是在偷大明的东西,就是大明的叛逆!” 方醒把税收提高到了这个程度,只是想提醒朱瞻基:悠着点,勋戚皇室都优待,你得看看大明的底子经得起这番折腾不。 …… 也不知道朱瞻基使出了什么手段,第二天,李茂芳居然就屁颠屁颠的去了户部,身后是提着宝钞的家丁。 “富阳侯交税了?” 朱高燧觉得一定是昨晚那个小妾把自己折腾的太过,所以产生了幻听。 “是的王爷,富阳侯刚去的户部,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的。” “他疯了?” 朱高燧瞪大眼睛,谢忱苦笑道:“富阳侯看着面色阴沉,肯定没疯。” “那就是有人在逼迫他!” 朱高燧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是谁?” 谢忱判断道:“兴和伯不可能,富阳侯也不会怕他,但此事肯定与他有关!” “嘶……” 朱高燧突然身体后仰,眼中有惊恐之色。 “你想想,你想想!” 朱高燧的模样吓到了谢忱,他正准备胡乱说几句,可朱高燧却用那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先是朱勇开了一家,方醒视而不见,等他生意兴隆时,方醒才突然交税,一下就把朱勇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忱点头道:“方醒先是隐忍,待成国公最得意之时,突然就来了个釜底抽薪,此事在各大勋戚家中都成为了教导子弟的案例,手中有制敌于死地的东西,可却要忍到对手最得意之时,那时候出手才是最佳时机。” 朱高燧摇摇头道:“你只看到了这一面,还有方醒一直在追求的商税却没关注到,本王断定,方醒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还是商税!” 谢忱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他先弄些赚钱的营生出来,你若是要跟风,那必然也要跟着交税,” 朱高燧的面色阴冷,身体微颤:“勋戚都交了税,那些豪商交不交?嗯?” 谢忱的身体一个激灵,不禁赞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兴和伯好布局!” 正文 第910章 教孙,眩晕,傻缺 书房中气氛凝固,谢忱面带忧色的道:“王爷,有这么一个人呆在太子和太孙的身边,就像是一条毒蛇在阴冷的看着咱们,可畏可怖啊!” 朱高燧咬着下唇,目光阴沉:“关键是方醒能打仗!有这么一个人呆在北平……咦!本王倒是有些猜测,父皇不把方醒归于文武,会不会是……不想让方醒出镇一方?” …… 朱瞻基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而且他还大胆的去问了朱棣。 “你记住了,你是储君,对待臣子无需太多迁就,在大义的名分下,直接下令就是了,若是不从,满朝文武,天下人都将会口诛笔伐,那时你再动手,何人敢质疑?” 朱瞻基昨天回去想了很久,最后是直接令人去富阳侯府传话,效果意外的好。 “李茂芳被你吓住了,明白吗?你占理,还是太孙,他若还是安之若素,朕就会让他知道皇权的威严!” 朱棣的神色轻蔑,哪怕李茂芳是他的亲外孙,可只要敢于挑战皇权,别是外孙,亲儿子都不行! “你要记住了,御下要恩威并施,一味施恩那是在引诱臣下窥探皇权,只施威,就如同太祖高皇帝,那是特点的时间,特定的人才能这么干,你不行!” 朱瞻基点头道:“孙儿知道了,太祖高皇帝挟开创之威以制天下,孙儿却无这等积威,东施效颦只会被人耻笑。” 朱棣满意的抚须道:“方德华很聪明,或者是不够聪明,若是聪明的臣子,肯定会选择蛰伏,而他却没有,急切啊!恨不能一夜之间就能看到商贾满天下,商税能让夏元吉笑的合不拢嘴。” 朱瞻基笑了笑:“兴和伯是很急切,仿佛有个大敌在暗处窥视着大明,明日就会从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杀进来。” 朱棣点头道:“南面暂时安静了,北面的阿鲁台态度暧昧,本来定好的攻打瓦剌也停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不管他想干什么,大明以静制动,何时想打就何时打,何其畅快啊!” 以前朱棣的北征要顾忌着国力,每次都要间歇几年,等待草原上的势力出现大变动时才会举国一击。 可现在不一样了。 “土豆已经种了不少地方,奴儿干都司的女真人和那些异族都在为大明种地,那边的地肥,种出来的不管是稻米还是土豆,产量不,而且口味比中原的都要好。” 粮食永远都是华夏的命脉,眼瞅着这个命脉有宽松的样子,朱棣难免心中畅快。 朱瞻基舔舔嘴唇,还记得上次吃奴儿干都司产的稻米时,一家人,包括太子妃都连呼好吃。 “不过方醒要珍惜那些黑土,所以李彬下了禁令,不许无故砍伐树木,不许随意开荒,要交换耕种,用休耕来让地力恢复。” 朱棣笑容满面的,可身体却突然一个摇晃,就靠在椅背上,面色瞬间煞白。 “皇爷爷!” 朱瞻基大惊,上前一步扶住朱棣的后背,然后回头低喝道:“去,叫御医来,还有,消息若是走漏,你们就等着诛三族吧!” 两个伺候的太监被吓得面如土色,大太监却镇定的道:“还不快去!” “不用了!” 朱棣睁开眼睛,右手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朕无事,不许声张。” 可朱瞻基却道:“皇爷爷,让御医来看一下吧。” 朱棣想发火,可看到朱瞻基满面的急色,就压了下去。 御医来了,诊脉之后就道:“陛下,您最近歇息的少了,再有冬季干燥上火,血脉上涌,要……静心啊!” 尼玛!这话差点就直接了:陛下,您少发火,气大伤身。 朱棣闻言怒火就上来了,喝道:“滚!” 老朱的脾气大,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你让他别生气,这可能吗? 御医满面难色的道:“陛下,要不……你多喝些郡主送的那种莲心茶吧。” 朱瞻基闻言大喜:“那茶可好?” 御医道:“好,降火最为神效,而且当做茶饮,随时都可服用。” 朱瞻基笑道:“那就好,回头我找婉婉要去。” 朱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柔声道:“那茶婉婉送了许多来,方家也不少。” 等朱瞻基回头时,朱棣的面色又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道:“近日多吃些菜蔬,荤腥暂停。” 大太监看到了朱棣的脸色转换,心中酸楚,然后就堆笑道:“也不知郡主从何知道的这些事情,倒也有用。” 朱瞻基看到朱棣无恙,就笑道:“多半是去问了兴和伯吧。” 大太监凑趣道:“是了,兴和伯读书多,想必知道些偏方。” 虽然消息没有走漏,可有御医去了朱棣处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于是乎,宫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 房产税加上商税,一下就把勋戚们想捞钱的心思打到了谷底,而始作俑者李茂芳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北平城的一处暗娼,奢华的内院大厅内,李茂芳拍着桌子怒道:“你们以为本候乐意交税吗?那可是太孙!不交税本候就得玩完了!” 朱勇的面色阴晴不定,在见识过一次跟风经商的赚钱程度后,他已经不满足于家中那些田地的产出了。 “你是太孙的兄长,难道他还能逼着你不成?” 那些勋戚子弟都纷纷点头,在财聚集市中,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份子,而目的不过是想探路罢了。 如今探路的傻子被人当做肥羊宰了一刀,咋办? 各种眼神在到处飞,李茂芳还在抱屈道:“是兄长,可要是不认,难道本候还得要上杆子贴过去吗?那陛下非得把本候打死不可。” 着李茂芳还翘起了兰花指,大厅内的人都纷纷暗笑,身体微颤。 李茂芳还没察觉,或者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场景,依然是不忿的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试试,反正本候是不会掺和了。” 朱勇若有所思的道:“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你们自己心吧。” “心什么?再心也刚被坑了一把,那些商铺可是亏本卖的。” 一提起商铺,气氛马上就转为群情激昂,大家都在讨伐着方醒损人不利己的傻缺行径。 有人看到朱勇在沉思,就怂恿道:“成国公,你家也亏了不少,难道你就准备这么放过方醒了?” 朱勇一愣,摇摇头道:“胳膊掰不过大腿,我回家就准备抽家里的子们一顿。” 着朱勇起身,随意的拱拱手就走了。 “成国公这是怎么了?” 看着朱勇萧瑟的背影,大厅内的人都面面相觑。 “难道是要回家拿孩子出气?” “也许吧!哎!没意思,家里亏空了一大笔,金银又不许用,回头还得去换宝钞,特么的!这世道是怎么了?!” 正文 第911章 武勋的试探 成国公朱勇家的孩子倒了大霉,据说被抽的卧床不起,至于原因,听说是因为朱勇抛售商铺吃了大亏,国公府捉襟见肘,于是就拿儿子出气。 解缙现在很悠闲,每日在书院教教书,闲时不是逗逗方醒的两个儿子,就是和黄钟喝酒下棋,逍遥似神仙。 方醒抱着平安,土豆牵着他的衣角,就这样在书房和解缙说话。 “老夫看朱勇是知耻而后勇了,必是要重振武勋的本色。” 方醒和平安对视一眼,做个鬼脸后才说道:“解先生,你没发现吗?武将,特别是武勋学习儒学的不少,从我的那位大舅哥到朱勇,看见文人都礼敬有加,而对武将却有些冷淡,这很有趣啊!” 解缙向着土豆招招手,笑道:“这不奇怪,武勋不想刀头舔血,可又想家中的爵位长久不衰,那该怎么办呢?” 方醒一怔:“难道他们觉着以后会是文官的天下,所以在提前讨好吗?” 解缙看到土豆不过来,遗憾的道:“没错,当大明转为守势之后,武勋的用武之地就不多了,可治理天下的终究是文官,这种趋势谁都看得见。” 方醒笑了笑没在意,反正哥根本就没指望武勋们能脱胎换骨,随便你们造吧,以后别后悔就是了。 “我只想拐个弯,呵呵!” 我只想让历史在这里拐个弯,让以文御武,武人形同仆役的未来不再出现! 方醒笑的很憨厚,可话里却带着强大的信心。 文武分解才是王道,要么独成系统,要么军方在内阁中有能发声的人,这就是方醒的目标。 方醒更倾向于军队能在内阁有发言人,这样各方都能够接受。 解缙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道:“你可知道英国公和你亲密,但陛下那里,包括文官那里为何不怎么忌惮?” 方醒说道:“我们没怎么亲密啊!就是亲戚间的走动。” 解缙不争论这个:“那是因为,英国公在早年远离了中心,明白吗?而原因你该知晓的。” 方醒叹道:“英国公靖难之后就去了交趾,天高皇帝远,那些武勋们跟随着陛下北征之后,自然会抱团取暖,而英国公却因为崖岸高峻,被挡在了外面,这事有好有坏吧。” 好处是不结党,不被帝王猜忌,坏处是势力太过单薄,出了什么事没人帮手。 解缙终于忍不住了,从荷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饴糖来,努力用那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对土豆说道:“土豆,过来,这里有糖。” 土豆听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闻言就嚷道:“烂牙!烂牙!爹不……不许。” 方醒低头笑道:“臭小子,那是谢爷爷给的,去吧。” 土豆这才走过去,接过饴糖后,先憨态可掬的拱拱手,然后才舔了一下,回身就嚷道:“爹,给弟弟……吃。” 方醒看着沾满口水的饴糖,摇摇头道:“弟弟没牙齿,不能吃。” 土豆遗憾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低头开始慢慢的舔着饴糖。 解缙的眼中柔和了许多,满怀期待的道:“等祯亮到了,我的小孙孙也就不远喽!” …… 方醒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年纪轻轻的,若是在几百年后,本该是潇洒的年龄,可却生出了些许沧桑感来。 特别是在有了两个儿子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离离原上草。” 张淑慧接过土豆就开始了教育,土豆嘴里含着一小块饴糖,摇头晃脑的道:“依依,姨姨……” “离离!” 张淑慧再次提醒,可土豆却看着在睡觉的平安嚷道:“弟弟!弟弟!” “哎!不是神童啊!” 张淑慧遗憾的把土豆放在地上,看着他跑到小白的身前,仰头道:“二娘,弟弟!弟弟!” 小白摸摸他的头顶道:“弟弟在睡觉,土豆要一起吗?” “不,玩。” 土豆看看平安,转身就往外冲。 “慢些慢些!” 张淑慧被这速度吓了一跳,幸好邓嬷嬷及时跟上。 “吓死妾身了!” 张淑慧拍着渐渐丰盈的胸口,倒是让方醒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当娘后的张淑慧明显的多了几分自如,以前和方醒在一起时会羞涩,现在却不会了,甚至在半夜听到土豆的哭声后,就这么半果着跑过去。 和她相比,小白除去在平安的身上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之外,性格基本上没变化。 “少爷,平安又尿了!” 就在小白无奈的撒娇声中,方醒觉得那些勋戚们也该动动了。 …… 张辅自从回京之后,只是顾着安顿老母和家人,一时间顾不上外间的事。 好容易安顿好了家人,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原先的老部下,目前在都督府供职的都指挥使庄伟就来了。 庄伟以前是张辅麾下的指挥使,后来通过张辅的关系调到了五军都督府,算是春风得意。 一见面庄伟就大礼参拜,张辅急忙拉起来,责怪道:“你我故旧,何至于此!” 庄伟咧嘴笑道:“下官恨不能跟随国公爷继续征战,可惜国公爷帐下大将无数,下官找不到位子了,哈哈哈哈!” 两人寒暄几句,庄伟就谈起了目前大明军队的情况。 “国公爷,此次南北的卫所一起清理,上面却不再补充兵员,让人纳闷啊!” 张辅说道:“卫所清理非一日之功,在南边的隐患消除之后,大明的卫所就显得多了些,肯定要各方审定一番,然后再重新规划。” 庄伟笑眯眯的道:“国公爷高见,五军都督府内部对此也有些看法,说是不如减少些卫所,然后增加火器卫所的数量,这样能节省不少钱粮,实力反而不降反升。” “哦!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张辅觉得五军都督府的人总算是没吃白饭,居然前瞻性的开始了规划。 庄伟一拍大腿道:“果然是国公爷!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大人商议了半个多月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可国公爷不过是瞬息就想到了,若是传出去,那些大人羞也该羞死了!” 这个来自于老部下的马屁张辅还是吃的,他抚须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不值一提。” “哪里哪里……” 庄伟吹捧了几句之后,好似无意间的说道:“国公爷,五军都督府中有不少人都准备上书陛下,请陛下多设火器卫所,好歹也能出战立功。” 张辅的眸子一缩,面色未变的道:“哦!都有哪些人啊?” 庄伟干笑道:“就是那些都督,下官可凑不上去说话,就是听了一耳朵来给您说话解闷。” 张辅微笑道:“那倒是有趣,不过我近期身体不适,已经和陛下请了假,倒是不好干涉国事。” 庄伟接下来就有意无意的在试探着张辅,而目的就只有一个。 ——增设火器卫所! 可一直到张辅面露不耐烦之色,庄伟依然一无所获。 张辅什么态度都没有表达! 正文 第912章 关于山地作战的思考,神经病的五军都督府 张辅的到来让张淑慧有些喜不自禁,她抱着土豆在内院的门口相迎,看到张辅进来后,就低头对土豆说道:“土豆,快叫大舅舅。” 土豆看到张辅一脸的胡须,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按照张淑慧教了好几遍的称呼嚷道:“大…舅舅。” 张辅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嫩娃娃,喜得随手就把身上的玉佩解下来给他挂在脖子上,摸摸脸蛋道:“土豆可想去大舅舅家玩耍吗?” 土豆摇摇头:“不去,要看弟弟。” “是个乖孩子!” 张辅眼中的欢喜很真诚,方醒和张淑慧对此心知肚明。 没儿子来继承爵位是张辅目前的致命伤,也是整个张家都羞于启齿之事。 张辅逗弄了一下土豆,然后就准备和方醒去书房。 “大哥留下来吃饭!” 张淑慧喊道,张辅笑了笑道:“好,不过别麻烦,我最近喜欢吃第一鲜的火锅,给弄一个就好。” “那简单,家里的比第一鲜还好,大哥就等着吧。” 到了书房,张辅直接进入主题:“有人来试探为兄,大概是想建言陛下,增设火器卫所,而目的却不纯。” “这是想让聚宝山卫的影响力减小,间接的堵死我在武事上的路。” 方醒笑了笑:“这肯定是勋戚的手笔,不过只是武勋出手,倒是让我有些失望了。” 张辅告诫道:“你莫要小看那些人,若是他们联手的话,你的日子不好过。” “那又有何妨。” 方醒笑道:“聚宝山卫本就是太孙的亲军,太孙若是出征,我们是必然要去的,至于以后的征战,最近的也就是草原了。我真的希望能增设火器卫所,不过这些卫所必须要可靠。” 张辅点头道:“你有数就好,不过你暂时停止征战也是好事,专心于书院,也是一条出路。” 一阵冷风吹过,方醒说道:“这些人什么都想了,就是没想陛下的反应。” …… 方政回来了,还从金陵带回了方晓。 这人行事很是随意,正好饭点来,看到方醒和张辅在吃火锅,二话不说,马上就让人送碗筷。 “国公爷,德华,下官在西南混的和野人差不多啊!” 张辅把酒杯放下,沉声道:“西南的那些土司可还安稳?” 方政看着翻滚的红色汤底,舔舔嘴唇道:“开始不老实,后来几路进剿,拿到的人全都迁移到了山下种地。那些人开始还想办法逃,可后来粮食丰收了之后,吃过一顿饱饭,马上就眉开眼笑的问能否多开些荒地。” 碗筷送来了,方政夹了一片羊肉,随意的在蘸水中蘸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烫的挤眉弄眼的。 火锅是鸡汤的底子,然后加番茄和红油熬出来的,香辣鲜。 方醒放了些土豆片进去,然后问道:“西南多山,能否多弄些狼兵出来?上次李梦菱的狼兵就不错,上了战阵真跟狼似的,悍不畏死,身形灵活。” 方政连吃了十多片羊肉,这才舒坦了,他擦去胡须上沾染的汤汁,思忖道:“倒是可以,只是那些人野性难驯,怕是不好调教。” “有啥不好调教的?” 方醒笑道:“那边现在开始教化了吧,会说汉话,自然就能融入,我是想看看,能否弄一支山地千户所来试试,至于归属,大可让太孙直接提领。” “山地千户所?” 张辅敏锐的发现了里面的玄机:“你是想为以后的征战做准备吗?” “对。” 方醒点头道:“以后大明将会征战四方,聚宝山卫在平原地带没问题,可山地战的话,还得要重新调教,那太麻烦了。” 方政目露精光:“德华这是在未雨绸缪吗?那我倒是想领一军试试。” 方醒失笑道:“那不可能,你去领一个千户所,那太过刻意。除非是陛下觉着不错,想弄一卫或是更多的狼兵出来,否则还是先试探性的弄一个千户所吧。” 于是趁着酒兴,方醒就写了一份奏折。 等朱棣拿到奏折时已经是午后了,他看了看,饭后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闭眼。 大太监知道他在午休,就冲着那两个太监点点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作为大太监,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朱棣的身边,想休息就得见缝插针。 朱棣不过是眯了一刻钟,然后又神采奕奕的开始了工作。 一摞奏折送进来,朱棣看了开头一本,然后就全部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全都拿走。” 大太监心中惊讶,不动声色的把奏折抱走,至于它们的归处,不用想,肯定是那暗无天日的库房。 漂没! 这是皇帝处理某些事务时的常用手段! 朱棣看着殿外,目光幽幽,突然问道:“太孙在哪?” “陛下,太孙殿下去了聚宝山卫,说是去看看操练。” 朱棣点点头,然后说道:“五军都督府想操练一番,也好,准备一下,朕马上就去。” …… 和两个孩子一起睡午觉的方醒也接到了通知,他出了被窝,飞快的跑到外面去打了个喷嚏,然后穿衣骂人。 “五军都督府的都是一群神经病,大冷天的练兵。” 张淑慧帮他穿衣服,劝道:“夫君,不是说越冷越要练吗。” “啊切!” 方醒气恼的道:“他练他的,可拖上我干嘛?这是要示威呢!” 穿好衣服,方醒带着几名家丁就去了大校场。 北平的冬天真是冷,方醒最喜欢在夏天骑马飞奔,感觉就像是吹风扇,舒服极了。 可冬天却不行,他弄了条围巾把脖子护住,慢悠悠的去了大校场。 到了大校场,这里已经成了武人的海洋,方醒看到朱棣已经在高台上了,赶紧找到了金忠。 “金大人,这五军都督府的闹什么幺蛾子呢?” 金忠看到方醒差点把自己包裹成了狗熊,就笑道:“陛下刚迁都,五军都督府的也来凑趣,兵强马壮嘛!” 方醒看了一眼还算是整齐的阵列,把手套解开,用手搓着发红的脸,说道:“我看孟瑛就没安好心,多半是想借机弄些事情出来。” 金忠看到朱瞻基带人上了高台,最后和朱高燧站在了一起,就说道:“以前练兵都是在宣府,那里地盘大,十几万人都能施展开,可现在却不行喽!” “那是,若是十几万大军在宣府练兵,估摸着阿鲁台会考虑和瓦剌人联手。” 有礼官下来了,随着喝令,几万人同时行礼,高呼万岁。 喊声震天响,一时间竟有些风云变幻的味道。 正文 第913章 朱瞻基射箭,朱雀卫演兵 饭后散步回来,检查完毕上传,总觉得一股子气(不是怒气和怨气)在胸中堆积着,想和大家聊聊。 可想了想,有那激情,大家肯定希望爵士用在码字上,哈哈哈哈!所以简而言之,请大家支持吧! 爵士很贪婪,什么都要:订阅,月票,推荐票......这些都是动力和油料。 方醒都有两个娃了,养家很辛苦啊! ...... 方醒和金忠已经上了高台,看着孟瑛挥动令旗,然后下面的阵列开始了操练。 御敌,包抄,包围…… 这一套冷兵器的操练看的人瞌睡来,方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恨不能马上回家,然后在那个改造的火炕上和两个儿子玩耍。 朱瞻基皱眉看着下面,在经历过多次战阵之后,他对纯冷兵器的军队没多大的兴趣。 “万岁,万岁,万岁!” 操练完毕,三呼万岁之后,孟瑛回身说道:“陛下,下面是射箭,太孙殿下的箭法无双,臣敢请殿下前去为诸军示范。” 这话听着是想让朱瞻基出个风头,朱棣就问道:“瞻基可敢去?” 作为太孙,在诸军的面前展示一下箭法和马术很有必要,能收拢人心。 朱瞻基走到前面行礼道:“皇爷爷,孙儿从命。” 方醒注意到朱高燧的嘴角微微翘起,就低声道:“会不会有诈?” 金忠是铁杆的太子党,闻言他不屑的道:“他们不敢在这方面动手脚,否则抄家灭族就在眼前。” 敢用手段让朱瞻基丢人,朱棣会愤怒成啥样? 方醒点点头,看着朱瞻基下去,随即一马当先的冲向了前方的箭靶。 箭靶有三个,作为朱瞻基来说,他只能射中间的那个。 胯下宝马疾驰,在万人瞩目之下,朱瞻基在距离靶子百步开外突然双腿一夹,同时张弓搭箭。 马儿朝右转向的同时,朱瞻基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咄!” 箭矢刚射出去的时候,查验成绩的小吏就冒险冲了过去,几乎和箭矢同步到达。 “正中红心!” 喊完成绩之后,小吏就往侧面跑,准备等朱瞻基射出第二箭和第三箭。 可朱瞻基的马却冲着高台一去不回头,让那些将士们有些发懵。 不是要射三箭吗? 孟瑛在上面看到后,先是一怔,然后就喊道:“殿下神射!” “殿下神射!” 那是太孙殿下,不是军中的射手,一箭就足矣! 随后出场的神射手们都无法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朱高燧在朱棣的身后赞不绝口。 “父皇,军中的神射手果然是不凡啊!若是阿鲁台胆敢寇边,有这些将士在,必将有来无回!” 朱勇皱眉道:“赵王殿下此言过誉了,和聚宝山卫,还有朱雀卫比起来,这些神射手还没靠近就没命了,差得远呢!” 朱高燧讶然道:“真的?父皇,儿臣从未见过火器用于战阵,下次儿臣跟您去北征可好?” 孟瑛退回来说道:“殿下,上次北征,聚宝山卫立下了殊功,后来的朝鲜和瀛洲征战,更是所向披靡,无所不摧啊!让人羡煞!” 朱高燧俯身道:“父皇,果真这般厉害,就该让京中诸卫更换火器才是,这样儿臣睡觉也安稳些。” “皇爷爷,孙儿幸不辱命。” 这时朱瞻基上来,跪地,昂首复命。 “好!” 朱棣把自己的扳指解下来扔过去,朱瞻基赶紧接过,看到了朱高燧脸上的艳羡,就说道:“谢皇爷爷赏!” 朱棣的扳指可不是装饰品,能得到他的扳指,意味深长啊! 朱高燧的面色转阴,干笑道:“父皇果然最宠爱瞻基,儿臣都没得过好东西。” 朱棣抚须笑道:“你幼年得了朕许多宝贝,怎地现在还和瞻基争起来了?” 朱瞻基看着朱高燧在说笑,就把自己的扳指换下来,珍而重之的换上了朱棣给的扳指。 箭,带有令箭之意,朱棣赏赐这个扳指的味道可是很浓厚。 “陛下,可否让朱雀卫给诸卫开开眼?” 朱勇有些羡慕的问道,下方的朱雀卫一直在保持着整齐的阵列,仿佛眼珠子都没转动过。 这等纪律的军队是将官们最喜欢的。 可在诸卫中,你若是这般要求,不说麾下的抵触,上官也会觉得你是在抽风。 有那时间你多操练些阵型变换不好吗? 朱棣点点头,随即宋建然就跑下了高台。 金忠浑浊的老眼在看着这些人,突然低声说道:“德华,朱雀卫和聚宝山卫一脉相承,你认为火器可能在大明推开?” 方醒咀嚼着这话里的含义,说道:“当然能,只要把卫所清理干净,自然不会有问题。” 金忠追问道:“那火枪和火炮的制作之法,你也愿意传授出去吗?” 就凭着朱芳带的那些人,想给大明军队换装,估计得到猴年马月去。朱棣肯定是看不到了,朱高炽也不行,朱瞻基危险。 方醒微微一笑:“此事不由我做主,要看陛下的意思。” 金忠点头道:“若是扩散出去,不小心被异族给弄到手了,那此后大明再无雄关险阻!当谨慎行事!” 方醒笑而不语,朱棣如果想扩大,那很简单,重兵看守工坊就是了。 这年头打造火器的工匠们都是匠户,扩散的可能性太低了,除非内部有人处心积虑的要盗取机密。 宋建然很骄傲,他看着自己麾下呼出的白气在阵列的上空形成了雾状,就喝道:“列阵向前,轮射!” 那些操练的将士都闪到了边上,看着朱雀卫轰然走来,不禁艳羡不已。 若是我们也装备上了火器会怎么样? 而最委屈的就是神机营,柳升看到朱雀卫的阵列走到木靶子前方,随着命令开火,心中不禁黯然。 “父亲,神机营不行了,要不去求求陛下,也换成聚宝山卫的那等装备吧。”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中,柳升闻着硝烟味,低喝道:“闭嘴!” 柳溥扁扁嘴,觉得自己的老爹这是要失宠的架势,可还不知道去想办法。 柳升低声道:“火器涉及到大明的安危,你以为是能轻易决断的吗?你看看那些火枪的射程,若是有人暗中……” 柳溥嘟囔道:“德华兄都说了,为了一点风险就放弃进步,那是最蠢的决策!做出这等决策的人,必然是愚不可及……嘶……” 柳升没回身,一肘敲在柳溥的肋部,力气不大,可却让他闭嘴了。 “被人听见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柳升心中忧郁,觉得这个儿子在思想上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 金忠看着下面的朱雀卫轮转不停,就趁着射击间隙问道:“德华,你认为朱雀卫如何?” 方醒看了几眼就没看了,闻言说道:“打打顺风仗还行,若是遇到强敌,难说!” 金忠点点头道:“是了,聚宝山卫不管是在北征还是南征,都遇到过强敌,只有在强敌面前能撑住,并击溃之,那才有资格成为大明强军!” 方醒看到朱高燧在和朱瞻基说话,就笑道:“朱雀卫若是呆在京城看守门户,那战斗力会越来越低,最终成为一个花架子。” 正文 第914章 不懂就别插嘴 那个啥,黑西法,跑哪去了?加也加不上,留言也没回应! ...... “嘭嘭嘭嘭!” 朱雀卫前面的轮射不错,只是到了后面,因为硝烟弥漫,那些火枪兵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宋建然听着排枪的声音渐渐的疏散,不禁恼怒的喝道:“怎么回事?!” 亲兵低声道:“大人,硝烟太大了,弟兄们看不清,装填的时候速度起不来。” “特么的!操练呢?平日怎么操练的?” 宋建然愤怒的道:“聚宝山卫不但要能在硝烟中完成装填和射击,就算是在箭雨之下,同袍纷纷倒地之时,那些军士的手都不会抖一下!咱们呢?啊!” “嘭!” 这时一个炸裂的声音传来,宋建然一听就懵逼了:“什么声音?” “啊……” “我的脸!” 一声惨叫随即传来,宋建然一脚踢翻了亲兵,大步冲到了阵列的最前方。 硝烟弥漫,视线模糊,可即便是如此,依然能看到一名军士倒在地上翻滚。 而就在他的前方,一支炸膛的火枪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宋建然呆立在那里,而高台上因为刚才的变故已经有人下来了。 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道:“宋大人,陛下问发生了何事!” 宋建然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说道:“火枪打造的有问题,炸了,还炸伤了一名军士。” 太监一听就松了口气,然后就回了高台禀告。 朱棣听了还没发表意见,可朱高燧却一脸后怕的道:“父皇,儿臣还想弄支枪来玩玩,这下可不敢了!” 朱勇面色纠结,最后说道:“陛下,工匠……工匠……” 看到朱勇半天没说出正题,方醒就抢先道:“陛下,聚宝山卫打造出来的火枪,每一支都经过了严格的检验,只要是正常使用,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炸膛事故。” 工部尚书宋礼皱眉道:“兴和伯,此事不可妄言推脱,不然以后会出大问题的!” 朱高燧俯身道:“父皇,这可关系到大明军队,不可轻忽啊!” 吕震只觉得胸中火热,得意几乎要压抑不住了,他悲痛的道:“陛下,以聚宝山卫来管理火器打造终究失于监控,工部所辖工坊甚多,何不如让工部来接管此事,此后产出必然越来越大,我大明的边墙装备这等火器,北虏如何敢南向中原啊!” 金幼孜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和杨士奇不发一言。 孟瑛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朝中打造的火器威力虽不如朱雀卫,可却牢固,少有听闻炸伤人之事。” 朱瞻基咬牙道:“皇爷爷,聚宝山卫只是负责看护工坊,平日里都是孙儿的人在看着,若是有错,也是孙儿的错。” 吕震等人愕然的看着朱瞻基,心想他莫不是疯了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朱瞻基居然主动揽下了责任,等晚些时候传到下面的将士们的耳中,皇太孙的形象必然大损! 金忠干咳道:“陛下,此事究竟如何,还得把那支火枪拿来看看。诸位现在就开始口诛笔伐,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一直在沉默的方醒这时才说道:“工坊是臣的手笔,包括那些火器的打造,决断的也是臣,若有偏差,臣自会领罪,只是在此之前,还请陛下允臣拿了火枪去验证。” 黄俨在这个时候没有插嘴的余地,那眼神朝着吕震直飞。 你特么的倒是上啊! 而朱高燧反而面露微笑的道:“是该查查,父皇,兴和伯文武全才,乃我大明的擎天柱,若是冤枉了他,儿臣担心物议沸腾啊!” 这话明着为方醒缓颊,可暗地里却阴毒的把方醒捧的老高。 功高震主,再来个群情激昂怎么样? 朱高燧的目光一转,就准备发动一下,可朱棣却冷哼道:“带了火枪回宫。” “谢陛下。” 方醒冲着朱高燧笑了笑,你以为老朱现在就开始昏聩了吗?呵呵! 朱高燧面色如常,甚至还还以微笑,然后令侍卫紧跟着辛老七去拿枪。_ 方醒看到也不阻拦,只是交代道:“老七,除了炸膛的那支之外,再从朱雀卫拿几支好枪来。” 回到宫中,朱棣大马金刀的坐着问道:“何人检查?” 方醒点头道:“陛下,请准臣查验。” 朱棣点点头,方醒就过去拿起那支炸膛的火枪,凑到光亮处看了看。 “装药多了。” 方醒看了两眼,就判断了原因,可态度太过于轻描淡写,引来了宋礼的不满。 “兴和伯,火铳之事本官还是懂些的!” 这是在质疑方醒作弊,而且很有说服力。 你方醒一个人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然后给出一个装药装多了的结论,你哄鬼呢! 朱高燧微微一笑,吕震就说道:“兴和伯,此事关系重大,莫要徇私啊!” 后面赶来的朱高煦瞪眼道:“老三你瞎凑什么呢!还有吕震,你狗屁不懂,就嚷嚷着徇私,你以为自己是御史啊!” 吕震的脸色发红,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方醒不禁失笑。 朱高煦是有名的不讲理王爷,你若是要跟他辩论,要做好变成猪头的准备。 而朱高燧哪怕是在宠爱自己的朱棣面前,依然不敢抱屈,小时候他就没少被朱高煦打,然后就去告状。 可朱高煦这人就是一根筋,你告状害我挨打,等养好伤老子还揍你。 方醒把炸开的地方对准朱棣这边,朱高燧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支火枪报废了,就干咳一声,慢慢的挪了回来。 “陛下请看,这里烧灼的面积明显的不同,您看,这火药都烧灼到了外面,可见当时最少装填了两到三个定装药包。” 说着方醒拿过另一支同样取之于朱雀卫的火枪,指着那个点火的药池道:“陛下您看,这个药池就没有被炸裂,您看上面的灼烧痕迹,没有炸膛的那支大,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炸膛的豁口全是新口子,我们知道,如果是在制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那么火枪不会一下炸膛,它应当有旧痕,宋大人以为如何?”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 “咳咳!” 宋礼看看左右,故作淡然的道:“这个……这个……本官平日事务繁忙,只是略微了解一二,此事还得要找了那些老工匠来看看。” “那你别插话行吗?” 方醒笑容满面的说道。 宋礼涨红着脸,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道:“你,你……” 方醒眉间转冷,“不懂就别装懂,大明的事多半就是被这种不懂装懂给弄坏的!” “够了!” 老大发话,宋礼表面愤怒隐忍,可心中却如蒙大赦。 方醒这厮就是属刺猬的啊!一旦触碰到,马上就会张开那些尖刺,让来犯者满身包 正文 第915章 责罚,丢人 任何一件耐用品,只要不是粗作,那么在断裂之后,那断茬一定是新旧混杂。 所以方醒在看到那个茬口后,就敢笃定的判断出原因所在。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这才是方醒从头到尾都很镇定的底气所在。 “陛下,火枪打造的钢都是一个炉子里出来的,后期的打造更是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最后还要经过试枪,这等周折出来的火枪,要么就是一批出事,不可能只有一支!” 方醒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是在朗诵着一篇游记。 “臣令人取来了受伤军士同旗的三支枪,都有编号可寻,请陛下准许测试。” 朱棣点点头,朱高燧急道:“父皇,您的安危……” 朱棣冷冷的道:“朕纵横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 方醒干咳一声,然后和大太监挤眉弄眼一番,就去了偏殿,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 “拿着。” 方醒有些不自在的把钢板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忍笑接过,然后持着钢板站在朱棣的身边,就像是个门神。 朱高燧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父皇,这是……铁板?” 朱棣同样是不自在的偏了一下头,然后道:“少啰嗦!” 金忠却暗自点头,方醒能不怕丢脸的把自己护身的钢板拿出来,这就是忠心,比那些大义凛然的臣子强一百倍。 大殿外,三名朱雀卫的军士在辛老七的监督下开始装弹,而目标就是前方的围墙。 辛老七为了安全,已经和周围的侍卫一起拔刀站在边上,如果这三人胆敢掉转枪口,马上就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嘭嘭嘭!” 三枪过去了,在辛老七的逼视下,三人继续装弹,继续射击。 连续不断的七轮之后,枪管已经很烫了,辛老七就叫了暂停,随即道:“降温,然后测试最大装药。” 大殿内的方醒也在介绍下一步的测试。 “他们将会用绳子拉住扳机射击,用于测试枪管的坚固程度,第一次是双倍装药。” “嘭嘭嘭!” 正着,外面传来了更大的枪声,稍后辛老七进来禀告道:“陛下,双倍装药枪管依然完好无损,的准备测试三倍装药。” “不用了!” 朱棣目光冷冷的扫过群臣:“方醒,你给,他为何会多装了药。” 宋建然面红耳赤,朱棣这是不信任他的能力啊!居然把解释的机会让给了方醒。 方醒点点头道:“当时硝烟弥漫,朱雀卫的枪声陡然变得疏散,臣就知道是操练不熟的缘故,而后百户们和旗官们必然会呵斥军士,于是越骂越慌,最后就出现了装药进枪管,却忘记了在药池装药……” 方醒看了宋建然一眼,继续道:“扣动扳机之后,军士发现没打响,慌乱中就会再次装药……” “为何没轮转?” 金忠作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火枪阵列的战法,闻言担心方醒分析错误,就先引爆了这个话题。 方醒笑了笑:“宋大人一直在边上看着,这就得要问他了。” 在出事之后,宋建然不思己过,就先把锅往朱芳的头上砸,方醒若是还替他遮掩才是傻缺。 宋建然有些无措的呆立原地,等朱棣的目光转过来时,他结结巴巴的道:“陛下,臣……那些军士都……都担心没打出去会……会被处置。” “没打出去?” 杨荣终于出声了,他疑惑的问道。 方醒作为专家解释道:“火枪阵列的轮换是以排为一个射击面,当中间有人没打出去之后,火力就不够稠密,敌军就会有漏网之鱼冲上来,所以在操练时,出现这种毛病的军士都要被打军棍。” 朱棣微微点头,对这等军规觉得十分必要。 可还没完,方醒继续显摆着聚宝山卫的军规:“还有的军士过于慌张,甚至忘记了把通条收回来,一开枪就把通条打出去了,这样的错误同样也是军棍处置。” 朱棣看着宋建然,皱眉道:“朱雀卫是否照此操练?” 朱雀卫其实就是模仿了聚宝山卫,而且当初的教官都是聚宝山卫的人,所以对操典不该陌生。 宋建然的额头已经见汗了,他看到了那些失望的脸,还有朱高燧那淡漠的神色,以及方醒云淡风轻的在看着外面。 “陛下,是,朱雀卫都是照此操练。” “来人!” 朱棣的脸一板,宋建然根本不敢求饶,只是跪地垂首,等待处置。 “拉出去,重责!” 朱棣的声音中仿佛带着冰渣,可宋建然却狂喜的道:“谢陛下厚恩,臣当死而后己,鞠躬尽瘁……” 金忠悄然用手臂碰了方醒一下,方醒回以颔首,知道他的担心。 没有免职,宋建然得以戴罪立功,继续统率朱雀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朱棣的夹袋中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朱棣的目光扫过那些武勋,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靖难之役中发达的,然后在北征中增加了履历,都是马背上的将军。 可是这些武勋一直以来都在排斥着聚宝山卫的火器和作战模式。 外面打军棍的声音很沉闷,而咬着木棍的闷哼声更是让朱棣烦躁。 “都散了吧!” 众臣行礼出殿,在路过行刑地时,宋建然努力抬头,对着方醒歉然的一笑,脸上的汗水随即淹没了这个笑容。 “噗!” “嗯!” 金忠对宋建然有些厌恶:“没有担当,若是在战阵之上依然如此的话,那将是隐患!” 优柔寡断,不敢当敌锋锐,这样的将领历来都不能独当一面。 方醒道:“他只是功利心太强了些,担忧被陛下厌弃,希望他记住这个教训吧。” 脸面都丢光了,这是方醒对宋建然的评价。 不管是前面的出错,还是后面被朱棣重罚,都让他颜面扫地。 “方醒!” 朱高煦大步追来,大大咧咧的道:“本王看那宋建然多半是不服气聚宝山卫,想跟你较劲呢!” 朱高煦一语中的,宋建然就是这种心态。 朱雀卫现在就像是朱棣的近卫军,可在朝鲜和瀛洲的战争中,朱雀卫总是感觉比聚宝山卫差了不少。 “那就好好操练,而不是整日琢磨着出风头!” 方醒觉得宋建然这是本末倒置,若是不汲取教训的话,以后还会栽跟头。 大获全胜,自然该得意一番,方醒隐住得意,准备回家给两个媳妇显摆一二。 只是可惜两个儿子太了呀!不然还能吹嘘一番。 “方醒,你的那块铁板忘记拿了。” 朱高煦的好意把方醒的得意都打散了,他故作豪爽的道:“那玩意儿就送给太孙了。” “瞻基不会戴这个东西。” 朱高煦的‘追杀’让方醒恼怒不已,就怒道:“王爷可是想自绝于方家吗?” 朱高煦舔舔嘴唇道:“绝什么绝,走,到你家吃火锅去,金大人同去?” 金忠摆手道:“下官家中事多,多谢王爷的好意。” 跟着这位去,今天多半是要被抬着回来,到时候家中的幼子可就抱不到喽。 正文 第916章 夜色,美人 感谢:最美不过重逢和山水任我行的万赏。 一路到家,朱高煦一边催促着方杰伦赶紧去厨房交代花娘准备火锅,然后问方醒:“你今日没有乘胜追击,这不像是你方醒的为人啊!” 方醒无奈的道:“今日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在中间穿针引线。明暗之间,都在鼓动陛下扩大火器卫所的规模,在这种时候我去和宋建然对掐,只会便宜了那些家伙!那还不如卖个人情好些。” 朱高煦摸着胡须道:“那多半是五军都督府的人,那些家伙看着聚宝山卫多次立功,早就眼红了,以前只是拉不下面子,现在南边的敌人都没了,他们再不争夺一把,以后就全家等着喝西北风去。” 方醒带着他去了饭厅,边走边说道:“火器卫所并不是那么好成军的,首先从小旗官到指挥使,甚至是那些伯候国公,都要去学习和了解火器的特性,然后才能指挥好麾下作战。” “其次就是军士的操练,这一点没有经验的会走不少冤枉路,不然今日就不是这般鼓动,而是上奏折,大张旗鼓的造势了。” 两人坐下后,方醒继续分析着:“说到底他们就是心虚,担心自己摆弄不来全火器军队,到时候败军辱国,丘福就是榜样!” 丘福当年北征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的去追击,结果中伏,连累无数将士牺牲。 丘福兵败后,大明再也经受不起一次这等规模的失败,朱棣不得不以帝王之尊亲征,并从此不信任麾下大将能独自远征草原,最后拖着病体,终于病逝在回师途中,也算是死在了捍卫大明的征途上。 今天的火锅是海鲜汤底,配菜很多,朱高煦吃的酣畅淋漓,临了还带走了一条大干鱼,说是回家下酒。 扩大火器装备一事仿佛是一阵风,吹过就没了。 那些失意的武勋都在盯着朱棣,觉得这位老大的心思越发的难猜了。 “老夫觉着陛下这是对武勋们不满意了。” 解缙近期有些坐立不安,来找方醒的次数多了些。 方醒点头道:“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卫所糜烂上面,连宣府那等地方都查出那么多的贪腐,甚至还有人走私草原,你让陛下如何敢把火器装备给他们?说不定今日装备,明日就到了草原。” 解缙问道:“那些教导官如何?若是多派些下去,可能监管住这种趋势?” “难!” 第一批教导官已经下去了,可传回来的消息显示,他们需要时间去熟悉所在的卫所,然后才能慢慢的进入角色。 “下面的人若是有了小心思,想瞒过教导官也不是难事,所以需要时间。” 不过教导官下去还算是受欢迎,下面的人觉得总比太监监军好得多。 …… 孟瑛很沮丧,难得的把手头事丢下,然后去找到了张辅。 “英国公,陛下的态度不明,可边墙的将士们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火器却不能用吗?” 张辅捧着一本书,只是听着。 孟瑛和张辅不是一个战壕的,所以发牢骚倒是爽快。 “我承认聚宝山卫很厉害,方醒很厉害,可他们总不能包打天下吧?” 聚宝山卫的规模很难再扩大,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甚至于都在盯着方醒。要是哪天他想把聚宝山卫扩大,那就是他的死期来了。 张辅把书放下,淡淡的道:“宣府如何?” 孟瑛闻言颓然,“陛下已经下旨,郭义准备回京,由薛禄接替宣府总兵官一职。” “那五军都督府还有何可说的?” 张辅不掺和,可不代表没琢磨过朱棣的心思。 “上下其手,勾结草原,这样的军队,陛下如何放心?” 孟瑛还想辩驳一番,可张辅却不想涉足过深,他皱眉道:“保定候无需多说,阿鲁台依然没有进攻瓦剌,这才是五军都督府该关注的问题。” …… 晚饭后,方醒陪土豆玩了一会儿,又抱着平安逗弄了一下,就说道:“今晚我在书房睡。” 小白一听就扁嘴道:“少爷……” 今晚本来方醒应该是和她睡的,可现在又错过了。 张淑慧也不问原因,只是冲着小白吼道:“明晚也是你的!” 方醒笑了笑,然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冷冰冰的,方醒叫人弄了个碳炉,然后弄了些羊肉来烤。 腌过的羊肉放在烤架上滋滋作响,青烟渺渺,书香味荡然无存。 辛老七进来问道:“老爷,今晚可要多派些人手?” 方醒摇摇头:“不必了,中路放开,有人就放进来。” 肥瘦相间的羊肉渐渐的变色了,方醒翻动着,什么都没放。 “羊肉若是没有了腥膻味,那还不如猪肉,所以适当的腌制即可,当然,最后的孜然才是关键。” 方醒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女人,欣赏的道:“你好像比以前更能迷惑男人了,就像是……肥而不腻的扣肉。” 一身紫色的长裙,裙摆处还绣着些花朵,裙摆以上,纤腰一束,随后骤然饱满。 静月垂首,让那片丰腻映入方醒的眼帘,柔声道:“伯爷久违了,静月入夜而来,可否伺候伯爷?” 方醒的目光在静月那白嫩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指着碳炉道:“洗手作羹汤,倒也是一段佳话,你若是会烤肉,那就来吧。” 静月盈盈一笑,如牡丹花开。 “小女会的呢!” 一个身材丰盈的美女做出女儿态,雀跃的蹲在你的身前,触手可及,一般人还真扛不住这等诱惑。 天然的时代真好啊! 方醒居高临下,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在轻颤,高挺的鼻梁下面是娇艳欲滴的小嘴,而再下面是一道鸿沟。 羊肉熟了,静月伸出玉指,在小碗中拿了些孜然撒上去,一股异香传来。 “安息茴香用于烤肉再好不过了,伯爷果然是会过日子的人。” “好了。” 静月拿起一串烤肉,张开小嘴,咬下一块,然后才递给了方醒。 “你为谁而来?” 方醒没接这一串,而是自己俯身拿起另一串烤肉。 一块烤肉,一口米酒,方醒只觉得快意之极。 静月起身道:“伯爷身陷重围,静月闻讯而来。” 方醒把酒杯放下,目光俾睨的看着静月,突然打个哈哈道:“晋王可好?” 正文 第917章 羊肉冷了就骚,故人的噩耗 静月微微一笑:“伯爷,静月已然脱离了晋王的控制。” “那我是该为你感到遗憾呢,还是惋惜?” 温热的米酒下肚,仿佛是一条热线在缓缓下流。 这种不到十度的米酒夏天可以冰冻,冬天加姜片煮开,都是上好的饮品。 “当然是欢喜。” 静月喜滋滋的道:“伯爷,静月在北平开了一家脂粉店,若是伯夫人去光顾,静月肯定会不胜欢迎。” 她居然能摆脱朱济熿的控制? 而且朱高燧被她坑了一把,居然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北平城开店,这不符合逻辑。 静月看到方醒在沉思,就捂嘴噗嗤一笑,解释道:“伯爷,在秦淮河多年,小女好歹也有些保命的手段,朱济熿不算什么。至于赵王,他老人家是瓷器,而小女是粗瓦,他当然不会硬碰硬了。” “原来你拿了他们的把柄!” 方醒的眸色深沉,看着有些危险。 静月没慌乱,噙笑道:“小女很清楚,若是那些东西交出去,不管是交给了谁,小女将死无葬身地,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那人的禁脔。不过若是伯爷的话,小女甘之如醇。” 说着静月展颜一笑,百媚横生。 方醒看了一眼,然后咬下一块羊肉,皱眉道:“羊肉冷了就骚,再烤烤。” 静月呆了一瞬,然后接过羊肉串摆在烤架上,旋即一股子羊骚味就传了出来。 “羊肉就是这样,热的时候香味扑鼻,吃的人忘形,可冷了之后,那股子味道就让人受不住,就算是再热一次,可那股子膻味却再也消不掉了。” 静月终于绷不住笑脸了,她呆呆的看着烧的发白的木炭,幽幽的道:“伯爷,有人让小女托话,说是您一味树敌是能消除君王的忌惮,可子孙如何?” 方醒树敌之多:儒家、勋戚…… 这些势力之庞大,让人望而生畏,可方醒却谈笑间就把这些势力变成了自己的对手,堪称是千古第一人。 方醒目光幽幽的道:“既然入了世,那不活个痛快怎么行?对手越多,我就觉得乐趣越多,就像是过关一般的,当这些关卡被我一一跨越之后,这世上自然再无人阻挡大明的兴盛之路!” 静月面露崇拜之色道:“伯爷志向高远,静月只是转述,对伯爷只有膜拜之心,并无敌意。” 自古美女慕英雄,方醒这等带着悲情色彩,恍如螳臂当车般的理想主义者,就像是黑夜中的孤灯,能引来无数的飞蛾扑火。 方醒淡淡的道:“你若是有敌意,连前门都进不来,小刀可不会有什么惜香怜玉之心,你此刻尸骨已寒。” “今夜方某知道必有人来,只是不知道是文还是武,可最后他们却胁迫了女人来传话,真真是丢了男人和武勋的脸!” 静月起身道:“伯爷雅量,静月就以一个消息来报答吧。” 方醒端起酒杯道:“你说。” “小女在秦淮河多年,哪怕出走,可也还有三五知交在,近日静月得了一个消息,伯爷的那位女人丧父,正孤苦无依的在金陵,周围群狼环视。” “我的女人?谁?!” 方醒诧然,旋即目光一冷,问道:“可是莫愁?” 静月点头:“正是。” “她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静月摇摇头道:“说是急症,一夜就去了,不过静月的知交说,此事有些沸沸扬扬,那晚胡叠疼的厉害,嘶吼了一夜,天快亮时才握着莫愁的手咽气,有和尚说,若是他见了天光,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有人说伯爷亏欠这个莫愁良多,可家中有悍妻,只能放在外面。” 方醒点点头,“我是欠了他们父女很多,亏心啊……” 若不是他,胡叠父女此刻还在交趾呆着,安安静静的开着那家客栈。 静月嘴里的这等神秘主义的说法方醒自然是不信的,他缓缓放下酒杯,闭上了眼睛,仿佛又来到了那个小巷子中。 ……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歌依然是那首歌,可声音却不再是那个声音。 自从三个多月前开始,莫愁湖边就少了那个笑的宁静的少女,只是那歌曲却被传唱开来,成了莫愁湖的一道美景。 冬天的金陵万物凋零,小巷幽深。 一场冬雨让巷子里的石板路成了摔跤场,刘明刚摔倒,陈默就紧跟着来了个屁墩。 “这该死的巷子,下次再也不来了!” 陈默和刘明相互搀扶着起来,然后揉着屁股埋怨道。 黄金麓站的稳稳的,他看着不远处关门的神仙居,皱眉道:“怎么关门了?” 陈默龇牙咧嘴的道:“黄老大,要不是你想拍伯爷的马屁,咱们哪会到这个地方来啊!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不行吗?大不了去第一鲜,我请客!” 黄金麓皱眉道:“你懂什么!这家是伯爷的旧交,而且父女俩孤零零的呆在金陵,咱们路过看看,回头给伯爷写封信,好歹也能抵消在路上耽误的那几天。” 陈默扶着墙壁缓缓向前,边走边说道:“那不是拉肚子了吗!难道人不能生病?” 说着三人走到了神仙居的门前,刘明拍门,可里面却没反应。 “怎么回事?” 黄金麓的脸一冷,就去了隔壁问话。 大概是他长的太凶残了,所以隔壁的人家哆哆嗦嗦的不敢接那十个铜钱。 黄金麓不耐烦的道:“叫你拿着就拿着,问你呢,隔壁的神仙居的人呢?” 这家男主人哆嗦着接过铜钱,眨巴着眼睛道:“那胡叠病死了,莫愁在家守了三个月的孝,前几日还开门出来的,只是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家,时不时的还有些人来拍门,她都不敢出门了。” 黄金麓的眸子一缩,问道:“胡叠是怎么死的?” 男子摇摇头,一脸的唏嘘道:“不知道,那天郎中来看了看,说是什么急症,救不活了,莫愁也没哭,就问她爹想吃啥,最后啥也没吃,就嚎了一晚上,天没亮就去了。” 黄金麓眯眼道:“可有异常?说出来本官有赏。” 黄金麓好歹身上有文书,冒充一个官员的身份也不怕。 男子一听就狐疑的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然后说道:“那天个和尚上门,看了一眼,就说若是能熬到天亮就能活,可惜胡叠前脚刚走,外面就有鸡打鸣了。” 黄金麓伸手,刘明拿出了一张宝钞。 “这几日不许跑,否则全家流放!” 黄金麓威胁完后,就去了神仙居叫门。 “莫愁姑娘,在下从北平来,从兴和伯那里来……” 正文 第918章 孤苦无依,官府搪塞 黄金麓喊了几声,可里面还是没动静。 陈默有些发毛的道:“黄老大,那姑娘不会是已经死在屋里了吧?” 刘明摇摇头,上前喊道:“莫愁姑娘,我们从北平,奉了兴和伯之令前来,随后还有书院的人也会来。” 门里终于有了声音,不过不像是少女的声音。 “可有凭证?” 黄金麓摸出文书,然后从门缝中间塞进去,叹息道:“居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伯爷得知,金陵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窃窃私语。 陈默隐隐觉得不对头,不敢再怪话,只是低声道:“那胡叠怕是死的不正常,老天爷,别把伯爷从北平引过来,那……” 方醒做事全凭本心,若是他怒了,什么规矩都是浮云。 可大明才将迁都,作为兴和伯,方醒要是请假来金陵,这事情就闹大了。 “吱呀!”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警惕的看着黄金麓三人问道:“你等和伯爷是什么关系?” 黄金麓拱手道:“在下黄金麓,伯爷是在下的恩人,此次我三人奉命前去出海,路过金陵本想来此吃饭,可却听闻了……所以就问问莫愁姐,可有难处?” 女人的面色一缓,然后道:“姐一人在里面,不大方便见你们。” 黄金麓点头道:“在下知道,只想问问,姐可有难处?或有冤屈?” 女人警惕的看看左右:“老爷死的有些冤情,姐去衙门报过,可没人理会,后来就多了许多骚扰的人,姐就把那些伙计暂时遣散了。” 陈默一听就喊道:“谁?出来,今日就让他全家倒霉!” 女人皱眉看了陈默一眼,不满他的声张:“都是些街头的青皮,经常来敲门,半夜来也,巡夜的也不管。” 刘明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牌匾,摇头道:“这些人是在作死啊!” 当初朱瞻基题字后确实是轰动一时,可这个轰动只是在高层,下面的那些人谁会去关注你一饭店的招牌啊! 女人叹息道:“自从迁都之后,这块招牌就不吃香了,那些人根本就不理会。” 金陵和北平相距何止千里,迁都之后,金陵的地位就有些尴尬。 黄金麓点头道:“你且关门,等书院的人到了之后,咱们再进去议事。” 门关上了,女人低叹着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亮了那张带着轻愁的脸,莫愁以手托腮,低声问道:“要弟,可是伯爷的人吗?” 女人道:“我不识字,不过那三人没有强闯进来,那多半就是了。” 莫愁瘦了些,她想起这段时间的艰难,不禁哽咽道:“爹爹死的不明不白的,官府又不管,还放纵那些青皮来闹事,要弟,等把这地方卖了,咱们就去交趾。” 要弟应了,道:“交趾听还不错,至少没那么多贪腐官吏,姐,咱们去了,到时候找个上门女婿也不错。” 莫愁眼睛红红的道:“我不嫁,也不要上门女婿,就这么守着店过一辈子。” 要弟唏嘘道:“是了,那些人多半都是冲着钱钞来的,要是图谋不轨的话,咱们还真挡不住。哎!这世道就是难啊!” 莫愁摇摇头,想起了方醒。 莫愁湖边的那个微笑,成了这个冬天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信念。 “交趾……交趾……” 要弟从厨房寻了把砍骨刀过来,就看到莫愁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那眼泪不住的流。 “为何不是交趾……” “姐,姐……” 要弟手忙脚乱的想去劝,可一伸手就是砍骨刀,等她把刀放下后,就听莫愁哽咽道:“我不想离开交趾,我也不想你离开交趾,只要每日能看你一眼就够了,就够了啊……” 要弟不知道莫愁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搓着手。 阴暗的大堂里只有少女的呜咽,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莫愁姑娘,在下徐方达,恩师乃是当朝兴和伯。” 莫愁擦去眼泪,吩咐要弟去开门。 “我觉得胸口闷得慌,把门打开些。” 莫愁喝了一口清水,然后起身相迎。 门板被要弟一扇一扇的滑出来,外间的光亮把大堂照的清清楚楚的,也照清了那个捂眼的少女。 徐方达一进来就请罪:“在下不知,居然忘却了恩师的吩咐,罪该万死。” 方醒虽然去了北平,可临走前交代了徐方达,如果莫愁家有事相求,那就尽力帮忙。 在金陵城,只要不是大事,那些官员也不会不给面子。 可莫愁却倔强的没有去求援,而书院相对封闭,那些学生们也不知道这层关系,错进错出之后,这事就成了这样。 莫愁福身道:“多谢各位先生的好意。” 徐方达是个只知道学识的家伙,所以开场白之后,黄金麓就上场了。 “尊父当日的饮食可有差异?” “有,家父午饭时腰酸,想喝点酒,那酒是客人喝剩下的。” 黄金麓的眸色幽暗,“除非是有钱人,一般人必然舍不得把酒壶中的剩酒留下,莫愁姑娘,那人你可还记得吗?” 莫愁想了想:“那几人好像是青皮。” 黄金麓起身道:“这几日我们就住在隔壁,有事招呼一声。” 隔壁一家被强迫着租出去两间屋子,床铺都是刘明去买的。 徐方达毕竟聪慧,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之后,就写了一份诉状,以书院的名义去求见顺天府尹。 可府尹却以此事不属于自己管辖为由,把徐方达推给了顺天府推官杨耀。 杨耀很倨傲,自从迁都之后,实际上金陵官场上的人就分为两种。 一种是得过且过,觉得金陵就是养老的地方。 而另一种人觉得头上少了皇帝那一道凌厉的目光,日子真是太巴适了,舒坦啊! 金陵的职责是掌控南方,而在以后他们确实是掌控了,整个大明的南方完全就像是另一个国家。 以至于北平沦陷时,南方举行了超大的集会,兴高采烈的。 “胡叠的死完全就是急症,这一点有郎中为证,再谁会去杀他?” 杨耀的倨傲激怒了黄金麓,悍匪的气息在他的身上又勃发了。 “杨大人,你听过什么急症,能让一个好好的人半天的功夫都撑不过去?” 黄金麓下巴到唇下的那道刀疤开始发红,他双拳紧握着道:“胡叠从午饭喝了那酒之后就喊肚子疼,而后郎中去了是绝症,那郎中现在已经跑了,敢问杨大人,他为何要跑?” “你等胡搅蛮缠,出去!” 黄金麓怒道:“杨大人,那莫愁可是兴和伯照看的人,你这般轻忽,兴和伯必不肯罢休!” 杨耀皱眉道:“别什么兴和伯,就算是他来了,本官也是这般回答!” “大人,有兴和伯家人到了!” 正文 第919章 逼迫,拿下 ♂! “大人,外面有人自称兴和伯的家人,带着兴和伯的书信来了。爱玩爱看就来 。。” 杨耀脸上的倨傲瞬间消散,他想用抚须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可却摸错了地方。 “让他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中,黄金麓回首看到了辛老七和小刀,急忙拱手道:“七哥,小刀。” 辛老七和小刀一身的尘土,面色疲惫,看来是兼程从北平赶到了金陵。 莫愁是女子,所以站在边上,看到辛老七后,她垂下头,泪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 ——你还记得我的吗? 在这让人绝望的时刻,秉承着方醒意志而来的辛老七两人,就像是刺破黑夜的明灯! 泪眼朦胧中,莫愁听到了杨耀那色内厉荏的声音。 “兴和伯何事?” 杨耀知道辛老七,这位可是陛下亲允以后前途无量都无法让他离开方醒的男人。 辛老七沉声道:“我家老爷听闻胡叠一案大为震怒,已经和陛下说过,派了我等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胡叠曾为大明出过力,莫愁姑娘曾经为我家老爷奋力抗争!” 刘明目露异彩,觉得方醒做事真是太讲究了。 说胡叠曾为大明出过力,这是公。 而莫愁曾经为了方醒的名声,和赵王府对峙,险些被收监,这就是私。 我方某人公私兼顾,你金陵府如何? 而且方醒还在朱棣的面前备过案,此行就必然不会徇私。 堂堂正正啊! 果然是兵法大家! 杨耀只觉得牙齿发酸,心头狂跳,他的声音再次低了几个调门。 “此事已经过了几月,当时以郎中之言为准,本官也无可奈何啊!” 黄金麓阴冷的道:“可莫愁姑娘来过应天府,你等却驱之门外!” 辛老七勃然而怒:“杨大人,为何不接案子?” 若是当时辛老七接受朱棣的邀请,此刻最少是个指挥使,所以他一旦发怒,那沙场上积蓄的煞气冲的杨耀身体不禁后仰,然后无力的辩驳道: “此事不是本官经的手,是下面的人。” 辛老七追问道:“那人是谁?” 按理辛老七是没资格质问杨耀的,可架不住方醒在朱棣的面前备过案,他此刻差不多就是方醒的化身。 堂堂兴和伯的故旧,居然死因成疑都无人管,说出去方醒都不好意思出门,朱棣也觉得自己亏待了勋戚。 杨耀顾左右而言他的道:“胡叠的事本官也很心疼,留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幸而兴和伯伸出援手,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说完后,杨耀觉得堂下很安静,抬头,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黄金麓有了方醒的背书,恶狠狠的道:“杨大人,若是那个人跑了,兴和伯必然会迁怒于你,聪明的就赶紧说,否则咱们就去找……” 辛老七握住刀柄,厉声道:“我秉承方家的意志而来,应天府若是不给个交代,我家老爷说了,不!死!不!休!” 杨耀知道黄金麓说找谁,在金陵,除去官方之外还有勋戚,方醒既然让辛老七来,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要是他去找徐家,杨耀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堪忧。 而方醒让辛老七带来的话更慑人。 不!死!不!休! 好大的煞气! 可杨耀知道,方醒一旦放出这种话来,那必然不会打半点折扣! 和‘宽宏大量’,杀人无算的方醒为敌,本官还没疯啊! 杨耀坐不住了身体前俯,喊道:“快去叫了毕如安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九品官服的男子就来了,他看到大堂的情况,一怔之后就赶紧行礼。 杨耀惋惜的道:“毕如安,三月前,你是如何处置的神仙居掌柜胡叠的案子。” 男子的面色一变,起身看向了莫愁,目光凶狠。 “果然大胆!” 刘明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在为这人默哀。 “莫愁小姐,上次把你赶出去的可就是此人?” 辛老七的目光有些渗人,莫愁看都不用看,就凭着声音就确定了身份。 “就是他,当时小女来顺天府,被人带去找到了他,那些人就叫他毕大人,可他听都没听,就把小女给赶了出去。” 莫愁的眼中浮起了怒色,灵秀的小脸反而增添了些血色。 辛老七狞笑着问杨耀:“杨大人,你怎么说?” 军中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辛老七认定了毕如安,就算是杨耀想包庇,他也跑不了。 毕如安看到辛老七那么猖狂,再看看杨耀一脸的为难,心中一个咯噔,就撇清道:“大人,下官那日疲惫,行事难免过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好手段!好说辞! 杨耀在心中暗赞,同时也生出了警惕之心:以后要警惕这厮借着本官往上爬啊! 小刀在边塞看惯了脸色,所以一眼就瞅出有鬼,他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杨大人,你确定要庇护此人吗?那也没事,想必我家老爷鞭长莫及,杨大人依然可以官运亨通。” “兴和伯?” 毕如安一个踉跄,杨耀抚须微笑。在他看来,只要他这里给个交代,把凶手查到,毕如安自然无事。他也可以把此事当做把柄,在以后的日子里多一个忠心的下属。 辛老七担心自己到来的消息泄露,凶手会逃跑,所以就森然道:“毕如安,交代吧,是谁让你放过这起命案?一盏茶的时间不交代,在下马上就走,不再踏进应天府衙一步!” 杨耀愕然,辛老七直接就打破了他的计划,这尼玛居然连毕如安都不放过吗?那本官呢? 黄金麓早就不耐烦了,“要不咱们就去找徐家,徐家若是袖手,就去信北平,我就不信了,难道金陵府不是大明的地盘吗?”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大人,门外有人寻一个叫做黄金麓的,说是再不放人,他们就打进来了。” 杨耀暗自叫苦:“是谁?” 来人说道:“大人,是水师的一位百户官。” 卧槽尼玛!这事闹大了呀! 杨耀的眼中厉色一闪,喝道:“拿下毕如安!马上讯问口供。” 两名衙役神色兴奋的上前,在毕如安想往堂上跑时,一棍子就抽打在他的膝弯上,把他打跪在地上。 历来打倒自己的上官是最舒爽的事,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往日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傻缺,今日看到他倒霉了,那感觉实在是舒畅。 “重责!” 杨耀判断错了形式,所以就想讨好一二,于是毕如安就成了炮灰。 小刀笑了笑:“杨大人不必麻烦了,在下学过锦衣卫的招数,自问不差。现在时间宝贵,在下来动手吧。” 毕如安开始还不相信,等小刀拿出一个小巧的袋子,从里面一一拿出小巧的刑具后,瞬间就懵了。 “下官交代,是陈岩!是陈岩的人动的手……” 正文 第920章 我家老爷有仇必报 感谢:枫趣欧巴的万赏! …… “陈岩是谁?” 杨耀怒火冲天的问道,毕如安一坐实了责任,他也会被连累。 关键是他担心北平那边,那位‘宽宏大量’的兴和伯会不会把怒火倾泻在自己的头上。 毕如安畏惧的看了那些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刑具一眼,颤声道:“就是赵王殿下原先的侍卫统领。” 呼! 杨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担忧的对辛老七说道:“那可是赵王啊!最得陛下宠爱的赵王。” 辛老七却一根筋的追问道:“他为何出了赵王府?” 既然开始交代了,毕如安就没打算当烈女,“那个莫愁上次当街驳斥了赵岩等人,后来在公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之后,陈岩就被赶出了王府。” “他现在在哪?” “在青牛街,和那些青皮在一起,他就是头子!” 辛老七二话不说,带着小刀就往外走。 黄金麓也跟了上去,只有刘明,他缓缓走到莫愁的身前道:“伯爷也不想这样的,有些事既然都发生了,伯爷自然会给个交代。” 莫愁摇摇头,泪水飞溅中说道:“不干他的事,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刘明暗自唏嘘着,然后写了封信,准备交给辛老七带回去给方醒。 …… 青牛街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当辛老七找到了那个院子时,黄金麓也到了。 “杀进去,敢反抗者杀无赦!” 辛老七还是军中的作风,听得黄金麓暗自咂舌。 这里是闹市区啊大哥! 小刀右手扣住一柄飞刀站在辛老七的侧面,等辛老七一脚踢飞了院门时,他手中的飞刀也做好了发出去的准备。 “滚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厢房中有人在骂骂咧咧的,听声音就是在睡觉。 金陵城有一种职业叫做地老鼠,说的就是那些白日睡觉,晚上仗着自己的地头熟,在城中寻找肥羊的盗贼。 辛老七放松了身体,缓缓拔出刀来,逼近厢房。 大概是后续没有噪音了,里面的人嘟囔了几句就再次沉睡。 “嘭!” 破旧的房门经不起辛老七一脚,透过飞尘,能看到两个在床上睡觉的男子正惊讶的弹起来。 “嘭!” 侧面厢房的声音也不小,而且黄金麓的手段更狠,已经听到了有人在惨叫。 “跪下!” 辛老七长刀指向地上,就在两个男子犹豫的一瞬间,他人刀合一的扑上去,反手刀背一磕,就砸晕一个。 剩下一个男子被吓得浑身发抖,喊道:“我大哥可是赵王府的!” 辛老七狞笑道:“找的就是你们!” “说,陈岩在哪?十息之内不说,老子割了你的肉烤来喂狗!” “一炷香之前,陈大哥说饿了,要去第一鲜喝酒,就先出门了!” …… 陈岩从未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查胡叠的死因,在他看来,男人,一个权钱都不差的男人,如果他喜欢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女,那一定会带走她。 就算是家有悍妻,可也会把她安置在自己的附近,金屋藏娇。 可方醒走时连神仙居都没去看一眼,更遑论告别。 陈岩那几日看到莫愁每天闲下来就搬根小板凳坐在门外,以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巷子口,就知道这是一厢情愿,所以他才敢下手。 可没想到居然来了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就把他惊动了。 不过陈岩并不认为此事很麻烦,只要他人不在,那些人自然无法确定是自己下的手,不然就有往朱高燧头上盖屎盆子的嫌疑。 虽然已经不是赵王府的人了,可以他对赵王的了解,必然是要把事情掩盖住,以维系自己的好名声。 金陵城外寒风凛冽,可陈岩却极为畅快,等到了无人处时,甚至还打马狂奔,放声长笑。 “过几年老子又能在大明逍遥了!哈哈哈哈!” 一路缓缓而行,陈岩刻意的避开城镇,最多就是补充些食物。 晚上在野外宿营很麻烦,最大的敌人就是寒冷。 第二天,陈岩断定自己安全了,可出于谨慎,他还是在离下一个城镇三里远的地方宿营。 所谓的宿营,不过是找棵大树,连火都不敢生,吃些干粮,喂了马,就裹着一件棉衣瑟瑟发抖。 寒风劲吹,陈岩打个嗝,骂道:“玛德,连粮食都便宜了,这特么的还是大明吗?” 自从交趾的粮食运进大明后,再加上财政的宽松,导致米价开始下跌,有人建议由朝中干涉提价,结果被方醒喷了个体无完肤。 ——让老百姓吃顿饱饭都不行吗? 陈岩回味着饭团的味道,不屑的道:“傻缺!那些地主都靠着卖粮食赚钱呢!还有那些勋戚,哪家的粮食买卖不是大宗,地主不敢得罪你,可勋戚就够你受的!” 在寒风中迷迷糊糊的睡到天亮,陈岩搓搓脸,赶紧骑马继续出发。 他准备一路逃到太湖去,在那里有个好友,可以托庇几年。 摸摸怀中的宝钞,陈岩意气风发。 …… 中午在一个乡下小镇吃了顿味道很差,但热乎的饭菜,陈岩的身体终于放松了,赶紧趁着身体发热继续出发。 半个时辰后,陈岩看到前方都是密林,就下马休息。 可他刚动作,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该死的! 这般急促的奔马,不是驿站的信使,就是军中的急务。 最好不要是……追兵啊! 陈岩打马往密林中冲去,还未靠近,就听到身后有些响动,紧接着他的肩膀一震,就像是被锤击一般的跌落马下。 马蹄声靠近,正在地上挣扎着的陈岩面如死灰。 “你们是谁?” 辛老七下马,大步近前拎起陈岩,一拳就把他打成了虾米,中午吃的那点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小刀来给他拔箭,注意别弄死了,老爷可是说了,若是抓到凶手,就在狱中买个人,虐死他!” 陈岩跪在地上嘶吼道:“你们是谁的人?” 小刀走进,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陈岩,你有福了。” 陈岩的身体一下软倒在地上,连小刀给他削断箭杆都没反应,只是喃喃的道:“特么的!方醒那个疯子!那个疯子……” 辛老七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做梦吧,我家老爷有仇必报,除非你藏在深山之中,否则你迟早就是个死!” 小刀飞速的拔出箭矢,然后用方醒给的止血药物狂撒狂喷了一通。 “给我个痛快!求你们了!” 陈岩居然没惨叫,这让辛老七有些暗自佩服,随即冷笑道:“你还想要痛快?等到了狱中,自然会有人给你痛快。” 正文 第921章 我错了吗? 感谢:黑西法的万赏! ...... 快过年了,方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各种食材被送到了厨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甚至连海味都有。 内院中有两匹不安的小马,柳溥拿着一根烤羊腿,边吃边说道:“德华兄,这小马的脾气好,倒是适合土豆和平安玩耍。” 方醒笑道:“早了四五年,所以这马只能给他们玩玩。” 马长大后,土豆和平安都还不是学骑马的年龄,若是提早学骑马,马已经是壮年了,容易出事。 柳溥笑道:“德华兄这话错了,小弟在五岁时,家父就已经手把手的教我骑马了。” “嗯!”、 方醒看到土豆闻讯跑出来,就笑道:“若是他们喜欢就学,不喜欢大些再说。” “马!马!” 土豆欢呼一声就冲向了小马,把小马吓的原地闪躲。 “土豆过来。” 张淑慧担心土豆会被马踢,就提着裙子冲了过去,一把拎起土豆,翻身在屁股上拍了两下。 “叫你不听话!下次再敢,就打断你的腿!” “娘!骑马!骑马马!” 土豆挣扎着,幸亏张淑慧不是那种娇小姐出身,否则还拿不住这小子。 小白抱着咿咿呀呀的平安出来,看到小马也是喜的不行,“少爷,我能骑吗?” 张淑慧气喘吁吁的收拾了土豆,嗔道:“你个女子骑什么马?丢死人了!” 小白扁嘴道:“可是夫人,以前我都看到过有女人骑马……哦不,是骑驴,侧着骑,可威风了!” “你这是活生生的指驴为马啊!小白,你行的!” 方醒笑着,然后和柳溥去了书房。 书房里,在方五的监视下,春生已经把火锅弄好了。 “老爷,这就是花娘按照您说的法子弄出来的火锅。” 一个碳炉上面架着口锅,锅里的汤色微暗,里面煮着些肠头和土豆,周围摆放着些粉丝。 土豆做成的粉丝也只有这种做法方醒才喜欢吃。 “来来来,试试这种吃法如何。” 夹起一截肠头,方醒用剪刀分解成环状,然后舀了一勺汤,加了边上的辣椒面搅拌。 肠头入口有淡淡的卤味,加上辣椒和汤汁,顿时就让方醒眯上了眼睛。 “好吃!” 柳溥学着方醒弄了肠头,尝了一块之后,眼睛一亮,不顾还在滚烫,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德华兄,你家的吃食果然是独步大明!” 土豆软糯,粉丝滑溜,简单的吃食,却让方醒和柳溥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老爷,七哥他们回来了。” 方五在门外低声说道。 方醒的眼睛一眯,说道:“叫黄先生来。” 等黄钟来后,方醒起身道:“你们俩喝着,我到前院去看看。” 柳溥摆摆手道:“德华兄赶紧回来啊!” 这厮嘴里还包着食物,声音含含糊糊的。 方醒点点头,笑吟吟的出门,可才出书房的门,那眸色就转为冰冷。 前院,辛老七和小刀满面风尘的在喝水,看到方醒后,辛老七起身道:“老爷,胡叠是被人毒死的,起因是莫愁当街驳斥赵王侍卫的那次,后来赵王把侍卫统领陈岩赶出王府,这人就在金陵厮混,等迁都之后就下手毒死了胡叠。” 方醒的双拳紧握,问道:“他是为了泄愤吗?” 辛老七点头道:“对,陈岩就是泄愤,还有就是看到莫愁家的神仙居背后无人了,就想夺了秘方。” “什么秘方?饭菜?” 辛老七点点头,然后说道:“老爷,在回来之前,小的已经买通了狱卒,陈岩将饱受煎熬而死。” 方醒的胸膛起伏几下问道:“莫愁呢?她为何没有一起来?” 辛老七垂首道:“莫愁姑娘本想回交趾,后来小的几人就劝了劝,最后她只答应呆在金陵,还经营那家神仙居。” “味精送去了吗?” 方醒语气平淡的问道。 “送了,小的说,以后每年送两次味精去金陵。” “以后金陵没人敢欺负她了吧?” 方醒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转身回去。 “稍晚把消息送给御史,我要让金陵官场付出代价!” 都察院的御史们被方醒折腾过几次,灰土土脸的,最近有些沉寂。 迁都了,自然就该有个新气象,不寻几个倒霉鬼来祭旗,那还是都察院吗? 回到书房,方醒酒到杯干,言笑晏晏,最终颓然大醉。 方醒喝醉了一般不闹,只是倒头就睡。 张淑慧正和土豆在玩背诗的游戏,看到被扶进来的方醒,不禁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方醒振臂甩开了扶持,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里屋的卧室。 张淑慧一愣,土豆趁机想摆脱‘学习’,就欢呼一声追了进去。 这不对啊! 以往方醒再怎么着也是笑呵呵的,今天怎么看着有些……郁郁呢? 张淑慧起身去了里间,正好看到土豆熟练的爬上床去,一屁股坐在方醒的肚子上,嚷道:“爹,骑大马!骑大马!” 喝多的人不能折腾,土豆这个行径正好是催吐的绝招,于是方醒的嘴就张开,准备侧脸。 张淑慧眼疾手快的把盆送过去,然后把方醒的上半身扶到了床外,拍打着他的后背。 土豆被掀下马来,正在扁嘴的时候,方醒就吐了。 “呕!” 食物和酒水的混合物呈喷射状吐在了盆里,甚至还溅到了张淑慧的手上。她拍打着方醒的背,哄孩子似的说道:“吐吧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 方醒的情绪有问题,好像有些郁闷。 作为妻子,在方醒不想说的情况下,张淑慧选择了沉默。 土豆被吓傻了,看到张淑慧在给方醒拍背,他笨拙的爬过来,伸出小手也跟着拍打着。 “爹!臭!臭!” “呕!” 呕吐仿佛没有止境,张淑慧一只手已经端不住盆了,幸好小白闻声赶来,蹲在地上接过了盆。 于是,一个美女和萌娃在拍背,一个美女在端盆,方醒就在这傲娇的环境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了,张淑慧接过丫鬟的毛巾给他擦嘴,又送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 方醒重重的倒在床上,土豆站在他的身边,皱着小眉头,在思考着为何有那么臭的东西会从人的嘴里吐出来。 方醒茫然的看着土豆,喘息着说道:“淑慧,我错了吗?” 张淑慧正接过新毛巾,闻言身体一滞,然后很自然的继续给他擦脸:“夫君上扶社稷,下怜老幼,在妾身的眼中没错呢!” 方醒只觉得脑子里有个炮竹在不停的爆炸着,他傻笑道:“是,我没错,都是老天爷的错,我没错……” 那个幽静的小巷里,那个眉尖轻蹙的少女,我错了吗? “我不知道……” 正文 第922章 这厮是方醒? 清晨,当方醒睁开眼睛时,觉得炕好挤。 左手一摸,熟悉的丰盈,这是张淑慧。 右手一摸,略微瘦些,而且还返身抱住了自己,大腿习惯性的压了来。 这是小白! “爹!” 门外传来了土豆的叫喊,很欢喜,接着是推门的声音,没人会拦着这位小伯爷。 “娘!” 土豆很生猛,双**替一蹬,把鞋子蹬掉了,然后利索的爬炕,从张淑慧的身爬过,最终习惯性的坐在了方醒的肚皮。 “爹!去抓兔子!” “土豆!” 被吵醒的小白双手抓住被角,怒不可遏。 “咯咯咯!” 土豆看到有人生气乐了,拍着手,在方醒的肚子一顿一顿的,像是在坐船,好玩极了。 “下去,臭小子!” 方醒猛的起身,把土豆揪进了被子里,然后在床站着,清醒了一瞬。 张淑慧双手拉住被子,柔声道:“夫君不睡了吗?” “不睡了,我还有些事要和人商议。” 方醒精神饱满的下床穿衣,张淑慧想起身帮忙,可却被土豆抓住了。 “娘,睡觉,睡觉!” “今日无事,你们继续睡吧!” 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土豆和张淑慧玩闹的声音,方醒看到奶娘抱着睡醒的平安过来了,抱过来亲了一口。 “送进去吧。” 方醒全身正装去了前厅,静静的坐着。 “老爷,叶凡已经拿到了。” 一夜之后,辛老七又精神奕奕的出现了。 方醒有些羡慕的道:“你们可是练的有内功?” “什么内功?” 辛老七茫然的道:“老爷,是呼吸,还有是意念,并没有什么内功。” “哦!” 方醒失望了,随即说道:“我们去朝。” …… 叶凡今天的火力很足,许久未曾得到大料的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但弹劾了应天府推官,而且连带把府尹也套了进去。 “……草菅人命,下推诿,包庇下属,这是在拿大明的律法当人情。勾结一气,鱼肉百姓,陛下,此等人不严惩,生民何辜?”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事和方醒有关系。 公报私仇吧…… 几个官的目光带着揶揄,你方醒整日牛逼哄哄的,最后还不是要借机泄愤?! 方醒出班道:“陛下,那胡叠在交趾时,曾经配合臣和黄大人扫清了贪腐,臣觉着应该是惹怒了那些……兔死狐悲者,最后被一杯毒酒了结,臣在想,此刻一定有人在额手相庆吧。” “咳咳咳!” 吕震出班道:“兴和伯,这些只是你个人的揣测,但无辜猜疑别人,这……不好吧。” 方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不好的,当年拿获了那些贪腐官员之后,据说求情的人不少,说什么交趾近乎于蛮荒,条件艰难,背井离乡,所以那些官员情有可原,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吕震被这一巴掌打回了朝班去,方醒垂眸道:“陛下,那些青皮大胆到居然在夜间去拍门恐吓骚扰,而巡夜的人不但无视,更可恨的是,他们把这么一位弱女子的救助置之不理,反而斥之为胡搅蛮缠。” 在场的人十有**都在腹诽:这种事多了去,一年到头忙不完的事情,难道不允许官员们偷个懒吗? “一直到最后,应天府也拿了一个九品官,外加那些青皮。没见追责,没见深挖,一桩命案这么悄无声息的完结了。” 方醒今日没有全力开火,说完回班了,让群臣也是诧异不已。 这厮今天怎么偃旗息鼓了呢?! 方醒不管那些目光,只是垂眸回班,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他这么放过应天府了? 按照这厮的德性,应该是紧咬不放,不说咬下府尹,起码也得弄个府丞来祭旗吧! 朱棣倒也颇为欣慰,觉得方醒终于是有了大臣的体统。 好吧,一高兴,朱棣随口吩咐道:“派了御史去,查清楚,顺便告诉他们,虽然迁都了,可金陵不是养老地,想养老的,都滚回家去!”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陛下在给方醒出气啊!那好,不折腾好啊! 散朝后,金忠追了方醒,低声道:“你莫不是开始吃斋了?” 方醒摇摇头:“只是感觉人世无常,心灰意冷罢了,这回家歇息去,好歹把年过了。” 金忠抚须道:“你倒是有些悟性,要不随老夫学这门占卜之术如何?免得它断了传承。” “别,金大人千万别!” 方醒急忙拒绝道:“小子可没那耐心去背东西,心也静不下来,您还是去寻一个小道士来教教吧。” “可惜了呀!” 金忠有些遗憾,在他看来,方醒的灵气是有了,只需按照法门修炼,迟早会成为一代占卜大师,把他的师门发扬光大。 方醒表面看似平静,甚至回到家还带着土豆疯玩到吃午饭。 午饭后,朱瞻基悄然而至。 “德华兄,陈岩虽然离了赵王府,可那些官吏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般也不会为难他,所以没多久成了金陵有名的青皮头子,到处勒索收钱,皇爷爷已经发怒了。” 方醒烤着炭火,昏昏欲睡的问道:“那赵王如何?” 朱瞻基进来被热气熏蒸,感觉脸都是湿意,“赵王叔刚才去请罪,已经撇清了。” 方醒哦了一声道:“此事确实和赵王无关,只是那些官吏可恶,把人命当做儿戏。” 呃…… 朱瞻基觉得方醒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原先的方醒受了罪要捞回来,不管你是谁都要怼回去。 可现在看着在打盹的方醒,朱瞻基突然有些慌神了。 这不是方醒!至少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方醒! 方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擦擦嘴角,诧异的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朱瞻基随即释然了,这是倦了想睡觉啊! 于是他走了,心情不错。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方醒叫来了辛老七和小刀。 “最近关注一下赵王府的情况。” 小刀问道:“老爷,关注哪些东西?” 方醒身体后仰,觉得真的想睡觉,随意的道:“过年赵王出入的规制和时间。” 小刀一听有底了,他说道:“老爷,赵王过年的时候喜欢聚集了府的人撒钱,然后会召集最宠爱的几个女人一起喝酒玩闹到天亮。” 方醒坐直了身体,淡淡的道:“赵王果然是礼法模范,居然都知道守岁了。” 正文 第923章 殃及池鱼 国子监放假了,陈潇也‘放假’了,而且是放大假。更新快无广告。 “你多次犯纪,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们多次宽容,可如今陛下就在北平,国子监树大招风,也不敢再留你了,且去吧!” 是的,陈潇‘毕业’了,准确的说,他被国子监除名了。 国子监目前还是官员后备役,不少都是考不中举人进士,借着关系进来混日子,等到时机合适,就能弄个官当当。 一旦被除名,就相当于断绝了宦途,所以这就是国子监的纪律那么森严,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的原因所在。 陈潇闹过,可没用。 想揍人,可国子监方面早有准备,两名锦衣卫大汉持刀在现场。 敢袭击国子监的官员,当场格杀也没人会质疑。 陈潇不敢回家,他怕会被陈嘉辉打断腿,更怕见到陆小冉。 一事无成的男人没脸回家! 多半都会去基友那里! 所以当方醒看到一脸颓废的陈潇时,只是淡淡的说道:“来了,喝酒吧。” 酒喝到一半,陈潇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弟在国子监自问不算冒尖,可他们居然拿我作法,真是欺软怕硬啊!” 所谓的冒尖,指的是捣蛋。 北平国子监也有些功勋子弟在读,可这些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国子监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当没看到。 方醒玩味的道:“若是他们想清理国子监,那在陛下迁都时就该进行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果然是他们下的黑手吗?” 陈潇把筷子一放,怒不可遏的道:“是不是家父的政敌干的好事?回头我就提醒一声。” 方醒摇摇头道:“叔父的政敌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建中,你多半是被我牵连了。” 陈潇一怔,肥脸颤动一下,就拍着胸脯道:“小事情,德华兄放心,回家小弟就说是触怒了教授,被赶出来了。” “那你会被叔父打断腿,然后关在家中苦读。”方醒觉得很亏心,连累了陈潇。 陈潇嘴硬的道:“怕什么!我娘在呢!” 那张肥脸微颤,看着有些憨傻。 可陆小冉的父亲却是户部主事,听说极得夏元吉的看重,如果陈潇不争气,这位老丈人可不依。 可我怎会看着你沉沦啊! 方醒笑了笑:“罢了,我跟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和叔父交代一下。” 陈潇低声道:“大不了我就去经商,你不是说以后经商的不比当官的差吗!干脆我就经商去。” 方醒笑笑,叫人把酒收了,然后说道:“你担心什么?有我吃的就饿不死你,退一万步,书院也差人手呢!” 陈潇一听就乐了,“德华兄,那我就进书院吧!” 如今知行书院的名气越发的大了,如果能在书院里谋得一个职位,那可比在国子监当小吏强多了。 方醒摇摇头:“那不好,你也不是坐得住的人,且等过年后我和叔父商议一番再说。” 这事方醒就能搞定,只是他要顾忌陈嘉辉的脸面。 陈潇闻言大喜,不顾方醒的劝告,强行要了酒来,喝的醺醺的,两人一起去了顺天府。 …… “爹,孩儿被国子监除名了!” 陈潇得意洋洋的汇报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顺天府衙门的外面,陈嘉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陈潇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依然是笑嘻嘻的道:“爹,我闯祸了,国子监把我除名了。” 方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陈嘉辉的右拳一握,赶紧喊道:“叔父,误会!这是个误会!” 可陈嘉辉的动作更快,方醒的声音刚到,拳头就已经封了陈潇的眼睛。 “哎呀!” 陈潇捂着眼睛一个踉跄,陈嘉辉正准备飞起一脚时,方醒赶到了。 “叔父,此事和建中无关,都是小侄的错。” …… “你先滚回家去!” 半个时辰后,陈潇盯着个熊猫眼,灰溜溜的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多半是勋戚的手段?” 陈嘉辉觉得有些懵,勋戚们怎么会看上‘蠢笨如猪’的陈潇呢? 方醒尴尬的道:“小侄最近坑了他们一把,所以建中就被连累了。不过倒是好事,能让建中提早做事。” “你莫要掉以轻心,建中的事不着急,反正老夫家中还不差他的那口饭,倒是那些勋戚来者不善,今日是建中,明日会是哪里?你当细思之。” 陈嘉辉的神色恳切,方醒眼中有些发热,他垂眸道:“叔父,无碍的,如今陛下对勋戚不满,他们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再说小侄也不怕他们那些手段,大不了把事情闹大,陛下正等着呢!” 陈嘉辉毕竟是久经宦海,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因为清军吗?” “对,南北卫所的清理结果让人触目惊心,勋戚在其中难辞其咎,若是近期不安分些,陛下可不会忌惮刚迁都就动手!” 陈嘉辉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炯炯的道:“那你更应该韬光养晦才是,武勋和文官必然会经常争斗,挡在中间可不是智者所为。” 方醒目前就在勋戚和文官的中间,被集火攻击的可能性非常大。 …… 回到家中,陈潇的事已经开始发酵了,连张淑慧都得知了消息。 “建中可会一蹶不振?” 张淑慧在在用热毛巾给土豆擦脸。 听着土豆在毛巾下面的嘟囔,方醒笑了笑:“不会,其实我并不想让他去做官,脾气不好啊!” 张淑慧拿开毛巾,土豆大口的呼吸着,然后趁机一滚,就滚到了边上,就朝着正酣睡的平安爬去。 “夫君,建中脾气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些纨绔之态,不打磨也不成啊!” 张淑慧凭着一个女人的敏锐点出了方醒的错误。 方醒愕然道:“他算什么纨绔?不过也罢,看他的意思,若是想做官,那我少不得要扶持一把,若是不愿意,就帮衬他做生意。” 张淑慧看到土豆快把平安闹醒了,就抓住他的小脚丫,把他拖了回来。 “做生意……就怕叔父不肯,毕竟是书香之家。” 陈嘉辉好歹是科举出仕,要是陈潇变成个商人,以后他的孙子也不能科举了,那…… 方醒纠结的道:“以后会允许的吧,不过商人之子必然受限,官位不高。” 压制商人参与政治是明朝的国策,只是在中后期就完全崩了,商人之子堂而皇之出仕,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大官,为商人代言。 正文 第924章 托人情,生化武器? 感谢: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吏部尚书蹇义最近很忙,朱棣要取消北平行在的称呼,有些职责重复的位置需要重新安排,为此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次安生觉了,连做梦都是哪个人该调到哪去。 下朝后,蹇义揉揉眼睛,准备回吏部。 “蹇大人留步!” 蹇义回身看到是方醒,就皱眉道:“兴和伯何事?” 两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所以蹇义当然不会给方醒好脸色。 方醒也没露笑脸,走近后说道:“蹇大人,方某有一事相求。” 蹇义看着不远处盯着这边的吕震,心中烦躁,“你说。” 方醒猛然回身,恰好看到吕震的视线,他冲着吕震招招手,还露齿一笑。 吕震一脸见鬼的表情,心中猜疑,然后干咳一声,就朝着左侧去了。 蹇义叹道:“兴和伯你这般作为,那吕震又要认为本官在嚼舌根了,何苦呢?!” 方醒回身道:“没有的事,不过是想恶心恶心他罢了。” 蹇义没时间陪他闲聊,就问道:“兴和伯找本官何事?” “我有个好友,才将被国子监赶出来,至于原因就不说了,但方某担保他的人品没问题,所以想请蹇大人看看,能否把我那朋友调去台州府,职位无需紧要,关键是能磨练一二。” 蹇义皱眉道:“可是陈潇?” 方醒讶然:这事儿居然都传到了蹇义的耳中?那么多半是有心人的手笔。 “正是,蹇大人请放心,若此后他犯了错,那自然是方某来收拾,和蹇大人无关。” 请人办事,事情的后果自然要自己承担,否则名声臭了,以后谁搭理你? 方醒挺上道的,而且这只是小事,蹇义点头道:“此乃小事,年后就可成行,你且叫他年后来吏部一趟就是了。” “多谢蹇大人,改日喝酒。” 方醒抱拳致谢,然后转身就走。 蹇义摇摇头,喃喃的道:“这不过是小事,方醒怎地找到了老夫呢?” 回到吏部后,当蹇义刚交代了陈潇的事,就看到了谢忱。他心中一冷,就说道:“本官知道了。” 谢忱起身拱手道:“蹇大人为官清正,殿下也是感佩不已,此等徇私之事,多半是以讹传讹。” 蹇义不动声色的道:“慢走不送。” 能坐在吏部尚书这个紧要位置多年,蹇义靠的可不是宠信,更多的是能力。 一个赵王府的幕僚还无法让他变色殷勤。 …… 陈潇很嗨皮,他决心趁着没有管束的时机痛快的玩一把,于是就去了常悦楼,同行的还有两位好友。 走进常悦楼,一股暖气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就想上楼找个包间,喝点儿小酒,和朋友低声聊几句。 上了二楼,正好遇到一群人出来,还是熟人,国子监的同窗。 “哟!这不是陈潇吗?听闻你要去台州府当小吏了?” “陈潇,大家曾经是同窗,你何时启程,咱们也送一送。” 几个国子监的学生神采飞扬,难得的假期让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其中一人不屑的道:“陈潇,兴和伯为你谋了去台州府的差事,不过被人揭穿了。你一个被国子监除名的家伙,有何资格穿上那身官衣?!” 陈潇根本不知道此事,所以懵逼的道:“你们这是想找事是吧?” “陈潇,兴和伯为你徇私,已经有御史准备弹劾了,你且回家等着吧,别连累了你父亲才是。” 陈潇听到这些都懵了,居然忘记了反击。 “哈哈哈哈!我们走!且等以后做了官,陈潇,记得行礼如仪啊!” 陈潇浑浑噩噩的回了家,谁都不见,连陆小冉都被拒之门外。 …… 方醒正在书房的里间,全身防护,一个小瓶子背在背上,呼吸罩蒙在脸上,甚至还戴上了眼镜。 小心翼翼的把两个瓶子对接,在里面的液体灌进来一半,大约有三四两的样子后,方醒马上封住了各自的塞子,然后就退了出去。 里间的窗户打开,方醒一出来就把门关上,然后脱下这一身东西,马上就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呕!” 方醒在书房的外面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因为先前的吩咐,所以没人过来。 不过当一阵微风吹过时,前面传来了小刀的叫喊:“七哥!救命啊!臭死人了!” 随即就传来了辛老七的干呕声。 “什么东西那么臭?咦!是从书房那边飘来的,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方醒正在用配好的溶液处理衣服,闻言就喊道:“我没事,刚才后面来了一堆黄鼠狼,谁都别告诉,否则咱家上下都要倒霉。” 外面的辛老七环视一周,没发现人,就对捂着鼻子的小刀说道:“此事提也别提,否则收拾你!” 小刀干呕点头,他明白的很,方家庄这种地方哪会有大群的黄鼠狼出现?若是有,铃铛早就发飙了。 可方醒却窝在书房不出来了,连土豆都被辛老七挡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回去找张淑慧告状。 “娘!娘!爹不理我!” 张淑慧愕然抱住土豆,小白却在边上说道:“少爷在书房肯定是有要事,土豆别哭了。” …… 方醒后来干脆就把衣服烧了,然后弄了一堆活性炭进去。 “幸好是冬天啊!要是夏天都蒸发了。” 方醒闻闻被洗的发白的手,满意的回去了。 “爹!爹……” 方醒一进内室,土豆就泪奔了。 好容易诓好土豆,平安那边又尿了,一时间乱糟糟的。 土豆被方醒抱着,突然抽动着鼻翼嚷道:“爹!你好臭!你拉臭臭了!” “胡说!” 张淑慧帮小白把平安处理好了,回头就嗔道。 可当她仔细一嗅后,不禁鼻翼抽动,满面异色、 方醒无奈的道:“刚才在书房弄了些东西,不是屁!” 谁的屁能臭到现在啊! 张淑慧噗嗤一笑,而小白已经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土豆眼珠子一转,“爹,你是拉臭臭在裤子上了!” 方醒一听就‘怒’了,猛地一口亲下去,恶狠狠的道:“那爹就先来臭臭你!” …… “记住了,这是羞辱方醒的最佳时机,你们把方醒给本王看紧了,不管他找什么门路,都给本王废了!” 朱高燧很得意,他笑道:“等那陈潇走投无路时,他自然会记得是谁毁了他这辈子,咱们就看看狗咬狗,也算是过年的添头。” 正文 第925章 戏剧性的一幕 感谢:淼淼孩子的万赏! …… 陈嘉辉得知了此事后,第二天早上就先上了奏章请罪,然后就去了吏部。 而陈潇郁郁寡欢,被陆小冉安抚了一下后,就想起了方醒经商的提议。 “要不为夫开一家酒楼如何?” 想起方醒家独步大明的美食,陈潇觉得自己还有挽救的余地。 于是他重整旗鼓,打算去方家求教。 陆小冉此时化身为小媳妇,用女人的温柔来安慰陈潇。 “夫君莫急,大不了咱们耕读就是了,以后……” 这里是官宦聚居区,马上要过年了,各家各户人流不息,大多是采买的人,还有的是庄子上送年礼的。 一出去就看到那些猪羊不是一件美事,臭烘烘的。 那些在门口接待的管家看到陈潇后,都面露不屑之色。有和陈嘉辉是政敌的人家,那管家甚至都提高了嗓门:“那可是徇私啊!可惜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断送了不说,还连累家人,这等人你们说叫做什么?” 边上送猪羊的庄户凑趣道:“那叫败家子!在小的村上若是有这等人,早就叫爹娘给打死了!” 那管家叹道:“可他爹却舍不得,这不眼瞅着就要倒霉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啊!不过那败家子肯定是……” 陈潇已经暴怒了,他身后的陆小冉也不顾什么抛头露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往里拖。 “放开!老子今日非得要抽死这个畜生不可!” “夫君回来!等父亲回家了再说!” 陆小冉何尝不愤怒,可她家学渊博,知道这等事不能闹开,闹开了对陈嘉辉的负面影响太大。 “怕了?哈哈哈!”那管家巴不得陈潇暴打自己一顿,那事情就好玩了。 那边的人在狂笑着,但很快狂笑声就被马蹄声打断了。 来人一身军服,目不斜视的策马到了正在挣扎着的陈潇身前,俯身问道:“你可是陈潇?” 陈潇愕然道:“正是在下,你哪位?” 来人肃然道:“兵部已经和吏部沟通了,年后你就到聚宝山卫报到,记住了,十六必须要到,否则军法从事!” 陈潇傻眼了,问道:“在下去聚宝山卫干嘛呢?” 身后的陆小冉伸出手指头在他的腰间一拧,然后低喝道:“还问!那是方大哥的地方,你傻不傻!” 马上的小旗官昂首道:“记住了,十六不到,军法从事!还会把你退回吏部去!” 什么? 刚开始听到是聚宝山卫时,边上的人还有些惊讶,但也有些幸灾乐祸。 陈嘉辉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从了军,哪怕有方醒的庇护,可军籍是子子孙孙的事啊! 好男不当兵,如今的大明就是这个情况! “吏部?” 那管家已经傻了,尼玛!方醒居然亲自出手了? 方醒通过蹇义安排陈潇的职位,可却被人给点破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认输了,只是让陈潇在吏部挂着,然后在聚宝山卫寻个文书之类的职位,等待时机。 哎! 还是让他给陈潇找到了生路啊! 边上的人都不禁为方醒的重情义感到有些艳羡。 堂堂兴和伯,皇太孙的老师,居然为了陈潇选择了一条弯曲的道路,果真是兄弟啊! 至于这个周折没人敢质疑。 国子监的学生出来就能有品级,陈潇这个黑锅背的冤枉,知"qing ren"都说他被方醒给连累了。国子监的人是在为贵人办事,专门拿他来开刀。 罢了!这事本身就上不得台面讨论,就算是方醒强行给他弄个九品官又如何! 小旗官策马转身,正准备回去,可迎面却又来了一人一马。 来人神色倨傲,看到陈潇后就喝道:“可是陈潇?” 陈潇已经麻木了,只是拱手道:“正是在下。” “你马上去吏部,年后去上林苑监任职,记住了,不许丢脸!” 说完这人就走,不但是陈潇懵逼,先前的小旗官也是一脸的不解。 “那是汉王的侍卫!” 这时边上有人喊道,显然认出了那人。 陈潇眨巴着眼睛,苦笑道:“在下到底要去哪啊?” 小旗官郁闷的道:“你且去吏部看看,我这边也回去问问。” 等人走了之后,陈潇赶紧回家换衣服,陆小冉追着问道:“夫君,汉王怎么会帮你谋官呢?他不会是要害人吧?” 陈潇想起了天界寺,他摇头道:“不会,汉王和德华兄交好,他不会害我。” 陆小冉一听就喜道:“那可是汉王啊!夫君,你就要飞黄腾达了!” 小两口喜不自胜,而外面的那些人都呆滞了一瞬。 “都呆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搬进去!” “哦!” 隔壁的管家面色铁青的喝道,他知道陈潇是因祸得福了。 “上林苑监可是肥差啊!油水足,就是要经常出门。” “那可是给宫中饲养牲畜,种粮食的地方,经常出门算个啥!” “闭嘴!” 隔壁的管家怒不可遏的喝止了庄户的议论,然后叫人赶紧去通知担任顺天府推官的老爷肖长宏。 肖长宏已经盯着比自己高一级的陈嘉辉很久了,就想找个办法把他顶下来。 …… 陈嘉辉自己也很懵逼,蹇义云山雾罩的一番话后,他直到出了吏部才明白。 “那个……兴和伯,那个……汉王殿下,让陈潇赶紧来吧,上林苑监正好差一个署丞。” 那可是八品官啊! 而且还是‘皇家特供基地’的八品官,虽然和县丞是一个级别,可架不住他就在北平,算得上是京官。 陈嘉辉忍住好奇心和激动,故作淡然的回到了自己的衙门,一路都是恭喜声。 “陈大人,恭喜了,令郎的前途无量啊!” “陈大人,哪天请酒?咱们也贺一贺!” …… 朱高煦有些纠结,在府中坐立不安的,连酒都不喝。 张天静对自己的东主已经无语了,他看到朱高煦快把手中的折扇给弄断了,就说道:“殿下,既然帮了忙,那就该让别人知道,否则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朱高煦把折扇一扔,瞪眼道:“你知道什么?本王和方醒可是知己,帮个小忙就去显摆,本王还丢不起那个脸!” 张天静无奈的道:“那要不……哎!兴和伯估摸着也该知道了。” 你派人去通知了陈潇,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事是本王干的,你们千万别认错了人! 朱高煦扭捏的道:“可本王没告诉他,那个……就不算。” 缺爱的朱高煦很是兴奋,觉得自己给朋友一个真诚的帮助,还不求回报。 这该是义薄云天了吧! “殿下,兴和伯求见!” “哎!” 朱高煦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让人去通知陈潇,所以嘟囔着道:“上次在天界寺本王可是答应了给他找事做,不过是践行诺言罢了,方醒也太客气了……”8} 正文 第926章 朱棣的算盘,婉婉烧锅底 骑士,生日快乐! …… 方醒面带微笑出了汉王府,他觉得朱高煦真是个有趣的人。 “……方醒,本王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承诺罢了,不值一提。” 朱高煦亲自出手,直接压趴下一帮人。 朱高燧就是其中之一,他很愤怒,也很无奈。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要和那些勋戚对着干吗?” 朱高燧连二哥都不愿意说,脸上带着戾气问道。 谢忱一脸懵逼的道:“汉王去了一趟北边之后就没动静了,他这是想哗众取宠?还是……他和方醒的关系好到了可以帮着顶包的程度?” 朱高燧骂道:“他就是个傻子,多半是被方醒给骗了,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傻不傻!” 谢忱看到朱高燧面色难看,就劝慰道:“殿下,您想想国子监。” 朱高燧冷笑道:“国子监此次枉做小人,父皇肯定都看在了眼里。” …… 朱棣现在最喜欢的就是高坐于上,冷眼看着下面的臣子们蹦跳,然后分析出各人的想法,算是一种乐趣。 “那竖子就是个惫懒的,此次他的好友去了上林苑监,朕就看他是袖手旁观还是出手相助。” 王贵妃的身体不大好了,她面色苍白的强笑道:“陛下可是在看笑话呢。” 朱棣笑道:“不是笑话,那方醒于耕种亦有学问,只是惫懒,若是他不出手,那陈潇就在那个位置上呆一辈子吧。” 王贵妃噗嗤笑道:“怪不得呢,臣妾记得蹇大人方正,怎么会徇私呢?原来是陛下推了一把。” 朱棣点点头,起身道:“你好好的养病,天气好就出去转转,别老闷着。” 王贵妃起身相送,然后看着难得的艳阳天,笑道:“那臣妾这就去花园里转转,晒晒太阳也好。” 宫中的花园当然有四时不败之花,只是那落叶让人看了伤感。 王贵妃看着路上的落叶,目光淡然。 “这女人啊,就像是这树木,春夏勃发,秋冬归于大地,尘归尘,土归土,百年一梦罢了。” 身边搀扶她的嬷嬷叹道:“娘娘何必自苦,且把身子养好了,后面还有无尽的富贵要享呢!” 王贵妃失笑道:“富贵啊,那不过是烟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的舒心才是真正的富贵。” “娘娘,宫中的人也太懒了,居然连落叶都没扫,若是被人看到,又要归咎于您的身上。” 王贵妃苦笑道:“罢了,迁都以来,宫中的事情都还没理顺呢,慢慢来吧。” 前方的宫女突然止住了脚步,回身道:“娘娘,郡主在前面。” “哦!这丫头倒是顽皮!” 往前几步,就看到婉婉正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指挥道:“方醒说了,搬家要烧锅底,咱们这口大锅该够大了吧,烧,把锅底烧的红红的,日子也会红红的。” 那些嬷嬷想劝阻,可婉婉一瞪眼,振振有词的道:“皇爷爷搬家都没烧锅底,婉婉帮他烧。” 等那些宫女太监把落叶堆成一堆后,婉婉从荷包中摸出个打火机,她蹲身,熟练的打火,然后点燃了干燥的落叶。 “娘娘,宫中点火,这可是大事啊!” 王贵妃扶着树干笑了笑:“是啊!搬家了都没烧什么锅底,咱们要红红火火的,走,烧火去!” 王贵妃的加入吓了婉婉一跳,等看到她也蹲下来,熟练的拨弄着落叶后,婉婉不禁喜道:“娘娘也会烧火吗?” “会啊!” 王贵妃看着浓烟飞升,眼露缅怀之色道:“那时候在家里每天都生火,还会做饭,只是许久未曾下厨了,想必是生疏了吧。” “咳咳咳!” 正说着烟雾飘过来,王贵妃顿时一下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声音沉闷。 “娘娘,你生病了吗?” 婉婉皱着小眉头,放弃了自己烧锅底的‘大业’,从另一个小荷包中摸啊摸,最后摸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被蜡密封着,婉婉让人打开。 “吃吧,这是方醒给的,说是婉婉感觉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 王贵妃看着那颗古里古怪的长圆形的小东西,哭笑不得的道:“这是糖吧?” “不是糖!” 婉婉嘟嘴道:“是药,方醒说,要是我咳嗽不好就吃了它。” “那你就留着吧。” 王贵妃觉得方醒哄孩子有一套,不过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她不禁有些痴了。 岁月如水,年华消逝,曾经的少女在深宫之中变成了待死之人,让人心生惆怅。 富贵真的好吗? 等她回过神时,周围已经来了不少太监,他们的手中都端着水盆,甚至还有一辆水车在边上,只是看到现场后没敢动手。 “娘娘你吃了吧,方醒不会骗人的,吃了你就不咳嗽了。” 婉婉一狠心就给了两颗,然后又叫人找来封蜡封住瓷瓶。 王贵妃莞尔一笑,也不拒绝,就着一杯温水吃了。 “肯定会好的。” 婉婉笃定的道,王贵妃笑道:“好,一定能好。” 说着她起身,让那些来救火的人各自回去。 婉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可怜,就嘟囔道:“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 等朱棣处理完政事,得知宫中起火后,就问了王贵妃。 “是婉婉说要烧什么锅底,庆贺咱们搬家,就从厨下弄了口大锅,点了落叶在烧锅底呢!” 朱棣皱眉道:“肯定是那竖子的教唆!” 王贵妃想起婉婉的那个小瓷瓶,就笑道:“取一个好兆头罢了,臣妾看到后也烧了一把,来年宫中的日子肯定会红红火火的。” 朱棣看到她的脸上难得的浮起了柔情,就冷哼道:“你且好好的养病才是正理,什么红红火火,朕在就是红红火火!” 王贵妃早就习惯了这位帝王表达关心的方式,她温婉的道:“是了,只要陛下在,不但是宫中,大明也是红红火火的。” 朱棣点点头道:“南方已经无事了,朝中也少了许多开支,北方朕不急,就等着看瓦剌人和鞑靼人在弄什么鬼,大明的边墙终于安静了,百姓也少了劳役,文官也少了许多牢骚,就是武勋不满,觉着没有立功的机会。” “再往西边就是亦力把里和撒马尔罕,帖木儿当年病死半道,令朕遗憾,若有暇,朕也想回访一二。” 帖木儿当年病死半道,让朱棣的所有准备都落空了,至今依然遗憾。 王贵妃痴迷的看着这个男人,觉着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谁能比他更出色了。 正文 第927章 新书,准备跑路的婉婉 今日宫中起火!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朝中,只是看到宫中的秩序井然,没人敢去问朱棣。 而朱高煦对这类消息根本就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陈嘉辉为啥请自己吃饭。 “就说本王没空。” 朱高煦简单粗暴的拒绝了陈嘉辉。 于是陈嘉辉就去找到了方醒。 “叔父无需在意,此事当年在天界寺时,汉王一口答应下来了,他还觉得署丞的官职低了些,只是蹇义坚持不退,最后还威胁蹇义,说是三年后最少是典署。” 陈嘉辉讶然道:“莫要惹怒了蹇大人,那以后麻烦就大了。” 蹇义看样子还要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这就说明他是朱棣最放心的官员之一。 得罪了这种人,陈嘉辉担心以后父子二人仕途无亮。 方醒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上林苑监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汉王是混不吝,可蹇义却不会发昏,所以陈潇进去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助推,我觉得……陛下的可能性最大。” 上林苑监担负着宫中的食材供应,忠心没有保障的人是进不去的。 送走了陈嘉辉,方醒就拿出一本书,施施然的进宫去了。 进了宫中,方醒就被闻讯赶来的大太监给拦截了。 “兴和伯,你那个烧锅底是怎么回事?郡主昨日在宫中放火烧锅底,弄的整个宫中如临大敌。” 啊! 方醒也懵逼了! 烧锅底? 那不就是请客吃饭吗? 可婉婉却……真的是在烧锅底! 方醒尴尬的道:“那啥,这是一种习俗,就是想要个好兆头,日子红红火火嘛!” 大太监倒是习惯了有人给婉婉兜底,所以就半告诫,半挤兑的道:“兴和伯搬家好像也没烧锅底吧?” “烧了!” 方醒言辞凿凿的道:“那晚锅底都差点被烧通了。” 天地良心,张淑慧等人刚到北京方家庄的那晚,确实是把锅底烧通了。 可烧通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是和妻妾一起吃个小火锅,久别重逢嘛,最后难免有些火花擦出来,最后……满家的黑烟,能熏死人的那种。 “兴和伯找谁呢?” 大太监看到方醒拿着一本书,就随口问道。 方醒笑了笑:“我去找殿下请教些事情。” 大太监点点头,他深谙少知道些事活的长久的道理,所以赶紧走了。 方醒去了东宫,看到梁中一脸的悻悻然,就问了原因。 梁中没好气的道:“就是你干的好事,害的郡主今日被禁足了。” “禁足?谁下的令?” 方醒觉得朱高炽太残忍了,那么小的婉婉都舍得禁足。 梁中低声道:“是娘娘下的令。” 两人相对一视,都觉得没办法把被困的婉婉救出来。 见到朱高炽后,方醒就把书献上。 “殿下,这是臣最近编写的一本书,请殿下指正。” 朱高炽精神一振,接过书就仔细翻看着。 “物理,这个名字不错。力学?力的三要素……” 朱高炽本是饱览群书之辈,可他越看越心惊。 力学,压强,浮力,光…… 这是直接用文字揭开身边万物变化的书啊! 朱高炽再次看了一遍,这一次看的比较仔细,把门外等待处理事务的官员晾在一边。 “妙啊!” 朱高炽看到妙处,原先对某些事物的不解之处马上有了答案,不禁拍着桌子叫好。 外面等候的官员心痒痒的想知道那是什么书,可朱高炽却把书一收,说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且去吧,等本宫和父皇商议后再说。” 方醒躬身道:“多谢殿下。” 这本书他原先还是想找朱瞻基,可想想后又改变了主意。 物理,这里面有许多知识点都颠覆了现在的常识。 通过学习,可以知道随处可见的若干现象的道理。 如果说数学只是在侵蚀儒学的根基,那么物理就是在挥舞着锄头,缓慢而坚定的在挖墙脚。 什么是道理? 儒学的道理很多,多的可以让人一辈子都活在这个框架之内。 比如说菜刀为啥能切菜,普通的解释就是锋利。 而物理的解释却是‘压强’,单位面积的压强! 这个…… 方醒也没指望能一下通过,所以笑眯眯的告辞。 门外的官员看着方醒,有人就轻嗤一声,等方醒走后说道:“这就是弄臣吧!” 其他人都垂眸不搭话。 你要作死可以,但别带上我们好吗? …… 方醒出了这边,就装作欣赏风景,一路往寝宫去了。 跟着他的太监干咳道:“兴和伯,走错了吧?” 方醒干咳道:“本伯想去看看风景不行吗?” “兴和伯,宫中可是禁男子乱闯,若是被发现了,不但您倒霉,咱家也活不成啊!” 前面就是寝宫,太监看到方醒往左边去了,就停止了唠叨。 可等他们走到偏殿的后面时,方醒突然止住了脚步,太监捂着自己的嘴,指着前方,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都抓紧了呀!” 十岁的婉婉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正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往外爬,而通往自由的绳索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可还非常贴心的包裹了一层棉花。 婉婉可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养孩子,方家庄那些被她征服的树木可以作证,这里只是小意思而已。 窗户边上的宫女愁眉苦脸的探出头来,她知道自己事后肯定会被责罚,只是她不忍心看到郡主发愁啊! “啊!” 宫女一探头就看到了方醒,她捂着嘴的模样吓到了婉婉。 “哎哟!” 婉婉一惊,手就滑了。这里离地有半人高,虽然不会摔出事,可屁股好疼的啊! 可她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来,一双大手接住了她。 “哎!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啊!” 婉婉闻声身体一松,就低声道:“方醒,别出声,咱们一起逃吧。” 方醒把她放在地上,好奇的问道:“为何要逃?” 婉婉嘟嘴鼓气道:“母亲禁了婉婉的足,要到明日呢!” 方醒莞尔道:“都是我的错,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去找殿下讨个人情,看看能否把你放出来。” 婉婉摇头道:“不行呢,母亲这次很生气,说是外朝都被惊动了,若不是父亲劝着,母亲就要打婉婉了,真是……呃……母亲!” 方醒不用回身,凭着听到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不少。 “见过娘娘。” 正文 第928章 尴尬,谢祯亮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私奔现场,方醒傻眼了,婉婉傻眼了。 可太子妃却没傻眼,她莲步轻移,红唇轻启:“德华呀,你这是在帮婉婉爬窗户吗?” 好一个智慧的女人,方醒和婉婉几乎点头如捣蒜。 “是,郡主方才不小心从窗户里掉下来了,臣正帮着她回去呢!” “母亲,婉婉马上就回去。” 看到婉婉回身就抓住绳子,准备原路返回,太子妃的脸颊微颤,转身就走。 傻丫头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方醒灰溜溜的出了宫,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在府中练武,一匹马被他折腾的口吐白沫。 “德华兄。” 看到方醒来了,朱瞻基这才跳下马来,面色郁郁的道:“德华兄,你的后院是怎么调理的?” 马夫心疼的带走了那匹马,看样子没有几天休息是恢复不过来了。 “你为何问这个问题?” 两人找个地方坐下,面对着宽敞的练武场,朱瞻基开始吐苦水了。 “内院的那些女人平日我在时看着好好的,可等我一走,俞佳说就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开始胡氏还能管管,可后来根本就管不住,心太软啊!” “以前还行,前天有个被人推下水,差点淹死,现在还躺在床上,昨天更好,屋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只大老鼠,吓晕了两个,其中一个是自己撞晕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朱瞻基显得很苦闷,头发都被抓的乱糟糟的。 “这事怎么说呢?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吧。” 方醒觉得这娃真是…… “女人多了自然麻烦多,胡氏才多大?面对着那些争宠的女人,她没被吃了就算是祖坟烧高香,你还能要求她更多吗?” 方醒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张淑慧不算大度,可小白却是从小就确立了在方家的地位,而且有功。 “你别看淑慧大气,若是我找十个八个的女人回去,保证这家就完蛋了,从此相敬如宾。”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事谁都帮不到你,你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生活很有可能会送给你一个笑话,咱们还是来说说物理书吧,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卡在陛下那里。” 朱瞻基皱眉道:“此书一旦刊印出去,那就会掀起波澜,德华兄,小弟认为还是缓缓放出去为好。” 方醒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所以这也是我最先找到太子殿下的原因,此书一旦面世,弄不好我得举家出去避风头了。” …… 回到家,方醒看到外面有两辆马车,一问才知道是解缙的家人到了。 “一路兼程,胡氏都没叫苦,方才妾身已经请了御医来,说是没事……” 张淑慧正在交代丫鬟给谢家送东西,看到方醒来后,就说了些情况。 “谢祯亮看着倒是豁达,见面时解先生老泪纵横,说是自己连累了家人,可谢祯亮却说这是命中的劫数,如今一家团聚,就是老天爷的恩赐,已经很满足了。” 根据张淑慧的表述,方醒能在脑海中还原解缙一家见面的场景,对于年轻的谢祯亮,他觉得有些意思。 看到张淑慧送的大多是生活用品,方醒摇摇头道:“这些东西无需准备,谢家独自在吉水煎熬了多年,如今归还了家产,这些东西是不缺的,咱们无需过于热情。” 方醒和解缙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而今解缙一家团聚,摆脱了那种被‘监视居住’的处境,送太多的东西有些不合适。 “尊重,咱们现在能给予谢家的也就是尊重而已。” “老爷,谢公子求见。” 方醒一怔,然后笑道:“既然是这等关系,无需避嫌,请他进来。” 张淑慧急忙叫人把小白和平安叫来,然后她亲自去后院,把和铃铛在一起玩疯了的土豆提溜回来。 “看看你满身的泥,咋见人呢!” 张淑慧一边数落,一边飞速的给土豆换衣服,而方醒就给他洗净手脸。 土豆自然是不爽的,只是父母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他马上装傻,呆呆的任由摆布。 “老爷,谢公子到了。” 谢祯亮很年轻,可气质却稳沉,举止间自然有一番风范。 “见过兴和伯。” “见过兴和伯夫人。” 方醒摆摆手道:“我与解先生乃忘年之交,这称呼太生硬了,以后你叫我方大哥就是了。” 谢祯亮马上就改换了称呼,看来是解缙事先有交代。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磨难能改变一个人,只不过结果不同,有人会自暴自弃,有人会砥砺前行。 而谢祯亮显然就是后者,他微微一笑:“方大哥,小弟已然成家,在当前自然是没有科举的希望,小弟也就懒了,听闻书院还差一位儒学教授,小弟毛遂自荐,还请方大哥试一试。” 虽然一家团聚了,可谢祯亮在永乐朝是不可能参加科举的,等老朱去后,也是有些尴尬,所以谢祯亮干脆就放弃了这条路,看来是想育人。 方醒目光一转,笑道:“说实话,北平的知行书院一直想寻一位儒学教授,可你知道的,那些人对科学的态度不怎么好,所以耽误至今。你家学渊博,哪用试一试,书院已经放假了,你且休息,等年后就顶上去。” 谢祯亮起身,躬身道谢。 可等坐下后,他就正色道:“方大哥对儒学怎么看?” 得,这位看来也是对儒学的感情颇深。 方醒沉吟了一下,“一千多,快两千年了吧,儒学在华夏的历史中扮演了许多角色,开始大多是正面,可后期多半是负面,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谢祯亮读过不少史书,对此只能是点头赞同。 “儒学要和儒家分开来看,儒学有其积极的一面,这一点不可否认,谁否认了就不配当汉人!” 方醒的表情很严肃,他想起了后世那些根植于华夏骨髓中的观念,可惜被西风给压倒了。 “学是学识,而家是什么?” 在这个问题上方醒不会让步,所以他正色道:“学是学,家是家,我支持学,却讨厌家。” 这话听着有些绕口,可谢祯亮却心中明了,他在吉水和解缙通信无数,所以对方醒的思想了解不少。 “方大哥,小弟也认为学和家应当分开,好好的儒学,一旦冠上儒家的名头,很快就会成为少数人的牟利工具。” “不管是儒家还是法家,或是墨家,只要抱成一团,像个刺猬似的对外界抱着敌意,这样的学识就没有前途,必将会被历史淘汰!” 方醒的态度很坚决:“不要一家独尊,儒家已经在华夏垄断了上千年,却不肯跟随发展而改变,而科学却根植于大众,它不故作玄妙,没有门槛,直指实用,你可以多看看教科书,有问题可以向解先生请教,他现在已经可以担任科学的教授了,哈哈哈!” 正文 第929章 瀛洲的宝钞 解祯亮回去了,带着方醒给的礼物——一盒子药材回去了。 “父亲,方大哥虎着脸让孩儿一定要收下这盒药材。” 解祯亮在吉水饱受白眼,早就养成了自力更生的习惯,这是他近些年来收到的了第一份礼物。 解缙的夫人皱眉道:“老爷,这不合适吧。” 解缙是方醒和太孙救的,后续的安置也是在方醒的书院,自尊心极强的解缙夫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解缙抚须道:“我与方醒乃忘年之交,他连祯亮都叫进了内院,咱们再去计较这些,就有些过了。他家不缺这些东西,放着也只是白放,收了吧,这是给你媳妇养胎的。” 解缙的夫人等儿子走后就问道:“老爷,咱们要搬出去吗?” 寄人篱下的感觉十分的不好,解缙的夫人有些疑虑。 解缙笑道:“不必了,若是离了这里,咱们少不得要被锦衣卫或是东厂的人盯着,那日子你是过不来的,再说德华这人重情义,我若是搬家,他必然会恼火。” “祯亮以后是不能科举了!” 解缙有些惆怅的道:“书院一直会设置儒学教授,目前北平书院就差一个,我看这就是德华专门留给祯亮的,可见他确实是用心了。” 以往情商不足的丈夫居然分析事情那么细腻,解缙的夫人不禁格外的高兴。 “那兴和伯不过是比祯亮大几岁,可听说他文武双全,屡立战功,老爷,您当年号称神童,可被人比下去了。” 看到老妻有兴致开玩笑,解缙也莞尔道:“为夫聪明是聪明了,可在人情世故上却远远不如德华。” “他算是传奇一类的人物吧,称得上一句文武双全,祯亮虽然文采不错,可要想重振解家,那还得要向德华学习。” 解缙一家子就此安顿下来,而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了。 …… 大明在过年,瀛洲也在过年。 陈杰已经给布政使司的官吏们放假了,可却有言在先,不许乱跑,随传随到。 “瀛洲新定,咱们必须要谨慎一些。” 刚去城外视察了一圈,陈杰很满意,觉得瀛洲人比较顺从。 可方醒的告诫却不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瀛洲人的本性不是温顺,而是会隐忍,所以必须要展示大明的强大与强硬,才能通过教化与时间来改造他们,切勿轻忽!” 到了城门口,外面的城墙上挂着一百多具尸骸,早已被寒风吹成了干尸。 当初发行宝钞时,陈杰就做好了打压的准备。果然,才过几天,就有人偷偷摸摸的用白银交易。 那场抓捕很坚决,也很血腥,可效果却很好。 …… 蓬莱城中,一个穿着普通的百姓来到了宝钞兑换点,摸出一张宝钞,傻傻的说道:“大人,小的想兑换银子。” 柜台后面的姜奎瞥了这人一眼,然后接过宝钞验证。 这批宝钞是全新的,而且还有编号,一旦发现假钞,瀛洲怕是又要死不少人。 “一两白银,你且收好。”验证了这人的身份牌子后,姜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白银。 这人接过白银,还傻乎乎的咬了一下,兴高采烈的就走了。 可姜奎只是冷笑着,然后店中出来一个男子,悄然跟在了后面。 “希望你的背后没人吧,否则你就死定了!” 前期用宝钞来兑换白银的大多都装作傻子,等兑换成功后,这样的人就少了。 姜奎随即就把这人记录在案,等明天就送到布政司衙门去。 …… 陈杰回到衙门后院,疲惫的接过了新式报表,看到昨天只有三人兑换白银,就松了一口气,对幕僚说道:“眼瞅着银山送来的白银所剩无几了,幸好啊!否则本官还真是要大开杀戒了。” 幕僚笑道:“那些百姓又不是傻子,本就没有余财,白银拿着又不能花用,等看到那些兑换白银的都成功了,他们自然会慢慢的换回来,不过在下倒是想见见出这个主意的人,他对人心的把握太出色了,在下甘拜下风。” 陈杰抚须含笑道:“这人你是见过的,就是兴和伯。” “啧!” 幕僚拍着扶手起身道:“果然是兴和伯,文武皆能,在下看来,此后这位兴和伯多半是要在史册留名了,而且还是重重的一笔!” 陈杰点头道:“兴和伯以前说过,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刻着故兴和伯方醒,曾深入不毛,讨伐不臣,战而胜之!” 想起瀛洲的现状,陈杰唏嘘道:“他做到了,为祸大明沿海多年的倭寇没了,连老巢都被端了,果真是……” 幕僚一脸的向往之色道:“果然是豪气干云啊!可惜了,当时没和兴和伯说过话,要是能一起喝一杯就足以自夸了。” 陈杰笑道:“他以后多半是要配享太庙的人,连本官都艳羡不已啊!可惜却没那个本事。” 两人唏嘘了半天,然后弄了个锅子,对雪吟了几首诗,就此安歇。 第二天,喝多了的陈杰也不用去衙门,就在家赏雪作画,倒也清雅。 可这份清雅却被一个消息给破坏了。 “大人,蓬莱附近有多人在兑换白银。” 陈杰的手一动,一滴墨汁就掉在了纸上,他把笔一掷,喝问道:“有多少人?兑换了多少?” 来人说道:“九人,多少都有,一共兑换了三百五十一两白银。” 这点白银不算多,陈杰眯眼道:“这是借着过年的机会兑换,本官断定还会有人,查!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还有这些白银的去向!” 整个布政使司的人都被召回来了,驻军也派出了斥候,完全是大战前的气氛。 “这是对大明的挑衅!我们必须要回击!要打掉那些心怀叵测者,还瀛洲一个朗朗乾坤!” 随着命令,整个蓬莱府都动了起来,那些便衣男子面色冷漠的进入百姓家中,多处发生了暴力事件。 陈杰对这份效率感到很骄傲,所以在得到结果后,就先夸赞了几句,然后才问话。 “是谁?” “大人,是一个叫做应兵的家伙,这人当初在攻破京都时帮助大明搜寻皇族,所以被定为一等,保留了财物,他最近派出了多人,在蓬莱各地兑换白银,总计加起来大约有两万两之多。” 在征服倭国之后,布政使司就下令所有人全部改名,没名字的自己取,按照大明的姓氏取。 陈杰咬牙道:“他哪来那么多宝钞?” “大人,应兵先是派人去百姓家中收宝钞,那些百姓当初害怕吃亏,所以就用七成的价格兑换给了他。” “好好好!果然是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应兵!” 陈杰此刻对方醒的交代再无疑虑,他马上令人去抄家。 “大人,用啥罪名?” 陈杰冷笑道:“偷税!” 正文 第930章 流血的宝钞兑换 在京都被攻破的前夜,应兵就派出家仆摸出去,找到了明军,然后提供了不少线索。 所以在战后清理瀛洲时,应兵幸运的躲过了一劫,而且财产田地都还保留着,在如今的瀛洲,算得上是上等人。 可这位上等人今天却在家中坐立不安。 瀛洲风格的小院中,落雪纷飞,掉在特地引入的一条小溪中。 小溪边上的树木湿润而沧桑,那遒劲的枝干弯曲向上,不用着墨,看着就是一幅好画。 “明人果真动手了吗?” 应兵脑袋中间的头发才留没多久,看着有些长短不一。 细眼中带着惊惶,应兵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咬牙道:“他们怎么会发现的?怎么会?是不是有人报信了?内奸!一定是出了内奸!” “召集人手,快去!咱们必须马上走!” 应兵想起了明军攻破京都的那天,心中一个激灵,赶紧回身就跑。 等他跌跌撞撞的带着家人和钱财回来时,院子中多了十多个家仆,人手一把倭刀,这是他私藏下的。 应兵定定神,看到那些家仆们都面带惧色,就说道:“兑换白银的事有明人接应,所以大家不用慌,没人会抓咱们,只是需要出去避避风头而已,安全的很……” “轰!” 就在此时,大门方向传来了一声轰鸣,紧接着两个家仆狼狈的跑回来,边跑边喊道:“老爷,不好了,明军来了。” “是明军的火炮!” 一个家仆见识过,作为带路党,他想起那天皇宫外的那一排火炮喷吐着火焰,然后皇宫的大门轰然倒塌,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心就乱了。 “咱们挡不住的,降了吧!” 应兵知道自己一家子怕是难逃法网,就嘶吼一声,拎着刀往大门冲过去。 家仆们知道明军的规矩,所以都跪在地上,应兵的家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跪了。 大家都由衷地对家主的勇敢感到钦佩,心想他去了也好,罪魁祸首都去了,他们这些小虾米最多是流放。 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应兵就空手飞奔回来,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全是泥土。 明军出现了,不过是十人,也没有令人感到绝望的火枪,可没人敢反抗,都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应兵从他们的身边跑过,一个家仆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接着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噗!” 应兵抬起头,整张脸都是青紫,旋即两注鼻血流下,看着凄惨无比。 “应兵,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些明军慢腾腾的走过来,其中一人踩在应兵的腰上,狞笑道:“知情不报者杀无赦!” “大人,小的知道应兵干的事!小的愿意检举……” …… “有内应?” 陈杰很恼怒,可却不意外,只是冷笑道:“果然是人心不足,瀛洲的俸禄比中原的高出许多,可还有人不知足,马上去拿人,本官这就上奏折,把此事禀告朝中,多半是要流放到交趾去了。” 想起此事的源头,陈杰在堂中疾走几步,猛然回身道:“下文,告诫瀛洲上下官吏,若有贪腐者,全家流放蛮荒之地!” 有人劝道:“大人,此等事应该等朝中决断吧。” 犯官流放到哪里,这可不是陈杰所能决定的,逾越了。 陈杰淡淡的道:“瀛洲特殊,特事特办!” 没有一点儿开拓精神,朱棣怎么会把陈杰派来。 循规蹈矩的官员多了去,能随机应变的才有前途。 …… 小娘在交趾过的不错,特别是去过一次金陵之后,那些百姓看到她都带着畏惧,而原先对她存有偏见的官吏只能悻悻的在背后嘀咕。 嘀咕什么呢? 嘀咕方醒在交趾始乱终弃,把自己的女人丢在这里独自打熬。 小娘过的很充实,她一个月去看一次女儿,甚至提出来把女儿接到自己的身边,可却遭到了娘家人的反对。 为何反对? 因为小娘站在了交趾男人的对立面,无数男人因为她而下狱,最终被拉到矿山和甘蔗地干苦力。 如果小娘的女儿跟着她,估摸着以后就嫁不出去了,整个交趾都不会有男人娶她。 小娘站在宝钞兑换点,手中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放,沉重的声音让那些来兑换白银的人都退了一步。 “我兑换宝钞。” 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金银,兑换的人大致估量了一下,起码得价值三百贯。 “小娘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就清点。” 小娘有品级了,八品官,挂在布政使司衙门,连黄福都对她礼敬有加。 那么多? 边上的人看到那些金银不禁两眼发热,恨不能一把抢回家去。 可站在小娘身后的两个太监可不是善茬,多少交趾人就是栽在了他们的手中,至今依然杳无音讯。 因为工作的关系,小娘的俸禄不低,而且方醒临走前心有内疚,给了她不少金银。 当小娘带着宝钞出去后,兑换点的人高声喊道:“还有要兑换银子的没有?有的就快点啊!咱也得过年了!” “兑个屁!” 一个老头把宝钞收好,说道:“小娘大人那么多金银都兑换了宝钞,咱们这点算个屁!都换了白银回家喝西北风啊!走了走了,听说船队运来了好些海味,买些回家……” “对哦,本就没多少钱,都兑换了一家老小吃啥?” “现在都在用宝钞,能用银钱买的宝钞都能买,咱们怕什么,怕的是那些大户!” “有家大户不是兑换了几千两银子?后来听说他家和那些叛逆有联系,换来的银子都送给了那些叛逆……哎!全家流放啊!” “如今算是好的了,以前的全都是砍头,想想那个魔神,再想想那座京观,还敢造反的都是蠢货……” 消息传到了黄福的耳中,他沉吟良久,吩咐道:“小娘那里再派一个小旗部跟着,一定要确保安全,本官这里也会给她记功,就是不知道朝中的那些大人们愿不愿意给一个女人升官了。” …… 在宝钞的试行中,朝鲜的反应是最为平淡的。 这个和大明差不多社会架构的地方,面对着新的统治者,表现的很温顺,那些提前准备好的白银都搁在库房中积尘。 整个更换宝钞的过程中,大明获得了大量的资源,而付出的不过是印刷和运输的费用而已。 大批的金银被堆放在库房之中,就等着航线开启后运到北平去。 正文 第931章 交趾的糖霜,收买人心的土豆 “咱们家不缺金银,永远都不会缺。” 今天小刀带人去买回了一头刚摔死的牛,价钱不便宜,张淑慧觉得太奢侈了。 “奴儿干都司是大明的了,牛羊会源源不断的送进来,想吃就吃,千万别节省。” 张淑慧抱着土豆道:“夫君,草原上送来的牛都到哪去了?” “被人提前买走了,我不想为这个东西去找人,懒得很!” 方醒把怀中咿咿呀呀的平安递给小白,然后去了厨房。 厨房外面,小刀和方五正在分解牛肉,然后拿给春生去处理。 “骨头不少,都带些回家去熬汤喝,壮骨。” 方醒不喜欢啃牛骨头,啃不动。 花娘已经把最好的那几部分切割下来,看到方醒后就笑道:“老爷,做一顿牛肉饺子可好?” “好,许久未曾吃了,多包些,到时候连解先生和黄先生那边都算在内。” 于是中午主宅人人一碗牛肉饺子,至于调料自理。 平安自然是不能吃的,也就是土豆吃了一碗牛肉汤面条。 方醒做了蘸水,左手边摆放着剥好的大蒜,夹了一个饺子,在蘸水中打个滚,送进嘴里。 火候不错! 牛肉饺子煮老了不好吃,而花娘对火候的控制不错,不老,但也不生。 再咬一口大蒜,趁着这火辣的劲头继续开吃。 这就是人生! 整个方家庄都休息了,牛马归圈,人人都换上了新衣服,笑逐颜开。 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故意把铜板放在兜里,跑动时发出撞击声,一听就是钱。 有些居住在北平的货郎也趁着这个机会到处游走,担子放下,拿出铃铛摇动一下,那些孩子们就狂奔而来。 “有饴糖,有小竹马,还有九连环……” 饴糖不受欢迎,反而是小竹马和九连环被方家庄的孩子们买了一空。 接着就是大人上场了,脂粉,首饰,甚至是头绳,方家庄的女人们毫不犹豫的买买买,让货郎有些懵逼。 “怎么没人买饴糖呢?” 方家庄有钱他是知道的,所以专门走一趟,可为何去年卖的不错的饴糖,今年没人买呢? 一个农妇看到他发蒙,就笑道:“我家老爷从交趾弄来了许多糖霜,方家庄的都能贱价买,谁还会看得上饴糖啊!” 交趾的白糖开始小批量进入大明,为此徐景昌大过年的还跑来了方家庄。 “德华,这糖咱们怎么卖?” 徐景昌到的时候,方醒正在看花娘制作牛肉干,闻言就说道:“寄卖,四海集市还在修建,白糖放久了也不行,就拿到那些杂货店寄卖,不过要准备一些送进宫里。” 徐景昌纠结的道:“若是送进宫中,少了可出不了手啊!” 方醒笑道:“不过是几百斤罢了,送些进去,陛下也知道交趾那边的好处,不然以后朝中有人进言废除甘蔗怎么办?毕竟大明以粮食为主啊!” 徐景昌捡起一片牛肉,下意识的塞进嘴里,甜辣甜辣的,感觉很好吃。 “谁敢?” 徐景昌可不是善茬,他又拿了一片牛肉,眼神凶狠的道:“那可是我远赴不毛之地,辛辛苦苦种下的,谁敢说砍了它,老子就砍了他!” 方醒看着簸箕里的牛肉片在减少,就怂恿道:“那你现在就赶紧进宫吧,说不准陛下还会有些赏赐呢!” “是啊!过年讨个好兆头也不错。” 徐景昌觉得有理,但是在临走时这厮带走了几斤牛肉片,说是带回家给孩子吃。 “都特么的吃货!” …… 朱棣也要准备过年了。 宫中过年的规模太大,王贵妃近来的身体不错,连御医都说是神佑,所以这一摊子事都交给她了。 婉婉被禁足后变得乖巧了许多,走路都是按照规矩,徐徐而行。 “皇爷爷,婉婉想跟您一起吃晚饭。” 朱棣看着规矩的婉婉,皱眉道:“被罚了?” 婉婉可怜兮兮的道:“嗯,婉婉在宫中放火,母亲罚了禁足。” 朱棣不自在的转转脖子道:“那事朕知道了,不怪你,好好的去玩吧。” “谢谢皇爷爷!” 婉婉的眼睛一亮,行礼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带着自己的随从跑了。 至于一起吃晚饭,看她那眉飞色舞的高兴样,肯定是记不得了。 “哼!” 没良心的小丫头! 朱棣继续处理政事。大明的疆土越来越大,每天需要处理的政事数不胜数,作为帝王,朱棣不肯拖延,所以也感受不到过年的那种气氛。 “陛下,定国公求见。” “让他进来。” 徐家虽然是一门双公,可魏国公徐钦才十一岁,而且以前顽皮,被朱棣赶回去读书。 徐景昌也不是好鸟,若不是念在逝去的皇后面上,朱棣非得把他抽个半死。 徐景昌进来行礼如仪,起身后就堆笑道:“陛下,臣在交趾种了些甘蔗,制了些糖霜,臣不敢独享,已挑选了最好的一批进献陛下。” 宫中自然是需要糖霜的,而且需求量不少。 朱棣想起婉婉前几日给自己送的点心,甜的不行,就说道:“难得你记挂着宫中,那便收了吧。” 下面自然有人会和徐景昌交割,所以他看到朱棣没有赏赐的意思后,就有些悻悻的告辞。 朱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方醒可知此事?” 徐景昌愕然回身道:“知道的陛下,臣刚从他家出来。” “那就好。” 朱棣埋头继续处理政事,徐景昌满头雾水的出宫。 …… 年三十,方家依然是那一套,只不过多了两个孩子显得热闹了许多。 土豆是长子,可却干不了大人的事,最后方醒就让方杰伦陪着他去庄户家慰问,算是提前打根基。 土豆换上了一身新作的青衫,看着跟小大人似的,前面是方杰伦领路,身边是铃铛保驾,他自己被邓嬷嬷抱着,随后的是带着些慰问品的两名家丁,拉风的一塌糊涂。 “小伯爷!小伯爷!” 到了庄户聚居区,那些孩子看到土豆后,都兴高采烈的围过来。 土豆板着脸道:“糖,都有糖。” 两家丁赶紧开始发糖,这就是在收买人心,看那些大人在边上笑的开心,就知道多半是成功了。 “见过小伯爷。” 一群人躬身行礼,差点吓到了土豆,他有些茫然,随即按照方醒教的话开始念。 “……都好好的,一年……比一年好。” 土豆说的结结巴巴的,就像是在背书,而且身体一直在打晃,可那些庄户们都躬身听着,表情严肃。 随后土豆就摇摇晃晃的去了庄上最困难的费大家。 费大前几年摔断了腿,张淑慧不要利息借贷了些钱给他家,后来腿好了,可终究欠债,生活一直是紧巴巴的。 在看到土豆后,费大激动的就想磕头,方杰伦阻止了。 土豆想了想,可最后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只得胡乱说道:“要好好的。” “这是少爷赏的吃食,过年家里不可缺了肉,还有面粉,白菜家中有窖藏吧?有就好,那就包白菜肉馅的饺子,来年好好的种地,会有好日子的。” 正文 第932章 金吾不禁,三家游荡 过年自然讲究的是吃,方家就是一直吃。 在陈嘉辉家,方醒终于看到了陆小冉怎么通过丫鬟来监督陈潇的嘴。 这样不能吃,那样只能吃一点,活脱脱的让陈潇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猪。 方醒和陈嘉辉在喝酒,看到那个丫鬟默默的在给陈潇布菜,都笑了笑。 陈嘉辉喝了一口酒说道:“定了,是去嘉蔬署。” “那也不错,至少比去养牲畜强。” 嘉蔬署的事不算复杂,不过是种种菜而已,至于稻米和小麦,自从奴儿干都司出产稻米后,就成了宫中的新宠。 陈嘉辉赞同的道:“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等着有个孙儿,然后此生就圆满了。” “叔父还早呢!” 方醒笑道,可陈嘉辉却饶有深意的道:“如今外面对陛下的身体多有议论,而赵王却迟迟不归封地,武勋们对太子还是那看法,若是有事,那就是大事,要谨慎啊!” 历朝历代,每当皇位交替时总会出些事情,有大有小。 而照目前来看,赵王朱高燧就像是一条毒蛇,正躲在阴暗处,不知道何时会喷出毒液。 至于武勋,方醒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陛下在看,若是他下定决心组建更多的火器卫所,那些武勋不足为惧,甚至会被闲置起来。” 陈嘉辉端起酒杯,淡淡的道:“不管怎样,要小心。” 回到家,小白已经等不及了,看到方醒回来,就嚷着要去逛街。 朱棣下旨,从初一开始到十五,北平城金吾不禁。 于是百姓就欢喜了,据说摊位都摆到了皇城边上,还有侍卫下值就近解决吃饭问题的。 女人平时出门的机会不多,即便方醒对此没有限制,可张淑慧和小白还是在遵守着这个时代贵妇人的规矩,除去往来之外,也不大出门。 所以方醒当然没意见,只是想着朱瞻基今日好像无事,就叫人去问。 “去问问太孙逛不逛街。” 方家的出行动静不小,这是张淑慧一力坚持的,说是想起了土豆差点被人掳走的事,要引以为戒。 五名家丁,还有丫鬟和嬷嬷,就这样一路朝着城中而去。 进了城就是人的海洋,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贫贱,都在这个日子出游。 “德华兄!” 陈潇带着陆小冉在门洞外面等候,看到坐在方醒脖子上的土豆,他不禁艳羡的道:“怎么感觉土豆每天都在长啊!就跟竹子似的。” 土豆好歹记得礼貌,就在方醒的脖子上拱拱手,还没张口,身体就向后仰倒。幸亏方醒早有准备,把住了他的双腿,这才艰难的翻起来。 陈潇羡慕的道:“小弟别说是这样倒着翻身,连躺着翻身都够呛,德华兄,可是给土豆练过了?” 练你妹! 方醒已经看到了朱瞻基,就招招手,然后说道:“小孩子的筋骨本就软,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见过殿下。” 陈潇拱手见礼,然后就看到了胡善祥,心想这小女孩是谁呀? “见过太孙妃。” 方醒拱拱手后,陈潇马上跟着行礼,然后低声对陆小冉说道:“太孙妃好小啊!” “别说了!” 陆小冉伸手掐了陈潇一把,然后赶紧跟着张淑慧行礼。 “罢了!这里是街上,都免了。” 男女马上分成前后,一路寻找着美食。 根据方醒的道理:真正的美食必然是在民间!所以今天的目的就是吃! “爹!吃!” 土豆坐在方醒的脖子上自然对外面一览无余,他看到了糖人,就嚷着要吃。 朱瞻基踮脚也看到了,就回身问胡善祥:“前面有糖官人,可要吃吗?” 胡善祥闻言羞红了脸,觉得朱瞻基把自己当做了孩子,就犹豫了一下。 可张淑慧却说道:“夫君,咱们一人要一个,妾身要个猴子的糖官人。” 小白也要了,要的比较古怪,是小猪。 胡善祥得到了鼓励,就羞怯的道:“臣妾要个……要个老虎吧。” 朱瞻基点头,然后和方醒挤破重围,到了最前面。 只是最后老虎做出来了,朱瞻基拿给胡善祥后,方醒就开了句玩笑:“这就对了,女人就是要凶一点,淑慧,你以后就做母老虎吧!” 张淑慧嗔道:“妾身可不会重归山林。” 说着她看向了土豆,眼中的柔情满溢。 母老虎在此时还是个类似于以后聊斋志异里的版本,大抵就是有母老虎化身为女人,和男子结婚生子,最后又披上虎皮,不是吃人,就是重归山林。 方醒哑然,然后顶着土豆走在了前方。 “爹!有肉!” 自从金陵的第一鲜弄出了一串串的烤肉后,很快就风靡大江南北,北平自然是少不了的。 于是每人的手中又多了几串烤羊肉。 “德华兄,小弟此时才觉得,这般日子才是最实在的,宫中总是有些虚幻。” 朱瞻基觉得自己挺适应这种平民生活的,还矫情的表露了一番。 方醒不屑的道:“让你过一年的百姓日子,你肯定就得疯了!你可吃得惯百姓家的吃食?可习惯睡硬邦邦的床板?还有,一个月洗一次澡,你可舒坦?” 这边在教训太孙,后面的张淑慧也不省心,正在给胡善祥支招。 “那些女人有啥可怕的?你是太孙妃,天生就比她们高一头,若是知趣也就罢了,不知趣的你只管折腾,要是太孙敢庇护,那就传个话出来,让拙夫去和太孙讲道理。” 胡善祥羞怯的道:“哪里便这般了,慢慢来吧。” 张淑慧秀目一瞪,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道些什么呀!等别人生了孩子,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胡善祥迷茫的看着朱瞻基的背影道:“我不知道呢。” “哎!” 张淑慧真是拿这个少女没办法了,只好下了猛药:“宫中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说句实话,若是让我选,我肯定不会去。你若是软了,你自己站不住脚不说,你的孩子也会被人欺负,而且……那可是大位啊!你以为别人会对你和孩子心慈手软?” 长点心吧太孙妃! “男人都是贪鲜的,你还得琢磨怎么才能拉住太孙的心,难道这些没人教过你吗?” 胡善祥摇摇头,她的父母只是让她守规矩,不要惹怒太孙,其它的都没教。 这是在坑人啊! 张淑慧摇摇头道:“要立起来!不立起来你就完了!” 小白也挥拳道:“对,要把那些不要脸的女人赶出去!” 这时正好方醒和朱瞻基、陈潇的脚步减慢,准备问女人们吃不吃米糕,结果就听到了这话。 朱瞻基黑面微红,方醒干咳道:“太孙妃淳朴,多几个手帕交也能活泼些。” 朱瞻基腹诽道:这是活泼吗?这是在教胡善祥怎么收拾我的女人吧! 正文 第933章 来自于方德华的报复(为盟主:“我为离歌”贺,加更!) 感谢:我为离歌的打赏,本书又多了一位盟主! ...... 朱高燧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倒是让朱棣欢快了许多,可在婉婉出现后,他就发现自己在朱棣心目中的地位变低了。 朱棣正在朱高燧和朱高煦的陪同下看着歌舞,喝着小酒,父子三人倒是自得其乐。 至于朱高炽,不好意思,老子要休息,这几天的事情你就兜底吧。 办得好没奖励,办不好就把脸凑过来挨喷。 朱高煦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等歌舞,只是他记得出门时世子朱瞻壑恳求他莫要触怒朱棣,所以才强忍着,如坐针毡。 说起来他的这个大儿子真是不错,颇有些贤名,经常帮他这个老子擦屁股。 想起早上自己抽了大儿子一鞭子,朱高煦有些后悔了,更加坐不住。 “陛下,婉婉郡主来了。” 朱棣的一口酒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他急忙挥手,大太监就低喝道:“赶紧的,都从后面走。” “咳咳咳……” 当婉婉进来的时候,就只能闻到一些香风,以及看到朱棣在咳嗽。 “皇爷爷生病了!” “没!没有!” 婉婉小跑着过去,挥舞着小拳头使劲的捶打着朱棣的脊背。上次方醒哄她捶过,还总说她的力气小,所以她今天使足了劲,就怕没效果。 朱棣一脸惬意的享受,朱高燧嫉妒的看着婉婉,心中为自己刚才反应慢了半拍而懊恼。 朱高煦早就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弟弟了,看到这个眼神就喝道:“你恨婉婉干嘛?偌大的人了,还跟婉婉争宠,有意思吗?!” 朱高燧急忙说道:“哪有的事,二哥总是喜欢开玩笑。” 朱高煦没少在朱棣的面前喷朱高燧,所以朱棣只是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且少些酒乐。” 可你刚才也在看跳舞、听歌,还喝酒呢! 朱高煦和朱高燧腹诽着,起身告辞。 等两人一走,婉婉就拿出了宝贝。 “皇爷爷,这是大哥给的,说是叫做糖官人,可甜了。” 朱棣满脸嫌弃的被逼着吃糖人,而朱高煦两兄弟也在宫外各自分手。 冷哼一声之后,朱高燧上了马车,晃晃荡荡的往外走。 “王爷,咱们回去吗?” 新任的侍卫统领张楚在车边问道。 “在街上看看。” 刚才他喝了点酒,大白天的觉得有些躁动,想起家里的那些女人就没趣。 …… 方家庄的前院柴房中,方五坐在高凳子上扭头不愿意就范。手中拿着一套化妆品,正准备给他化妆的木花为难的看着方醒。 方五哀求道:“老爷,小的不成,走路都是迈胯的,一看就不是女人。” 方醒摩挲着下巴,纠结的道:“那……谁来?” 方五只要他同意就好,急忙就出卖了队友:“老爷,小刀,小刀的身材装女人最合适。” 小刀急忙摆手道:“老爷,小的不成的,小的不喜欢男人。” 啧! 方醒看看小刀,觉得没开叫的小公鸡看着确实是阳刚之气不足,就说道:“那也可以,不过老爷我觉得一个女人还不够妥当,毕竟单身女人容易引人怀疑嘛!这样,方五也去,你们俩就装成两口子。” “老爷……” 方五和小刀几乎是同时反对,辛老七见状就冷哼一声:“老爷的吩咐还能商量吗?” 这时门口有家丁冒头道:“老爷,出来了。” “快点快点!” 从那天画画的天分被老爷发现之后,木花就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套化妆品被她用的恰到好处,没过多久,屋子里就多了一位美女。 “我的娘哎!” 方五换了一身青衫,看到小刀已经变成了个大美女,不禁惊叹道:“老爷,这难道就是您说的易容术吗?” 方醒得意的道:“易容术算什么,这可是能把丑女变美女,能把男人变女人的高级货色。” …… 今天街道上的人不少,马车无视人群,缓缓驶过闹市。 朱高燧掀开一点车帘,看着街上的男女,觉得阴冷的心中多了些温度。特别是看到那些青春少女时,他不但觉得心中的温度在升高,身体的温度也不断在攀升。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看女人一眼,基本上就能判断出在那身厚重的衣服下的身材如何。 一路招摇着,前方就是赵王府的路口,一对夫妇正缓缓走过。 “滚开!” 进了这个路口,里面的胡同完全就是赵王府的地盘,所以张楚早就习惯了霸道。 “对不住了大人。” 男子躬身行礼,女人抬起头来,好奇的看了马车一眼。 “好个美娇娘!” 随行的侍卫都忍不住赞道,朱高燧听到后就心痒难耐,掀开车帘,把脑袋探出来。 面白如玉,大眼睛,难得一见的长睫毛,把眼睛映衬的格外水灵。 胸前……哦哟哟! 好大的东西啊! 吸溜! 朱高燧不禁吞了吞口水,左右看看,人好多啊! 人多不能下手,不然朱棣能下狠手抽死他。 可惜了呀! 朱高燧就这么盯着那个美女看,手下的侍卫们同样是目不转睛。 那美女的身体在发抖,好像在害怕。 朱高燧觉得自己就像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整个天下都任由他予取予夺,那畅快感如撒尿后抖那一下,让他一个激灵,就忽略了飞进车中的一个东西。 马车就在这对夫妇的身边驶过,最近处几乎要贴身了。 那些侍卫都在盯着那个女人,朱高燧同样也是,盯的目不转睛。 马车缓缓驶过,那对夫妇如蒙大赦,男的扶着妻子撒腿就跑。 “哈哈哈哈!” 朱高燧大笑着,马车驶入巷子,视线变成了围墙。 他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喃喃的道:“君临天下啊!” 马车进去后,刚才被堵在两边没敢走的人流重新堵住了路口,过年的气氛又回来了。 “咦!什么味?” 一个男子走过路口,鼻子抽动着,然后左右寻找臭气的来源。 “呕!” 随着臭味的蔓延,路口的人流停住了,渐渐的围拢了在这里。 人类的好奇心在此刻展露无遗。 “好怪的味道,怎么带点儿蒜瓣的味道。” “这是屁味!” 一个孩子直接说出了大家还在思索的问题。 “上次大哥吃多了蒜瓣,放的屁就是这个味,臭死了!” “呕!” 臭味越发的浓厚了,众人面面相觑,一人说道:“谁放的屁能那么臭?!” “里面是赵王府,难道是……” “果然是遗臭万年,呕!好臭啊!快跑!” 正文 第934章 来自于未来的攻击(为盟主:紫薇骑士贺,加更!) 感谢紫薇骑士的打赏,本书今天多了两位盟主! 一天增加两个盟主,爵士亚历山大,同时心中也是振奋。 这就是大家的对这本书的认可! 有人说要定个小目标,目前本书七个盟主,那爵士的小目标就是:完本时有十个盟主! 刚看到的:又增加了两个盟主,今天四个盟主!目前是九个盟主,感谢大家! 马车里有熏炉,熏炉散发着热量,让车里如春天般的温暖。 朱高燧刚才在宫中吃了些美食,后来只顾着喝酒欣赏歌舞,此时觉得有些饿了,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唤着。 “什么味?” 此时正好侧门打开,马车缓缓进入。 “谁放屁了!?” 朱高燧很愤怒,他有洁癖,谁要是敢在他的身边放屁,那真是作死! 可车边的侍卫们都捂着鼻子,目光却在马车上,那眼神有些古怪。 “放肆!” 朱高燧大怒,正准备呵斥,可那股味道却越来越浓了。 臭味散发的速度越来越快,朱高燧只觉头痛,恶心,喉咙也不舒服。 “呕!” 那些侍卫已经忍受不住这股臭味了,只是在苦苦忍耐着。当朱高燧从车里狼狈的摔出来,吓了大家一跳。 “殿下!” 此时再蠢的人也知道出事了,张楚捂着鼻子喊道:“把殿下抢回来!马上把马车赶到巷子里去!” 这个处置方法在此时再正确不过了,两名侍卫马上冲到马车边上,一人拉一只手,就这么把朱高燧拉进了门内。 可马车已经不用他们赶了。 在这股臭味的冲击下,那马嘶叫一声,直接冲向了巷子里。 马车的速度之快,而且还甩了一下,车厢和大门边上的墙壁碰撞…… “嘭!” 车厢散架了,得到解脱的马儿拖着半部马车头也不回的跑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瓷瓶在那半部马车上滑来滑去,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马儿跑了,可那臭味却阴魂不散,朱高燧被侍卫背着向府中狂奔,可那臭味却紧紧跟随。 “呕!” “呕!” 不只是朱高燧在呕吐,但最严重的就是他。 朱高燧喊道:“去宫中!快!呼呼呼!” 呼吸困难是什么感觉?朱高燧觉得就像是被那东西给盖住了口鼻。 不过一个是香艳,而一个是绝望。 朱高燧被人背着从后门跑了,王府中的人惶惶不安,在那臭味的攻击下六神无主。 “这是什么味道?” “王爷都跑了,咳咳咳!咱们……咳咳咳!” “王妃也跑了!” 一群人在后门处顶着,一架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后门,速度飞快。 “咱们怎么办?” “这臭味弄不好有毒!咱们跑吧!” “对!王爷王妃都跑了,咱们也跑!” “世子他们也来了!” 赵王妃沐氏前脚出门,后脚她的两个儿子就打马跟了上去。 “跑啊!” 主子都全跑了,再不跑的就是傻子。 于是一堆男人,一堆女人,就这么慌慌张张的冲出了王府。 这群人冲进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引发的轰动可想而知。 臭味在延伸,附近的人家纷纷跑出来,张口骂道:“谁家的粪坑翻了!特么的缺不缺德啊!都满了也不知道叫人来收,是谁家?” “老爷,是……赵王府中传出来的。” “啊!” “赵王府……特么的!他们吃了什么?拉出来的屎那么臭!” “味道又来了!走走走!这里住不得了!” 没多久,以赵王府为中心,四周的人家,还有街上的人流都慢慢的消散了,只有几个胆大的捂着鼻子躲在角落里。 “大哥,都走了!” 几个大汉左顾右看,带头的男子得意的道:“天助我也,走,到赵王府偷宝贝去!” …… 朱棣吃了半截糖做的凤凰,好容易把婉婉给哄走了,就听到有人喊道:“保护陛下!” 什么? 朱棣一惊,旋即就端坐着,伸手道:“拿刀来!” 大太监不屑的瞥了浑身打颤的黄俨一眼,冷静的把长刀递给了朱棣。 朱棣有刀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目光如鹰隼般的扫过殿内的太监们,喝道:“去看看!”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作乱!” 朱棣看到大太监亲自跑出去,就冷哼一声。 关键时刻才能看出谁忠心,谁敷衍! 黄俨只想抽自己两耳光,他一狠心,就使劲掐了大腿一下,然后满脸涨红的跟了出去, 没过多久,被背着的朱高燧就来了,还带来了滚滚恶臭。 “呕!” 朱高燧此刻无比的狼狈,不但呕吐,而且下身狼藉,全是屎尿。 “谁干的?!” 这一刻朱棣的心中杀机升腾,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发誓要扫灭此人的三族。 “父皇……呕!” 朱高燧一落地就向朱棣这边爬行,半途又开始了狂呕。 朱棣看到那两名侍卫也在呕吐,就喝道:“叫御医来!”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告道:“陛下,殿下出宫之后,就在王府的外面突然闻到了臭味,然后臭味扩散,此刻王府周围已经没人了。” 朱棣闻着这股屁臭味,皱眉道:“谁弄的?” 看朱高燧那模样就死不了,朱棣也就放松了些。 侍卫一脸懵懂的道:“陛下,臭味从马车上传来,后来臣等搜寻了马车,没找到来源。” 尼玛!没来源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臭味是从朱高燧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吗? “陛下,赵王府附近都没人了,全跑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一脸的惊惶。 “赵王府周围臭气熏天,那些百姓担心有毒,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跑了!” 啥米?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跑了?! 朱棣已经受不了朱高燧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了,正好御医赶到,就吩咐道:“马上救治,仔细查找缘由,有发现马上向朕禀告。” 等朱高燧被抬走后,大殿内的那股臭味依然不散。 朱棣把长刀交给大太监,起身道:“东厂和锦衣卫都去查!” 锦衣卫最近是缩头乌龟,而新晋的新宠东厂却威风八面。 不过孙祥对此也没辙,他召集了手下把朱棣的命令传下去,手下也开始了抱怨。 “公公,这没头没尾的,小的们和无头苍蝇似的,怎么找啊?” “那些侍卫今日都跟在殿下的身边,若是有人动了手脚,他们早就发现了。” “……” 孙祥数着佛珠,淡淡的道:“陛下的命令,不管有没有头绪,都出去吧,顺便问问殿下的侍卫,仔细寻找蛛丝马迹,若有发现,重赏!” 于是那几名还在呕吐的侍卫就倒霉了,秉承着锦衣卫那一套的刑具摆出来,不用吓唬,什么都交代的清清楚楚的。 正文 第935章 一屁臭半城(为盟主“赤焰的噩梦疯”贺,加更!) 今天增加了五个盟主,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肯定,爵士努把力,看看能不能完成九更,估计最后一更会在十二点以后了。 今天还开玩笑说竖立一个小目标:完本前有十个盟主,谁曾想大家那么的给力,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爵士的目标! 咋说?!唯有努力码字!!!! 感谢大家!!!是大家让爵士觉得原来一直有人在关注着自己,只为一句话,就用打赏让爵士瞠目结舌! ...... 御医很快就找到了发臭的源头——朱高燧穿着的衣服! “别烧,弄条狗来试试。” 拿本王和狗相比吗? 朱高燧咬牙切齿的躺在床上,感觉屁股那处开始收缩,就喝道:“拿马桶来!” 噼里啪啦一炷香的时间,朱高燧浑身软趴趴的回来,御医们赶紧拿脉。 “就是有些虚了。” “对极对极!殿下的身子骨是有些虚了。” “那就先清热解毒,然后再补?” 几个御医相对一视,都点点头。 都找不到致病的原因,你让我们怎么诊断啊! 于是朱高燧就开始了漫长的服药治疗,皇宫中却开始了抱怨。 王贵妃听说了朱高燧浑身狼藉进宫的事,也听说了赵王府周围成了绝地之事。 可当一阵风吹过,那股子带着蒜味的臭气飘来时,她也不禁蹙眉道:“赵王是不是中邪了?!” 想想也是啊! “娘娘,奴婢自问见识还算是广博,可也从未听说过这等弥漫不散的臭气,要奴婢说啊,这弄不好……会不会是有……邪祟啊!” 王贵妃闻言点头道:“难说,以往赵王一笑起来就觉得和气,最近却有些暴戾了,等我却问问陛下。” 王贵妃无子,所以地位超然,她去见到朱棣后,就说了自己的担忧。 朱棣沉吟道:“罢了,请了人去看看。” 王贵妃问道:“那是请和尚还是道士?” 朱家很奇怪,你说他崇佛吧,可偏偏花费了无数的钱粮在武当山给张邋遢建造了金殿。 朱棣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就说道:“都去!” 王贵妃毕竟管理内宫,深谙人情世故,就说道:“陛下,两边可是不往来的。” 朱棣冷笑道:“我家的事情,由不得他们!若是不尽心,朕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君王!” 人间的君王曾经多次主宰佛道的前途,而那些神灵也只是在看着。 于是有人出去,征召僧道去赵王府查看。 婉婉也闻到了臭味,她想起方醒教过自己的法子,就让人弄来毛巾打湿,然后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去找到了太子夫妇。 太子夫妇呆在寝宫之中,外面的门窗都关上了。 婉婉敲门喊道:“父亲,母亲,开门!” 门打开了,朱高炽看到婉婉的模样不禁笑了,“正准备去接你过来,你这是从哪学的?” 婉婉拉掉毛巾,愁眉苦脸的道:“父亲,好臭呀!” 朱高炽回头看看太子妃,摇摇头道:“你且去方家呆着,等宫中的气味消散了再回来。” “父亲,孩儿能去吗?” 朱瞻墡也来了,诺诺的问道。 太子妃没有迟疑:“去吧,方家大着呢,只是别去爬树。” 送走了一对儿女,太子妃叹息道:“赵王又要在宫中待一段时日了,怎么就那么多事呢?” 朱高炽不自然的道:“这不是多事,天灾人祸罢了,宫中安全,还有御医方便诊治,父皇必然是要留的。” 太子妃撇嘴道:“就他娇贵!汉王也没见三天两头的进宫,好歹也在家编写些兵书。” 说到朱高煦,朱高炽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二弟以前做事粗糙,现在好多了。” 朱高炽是愿意兄弟和睦的,可以前朱高煦却不依不饶,让他很是苦恼。 现在朱高煦消停了,可朱高燧却…… 太子妃无声的嘀咕着:报应! …… 婉婉和朱瞻墡一路到了方家庄,正好是孩子们出来玩耍的时候。 看着那些在追逐打闹的孩子,朱瞻墡羡慕的道:“他们可真悠闲啊!” 作为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墡在很小就开始了学习,背诵儒学经典,描红写字,到后来还得学什么作诗…… 一切的一切,让朱瞻墡觉得有些厌倦。 梁中在马车边上说道:“郡王,他们也要上学。” 朱瞻墡纳闷的道:“那也就是几日的假期,他们怎么那么乐呢?” 梁中笑道:“是一个月,到了七月份最热的时候还有一个月,每十日也有假期。” “真的?” 朱瞻墡想起自己天刚亮就起床,然后洗漱,练字,等先生来就要授课…… 这样的日子一年到头不停息,只有重大的日子才会有几天假期。 婉婉一直在看着那些孩子玩耍,突然回头道:“方醒说了,要劳逸结合,头悬梁锥刺股固然可贵,可大部分人却接受不来,所以有张有弛学生才会有兴趣学习。” 朱瞻墡遗憾的道:“那二哥在书院读书还是因祸得福了,我也想进书院。” 梁中笑了笑,微微摇头。 那怎么可能?! 朱瞻基和方醒是缘法,而朱瞻墉已经被定性为不可教也的范畴,也就是属于皇家的弃子,所以才能在书院就读。 否则就算是朱瞻墉想来,方醒也不会接收,打死都不会接收! 看着不远处的主宅,梁中眯眼细思着。 太子妃就这么三个儿子,老大朱瞻基是稳当了,老二以后多半会被冷落。 至于老三…… 朱瞻墡在长辈们的印象中不错,是个贤王的苗子。 可以往发生的事在告诉大家:大明不需要什么贤王! 不能再来一次靖难了呀! …… “效果如何?” 卸妆后的小刀看着有些别扭,走路还习惯性的扭胯。 方五看到后,不禁深深的为自己感到庆幸。 “老爷,赵王府附近的人家都跑光了,外间传闻,说是赵王一屁臭半城。” “一屁臭半城?” “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捧腹大笑着,等笑够了,才问道:“没有露出痕迹吧?” “没!”方五说道:“小的和小刀装扮的保证没人能认出来,而且我们是在河边卸妆,然后才回来的,后面有七哥他们在清查,没发现有跟梢的人。” 辛老七点点头:“老爷,当时场面混乱,街上的人都在看王府中逃出来的人,所以没人关注他们。” “那就好,各自回去吧。” 方醒觉得自己的准备没有白费,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朱高燧,让你丫再嘚瑟! 哪怕陈岩被赶出了赵王府,可胡叠的死依然被方醒归咎于朱高燧,加上陈潇被国子监除名,不报复回来,方醒觉得闷得慌! “老爷,郡主和瞻墡郡王来了。” “方醒,宫里好臭啊!” 正文 第936章 调查,谗言,应变,老狗(为盟主“黑西法”贺,加更!) 我的双手没有停止过敲击键盘,正在疯狂的打开大脑中,争取在24点之前完成八更!!!期待大家的支持! ...... 赵王府中臭味淡了许多,几个毛贼被护送僧道来府中的五城兵马司当场拿获。手机无广告m.最省流量了。 “臭死人了!” 几个毛贼觉得进入赵王府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王府中空无一人,僧道们开始了勘察和作法,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到处乱响。 大太监亲自来监督,他单手捂鼻,看着那些僧道一点头绪都找不到,就问道:“你们行不行?” 北平也有不少寺庙,就是道观不好找。 “公公,那臭味最初是从谁的身上传出来的?” 有个和尚问道,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多半是被推出来的炮灰。 大太监见惯了各色人等,就说道:“最初是从赵王殿下的身上传出来的,所以,你们要好好找找,千万别找错了!” 僧道们瞬间迷茫,等大太监过去后,一个和尚思忖道:“赵王殿下高贵,若是没有邪祟,那岂不是……” 另一个道士也抛弃前嫌,低声道:“此事不容轻忽,除非是五城兵马司和刑部找到人为的证据,否则必然是邪祟!” 大家都目光坚定的道:“对,必然有邪祟!” 至于什么邪祟,双方都心照不宣。 有太多的选择对象了好不好! 而此时调查的主力却不是刑部,而是东厂。 孙祥在东厂的衙门里端坐着,流水般的消息在经过过滤之后送到了他的手中。 “确定没有遗漏?” 这半天汇总的消息显示:此事完全没有人为的痕迹,更像是神迹。 “没有。” 暖暖的屋子里,刚进来的太监满头冒汗:“公公,赵王殿下从宫中出去之后,一路上都有侍卫在看护着,那些百姓也不敢接近马车,所以……” “所以什么?” 孙祥的佛珠也不数了,他听出了味道。 “公公,除非是在宫中出的事。” 是啊! 宫中…… 孙祥知道外面不会再有消息了,他起身道:“咱家现在去见陛下,你等继续查找。” 来人懂事的道:“是,下面的人都不敢懈怠,谁若是不尽心,奴婢自然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家法!” 孙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良久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好好的干。” “谢公公夸赞!” 这人一脸感激的跪在地上,目送着孙祥出去,然后起身,眼神幽深。 太监一旦尝到权利的甘美之后,鲜有能摆脱诱惑的。 孙祥求见朱棣,进去后,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香炉在角落里无声的冒着青烟,青烟渺渺,让殿内多了几分宁静。 “可查到了?” 朱棣沉声问道,他也是深受其害,若不是不好出宫,他早就闪人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味道渐渐的淡了。 孙祥跪地道:“陛下,外间……在和五城兵马司联手查了许久,还讯问了殿下的侍卫,可依然没有头绪。” 他不敢欺瞒朱棣,至少现在不敢! 朱棣把毛笔一搁,身体后仰,冷漠的问道:“那你来干什么?难道还想调用朕的侍卫吗?” “奴婢不敢!” 孙祥的背部都湿了,他战战兢兢的道:“陛下,多方推算,奴婢觉得还是漏了一个地方。” 朱棣略一思忖,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朕许了!” 不调查清楚,朱棣担心下次自己也会中招。 想想朱高燧今天的狼狈模样,要是在朱棣的身上来一次,那估摸着要出大事了。 朱棣叫人去通知了王贵妃,让她也查查今日后宫的异常。 最后…… “太子今日干了些什么?” 大太监不在,黄俨出头了:“陛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若是大太监在,一定会补充一句:陛下,宫中臭味迷茫,大多人都关门闭户。 朱棣的眉头一皱,喝道:“去问着他!” “是,陛下。” 黄俨得意洋洋的去了东宫。 “开门开门!” 东宫的人一看是这位,有人就延缓了开门的时间,黄俨等门打开后,就阴笑道:“你们这是在为谁拖延呢?” 梁中不在,黄俨没了对手,他看到这些人都面带惧色,这才得意的进去。 朱高炽没想到祸从天降,还正想着该怎么劝解朱棣开怀,在看到黄俨后就楞了一下。 黄俨肃然道:“殿下,陛下问你,为何关门闭户?赵王之事和你可有关系?” 朱高炽愕然道:“儿臣今日都在这里,后面的事都是别人告知,何来的有关?!” 黄俨的话锋一转,就问道:“为何关门?” 这个问题换做其他人肯定会回答:太臭了! 可朱高炽想都没想的答道:“儿臣偶感风寒,早上问过御医,说是会传人,是以把门给关了。” 朱高炽的神色很温顺,甚至是憨厚,可却让黄俨打了个寒颤。 等黄俨走了之后,有人送来了汤药,朱高炽接过,没有丝毫犹豫的喝了下去。 漱口,最后是一颗婉婉给的话梅,朱高炽低声道:“本宫这边也该有几人要感染风寒了。” “是,殿下!” …… 婉婉很快活,她和大妞在后花园里荡秋千,欢快的笑声传到了方醒的耳中,他抱着平安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呆着吧,等宫中的臭气散去之后再回去。” “是。” 朱瞻墡还是有些拘束,方醒皱眉道:“你一郡王,以后的藩王,自在些,那些孩子准备去抓野兔,你也跟着去吧。” “是。” 朱瞻墡不知怎地,在方醒的面前总是放不开,有些见到长辈的感觉。 梁中干咳道:“在哪抓野兔?” 半大孩子去抓野兔,这靠谱吗? 方醒笑道:“下雪了,野兔要出来找吃的,那些孩子弹弓打得好,还有狗跟着,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梁中就安排了两名侍卫跟着去,在把朱瞻墡送出大门时,看到了俞佳。 “你来作甚?” 俞佳等那群孩子呼啸而去后,才低声说道:“方才黄俨代替陛下问话,问太子殿下为何关门闭户。” 梁中咬牙道:“是谁在兴风作浪?” “是黄俨,陛下问话时,他故意挑出来说。” “那条老狗!” 梁中咬牙切齿的道:“今日宫中谁不关门?殿下倒是想点香来着,可又怕被人说是玩物丧志,沉迷于佛道。” 朱高炽的太子之位长期摇摇欲坠,每次看似危险,可偏偏又能平安度过,也算是一大奇迹了。 正文 第937章 狐魅,挖坑埋自己(为盟主“夏日冰红茶”贺,加更!) 一天五盟主,惊呆了爵士,也感动了爵士! 还有两更,最后一更肯定是要一点钟以后了!明天照常四更! 朱芳的转炉还没弄好,方醒的计划也无从实施,特别是轨道运输,如果用在码头和矿山,科学的威力将会再次让世人侧目。 那本物理书至今没有回音,据婉婉告密,还在朱高炽那里,每晚他都会看一点。 老子还有化学书啊! 方醒很纠结,于是就下了个决定。 “把玻璃敞开了造,别人要学,交钱就行。” 方醒觉得这个年过的不爽,就准备放一个大爆竹。 黄钟刚和解缙父子喝了一顿,脸有些红,闻言就揉揉脸:“伯爷,这下可是要震动大明了。” 想想,透明的玻璃,你可以拿去当窗户,可以拿去装在马车上,那比格提升的不止一点半点啊! “反正大明近期没听说地龙翻身,震一震有好处。” 方家以前藏拙,所以没装玻璃,方醒既然下了决定,自然是雷厉风行。 “冬天人在家猫着,不开门吧黑,开了门冷,有了玻璃窗户就不一样了。” 过年期间不好动工,不过玻璃已经有了,张淑慧喜道:“这下土豆该欢喜了。” 土豆小伯爷对此表示没兴趣,他正在和铃铛较劲,一人一狗在床榻上翻滚,看样子是土豆占据了上风,不过方醒觉得是铃铛谦让了。 …… 僧道们一直折腾到下午,这才合并了意见。 “公公,是邪祟。” 大太监面无表情的道:“你这话在陛下的面前可过不去,少说二十棍!邪祟多了去,什么邪祟?为何会发臭?这些都得弄清楚,否则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看似殚精竭虑,其实这群僧道这半天只是在假装查找,私底下却在互相沟通,最终定下了应付朱棣的方法。 “公公,是狐精。” 狐精就是狐魅,大太监闻言就皱眉道:“狐精可有这般臭吗?” 这道士一脸诧异的道:“公公,狐臭啊!” 大太监身处宫中,往来的人都和朱棣比较接近,经常洗澡是必须的,有狐臭的也进不了宫,所以他一脸的懵逼。 一个和尚道:“公公,那个……前唐的杨妃啊!” 大太监可是读过书的,所以闻言就恍然大悟。 …… “狐魅?” “对!陛下,就是狐魅,狐魅想迷惑殿下,可殿下经常和陛下亲近,自然有凛然正气护身。” 一个道士滔滔不绝的说道:“那狐魅诱惑不成,就恼羞成怒,于是就放了那个啥……臭气。” 放屁不敢说,就说了放气。 朱棣目光淡然的道:“那便罢了,你等领了赏赐回去。” 皇帝不差饿兵,干了事,多多少少都会有好处。 僧道们千恩万谢的走了,其实他们更想得到的是承认。 大明的佛道很难说谁胜谁负,道教的嗅觉灵敏,早在朱元璋未曾定鼎天下时,元朝封的天师龙虎山张氏就派人和朱元璋接上了头,而后张氏一脉永掌大明道教。 而佛教因为朱元璋早年的出身关系,所以也得了不少照拂,田地什么的都不少。 如果能得到君王的欣赏,不管对道统还是实际利益,都是极大的好处。 朱棣看到了失望之色,他只是冷漠。 黄俨在一边冷眼看着大太监,所谓的狐魅,那只是个笑话,连他都瞒不过的笑话。 可朱棣需要这个笑话来掩盖朱高燧的事,否则…… …… “一屁臭半城?以后我那三弟的名声可就响亮了。” 朱高煦闻听消息之后,就去宫中‘慰问’了一下朱高燧,然后来到方家庄,马上原形毕露。 “说是狐魅放的屁。” 朱高煦拿起一片牛肉干嚼着,觉得比自家做的好吃。 方醒笑道:“狐臭嘛!不过咱们汉人中间不多。” 说到狐臭,朱高煦显然有些发言权:“在军中就有狐臭,你知道的,军中作战很难洗澡,天气又热,有狐臭的没人愿意和他一队。” 朱瞻基一脸怒色的来了,方醒笑了笑,“其实你们没发现,耳垢油油的那种人,基本上都有狐臭。” “真的?” 朱高煦记得自己的耳垢是干的,很不好掏。 “肯定是真的,这是人体的一种变化。” “你们都喜欢美女,其实我告诉你们,美女所谓的体香,也是狐臭的一种体现。” 朱高煦一脸的震惊,连朱瞻基都暂时忘掉了让自己烦恼的事,好奇的问道:“德华兄,你这不会是瞎编吧。” “什么瞎编!” 方醒说道:“狐臭是汗被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给分解之后才有的臭味,而所谓的体香,实际上也是一样,只不过大多来自于出汗小的地方,比如说小汗腺,分解之后就变成了那种味道。” “体香是汗味?” 这个说法颠覆了朱高煦的认知,而朱瞻基显然也有些懵逼。 这叔侄俩以后不会讨厌女人吧? 不过本着恶心人要彻底的准则,方醒笑吟吟的道:“其实以前的人大抵体味都重,用于……算了,这个就不说了。” 寻偶啊!没有浓重而容易识别的体味怎么求偶?! 朱高煦拎着一袋子牛肉干,摇头道:“方醒,若是本王以后对女人没兴趣了,那都是你的罪过!”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张淑慧和小白在溜娃,朱高煦就目不斜视的道:“方醒刚才可是说了,女人的体香是汗臭味。” 卧槽! 里面的方醒瞬间懵逼,朱瞻基幸灾乐祸。 张淑慧面不改色的拎着土豆进去洗澡,而小白却嘟嘴跟在后面道:“夫人,少爷越发的嫌弃我们了。” 没有的事啊! 方醒想说出来,可当着朱瞻基的面,他最终还是决定先把男人的面子保住,晚点再去挽回影响。 朱瞻基的笑容渐渐退去,恼火的道:“黄俨火上浇油,该死!” 黄俨兴许觉得今天的言行和以往没啥区别,可在方醒看来,他却是触碰到了朱高炽父子心中的高压线。 和以往的谗言不同,这次黄俨直接是栽赃! 你栽赃别人都还好,栽赃太子,这梁子可是结大发了。 方醒淡淡的道:“可他现在死不得,也死不了!” 黄俨同样是朱棣养的一条狗,而且他知晓许多密事,在朱高炽父子上位后,他的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早在皇爷爷潜邸时,黄俨就阿附赵王,多番诋毁家父,这老狗是不敢下船了!” 朱瞻基分析的没错,黄俨知道朱高炽不待见自己,若是上位后会被清算,所以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朱高燧的身上,出力颇多。 正文 第938章 少爷,你又哄人了(第八更,还有一更要晚些时候) 下午,太子宫中就多了几位感染风寒的太监,然后被移出去。 在贵人身边服侍的人,只要是得了有传染倾向的病,不管确诊没有,就得移出去,等待病好后再评估能否回到原来的地方。 朱棣根本就没关注此事,在得知朱高燧的腹泻止住了之后,他就接到了方醒的奏折。 “兴和伯说,玻璃窑已经找到了大规模产出玻璃的办法,以后镜子和玻璃都不再是稀罕物了。” 王贵妃刚配合东厂把宫中梳理了一遍,有些疲惫,闻言就惊讶的道:“那以后女人家的镜子是不是就便宜了。” 女人首先关注的还是美,朱棣不禁想起了徐皇后,如果是她,大概会担心引发奢侈消费。 “宫中可有发现?” 朱棣问道。 王贵妃还在记着镜子,就随口道:“都好好的,就是发现一些私藏的东西,不过都是些钗子之类的,臣妾都已经处罚了。” 朱棣点点头道:“近日你多注意些,不许乱传!” 王贵妃了然的应了。 要是朱高燧‘一屁臭半城’的名号在宫中乱传,那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 朱瞻墡回来了,手中拎着一只野兔,那野兔的脖子一看就是歪的。不用说,肯定是当场没死,被侍卫拗断的。 “红烧吧。” 因为铃铛的缘故,方醒现在对野兔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热情,甚至都不想弄了。 “方醒,我要吃你做的红烧兔肉。” 婉婉也回来了,手上和脸上脏兮兮的。 于是晚饭就多了一道红烧兔肉,吃的朱瞻墡差点都想在方家待着不走了。 可当梁中接到了消息后,就宣告这次小度假结束。 “宫中经过了多次洗刷,现在已经没味道了。” 其实味道来自于朱高燧的衣服,只要把衣服处理了,自然味道消散。 方醒故作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臭?” 梁中低声道:“说是狐魅,可赵王的那身衣服上却查不到线索,已经收在了封闭的房间里。” “狐狸精啊!” 方醒笑呵呵的送走了婉婉一行,回头却有些纠结。 女人爱美,你要说她是臭的,那就是在自作孽。 进了内室,土豆正在玩着一堆积木,平安已经睡了,不过方醒断定,半个时辰之内必然会醒来。 今晚轮到张淑慧‘侍寝’,方醒倒是想大被同眠来着,可终究只能在酒后得逞,平时两个女人都不会同意。 时间还早,方醒就去陪土豆玩积木,顺便看着平安。 铃铛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大对,就悄然回了自己的狗窝,再也不肯冒头。 果然,没到半个时辰,平安就醒了,一张嘴就大哭。 “肯定是尿了。” 方醒把平安翻过来,揭开尿布,然后让人送水来清洗屁股。 屁股擦干净,换上新尿布,平安就安静了,被方醒抱着也不哼,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孩子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纯净的让人心颤。 “平安,今晚跟爹睡好不好?” 小白过来道:“少爷,平安晚上要闹腾两三次呢。” “那不算多。” 土豆当年一晚上能闹腾四五次,每次都能把人折腾的筋疲力尽。 晚上睡觉时,张淑慧是翻身向内,方醒也不迁就,就这样各自睡下。 夜深了,张淑慧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睁开眼睛,黑暗中,方醒的坏笑虽然看不见,可她却感受到了。 “妾身是臭臭的,夫君还是离远些吧。” “可你是狐狸精啊!为夫我被你迷住了,要不咱们就……” …… 第二天早上,当张淑慧水色满满的出现在内院时,正在漱口的小白哼道:“少爷又哄人了!” 后面打着哈欠出来的方醒闻声就说道:“哄什么人?你家少爷我只哄孩子!” 前面的张淑慧接过了土豆,听到方醒的话后不禁抿嘴笑了。 夫妻之间有很多事情都不足为外人道,外表看着威严的男子,兴许在妻子的面前是一个逗逼。 而看着端庄秀雅的女子,在丈夫的面前,也有可能是一个会撒娇的萌物。 小白嘟嘴道:“只知道哄夫人,也不知道哄哄我!” “二夫人,二少爷醒来。” 嗖的一下,小白就消失了,接着里面就传来了咋呼:“平安,你怎么又拉了!” “娘!要出去!要出去!” 那边的土豆也不消停,挣扎着下地,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土豆!” 张淑慧咬牙切齿的追上去,顺手就赏了几个五毛,打的土豆咯咯咯直笑。 方醒在内院跑圈,被阻拦的土豆看到后就跟着,铃铛紧随其后在踱步,一时间看笑了张淑慧和小白。 “爹!爹!” 土豆摇摇晃晃的追赶着,速度居然还不慢,方醒无奈回头,抱着他散步。 “小子,你一天疯玩,已经锻炼够了,看弟弟去!” “弟弟不哭!” 大抵在小屁孩的心中,能把比自己小的孩子弄哭就是一项本事。 “啧!咋都不省心呢!” 方醒抱着土豆晃荡了一刻钟,就算是早锻炼结束了。 “早上吃什么?” 华夏人对吃的感情无人能比,上至帝王,下到百姓,总能把美食当做人生。 张淑慧说道:“烧饼和菜粥。” 这几天吃的太油腻了,所以需要清淡的来清理肠胃。 烧饼是炭火炉膛烤出来的,焦黄色,上面有芝麻撒着。 方醒咬了一口,满意的吃到了香肠和辣椒。 菜粥用大白菜切丝熬制,加了干虾和瑶柱,口感鲜香。 土豆喝了菜粥,嚷着要去庄上玩耍。 “去吧去吧,照看好就行了。” 方醒不顾张淑慧的意见,让家丁把土豆带出去。 “孩子就是要摔打,玩闹也是一种学习,和小伙伴们在一起,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童年孤独的孩子,长大后毛病不少。 而朱瞻墉就是个典型,而且他用了极端的方式来反抗。 书院放假,朱高炽也不好意思让方醒帮他养儿子,所以就把朱瞻墉接了回来。 婉婉发现这个二哥好像有些长歪了,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宫人侍候不尽心他也不说,只是自嘲的冷笑。 “二哥,你不要这样笑好不好?” 朱瞻墉翻个白眼,回身不搭理婉婉。 过年,一家人总是要团聚的,朱高炽一家子也是如此。 吃完早餐,一大家人就在内殿聚会,加上朱高炽的其他女人和子女,把内殿坐的满满当当的。 正文 第939章 儿子敲打老子的女人(加更全部结束) 这一章算是昨天的,也就是说,昨天爵士更新了九章! 感谢大家的支持,爵士继续码字,今天的四更尽量保证! ...... 朱瞻墉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同父异母的孩子冷笑道:“这就是咱们的兄弟姐妹?小时候你没少被人阴吧!” 朱高炽的儿子不老少,可只有朱瞻基等三人是太子妃生育出来的,所以自然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婉婉扁嘴道:“可他们现在很乖啊!” 朱瞻墉不屑的道:“那是因为大哥成了太孙,眼瞅着位子越坐越稳当,所以他们当然得乖了,不乖以后要受苦。” 婉婉皱着小眉头道:“没有,前日还送了我东西。” 朱瞻墉问道:“什么东西?” 婉婉喜滋滋的道:“是一个球,他们说是绣球,可好看了。” 朱瞻墉摇摇头:“这是骗傻子的,你也乐得不行,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胡扯什么呢!” 朱瞻基进来了,他一进来,不但是弟弟妹妹们都起身行礼,连朱高炽的那些女人们也得恭谨些。 朱瞻墉一脸玩世不恭的浅笑道:“有人送了婉婉绣球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人看上了婉婉,这是要提前下定吗?” “闭嘴!” 朱瞻基喝住了他,目光转动,隐含警告之色。 那些女人都纷纷垂首,不知道有几人幸灾乐祸,几人郁郁寡欢。 婉婉十岁了,眼瞅着以后肯定是个小美女,于是宫里宫外不少人都在觊觎着她。 太子夫妇的爱女,连朱棣都对她宠爱有加,再加上她还有一个皇太孙的大哥,以后的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而且外间传闻婉婉性情温顺可亲,如果娶了她,不但能享受美人之乐,而且富贵自然是差不了的,弄不好还能在驸马的身上加一个爵位。 爵位啊! 现在想要爵位越发的难了,除非你立下大功,而且必须是军功。 可看朱棣的模样,分明就没有北征的念头,再等等的话,这位皇帝可还能爬上马背? 看朱高炽的模样,分明对武勋没多大的好感,等他登基后,再想弄爵位就困难了。 朱瞻基的目光冷漠扫了一圈,然后说道:“婉婉去看看母亲可到了吗。” 婉婉脆生生的应了,等她出了大门,朱瞻基看着墙壁上的几幅字画,淡淡的道:“婉婉的事自然有皇爷爷看顾,谁都做不了主!” 殿内马上静悄悄的,连那些不懂事的孩子都学会了看眼色,不敢咋呼。 朱高炽近年来宠爱郭氏,儿子都生了三个,所以郭氏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笑。 “殿下多虑了,郡主出身高贵,谁敢觊觎啊!” 朱瞻基冷冷的道:“自尊者自爱,那样再好不过了。” 这些都是他爹的女人,不好斥责,所以朱瞻基只是敲打了一下。 等朱高炽和太子妃来了之后,感觉气氛不大对头,他也不问,只是笑呵呵的总结了一下去年的事,然后鼓励儿女们好好学习,女人们和和气气的团结在太子妃的周围,为了东宫的和平而奋斗。 然后就是太孙妃说话,她端庄的道:“东宫又平安度过了一年,你们都有功,都好好的教养自己的孩子,殿下这里必不吝赏赐。” 话很短,可信息量很大。 首先尴尬的是朱高炽,这又平安度过了一年,说的就是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 而教养好自己的孩子,这个话就有趣了。 你们的孩子我不稀罕,都自己养着,教育着,可老娘的儿女谁要是敢胡乱伸手,小心剁了你! 朱高炽弥勒佛般的坐在那里,慈祥的对着婉婉笑了笑,仿佛没听到自己老婆话里的含义。 婉婉是懵懂的,可依然觉得不对头,于是难免有些如坐针毡。 太子妃的话一完,朱高炽就交代道:“都去玩耍吧,稍晚一起用午膳。” 十多个孩子一起出去,紧张的气氛消散后,反弹的力量不小,门外一阵喧哗。 朱瞻基觉得女人太多,有些不自在,就准备去朱棣那。 “瞻基等等。” 朱高炽笑眯眯的拿了块米糕给婉婉,然后叫住了朱瞻基。 这是要谈话,那些等待着多和朱高炽说几句话的女人们都暗自不忿,可在太子妃的注视下,不敢停留。 “那个玻璃是怎么回事?” 朱高炽接到了转过来的奏折,可却弄不清方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瞻基说道:“过年前玻璃窑出产了一批玻璃,却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提高正品率的办法,所以兴和伯就准备把玻璃的制作方法传出去,让大明也多些……” 朱高炽捂头道:“想要买这个法子的人,一定要缴税吧?这孩子怎么就和商税较上劲了呢?” 朱瞻基点头道:“是这个想法,兴和伯说了,想要这个生产办法的,不管是皇亲还是国戚,必须要在契约里写明,生产出来的玻璃,每卖出去一块,都要按照售价的比例缴税。” 朱高炽头痛的道:“若是有人偷学了去呢?” “那就抓!” 朱瞻基杀气腾腾的道:“别人花费了无数钱粮弄出来的东西,若是被偷走了也不追究,以后谁还愿意去钻研?大家都去偷好了!” “哎!” 朱高炽觉得这个儿子已经管不了了,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不过文官依然对他保持着警惕,而原因不外乎就是科学。 …… 大过年的,徐景昌从那天进献糖霜没得到赏赐后,就有些郁郁。 其实勋戚家过年也就是那样,只是人情走动多一些,酒肉多吃一些,反而不如百姓家乐呵。 吃了一顿酒回来,徐景昌有些晕乎的躺在床上养神。 管家进来禀告道:“国公爷,那些糖霜都分装好了,您看可是现在送去吗?” “当然,交趾那边以后的糖霜不会少,咱们早卖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何乐而不为啊!” 管家一听就笑道:“那是,这糖霜珍贵,咱们慢慢的卖,那就是细水长流啊!” 徐景昌得意的道:“当年我辛辛苦苦的去交趾,开始只是想看看屯田有没有搞头,没想到方醒还弄了甘蔗,这就是机缘啊!该是本国公的就跑不了。” 管家看到徐景昌都翘起了腿,显得极为自得,就问道:“国公爷,这买卖可有兴和伯的份子?” 徐景昌不悦的道:“有!到时候算给他!” 正文 第940章 方醒,你又坑人! 码字到凌晨三点半,这一章总算是完成了! 眼皮子睁不开了,睡觉! ...... 所谓的双赢,那是建立在必须要合作的基础上,以及对长期合作的希望上。更新快无广告。 大到国家,小到几人之间,如果能独吞好处的,没人会和别人分享。 徐景昌是没辙,甘蔗种植是方醒统筹的,而且交趾的黄福可不会买他的帐。 要是撇开方醒的话,除非他亲自去交趾坐镇,否则方醒有的是办法让他血本无归,更遑论皇室对他的看法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管家遗憾的道:“兴和伯一天不知道在想啥,交税交税,老奴看啊,他迟早会被陛下厌弃!” “厌弃?那还早着呢!” 徐景昌喝了口醒酒茶,唏嘘道:“他是个聪明人,只要他照着现在的法子行走朝堂,方家的富贵至少能有一百年。咦!” “交税?” 徐景昌想起了那天出来时朱棣问的话,不禁拍打着床榻怒吼连连。 ——“此事兴和伯可知晓?” 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醒知道了又如何? 徐景昌拍打着床榻道:“那个方德华,坑死老子了!” 管家以为徐景昌是喝多了,就小心翼翼的道:“国公爷,那要不咱们就不分给他了?” 糖霜的利润可不低,分给别人心疼啊! “屁话!” 徐景昌恼火的道:“不分给他,到时候这买卖就做不久,而且还多出好几个大仇人,你这是想坑本国公呢!” “交税交税!记得了,卖出去多少都记账,每个月去一次户部交税。” 管家懵逼了,以为徐景昌喝多了,“国公爷,咱家也要交税?” 都是国公府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居然还要交税? 你说模仿四海集市要交税,那大家没意见,毕竟是商人行径嘛。 可这是甘蔗啊! “国公爷,甘蔗也是农事吧?!” 徐景昌摆摆手:“农个屁!怪不得那天方醒没提这事,弄不好就在那里等着呢!” 管家一惊,就说道:“国公爷,可是富阳侯的故事重演?” “就是!特么的!方德华居然坑我!” 李茂芳开的财聚集市就是这样被方醒坑了一把,而后去交税,成为了勋戚中另类,最近很是郁闷。 “准备马车,本国公要去一趟方家。不讨回公道,老子就在方家混吃混喝,不走了!” …… 徐景昌气势汹汹的到了方家,一进门就喊道:“方醒,出来!” 小刀的手有些痒,在身体右侧一抽一抽的,辛老七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国公爷可是找老爷有事?且等人进去通报。” “不用!本国公今日就……” 铃铛出来了,舌头微吐,冷冰冰的盯着徐景昌。 “拦住它!” 在咬死贼子之后,铃铛的名气就更大了,现在就属于方家的镇宅之狗,方家庄的狗王。 辛老七挡住铃铛,示意小刀赶紧去通报。 等方醒亲自出迎时,徐景昌已经躲进了前厅中,不敢看在门外的铃铛一眼。 “定国公怎么来了?欢迎啊!” 方醒笑眯眯的拱手进去,徐景昌一下弹起来道:“方醒,哥哥我待你如何?” 看到徐景昌气势汹汹的,方醒笑道:“定国公有事说事,说这些干啥。” 老子跟你可没多少交情,要不是想着交趾的甘蔗种植,你连人都见不到。 面对着方醒的淡然,徐景昌的气势一滞,然后气恼的道:“为何要缴税?” 朱棣那天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既然问过方醒了,那缴税的事他怎么说? 方醒指指桌子上,有丫鬟就去泡茶。 “早交晚交都要交,交的越晚,陛下心中的疙瘩就越大,你想选哪一样?” 徐景昌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有意清理勋戚?可要是交了税,哥哥我在勋戚圈里还怎么混?” 方醒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可你身为国戚,敢问一句,定国公府是准备要和勋戚们抱成一团,对抗陛下吗?” “没有的事!” 徐景昌想起魏国公徐钦的遭遇,急忙否认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定国公府上下当然是以陛下马首是瞻。” 方醒笑呵呵的道:“那你还气什么呢?难道定国公府真是缺了那点交税的钱财?那我帮你出好了。” “哪里哪里!这点钱哥哥还是有的。” 徐景昌被方醒话里的意思给吓坏了,哪里敢和朱棣虚与委蛇。 方醒笑眯眯的送走了徐景昌,回来和解缙叹道:“勋戚都成了商人,只知道赚钱,保住爵位,这大明到处是窟窿啊!” 解缙这个年过的舒坦,满面红光的说道:“那些人不过是得了好处,就想着要更多,还要能世世代代的继续拿好处,这块肥肉他们舍不得啊!” 解祯亮陪在一边,闻言就说道:“流水不腐,勋戚世代高居于上,时日久了,马也骑不得,刀也提不起,这等人掌控大明军队,未来堪忧啊!” 方醒笑了笑:“再堪忧,可也不能让文人掌控!” 解祯亮愕然,想辩驳,可解缙却说道:“以文御武不可取,前宋就是榜样,目前火器威力大,只要以后把各地卫所控制住,加强边塞的训导,以后就可长盛不衰。” 方醒笑了笑,想起解祯亮以后在书院授课,就说了些相关的内容。 “战争是政治的意志体现,文官提出目标,武将分析目标,而后双方合力,确定攻伐与否。” 这是解祯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双手收拢握在一起,眉头微微皱起,仔细听着方醒和以往那些先生截然不同的解释。 “不要把老夫子的话当做灵丹妙药,战争会带来毁灭的同时,可也会带来利益,而大明需要利益,更需要不断的进取,一旦停下,那就是自我毁灭的开端。” 看到解祯亮有些不以为然,方醒就说道:“洪武年间大明所向无敌,到了永乐年间,其实已经显露了疲态,各方纵容之下,军队早就已经不行了,这一点陛下最清楚,所以每次北征都要劳师动众,为何?” 这是一个考题,解祯亮想了想:“方大哥,小弟觉得还是没把握的缘故,所以要以多打少。” “嗯!你可以去查查,大明的军队究竟是如何堕落的,那些人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解缙抚须,点头道:“德华这个题目出的不错,也可以给书院的学生们做做,太孙也要做!” 方醒笑道:“太孙应该有了些线索了,可他毕竟是太孙,最好自己想清楚,这样印象深刻,也能在这个过程中去思索解决之道。” 朱瞻基要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那他必须要对大明的家底有个了解,上位后才能不被人忽悠,从容施政。 解缙悠然道:“储君不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那对大明将是一场灾难。” 方醒若有所思的道:“可却是文官的盛宴。” 正文 第941章 大过年的不清净啊 大过年的,户部只有两人值守,其中一个还是方醒的学生。 过年期间值守没多少事,主要就是随时准备回应朱棣有可能的询问。 炉子上架着口小锅,姚平搅动着里面的大杂烩,这就是他的午饭。 “姚大人,外面的小吃不少,您何必弄的那么麻烦呢?” 陪同值守的小吏杨三闻着香味,不禁有些垂涎。 锅里就是姚家过年的剩菜,加上冷米饭一起熬煮,那味道确实是不错。 姚平把几片深红色的五花肉挑出来,再熬煮的话,都要化在锅里了。 杨三咽下口水,诧异的道:“姚大人,这肉的做法倒是新奇啊!下官都没见到过。” 姚平舔舔嘴唇道:“这是恩师传授的美食,选五花肉煮熟,然后抹些米酒糟一下,下油锅煎成黄红色。另外就是用腌制的盐菜炒好,五花肉切片,覆盖盐菜,上面浇点酱油和糖,上锅蒸透,吃的时候翻过来就是了,美味啊!” 杨三的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他感慨道:“兴和伯果然是无所不能啊!连美食都那么独具一格,让人垂涎。” 姚平笑道:“这是家里的剩菜,不然倒是可以请你一起吃。” 杨三终究拉不下脸,只是记住了姚平刚才说的作法,准备今天回家就试试。 “大人,有人来交税?” 这时门房进来禀告道。 杨三愕然道:“这大过年的交什么税?而且也不该来户部吧?” 姚平也觉得奇怪,就问道:“是谁?” 门房苦着脸道:“大人,是定国公。” …… 徐景昌站在户部的外面很坦然,管家在嘀咕着不该来,至少不该亲自来。 看看那些好奇的路人,徐景昌不在意的道:“你懂什么,这就是方醒说的姿态,不大张旗鼓的,陛下能知道吗?” 管家嘀咕道:“国公爷,至少锦衣卫和东厂会知道。” 这时姚平和杨三出来了,见礼后,姚平看到管家的手中拿着宝钞,就问道:“定国公这是……” 徐景昌昂首道:“本国公弄了个糖霜卖卖,这不就想着勋戚得为国分忧,这是预支的赋税,稍后等下个月再来。” 姚平接过宝钞,愣愣的看着徐景昌扬长而去。 杨三纳闷的道:“姚大人,这事怪了啊!除去富阳侯之外,勋戚谁交过税?今日莫不是他喝多了?” 姚平想着刚才徐景昌的话,目光一转,吩咐道:“你去尚书大人家中通告一下,本官这边做个帐,等年后再做处置。” 等杨三去后,姚平在户部的门口站了许久,手中的宝钞被风吹的乱糟糟的,让门房纳闷不已。 你想让这事广为人知吗?那我成全你又如何! …… 朱棣听说了之后,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发表看法。 于是这个消息就顺利的开始传播了。 “大过年的不清静啊!” 朱高炽很纠结,他看着坐在下方的子女和女人,轻声道:“他这是在做给父皇看,无需在意。” 梁中点点头,然后出去交代。 朱高炽纠结的是商税,因为有人上书,说是兴和伯方醒在蛊惑君王,与民争利。期间言辞激烈,大有要灭此朝食的意思。 而朱高炽身边的人对此也是褒贬不一,他知道,家中偷偷摸摸做生意的官员,大多对此持反对态度。 “咋就不清静呢!” 下方的那些女人目光转动,各种情绪就在眼色中传递着。 …… 作为太孙,朱瞻基过年期间的事情不算多,所以吃了‘团圆饭’之后,他就告辞了,身后一堆复杂的眼神在送行。 “去方家庄。” 朱瞻基一路沉闷的到了方家,进了内院后,躲过了土豆发出的‘暗器’,然后和方醒去了书房。 “受气了?” 方醒扔了几颗山楂果脯给他。 朱瞻基闷声吃着,吃完后就问道:“德华兄,玻璃肯定是早就能出产了,可对?” “对,去年年中就能大量生产了。” 方醒很坦然的说出了真相,和奏折上不一样的真相。 朱瞻基楞了一下,他本以为方醒会不承认,可…… 方醒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等心思深沉的人?” 朱瞻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德华兄,玻璃是你弄出来的东西,小弟不该置喙。” 方醒叹道:“你得知道,玻璃里面的利益有多大,我拿着它就像是个烫手的土豆,丢,舍不得,不丢,特么的,我不敢富可敌国啊!” 朱瞻基诧异的道:“有那么赚钱吗?” 方醒苦笑道:“很赚钱,非一般的赚钱,我打个比方吧,这东西就和聚宝盆差不多。” 朱瞻基不知道具体的生产流程,总以为成本很高,被方醒一点破,他就傻眼了。 “那得多少钱?” 朱瞻基知道玻璃的价格会有多恐怖,他板着手指头算着,半晌抬头道:“德华兄……” “吓死人了,对吧?” 方醒笑了笑,玻璃的成本才多少,那些有钱人家谁不想把窗户换成玻璃的?还有镜子,一旦大规模上市,那圈钱的速度能让夏元吉发疯。 “德华兄……” 朱瞻基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此事你我都不能决断,得皇爷爷处置才行。” “那是当然,我也不敢私卖啊!” 方醒清醒得很,就算是后世,你若是身家几千亿,上万亿,那目光能把你聚焦成黑炭。 何况在这个时候,富可敌国的同义词几乎就是造反。 “钱啊!会有许多钱!” 大明你别看百姓穷,可有钱人真心的不少,那些土财主的数量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朱瞻基急切的道:“德华兄,此事最好是搭上几个勋戚,否则太惹眼了。” 方醒振眉道:“这和送钱给他们有何区别?想都别想!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门生意我准备交给户部来做,夏老抠绝不会出售制作的方法,谁想要就得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我只要一成,而且这一成我也不会留着,全都用在发行教科书上面,尽量便宜些,让那些寒门子弟也能学。” 朱瞻基感动的道:“德华兄,你……” 哥我不差钱啊!想要钱多的是手段! 方醒正色道:“家国天下,可我更希望的是家国合一,家与国共荣辱,这才我心中的大明!” “家与国,共荣辱……拿酒来!” 朱瞻基眉间全是振奋,冲着门口的小刀喝道。 正文 第942章 让人眼花缭乱的利益交换 感谢:淼淼孩子的万赏,感谢:赤焰的噩梦疯的两个万赏! …… 人喝酒有两种情况容易醉:心情不好,心情大好! 朱瞻基喝多了,他抱着酒瓶子笑着,伸手胡乱的划拉道:“德华兄,小弟以后必定要让文武百官低头!” 方醒也有些二麻二麻的,他揉着额头道:“你先别吹,那些人可是要吃肉的,想让他们吃素,就你现在的道行,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瞻基打个酒嗝,身体一弹一弹的,嘟囔道:“他们上下一心,连皇爷爷都不敢动,这大明与其说是朱家的,还不如说是他们的,真想抽刀子砍人!” 方醒丢颗花生米进嘴里去慢慢的嚼着,目光有些散乱的道:“我跟你说过,这些都是利益,你若是能从日常事务中找到利益的存在,那才算是有些小成。” 朱瞻基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顿,起身道:“德华兄,小弟这就去了。” “你去哪?” 方醒招呼小刀进来扶住他问道。 朱瞻基摆脱了小刀的搀扶,气势昂扬的道:“小弟这就进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爷爷,若是有赏赐,都是德华兄的了。” “那你就去吧,挨抽了别哭!” 方醒笑呵呵的送走了朱瞻基,心想老朱可是超级爱面子的人,这样平而无故的拿臣子的东西赚钱,他下不去脸啊! 勋戚能得以长存,这就是朱棣开的先和,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老朱这人有些……好面子! 若是想把勋戚们拉下马,证据真的太好找了,这些人的家里和外面破事不少。 可老朱却觉得这些勋戚都是自己的铁杆,如今登基了,就去清扫铁杆,他不好意思下手啊! …… 当朱瞻基醺醺的进了朱棣的暖阁时,那股子酒味让他不禁皱眉。 此时高度白酒的后劲上来了,朱瞻基摇摇晃晃的行礼,差点就爬不起。 “皇爷爷,兴和伯那边的玻璃……呃!孙儿要私下禀告。” 朱棣的面色稍缓,然后就挥挥手,除去大太监之外的人都出去了。 喝多了还知道避人耳目,不错! 喝酒玩女人,这在朱棣的眼中都不是事,他看的是格局。 格局不够,你就算是清廉如水也是白搭。 大太监不用朱棣吩咐,赶紧就搬了张椅子过去让朱瞻基坐下。 朱瞻基嘿嘿的笑道:“皇爷爷,那玻璃便宜,真的……便宜,兴和伯说了,要和户部合伙做……做生意,他只取一成,呃!用在刊印新书上。” 朱棣静静的看着朱瞻基,并未搭话。 喝酒多了,话就多,这个道理适用于百分之九十的人。 “皇爷爷,孙儿知道占了兴和伯的便宜,可他又不缺钱,和孙儿情同手足,以后孙儿多看顾土豆他们罢了……” 朱棣的目光幽深,不知喜怒。 “德华兄说过,他说每个人的理想不一样,他就想着能名垂青史,能看到大明有纵横四海的那一天,那样他躺在棺材里都能笑醒来……” “皇爷爷,这镜子若是让郑和的船队带出去交易,那肯定是等价于黄金啊!” “不止!” 朱棣这时才说了第一句话。 “对呀!” 朱瞻基亢奋的道:“以后就不要交换那些珠宝了,大明只要金银和香料,等以后水师拿下了那些出产香料的群岛,大明一个铜板都不用花……都是大明的,那些都是大明的……” “……” 朱瞻基一直在喋喋不休,最后口角的白沫都干掉了,朱棣才挥挥手道:“去歇息吧。” 等朱瞻基不甘心的走后,朱棣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就像是看到一个顽童刚掉进泥地里一样的那种笑容。 大太监缩缩脖子,觉得今天真是见鬼了,先是一向稳沉的太孙大白天的喝醉,然后就是朱棣露出了顽童般的笑容。 很诡异啊! “方醒的二儿子听说很乖?” 朱棣突然问道,大太监正在神游物外,闻言赶紧应道:“是的陛下,听说都很少哭。” “是个有趣的。” 朱棣突然笑了,“朕的宝刀价值无法估量吧?” 大太监隐隐感到了些恶趣味,就赞同道:“陛下的宝刀价值连城啊!” “那就送给方醒家的小儿子了。” …… 等方醒拿到宝刀后,他冲着皇城方向拱拱手,一脸唏嘘的对解缙道:“陛下现在变的灵活了呀!” 解缙笑道:“一把宝刀换你的玻璃九成份子,这笔买卖你觉得谁亏?” 方醒拔出刀来,摸着上面的刀纹道:“一把刀一条命,当然是刀值钱!” 勋戚的铁劵说是能免死,可真要动你,那只是废铁一块。 而朱棣的宝刀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大明的独一份啊!哦不!是两份,土豆和平安各一把。 想想,要是有人来抓捕,方醒的儿孙拔出朱棣御赐的宝刀,你是上还是不上? “不过还得自身硬,不然真的遇到了坎,宝刀也没用!” 方醒意趣索然的把刀交给了辛老七,觉得一切都是虚幻。 解缙劝慰道:“那玻璃和镜子就是聚宝盆,非臣子所能拥有,你做出了姿态,史书上自然会有这么一笔,方家以后的地位就超然了。” 一个土豆惠及众生,一个玻璃为国聚财,方家这就算是立起来了。 张淑慧有些纠结,小白完全就是舍不得,觉得应该自家偷偷的卖。 “少爷,咱家一天卖一块也行啊!” “别胡说,那迟早会露馅,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张淑慧终究是识大体的,觉得这样的处置方法再恰当不过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妾身是懂的,再说家中的钱财也够用了,若是富可敌国,迟早会出事。” 小白失望的抱着平安嘟囔道:“平安,你的大宅子又没了。” …… 夏元吉的动作快的吓人,才接到消息,他就不顾休假跑来了方家。 “果真很便宜?” 拿着一块玻璃,夏元吉对着天空仔细看着。 方醒懒洋洋的道:“除去废品多了些,是很便宜,不过我建议找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来生产玻璃,否则秘方一旦泄露,这玻璃可就不值钱了。” 夏元吉差点就把玻璃放在了脸上,闻言他随口道:“那简单,在北平找个偏僻的地方,重兵把守,对那些工匠许以重利,自然能保密。” “兴和伯,你的目的不是钱财吧?” 夏元吉满意的放下玻璃,他知道大明又将多了一个聚宝盆。 方醒笑而不语。 “方才在宫中,听到陛下令人刊印你那本什么物理……” 方醒笑道:“那算是意外之喜了。” 夏元吉眨眼道:“意外不意外,大概只有你和陛下知道吧。” 用玻璃和镜子来交换物理书的刊印发行,方醒真的下了血本啊! “陛下为了这个玻璃,甘愿为你扛着那些文人的压力,可见你的这本书多让人头痛。等刊印出来后,本官必要先睹为快!” 正文 第943章 一箭双雕 感谢:“全民闹书荒”的五万飘红打赏! …… 李二毛大清早起床,在母亲‘都放假了,多睡会儿。’的嘀咕声中把铁炉子烧起来。 铁炉子这个玩意儿还是方家先用出来的,然后就扩散到了书院。 冬天的教室里有这么一个铁炉子,大家都感觉暖暖的。 今天的风不小,火焰顺着烟管被抽了出去,李二毛把锅放在上面熬粥。 粥是鸡蛋瘦肉粥,周氏在食堂干活,每月也有报酬。而且食堂的好处多,那些吃不完会坏掉的食物,书院允许他们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们分掉。 周氏出去喂了养的几只鸡,回来看到李二毛坐在炉子边看书,就说道:“二毛,山长都说了要学会休息,今日无事,你也进城去逛逛。” 李二毛抬头道:“娘,孩儿的底子薄,不努力的话就跟不上,山长说过要笨鸟先飞,不能懈怠。” 周氏一听是方醒说的,就不再嘀咕,只是想起儿子的婚事在发愁。 吃了粥,周氏开始织布,李二毛就去了方家。 解缙一家团聚,最近的日子太滋润了,看着起码年轻了十岁。 看到李二毛拿着书本进来,解缙就笑道:“为何不去找德华?” 李二毛赧然道:“山长事务繁忙,学生不敢打扰。” 解缙笑了笑,问了问题,然后就现场释疑。 “二毛,你认为山长送出玻璃和镜子的制法是好还是坏?” 等李二毛弄懂了问题之后,迫不及待想进入角色的解祯亮就问了个问题。 李二毛沉吟道:“学生认为是好事,山长不是商人,而财帛动人心。山长的目标是朝堂,是大明的未来,所以不管是什么玻璃镜子,那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这个回答连解缙都有些意外,昨天夏元吉走后,方醒就把消息告诉了大家,怎么说呢?好坏都有说法。 等李二毛走后,解缙唏嘘道:“你看看李二毛,这孩子以前就是个白丁,进了书院之后刻苦学习,这才多久,他在书院中就名列前茅了。” 解祯亮赞道:“那必然是天资聪颖,外加刻苦奋发。” 解缙抚须道:“刻苦奋发是有的,可天资却不见得聪颖,这孩子有个好处,那就是看得远,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总能另辟蹊径去找到答案,为父告诉你,方醒的弟子中,若说以后谁的前程最远大,一是马苏,二就是李二毛。” 解祯亮讶然道:“父亲,马苏孩儿倒是知道,那是方大哥的衣钵传人,可李二毛值得您这般夸赞吗?” 解缙笑眯眯的道:“为父再不会看错了,这李二毛就是块璞玉,被德华打磨之后,已经开始初放光芒,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明人口亿兆,璞玉何其多也!可被发现的终究是凤毛麟角,可惜可叹啊!” 看到老父唏嘘,解祯亮就劝慰道:“父亲,方大哥不是廉价刊印了那些教科书吗?有了那些书,那些寒门子弟自然可以脱颖而出。” “何其难也!” 解缙摇摇头道:“大明要想为官,必须要走科举这条路。可科举考的是什么?除非是另开一科,否则科学子弟必然难入官门。” 解祯亮说道:“父亲,方大哥不是说要从小吏干起吗?” 解缙叹道:“小吏又如何,科学子弟就是个怪物,他们上手快,做事灵活,手段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解祯亮明白了,“儒学子弟之乎者也,科学子弟物理化学,高居庙堂者自然感受不到那种能力,可下面的官吏必将如坐针毡。” 吹牛逼我不怕你! 干实事我比你更厉害! 这样的科学子弟放出去…… “老天爷!大明以后要震动了!” 解祯亮想起以后科学子弟遍地都是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解缙笑道:“所以德华很谨慎,不然他现在就可以放几个学生出去,让外人看看科学子弟的风采。但那是打草惊蛇,在科学之势没有起来之前,这样的举动只会引发不测之变。” 解祯亮身体一震,起身道:“父亲,孩儿要好好的学学那几门功课,还请父亲教诲。” 解缙得意的道:“去吧去吧,有何疑问都可来问为父。” 大清早的一番谈话,不过是解缙借势而为,就是想敲打一下儿子对科学的那点儿成见。 现在看到效果那么好,解缙不禁老怀大慰,得意洋洋的去找方醒。 方醒正在踱步,土豆跟在他的身后,学着他的模样,背负着双手,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把解缙笑的差点跌倒。 方醒回身揉揉土豆的脑袋道:“去和弟弟玩吧。” 土豆点点头,然后正儿八经的冲解缙拱拱手,摇摇晃晃的就去了里面。 “哎呀!那么好的孩子,若是老夫的孙儿,那真是离不得啊!” 解缙艳羡不已,心中对儿媳妇的那一胎就更期盼了。 方醒笑了笑:“解先生可别夸了,两个孩子,一到晚上就闹哄哄的,脑袋都被吵炸了,现在我就盼着以后能有个女儿,香香软软的女儿,父亲的小棉袄啊!” 老解有些重男轻女,方醒觉得有必要给他打打预防针,以免到时候是个孙女,他会大失所望。 解缙何等的聪明,他笑道:“祯亮和胡氏还年轻呢,老夫等得起。” “老夫倒是觉得那本物理书一出去,不但陛下要承受压力,太孙那里也会……你要小心了。” 方醒目光深沉的道:“我们在颠覆世界,而有人肯定会想颠覆未来,那咱们就来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在和方醒多次交锋之后,那些人知道这厮就是个不要脸皮、外加手段高超的家伙,所以已经偃旗息鼓很久了。 那么能不能釜底抽薪呢? …… “可惜父皇没给本王看那本物理书,否则现在就可让外面造势,太子一党肯定要焦头烂额了,哈哈哈!” 朱高燧躺在床上,笑声沙哑,身边的是黄俨。 黄俨冲着外面的太监点点头,等他示意周围无人后,才低声道:“殿下,方醒手段高超,几番争斗都未曾落败,可若是……咱们釜底抽薪呢?” “你想说什么?” 朱高燧撑着坐起来问道。 黄俨扶了他一把,阴笑道:“殿下,方醒这些动作靠的是谁在背后撑腰?” 朱高燧皱眉道:“你是说太子?那不好弄啊!” 朱高炽的太子之位看似摇摇欲坠,可偏偏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却无法撼动。 黄俨的嘴角翘起:“若是太孙呢?只要太孙一倒,太子必然完蛋,顺便还能获得那些文人的支持,殿下,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啊!” 朱高燧的目光转动,一下倒在床上,喃喃的道:“一箭双雕,一箭双雕……” 正文 第944章 大型市场的规划 徐庆来了,大过年的他就从台州府赶到了北平城。 方醒有些内疚,一封书信就招来了徐庆,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些莫愁的影子在里面。 “伯爷,犬子无能,致使莫愁姑娘丧父,在下已经抽了他一顿,哎!这事真是……” 跟随着徐庆来的还有三位商人,看模样身家不少。 “坐吧。” 几人坐下后,徐庆就奉上了礼单,方醒看了一眼,大多是些土产,于是就收下了。 那三人看到方醒收下了,就不着痕迹的瞥了徐庆一眼,对他之前所说的交情算是相信了几分。 久居上位,方醒对这种眉眼官司根本就不在意,他说道:“让你们过年都不安生,只为一件事,本伯准备上书陛下,在北平城外建造市场,你等可有兴趣参与啊?” 徐庆毫不犹豫的道:“自从迁都之后,北平城生齿日众,天子脚下,这就是商机啊!伯爷既然要照顾咱们,谁敢矫情,那就自己回去,此后别说认识徐某!” 方醒看到那三人都纷纷点头,然后表态说绝对支持,不禁暗自好笑。 徐庆是方醒一手扶持起来的商人,经过台州府几年的发展之后,已经在浙/江一地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豪商。 大明的豪商背后都有考山,而徐庆的靠山就是方醒。 这三人就是附庸,只能依附着徐庆,否则地方豪强随时都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有钱,本身就是一个罪过! 方醒淡淡的道:“对于北平城扩建外城的建议,本伯是反对的,所以这个市场将会成为外城的支撑点,并向南北扩散,你们懂本伯的意思吗?” “伯爷,可是南北交汇?” 徐庆眼中露出了精光,这几年他在台州府兴办作坊,和渔民们合作的不错,海产品罐头的规模越来越大,连军中都经常上书要罐头。 这样的经历扩展了他的眼光,所以方醒一说,他就领悟了意思。 方醒点头道:“对,以北平为中心,南北货物在此交汇,各地商人无需四处奔波,只要到了北平,想要的货都有!这样的市场你们以为如何?” 徐庆惊喜的道:“伯爷,若是能在北平弄这么一个市场,那一年流通的财物起码得几十万两,大有赚头啊!” 方醒看到那三人都面露喜色,就说道:“几十万两只是初步,且等商业大兴之时,一年没有两百万两的流动,那这个市场就没做好!” 徐庆问道:“伯爷,那我等该做些什么呢?” “你们要做的就是租!” “租?” “对,就是租,等市场建成之后,那些商铺和货场都要对外租赁,你等就去率先拿,记住了,这个时候是最便宜的,以后可没这种好事了。然后带头进货,带头开业。” 方醒点点头,起身送客。 “本伯这就进宫向陛下进言,这几日城中繁华,你等可慢慢观之,有事就到方家庄禀告。” …… 朱棣看到方醒后,以为这厮是觉得拿刊行物理书换玻璃和镜子亏了,就把脸一板,准备呵斥一番。 可方醒却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朗声道:“陛下,上次臣提过在城外建造市场之事,臣回去后夙夜无眠,绞尽脑汁才写出了大致的计划,请陛下御览。” 大太监接过册子,凑到鼻下嗅嗅,然后才递给了朱棣。 这是担心哥想毒死皇帝呢?! 计划书秉承着科学一贯的简略和直观,从建造市场的利弊分析,再到建造市场的步骤,最后就是怎么招商,怎么出租店铺和仓库…… 朱棣看的出神,方醒站着煎熬,就无视大太监的不满微微活动着身体。 啥时候才能坐而论道啊! 朱棣微微抬眼,看到了方醒的小动作,就说道:“最后说的是收税,可成本你算过没有?” 方醒早就有了腹稿,说道:“陛下,臣算过了,大宗商品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加上源头采购的价格较低,就算是交税之后,也比那些商人自己去进货强,而这其中还给他们省了许多事,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愿意在市场进货。” 朱棣吩咐道:“令杨荣和夏元吉马上进宫。” 大过年的还得进宫,换做方醒这等懒人肯定是牢骚满腹,可作为杨荣来说,这就是圣眷。 哥是首辅啊! 等进了宫,杨荣看到夏元吉已经在和方醒争论了,就赶紧行礼。 “兴和伯,建造市场的钱肯定是我户部出吧?” “当然,若是私人出,那户部好意思收租收税吗?” 夏元吉得意的道:“那这商铺和仓库也得是我户部掌总吧?” 这个夏老抠! 方醒怒道:“夏大人,若是有人观望惜买,户部可愿意兜底?” 夏元吉梗着脖子道:“兜底就兜底,我户部有钱!” 你妹的夏元吉,这是连机动名额都不给哥留了吗? 那钱也是哥从瀛洲抢回来的好不好? 夏元吉面对方醒的逼视淡淡一笑:本官就是不让,你奈何? 方醒知道这货是连朱棣的龙鳞都敢批的狠角色,所以就挤挤眼睛:说吧,你是啥条件? 夏元吉大获全胜,抚须道:“兴和伯对商贾亦有造诣,本官想请教一二。” “夏大人请说。” 这两人把朱棣和杨荣视若无物,就开始研究这个还没影子的市场。 “若是定下了租金,日后生意兴隆,朝中岂不是吃亏了?” 夏元吉毕竟不是商人,所以这个担忧让方醒都忍不住笑了。 “夏大人过虑了,这租期可以先定为三到五年,这样那些商人也敢下手。” 商人们也会想:你要是定个十年二十年的,要是生意不景气咋办?咱们不是被坑了吗! “三五年之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那时候就得根据情况来调整租金了,只是注意一点,不要竭泽而渔,否则失信于天下商人,以后朝中再弄这些东西可就没人买账了!” 官府要讲诚信,这是个大课题,看夏元吉的表情就知道,以往的大明可没少失信于民。 朱棣看不下去了,就喝道:“事情繁琐,且等一一议来!” 夏元吉眨巴着眼睛道:“陛下,城外建造市场,咱们还可以在市场的周围建造房子,市场是市场,周围也得要有吃饭住宿的地方,那都是钱啊!” 面对着钻进钱眼中的夏元吉,朱棣也没招了,只得说道:“此事千头万绪,你等可一一道来。” l :。: 正文 第945章 袭击皇太孙 等大致讨论出一个框架后,朱棣一看正好是午膳时间,就留了饭。更新快无广告。 光禄寺的饭菜比以前好多了,不过那道炸鱼干被方醒批评为只能拿去喂猫。 三人在小房间中吃饭,听着方醒一一点评饭菜,杨荣吃的格外的不爽。 “兴和伯家中有大厨在,何时请客啊?” 杨荣这么一说,夏元吉就纳闷的道:“是啊,兴和伯,你家除去两个孩子的事,好像还没请过客吧?” 方醒放弃了炸鱼干,就用鱼汤泡饭,两下吃完,这才说道:“我家连桌子板凳都不够用,上次小儿周岁都还是去借的,请一次酒折腾人啊!” 闲扯几句后,杨荣就说道:“城外的空地不少,以后必然会有人定居,这坊市的规划也是一个大麻烦啊!” “麻烦什么?按照城内的来就是了。” 夏元吉这段时间收获太大,美滋滋的道:“紧靠着市场的就由户部来建,到时候出租,外围的百姓建屋是好事,慢慢的就聚集成了坊市,市场也能找到帮工,一举几得啊!” 吃完饭后,三人各自散去,就等着年后敲定此事。 方醒去找到了朱瞻基,两人嘀咕了半天,然后才回家。 …… 贾全的手中有一支五十多人的侍卫队伍,这就是朱瞻基的贴身保卫力量。 侍卫也是要过年的,于是贾全请示了朱瞻基之后,分班值守。 “殿下出游,把人都召回来。” 俞佳硬邦邦的交代完毕后就回去了,最近那个金英靠着眼快手勤,又渐渐的进入了朱瞻基的眼里,让他很是烦恼。 贾全正在昏昏欲睡,闻言就打起精神来,派人出去通知那些回家的侍卫归队。 朱瞻基出行一般都不麻烦,就是一个马队而已。 贾全也习惯了,侍卫们也习惯了,簇拥着朱瞻基出了城门,然后慢悠悠的朝着北边而去。 天气还很冷,万物凋零,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萧瑟景象。 这时候的北平城还没有利用京城的优势聚拢大批的百姓定居,一路上只是偶尔看到几个村子。有些农户站在田边指指点点的,大概是在说着开春后的农事。 过了几个村子,路边多了些树林。不过等到北平城的人气渐渐的起来后,这些树林多半是要被砍伐一空。 朱瞻基当先指着树林道:“回去记得提醒我,这些树林要下个禁令,不许随意砍伐。” 方醒提醒过朱瞻基,说是如果不控制北边的乱砍乱伐,还有胡乱放牧,以后的北平城会飞沙走石。 飞沙走石夸张了些,不过当时方醒的神色很正经,所以朱瞻基为了不被砂石淹没,也只得准备建议控制植被。 贾全赶紧记下了,然后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道路,觉得今天不像是出游,倒像是出来视察的。 过年吃多了酒肉,休息的时间也多了,侍卫们也是懒洋洋的,一心就想着回去后就能换班。 前方两侧都是密林,当朱瞻基打头进入中间后,贾全突然身体一震,喊道:“保护殿下!” 侍卫们还在发愣:尼玛这里看着啥情况都没有,贾全你发疯了? 可在贾全的眼中,那些树木顶端少掉的积雪就是警讯。 前天才下的雪,这时候很少有行人,有人也不会进森林。 那些积雪怎么掉的? 瞬间侍卫们都冲向了朱瞻基,准备把他围在中间。 “杀!” 可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贾全才示警,树林中就冲出十多骑。 当看到那些人手中的弓箭时,贾全绝望的喊道:“护着殿下回城!刘麻子的人跟我阻敌!” 一个满脸麻子点的大汉拔刀喊道:“都跟着老子来!” 一半人去护送朱瞻基,可朱瞻基却动都不动,只是回身看着这些侍卫的反应,眼中有些失望之色。 袭击者都蒙着像是薄纱般的东西,只是在眼睛处露出两个洞。 弓箭在手,只需一波,在那么近的距离内,贾全觉得自己这帮子人会倒下大半。 可这些敌人却突然收起弓箭,从右边绕了过去,让贾全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殿下……” 朱瞻基排开挡着自己的侍卫,策马缓缓出来,贾全再看看那群停在不远处的‘敌人’,羞愧的道:“殿下,臣有亏职守。” “老爷,这袜子勒的人难受!” 小刀叫嚷着把丝袜艰难的从头上取下来,然后还研究了一下。 所谓不穿丝袜就不要出门,那只是针对毛孔粗大、腿毛比东亚男子还长的人种。 所以小刀一点都不可惜的把丝袜扔到了地上,马蹄微动,把丝袜踩在了脚下,也把贾全的信心给踩没了。 “乱成一团!酒囊饭袋!” 一个‘敌人’脱去头套讥讽道,贾全沮丧的道:“伯爷,下官以为……” 方醒冷冷的道:“你以为北平就是安全的?你以为在大明就没人对太孙有歹意?你以为自己的一条小命能换太孙的命?” 刚才如果真是贼人,一轮弓箭之后,断后的贾全等人绝对拦不住对方去追杀朱瞻基。 想到这里,贾全浑身的冷汗,下马跪地道:“殿下,臣有罪。” 朱瞻基面色冷淡的道:“失于操练,花架子倒是不少,回头都轮流进聚宝山卫吧。” 尼玛!看方醒的神色,分明就是对他们不满意到了极点,要是进了聚宝山卫,不掉几层皮肯定是出不来啊! 那个刘麻子昂首道:“兴和伯,您这是偷袭!若是有敌人,咱们这边肯定会有预警,这一路就不是这样了!” 方醒冷笑道:“你倒是有理了,方五!” “老爷!” 方五跳下马来,躬身听令。 方醒用马鞭指着刘麻子道:“先跑五里地,然后拳脚较量一番,若是他觉得自己擅长刀枪,那也陪他做一场!” 刘麻子一怔,就把刀连刀鞘一起解下来,摩拳擦掌的道:“先打一场再跑!” “刘麻子,闭嘴!” 贾全上来喝住了刘麻子,回身请罪道:“请殿下责罚。” 朱瞻基冷冰冰的看着这些侍卫:“你等好勇斗胜不落人后,可做事却毫无章法,毛躁混乱,贾全,回去每人十棍!” “多谢殿下!” 贾全赶紧谢恩,那个刘麻子还不服气的瞥了方五一眼,然后才跪下谢恩。 这等失职的事,朱瞻基只是十棍责罚算是轻的,要是他真的怒了,只需把这些侍卫打回去,那才是真正的处罚。 正文 第946章 操练侍卫,大市场出炉 兄弟姐妹们,咱们这本书目前在历史类月票榜上排名第二,厉害了大家! 这是本书有史以来排名最高的时候,希望到月底时能站在前五名! 感谢大家! 恳请继续支持!谢谢! …… 回城的路上,刘麻子不服气的问贾全:“大人,那方五下官也时常见到,难道下官还弄不过他吗?” 贾全沉着脸道:“你懂个屁,那方五为何一直能占据着聚宝山卫斥候领头的位置?就你这样的和他较劲,三个回合都不用,你就得死在他的手中。” 刘麻子瞪眼道:“大人,你莫不是被兴和伯给吓坏了?咱老刘可不是软蛋!” 贾全冷笑道:“方五这批家丁都被兴和伯亲自操练过,杀人的手法稳准狠,只求杀敌,不求好看,几次征战中,他杀敌的数量比咱们的人还多,你还想和他比试吗?” 刘麻子郁闷的道:“可咱力气大啊!” “草原上比你力气大的多了去,可也没见兴和伯的家丁少一人,你看那个瘦瘦矮矮的小刀,看着好欺负吧?可我告诉你,这厮能一人一马深入草原去打探敌情,一手飞刀更是出神入化,等你见到时,命都没了。” 至于辛老七,刘麻子有自知之明,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兴和伯练兵如此厉害?” 几次北征刘麻子都留守太孙府,所以未曾见识过方醒麾下的厉害。 前面的方醒正和朱瞻基商量着操练这帮子侍卫的事。 “聚宝山卫操练不出侍卫,那里出来的军士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造的,纪律是有了,可单兵能力却不如这些侍卫。” 方醒觉得朱瞻基把聚宝山卫想的太好了,以为那里什么都能操练出来。 朱瞻基点头道:“那就请德华兄操劳一二,不然小弟每日如芒在背,不知道何时会有人铤而走险。” 朱高炽居于深宫之中很少出来,而朱瞻基却经常出门溜达。如果他也学自己的老子藏在宫中,那就是自己认输,甚至外界会说他胆小如鼠。 指责是一种很有效的打击手段,众口铄金之下,你朱瞻基再有什么‘好圣孙’的名头,可也难消畏缩之嫌。 …… 第二天,贾全就带着十多名侍卫来了。这些人都是骨干,此次专门来方家受训。 方醒懒得很,特别是大清早土豆就钻进了他的被窝之后更是如此。 “少爷,平安也要和你睡。” 小白不甘示弱的把平安抱来放在方醒的身边,于是两个儿子一个在咿咿呀呀,一个在被子里钻来钻去。 “爹!” 土豆听到外面外面有人禀告,就从被子里钻出来,扒拉着方醒的脖子道:“爹,躲猫猫。” 方醒教了躲猫猫,从此就成了土豆的最爱,特别是在晚上和早上,总是要和张淑慧玩一回才安生。 方醒被他搂着脖子,再看看脸侧的平安瞪着大眼睛在发呆,顿时什么事情都忘了。 “让老七去收拾他们。” …… 辛老七站在这些侍卫的前方,冷冰冰的道:“到了此处,你们最好都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方五和小刀站在边上,他们将担任寻敌和搜索的教官。 “你们的目的就是保护殿下,而殿下经常出入,行迹不易隐瞒,所以,你们首先要练的就是怎么察觉到敌人!” 辛老七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有些瘆的慌,他指着门外道:“可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要学会听从命令。现在,都出门开始跑起来,方五小刀,拎着棍子跟上去,抽冷子就招呼!” 那些侍卫还在观望,贾全原本跟随朱瞻基被方醒操练过,所以知道这里的纪律严厉,马上带头跑了出去。 辛老七大棒在手,看着那些还在愕然的侍卫,怒吼道:“都跑起来!最后三人今日没有午饭!” 等方醒出来时,那些侍卫们正被方五和小刀两人追着打,跑慢的就打。 贾全正好跑过主宅的大门口,看到方醒站在台阶上打着哈欠,手中还拿着一团糯米饭。而土豆就躲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腋下探出脑袋,看了贾全一眼,就咧嘴一笑。然后就抬头咬了一口方醒手中的糯米饭,得意的嚼着。 “小孩子别吃这个。” 方醒把糯米饭举高,想让土豆把嘴里的吐出来,父子俩闹成一团。 后面跟上的侍卫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禁酸楚。 别人才起床,可俺们却已经跑了好几里地了。 方醒几下把糯米饭吃完,面色一整,伸手接过方杰伦递来的木棍,狞笑着追了上去。 “这就是方德华的操练之法?” 远处,朱棣放下望远镜,想起刚才方醒挥舞着棍子抽打侍卫的画面,就问道。 朱瞻基尴尬的道:“皇爷爷,当年孙儿都差点被抽打过。” 朱棣摇摇头,军中的操练也有体罚,可像方醒这种无差别的抽打,还真是从未见过。 偷袭朱瞻基,哪怕只是演练,可也得通知朱棣。所以朱棣就专门来看看,方醒究竟是如何操练这些侍卫的。 “皇爷爷,这一关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服从,不管你有理无理,命令一下就得服从。” 朱棣抚须不语,暗自思索着这里面的关窍。 “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不过不能用于军伍。” 朱棣毕竟是沙场帝王,所以很快就想通了里面的东西。 军队不是侍卫,经常无差别的责罚,那很容易会引发反弹。 “皇爷爷,然后就会教授一招杀敌的手段,以及寻敌踪迹的方法。” 朱棣点点头,回身就走,边走边说道:“朕的人终究心思不在你那里,所以还是这帮人吧,不过你可得看好了,若有那等心思不纯的,马上赶出去!” …… 年过完了,灯会也看过了,北平城中还带着些许节日的气氛,可大明朝的官吏们都开始了上衙。 “陛下,臣请在城外规划市场。” 第一天上班,杨荣就抛出了这个新计划,让其他人满脸懵懂。 朱棣根本就不讨论,淡淡的道:“准了,着户部统筹,工部协助。”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皇权威严在此刻显露无疑。 “什么市场?” 等出去后,杨士奇皱眉问道。他对杨荣事先没有和自己通气有些不满。 金幼孜更是不满意,他说道:“杨大人,我等难道不是辅政学士吗?有何事听不得?说不得?” 杨荣笑眯眯的道:“此事乃是陛下决断,本官不过是与闻罢了。” 这事儿是皇帝干的,咱没有掺和,只是当个出头鸟而已,你们就别叽叽歪歪的行不? 金幼孜不相信,可杨荣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把不满压在心中。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方醒建议在城外建造一个大市场的消息就散播了出去。 “大市场?” 李茂芳心动了,永平公主不屑的道:“那方醒最喜欢坑人,都别去,等没人进去买卖,到时候夏元吉和父皇都饶不了他!” 李茂芳摇摇头道:“母亲,那方醒虽然卑鄙无耻,可经商的手段却是了得,他看重的东西,那必然是有利可图!” 永平公主担忧的道:“那个祸害弄的生意,必然是要缴税的,咱们……” 李茂芳笑道:“母亲,财聚集市都交过税了,咱们还怕什么?” 永平公主想想也是,既然都下水了,难道还要顾忌勋戚们的闲话? 这年头赚钱才是王道啊! “好!那就让人盯着,一旦有消息,咱们就进去!” 李茂芳现在没有职务在身,富阳侯府其实就是一个架子,而朱棣的冷淡就是压在这个架子上的巨石。 “缺不得钱啊!” 正文 第947章 马贼,父子出行 方醒和夏元吉,还有工部尚书宋礼在城外视察场地。 丽正门外,放眼看去一马平川,方醒指着那些田地道:“百姓的田地肯定都要被占了,夏大人准备怎么补偿?” 和其它事务都要据理力争一番不同,在关系到民生之事时,夏元吉非常的大方。 “外面不是还有田地吗?都搬过去,每家再按照人头补些钱粮,算下来也尽够了。” 夏元吉手中有钱粮,花钱也阔气。 宋礼眯眼看着远处道:“再过去好像就是方家庄那边了吧?” 方醒笑了笑,继续对夏元吉说道:“天子脚下,自然不能闹出民愤来,否则不但陛下脸上无光,咱们也少不得要被御史弹劾!” 夏元吉大大咧咧的道:“本官不贪腐,不受贿,怕个啥!” 方醒若有所指的道:“是啊,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鬼不惊,咱们是一身清白,自然无惧谗言。” 夏元吉看了宋礼一眼,然后说道:“宋大人,工部那边没有问题吧?” 宋礼淡淡的道:“小事罢了,只是规划还得要给陛下过目。” 他刚才挤兑方醒,说是建造这个大市场会惠及方家庄,可方醒却直接用一身清白来还击,让他有些郁郁。 三人在城外转了一圈,宋礼要回工部去召集工匠们勘察制作图纸,夏元吉要回去算一下需要投入多少钱粮。 而方醒无事一身轻,回去继续操练朱瞻基的侍卫们。 …… 两天后,那十多名侍卫觉得自己已经脱了一层皮,每日最盼望的事就是睡个懒觉。 可贾全不敢懈怠,在他的督促下,那些侍卫拖着半残的身体,再一次来到了方家庄,可却发现往日早就等在前院的教官没在。 “他们也不行了吗?” 侍卫们都放松了身体,觉得这是今年最好的一个消息。 前厅中,方醒端坐于上,眯眼看着静月。 静月一身白色的袄裙,看着楚楚动人,脖子微微一弯,白嫩的肌肤让人眼馋。 可方醒只是冷冷的看着,等静月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后才问道:“你确定这不是个笑话?” 静月低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道:“伯爷,静月的好友在城中开了家……,前日有豪客在静室中说了这番话,兴和伯家中有至宝,随身都带着价值连城的宝物,现在几股马贼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都派出了探子入京。” 方醒盯着静月的脸,连嘴角的翘起角度都没放过。 “很有趣!” 方醒招手,邓嬷嬷手中拿着个盒子进来,递给了静月。 静月急忙推拒道:“伯爷,小女是心甘情愿给伯爷送消息,绝非索取报酬。” 方醒起身道:“你可是想要庇护吗?若是这个消息被证实了,以后你在北平,只要不作奸犯科,本伯保你平安!” 静月盈盈跪下道:“伯爷法眼无差,静月愿为伯爷耳目。” 方醒笑道:“你一女子在北平生活是有些艰难,且珍重吧!” 等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开起来,方醒并不缺乏耳目。 静月苦笑道:“不瞒伯爷,小女也想去穷乡僻壤的地方了此一生,可终究皮囊惹人,在那地方住了半个月,晚上都有人翻墙进来,怕了呀!” 方醒淡淡的道:“近几年事多,你好自为之!” 静月福身道:“多谢伯爷提点,静月告辞。” 等她走了之后,在边上作陪的黄钟说道:“此女历经繁华,所谓穷乡僻壤必然为假,不甘寂寞才是真。” 方醒点头道:“繁华和权利的味道一般的甘美,尝试过的人都不愿舍弃,此人之常情,我与她不过平平,甚至还有些仇隙,她若是聪明,自然不敢乱来。” 黄钟想起方醒刚才的话,就指了一下皇城的方向,问道:“伯爷,您说近几年事多,可是指……” 方醒点头道:“正是,随着陛下年岁增长,那些魑魅魍魉都该着急了。” 黄钟看看周围没人,就低声道:“伯爷,陛下依然可上马杀敌,这……太早了吧?” 方醒面色沉凝:“陛下那就是一股气在支撑着,不扫灭草原,那股子气就散不去。” 朱棣多年征战,特别是他多次远征草原,身体早就多处受损,只是在强撑着而已。 …… 从元朝开始,马贼就一直存在于中原,延续至今。 所谓的马贼也分两种,一种是坐地户,也就是平时是百姓,闲时是马贼。 而第二种就是专业的马贼,前几年朝中安排在北方养马,可以抵消赋税,这就是马贼的最初来源。 而其中数山东马贼的名气最大。 这些马贼利用卫所糜烂的时机,四处流窜。最近北方卫所在整顿,也给了他们最后的空档期。 等整顿完毕之后,这些马贼要么悄然回乡,要么就只能躲到山里去。 辛老七觉得应该加强庄上的戒备,可方家庄那么大,家丁只有这几人,根本就看顾不过来。 “不必了,他们的目标在主宅,在我的身上,谁会去抢庄户?” 方醒觉得这纯属杞人忧天:“所谓的马贼,必然呆在京郊,最近注意一下庄外的人就是了。” 辛老七皱眉道:“老爷,可是您经常外出,若是那些马贼突袭的话,那还真不好防备。” 方醒想起自己带人突袭朱瞻基的经过,就说道:“咱们有望远镜,对方的探子必然不敢骑马,只要被发现,我就不信他是铁齿铜牙!” 说着方醒一挑眉,“把土豆带上,咱们进城!” 辛老七先是忧虑,接着也是振奋道:“老爷带着咱们在千军万马中都厮杀过,几个马贼何足道哉!” 方醒进了内院,说是要带土豆出游,小白就嘟嘴说带上平安。 张淑慧横了她一眼道:“平安还小呢!你也舍得?” 小白把平安抱过来道:“这不是有少爷在吗,只是……平安要是饿了怎么办?” 平安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跟着声音转来转去,方醒摸摸他的脸蛋道:“外面的风大,等平安满周岁之后再说。” “啊啊啊!” 平安突然伸手去抓方醒的脸,嘴里咿呀着。 方醒把脸凑过去,感受着那纤细的手指头在皮肤上滑动。 “我走了,若是赶不及回来,我就带着土豆在外面吃饭。” 方醒牵着土豆,笑着说道,就像是父子俩准备出去玩耍。 “夫君早点回来。” “少爷早点回来。” 方醒挥挥手,带着懵懂的土豆出去。 .... 正文 第948章 万人迷的土豆 “爹,去玩!” 看到方醒上马,土豆伸出双手,眼中全是兴奋。 方醒俯身伸手,大白马也灵性的微微屈膝,方便方醒把土豆抱上马背。 “骑马!骑马!” 柳溥送的两匹小马张淑慧不许动,说是要等土豆长高些再学,所以每当在外面看到有人骑马时,土豆都要嚷嚷一番。 “好,咱爷俩今日骑马,哈哈哈哈!” 方醒把土豆放在自己的身前,轻轻一夹马腹,就出了大门。 “小伯爷旗开得胜!” 方杰伦一脸肃然的站在门边喊道,仿佛土豆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即将出征。 大白马打个响鼻,当先冲向了庄外。 “跟上!” 辛老七亲自带队,六名家丁都带着长刀,绑在马背上的袋子能看到一些弩箭的轮廓。 “小伯爷!” 庄上的孩子们看到土豆坐在马背上,顿时就欢呼起来。 庄上的老人总是说老爷之后就要看大少爷,而大少爷未来如何,这是大家所忧虑的。 要是土豆以后成为一个纨绔,这些庄户们估计会痛心疾首,人心散乱。 所以最近庄上的孩子们都在大人的叮嘱下,每当土豆出来‘巡视’时,都是玩着那种打仗的游戏,而目的不过是想让土豆从小尚武。 家主文武双全,可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事例不要太多。 土豆得意洋洋的端坐着,等方醒一提速,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 “小子,冷不冷?” 方醒拿出一条围巾给他围上,马队已经出了方家庄。 一路缓缓向着城中而去,小刀和方五不时拿出望远镜四处观察,可看神色,分明就是没有发现。 “老爷,没人窥视。” 辛老七低声说道。 方醒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土豆,小声道:“不碍事,那些马贼在北平的风险大,除非是有人提供地方,否则他们只能速战速决。” 一路进城游荡,看了快建好的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后,方醒就去了太孙府。 门房看到土豆后,那眼睛都笑没了,“伯爷、小伯爷快请进,马上就用膳了。”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就扔了个银角子过去。 土豆第一次来太孙府,人还没到里面,消息就传到了后院。 胡善祥正在做针线,听到消息后就喜道:“快去把土豆带来。” 边上的嬷嬷劝道:“太孙妃,那孩子还小呢,兴和伯必然不放心。” 胡善祥笑道:“不会,在这府中谁要是敢动土豆一下,殿下饶不了她!” 嬷嬷想起了那个传言,就说道:“外间有人说方家的小伯爷伴着土豆出生,乃是福星降世,兴和伯多年无后,这位小伯爷一出来,那位新丰伯也来了,可见这福气是极佳的。” 胡善祥摸着自己的肚子,憧憬的道:“若是让我有一个土豆这般的孩子,不管他能否承担大任都足够了。” 嬷嬷看着胡善祥,微微叹道:“这女人啊,嫁给平头百姓倒是没那么多的规矩,可每日营生,没多久就变得蓬头灰面,夫君不喜。” “嫁进富贵人家倒是不愁这个,可后院多事,不善谋身的女人难啊!” 胡善祥微微一笑,起身道:“不管这些了,咱们去看看土豆。” 而孙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她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传言多不可信,不过兴和伯深得殿下的看重,去,带些礼物送去。” 朱瞻基看到土豆也是格外的欢喜,放下手中的书册,伸手道:“土豆过来。” 方醒把土豆放在地上,也不去管,任由他自己选择。 土豆皱着眉头,歪着脑袋道:“不要!” 俞佳在边上暗自叹息,心想这可是难得的缘分,土豆要是趁着太孙没有子嗣的时候赢得好感,以后好处多多啊! 可方醒却没有这个自觉,他把土豆抱在膝上说道:“等你有了儿子,估摸着就没心思去搭理了。” 朱瞻基生子的时间比较晚,然后没几年自己就去了。 土豆反身靠在方醒的怀里,留了个背影给朱瞻基。 “殿下,太孙妃想请小伯爷去后院玩耍。” “你去……” “等等。” 方醒打断了朱瞻基的拒绝,低头问土豆:“土豆,后院那个姨姨以前送了你好吃的糖果,要去里面玩耍吗?” “殿下,孙嫔送了礼物给小伯爷。” “殿下,……” 一个个的人进来禀告,方醒对朱瞻基苦笑道:“你如今成了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连我都跟着沾光了。” 朱瞻基失笑道:“德华兄又调侃小弟了,是土豆沾光才是。” 方醒一想也是,就笑着放开土豆的手,“土豆,跟着去吧,想回来就说。” 土豆有些犹豫,不过看到方醒鼓励的眼神后,就慢慢的走过去。胡善祥派来的那个嬷嬷几乎把脸笑成了菊花,赶紧牵着道:“小伯爷放心,太孙妃可是准备好些吃食。” 土豆也心大,跟着去了,把后续那些送礼物的人晾在了一边。 朱瞻基淡淡的道:“她们都不容易,土豆也不缺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 那些丫鬟嬷嬷们都尴尬的看着方醒,方醒拱拱手道:“方某多谢了,只是小儿年幼,不敢承此厚爱,还请见谅。” 方醒的神色淡淡的,因为他指点了胡善祥,所以有一份责任在里面,至于朱瞻基的其他女人,他一概不搭理。 等人都走了之后,方醒说道:“有人请动了马贼要对我下手。” “谁?” 朱瞻基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杀机。 方醒笑了笑:“赵王和晋王都有嫌疑,不过我更倾向于晋王。” “山/东的马贼?朱济熿好大的胆子!” 当初方醒还记得那句诗:坑灰未冷山东乱,可后来才知道,诗里说的不是现在的山/东。 但山/东的民风确实是彪悍,方醒觉得如果在那边多招募些军士,不管是骑兵还是火枪兵都是上好的兵源。 可现在那些马贼居然敢来觊觎方家,方醒当然不会心慈心软。 “没凭没据的不好说,你近日出门小心些,贾全他们就先回来吧,好歹也能帮忙。” 朱瞻基说道:“要不就暂时把他们留在方家庄,且等抓到那些马贼再说。” “算了,我家里有弩箭,马贼就算是来袭击,人数不会超过五十,我那里问题不大。” 朱瞻基皱眉沉思道:“我去皇爷爷那里说说,要不就拿些火枪回去。” 正文 第949章 刺杀,拿获 静月的身体丰盈,面容姣好,走动间腰肢摇曳,那身姿动人心魄。 脂粉店的老板当然是要以身作则,静月走过一排店铺,香风中,引得那些掌柜和伙计纷纷侧目。 走进自己的脂粉店,两个女伙计正在招待一位身材高大的客人。 客人穿着一身青色袄裙,听到脚步声后,她回身对着静月笑了笑。 很狰狞! 她是男人! 静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旋即就被刀光刺痛了双眼。 …… 土豆很淡定,在胡善祥的殷勤招待下,他矜持的拿起一块糖糕慢慢的吃着。 这孩子实在是太傲娇了吧! 可一个粉粉嫩嫩的孩子装大人,那模样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生不出一点儿厌恶之心来。 “太孙妃,用膳了。” 有宫女进来禀告,胡善祥笑着问土豆:“土豆想吃什么?” 土豆一听要吃饭,就想把糖糕放回去。可想起上次被方醒教训不许浪费粮食的事,就愁眉苦脸的几口吃掉,然后拍拍小肚皮道:“吃肉!要吃肉!” 小孩子能吃什么肉?土豆不过是在瞎叫嚷而已,可胡善祥却如闻纶音,赶紧吩咐道:“叫人做些孩子能吃的肉,赶紧送来。” 土豆打个嗝,胡善祥赶紧送上了温水,亲自服侍着他喝下去,边上的宫女嬷嬷们都眼神复杂。 若眼前这个孩子是胡善祥自己的该多好啊! “太孙妃,殿下在前面和兴和伯一起吃饭。” 胡善祥的笑容一敛,淡淡的道:“知道了,今日我便与土豆一起吃。” …… “物理书正在印制,看守的比较严密,内容暂时还没有透露出去。” “其实他们害怕的是错误。老夫子的书谁都敢去注释,千年下来,早就面目全非。物理书一出,许多自然现象就得到了解释,儒学会渐渐的变成儒教。信仰之力我从不否认,可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不纯粹,否则我哪敢把这些书刊印出去!” 方醒放下筷子道:“这世上总有疯狂的人,可托了儒学的福,在中原没有这种土壤。” 朱瞻基点点头,儒家的弊端不少,可好处也不少,所以如何取舍,这是一个大问题。 “那个静月如何?会不会是别人的奸细?” “不一定。” 方醒想起静月的神色说道:“这个女人有些手段,可却不够狠!若是够狠,在金陵时,她就应当消失,顺带还可以让晋王来背锅。” “她有钱,可却没有可靠的支撑,开始想利用拿住了赵王和晋王把柄的机会左右逢源。我也无所谓,一个女人还翻不了天。可她却低估了男人的狠辣,若是袖手旁观,我敢打赌,她活不到夏天!” …… “救命……” 当那个‘女人’拔出短刃来时,静月下意识的叫喊起来,然后刀光一闪,她就闭上了眼睛。 “当啷!” 刀落地的声音后,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静月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捂着自己的肩头往外跑。 “嘭!” 一扇门板突然挡在了男子的身前,急速之下就撞了上去。 小刀拎起门板用力的拍在男子的脸上,然后放下门板,拍拍手,对着静月龇牙道:“谁可靠?” 静月惊魂未定的捂胸不语,那两个女伙计更是尖叫出声,分贝之高,让小刀担心地上被他拍晕的家伙醒来,就拿出绳子走过去。 “闭嘴!” 静月好歹是在秦淮河见过世面的女人,她面色惨白的回身喝住了两名女伙计,然后对着外面开始聚拢围观的人群福身道:“刚才有人想杀了小女,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门外的吃瓜众闻言马上就散光了。 这年头谁都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弄不好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静月看到了也不懊恼,她以前就是官府的受益者,否则在金陵的那艘船早就被封了。 小刀手法娴熟的把这人捆住,抬头问静月:“找个堵嘴的东西给我。” 静月回身看了看,最后只找到了一个女人的抹胸。 小刀根本就不在意是什么东西,菜鸟虽然知道女人的好处,可却连理论知识都不懂。 小刀很镇定,也很轻松,静月突然笑了,笑的很自嘲。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有人认出了小刀,就问了事情的来由。 小刀从男子的肩头拔下自己的飞刀,顺手撒了些药粉,然后说道:“这人是行刺的好手,刚才他准备杀了这家女老板,至于我,我家老爷交代要看着这个女人,别让人把她给宰了。” 静月的身体一松,垂首道:“小女当去拜谢伯爷。” 好个女人! 她完美的利用了小刀的话来借势,摆脱了被带走的命运。 五城兵马司的人想带走这个刺客,可小刀却义正言辞的道:“此事涉及到了国事,你等可确定要带走他?” 带个屁! “我们走!” 五城兵马司才不会管这种危险的事,若是方家要私设刑堂,那自然会有御史弹劾。 “走了啊!” 小刀打个呼哨,街边来了两个朱瞻基的侍卫,还赶着辆马车。 刚才他们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小刀发现刺客和阻止刺杀的全过程,也算是一次现场教学。 …… 方家庄,当方醒带着土豆到家时,张淑慧已经等在内院的门口了。 看到土豆在方醒的怀里酣睡,张淑慧赶紧接过来,然后低声道:“夫君,小刀他们好像抓到了什么人,还有那个女人又来了。” 后面的那句话里带着些许酸味,静月的身材太火爆了,给了张淑慧一些压力。 以方醒的条件,小妾不说多,五六个总得要有的。 方醒笑道:“那女人以前是在秦淮河谋生的。” 张淑慧脸红道:“妾身失礼了,夫君宽恕则个。” 方醒看看左右没人,就摸了她的脸蛋一下,然后扬长而去。 “晚上啊!记得要解锁……” 解锁这个新名词自然不足为外人道,而静月的美貌在方醒的眼中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多谢伯爷出手相救。” 静月同样有自知之明,所以在这个时候没敢露出妩媚之色,但当她跪下俯身后,那腰臀处的曲线依然能让男人喷血。 方醒的眸色冰冷:“上次你传来了莫愁的消息,是谁给你的?” 正文 第950章 子非鱼 感谢:淼淼孩子的飘红万赏! …… 静月俯首,身体微颤道:“伯爷,那人小女不认识。” 上边没有回应,静月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这是一个无情的人! 瞬间得到答案的静月声泪俱下。 “伯爷,小女发誓,用小女未来的儿女发誓,那人小女真的不认识。只是他说出了小女以前在金陵时的密事,然后又说只要传话之后,就再也不会来劳烦小女……” 那双眸子依然没有温度,静月只觉得小腹有下坠感,她惶恐的道:“伯爷,小女的家产全都在城中,愿意献给伯爷。” “你喜欢孩子?” 方醒终于开口了,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喜欢!小女最喜欢孩子,店里的伙计都知道这事。” 静月嗅到了生机,急忙诅咒发誓自己喜欢小孩,喜欢的恨不能马上找个男人来成亲。 “喜欢孩子这个爱好不错,要保持下去。” 方醒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静月想起那道刀光,畏惧的道:“伯爷,小女愿意在方家庄为奴为婢,不敢再回城里了。” 方醒摇摇头道:“那些人一次不中,必然不敢再来第二次,否则就是蠢货!明白吗?安心回去,这次本伯连家丁都不派了。” 静月还想哀求,可方醒哪敢让她呆在家里,后院的葡萄架可是许久都未曾倒塌了。 “去吧,不管是赵王还是晋王,他们都不会再次对你出手。” 方醒挥手,方五进来站在静月的身边,皱眉道:“走吧。” 没有身手好的女家丁就是不方便啊! 这事方醒不想让邓嬷嬷插手,他担心泄密。 方醒接下来去了柴房。 花娘对方醒把柴房当做刑房有些不满,她认为沾染了血腥气味之后,那些柴火做出来的饭菜都不好吃。 进了柴房,里面加上贾全带着的几名侍卫之后,显得有些拥挤。 那个男子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全身赤果果的,表情痛苦,但却没有开口。 他的右脚脚趾甲已经被拔出了三片,方醒摇摇头道:“不是赵王就是晋王,你以为本伯会算不出是谁想干掉静月吗?” 静月出入方家庄两次,必然已经被人盯住了。 “赵王或是晋王担心静月会把他们的那些丑事告诉本伯,于是就派出了你,啧啧!男扮女装,你说要不要让你名副其实呢?” 小刀把刀锋转向了男子的下身,辛老七说道:“会喷血!” 男子的神色一松,可辛老七接着说道:“去找个盆来。” 方醒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道:“传闻东南海上有一国,其国的郎中擅长把男人变成女人,本伯对那等神技惊为天人,今日就在你的身上一试,希望你能顶住,千万别怕了。” 方醒起身道:“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在他的身上试试,弄死无所谓。” 方醒出去了,其实他根本就无需这个男子的口供,特别是有贾全在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而且这人一看就是死士,一般的刑罚根本就得不到口供。 到了后院,土豆已经醒了,正和张淑慧和小白口齿不清的说着在胡善祥那里吃到的美食。 “肉肉好吃……” “爹!爹!吃肉肉!” 土豆的喊声吵醒了平安,他翻个身,然后看着土豆,突然嘴一扁。 “哇……” 孩子的哭声就代表着生机,小白急忙过去抱起平安,熟练的摸摸小屁股。 “没尿。” 等小白抱着平安出去把尿后,张淑慧就问了胡善祥在太孙府的情况。 方醒懒洋洋的道:“目前只是在僵持着,太孙是个倔的,那孙氏宠爱无双,不过这段时日倒是消停了些。” 张淑慧叹息道:“可惜了那么一个娴静的女孩子,居然陷进了女人堆里。” 方醒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虽然不得宠爱,可目前在太孙府中的地位稳固,这也是一种活法。” 小白抱着平安进来了,张淑慧摇摇头道:“那种日子妾身是过不来的。” “那咱们就过过简单的日子。” 是男人都喜欢美女如云,可有人能清醒的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皇帝这种生物,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消遣和点缀,数量才是王道。 张淑慧抿嘴笑道:“南边还有一个莫愁呢,夫君难道也不怜惜一二吗?” “夫君……” 张淑慧一回头,看到方醒已经倒在平安的身边睡着了。 土豆想坐在方醒的肚皮上,张淑慧警告了一下。平安摇摇晃晃的坐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小白也靠在边上打盹。 两个无人管的小家伙顿时就来劲了,土豆找出自己的玩具,热情的和平安一起玩,没一会儿玩具上面全是平安的口水。 这张床榻周围都是围栏,进口被方醒的身体堵住了。 等秦嬷嬷和邓嬷嬷进来时,就看到了三个大人在睡觉,两个孩子坐在边上玩耍的画面,不禁相对一笑,觉得岁月静好。 …… 方醒的岁月静好,朱瞻基却是怒火中烧,一溜烟就进了宫。 进宫后,朱瞻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去了太子那里。 朱高炽已经处理完了政事,正在吃着甜食,面前还有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杏仁牛奶。 看到朱瞻基后,朱高炽把剩下的食物吃完,然后喝了口茶去去腻,问道:“何事这般气恼?” 朱瞻基看了那几个太监一眼,梁中马上就挥挥手,赶走了他们。 “父亲,有人在北边放话,引诱马贼来对付方家。” 朱瞻基的杀气是如此的炽热,让朱高炽不习惯的道:“谁干的?” “不是赵王叔就是晋王。” 啧! 朱高炽觉得有些头痛,他捂着额头道:“方醒肯定要有动作了,会是谁?” …… 睡午觉是一个奇怪的习惯,方醒从来都没有,因为会导致他晚上睡不着。 醒来之后,两个孩子已经睡了,方醒悄然起身去了外面。 “老爷,那家伙果真是死士,小的们什么手段都试过了,可还是没办法让他开口。” 辛老七有些沮丧,没有口供,就无法判定背后是谁。 而唆使马贼来对付方家就是在挑衅,不给予果断回击的话,辛老七觉得憋闷得慌。 “贾全也不行?” 方醒有些奇怪的问道。 贾全号称精通刑讯之术,可今日居然栽跟斗了,很难得。 “贾全羞愧难当,已经回了太孙府,说是要去请教一位高人。” 正文 第951章 方醒要乱来,朱棣不管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直觉就够了。” 在看到那个奄奄一息,但依然能保持沉默的刺客后,方醒不屑的摇摇头,转身出了柴房。 “记得清理干净,不然花娘会拿人血做菜给你们吃。” “人肉包子。” 小刀想起了方醒以前说过的那种黑店,他舔舔嘴唇道:“老爷,人肉包子是啥味道?小的记得是瘦肉多吧。” 方醒确信这小子是真的想尝尝人肉的味道,没有愤怒,他只是想着那些马贼要是知道自己的家丁是这样的凶残,还敢来北平不。 “方五去查一查,我记得朱济熿在北平城中有一个地方,查清楚。” “我记得赵王有个谋士,小刀去跟跟。” 方醒从容的交代完毕后,对辛老七说道:“把这人交给刑部,就说是刺客。” 这人已经废掉了,留在方家还是个小麻烦。至于刑部,吴中会把方醒恨死。 人都要完蛋了才送来,这是把我们刑部当做了垃圾堆吗? “你家老爷是什么意思?” 吴中很愤怒,说话就不大客气。 黄钟拱手道:“大人,此人乃是刺客,而且您看他几乎是体无完肤,可依然不肯透露背后的指使者,伯爷无奈,只得请吴大人的手下试试。” 锦衣卫的刑讯好手不少,以往纪纲在的时候,抓到那些犯官都会用刑,逼问出家中的财物所在地,以及想要的口供。 而作为这方面同行的刑部对此表示不服,作为历史更加悠久,传统更加光荣的部门,刑部的高手表示:锦衣卫的那一套都是咱们玩剩下的! 可眼前的刺客一条命去了大半条,这特么的还怎么审讯啊?! 吴中面色铁青的赶走了黄钟,回身就吩咐道:“此人重病不治,马上烧了。” 有下属不甘心的道:“大人,下官觉得这刺客应该还能问话,咱们若是能抢个先手,那不但能得了兴和伯的人情,也能打打锦衣卫的脸啊!” 小刀和方五都是跟着锦衣卫学的刑讯,只要能击败他们,刑部上下就可扬眉吐气了。 吴中冷冰冰的道:“蠢货!兴和伯再蠢,也不会私设公堂之后把人送来,他灭口都来不及呢!这里面最少是太孙掺和了,那这个刺客背后的事就不简单,咱们躲都躲不及,谁要掺和谁自己去,别拉上本官。” “刺客……太孙殿下……这……” 有聪明的已经悟出了里面的意思,然后过去强行掰开刺客的嘴,惊呼道:“他的舌带被割断了!” 一个老手过去看了一眼,讶然道:“不是这几日割的,这是死士!” 尼玛! 瞬间刺客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大家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吴中。 “大人果然英明。” 吴中苦笑道:“英明什么!不过是见多了相互倾轧罢了,只要不亏职守,咱们少掺和,否则哪日本官就得去锦衣卫……不,是去东厂给你们送行了。” 说到东厂,大家都有些畏惧,于是就叫了老手来处理了这个刺客。 “别人问就说是病死狱中的强人。” 吴中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事,所以就叮嘱见过刺客的下属们千万别出去乱说。 “炫耀一时,后悔一世,倒霉了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 …… 方醒并没有隐瞒这一系列的动作,外界猜测不一,连孙祥都屁颠屁颠的去向朱棣汇报此事。 不过朱棣并未理睬,只是令东厂和锦衣卫注意搜索马贼。 “北方卫所清理正在半途,完毕之后,第一件事就去清理各地强人!” 朱棣的命令很快就传了下去,兵部派出了多批信使分赴各处,要求各地要做好开展清理活动的准备。 朱高炽来了,他对朱瞻基掩耳盗铃的举动感到好笑,可儿子有事,老子只能来背锅。 “父皇,有人说马贼和晋王有关,儿臣担心兴和伯盛怒之下,会对晋王的人下手。” 朱棣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了。” 朱济熿就是朱棣的耻辱,一个靠着诽谤自己大哥上位的藩王,最终被爆出多起不法事,这是在活生生的打他的脸。 可朱济熿顶掉自己嫡兄,就任晋王之事就是朱棣一手安排的,骄傲的他如何会收回决定! 朱高炽躬身告退,回到自己的宫中就交代道:“此事父皇那里不会多管,兴和伯做事虽然急躁,可分寸还是有的,有事禀告就是了。” 梁中心领神会,马上就派人去婉婉那里,说是太子让她去方家庄玩耍。 到了方家庄,婉婉看到土豆正在‘巡视’,就欢呼一声,过去牵着土豆要他叫姑姑。 梁中心不在焉的让人看好婉婉,他自己就溜进了主宅。 太监一般是无需遵守什么内院不得进入的规矩,所以梁中一路就到了书房。 方醒正在看书,从外面看去,是一本道德经。 “兴和伯果然是手不释卷,咱家佩服。” 在没有允许之前,梁中也不能进书房,否则方醒多半会翻脸。 方醒把书合上,觉得这书里描述的姿势难度太大,有些鸡肋。但是插图画的不错,让人那个啥的…… “老梁你这是有事?” 梁中进去后就关上了门,方醒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也不阻止,从下面摸出一碗炸肉丸,还有一小坛米酒。 过年期间有客上门必须要喝酒,年后还得延续一段时间,这是方家的规矩。 牙签摆上,酒倒上,梁中抽抽鼻子道:“不是好酒。” 方醒笑道:“你在宫中倒是喝了不少好酒,不过才过完年,那等火辣的酒就免了吧。” 梁中喝了一口米酒,然后用牙签插了一枚肉丸进嘴慢慢的嚼着。 “嗯!香,兴和伯,别人家也有炸肉丸,可怎么就没有你家的香呢?” “我好吃,厨房自然会想办法弄好吃的,就这么简单。” 难道哥会告诉你,这肉丸是伴了一种香料才炸的吗?! 梁中眯眼感受着美味,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不过没管。” 方醒喝了一口米酒,淡淡的道:“也没让人去搜寻马贼?” 梁中瞪眼道:“那些马贼能有多少?还不够你家杀的,而且年才过完就动刀兵,朝中那些御史又得叽叽喳喳了。” 方醒点头道:“那我这就算是拿到尚方剑了?” 梁中揶揄道:“你家都有两把了,还怕什么?” “我家的是刀。” 方醒举杯,两人碰了碰,一切都在不言中。 尚方剑,就是后世说的尚方宝剑,也就是御剑。 尚方剑代表的是杀戮和身份,而朱棣赐给方家的两把御刀却代表着恩宠。 正文 第952章 明目张胆的报复 书房内,方醒和梁中正喝着小酒,聊着最近的闲事,以及女人。 千万不要以为太监不喜欢女人,他们只是割掉了家伙事,欲/望还在。 而且太监最烦恼的就是听床,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包括朱瞻基,每次嘿嘿嘿时都有太监在外面等候。 这听床可不是好差事,宫女听了心思萌动,太监听了抓心挠肺。所以后来宫中就出现了对食。 所谓的对食,不过是宫女和太监寂寞之下的产物罢了。 “咱家这辈子算是废掉了,只想着家中的子侄们能争口气,不入祖坟咱家也认了。” 太监肢体不全,都不得入祖坟,身后多半凄凉。 梁中唏嘘着,最后挑眉道:“宫中的美人甚多,你若是能得陛下恩赐几个,那滋味,嘿嘿嘿!” 这太监黑化了呀! “德华可在?” 这时外面有人招呼,方醒略一想就朗声道:“是方大哥吗?请进。” 方政推开门,看到梁中后就拱手道:“梁公公今日可是好兴致。” 梁中起身道:“方大人客气了,咱家还有事情,你们喝。” 喝个屁! 方醒的酒量哪敢和方政怼! 等梁中走后,方政才说道:“听说有马贼想对方家下手?” 方醒换个酒杯,轻笑道:“消息倒是传得快,不过算不得大事。” 方政杀气腾腾的道:“怕什么!大明的户籍这般严厉,仔细搜寻,那些马贼必然无处藏身。” “可若是有人为他们提供住处呢?” “你是说……这事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对。” 方政摸摸大胡子,眼中厉色闪过:“咱们兄弟有啥好说的,干了就是!不管是哪位王爷,在陛下的眼中难道还能越过太孙去不成?!” 谁说武将都是大老粗的! 方政不过是瞬间就断定这事起码是个王爷在后面折腾。 方醒笑了笑:“不是赵王就是晋王,不过晋王的可能性大些。” 方政的手一紧,冷笑道:“这是要围魏救赵了,只要能把你打下来,太孙那边自然会方寸大乱。” 两人默默的喝了一会儿酒,方政一拍桌子,起身道:“我此次带回来些家丁,都是悍勇之士,德华尽可调用。” “多谢方大哥,不过此事不宜声张,陛下既然选择了袖手,那我当然也不会含糊,大家就做一场。” 军中将领最忌讳的就是串联,一旦帝王认为你的心思不纯,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闲置了。 …… 北平城中有家叫做云来的客栈,规模不大不小。 托了迁都北平的福气,城中的商家最近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陈殿忠懒洋洋的打着算盘,最后把账本一合,招呼道:“还有没有客人?没有的话就关门了。” 伙计看看天色道:“掌柜的,这时辰还早啊!” 陈殿忠没精打采的道:“这年才过,原先的客人都要走了,咱们也好好的休息一阵。” “客官可是住店?” 正在此时,一个男子背着包袱进来,伙计急忙迎过去。 方五笑了笑:“掌柜的,要一间房,吃食也别吝啬,上两道好菜!” 陈殿忠无奈的摇摇头,等方五上去后,就叫人把门关了。 …… 因为几次谋划很出色,谢忱得到了朱高燧的夸赞和赏赐。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谢忱这日带着二十出头的大儿子出去买东西。 “父亲,孩儿觉得殿下终究于大位无望,可却野心勃勃,您身为幕僚,涉足太深了呀!” 谢忱负手道:“赵王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北平这个陛下龙潜之地都让他照管,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一点意思?” “为父不过是落第的举子,若无殿下看重,你我父子此刻大概在老家的村子里呆着,为父靠着教书谋生,而你呢?大概只能年复一年的去应试,可你终究不是那块料啊!” “父亲……” 谢忱的儿子一半内疚,一半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谢忱笑道:“为父也有一番筹划在里面,若是能成,必然不让姚广孝专美于前!” 朱棣靖难成功之后,在后续的统治中算得上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大明的国势也一直在蒸蒸日上。 可就如同唐朝一般,当有人开了先例之后,后人难免会有样学样。 凭啥你能当皇帝,而我却要被当猪养? 而姚广孝更是让那些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者们心有戚戚焉。 他能凭着和尚的身份搅乱风云,咱们为啥要吃糠咽菜? 所以朱元璋传位给朱允炆的这个决定,未尝没有敲定未来继承权顺序的意思。 名正则言顺,只要顺序不乱,那么大明皇室内部就不会出现纷争。 父子俩在街上买了些布料首饰,然后还在外面吃了一顿饭,气氛和谐的往回走。 “父亲,妹妹看到这些布料肯定会欢喜,就是母亲又得要埋怨您乱花钱了。” 谢忱想起家中的妻女,脸上浮起了一抹柔色,正准备说话,却看到儿子的脸上全是惊骇。 这是一次高速的行动:谢忱的儿子后颈挨了一掌,当即软倒,被人拖进了巷子中。 而谢忱自己被一脚踢了进去,等他艰难的想爬起来时,头顶一个口袋罩下来,随即黑暗光临…… 拳脚无声的落在谢忱的身上,可他却咬紧牙关不做声,更不敢有任何反抗。 巷子口一个男子背身对着外面,也遮断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辛老七冷眼看着两名家丁正在暴打谢忱,被布袋套住的谢忱只是闷哼,却不敢叫喊。他点点头,右手一挥。 一个家丁的脚尖马上改变了方向,重重的踢在谢忱的手臂上,而另一名家丁同时出脚,目标却是谢忱的大腿。 “咔嚓!” “咔嚓!” 骨折的声音在巷子中很清晰,辛老七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带着人从里面就溜了。 “啊……救命!” 骨折的剧痛不是谢忱所能忍的,他惨叫着,用完好的左手去拉扯身上的布袋。 那些人不想要我的命! 如果是要他的命,那只需要一把小刀,而不会费尽周折的这样暴打一顿。 呼救声引来了好奇的目光,旋即有人喊道:“杀人了!” 他们走了! 谢忱惨叫着,终于把布袋从头上拉了出去,赶紧就爬到儿子的身边,伸手摸了摸鼻下。 有呼吸…… 正文 第953章 夜半惊魂 “脏死了!这地方没法住!” 方五在楼上看了一圈,骂骂咧咧的下楼来,看到伙计在关门,就喝道:“玛德!这是黑店吗?人肉包子可有?给本老爷来一个。若是有人血酒也来些!” 陈殿忠把脸一板,指着门外道:“出去!” 两个伙计狞笑着回身,缓缓逼向方五。 方五哈哈一笑,身形蓦地后退,双手伸出,就抓住了两个伙计的脖颈,再用力一拉。 “嘭!” 脑袋撞脑袋是什么滋味? 晕,眼冒金星! 陈殿忠还在震惊时,方五已经退到了门外。 “黑店!堂堂京城居然有这种黑店,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来管管吗?” 方五在门外指着里面叫骂着,等人渐渐的围拢过来后,这才得意的冲着眉间阴郁的陈殿忠笑了笑,扬长而去。 “看什么看!出去!” 陈殿忠走过去赶走了围观的人群,然后把茶壶提过来,对着躺在地上发晕的两个伙计就浇了下去。 “为何没有反击?” 陈殿忠喝问道。 地上一个开始清醒的伙计晃晃脑袋道:“掌柜的,那人的身法太快了,加上咱们有些轻敌,所以就……” “蠢货!” 陈殿忠看到两个伙计实在是撑不起来,就亲自去把门关了。 …… “老爷,谢忱断了一手一腿。” 方醒点点头,继续等待着消息。 方五随后回来禀告道:“老爷,这家客栈不赚钱,那个陈殿忠也不像是个生意人。” 方醒沉吟道:“看来这个消息没错,云来客栈就是朱济熿在北平的据点。” 辛老七煞气腾腾的问道:“老爷,可要弄死他们吗?” 方醒以手托腮,思忖了一下。 “且看看赵王的反应再说,想必会很精彩……” …… 朱高燧的书房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几乎都站不住脚。 “查!去五城兵马司!去刑部!告诉他们,若是查不到凶手是谁,本王要让他们丢官回家种地去!” 朱高燧的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的模样看着有些狰狞。 “还有,把事情桶给御史,让他们去……罢了,此事不宜声张!” 朱高燧咬牙切齿的道:“此人肆无忌惮的在城中动手,那必然是和本王有仇,方醒……” 有个幕僚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从方醒以往的行事方式来看,此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供人追查,殿下,会不会是别人呢?” “汉王近日颇为得意,会不会是他?” 朱高煦近来据说是兵法大成了,整日去找那些宿将谈兵,一时间武勋们颇有些闻汉王之名而色变的意思。 朱高燧的眼睛微眯,看到一个幕僚畏畏缩缩的躲在后面,就在桌子上找东西。 可桌子上的东西在早些时候就被他摔光,朱高燧鼻息咻咻,目光梭巡,然后抢过一把折扇,用力的朝着那个幕僚扔了过去。 折扇在空中打开,然后改变了方向,击中了那个幕僚边上的男子。 “哎哟!” 朱高燧这一扔,恰好砸到了男子的眼睛,书房里顿时惨叫连连。 “滚出去!都给本王滚出去!” …… “赵王派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和刑部?有趣!” 方醒得到消息后,对方五交代道:“北平城中的客栈太多了,生意大多不景气,咱们应该做些什么。” 方五点头出去。 …… 吴中已经要疯了,赵王的人把一桩没有头绪的案子交给他,而且声言若是查不到,赵王府必然不肯干休。 “会是谁干的?” 在走访了周边的人家后,丝毫线索都没找到,吴中有些麻爪了。 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能破案的不叫神探,而是神仙! 刑部显然是没有神仙,所以吴中最后把脸一板,“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说?” “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搭理赵王的人。” 吴中冷笑道:“五城兵马司有巡城御史撑腰,赵王要是敢为自己的一个幕僚去陛下那里进言,此后他没有安生日子过!” …… 云来客栈早早的关门了,陈殿忠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有美酒。 自斟自饮容易醉,所以没多久,陈殿忠就摇摇晃晃的上了床,很快就鼾声如雷。 …… 夜色越来越深,陈殿忠的鼾声突然停住了,他猛地在床上直起身体,迷迷糊糊的就伸手去床边拿尿壶。 “什么东西?” 陈殿忠的鼻子抽抽着,把手中的东西提在眼前。 黑暗中,那个圆圆的东西看着有些轮廓,还有东西滴在了被子上。 “啊!” 陈殿忠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手忙脚乱的就跳下了床,却在湿滑的地板上摔了一跤。 “呼!呼!呼!” 陈殿忠急促的呼吸着,他颤抖着点燃了蜡烛,然后举起烛台看去。 就在他的脚边左侧,两具无头的尸体躺在那里,鲜血布满了地板。 “啊!啊!” 陈殿忠捂着嘴,压抑的惊呼着,床边的血泊中,龇牙咧嘴的两个人头让人肝胆欲裂。 这两个伙计的身手不错,打探事情,动手都不含糊,可居然无声无息的就被人割掉了脑袋。 “是谁干的?是谁?” “一定是王爷的仇人,可他为何没有杀我?” 陈殿忠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他收拾了细软,打包,然后烧水洗澡。 当陈殿忠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儿血腥味之后,他还去厨房蒸了馒头,就着一碗冷粥吃了两个,剩下的全部装在包袱里。 天一亮,陈殿忠毫不犹豫的牵着马往城门而去,他将赶回太原,向朱济熿请罪。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小偷发现云来客栈时至中午都没开门,就抱着侥幸的心理从后面的围墙翻了进来。 “杀人了……” 云来客栈的两个伙计被人割掉了脑袋,掌柜陈殿忠逃跑的消息传遍了北平城。 这可是命案啊! 吴中很郁闷,根据现场的勘察,杀人现场应该就是在陈殿忠的卧室,凶器也找到了,是一把砍柴刀。 而且刑部的老手还发现了陈殿忠在杀人后从容洗澡和蒸馒头的痕迹,觉得这位是个冷血的家伙,而且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 “他应该没跑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说说,一起去追!” 正文 第954章 一眼看穿 田野上白茫茫的一片,方醒负手而立,胸膛起伏了几次。 陈潇咬着一根干草,看到方醒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首诗来,就戏谑道:“德华兄要不就再来一首白狗身上肿?” 方醒在兴和随口弄了一首打油诗,慢慢的也传到了内地,那些文人自然是不屑的,可百姓却觉得有趣。 “地方不对啊!” 这里是方家庄,而不是白雪皑皑,宛如一条长龙的长城。 “嘉蔬署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些人都冷冰冰的,这地里的雪还没化,就催促着庄户们干活。” 陈潇在嘉蔬署报到,然后下去混了几天,就请了个假回家。 “就是懒,他们都轮着休息,我这个署丞自然也可以回城办公。” 方醒点点头道:“弄那么大的地盘,宫中哪里消耗的了那么多!你去好好的查查,若是可行,以后就上个奏章,建议把上林苑监的地盘当做试验田。” “大明的农业也得持续发展,各种作物的良种培育最好是由官方来进行,而上林苑监是最好的地方。” 陈潇说道:“德华兄,那些多出来的产出,估摸着都被那些人给吞了。不过只要宫中打点好,屁事没有。” 方醒无奈的道:“这上上下下都成了这副模样,陛下自己也无可奈何啊!” 陈潇很快就走了,对于现在的工作,他有些新鲜感,也有些不适应。可作为新人,而且还是方醒的好友,他不能留下把柄给别人抓。 “老爷,世上已经没了陈殿忠。” 辛老七的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眼睛里有些红丝。 方醒点点头:“这样也好,让他们去猜测,究竟是谁干掉了那两个伙计。至于朱济熿,事情一旦曝光,他要么活在惶恐之中,要么就会更加的疯狂。” 辛老七奇怪的问道:“老爷,那您为何不直接揭穿晋王呢?” “揭穿他干什么?” 方醒笑的很深沉:“太祖高皇帝的时候,是把朱家的子孙当做了藩篱,可事实证明,他们不是篱笆墙,反而是蛀虫。” “蛀虫嘛,自然是要清理的,可总得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本来面目吧,否则帝王如何动手?” “藩王既然无法插手地方政务,那留着何用?吃着大明的,喝着大明的,最后吃垮了大明,太能生了呀!” 大明的皇帝是越往后子嗣越少,而藩王却无所事事,而且也没啥烦恼,造人运动多有趣啊!咱们就使劲的生吧。 …… 云来客栈的案子在北平城中波澜不惊,只有少数知道这家客栈来历的人当做了笑谈。 “说凶手就是陈殿忠,确凿无疑。陈殿忠已经潜逃了,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联手追击。” 朱瞻墉在帮李二毛的母亲择菜,虽然书院还在放假中,可他却时常回来。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太残忍了。” 朱瞻墉露出了恰如其分的受惊之色,让周氏有些不忍。 “您一个郡王,身边都是侍卫,不用怕,没人敢对您动手。” 周氏觉得自己的际遇很奇妙,一个农家女子,中年丧夫,和儿子相依为命。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只是遗憾家贫不能给儿子娶媳妇,可没想到儿子进一趟城,挨了一顿打,却就此走上了另一条路。 人啊!际遇就是这般的变化无常。 朱瞻墉拍拍手,起身冲着里面喊道:“二毛,我先回去了。” “哦!” 李二毛拿着本书出来,看到朱瞻墉脚边的菜,不禁赧然道:“怎地让郡王干这个,得罪了。” 朱瞻墉笑道:“山长不是说了吗,人不分贵贱都要干活,只是分工不同罢了,你我现在都是学生,哪有不能干的?走了啊!” 等朱瞻墉走后,周氏叹道:“这可是郡王啊!居然能来咱们家闲话!” 李二毛笑道:“母亲无需多想,这位郡王是被勒令在书院中学习,他来帮忙,就是想套些话,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套话?” 周氏不相信的道:“他的手下有好些人,难道那些人都是哑子?” …… 朱瞻墉上了马车,几名侍卫当先开路,朝着城中去了。 车边还有两个太监,可他们都板着脸,朱瞻墉试过,除去必须要回答的问题之外,他们不会多说一句话。 朱瞻墉从荷包中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然后眯眼感受着那股凉意。 到了东宫,朱高炽正和婉婉在殿前散步,老的笑吟吟,小的嘟嘴埋怨,看着画面感很强,也很和谐。 “二哥。” 小女孩子的仇恨来得快,去的也快,婉婉已经忘掉了这位二哥曾经给自己带来的不幸,笑的很灿烂。 朱高炽沉着脸道:“去了哪?” 朱瞻墉躬身道:“父亲,孩儿刚才去了书院。” 朱高炽的面色稍缓,“嗯,那就去歇息吧。” “是,父亲。” 朱瞻墉现在很温顺,让朱高炽也放下了担忧之心。 “父亲,二哥现在很乖,那就让他回家行吗?” 婉婉仰头哀求道,小女孩觉得惩罚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让人心中不忍。 朱高炽摸摸婉婉的头顶,慈祥的道:“婉婉无需管这些事,你二哥是废铁,要重新回炉烧一番,重新打造。” “哦!” 婉婉不懂这话,只能不乐的应了。 这时梁中过来了,婉婉知道有事,就乖巧的告辞回去。 梁中看着婉婉的背影,眼中的慈祥可不比朱高炽的少,一直到朱高炽不满的干咳一声后,他才回神说道:“殿下,云来客栈就是晋王的地方,那两个伙计是探子,至于那个掌柜陈殿忠,刑部的说他是潜逃,可老奴觉得他逃不了。” 朱高炽挣开搀扶,艰难的走动着。 “本宫看此事多半是方醒的手脚,这人做事睚眦必报,晋王使了马贼来害他,他若是不反击,本宫还要担心他是否被鬼附身了!哈哈哈哈!” 很多谜团在外界看来云山雾罩,可在上位者的眼中,却如以刀破竹,找到一点,就能看到全局。 梁中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为朱济熿暗自默哀。 得罪了方醒他没有好日子过,得罪了太子一家,等以后……这个晋王到底该谁来做,还未可知啊! “你去告诫一下,让他适可而止。” 朱高炽担心方醒杀红了眼,会对朱高燧动手,那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至于谢忱的遇袭,在朱高炽的眼中就像是一只蝼蚁被踩了个半死,根本就不在意。 正文 第955章 诚实的方醒,作假的上林苑监 朱高炽的告诫方醒还是要接受的,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 外间渐渐的传闻谢忱的手脚是被方醒打断的,云来客栈的惨案也是方醒使人干的。 “方醒,你杀人了?!” 婉婉笨拙的抱着平安,来到方醒的面前问道。 两双大眼睛之下,方醒施展不出自己的转移话题神功,只得含糊道:“那些都是坏人,他们想杀我,所以我只得反击一下,不小心就……” “坏人都该打死!” 婉婉义愤填膺的挥舞着小拳头道,她当然是帮亲不帮理,只是单手没抱住平安,哧溜一下,平安就滑坐在地上。 “啊啊啊……” 小屁孩呆坐在婉婉的脚边,突然咧嘴笑了。 “夫君,小孩子可不能打打杀杀的。” 张淑慧觉得方醒给小孩子灌输这种思想很危险,而且婉婉还是郡主,以后的公主。 若是婉婉成亲后觉得驸马不好,晚上一刀把他剁了,就像是云来客栈的那两个伙计一样,那皇室估摸着得全体捂脸。 方醒说道:“这年头人心不古,不想吃亏就得从娃娃抓起,至于婉婉……以后有的是人宠着她,若是她被欺负了,用不着自己动手。” 等朱高炽父子上位后,婉婉的地位就更不一般了。 长公主,而且是深得宠爱的长公主! 这样的人谁敢欺负她? 婉婉歪着脑袋听着,然后起身道:“方醒,我带土豆出去玩。” “去吧。” 小女孩害羞了,让方醒为之莞尔。 张淑慧等婉婉走后就说道:“夫君,您让我准备钱钞,就是为了城外准备开工的大市场吗?” “对!” 方醒笑道:“这个市场建成之后,那些豪商肯定会观望,这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后面来的可就不是那个价喽!” 夏元吉可不是善茬,该宰人的时候绝不手软。 张淑慧问道:“毕竟要进货,还要照顾店铺,谁来管?” “让方德荣去。” 田庄不再是方家的顶梁柱,看方杰伦的模样,分明还能再活几十年,所以方德荣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张淑慧想想也觉得不错,“那咱们家还得赶紧派人去南边进货。” 方醒笑道:“你忘了徐庆吗?有他在,南方的货自然会走水路过来,咱们家只管接货就是了。” “那倒是轻省,妾身这就去和杰伦叔商量。” 张淑慧做事风风火火的,方醒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方杰伦自然是愿意的,他正觉得自己的儿子被闲置了,一听张淑慧的安排,马上就带着方德荣来感谢家主。 “都好好的干,赚钱多的,到年底自然会有分红。” 方醒的目光一转,看着方德荣道:“方家还不能离开杰伦叔,你就在外面多跑跑,多学学,看杰伦叔的身子骨,你接班是没指望了,只能等方云了。” 方云和朱瞻墉差不多大,目前也在书院听课。 方德荣赶紧说道:“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的教导方云,等小伯爷他们长大了之后,让他跟着牵马倒茶。” 书童嘛!一路跟着土豆他们长大,到时候自然就是心腹中的心腹。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算是定下了未来的管家人选。 方杰伦老泪纵横的被扶走了,方醒摇摇头,就叫来了辛老七。 “咱们出门。” 马贼一直没动静,方醒也懒得戒备,干脆就抛之脑后,爱来不来! 田地里的雪还没化,马蹄踩过去,一点绿色悄然露头。 城外的大市场已经规划了地方,十多个人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的,一看就是工部的小吏。 这年头能干事,会干事的基本上都是小吏,而那些高官们只是高居庙堂,美名其曰调和阴阳。 看到方醒后,一个小吏面露喜色的过来拱手道:“兴和伯,下官正想请教,这个市场要规划多大?” “夏大人没说吗?” “没说,我们大人也不清楚。” 方醒摇摇头:“这事本伯说了也不算,要陛下钦定,不过按照我的意思,可以分成几批来,第一批的商铺生意好了之后,咱们再在边上进行第二期修造,不要一拥而上,那会让商家以为店铺很多,大家都观望不租。” 小吏的眼睛一亮,拱手道:“兴和伯高见,下官这就回去禀告我们大人。” 方醒笑了笑,他和工部尚书宋礼可没有交情,反而感觉到了些敌意。 “都抓紧吧,若是拖工,夏大人会把你们工部给拆了!” 方醒笑道,然后就向着城门而去。 “老爷,是陛下。” 城门口冲出一队人马,打头的正是朱棣的新任侍卫统领王福生。 王福生出现的地方,朱棣肯定就在。 方醒策马闪到了道边,然后下马。 下雪不冷化雪冷,朱棣穿着一身锦袍,黑色的披风,旋风般的打马过来。 “跟朕走。” 丢下这句话,朱棣策转马头,目光在那些小吏的身上扫了一圈,嘴里轻喝,当先而去。 方醒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上马追去。 一路北行,朱棣只顾着赶路,方醒就凑到王福生的边上,一张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陛下这是要去哪呢?” 王福生指指前方,低头道:“去看看上林苑监的地。” 卧槽! 方醒在心中暗自为陈潇祈祷,哥们你千万要在啊!不然就离倒霉不远了。 一路吹风小跑,等到了地头时,方醒看到一群庄户正在田里翻耕。 有人泄密了! 想起陈潇说过的话,再看看这群庄户不按照时节翻耕的景象,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 跟着朱棣下马,大家步行向着那些庄户走去。 说是庄户,可好歹是专门为宫中种植菜蔬的农人,看着那衣服…… 居然没有补丁? 方醒看了周围一眼,心中冷笑:袁弥,你特么的在忽悠人呢! 谁家下地会穿好衣服? 方家庄的庄户生活不错,衣服是不缺的,可就算是这样,在下地的时候,穿的都是自己最差、最烂的一身衣服。 难道上林苑监的庄户们的日子比方家庄的还好? 方醒不相信。 那些庄户也发现了有人过来,一阵嘀咕后,一个胖子走了出来。 “德华兄……呃……见过陛下。” 正文 第956章 为官之道,视察 一声陛下让前方再无站立之人,朱棣冷哼一声道:“起来吧。” 陈潇起身后,低眉顺眼的道:“陛下,臣正在带着他们翻耕。” 朱棣不是那等深宫帝王,他早些年经常带着朱瞻基下基层‘调研’,还有御田也要耕种,深谙农时。 “谁的主意?” 朱棣负手而立,目光冷厉,吓得陈潇颤颤巍巍的赶紧道:“陛下,臣……” 关键时刻,陈潇记起了陈嘉辉的教导:不要当着上官说自己上司的坏话! 方醒无奈的暗中伸出小拇指,示意陈潇别犯傻。 两人不愧是好基友,方醒的小拇指一伸出来,陈潇就领会了。 “陛下,臣刚到嘉蔬署就任几日,臣……有罪!” 好! 方醒不禁为陈潇的机变而暗自叫好。 我可是才来没几天,啥事都不知道啊! “陛下,他是嘉蔬署的署丞陈潇,和臣是好友,本来是被国子监给除名了,后来赵王殿下出手,才让他不至于一蹶不振。” 方醒的话让人侧目,你说他睚眦必报吧,可他却坦然的说出了陈潇的丑事。 可你要说他坦然吧,这话里带着刺,目标就是国子监。 大明的国子监分为南北两家,虽然两家暗地里是对手,可对方醒的仇视却是一脉相承。 ——大家都是儒学弟子嘛!当然要同仇敌忾! 朱棣眯眼看着那些农具,用马鞭轻打着左手手心道:“都收了,这个时节雪都没化,翻地干什么?闲着没事吗?” “快快快!都回去歇息着。” 陈潇如蒙大赦,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招呼道。 那些庄户能看到朱棣就可以回家吹嘘几个月了,加上‘乱命’被朱棣亲自驳回,都喜滋滋的磕头谢恩。 这时北边来了两骑,速度挺快的,王福生一声令下,几名侍卫就迎了上去。 方醒拔出刀来,朱棣看到后就喝道:“朕在此,谁敢来行刺!” 一点儿都不懂得配合的皇帝不是个好皇帝! 方醒悻悻的收刀,辛老七那边已经用望远镜看清了人。 “陛下,是官服。” 朱棣点点头,瞥了辛老七一眼,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那两人和侍卫说了几句,然后在一百步开外就下马步行过来。 “德华兄,左边那个山羊胡的就是左监正袁弥。” 陈潇在方醒的背后低声说道。 可左边那人的胡子也算不上是山羊胡吧! 而且袁弥看着一脸的正气,如果是在前宋,这就是大臣的长相。 “臣,袁弥参见陛下。” 袁弥的声音也很浑厚,举止沉稳。 尼玛!把哥都比下去了啊! 这位老帅哥起身就面露歉然之色解释道:“陛下,大明刚迁都,臣想着迁都是个喜事吧,就让那些庄户今年提早翻耕,就是想讨个好兆头。” 这话果然是大臣才说得出来的。 迁都是喜事,俺们部门都喜大普奔。 为了给陛下您的迁都增添几分光彩,俺亲自下乡查看慰问,和庄户们吃住在一起…… 朱棣注意到了袁弥的鞋子,上面全是泥,而且都被雪水湿透了。 这种天气鞋子湿透的感觉可不大美妙,袁弥这会儿估摸着双脚已经被冻麻木了。 朱棣的面色一缓,声音也柔和了些:“迁都乃大事,可庄户们辛苦,土地还硬着就翻耕,无需这般。” 袁弥的形象工程失败,可他却激动的道:“陛下仁慈,那些庄户们必定会感激涕零,等开春之后,臣就督促他们开荒,绝不会耽误了宫中的饮食。” 朱棣点点头,然后走向了这片去年才烧荒的土地。 “见过兴和伯。” 袁弥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亲切的道:“陈潇一看就是年轻有为,想必能在上林苑监做出一番功业来。” 这人真是…… 方醒看着正气凛然的袁弥,笑道:“那就多谢袁大人了,上林苑监在袁大人的带领下,肯定能让陛下安心。” 在陈潇的愕然中,方醒和袁弥已经完成了一次利益交换。 “这块地方要好好的弄,土豆要种上。” 陈潇脸上的肥肉抖动几下,觉得自己绝壁要减肥成功。 朱棣站在一块空地上,回身看着方醒道:“你对大明的农事如何看?” 这个题目很大,也很小,袁弥没想到朱棣居然不问自己,反而去问方醒。 方醒看着白茫茫的田野,沉吟道:“陛下,大明的田地目前看来倒是够了,可有个问题,第一,仓库不够,若是某地出现旱涝,或是蝗灾,大明如何应对?” 大明的仓库不少,可方醒却觉得在管理上有问题,在应对灾荒时,灾民的生命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当地官府的能力和清廉。 等到了中后期,灾荒频发的时候,储粮就是挽救无数生命的利器。 朱棣说道:“这些都会慢慢的增加,但土豆不易储存,做成粉丝倒也可以,就是占地方了些。” “陛下,大明北方的粮食产量不稳定,若是有个天灾,整个北方都会陷入混乱之。所以臣建议,第一,就是全面新建清理沟渠灌溉设置,二是禁止随意砍伐,朝中要推动民间使用煤炭,还有就是用水泥造房。” 方醒诚恳的道:“陛下,以前李唐建都关中,就是不注重这些,最终关中从一片沃土,变成了今日到死不活的地方,有个天灾,马上就是遍地饿殍。陛下,这就是砍伐过度的恶果呀!” 关中的水土流失已经显露了恶果,前些时候方醒请求移民,朱棣答应了,可这还不够。 这个问题朱瞻基给朱棣作过汇报,其中还有一些数据支撑,显示现在的黄土高原生态的恶化,容纳人口的能力也在不断衰减。 朱棣沉吟道:“此事朕会仔细思量。上次迁移了些去了交趾,瀛洲那边也可以看看,还有就是奴儿干都司,大明的土地,不该让别人占据了!” “陛下放心,以镇奴城为依托,只要给足土地,大明的百姓就能在奴儿干都司扎下根来!” 方醒对此深信不疑,华夏人总是能适应各种环境,并能很快的繁衍生息下去。 朱棣点点头,沉声道:“你的那本书差不多了。” 说完看到方醒有些发呆,朱棣转身向着马匹走去。 要出来了吗? 方醒深呼吸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来就来吧! 正文 第957章 如临大敌的售卖 兄弟姐妹们,月票!求月票!菊花要被爆了! …… 虽然没有开学,可北平知行书院的师生们都来了,很整齐,没少一人。 解缙端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一本新书在慢慢翻看。 解祯亮第一次参加书院的活动,有些不大自在。 吕长波也拿着一本新书,面色潮红的对马苏说道:“此次物理书刊印,我知行书院又要震动天下了,好啊!” 马苏空手,他笑道:“震动是必然的,只是会不会震出一些幺蛾子来,谁也说不清啊!” 李二毛沉声道:“师兄,此书一出,天下文人将乱了,” 马苏点头道:“自然之道才是正道,此书一出,咱们身边随处可见的事物都能找到出处,就会把儒学映衬的格外引人瞩目,陛下在,他们不敢去堵住那些书店的门,可以后的麻烦事不会少。” “山长。” 这时坐在门边的岳保国起身,大家都跟着站起来。 方醒大步进来,面色红润。他摸摸岳保国的头顶,问道:“这边的天气可还能适应?” 岳保国点头,眼中全是依赖之色:“山长,这边的羊肉多,弟子喜欢吃。” 方醒笑道:“那就多吃点,以后长得高大魁梧,也不辜负岳保国这个名字。” “都坐下吧。” 方醒觉得一屋子的人都站着迎接自己,感觉有些诡异。 要是再来一句:山长好。这感觉…… 看到大家都显得有些紧张,方醒就对吕长波说道:“吕先生擅长吟诗作对,就来一首吧。” 吕长波瞥了一眼解缙,不安的道:“山长谬赞了,解先生父子在此,在下绝不敢说什么擅长。” 有老解在这里,谁敢说自己擅长吟诗作对? 解缙抬头道:“作你的诗,老夫也可品鉴一二。” 解缙愿意指点,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吕长波马上就打起精神,搜肠刮肚的想着。 “作诗不用刻意,刻意就落了下乘,诗由心发,而不是堆砌词句。” 解缙一句话就让吕长波拱手致谢,他说道:“在下以前在科举一道上苦心孤诣,倒是忽略了天真,错了!” 方醒看着解缙在教导吕长波,目光转动,缓缓扫过这些学生。 这些人中最小的岳保国,最大的李二毛,在这个机遇与危机并存的时候,没有选择躲避,而是来到了书院,共同见证这一刻。 …… 一辆辆的马车、牛车从宫中缓缓出来,边上有一队侍卫,警惕的看着四周。 出了皇城,车队马上分散,各奔东西。 “是书!” 有人看到车上的全是新书,就好奇的想靠近看看书名。 “退后!” 侍卫拍拍刀鞘,驱走了这人。 这些书在送到各家书店之前是不能曝光的,不然朱瞻基担心会被人堵住道路,然后群情激奋之下,一把火就烧光了。 车队缓缓向前,慢慢的,那些人都觉得不对味了,好奇心大起,都紧跟在后面。 能从皇城中拉出来的书,而且数量那么多,会是谁? 关键是侍卫们的如临大敌,让人觉得这些书的来头不小。 等车队各自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后,那些书店的老板的面色很古怪,有的发红,有的发白,反正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卸车!” 这条街有五家书店,一个老板伸手颤抖了半天,最后对着自己的伙计吆喝道。 “卸车……” “卸车!” “……”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着和死了老子娘一般的悲痛?! 那些伙计在搬运书本时也是一脸的肃然,其中一个被绊了一下,结果手中的一摞书都落在了地上。 微风轻轻吹过,一本书的书页在来回摆动着。 “物理?” 这是什么意思? 有眼尖的说道:“有些线条呢,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等那些书都搬进去后,侍卫们一声喊,车队慢慢的掉头,然后朝着皇城去了。 “咱们进去看看吧!” “好!看看,若是不贵就买一本回去仔细揣摩一二。” 一群文人蜂拥而入,老板和伙计都没招呼,只是看着,面色冷淡。 一个文人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新书,快速的翻页,然后停住。 “力的作用是相对的,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也就是说,你给了我一拳的同时,我的身体也会还你一拳的力道,不过没有你的拳头硬,还有什么压强,所以我吃亏了。” “光还会跑?!” “体积和密度的关系,这是什么东西?” “浮力?还能计算?!” 几个文人拿着手中的物理书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怒道:“这是邪门歪道!这是胡言乱语!” “不能卖!掌柜的,这书不能卖!” 这人疯癫般的扑向了那一摞书,却被伙计挡住了。 伙计只是轻轻用力,就把这人推了个踉跄,他心中鄙夷,昂首道:“这书是宫中送来的,你若是有钱,随你买两本回去是烧是撕,如果没钱?呵呵!五城兵马司的人今日可都上街了。” 五城兵马司今天全员上街,马苏的老丈人赵为正调到了北平后,今日算是第一次带队上街。为此他和同僚商量了一下,专门巡查书店多的地段。 “何人在此生事?” 赵为正披甲握刀进来问道,那目光有些渗人的看着那些文人。 掌柜急忙说道:“大人,只是些许争执,无碍的。” 赵为正冷冷的道:“没有就好,若有人生事,即刻报上去,不管他是什么人,严惩不贷,剥了他的衣冠!” 剥了衣冠,也就是夺去功名,这对读书人来说和死爹没啥区别。 那些文人噤若寒蝉,赵为正冷哼一声,大步出去。 先前疯狂的那人等赵为正走后,就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悻悻的道:“咱们走!” 可等他出了大门,却发现几个同伴还在翻看着那本书,就喝道:“还看什么看!早点回家才是正理!” 这些场景在北平城的各家书店不断上演,而且这本书的价格之便宜,令人发指,让那些寒门子弟趋之若鹜。 “怎么会那么便宜?” 数了十个铜板就能买一本物理书,那些文人都要疯了。 “方醒疯了吗?还是说有人给他出钱了!” “这要是铺货到整个大明去,没有十万贯想都别想!” “方家绝对没有那么多钱!是谁在背后帮忙?” 正文 第958章 神奇的滑轮组,心思复杂的朱棣 杨荣三人,人手一本新出的物理书。 “力,给了多少力,就会反馈回多少力。” “给桌子一拳,力量越大,反馈也越大。” “嘭!” 杨荣放下书,看到杨士奇正甩手苦笑。 “本官居然不知不觉的就跟着打了桌子一下,真疼!” 杨荣笑道:“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可却没有去总结,兴和伯果然大才。” 金幼孜皱眉道:“我等苦学经书都来不及,谁会那么无聊的去弄这个?!” 杨荣笑了笑,然后低头看书。 “咦!人走路,首先是脚给了地面一个力,然后地面反馈,人就能借力前行。” “拳头打人,压强不一样,导致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 杨荣放下书,揉着眉心道:“这书……” “这书就是邪门歪道!” 金幼孜不屑的道:“走路有什么好研究的?还有什么浮力,无聊!” 杨士奇皱眉道:“本官却觉着不错,你看他的这套,基本上能自圆其说,其中关于杠杆的论述已经在码头得到了应用。浮力也可应用于造船,你看他这个密度,能通过一个东西的大小和重量来算出密度,真是精妙啊!” 金幼孜仔细看下去,慢慢的面色有些发白。 “全是工匠之术,方德华这是要改行了吗?” 杨荣看到他的神色有些牵强,就说道:“虽说是工匠之术,可却是实用之学,你看看这个,根据他上面这个力学和这个什么滑轮杠杆的说法,普通人就可以弄出些让人吃惊的东西来。” …… 太子宫中的殿前,除去朱高炽一家人之外,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围的满满当当的。朱瞻基已经组建了一个滑轮组,然后用钩子勾住一张椅子,叫了婉婉来。 一个定滑轮和动滑轮组成的滑轮组不大给力,婉婉的小手娇嫩,拉着绳子倒是把椅子拉起来了,可却挥手叫疼。 “多少斤?”朱高炽问道。 朱瞻基在讲解这本物理书的实用之处,他的身前立着一个实木框架,中间挂着一排滑轮。 而婉婉的滑轮组只是动用了一个定滑轮和一个动滑轮,边上的一排都空着。 “父亲,三十六斤。” 这把大椅子的重量很吓人,婉婉平时是抬不动的,今天却凭着一根绳子就把它拉了起来,一时间她不禁有些雀跃。 “郡主好厉害啊!” 梁中笑眯眯的,还用威胁的眼神瞪着边上的人。 都给咱家夸起来! “是啊!那把椅子奴婢拿着都费劲,可小郡主却靠着一根绳子就提起来了,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 这人看着梁中,眼中全是哀求之色:大哥,郡主金枝玉叶,难道咱们要夸赞她的力气大吗?以后咋嫁人啊! 梁中也觉得不对,他干咳一声,正准备想想别的美誉,可一转眼就看到了朱棣。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殿前马上倒下了一片,朱棣眯眼看着那个木架子,淡淡的道:“起来吧。” 黄俨和大太监在朱棣的身后看着那个滑轮组都有些懵,黄俨低声道:“此奇淫技巧!” 大太监面无表情的没有搭话,黄俨悻悻的道:“还当着宫中人演示,果然是……” “皇爷爷,这就是物理里的省力滑轮组,您看,婉婉都可以用绳子把这张椅子给提起来。” 婉婉得意的道:“皇爷爷,婉婉刚才真的提起来了。” 朱棣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能省多少力?” 朱瞻基指着那个滑轮组道:“目前能省一半的力气,若是能多组合几个滑轮,婉婉都可以把瞻墡给提起来。” “哦!果真?” 朱棣以前对科学的印象就是能冲击儒学,而且还能让百姓学会些谋生的手段。 朱瞻墡有些不敢应声,婉婉却自告奋勇的道:“皇爷爷,婉婉敢的呢!不信您就叫三哥来试试。” 朱棣有些犹豫,他担心把婉婉的手弄破了。 可朱瞻基却自信的道:“瞻墡坐到筐子里去,让婉婉来拉你。” 朱棣点头道:“试试就罢了。” 于是朱瞻基亲自去把绳子勾连上一串滑轮组,最后把绳子交给婉婉。 朱瞻墡坐在竹筐子里,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茫然而无助。 朱瞻墡差不多有六十斤,要想用一根绳子把他连同竹筐拉起来,梁中自问还行,可估摸着费劲。 至于婉婉……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婉婉把绳子套在手心中绕了两圈,然后身体下坠…… “咦!” 竹筐动了,朱瞻墡在里面看着傻傻的,根本就不相信是自己的妹妹在拉绳。 朱棣的眉头一动,双手在背后搓了一下。 “嗨!” 婉婉起身,这次她不下蹲了,而是一把一把的开始拉绳。 竹筐渐渐的上升,婉婉掌握到了诀窍,嘴角不禁翘起,嚷道:“皇爷爷,您看婉婉厉害吗?” 朱棣的脸颊微动,点点头不说话。 “噗!” 婉婉拉的兴高采烈的,却没注意到竹筐的高度已经…… “哎哟!” “噗!” 朱瞻墡呆头呆脑的撞到了顶上的木柱子,竹筐一翻,人就掉到了地上。 太子妃看到都不禁笑了,可婉婉那边猛地一拉,却拉了个空,全靠着绳子才没有摔倒。 “哈哈哈哈!” 婉婉后怕的小模样让朱棣忍俊不禁,难得的大笑起来。 朱瞻基拍拍手,贾全带着人抬着一个大铁块过来。 “皇爷爷,这铁块有三百多斤重,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滑轮组,一个人就把它拉上来。” 其实不用试,朱棣就已经相信了,他微微点头,然后眯眼看着,只是眼神有些散。 这是真正的实用之学,比之墨家也不会逊色,不!墨家远远比不上! 这是能让百姓学会的学识,假如大明的百姓都学会了数学和物理,这个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呢? 铁块已经被勾住了,贾全亲自去拉绳。 朱棣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看到铁矿摇摇晃晃的被拉动,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百姓要淳朴,这是千古以来统治者的判断,也是主流社会的一致要求。 百姓若是学了这些东西之后,他们会怎么想?对自己的未来会有什么规划? 最关键的是,他们会怎么看待这个皇帝!? 朱棣的眼中有利芒闪过。 “皇爷爷,婉婉也要做一个!” 铁块已经升到了最高点,贾全面不红,气不喘,看着尤有余力。 朱瞻基笑道:“这个很简单,只是需要计算罢了。大明的百姓学了这些东西,以后不管是去到哪,都比那些异族厉害。” 朱棣眼神微动:是了,大明的百姓一定要比异族厉害,否则等朕去了之后,方醒他们怎么会斗得过那些文人? 在充分见识了那些正人君子的本性之后,朱棣已经对大部分文人和文官绝望了。 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下去,大明的未来和唐宋不会有区别,只不过灭亡的时间不同而已。 “好厉害的东西!” 大太监看到贾全轻松的把铁块放下来后,不禁赞叹着。 黄俨悻悻的道:“也就是些奇淫技巧罢了,难道还能让大明翻天覆地不成?” 朱棣的眼神稍缓,微微点头:是了,不过是一些奇巧,对大明有帮助的奇巧罢了,何必纠结! 正文 第959章 冲击书院,点火 物理书一出,北平城顿时洛阳纸贵。 “掌柜的,我要十本。” “对不住了,兴和伯有限制,每人限购两本。” “为啥?难道多卖些不好吗?” “嗤!看你的架势,平日里肯定是经常摇头晃脑的读书,兴和伯早就料到有人会大批买去销毁,所以啊,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 “殿下,不但是寒门子弟疯狂购买,那些读书人也偷偷的去了,咱们的人去收书,那些书店都不乐意。” 张楚说完有些忐忑,微微抬头,就看到朱高燧阴着脸,手中的折扇已经变成了麻花。 被人看穿想法很难受,很憋屈! “父皇也不发声,难道就这么让那个竖子逍遥吗?” 朱高燧的目光阴冷:“那些文人们也该动动了吧,若是长此以往,那些科举无望的人都会抛弃儒学,去学杂学谋生。失了根基,他们将后继无人!” …… 挟着物理书发行的东风,知行书院开学了。 开学的第一天,朱瞻基照例来到了书院,准备发表一番讲话。 可到了书院门口,却看到十多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牌位在那里站着。 一瞬间,朱瞻基的身体气得发抖。 贾全看到不妙,就冲过去看了一眼,他也傻眼了。 至圣先师啊! 卧槽!这是要火并书院吗? 贾全回身看了一眼,朱瞻基坐在马背上,双手握拳,脸色铁青。 一个老人回身,那牌位上的字证实了朱瞻基的猜想。 面对着朱瞻基,老人一脸殉道者的光辉道:“此等奇淫技巧,蛊惑人心,该禁!” “殿下,人心浮动,人心不稳,敢问殿下,长此以往,大明将走向何方?!” 那些老人缓缓转身,没有行礼,因为他们手中的牌位在儒学中的地位比帝王还高。 “殿下,敢问殿下,大明可是要废除科举吗?” 白须飘飘,寒风中,老人凛然问道。 朱瞻基的眼睛眯着,杀意在胸中激荡。 俞佳心中大急,不顾规矩的劝道:“殿下,万万不可!” 今日只要动了手,哪怕是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清朱瞻基身上的污点! “殿下,兴和伯出来了。” 方醒对这些老人视而未见,冲着朱瞻基招手道:“都到齐了,赶紧进来。” 朱瞻基勉强笑了笑,然后下马步行进去。 那些老人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喊道:“兴和伯,你兴此杂学,将来必身败名裂!” “没有不得好死吗?” 方醒笑道,然后施施然的进了书院,在门口和守门的说道:“书院是重地,没有允许擅自闯入的,马上报官,想必有人会感兴趣的。” 寒风中,那些老人依然在站着,就像是悬崖上的老松,孤傲而倔强。 “这就是个死局。” 方醒讲了几句话就下去了,在朱瞻基讲话的时候,他低声对解缙说道:“有人蛊惑,有人想在临死之前青史留名,有人是为了道统,但目的都一样,逼迫陛下。” 解缙面带隐忧的道:“德华,若是有人倒下,不管和书院有无关系,这黑锅都扔不掉!” 方醒面带微笑的看着朱瞻基道:“我知道,但这些人软硬不吃,很难办。” 解缙唏嘘道:“这都逼到门口来了,真真是欺人太甚!” “老爷,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些儒生。” “猪队友啊!” 方醒的神色一松,然后吩咐道:“现在咱们不用管了,任由他们闹。” “老爷,那些年纪大的呢?” “不必管,那些人中必然有他们的子孙学生,他们不管,那就是不孝!” 解缙说道:“道之所在,义无反顾啊德华!” 方醒淡淡的道:“那是他们的道,我并未去修改他们的道,也未曾公开诋毁他们的道,那么他们做出这番姿态为何?不过是见不得有对手出现罢了。” “邪门歪道,滚出北平!” 这时外面一声高喊,台子上的朱瞻基的讲话被打断了,他咬牙吩咐道:“去五城兵马司。” 贾全领命去了,朱瞻基兴趣索然的简单结束了讲话,然后学生们纷纷走进教室,只是大多有些迷茫。 这是主流群体第一次对北平书院亮出獠牙,用磅礴的气势在震慑着这些涉世不深的学生们。 呵呵! 方醒笑眯眯的冲着辛老七点点头,辛老七就拿出个喇叭,冲着外面喊道:“你们千年前也是歪门邪道,装什么阳春白雪!” 外面的声音一滞,辛老七继续喊道:“有本事大家就来对对,没本事堵门,这是想骗名声吗?我呸!” 这些方醒教的话辛老七顺嘴就喊出去了,解缙苦笑道:“德华,别撕破了脸皮。” 这是在揭伤疤,戳脊梁骨,身为儒家人的解缙有些尴尬。 “有人晕了!” 这时外面有人惊呼,随即乱作一团。 “快去找郎中来!” “都是被方醒给气坏的,咱们冲进去!把这个狗屁书院砸了!” “对!冲进去!把这个害人的地方给砸了!” 两个儒衫男子在人群中慷慨激昂的高呼着,那些儒生都面色潮红,随着第一个人冲出去,人潮终于不可避免的开始了随大流。 守门的李大儿不过是方家庄的一个老庄户,看到这架势,他双腿打颤,但还是勇敢的挡在正面。 人潮并未停顿,有人伸手一扒拉,五十一岁的李大儿就踉踉跄跄的摔倒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人潮冲进了书院。 “跑的挺快的!” 外面有人在看热闹,他挥挥手,一队官兵悄然现身,然后慢慢的围过去 冲进书院后,这些人看到方醒和朱瞻基都站在教室的外面,就有些退缩之意。 那毕竟是皇太孙,若是惹怒了他,朱棣那边必然会震怒,今日在场的弄不好都得全军覆没。 可人群中却冲出几人,他们的手中握着不知何时点燃的火把,用力朝着教室扔去。 “轰!” 那火把仿佛是带着魔力,一沾上木制的墙板,马上就引发了大火。 那几个男子也傻眼了,其中一个喊道:“跑啊!” “有人行刺!保护殿下!” 那火焰就在朱瞻基身后一米处燃烧,贾全被吓尿了,第一个冲过来。 人群也傻眼了,我曰!俺们没想放火的呀! 正文 第960章 起火,逃跑,厚黑, 火焰迅速蔓延,由李茂家的院子改成的几间教室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大火炬。 “快跑!” 在火情面前,马苏很镇定,他先‘超水平’的一脚踢开了木板墙,然后喊道:“不要挤,一一跑出去!” 着火点在隔壁的教室,可蔓延很快,这些每天都要操练的学生们按照以前的预案,一一从马苏踢开的空隙跑出去。 岳保国表现的格外的出色,他甚至还搀扶起了一个跌倒的同窗。 而朱瞻墉却有些‘从容不迫’,甚至还在收拾自己的书本。 “赶紧走!” 李二毛跑出几步,回身看到朱瞻墉居然还在磨蹭,就过去扔掉了他的书本,一把拽住就外外跑。 马苏最后一个出去,他刚跑出去,大火就冲进了这间教室。 这里原先是后院,一个四四方方的造型,冲出去后,马苏看到火焰已经从两面包抄过来了,而且烟雾弥漫,就喊道:“从前面冲出去!” “咳咳咳!” 烟雾弥漫过来,几个学生被呛得埋头咳嗽,李二毛也急了,回身喊道:“师兄,不行了!” “轰!” 就在此时,前方被浓烟笼罩的正堂轰然倒塌,接着有水柱喷淋进来,把大家淋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哈!老天果然是不灭我啊!哈哈哈哈!” 通道已经打开,学生们顶着水雾冲出去,朱瞻墉边走边狂笑着,很是得意。 等走到外面,朱瞻墉的笑声在看到辛老七后戛然而止。 一辆水车正停在那里,一名家丁正在拼命的加压,而方五握着水枪,漫不经心的在灭火。 朱瞻墉苦笑着,任由水雾笼罩着自己。 这分明就是早有准备,方醒难道有神算之能? “你觉着自己有神灵护体吗?” 马苏在他的身后冷冰冰的问道。 朱瞻墉抹了一下脸,回身苦笑道:“刚才差一点以为是有神灵护体。” 马苏冷笑道:“神灵何在?神灵若在,它护佑谁?少想那些乌七八糟没影子的事,别给书院招祸!” 朱瞻墉点点头,迷茫的走了过去。 方醒就在那里,他没有让人去追那些纵火犯,一脸急色的在指挥灭火。 “老子的钱啊!一千多贯的工钱都烧没了!” 方醒跺脚大骂,朱瞻基面色铁青在边上喝道:“去!去刑部,去五城兵马司,就说书院被人烧了,凶手被人护着,已经逃了!” 贾全去找五城兵马司还没回来,可朱瞻基的怒火已经要冲天了,他看到马苏就问道:“可有伤亡?” 马苏回头去查验,看到几个学生居然在……捡起还在燃烧的木板燎头发。 最狠的就是李二毛,方醒看到他居然把自己的头发燎去三分之一,要不是马苏及时出手灭火,这厮大概要成为火人了。 “哎!” 方醒为难的对朱瞻基道:“瞻基,此事……” 朱瞻基冷着脸道:“这些学生历经艰险才逃出来,身上没有损伤怎么行!” 好吧!都学会了厚黑! 方醒摇摇头,觉得自己过于担忧这些学生了。 “噗!” 这边还在唏嘘,岳保国却拿着一根棍子,奋力朝着自己的左臂砸去。 “哎哟!” 方醒大怒,上去抽走了他的木棍,回身道:“老七,来帮他看看手臂。” 辛老七过来,蹲身,一把就撕开了岳保国的左袖。 还有些细嫩的左臂上端,此时一个包在急速的膨胀着。 辛老七上手捏了一下,岳保国的身体打颤,嘴里嘶嘶出声。 “老爷,骨头问题不大。” 方醒这才松口气,呵斥道:“知道骨折要恢复多久吗?小孩子瞎胡闹!” 岳保国委屈的用右手去抹眼泪,辛老七就安慰道:“骨头没断,涂药之后,半个月就差不多好了。” 方醒摸摸他的头顶道:“我不需要自己的弟子去做出这种牺牲,你们只需要好好的学习长大就行了。” 一般人想砸断自己的骨头很艰难,主要是下不去手,高估自己的意志力。 岳保国本就是个孩子,力气不够大,所以方醒估计是骨裂了。 “这孩子的忍耐力惊人,以后不知道该从文还是从武。” 骨裂的痛苦方醒前世遭遇过,真的疼得不行。 朱瞻基也有些侧目,觉得岳保国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果断,虽然有莽撞之嫌,可已经很了不起了。 “且看看吧,等他大些了,到时候再做决定。” 朱瞻基需要大批的自己人来帮衬,而学生们目前的成长态势让他很欣慰。 “德华兄,小弟马上进宫,这边暂时就别收拾了。” 方醒点点头,叮嘱道:“不是去告状,而是为以后担忧。” 朱瞻基了然的一笑,然后就走了。 辛老七那边在给岳保国上夹板和吊带,方醒交代道:“马苏,这段时间安排人照看岳保国。” 马苏点点头,正准备指派一个学生,可朱瞻墉却主动出头:“老师,弟子愿意照顾他。” “你会照顾人?” 方醒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位养尊处优的郡王居然说自己会照顾人,这大概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和谎言吧。 朱瞻墉诚恳的道:“老师,弟子已经会洗衣服了。” “那你能帮他穿衣洗漱吗?” “能!” 朱瞻墉的表情很坚定,方醒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就说道:“那就试试吧,若是不妥,千万别勉强。” 岳保国看着朱瞻墉,不乐意,朱瞻墉就低声道:“我这可有吃食,晚上咱俩可以偷偷的吃。”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岳保国这个年龄孩子的胃口就像是个无底洞。他想了想,就点点头,算是朱瞻墉贿赂成功了。 大火还在燃烧着,方醒吩咐不必灭火,都离开现场。 就在边上一百多米处,一排水泥建筑已经接近封顶了…… 走到前面,解缙正被解祯亮扶着,一脸的颓废。 “他们怎么就敢放火呢?他们怎么就敢……” 解祯亮安慰道:“父亲,殿下已经进宫了,陛下那里肯定会大怒,今日闹一场也好,以后就省事了。” 解缙看到了方醒,跺脚道:“差点烧没了那些学生啊!德华,他们怎会这般暴戾?老夫真是……哎!” 方醒叹道:“我也没想到啊!当时还准备守住大门,任由他们闹罢了!幸亏老天保佑,若是烧死一个学生,解先生,今日肯定要见血了!” 解祯亮听到了杀气,想起方醒曾经南征北战,从未遭遇败绩,不禁为那些逃跑的儒生感到庆幸。 l :。: 正文 第961章 帝王一怒 朱瞻基一路冲进了宫中,不顾朱棣正在和几位学士说话,激愤的道:“皇爷爷,书院被人烧了!” 朱棣神色微动,而杨荣三人都是面色大变。 这是谁在作死啊! “皇爷爷,刚才一百多儒生冲进了书院,有人点火,然后把整个书院都给点着了,孙儿来的时候,那火还在烧着。” 物理书一出,儒学和科学自然对立,双方使出各种手段都不稀奇,可居然放火,这…… 放火就是触犯律法,而且还是当着朱瞻基在触犯律法,谁敢去保那些人?! 朱棣沉着脸道:“谁干的?谁带的头?可抓到了吗?” 皇帝只问结果,不问动机。 这等猖狂无礼,朱棣必然要大动干戈! 那些人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朱瞻基咬牙忍住冲动道:“皇爷爷,此事孙儿不想追究,只是担心以后会……” 金幼孜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他的脸颊抖动着,真想上去撕扯朱瞻基的脸皮,看看是不是被人附体了。 杨荣和杨士奇抚须微笑,心想有此皇储,当真是大明之福啊! “来人!” 可朱棣却不是这般想的,他看到朱瞻基头顶上飘着的十多根被烧的长短不一的头发,怒道:“来人!” 王福生单手扶着刀大步进来,单膝跪地,轰然应诺道:“陛下!” “去,拿了那些人来!”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杨荣想劝,可却担心适得其反。 朱棣以前的脾气不好,非常的不好,近些年虽然有所改变,可那是没有触犯他的底线。 连朱瞻基都被烧到了,怎么劝? 金幼孜看向了相对耿直的杨士奇,可杨士奇正想着会是谁干的,没注意。 …… 钱遵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居然会被好友蛊惑来参加围堵知行书院的行动。 “都烧光了,殿下也在现场,这是找死啊!” 钱遵打小身体就不错,所以第一个逃了出来,然后朝着北平城方向跑去。 等看到北平城的城墙后,钱遵心中得意,这下谁也…… “谁也别想抓到我!” “五城兵马司的人追来了!” 身后有人惊慌的叫喊着。 一群文弱书生,要想和军士比跑步,那真是自寻死路。 钱遵喘息着,心中一个发狠,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会在后面?那他们先前为何不把儒生们堵在书院里? 这个念头才将升起,钱遵就看到了几排军士正站在前方,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噗通! 钱遵很聪明,知道自己逃不掉,就跪在地上喊道:“学生是来郊游的!” 一个军士大步走到了钱遵的身前,看到以往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居然跪在自己的面前,眼中有兴奋之色闪过,然后一脚就踢翻了钱遵,熟练的捆住了他的手。 那些逃出来的文人看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也不说从侧面逃跑,几个人就开始争吵起来。 一直等被完全围住之后,这些人依然在吵。 “就是你,不是你我怎么会来这里?还有,火肯定你叫人点的!对,一定是你叫人点的!” 一个青衫男子揪住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喝问着,惨白男子也不甘示弱的道:“我也是被人哄来的!我也是被人哄来的!” “冤有头,债有主,不干我的事!” 中间一直被架着的那些白发老人看到这个场景,不禁悲从心来。 “本来好好的,咱们就算是冻死在书院门口也值了,谁知道半道杀出来这帮子愣头青,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都带走!” …… “殿下,那些去闹事的读书人点燃了知行书院,还差点烧到了太孙。” “太孙如何?” 朱高燧的眼中闪动着不明的色彩,急切的问道,他的双手也紧紧的握在一起,呼吸急促。 正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朱高燧能升天,那么作为他潜邸时的侍卫统领,张楚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甚至于弄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张楚面带遗憾之色道:“没有,就是头发燎焦了几根。” 那你说个卵啊! 朱高燧气咻咻的道:“那些读书人呢?都跑了?不过倒是干得漂亮,想必那方醒已经是欲哭无泪了吧!” 书院被烧,颜面扫地是一回事,关键是天气那么冷,没有房子,书院怎么授课? 哈哈哈哈! 朱高燧的小舌头在喉咙里抖动着,朱瞻基完好无损的消息也不能让他沮丧。 张楚垂眸道:“殿下,那些人全都被抓住了。” 呃…… 朱高燧怒道:“废物!这下方醒又有说辞了,真是废物!” …… 方醒没有说辞,他甚至都没进宫,只是一脸沧桑的看着被大火烧成白地的书院。 金忠来了,他沉默的站在方醒的身边,半晌叹息道:“德华,罢了,书院是文人的眼中钉,你此次没有冲动,这很好!” 方醒的脖子艰难的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儒家统治中原上千年,我不敢螳臂当车,所以只招收了些许学生,至于物理书,那只是我个人的学说,难道不能刊印吗?” “这是哪家的道理?!” 方醒回身,看了在后面的张辅一眼,悲壮的道:“就算是蒙元人,他们也没有禁止别的学说流传吧?不然我大明何来的宝船?!” 蒙元人还是给大明留下了些东西——工匠!也就是士农工商中的工! “我都说了书院弟子不参加科举,从小吏做起,难道这也不行吗?非得要让大明只剩下儒家他们才肯罢休吗?!” 方政也来了,还带着十多名家丁,方醒对他点点头,勉强的笑了笑。 “百花争鸣,百花齐放,老天爷也未曾禁止其它作物不能生长,他们怎么敢?他们如何敢认为自己比老天爷还厉害?!” 书院的原址上残垣断壁,不时还有些明火升起来,然后噼啪几声。 张辅沉声道:“此事他们做的太过了,德华放心,陛下绝不会视而不见!我们也不会视而不见!” “对!” 金忠见多识广,可依然被这些读书人的狠辣和肆无忌惮给激怒了,他说道:“老夫马上进宫,看看谁敢为那些人求情!” 张辅说道:“我与金大人同去!今日倒想看看谁能指驴为马,颠倒黑白!” 方政不足以在这方面施加影响,他板着脸道:“我去五城兵马司!” 那些人目前处于待处理状态,就被关押在五城兵马司,方政去坐镇,自然可以控制住局势,并能阻止有人传递外面的消息。8} 正文 第962章 刷声望,得罪人 当张辅和金忠赶到宫中时,果然有人在为那些读书人求情。 “陛下,那些儒生血气方刚,被那荒谬之书给激怒之后,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以彰显仁德。” 朱棣抢了侄儿的江山,自然是要为自己粉饰一番的。 忠孝,仁德,这就是朱棣为自己脸上涂抹的金粉。 所以吕震的话还是很有针对性,正好搔到了朱棣的痒处。 杨荣知道吕震为何冒险求情,无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名声好,只要你没有谋反的嫌疑,那么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在位,吕震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这是在未雨绸缪吗? 杨荣的眼中有些阴霾在集聚。 朱棣虽然脾气不好,行事霸道,可他却一手把杨荣提拔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你让杨荣如何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念来。 金幼孜有些不屑的看着吕震,他虽然对方醒和太孙不满,可却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名声。 佞臣! “陛下,臣以为他们该罚,关个一年半载的都该!” 吕震恳切的道:“陛下,冲动和血气只忠臣方有,这些人或许是错了,可为以后着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参见陛下!” 张辅和金忠行礼,起身后,张辅沉声道:“陛下,当时太孙殿下就站在门口,可那些人却胆大包天,居然直接点火,臣从未听闻这等肆无忌惮之举,陛下,不严惩,不足以警示人心!” 文武殊途,吕震倒也不怕张辅,他说道:“那些人是冲动了些,可归根结底,也是被那本书给激怒了,英国公,看事情不可浮于表面,应当看深一点才是。” 金忠嘿然道:“你倒是乖巧,照你这般说法,军中的将士们更是血气方刚,难道他们也可以喊打喊杀吗?到那时怕是你吕大人第一个不答应吧?!” 吕震正义凛然的道:“武人如何能和……” “能和什么?” 张辅和金忠几乎是同时追问道。 金忠身为兵部尚书,立场是正的不能再正。 你居然敢鄙视大明的军队? 好胆! 张辅的眼中利芒闪动,喝问道:“吕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是要重蹈前宋的覆辙吗?还是说你想让大明的将士们的脸上也来个金印!?” 前宋发配的罪犯都会在脸上或是额头上刺字,简称金印。军士也会刺字,只是字体小,有的是刺在手背。 不论是狄青还是那位宋江都被人骂做‘贼配军’,连武松为了遮住脸的金印,都只能做个行者,目的就是用头陀的打扮来遮盖住那些刺字。 那时候武人的地位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个小官就敢取笑狄青脸上的刺字,狄青还只能一笑了之。 你这是想害我呢? 吕震惶恐的请罪道:“臣口快失言,陛下恕罪。”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文武之争一直都在,可他自信能掌控住这个争端。 “金忠退下!” 朱棣一开口就拿金忠来开刀,让吕震等人心中暗喜,连蹇义的嘴角都微微翘起。 金忠楞了一下,然后行礼告退,可在和吕震擦肩而过时,老家伙的脚突然伸了出去。 “哎哟!” 吕震单脚落地,看着就像是只青蛙般的跳动着:“陛下……” 朱棣看着金忠的背影,知道这个老家伙是在发泄对吕震的不满。 至于金忠的忠心,朱棣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样的一个老家伙,他要是倚老卖老,说句实话,朱棣也没辙。 丢人! 金幼孜厌恶的看着吕震在表演,他知道吕震今天就没准备成功,失败反而更好。 你们看看,这次满朝就只有我吕震在为了那些读书人说话! 这是什么? 声望啊! 吕震刷声望成功,代价就是脚趾头青紫了两根。 朱棣冷冷的道:“吕震。” “陛下,臣在。” 吕震心中欢喜的应道。 朱棣淡淡的道:“光天化日之下纵火,罪不可恕,你去五城兵马司,今日在场的,领头的,蛊惑的,全数处斩!其他人,全家送到瀛洲去,遇赦不赦,那边缺乏先生。” 杨荣的面色一变,出班正准备说话,可朱棣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扫过来,把他的话都压了回去。 金幼孜幸灾乐祸的看着吕震。 你吕震觉得自己得了名,惠而不费,可陛下早就洞察了你的小心思。去吧,得罪人去吧! 哈哈哈! 吕震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可他根本就不敢忤逆朱棣,只得行礼告退,接下来就要去五城兵马司宣布朱棣的这个决定。 等吕震走后,朱棣起身,双手撑在御案上,俯视着一众臣子,带着煞气的道:“都安守本分!不要想着挑衅朕,那是自寻死路!明白吗?!” 下面马上跪倒了一片,杨荣心中冰冷,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激怒了这位雄主。 在天子脚下,居然敢去冲击皇太孙的书院,还一把火——当着朱瞻基,在他的身后放了一把火! 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皇室不值得尊重了吗? 还是说儒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朱棣垂拱而治,他们好上位‘调和阴阳’! 金幼孜涨红着脸,抬头就想解释,可杨士奇在他边上用脚戳了一下。 别乱动,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敢出头的就是作死! 朱棣余怒未消的喝道:“都散了!朕独自处理政事!” 众人散去,出了宫殿,金幼孜忍不住冷哼道:“那吕震简直就是毫无人臣体统,与此辈为伍,本官觉得丢人!” 杨荣也有同感,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这就是朱棣选中他担任‘首辅’的原因之一。 张辅从两人的身边走过,说道:“若是有人暗中相助那伙人,张某誓不罢休!” 杨荣愕然,金幼孜有些不忿,杨士奇叹道:“都是冤孽啊!放一马又如何呢?何必把人逼到绝路上去。” 张辅止步回身道:“他们放了那把火,差点烧死了里面的师生,敢问杨大人,他们只是流放到瀛洲去教书,那是绝路吗?” 一个是差点被烧死,而另一个只是换个地方去生活,这怎么算?! 可他们这是从北平人变成了瀛洲人啊!那对于他们来说,真是生不如死! 杨士奇面色涨红不能答,金幼孜想反驳,可却找不到理由。 太过分了呀! 这事连金幼孜都觉得太过分了,所以他才看不起吕震为那些人求情。 “将心比心!” 张辅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三个面色沉凝的学士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正文 第963章 狗咬狗(为盟主:‘去死回归天堂’贺,爵士加更!) 感谢“去死回归天堂”的盟主打赏,爵士又多了一位盟主,十一位盟主了!难道完本要奔向二十位吗?动力澎湃的我啊! 不是为了打赏的钱,而是为了这份认可:爵士,你写的不错! 晚点还有一更! 书院毁掉了,学生们都义愤填膺,想去五城兵马司斥责那些儒生。 可方醒却阻止了他们,因为这时候沉默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们沉默了,外界会如何看?” 方醒不希望自己的学生都是愣头青,所以谆谆教导道:“要学会判断形势,这时候咱们去出气固然爽快,可对事情有帮助吗?” 学生们都在沉思,李二毛说道:“山长,弟子觉得没有帮助。” “哦!那你来说说。” 方醒和解缙相对一笑,然后看到马苏沉稳的站在边上,他心中不禁豪气顿生。 这就是我的弟子们啊! 等他们成长后,老子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哈哈哈哈! 李二毛说道:“今日之事书院是受害者,我们此时若是去斥责,去力争,那确实是出气了,可在旁人的眼中,我们成群结队,气势凌人,这并不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我们在沉默,虽然会有人说我们懦弱,可当此事的处置权不在咱们手中的时候,我们就该沉默,和那些儒生们的对比才强烈,才会让旁人觉得我们是在忍辱负重!” 李二毛从容不迫的道:“受害者忍辱负重,而凶手却有人在求情,那些文人文官们都在同情着他们,好像咱们都该被烧死,这正常吗?大明是谁的?” “好!” 方醒拍手叫好,也不去解释为什么,就说道:“都回去洗漱吧,今日就不上课了,大家好好的休息。” 岳保国吊着左手喊道:“山长,手痛。” 方醒摇摇头道:“这个是必须的,你别想后悔!” 这孩子看来有些后悔答应了让朱瞻墉来照顾自己。 朱瞻墉含笑道:“老师放心,弟子肯定会照顾好岳保国。” “去吧!” 和让自己膈应不放心的人在一起相处也是一种锻炼,朱瞻墉是身份高,而岳保国是武力值高,惹怒了他,郡王也敢揍。 吕长波问道:“山长,边上的新房子要抓紧盖了吧?” 方醒摇摇头:“不着急。” 解缙笑道:“咱们总得在外面上几天课才好吧,哈哈哈哈!” 吕长波低头想了想,失笑道:“在下迂腐了,居然连李二毛都不如。” 这时候装可怜才是王道啊! 方醒说道:“李二毛这人是天赋,学不来。” 解祯亮今天算是见识了一次主流社会对科学和书院的态度,等回到家中,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亲,方大哥为何不利用殿下的关系来对儒家施压呢?” 在解祯亮看来,今天只要方醒和朱瞻基下了决断,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化,让文人文官们名声扫地。 解缙想了想,看到老妻已经出来迎接了,就低声道:“物理书的发行已经够高调了,若是太孙和德华一起施压,在旁人看来就是得势不饶人,是野心勃勃的科学要颠覆儒学。” “老爷。” 解缙对妻子点点头,最后说道:“此时主动权就在书院的手中,一动不如一静,还有你别忘了,此次吃亏的还是那些文人,而且还是吃了大亏!” …… 方醒回到家中,早就得到消息的张淑慧和小白都迎了出来。 “夫君,是谁干的?” 看到方醒无恙,抱着土豆的张淑慧就杏眼圆瞪的问道。 母老虎要发飙了呀! 小白也是怒了:“少爷,就该让家丁们把那些人赶走!然后记下他们住的地方,咱们一家家的去报仇!” 方醒没想到家中的女人那么彪悍,他接过平安亲了一口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来就准备在开春以后搬过去,现在正好。” “啊啊啊啊!” 平安嫩嫩的声音方醒百听不厌,他拿下巴磨蹭着平安的脸蛋,轻柔的道:“小平安可是发脾气了?想打坏人吗?” “爹,打坏蛋!打死他!” 看到方醒一脸温柔的和平安亲热,土豆就挣扎着下地,然后拉着方醒的袖子喊道。 方醒蹲下去,单手抱起土豆,爽朗的笑道:“好,等你长大了,咱父子就去打坏蛋!” “好!” 土豆抱着方醒的脖颈,嗅着那股子烟熏味道,咧嘴笑了。 …… 吕震到了五城兵马司关押人犯的地方,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听,原来是朱棣的奖赏下来了。 “赵大人,你今日堵住了那些儒生,可怎地没有赏赐呢?” 一个男子得意洋洋的问道。 赵为正笑呵呵的道:“本官和那兴和伯算是姻亲,加上聚宝山卫在城外,要是本官再升官,说句实话,那是万万不敢的,除非是调去别处。” 这话通透,就算是朱棣听到了,也只会觉得此人是个懂事的臣子,可以重用,让吕震都忍不住多看了赵为正一眼。 一个城内,一个城外,这要是里应外合…… 可惜啊!这人居然和方醒是姻亲! “吕大人!” 这时有人看到了吕震,就殷勤的过来招呼:“吕大人这是来办事吗?” 一说到办事,吕震就觉得肝疼,他淡淡的道:“带本官去关押那些儒生的地方。” 所谓的关押地,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安排在几个大房间里,一进去就闻到了各种味道。 一群儒生坐在地上,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取暖,门一打开,光亮就照了进来。他们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吕……吕大人?!” 一个中年儒生激动的喊道,接着就爬起来,想跑出去。 “站住!” 刀出鞘的声音不好听,有些刺耳,可威慑力却不小。 男子愕然,满屋子的儒生愕然。 “吕大人……” 难道你不是咱们这一伙的吗? 吕震的脸色很难看,他板着脸道:“你等擅自冲撞殿下,该……点火烧掉了知行书院,胆大妄为。” 有心思活络的人听出了些不祥之感。 开始吕震是想把他们的罪名套在冲撞朱瞻基的身上,可后来又加了一个纵火的罪名,这是…… 这是陛下震怒的意思啊! “吕大人,陛下……” 吕震淡淡的道:“你等罪在不赦,陛下法外开恩,都去瀛洲好好的教书,好好的悔罪,以后自然会有回归的一天。” 什么? 听到这个处置,房间里的人都乱套了。 什么道统,什么利益,什么血气之勇,此刻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了绝望。 “李炳中,吕大人,都是李炳中,学生要检举此人,正是此人在中间蛊惑,学生才会迷障了跟着去知行书院,学生冤枉啊!” “对,吕大人,都是这个李炳中在撮合,咱们都是被他给撮合来的。” “还有几个点火的人,他们好像也是李炳中叫来的,吕大人,只要审讯此人,此案就水落石出了,吕大人……” 吕震板着脸道:“带头的一律处斩,蛊惑的也在其列!都好好的想想吧,能活命的,这一路上自己保重。” 吕震出去了,随即房门再次被关闭,黑暗降临,有几个儒生突然嚎哭起来,哭声中全是绝望。 正文 第964章 闹哄哄的马贼 感谢:‘紫薇骑士’的飘红打赏! ...... 知行书院被烧了,而且还是被儒生们烧的,这个消息一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北平城,让那些吃瓜百姓莫名诧异。 “他们疯了?” 一个老头抱着自己的孙子在门口闲聊,听到儒生放火后,不禁摇头道:“那可是皇太孙和兴和伯的书院,当着他们的面去点火,这得要多大的胆子啊!” 邻居家的老头挠着头皮道:“以前不是有批龙鳞的说法吗,我看这些读书人大概就是想这般吧,不过当今陛下可不是前宋的那些皇帝,想批龙鳞?那就是在找死。” “是啊!那个叫做啥来着……哦,是魏征,那些读书人把魏征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还不是被砸了墓碑?假的!都是假的!” “啊啊啊!” 这时老头的孙子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他摸了一下屁股,急匆匆的道:“孩子尿了,先回家了。” “那魏征啊!哎!” 邻居老头摇摇头,进家就看到两只鸡在抢食打架,不禁喝道:“谁看的鸡?打伤了谁下蛋?” 在百姓的日子里,无论是放火烧书院,还是号称和李世民君臣相得,万古流芳的魏征,都比不上家中的一只下蛋鸡,更比不上尿了裤子的孙儿。 方醒深谙这个道理,而马贼们自然是不懂的。 就在北平城南边的一座山中,一群男子正在一个山谷中做饭。 初春的山中柴火潮湿,好不容易点燃,这群男子被呛得纷纷叫骂。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坐在上风处静静的看着这群人,这群人穿着破烂,看着就像是逃户。 可他们腰间的长刀,以及脏兮兮的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彪悍气息,却和逃户根本不搭干。 食物很简单,就是大米和咸肉干一起熬粥,那二十多人都骂骂咧咧的。 “房大哥,这天天都喝粥,兄弟们可是受不了了!” “就是,好歹也来些干菜啊!那些人真是抠门到家了!” “又不许咱们去打猎,也不许出山,难道是要咱们当野人吗?” 络腮胡男子房大海冷冷的道:“急什么!那可是肥羊!” “现在各地卫所都在整治,等整治好了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围剿咱们。” 看到手下都面露轻松之色,显然对官兵的战斗力不屑一顾,房大海也不骂,继续说道:“那方醒家中财货无数,那个玻璃你们知道吧?” 一个身材瘦高的白净男子说道:“房大哥,知道,那可是和银子等价的东西,贵的不行。” “陈小奴,你一天就瞎几把扯淡,听说皇宫里面都没有玻璃,方家怎么会有?难道他不怕砍头?” 一个黑脸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你觉着我在说谎?” 房大海盯着黑脸男子问道,气氛骤然一紧。 “没!没有,房大哥,小弟哪敢,都听你的。” “那就闭嘴!” 房大海厉喝道,在震慑住这帮子悍匪后,他起身说道:“那方醒手中还有第一鲜和四海集市,每日进出的钱钞能让咱们干完这一笔就收手。只要手里有了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谁不愿去的,站出来。” 房大海问道,可却没人应声,他这才满意的道:“咱们这次是在老虎的嘴边抢食,一旦跑慢了,京城周边全是卫所,咱们就是瓮中之鳖!” 那个陈小奴突然拔刀喝道:“都听到没有,房大哥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你们若是再折腾,大家就一拍两散!” 财货利诱,官兵威胁! “若是没有做成这笔买卖,那些人可不会帮咱们探路,咱们就在这山里做野人吧!” 这话是钉在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那些悍匪们的士气都起来了。 “抢!房大哥,咱们都听你的,抢一把就跑!” “只要有了钱,就算是那些人反悔,咱们也能从山里慢慢的摸回去!” “……” 房大海面露微笑道:“好,大家既然都有劲头,那就赶紧吃饭吧!” “饭糊了!” “快抽柴火!” 一阵忙乱中,有个男子问道:“房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房大海负手说道:“那边已经传来了信号,咱们……” …… 岳保国觉得自己很倒霉,居然相信一位郡王会照顾人。 朱瞻墉正在床上挺尸,揉着肚子说话。 “你说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都觉着有神仙,去寺庙道观都虔诚的不行……” 朱瞻墉滔滔不绝的在自说自话,岳保国在边上木着脸在看书。 等朱瞻墉说的口干舌燥,习惯性的吩咐道:“给我倒杯水。”时,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岳保国已经仰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看那眉心紧皱的模样,多半是手痛难受。 “睡觉!” 无趣的朱瞻墉也睡了,这一觉就睡到了晚饭时,他去帮岳保国打饭回来,还有些内疚的问他要不要喂饭。 “不要。” 岳保国憋着气,单手吃饭也很顺利。 吃完晚饭,两人就准备出去散步,却在外面看到了马苏。 马苏回身看着两人道:“这几天都要小心,一旦有动静,马上集中,刀枪也都带回去。” 朱瞻墉还在发愣时,岳保国已经领悟了意思。 “师兄,是有贼子要来吗?还是说那些儒生还敢来咱们这里放火?” 这里是方家的前院,这下学生都被安排在客房住下,除去岳保国和朱瞻墉两人一间之外,其它房间最少就是四个人。 马苏点头道:“可能会有贼子,晚上若是听到动静不要慌乱,都聚在一起。” 所有的学生马苏都去通知了一遍,然后他就去回禀方醒。 方醒在书房中和黄钟谈话,马苏进来后说道:“老师,都已经通知到了。” “你也回去休息,这几晚都警醒些。” 等马苏走后,黄钟不赞同的道:“伯爷,为何不悄悄的调些军士进来呢?” 方醒摇摇头:“谁知道有没有人在盯着这里,调兵就是打草惊蛇,那些马贼要是潜伏下来,咱们可就被动了。” “晚上家丁们都会轮值,无需紧张,咱们就看看那些马贼敢不敢来!” 黄钟对方醒的自信有些不理解,他担心马贼要是人数众多的话,就算是能挡住,可伤亡也不会小。 走出书房,黄钟回身看着方家那棵最高的大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夜,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来了…… 正文 第965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感谢: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方家院子边上有一棵大树,很高,坐在上面能居高临下的观察到主宅内外的情况。 小刀就隐身于大树上,不时的举起手中有些大的望远镜巡视一周。 白天方醒阻止了家丁们出手,让小刀有些不满意,他嘀咕道:“那些读书人都是傻子,一棍子就抽翻了。” 不过想起那几个点火的傻子,小刀不禁笑了。 那几个人正是他暗中易容出马,用钱收买的青皮,只要点火成功,出去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接应他们。 “抓不到啊抓不到!” 点火的人已经跑了,这也是朱棣肝火旺盛的原因。 夜,渐渐的深了,整个方家庄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大雪覆盖的土地中,冬天蛰伏的虫子开始探出了头,用触须去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丑时刚过,小刀吃了一块肉干,喝了水,然后再次举起望远镜。 有些诡异的视线中,生命无所遁形….. 小刀用一只激光笔冲着前院打了信号,然后从树上滑下去。 方醒睡得很警醒,听到敲门声后,他起身穿衣。身边的张淑慧也醒了,二话不说也穿上了衣服。 方醒穿好衣服,从墙壁上取下了那把长刀,回身道:“内院无事,你们看着土豆和平安就好。” 开门出去,方醒看到邓嬷嬷和秦嬷嬷都在了,就点点头道:“看好内院。” 邓嬷嬷扶着腰间的细剑道:“老爷放心,内院必将安然无恙!” 木花呆呆的站在右边,有些手足无措。 方醒吩咐道:“注意不要点火烛,在交手之前,内院不许闹腾。” 秦嬷嬷应道:“奴婢自然会看着两位少爷,不让人吵醒他们。” 这时小白也醒了,她揉着眼睛出来,正准备开口,方醒过去低声道:“外面有贼子,你看好平安,别吵醒他。” 小白被惊了一下,捂着小嘴说道:“少爷,可要报官吗?” 方醒摸摸她的脸蛋道:“报什么官,咱们就是官!” 小白一想也是,歪着脑袋让方醒摸得更顺手些,喃喃的道:“少爷可别亲自去打架,有辛老七他们在呢!” “我知道了。” 方醒放开手,回身对张淑慧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前院。 前院中,家丁们都沉默的在靠里面的房间中等待着。 解缙父子和黄钟也在,三人正低声说话,看到方醒后,解缙过来说道:“德华,小刀说有五六十人,老夫以前也处置过马贼,一般他们不敢大批行走州府,所以老夫以为这是几股马贼合流了,其中必然有人在中间牵线。” 方醒点头道:“很有可能是晋王,这些马贼能穿行州府,他的人肯定在一路指引。至于几股马贼合流,只要有钱,这不是问题。” 黄钟低声道:“在咱们有准备的情况下,几股马贼反而会心思各异,稍后便可利用这一点。” “学生们出来了。” 解祯亮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黑暗中,那些学生在马苏的带领下,各自提着兵器摸过来,其中数朱瞻墉最可笑,居然拿的是菜刀。 方醒压压手,示意都安静下来。 小刀在围墙上探出头去,望远镜扫了一遍,就下来说道:“老爷,那些马贼停下来了,好像是在商议事情。” “分赃肯定是事先就说好的,那么他们现在必然是在为了如何攻打而扯皮,都准备吧。马苏,带着他们到边上去,不可上前。” 学生们都不甘心,朱瞻墉凑过来,想和方醒套个近乎,讨个特例。 “回去!” 方醒站在黑暗中,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朱瞻墉恹恹的回去了。 家丁们都拿出了弩箭,这是朱瞻基所能争取到的最佳武器组合方案。 马房有人在守着,那些马昨天晚上就没有卸下马鞍。 黑暗中,方家主宅看着就像是一头巨兽盘恒在那里。 几十人悄然向主宅摸过来,打头的正是房大海。 等摸到了主宅外面时,房大海向后招招手,陈小奴悄无声息冲了过去,也不见怎么动作,人就上了墙。 好! 房大海看到陈小奴翻了进去,不禁暗自叫好,然后回身冲着那几股马贼的头领招招手,等他们过来后压低声音说道:“稍后进去不许乱,方家有一条大狗,那几个箭法好的都做好准备,到时候不但要杀狗,还要压住方家的家丁。” “房大海,说好了啊,不管如何,咱们抢到之后,逃出去就得均分,若是反悔,老子可是翻脸不认人!” 房大海眼中利芒一闪,低声道:“那个引路人都走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那人在背后看着咱们行事,若是失败,咱们就是弃子!明白吗?弃子在这关头还内斗,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好吧,不过老子知道你家在哪,你若是独吞,那大家就同归于尽!” 房大海只是冷笑,这是身边有人说道:“门开了。” 马贼开门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所以看到大门悄无声息的就打开了,房大海就低喝道:“冲进去!见人就杀!注意了,在撤退前别点火,那是在招祸!” 几人点点头,然后起身招手,指向了敞开的大门处。 脚步声再轻微,可当几十人一起行走时,依然能清晰可闻。 看到前面的人冲进了大院中,房大海激动的喊道:“杀进内院去!” 这时候已经隐藏不住行迹了,那还不如直接闹出声势来震慑那些家丁。 “杀!” 一群悍匪满怀喜悦之情冲向了内院,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点火!” “噗噗噗!” 火把在两侧点燃,照亮了前院,也照亮了那个端坐在前方的男子。 方醒的身后是辛老七和黄钟,他以刀杵地,冷冷的道:“动手!” “弩箭!” 一排弩箭从黑暗中穿出来,还在有些发怔的悍匪群中顿时倒下了几人,惨叫声惊破了他们突袭成功的幻想。 “这是个埋伏!” 一声尖叫,让刚进来的房大海心中冰冷。 他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方家的家丁。 这些家丁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厮杀汉,而马贼只能去欺负那些百姓和富人家中的草鸡护院,和方醒的家丁比起来,那就是土鸡瓦狗。 “小奴,咱们走!” 当看到辛老七带着家丁们持刀冲进了马贼堆里时,房大海毫不犹豫的拉着陈小奴转身就跑。 辛老七一刀砍掉一个脑袋,左手一动,横肘敲碎了一个马贼的喉咙。身体再一转动,锋利无匹的长刀挥出,地上已经多了两个半截身子的马贼,只是一时间不得死,惨叫声传出去老远。 看到房大海和那几个匪首要逃,方醒起身道:“信号打出去。” 咻咻…… 两发烟花升空,旋即炸响。 火树银花不夜天…… l :。: 正文 第966章 被包围的绝望 小刀悍勇的一刀劈翻一个马贼,喊道:“七哥,有人逃出去了!” 辛老七正抓住一个马贼的脑袋,用力一拧,那脑袋就转了个圈。 “外面有人!” …… 外面是有人,当房大海和陈小奴,以及那些逃出来的马贼朝着系马的地方狂奔而去时,一队骑兵沉默的挡在了前方。 张琪拔出长刀,指向前方,喝道:“跪地不杀!” 沉默的骑兵给了马贼们极大的压力,可…… 房大海喊道:“被抓到咱们也是死,分开跑!不要聚在一起!” 说完房大海就带着陈小奴从侧面溜了,瞬间原地空无一人。 张琪冷笑道:“十几个人也敢说分开跑,可笑!点起火把,分开追击,反抗者杀无赦!” 马蹄声阵阵,朝着四周散去。 “有人!” 房大海在黑暗中狂奔着,身后的陈小奴喘息着喊道。 前方突然被照的大亮,无数的火把、灯笼边上,方家庄的庄户们手持锄头木棍,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 这就是肥羊啊! 前方一个要靠着人搀扶才能站稳的老头喊道:“敢来方家庄撒野,去!抓住他们!打死!” 那些早就迫不及待的庄户汉子们一声呐喊,潮水般的朝着房大海等人冲来。 “这特么的!这特么的还是庄户吗?” 房大海两眼发直,在北方,这种庄户看到他们后,多半都会逃跑,可方家庄的庄户却悄无声息的在等待着抓马贼。 这特么的不合理啊! 百姓不都是怕贼的吗? 可看着庄户们或是狰狞,或是兴奋的神色,特么的就没有一个害怕的呀! “跑!” 不用劝说,房大海第一个带头开跑,临走还没忘记喊陈小奴一声。 怎么跑? 这里是方家的田庄,周围的地形这些庄户们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哪。 马蹄声在四周响起,紧接着辛老七的大嗓门就出现了。 “各家的人都注意了,每队不能少于十人!” 这是方醒的安排,庄户们没有经历过操练,单打独斗就是送菜。 “小的降了!” 左前方有人跪地投降。有人开头之后,那些被四处堵截的马贼绝望了。 “小的愿降!” 这些马贼的手中多半都有人命,投降也不能减轻他们的罪孽。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去矿山里挖矿,最后死在那里,被人随意的丢弃进山谷中,成为野兽的口中食。 可能多活一段时间也好啊! 看看那些庄户们,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肥猪。 不想被当做肥猪宰杀,那就乖一点,起码能多活半个月。 房大海和陈小奴绝望的站在中间,四周的庄户们慢慢的围拢过来。 “老爷说了,等擒下这些马贼之后,立刻开流水席,吃饱了再回家睡觉!” 方杰伦也得意洋洋的出来了,他手持着一把长刀,四处打量着,就像是即将收获的老农。 “跪下!” 那些庄户们没有经验的伸出木棍喊道,要是人少,房大海敢直接抢过木棍冲杀出去。 可现在周围都是人,他只要敢出手,瞬间就会被打成胖子。 陈小奴咬牙道:“大哥,小弟护着你杀出去!” 长刀一挥,陈小奴就冲了出去,可房大海的动作更快,一把就把他拉了回来。 庄户们的条件反射的挥舞着棍棒砸下来,陈小奴闭上眼睛。就在此时,他感到身体一转,随即就被扑倒在地上。 “我们降了,呃!降了!” “噗!噗!” 庄户们一旦动手就控制不住了,棍棒交加,房大海护着陈小奴,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时刻,他低声道:“小奴,好好的活下去……我原先有个弟弟,也是……和你一般……长……相……” 房大海的致命伤是后脑上的一棍,那些庄户们看到他不动弹了,就得意洋洋的把尸骸翻过来,露出了完好无损的陈小奴。 “拿灯笼来,看看这人死了没!” 灯笼凑近,一个庄户惊讶的道:“他在哭!” 是的,陈小奴就是在哭,无声的恸哭! 原来你一直以来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弟弟…… “大哥……” 陈小奴躺在地上痛哭流涕,任由那些庄户把自己翻过去,然后被捆成了四马攒蹄的模样,被两个庄户挑着去了主宅。 方醒出来了,看到庄户们居然擒住了一个马贼,就夸道:“好!赶紧送过去,晚点咱们就开饭了!” 打头的庄户得意洋洋的道:“老爷,咱们还打死了一个。” “厉害!那就多喝点酒!” 方醒夸赞了几句,然后就去找到了张琪。 张琪的身前正跪着五个马贼,看到方醒后,他拱手道:“二姑爷,除去这五人之外,其他人全数斩杀,无一漏网。” “辛苦了。” 方醒在前天就已经和张辅勾兑过了,张琪每晚都带着张家的家丁们在方家庄外围隐蔽待机,等待信号出击。 回到主宅,解缙问道:“德华,英国公的家丁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被人诟病?” “不会。” 方醒说道:“我没调动聚宝山卫,这就是本分,陛下不会看不到。” “爹!” 卧槽! 方醒闻声就往前跑,一把抱起了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土豆。 “怎么出来了?” 方醒把脸凑过去,试试土豆脸上的温度,然后问了秦嬷嬷。 秦嬷嬷笑道:“小伯爷被吵醒了,然后看不到老爷就闹腾,正好前边有人传话,说是马贼都已经清剿干净了,夫人就令奴婢带着小伯爷出来。” 方醒抱着土豆逗弄道:“土豆怕不怕?” 土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嚷道:“爹,我不怕!” “好儿子!” 虽然土豆表示不怕,可前院的血腥味太浓,方醒让他伏在自己的怀里,然后问辛老七:“前院怎么没有俘虏?” 辛老七浑身的血,杀气腾腾的道:“老爷,这些马贼当时想往内院跑,大概是想冲进去劫持夫人和少爷他们,所以小的就令人全杀了!” 杀胚! 方醒摇摇头道:“尸体全都装袋子里去,这天冷,不会臭。还有,那些俘虏都找个地方关着,你们去洗澡,稍晚花娘那边就开始了。” 辛老七挠挠头,手中开始干结的血痂看着恶心,方醒皱眉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小心被你媳妇给嫌弃了,赶紧去!” 正文 第967章 大明的藩王 感谢书友:“活着即存在”的飘红打赏! …… 晚上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北平城的城门是不可能打开的,所以方醒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等待天亮。 前院已经被清洗了一番,但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我后悔了,不该放他们进来。” 方醒真的是后悔了,若是直接在外面堵住,虽然可能会有漏网之鱼,可好歹家里能干净些。 黄钟也不大习惯这股血腥味,他皱眉道:“明日还得多冲洗几遍,否则这味道散不去。” 土豆已经在方醒的怀里睡着了,外面的人声鼎沸也无法吵醒他。 …… 天亮了,方醒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进了宫中。 “马贼?” 朱棣觉得很好笑,北平附近哪来的马贼? “还是山/东的马贼,好几股,昨夜突袭了方醒家,被击溃。” 朱棣把奏章扔在桌子上,淡淡的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杨荣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闻言一惊,就诧异道:“陛下,北平周边没有马贼!至于山/东马贼,他们如何能穿行于州府到达北平?臣请严查!” “准了!” 朱棣目光凌厉的道:“查下去,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朕饶不了他!” 方醒并未遮掩遇袭的事情,所以很快就传到了外面。 堂堂兴和伯,居然有马贼敢从山/东冒险过来突袭,这尼玛要说是谋财没人会相信。 谋财的话,山/东那地界又不是没有富豪,何必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跑到北平来呢? 阴谋论顿时就占据了上风,而方家庄的家丁的威名再一次响彻北平。 贾全很委屈,因为朱瞻基就用了辛老七和他做了个比较,结果很‘喜人’,他贾全完败! 到了方家庄,看到主宅外面一溜的桌子和人,还有热气腾腾的大灶,朱瞻基笑道:“婉婉肯定要怪我没带她来吃流水席了。” “大哥!” 可走进后,一个女孩子在桌子边上起身招手,朱瞻基瞪着眼睛道:“婉婉什么时候到的?” 婉婉得意的道:“大哥,快来,我给你占了板凳。” 朱瞻基过去看了一眼,梁中正坐在婉婉的身边,和方杰伦在喝着米酒。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看住郡主。” 被人发现喝酒的梁中有些赧然,方杰伦有些高兴,就说道:“殿下无需担忧,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郡主!不然就和昨夜的马贼一样,哈哈哈哈!” 一场胜利让方家庄上下心气十足,此刻若是有刺客进来,朱瞻基相信也会被淹没在那些意犹未尽的庄户中。 “老爷说了,田间无事,都可以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别怕家里没存货,老汉我刚去库房看了,那酒坛子都堆满了,都使劲的吃吧!” 方家有底气这般做,也不会吝啬于这么做! 朱瞻基笑了笑,摸摸婉婉的头顶让她坐下,然后就进去找到了方醒。 “闻到血腥味没有?” 方醒和解缙在书房里单独喝酒,看到朱瞻基就笑了。 小刀去拿了碗筷进来,朱瞻基说道:“皇爷爷怒了,令人严查。” 方醒摇摇头道:“晋王是陛下一手拉起来的,就算是要处置,也得要等到以后,所以太子殿下那边肯定心中有数。” 儿子给老子收拾烂摊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朱瞻基懂了,坐下后,看到菜品和外面的一样,而且有些冷了。 “小刀,叫人弄个小炉子进来,再来一口小锅。” 小锅架起,方醒重新要了几道菜,全都倒进去。 “干香火锅,吃吧。” 几道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味道出奇的好,朱瞻基叹道:“果然是美食在民间。” 吃完饭,朱瞻基就问了昨夜的情况,当得知几股马贼居然配合不错时,他说道:“中间有人在牵线,这是在找死呢!” 解缙说道:“此事无需再提,陛下那里自然有数,只是物理书的刊行会如何?” 这个才是焦点。 方醒笑道:“白天儒生堵门点火,晚上就有马贼袭击方家庄,这两件事可有关联?” “有,当然有!必须有!” 解缙抚须道,老眼中闪动着戏谑之色。 朱瞻基有些尴尬的道:“德华兄,进宫一趟吧。” 臣子遇袭,就该去和老朱汇报一番。 …… 朱棣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熟悉他的大太监知道,这位皇帝心中的杀机已经沸腾了,就等着哪个不长眼的送上门来。 方醒来了,行礼后,就简单的说了遇袭的事。 “……陛下,当时臣以为那些马贼的目标是太孙,所以就操练了那些侍卫,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却是臣,若不是家中的狗机敏,陛下现在应该接到了臣全家死于马贼之手的消息。” 朱棣问道:“那些马贼可有内应?” 方醒摇摇头:“没有,幸亏庄户们自发出来堵截,否则昨夜的胜负还未可知。” 这是主动在削弱家丁们的杀伤力,方醒觉得很有必要。 朱棣沉声道:“都散了吧,方醒留下。” 杨荣等人行礼而去,方醒有些懵逼,担心老朱要派自己去山/东。 科学,或者说是方醒已经得罪了文人,虽然他现在很想一刀把朱济熿给阉了,可那会让其他藩王物伤其类。 树敌也得讲究策略,目前的藩王不好惹啊! “随朕走走。” 朱棣在前,方醒在后,出去时大太监个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 方醒会意的点点头,老朱这是要找人出气,咱小心点。 “你对大明的藩王怎么看?” 朱棣冷不丁的抛出这个问题,吓了方醒一跳:陛下,你别搞突然袭击啊! 这个问题有些麻烦,说来也是朱家的家务事,可朱棣居然会问自己一个外人,让方醒有些不解。 不过……试探一下又如何呢? 方醒想了想,缓缓的道:“陛下,太祖高皇帝原先分封诸王,目的不过是想要掌控大明罢了。” 朱元璋当年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位曾经的放牛娃有着老农的固执:老子的子孙都应该过上好日子,不能挨饿! 于是藩王都分封到各地,一方面是镇压监视各地,还拥有武装。 另一方面老朱这是变相的把子孙放在各地养,就算是一处出错,别的藩王依然可以为老朱家出头。 “陛下,目前的藩王大抵是比较平和,可若是等到以后人口繁衍,按照大明目前这一套规矩,臣就担心一点,钱粮不趁手!”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 这一溜下来,想想都吓死人啊! 也就是朱棣对那些藩王的态度暧昧,所以方醒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若是换了朱元璋,方醒的话刚说完,马上就得去锦衣卫喝茶。 离间天家亲情,呵呵!死有余辜! 正文 第968章 胆大的方醒,无耻的勋戚 前方就是围墙,朱棣径直走过去,大太监干咳一声也没止住他的步伐。 方醒不怕得罪人,就尴尬的道:“陛下,那边是墙。” 朱棣嗯了一声,站定回身道:“朕就喜欢你的这份心思,不遮掩,不畏惧,看到君王有误,不像朝中的大臣总是要先衡量各自的利弊,才敢说话。你很好!” 方醒难得的脸红了,呐呐的道:“陛下,臣只是傻大胆罢了,不值当您这般夸赞。” 朱棣难得有谈话的兴致:“傻大胆也好,就像是夏元吉,可他也会察言观色,只是在钱粮方面口无遮拦,连朕都敢批驳。” “朕听闻你说过魏征之事,不过朕没有李世民那般的小肚鸡肠,朕的魏征也无需担忧死后会被砸碑。” 这是朱棣得意的地方,他敲打臣子从来都是不动声色。当然,黄淮和杨溥例外,这两人他觉得朱高炽难以压制,干脆就弄进诏狱之中打压气焰。 “藩王宗亲当为国着想,以身作则,不可耽于享乐!” 朱棣目光阴沉,他想到了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在被自己削掉兵权之后的反应,不禁冷笑道:“朝中有人和他们勾结,这朕早已知晓,方醒,你说该如何改之?” 这个题目让方醒有些纠结,他目光转动,看到大太监的手微不可查的轻轻挥动,就说道:“陛下,终究是天家子弟。记得臣小时候,先父曾经告诫臣,说是救急不救穷,若是自己不争气,再多的眷顾也是白搭。” 朱棣玩味的看着方醒道:“那你认为该如何?” 方醒干咳道:“陛下,臣只是胡乱说说,若是能允许郡王以下的自食其力,那……臣失言了,陛下恕罪。” 朱棣负手而立,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朕说了自己不是李世民!” 这只是一个孤单的帝王,在徐皇后去了之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瞬间,方醒脱口而出:“陛下,藩王人丁增长极快,此时朝中还能承担钱粮,可以后呢?陛下,一百年,两百年以后呢?” 说完方醒就后悔了,他垂首站在边上,任由朱棣的目光扫过。 “朕知道了,你去吧。” 方醒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走了,身后的朱棣就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点绿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夏元吉很得意,在宫门处拦截了方醒,喜气洋洋的道:“玻璃烧出来了!” 方醒还在想着朱棣刚才的反应,就心不在焉的道:“那是好事啊!户部又多了个进项。” 说到进项,夏元吉就满脸怒色的道:“玻璃才出来,那些皇亲国戚就来了,说是要给家里的窗户装上玻璃,还有一个更是荒谬,居然说要把游廊建造在水上,全部装上玻璃!” “好事呀!” 方醒纳闷的道:“有生意难道还不好吗?他们愿意要,多少都给,反正他们的钱多,不赚白不赚!” 夏元吉跺脚道:“可他们要赊账!本官如何愿意!那玻璃进了他们家,这辈子户部就别想把钱要回来!” “脸皮那么厚?” 方醒也觉得这事奇葩了,大明的皇亲国戚大多不差钱,可在玻璃上却舍不得一个铜板,这是在挑衅夏元吉啊! 夏元吉摇头道:“不只是脸皮厚,还说若是差钱了,就去求陛下,宝钞不就是白纸吗,多印些就有了。” “蛆虫!” 方醒毫不客气的给这些脸皮厚的人下了个定义:“夏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开先例,否则后患无穷!” 夏元吉气咻咻的道:“陛下现在心情如何?” 这是要去告状了,弄不好今儿就要批龙鳞。 想起朱棣刚才给夏元吉的评价,方醒说道:“还行,不过要注意些言辞,别太激烈了。” 夏元吉一旦生气了,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是激怒了朱棣,诏狱里又得多一位大臣,但关押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夏元吉整理了一下衣冠,雄赳赳气昂昂的道:“那本官这便去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方醒目送着夏元吉,不禁喃喃自语,边上守门的军士正好知道这首诗歌。他脸颊抽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心中已经把方醒当做了那种心如铁石的人。 方醒左右看看,最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老七,拿水来,再拿一本书。” 辛老七背着个皮包,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保温杯,还有一本封皮是物理的书。 方醒坐在坎子上,翻开书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那个守门的军士马上就改变了对方醒的看法。 瞧,兴和伯这是在担心夏大人啊!大冷天的坐在冷冰冰的坎子上等消息。 时间流逝,等方醒喝了半杯水,手中的书看了一半时,夏元吉出来了,灰头土脸的。 “夏大人!” 方醒把书丢给辛老七,迎上去问道:“可是被呵斥了?” 夏元吉抹了一把脸,得意的道:“是被呵斥了,可看陛下的模样,以后随意赏赐宝钞的日子没有喽!” “那玻璃呢?” “玻璃陛下倒是说了,就算是宫中要用,也得按照户部的规矩来。” 夏元吉得意洋洋的道:“等本官回去收拾了那些人,若是有叫嚣的,那就让他们来找陛下!” 这就是一个做事的人,不善于谋身。也幸亏是遇到了朱棣,换一个帝王,夏元吉不可能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呆那么久。 两人一起往外面走,一个太监在门边偷窥着,等看不到人后,他转身就跑。 孙祥在静室里盘腿坐着,眼睛微眯,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 人的六识在心静的时候会非常的灵敏,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此刻却如在耳边。 孙祥的耳朵一动,睁开眼睛道:“进来吧!” 刚才在宫门偷窥的太监进来行礼道:“公公,方才夏大人和陛下发生了争执,而后出宫时,兴和伯一直在外面等候,两人一同离开。” 孙祥觉得自己心如止水,一眼就看破了此事的由来。 “兴和伯和夏元吉算是有些交情,夏元吉进宫和陛下争执,他正好遇上了,等候一二有何可说的?而且那是在宫门外,在那些军士的眼皮子底下,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来人惶恐的道:“公公,奴婢愚钝,差点犯下大错,请公公责罚。” 孙祥冷哼一声,摆摆手道:“要长进,不要整日就想着往上爬!去吧!” “谢谢公公,公公果然不愧是孙佛,慈心一片,奴婢回去后就每日早晚净口念佛,祈祷佛祖保佑公公一路高升……” 孙祥皱眉道:“少说这些,礼佛要心诚,心不诚只会有害!去吧!” 正文 第969章 传播,实践 “田田,帐做好了吗?” 赵任笑眯眯的到了柜台前面,看到杨田田在看书也没讥讽几句。 自从杨田田展露了一手算术和记账能力后,赵任就不敢再挑衅了。而等杨田田用数学精准的分析病人的来源成分之后,连严晓阑都动容了,从此杨田田在严家药铺就是第二号人物。 杨田田把书放下,封皮上的物理二字很清晰。 “这是账本,这个月因为过年的缘故,咱们药铺的生意少了些,不过这是正常的,年后就会慢慢的恢复。” 赵任竖起大拇指赞道:“田田,你果然是天才!” 杨田田笑道:“我不是天才,编写出这些书的兴和伯才是真正的天才,哦不,不止,应该是……” 看到杨田田一时间想不到词句,赵任说道:“兴和伯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啊,他老人家就是百年一遇的圣贤!” 杨田田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书院刚给他送来的物理书。 “果然是妙啊!这力学一出,则周遭的事务就通了一半!” “万物都离不开力,人兽工具皆是如此,这就是大道啊!” …… 苏州府,王辅家中,高景琰站在前方,院子里坐满了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咱们的老祖宗早就认识到了力学的重要性,在前宋时甚至于领先世界,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实践多,理论少,成书少,有限的一些力学知识都散落在一些书中,无法形成系统性……” “物理,必须要和数学相互联系学习,所以这也是山长为何要说数学是万学之基的原因,你等不可轻忽。” 王辅听到这里就举手,得到同意后起身说道:“高师兄,那这是否就是兴和伯先刊印数学,然后才刊印其它书籍的原因呢?” 高景琰点头道:“正是,山长苦心孤诣,此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得以刊印物理书,所以大家要珍惜,下面我给大家简单的说说重点。” “力的三要素,力的大小,方向……” 一堂课上完,高景琰只来得及喝了一口茶水,就被团团围住了。 “高师兄,为何咱大明的物理比前宋的还不如呢?” 这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学生问的问题,高景琰想了想:“这事说来有些长,我简单些吧。” “前宋海贸发达,催生了无数相关作坊,而那些工匠在日积月累中就懂得了许多相关的知识,可他们没读过书,而且出书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奢望,所以等前宋一朝覆灭,许多东西都失传了。” “至于咱们大明的情况,你们应该也了解。” 高景琰停顿了一下,皱眉道:“匠户身处底层,与贱民一般,这等环境下的匠户,他们只想着养活家人,少被指派去各地干活。就算是他的手艺好,可你觉得他有心思去钻研吗?就算是他钻研了,那些上官可会当做功绩报上去?就算是报上去了,你们觉得上面会理会吗?” 大明的匠户制度沿袭自蒙元,初期的待遇比蒙元时好一些,可随着吏治滑坡,匠户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学生们都在沉思,王辅叹息道:“那些精妙的东西都是工匠做出来的,若是能诉诸理论,我大明的物理当兴!” “那些工匠身份卑微,家贫,无从就学,加上上官漠视,一身的本事只能藏在心中,直至被带入坟墓!” 高景琰看到气氛有些低沉,就说道:“可还有你们啊!而且匠户的日子以后必然会改变,而这个改变需要咱们一起努力,让大明的船越造越大,让大明的兵器越来越厉害,诸君,让我们一起努力!” 王辅面色肃然的道:“好,高师兄,咱们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 院子里的声音突然放大,外面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她从门边探头进来一看,就看到一群人正严肃的喊话。 ——就像是在举行着一个重要的仪式! …… “老夫本准备斥之以大义,可那该死的一把火,让老夫的心血付之东流。” 两个中年男子在酒楼中喝酒,其中一个喝的醺醺的,郁闷的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招来的马贼,也不知道缓些时日再动手,这下那人就得理了。” 对面的男子叹息道:“王兄,此事乃天意啊!” “狗屁的天意!” 王兄愤愤不平的道:“那书老夫也买了一本,昨日一夜未睡,你可知为何?” 男子摇摇头:“莫不是心中有事?” 王兄拍打着桌子,痛心疾首的道:“那本书上全是鬼画符,一个拍打桌子就能弄出个道理来,秦兄,此等下贱之学,老夫担心百姓趋之若鹜啊!” 秦兄不住摇头,喝了一口酒,眯眼道:“王兄,那是兴和伯,难道咱们还能去闹一场不成?” “老夫不怕闹,就怕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秦兄一惊,压低声音道:“你怀疑……那把火……” 王兄点头道:“正是,弄不好就是那人自己放的火,贼喊捉贼!” “哎!现在说这些何用?毕竟点火的人就在那群人中间!” 两人都喝的醺醺,然后下楼结账。 到了楼下,正好看到外面有人来送新桌子。 一张饭桌的重量可不轻,而且体积大,若是要弄到二楼去难度不小。 掌柜在算账,头也不抬的喊道:“昨天那个谁?宁德不是说弄了一个什么滑轮组,说是能把人给拉上去,叫他来。” “宁德!” 有人喊了一声,一个伙计搭着毛巾冲了出来。 “宁德,来了三张桌子,你看看能不能弄上去。” 伙计看都不看,笃定的道:“掌柜的,没问题。” 秦兄纳闷的道:“掌柜的,这桌子不是要抬上去吗?一个人不好弄吧!” 掌柜抬头笑道:“我这个伙计喜欢自己读书,以前看什么四书五经,后来就喜欢上了兴和伯的科学,这不才买了那叫啥屋里的书,自己就在二楼上弄了几个轮子,说是可以把人给拉上去。” “秦兄,这就是那人的手段,从这些百姓的身上着手!” 王兄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然后两人回头,看着那个伙计指挥人用绳子把桌子捆好,他自己一溜烟就跑上了二楼。 正文 第970章 福祸,避趋? 二楼的窗户被卸了下来,一根木柱子上挂着几个滑轮组,通过绳子连接到下面的桌子。 两个男子不自觉的走到外面仰头看去,就看到那个伙计得意洋洋的一个人在拉绳子,神色轻松。 “起来了!起来了!” 桌子缓缓的上升,而那个伙计的表情还是很轻松,他甚至开始了表演,快速收拢绳子。 尼玛哟! 秦兄低声道:“这张桌子最少得有五十斤以上吧!” 王兄面色难看的道:“不止,这桌子你我都抬不动。” 可就是这么一张沉重的桌子,却被那伙计一人轻松的拉了上去。 三张桌子,以往需要两个人慢慢的抬上楼去,很辛苦。 可现在一个人就把它们弄了上去,这…… 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而且时间还缩短了,费力也少了,这…… 秦兄低声喃喃自语道:“可怕呀!” 王兄面色铁青:“奇淫技巧!奇淫技巧!” 门口有几个看热闹的,其中一个闻言就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奇淫技巧,若是奇淫技巧能帮人赚钱,那在下就觉得是好东西!相反某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却于国于家毫无用处,此等人就是粪虫!” “无知之辈!安之圣人之言?!” 王兄本就是一肚子的气,被这人的话一激,就戟指对方喝道。 这人冷笑道:“圣人之言可能让我等填饱肚子?可能让我等省力?既然不能,那它有何用?” 在生活还很艰难的时候去苛求道德,那只是一厢情愿。 大明各地目前依然有不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你去和这些人谈什么圣人之言,大棍子抽不死你! “你!你!” 王兄面色潮红的指着这人,期期艾艾的道:“愚不可及!愚……愚不可及!” “算了算了,大家各退一步吧,王兄,咱们走。” 秦兄看到这人在挽袖子,赶紧拉住王兄。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王兄一边走,一边悲痛的道:“这些愚民,不懂微言大义,蒙昧之极……” …… 杨荣回到家中就去了正房,刚坐下,就看到桌子上有一本书。 “谁的?” 杨荣拿起书,心中有些冰冷。 ——物理! 他的妻子说道:“老爷,大概是他们遗忘在这里的吧。” 杨荣的儿子不少,他轻哼道:“都试探到我的头上来了!” 他的妻子笑道:“不会是什么邪门歪道吧?那还真得要收拾收拾。” 杨荣随手翻看了几页,只觉得胸口发闷,他起身道:“罢了,由得他们!” 看到杨荣出去,他的妻子就说道:“老爷,马上就要吃饭了。” 杨荣没回头的摆摆手道:“今日没胃口,你们吃吧。” …… “这是在玩火!” 陈嘉辉这几天在衙门中收集了不少关于物理书的信息,他心急如焚的跑来找到方醒,苦口婆心的在劝着。 “最近这本书已经成了新贵,连我那边的官吏都有人买来,偷偷的在家中看,德华,这事不好说啊!弄不好陛下都挡不住。” 朱元璋和朱棣父子俩再折腾,可他们却没有改变儒学在大明的垄断地位,所以文人们不会反抗。 而方醒不断通过这些手段来温水煮青蛙,一再挑衅儒家的忍耐力,在陈嘉辉看来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你要知道,那些文人的力量有多大,当他们群情激奋时……德华,避一避吧!” 陈嘉辉说的口干舌燥的,端起茶杯就是一口干。 方醒振眉道:“叔父,我刊印自己的书籍有错吗?若无错,他们凭什么……罢了!我倒是忘记了那些人的嘴脸,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颠倒黑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张嘴就来。” 陈嘉辉以为他愿意服软了,就劝道:“你且出去游玩一圈,等回来时也就风平浪静了。” 此时的方家庄就是风暴眼,而方醒就是最中心点,风力强劲啊! 方醒微微摇头道:“叔父,我若是避了,那在气势上就低人一头,以后科学子弟出来也会如此。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低头!” “你!” 陈嘉辉气咻咻的指着方醒,想骂,却无法出口。 方醒看着窗外,缓缓的吟哦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陈嘉辉心中大震,缓缓咀嚼着这两句诗的味道,突然觉得自己在方醒的面前有些渺小。 …… 朱棣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在他的御案前已经堆放了几大箱子奏章,都是一个内容。 “弹劾方醒,还不如说是在弹劾科学!” 朱棣揉揉额头,今天是阴天,每当到阴天时,他不但关节会酸痛,而且脑袋发沉。 这是朱棣最容易烦躁的天气,所以大太监看着那些奏章不敢多嘴。 而黄俨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装傻。哪怕他再恨方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然…… 朱棣的脑门上青筋直跳,此时他无比的怀念着自己的徐皇后,若是她在的话,总会有办法让自己脱离这种痛苦。 “陛下,赵王殿下求见!” 门外来了个太监禀告道。 朱棣烦躁的摆摆手:“让他回去!” 太监楞了一下,大太监马上飞过去一记眼镖——再不走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陛下,兴和伯求见!” 太监出去一趟又回来了,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陛下,兴和伯和赵王殿下在宫门处发生了冲突。” …… “兴和伯,听说你犯了众怒?” 在宫门外,朱高燧一脸忧心忡忡的道:“你还年轻,莫要走了邪路!还记得在太祖高皇帝时,那些考官可是……哎!不然不足以平民愤啊!” 这话把方醒一下就竖立在了百姓的对立面。 方醒笑了笑,眸色却冷冰冰的:“殿下多虑了,不过是一本书罢了,难道还能喊打喊杀?难道我大明的律法规定了只许刊印儒家学说?” 朱高燧摇摇头,含笑道:“你且小心,此事一旦发作,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方醒打个哈哈道:“此事自有陛下决断,方某安心的很,只是殿下且少进宫,免得一屁臭半城!” “噗!” 边上守门的军士忍不住想大笑,最后强行忍住,化为类似于放屁的声音。 一屁臭半城乃是朱高燧的耻辱,旁人根本就不敢当着他提。可方醒不但是提了,而且还揶揄的冲着他笑了笑。 正文 第971章 抛弃还是放弃(为盟主:“淼淼孩子”贺,爵士加更!)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打赏,爵士又多了一位盟主,十二位盟主了! 方醒完好无损的进来了,行礼,起身,看着很平静。 大太监啧啧称奇,那位赵王才是真正的睚眦必报的人物,可他居然没跟着进来告状,这事有趣了。 方醒刚才只用了一句话就终结了朱高燧的嚣张。 “大明不需要贤王!” 一句话就捅破了朱高燧的面具,把他内心的龌龊和野心都挑了出来。 朱棣的下一代必然是朱高炽,这一点无可动摇,就算是朱高炽暗中给了方醒一些帮助,那些文官们也很难去批判。 动摇了朱高炽的地位,那就动摇了君臣父子的那一套规矩,也动摇了长子承袭的规矩,这是文官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若是朱高燧心中没鬼,自然敢进来告状。可偏偏他的心中早就被权利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给装满了,连朱棣都有所察觉。 朱棣在沉默着,他在承受着压力,可帝王的骄傲让他情愿独自扛着。 “陛下……” 方醒面对着沉默的朱棣,觉得那张冷脸在此刻却仿佛多了许多柔和。 朱棣不自在的皱眉道:“你进宫作甚?” 哎!好面子的皇帝一点都不合群啊! “陛下,外间对臣的那本书非议颇多,臣自觉有愧于陛下的厚爱,特来请罪。” 方醒的姿态摆的很正,很自觉,可却让朱棣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无事!” 朱棣硬邦邦的就把这事大包大揽了。 方醒躬身道:“陛下,国事为重。那些人既然认为物理是奇淫技巧,于国无用,那臣就想用一些小实验来让他们开开眼,恳请陛下恩准。” 这厮又要出幺蛾子了! 朱棣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居然觉得头痛好了些。 “你要作何实验?” “陛下,臣只是做些小实验,验证一下物理的实用性而已。” 君臣之间的对话看似很简单,可边上的大太监额头都见汗了。 方醒告辞,朱棣幽幽的道:“是个傻大胆啊!人上天,引雷电,朕倒要看看那些人是否会坐视不管!” 方醒去了太子宫中,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位通通气,免得他要是站在了文人那一边,朱瞻基就难做人了。 朱高炽确实是在犹豫,他的太子之位一是来自于最早从娘胎里出来,二就是文官的支持。 若是站在文官的对立面,朱高炽很难办。 就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候,方醒来了。 “殿下,外间物议沸腾,臣自当之!” 朱高炽干咳道:“本宫本想过几年再把你那书刊印出去,可没想到父皇却这般……,哎!难啊!” “殿下,臣虽然没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定力,可却有百死不悔的坚持,恳请殿下试观之。” 方醒要寻求支持,朱棣虽然亲自让人刊印了他的书,可当出现危机时,帝王的本能会让他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国与家! 朱棣一身担之! 这不是一本书就能动摇的信念! 假如真的出现了危机,朱棣甚至会不惜抛出更大的筹码,而目的不过就是国与家而已。 朱高炽端坐在上面问道:“你准备如何应对?” 方醒微笑道:“臣只是想让他们看看物理的用处罢了,大明并不需要遍地的之乎者也,需要的是无数的能工巧匠!” 朱高炽愕然,然后眯眼道:“科学不错,很有趣。” 方醒还是在微笑,行礼告辞。 方醒一直在微笑,以至于被婉婉看到后,好奇的围着他绕了一圈。 “方醒,你生气了!” 婉婉歪着脑袋看着方醒,皱着小眉头道。她伸出手,想把方醒眉间隐藏着的阴郁抹去,可却够不到。 “没有。” 方醒摸摸她的头顶,笑眯眯的道:“你今日还在放假吗?” 婉婉乐滋滋的道:“对呀!父亲说了,那些规矩只是对外人管用,婉婉就不要苛刻了,尽可去玩耍。” “嗯,去吧。” 方醒目送着婉婉远去,然后脸上的笑容收了些。 一个太监正在左侧紧盯着方醒,一直等他不见了,这才回去。 “公公,那方醒一路笑着出宫,路上还遇到了婉婉郡主。” 屋子里很暖和,让人昏昏欲睡。孙祥揉揉眼睛道:“他一直笑着?没黑脸?” “没有,好像挺高兴的。” 孙祥想起刚才的消息,就说道:“不过强颜欢笑而已,不必管了,只是叫人盯着,看看兴和伯会弄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出来。” …… 微笑是一种力量,能让人心情愉悦,也能让旁人的心情跟着变好。 当然,对手肯定不算在内。 方醒笑着出了宫,一路上还逛了几家店铺,但却没去即将开业的第一鲜和四海集市看一眼。 辛老七不知道方醒要干嘛,一直等方醒在一个羊肉小摊边坐下后,才俯身道:“老爷,张軏过来了。” “张小车?不管他。” 方醒坐在矮板凳上,馋涎欲滴的看着那一锅羊汤道:“来一碗羊汤,我只要羊杂碎,辣椒有没有?” 卖羊汤的是个老汉,他抬头看了方醒一眼,笑道:“客官果然是会吃的,这羊杂啊,刚开始觉着苦,可吃了会上瘾。” 老汉吹嘘起来没完,方醒搓着手道:“羊肝切片烫一下就行,其它的你看着加。” 老汉眯眼道:“羊肝苦,可那味道让人忘不了啊!” 一个男子在方醒的身边坐下,招呼道:“来一碗羊汤,多给肠子和羊肚。 “方醒,你也喜欢吃这个?” 张軏坐下后,笑着问道。 “是啊,羊杂我喜欢。” 老汉把羊杂切好放在大碗里,然后加了辣椒面和香菜,最后浇汤,顿时香味扑鼻。 “客官慢用。” 一大碗羊汤,因为不是吃饭时间,所以方醒没要面饼,但里面满满当当的羊杂碎让他不禁先揉了揉肚皮。 方醒吃了一片羊肝,微苦,辣,这两样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方醒不禁眯眼赞道:“美味。” 老汉把张軏的羊汤送上,得意的道:“客官有所不知,老汉家中以前是陕/西的,洪武年间逃出来的,最后辗转到了北平,运气好啊!遇到当今陛下收拢流民,一家子总算是安生了。这手艺说来惭愧,还不如家父的十分之一。” “大叔读过书?” 方醒的额头上已经见汗了,听到老汉装比都装的这般清新脱俗,不禁就问了一下。 老汉赧然道:“哪读过什么书哟,只是喜欢和人闲聊,不过不敢耽误生意,老汉还得要攒钱给几个孙子买那个啥科学的书呢!” “你的书卖的不错。” 和方醒的大开大合比起来,张軏的吃相更像是一位大明贵族,哪怕是在路边摊上,他依然从容而优雅。 正文 第972章 我未动,敌已惶恐(为盟主:“风沙漫天舞”贺,爵士加更!) 感谢书友:“风沙漫天舞”的打赏!本书又多了一位盟主!十三位了!感谢! 为那一句话,爵士不敢懈怠,持续努力! “我的书是卖的不错。” 方醒喝了一口滚烫的羊汤,鲜香火辣,感受着汤汁缓缓从咽喉流过,他不禁满足的叹息道。 张軏看到方醒的羊汤中都是辣椒面,不禁摇头道:“北平城看似波澜不惊,可暗地里却在酝酿着些什么,你若是聪明,就该为自己找一个值得信赖的靠山,否则……什么实验都是笑话!” 方醒喝了口羊汤,淡淡的道:“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还是要多谢你送的这个消息。” 张軏也喝了口汤,看着方醒碗中的辣椒,就道:“来点辣椒。” 辣椒从方家庄开始扩散后,开始有人当做观赏植物,后来以其火辣的口感,能暖身的好处,迅速被北方地区接受,并广泛种植。 “我走了。”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结账,然后两人上马离去。 张軏坐在那里,摇头笑了笑。 …… “太子的身边已经成了个漏勺,刚的话马上就被别人知道了。” 趁着羊汤的热气,方醒一路打马回家,然后和黄钟商议事情。 黄钟道:“伯爷,句实话,这事恐怕太子自己也是知道的吧。” 方醒点点头:“他肯定是知道的,弄不好还有意留了这些人在身边,可以给对手提供那些消息,哈哈哈哈!” 方醒的笑声很爽朗,可黄钟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伯爷,可是陛下那边不同意?” 方醒道:“陛下是不会低头的,所以当然会同意,只是太子那边却有些暧昧。” 黄钟苦笑道:“殿下的身后就是文官,在这个时候他必然不敢表态,否则赵王那边的势力就要大增了。” “伯爷,殿下这般……摇摆不定,以后……难啊!” 在黄钟想来,朱高炽现在就是这般模样,等他登基后,那些文官们一旦施压,科学的未来将会很艰难,而方醒的日子同样不会好过。 “以后吗?” 方醒笑了笑:“以后的事谁得清呢!道阻且长,你我当奋力前行才是。” …… 朱高炽的话传到了朱瞻基的耳中,他本在和孙氏在一起画画,然后就把笔一搁,道:“我出去了。” 孙氏赶紧过去帮他换衣服,然后柔声道:“殿下,兴和伯才高八斗,想来是不怕这些谗言的吧!” 朱瞻基摇摇头,也不去解释。 一路到了方家,正好遇到方醒带着两个儿子在玩滑车。 方醒双脚蹬地,带着土豆飞快的滑出去,而在后方装了一个篓子,平安正在里面挥舞着双手,显然是爽极了。 “来了。” 方醒用脚停住滑车,把两个孩子拎下去,然后和朱瞻基话。 “德华兄,你准备了什么实验?” 朱瞻基信心十足的问道。 “还没想。” 方醒看到朱瞻基愕然,就笑道:“真的还没想,一回家就被土豆缠住了,没空。” “马苏他们弄得那个蒸汽动力如何?” 朱瞻基前天才看到马苏带着学生们在做实验,用一个简陋的蒸汽机,通过传动装置来带动车在轨道上移动。 虽然移动的速度慢了些,蒸汽机最后也爆了,可朱瞻基依然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试验。 不用畜力来驱动物体,除去传中的木牛流马之外,谁能做到? 方醒摇头道:“这个还不成熟,拿出去只会被人耻笑,我再想想。” …… 当方醒要做实验来为物理正名的消息传出去时,知"qing ren"都想到了那个能带人上天的热气球,以及聚宝山上那如同神迹的雷电! “他会弄什么?难道会用那个什么滑轮组提起一头牛吗?” 滑轮组以其简单的构造方式,最近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欢,连带木匠们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杨士奇抚须道:“兴和伯做事天马行空,谁知道他会弄出什么东西来!” 金幼孜叹道:“他这也算是被逼到了绝地,不反击,从此他的科学难有寸进。” 杨荣已经逐渐进入了首辅的角色中,他沉声道:“那些弹章大多是在落井下石,却不知道这样会激怒陛下,愚不可及!” “方醒能让人升空,能引来雷电,若是等他弄出些骇人的东西来,你们认为谁输谁赢?” 金幼孜难得的赞同了杨荣的话:“对啊!那方醒对这些奇淫技巧的东西造诣极深,若是他的所谓实验成功,……就像是在金陵是那样,无数人都会对科学趋之若鹜,那……” “此事必须要阻止!” 杨士奇起身道:“二位,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杨荣揉着眼睛道:“怎么管?那弹章都装了好几箱,难道咱们还能让那些人收回去不成?” 金幼孜闭眼沉思,片刻后道:“本官这就去找太子殿下,此事不容延缓!” 这话是在挤兑杨荣和杨士奇,两人都没有计较,杨荣道:“本官这就去求见陛下!” …… 杨荣三人平时都在朱棣的身边辅政,以备咨询。今日是朱棣让他们去处理弹章。所以听到杨荣求见,朱棣抬起下巴道:“让他进来。” 杨荣进来后,没敢遮掩迂回,直接道:“陛下,臣以为这些弹章大多荒诞不经,全无凭据,应该斥责。” 朱棣冷冷的道:“昨日为何不?” 这位老大真的不客气,一句话顶的杨荣差点想掩面而逃。可想起这事的后果,杨荣还是鼓起勇气道:“陛下,兴和伯的物理书一出,那些人难免风声鹤唳,担心……担心儒学的将来。” “儒学怎么了?” 杨荣苦笑道:“陛下,那些寒门子弟对科学可是趋之若鹜啊!长此以往,大明……” 大明什么? 大明会变成工匠的大明,会变成杂学的大明! 朱棣依然坐的稳如泰山,轻蔑的道:“大明何时多了这么多御史?” 杨荣一个激灵,赶紧道:“陛下,有些人是太过了,臣会和蹇大人商议,呈献御前。” 借臣子的手去收拾某些自己不满意的人,顺便还能敲打百官一番,这等心思,杨荣悚然而惊。 ——这就是帝王心术啊! “陛下,臣告退。” 杨荣脊背发寒的回到了三人的办公间,杨士奇急切的问道:“如何?” 杨荣沉声道:“此次上奏章的都要敲打,最少要拿下十人,咱们去和蹇大人商议一番,然后理一个单子送呈陛下决断。” 金幼孜知道只能这样妥协,只是还有些不甘心。 “咱们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杨荣点头道:“是,不过这是自找的,陛下暗示在这本书之后,科学不会再有机会大规模的刊印书籍了!” 杨士奇郁郁的道:“兴和伯把玻璃和镜子的制造之法献给了陛下,一年可为大明换来多少钱财?所以啊!那些上奏章的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正文 第973章 航模升空,处置官员 晚点还有一更! ...... “你不担心吗?” 朱高煦幸灾乐祸的问道。 方醒摇摇头:“我不担心,书院发展到了今天,那不是谁就能随便否认的。” 雪开始化了,温度降低。 方醒正在水池边摆弄着一艘简单的船模。 朱高煦看到方醒不停的在旋转一个东西,而且越到后面使的劲越大。 “这是什么?” 方醒最后拧了几圈,就把船模放在水面上,微笑道:“看好了,奇迹马上出现。” 在朱高煦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这艘小小的船模一放到水面上,身后的两片船桨就疯狂的转动起来,然后…… “那么快……” 朱高煦是悍将,他不用伸手就感知到现在没风。 “这只是一个小机关而已。” 船模飞快的冲到了对面,径直撞上了一块泡沫。 方醒过去把船模拿过来,然后装上了风帆,一艘不同于现在船型的船模就出现了。 “这种船更适合于远航。” 方醒走了,留下朱高煦一人在水池边上。 朱高煦看看左右,找到了一把大扇子。 风鼓动了船帆,船模缓缓移动起来,只是因为风向不对,航向渐渐的就偏了。 “是个好东西!” 朱高煦遗憾的摇摇头,他不喜欢坐船,那会让他感到无助。 等他去找方醒时,方醒却去了书院。 书院的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过没有身穿儒衫的,都是普通百姓。 守门的重新换成了袁达,他看到方醒后就问道:“山长,可要赶走这些人吗?” “不必了。” 方醒知道这些人是闻风而来,看稀奇,看古怪。 刚建好的新书院一色的水泥建筑,让方醒生出了些许的亲切感。 一条水泥长路上,朱瞻基正摆弄着一架用皮筋作为动力的航模。 他的手上多了几道伤口,这是制造这架航模的代价。 “德华兄,小弟不断的调整两翼,现在差不多能不翻跟斗了。” 看到方醒过来,朱瞻基兴奋的道。 “那就试试吧。” 没有好的动力装置,朱瞻基只能通过不断的调整两翼的角度来让航模飞起来。 师生们看到朱瞻基又要开始试验了,都围在两边,兴趣盎然的等着看奇迹。 朱瞻基的手不行了,李二毛就自告奋勇的来转动那两片螺旋桨。 螺旋桨的轴连接着机身里面的皮筋,李二毛开始轻松,后面吃力,朱瞻基急忙叫停。 “差不多了,再拧就断了。” 方醒提供的材料已经被朱瞻基一天的功夫废掉了五套,不是撞坏,就是安装时太过用力损坏。 朱瞻基把住螺旋桨,慢慢的把这架丑陋的‘土飞机’放在地面上。 平整的水泥路面可以确保用软木制成的轮胎不会快速磨损,而加了朱芳做出的弹簧后,一个原始的缓冲系统就诞生了。 “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朱瞻基准备放手时,外面有人在高喊,声音还有些熟悉。 朱瞻基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一惊,手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袁达原先只是一个猎人,他认为自己的儿子袁冲将来也会接过自己的衣钵,成为一名出色的猎人,然后成亲生子,延续着袁家的香火。 可没想到鸡鸣山下的一次机缘,就让他家从此走出了大山,居然也成了读书人。 读书人啊!连国朝的储君都在书院,这科学还会差吗? 所以袁达对方醒的感激那是实实在在的,对他的命令也是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哪怕对方是首辅和兵部尚书。 “大胆!快放老夫进去,否则德华饶不了你!” 金忠看到朱瞻基放出去的东西居然在水泥道上飞奔,莫名其妙的飞奔,顿时心急如焚,一把揪住袁达的胸襟喝道。 杨荣摇头道:“晚了,咱们来晚了!” 在无数双瞪大的眼中,这架飞机越跑越快,当它缓缓的升空时,一阵惊叹让杨荣的脊背发麻。 “这是神术啊!” 飞机越飞越高,方醒也让袁达放开了限制。 金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痛心疾首的道:“德华,这事眼瞅着就能平息下来,你何苦要弄这么一出呢?” 此时小飞机朝着外面飞去,朱瞻基急道:“去捡回来!千万别让人拿走了!” 贾全赶紧带着侍卫冲了出去,那些围观的百姓早就跟着飞机跑了。 “二位大人何须着急,公输班早在千年以前造出了木鸢,能飞行几百里,咱这个只是顽童的戏法罢了。” 方醒的话把这架小飞机的重要性降低到了玩具的水准,结果换来了金忠的白眼。 “老夫好歹眼睛没瞎,公输班造的木鸢谁见过?而你的这个玩意儿此刻正在空中,还不掉!” 公输班,也就是鲁班,传言这位大师曾经造出木鸢,只需敲击机关三下,人就可以乘坐着木鸢回家。 而他的父亲更牛,敲击了十多下机关,结果不小心就飞出了‘国境线’,被人干掉了。 而汉代的张衡也曾经制作出木鸟,通过齿轮和机关,木鸟据说能飞行几里地。 杨荣苦笑道:“兴和伯,你这个可大了不少,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近似于神迹,没几日就能传遍大江南北,我等反而枉做了小人!” “这话怎么说?” 方醒一脸懵懂的问道。 金忠指指方醒:“老夫不信你就不知道!你在陛下的面前亲承要做什么小实验,而后就去了太子殿下那里说一遍,兴和伯,你这是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倚仗,然后让文官内部自然分化!” “你用热球带着人升天,用一根铁棍引来了雷霆,那些人都对你的手段忌惮不已,你若是存心想给他们没脸,那你怎会去太子那边?你就是存心的!想看笑话!” 老金中须发皆张,“大局懂不懂?这边刚把事态平息下来,你可知道有多少官员要为此付出代价吗?十五人!这十五人只是为了一个弹章就得丢官降级,有的还要被流放到交趾等地,德华,够了呀!” 方醒看看杨荣,杨荣点点头:“名册刚送到御前,陛下已经批了,这些人最好的结果也得连降三级,最惨的一个,全家流放奴儿干都司,这是要去垦荒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到那个地方,半条命都没了!” 奴儿干都司的冬天很难熬,身体不好的门都不敢出。 方醒垂眸,就在金忠两人以为他在反思自己时,他却笑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有了前罪的吧?若说只是为了弹劾方某而被处置,方某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金忠老脸一红:“可这也算是陛下在给你撑腰嘛!” 杨荣恳切的道:“兴和伯,那些被处置的官员都认了,你可知道,若是在以前,他们不是哭喊就是要上吊,没人会认罪啊!” “那不关我的事!” 方醒冷漠的拒绝了这口黑锅。 正文 第974章 文武双修(第六更!) 鼻炎很痛苦,但还是码完了,脑袋晕沉! 求月票! 杨荣很烦躁,作为‘首辅’,他不希望朝政出现动荡,更不希望出现对立。 可方醒的物理书一出,形势立即失控。 此书近于细微,阐述了万物之动! 这是一位老秀才的评价,他买到物理书之后,闭门研究了几天,吓得儿孙们以为他要为往圣殉道。 可老先生破关而出后,直接把自己的那些圣贤书都送了人,宣布自家从此脱离儒学,改修科学。 这位老先生在当地算是‘德高望重’,虽然没考上举人,可他对经义有着自己的见解,不盲从,所以在文人圈子中的名气也不小。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在以往只有儒学可供学习的情况下,万众一心,大家一起奔向了‘特权’这艘小船。 而今科学一出,以其直指问题核心,不故作神秘,不用文字装饰的特点,迅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他们是害怕自己的地位会被撼动吧?!” “独食不肥!” 方醒笑道:“害怕有对手的学说永远都不会有进步,故步自封代表着畏惧,他们在害怕着什么?” “科学并未蛊惑人心,只是单纯的学识,难道学识都不能教授了吗?还是说科学的学识能有人能批驳!那方某欢迎,随时欢迎有人来论道,若是赢了我,没说的,咱认输!” 这时贾全回来了,手中拿着的小飞机丝毫无损,得意的道:“殿下,您做的这个东西可真是神奇,居然还能在天上飘着。” “想知道为什么吗?” 方醒问道,随即就如愿的看了两张愁容。 “那是因为浮力!” 方醒毫不吝啬的解释道:“空气能成为阻力,可也能成为浮力,这一下就是两个概念,你看两翼的造型,在空中时,机翼上端的空气流速快,下端慢,这就形成了一个压差,从而产生托举力……” “至于螺旋桨,它的作用就是产生……” “兴和伯,兴和伯!” 此时大家都在门边,那些追着贾全回来的人都在听着方醒的讲解。 杨荣赶紧打岔道:“这是你的秘技,这个就不用说了,咱们不好偷学嘛!” “散了吧!都赶紧回去!” 金忠过去劝退,可这些人却不买账,一个年轻人喊道:“伯爷,这里面有什么奥妙,能给小的提点几句吗?” 方醒笑呵呵的道:“那本物理书里都有相关的解释,大家回家可以去验证。” “回去吧,都回去吧。” 学生们出来了,这是要做课间操。 今天的早操被方醒取消了,改为这个时候。 今天带操的是辛老七,当他的大嗓门传过来时,所有人都转身,看着这些年轻人出操。 首先是跑圈,绕着操场跑。 金忠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低声问道:“德华,那是瞻墉郡王?” 岳保国的手臂需要休养,今天没出操,朱瞻墉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嗯,就是他。” 金忠啧啧称奇道:“居然没人愿意和他并肩,这得多招人厌啊!” 他看到的是朱瞻墉被孤立,而杨荣看到的却是…… “那些学生不想交好郡王吗?” 朱瞻墉虽然被冷落了,朱棣也下了决断:朱瞻墉此生止步于郡王! 可一个郡王也比这些平头百姓的孩子强一万倍啊! 怎么就没有人去亲近他呢? 方醒眯眼看着那些学生,淡淡的道:“在这里没有皇亲国戚,有的只是学生。书院不主张学生走捷径,至少在学习阶段不要走。” 当功利心蒙蔽了这些年轻人的心后,方醒宁可把书院一把火烧了! “求学的态度有多种,可我更希望他们能知道,学习才是本分。” 杨荣尴尬的笑了笑:儒学的学生们大多都是奔着科举去的。 而科举就是赤果果的利益,能考中进士,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从此改变出身,变成了官宦。 可就算是考不中进士,举人和秀才也有许多特权啊! 免役是一层好处,而更重要的好处就是免粮。 这人一学习就奔着这些特权去,也难怪儒学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其实真是自找的。 跑圈结束,就在外面的人以为完事的时候,那些学生都去取来了自己的木枪。 “杀!” 四十多名学生排成四排,跟随着辛老七的哨子开始练习刺杀。 呐喊声整齐,动作整齐,而且还瞪眼呼喝。 金忠看到朱瞻墉也一丝不苟的在跟着练习刺杀,不禁叹道:“若是大明的学生都能这般文武双修,老夫也可瞑目了。” 杨荣苦笑道:“开国时倒是有一阵,可后来文武殊途,认为这是武人操持的贱役,就荒废了。” “这股风气是从前宋沿袭而来,以前的文人好歹还能一人,一剑走天下,可现在你们看看,去考试还得带着个书童,这哪是学生,这是老爷!官老爷!” 解缙来了,愤愤不平的开喷:“还没考出成绩来,走路,坐姿,站像,哪里都像官老爷,这等人就算是考上进士,那也是官油子!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 这话把当前的儒生都扫了进去,杨荣有些尴尬,可却不能翻脸。 眼前这位的资历之老,国朝目前真的没人能比。 朱元璋看好的天才,朱棣的首辅,这等人物,连金忠都差远了。 金忠干咳道:“罢了,风气已经败坏至此,除非是陛下下定决心,在考试中加入武事,否则大势难挡啊!” 方醒激将道:“陛下不提,你们也可以鼓动一番嘛!若是能一改目前文弱的学风,那真是善莫大焉。” 金忠冷笑道:“哪有那么好改的!每日的功课那么多,你读了书,走路得小心翼翼的,否则别人就会耻笑你与农户贱民一样,丢人!” “老爷,有个叫做远山公的人求见。” 这时有人过来禀告,方醒一怔,乐道:“难道是来挑战的?那正好,当着大家的面,今儿咱们就给科学正名!” “咳咳!” 杨荣干咳道:“兴和伯,这位远山公就是那位秀才,现在算是你科学一脉了。” 方醒遗憾的道:“让他进来。” 这位秀才公这几天的名气很大,当然,以前因为他总是对前人的思想提出质疑,名声也不小,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而已。 正文 第975章 蔑视权贵的远山公,来历不明的老妪 远山公看着也就是五十岁左右,干瘦,表情严肃,在看到杨荣和金忠后也只是作揖。 “二位大人好” 杨荣勉强点头示意,然后就说要回去处理政事。 “兴和伯这边可千万别再试了啊!” 方醒笑了笑:“仓库里本来有些学生们的游戏之作,不过杨大人这般说,方某就让它们在仓库中积尘吧!” 杨荣一怔,然后了然的拱拱手走了。 ——你们若是消停,那大家好说。若是不肯,非得要闹闹,那大家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来开怼吧! 金忠也走了,他主要是来帮衬的,现在事情消停了,兵部可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 “老夫常复悠,见过兴和伯。” 面对方醒,常复悠的腰弯了弯,大抵这就是他的底线了。 “老夫并非考不上举人进士,只是不想去了朝中做磕头虫,宁愿在家中,以教授小辈学生为乐。” 这是个有趣的人! 方醒拱手道:“远山公此言正和方某之意,请。” “伯爷!小的想进书院!恳请伯爷恩准!” 外面有人高喊道,声音恳切,可方醒没回头,带着常复悠去喝茶。 守门的袁达说道:“山长说了,每年的招生人数就在那了,多余的一个不要,回家自学吧!” 那人不服气的道:“可我刚才数了一下,有五十多人呢!不是才招收了五十人吗?那多出来的是谁?” 袁达一听就怒了,喝道:“那是我家老爷从金陵带回来的学生,怎地!还得经你同意才能入学不成?!” …… 到了方醒在书院的房间,常复悠看着简单的装饰微微点头,等方醒给他泡了一杯茶后,还欠身致谢。 方醒没有什么正襟危坐,而是用非常舒坦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远山公此来可有教我?” 常复悠放下茶杯道:“老夫浸淫儒学多年,算是窥到了些门径,总而言之,就是一切法古,听从于千年前的夫子们的教导,好生做人。兴和伯以为如何?” “有趣!” 方醒微微一笑,并未附和。 “老夫本不想考秀才,可终究为了些许的好处还是下场了,可笑的是,当时老夫写的文章里有一段是藏头,那考官却没看出来,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是个鄙夷权威,蔑视权贵的老家伙! “兴和伯以为儒学和科学如何?” 啧! 方醒有些头痛,这老汉的口吻怎么像是谋士在寻主公的意思啊! “儒学吧方某没多少造诣,不过在可见的未来,儒学只是一门修身修心的学问。” 这里没有旁人,方醒无需谨慎。 “至于科学,这是一门实用之学,于国于家大有裨益,这一点想必远山公不会反对吧?” 常复悠摇摇头,他觉得方醒还是高抬了儒学。 “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抱团,等科学子弟出仕之后,必然也会抱团,成为和儒家一样的利益团体。” 常复悠微微点头道:“兴和伯果然坦率!” 方醒笑道:“这不是说能避免就能避免的弊端,不过有一点,儒学子弟抱团能给大明留下些什么?科学呢?” 常复悠点头道:“兴和伯此言大善,儒学只能留下一个千年雷同的国家,而科学却可以通过各种知识来改造大明!” 这个老头的思想不落后,估计这也是他在文人圈子里成为异类的原因。 “兴和伯,老夫有几个学生,家中的子孙对科学也颇有兴趣,就是缺乏先生。不知书院可否派一位先生前去,老夫不要多,十天半月的去一次就行。” 方醒想了想:“远山公不怕被人敌视吗?” 常复悠摇头道:“老夫为了那点特权放弃了自矜,如今却不希望子孙皓首穷经,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做人道理,不怕喽!谁若是敢来,老夫家中颇有些利器,同归于尽罢了!” “好!” 方醒敬佩这种为了自己的信念而不让步的人,他说道:“我的几个弟子均可去授课,这样把,以后每十日就去一个人,远山公可让人把问题集中,到时候一起解惑!” “多谢兴和伯,老夫这就回去。” …… 物理书事件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朝中多位臣子被牵连,朱棣的笔一勾,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 而朱瞻基那天弄出来的小飞机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国之储君,沉迷于那些奇淫技巧,陛下难道都不管一管吗?” “管什么呀!你没见还有一位郡王在书院呢!这是什么?” “这就是平衡!算了,莫谈国事,来,咱们兄弟喝酒!” 这是新开张的第一鲜,方德荣踌躇满志的看着满座的客人,心中对城外的大市场更加的期待起来。 而就在第一鲜的门口,一个老妪正坐在台阶上,从包袱中摸出半个干饼,然后捧着个破碗回头哀求道:“小哥,可能舍一碗水?” “老人家稍待。” 伙计接过破碗,进去给掌柜禀告了一番。 掌柜叶青是方家庄的老人,他皱眉道:“把碗洗洗,让厨房弄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再有,外面太冷,请那老人家进来坐坐吧。” 一碗肉汤,让老妪有些手足无措,急忙拒绝。 叶青出来说道:“老人家,看您气质不凡,想必也是家道中落了。别人有难处就伸把手,这可是我家老爷说的,快请进吧。” 老妪揉揉眼睛,最后只是接受了肉汤,拒绝进去。 看得出她很饿,可依然从容的把干饼撕碎进去,然后慢慢的吃完。 “多谢掌柜,多谢小哥,老身这就去了。” 老妪艰难的起身,缓缓而去。 伙计正准备进去,看到老妪的去向就诧异道:“掌柜的,这老人家怎么往皇城那边去了,不会是走错了吧。” 叶青摇摇头:“这人一看就是远道而来,那么肯定有路引,就算是走错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会给她指路。” 五城兵马司的职责不少,抓贼,治安,交通……相当于是后世几个部门的职能集合。 而他们嘴里的老妪就这么顺着墙根,缓缓的,但却坚定的来到了皇城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外面。 “请大人容禀,奴婢乃贵人的身边人,有紧要的事求见陛下!” 阴霾的天空下,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跪在那里,她头颅低垂,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在线看:!! 正文 第976章 明修栈道 “你……你是哪个府的?” 守门的人叫来了一个侍卫,侍卫一听就觉得不对。 在大明称得上贵人的,你至少得是皇亲国戚! 老妪抬头,眼中的仇恨让人心惊,“奴婢是王府中人,恳请转告陛下,奴婢有要事求见陛下。” 王府? 老妪没有指出具体是哪家,可这样才让人心惊。 “你且等着。” 侍卫一溜烟就进宫,老妪就跪在那里,依然垂首。 …… “带她进来。” 朱棣有些疲惫的吩咐道。 在等待的时间中,朱棣处理完了五本奏章。 “陛下,臣等暂且告退。” 王府,那就是朱家的家务事,如果不涉及到政务这一块,能不知道最好。 朱棣点点头,等老妪进来时,大殿内就只剩下了朱棣和大太监。 老妪看见朱棣后瞬间泪奔,伏地大哭道:“陛下,奴婢终于见到陛下了,苍天有眼呐!” “你见过朕?” 朱棣疑惑的问道,他见过的人太多,眼前的老妪满脸皱纹,根本就不认识。 老妪悲声道:“陛下,奴婢王氏,是恭王的人,当年曾服侍晋王在金陵读书,见过陛下。” 朱棣的面色一冷:“你是朱济熺的人?” 被废掉的前晋王朱济熺,当年曾经在金陵和朱允炆、朱高炽等人一起读书,而且他和朱允炆的关系不错,这也是他反对朱棣起兵的主要原因。 王氏磕头有声,然后昂首道:“陛下,那晋王朱济熿毒杀嫡母,囚禁嫡兄子侄,奸Yin恭王的侍女,恭王留下的那些人,差不多都要被他杀光了!恳请陛下为恭王做主!” 恭王就是第一代晋王朱棡,也是朱棣的兄长,朱济熺和朱济熿的父亲。 “什么?” 朱棣的眼神凌厉,喝道:“你可知造谣生事,诽谤宗亲的后果?” 王氏的身体不大好,她喘息着道:“陛下,奴婢从太原一路艰难行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有假,奴婢甘愿伏法!” 大太监心中骇然,这么一个老妇,居然能想办法弄到路引,然后一路挣扎着从太原来到北平,这…… 这就是忠仆啊! 朱棣的面色百变,挥手道:“带她下去歇息。” 王氏听到不是囚禁,心中就生出了希望,急忙谢恩,然后跟着人出去。 朱棣的目光转动,手中的朱笔差点被握断,他吩咐道:“记得晋王府当时曾经有人下狱,带了来。” 大太监应了,然后出去吩咐。 等待中,朱棣终于处理完了奏章,他活动着脖颈,大太监赶紧问道:“陛下,用午膳吧?” 朱棣算算时间,摇头道:“且等处置完了此事再说。” 没过多久,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罪人左微拜见陛下!” 朱棣盯着男子,良久才说道:“左微,晋王府内究竟如何,你且说来与朕听。” 男子抬头,神色激动,可却好似在顾虑着什么。 “朱济熺倒是有些忠心的人,说吧,朱济熺和朱济熿究竟有什么龌龊,说清楚!” 男子咬牙道:“陛下,那朱济熿……平阳王在府中收买下人,让他们出去说晋王的坏话,而后还派人到外地去败坏晋王的名声……府中……无人敢制。” 朱济熺被朱棣厌弃,只得苦苦求存。朱济熿见机而上,双重逼迫之下,朱济熺竟不敢出声。 “嘭!” 镇纸又一次粉身碎骨,朱棣大怒,起身在周围转圈。 虽然他讨厌朱济熺,可却容不得这等毒杀嫡母,囚禁嫡兄的行径! 这是忤逆! “来人,传了方醒来。” …… 方醒正在家里吃午饭,听到有内侍来召唤,方醒几口把米饭刨干净,起身道:“你们慢慢吃,吃完土豆就睡午觉。” 土豆的脖子上围着个围兜,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特制午饭,闻言就嚷道:“爹,不睡,要玩!” 方醒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摸摸边上的平安小脸一把,就去了宫中。 等见到了朱棣,看到那张黑脸,方醒心中一个咯噔,然后行礼如仪。 “瓦剌的使者要来了,你去接一下。” 朱棣的命令很简单,方醒懵懂的应下。 才出大殿,大太监就追了出来。 “兴和伯,此行你可至太原盘桓一阵,在那里和瓦剌使者会和。” “太原?!” 方醒的眼中利芒一闪,大太监点头道:“陛下对废掉的晋王有些怜惜之情,你去看看,若是受了委屈,就带回京来。” “方某懂了,请陛下放心。” 大太监再次叮嘱道:“目前的晋王不易触碰,至于原因想必你也能猜到,莫要冲动。” 这是担心方醒对朱济熿下手,方醒笑了笑:“方某知道分寸,不会坏了陛下的宗亲之策。” …… 京城到太原的距离不是很远,雪初化,道路泥泞难行。 哪怕是在大明的境内,可这里临近大同,方醒依然把斥候撒出去哨探。 一辆马车内,左微掀开车帘,看了方醒一眼,想起了临行前和王氏的短暂交谈。 “……有贵人相助,不然早就死在了路上……那兴和伯我在路上听闻,乃是国朝文武双全的大人物,太孙殿下的老师,此行有他去,朱济熿讨不了好……” 左微作为晋王府的承奉,在朱济熺一案中被牵连,而且被关在了京城,这个有些玄妙。 当时他记得自己被抓前,曾经听到这位兴和伯在秦淮河边收拾了朱济熿一次,为此还高兴的喝了几杯。 可随即圣旨就来了,废除朱济熺,改立朱济熿。 “别想着能利用我,明白吗?” 方醒放缓马速,盯着左微说道。 左微拱手道:“伯爷,在下不敢,只求能救出旧主。” 方醒点点头道:“你可知晓原先的老晋王妃是如何死的吗?” 说到这个,左微恨道:“王氏已经告诉了在下,老王妃乃是被那朱济熺毒杀。” 方醒点点头,叹道:“那厮在秦淮河被我收拾了一次,没想到居然那么狠毒,早知道当时就该让他淹死在河里。” 左微喜道:“伯爷,那朱济熿在太原并不得人心,若是……” “没有若是!” 方醒冷冷的道:“各地藩王此时都算是老实,陛下不可能去动朱济熿,明白吗?别想着借力,那会害死你和朱济熺!” 斥候百户护卫在周围,左微把帘子放下,在到达太原之前,他最好不要露面,免得被朱济熿察觉。 正文 第977章 山间驿站 这天气没法在外宿营,在过了大同之后,方醒就让寻找驿站歇息。 “我们只需灶和柴火,自己做饭。” 辛老七去和驿站交涉,然后让人去做饭。 方醒站在驿站的院子里,看着对面的山崖雄峻。转过身,同样是靠山,可却有些潮湿,山壁上全是植被树木。 而在两山之间就是驿站,驿站的前面就是道路。 “好地方,易守难攻!” 方醒用军事的眼光评价着这个驿站的选址,这里储存着不少粮草马匹,随时都可以调运。 “只需一千人防御,这条道就能挡住十万大军!” 辛老七总是喜欢杀戮,喜欢战阵,和平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就是煎熬。 方醒侧身道:“不打仗的日子也不错,至少喜妹不会担心你在外面找了小妾,上次我记得她威胁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辛老七挠头道:“那婆娘,说是要把虎头给溺死,然后她上吊,让辛家断了香火。” 辛老七的儿子虎头,是前年出生的,至此喜妹觉得给辛家立下了大功,把辛老七看的越发的紧了。 这时左微也出来了,他活动着手脚,凑近说道:“伯爷,咱们为何要走大同呢?走保定到真定一线快了许多啊!” 方醒摇摇头,辛老七说道:“朱济熿在太原,他接任晋王也有些时日了,肯定在京城至太原一线布置了耳目,咱们若是走真定这条线,你就别想出马车,屎尿都得在车上拉!” 左微咬牙道:“只要能救出旧主,左微甘愿受苦。” 方醒淡淡的道:“可我却不会为此而冒险!” 一旦被发现,朱济熿会做出什么反应来谁也不知道。若是此行失败,老朱的那个暴脾气发作,方醒觉得自己还是扛不住。 “在下懂了,多谢兴和伯。” 左微躬身行礼,然后进了房间。 黄钟一直在观察着他,等他走后才过来道:“伯爷,此人看来对朱济熺忠心不二,还得要小心他冲动坏事。” 方醒摇摇头:“他不敢,朱济熿此时如惊弓之鸟,若是误以为咱们是去收拾他的,你信不信,他敢纠结人马,马上逃亡草原!” 黄钟谨慎的道:“伯爷,若是这般,陛下可能会迁怒于您!” “陛下老是派我去干这些机密事,说实话,我是不乐意的。” 黄钟笑道:“可这也是陛下对您的信任,如若不然,京城许多文官武将,陛下为何单单点了您的将呢!” “老爷,吃饭了。” 方醒回身道:“走吧,吃完饭早些歇息。” 晚饭很简单,菜肉熬汤加大饼。 驿站的人闻到香味,不禁对这支队伍有些好奇。 “大人,他们做的饭菜好香啊!” 一个驿卒羡慕的说道。 驿丞喝道:“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若是对饭菜上心些,那些过往的贵人岂会吝啬于打赏?” 驿卒干笑道:“大人,您说他们这是要去哪啊?” 驿丞摇摇头,眯眼道:“他们这一路是紧靠着边墙而行,除非是去延/安府,可延/安府……最近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这一队人马看着就是精锐,而且很警惕,说明他们此行带有重要人物。 驿站本身就附带着护送重要人物的任务,还有寄送重要信件,所以驿丞的这个分析非常靠谱。 所以说草莽之中有龙蛇,一个小小的驿丞,居然两下就分析出了方醒一行的目的,若是让他知道了,不知道是要灭口还是招揽。 驿卒拱手道:“大人果然是大人,这么一说,小的马上就懂了。” …… 凌晨,方醒起床去了外面,看到军士们都在收拾行装,还有人在厨房做饭,就点点头去洗漱。 院子里,驿丞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方醒赶紧行礼:“伯爷,这山间的露水重,您这般早出发……” 方醒点点头道:“我部都是骑兵,无碍!” 驿丞看到方醒不愿意交谈,就赶紧去把那些驿卒踢打起来,让他们帮忙收拾。 这位兴和伯可是国朝的新贵,若是他回去说一句某某驿站乱七八糟,他这个位子可坐不稳了。 那些驿卒腹诽着自己成了上司巴结权贵的苦力,不大情愿的过去,可却被辛老七拦住了。 “我部不需要帮助,多谢各位了。” 辛老七经过方醒的调教之后,现在拒绝人也懂得了要委婉些,换做以前,多半是硬邦邦的一句“不需要!” 山间的空气真的好,好到方醒觉得自己置身于原始森林之中。 鸟鸣啾啾,听声音好像在对面的山崖,方醒不禁步出驿站,站在路中间仰头看去。 九十度的岩壁上,间或着正等待着春天气息的植物。那些扎根于岩壁里的树木,让人一看不禁生出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方醒再往前几乎,走到了岩壁下面,发现了一条细细的水流,而水源来自于地底。 左边走一小段路,这里有一个小水潭,潭水清澈,些微晨曦下,仿佛是玉液波动,让人看到就想喝一口。 在水潭下游洗干净手,方醒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潭水,感觉甘冽提神。 “好水!” 方醒用水淋了脸部,顿觉精神大振。 “伯爷,外面的水可不能乱喝,有的有毒呢!” 方醒意犹未尽的抹着脸:“你看这里有淘米留下的痕迹,还有洗菜的痕迹,必然是可以喝的。” 黄钟赧然道:“在下倒是走眼了。”,然后黄钟也试了试,同样赞美着这水的好处。 驿丞一直在门口看着两人的举动,等他们回来后就自夸道:“伯爷,那潭水的名气可不小,来来往往的人临走时都要把身上的水全换了,都说从未喝过这般好的水。” 方醒点点头:“是不错,而且这里有了水源,就算是被围堵也不用担心,是个好地方!” 驿丞一听方醒语气和蔼,心中大石头落地,感慨道:“也就是伯爷您和气,那些贵人过境在此歇息,对下官等人呼喝如家中的奴婢。” 方醒笑了笑,没接这话茬。 那些贵人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甚至于贵人的家眷路过,对这些驿站的人颐指气使的,如果不满意,回头就告一状。 所以驿站的工作很累,而且还得装孙子。 等到明末,驿站的活更是艰难,而朝中的那群正人君子面对着糟透的财政状况束手无策,最后就裁减各处消耗,而那位李自成就是被裁减的一员。 结果这一裁减,就裁减出来了一位葬送大明王朝的草莽。 正文 第978章 路遇娇小姐 过了大同城的地界,方醒令队伍从岔道向左边行进,目的地已经昭然若揭。 这一路渐渐的能看到些绿色,马儿有时候会从融化的土地上寻些嫩草,然后仰头长嘶,极为快活。 小刀也很快活,他躺在马背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叫嚷道:“七哥,夫人说回去就给我找媳妇!” 辛老七看着他不稳重的样子就皱眉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是媳妇?” 小刀灵活的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不服气的道:“不就是打架吗?上次我就听到五哥……” “五哥好说,小弟错了。” 方五拔刀的速度很快,面对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小刀赶紧认错。 “再敢拿我当话头,小心晚上把你剥光挂树上去!” 方五收刀,小刀幽幽的道:“那女人是干嘛的?孩子是怎么出来的?七哥,你家的大妞和虎头是怎么出来的?” 辛老七的脸有些红,喝道:“问七问八的做什么!等你娶了媳妇,自然有人教你。” 哎!教育的道路崎岖,任重而道远啊! 方醒听着小刀的话,不禁想起了一个笑话,结婚后老是不怀孕的笑话。 有人喊道:“小刀,成亲就是亲,等以后你就使劲的亲你媳妇,没多久就有孩子了!” 小刀不相信的道:“你骗人!上次我听……” “闭嘴!” 小刀的身形灵活,经常在屋顶蹲守巡视,所以听到了不少‘隐私’。 “那我去前面看看!” 小刀有些朦胧的害羞,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方醒看着他们笑闹,觉得一路的艰辛都不算是什么。 黄钟也笑了:“伯爷,看着这些年轻人,在下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小刀是遇到了方醒,才改变了自身的轨迹,如若不然,他此生大概就是成为一名斥候,然后在某一天死在草原上。 而况钟和小刀差不多,从小生活艰难,幸亏遇上了靖安县县令俞益,否则一辈子连书吏都当不上,更遑论俞益后来还举荐了他。 “贵人啊!” 想起俞益,黄钟就有些感慨。他最后被方醒截胡,充当了一个幕僚的角色,倒也心满意足了。 午饭前小刀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 “小的林盛,见过伯爷。” 男子看着气质儒雅,方醒问道:“何事?” “小的送了家小姐去探亲,如今回程太原,这一路有些不大安全,恳请伯爷允许家小姐随行,等回到太原之后,小的老爷一定感激不尽。” 往前一段路,前方的路边停着一辆牛车,方醒看去时,正好车帘掀开,一张俏脸探出来。 看到方醒的目光后,那女子脸上浮起了红晕,轻呀一声,赶紧把车帘放下。 “可以!”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老七,做饭吧!” “多谢伯爷大恩!” 林盛喜不自胜的行礼,然后跑回牛车边上轻声说着。 随即牛车上下来一个丫鬟,随后女子也小心翼翼的被丫鬟扶着下车,还戴上了面纱。 吃完饭继续出发,牛车就紧紧跟在队伍的后面,林盛和两名家丁一路紧张的护持着。 到了下午申时中,方醒就叫了宿营。 这次没有驿站,没有城镇,只能在野外宿营。 方醒很悠闲,甚至还有空去弄了一大锅面疙瘩,香气扑鼻,引得斥候百户的人都说要吃这一锅。 “一样的材料,抢什么抢!” 方醒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可能吃到兴和伯亲自弄的食物,这才是大家要争抢的原因。 方醒自己弄了一大碗,黄钟也弄了一大碗,然后就不管了,你们自己抢去。 走到边上,方醒就这样蹲着大口的吃着,丝毫没有大明贵族的架子。 吃完饭,林盛又来了,“伯爷,家小姐胆小,晚上能不能在里面宿营。” 斥候百户按照行军的规矩扎营,最中间的就是方醒的营帐,所以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女子黄钟也看了一眼,哪怕是蒙着面纱,可依然能感受到俏丽。 “不行!” 方醒冷冷的道:“军中哪能混入女人,想都别想!” 黄钟也说道:“能让你们在边上扎营就算是破例了,别不知足,赶紧回去吧,等天黑后就禁止走动,否则杀无赦!” …… 天黑了,帐篷里,一幅画像被拿到蜡烛边上。 画像上的男子看着二十多岁,穿着一身青衫,左手扶着刀柄,眉间全是冷冽。 嘴唇轻抿,眼睛微眯,一幅画竟然能看出些杀意来。 “没错吗?” 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问道。 “没错,就是他,那个魔神!”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从今日的拒绝上来看,此人杀伐果断,对女色有节制,并不是外界盛传的色中恶魔。” “他年少得志,又得罪了无数的文人,夸大其词就是文人的秉性,无中生有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咱们要小心,否则他可不会怜香惜玉,斩下你这颗美人头颅!” “刚才他们想进去试探,被他的人给赶了出来,那辆马车被人护着进了里面,再也看不到情况。咱们身负重任,这里离太原不远了,必须要在他们到达太原之前探清车里的人是谁!” 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清脆,可语气中却是杀气腾腾。 “可按照目前来看,咱们一点希望都没有!传说他用兵大胆而又不失谨慎,果然是名将!” 男子的声音有些急躁。 女子说道:“不能等了,叫人去……” …… 斥候百户此次带的帐篷不多,方醒肯定是要占据一个,而左微的身体因为长期囚禁,也有些问题,所以方醒就让他和自己住。 烛光闪动,方醒捧着本书在边上看着,不时还点点头,好像是在研究学问。 左微看到封皮是‘诗经’,不禁暗自赞叹。 谁说兴和伯完全排斥儒家的?人家手不释卷,看的可是……咦!不对,诗经能归于儒家吗? 方醒感受到了目光,就把书合上,“据说诗经原先有几千首,被老夫子删除了大半,仅剩下三百。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你以为如何?” 左微苦笑道:“在下对诗经并无深究,不敢妄言。” 眼前的这位可是少年举人,号称天才的人物。若不是他开新学,兴许儒家会把他视为自己的头面人物而大加吹捧。 方醒笑了笑,在烛光的映衬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读读可以,深究就不必了,那是少数人做的事。” 左微尴尬的道:“是,伯爷大家,在下佩服。” 帐篷外有黑影晃动,方醒的眼睛微眯,左微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仿佛是在戒备着什么。 正文 第979章 英雄脚臭,好汉屁多 烛光把方醒的身影映在帐篷内壁上,看着不住晃动。 “老爷,斥候已经出去了。” 帐篷外辛老七禀告道。 为何要派斥候? 左微心中一动:“伯爷,可是有动静?” 方醒摇摇头道:“晚上睡警醒些,莫要被人砍了脑袋!” 左微大惊,起身道:“伯爷,可是那个贼子的人?” 方醒钻进睡袋里,舒坦的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右眼皮在跳。你知道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句话很灵验的。” 左微就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直至看到自己对面的帐篷外面有个黑影也在站着,就像是鬼魅,这才打个寒颤,回去躺下。 可躺下后,左微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在太原的朱济熺父子会不会被干掉,一会儿又想着自己等人会不会遇到突袭。 诗经有云: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睡不着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微正在迷迷糊糊的,突然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黑暗中,左边的方醒已经在穿衣了。他侧脸低声道:“不要出声,马上有人来带你去别处。” 左微颤声道:“伯爷,是不是有敌人来了?” 方醒点点头:“刚才斥候传来了警讯,稍后就有更详细的消息。” 左微茫然的点点头,赶紧把衣服穿好,方醒已经掀开帘子走出去。 今夜的星光不大给面子,视野内有些昏暗。 “老爷,右侧的斥候回报,说是有两百多人马在悄然接近中。” 哪怕是在黑暗中,可方醒还是感受到了辛老七的兴奋。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杀戮时刻! 这时左微也出来了,一个军士走过去,带着他隐入了黑暗中。 黑暗中,左微踉踉跄跄的向前,半途回头,一点微光下,他看到方醒正背对着自己,身体如标枪般的挺拔,右手指向前方,意态从容。 “多少人?” 方醒的目光投向远方,身边渐渐的聚拢了许多军士,可却鸦雀无声。 辛老七低声道:“老爷,黑压压的看不清,可都带着马,小刀和方五已经去了,最多一刻钟就有消息传来。” 黄钟来了,他看着方向道:“伯爷,这是有计划的突袭!” 方醒点点头,然后就听到了脚步声。 “伯爷,那女人和管家闹腾,小的担心惊动了敌人,就把他们放进来了。” 方醒没有回头,等脚步声近前后,淡淡的道:“想通风报信吗?” “小女不敢。” 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可却多了些诱惑。 “不敢最好,否则本伯会把你们挂在山崖上,任由乌鸦啄食!” “伯爷说笑了,小女此时只想借着伯爷的虎威保住性命,为此甘愿做牛做马。” 方醒缓缓回身,眯眼看着这个摘掉了面纱的女人,白嫩的肌肤在夜晚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釉光,让人不禁想伸手去摸一把。 女子向前一步,正好到方醒伸手可及处。仰头,哪怕看不清,可方醒还是感受到了那股羞涩之意。 “夜晚刀枪无言,管住你的人,不要乱走,否则杀了也是白杀!” 目光凌冽,仿佛实质,女子退后一步,垂首道:“伯爷放心,小女会约束他们。” 方醒点点头,回身。辛老七对林盛说道:“带着她回去,呆在帐篷里,不许出来!” 林盛点头,然后护送着女子离去。 “还有多远?” 斥候们都已经把火枪检查了一遍,弹药放在腰侧,静静的坐下休息。 辛老七说道:“向前约有三里地,可这里是边墙,若是他们敢用骑兵冲击,事后陛下肯定会大索天下,大同守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位置也要拼命捉拿这些人。” 堂堂大明兴和伯,居然在离边墙不远处遇袭,而且还是骑兵,大同守将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方醒点头道:“这一点我没想到,可见人无完人,细微处总是有错漏,以后你记得提醒我。” 没人能算无遗策,一种米养百种人,再高明的谋士也不能算尽人心。 前方一个黑影急速冲过来,“老爷,敌军两百人左右,距今一里多,马匹都放在那里,正慢慢摸过来。” 小刀有些喘息,在黑暗中他不但要确保快速传递消息,还得尽量减少动静,累的不轻。 “准备吧。” 方醒微微颔首,小刀不断在调整着呼吸,站在了方醒的身后,以下的消息方五会马上传来。 没过多久,方五就回来了,“老爷,看他们的阵型,肯定是军士,不是马贼。” 方醒点点头,示意方五归队,然后说道:“马贼从不敢在边墙出没,那会让他们的脑袋变成军功,所以,大概是私人的力量吧,杀了就杀了,大家都会装作不知道。小刀,你回去守着。” 小刀应声消失在后面,也不知道方醒安排他去干啥。 黑夜让人眼瞎,而某些人却用它来干坏事。 一道黑影在营地中躲躲闪闪的游走,不时停在某个帐篷外面,然后侧耳倾听,甚至会掀开帐篷仔细查看,然后捂着鼻子干呕。 长途跋涉,一路上遇到有水源的地方自然可以洗漱,可大多时候连脸都不用洗,更遑论脚。 帐篷内的味道能把人熏个跟斗! 按照林群安的说法,脚越臭的帐篷,军士就越厉害。 这是第一次有人把脚臭和战斗力相提并论,今日果然有人中招。 前方,方醒放下红外望远镜,低声道:“叫弟兄们起来,准备了。” 悄无声息的,那些军士都慢慢起身,然后列阵。 随着他们的起身,一股子脚臭味散发出来,黄钟皱眉道:“伯爷,这味道很容易暴露啊!” 方醒淡淡的道:“英雄脚臭,好汉屁多,我觉得还不够臭。” “咘……” 一种类似于放屁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幸好声音不大,否则方醒担心会惊动正悄然逼近的敌人。 黄钟也忍不住差点笑喷了,他捂着嘴,浑身颤抖着。 方醒放下望远镜,诧异的摇摇头,觉得这些人的笑点实在是太低了,然后他握住刀柄,轻声道:“准备……” 辛老七缓缓的扬起手,斥候百户的军士们缓缓举枪,准备好的十多人准备好了火把,随时准备点燃。 一场突袭与反突袭即将开始…… 公告:笔趣阁免费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nbenheji !! 正文 第980章 菜鸟突袭,一战而溃 几颗星星黯淡无光在挂在苍穹之上,四野广阔,那些树木在初春中开始汲取生机。 ——北方的凌晨就是这般的孤寂! 一队黑影正在黑暗中潜行,当到达营地外围时,领头的举起了手,队伍马上止步,显示了良好的纪律。 调匀呼吸,懂行的人能从那些深长的呼吸声音中听到一丝杀意。 只有身体处在最佳状态时,你手中的长刀才会听从自己的指令,劈砍向自己的目标。 一只大手蓦地再次举起来,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等待命令。 这个时候已经距离营地很近了,全速冲击的话,也就是一百步不到。 那只大手的主人面带喜色,猛地挥下去,同时高喊道:“弟兄们,抢啊!” “抢啊!” 整齐的呐喊声中,长刀出鞘,脚步声震动着大地,黑影们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当你的敌人在睡梦中被喊声惊醒,脑子里瞬间的反应就是敌袭,而后就会慌乱。 我要的就是慌乱啊! 大手的主人持刀带着两个手下缓缓而行,就像是秉烛夜游,只是少了那一根蜡烛而已。 “点火!” 所以说这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凑趣的人,大手的主人刚想到蜡烛时,前方一声高喊,马上十多个火把就照亮了双方。 “他们有准备……” 一声尖叫刺破夜空,也惊破了大手主人的美梦。他止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前方那五排军士,喊道:“快……” “两百人不到!” 辛老七瞬间就给出了敌人的数量,然后喊道:“第一排……” “齐射!” 扳机扣动,燧石被敲打出的火星点燃了引火药,随即枪声响起。 “嘭嘭嘭嘭!” 这是一场遭遇战,赌的就是谁的意志更坚强。 这群敌人看来意志挺坚定的,在被第一轮齐射打翻几人后,居然不退反进。 “齐射!” 可辛老七和斥候百户所的意志更坚定,在南征北战中早就被锻打成了精钢! “嘭嘭嘭嘭!” 五排轮射,居然能打出不间断的成绩来,方醒拔刀,心中自豪的同时,也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历。 距离越近,火枪的命中率和威力就越大。 前方已经倒下了几十人,这个时候,一般的军队都要崩溃,可这些人却嘶吼着死战不退。 “弓箭手!” 这时候大手的主人才想起了自己这边的远程攻击武器,可队形散乱的情况下,再想组织弓箭手的难度大于上天。 “两翼!从两翼攻击!” “撒比!” 方醒听到了嘶吼,冷笑道:“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他以为自己的麾下是铁打的吗?好吧,这些人虽然操练有序,纪律严明,可却是菜鸟,没有经历过实战的菜鸟。” 对付菜鸟,斥候百户有些大材小用了。 辛老七也看出来了,所以他等待了两轮齐射之后,看到对方准备分出人从两边突击,就喊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欢呼声中,排枪在行进中射击,刚准备分出人手的敌人瞬间懵了。 “是聚宝山卫的精锐!” 一个尖叫声响起,瞬间击破了这些敌人的抵抗意志。 那是聚宝山卫啊! 面对着交趾人、瓦剌人、倭国人,聚宝山卫用赫赫战绩和那些京观证明了一件事。 ——我们是大明的最强军! 大手的主人傻傻的看着前方崩溃的麾下,两名手下拉着他转身就跑,他不时不甘心的回头看一眼,可看到的却是一场惨败。 斥候百户的军士们停止了射击,飞快的装上刺刀开始了追击。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一仗打的没意思。 他觉得没意思,可有人却觉得很愤怒。 营地的一个帐篷内,里面有人在自言自语。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生已属……” 帐篷外面的黑影有些犹豫的掀开了一点帘布,就在此时,前方斥候百户所追敌的喊声传来,黑影又把帘布放下,然后悄然离去。 “败了!他们居然败了!?” “蠢货!以多打少居然一击而溃!” …… 追击很快就结束了,辛老七先赶回来解释。 “老爷,我部对此地形不熟悉,黑暗中容易出事,所以小的只让他们追了一里地。” 黄钟低声道:“咱们不求俘虏,不要杀伤,只需要给个震慑就行了,等殿下上位之后,自然会和他算账。” 方醒点点头:“嗯!八九不离十。只是陛下在藩王中的威权不能撼动,否则就凭着今日之事,不需要证据,我就敢抗旨拿下他!” 朱棣的权威一旦被动摇,大明的江山就不稳当了,那些野心家们都会窥视无上宝座,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清君侧’,也能主宰这亿兆民生! 辛老七郁闷的道:“当初陛下难道就不能直接撤掉晋王一系的封地吗?那样大明还省了许多事。” 方醒笑而不语,黄钟就解释道:“各地的藩王都在看着呢!陛下若是移除了晋王的封号,那些藩王兔死狐悲,要是他们联手起来,就算是陛下胜了,可终究是生灵涂炭,代价太大啊!” “藩王分封之策不是那么能轻易解除的,否则以陛下的脾气,早就大军压境,由不得他们不服!” 这时小刀过来,低声说道:“老爷,确认了,小的背诗他应该都听到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那些押送俘虏回来的军士说道:“全都捆了,派人看押。” 黑暗中不好追击,所以只抓了二十多个俘虏。 “睡觉!” 方醒的面色平静,可辛老七却一肚子的火气,觉得这事不爽。 黄钟留在后面劝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急是急不来的,而且这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问题,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投鼠忌器啊!” 辛老七摇摇头:“不事生产的都是废物!废物就该扔掉,这是老爷说的!” 你就一根筋吧! 黄钟拱拱手,也闪了! 辛老七回身喊道:“看好那些俘虏,若有不听话的,明早就把他杀了当早饭!” 于是一切都安静了,俘虏们害怕,家丁们觉得辛老七绝壁是被人假冒了,就怂恿小刀过来问问,结果被打的抱头鼠窜。 而在一个帐篷里,一只玉手拿着毛笔正在写信,字体娟秀。 “做好记号,等他们来取!” 正文 第981章 打打杀杀不好 当方醒带着斥候百户站在太原城外时,没有发现迎接的痕迹。 “伯爷,咱们好歹是奉旨前来,那晋王好大的胆子!” 黄钟看着城墙,觉得这座坚城兴许某一天会成为战场。 方醒回头看了一眼那辆牛车,说道:“按照太祖高皇帝的规矩,他是不需要迎接咱们,反而是咱们要去拜见。” 黄钟笑道:“伯爷,那咱们要去王府吗?” 方醒摇摇头,催马进城:“我们当然不去!” 守门的军士想拦,辛老七拿出了兵部的文牒。看到居然是兴和伯方醒亲至,守门的军士们都面露崇拜之色,赶紧放开道路, 太原城实际上是明初新建的,包括王府在内。 一百多骑兵,对于军事重镇太原来说不算啥,根本无法引来瞩目。 不去王府拜见,也就意味着得自己安排吃住。 方五寻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直接掏钱让那些住客走人,然后把客栈全包了。 方醒在客栈前下马,林盛过来拱手道:“这一路多亏了伯爷的威名,小的感激不尽,等我家小姐安顿之后再行致谢。” 方醒摆摆手,辛老七就拉走了林盛:“我家老爷公务在身,你们自去吧!” 这时那女子下车,冲着方醒盈盈福身,可惜却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 客栈的掌柜迎出来,满脸堆笑道:“伯爷光临小店,小的不胜惶恐,请进请进!” 这里离承恩门不远,若是晋王府中的贵人出行,必然会走这边,也方便观察。 方醒进去后,辛老七已经带人检查了一遍,然后对方醒点点头。 “都歇息吧。” 此时已经临近天黑,方醒既然不准备去拜见朱济熿,那自然要做出姿态来。 …… “方醒来了?” 朱济熿的面色比在金陵时白了不少,而且气息越发的骄横,目光俾睨。 这里是主殿,规模不小,奢华大气。 整个晋王府都是按照金陵皇宫的模样建造的,只是规模小了些而已。 生杀予夺的晋王身份让朱济熿多了些威严,他的目光一扫,马上有人躬身道:“殿下,那方醒从承恩们进入,守门的没敢拦,如今就住在离承恩们不远的圆庆客栈。” 大殿的边上摆放着几个大鼎,炭火让殿内温暖如春。 “他的目的是什么?” 朱济熿额头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 “殿下。” 下面站着三人,其中黑袍男子说道:“他若是带着旨意而来,那肯定是要先到王府拜见,否则就是欺君,大罪也!所以臣觉着他应该是来……” 朱济熿的眼神阴狠:“他难道是来找本王晦气的吗?” 既然没有旨意,那方醒来太原干嘛? “殿下,突袭失败!”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地道:“殿下,突袭失败,仅逃出三十余人,其他人大多战死或是被俘。” “呯!” 茶杯落地粉碎,朱济熿阴冷的道:“在得知方醒安然进城之后,本王就知道失败了!” 气氛陡然转冷,侍卫战战兢兢的道:“殿……殿下,传出来的消息并未确定随行的人是谁!” “废物!” 朱济熿的眼神太过阴狠,侍卫吓得趴在地砖上喊道:“殿下,书信在此,小的不敢欺瞒啊!” 黑袍男子走过去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后说道:“殿下,确是如此。” 朱济熿伸出手去,冷冰冰的目光让人心惊。 黑袍男子强笑着把书信奉上,然后退回去。 看了一眼书信,朱济熿的胸膛急速的起伏着,在金陵被方醒羞辱的记忆潮水般的涌来。 “去!去查清楚!都去!” 气坏了朱济熿几下把信纸撕成粉碎,起身歇斯底里的喊道。 等人都走了之后,朱济熿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扶手,神色百变。 ——惊惧!狠厉!仇恨!不甘…… …… 虽然来了一百多客人,可圆庆客栈的掌柜马三儿私下却不见喜色,反而叮嘱伙计们小心伺候。 走下二楼,马三儿正准备去休息休息,可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柜台后面,正在翻看着他的客人登记本。 “大人。” 虽然不认识,可知道些许朱济熿和方醒恩怨的马三儿很机灵。 男子放下本子,低声问道:“你仔细想想,除去军士之外,有几个外人?” 马三儿说道:“大人,只有一人,而且看他的模样,应该和兴和伯很熟悉。” 男子摇头道:“那是他的幕僚黄钟,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马三儿面露难色的道:“大人,没有了,而且那些军士凶神恶煞的,若是有伙计敢去窥视,小的担心会被打死!” 斥候百户所的军士都是悍卒,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家伙,一个眼神就能让普通人胆怯。 男子缓缓侧身,手张开,一块腰牌露出来。 “去查,否则太原城再也没了圆庆客栈!” 马三儿呆呆的看着男子出去,然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左狼右虎,做个生意咋就那么难呢?!”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生意人顶不过地头蛇,马三儿最后还是无奈的安排了下去。 ……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 吃过晚饭,方醒就拿到了王府地形图。 “据说废晋王父子就住在这个小院里,外间有侍卫把守,除去送饭和倒马桶之外,再无人员出入。” 小刀的水平值得信赖,方醒说道:“做了亏心事的,罕有不心虚,朱济熿不是不想杀兄,只是他才毒杀了嫡母,ying辱了父妾,朱济熺父子一旦身死,物议沸腾之下,陛下想不查都不行。” 黄钟看看地形图道:“伯爷,要不咱们直接闯进去?” 方醒摸着下巴道:“咱们有圣旨,直接进去也不是不行,可就这么简单,我觉得亏心啊!” 这是要搞一把朱济熿吗? 室内的人都面露喜色,纷纷出言献策。 “老爷,要不小的潜入王府,送颗人头给他吧。” 方五上次送了两颗人头给陈殿忠之后,就对这种恐吓方式上瘾了。 “老爷,小的看还不如直接把他阉了!” 小刀的暴力倾向越发的明显了。 黄钟只是苦笑,方醒慢悠悠的道:“不要老是打打杀杀,搞得血淋淋的,这样不好!” 那怎么弄? 一时间,目光都集中到方醒的身上。 正文 都982章 晋恭王墓 大明的藩王在前期很牛笔,整个边墙几乎都是藩王们在掌控着,美名其曰‘皇子戍边’。 可这样做的弊端太大,最后朱允炆上位,就想办法要削藩,结果朱棣起兵靖难,夺取了自己侄儿的皇位。 至此,大明皇帝对藩王的警惕达到了最高点。 朱棣作为既得利益者,一上台就开始削藩,如今边墙已然尽入朝中之手,藩王开始向着圈养的生活模式转进。 夜晚,方醒站在二楼房间的窗户边上,看着王府方向,沉思良久。 “大明的藩王不该这般圈养,害人害己!” 黄钟在房间里说道:“可目前陛下也只有这种处置方式了,否则放出来就是祸害!” 方醒淡淡的道:“我相信只要思想不哆嗦,办法总比困难多。换个角度看,不过是几个一直在生孩子的人家罢了,若是去除皇家的头衔,他们有何长处?” “给他们找条生路,实在是不行,弄到海外去。他们不是觊觎着那个位子吗?每家分块地,自己治理去,到时候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不行的就挂个皇家头衔,几代人之后自然就湮灭无闻了。” 黄钟一怔,皱眉道:“分封海外倒是个好办法,可是伯爷,海外难以掌控啊!” 方醒回身笑道:“我还是那个看法,若是本土无能,让海外封地卷土重来,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涅槃重生啊!” “你看看史书,每次汉人的涅槃重生要付出多少代价!无不是死伤累累,千里无人烟!被同族兼并,总好过被异族屠杀!” “皇族的作用是什么?我认为是累赘!” “我从来都认为是累赘,他们的存在只会让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戒心满满,每年还要用百姓的脂膏去奉养他们,值得吗?” 黄钟摇摇头:“不值得,关键是奉养他们的代价太大了!” 方醒嗤笑道:“皇族嘛!只要不造反,这大明就该养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姓朱,就得世世代代的养着他们,米虫!” “天下这般大,可也经不起各路蛀虫的啃噬,伯律,时不我待啊!” 黄钟的眼睛一亮:“伯爷,您可是要让那位晋王丢脸露丑吗?” …… 清早,方醒就穿着一袭青衫,身后跟着家丁们,和黄钟一起去了黑驼山。 初春的细雨蒙蒙,王府中的杏花岭上,朱济熿和几个侍妾在散步。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娇嫩的嗓音总是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朱济熿手摸着树干道:“那方醒果真对你毫无兴趣?” “是的殿下,明悦多番诱惑,可那方醒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就像是……您身边的那几位内侍。” 朱济熿唔了一声,目光向下,看着半边王府,只觉得心中的那股子野火在熊熊燃烧。 “王爷,有人上来了。” 一个侍妾捂着高耸惊呼道,那张开的小嘴,受惊的玉脸,比明月的嗓音更能吸引男人。 明悦鄙夷的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说道:“殿下,应该是有消息来了。” 一个太监小跑上来,气喘吁吁的道:“殿下,那方醒去了黑驼山!” “他去黑驼山干嘛?” 朱济熿猛地一拍树干,怒道:“这个畜生!这个畜生!!!” …… 黑驼山下,占地颇大的晋王墓就在这里。 王陵有墙,还有守护者。 “方某此行奉命来太原,想祭拜一番恭王。” 自从朱济熺父子被软禁之后,这里已经失于管理很久了。 辛老七一个银锭递过去,守墓的百户官马上喊道:“弟兄们都出来见伯爷啊!” 特么的! 辛老七的眼中凶光一闪,就准备去收拾这个贪婪的百户官,黄钟赶紧说道:“这些不用给银子,扔几串铜钱就是了。” “见过伯爷!” 一群守墓的军士冲出来,两眼放光的行礼。 这朱济熿就是在作孽啊! 方醒看到这些军士衣着破烂,面黄肌瘦,就摇摇头道:“老七,给些银钱,让他们也吃顿饱饭。” “多谢伯爷。” 百户官唏嘘道:“下官也是没办法,这才厚着脸皮跟伯爷您要赏钱,实在是饿怕了呀!” “你们的钱粮呢?” 只要是大明军队的编制,这些军士每个月都应该有粮食和军饷,可看他们这个样子,多半是被克扣了。 “只有一半不到。” 百户官唏嘘道:“说句不要脸的,每月就那点钱粮,下官就算是想贪腐一把都不能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回身接过祭品,对黄钟交代道:“这里毕竟是恭王长眠之地,不可亵渎,我一人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老爷小心。” 辛老七接过方醒解下来的刀,不放心的看看里面,担心朱济熿会不会有埋伏。 方醒笑了笑:“恭王生前和气,想必不会为难我吧,说不定还会显圣一番。” “伯爷,千万别……” 百户官哀求道。 老天爷,什么是显圣?要是晋恭王真的显圣了,他敢担保,晋王这一支此后绝壁会倒霉,朱棣和后续的皇帝不会放过这个威胁。 而他们作为王陵看守人,也逃不脱罪责。 方醒笑了笑,然后走进了王陵。 一群人就在门口等候着,百户官看到手下眼巴巴的模样,就笑骂道:“去吧,去买些粮食回来,晚上就吃一顿饱饭。” “谢大人。” 十多个军士马上带着口袋跑了,看那模样,如果有肉,他们都愿意为别人卖命。 黄钟找了个地方坐下,和百户官扯起了家常,不时爽朗的笑着,仿佛是遇到了久违的好友。 “这边的面条多,只是在下吃不惯,太酸了,倒是伯爷吃的香,说是走的时候要带几坛子好醋回去,不管吃面还是吃什么,放点醋好吃……” “嗯……啊!”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很大,而且很清晰。 百户官尴尬的道:“黄先生,下官这边自己都养不活了,可没余粮养女人。” 刚才的声音就像是女人的呻ying,而且销魂蚀骨,让人听了身体都麻了半边。 而且…… 黄钟看看里面,心想是哪个女人的嗓门那么大,居然能传到这里来。 百户官再次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一二,王陵里又穿了一个声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这个声音博大,百户官和黄钟都吓了一跳,紧忙走进几步。 “没人!” 百户官和黄钟面面相觑,一个念头越发的强烈了。 正文 第983章 晋恭王显灵,谣言满天飞 ——有鬼! 青天白日之下,眼前空荡荡的,刚才的声音从何而来? 两人面面相觑,就在此时,前方王陵方向又传来了声音。 “逆子!毒杀嫡母,逼烝父婢,囚禁兄侄……” 百户官听到这声音如遭雷殛,他浑身颤抖着,喃喃的道:“这是恭王的声音,这肯定是恭王的声音……老天爷……恭王显灵了。” 其实这里谁都没听到过朱棡的声音,不过是下意识的认知而已。 “呀……” 这时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很短促,听着就像是女人的尖叫。 只是百户官和黄钟都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注意到而已。 辛老七差点忍不住想拔出刀来,可方五一直在边上看着他,见状急忙劝道:“七哥,这里是恭王墓,若是咱们拔刀,那朱济熿肯定会上告,到时候麻烦就来了呀!” “可老爷……” 辛老七最终没拔刀,可却冲着里面喊道:“老爷,您可安好?!” “老爷,您可安好?!” 百户官苦着脸道:“黄先生,不能打扰恭王的陵寝啊!” 黄钟摇摇头:“若是三声无信,他们肯定要进去查看,在下也拦不住。” “老爷,您可安好!?” 辛老七的声音中带着急切,握住刀柄的右手青筋直冒,就准备拔刀冲进去。 “千万别!” 百户官拦住哀求道:“大人,若是被人报上去,下官就死定了!” 辛老七的眼睛一瞪:“我管你什么陵寝不陵寝!我家老爷若是出了意外,老子血洗了太原城!”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喊打喊杀的,这样不好!” 随着这个声音,辛老七的身体放松下来,目光扫过,就看到方醒从右边转了出来。 “吓死人了!” 方醒面色苍白的道:“本伯正在祭祀恭王,突然就听到陵寝中发出声音,若不是本伯征战多年,怕是当场就得被吓死,可怕啊!” 百户官艰难的开口道:“伯爷,那声音果真是从陵寝里发出来的?您可莫要吓唬下官啊!” 这话中带着哭声,方醒干笑道:“你且放心,本伯手下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去。” 百户官可怜巴巴的看着黄钟,要是今日的事被传出去,他铁定要被朱济熿记恨。 黄钟抚须道:“刚才的声音有男有女,而且这般大的嗓门,还不用嘶喊,可见是真。至于此事的传播,你与其担心我们,还不如去担心他们。” 百户官看向自己的手下,眼中凶光一闪:“都听清了,谁若是出去瞎说,本官不会认,弟兄们也不会认,而且本官发誓,一定要弄死他!” 目光所向,有人坦然,有人躲闪,让百户官的心沉到了谷底。 朱济熿要是知道今日恭王显灵说过的话,第一件事就是灭口! 老子不想早死啊! 黄钟干咳着,捂嘴低声道:“告诉他们,若是被晋王知道了,谁都活不成,必然是要灭口的。还有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啊!” 百户官眼睛一亮,朝着黄钟拱手道:“多谢黄先生指点。” “哪里,客气了!” 黄钟摇摇头,跟着方醒走了。 他觉得这位百户官一点儿都不会做人:我告诉你解决的方法,可你却当众揭穿是我说的,这人啊!真是不知道人情世故! “都给本官听清楚了,这事要是传到王府中,咱们谁都活不成了,明白吗?那个啥……野兔死了,当狗的也活不成,谁都活不成!所以……” 方醒听着这话,不禁忍不住笑了。 “这人倒是有趣,罢了,今日算是承了他的情,改动一下吧,传话的时候,就说晋王恼羞成怒,要准备把看护恭王陵寝的军士都灭口。” 黄钟点点头,他觉得方醒这一点真的不错,不会拿普通人当替死鬼。 而这恰好是枭雄必备的特质之一。 比如说曹操,为了逃命,连老朋友吕伯奢都杀。魏书上说老曹是正当防卫,不过按照老曹的秉性来说,误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方醒所缺乏的枭雄特质,正好是朱棣和皇家放心的地方。 张辅为何会被猜忌? 不过是因为他长期单独在交趾掌握大军,而后还和文人套近乎,在皇室看来,这就是有些说不清了。 所以以前方醒劝张辅不要和文人走的太近,专职武事,等下一代出来就好了。 可张辅不知道是否在忌惮文官们,最后还是没听从这个劝告。 …… “兴和伯去了恭王的王陵?” “对,他到了太原,据说是歇息一晚,沐浴焚香,戒荤腥,今日大清早就去了王陵。” “啧啧!这是在打晋王的脸啊!” “晋王毒杀嫡母的消息早就在太原城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有他囚禁嫡兄父子,哎!这大明的藩王怎地都那么不像样呢!” “……” 一群人在面馆里嘀咕着,掌柜满脸忧色的听着,就担心一群军士冲进来,把这群人抓走,然后自己也得进去吃牢饭。 这时一个嘴唇薄薄,看着有些轻浮的男子走进来。 “来碗面,多放醋!” 这人和那群人并在一起坐下,然后故作神秘的道:“知道吗?兴和伯刚才去了恭王的陵寝。” “这有什么,他从北平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可祭拜一下恭王,那也是本分。” 轻浮男子摇头道:“你们不知道吧,兴和伯在陵寝里可是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说说。” “你倒是说啊!” 好奇是人类的通病,大约是从娘胎中就落下的病根。 轻浮男子在拿乔,一个男子就摸出铜钱道:“若是大事,这碗面我请了!” “好!果然豪爽!” 轻浮男子眼珠子一转,就冲着掌柜喊道:“掌柜的,这碗面他给钱。” “这不是信不过我吗!掌柜的,我给!” 男子不忿的吆喝道,倒是换来了些叫好声。 轻浮男子这才低声说道:“这事你们千万别乱传,否则小心全家倒霉。” 一堆脑袋垂下,集体摇摆:“我们肯定不传!” “那兴和伯在祭拜恭王时,陵寝中有声音传出来。” “什么声音?” 轻浮男子的声音更低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处。 “那就是恭王的声音,说是现在的晋王毒杀嫡母,囚禁嫡兄父子,逼烝父婢……” “果真?” “真的不能再真的事,还有,据说晋王已经知晓了此事,正准备把看护陵寝的军士们都杀了。” “为何要杀他们?” “你傻啊!这话要是传出去多难听!所以晋王准备要灭口,把知道此事的人都杀了!” 正文 第984章 恼羞成怒的朱济熿,硬闯王府的方德华 感谢书友:sallofly的万赏。 。 …… “殿下,外间传言,兴和伯祭拜时,陵寝中有……有人说话,听着就是老王爷的声音。” 朱济熿的面色很难看,他特地找了把长剑拿在手上,目光梭巡。 “换人!把那批人全都换下来,然后……嗯!” 长剑闪着寒光,轻轻的虚斩了一下,就如同朱济熿此时的神色,杀气腾腾。 朱济熿总觉得眼皮在跳,他坐立不安的道:“此事会不会有假?” 来人说道:“殿下,那周挺已经慌神了,正把手下一一问话。” “那就赶紧去收拾了!” 朱济熿叹息一声,这就是心虚了,如果此事子虚乌有,周挺马上就会来禀告于他。 那么……真的是显灵了吗? 朱济熿眨巴着眼睛,身体往后缩,目光惊惧,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下面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位王爷心虚了,害怕了! 他在害怕什么? 下面的人心中嘀咕,眼神就不大对了。 作为一个领导,你得要时常保持镇定,不管遇到何事,千万别露怯。 你一露怯,下面的人心就散了,也活络了。 朱济熿干咳一声,目光转动道:“此事无碍,不过是些小人的污蔑,派人去查,查到的都处置了。” 此时的藩王还未坐吃等死,朱济熿才敢这般牛逼哄哄。若是再过一百年,他要是敢满城搜捕,私自大批处置百姓,地方官的弹章估计能淹没皇帝的御案。 下面的人想想也是,如果说大明的皇帝是朱棣,那么太原的皇帝就是他朱济熿。 看到手下们都露出了轻松之色,朱济熿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就说道:“去一个人问问方醒,他来太原干什么。” 黑袍男子低头领命,正准备出去,先前去处置看护陵寝军士的那人又回来了,而且满脸的仓皇。 黑袍男子愕然,看着这人跑进来,急声道:“殿下,外间又有传言,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朱济熿咬牙切齿的问道,手中的长剑几乎忍不住想掷出去。 这人浑身颤抖着道:“殿下,外间传言,说是殿下您……想……想要杀人……” “杀人灭口!” “无耻!” 朱济熿手中的长剑终于还是投掷了出去,这人下意识的低头,然后长剑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 好险啊! “一派胡言!这是诽谤!这是无耻的中伤!本王要向陛下申诉,要弹劾方醒!要……” 你要干什么? 下面的人都垂下脑袋,心中知道,这位王爷上台后的第一次考验来了。 “来人,伺候本王写信!” 信是写给朱高燧的,在信中,朱济熿先是回忆了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然后又说了太原这里的‘物产丰富’,堪称宝地等等。 最后笔锋一转,杀气就出来了。 “……那方醒来到太原城,整日生事,城中百姓苦不堪言矣!小弟迫于不知此人的来意,只得苦苦忍耐……” 写完信,朱济熿急匆匆的安排人快马往北平送。 “一定要有回信,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 信使哭丧着脸去了,黑袍男子道:“殿下,赵王聪慧,必然不肯留笔墨给咱们。” 书信就是证据,心中有鬼的人大多都会小心翼翼的处置自己的笔墨。 朱济熿骂道:“那就去偷,去骗,也跟本王骗了他的笔墨来!” 有了朱高燧的亲笔书信,朱济熿心中才有底气。 “那是陛下的爱子,只有和他挂上钩,咱们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明白吗?” 朱济熿的眼中仿佛有火苗在燃烧:“你们知道的,当今太子不得陛下的喜欢,而赵王却一直留在北平,这是为何?不过是陛下依然在等待时机罢了。” 给手下打气也是一门学问,能用几句话就让手下气势高涨、嗷嗷叫的领导,那能力肯定是杠杠的。 “听说太子的脚越发的坏了,走路没人扶都不行,出入还得要人抬着。你们看看史书,哪朝哪代的太子这般没用?所以机会就在以后,大家要齐心协力,成了之后,咱们自然会水涨船高!” 下面的三人都纷纷点头,眼中同样露出了勃勃野心。 人只要有进步的机会,就会自觉不自觉的把住,这是本能。 失去了这个本能,人类也不会进步那么快,兴许现在还在刀耕火种之中。每天下身裹着几片树叶到处乱跑,爬树比猿猴还厉害。 朱济熿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勉励几句,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一名侍卫进来道:“殿下,兴和伯在大门处,扬言要闯进来。” 朱济熿眼中利芒一闪,起身道:“他带了多少人?” 侍卫想起方醒身后的那群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的军士,打个冷战道:“殿下,一百余人,就一个百户所。” 朱济熿一脚踢翻椅子,怒吼道:“召集侍卫,本王倒想看看他方醒今日想做什么!” …… 晋王府的大门处,方醒正负手看着牌匾,啧啧称奇道:“这字是谁写的?找出来,让他给本伯写个十张八张的。” 方醒有收集字画的毛病,这个毛病已经广为人知,大家都觉得是个‘雅病’。 黄钟干咳道:“伯爷,这人估摸着已经不在了吧。” 方醒回身,看到那些百姓都离得远远的在看热闹,显然对晋王府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 “这就是权势的甘美啊!” 黄钟说道:“伯爷,这只是少数罢了。” 方醒摇摇头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没有一套详细的律法来约束上下,没有一个得力的监察系统,这吏治就别想好!” “伯爷,有人来了。” 方醒回身,看着气势汹汹扑过来的王府侍卫,笑道:“左微进去了吗?” 辛老七低声道:“进去了,方才趁着大门处乱糟糟的时候小刀带着他进去了。” 方醒闻言心中大定,就迎了上去。 这时候气势是不能丢的,辛老七见状眼中有凶光闪过,喝道:“都跟上,谁敢对老爷拔刀,乱刀砍死他!” 于是现场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后世黑帮冲突的场面。 方醒打头,身后是一百多斥候百户的军士。 而对面显然就逊色了许多,侍卫们在前,却看不到朱济熿的身影。 “缩卵的货色,也配封王吗!” 两边距离十米,方醒举手,双方站定。 “方醒,你闯入王府,意欲何为?!” 正文 第985章 剑拔弩张,旨意压人 “止步!” 一名侍卫出前伸手阻拦,同时喊道:“兴和伯,你擅闯王府,可知此乃大罪吗?” 朱元璋当初对这些儿子真的好,比那些老农都好。 不但给了封地,让他们从此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而且还给了他们极高的地位,至少方醒这个兴和伯是没有资格冲击王府。 只要罪证确凿,朱济就敢上奏章弹劾方醒,并把声势弄大,让全天下的藩王都看看。 “一位兴和伯就敢羞辱藩王吗?罢了!” 朱济出现了,身边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随时准备护住他。 “看你们杀气腾腾的模样,这是要锁拿本王吗?来吧。” 朱济闭上眼睛,身体笔直,居然有些伟岸的味道。 黑袍男子一脸悲愤的道:“殿下,您在太原这般操劳,这是为了什么呀?!” 悲愤! 方醒感受到了对面的悲愤。 一位王爷的威胁很实在,闹大了连朱棣都保不住他。 别看朱棣皇帝都当了快二十年了,下面的藩王看似已经解了兵权,可暗地里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所以朱棣在压抑着自己的暴戾,按照他的秉性,早就该把除去他这一脉的藩王都收了封地,然后在京城建造王府。 以后大家就在一起做亲戚吧! 可他却不能动,在目前只要他一动,不但满朝文官会反对,天下的文人也会对他口诛笔伐。 忠孝二字值千金啊! 当初朱棣进入金陵城时,就先去祭拜了祖坟,然后才登基上位。 这就是儒家社会的规矩,你若是不照着办……除非你是异族,否则天下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 而朱济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朱棣,这话方醒可不能乱接,否则回去老朱要收拾他。 方醒看看左右,淡淡的道:“殿下可是心虚了吗?” “你!你说什么?” 朱济没想到方醒敢这么说,他指着方醒道:“谁给你这般的底气污蔑一位王爷?你好大的胆子!” 这个指控很严厉,而且几乎封死了方醒的退路。 方醒笑了笑,指指边上,然后率先走了过去。 朱济犹豫了一下,最后想到这里是王府,这才磨磨蹭蹭的跟上。 两人走到边上的一棵大树下,朱济低吼道:“方醒,你到太原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方醒笑眯眯的道:“王爷,你一个人住在偌大的王府中,难道不害怕吗?” 朱济楞了一下道:“你想说什么?” 方醒说道:“老王妃呢?殿下,老王妃在哪?” 朱济的面色大变,老王妃是晋王府中的禁忌话题,谁若是敢说出来,轻则半死,重则当场打死。 “这也是你能问的问题吗?方醒,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信不信本王一份奏章去北平,就能让你去爵!” “呵呵!” 方醒的目光有些飘忽,朱济以为这个威胁奏效了,就问道:“你到太原干啥?” “呵呵!” 方醒还是呵呵以对,朱济的耐心渐渐的被消磨光了,他低声道:“你若是奉旨办事,那肯定不会磨蹭,那么……你这是假公济私?!” “来人!” 看到方醒还是呵呵呵,朱济得意了,回身疾退,同时呼叫侍卫。 晋王府的侍卫都拔出刀来,正准备冲过去拿了方醒,辛老七吼道:“保护老爷!” 一阵拔刀声中,斥候百户所的军士在辛老七的带领下半途拦截,双方的火药味很浓。 朱济退到了后面,自觉安全了,就叫嚣道:“方醒,今日你若是没有皇令,本王拿下你有功无过!” 方醒还是呵呵呵! “拿下他!” 朱济喝令道,他决心要给朱高燧一个投名状,而方醒的身份再好不过了,相信朱高燧能兴奋的发狂。 “都退后啊!不然别怪刀子没长眼!” 方五笑呵呵的用刀指着这些侍卫,辛老七盯住了朱济,准备擒贼先擒王。 方醒的眼神凌厉,心中的杀机同样是不可抑制。 黄钟看到要火并,心中大急,就低声道:“伯爷,动不得啊!一动就是咱们的错!” 方醒的眼神一转,随即就笑道:“火并又如何?何况他敢吗?” 黄钟顺着方醒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小刀和左微带着两个男子,在一群侍卫的逼迫下缓缓过来。 方醒喝道:“老七,去接应小刀回来!” 辛老七大声应诺,然后率领十名军士列阵前行。 朱济回身看到那两个面色委顿的男子,不禁面色大变,嘶吼道:“方醒,你大逆不道!” “抓住他们!” 朱济癫狂的嘶吼着,指着那个年长的男子骂道:“你这个帏薄不修的混账东西,你还敢出来吗?滚回去!给本王滚回去!” “帏薄不修?有趣了,这晋王府真是藏龙卧虎啊!” 在看到年长男子后,方醒的心落地了。 辛老七拔刀蛮横的用刀背劈砍着,直接在侍卫群中砍出一条路来,来到年长男子的身前说道:“我家老爷奉旨前来,敢问可是朱济?” 尼玛!你好歹说一声朱先生也罢了呀! 方醒捂头无语,可那男子却激动的道:“本……我就是朱济!” 有旨意? 在看到左微后,结合朱棣的旨意到来,瞬间朱济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方醒不走保定府和真定府这条线,而是从大同边墙那边绕了一个大圈子,目的不过是想避开自己的耳目而已。 而到了太原之后,方醒先去祭拜老晋王朱,这是在做准备,舆论上的准备。 那些闲言碎语多半是这人造的假吧!目的只是想搞臭自己的名声。 只是听说那声音真的很大,而且没有嘶吼。 “方醒,你这一切的行径,都只是为了查看他死了没有吗?” 朱济咬牙切齿的问道,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果断的让自己的嫡兄父子俩‘病故’。 “呵呵!” 方醒一个呵呵,然后拿出圣旨,肃然道:“殿下不会不知道接旨的准备吧?” 旨意很简单,不过是说朱棣想到了朱。作为兄弟,他觉得要照拂一下朱的子孙们,于是就派了方醒来接人,让朱济配合。 方醒把圣旨收了,正准备调侃朱济几句,可边上的一声嚎哭让他准备好的话都忘光了。 “陛下啊……” 朱济跪在地上,哭的涕泪横流,而他的儿子朱美圭同样是哭的不能自己。 正文 第986章 可耻的菜鸟 朱济熿的脸色铁青,他昂首道:“兴和伯,请恕本王无暇。” 挥手而去的朱济熿留下了一帮子面面相觑的侍卫,他们没想到事情居然直转急下。 而这些侍卫现在都是朱济熿的人,看到旧主出现,那个尴尬劲就别说了。 而且朱济熺父子此次被朱棣令方醒带回北平,这个信号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翻盘了吗? 可若是要翻盘,方醒此次肯定会拿下朱济熿。 朱济熺父子俩哭嚎了一阵,然后起身。 “多谢兴和伯,在下这就能走。” 虽然被去了王爵,可好歹也是朱家人,那种影视剧里废王面对官吏自称‘草民’的一定是眼瞎了。 方醒点点头道:“咱们不着急,先回客栈歇息一下,明日再上路。” 朱济熺看了方醒一眼,拱拱手没说话。 方醒这个举动就是在恶心朱济熿,顺便让太原城中的人知道,他朱济熺出来了。 …… 方醒在晋王府和朱济熿对峙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太原城,当看到方醒带着一帮子又回来了时,马三儿不禁苦着脸想让他们换个地方住,可却看到了朱济熺。 “殿……殿下。” 朱济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识自己,他欣喜的冲着马三儿拱拱手,吓得马三儿差点想躲柜台下面去。 当年鲜衣怒马在太原城中狂奔的晋王,如今已经是老态毕露。 黄钟摇摇头,觉得这位曾经的王爷真的是自作孽。 好好的晋王你不做,非得要为朱允炆打抱不平。后来却又蛇鼠两端,连朱济熿都压制不住。 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马三儿肠子都悔青了,他招来刚才看到这一幕的伙计,威胁利诱,让他们发誓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若是谁敢透露出去,我就往京城逃,找兴和伯去,到时候让你们不得好死!” “知道兴和伯多厉害吗?” 马三儿觉得自己有些危险了,就目光凶光的说道:“他老人家杀人如杀鸡,每日不杀几个人就没胃口吃饭,从交趾到瀛洲,他老人家杀的人比咱们太原府的人还多……” 已经上楼的方醒听到这话不禁莞尔,然后就安排朱济熺父子去洗澡更衣。 …… 长期担惊受怕,以及懊悔的生活状态让朱济熺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以至于一个热水澡后,他需要朱美圭搀扶着才能出来。 “多谢兴和伯了。” 四十多岁的朱济熺看着像是六十岁,满脸的皱纹。 方醒笑了笑:“这是陛下的旨意,方某不过是执行罢了,还请尊父子保重身体,咱们明日就出发回京城。” 朱济熺迟疑了一下,看着就像是个穷酸向邻居借钱:“兴和伯,陛下接我父子去京城,敢问是何事?” 朱美圭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方醒,父子俩都不知道去京城是好是坏。 方醒皱眉道:“这个……” 黄钟在边上想笑,方醒卖关子其实就是在卖人情,反而说明了朱济熺父子的问题不大。 朱济熺隐住失望道:“是我太操切了,问了不该问的事。” “哎!” 方醒叹道:“本来此事是机密,不过我看尊父子都是好人,就冒险说说吧。” “朱济熿和方某有仇,当年在金陵就曾经发生过冲突,此次陛下指派方某前来,这里面的意思尊父子可以琢磨琢磨。” 朱济熺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回头看着朱美圭,老泪纵横的道:“我儿,为父总算是没让你跟着一起赴黄泉。” “父亲!” 朱美圭跪在他的身前,痛哭流涕。 朱济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摸着他的头顶道:“为父半生糊涂,倒是连累了你,也连累了母妃和吉祥,这都是为父的错啊!” 吉祥就是老晋王朱棡的侍女,被朱济熿给那个啥了。 “父亲……” 父子抱头痛哭的画面方醒有些不适应,他和黄钟起身,准备把地方让给朱济熺父子。 错身时,方醒说道:“尊父子的话,方某当然会转告陛下,且放心吧。” 到了外面,方醒苦笑道:“能当王爷的就没一个是善茬,这一哭,就把自己的委屈和悔改之意哭出来了,若是我不转告陛下,那就是结仇,嘿!这些人啊!” 黄钟无奈的道:“在下以前在苏州府时,上下官吏的勾心斗角没少经历,后来觉得参与其中太过耗费精力,干脆就只管做事,不问其它,这才换来了清静些的日子。” “在官场上特立独行并非好事,我是形势所迫,不特立独行,任何一位帝王都容不得我,连带书院也会被打压,所以……还得要看那些学生们的!” “伯爷,只要科学深入人心,书院的学生们出仕之后,自然事半功倍,虽然比不上儒家那么得天独厚,可咱们是实用之学啊!” 方醒站在二楼上往下看,马三儿还在训话,不过已经变成了显摆自己的信息量。 “……据说兴和伯在瀛洲时,那些女人跪着在营寨外面,只求能和他老人家有一夕之欢,留个种子。只是兴和伯他老人家的种子珍贵,哪肯舍给那些化外女人,据说……兴和伯离开瀛洲时,那些女人一路送行,那场面,啧啧……” 黄钟忍不住别过头去,身体微颤。 “这些人呐!” 方醒苦笑着摇摇头,正准备回去,却看到了一名在大门处蹲守的军士上来。 “伯爷,那个女人又来了!” “哪个女人?” 黄钟问道,然后一拍脑门:“可是一路跟着的那个?” 军士点点头道:“伯爷,那女人看着楚楚可怜,小的真想……拧断她的脖子。” “滚!” 方醒作势欲踢,军士笑嘻嘻的跑了下去,然后带了那个女人上来。 方醒就站在楼梯口上,看着这个女人,冷冷的道:“我的麾下都是从厮杀场中走出来的勇士,你这等柔弱的姿态只会让他们想杀人!” 女子讶然回头,那军士正看着她的脖颈,眼中有杀戮之意。 “啊!” 女子一声惊呼,急忙往上面冲。 小嘴微张,能看到几颗贝齿;面带惊惶,花容失色,别有一番韵味…… 方醒侧身闪开,女子正好冲进了小刀的怀里,还搂着了他的脖颈。 小刀面红耳赤,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放置,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可耻的菜鸟啊! 方醒并未阻止,他想让小刀也感受一番女人是什么味道。 “滚开!” 小刀的及时清醒让方醒很欣慰,那个女子却感到了屈辱。 小刀一把推开女子,恼怒的道:“不知廉耻的女人!” 跌跌撞撞退到栏杆处的女子,脸红尚未消退的年轻男子,一时间竟有些妾有意,郎无情的画面感。 正文 第987章 分辨处子的办法,卖人情的功力 感谢书友:lvpengaaa的万赏,生日快乐! 北平城中,朱高燧手中握着一封信,看了一会儿后,就晒然一笑:“他这是想让本王为他火中取栗呢!纯属白日做梦!” “殿下,送信的人还说,想让您给封回信。” “不给!” 朱高燧懒洋洋的道:“朱济熿真当本王是傻子了?给了信,那就是把柄。什么都不用说,让他回去!” 等人出去后,朱高燧淡淡的道:“方醒呢?父皇让他去迎接瓦剌使者,他却去了太原,看来他已经成了父皇的心腹,不错啊!” 边上摆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谢忱,他在其他人嫉妒的眼神中说道:“殿下,陛下此意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担心晋王得到消息对废王下手!” 朱高燧点点头:“正是如此,朱济熿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就想拿本王当靠山,你们说说,可行否?” “不行!” 谢忱自从断手断脚后,反而更得朱高燧的信重,他躺在担架上激动的说道:“殿下,此时咱们需要的是谨慎,不可冲动!” 朱高燧目光转冷,淡淡的道:“本王知道了。” …… 朱济熺觉得很郁闷,大清早起来看到那些军士们依然没有动身的迹象,就去问了黄钟。 黄钟打着哈欠道:“朱先生,那是骗外人的,咱们还得等瓦剌使者到了才回京。” “瓦剌使者?” 我勒个去! 朱济熺昨晚一晚没睡好,就想着朱棣派了方醒来接自己,是不是看重自己的意思。 可现在黄钟居然说还要接瓦剌使者,这…… 黄钟笑道:“朱先生别乱想,接使者只是顺带的事罢了。” 朱济熺这才半信半疑的去找儿子,父子俩就躲在房间里嘀咕,早餐都没吃。 方醒一觉睡到天大亮,起来后觉得浑身舒坦,就问道:“瓦剌使者到哪了?” 方五说道:“老爷,斥候来报,离太原八十多里地,大概要两日。” 方醒摇摇头:“玛德!若是老子带队,一夜急行,白天步行都能赶到了!艹!” 太原有晋王府,而晋王府把方醒当做了眼中钉。 “这里呆着不舒服,让人去采买些好醋回来,多买些,家里要,还得送人。” 方醒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皱着眉头走出来,就看到那个女子又来了,正可怜巴巴的向小刀求情。 “大人,小女想求见伯爷,求您禀告一下吧。” 小刀有些窘迫,从昨日被眼前这个女人紧紧的抱了一下之后,他就觉得体内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 一个躁动的开关! “春天来了。” 方醒斜靠在墙板上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情窦初开时的情况。 “伯爷!” 那女子看到方醒后激动的冲了过来,小刀大惊,急忙摸出飞刀,就准备射腿。 方醒摆摆手,示意小刀不必如此,然后冷眼看着这女人道:“你寻我作甚?” 女子福身道:“伯爷,家父得知小女这一路多亏了伯爷的庇护,想请伯爷做客致谢,还请伯爷千万赏脸。” 楚楚可怜的美人就在眼前,含羞带怯,换个男子估计就得腿软了。 方醒摇摇头:“你叫做什么?” 哪有问未婚女子姓氏的? 女子垂眸羞道:“小女邓氏,太原人氏。” 不过这女子居然连籍贯都说了,让躲在暗处的黄钟忍不住捂嘴和辛老七说道:“伯爷要是经不住诱惑,方家就得多一个女人了。” 辛老七摇摇头道:“老爷不是那种人。” 果然,方醒讥诮道:“你姓邓?可本伯怎么觉着你该叫明悦呢?” 女子面色大变,强笑道:“伯爷莫不是在玩笑吗?” 笑你妹!朱济熿的玩物,也敢在哥的面前装! “看你眉心散乱,走路屁股摇摆的幅度之大,可见早已不是处子了,太原邓氏吗?未婚破身是个啥罪名?” “伯律,未婚破身是个啥罪名?” 方醒没回身问道。 黄钟也促狭的没现身,只是喊道:“伯爷,有的地方是要被剃光了头发送去做姑子,有的地方还会被吊死!” 方醒摇摇头:“我怎么记得有浸猪笼呢?” 明悦的身体一个激灵,退后一步道:“伯爷,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小女……” “别小女小女的了!” 方醒厌恶的道:“你那屁股扭的比马都厉害,回去告诉晋王,本伯就在这里,他若是想动手,那就来吧,看看这太原城是谁的天下!” “太原城当然是陛下的天下!” 朱济熺父子出来了,两人都不认识明悦,显然这女人才被纳进王府没几年。 朱济熿的新宠? 有意思! 方醒笑了笑:“看来你深受晋王的宠爱,可他难道不怕自己的头巾变了颜色吗?哈哈哈哈!” 明悦面色土色的狼狈而逃,在楼梯口时不甘心的回头问道:“敢问伯爷,既然您早就认出了明悦,那为何还要允许明悦一路跟随?” 方醒呵呵一笑,并未回答,黄钟从阴暗处出来,朗声道:“伯爷不过是想让你们疑神疑鬼罢了,心中有鬼,自然举止失措,此乃天之道也!” 天之道,正气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明悦的面色在红白之间转换,居然没忘记福身,然后匆匆下楼。 “多谢兴和伯!” 朱济熺拱手,郑重的道:“兴和伯为我父子筹谋至此,朱某感激不尽,当子孙报之!” 朱美圭也拱手道:“在下以后若是有寸进,当不忘兴和伯的这番恩义。” 方醒笑眯眯的道:“尊父子不必如此,那晋王倒行逆施,方某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这个人情卖得好啊! 黄钟又隐身了,觉得方醒这个见机卖人情的功力越发的深厚了。 朱济熿父子被困于府中,无人关问,无人帮助,突然一下子冒出个方醒来,这感激真是实实在在的。 “都去歇息吧,过两日就动身了。” 方醒很客气,他知道若是朱济熿下台,那么朱美圭就是晋王的当然人选。 至于朱济熺,就算是朱济熿倒台了,可他和朱棣的梁子还在,朱高炽和朱瞻基上台都不可能让他再次上位。 藩王啊! 方醒觉得改变藩王政策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来人!” “老爷!” 方醒眯眼看着楼下,觉得胸中烦躁,就吩咐道:“派人去催促瓦剌使者,就说两日不到,本伯就回京了!” 正文 第988章 卓越和智慧,冷漠以对 感谢书友:‘最美不过重逢’的万赏! ...... 当圆庆客栈的大堂堆满了醋坛子的时候,瓦剌使团到了。 “伯爷,可要去迎接吗?” 黄钟觉得还是要摆个姿态出来最好,毕竟现在瓦剌和阿鲁台还在对峙中,大明的态度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方醒摇摇头,坐在大堂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说道:“记住了,瓦剌人是狼,阿鲁台是野狗,野狗打一棍子就会跑,可狼却会卧薪尝胆,一直盯着大明这块肥肉,找到机会就会猛扑过来!” “伯律,千万别把这两个势力弄混淆了,大明需要重点关注的还是瓦剌,还是脱欢!” 黄钟点点头,就去了门外交代。 “不必迎接,态度冷漠一些。” 门外的是方五,他亲自去催促的瓦剌使者,所以回来就担当了迎客的重任。 “那个苏德是个强硬的,估计会有僵持,黄先生要留心。至于那个乌云,具体身份不知道,不过却在使团中地位超然,不可轻忽。” 黄钟点点头,然后回去转述了方五的话。 方醒坐在椅子上,笑道:“一个是卓越,一个是智慧,这个组合不错,倒是让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他们交锋了。” 黄钟说道:“去年眼瞅着阿鲁台就要和瓦剌开战了,可后来不知原因的偃旗息鼓,伯爷,要小心这里面的东西。” 方醒就像是大少爷般的伸出手,小刀把茶杯递给他。 喝一口热茶,闻着空气中的醋味,方醒说道:“大明拿下了朝鲜和瀛洲,还控制了奴儿干都司,斩断了阿鲁台的隐性盟友,他必然是怯了。” 阿鲁台为何怯了? 上次北征一战溃敌,阿鲁台已经被吓坏了。 比他更凶残的马哈木被朱棣亲自冲阵,一战击溃。 卧槽尼玛! 你是皇帝啊! 纵观你汉人的历史,有几个皇帝亲自冲阵的? 你特么的难道就不怕死吗? 而方醒的全火器军队更是直接击溃了马哈木最精锐的麾下,保障了朱棣的侧翼安全。 而后,方醒又在兴和一战击溃阿鲁台监控大明的军队,同样是以少击多! 两战之后,阿鲁台已然丧胆! 那么…… 黄钟微微皱眉,正想说出自己的忧虑,可方醒却没回头的摆摆手道:“伯律无需多言,我已有思虑,无论草原如何变化,终究都对大明有好处。” 马三儿在柜台后面龟缩着,听到这话,他居然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可想起等方醒走后,晋王府会带来的麻烦,他马上就抑郁了。 方醒今儿好像是神了,他悠悠的道:“马掌柜,本伯教你个乖,我给你留一幅字,等走了之后,若是晋王府找你的麻烦,你就把字给亮出来,有你的好处。” 马三儿浑身一抖,马上喊道:“快去把笔墨拿来!罢了,我自己去!” 伙计很有眼力见的把桌子搬到方醒的身前,马三儿没找到好的笔墨,就飞奔出去,在二十多步开外的地方买来了一套最贵的笔墨。 “伯爷,小的给您磨墨。” 马三儿的殷勤被小刀拦住了,这活儿轮不到他。 方醒凝神坐着,目光在门外定住。 门外,一个草原打扮的少女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一群男子,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提起毛笔。 毛笔一挥而就,马三儿想凑过去看看,可方五哼了一声,他就堆笑着退后了一步。 黄钟凑过来了念道:“黑驼山下风云动,晋城处处是人间。” 马三儿一听就喜得满脸堆笑,急忙过来伸出双手道:“多谢伯爷赏赐墨宝,小的一定会裱糊起来好好保存,留给儿孙。” 方醒微微一笑:“你且好生品味,自有你的好处。” 马三儿一怔,接过这幅字转身出去。他等不及了,就想去那家书店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走到门外,看到那个异族风情的女子,和她身后异族打扮的一群男子,马三儿习惯性的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乌云见过大明兴和伯。” 那女子根本就不理睬马三儿,而是向前一步行礼。 这个女人的身材颇为高挑,在瓦剌人中很难得。而且她的脸多了些白嫩,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女人。 她身后的粗壮男子上前,居然是拱手礼,严肃的脸上全是警惕:“苏德,见过大明兴和伯。” 方醒眯眼看着这两人,就在黄钟以为他会起身时,方醒只是点点头道:“本伯奉皇命而来,你等此来何为?” 苏德一怔,皱眉道:“兴和伯,我等乃瓦剌使团,大明的礼节呢?”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着,眯眼道:“大明的礼节在燕娘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对你们消失了。” “燕娘是谁?” 苏德茫然的问道,随即看向那个乌云。 乌云张开嘴,一种阳光的味道就在那釉光中散发出来。 “兴和伯,您说的是那个自杀的女人吗?为此您还杀光了我们使团的人,那燕娘想必也该满足了吧。” 阳光的女人,身材高挑的女人,脸上全是不解之色,仿佛方醒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腐儒! “燕娘啊……” 方醒闭上眼睛,又想起了那个等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远去后,决然返身撞向大树的女人。 乌云好奇的看着方醒,她在瓦剌听到过不少大明‘魔神’之名。 杀神? 还是迂腐不堪的读书人?! 再次睁开眼睛时,方醒的眸色冰冷,看向乌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块猪肉。 “在本伯的眼中,你们连燕娘的一根头发都不如,明白了吗?” “大胆!” 苏德大怒,顺手拔出刀来指向方醒。 辛老七冷冷的向前一步道:“你今日若是能靠近我家老爷三步,我马上自尽!若是不能,你就准备埋骨在太原吧!” “啊……” 瓦剌人最注重武勇,辛老七的话把苏德逼到了角落里,无法转身。他嘶吼一声,就准备冲上来。 “住手!” 方醒一点都没慌乱,以手托腮看着乌云居然喝止住了苏德,然后摆摆手道:“老七,大明是礼仪之邦,要懂得尊重客人,你且等他差不多靠近四步时再出手也一样!” 乌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大明,不是……礼仪之邦吗?” 这位不像是大明的官员啊! 那脸皮几乎能有十层牛皮厚,草原上再黑心的人也比不了他的冷血! 正文 第989章 求封赏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礼仪那是对友邦,瓦剌可是大明的友邦?” 方醒讥笑道,黄钟大热天摇着扇子,一脸正色道:“伯爷奉旨前来,你等有何事赶紧说,否则太原就是终点!” 苏德板着脸道:“我等带着小王爷的礼物来到了大明,希望能见到大明皇帝,转述小王爷的话。” 这话含糊不清,可方醒却点点头道:“知道了,那就马上出发!” 苏德怒道:“兴和伯,我等千里迢迢赶到太原,歇息几日总是要的吧!” 乌云也面露疲惫之色,那些使团的男子都愤愤不平的在嘀咕着,可却不敢在方醒的面前喝骂。 这位当年可是干掉了整个瓦剌使团,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 方醒起身道:“老七!” “老爷!” 辛老七收刀上前,目光盯着苏德。 方醒吩咐道:“收拾东西,咱们午饭后出发。” 辛老七轰然应诺,然后带着人收拾着那些醋坛子,一一抬出去装车。 “太原的醋不错,你们也可以尝尝。” 方醒当然不会阻拦瓦剌使团进来洗澡,只是不知道他们想不想洗而已。 苏德只是简单的洗把脸,然后走到方醒的身边说道:“兴和伯,我们的粮草已经断了。” 方醒正在闭目养神,闻言淡淡的道:“脱欢难道已经穷到了这个份上吗?居然连使团的粮草都凑不齐!” 苏德的眼神坚定:“子虚乌有!这一路艰难,如何能带着大批粮草上路?若是大明供给不起,那我们也没话说,大不了一路饿着到北平罢了,至少不用去金陵!” 方醒笑了笑,他从这话里听出了忌惮之意。 朱棣迁都,在大明内外都引发了激烈的反应。 在大明内部,官员们自然是不乐意的。金陵那么舒坦,俺们为啥要去北平挨冻啊! 江南烟雨缠绵,吴侬软语诱惑,让人生出甘愿罢官归乡里,此生只做江南人的想法。 可朱棣却用强有力的手腕和意志把迁都的事落实了下来,期间有多次暗地里的勾兑。那时候方醒还在床上挺尸,只有小白在身边照顾。 而大明外部对于大明的迁都抱着高度警惕,因为北平距离草原太近了,朱棣随时都可以提兵出塞。 这个该死的皇帝啊!你咋不早死呢! 醋坛子装车,辛老七进来禀告可以启程。 “吃午饭吧!” 午饭是面条,自从到了太原之后,方醒就爱上了这边的面条。 当然,只有面条和醋是太原的,其它调料都是方醒自己带来的。 马三儿在书店已经问清了方醒那两句诗的意思,面色苍白的赶回来。 “……黑驼山下风云动,黑驼山下,那是老晋王的陵寝,这是预兆着太原以后会有事啊!至于晋城处处是人间,这个老夫猜不出来,不过人间这话不大好,难道现在的太原不是人间吗?所以你且警惕,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赶紧跑吧。” 等看到是方醒的人在厨房煮面时,马三儿终于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来了。 面条很好吃,加点陈醋更加的美味。 方醒吸溜的吃着面条,觉得后世所谓的陈醋真的是差远了,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苏德几乎要把舌头都吃下去了,他满头大汗的抬头看看方醒,顿时大感欣慰。 大家都是一个吃相嘛!不丢人! 乌云也是忘记的临行前有人交代的矜持,吃的忘形。 方醒几下吃完面条,看着瓦剌使团的吃相,不禁微微摇头。 我大吃货帝国威武霸气啊! 吃完面条,乌云过来问道:“兴和伯,为何太原的官吏没有迎接?” 瓦剌使团在进入边墙后,一路都有官员迎送,所以难免自视甚高。 方醒摇摇头,率先走了出去。 黄钟觉得这样不好,就干咳道:“伯爷亲自来迎,地方官就不必出面了。” 方醒在外面遇到了马三儿,跪在地上的马三儿。 马三儿可怜巴巴的道:“伯爷,求伯爷可怜可怜小的,小的该何时离开太原城。” 方醒皱眉看着街对面的两个男子,说道:“你挂上那幅字,朱济熿不想死,自然不会动你。” 一幅字而已,朱济熿和朱高燧的性格类似,还多一些阴狠。 可越是这样的人,他就越怕死。 “本伯为人宽宏大量,朱济熿最清楚不过了,只要他还没当上皇帝,你就死不了!” 马三儿几乎被这话给吓尿了,他起身回头,看到对面的两个男子一脸惊惶,终于是安心了些。 方醒刚才的声音不小,足够那两个男子听清。他举起右手,朝着晋王府方向挥斩下去。 “出发!” …… 北平,朱棣接到了方醒的奏章。 “兴和伯说瓦剌人估摸着是来讨封赏,一是脱欢袭爵,另一个多半是要钱粮。” 杨荣说道:“陛下,顺宁王的爵位倒是好说,只是这钱粮,此时瓦剌和阿鲁台之间态度暧昧,大明若是给了,有些不妥。” 金幼孜说道:“陛下,臣也觉得爵位可以给,钱粮最多给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给多了就是喂狼。” 杨士奇同样是这个看法,朱棣说道:“脱欢能屈能伸,兴和伯果然没有说错,这就是个枭雄,我大明的隐患!当寻机灭之!” 杨士奇博闻广记,他说道:“陛下,这个脱欢能在阿鲁台的手中忍辱负重,令臣想起了越王。” 越王勾践,这位就是卧薪尝胆的代表性人物,最后一朝覆灭了吴国。 朱棣不屑的道:“小儿狂妄,有朕在,脱欢永无出头之日!” 杨荣心中腹诽:陛下啊,您若是一直在,脱欢当然不敢跳梁,可若是……山陵崩,大明怕是要转攻为守了! 朱棣前面几次北征的效果都不错,随后交趾的平定,让大明腾出了一只手。 攻破朝鲜和瀛洲,获取大量的金银,大明的国库终于充盈起来了。 而且大量的俘虏正在那些大工程中替代了大明百姓的劳役,目前的大明,当真是国势蒸蒸日上,令人振奋! 杨荣心下一动,就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要查清楚瓦剌和鞑靼之间有无勾结为重。” 朱棣点点头:“兴和伯已经在查了,估计很难得到证实。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若是两家联合又如何?朕当再次上马亲征,一举击破此贼,扫清大明北方的隐患!” 正文 第990章 英雄父亲 感谢书友:“?飞花”的万赏,回来就好! ...... 方家的后院里,土豆站在小树下面,看着树枝,愁眉苦脸的道:“娘,没芽。” 张淑慧正提着裙摆和小白踢毽子,这个方醒建议的运动受到了内院的欢迎。 “土豆要仔细看,肯定有一点绿的芽孢出头了。” 张淑慧一分心,毽子就落地了,她微喘道:“输了输了。” 小白脸红红的,意犹未尽的叫木花来玩。 木花渐渐的张开了,笑起来很可爱。 两人在边上踢毽子,张淑慧擦过脸后,就牵着土豆介绍着树木生长的情况。 “……春天万物复苏,树木都会开始生长,等到了秋天……” 张淑慧说的很卖力,可土豆却心不在焉的,不时侧脸看看大门处。 “爹!” 当土豆看到方醒时,兴奋的用力挣开了张淑慧的手,有些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爹!爹……” 这喊声让方醒的心都化了,他蹲下来,伸出手接住了土豆,用力的亲了脸蛋一下,问道:“土豆在家可乖吗?” 土豆抓着方醒的头发嚷道:“乖!爹,礼物!” “土豆!” 张淑慧本来看到方醒很高兴,可听到这话不禁喝了一声。 土豆委屈的道:“爹,辛苦。” 方醒莞尔,一把抱起他笑道:“爹不辛苦,土豆照顾弟弟辛苦了。” “嗯!” 土豆严肃的点头,还看了张淑慧一眼。 小孩子的不服气最是好笑,张淑慧摇摇头,带着内院的人行礼。 “夫君辛苦了。” 方醒扶住张淑慧,说道:“和当年北征相比,此行不算辛苦。” 进了房间,还在呼呼大睡的平安吸引了方醒的目光,他走过去摸摸小脸蛋,问了平安的情况。 小白骄傲的说道:“少爷,平安很健壮呢!每次都要吃好些奶。” “那就好。” 如果是在现代,方醒大概就像是个老农般的,有这两个孩子就满足了,每日只知道出门挣钱养家。 可这里是大明,方醒问了自己走后家中的情况,然后就去了书房。 解缙已经在了,一见面就说道:“朱济熺父子俩大概能逃过一劫,但陛下此举却有逼迫朱济熿之嫌,赵王在边上看着,气氛不对啊!” 方醒揉揉腰,然后才坐下:“没啥不对的,朱济熿手中的实力不足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最多只是祸乱太原,了不起能蔓延到半个山/西布政司,就是恶心人而已。” 解缙抚须道:“可只要有人开了个头,那些不安分的藩王都会纷纷响应,到时候大明又要乱了!” “那就正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方醒的语气轻松,却饱含杀意:“陛下迫于世俗压力,不得不看着那些藩王逍遥,若是有人要造反,我估摸着陛下能在梦中笑醒来!” “等了多年的机会,若是朱济熿开个头,陛下马上就会展开清剿!” 方醒饶有深意的道:“解先生,您以为陛下清理各地卫所只是为了军中的贪腐吗?” 解缙从桌子上扒拉过来一张地图,然后闭眼回想着被更换了主官的那些卫所。 “德华,各地被更换将领的卫所,差不多有一半是在藩王封地的附近,嘶!陛下好布局!好魄力!” 方醒笑了笑:“聪明的藩王自然会知道收敛,可据我看来,这样的藩王目前还看不到,都在忙着生孩子呢!” 解缙头痛的道:“那些藩王生孩子也没个节制,一个藩王若是生几十个儿子,个个都是郡王?那各地布政司非得要疯了不可。” “现在算什么?等以后儿子太多,父子不相识,那才是大场面。那啥,按照大明鼓励人口的政策,都该奖励他们一个英雄父亲的称号。” 方醒想起那些生子如生猪一般的藩王,说道:“每代帝王的儿子都是藩王,藩王的后代就是郡王、镇国将军……,解先生,等以后大明的土地和人口资源大半被这些藩王和豪绅占据了之后,那就是大明亡国之时!” “慎言!” 解缙看看身后的大门处,回头道:“这等话可不许乱说,若是传出去,那些藩王就会让你寝食难安!” “我怕吗?” 方醒笑道:“不怕的,那些藩王说难听一些,不过都是吸血虫,我准备列一个单子,冲着这些家伙开一炮!” 解缙眯眼道:“可是从子子孙孙的角度去解析?” 方醒点点头:“俸禄在那里不动,咱们只需要推演一下藩王的人口繁衍,陛下……罢了!陛下也无法撼动!” 解缙笑道:“是了,陛下若是动了藩王的利益,那些藩王可不是省油的灯,必然会造势,至于下面百姓的意见,肯定是被无视了。” 方醒拿过一张纸做了个表格,然后说道:“仅说周王一系,这还是被陛下打压的一系,可儿子都有十多个,女儿也有十人,二十年后会是多少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解先生,大明养不起!” 解缙叹道:“老夫觉着吧,这样下去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安乐死?” 方醒想了想:“罢了,我进宫一趟,找太孙说说话去。” …… 朱瞻基偷得半日闲,正准备回府休息,却被婉婉派人来请到了太子宫中。 “大哥,你帮我做秋千吧?” 主殿的边上有一块空地,此时已经能看到一点儿绿色冒头。婉婉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夹袄,指着脚下道:“大哥,婉婉已经禀告过父亲了,父亲说随便婉婉把秋千装在哪都行。” 这种事还要我来干? 朱瞻基一天的事情不少,闻言就瞟了梁中一眼。 是不是有人偷懒? 梁中笑道:“殿下,别人做的郡主不放心。” 是了,按照方醒的说法,婉婉当年被封在箱子里,留下了什么害怕的后遗症。这个后遗症平时看不出来,只能在点滴中去寻找,然后慢慢的开导。 “好,大哥帮你做。” 朱瞻基挽起袖子,叫人去弄材料来。 婉婉在边上急不可耐的转圈,等材料来了之后,就催促着朱瞻基赶紧做。 “我要带着大鹅荡秋千。” 朱瞻基虽然跟着方醒学过不少科学,理论知识也不错,可当开始上手时,他才发现…… ——理论不和实践相结合,那就是白瞎啊! 婉婉凑过来,皱着眉头,觉得自家的大哥好像在犯难。 “咳咳!什么东西?我瞅瞅!” 朱瞻基闻声大喜,“德华兄来的正好,小弟还有些事要先回去了。” “方醒!” 婉婉看到是方醒,笑的眼睛都眯了。 方醒看了下材料,就大致估算了一下绳子的长度,然后用刀切割。 “你先别走,我也有事找你。” 于是一位储君,一位伯爷,边上还站着个迫不及待的郡主,就在主殿的边上一起扎秋千。路过的人看到后都面露微笑,觉得这一幕很温馨。 而苏德和乌云此刻也见到了朱棣…… 正文 第991章 缩骨功 因为上一次的使团被方醒弄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也没讨好,所以脱欢担心如果再来一次,他将会面临着大明和阿鲁台的夹击,就派了乌云前来。 ——这女人就是个润滑剂! 杨荣想到了方醒对乌云的评价,暗自点头。 现在的正式谈判,从未有女人掌控的例子! “大明皇帝陛下,小王爷对大明的忠心毋庸置疑,愿意世代为大明戍边,牵制住鞑靼人。” 苏德很严肃的说了一番话,内容大致就是表忠心,而后就先看看朱棣这边上不上道。 我说了好话,你总得要给些好处吧? 朱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先去安置下来吧,此事容后再议。” 乌云还没有露面的机会就告辞了,她好奇的看了朱棣一眼,然后跟着宦官往外走。 “蛮夷就是蛮夷,不通礼数!” 一个女人这么盯着朱棣看,真是让人尴尬啊! 杨荣摇摇头,代替朱棣喷了一句。 有着方醒出手,秋千很快就架起来了。全木架子砸进泥土中,包裹着花布的绳子下面就是木板。 “弄些爬藤过来,就种在下面,以后让它顺着架子爬上去,肯定会很漂亮。” 方醒坐上去试了试,很满意自己的手艺。 “婉婉来试试吧。” 婉婉一声欢呼,就坐了上去,两个宫女过来轻轻推着秋千,清脆的笑声都传到了正殿里。 方醒和朱瞻基一起回去,出了太子宫,方醒说道:“你算过宗亲的爵禄吗?” 朱瞻基摇摇头,方醒说道:“晋王每年一万石,周王每年一万五千石,剩下的就不用说了,只想让你去查查两府下面有多少郡王,有多少镇国将军,辅国将军,有多少郡主和县主,每年大明要在他们的身上耗费多少钱粮。” “以前折色钱钞,可现在钱钞值钱了,慢慢的,钱钞会和白银挂钩。瞻基,你回去算算,咱们就按照目前的生育数量推演,看看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宗亲吃俸禄的有多少人,每年需要支出多少钱粮。” 朱瞻基不用回去,只是在心中打个腹稿,就微微变色道:“德华兄,百年后,宗亲怕是要有五万人左右了!” 这是个保守的估计,方醒笑了笑,也不去争辩人数:“这五万人不事生产,你算算每年要吃掉多少钱粮。” 这个还用得着算吗? 朱元璋对自己的子孙好得很,亲王每年的爵禄少说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县君和仪宾两百石 “周王有十多个儿子,也就是说,一年下来,这些郡王加起来少说要两万多石的爵禄,还有他们侵占的田地,他们的子孙越来越多,这是什么?” 这是另一个庞然大物,扒在大明的肌体上疯狂吸血的庞然大物! 这些亲王中,以后最厉害的一个,居然有一百多个儿子,也就是一百多个郡王,就算是不能封郡王,镇国将军也是跑不了的。 而这些只是基本的支出,还有各种宫殿府邸的建造,死去后陵墓的营造,手下的官员俸禄,婚丧嫁娶等等。 “以整个天下来奉养一姓人,这是要出乱子的!” 方醒说完就先走了,留下个朱瞻基在后面呆若木鸡的计算着。 “百年后,宗亲的俸禄钱粮必然要增加数十倍,还要分配田地,这” 朱瞻基抑郁了,他觉得自己未来要接手的帝国麻烦不小,如果当做没看见,那以后受苦的还是自己的儿孙。 方醒曾经说过,前宋自宋徽宗败家开始,到后来被异族横扫汴梁,那些皇子皇孙、帝姬,全成了别人的玩物,想想都可怕呀! 方醒一路出了皇城,在大门外看到苏德和乌云在争吵。 “有趣!这个女人看来身份不简单!” 一个女人居然敢和苏德吵架争执,不是贵女才见鬼! 两个吵架的人看到方醒出来后,就闭嘴,然后冷哼一声,上马离去。 方醒笑了笑,和辛老七、小刀跟在了后面。 “老爷,他们不是去鸿胪寺吗?” 辛老七看到方向不对,就问道。 方醒摇摇头:“脱欢最近兼并了不少部族,并不差钱。” 穷家富路的道理谁都知道,方醒估摸着他们是去找地方吃饭。 两帮人在街上首尾相接缓缓而行,方醒不时看看周围新开的店铺招牌,准备下次带着家人出来采购一番。 陈小奴会缩骨,这是他连房大海都没告诉的秘密。 夜袭方家庄失败之后,他被抓到了刑部大牢,用刑是必然的,他浑身的伤疤就是证据。 而在得到了口供之后,半死不活的马贼们就被扔到了牢里,准备等朱棣勾选后上刑场。 以为被刑讯后的马贼肯定失去了战斗力,刑部大牢难免就松懈了些,于是陈小奴觅得一个机会,从牢里逃了出来。 而代价就是他的左眼被一颗钉子被戳瞎了。 用手擦去左眼流下的晶体,陈小奴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中的‘弩箭’。 感谢没当马贼前的木匠生涯,感谢当马贼后打造弓箭的经历,让陈小奴轻松的制作了一套弓弩,虽然很粗糙,可发射木制的弩箭没有任何问题。 而原先房大海的手下用的弓箭都是陈小奴打造的。 这里是一家酒楼的二楼,这个房间堆满了杂物,陈小奴昨晚就在这里住了一夜。 摸摸干瘪的肚子,陈小奴把手指上沾染的晶体送进嘴里,目光冷冰冰的看着窗外。 “大哥,我饿了!” 一个原本还有些单纯的年轻人,在庇护自己的大哥死后,经历了刑部的一系列手段,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凶徒。 因为怕被人发现,陈小奴从逃出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不过当他看到一群人马过来时,立刻身体前探,仔细辨认着。 能在北平城中成队骑马而行的,多半都是贵人。 陈小奴拿起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一张纸,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是兴和伯方醒在逼迫我杀人! 而且错别字还占据了这份自白书的三分之一。 “不管了” 刑部对付重犯历来都是不给吃饱,只要不饿死就行,陈小奴觉得眼睛有些发花,他低头捡起一张纸塞进嘴里,用力的嚼着。 那些人马越来越近了,吃了两张纸的陈小奴眨眨眼睛,把削尖的弩箭放进槽子里,然后开始瞄准 正文 第992章 刺杀,躺枪 感谢书友:‘中国路人甲’的万赏。 ...... 说个逗趣的事,上午一读者发帖:吾老书虫,此书种马否?种马不看!爵士看了他以往的订阅记录,老盗版吧。于是回曰:种马,一百余女子,夜夜笙歌,已糜烂矣! …… “大哥,我怎么好像看到那个方醒了,难道是我的眼花了吗?” 一只眼睛变成了黑洞的陈小奴嘿嘿的笑着,他舔舔嘴唇,打个饱嗝,觉得纸张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是你,一只眼我也能认出你来,方醒!” …… “你就是一个蠢货,仗着自己的美色敢在北平招摇,告诉你乌云,若是你惹毛了明皇,明年的今日,我就可以在皇宫中的茅厕中去寻找你那腐臭的骸骨!” 苏德不屑的看着乌云道:“别以为你有美色就了不起,有本事你去把那个方醒给迷惑了,我苏德回去就通告全族,此后就是你乌云的仆人!” 乌云白嫩的脸蛋上浮起了红晕,怒道:“有美色是我的错吗?若不是小王爷要我来一趟,我现在……那个方醒就在后面,你也不怕被他听到咱们的矛盾!蠢货!” 苏德回身看了一眼,看到方醒正左右看顾,就像是一个土包子进城般傻乎乎的,就不屑的道:“他又如何?上次就为了一个女人,死了多少?听说在金陵还有一块碑,咱们的人悄悄的去看过,汝若瞑目,我心不安。杀气腾腾啊!可老子不怕!有本事就在战场上捉对厮杀,看看谁先死……” “咻!” 破空声细微,苏德和乌云都想不到在北平会遇袭,所以依然是相对怒目相视。 “敌袭!” 辛老七的注意力全在周围,当看到右边的窗户里探出来一个脑袋时,心中就是一紧。紧接着弩箭发射,他的汗毛倒立,伸手就把方醒从马背上扒拉下来。 若说这世上方醒最信任的人,除去家人之外,就是辛老七。所以当辛老七那带着惊惶的喊声传来,他顺从的被他拉下马,随即就听到了惨叫声。 是谁? 瞬间,冷汗密布在方醒的身上,他放开辛老七的手站起来,目光扫过。 “老爷,小的没事!” 小刀话说完,人就从马上飞了下去。身体轻灵的落地,人就向着刚才发出弩箭的那个窗户奔去。 他边跑边喊道:“七哥,保护老爷,我去了!” 辛老七下马,挡在方醒的身前,看都不看落马的苏德一眼。 小刀的速度快若奔马,在街上那些惊呆了的百姓旁观下,他飞快的冲到了楼下,身体陡然腾空而起。 “好身手!” 那些百姓看到威胁不大,就在边上围观,当看到小刀嘴里咬着飞刀,双手不住扒拉,身体飞快的上楼时,不禁都叫了声好。 陈小奴在射出那一箭之后,身体就一软,可等他眨巴着仅存的右眼看到方醒无恙后,不禁哭喊道:“畜生!你这个畜生!为何不死!” 小刀飞奔过来的身影没有吓到他,陈小奴咬牙切齿的再次装箭,他发誓,今天一定要干掉方醒。 “嘭!” 小刀的身体刚爬到一楼中段,陈小奴身后的门就被人撞开了,挡在门后的杂物根本就没起作用,可见外面的人用力多大。 “去死吧!” 陈小奴满脸狰狞的站直了身体,把弓弩对准了方醒,他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射中,可只要射中一人,他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撞开的房门处冲进来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军士,而门外就是满脸得意的酒楼掌柜。 “就是他,今早小的就听到里面有动静,肯定是歹人!” 不用他提醒,那几个军士已经看到了陈小奴手中的弓弩。 “杀了他!” 在京城,若是有人动用了弓弩,五城兵马司是首责。 可时间不赶趟,眼瞅着对方的弓弩就要发射了,于是几把刀就朝着陈小奴扔了过去。 正在此时,陈小奴的手一松,弩箭射出。他浑身放松的看着弩箭的方向,接着后背一疼,眼前就多了一个年轻人。 “杀!” 小刀听到了弓弦声,心中大急,身体就猛的扑上来,半空中飞刀出手。 一刀封喉! 陈小奴在倒下前,目光依然在盯着方醒,可方醒却冷冷的在看着这边,丝毫无损! ——我,好恨啊…… 小刀的身体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然后落地一个翻滚,冲回了方醒的身边。 “老爷,是个瞎了一只眼的人!” “苏德!” 乌云刚才一直被人护着躲在后面,此时看到威胁消失,就跑了过来。 苏德已经没有了声息,他静静的躺在地上,眼中全是茫然。 一枝木制的弩箭正插在苏德的胸上,应该是从胸骨的缝隙间插了进去,一击致命! 方醒站在那里,目光左右梭巡,胸膛起伏着道:“去看看那人是谁!” 这次是辛老七亲自去,小刀已经拔出刀来,冲着正奔来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喊道:“止步!报上名来!” 为首的喊道:“小的见过伯爷!别误会!” 小刀的飞刀威名越发的大了,方醒笑道:“罢了,这么多军士,要有人敢动手,今日我也开开杀戒!” 方醒的右手在腰间放着,脸上笑吟吟的,可眼底却是冷若寒冰! 妈的隔壁!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指使的,就等着无差别报复吧! 等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德后,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傻眼了。 “这是……瓦剌使者?” 小刀点点头,目光扫过这些军士。 我曰!我们咋跑那么快呀! 正所谓是外交无小事,外族使者居然在京城被人用弩箭给干掉了,这个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呀! 方醒有些恼怒的道:“刺客在酒楼上面,我的人已经上去了,你们也去查查。” 今儿这事算是闹大发了,方醒也不想回去,他回身道:“小刀,你留在这里和老七一起处置此事,我马上进宫。” 小刀哪里会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刺客是否有同谋,他上马就追了过去。 …… “被杀了?” 朱棣皱皱眉,然后说道:“你急什么?为何不等查验了那人的身份之后再来禀告?” 年轻人,做事不稳靠啊! 方醒老脸一红:“陛下,臣只是想着尽快禀告此事,所以就急了些。” 不要脸! 金幼孜侧过脸去,不想看方醒那张脸。 没多久,消息就传来了。 “陛下,那人正是昨日从刑部大牢中逃出来的陈小奴。” 卧槽! 方醒不淡定了,朱棣愤怒了。 “今早吴中禀告说那人昨夜突然逃了出来,追之不及!好!弩箭都有了,好!” 正文 第993章 朱济熿再次中枪 感谢书友:“风清星稀月朗”的万赏! 感谢书友:“太不受欢迎了肿么办”的万赏! …… 吴中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昨夜刑部大牢的几个狱卒居然半夜喝酒,于是就给了陈小奴潜逃的机会。 “陛下,那几人臣已经严厉处置了,只是关押陈小奴的牢门并未打开,臣不知道他为何能逃出来。” 朱棣气咻咻的在上面转圈,最后止步道:“难道他还能有法术?” 吴中懵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醒说道:“陛下,臣听闻有人的筋骨柔和,能进出常人难以出入的狭窄之处,不知这个陈小奴是不是有这等能力。” 吴中心中感激,也觉得奇怪,他自觉和方醒可没有交情,反而是看不顺眼。 为啥他要帮我呢? 这就是文官们的思维模式,总是喜欢先从阴谋论的角度去分析事情。 朱棣面色稍缓,“苏德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那陈小奴不过是一个马贼,逃出来后为何要杀人?” 吴中苦着脸道:“陛下,臣有罪。想必那陈小奴和……” 方醒刚才帮了他一把,所以吴中不大好意思把锅往方醒的身上推,一时间有些迟疑。 朱棣冷哼一声,瞥了方醒一眼。 老朱这是觉得我也官僚了吗? 方醒可不敢让老朱误会,急忙说道:“陛下,那陈小奴被抓的时候痛哭流涕,嘴里喊着大哥,多半是含恨出手,这个倒是和别人无关。” 方醒心中遗憾,他本想把这事栽赃在朱济熿的身上,可吴中讲了一回义气,他却不好出手了。 朱棣身体转过来,沉声道:“拟旨!” 杨荣抢先出班,朱棣说道:“晋王朱济熿品行不端,去了两千石的爵禄!” 这个神转折一下子让人懵住了,只有方醒马上想到了朱棣的意思。 马贼的来历很有可能和晋王朱济熿有关,那么此事的收尾,归根结底还是在朱济熿的身上。 杨荣想了一下,飞快的拟好旨意,然后拿给朱棣过目。 朱棣看了一眼,厌恶的道:“用印吧!” 莫名其妙的圣旨让人心中没底,不过这是老朱家的事,没人愿意多干涉。 文官们甚至于都巴不得消减老朱家子孙的爵禄,只是一般没人会去进谏。 杨士奇说道:“陛下,苏德身死,大明必须要派人去瓦剌解释此事,瓦剌使团剩下的人该如何安置?” 朱棣皱眉道:“问问他们可还有能做主的,没有就叫人去一趟,至于安置,鸿胪寺那边看着办好了。” 杨荣的精神一振,赶紧安排下去。 方醒告退,没出去多远就看到了婉婉躲在大树的后面,正左顾右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方醒笑着走过去,婉婉恰好回头,被吓了一跳。 “小丫头干什么呢?” 鬼鬼祟祟的婉婉看着让人发噱,方醒看看左右,然后和她一起往边上去,那些躲在不远处的‘侍卫团’都赶紧跟上。 婉婉边走边偷偷的看方醒,那小模样让方醒不禁莞尔道:“可是有事吗?” “方醒,他们说有人要杀你。” 宫中消息的传播速度很快,方醒对此很了解,可居然都传到了婉婉这里,这个不大好吧。 方醒回头,一个嬷嬷上前道:“伯爷,是郡主听到的。” 小丫头的好奇心无止境啊! 方醒摸摸她的头顶道:“没事,死的是异族人。” 婉婉小大人般的哦了一声,然后眼珠子转动道:“方醒,那你还要出远门吗?” “我出去干啥?不出去!” 小丫头的想法常人难以揣摩,方醒笑着让人护着她回去。 …… “方醒被刺杀?死了没?” 朱高燧懒洋洋的问道,同时张开嘴,身边的美人送了一块糕点进去。 “殿下,方醒无事,那刺客误杀了瓦剌使者苏德。” 朱高燧没有一点动容:“祸害遗千年,他若是死了,宫中此刻必然会有动静。” 来人面色古怪的道:“殿下,宫中确实是有动静了,不过听说是陛下斥责晋王的旨意已经发出,并削了晋王两千石的爵禄。” “哈哈哈哈!” 面对着自己盟友的倒霉遭遇,朱高燧不忧反喜,大笑起来。 “呸!” 朱高燧张嘴,有美人跪地献上痰盂。 自从上次被那臭气给熏惨了之后,朱高燧的嗓子一直都没有完全康复。 想到这个,朱高燧冷笑道:“朱济熿不老实,父皇此举正好帮了我。” 敲打朱济熿,让他知道自己没了退路,才能一心一意的跟着赵王府走。 …… “兴和伯被刺杀?” 朱瞻基得到消息就急了,贾全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 “……那个刺客就是马贼,从刑部大牢中越狱,刺杀兴和伯。事后陛下下旨,削了晋王两千石的爵禄。” “朱济熿干的好事!” 朱瞻基起身道:“去刑部看看,那些剩下的马贼让他们看紧了,若是再有越狱的,吴中就等着去官吧!” 一个出色的官员并不是不会犯错误,他和庸官的区别在于,庸官会不停的犯这种错误。而出色的官员却会举一反三,汲取教训。 …… “缩骨功啊!” 方醒回到家就让家丁们试试从临时弄的栏杆缝隙中钻过去。 辛老七试都不用试,身材太魁梧了。 最后大家一致推选了小刀来试试。 “那我可就来了啊!若是能钻过去,晚饭你们给我加餐!” 小刀笑眯眯的走向栅栏,先前杀了一个刺客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栅栏之间很窄,方醒估摸着自己连肩膀都进不去。 看得出小刀在放松身体,这让方醒不禁微微点头。 胳膊,肩膀都顺利过去了,到了胸口时,小刀感觉到了压力,他用力呼出一口气,身体憋了些,然后慢慢的磨着。 “过去了!” 小刀终于挤过去了,得意洋洋的冲着家丁们招手:“都记得啊!晚上要给我加餐!” 方醒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小刀和陈小奴的身材,觉得小刀还要瘦小一些。 “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要是那晚马贼们组织更严密一些,计划更周全一些,方醒要想全部拿获的难度太大了。 辛老七说道:“老爷,这等手段对筋骨损伤大,没有那个天赋的人练不得!” 方醒点点头,把脑海中的那个念头丢弃了。 小刀好歹为方家立过不少功劳,这等伤身体的法子还是算了吧。 正文 第994章 来自于朱棣的信号 感谢书友:‘aensea’的万赏! ......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刺客的事让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灰头土脸的时候,外间流传着一个数据,关于藩王的子女人数的数据。 朱高煦拽了一句文,不满的道:“我说你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本王家大业大的,若是没有爵禄,谁来养我?” “少生点。” 方醒觉得老百姓的孩子要求不高,可以多生,藩王什么的,生一个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份负担,最好还是去做绝育吧。 朱高煦振眉道:“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不生孩子做什么?” “生出来谁养?” 方醒把玩着一个玉葫芦,觉得这些人…… 朱高煦楞了一下,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有爵禄吗?还要谁养?” “爵禄是哪来的?” 方醒看看玉葫芦,觉得被自己把玩了几天之后,滑润了许多,正好给土豆。至于平安的,他继续把玩就是了。 从女儿出生就开始准备嫁妆,这是富贵人家的作法。 而方家有两个少爷,方醒也没特别扩张什么家产。在他看来,等自己老去时,他会总结两个儿子的各自特点,然后把家产全都分了。 “千万别出败家子啊!” 这边在担心儿子变成败家子,朱高煦那边却想了想后,理直气壮的道:“爵禄不就是朝中给的吗,难道还是谁给的?” 哥不和你讲道理,不然会吐血! “是不是你传的话?” 朱高煦牛眼一瞪,不过没生气:“你小心那些人阴你。” 好兄弟,一被子! …… 得到了朱高煦的事先通气,在面对着朱棣时,方醒有了打算。 “这话是谁在外面说的?” 朱棣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方醒笃定的道:“陛下,绝不是臣说的,若是臣要散播,必然……” 呃…… 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段给卖了呀! 朱棣盯着方醒,讥诮的道:“哦!咱们的兴和伯也有些心得啊!说说,今日你给朕说说。” 老家伙!不依不饶的! 方醒有些窘迫的道:“陛下,若是臣……肯定会先在某个藩王的地盘散布这些话,然后慢慢的扩散到京城来。” 嗯!还算是实诚,没敢欺君。 朱棣的面色缓和了些,在场的只有大太监,就在他以为此事还得要另外去查时,朱棣却毫无征兆的发飙了…… “愚蠢!” 朱棣戟指着方醒喝道:“你那些雕虫小技,以为朕不知道吗?” 你知道些什么呀? 方醒暗自腹诽,表面上依然是毕恭毕敬,老老实实的模样。 “在金陵,你让那些青皮去传话,可有?” 朱棣冷笑着道:“若不是朕冷眼旁观,你以为那些青皮真能把话传出去吗?愚蠢!” 方醒心中一惊,合着当年在金陵他令小刀去结交青皮,这一切都是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啊! 纪纲在当时就已经被朱棣猜忌了,这等事情若是被他查到,必然会用于打击方醒。 所以这事儿不是锦衣卫发现的! 那么……那么东厂的雏形是否在当时就开始运作了呢? 而东厂假如在当时就开始了运作,谁是头领? 黄俨不可能,他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可能再去掌管这个部门,否则他就准备等着朱棣一死,自己不是就去守陵就是三尺白绫。 那么…… 方醒瞟了大太监一眼,然后请罪,正准备灰溜溜的告辞,朱棣淡淡的道:“瞻基跟着你就学了这个?浩然正气何在?” 方醒尴尬的出宫,一溜烟就去了太孙府。 朱瞻基今日没去宫中,此时正在作画。 “树上也没嫩芽,池水看着萧瑟,地上还有烂泥,我说你这是在画什么?春?还是秋?” 朱瞻基听到方醒的声音,手上一抖,幸好没滴墨。 俞佳在边上捂嘴偷笑,朱瞻基的画技不错,哪有方醒说的那么不堪! 朱瞻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伸手就准备把这幅画给毁掉,可方醒的动作更快,一把抢过来,嫌弃的道:“也就是能给土豆和平安当做摹本练习一二,等他们长大了就不能看喽!” 看到方醒小心翼翼的等着墨干,朱瞻基不禁笑了。 等墨干掉了,方醒连裱糊的钱都不愿出,递给俞佳道:“听说府里有人会这个,顺便裱糊一下,我下次来的时候带回去。” 这是连麻雀腿上都要刮出二两肉的狠角色啊! 等俞佳走后,看到朱瞻基的眉间有得意之色,方醒就说道:“你高兴的太早了,陛下已经知道是你叫人去传的话!” 方醒满意的看到朱瞻基的得意变成了愕然和惊慌,然后才说道:“这事你没做好,不过我在金陵时的小动作也被陛下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方醒想起了历史上的许多皇帝,他们的行事方式都有共通之处。比如说发现了臣子的把柄,他会暂时握在手中,只等着在最佳的时机拿出来,或是震慑,或是治罪。 朱瞻基郁闷的道:“皇爷爷可有发怒?” “没有,只是斥责我教了你这些东西。” “陛下的意思是说,君王要秉承正气行事,莫要用这种小手段。” 方醒笑道,朱瞻基的心中一松,不好意思的道:“小弟只是想着为以后造势,谁知道……是东厂吧?” 这种手段朱瞻基确实是跟方醒学的,在事情还不能立即解决之前,先造势,把利弊起因广而告之。 等时机成熟时,前面的造势就起作用了,能减轻不少阻力。 朱瞻基担心的是朱棣会觉得他行事格局小,更担心朱棣反对拿藩王来开刀。 下面的藩王精明的不少,只要让他们知道朱瞻基的举动和朱棣的态度,随时都能让朱瞻基吃瘪。 “殿下,陛下派人去了各地藩王处传旨了。” 这时候俞佳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道,看那神色,分明就是大事。 “什么旨意?!” 方醒越过朱瞻基问道,他的双拳紧握,心跳加速。 侧脸看了一眼朱瞻基,他几乎是同样的反应,激动不已。 朱棣对这事的反应将会对大明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还能看出他对朱瞻基是鼓励还是敲打。 俞佳说道:“陛下要求各地藩王清理自己侵占的田地,及时归还原主,若有伤害的,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正文 第995章 感情外露的朱瞻基 “皇爷爷……” 朱瞻基的眼圈红了,急匆匆的冲着方醒拱拱手,一溜烟就往外面跑。 方醒理解这种感情,心中也很振奋。 老朱这个信号一发,就是在为朱瞻基派人散播的话背书。 是舔犊情深? 还是……老朱觉得藩王在以后会成为大明的隐患!!! 可不管怎么样,这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方醒不走了,借口要为朱瞻基庆贺一番,催促俞佳赶紧叫厨房弄些好菜。 “还有,看看婉婉能不能来,这丫头若是听到有好吃的漏了她,明日我和太孙都不清静。” 俞佳笑着应了,他发现方醒也有些激动,莫名其妙的。 老朱够意思啊! 在金陵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可却一直藏着没说话,今天拿出来也就是借机敲打一下的意思,并没有要和他方醒秋后算账的想法。 我怎么有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呢? 方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完全能管好自己的人生,可朱棣这一下却击中了他心中的柔软处。 从到大明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哪怕是有了家庭,可不真实的感觉却时不时的会冒出来,提醒着他: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假如原先的方醒死去,那么这些人的轨迹会是什么样的呢? 孤独的朱棣易怒而多疑,最终死于北征归程路上。 张淑慧大抵还来不及从张家出逃,就接到了自己未婚夫嗝屁的消息。 小白大概会被转卖到某个地方,然后…… 朱瞻基呢? 原本的历史上,他掩盖了自己的锋芒,被文官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就借用羞辱文官来获得心理安慰。 最后无可奈何,把太监这个团体提了上来。 …… 可…… 方醒从来都是把朱棣当成一位威严的帝王,凛然而不可侵犯。 可今天…… “我先去宫里一趟!” 太孙府的门房觉得怪怪的,先是朱瞻基满面激动的冲出去,接着这位兴和伯也……看着都挺激动的呀! …… “皇爷爷,孙儿错了。” 朱瞻基冲进大殿,跪在地上,眼睛一看就是哭过了。 杨荣几人赶紧行礼退出去,不敢听这等事。 朱棣皱眉道:“起来!” 朱瞻基起身,就像是个老太婆般的唠叨道:“皇爷爷,孙儿知道自己以前犯了好些错,只是皇爷爷您一直在边上看着,不时的提点孙儿……” 朱棣的脖子在不住的微微转动,表情有些僵硬。 “……想来可笑,孙儿居然以为皇爷爷对孙儿冷酷,却没看到皇爷爷的一片苦心,孙儿实在是该死,不孝之极,若不是……若不是想到了您对婉婉的宠溺,孙儿还在其中而无法醒悟,皇爷爷,孙儿……” 朱棣微微垂眸,手中握着镇纸,有些…… 窘迫吗? 大太监心下骇然,急忙低头。 “陛下,兴和伯求见。” 朱棣微不可查的放松了一下,然后又转动着脖子道:“竖子多事,让他回去!若是啰嗦就让人架出去!” 朱瞻基忘我的还在说着:“皇爷爷,那些藩王实乃我家的蛀虫,孙儿原先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就削了,可现在看来,孙儿太嫩了,无知!此等事不但是我家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呢……” 朱棣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多了回忆之色。 那个襁褓里的小子啊!渐渐的比他的祖父都强壮了! 从牙牙学语,到跟在自己的身后亦步亦趋,问些幼稚的问题。 再到现在,这小子已然能快速的从自己的错误中幡然醒悟…… 就在朱棣眼中渐渐多了柔色的时候,朱瞻基昂首道:“皇爷爷,藩王者,藩篱也!目前看来,大明的篱笆已经变成了漩涡,一个不断在啃噬着大明钱粮的漩涡,孙儿以为当一步步的限制他们,大明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几百个郡王,更不需要无数的镇国将军。” 朱棣轻声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茫然的道:“孙儿还未想过,不过想来会有办法的,比如说……对了皇爷爷,若是大明以后在海外夺取大批的土地,终究管理不便,可否……” “够了!” 朱棣轻声喝住了朱瞻基下面的话,淡淡的道:“朕还有些年月可活,你便好好的看,好好的学,等以后,朕自然管不了这些,你自去办了就是。” 朱瞻基悚然而惊,“皇爷爷,这等话您孙儿不愿与闻!” 朱棣的目光穿过殿门,看向了远处。 …… 方醒站在宫门外,激动渐渐的消散,干脆就和几个守门的军士聊起了藩王们有多少个儿子的话题。 进出宫门的人看到方醒蹲在地上,和几个军士吹的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禁都摇摇头,觉得这位兴和伯大概是全大明最掉价的伯爵。 “方醒!” 婉婉被梁中送出来,正好看到了方醒,就喊了一嗓子。 方醒起身,意犹未尽的道:“等下次再聊。”然后过去问了朱瞻基的情况。 梁中道:“陛下留了太孙在宫中用膳,郡主说是要去看太孙妃。” 于是方醒只得灰溜溜的回家,顺带还把婉婉送到太孙府。 “方醒,给本王过来!” 刚从太孙府出来没多远,朱高煦就带着两侍卫打马过来,用马鞭指着方醒喝道。 方醒愕然过去道:“殿下何事?” 朱高煦怒火冲天的道:“父皇刚派人到了本王的府中呵斥,让本王把那些多占的田地都还回去,是不是你怂恿的?本王才去告诉你消息,你居然转身就把本王给卖了?!” 方醒无辜的道:“真不是我,不过我觉着这并没有错。难道殿下就能抢别人的东西吗?” 朱高煦大怒,条件反射的扬起马鞭就准备抽打下去,可却看到方醒眼里的那一丝冷漠,这鞭子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那你……你请本王喝酒赔罪!” 这货! 方醒摇摇头,刚才朱高煦的马鞭要是落下来,至此两人之间再无一丝交情,以后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去哪家?第一鲜吧!” 方醒当然是想照顾自家的生意,可朱高煦却嫌弃的道:“第一鲜好吃是好吃,可没女人,无趣!咱们去常悦楼,那里的大堂有歌舞。” 常悦楼? 方醒想拒绝,可朱高煦却不由分说的让小刀回去报信,然后说道:“怕个什么,又不是叫你去玩/女人,再说,就算是玩了又如何?难道你媳妇还敢跟你翻脸不成?”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gegegengxin 下载免费阅读器!! 正文 第996章 请不要嘲笑这个可怜的女人 常悦楼在第一鲜到来之前算是北平城饮食界中的大拿,以豪奢出名,敢来消费的非富即贵,老百姓要是敢进来,那就得做好给常悦楼白做一辈子工的准备。 迎宾的伙计显然认识不少权贵,看到朱高煦后就说道:“殿下快请进,包间还给您留着呢。” 朱高煦点点头,显然得意于自己在常悦楼的特殊待遇。 至于方醒,伙计居然没认出来,以为是某位勋戚家的年轻人。 一进去,方醒就看到超大的大堂。 大中午的,可大堂周围却是座无虚席,方醒看了一眼,大多是勋戚子弟,也有些文官子弟和商人。 商人在这种地方必然是要低调的,所以几个豪商看到方醒后,虽然想套套近乎,好问一下城外大市场的规划,可却根本不敢开口。 这就是等级森严,一直延续到了明朝中期。 那些人大多认出了朱高煦,都纷纷起身问好。 先去楼上查看的侍卫下来道:“殿下,赵王殿下也在。” 朱高煦不屑的道:“老三耽于美色,不成器!” 上楼,这里的二楼的走廊是在外面,而且包间面对大堂的那一面有个大窗户,可以边吃边看楼下的表演。 房间的装饰很奢华,方醒只是瞟了一眼,然后坐下。 “上酒菜,今日有人请客,多来些好菜。” 朱高煦就像是个孩子般的得意,伙计看了方醒一眼,赶紧下去吩咐厨房。 方醒摸摸桌子,感慨的道:“这桌子都是好木头做的,犯得着吗?” 朱高煦正准备‘讽刺’方醒的土老帽一番,却看到对面有人举杯向自己邀约,却是赵王朱高燧。 “老三真是阴魂不散!” 朱高煦厌恶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搭理他。 朱高燧也不介意,只是冲着方醒笑了笑,竟然有些唇红齿白的感觉。 “老三长的越来越白,越来越像是娘们了!” 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朱高煦却长的像是黑炭头,而且五大三粗的,完全就是个武将的胚子。 “是富阳侯。” 方醒看到了李茂芳,这厮正得意的和朱高燧吹嘘着什么,估摸着是生意吧。 “一对阴人!” 朱高炽被朱高燧阴过不少次,恨得牙痒痒的。 酒菜上来了,居然大多是炒菜,不过每盘菜的下面都有一个装着开水的盘子,好让菜保温,随冷随换。 果然是豪奢啊! 那么多的客人,这得要多少伙计才能做完这项工作啊! 菜自然是水陆杂陈,不过作法却有些向第一鲜靠拢,显然有人去品尝过,而且去的还是金陵第一鲜。 “吃了第一鲜的饭菜,这边的本王都不乐意吃了。” 朱高煦的目光扫了一圈,然后懒洋洋的夹了一块羊肉。 方醒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后世的人鲜有长期在一个地方吃饭的。在饮食上,大吃货帝国的子民们秉承的风格是‘喜新厌旧’。 “你看这个歌舞怎么样?” 下面大堂来了几个女子,还有乐师。 音乐响起,穿着薄纱,身体若隐若现的几个女子开始了舞动。楼上楼下,顿时荷尔蒙飞溅。 “不扭屁股啊?!” 方醒有些失望,朱高炽鄙夷的道:“再便宜的私娼都不会扭屁股去取悦客人!” 好吧! 方醒认为自己是土包子,可下面那些女人只是展现了些许朦朦胧胧的身姿,身体弯曲几下,居然就能让这些男人两眼放光,恨不能冲上去。 “上来一个!” 这时二楼有个尖利的声音喊道,方醒不用看,就知道是李茂芳那个阴人。 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飞快的上楼,去了李茂芳的那个房间,从方醒的角度能看到他开始是劝说李茂芳,看来效果不错。 可朱高燧突然说了几句话之后,那男子就堆笑着退了出去。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说道:“那李茂芳喜欢折腾女人,没几个女人能撑过半个月,不死就残。” 方醒闻言厌恶的看着对面的李茂芳,“变态的玩意儿,难道就没人管他吗?” 朱高煦漫不经心的道:“我这个外甥废掉了,永平撒泼说了,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李茂芳死了,富阳侯的爵位给谁?除非是马上给她的孙子,否则她就去哭母亲。” 去哭徐皇后的陵墓? 一时间方醒马上就理解了朱棣,有这么一个寡妇女儿,他再狠的心也很难下手去对付李茂芳。 掌柜模样的男子去了楼下大堂,然后从几个女子中间挑出一个,准备送上去。 朱高煦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喝口酒说道:“这个女人活不过十日!” 因为迁都没多久的原因,那女子显然没有听到过李茂芳的名声,脸上居然还带着憧憬的微笑走上楼梯。 朱高煦悠悠的道:“这些女子专职歌舞,有贵人看上了还要陪睡,等老了就会被赶到后面去干活,干不了的就赶出去。” 这厮是在引诱我出手吗? 方醒知道了朱高煦的用意,就像是个小孩子般的觉得自己在藩王退田的事情上吃亏了,所以就要找回来。 而朱高煦最乐意看到的,就是方醒和朱高燧对上。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乌云。 这个女人一直在用扇子遮着脸,位置就在朱高燧的隔壁,不用说,刚才的这一幕已经被她看在了眼里。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苏德才死,这个女人居然有心思到这里来吃饭消遣,可见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儿都没错。 方醒对着朱高煦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不管如何,我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被人拖进火坑里烧死,你可以嘲笑我迂腐,也可以嘲笑我愚蠢,但,请你不要嘲笑那个可怜的女人!” 这话里带着决然,朱高煦心中大悔,急忙说道:“方醒,我开玩笑的,快坐下,那女子我救了就是……” 可方醒一旦决定了就不会退缩,他笑眯眯的拿起酒壶…… “富阳侯,你这是想把这个女子带回府里虐杀吗?不要脸!” 方醒刚转身,就看到乌云双手扶住窗户,冲着自己的左边叫骂道。 这个女人不简单,居然已经把大明的勋戚调查了个七七八八! 不大标准的大明话让人一愣,可那个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女子却是脸色大变。 “求您了,放过奴婢吧!奴婢愿意去干活,厨房柴房都愿意去,求您了……” 正文 第997章 有所必为 贵人们从来都不会缺乏资源:钱粮、女人……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属于珍惜资源的女人,在贵人们的眼中也就是一个发泄工具。厌倦了传统的发泄方式之后,他们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找乐子。 千年前的女人甚至沦为奴隶,一言不合,主人就把她蒸了,然后完整的端上来,请客人品尝。 虽然身为贱籍,可没有谁想求死。 那掌柜模样的男子冷冷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子,“小五,这里是常悦楼,明白吗?上去!” 女子的目光转为绝望,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就扶着栏杆起身,低头进去。 里面的李茂芳正火气冲冲的准备出来,准备到隔壁去找乌云算账,看到小五后,他舔舔艳红的嘴唇道:“先去陪陪赵王殿下。” 小五抬头看了李茂芳一眼,面无表情的走向了朱高燧。 而就在此时,对面有人喊道:“李茂芳,你这个阉人!看打!” 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正好砸在桌子上,呯的一声,酒液和碎瓷飞溅。 “啊!” 朱高燧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他不禁尖叫起来,然后发现没危险,这才恼怒的探出头去。 方醒就站在那里,身边是朱高煦。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空碟子,看到朱高燧后,笑了笑,然后把碟子就像是扔飞盘般的扔了过来,随即人就转身出去。 “呯!” 碟子在半空中飞出了一个弧形,击中了李茂芳那个包间的侧面,顿时碎瓷洒落到下面的大堂,引发了些骚乱。 李茂芳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委屈的道:“殿下,那兴和伯可是连您一块砸呀!” 外甥说委屈,舅舅却在思索着这里面是否有蹊跷。 那个女人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使团被赶出大明吗? 朱高燧略微一想,马上就想到了原因。 “瓦剌使团的事,方醒估计会掺和,玛德!那个女人也敢拿本王来搭架子吗?” 还没等朱高燧想出整治乌云的方法,脚步声中,方醒在辛老七的护卫下来到了这个包间。 看到方醒,李茂芳不禁退了一步,然后色厉内荏的道:“方醒,你想干什么?” 朱高燧为了保持风度,还坐在椅子上,只是身上有些狼狈。 方醒笑了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虐杀女子的事被我知道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不会视而不见,你可以走了,这个女人留下。” “凭什么?” 李茂芳怒道:“本候自己花的钱,凭什么不能带走?!” 小五的心跳从未有那么快过,她紧张的看着方醒,对于这位兴和伯的事迹她早就如雷贯耳。 他能拦住李茂芳吗? 还有赵王…… 瞬间小五的心就落到了谷底,那可是赵王,陛下的儿子,谁能越过他去? “因为你是变态!你的脑袋有毛病了,需要治一治,最好少出门。还有,你的财聚集市真的很挣钱吗?那我得看看,能不能让你少赚些。” 方醒看到了陈大华,这位掌柜很是超然的站在门外。 “你做梦!” 李茂芳怒道:“陈大华,这就是你的胆略吗?” 他怯了! 方醒看向李大华,淡淡的道:“你从哪弄来的这些女人?若是渠道不对,李大华,本伯发誓会让你知道大明的律法有多森严!” 李大华干咳一声道:“这些女人都是自愿卖身的,兴和伯不嫌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你有意见?” 方醒笑了笑,然后问道:“说吧,你的后面是谁?不然本伯回家估摸着会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李大华傲然道:“常悦楼有贵人的股子,兴和伯还是知趣点好。” “哪位贵人?” 方醒还是笑眯眯的问道,小五觉得希望渺茫,就缩回了角落里,只希望时光在此刻停滞,直至永远。 “是太子妃家里。” 朱高煦进来了,轻飘飘的揭穿了底细。李大华面色一变,急忙说道:“娘娘家里只是看在小的勤勉的份上,小的多次哀求,这才得了些钱钞,否则这常悦楼必然是开不起来的。” 话锋转的挺快的嘛! 朱高燧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削弱,他冷冷的道:“方醒,有本事你就去把大明的那些女人都救了,那本王还能说你一声好,不然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赶紧出去!” “会有那么一天的。”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着李茂芳道:“富阳侯,今日方某不能让你如愿了。” 回过头方醒对陈大华说道:“这女人不许带走,否则本伯自然有手段弄死你!” 陈大华一听就怒了,刚才的卑微在朱高燧的支撑下消失了,“兴和伯,小店要干什么,不需要外人指点!” “啪!” 方醒一巴掌扇去,然后朱高煦接着来了一脚,直接把陈大华踢到了边上。 朱高燧冷着脸,朱高煦插手了,他自然不会再用强,回去告状就是了。 “本王走了。” 看到朱高燧闪人,李茂芳叫嚣道:“方醒你别得意,这个女人迟早还是本候的!” “废物!” “你除了造粪之外还能干啥?” 方醒对这个半男半女的家伙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冲着小五说道:“你且安心,若是有人强迫你去别处,本伯自会为你报仇!” 陈大华怒道:“兴和伯,这是常悦楼的女人!” 朱高煦笑呵呵的道:“本王倒是看热闹了,不过陈大华,当年方醒为了一个女人,就杀了瓦剌使团的使者,你以为自己如何?” “见过兴和伯,见过汉王殿下。” 这时乌云居然过来了,她一身汉人女子的打扮,倒是有些惊艳。 朱高煦楞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要和本王相好吗?” 噗! 方醒忍着没笑,然后拱拱手道:“殿下继续,方某要去办点事。” 朱高煦胡乱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 “你是本王喜欢的那种女人,个子高大,魁梧,皮肤还白净,啧啧!大屁/股好啊!多半生儿子,可愿跟着本王回府?” 乌云被这一连串的话弄懵了,摇摇头道:“汉王殿下,乌云已经有了心仪的男人。” 朱高煦遗憾的道:“可惜了,听说那边的男子臭烘烘的,你也乐意?罢了!本王走了。” 乌云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朱高煦和小五前后出去。 这剧本不对吧! “方醒,你居然没付钱!!!” 正文 第998章 宫内宫外,信息不畅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九九八章,大吉大利! ...... 方醒和赵王,还有富阳侯三人争夺常悦楼的一个舞女的事传的很快,在方醒刚到太子宫中时,消息也同时进了宫。 “殿下,臣请见娘娘。” 方醒的话让朱高炽一愣一愣的,合着你想见我老婆啊! 可方醒的神色很严肃,不像是小事,朱高炽就点头道:“梁中,引兴和伯去。” 大明的太子妃,别人,特别是男人,多半是见不到的。 可方醒不同,双方的关系很亲切,在外人的陪同下可以一见。 听到方醒求见,太子妃也有些一头雾水,对身边人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兴和伯珍而重之的求见,难道是瞻基的后院出事了?” “请他进来!” 太子妃皱眉道,如果真是朱瞻基的后院出事,她要准备出手教训人了。 方醒进来,垂眸不看左右的人,说道:“娘娘,常悦楼贵人云集,养了些舞娘,贵人可以取用,甚至是带回家去。” 太子妃还在发愣,方醒已经躬身告退。 “娘娘,臣告退。” 一直等方醒走后,太子妃才莫名其妙的道:“兴和伯此言何意?那常悦楼是谁的?” 边上的宫女嬷嬷们都低头不语,方醒的话很短,可却蕴含着有趣的意思。 “难道是我家?” 太子妃猛地警醒,她冷笑道:“罢了,若不是兴和伯提醒,此事就一直被遮掩着,说吧,谁知道此事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嬷嬷犹豫了一下,在太子妃的逼视下出来道:“娘娘,那常悦楼……您家里有些股子。” “谁?” 太子妃闭上眼睛,身体猛的松下去,显得格外疲惫。 “我嫁进宫中多艰难?每日小心谨慎,唯恐坏了宫中的规矩,是谁在拖后腿?!” 那嬷嬷呐呐的道:“是舅爷。” “他缺钱了吗?” 太子妃的声音越发的清冷了,吓得嬷嬷跪地道:“娘娘,是常悦楼的掌柜找上的舅爷,只说是缺钱了,请舅爷借些钱,后来……” “后来就变成了股子,对吗?” 太子妃揉着额头道:“此等手段拙劣,一看可知,张升在干什么?上次父亲还说他淳朴好学,为何?嗯?!” 嬷嬷听到了不善之意,急忙说道:“娘娘,那些股子舅爷开始是没收,只是那常悦楼的掌柜痛哭流涕,说是没有舅爷借的钱,他就得去自尽,后来陆陆续续的就分了些钱,舅爷都拿去买书了。” 太子妃闻言面色稍霁,吩咐道:“去找张升来,我这就去殿下那边求个恩典。” 哪怕她是太子妃,可要想见亲人,特别是男性亲人,依然要去和朱高炽汇报。 …… 而方醒此刻已经到了朱棣那里,正硬着头皮准备进谏。 “听说你和富阳侯在争夺一个舞女?” 朱棣有些好奇,因为方醒自成亲以来,算得上是洁身自好,这一点在勋戚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好男人也忍不住要偷腥了吗? 方醒肃然道: “陛下,臣听闻那富阳侯已不能人道,每日只是在府中虐打女子为乐,隔几日府中就会有被虐杀的女子被悄然送出去化了,如今京城女子闻富阳侯府之名而色变,避之而不及,臣恐有伤陛下声誉……” “那女子是舞女,可若是她进了富阳侯府,多半是活不成了。” 方醒昂首道:“陛下,若是臣未曾看到,那最多事后叹息罢了,可就在臣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女子,哪怕她是一个舞女,可好歹也是陛下的子民吧?臣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富阳侯府那个狼窝?” 朱棣想起了永平公主进宫说的话:您的外孙乖得很,一天在外面打理生意,回家教导自己的儿子,真是宗亲的典范啊! “传了孙祥来!” 朱棣的脸上有些怒色,大太监心中一凛,赶紧吩咐下去。 朱棣低头继续处理奏章,下面的杨荣等人都装作没听见,不时就朱棣提出的问题给几个意见。 君王为主,辅臣建言,看着很和谐。 方醒在边上看着,觉得这种模式下的帝王不能懒惰,一懒就完蛋,权利必然不在己手。 后来的万历皇帝虽然说是不上朝,可却通过内阁牢牢的掌控着朝政,不是蛮清宣传的那等懒人。 而且当时国本之争激烈,万历若是上朝,那别的都不用干了,整天听着臣下吵架喷口水,动不动就批龙鳞。 有明一朝要想出名,要想成为‘蜚声海内外’的名士,最好的办法就是求直名,也就是批龙鳞。 当然,若是皇帝忍无可忍的下令抽他一顿,那真是太美了。只要不死,从此这人就是名士,走到哪都有人捧场。 被教坏了呀! 方醒觉得万历是个聪明人,只是从小就没了亲爹,被亲妈和张居正,外加一个冯保压的喘不过气来,动不动就被威胁。 在这样的环境下,万历要么奋起反抗,成为汉武帝那种雄主,要么就会颓废变态。 结果这位皇帝没成汉武帝第二,也没变态,只是成了一个不错的皇帝。 方醒在这边发散着思维,连孙祥进来了都没注意。 孙祥看到朱棣面色不好,急忙跪地行礼。 朱棣问道:“富阳侯是怎么回事?” 方醒已经回过神来,觉得这才是帝王之道。 朱棣没问具体事务,非常宽泛的问了李茂芳的事,孙祥要是敷衍或是有意漏掉一些问题,呵呵!那就得屁股遭殃了,弄不好还得丢掉差事。 孙祥没敢迟疑,朱棣的话音刚落,他马上把李茂芳最近的事说了个底掉。 “……最近一月,富阳侯府里一共抬出了三具女人的尸骸,然后送到化人场烧了。” 骇人听闻啊! 朱棣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也不会平而无故的虐杀人。 “来人!” 朱棣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发红。 “陛下!” 朱棣怒道:“拿了朕的马鞭去富阳侯府,三十鞭!富阳侯府的女人全部遣散,还有,去问着永平,这就是她嘴里的好儿子?” 这事谁去? 黄俨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恨不能穿一身别人看不见的衣服。 王福生应诺,他可以去抽李茂芳,可遣散女人和问责永平公主的事,却需要别人。 大太监出来:“陛下,老奴这便去了。” 朱棣点点头,任由大太监领了马鞭,和王福生一起出去。 孙祥跪在地上,心中惶恐。 方醒赶紧告辞了,剩下的时间属于朱棣,他将会敲打知情不报、或是说自作主张的孙祥。 正文 第999章 朱棣的处罚 999章了,感谢书友:‘aeon sea’的万赏! “德华,你这是有意在坑李茂芳吧?顺便还把常悦楼给埋了。” 回到家中,解缙的儿媳妇胡氏的肚皮越来越大了,这可是解缙的第一个孙辈,他紧张的不行,不时来找方醒纾解。 方醒抱着平安在前院和他闲聊。 “碰巧遇到了。” 方醒含糊以对,觉得自己真的是罪孽深重。 如果他没有用风油精废掉李茂芳的小伙计,那么那些女人也不至于会惨死。 “至于常悦楼,不过是我顺手而为,只是想给太子妃卖个好。” 解缙笑道:“李茂芳是陛下的外孙,常悦楼和勋戚宗亲有关系,老夫看你这是在配合外间的流言吧。” 方醒笑了笑,既然朱瞻基出手了,他好歹也去配合一下,让大家看看所谓宗亲的真面目。 …… “你们是外戚,说说吧,常悦楼的股子是怎么来的?” 太子妃全套穿戴整齐,让张升有些忐忑:“姐……哦娘娘,前几年陈大华托人上门,说是不借钱给他,他第二天就得被债主乱刀砍死。” 太子妃最看重这个弟弟,闻言就嗔道:“然后呢?你就接手了?” 张升揉揉眼睛道:“嗯,家里有些钱,就借了些给他,当时常悦楼还没建好,他就用那楼和地皮担保。” “分红呢?” 太子妃的家人算是不惹事的,可越是这样,外界的目光就越会关注。 太子朱高炽的身体一看就不是长寿的,到时候他两腿一蹬,朱瞻基可就上位了。 母凭子贵,皇帝的亲妈自然金贵,可皇帝的舅舅也该水涨船高吧! 无需实权,虚职就行,可影响力大啊! “每年都有。” 张升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只有你的吗?” 太子妃刚才已经查问了常悦楼的生意,觉得分红应该不少。 张升茫然的道:“还有父亲和大哥那里也有。” 这是广撒网啊! 太子妃银牙紧咬,喝道:“都被人套进去了还不知道,回头就把股子退了!” 张升这才恍然大悟:“娘娘,要不那股子就不要了,不惹事才好。” 这个弟弟是个老实的,而且也有才能。 太子妃叹道:“哎!不要股子那就是心虚,明白吗?该要的,一文钱都不能少。” 张升懂了,赶紧告辞回去找家人商议。 “哎!都是冤孽啊!” 进了宫的女人此生再难和平头百姓般的享受亲情,太子妃往日都刻意去忘却外面的家人,此时被勾起回忆,不禁有些怅然。 …… “拉住公主!” 富阳侯府中,永平公主发疯般的咒骂着大太监,手中的东西都扔光了,然后看到李茂芳被人从屋里拉出来,就抢过一把剪刀往前冲。 大太监冷眼看着,两个太监冲过去,其中一人被永平公主手中的剪刀在脸上来了一下,顿时血肉模糊。 “陛下有旨意在此,公主莫要自误!” 大太监怒了,刚才那两个太监虽然有讨好他之嫌,可却也不是永平公主能伤的。 “父皇疯了吗?为何要责罚茂芳?” 大太监冷冷的道:“富阳侯虐杀女子,陛下震怒,三十鞭!王大人,开始吧!” 王福生的主子只有一个,所以永平公主的威胁在他看来纯属儿戏。 “打!” 李茂芳跪在地上,有大太监和王福生盯着,他根本就不敢躲,否则就不是三十鞭了。 “啪!” 马鞭抽打在脊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李茂芳不禁惨叫了一声,然后双手撑地。 永平公主看到那个太监脸上的伤痕不禁一跺脚,带着人去了宫中,寻找朱棣求情。 “啪!” “啊……” 一个侍卫不敢留力的抽打着李茂芳,惨叫声实在是太尖利了,大太监皱皱眉,吩咐道:“把侯府的女人都记录一下,然后一一遣送回去。” 有人问道:“公公,那些女人若是出去了怎么活?” 大太监说道:“富阳侯生意做的大,想必不会吝啬于一点遣散的财物吧,每人分些就是了。” “啊……” 李茂芳惨叫一声,不但是脊背上的剧痛,更是为自己的财物而心痛。 …… 凡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人,在处理关系到名声的事情时,总是会迅疾无比。 朱高煦还在常悦楼吃喝着,和对面的乌云不时相互举杯共饮,倒也觉得其乐无穷。 等陈大华屁滚尿流的冲进来时,朱高煦正醺醺的起身想回家。 陈大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朱高煦一愣,问道:“何事?” “殿下救我!” 陈大华低声道:“殿下,小的愿意把常悦楼的一半股子送与殿下!” “一半股子?” 朱高煦打个嗝,揉揉眼睛道:“你这地方有东宫的股子,本王不会掺和。” 朱高煦对自己的大嫂还保留着尊重。可陈大华一看朱高煦不上套,马上就声泪俱下的道: “殿下,求殿下收下吧,娘娘家里的人就在下面,说是要退股子啊!” “本王又不傻!滚蛋!” 朱高煦一听就知道这人是想套住自己,然后寻求庇护。 不过想起方醒居然没付账就跑路了,朱高煦干咳道:“此事兴和伯敢接手,你且去问问吧。” …… 方醒把火点燃就回家了,正好遇到张淑慧在和媒婆谈话。 大老爷们的不好掺和,可方醒却担心那媒婆的审美观有问题,到时候坑了小刀,就让木花进去传话。 “夫人,老爷说了,小刀这样的,就得给他找个能管家的女子,那些柔弱的就算了,尖刻的也不要。” 张淑慧笑眯眯的道:“知道了。” 那媒婆算是高档媒婆,平时都是给那些有些身家的人寻摸对象,按理此等家丁的事她是不屑为之。此时听到木花这么一说,她马上就说道: “哟!这伯爷的心思也忒细了,能有这样的老爷,这方家庄的人好福气啊!” 张淑慧叮嘱道:“我夫君的话你也听到了,还有就是那女子可不能丑,小刀虽然是奴籍,可全家上下都不拿他当外人看,以后多半会有出路……,而且他的财物都在我这里收着,只要媳妇进家,我这边就全交给她。” 这是在为小刀的前程做担保,以后不但有前途,而且不会是奴籍。媒婆笑眯眯的道:“有夫人这话我就有底气了,且去寻摸寻摸,到时再与夫人细说。” 媒婆喜滋滋的走了,她知道方家出手大方,可以往却没有同行能接到单子,这下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啊…… 正文 第1000章 胆大的徐景昌 1000章,撒花!爵士祝书友们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也祝本书的成绩在大家的支持下越来越好!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感谢qq那边的书友:‘胭脂晕染了誰的流年’的万赏,或许应该是‘萌的开花啦’,感谢理解和支持! ...... “大明的危险主要是在北方,未来将会是在东南,而战场就是大海!” 学生们都听得全神贯注,这等战略课方醒很少开,大多是根据进程简单的介绍一下。 “北方苦寒,撒马尔罕那里就很重要了,只要拿下那里,大明就有了一个左右皆可攻守的宝地。” 所谓的撒马尔罕,指的是帖木儿帝国的地盘,以后所谓的中亚就在那里。 而帝国坟场也在那里,拿下那里,就控制住了十字路口,攻守方便。 “至于攻守如何,那还得看大明到时候的对外方略,不过我本人更倾向于用步步蚕食,把大明的疆土扩张到海对面去,慢慢的从四处收拢,同时伴随着经济入侵……” 压迫式的攻势,甚至不用刀枪,就能让敌人窒息,最后要么爆发火并,要么自然消亡。 方醒看看学生们:“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大家可以想想,比如说咱们目前看似和阿鲁台是敌人,可为何不去攻伐?还有大明在瓦剌和鞑靼之间来回攻伐,这里面的道理是什么?有何瑕疵?大家都可以去想一想,作为作业,明日交上来。” 下课了,方醒一边回答着学生们的问题,一边出去。 到了大门处,外面突兀的跪着一个人,袁达正警惕的盯着他。 “山长,这人说是什么常悦楼的掌柜,来寻您有一桩好事。” 陈大华闻声抬头,看到方醒后不禁狂喜道:“伯爷,小的愿意把常悦楼送与伯爷,只求能当个管事。” 方醒一怔,失笑道:“太子妃娘娘那边的动作可真快,这才多久,先前那个趾高气昂的陈掌柜居然就跪了!此事本伯无能为力。” 陈大华一听这话不对,就哀求道:“伯爷,小的当时鬼迷心窍,伯爷佛心,神通广大。小的愿意以身家相谢!” 方醒淡淡的道:“佛之所以是佛,不是因为神通广大,而是慈悲。你找错了庙,拜错了菩萨,回去吧。” 这人一旦脱离了权贵的保护,马上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肥肉。开始时大家还会给太子妃一个面子,可等过了十天半月的,那些人就会如狼群般的冲上来,把常悦楼和陈大华给生吞活剥了。 “伯爷……小的只求栖身之地啊伯爷!” 方醒摇摇头,上马就离开了书院。 陈大华失魂落魄的回到常悦楼,看到的却是一副冷清模样。 “本人关永集,你得罪了太子妃和兴和伯,陈大华,聪明的就把这个契约签了。” 一张契约被扔在了陈大华的身前,这是一个大胆的家伙,居然不等太子妃消停之后就动手了。 这人一摸自己的山羊胡,喝道:“看什么看?太子妃很厉害吗?见到我家老爷也得叫声亲戚!” 陈大华一听就有数了,他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垂死之人,激动的道:“小的愿为国公爷打点酒楼!” 来人笑了笑:“你倒是机灵,知道自己成了眼中钉,罢了,国公爷说了,你就留下来照看酒楼。不过若是你不尽心,不用国公爷出手,你自然死无葬身之地!” 陈大华身体一软,知道自己终于是找到了一条生路。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遇到危机时可以奴颜婢膝,干什么都行,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一旦确认脱离了危险,大多数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在这次危机中,究竟有哪些人对不起我,哪些人在落井下石…… 此刻在陈大华心中最恨的人,当然是始作俑者方醒。 傍上了新主子,当然要殷勤一些,陈大华马上就指指后院道:“关大人,后面有些女人,您……小的陪您喝一杯?” 关永集办成了差事,得意的道:“喝酒可以,女人就免了,那些女人你莫要乱动,否则国公爷会撕碎你!” 陈大华愕然,失望的道:“国公爷难道不喜欢吗?” 关永集斜睨着他道:“你别想使什么小心眼,记住了,那些女人已经不属于你了,懂吗?” “小的懂了。” …… 常悦楼易主了,作为同行,叶青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是定国公?快去告诉老爷。” …… 方醒得知消息后,神色喜怒不明。 黄钟讶然道:“这定国公是在趁火打劫啊!而且还给了太子妃一个好大的没脸。” “不行吗?” 方醒笑道:“那徐景昌好歹也是太子的表兄弟,一家人嘛!” 黄钟摇摇头:“伯爷,这一家人可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普通人,亲戚不给脸,照样会记仇,下次找机会报回来!” 方醒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在,太子在,太孙在,这三人只要在位,徐家若是不肯低头,自然会有人倒霉。” 黄钟讶然道:“您是说……”说着他指指南边方向,那边正是魏国公徐钦呆的地方——金陵! 方醒笑了笑:“那还得要看谁跳得欢,魏国公读书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若还是胡闹,陛下可不会容情!” 徐家一门两公,到今天看来,朱棣还是有些悔意,加上徐景昌和徐钦都不大成器,更是在打朱棣的脸,所以…… 黄钟摇摇折扇,洒脱的道:“伯爷无需担心,家里的只是两个伯爵罢了,而且新丰伯多半是享受的爵位,不会受到猜忌。” “我不担心这个,爵位这玩意儿有固然好,没有也饿不死人。” 方醒起身,有些意气风发的姿态。 那么多的东西,就算是生他十个八个儿女都不用担忧啊! 两位小伯爷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一个咿咿呀呀的抓着东西啃咬,一个坐在竹马上,嘴里架架有声。 方醒把平安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顿时就火了。 “这谁拿来的?” 一根红绳子套着个玉兔,玉兔上面全是口水。 张淑慧闻声进来,看了一眼,又急匆匆的出去了,声音又急又快。 “夫君,是妾身拿的,平安要磨牙,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妾身就拿了这个,反正又咬不坏……” 方醒愕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 小白可怜巴巴的指着平安道:“少爷,平安要哭了。” 方醒赶紧把红绳子绑在小床上,然后把玉兔递给了正不耐烦的平安。 “咬吧咬吧!” “哇……” 正文 第1001章 (为书友:‘山水任我行’的盟主打赏贺!加更!) 教主为本书千章贺,笑言此乃给爵士添加灵感之‘烟钱’,无需加更。 赏太厚,教主期望满满,爵士自然不会懈怠,兄弟姐妹们,咱们走起! ...... 永乐十七年的春天不错,方醒一家子受邀参加太子妃组织的游园活动,地点就在皇宫。 这是迁都后举行的第一次聚会,目的就是收拢一下人心。 “迁都之后,不少官员还是有些怨气的,所以这肯定是王贵妃的意思,只不过她的身体需要静养,就交给了太子妃来做。” 吴氏今天代表英国公府来参加聚会,在门口和张淑慧聚在一起,走进了花园。 北平的春天温度依然不高,花园里,花草树木都露出了春色,显得生机勃勃。 那些贵妇人三五成群在花园里游逛,而作为主人的太子妃就坐在亭子里,和几位年高望重的老太太叙话。 “见过娘娘。” 张淑慧和吴氏近前行礼,太子妃笑道:“今日老天爷倒也凑巧,居然来了个晴天,你二人可自在些,英国公和兴和伯就在陛下那里呢!” 吴氏笑道:“娘娘和几位在这边悠闲,臣妾却是坐不住的,且等五十年后再来和娘娘、几位老太太叙话吧!” “哈哈哈哈!” 吴氏这话讨喜,不但几个老太太都指着她笑骂猢狲,连太子妃都不禁笑的捂嘴,身体微颤。 张淑慧抿嘴微笑,然后福身,准备离去。 太子妃喘息着道:“你去看看太孙妃,那是个害羞的,比不了那些厉害的。” 张淑慧笑道:“太孙妃自然有威仪,臣妾去了不过是陪衬罢了。” 太子妃又笑了,“你二人且去,再让你们待下去,今年一年的笑都笑完了。” …… 胡善祥有些紧张,面对着几个中年女人的讨好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太孙妃。” 张淑慧的到来让胡善祥松了口气,然后就亲切的让她近前,让那几个女人有些失望。 这几个女人都是文官的家眷,太子妃的面前她们是靠不拢的,所以就来和胡善祥套近乎。 张淑慧看到胡善祥的额头上都见汗了,就低声提醒她。 “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千万别露怯,一露怯以后就会被人知道你的弱点。” …… 朱棣那里也是热闹非凡,文武官员汇聚一堂,只不过花园被女人占领了,所以大家干脆就喝酒。 方醒随意的坐在金忠的下首,看着眼前几盘菜上面白生生的油脂,低声说道:“金大人,千万别吃,这玩意儿弄不好要拉肚子的。” 金忠吃了一块冷冰冰的羊肉道:“这有啥,当年老夫跟着陛下往南边打,别说是油脂,半熟的羊肉都照样吃,第二天早上就拉了干的,一大坨!” 这下方醒就更没胃口了,坐在金忠上首的蹇义脸一颤,直接就放了筷子,摆明是不想吃了。 金忠得意的笑了笑:“昨日蹇大人可是卡住了老夫的一个人,哈哈哈哈!” 老家伙的报复有些惨烈,不但方醒和蹇义中招,左右几个大臣都听到了。 方醒忍住笑意,然后就挑着那道白切羊肉吃。 “醋有没有?” 方醒觉得不蘸醋不好吃,就问了边上伺候的太监。 这位在宫中吃饭历来都是不拘小节的,太监弯腰去了后面,没多久就带来了一壶醋和一个小碟子。 方醒从壶嘴处闻闻,赞道:“是陈醋,几位大人可要来一点?” 蹇义摇摇头,金幼孜也摇摇头,只有夏元吉和金忠要了醋。 羊肉片蘸醋的味道其实不错,金忠吃了几片,酸爽的道:“德华果然是美食大家!” “听说了吗,张答里麻被斩首了,首级正往京城送。” 金忠显得极为畅快,然后举杯起身,向朱棣贺。 朱棣笑着干了,和其他大臣不一样,其他人朱棣大多只是抿一口。 张答里麻是土族人,番僧,以前算是朱棣信任的人,被授予左觉义,结果这厮在西宁大肆敛财,勒索进贡的番僧。 后来被人举报,这厮就逃了出去,在边境地区继续作乱。 这次他被干掉,算是朱棣的一次复仇。 西宁那边的土司很多,不少自称什么西夏皇族的后裔,时常作乱。 方醒想到了一件事,就问道:“西宁那边的色目人如何?作乱的可有他们?” 金忠抚须,答非所问的道:“当年蓝玉征伐云南,杀了不少,阉割了不少,郑和就在其中,此后就消停了。” 方醒低头想起了蓝玉一案,朱元璋肯定是有杀掉那些朱标掌控不住的大臣的意思,可接下来他对军中的大清洗却很有趣。 “经过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清理,军中的异族人少了九成以上。” 金忠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不是什么秘辛,军中的大佬都知道。 朱元璋的骨子里还是那个固执的放牛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且有一段时间,大明禁止境内的异族内部互相通婚!!! 谁说大明不会同化来着? 看看,你们要想成亲,那就去找汉人吧!几代人之后,血脉就混合了。 方醒侧身道:“那边的色目人不少,得打散才好,最好不要聚居。” 没有谁比方醒更知道其中的厉害,看到金忠愕然,他低声道:“有机会就打散,但主要是……” “诸卿!” 朱棣起身,方醒赶紧端坐着,不然巡查的御史会当场把他揪出来,弹劾他不敬。 “朕深知有人喜爱南方,喜爱金陵!” 好嘛!这位老大一开场就定了调子:原先反对迁都的,以后谁要是还敢哔哔,朕收拾你! “北平苦寒,可却能磨砺意志。边塞的军士更冷,可几十年来,依然一批批的去了边墙,此刻正守卫着大明的安宁!” 朱棣慢慢走下来,目光一转,指着金忠说道:“金忠老迈,可也一路跟着朕走到了今日,可为诸卿典范!” 噗通一声,金忠马上就跪了,老眼含泪的道:“陛下不嫌弃臣是个……卑下,臣甘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不嫌弃什么? 神棍? 朱棣显然很受用,赶紧让金忠起来,然后又转身回去。 “敲打好了。” 金忠的眼泪神奇的消失了,然后给方醒介绍着朱棣的习惯。 “陛下要敲打群臣,总得弄个人出来夸赞几句,不过千万别得意,过后最好就忘掉。” 金忠面不改色的夹了片羊肉,蘸醋吃了,然后举杯和方醒来了一口。 领导对你的夸赞最好是左耳进右耳出,如果你以为这就是你的资本的话,那现实会分分钟教你做人。 正文 第1002章 远征的艰难 感谢书友:‘马尔泰诺’、‘淼淼孩子’的万赏! “缅甸土司不服王化,屡次生事,朕欲令人前去攻伐,谁能担之?” 朱棣的酒宴从来都不会单纯,这位帝王雄心勃勃,一心想把大明的周边对手打掉,让子孙后代沐浴在和平..lā 可……缅甸那个地方地形复杂,森林密布,传言有瘴气,这个…… 方醒的目光一转,发现那些武勋大多面露难色,心中就有些冰冷。 果然啊!随着时间流逝,武勋们在慢慢的蜕化了,惧怕困难,不愿冒险。 张辅倒是有些想出班,可朱棣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显然是不希望他自荐。 方政看到了这一幕,走出来跪下道:“陛下,臣愿意去缅甸。” “陛下,臣愿意去缅甸。” 顿时那些武勋们都纷纷出来高喊着,一时间蔚为壮观。 可朱棣的面色却冷若冰霜,冷哼道:“诸卿倒是勤勉!” 方政不出来,这些武勋就在装傻,这就是活脱脱的官场现形记啊! 朱棣盯着徐景昌道:“定国公可愿去?” 徐景昌顿时脊背汗湿,他呐呐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敢拒绝:“陛下,臣愿去。” “可朕却不想折损大军!” 朱棣拂袖,然后说道:“方政……朕记得你在交趾不错,北征也很好,回头拟旨,方政迁右都督,领军前往云/南!” 方政赶紧应道:“臣谢陛下厚恩,必将死而后己,不破缅甸终不回!” 朱棣举起酒杯道:“诸卿满饮此杯,为大明贺。”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 酒宴结束,方醒出去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小太监,而他的手中拿着个食盒。 “丢人啊德华!” 金忠艳羡的道,话里有些酸溜溜的。 在宫中能有这般待遇的也只有方醒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要。 “不丢人啊!” 方醒接过食盒,谢了小太监,然后说道:“陛下家大业大的,我时常蹭些饭菜回家,这也是君臣之间的接济嘛!” 金忠老脸抽搐道:“你的脸皮已经赶上老夫了!” “兴和伯等等。” 方醒回身看到是方政,就单手挥挥道:“方大哥算是求仁得仁了,回来之后想必不止右都督。” 方政先给金忠拱手见礼,然后愁眉苦脸的道:“缅甸那边和云/南相似,而且荒凉有过之而不及,据说那些丛林中瘴气密布,你若是不帮衬一把,我可是要埋骨在那边了!” …… “他说朕家大业大?” 方醒的回应马上就被人传到了朱棣那里,他瞪着眼睛,郁闷了一会儿,“那竖子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下次莫要再给他了。” 大太监忍笑答应,可下一次他肯定还得给。 这就是君臣之间的信任:方醒从不担心那饭菜里会有毒,拿回家照样吃喝! 朱瞻基倒是想到了另一个群体:“皇爷爷,文官的俸禄太低了些,目前大明不缺金银,可否给文官涨涨俸禄呢?” “不能!” 朱棣的面色转冷:“瞻基,你要记住了,文官,不管你发多少俸禄,他们照样会去贪腐。” 这一竿子把文官全扫进去了,幸好杨荣等人没在。 “今日你也看到了,若是北征,那些武勋肯定会争先恐后,为何?不过是觉着有朕在败不了罢了。而缅甸天气炎热,疾病多,弄不好兵败之后,丘福就是前车之鉴!”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认为还有一个原因。” 朱棣点点头:“那你说说。” “孙儿以为,那些武勋不愿去,是在担心去的时间太长了。” …… “这一去少说得三五年啊!” 方政有些唏嘘,坐在书房里开始了诉苦。 “云/南是沐家的地方,去了那边究竟是听谁的?还有,陛下那边究竟是只想打下缅甸,还是说要一路把榜葛剌弄下来?” “榜葛剌肯定是要打下来的。” 方醒想起了那件事:“上次进献麒麟一事,榜葛剌就已经触怒了陛下,使团全灭。你临行前陛下肯定会有交代。” “那谁做主?” 方政此刻完全是统军大将的本色,问题直指核心。 指挥不统一的后果大家都知道,那么此次远征缅甸,是以沐家为主,还是以方政为主? 方醒说道:“我看多半是以你为主。”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方政点头道:“是了,沐家在云/南本就根深蒂固,若是缅甸再是他们打下来的,以后……” “沐晟不会去,大概只会调些将士,所以这次你算是独掌一方攻伐了,未来可喜可贺!” 方醒拱手恭喜道。 没有独掌一面经验的武将,很难得到重用! “缅甸要注意些什么?”方政追来可不是只想问这些问题的:“我虽然经历过交趾征战,可缅甸那头肯定不同,德华可有教我?” 这个比较头痛,方醒想了想:“瘴气这个我想你不会陌生,也不会不懂防备。可瘴气不可怕,可怕的两种东西。” “哪两种?” 方政的眼睛一亮,赶紧磨墨拿纸,准备记录。 “一是蚊虫叮咬,这个很可怕,各种疫病实际上大多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 方政苦着脸道:“那边热,总不能让将士们全副穿戴吧?那估计还没被叮咬,人就已经热死了。” “热死总比生病死好!” 方醒没好气的道:“第二就是要注意水源地的检查,不许喝生水,这一条是铁律,必须要煮开一会儿才能喝。最好带些明矾去,用于净水。” “还有,我做些防蚊虫的……” “德华!”方政放下笔,起身道:“给我个学生吧!” “呃……” 这个要求方醒有些懵,他犹豫道:“北平的新生肯定是不行,从金陵跟着来的小的小,呃……再说这不是有沐家在吗?地头蛇啊!肯定懂这些。” 方政摇摇头道:“沐家是沐家,可此行若是以我为主,谁知道沐家会不会袖手旁观!德华,方晓说了,书院里三个大的,马苏我不敢想,那个……李嘉和李二毛,这二李你给我一个。当然,若是两个都给,那哥哥我就承你的情了。” “我问问吧,这个毕竟和他们无关,要自愿才行。” 方醒有些舍不得,可却知道那些学生们能有这种经历的好处。 “走走走!你赶紧去书院问问。” 方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方醒。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在线看:!! 正文 第1003章 这只是第一个 教室里有一个铁炉子在烧着煤炭,上面还放着个水壶,水汽渺渺,据说是为了增加空气的湿度。 李二毛看着笔直穿透屋顶的烟管,在想着管径的大小和炉火的燃烧速度之间的关系。 “老师。” 方醒破例在上课时进来,马苏知道有事,就把位子让出来。 下面的学生中,大多数都是新生,目前起不到什么作用。 方醒走上讲台说道:“刚刚的消息,大明将攻伐缅甸!” “好啊!” 岳保国马上就拍手叫好。 在方醒的熏陶下,书院的学生认为对外扩张才是大明未来的唯一出路,所以除去岳保国小孩子兴奋忍不住之外,其他人也是欢喜不已。 可这并不足以让方醒打断上课的进程,所以大家都静下来,听方醒继续说。 “缅甸地形复杂,丛林密布,以前在金陵时给你们讲过热带雨林的危险。” 方醒缓缓的道:“大明的将士们即将远赴缅甸,有人请求书院出一位学生跟着去,大家想必也知道这是为何!” 书院的学生课程繁杂,天文地理都在学,更不用说物理数学这等主课。 “老师,弟子愿意去!” 新生自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没这个资格去。 老生中岳保国和袁冲太小,不可能去,那么就只剩下了李嘉和李二毛。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然后相对一笑。 岳保国不服气的道:“老师,弟子当年就从过军!” 马苏说道:“你还小,目前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坐下。” 坐下后,边上的袁冲得意的道:“你比我还小呢!我都去不了,你那是白日做梦!” 方醒看看两个学生,有些难以取舍。 李嘉在书院中从来都是不显山露水,性格沉稳。 而李二毛是后发先至,学习刻苦,而且吃苦耐劳。 李嘉笑道:“山长,二毛的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 你好毒! 李二毛瞪了李嘉一眼,振振有词的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山长,弟子愿意回来再成亲!” 方醒想了想,拿着黑板擦在讲台上转动了一下,结果偏左。 “李二毛去!不过先回家问问你母亲的意见,若是不允,不许强求!更不许和自己的母亲发火!” 黑板擦的动向很清晰,偏向了左边的李二毛。 李嘉遗憾的坐下,他的愿望就是从军,他的偶像就是霍骠姚! …… 李二毛马上赶回家中,周氏急忙问道:“二毛,这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地回来了?” “娘!” 李二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周氏赶紧去扶他。 “这是怎么了?可是触怒了教授们吗?那没事,娘去给赔礼……” 李二毛垂首道:“娘,书院要有一个人跟随大军去缅甸,孩儿已经……报名了。孩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周氏楞了一下,退后几步,擦擦眼睛道:“你这孩子,这可是好事,书院里不是说了吗,读几十遍书也赶不上出去一次,娘还不老呢!在书院里有吃有喝的,生病了也有人照管,你只管去就是了。” 李二毛膝行过去,抱着周氏的腿大哭道:“母亲,孩儿不孝啊!” 多年来,这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一下子要离开,那种感觉很煎熬。 周氏摸着他的头顶道:“二毛,你常说男儿志在四方,娘怎会拖住你的后腿……” …… 方政再次进宫,和朱棣密谈。 “黔国公不会随军,你只管缓缓而行,记住了,不可轻敌,否则你身死事小,坏了大明的大事,你可知道里面的厉害?!” 朱棣指着地图道:“去了缅甸那边,软硬皆施,愿意投靠大明的土司……征召军士,意图不轨的,全数拿下,送去修路!” “至于榜葛剌……” 榜葛剌虽然欺骗过朱棣,可以前好歹也是经常进贡占便宜的国家,若是攻打,那…… 方政一个激灵,马上表态道:“陛下,缅甸和榜葛剌交界,听说那边民风彪悍,臣万万不敢坠了大明的威名。”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这话若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文人们少不了要腹诽他穷兵黩武,攻伐藩属国。。 “陛下,臣请兴和伯派一个学生跟随而去,恳请陛下恩准。” 朱棣抚须道:“他倒是舍得了?那便罢了,给那个学生一个将仕郎,方便在军中行走。” 将仕郎是散官,级别正九品,算是初入仕途。 可李二毛是书院的学生,也是书院第一个得授官职的学生,这个意义非同凡响。 方政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只觉得朱棣也太小气了些。 “兴和伯还说要给大军准备一些防治蚊虫叮咬的东西。” “什么东西?” …… “高度酒精,不过这只能消毒,有一种配方倒是能有些驱蚊的效果,不过效果估计不大明显,咱们双管齐下!” 厨房的外面堆着许多酒坛子,方醒在指挥人蒸馏。 “老爷,这等法子倒是有人用过,只是喝的人不多。” 大明目前流行的是酿造酒,蒸馏酒是下等人才喝的,所以花娘不知道方醒究竟是要干啥。 “消毒的东西!” 李二毛来了,雾气蒸腾的厨房里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道,他赶紧退出去。 方醒交代道:“你记住这种法子,若是用光了酒精,就因地制宜的去弄出来。” 酿酒不难,蒸馏也不难,随便找家酒坊就能弄出来。 “我会让朱芳那边打造些喷水雾的东西出来,到时候对着喷,看看能不能杀灭蚊虫。还有,弄些大料,到时候煮水洗澡,也能防止蚊虫。” 酒精的用途太广泛了,不管是泡药防治蚊虫,还是用于外伤消毒,都是利器。 “加些薄荷叶,青蒿和艾草,泡酒灭蚊!不够就加水熬制。” 想起前世看电视,缅甸那边的蚊子就像是黑云般的冲过来,方醒就觉得有必要加强方政所部的防蚊措施。 “德华在忙呢!” 方政从宫中出来没回家,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方家。 蒸馏的酒度数不低,方醒从药店弄了些艾叶,捣碎后放在里面,然后伸舌头舔了一下,辣的不行。 “喝酒可以防瘴气,你也来一口。” 方醒在小酒杯里倒了大约一钱酒,递给了方政。 方政酒量好,豪爽的干了,然后面红耳赤的干咳着。 “好烈的酒!”...“”,。 正文 第1004章 为官之道 方醒说酒精能消毒,艾叶能熏蚊子,还能泡酒喝,于是方政就上了奏章。 大明此时并不缺乏粮食,而且方醒说土豆也行,可朱棣却舍不得,都给了粮食。 至于艾叶,这个可以一路调集,不差货! 只是允许军中喝酒,这一条被人批驳的体无完肤,最后方政只得把方醒给拽上。 方醒很惆怅,觉得这些人是食古不化。 “兴和伯,军中怎可饮酒?若是误事了算谁的?” 吕震最近有些沉默,可对上方醒他从来都不缺乏战斗力! 连几位军中宿将都对允许饮酒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方醒这是在出幺蛾子。 方醒说道:“陛下,其实在福/建那边就有喝酒防治瘴气的法子,而且加了些药材之后,能有效的治疗水土不服,这一点臣已经请教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若是不信,可以让御医来看看方子。” 朱棣点点头,方子马上就被送去了太医院。 “饮酒,但不是醉酒,这一点臣给方大人交代过,还有,大蒜也得多带些去,那玩意儿多吃些,蚊虫不叮。” “臭也臭死了!” 有人嘀咕道,马上就引起了共鸣。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你要吃几瓣大蒜去衙门,铁定被人嫌弃。如果你去和上官禀告事务的时候……张嘴就是一股子味道,呵呵! 方醒笑呵呵的道:“大蒜能杀灭细小的虫子,在疫病多发地区是最好的食物。” “兴和伯还懂歧黄之术?” 有人提出异议,结果老金忠出来瞪着他道:“兴和伯当然懂医术,老夫见过!” 老家伙作保,谁敢不信?! “我就爱吃大蒜,每次吃面条都得配上。” 夏元吉也表明了自己是大蒜粉丝的身份,朱棣下意识的皱皱眉,想必曾经被他熏过。 缅甸的攻伐在不少人看来毫无用处,拿了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回来能干啥? “陛下,缅甸那地方……无用啊!”有人就问道。 “大明需要更多的出海口。” 朱棣一句话就带过去了,让人心惊。 大明什么时候对出海口那么渴望了? 而且还是攻伐邻邦,这个…… 可谁敢说?至少现在缅甸是属于土司管理,也就是说,缅甸算是半个大明的地盘,朱棣说要去占领了,彻底拉到大明来,谁敢有异议? 等御医亲自跑来,说是这个方子早已有之后,啥问题都没有了。 “都去准备准备吧,及早出发。” …… 出了大殿,夏元吉有些不解的问方醒:“大明在琼州府,还有廉州府的地方不就是海边吗?为何还要劳师远征的去打缅甸?” 朱棣并未把自己的战略考量告诉群臣,知道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方醒满口胡柴的道:“那边听说有宝贝,和玉石差不多的宝贝,拿下来之后,大明可就发达了,夏大人,到时候你出门腰杆子可就挺了!” 夏元吉叹息道:“你就骗本官吧,走了,那方政此刻必然在户部等着本官呢!有的是官司要打。” 军队开拔,钱粮都要户部运筹,夏元吉有的忙了。 而方醒也没走成,有太监追来把他抓了回去。 “陛下。” 朱棣神色有些疲惫,案几下有个熏炉,看来风湿病又犯了。 “陛下,那蛇酒您喝了吗?” 朱棣嗯了一声,皱眉道:“那蛇酒呢?” 合着你没喝呀! 大太监说道:“陛下,那蛇酒也跟着搬到了这边,您现在要喝吗?” 朱棣点点头道:“来一小杯,以后记得提醒朕,每日喝一小杯。” 大太监惶恐的应了,亲自去要蛇酒。 “书院的学生你认为如何?可堪大用?” 朱棣想起了蛇酒心情大好,语气也轻松了些。 方醒毫不犹豫的说道:“陛下,书院的学生,如果说是从金陵就开始学的,那么出来可以任职九品官,臣以为没有问题。但臣不希望这样。” “为何?” 对书院的规矩,朱棣了解了一些,所以才对方醒要求书院的学生如果要走宦途,必须要从小吏开始干起的规矩感到有些不解。 儒生中举,出来的地位很牛笔,一甲就不用说了。目前因为大明新增加的地盘不少,所以考出来的进士不愁没官做。 最低七八品啊! 朱棣饶有兴趣的问道。 “呃……” 方醒想了想:“陛下,臣以为不管是儒学还是科学,刚出来的学生都是一群愣头青,并不足以独当一面。而且……” “而且什么?” 朱棣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就让人给方醒泡了杯茶。 在朱棣这里有茶喝,可是极高的待遇。方醒接过茶,沉吟道:“陛下,书院的学生虽然学了许多东西,实践也有,可臣以为,若是想为官,首先得要从小吏做起。” “不做小吏,没有这个磨砺的过程,就像是进士,不为一甲就是庶吉士,剩下的分到各部观政。最后出来的,不少都留在京城任职,有的直接出京就当上了县令。” “陛下。” 方醒诚恳的道:“这些人懂什么?能干些什么?庶吉士和观政是好,太祖高皇帝这一点高瞻远瞩,看透了那些进士徒有其表的本质。可观政之后真能干好一个县令?真能在各部干好?” 考中进士,差不多一辈子的铁饭碗就稳妥了,剩下的就得看你的能力和背景,缺一不可。 ——这里的能力不但指个人的工作能力,还有你长袖善舞的能力! 所以后面就催生了无数的‘党’:乡党、同年党、同科党、师生党…… “县令者,管辖一县之地,一县之民生……” 大太监端着一个小酒杯进来了,朱棣微微摇头,他就走到边上,没有打扰方醒的思路。 “你连下面的小吏是怎么行事的都不知道,你连下面的百姓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你连怎么振兴本县都不知道……这等人如何施政?”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陛下,臣不怕得罪那些文人,不从小吏做起,这官就做不稳当!这官就做的让人着急!” 朱棣喜欢臣子对自己坦诚,所以方醒这番能在外面掀起波澜的话,却让朱棣兴致勃勃。 “怎么着急?” 大太监嘴角抽搐,觉得朱棣这是在引诱方醒大胆的说出心里话。 方醒当然敢说话:“陛下,县令的首要职责是什么?臣以为是厘淸治安,寻找能让本县百姓多挣钱的办法,能让本县的赋税提升的办法。” 这话最后又转到了商业上来,朱棣眯眼道:“你倒是胆大包天,百姓挣钱?田地里刨食就那点东西,百姓怎么挣钱?” 方醒说道:“陛下,不管是田地增收还是当地的特产,只要官员留心、用心,就不难找到办法!” “商人的本质就是逐利,只要有了好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比如说台州府的罐头,商人闻利而去,如今那边的作坊都成片了,陛下,台州府现在的赋税可不得了啊!”8〗 正文 第1005章 憧憬,小伯爷驾临太孙府 朱棣点点头,台州府如今的赋税在整个浙/江首屈一指,其它地方的官员看到后,都羡慕王亮能捡到方醒留下的便宜,纷纷要求开海禁。 不过这个要求没有被批准。 朱棣的想法很简单,先看看,看看百姓和官员在富裕了之后的变化。 而王亮无疑在这个过程表现的非常出色,他不但要抓渔民和商人的事情,同时还经常举办些聚会,邀请那些商人和百姓的代表来参加。 而聚会的主题很简单,那是富裕了,怎么不做富不过三代的人家,怎么回馈家乡,怎么回馈大明。 所以官场的人大多看好王亮未来的仕途,认为此人以后起码能做到六部之一的主官。 “你且去吧!朕自会细细思之。” 朱棣微微摇头,大明隔几年才开一次科举,每次不过是取两百多三百人,若是都从小吏做起,下面的人肯定要造反了。 ——咱可是圣人弟子,居然要从小吏做起?这还是大明吗?这科举还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谁还愿意去读书? 这科学还要釜底抽薪,所以朱棣认为不可行! 方醒心也不失望,他本没有期待朱棣能意动,那是在动摇大明的根基。 不过…… “陛下,能否让聚宝山卫出一个百户所,跟着方大人一起去缅甸,好测试一下火器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的使用情况。” 方醒最后提了个建议,朱棣说要考虑一下。 …… “当书院的学生们在小吏的位子干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儒家如何?” 方醒在和朱瞻基谈话,题目是怎么能让儒家把架子放下来。 朱瞻基唏嘘道:“德华兄,这很难,难到皇爷爷都不敢动手,否则大明要乱了!” “儒家的根基还很厚实,庞然大物也!让人望而生畏,继而绝望。” 方醒打量着朱瞻基的书房,悠悠的道:“很难啊!瞻基,若是我现在有四十岁,那肯定不会是这种应对之法,儒家的根基深厚,那咱们从它的根开始挖。” “怎么挖?” 朱瞻基对此表示没戏,他只希望科学子弟能分担些儒家的炮火足够了,至于让儒家走下神坛,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方醒笑道:“大明的小吏不需要功名,嘿嘿!” 朱瞻基的目光一转,兴奋的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想想,当大量的科学子弟通过自学,然后通过能力和关系当小吏后,大明会发生什么化学变化? 朱瞻基憧憬的道:“到了那时,大明多了无数的监察御史,那些豪强再也不能一手遮天了!” 方醒笑了笑,心说哥想的可不是这个! 当小吏的能力强大,超过了官之后,各种葩的事情会发生。 要么升官,要么会被压制。 可功绩在那里,每年都会检查,那热闹可大了。 当然,御史也会为了儒家和利益选择掩盖这些现象,可……纸包不住火啊! 无数的历史往事证明了一件事:越是想要掩盖的,最终都会适得其反。 “德华兄,土豆可挂念这边?” 朱瞻基有些想念有孩子的日子了,土豆不过是来过一次,可后院的那些女人们都两眼放光,恨不能马抢回自己的屋子去。 “啊?” 方醒一愣,违心的道:“想了,那小子特别喜欢太孙妃。” 朱瞻基果然喜眉梢,马要方醒把土豆接来。 方醒纠结的让小刀回家去接土豆,担心张淑慧不放行。 …… 土豆还是来了,在太孙府的门口一现身,守门的笑的牙都没了:“小伯爷可是稀客,快请进,太孙妃可是惦记着呢!” 小伯爷严肃的点点头,然后在门口等待的嬷嬷去牵着他,把木花撇在了一边。 土豆回身道:“你,也来!” 木花顿时喜翻了,马跟去。 嬷嬷看了她一眼道:“听说兴和伯家有一瀛洲女子,可是你?” 木花垂眸道:“正是奴婢。” 嬷嬷还想再问,可土豆却不乐意了,他甩着手,嬷嬷担心伤到他,松开了,然后他嚷道:“进去!进去!” 得!这位小伯爷是个脾气大的。 一路到了后院,胡善祥已经在翘首以盼了。看到土豆,笑的眉眼弯弯的招手道:“土豆快来。” 除去太监之外,土豆是此刻内院的唯一‘男人’。他皱着眉头道:“不吃糖糕,娘说烂牙。” 胡善祥赶紧答应道:“不吃不吃,咱们玩。” 从次之后,胡善祥搜罗了不少孩子玩的东西,等着土豆的到来。 这下好了,几个宫女和胡善祥一起陪土豆玩,规格之高,传出去能让人羡慕的发狂。 “孙嫔孙嫔!” 孙氏正在绣花,听到这个声音皱眉道:“这人怎么又来了?” 一个女子满脸八卦的进来,看到孙氏在绣花,说道:“哟!孙嫔这是在给殿下绣花呢?咱们都粗手粗脚的,绣出来也没人要啊!” 孙氏皱眉不理,继续绣花。 女子说完酸话后,这才得意的道:“方才你没看见,兴和伯家的土豆进来,太孙妃简直是疯了,带着那些宫女嬷嬷,差点列队相迎……现在正陪着玩耍呢!” 孙氏温婉的点点头,她的棱角在一次次的碰撞开始有了圆润的倾向。若是在以前,她肯定会是冷脸相对。 “你说不过是一个伯爷家的孩子,她犯得着这样吗?也不嫌丢人!” “不过听说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出生没多久,带来了弟弟,哎……” 这位嫔走了,叹息着走了。 孙氏的温婉依然在,她绣完了一朵花,满意的看看,然后说道:“送些礼物过去。” 她的随身宫女讶然道:“可……次兴和伯没收啊!” 孙氏淡淡的道:“收不收我不管,可礼数要尽到,去吧!” …… 土豆来了,方醒肯定走不成了。 “你去忙你的,我找俞佳说说话。” 方醒知道朱瞻基每天的功课不少,除去他私下给的‘高级教材’之外,儒学也得抓紧学,那些大臣也会来给他授课,在微言大义,把儒学和朝政联系。 朱瞻基走了之后,俞佳有些忐忑,毕竟方醒不喜欢朱瞻基身边的宦官出头在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那个金英是前车之鉴。 方醒自在的坐在椅子,打量着俞佳。 “富阳侯现在如何了?” 俞佳一听是这个问题,松了口气说道:“富阳侯被三十鞭抽的听说都差点死了,家里的女人都被送了出去,满屋子的男人,连公主都不大方便去探望。” 朱瞻基这边的消息灵通,方醒当然不会只问一件事。 “定国公把常悦楼拿下了,娘娘没有生气吗?” 俞佳苦着脸道:“伯爷,此事可不敢说,否则殿下会剥了咱家的皮。” 方醒懂了,笑道:“好了,你且去吧,本伯在这里看看书。” 这是太孙的书房啊!你单独呆在这里好吗? 俞佳纠结的冲着外面的太监点点头,然后才敢出去。 正文 第1006章 送行,交代 吃饱喝足,玩耍够了,土豆就嚷嚷着要回家,该给铃铛喂食了。 “送去前面吧。” 胡善祥有些不舍的吩咐道。 可土豆却把嘴一抹,兴高采烈的跟着木花去前面找方醒。 “没良心的小东西!” 一个嬷嬷笑道,胡善祥也忍不住笑了。 …… 爷俩聚首,土豆马上就揉着肚子说吃多了,要吃酸酸甜甜的药。 “臭小子!” 什么药?不过是山楂片罢了。 摸出山楂片塞进土豆的嘴里,爷俩上马,往城里去了。 …… 财聚集市在北平的分店才开张没多久,跟在四海集市的后面生意火爆。 方醒就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去了常悦楼。 陈大华依然在管理着常悦楼,他在二楼看到了方醒,不禁咬牙切齿的道:“他怎么不去死!” 方醒对小刀点点头,小刀下马进去,结果被迎客的伙计给拦住了。 “客官眼生,还请教……” “滚!” 小刀最近挑媳妇挑的心烦意乱的,一把推开伙计,进去之后,就看到了那个小五。 那伙计正准备喊人,就看到小刀又出来了。 “老爷,那个小五还在。” 方醒点点头,随即抬头,对上了那双仇恨的眸子。 方醒冷笑着看到陈大华迅速变脸,然后带着已经在怀里睡着了的土豆回家。 兴和伯来过常悦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景昌的耳中,他正在愁着最近宫中的赏赐好像少了些,闻言就不在意的道:“方德华不喜欢出入那等场所,当然不会进去,咦!那他去那里干嘛?” “国公爷,兴和伯的家丁进去看了看那些舞女,然后就走了。” 啧! 徐景昌不耐烦的道:“那些女人不是都留下了吗?也没谁卖了她们,他还去看个屁啊看!” …… 李二毛很忙,刚收拾好行装就被方醒叫了过去。 书房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堆杂物,瓶瓶罐罐的不少。 “如果你拉了肚子止不住,记住要吃这种药,用量上面有。” “这里面的是驱蚊药水,数量不多,你自己用就行了。” “这个是压缩干粮,你自己带着,紧要的时候再吃。” “还有这个,面纱,聚宝山卫的眷属们正在全力赶制,随后就能运过去……” “……” 方醒絮絮叨叨的,就像是个老太婆。 等他说完抬头,就看到李二毛跪在地上,眼眶发红。 没爹的孩子就是惨,从小吃苦长大的。 而方醒对他亦父亦兄,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李二毛差点就泪流满面。 “起来!” 方醒皱眉道:“我只是不想让书院第一个出去做事的弟子早死罢了,你且好好的,你母亲书院自会照顾,要不就接到前院来吧,这边热闹些。” 李二毛起身道:“山长,家母说不干活就不舒坦,书院厨房的事舍不开。” 方醒笑道:“是了,这就是淳朴,你记住了,淳朴和愚昧是两回事,千万别弄混了!” 李二毛躬身受教:“弟子明白了,开民智,但也要引导,否则利欲熏心,物欲横流,至此国将不国!” “你明白就好,一边开民智,富裕百姓,一边还得要引导民风,这是最大的事,比收纳了朝鲜和倭国还要大的大事!” 方醒正色道:“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大明会持续强大下去,可强大的根基是什么?” “科技!学术!知识的普及率!军队的强大,合理而充沛的钱粮!可关键的却是民风!” “民风就是国风,我希望大明的百姓和善而富有责任心,主动性将是他们必不可少的品质,但他们的骨子里应当不惧怕战争,不惧怕欺压,要有站起来,为自己,为大明而战的信念,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永不消亡!” …… 凌晨,李二毛要走了,书院的师生们一起相送。 在书院门口拜别了母亲后,李二毛被簇拥着往城门去,他将在那里和方政会和,一起去军营。 天色微亮,城门已经打开了,早起进出的人群满脸的风霜。 书院的教授在叮嘱着李二毛,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书院学生出仕的开端,不能出错。 吕长波最是兴奋,他觉得在李二毛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曾实现的目标。 而解缙却是云淡风轻的交代着怎么和地方官打交道,可李二毛多半没有这个需要,因为他只是个九品散官,地方官不会搭理他。 方醒和马苏站在边上,那些学生们在外围,羡慕的看着李二毛。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不想飞越关山,去看看异族是什么样,看看大明以外的风土人情。 时辰差不多了,李二毛走到方醒的身前跪下道:“弟子就此一别,不知何时归来,恳请恩师保重身体,弟子必不坠书院之名。” 告别,同辈告别多是叮嘱,有的还喝点小酒,叫几个女人唱曲。 而方醒作为师长,只能是教导。 “此去千里,山高水长,遇事不可慌张,人一慌,所学的能使出十之三四就算不错了,镇之以静,从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所学……” 方政带着家丁出来了,就在边上驻足。方醒最后交代道:“不可骄纵,半瓶水响叮当。不可傲慢,哪怕是一个伙夫也有值得你去学习的地方,期待等你归来时,能觉得自己所知甚少!” “谢恩师教导,弟子必牢记在心,时时警醒。” 李二毛起身,接过自己的大背包背上。 方政笑着过来道:“德华这是不放心吗?军中都是一个德性,再说有我看着,谁敢欺负李二毛,放心好了。” 这是许诺会把李二毛带着自己的身边,方醒拱手道:“方大哥想多了,玉不琢,不成器,我倒是希望他能多见识些苦难和人心。” 方政低声道:“你对陛下的心思知道的多些,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方大哥你是悍将,而缅甸那边不但是战阵问题,更多的需要合纵连横,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咱大明的将士们少死一个是一个,留下来的都是种子,以后大明用得着。” 方政眼前一亮,问道:“难道以后还要征伐类似的地方?” 方醒笑了笑:“榜葛剌和缅甸的海对面,甚至可以从榜葛剌直接过去,那个地方可是很有钱啊!” 方政上马拱手道:“多谢德华的指点,我这便去了!来日再会!” “来日再会!” 马蹄声敲破晨曦,撕破了雾气,伴着方政一行远去。 正文 第1007章 行贿,出仕 “舍不得了?” 朱瞻基觉得方醒就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看到小鸡长大了要出去自己觅食,于是有些难舍。 “没有的事。” 方醒嘴硬的道:“雏鹰长大了,父母会把它赶出鹰巢,不出去都不行。” 朱瞻基代表朱棣去送行,完事顺路来了方家庄。 看到方醒把地图收起来,朱瞻基就笑了:“李二毛再回来时,至少官升三级,德华兄,马苏呢?” 是啊!马苏呢? 这个方醒最看重的弟子,他该如何? 方醒说道:“马苏以后要接我的衣钵,所以不能走下面小吏的路子,我准备过段时间去户部看看,兵部也行。” 马苏如果去了下面,风险太大。 别的弟子失败了不打紧,可要是马苏在下面被人坑了,对书院的打击太大。 而且这种可能性极高,因为有的是人愿意冒险出手对付马苏,给方醒和书院一记重击。 以方醒的大胆,依然不敢拿马苏去冒险。 同时书院也离不开马苏,至少在北平这批学生学成之前还不能离开。 朱瞻基故作不在意的道:“那要不让马苏去我的府上吧,给个九品,然后慢慢的干。” 去朱瞻基的太孙府,马苏的仕途会很平稳,一路有人扶持。 方醒摇摇头道:“暂时不妥,我既然说了小吏开端,去了你那里,即便是没品级,外人看来也是在钻空子。还是先去兵部吧。” 说做就做,方醒马上就带着马苏,拎着一条腌制的猪后腿去兵部走后门。 到了兵部,来往人等看到方醒带着马苏,拎着猪后腿的形象,不禁脑海里想起了那些小地主送礼的场景。 “光天化日之下行贿!” 金忠很热情的接待了方醒师徒,在看到猪后腿后,先是板着脸说了一通,就在马苏以为他不会收时…… “这东西下酒不错,算是你今日搭伙的下酒菜吧。” 中午能饮酒? 马苏觉得不大对,因为方醒历来都不喜欢中午饮酒,说是能让人一下午都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 可方醒却笑道:“那正好,金大人这边肯定有好酒,咱们中午就喝一杯。” 金忠看了马苏一眼,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道:“马苏是你最得意的弟子,既然来了,你是个什么章法?本官敢保举他上八品。” 马苏心中一震,对方醒和金忠之间的交情有了底细。 目前在大明保举人是不艰难,特别是金忠这等深得朱棣信任的高官。 可为何这些高官不大爱提携后进?就是怕担责任。 你保举了此人,以后此人要是出了差错,连带保举人都得被牵连。 所以金忠大包大揽的许下了八品官的职位,可以说是非常的难得。 “蹇义上次否了本官的人,此次他若是再敢为难,本官一定打上吏部,和他分个胜负!” 方醒看看马苏,满意的看到了平静,这才说道:“金大人客气了,不过方某不想让他一步登天,兵部,户部,先在这两家历练一番,期间不要有品级。” 金忠一直在看着马苏,当方醒说出不要品级时,看到马苏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平静,恍如四十许人的沉稳,就不禁点点头道:“你舍得?” 如果一直没有品级,马苏就算是白干了。 方醒笑道:“不沉下心去底层磨砺一番,那才是白干!” “好!” 金忠拍打着桌子叫好道:“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本官就看不惯那些个进士鼻孔朝天,结果进了兵部啥也干不了,还得慢慢的教。此事本官应下了。” 说着金忠叩击着桌子,最后无奈的道:“本官老了,这记性也不行了,你们坐着,本官这就出去问问出缺的职位。” 方醒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外乎就是想找一个既能锻炼马苏,又算是美差的职位,就说道:“金大人,无需费周折,我看给个文书就不错。” 金忠老脸一抽,指指方醒道:“你啊你,这是在折腾自己的弟子啊!” 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马苏随即回去,准备明天来兵部就职,而方醒还得要陪金忠喝一顿。 中午的这顿酒是在外面吃的,就一家小饭馆,点的是火锅。 火锅目前在北方已经开始流行了,不管是什么人家,天气冷的时候来个火锅,那感觉真是舒坦的很。 小饭馆的生意不错,方醒和金忠就在里面的一张桌子就餐。 热气腾腾中,酒过三巡,金忠这才满足的道:“你这是在忌惮儒学?” 是儒家! 方醒心中暗道,然后夹了片羊肉。 “不是忌惮,若是忌惮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他们从小吏做起,不过是想给书院立一个规矩,别让他们觉着出来就能做官,那样的学生功利心太强。” 金忠面色微红,他喝口酒,皱着眉头道:“功利心谁都有,德华,你这话偏了。若是没了功利心,那就是圣人,可圣人也有功利心。” 一生已经到了最后时段的金忠说话不再忌讳,也无需忌讳。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从古至今,哪个人没有功利心?连帝王都在劝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是宋真宗的话,方醒听着觉得刺耳,就说道:“人的欲/望不同,有的人想实现自己的抱负,有的人只想着能活的更好,但不管是哪一种人,首先就应当把官吏当做一门职业,颜如玉,黄金屋,这是在用高官厚禄诱惑读书人,你们赶紧去读书吧,等做了官,美女财货什么都有,您觉得对吗?” 若是没有了美女和黄金屋,那些官员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他们会自己去寻找美女和黄金屋。 “贪腐不能当做理所当然,太祖高皇帝时剥皮实草都没吓住那些贪官,所以再放纵一下,那就是满目黑压压的一片。” 金忠哈哈笑道:“这话老夫不和你辩驳,不过你的弟子可是落到了老夫的手里,喝酒!” 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方醒只得举杯,大中午苦着脸喝酒,最后喝的醺醺的上马回家。 “没醉驾吧?” 方醒头晕的厉害,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 等到了常悦楼的外面,方醒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突然策马就冲了进去。 大堂里依然是歌舞升平,一人一马冲进来,马上就惊破了这盛世景象…… 正文 第1008章 马踏常悦楼 常悦楼的特不只是美食,更多的是享受,享受那种尊荣和奢华。 所以在这里就餐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大家正在欣赏着大堂中间的歌舞,耳边丝竹悠扬,不禁让人陶醉。 这就是和平景象,可这个景象却被马蹄声打断了,就如同北宋一般的被马蹄声打断了。 楼上楼下一起怒目而视,那些舞女也愕然停止舞步,回头看着端坐在马背上,面红润的方醒。 “伯爷……” 小五很累,作为舞女,她每天至少得舞动两三个时辰,这是个男人都会感到支撑不住的活动量。 可在看到方醒后,她疲惫的身体里仿佛涌进了新的力量,不禁盈盈拜倒:“见过伯爷。” “兴和伯?” 这里认识方醒的人不少,所以顿时就响起了一阵惊呼。 ——这位看着来者不善啊! “如今这里可是定国公的产业,兴和伯这是要同徐家较劲吗?还是说他想给定国公一个没脸!” “真要和徐家对上了,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徐家可是外戚,又是一门两国公,大明的头一份啊!谁敢去摸老虎屁股?” “这是马踏常悦楼啊!兴和伯好胆量!” “……” 方醒目光扫过大堂,对着小五点点头,然后冲着上面喊道:“掌柜是谁?出来!” 陈大华一直在楼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方醒出声,这才施施然的下楼。 “见过兴和伯,敢问所为何事,居然引得伯爷马踏常悦楼!” 陈大华有了徐景昌撑腰,此时的态度不卑不亢,极为出。 方醒目光在二楼扫过,手中的马鞭突然挥出。 “啪!” 整个常悦楼鸦雀无声,陈大华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手中的马鞭,然后才被剧烈的疼痛引发了惨叫。 “啊……” “太吵了!” 方醒淡淡的道,然后目光扫过,佯醉道:“这里可是教坊司?” 没人捧哏,方醒继续说道:“既然不是教坊司,那为何会有女人?为何敢拿女人去取悦贵人?” “贵人?” “尼玛的方醒,这是在逼咱们走啊!” “赶紧走!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咱们谁都跑不了,多半要被禁足在家中读书,脸面都没了!” “特么的!在定国公没摆平这件事之前,咱们都不用来了!” “……” 大明不许私娼,教坊司才是正规的那个啥青楼。 没经过允许就开这种类似于半掩门的勾当,若是告上去,就是现成的罪名。 而且贵人,我靠!大明禁止官员嫖那个妓,不过民不举官不究。被朱棣知道了,当然是要出手惩治一番。 方醒一人一马堵在大堂前方,人潮汹涌,在这里分成两处,惶然而逃。 陈大华被人潮推攘着,渐渐的退到了大堂的中间,也就是舞女们的地盘。 小五泪眼朦胧的跪在地上,泣声道:“伯爷大恩啊!” 其他的女子也跪在地上,看着陈大华的眼神满是恨意。 就是这个人把她们买来,然后请人调教她们取悦男人的方法,再然后…… 陈大华捂着脸,拼命的向边上的伙计使眼,有个机灵的伙计点点头,就跟着人群混了出去。 方醒看到了,只是笑笑,然后对着小五再次点点头就策马出去。 陈大华很想阻拦,可他早些时候闻到了酒气。醉醺醺的方醒他不敢拦,也不用拦。 “等定国公知道了此事,方醒,你就等着付出代价!” 回过头,陈大华被那些仇恨的目光吓了一跳,他喝道:“看什么看!别以为他是你们的救星,且等着国公爷发怒之后,老子自然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小五起身,冷冷的看着陈大华道:“伯爷义薄云天,他老人家既然伸手了,你最好自求多福。就算是不成,咱们也不想活了,大不了一起去也罢!” …… 方醒一到家,铃铛迎上来闻到了酒味,就呜咽一声躲到了土豆的脚边。 “爹!” 土豆正在拆解连环,看到方醒就一声欢呼,把连环丢下,冲了过来。 “儿子!” 方醒弯腰抱起土豆,使劲的亲着他的脸蛋。 “臭!爹喝酒了!臭!” 土豆一脸嫌弃的推攘着方醒的头,然后嚷道:“娘!娘!” 张淑慧赶紧过来道:“夫君怎地中午喝酒了?” 中午喝酒难受,方醒把土豆放下去,笑道:“把马苏的事办了一下,金忠老大人请喝酒,不喝不行啊!” 张淑慧赶紧叫人去准备醒酒汤,然后亲自去搓毛巾给方醒捂头。 小白抱着平安在边上嘟嘴,方醒过去摸摸平安的脸蛋,满嘴的酒气没敢亲。 “少爷,平安开始学说话了呢!” 平安配合的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萌的方醒一脸血。 “你辛苦了。” 小白以前贪玩,可在有了平安之后,方醒还没看到她单独出去后。 当娘果然是最快的成长途径啊! 方醒不禁感慨着,然后就感觉大腿被小白挠了几下。 “少爷……” 这声音拖着些许妩媚,方醒嫌弃的道:“别学那些女人,好好的!” 小白肯定是看到前院有些女人的妇人神态,觉得好,然后就跟着学了学。 可她的气质就在这了,说调皮捣蛋方醒还觉得靠谱些,妩媚? 方醒打个寒颤,警告道:“做自己,别学外人。” 小白刚想学幽怨,可想到方醒的话,就直接说道:“少爷,夫人这几日正好那个了。” “哪个?” 方醒一脸懵逼,然后脸抽抽的摸摸她的脸蛋道:“你们自己商量。” 三妻四妾的生活很艰难,方醒从来都是这般认为的。可一妻一妾居然都会弄些争宠的小把戏,他表示自己很难理解那些女人成群的男人是如何安排时间的。 张淑慧拿着毛巾进来,连劝带逼的把方醒弄到了卧室里躺着,然后又服侍着他喝了醒酒汤。 “夫君睡会儿。” “好。” 方醒笑了笑。 “夫人,外面有人求见老爷。” “谁啊?” 张淑慧不大乐意,可却不会干涉方醒的正事。 到了前厅,方醒看到了王贺。 王贺最近的日子有些无聊,只是隔段时间去给那些教导官授课,居然都有双下巴了。 “兴和伯,陛下刚下的令,聚宝山卫出一个百户所,马上去追方政的大军,跟着去缅甸。” “就聚宝山卫?” “还有朱雀卫也出了一个百户所。”...“”,。 正文 第1009章 反目成仇 感谢书友:“aeon sea”的万赏! 方醒的午觉终究没有睡成,徐景昌派人来请他去常悦楼。 “这是要摊牌吗?” 方醒只带着辛老七和小刀前去。 …… 在方醒马踏常悦楼之后,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方醒被人领着去二楼,到了一个房间的外面,陈大华正走在门外,脸上的那道鞭痕肿胀的老高。 “兴和伯请进。” 不愧是长袖善舞的生意人,陈大华此时已经能平静的面对方醒了。 门推开,辛老七先看了一眼,然后点头,方醒这才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徐景昌,他的边上坐着朱勇,不知道是帮衬还是来劝和的。 徐景昌没有打招呼,朱勇反而笑道:“兴和伯来了。” 方醒对着他拱拱手,坐在徐景昌的对面问道:“无酒无菜,定国公这是要开鸿门宴吗?” 徐景昌眯眼道:“兴和伯,你今日强闯常悦楼何意?你说了那些话,是何目的?” 方醒笑道:“既然定国公不遮掩,那方某就想问问,这陈大华是为何干不下的?” 徐景昌一愣,然后强辩道:“这生意场上的事谁说得清楚,本国公只知道常悦楼要出售,然后出手买下罢了,难道有问题吗?” 无耻的家伙! 既然这人不要脸,方醒也觉得没必要给他脸,“常悦楼违反大明律法,被方某看到了,还和太子妃娘娘说了,定国公以为如何?” 你想装傻吗?呵呵!老子告诉你,这事儿就是我捅到太子妃那里去的! 这事涉及到了太子妃,按理徐景昌应该是要忌讳些吧,可这人依然是装疯卖傻的道:“这个本国公就不知道了,自从迁到北平后,定国公府就有些入不敷出,想必娘娘也会体谅本国公经商的不得已吧。” 方醒看了看下面大堂,突然问道:“若不是那些女人,方某也不会想弄陈大华,算起来她们算得上是你定国公的恩主。定国公,你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恩主吗?” “呯!” 什么叫做恩主? 青楼的女人称呼那些嫖那个客叫做恩主。 你把我徐景昌当做暗娼吗? “岂有此理!”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徐景昌戟指着方醒,怒不可遏:“兴和伯这是要和我徐家作对吗?” 徐家,先皇后家,两个国公家! 这才是与国同休的勋戚,大明不灭,徐家不倒! 朱勇为难的道:“二位都冷静些,不过是几个女子罢了,定国公,此事确实是常悦楼违规了,放了吧。” 朱勇已经后悔来做和事佬了,常悦楼违规提供女人,方醒就站在了道理的一边。 其实勋戚之间从来都不会用律法来衡量对错,那是针对普通人的玩意儿,管不到他们的头上。 可按照朱勇的了解,方醒这厮根本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揣测,若是他抽抽了,把这事闹到御前,徐景昌绝对讨不了好。 “徐家可是皇族?” 方醒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徐景昌略一思忖,勃然大怒。 这是在讥讽徐家只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弄了两个国公! 当年徐皇后极力反对封徐家第二个国公,就是觉得树大招风。若是徐家子弟不争气,那就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方醒,你我势不两立!” 徐景昌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剑,唰的一下割掉了一截袖子,然后拂袖而去。 朱勇起身,尴尬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追了出去。 徐景昌脚步匆匆的走到大堂,楼上的方醒探出头来喊道:“定国公,那些女人的身契呢?” 徐景昌气得浑身打颤,他回身抬头,伸出手指指方醒,然后对跟在身后的陈大华说道:“给他!让他带回家去享用!” 陈大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后面,回来时小五等人已经在大堂等候了,而方醒就在边上。 十几张身契轻飘飘的,可却代表着这些女人的自由。 方醒接过身契,眯眼看着陈大华道:“自作孽不可活,本伯期待着看到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这是来自于一位伯爵的威胁和诅咒,陈大华摸摸脸上的鞭痕,嘴里轻嘶,转身离去。 我现在是徐家的人,连太子妃都忌惮着没出手,你方醒算个屁啊! “多谢伯爷,奴婢感激不尽。” 小五率先拜倒,其他女人也纷纷下拜。 方醒扫了她们一眼,“你就是小五吧,把身契拿去,让她们自己取了,我派家丁跟着去衙门出籍。” 小五起身接过身契,那些女人有的欢呼雀跃,有的面带愁色,其中一人说道:“伯爷大恩,奴婢等感激不尽,只是……奴婢等人历来都只学了歌舞,出去举目无亲,却不知道如何过活。” 这就是一种悲哀,一个人,一辈子,就只会一种谋生技能,却又不为主流社会所认同。 方醒略微想了想,说道:“聚宝山卫的眷村目前正在织布,若是愿意,你们可以去试试,我只能保证一点,只要你们愿意努力,就能养活自己!” 小五福身道:“伯爷拯救我等在前,怜悯收留在后,若是还有不知足的,那就是犯贱。” 方醒点点头,留下了小刀,然后和辛老七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辛老七纳闷的问道:“老爷,她们难道会不愿意去眷村吗?” 这条路大白马已经很熟悉了,方醒信马由缰,说道:“歌舞虽然辛苦,可最痛苦的却是被当做货物送与客人享用,大部分女子应当不愿意。可人心难测,有的人就喜欢这等生活,甚至希望某一天能遇到一位恩客看中她,从此她就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其实古今都相似,那些所谓的红人,大多是想赚钱,可同时也期待着自己能被某位豪客看上,从此过上少奶奶的生活。 就算是一夕之欢也行,起码可以当作谈资:我被某某某那个啥了,算得上是高档货了吧?!哈哈哈哈! “眷村的日子宁静,每日就是织布。有人会觉得踏实,可也会有人觉得枯燥无味,就像是一个囚笼,否则我大可让她们先去眷村,至于出籍,小刀一个人去就够了。” 辛老七懂了:“老爷,您这是任由她们自己选择自己的路,莫后悔。” 前面的城门人流如织,方醒笑了笑:“脚下的老茧是自己走出来的,会不会变成鸡眼,谁知道呢!” 正文 第1010章 皇帝太子 感谢书友:“法克球”的万赏! …… 常悦楼的事情没有瞒过朱棣,他甚至都知道方醒和徐景昌之间的对话内容。 王贵妃的身体奇迹般的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红润。 “陛下,春日里没什么好吃的,这是臣妾做的干贝汤,御医说是能补补身子。” 人到中年,王贵妃反而更加的从容,看不到对朱棣的畏惧,有的只是随意和温情。 朱棣放下奏章,活动了一下脖颈,接过小碗闻了一下,然后几口喝了。 帝王无情,帝王孤独,皆因他站在最高点,无人并肩,无人敢信。 “徐景昌和方醒闹了一场,倒是让朕看了出好戏。” 蒙元时期的戏曲发达,对后世的影响颇大。 王贵妃接过空碗递给了太监,然后说道:“兴和伯年轻气盛,兴许是胡闹吧。” 朱棣活动着手腕道:“不是胡闹,方醒有正气,见不得男盗女娼之事,而徐景昌苟且,见利忘义。” 这个评价如果让方醒听到,他大概会高喊‘陛下,您果然是俺的知己啊!’ 而若是被徐景昌听到,他会马上背着几根荆条进宫请罪,至少半年内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生孩子。 王贵妃现在的慈悲心越发的浓厚了,她叹息道:“那些女子也是可怜人,陛下,臣妾不敢干预朝政,只是想着……以后能不能取消一些贱籍,也是陛下的慈悲。” 朱棣的目光转动:“方醒是借势而为,在交趾时徐景昌与他的关系不错,等回京后就渐渐的淡了,今日这么一闹,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你说他是为何?” 朱棣没有回答刚才的请求,王贵妃心中轻叹,“大概是道不同吧。” “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朕看方醒这是在给朕提个醒,哪怕是国公,可一旦见利忘义,那和商贾没什么区别,都是需要压制的一群人。” 见利忘义…… 王贵妃想起朱棣以前赏赐勋戚们宝钞的时候,那些人的反应,不禁微微摇头。 这就是大明的勋戚啊! 渐渐的由功臣向着世家转变,可偏偏没学会以前世家的进取心,一心只想着捞钱,捞好处,抢好位子…… …… 随军的军眷们就住在军营的外面,和金陵一样,清一色的水泥建筑。 小五等人来到了这里,小刀找来钱氏。 “村里不是人手不够吗,这些都是老爷安排过来的,你们看着安排一下。” 钱氏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女人,数了数说道:“住处是有的,只是到了这里就得听从安排,千万别耍娇小姐的脾气,不然打架了咱可不管!” 武人的妻子,行事当然会偏向直爽。钱氏的眼睛毒辣,看到这些女人走动站姿都有些柔弱之态,就先敲打了一下。 “如今村里正赶工做面纱,你等先休息一日,从明早开始,就跟着她们学。千万别想着偷懒,偷懒的人没饭吃!” 小刀看到钱氏能镇住这帮子女人,就回去和方醒禀告结果。 “老爷,有两人在出籍后,说是要回家团聚,小的就让她们走了。” 方醒丝毫没有觉得奇怪:“走了就走了,各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由得她去。” …… 朱高炽很忙,最近他老子的风湿病犯了,当儿子的自然要有孝心,于是就多承接了些政事。 好容易把事情处理完,回到自己的地方,朱高炽就叫人赶紧送上美食,准备大快朵颐一顿。 点心是朱高炽的最爱,特别是甜的,那真是百吃不厌。 朱高炽算是一个相对宽厚的太子,可在他享用美食的时候最好别打扰,不然他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太子,什么是生杀予夺。 有几人可以不受这个潜规则的约束,太子妃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朱高炽又在吃,太子妃眉头微微一蹙,进来道:“殿下,兴和伯和定国公闹翻了。” 朱高炽把点心咽下,有些梗,就喝了口茶水,然后慢条斯理的道:“为何?” 徐家是朱高炽的母家,按理天然就是他的支持者,所以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太子妃移步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娓娓道来:“常悦楼原先是利用了臣妾家中的父兄,后来被兴和伯发现了不法,那掌柜的就惶恐了。”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朱高炽绝对能脑补出来。 “可是定国公拿下了常悦楼,然后方醒不忿?” 大体没错,但细节不明。 太子妃笑道:“兴和伯为的是那些被强令陪侍客人的女子出头,而定国公接手后却置之不理,然后兴和伯就生气了。” 朱高炽艰难的揉揉自己的膝盖,突然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个掌柜的冒犯了你家,你想让本宫如何?” 太子妃愕然道:“臣妾可不敢……” “你敢的!” 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梁中的面色一变,就用手指指大门处,那些太监宫女们赶紧鱼贯出去。 “臣妾错了。” 太子妃跪地认错,可那双手却紧紧的握住,指甲差点戳破了手心。 朱高炽坐在上面冷冷的道:“此事你本该在发生时就告诉本宫,可你呢?等到事情闹大了才来说话,这是想让本宫和徐家也闹翻吗?难道你嫌本宫背后的助力太多了吗?” “臣妾不敢。” 太子妃的声音变得平和起来,仿佛是庙里的菩萨。 梁中垂首站在边上,他知道朱高炽最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这些压力一是来自于文官,他们对朱瞻基和方醒的密切关系得不到转变而不满。而朱高炽一贯的仁厚表现让他们也敢用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二是来自于朱棣,最近朱棣的风湿病犯了,莫名其妙的,赵王朱高燧经常被招进宫中,父子俩亲热的让人感觉是祖孙。 朱棣的身体在渐渐老化,这一点谁都遮掩不住。 而越到这个时候,关于皇位,关于未来的权力分配就更惹人瞩目,暗地里的潮涌在无声无息中开始了。 朱高炽的面色稍缓,低声道:“罢了,本宫今日火气大,你且起来。” “谢殿下。” “母亲!你在哪?” 太子妃本来是慢腾腾的起身,听到这个声音后身形陡然矫健起来,腾地一下的就完成了起身、转身、脸上露出笑容的全套动作。 而朱高炽的动作也不慢,用他那肥硕而有足疾的身体完成了前俯、藏点心碟子、然后又恢复了弥勒佛般微笑的程序。 婉婉小跑着近前,脸蛋红红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然后鼻子抽抽,就嚷道:“父亲您又偷吃啦!不听御医的话,会生病的!”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不是为父吃的,是……” 太子妃就像是往日般温婉的笑道:“是母亲吃的,婉婉可想吃一点吗?” 婉婉犹豫了一下,然后摸摸自己的肚子,艰难的道:“婉婉不吃呢,不然会长成一个小肥妞。” “哈哈哈哈!” 宫殿内又响起了欢快的笑声,男女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是这般的和谐。 正文 第1011章 咱们来炒作一把房地产吧 北平城(再解释一次吧,从永乐朝开始叫做北jing,但那是违禁词,所以爵士就不改了。)。 北平城中的老百姓对于皇家的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随着锦衣卫式微,东厂刚立,监控力度下降的机会,各家的谈资中多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 “明皇愚蠢!” 常悦楼的歌舞没了,乌云也失去了一个找乐子的地方,呆在驿馆中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细长而白嫩的手指头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声音中带着的轻蔑说明此人地位不低,最起码是经常颐指气使。 略微有些大的嘴巴张开,一小块点心被白嫩的手指头送进嘴里,舌头最后还伸出来舔了一下嘴唇上的残渣。 边上的两个男子都在堆笑,其中一个男子笑道:“乌云说的再没错了。” “粗鄙!” 乌云最近在北平城见识了不少读书人,那种风度翩翩的男儿模样让她心中有些波动,于是乎手下这帮子身上散发出膻味的家伙就成了野人。 两男子只有嘿嘿的干笑着,乌云咽下点心,拍拍手上的残渣道:“草原上的王若是在临死前不能安排好自己的继承人,草原就会烽烟四起,自相残杀,所以明皇莫名其妙的亲近那个赵王,我看就是昏庸!” 那男子再次说道:“可明皇据说还能驱马奔驰啊!” 乌云吧嗒着嘴道:“那有何用?草原上的君王比他更厉害,可老了老了,这人就变得昏庸了,整日疑神疑鬼的,总是觉得前面做的事不对。” “那咱们能做什么?阿鲁台还在虎视眈眈呢!咱们也不能进攻大明啊!” 有着阿鲁台的牵制,脱欢就算是统一了瓦剌三部,也不敢进攻大明。 乌云烦躁的起身道:“咱们去找那位赵王试试。” 自从苏德被误杀后,乌云就有些急躁,觉得明人现在不同于往日了。 “以往这等事明皇一言而决,不管是粮食还是茶叶都有,可现在……气死了!走吧!” …… 开春之后,城外的大市场就开始动工了,明眼人看到那和城里类似的排水设施,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以后这里会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城内的地方吧。” 解缙难得出来一次,和方醒站在边上,看着那些民夫在挖沟。 明朝的排水设施设计很巧妙,据说一直用到了新千年后也没有退役。 整个城外都是人,方醒大概估算了一下,少说两千人。 “是的,其实我更希望城内是政治中心,而城外变成一个商业中心,这样的北平才是大明的京城!” 方醒看看四周留存的树木,满意的道:“这些树木和空地不要乱占,不然一场雨下来,这道路就没法走人了。” 城市化,水泥化带来的是大城市,可同时也带来了‘水灾’。原先可以蓄水和排水的小河流、小湖泊,以及树林、草地等地方都消失了。水流无处可去,最后只得横冲直撞,上演一出‘城市水灾’。 具体施工方醒不敢乱指手画脚,可一些小建议却是可以提的。 解缙笑道:“是了,若是放眼望去看不到绿色,老夫也不乐意住在那种地方。” 方醒指指远处一群在观望这边的人说道:“建成之后,会有不少人观望,在没有人出手之前,这里很难租出去。所以我叫了徐庆带着人来,自家也准备下手,一是能便宜不少,二是带个头,否则失败了,夏元吉能把我活吞了!” 解缙突然低笑道:“这人说不得,夏元吉来了。” 在安排好了方政所部的后勤安排后,夏元吉又满状态复活了,看着精神奕奕。 “解先生和德华好兴致,可是想多租些吗?” 解缙摇摇头,他对生意没兴趣,只是希望解祯亮能平安罢了。 方醒笑道:“夏大人,方某倒是想多租些,就怕你不愿意啊!” 夏元吉脱口而出道:“租你的,本官如何不愿意?你只管租!” “果真?” 方醒似笑非笑的问道。 熟知他秉性的夏元吉狐疑的退后一步,然后说道:“你莫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德华,这可是朝中大事,有何主意就说出来。不过鬼主意就罢了,本官还不想被你气死!” 解缙笑了笑,他比夏元吉更了解方醒。 方醒遗憾的道:“我还真是有些鬼主意,就是炒!” “炒?炒什么?炒菜?” 夏元吉气急道:“本官手头上多少事,德华啊德华,不可玩笑!” “我没开玩笑!” 方醒正色道:“夏大人,目前就可以炒了,咱们炒概念,比如说……去请几位那个啥高僧来,咱们勘探一番嘛,然后这里肯定就是风水宝地了,进来就发财啊!你说有人会动心否?” “风水宝地?啧!这不是骗人吗?” 作为户部老大,夏元吉下不这个脸。 方醒笑了笑:“那要不咱们就说这里将会是北方最大的集市,各种商业行为在这里将得到官府的保护,任谁也不能欺凌!这个够不够?” 目前的豪商必须要找靠山,或者本身就是权贵家的产业,否则做不长久,迟早会被吞掉,连毛都不剩。 “这个可以考虑,不过估摸着吸引不了多少人啊!” 夏元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官府许愿,这个应该有点作用。 这时城门那边缓缓出来几骑,方醒看了一眼,最后说道:“夏大人,我这里最后给你出个主意吧,听不听在你。” 在听了方醒前面的两个主意之后,夏元吉不由的重视起来,洗耳恭听。 方醒说道:“你去找几个勋戚造势,让他们的管家出面,先来这里看看场地,然后又急匆匆的进城去户部找你,最后……” 方醒看到了那几骑的模样,为首的正是乌云。此刻这个女人满脸的怒气,若不是这里是大明,估摸着手中的马鞭就要冲着那些民夫抽打出去了。 “最后你们演一出戏,他们马上就要租,而且全都要,气焰嚣张啊!而你呢,肯定是刚正不阿,当场呵斥他们的霸道行径,最后把他们赶出去……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轰隆!” 春雷蓦地响起,细雨纷纷而下。 在雨中,夏元吉悚然而惊:“德华,你这是设套啊!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那边的乌云看到了方醒,然后策转马头,缓缓过来。 细雨细如烟,笼罩了那张愤怒的脸。 方醒突然笑道:“夏大人,为官者要想着这件事对谁的好处大,再说这是骗人吗?难道你对这个大市场没有信心?到时候他们赚了钱,难道还会后悔吗?” 夏元吉只觉得头晕,他捂着额头道:“下雨了,本官先回城里慢慢的想想。” 方醒侧脸,看着近前的乌云道:“你有何事?” 乌云抹去脸上的湿润水汽,眼神凌厉的道:“你们的赵王调戏我!” 正文 第1012章 赵王的调戏 夏元吉听到这话,马上上马,一溜烟就跑了。对于他来说,皇家内部的事少沾染有好处。 解缙走到了边上不远处,能听到这边的声音,然后蹲在地上,看着刚挖开的沟渠,饶有兴致的扯着植物的根系。 方醒单手托着下巴道:“赵王去找你了?他好像没那么急色吧?还是说你的身上有我还没察觉到的魅力!” 说着方醒从头到脚打量了乌云一下,眉头紧皱,显然是极为困惑。 这种无礼的眼神若是用在大明的女子身上,方醒今日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骂一声登徒子,重则会被人大喊‘非礼啊!’ 若是遇到小白那种性格的女子,呵呵!绝壁会来一招断子绝孙脚。 乌云咬着嘴唇瞪了方醒一眼,然后说道:“是我去找的他,可他却出言调戏,这就是大明的王吗?呸!还比不上草原上动情的牛羊!” “是发情吧?!” 对于朱高燧挨骂,方醒喜闻乐见,他看了看天色道:“你乃瓦剌使团的一员,去找赵王何事?嗯?” 这个变脸的速度让乌云有些措手不及,不禁说道:“还不是想去问问封赏之事!” 方醒冷冷的道:“赵王只是闲王,悠闲的闲。我说过了,你找错了庙,烧错了香!” 乌云愕然道:“可赵王不是有希望当上太子吗?” 蹲在边上的解缙身体微微一颤,而方醒却面无表情的道:“谁告诉你的?” “没人。”不知怎地,乌云感到了畏惧,然后说道:“我只是在外面吃饭玩耍时听到的。” “你是个聪明人!” 方醒看着乌云,饶有深意的道:“聪明人就不要去做傻事,不然脱欢不会介意把你送给最卑贱的牧羊奴隶为妻!” 乌云面色苍白,嘴唇颤抖道:“我没干什么?为什么?你为何要这般说?” 方醒突然微笑了一下,“你既然不懂,那便罢了,我只想知道,赵王可是提到我了吗?而且还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你。” 乌云牵着马连退几步,恍若见鬼般的看着方醒,那嘴唇抖动的越发厉害了。 “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解缙已经起身回头了,方醒笑道:“你该知道,赵王与我有些矛盾,再加上你的姿容还无法让他不顾风险,强行出言调戏的程度。” “解先生,我们回家吧,出来时我吩咐厨房做了羊肉火锅,应该差不多好了。” 解缙嗯了一声,看了乌云一眼,然后慢腾腾的上马。 “这天气吃羊肉舒坦啊!” 乌云呆呆的看着方醒和解缙在家丁的护卫下离去,任由细雨从头上沾染下来。 良久,就在她身后的几个男子不耐烦的时候,乌云嫣然一笑:“罢了,这是个聪明人!相比之下,那个赵王虽然也聪明,可惜却喜欢把别人当做傻子,这大概是久居高位,不肯俯身的缘故吧。”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礼部,明皇已经派人去草原,可咱们要等多久?难道等上一年吗?” 几骑转身,随即又冲向了城里。 就在城门那里,礼部的官员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蛮夷就是蛮夷,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 “德华,你这是在坑夏元吉啊!若是夏元吉真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那些商人狡猾,迟早会看出其中的奥妙,夏元吉的名声可就臭了。” 方醒看着前方那个保留下来的小树林说道:“商人,特别是豪商,就没有一个是背景简单的,也没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所以坑了就坑了,再说我对大市场有信心,等到赚钱了,他们谁敢胡说?那就退钱滚出去!” 方醒的话里带着对大市场的强烈信心,解缙不明所以,只得说道:“你这些手段都是以引诱为主,有些偏了。” 儒家要求做人要正,不偏不倚,而方醒行事不时会剑走偏锋,这是解缙所不赞同的。 ——王道!堂堂正正也! 方醒笑了笑,并未辩驳。这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以后那些商业骗局才让人大开眼界,感觉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用。 到了家,媒婆在,正和张淑慧眉飞色舞的谈话,手中还有一张人像。看到方醒后,她赶紧把人像收起来,仿佛是稀世珍宝一般。 正在议亲的未婚女子的画像可不能被外男看到,不然会让人觉得轻浮。 小刀经常被张淑慧叫进来,在辛老七的逼迫下,老老实实地听张淑慧介绍那些女人的情况,但最后大多都是张淑慧不满意。 “定不下来吗?” 屋里还有邓嬷嬷在,所以方醒也不忌讳,进来问道。 张淑慧理直气壮的道:“夫君,那些女子不是太过腼腆,就是身材高大,若是找进来,比小刀还高,以后这家里听谁的?” 方醒皱眉,本想说说意见,可想到要在外人的面前给妻子尊重,就笑道:“若是不行,你就出门看看吧,总得亲自看一眼才能定下来。” 张淑慧点头应了,媒婆却被吓了一跳。 哪家的家丁婚事会被主家如此重视,这个小刀看来是深得兴和伯一家的关注啊! 那还等什么呢?把压箱底的人选拿出来呗! 方醒看到媒婆又露出了笑容,就知道自己的策略见效了,就交代张淑慧晚点留媒婆吃饭,然后就去寻找小白和两个孩子。 等方醒走后,媒婆就堆笑道:“夫人,我这里还有几个出色的女子……” 张淑慧点点头,然后两人又开始了勾兑。 …… 后花园里,万物复苏,植物芽孢生出,一片生机勃勃。 “推!二娘,推!” 还未见到人,就听到了土豆的叫嚷,还有平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小白佯装没力气的狡黠。 转过一棵大树,左边就是一块草地。 草地的右边是一张长椅,平安就坐在上面冲着对面手舞足蹈,而秦嬷嬷正在看着他。 左边是一架秋千,土豆用胖手艰难的抓住绳子,双腿前后摆动着。而小白正在后面单手叉腰,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推动着秋千。 方醒就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含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时光在这一刻停驻了,只有这画面般的美景能永驻世间。 正文 第1013章 夏元吉批龙鳞,朱棣指点江山 吕震轻松的敷衍走了乌云,得意的道:“此等蛮夷不识礼数,居然让一个女人出头,可见不堪一击!” 身边自有下官捧哏道:“大人挥洒自如,不过几句话就让那女人自惭而去,礼部上下再无一人有此手段,下官佩服!” 吕震抚须,暗自得意:“这女人是傻的,她应当去找户部才是,夏元吉每日事多,最烦这等缠人的事,必然会给她指条路。” 夏元吉是很忙,在听了方醒的建议后,他回去就召集了几个不会泄密的手下议事,目的就是讨论方醒的建议是否可行。 “大人,下官以为可行,那些豪商不缺钱啊!若是以利诱之,多半会上钩,然后咱们前期就可以减少许多投入,下半年可就从容了许多。 户部每年都得精打细算,最怕的就是突发事件,那就意味着需要从别处抽调物资钱粮,打乱计划。 “对啊!只要有人开头,到时候那些豪商必然会担心拿不到店铺,肯定会争先恐后,其他人自然会跟进,毕竟做生意和做官是一个道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时候做官得看政绩,也得看你上头有没有人。 如果你一无所有,那报歉得很,多半是会越行越远。 夏元吉垂眸想了想,左侍郎就干咳道:“大人,户部的钱粮是不少,可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这是坚定夏元吉信念的一句话,他抬头道:“罢了,本官这就去找陛下,总得寻几个最近夹尾巴的勋戚来。” 左侍郎讶然道:“大人,此事陛下不会出手吧?” 朱棣会为此事出手吗? 夏元吉瞪眼道:“本官一心为公,哪怕是太祖高皇帝在,本官也敢去!” 这就是夏元吉,只做事,不论人! 等夏元吉出去后,左侍郎摇摇头道:“陛下也只是容忍夏大人,若是我等敢触怒陛下,啧啧!下诏狱吧!” …… 果然,到了朱棣那里,当夏元吉说出自己的要求时,朱棣的胡须无风自动,大手握住镇纸,用力的砸了出去。 夏元吉脑袋一歪,镇纸擦着耳畔过去,他昂首道:“陛下,臣自问无错,陛下以镇纸掷臣,臣不服!” “你不服?来人!” “陛下!” 王福生扶刀进来,目光盯住了夏元吉。在他的眼中,除去朱棣之外,其他人皆可杀得! 朱棣目光闪动,脖子上的青筋弹动,看到夏元吉依然是梗着脖子不服气,就怒不可遏的道:“夏元吉,你以为朕不能杀了你吗?” 夏元吉目光坚定,以视死忽如归的姿态说道:“陛下,此事若成,则外城的大局将定,臣不敢有半点懈怠,难道就不值当那些勋戚出面吗?那臣要建议陛下把那些没用的勋戚都舍了吧,于国于民毫无用处,此等人留之何益?” 大太监在边上暗自苦笑,觉得夏元吉这次批龙鳞太过了些,弄不好就得进诏狱。 “滚!” 朱棣气咻咻的到处找东西,夏元吉好汉不吃眼前亏,行礼后就说道:“臣有罪,这就回去再想其它的法子。” 看着夏元吉离去,朱棣起身转圈,那杀气连大太监都感觉到了。 “这厮辱朕如此,该杀!” 气呼呼的朱棣连奏章都不批阅了,去了王贵妃那里。 王贵妃不用看,只需听着脚步的轻重和节奏就知道朱棣的心情不好,就起身道:“陛下可是动怒了?国事臣妾不敢妄言,可朝中有六部尚书,以及各位学士,陛下何不慢慢行之。” 朱棣哼了一声,然后坐在王贵妃给他准备的宽大椅子上,随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即愕然道:“是冷茶?” 王贵妃点头道:“陛下,这是太医院的新方子,加了些药材,冷着喝更能调和身体。” 朱棣的火气大,太医院为此也算是倾尽了全力。 一饮而尽之后,朱棣恨恨的道:“那夏元吉把朕当做了他的下属,颐指气使,居然想让朕去威胁几个勋戚为他办事,朕真想杀了他!” 王贵妃叹息了一声道:“陛下,那夏元吉臣妾曾听陛下说过多次,却是个只知做事的人,陛下何必为了他动气呢?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是小事,陛下的身子气坏了才是大事啊!” 看到朱棣面色稍缓,王贵妃又送了杯热水给他漱口,服侍好后才笑道:“原先时朝中人才凋零,正是陛下不拘一格提拔了他们。如今他们敢直谏,在臣妾看来,这是陛下功比唐宗宋祖呢!” 朱棣抚须,面色再好了些,然后轻哼道:“前唐对突厥卑躬屈膝,为异族所控,朕不喜。前宋自废武事,任由文人爬到帝王的头顶,不配与大明相比!” “朕的大明就不该是这样!” 朱棣目光俾睨,王贵妃不禁眼露迷醉之色,慢慢伏在他的膝上,仔细听着这个男人的话。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朱棣起身,单手扶开王贵妃,吐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朕的儿孙就该这般,都守在北平,任谁来了,打就是!却不能退后半步!更不能奴颜婢膝去苟且偷生!脊梁骨不能弯!弯不得!” “谁若是退了,那就不是朕的子孙,天下当共弃之!” 这声音浑厚而有力,王贵妃只觉得心神俱醉,这才是世间最强大的男子啊! 大太监看到几个宫女也是一脸的迷醉,就瞪了一眼,可他自己却也是心神激荡! 朱棣看着外面的春色,铿锵的道:“瞻基已然成长,就算是朕不在了,可却有瞻基在,太子便不敢软弱,否则……” 这个骄傲的马上皇帝容不得自己的子孙软弱,更容不得周边有能和大明叫板的国家,为此甘愿一次次的深入草原,把那些野心勃勃的敌人打垮,让他们不敢南窥! “来人!” 大太监赶紧冒头,朱棣毫无凝滞的说道:“赏夏元吉锦袍,马上令人送去。” …… 夏元吉回到户部,左侍郎急忙问了情况。 “本官觉着问题不大,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夏元吉倔强的道,可左侍郎却知道事情不大妙。 若是顺利,那么夏元吉回来就该布置后续的事了。 “都抓紧吧,此事做成了,今年大明的日子便会好许多。” 夏元吉摇摇头,忘却了宫中发生的争吵,继续处理户部的事,直到被尖利的声音打断。 “陛下赏赐夏尚书……” 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1014章 羞涩的朱高煦 能休息的日子,方醒绝不会去做事,这是一种生活态度,来源于前世的愿望。 春天来了,没有漫天的风沙,有的只是花草树木的全面复苏,以及空气中那股春天的气息。 在这让人迷醉的季节,最适合找张躺椅摆在院子里,然后人躺在上面,边上的小几上一壶茶在冒着热气。 一本道德经看的方醒意趣索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他懒洋洋的道:“淑慧,为夫还真是不能修炼得道啊!否则就能带着你们一起升天去享福。” 张淑慧走近,轻轻的给他揉捏着肩膀,轻笑道:“夫君千万别想着这些神神道道的事,若是被小白听到了,您可不得安宁。” 小白最怕的就是方醒消失,每次方醒远行时,她总是会郁郁寡欢一段时间。 方醒把书合上,问道:“土豆呢?” 张淑慧说道:“正和婉婉两个正在后花园里玩呢。” 方醒满足的道:“春天满是生机,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时节去搜寻那些花草,一个芽孢就能让我欢喜,更别提石头下那些弯弯曲曲长出来的东西,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很奇妙。” 张淑慧嗯了一声:“妾身小时候也喜欢呢!只是不好玩泥巴,只能找个赏花的理由去找些不认识的东西玩耍。” “陌生就是兴趣,兴趣就是老师,别怕土豆去玩泥巴丢了脸面,孩子的兴趣就是最大的脸面。咱们家的孩子无需装腔作势,孩子喜欢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咱们就别管的太多,让他们去玩耍。” “嗯。” 虽然方醒对孩子有放纵之嫌,可他身为知行书院的山长,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厉害,所以张淑慧没质疑。 方醒的悠闲日子被陈潇打破了。 “德华兄,救命啊!” 平安刚被小白抱出来,放在方醒的肚皮上坐着玩耍。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他瞪着大眼睛,张开嘴巴,好奇的循声看去。 陈潇一手提着衣服的下摆,脚步沉重的跑进来。路上脚一滑,差点就来了个狗啃屎,但他最近经常在田地里奔波,身体矫健了不少,身体摇摇晃晃的,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就稳住了。 平安的眼中全是茫然,猛地摇摇脑袋,还伸手抓了方醒的肚皮一把。 方醒伸手抱住他,然后缓缓坐起来,看到陈潇正羡慕的看着平安,就问道:“谁要杀你?” 铃铛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潇,等看到方醒起身后,这才懒洋洋的卧在屋檐下。 陈潇伸手去摸平安的脸蛋,可平安却一个转头避开,然后反身伏在方醒的胸前。 “不给情面啊!” 陈潇愁眉苦脸的道:“德华兄,袁弘昨日令嘉蔬署每人都要种一块地,别人只种一块,小弟却被要求种两块,还不许让那些庄户帮忙,德华兄,这是要小弟的命啊!” 方醒拎起茶壶喝了一口,平安呀呀的探头过去也要喝,方醒急忙喊道:“小白,拿白开水来。” “小孩子不许喝茶!” 方醒亲了平安一口,然后颠着他道:“袁弘倒是有些意思,他若是要整你再简单不过了,所以你想多了,他这是让你出头,你老老实实地种地,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活不成了!” 陈潇坐在方醒的对面,冲着平安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小弟没种过地啊!前几日跟着庄户翻地,没两下……你瞅瞅,你瞅瞅。” 方醒看着他手心的水泡疤痕,摇摇头道:“你既然在嘉蔬署做事,种地这一块你是避不过去的,慢慢来吧,要不我找人教教你?” “行啊!” 陈潇虽然胖,可骨子里也是不认输的人。嘉蔬署这活还是汉王给安排的,他若是临阵退缩,北平城中怕是会有人讥讽汉王,说他有眼无珠。 “还有,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去汉王府拜访一番,也是一个礼节。” 方醒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潇讶然道:“汉王不是在修兵书吗?怕是不肯见我吧?” 方醒接过木花送来的水杯,慢慢的喂着平安。 “去了是情分,不去就是白眼狼,你选哪一种?” 方醒叫方五把陈潇送去汉王府,等人走后就不厚道的说道:“汉王最不喜欢应付这等客气的场面,这下可尴尬了,哈哈哈!” 有的人内心羞涩,可却会在外表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性。 而朱高煦就有点儿这个意思。 “那您还让他去?” 张淑慧把平安抱起来,熟练的逗弄了一下,然后回身递给小白:“你这个当娘的真会偷懒,尿了!” 小白赶紧摸摸平安的屁股,果然湿了。 “平安不喜欢哭,尿了就知道哼哼。” “是个心大的,长大必然是个沉稳的好孩子!” 方醒给了小白一个安慰,回头又给了张淑慧一个夸赞:“淑慧果然是细致入微,为夫佩服。” …… 而朱高煦果然是尴尬了,在陈潇那‘崇拜’的眼神下尴尬了。 “……殿下,下官必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朱高煦只觉得面皮发烫,浑身紧张。他猛地起身,陈潇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 “回去吧,好好做!” 朱高煦瞪眼道,让陈潇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哥,我是来感谢你啊!你就是这种态度? 朱高煦兴许是觉得这态度不大好,就说道:“本王还有要事,就不留你了。” 陈潇腹诽着,起身告辞。 张天静把陈潇送了出去,两人都胖,不过张天静矮了陈潇大半个头,显得格外的好笑。 朱高煦是要准备出门,等张天静回来后,他交代道:“本王去一趟户部,看看能捞几个城外的店铺回来。” 张天静倒也不担心谁敢骗这位王爷,只是说道:“殿下,方才您该和颜悦色才是。” 朱高煦瞪眼道:“一个小小的嘉蔬署的小官罢了,难道本王还要挟恩求报?丢人!” 张天静知道这位王爷的心思,他想跺脚,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殿下,这是兴和伯的示好,他想让外人知道他和您的关系密切啊!” 呃…… 朱高煦的脑袋里一团乱麻,眨巴着眼睛道:“为何?” 我也不知道啊大哥! 张天静无奈的道:“殿下,咱们府中近来少人交往,外间传闻您残暴,加上又……没有了那个指望,门前冷落啊!兴和伯此举大抵是想为殿下正名的意思。” 朱高煦窘迫的道:“那便罢了,你叫人追出去,就说本王回来请他吃饭。” 张天静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这样不妥,外人看着就像是玩笑,这样吧,在下去一趟顺天府,和陈大人聊聊,他自然就懂了。”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整日就想着害人,自己去,别来烦本王!” 正文 第1015章 大型忽悠术,朱棣要学骗术 朱棣的行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在叫人赏了差点被他砸中的夏元吉锦袍后,宫中就出去了几人,分赴各处。 随即北平城中的几家勋戚都打开了大门,家主全身品级穿戴,代表着尊荣的奢华马车也拉了出来。 “去户部!” “去户部!” “去户部!” “……” …… 和其它部门相比,户部的事情要多不少,整个大明的钱袋子就掌握在这里,而夏元吉就是朱棣握着钱袋子的那只手。 夏元吉正在看着一份最新的分析表格,这是按照书院教的办法做的,看着一目了然,脑海中自然浮现了一幅对比图。 大明目前的财政状态出奇的好。至于以前,可以这么说,从夏元吉担任户部尚书开始,就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终于舒坦了呀!” 夏元吉惬意的准备眯一会儿,昨晚他看那个数学书睡晚了。 尚书大人打瞌睡自然是无事,可外面却来了个草莽。 “夏元吉呢?” 这般大胆的直接称呼名字,夏元吉不用猜,睁开眼睛道:“本官在此。” 别人夏元吉还可以迟缓一下,可朱高煦他却不敢,这厮比朱棣还火爆,不对头就是一顿马鞭。 门外,朱高煦用卷起来的马鞭敲打着手心,看到夏元吉出来,就说道:“城外的大市场可是方醒的意思?” 夏元吉不懂他的用意,只得点头道:“正是,此事乃兴和伯首倡。” 朱高煦的手一动,马鞭就消失在了袖口中,然后大大咧咧呃道:“本王要几个店铺和仓库,马上就办吧!” 夏元吉一怔,强笑道:“殿下,这不妥吧。” 朱高煦看到边上的两个侍郎都面露惧色,不禁恼怒道:“本王又不是不给钱!多少?” 原来你要给钱啊! 夏元吉顿时对朱高煦的印象大好,同时也对外界传言说汉王与方醒的交情不错的话深信不疑。 这人居然就凭着大市场是方醒建议的,就敢下手提前购买,这份交情确实是很难得。 而且有了汉王开头,此事容易多了呀! “有有有,殿下请进,下官给您介绍一下店铺以后的位置和价钱。” 有人送钱上门,夏元吉总是很亲切的,这不就邀请朱高煦进去看看目前还在保密状态的沙盘。 沙盘是方醒建议做的,目的是在预售中能让客户看到立体形象的大市场景象。 朱瞻基不耐烦的道:“本王没那功夫,谅你也不敢骗我,就弄三个地段好的店铺,仓库也要,赶紧算账。” 常建勋出前几步,把手中的布袋亮了亮,看样子全是宝钞。 夏元吉使个眼色,左侍郎干咳道:“殿下,地段最好的当然有,至于价钱嘛……只能租,不卖……呃,这也是兴和伯建议的。” 看到朱高煦有发怒的迹象,左侍郎赶紧解释道。然后暗自后怕,心想下次汉王的事咱可不敢多嘴了。 “大人,外面来了几位侯爷,说是要租店铺和仓库。” 这时有小吏进来禀告道,看他的神色,分明就是被吓坏了。 这户部啥时候这般热闹过啊! 夏元吉眨巴着眼睛,表情有些古怪。 “谁敢和本王抢?!” 夏元吉的感慨被打断了,他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莫急,您是先到的,肯定是得您先选。” “这还差不多。” 朱高煦悻悻的道:“本王正想活动一下筋骨,可惜了。” …… 户部的热闹很快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慢慢的,北平城的那些权贵和豪商都知道了此事。 等户部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方醒被朱棣派人揪进了宫里。 “说说吧,你这个法子若是用于骗人如何?” 朱棣看向方醒的眼神有些古怪,欣赏中带着无奈。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这法子用之于正则正,用在歪路上,打个比方吧,若是有人能把一地的官民都给骗了,那法子想必也不差。” 朱棣点点头,不置可否的道:“例如……” 皇帝学骗术,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可方醒还不敢忽悠,只得举个例子道:“陛下,假如说臣是个骗子,去了大明的某地,首先大把的花钱,买豪宅,买美婢,然后邀请地方豪商和官员到家聚会,那肯定是奢华无比。” 朱棣已经听出味道来了,他说道:“来几次这般奢华的招待,想必此地的官民都以为此人身家丰厚,然后呢?” 方醒说道:“然后选择的法子可就多了,比如说要在此地建一座集吃饭娱乐于一体的超大酒楼,那造价最少得二十万两银子起,往上一百万两封顶,然后……开始吹嘘,并让人悄然出去引导舆论,就说这酒楼建起来后,每年少说能赚十万两吧,最后……” 方醒不说了,朱棣冷哼道:“最后肯定是把当地的官吏拉拢了,开始骗钱吧!” “是的陛下,那时候的官员估摸着都已经深信不疑了,再给些好处,马上就找不到北,此时放出话去,他们也敢担保,于是那些百姓和有钱人都敢投钱!” “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自己要从南方调集钱钞,路程有些远,但建造不等人啊!就想暂时借贷一些,利息定高一点,然后找几个人,就像是今日的那几位勋戚来做戏,保证那些百姓趋之若鹜,投不了钱的还会捶胸顿足……当然,一定要建造,至少在把钱骗到手之前,招工匠,搭工棚,该干的事情千万别停。” 方醒偷瞥了朱棣一眼,看到这位老大面无表情,就不敢再说了。 刚才他只是泛泛而谈,其中的细节根本就没说。这种团伙诈骗在以后多的是,那演技能甩所谓的影帝几条街。 “此事不可声张,那几个勋戚朕自会敲打,若是外间有此等手段的骗子,朕只管找你的麻烦!” 方醒无辜的道:“陛下,臣一心为公啊!” 朱棣的眼中居然有些得意之色:“朕无需管这些,你且去吧。” 等方醒走了之后,朱棣难得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高煦那里如何?” 大太监知道朱棣问的是什么,就说道:“汉王殿下那边不知道此事,只是觉着兴和伯有陶朱公之术,既然是他首倡的,必然能赚钱,就去找到了户部。” “嗯……” 近来朱棣经常召朱高燧进宫,此时想起朱高煦乖了那么几年,还亲自出马去办理赚钱的事,可见是想过踏实日子了,就说道:“告诉他,在家莫要偷懒,不能断了操练。” 大太监一怔,这是要重新启用汉王的意思吗? 正文 第1016章 一枪两弹,逆转只在顷刻间 徐景昌正在愁着怎么能让常悦楼的生意好起来,听到那些勋戚都在抢着还看不到踪影的大市场,就觉得牙疼。 “国公爷,这事您看……” 徐景昌现在只庆幸自己没花钱就把常悦楼弄到手了,他吩咐道:“你去一趟,咱们家也买。” 管家早就在等着这句话,闻言一溜烟就带着钱,坐上马车赶去户部。 徐景昌有些纠结,大市场是方醒的提议,他前几天才和方醒闹翻,这个时候去买,有些丢人。 不过只要能赚到钱,徐景昌就满足了。至于脸皮…… “我可是国公,他不过一小小的兴和伯如何敢和国公府较劲?” …… 徐景昌那里决定为了利益不要脸皮,而方醒正在和朱瞻基钓鱼。 北方的春天总是少了那么一丝妩媚,河边刚冒头的草地上,两人把鱼竿架好,方醒从包里拿出两小罐子米酒,还有一袋油渣。 “这酒很淡,油渣是瘦肉熬的。” 米酒清香而淡,油渣有嚼头却不柴,这是钓鱼人最喜欢的组合。 朱瞻基默默的看着浮漂,不时喝一口米酒,再抓几颗油渣嚼嚼。 “德华兄,小弟此刻倒是理解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不过人生而有灵,隐士毕竟是少数,能有半日这等时光就知足了。” 方醒笑道:“你有这个自觉最好,至于隐士,要么是大彻大悟,对俗世不屑一顾。要么就是借以扬名,想寻那终南捷径!” 朱瞻基拍拍手,说道:“前唐世家林立,科举中举者大多是他们的子弟,这就是德华兄你说的垄断,幸而武则天悍然一击,可惜却又败了。” “权贵要反扑,世家要反扑,皇族要反扑,武则天以女人之身完成对大唐的改造,其功劳远超后面的那位玄宗。” 方醒笃定的道:“就如同现在一般,物理书发行之后,那些人看似收手了,可那只是表象罢了。” 河面平静无波,朱瞻基幽幽的道:“定国公!” 方醒点头道:“正是他,见风使舵的功力深厚,大抵是有人劝过他,说是跟我走得太近,以后必然会被清算,所以他才会用夺取常悦楼的手段来和我决裂。” 朱瞻基看到浮漂微动,就提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重新放下,也不去管鱼饵是否都被吃光了。 “你是说……常悦楼他只是在做戏?” 朱瞻基有些迷惑,“可那毕竟涉及到东宫,定国公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来了!” 方醒一提,鱼竿前段弯曲,随即一条比手长些的鱼被拉了上来。 解钩,把鱼放进鱼篓里,再上鱼饵下杆。 方醒洗个手说道:“太子殿下宽厚,娘娘是女人,管不得外朝,至于你,他算是你的长辈,大不了到时候送些珍贵的礼物,说几句好话罢了,难道东宫还要跟他计较不成?” 朱瞻基点头道:“这个倒是比较符合定国公的秉性,首鼠两端,果真是颓废了。” 勋戚的颓废是朱棣比较郁闷的事,可这些勋戚大多都是他自己立起来的。若是亲自打倒,那不符合他的利益,动荡太大。 关键是丢人! “勋戚终究是要整顿和解决的,交趾……” …… 勋戚们带动着那些有钱人家把大市场还没开建的店铺给抢光了,外面舆论沸腾,有人说勋戚真有钱,有人说勋戚利用权力垄断了大市场这个发财的机会…… 朝会上,有御史就当场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弹劾那些勋戚见利忘义,与民争利。 这种愣头青真是太少了呀! 方醒呆在老位置上,看着那几个勋戚面色潮红的模样,心中大乐。 这愣头青御史下去了,另一个又冒头了,还是个愣头青。 “陛下,臣闻定国公在交趾时,利用和兴和伯交好之机,大肆搜罗良田,又去抓了那些俘虏来种甘蔗。”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让人头痛,而且一枪两弹,徐景昌和方醒一起中招。 金忠低声道:“这就是陈再余,中举之后硬是要进都查院,最是强硬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想要邀名。” 从御史转为实职的官员不少,可不少都迅速的换了个模样,仿佛以前的强硬和不畏权贵只是幻觉。 方醒嗯了一声,看到朱勇出班,大声道:“陛下,交趾的田地荒芜,没人种就搁在那里。而那些俘虏更是每日只知道吃喝,平白无故养着他们,这未免太优待了吧?” 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在为徐景昌开脱。 真正有点本事的武勋都在各地镇守,留在京城的,五军都督府是一个好去处,等到有战事时就出征。 “陛下,那些交趾人懒惰成性,兴和伯不是说过吗,交趾男人还没女人能干,所以这也是他在交趾推行男女平等的原因所在。大明可不养懒人,种地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如今总有些人假慈悲,那交趾叛军扰乱一方,没有尽数杀掉就算是陛下仁慈了。” 这话暗指御史陈再余,一名御史,在勋戚的打压下,以后就准备去琼州府过一辈子吧! 群臣看着陈再余,暗自怜悯:可怜的娃,你要开炮也得找准目标啊!一下就得罪了勋戚,自作孽!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眯眼看着群臣。 陈再余面对各种隐晦的眼神怡然不惧,年轻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陛下,交趾叛逆自然不足怜惜,但!” 陈再余侧身看着武勋们,眼睛瞪圆,蓦地喝道:“但那是大明的土地,那是大明的俘虏,定国公,大明的土地和俘虏可是你家的吗?” 呃…… 大殿内瞬时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那些怜悯的目光转为震惊,还有惊讶。 勋戚占便宜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何曾有人弹劾,还是当着朱棣的面质疑。 朱勇的左脸颊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刘观本是在担心和愤怒,他担心陈再余以后会被勋戚们无差别报复;愤怒的是这等大事,弹劾徐景昌这等大事,陈再余居然事先没和自己通气。 御史要想弹劾谁,必须要备案,和上官报备,得到同意后才能出手。 比如说御史发现了朱瞻基有问题,那么刘观肯定会压下,然后进宫向朱棣汇报,由朱棣决定都查院在此事中的作用。 也就是说,御史虽然可以风闻奏事,但头上还有紧箍咒,还有几层婆婆。 可陈再余却独辟蹊径,一下就戳中了勋戚们的痛脚——占便宜,占大明的便宜! 逆转只在顷刻…… 正文 第1017章 走投无路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此刻,整个大明的正气仿佛都集聚在了陈再余的身上。外面的光线映照进来,正好照在中间。 而陈再余就出班站在中间,身上仿佛笼罩着白光,让人不敢直视! 漂亮! 金忠暗自叫好,侧身看了方醒一眼,他觉得此事肯定是方醒安排的。 可方醒的脸上全是震惊,让金忠也猜不到是不是他干的。 方醒就算是要作假,也不会做出这种震惊的姿态,最多是一脸的同情。 徐景昌涨红着脸,目光转动,最后转到了上面,一脸‘臣冤枉’的表情看着朱棣。 勋戚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朱棣看重的团体,更是倚为干城的群体。 这个群体是朱棣稳固皇权的重要工具,轻易动不得! 勋戚占便宜,一般没闹出大事基本上无碍!当然,这得看皇帝是不是对你不满了。 朱棣会对徐景昌不满吗? 朱高炽在听政,一直保持着弥勒佛般的的姿态,只是眼中有冷色一闪而逝。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的反应,突然讥笑道:“诸卿以为如何?” 目光扫过,无人回答,无人敢和这双冷厉的眸子对上。 徐景昌要倒霉了,肯定要倒霉了! 魏国公徐钦听说读书读的牢骚满腹,时常有惊人之语传出来。 朱棣的嘴角突然一翘,大胡子微微颤动道:“都散了!” 呃…… 就这么散朝了? 处理呢?还没处理此事啊陛下! 帝王之心最难测。在群臣的愕然中,朱棣起身,冷冰冰的看了徐景昌一眼,转身从后面走了。 金忠在揣测着朱棣的意思,等回过神来后,发现方醒已经走出了大殿。 “这家伙今日怎么走的那么快?” 以往散朝后,方醒大多是走在中间,不冒头,也不落后,就像是一个即将致仕的老头。 今儿这是怎么了? 等金忠看到呆立原地的徐景昌急匆匆的追出去后,这才恍然大悟。 夏元吉靠过来低声道:“交趾后面是德华平定的,那些俘虏他有很大的话语权,此事……” 金忠眯眼看着神色各异的群臣出去,淡淡的道:“此事诡异,看德华急匆匆的模样,分明是知道中间的关窍,就看定国公的运气了。” 朱棣转身前的那一眼可不是简单的,徐景昌若是不能领会,说不定徐家就会变成单国公。 …… 方醒好歹每天都在锻炼,隔三差五还有辛老七来指点他的刀法,所以脚下轻快,由中间抢到了最前方,很快就消失了。 徐景昌在后面紧追慢赶都没赶上,他气喘吁吁的双手扶膝,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身边的人不断越过,可没人停留,仿佛这里站着一个霉运发生器,谁碰谁倒霉。 徐景昌苦笑着摇头,这其中有不少人平时看到自己都是亲热有加,最多的还是赔笑,对着自己这个皇亲国戚,外加国公赔笑。 可这一切现在随着朱棣一个冷冷的眼神都没有了。 “这就是人情冷暖,定国公,咱们的恩宠富贵皆来自于陛下,要谨慎啊!上次我弄了那个集市,想占占便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了些东西,那就是陛下不喜欢咱们太蹦跶,老老实实地操练,要不就窝在家中生娃,总而言之,少生事。” 徐景昌缓缓回头,看着神色复杂的朱勇说道:“我到底是过了,常悦楼!那个该死的地方,我就不该去接手!” 朱勇摇摇头道:“常悦楼和太子妃的家人有关系,太子妃的家人刚退出,你马上就去接手,这就是在打太子妃和太子的脸,哎!你且想想怎么躲过这道难关吧!” 徐景昌点点头,感激的道:“你我兄弟守望相助,徐某不会忘记今日。世态炎凉啊!” 朱勇自嘲道:“我也不敢涉足太深,否则担心陛下会连带,至于世态炎凉,朱某早就领会过了,所以近来改变了许多,你也好生想想吧。” 看着朱勇离去,徐景昌回身,可惜却没有太监过来叫住他,告诉他陛下召见。 失望的回身,徐景昌知道自己不能去求见朱棣,否则就是在逼迫朱棣决断。 没人敢逼迫朱棣,敢的人都消失了。 那就去找太子? 表兄弟应当能化开仇隙吧? …… 东宫,朱高炽乘着软轿先到了。刚坐定,看都没看送上来的点心一眼,说道:“去叫了太子妃来。” 很快,太子妃就面色淡然的来了,正准备行礼,就被朱高炽阻拦了。 “你我夫妻,何至如此。” 太子妃的嘴角微抿,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讥笑。 朱高炽尴尬的道:“那个……今日定国公被御史弹劾,在交趾作威作福,父皇生气了。” 话很短,可里面却蕴藏着许多信息。 徐景昌去交趾,实际上就是去镀金,顺便感受一下战阵的气息,吸收些经验。 至于作威作福,有黄福和方醒在,他能作什么威,作什么福! 太子妃垂首道:“多谢殿下。” 朱高炽微微叹息道:“本宫有时难免急躁了些,夫妻之间难免会拌嘴,你且忘怀了就是。” 太子妃微微点头,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通传道:“殿下,定国公求见。” 朱高炽瞟了太子妃一眼,瞬间下了决断:“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 这位太子殿下的足疾全国知名,也是别人攻击他的一个理由。 前唐的李承乾,这位太子同样是有腿疾,从此变成了另一个人,为何? 因为腿疾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靶子,堂堂的大唐太子居然是个瘸子,这个好笑吧?! 和李承乾比起来,朱高炽深得忍字的精髓,并凭此坐稳了太子之位,一直至今。 太子妃垂首道:“多谢殿下,臣妾感激不尽。” 朱高炽喟叹一声,知道夫妻之间还是出现了缝隙,但他却不急于去缓和,只是点点头道:“去看看婉婉吧,那丫头最近可是玩疯了。” 说到婉婉,太子妃的脸上浮起了笑意:“那丫头方才说要做饭,把小厨房弄的全是炒菜的烟,都糊了。” 朱高炽闻言笑道:“是吗?那你我且去看看。” 这对夫妻看似言归于好,而宫外的徐景昌却绝望的看着梁中出来。 “定国公,殿下的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改日吧!” 徐景昌能说什么?只能是胡乱的拱拱手,然后回身看着外面,只觉得自己已然走投无路。 “我该去找谁呢?” 正文 第1018章 助产神器面世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 方醒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请来了解缙。 解缙的儿媳生产就在眼前,一天到晚都有些亢奋,恨不能明天就多个孙辈。 书房里,两人剥着炒花生吃的香甜。解缙不着急,也不问,只是想着能否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些花生。 方醒拍拍手上的残渣,缓缓把今日朝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解缙。 “……徐景昌慌了,此刻必然是去找太子代为缓颊。” 朱高炽出名的宽厚,不找他找谁? 解缙慢悠悠的道:“可太子却不是老好人,不然陛下早就废了他,不知道这一点的人迟早会付出代价!” 方醒点点头:“老好人也当不了太子!不过……在交趾用俘虏种甘蔗之事朝中知道的不多,徐景昌年前还进宫送了一批糖霜,陛下当时也收了。究竟是谁给了陈再余那些消息?是谁想要弄徐景昌?” 解缙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喝茶终究不美啊!” 方醒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脸不舍的在后面的柜子里寻摸出一瓶三无美酒,然后找来了两个小酒杯,然后说道:“其实喝酒无需满桌子的佳肴。一个朋友,一堆花生足矣。越是繁杂,越是奢华,那气氛就越虚伪。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 酒倒上,解缙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然后剥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嚼着,满足的道:“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德华,你总是能说出些让人需要慢慢领悟的话来,若不是老夫对你知根知底,怕是要以为你是带着宿慧出生。” 方醒笑了笑,只是拿起酒杯沾沾唇,白天他不喜欢喝酒。 解缙继续说道:“若是陛下的手笔,那么就不是御史弹劾,你可知为何?” 方醒喜欢吃这种带壳炒的花生,他边剥壳边说道:“除非是想把徐景昌彻底的弄下去,否则陛下不会用这种方法。” “嗯!” 解缙一脸的孺子可教,然后喝了口酒,慢条斯理的说道:“朝中文武都不会对徐景昌出手,因为事后的报复会很惨烈,所以,你想到了谁?” 方醒把剥好的花生米递给解缙,笑着看他小孩子般的一把塞进嘴里,才说道:“太子!” 解缙慢慢嚼着花生米,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徐景昌在常悦楼一事上得罪了太子妃,妻辱夫怒。太子善于隐忍,不过是一个小动作,就让徐景昌吃了个大亏。” “此事不会有证据,只是心知肚明罢了。陛下那边也不会管,任由太子折腾徐景昌。估摸着他正在冷眼旁观,想看看太子的手腕。” 解缙自觉分析的毫无偏差,不禁再次满饮一杯,为自己的头脑庆祝一下。 “老爷!老爷!” 这时外面有人喊,方醒听出是秦嬷嬷的声音,就问道:“何事?” 这里一般不会有外人来,女人也不会来,连打扫卫生都是小刀和方五轮流来,不许别人插手。 “老爷,小解先生的媳妇要生了!” 瞬间解缙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酒杯倾斜,酒水全都倒在了前襟上而不知觉。 “咳咳咳咳!” 解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颗花生米被他从嗓子眼里喷出来。然后把酒杯一放,就和十多岁小伙子般敏捷的冲了出去。 方醒起身,剥了一把花生米,慢悠悠的走出去。 …… 解缙的院子里,解祯亮急的转圈,他的母亲徐氏刚进去。 前几日张淑慧就找来了给她和小白接生的那几个稳婆,此时她们也在里面。 “夫人且放松些,这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您一直这么紧张,到时候力气都没了。” “对,轻松些,下床来,咱们走一走,这样会好生一些。” “……” 解祯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是解缙,赶紧过去扶住。 解缙看着那间张淑慧亲自带人来布置的产房,嘴唇颤动道:“别担心,胡氏的身体不错,肯定能生出来。” 这个时候生孩子的危险不小,特别是那些年龄小的产妇,身子都没完全长开,生孩子出事的几率不小。 解祯亮腿都软了,以其说是他扶着解缙,不如说是解缙在撑着他。 父子俩在相互鼓励,方醒夫妇来了。 按理方醒不该到这里来,可两家算是生死之交,自然无需那等严苛。 张淑慧手中拿着个两边弧形,可张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夹子,安慰道:“小解夫人身体康健,平日走动也不少,应当无恙。” 张淑慧带着那个东西进去了,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稳婆的声音:“哟!这不是上次兴和伯给教的那个什么产钳吗?夫人,可以用了?” “是,不过你们只是练习过几次,若不是困难还是不要用。” “这可是个好东西,夫人,民妇接生那么多年,以前若是有这个东西,多少妇人和孩子能逃过一劫啊!可能传出去吗?这可是大功德啊!” “当然能,拙夫已经决定了,不过还得要官府集中教导各地稳婆一番,否则救人就会变成害人。” “哎呦呦!那可真是好啊!夫人,伯爷以后可就算是万家生佛了!” “……” 里面女人的一席话,让外面的解祯亮父子好奇的看着方醒。 “德华,那是何物?” 解缙关切着自己马上要出世的孙儿,解祯亮只想母子平安。 方醒尴尬的道:“那个是……帮助生产的器具,有了它,就能帮助那些难产的产妇。” 解祯亮一脸懵懂,解缙却一脸激动的道:“可有效用?” 方醒点点头:“当然,效用不错。” 解缙拱手道:“德华,大恩不言谢……” “老爷,定国公求见。” 方醒正准备离开,闻言就道:“我马上过去。” 解缙皱眉道:“这是来求你帮手的,你且小心,毕竟太子的面子不好折损。” 方醒点点头:“我这便去了,若是这边有事就叫人去寻我。” 这话解祯亮觉得不解,可解缙却如蒙大赦,赶紧应了。 等方醒走后,解祯亮问道:“父亲,方大哥难道还懂妇人生产?” 解缙理所当然的道:“德华的医术不差,只是一向不露于人前,他答应了就是承诺,你且记得他的恩情就是了。” “去年土豆发热,德华连御医都没叫,一夜之后土豆就活蹦乱跳的下床了,可见一斑!” 解祯亮点点头,觉得自己不过是小了方醒几岁,可方醒那一身莫测的本事却永远都追不上。 正文 第1019章 呵斥徐景昌 方醒走出解缙家的院子,对辛老七说道:“老七你马上进宫求见太子,就说定国公来了方家,看看太子是什么一个意思。”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才慢腾腾的,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往前厅去。 书房那是个私密的地方,非相信的人不得进入。 所以徐景昌在前厅里一直在回想着他和方醒之间的事情。 是从……交趾开始的吧? 在交趾,方醒用冷酷而冷静的指挥震撼了徐景昌,让他知道,原来征伐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等开始建设交趾时,方醒那挥洒自如的手段,让徐景昌多了一眼看不到边的田地,还有那些被京观吓得乖巧无比的俘虏。 等回京后,方醒的手段也让徐景昌暗自心惊。 一个伯爵,他怎么就敢得罪天下文人!他怎么还敢得罪勋戚!!! 可方醒就得罪了,而且最近还得罪了藩王! 这个疯子! 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对牛角,上次方醒好像说过是什么犀牛角,是从交趾捕杀的。 这个代表着攻伐之利。 右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面是一些让人看了莫名其妙的线条,这个徐景昌知道,好像是什么数学和物理的东西。 这个代表着学识之丰。 文武双全! 前厅这么布置,是在隐晦的向客人展示主人的心胸。 脚步声传来,方醒轻轻拍去手中的花生皮进了前厅,淡淡的道:“定国公可是稀客,方家蓬荜生辉。” 徐景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一脸苦涩的道:“德华,今日哥哥我来认错了。” 方醒的脚步不停,坐到了主位上,然后从袖口里摸出一把花生道:“吃吧。” 吃东西? 徐景昌楞了一下,然后学着方醒剥壳,把小小的花生扔进嘴里。 味道不错,若是往常的话,徐景昌大概会要些带回家去,可今日就算是龙肉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动筷。 看到方醒的眼中只有花生,徐景昌干咳道:“德华,哥哥错了,不该没听从你的劝告,那常悦楼哥哥不要就是了。” 方醒把花生壳仍在桌子上,淡淡的道:“那些人是怎么诽谤我的?” “哪些人?” 徐景昌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后,这才懊恼的道:“那些酸儒说……说陛……说你迟早会是全家流放的结局。 “是说陛下时日不久了吧?! “噗通! 徐景昌面无人色的滑坐在地上,然后又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强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谁敢这么说?那可是大罪! 方醒盯着他道:“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就等着太子上位后群起而攻之,想弄死我,可对?” 徐景昌点点头,苦笑道:“哥哥我家大业大,不敢冒险啊!” 这就是被富贵日子消磨了意志的勋戚,想起徐增寿的担当,方醒不禁心中喟叹。 勋戚们一代不如一代,这和教育方式有关系。从朱元璋大杀功臣开始,哪怕朱棣展现出来了自己不是卸磨杀驴的帝王,可不少勋戚还是采取了弃武从文的教育方式。 连张辅都在从文,可见武人的地位渐渐降低不是谁干的,而是整个大阶层的统一看法。 方醒微不可查的叹息道:“其实武勋有这等想法很正常,从前宋开始,武人就断了脊梁骨,再被蒙元人打压了差不多一百年,就算是到了现在,武人看见文官依然是有些发憷,为何?不就是武人不能参政吗?武人的利益就全凭着陛下的意志升降,所以你们怕了,想妥协了,甚至想跪地求饶了……” “当年的老定国公何等的英雄,为了陛下他敢直面死亡,死而无悔。陛下为何不顾先皇后的劝阻,一力把定国公的爵位变成世袭?” “陛下当时抚着老定国公的尸骸恸哭,心中何等的悲痛!何等的不舍和懊悔!可若是看到今日的你是这般模样……罢了,这不是方某有资格说的事!” 方醒的话就像是匕首刺在徐景昌的心上,他先是眼眶微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就在方醒以为这人能知耻而后勇时,徐景昌的神色一变,变得为难起来。 “德华,哥哥知道这些,可哥哥我不能上马领军,也不能入朝议政,只是想养家糊口,以后把先父的这枝传承下去。” 方醒心中一沉,怒火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生娃生娃!生再多,当爹的不能做个好样子,孩子会出色吗?啊?!” 武勋本该是方醒的同盟军,可这几年下来,方醒早就看透了武勋的本质。 “都想着富贵子孙,可却没想过给了你们富贵的大明,都坐着享受,却不管外面依然有异族在虎视眈眈。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对吧?” 徐景昌不禁点点头,这就是他的想法,徐家目前富贵已极,那还不如经营自家,至于朝堂和大明的未来,这个他不想操心,也不敢操心。 勋戚涉及朝政,谁都怕以后被清算:我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不行?每天几十个女人轮流陪睡的日子不好吗?非得要去忧国忧民,这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方醒起身,负手而立,“所谓的与国同休,不是坐视,也不是无为,不然勋戚就是在自我放逐!” “可你也是勋戚!” 徐景昌觉得自己不该背这口锅。 “是啊!我也是勋戚!” 方醒回身看着徐景昌道:“所以我在争,和文人争,和文官争,你可知为何?” 徐景昌茫然的摇摇头,瞬间,他感到方醒的身上散发出的凛然之气。 方醒目光炯炯的指着前厅正面挂着的地图道:“你可知世界有多大?你可知外面有多少财富和资源正等着大明军队去夺取?你可知若是不争取,大明就会逐渐死去。” 徐景昌还是茫然的摇头,他一心就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一心就想着享受着富贵的生活。 大明关我啥事? “大明灭了你等可还能安枕?” 方醒怒不可遏的道:“别想着换个主子照样活!没谁是傻子!” 崇祯帝在煤山殉国,那些文武官员,还有勋戚们都在等着改朝换代的开端,准备着向新主人献媚。 谁知道那位前驿卒却不是个有耐心的,什么?你们要向额投诚,想要在额的手下当官? 可以,把家产都交出来先。 于是这群贪婪的家伙就遭到了报应,拷打! 原先在崇祯借钱时装穷的那群官员勋戚们,在惨嚎声中交出了让李自成瞠目结舌的财货。 ——额滴神啊!原来这大明朝还是有钱的啊! 正文 第1020章 谁的新生 看到方醒面色不善,徐景昌低声道:“德华,哥哥我知错了,你好歹指条生路吧!” 方醒只觉得胸中的怒火都变成了寒冰,他淡淡的道:“你只需知道常悦楼即可,至于如何挽回,相信你的身边不缺乏幕僚。” 徐景昌扶着桌子起身,苦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事,殿下怨我了。” 方醒摇摇头。 徐景昌说道:“我知道自己有些利欲熏心,可我……没爹,姑父又是个厉害的皇帝,你让我能怎么办?” 方醒指指书院方向道:“我觉得你该去看看那些师生是怎么生活的,再和自己对比一下。” 徐景昌走了,看着有些凄凉,可方醒却生不出一点儿同情心来。 …… 知行书院,袁达看到徐景昌后,默默的开了门,刚才小刀从后门骑马来过,吩咐他不要拦人。 徐景昌进去了,他的侍卫们想跟进来,袁达冷哼道:“不行!” “说什么呢!你想死?” 侍卫大怒,就握着刀柄,单手去推攘。 可袁达却不是弱鸡,他拍开侍卫的手喝道:“想干什么?这里是书院,你想找死是不?” “你特么的……” 徐景昌的侍卫何曾被这等对待过,马上就拔出刀来准备开干。 袁达拿起挂在胸口上的哨子用力一吹。 “哔……” 凄厉的哨声一响,前面失魂落魄没注意身后事的徐景昌愕然的发现教室里冲出来一帮子学生。 “取枪!” 有人高喊道,随即学生们都冲进了一个房间里,再出来时,每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支木枪。 虽然是木枪,可枪头却是削尖了的,在人的身上戳个洞完全没有压力。 “列阵!” 发号施令的是李嘉。 学生们迅速组成阵列,然后快步而来,虽然身高不一,可那气势让人想到了聚宝山卫。 ——弱化版的聚宝山卫! 徐景昌愕然看着这一幕,回身喝道:“都收了,退出去!” 侍卫们有些不以为然,一群嫩娃娃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砍断两根木枪,保证他们马上跪地求饶。 学生们整队上前,李嘉喝道:“此处乃知行书院,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徐景昌有些恼怒,事情都平息了,这些学生还不依不饶的,什么意思?! 老师呢? 马苏去了兵部,解缙父子在家等着胡氏生产,老师就是吕长波。 吕长波施施然的过来,拱手道:“这位,书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出去吧。” “大胆!” 一个侍卫兴许是想表现一番自己的武勇,就再次拔刀冲到徐景昌的身前挡着。 李嘉不屑的看着这人,喝道:“调转枪头。” 唰! 尖锐的枪头变成了尾部,李嘉喊道:“杀!” 没有多少杀伤力的枪尾齐齐刺来,侍卫冷笑着挥刀,果然不负众望的削断了两根枪杆。 可侧面的学生们却大喊一声,从左右刺来。 卧槽! 侍卫急忙闪退一步,李嘉冷笑道:“组合刺杀!” 三人上前,一人当中刺杀,侍卫急忙挥刀。可这里只是佯攻,左边的木枪趁虚而入。 侍卫的身手不错,一脚就踢飞了那支木枪,可正面的和右边的攻击他却只能躲过一处…… “啊!” 肋骨被戳中,那痛苦真是不堪言。 可事情还没完,正面的木枪再次刺中了侍卫。 剧痛袭来,徐景昌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侍卫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叫疼。 …… “疼!好疼!” 产房里,胡氏开始呻ying着。 张淑慧和徐氏都在用自身的经历在安慰着他。 “忍一忍,你的孩子着急了,他想出来看你,叫你母亲。想想他,忍一忍,不然晚些时候你哪有力气生……” …… “小崽子!” 另三名侍卫虽然不满那个同伴抢表现的行为,可看到他被三个高矮不一的学生给弄翻了之后,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 我们不是废物! 于是三人都拔出刀来,居然不是用刀背,而是亮刃了。 一直在得意看着的吕长波看到后不禁大怒,戟指着喝道:“呔!敢在这里亮刀!袁达,发信号!” 书院许多地方都是拷贝了聚宝山卫的制度,在袁达的身上带着两根烟花,只需点燃朝天放出去,隔壁方家庄的家丁们就会骑马而来。 可袁达却摇摇头,小刀先前来说过,来的这个人可以任由他在书院里游荡。 那么这人就不是敌人,自然无需折腾。 顺手提起一根齐眉棍,袁达拦住了三名侍卫。 “退后!否则山长会打断你们的腿!” 徐景昌先前是愕然,后来就只是想看看书院这些学生怎么应对。 如今自己的手下出丑,可徐景昌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他说道:“出去!” 那三人悻悻的进去把自己的同伴扶出去,那些学生们终究还小,这是他们第一次凭着自己的配合打败了成年人,所以不禁就欢呼起来,让那几个侍卫羞愤欲死。 徐景昌看着这些欢乐的学生,不禁有些迷茫。 你们在高兴什么? 这只是一场玩耍般的较量罢了,不值一提!若是刚才侍卫认真,一个照面你们就得死人! 它甚至都比不了…… 吕长波得意洋洋的喊道:“好了,都回去上课!” 那些学生们马上整队,扛着木枪,枪尖斜刺向天空,踩着同样的步伐,昂首向前。 这是什么? 徐景昌想起亡父在自己小时候的教导。 “眼睛要亮,不要像是个纨绔子弟,那样为父会打折你的腿!” “脑袋要端正,不许低头,不许歪头。心正眼就正,诚心才能练就文武艺!” “手要稳,手不稳,刀枪就不稳,笔就不稳,最终心不稳,练,吊着茶壶练!”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发呆的徐景昌身体颤动了一下,他记得这首词是方醒送别姚广孝时令童子唱的。 “天之涯,地之角……” 略带着忧伤的词被孩子们念的充满了趣味和朝气。 就算是穷,他们也是快乐的吧! 方醒想让我看的不就是这个吗? 学生们朝气蓬勃,而我却整日绳营狗苟,整日不是享受着醇酒美人,就是金银钱财,土地店铺。 “我不想变成那种人!” 徐景昌昂起头,转身向外走去。 “国公爷,咱们去哪?” 徐景昌上马后,回身看看书院,摸摸马头,唏嘘道:“我们进宫!” …… 产房里,徐氏上床了,稳婆探寻了一番,喜道:“夫人的产道开的不错,努力,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 徐景昌进宫求见,朱棣很愤怒,但还是见了。 “陛下,臣辜负了陛下,辜负了亡父,这些年如同纨绔般的挥洒着亡父的功劳却沾沾自喜,臣不该,恳请陛下降罪。” 朱棣皱眉道:“你抬起头来!” 徐景昌抬头,朱棣眯眼看去,一脸的坦然和沮丧。 正文 第1021章 谁的死亡 第1021章谁的死亡 感谢书友:“叶落随风飘,扫地”的万赏! …… 朱棣的目光狐疑,作为帝王,他必须要审慎的看待每一位会对未来造成影响的人。 徐景昌坦然的抬着头,苦笑道:“陛下,先前臣去找到了兴和伯,他让臣去知行书院看看,然后臣就去了,看到那些精神抖擞的学生,臣突然觉着自己绳营狗苟的半辈子,不堪回首。” 朱棣点点头,“朕知道了。” 这是保留看法和处置的意思。 徐景昌起身,转身大步出去。 “他看着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朱棣的视力不大好,就问道。 大太监一直在关注着徐景昌,闻言就说道:“陛下,定国公的精神好像……感觉少了些……那个什么……纨绔之态,对,陛下,就是少了些纨绔之态。” 纨绔,好享受,好占便宜,好经营。 那种只知道玩耍败家的算不得纨绔,那是败家子。 朱棣嗯了一声,大太监马上朝着外面点点头,就有个小太监跟了出去。 没多久,小太监进来禀告道:“陛下,定国公去了太子殿下那里。” …… 当徐景昌回到家后,马上就吩咐人把常悦楼挂牌,另外计算交趾种甘蔗占了多少便宜,全部折算成钱钞。 “送到户部去。” …… 糖的利润之高,说句实话,在目前属于暴利,也就是比不上玻璃生意而已。 夏元吉接到钱钞,然后亲自开出回执,笑眯眯的让人把定国公府的人送出去。 “要感谢,态度要诚恳!” 于是户部的人在大门口用咏叹调的声音感谢着定国公府的深明大义,知错就改,简直就是大明勋戚的楷模。 而常悦楼的的出售更是让勋戚们心中一惊。 尼玛!徐景昌这是要干什么?要脱离勋戚的怀抱吗? 可朱棣现在对徐景昌的态度不明,大家不大敢去询问,于是就有人出手拿下了常悦楼。 没多久,定国公府的人又出现在了顺天府,带着出售常悦楼的所得。 “多谢定国公的慷慨,那些可怜人肯定会感激不尽。” 定国公把钱都捐给了养济院! 我曰! 整个北平城的勋戚们都为之噤声,都在猜测着徐景昌究竟是怎么了。 “定国公这是新生了?改头换面了!” …… “用力!夫人,看到头了,用力!再用把力!” “出来了!出来了!” “恭喜夫人,是个小子!” “哇……” “恭喜解先生,您多了孙儿。” “恭喜小解先生,您多了个儿子!” “新生儿少见风,抱进去吧!” …… 而在东宫,朱高炽却在感慨。 “兴和伯此举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而且定国公若是从此洗心革面,那对大明,对本宫都是善莫大焉。” “不过定国公只是看了看书院,居然就变成了这样,瞻基,你以为真伪如何?” 朱瞻基正在帮婉婉解一个连环,闻言说道:“父亲,应当是兴和伯前面狠狠的呵斥了一番,然后定国公再看到那些富有朝气的学生,整个人都受到了震撼,正如当头棒喝,虽然没有立地成佛,可却也能幡然醒悟。” 朱高炽看到朱瞻基半天没解开,就伸手要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的拆解。 “看来知行书院以后会是个引人注目的地方,瞻基,你让兴和伯小心一些,莫要让书院木秀于林。” 朱瞻基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轻松解开的连环,顿时生出了些崇拜之心。 “父亲,书院不管如何都是这样了,此次定国公的错,一半是有人在背后蛊惑,那些人就是冲着书院来的。” 朱高炽把拆开的连环放下,淡淡的道:“兴和伯教的好学生,你皇爷爷对此也颇有好感,为父也觉得不差。” 好了!这就够了! 朱瞻基把连环拢过来,借口去找婉婉就溜了。 朱高炽面上含笑,目光复杂。 “兴和伯此举有助于本宫立威,也有助于本宫笼络勋戚,算是一功。” “殿下,难道这是兴和伯蓄意而为吗?” “……” …… “兴和伯倒是好手段,顷刻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人估摸着正在摔东西吧。” 杨荣伸个懒腰,起身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已经可以回家了。 杨士奇也在收尾,闻言他没抬头道:“本官早就说过了,小人的手段用不得,可偏偏有人在其中鼓噪,这下灰头土脸的能怪谁?活该!” 金幼孜若有所思道:“此事赵王在中间怕是不干净吧,还有那个陈大华,他会如何?” 杨荣收拾好了东西,看看外面的天光,整理着衣冠:“赵王此事办差了,那个陈大华掺和在里面,多半没好结果。” 金幼孜也起身道:“赵王近期经常入宫,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这话隐晦,杨士奇抬头道:“莫要谈论此事,免得连累太子殿下。” 室内静默了一阵,杨荣点点头道:“本官先回去了。” 室内再次静默,良久,还是站在没走的金幼孜说道:“陛下究竟是何意?” 杨士奇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事,他揉着眼睛道:“幼子嘛,你我难道不疼家中的幼子吗?再说太孙地位稳固,我看赵王这是在为自己招灾!” 金幼孜点点头道:“是了,太孙稳固,太子就稳固,那赵王不敢去碰太孙,就想绕个圈子,从兴和伯的身上下手,可惜手段虽然不错,却有迹可循,白费劲了!” 杨士奇起身,两人一起出去。 “赵王也就是把那个陈大华抛出来当替死鬼就行了,难道谁还能去追查不成?” …… 陈大华就是这般想的,在徐景昌把常悦楼卖了之后,看到新东家那冷漠的神色,陈大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然后隐入了北平城中。 这时候出城就是找死,想起方醒在常悦楼说能弄死自己,陈大华打个寒颤,钻进了一个胡同里。 走了一段路,两边的围墙泛着阴冷,陈大华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就不时回头看一眼。 呼呼呼! 走路累吗? 这么短的距离肯定不累! 可陈大华就累了,觉得心跳加速,而且汗水不但在脸上流淌,也在脊背上流淌。 再次猛然回头,还停留了一下,最后侧耳倾听,陈大华没发现有被跟踪的迹象,可他却没有丝毫放松。 前方转左是一个院子,陈大华急切的敲门,低声道:“是我,开门!” 可里面却没人应,陈大华又急又怒,就伸手推了一下大门。 “咦!居然没关门?该死的!” 陈大华推门进去,然后又飞速的返身关门。直到大门关好,他才重重的靠在上面,急促的喘息着。 “老子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 沙哑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也掩盖了沙沙的脚步声。 “你!救……呃!” 顶点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022章 拧断你那纤细的脖子(求月票) 兄弟姐妹们,月底了,肯定有人对爵士不满。 那咋办? 砸!果断的用月票砸! …… 爵士尽力,可人力有时穷,若有差池,请大家宽容!一笑了之! ...... 乌云到了大明之后,觉得自己在瓦剌的日子虽然不错,可和大明一比,顿时成了乞丐。 特别是在住进驿馆的第一天,一个小吏以为她不懂大明话,就嘀咕说连女人都臭后,乌云每天都要洗澡。 清早,用驿馆提供的用具洗漱之后,乌云出去吃早餐,这也是在大明养成的习惯。 有钱就任性。北平的治安极好,乌云没带随从就独自牵马出去,驿馆的小吏看到后,马上就报了上去,结果上官却懒洋洋的道:“这女人的路子野,连赵王府都进去过,咱们不用管。至于其它,自然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盯着。” 小吏想起和乌云擦身而过时闻到的香味,就说道:“大人,这女人到了大明,什么都学会了,什么胭脂水粉都用上了,倒是个美人。” …… 乌云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可在来大明的路上,苏德一直在叮嘱她莫要想着借助美色行事,结果就触怒了她,这不苏德死了,她眉头都不眨一下。 北平的富贵人从不在外吃早餐,那些小摊都是为了百姓准备的。 面条加大饼的组合最受欢迎,乌云找了一家坐下,要了一碗面条和肉饼。 “姑娘可要加辣椒吗?这天气加点儿辣椒,身上暖洋洋的,骑马不觉着冷。” 摆摊的男子和其他食客对牵着马来的乌云有些侧目,不过还是习惯性的问了喜好。 “加吧,多加点。” 乌云觉得自己来到北平最大的收获就是辣椒,这东西如果草原上有的话,在冬天也不至于不敢出门。 热腾腾的面条,红彤彤的辣椒,一口面条,一口肉饼,那感觉让人希望永远吃下去,不要停。 摆摊的男子有些心痛于辣椒给多了,就嘀咕道:“这幸亏是兴和伯把辣椒种出来了,多了辣椒,不但保暖,还能让吃食美味不少呢!” “辣椒也是方醒弄出来的吗?” 乌云停筷抬头,红艳艳的嘴唇让摆摊男子失神了一瞬,然后皱眉道:“你这姑娘好没规矩,兴和伯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吃了快走!” 乌云埋头苦干,最后豪爽的给了钱,起身道:“我为何叫不得?我现在就去找他!” 呃…… 摆摊的男子和食客们看着上马而去的乌云,有人说道:“这姑娘不会是兴和伯的仰慕者吧?长相还算是凑合,只是听说兴和伯家中有河东狮,她此去怕是有灾啊!” “胡说,你这书生白读了书,没看到这姑娘的马吗?咱大明哪个女子会独自骑马出来?她必然不是北平人!” …… 乌云出城一路疾行,靠着辣椒的刺激,居然没觉得冷。 到了方家庄,今日看门的是方七,他看到乌云不禁一愣,赶紧问了来历。 “我是小王爷的使者乌云,你报上去,兴和伯自然知道我是谁。” 方七进去很快又出来了,板着脸道:“我家老爷还在吃东西,请进吧。” …… 方醒确实是在吃早餐,顺便监督土豆,至于两个婆娘,她们大清早就去后花园种地,说是要把花园改造一下。 土豆围着个围巾,没精打采的吃着面条,那个荷包蛋都被他戳破了。 “好好吃,吃完爹就带你去见客。” 平安也被带过去了,失去弟弟的土豆提不起精神来。 “爹!骗人。” 土豆最喜欢的就是见客人,方醒无奈的道:“爹啥时候骗过你啊!快吃。” …… 等方醒牵着土豆出现在前厅时,乌云都已经快把墙壁看穿了。 “乌云姑娘,找方某何事?” 方醒牵着土豆到了主位,辛老七亲自护卫在土豆的身边,一时间气势十足,让人以为土豆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乌云对土豆笑了笑,换来了一个严肃脸,然后说道:“兴和伯,大明对小王爷怎么看?” “你倒是有意思,直接问这种问题。” 方醒沉吟道:“听说脱欢的名字是阿鲁台取的?” “是!所以小王爷和阿鲁台势不两立!” 乌云的反应很快,有些外交人员的素质。 方醒漫不经心的看着土豆,突然说道:“赵王让你在常悦楼配合,给了什么许诺?” “没!” 乌云的面色不变,然后说道:“兴和伯何出此言,我和赵王那天可是第一次见面。” “是吗?” 方醒还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土豆:“听说脱欢励精图治,不断在吞并周边的部族,萨穆尔公主的名头很好用,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总能吸引许多飞蛾进去,脱欢的麾下应该很强壮了吧。” 土豆不眨眼的在听着,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好像是在赞同方醒的话。 方醒鼓励的笑了笑,然后回头,看到乌云面色苍白的模样,就笑道:“怎么,难道脱欢的近况被本伯说中了吗?” 乌云强笑道:“小王爷如今过的很艰难,瓦剌三部,其它两部都对小王爷虎视眈眈,而阿鲁台虽然慑于公主所在,可却也不时派人来抢些东西,不然我也不会来到大明求援。” “大明也很艰难。” 这时门口出现了小刀,他冲着方醒点点头,然后又走了。 方醒吃早餐耽误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就是让小刀赶去宫中,向朱棣禀告乌云来方家的事。 看样子朱棣是没问题,让方醒可以试探一下乌云。 “直说了吧,大明很穷,想要获取好处,脱欢准备了什么代价?!” 方醒的气势陡然一变,目光锐利的锁定乌云,咄咄逼人的问道。 乌云只觉得胸口发闷,心中发紧,这才想起了苏德一路上叮嘱的话。 “那方醒南征北战,杀人无数,想想交趾,想想朝鲜和倭国,想想朵颜三卫。” “在这种人的眼中,敌人只有可杀和可不杀的区别,你别想着他会垂涎于你的美色,我估计他更想拧断你那纤细的脖子!” 乌云不禁看向方醒,发现他的视线果然是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禁心中一乱,就说道:“兴和伯,我不知道,为了制衡阿鲁台,大明就该给……” “就该给什么?就给白给你们好处是吗?” 方醒的气势再次变了,他讥讽道:“别想美事了,草原上的人讲求的是现实,今日的朋友,明日就会为了一个肥美的草场而反目成仇,兄弟之间也可以同室操戈,所以利益!你们的眼中只有利益!” 乌云无言以对,方醒却继续说道:“我说了利益,那么脱欢能给大明什么利益作为交换呢?” “阿鲁台……” 乌云脱口而出,仿佛阿鲁台这个名字能辟邪。 “阿鲁台?” “可笑!” 方醒不屑的道:“上次本伯在兴和突袭阿鲁台的人,以少打多,全歼!你们应当知道了吧?” 乌云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知道。” 方醒眯眼看着她道:“那脱欢还敢用制衡阿鲁台来当做筹码吗?” “回去吧,好好想想,要不就等新的使者到了之后再谈。” 正文 第1023章 宝钞改革的序幕 “悠悠,小悠悠!” 解缙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喜得和个老顽童似的。 这里是胡氏的隔壁,屋子里烧着铁炉子,暖洋洋的。 解祯亮在边上搓着手,他也想抱儿子,可老父正得意,他可不敢去找打。 解缙逗弄了一会儿,可新生儿却不给面子,一直在沉睡。他把孩子递给解祯亮道:“孩子小名悠悠,你该懂里面的意思。” 解祯亮接过孩子道:“父亲,可是慢悠悠,乐悠悠。” “嗯!” 解缙从不怀疑自己的种不聪明,他说道:“为父半生得意流离,对朝堂上的争斗也看透了,希望悠悠此生乐于山水,至于以后,我家人自然不是傻子,当见时而动。” 这是在交代谢家以后的道路,解祯亮急忙抱着孩子应了。 “父亲,那些年孩儿也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想在书院教书。” 解祯亮这是真心话,在见识了京城的风云之后,他厌倦了权利,厌倦了勾心斗角。 解缙点头道:“其实等太子登基之后,你自然可以一展所长,不过朝堂多变,我家还是暂且沉寂吧。只是悠悠,等他大些,为父亲自教导他。” 为人祖父,总是希望自己的孙儿能避开自己犯过的错,这是人之常情,不会因为这位祖父曾经的地位有多高而变化。 “解先生在吗?” 解缙断了思绪,说道:“在。” 门外是秦嬷嬷,她说道:“老爷说了,咱们两家是生死交情,也就不讲究什么喧宾夺主。老爷让小解先生准备一下满月的事,也别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这事老爷说他有经验,让小解先生抽时间去一趟。” …… 大市场还是一个大工地,在第一期商铺和仓库被预购一空之后,夏元吉的热情迸发了。 “要快,而且要修好,不许被人诟病!” 工部的人在监督着施工,夏元吉的出现让人奇怪,大家觉得这位大明的钱袋子不会是想转行到工部去任职吧。 “夏大人,此事我们尚书大人交代过,不许怠慢。再说您也知道,预购的都是些权贵,咱们哪敢胡来啊!” 工部的官员苦笑着保证道。 夏元吉点点头:“这样就好,先来第一期,等那些人赚钱了之后再来第二期,这就很稳妥了。” 前方有人在平地,几个人拉起木架下的石块,再放下去,砸的地面砰砰作响。 右边有人运送了石块来,这个是用于掩盖沟渠所用。 一个孩子牵着个手脚粗大的妇人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牛车边上。天气虽然开始转暖了,可孩子的鼻下依然有两条鼻涕,不时的吸溜着。 极目看去,视线内都是民夫,尘土飞扬。 这种场面最容易让人热血沸腾,夏元吉又问了民夫们的伙食和待遇,最后叮嘱不许欺压他们,这才去了宫中。 朱棣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看着依然威严。 行礼之后,夏元吉介绍了今年的财政大致支出情况,其中征伐缅甸是意外支出。 “……陛下,仅凭着预售的市场不能回本,可此后每年都有固定的租金收入,算是朝中的意外之财。” 朱棣点点头,对于方醒的‘骗局’也没有那么抵触。 “玻璃和镜子的生产已然成功,臣准备召集一干商人商谈售卖一事,到那时,缅甸那头的开支不值一提。” 夏元吉显得踌躇满志,他从未如此的有钱过。 朱棣皱眉道:“不是户部自己售卖吗?” 夏元吉笑道:“陛下,虽然户部自己售卖利润更高,可户部却不能为此专门成立个衙门管事,那不是长法。而且商人们有流通之便利,让些利出去,反而更利于玻璃和镜子的售卖。” 朱棣不懂这个,不过夏元吉的理财之术值得他的信赖。但想到方醒,朱棣就问道:“玻璃之事兴和伯可有怨言?” 陛下,你用发行物理书为价码,把玻璃和镜子的制法弄了过来,这个也太便宜了吧? 换别人估计会有怨恨,可方醒的话,夏元吉觉得不会。 “兴和伯于钱财一道有造诣,可却不迷恋,堪称是君子。” 方醒有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四海集市有东宫的股子,所以朱棣知道利润有多大。 而第一鲜南北两家,一年赚到的钱足够方家逍遥度日。 “那就及早进行吧,对了,宝钞兑换银子的事户部怎么想的?” 夏元吉的身体一紧,沉吟道:“陛下,此乃良策,足以使大明的的钱钞流通无忧,只是臣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天下的反应!” 朱棣听出了夏元吉的未尽之言:权贵、豪商! 这两种人家中都有黄金白银,甚至彼此之间的交易都是用真金白银,若是全面严厉禁止金银交易,而且允许用宝钞来兑换白银,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朱棣也在想着这个,夏元吉说道:“陛下,当时兴和伯提议在交趾朝鲜瀛洲三地试行,如今看来是明智的,积累了许多经验,可为今用。” 什么经验? 杀人的经验! 朝鲜还好,一旦被征服后,只要给碗饭吃,下面的人自然消停。 交趾次之,但也流放了几百人! 反抗最激烈的就是瀛洲! 在瀛洲,不但原先的权贵和新权贵不甘心自己手中的金银变成纸钞,下面的不少百姓同样也不愿意。 于是杀戮和流放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朱棣的目光冰冷:“听说各地的劳役都停了大半?这很好,大明的百姓也该修生养息了。” 夏元吉缩缩脖子,感到了一丝冷意。 “准备吧,先把如何施行弄清楚,然后报与朕知。” 夏元吉躬身应了,朱棣补充道:“把兴和伯也叫上,他的鬼主意多!” 夏元吉差点笑喷了,这是大市场预售的后遗症,让朱棣认为方醒的脑子灵活,骗人不眨眼。 …… “让我去?这不是瞎胡闹吗?” 方醒觉得此事应当是户部领衔,各部协助。 “我就一个闲散的勋戚……” 夏元吉亲自来请方醒,闻言就说道:“此事有赵王参与,德华,国事为重啊!” “赵王?陛下让他进来掺和是什么意思?” 方醒觉得老朱绝壁是被朱高燧给忽悠瘸了,居然让一个闲散王爷掺和这事。 夏元吉淡淡的道:“整顿宝钞关系到大明的命脉,弄不好就是遍地烽烟的绝境,所以赵王进来也就是监察一下罢了。” 于是方醒就无辜的被打上骗子的标签,然后参与了此次全面整顿大明宝钞的会议。 正文 第1024章 光明和阴暗,革新与守旧 大明整顿宝钞委员会的成员:会长夏元吉,荣誉会长朱高燧,成员有方醒、蹇义、杨荣。 m. 。 人数虽然不多,可却阵容强大,几乎代表了朝中的几股势力。 第一次会议在户部召开,方醒姗姗来迟,在门口还和门卫聊了几句天气,然后才被夏元吉亲自出来领了进去。 夏元吉的值房里坐着蹇义和杨荣,而朱高燧坐在窗户的侧面,光线照不到,白皙的肌肤显得有些阴暗。 “兴和伯的架子好大,最后一个到!” 朱高燧阴测测的话方醒就当没听见——朝会中每次最后到的是皇帝,朱高燧其心可诛! 夏元吉干咳一声道:“本次陛下下了绝大的决心,要把大明的宝钞彻底扭转过来,以为后世开太平。” 宝钞一旦稳定下来后,以后的大明货币就完全成了信用货币,这个意义之重大,很难用别的来比较。 蹇义眼睛微眯,好似在打盹,可方醒知道,这人深得朱棣的信任,在这个小团体里,就是提供相应官员的信息,并监督他们的操守和能力。 而杨荣显得很悠闲,他的作用就是掌总,协调各部门。 至于把脸隐入阴暗中的朱高燧,他的作用就是代表朱棣监督,监督整个事情的走向不能出现偏差,有问题可以叫停,然后大家到御前去打官司。 夏元吉看了看众人,说道:“宝钞大家都知道,以前滥发的恶果大家应该也知道,近些年收紧了发放,与盐政挂钩,这才好了些。” 这是夏元吉的得意事,没有他的果断,宝钞早就成了废纸。 “各位大人也说说吧,集思广益,把此事办好。” 夏元吉心中有了些腹案,只是想着让大家说说看法,添补一些细节。 蹇义微微摇头,淡淡的道:“本官多年吏部,对财货无力。” 这位是不准备掺和吏部职能之外的事,深得明哲保身的精要。 杨荣作为‘首辅’,当然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道:“宝钞关系重大,与民生息息相关,夏大人说说大致的方略吧。” 夏元吉点点头道:“开宝钞兑换银子,以为信用。禁伪造,拿住全家流放,主犯斩首!” 听着很简单,可房间里的人眼睛瞬间都亮了。 朱高燧第一个问道:“夏大人,宝钞能换银子?” 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外放,大家都以为大明内部不会学瀛洲等地,毕竟人口太多,宝钞的存量太多。若是放开兑换,第二天夏元吉就得去上吊。 杨荣是知道的,所以静默。 蹇义还是沉默,就算是能兑换,以他的谨慎也不会去。 朱高燧的面色百变,朱棣可赏了他不少宝钞,数量之大,要是能先在户部兑换了,那岂不美哉! 方醒看了众人的反应说道:“此事与百姓不相干,至于兑换,方某以为,是时候让勋戚和官员们作出表率了!” 蹇义的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兴和伯,若是他们不能兑换,那这个宝钞还有何意义呢?” 朱高燧讶然道,随即看向了杨荣。 老杨,关键时刻,该你上了! 这个时候就能看到各自的立场了。 杨荣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豪商呢?” 这才是最隐晦和最彻底的试探。 什么是豪商? 事业大,钱多! 可豪商会只是豪商吗? 当然不是,每一个豪商的背后都有权贵,甚至是权贵自己的产业。 所以一句话就代表了豪商和权贵,实际上也就是在反对方醒的提议。 夏元吉看了方醒一眼,暗示他暂时不要反击,且等事情展开后再徐徐图之。 方醒看了这个眼神,他笑了笑,说道:“杨大人,方某还是那句话,豪商无国,此辈当压制!许其赚钱,但该收的税一文不能少,不许其和官吏沟通,发现一起处置一起,连官吏一起处置,更不许其家人或是相关人等为官!” 这个反击来的又快又隐晦,杨荣的面色一变,看了蹇义一眼,可蹇义却眯着眼,仿佛没听到。 朱高燧小时聪明伶俐,当然知道大明抑商之策,他皱眉道:“兴和伯,可你家好像也是豪商吧?” 好! 这个反击更是凌厉,而且还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大家都看着方醒,想看看这人怎么回应朱高燧的批驳。 方醒笑了笑:“方某交税了,而且……方某家中不差钱,第一鲜只有两家,至于四海集市,这个想知道的可以去问陛下,方某在此就不复赘言了。” 交税了! 而且我家只有两个第一鲜,这哪里算得上是豪商? 四海集市里有宫中的份子,甚至第一鲜也有朱瞻基的份子,所以方醒的话出来,朱高燧竟无言以对。 “方某的家业怕是不及殿下的百分之一吧。” 朱高燧作为朱棣的爱子,赏赐几乎没有间断过,还有大量的田地,若说身家,方醒明面上的财产真的差远了。 这年头田地才是硬通货,一个家族没有上万亩好地,你就别说自己豪奢。 而方醒住在城外田庄,城里也没有豪宅,土地少的差点养不活庄户,算是勋戚中的‘败类’! 连庄户都养不活,这不是败类是什么? 朱高燧冷冷的看着方醒道:“那些勋戚都是大明的功臣,你说不兑就不兑,闹出事情来,难道你来兜底吗?” 方醒挑眉道:“殿下不必扔锅,此事必然要做,否则大家现在就可以各自回家,什么都别干了!” 杨荣道:“兴和伯,咱们一步步的来,先把勋戚这边撇开吧!” 这不失为一个妥协的办法,先从百姓开始动手。 方醒叹息一声,起身推开窗户,室内顿时大放光明,窗户边的朱高燧不适应的用手挡住眼睛。 方醒站在窗户边,指着外面道:“百姓能有几个钱?而且他们大多是铜钱,宝钞最低一百文,几家愿意更换成银子?能换多少银子?换了之后,银子不能用,百姓可愿意?难道他们愿意去喝西北风吗?” 方醒无比庆幸大明的百姓此时还不富裕,若是家家小康,兑换银子的政策就是自寻死路。 “百姓早就习惯了宝钞,瀛洲大批白银进入大明,交趾的铜源源不断,朝鲜的铜矿正在开掘中,大明,不缺硬通货!” 正文 第1025章 小刀的春天 小刀最近喜欢吃一种春饼,看着里面黑乎乎的,可吃起来却香辣交加,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家春饼摊子目前就在城外的大市场工地边上,也就是在方家庄和城门之间的中间地段。 小刀今日轮休,大清早就来到了工地边上,蹲在距离春饼小摊十步开外,呆呆的看着。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少女,一个门板改造的案板上,少女熟练的揭开厚布,揭起一张面饼,然后用小勺子在边上的三个大盆里舀菜放在面饼里,最后一卷,春饼就成了。 一个等待的民夫数了铜板拍在边上,然后接过春饼,边吃边往工地上走,还喊道:“春妹,下次再多加些辣椒!” 少女把铜板小心的收起来,脆声应道:“好勒!” 辣椒可以在边角地种植,而且现在市面上辣椒卖的不错,所以不少人都在空闲地方种植,也算是一个营生。 少女皱眉看了蹲在不远处发呆看着自己的小刀一眼,冷哼一声,从案板的下面摸出一把菜刀,冲着小刀挥舞了一下。 眉毛很浓,五官有些圆润,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一个酒涡,特别可爱。 这是小刀对春妹的第一印象, 没过多久,两个大汉摇摇晃晃的从工地上走来,看来是休息时间到了。 “春妹,有没有酒?” 少女握着菜刀,淡淡的道:“这里不卖酒,只有春饼。” 左边一个额头凸出的男子嬉笑道:“春妹,你在这边卖了十多日,每日能赚到不少钱吧,你看我怎么样?要不咱俩就成一家人得了。” “滚!” 两男子的嬉笑还挂在脸上,少女扬起手中的菜刀喝道:“那边就有工部的大人,若是我喊一声,你们就别想再干这活,还得被关进去挨打!” “春妹,工部的大人难道不许我们买春饼?” 两男子还在笑嘻嘻的逼近过来,可春妹却没躲,反而从摊子后面出来,杏眼圆瞪道:“再往前一步,别怪我动手!你们两个男的,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是砍死你们,也没人会认为是我的错!” 小刀缓缓起身,可那两个男子却已经怕了,讪讪的道:“好了,逗逗你罢了,快做两个春饼。” “不做你们的!滚!” 好个春妹,居然拒绝了上门的生意,小刀的眼中全是惊喜。 “嘿!你这女人别给脸不要啊!” 两男子调戏不成,还被怼了,脸上挂不住,就有些想掀摊子的意思。 “滚蛋吧!” 正当两人准备一人牵制春妹,一人去掀摊子时,小刀终于出头了。 “找死了小子!滚!” 看到小刀身材瘦弱,两男子不禁怒了。 欺凌弱小是人类的本性,从小时候欺负瘦弱的伙伴,到长大后欺负打不过自己的人,这是丛林法则的体现。 小刀本想展露一把自己的武力值,可春妹却发飙了,拎着菜刀冲了过来。 “叫你们滚!” “不滚就砍死你们!” 尼玛!面对着一个持刀的少女,没练过的人还真是不敢硬挡。 这两人逃了,再不逃,等被人发现后,按照夏元吉和工部对这个工地的重视,他们别说干活挣钱,今年估摸着都得在牢里吃饭。 春妹追出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到小刀的目光在自己的下半身,换算过来,刚才就是在看自己的屁股。 “滚!” 春妹长得圆润,但却不会给人以肥胖的感觉,五官小巧,镶嵌在脸上,竟然有些邻家女孩的味道。 小刀讪讪的道:“我刚才想帮你。” 春妹不屑的道:“你这几日就在边上蹲着,还不是一样的登徒子?赶紧滚!别耽误我卖春饼。” 小刀挠挠头,他刚才确实是在看春妹的屁股。那奔跑中颤动的屁股,让他想起了战马。 优雅的战马在疾驰时臀部颤动,充满了健壮美。 “小刀,你在这里作甚?” 小刀闻声一惊,急忙闪到边上,躬身道:“老爷。” 方醒在辛老七和方五的簇拥下策马过来,瞥了一眼手中还拎着菜刀,面色倔强的春妹,就说道:“早饭不是吃过了吗?唔!去买些春饼回去。” 小刀闻言大喜,过去说道:“春妹,这是我家老爷,快弄些春饼出来。” 春妹看了方醒一眼,嘀咕道:“你家老爷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后面那个像是青皮。” 方醒不是正经人,辛老七看着像是青皮,小刀哭笑不得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 春妹一听就瘪嘴道:“骗人!伯爷能出来买春饼吃?一看你就是个骗子。” 小刀哑口无言,无助的看着春妹熟练的在弄春饼。 “要多少个?” 春妹弄了几个就问道。 小刀想了想说道:“你这里也就一百来个,全弄了,我带走!” 春妹抬头看着他,歪着脑袋道:“你有钱吗?” “有……” 小刀摸摸钱袋,这才想起自己的钱都在张淑慧那里存着,就准备去求援。 “给!” 辛老七沉稳的声音如同,小刀接过钱袋,直接摸出宝钞道:“朝中以后要全用宝钞和铜钱了,不过宝钞肯定稳靠,若是别人想打折换你的宝钞,就让他滚!” 春妹接过宝钞,然后找钱,嘀咕道:“宝钞如何管用?到时候又会变成废纸。” 小刀涨红着脸道:“这是我家老爷说的,宝钞肯定管用!” 春妹看了方醒一眼,担心招祸,就说道:“好,管用,我知道管用。” 尼玛!南征北战的小伙子,居然被一个卖春饼的姑娘给迷的找不到北。幸好还没泄露秘密,不然这位春妹今儿可回不了家了。 一百多个春饼不轻,春妹很大方的让小刀出了五个铜钱,然后就把自己的竹篮送给他装春饼。 小刀拎着竹篮,傻乎乎的回头看着春妹:“你明日还卖吗?” “你想干什么?” 正准备回家再弄些春饼来卖的春妹瞪眼喝问道,看着竟有些河东狮的味道。 小刀罕见的退后了一步,呐呐的道:“没干什么,只是想明日还吃春饼。” 春妹勉强露出了个微笑,然后收拾摊子,不再搭理小刀。 正文 第1026章 人单力薄 一百多个春饼,主宅人手几个,小刀非常豪爽的说自己请客,于是顷刻被分了个精光。 “这小子有钱,几次大战得的东西都换成了钱钞放在夫人那里,别担心,就请吃春饼,吃一年都行。” 方五深知小刀的身家,所以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问小刀要不要借钱,利息不要,只是换班的时候提前半个时辰。 小刀摇摇头,然后去求见张淑慧。 方醒和后面赶来的朱瞻基去了书房,方醒说了一些今日的事,最后总结道:“今日只是大家碰个头,交流一下看法,可蹇义不说话,杨荣忌惮那些权贵,你那位三叔恨不能马上就把家中的宝钞全都换成银子,顺便还能打击夏元吉,一箭双雕啊!” 方醒没提到自己,可宝钞可以兑换银子的事是他先提的建议,若是失败,他的麻烦也不会少。 “若是失败,流放是少不了。” 方醒淡定的说着失败后自己的遭遇。 朱瞻基有些怒火:“蹇义明哲保身,只是管住吏部,杨荣在怕什么?怕自己的位子坐不稳吗?他以为是谁让他上来的?难道是那些个文官?是那些权贵?果然是忠心耿耿的杨大人啊!” 杨荣对朱棣是比较服帖的,很少像胡广般的进谏,所以外间说他有些佞臣的苗头。 可这位忠心耿耿的大臣却在宝钞的问题上和稀泥,想把自己摘出去。 至于朱高燧,这位本就是去当御史的,所以他的看法可以无视。 “此事有赵王在里面盯着,谁都不敢乱说话,就怕被传出去,到时候天下有钱人群起而攻之,瞻基,那可不是无疾而终!” 朱瞻基沉重的点点头道:“是,我知,此事得罪的是天下的有钱人,其中有权贵,有豪商,若是不小心倾覆,能活命就是万幸。” “可此事却不能不行!” 方醒说道:“目前大明正在缓缓的复苏期间,商业在慢慢恢复,民间的财富积累才刚开始,此时正是全面清理宝钞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瞻基,此后我不敢再提此事!” 朱瞻基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他低头道:“民间若是握有大量的宝钞,一旦开禁,那得要多少银子才能兑换?” “户部的那点银子看似不少,可却远远跟不上大明的财富积累,所以……只有两个办法,一就是现在动手,定下宝钞的局面。二就是寻找金银矿,这个……” 方醒犹豫了一下:“这个需要出海,在海外,和大明一样大的陆地不少,肯定有矿产!” 朱瞻基叹道:“郑和还没回来,就算是回来了,没有一两年的修整也无法出海,此事也难啊!” 方醒笑了笑:“那咱们就先弄着吧,至于反扑,那也是权贵的反扑,豪商们要做好当替罪羊的准备!” 权贵们当然不敢出头来硬扛朱棣,所以…… …… 小刀去找张淑慧开启自己的‘小金库’,结果被几句话就套出了心思。 “去吧,多拿些去,再问问其他人,看看怎么做才好。” 等小刀拎着钱袋子喜滋滋的走了之后,张淑慧就叫人去请方醒来。 “夫君,小刀喜欢那个卖春饼的姑娘了。” 土豆没在,铃铛也没在,小白也没在。 “你们这是换着当娘呢?” 方醒抱过在边上学步车里玩耍的平安,随口道:“那小子怕是情窦初开了,我已经叫人去调查那个春妹,很快就会有消息。” 平安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摆动着,双腿一蹬一蹬的,很有劲。 “家中的宝钞不老少,都拿去户部换新钱吧。” “户部又开始换钱了?” 户部在前年就开放了换钱,各地官府都开展了这个业务。 “嗯,新钱更不好伪造。” 原先的宝钞是桑皮纸做的,好大一张,拿着感觉忒大,忒厚实。 “现在的新钞小了不少,纸也耐用了许多。” 张淑慧无所谓的道:“那妾身就让杰伦叔去一趟吧。” …… 第一次碰头就陷入了僵局,夏元吉去向朱棣汇报,朱棣不置可否,让他的心凉了半截,然后就去找了自己的盟友方醒。 方醒在聚宝山卫看操练,然后召集了一干将官们吃火锅。 铁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的鸡汤翻滚着,看着全是红色。 “下菜下菜!那个五花肉片先下。” “肉丸子,还有羊肉片!” 王贺急不可耐的抢过了下菜的权利,然后放了不少羊肉片和猪肉丸子,这才满足的举杯道:“兴和伯许久未曾来了,咱家先敬你一杯。” 林群安举手道:“监军,你这个可不厚道啊!哪有你单独来的,来来来,咱们一起敬伯爷一杯!” 方醒举起酒杯,感觉从未这么轻松过,“好,大家一起喝一杯,今日放开了喝!” 大家一饮而尽,王贺率先夹了几片羊肉,蘸着辣椒水,吃的豪爽。 沈浩不满的道:“监军,你这下手也太快了吧!熟的都被你捞了。” 王贺嘴里还嚼着羊肉,酸爽的道:“前日也是吃火锅,咱家下手慢了些,只能用汤泡饭,呵呵!” 一帮子兵痞吃饭都在使阴招,今天有方醒在,所以都收敛了些,不然现在必然是杯盘狼藉。 方醒笑了笑,感觉挺好的,至少不像外面的勾心斗角。 才吃了几片羊肉,房门就被推开了,方醒抬头就看到了夏元吉。 “夏大人!难得,快请坐,来人,拿副碗筷来,蘸水也做一份,顺便来点大蒜。” “夏大人?” 三个兵痞被吓到了,赶紧起身挪凳子,等夏元吉坐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默。 夏元吉也是老江湖,看到这情况就笑道:“家中老妻不喜吃火锅,本官想了许久,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来来来,多放些肉。” 哦!原来尚书大人也是怕老婆的啊! 气氛马上热烈起来,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等吃完后,夏元吉被敬了不少酒,有些晕乎了。 军营之中看着单调,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漫步在其中,夏元吉感慨道:“本官多年案牍劳形,看到此处,不禁生出了就此隐居的念头。” 这是在表达对宝钞改革的态度,有些悲观,必然是和朱棣有关。 “陛下放手了,这一点本官知道。” 方醒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容易出现动荡。陛下不参与,才好出来收拾残局,这个觉悟你应当早就有了。” 夏元吉苦笑道:“是啊,陛下在后面收拾残局,本官这心里才踏实,只是……咱们人单力薄啊!” 一次碰头就暴露了大明权贵对宝钞的态度。 ——和废纸般的宝钞比起来,俺们更喜欢金银! “赵王不敢阻拦。” 方醒安慰道:“陛下虽然不作声,可也在盯着呢,赵王和杨荣再首鼠两端,陛下自会寻机让他们吃苦头,你我安心推动此事就是了。” 正文 第1027章 朱棣被打脸(求月票) 兄弟姐妹们,月票!月票!不要让人把咱们的菊花爆了! …… 风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出去了。 “宝钞可以兑换银子?” 几个在第一鲜吃饭的食客不敢相信此事,哪怕瀛洲等地完成了宝钞的发行,可他们还是觉得在大明内部行不通。 “那得多少银子啊!” “不说别的,我家里的宝钞加起来就有几千贯,这算是少的!” “那些豪商的手中几万贯,十几万贯都有,加起来户部怕是要关门了吧!” “我看此事难办!” “不过若是放开,我也想把那些宝钞都换了。” “可不许用金银,你换了宝钞用啥?” “咱们彼此之间可以用嘛!对不对?” “也是,到时候大家就是一个圈子,只用金银,至于那些百姓,把宝钞换给他们好了。” …… 有钱人吃饭当然要去酒楼,而穷人吃饭很简单,随便找个路边摊就解决了。 面条馒头是最方便的食物,弄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和身边同阶层的人聊上几句,这就是百姓的放松办法。 “听说宝钞能换银子了!” “听说了,可这对咱们没用啊!” “也是,我家里也就那点钱,若是拿去换了,家里哪来的花用?” “我看这是专门为那些有钱人弄的!你们想啊,朝中从瀛洲弄回了大批银子,这就是一块大肥肉啊!这肥肉咱们能吃?肯定是不能的,最后还是要进那些权贵的嘴里!” “这就叫做犹抱琵琶半遮面,权贵们吃肥肉也得讲究个吃相,先把咱们都带上,等开吃的时候,咱们就只能干瞪眼!” “就是这个理!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对对对!那些权贵天天能吃饱,肯定有肉,咱们吃顿肉就和过年似的,想想真是不公平!” “……” 朱棣就站在边上听着,王福生警惕的看着周围,大太监和杨士奇冷汗都快出来了,心想这些百姓真是大胆啊! “走了!赶紧去干活!” 渐渐的,小摊上的人都散了,朱棣皱眉走过去坐下,沉声道:“来碗面。” 黑漆漆的桌子,粗瓷大碗,大太监看到后也顾不得什么微服,急忙过来憋着嗓子道:“你……这个把碗筷洗干净些。” 朱棣斜睨了大太监一眼,那男子就憨笑道:“客官您看看,那盆里的水洗一次碗小的就换了,这一洗一清,最后您看那个小炉子。” 两个大盆,一盆水脏,一盆水清,可见摊主是尽心了。 在两个盆的边上有个小炉子,烧的是煤炭,呛人。炉子上面架着口大锅,热气蒸腾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这就是消毒,知道吗?” 摊主得意的说道:“这可是我家小子从书里学来的,说是可以杀灭那个啥看不见的害虫,所以您放心的吃,保证没事。” 大太监也无话可说,宫里的碗筷都没这么讲究过。 面条弄上,辣椒有些多,朱棣吃的很香。 吃完后,朱棣问道:“家里的宝钞可多?” 摊主蹲在地上洗碗,闻言说道:“不算多,也就几贯。” 几贯,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 “那可想去换了银子?” “不想。” 现在没生意,摊主碗也不洗了,回身道:“小的家中三个孩子,每日的开销不小,若是换了银子又不能用,那小的就得疯了。” “再说那些人都换了银子,那宝钞可就值钱了,这笔账小的还是会算的。” 小市民也有小市民的智慧,这是生活煎熬出来的智慧。不高,不大,不上,可却能保护一家人虽然贫穷,但却又能平稳的生活下去。 朱棣点点头,“如果那些权贵都换了银子,你觉着自己受委屈了吗?” 摊主愕然,旋即脸上浮起了漠然:“咱们是平头百姓,我家小子说了,不读书就得受委屈,所以读书才是正理!” 这个教化之功堪称是逆天了啊! 跟着的杨士奇抚须微笑,觉得近些年各地的教化工作做的不错,改天是不是找个机会在朱棣的面前夸几句呢? 近些年朱棣在教化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更是亲自审核刊印了不少书籍发放下去。 这就是成绩啊! 朱棣起身,大太监把面钱给了,大家都很满意。 在转身之际,朱棣想着问了问:“你家孩子在哪读书?” 大明有官学和私学,看这摊主的模样,弄不好舍得花钱上私学。 摊主呐呐的道:“平日里在社学。” 这个不错。 有人说社学已经颓废了,可今日听到这话,朱棣的心中陡然一振,觉得朝中每年补贴那么钱粮给社学也不是没有用处。 “你家小子能在社学有这般见识,以后肯定差不了!” 朱棣的许诺可不常见,大太监准备回去就让人调查这个摊主的儿子。让人时时盯着,有什么进步就给朱棣说说,算是一种消遣吧。 摊主眨巴着眼睛道:“客官,我家小子也就是在社学学了识字,后来社学里的钱粮被克扣,我家小子脾气古怪,就回家让小的买了那个科学的书,自己在家学习呢!” 呃! 瞬间,摊主看到朱棣和大太监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有些古怪。 不要得罪自己的顾客,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摊主急忙解释道:“其实钱粮小的也不稀罕,只是我家小子说社学里勾心斗角,教书的先生每日敷衍了事,学了那些子说什么的没用,后来就央求小的买了本科学字典,然后就不愿意去社学了。后来就陆陆续续的买了科学的其它书,变聪明了,比我这个当爹的还聪明。只是小的想着这科学不能科举,学的再好也免不了赋税和劳役……” 朱棣沉声道:“那你没把孩子送回社学去?” 摊主擦着桌子道:“去了有啥用?社学出来的,多半都考不中秀才,免不得赋税和劳役,回家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家里花钱就养了个老爷。所以小的也想通了,只要他能学那个科学,能学出个名堂出来,小的就出钱给他去做事。不是小的吹嘘,我家小子真的聪明,家中的事现在大多是他在做主,说出来的道理小的听都听不懂,多半都是那个科学的道理。” “咳咳!” 杨士奇听不下去了,就干咳着打断了摊主的话,反驳道:“那些道理可有用?” “有用啊!真的有用!” 摊主兴奋的道:“比如说小的这个大炉子吧,就是家里的小子改的,您看……” 摊主把煮面的锅端下来,再把熬汤的锅也端下来。一个单眼炉子,通过边上的通道,就能把汤保持着微开的状态。 “您看,这炉膛也是我家小子改的,还说什么下面大,上面小,这样才不废煤,还有什么氧气还是阳气,小的也不懂。只是他说的烟管小的舍不得,那可是铁管子,要花不少钱呢!” 街边,几人站立,一人絮叨。 不远处,十多个侍卫在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位皇帝是在听什么。 春风吹过,空气中多了些生机…… 正文 第1028章 给新人穿小鞋(最后两天,求月票!) 感谢书友:‘aeonsea’、‘羽蛇神花辰’的万赏! ...... 大门打开,光线照在那些银锭上,让人眼花缭乱。 夏元吉看惯了银锭,再多也无法让他动心。他侧身说道:“兴和伯进来看看,这就是我户部的银库之一。” 方醒走进去,在边上守库军士的注视下摸了一块银锭,然后看看这个库房的规模,突然说道:“为什么不在地下储藏?” 夏元吉说道:“地下潮湿,银锭容易发黑。” 氧化! 方醒点点头,笑道:“这里少说上百万两银子,夏大人,给了我吧!” 边上的军士目光警惕。他们的任务就是看守银库,一旦有丢失,按照规矩,责任人斩首,全家跟着倒霉。 夏元吉抚须道:“只要你敢拿,全拿去又有何妨。” 两人的话看似随意,可都有含义在里面。 方醒摇摇头:“我估计不够啊!” “是不够,本官准备了两百万两银子。” 夏元吉咬牙道:“若是全面同时铺开如何?” “你不过了?” 方醒讶然道:“你可知道这风险有多大?一旦某地出现问题,就会呈现出蔓延态势,到时候谁都拦不住!” 夏元吉摇摇头道:“本官也知道风险太大,可……拖的越久,下面的气氛就像是火焰,某一天会把咱们给冲到天上去。” 方醒知道夏元吉的压力大,叹道:“还是试点吧,咱们先拿下北平,其次金陵,如何?” 夏元吉带头走出去,随后库房的门被关上,一个小旗官和户部的一名官员同时上锁,然后钥匙分开。 也就是说,除非同时把这两人手中的钥匙拿到手,否则只能采取暴力的方式打开银库的大门。 但银库边上的军士们却不是吃素的! 两人走出去,方醒看着天空道:“相比于银光闪闪,我更喜欢的是天光,那代表着生命!” 夏元吉的腰背突然有些佝偻,但语气坚定:“本官这就去求见陛下,咱们就从北平开始!” 方醒目送着夏元吉远去,叹道:“这才是大臣!” 政治家盘算的是整个国家,而政客盘算的却是自己! 和夏元吉比起来,不管是面目可憎的朱高燧,还是显得有些忌惮的杨荣,以及明哲保身的蹇义,他们都应当惭愧! …… 没有北征,没有大的战事,兵部的事情并不多。 除去关注在路上的方政大军之外,兵部目前最大的事就是盯着还没结束的北方卫所整治。 “马苏,这是最新的人数,你把它整理成那个什么表格,明早大人就要。” 马苏所在的房间里连他有三个书吏。 陈建捧着一摞文书进来放在马苏的桌子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另一个书吏孙俊相对一视,得意的笑了。 马苏没有抬头,继续处理着自己的事。 就如同前几天一样,马苏处理那些文书的速度飞快,这得益于他事先做好了空白表格。 填写数据,确认一次,马苏放下左手的文书,然后揉揉眼睛,准备继续。 孙俊看到马苏好欺负,就干咳一声道:“马苏,我这边还有其它的,这些表格录入你也做一做吧。” 这个是把人欺负到家了! 可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马苏基本上是逆来顺受,不会反抗。 自从马苏来了之后,这两人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可事情少不一定是好事,所以清闲的同时,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于是手段就来了。 职场老人教训新人的方法之一:利用他不谙规则的机会,利用他不敢一来就闹事的机会,把活交给他吧! 陈建对着孙俊坏笑着,觉得有新人欺负也是一件乐事。 别说是兴和伯的学生,就算是国公的孩子,要想给你穿小鞋,多的是办法。 马苏果然没有反抗,笑了笑。 孙俊就把那些文书送到马苏那里。 …… 下衙了,陈建和孙俊早就出去了。马苏起身伸个懒腰,桌子上堆满了文书,他笑了笑,然后把一部分表格锁进了自己的柜子里,施施然的回家了。 骑马出城,大市场也开始收工了,成群结队的民夫扛着工具回家,伴随着夕阳,倒也有番意境。 “春妹,我是认真的。” 春妹正在收拾自己的摊子,小刀想去帮忙,却被春妹用菜刀逼了回去,只得沮丧的道:“春妹,我想娶你。我有钱,老爷说只要有媳妇,房子马上就粉刷,什么都有……” “滚!” 春妹冷眼喝骂道,然后推着摊子准备进城。 小刀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吃力的推着推车行走在有些坑洼的地面上。 “你为啥不愿意?” 小刀奋力冲着春妹的背影喊道,可却没有得到回应。 低头,小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一股孤寂让旁人都能感受到。 马苏坐在马背上皱眉看着,也没去打扰劝慰,而是悄然走了。 回到家,看到赵氏在做饭,马苏问了几句今日的家事,然后去母亲那里聊了几句,就出门找方醒。 方醒正在写方案,很麻烦的方案。 写好了之后,方醒看看,最后锁于箱子里。 很多事情都是只能做,而不能说,说了就是错。 看到马苏进来,方醒随意把桌子上的废纸收拢了一下,问道:“今日兵部如何?可有人为难吗?” “有的,只是弟子却觉着他们的手段有些拙劣。” “那我就不管你了。” 方醒知道自己不能大包大揽,官场这个江湖最好是自己闯出来最好。 而这也是方醒特地只安排学生担任小吏的原因所在。 马苏笑了笑,显得成熟了许多,他坐下后说道:“老师,刚才弟子在城外看到小刀好像是被一个姑娘给嫌弃了。” 方醒摇头笑道:“那姑娘家中有个读书的父亲,把家都读穷了,可依然是没能进学,所以很早就出来摆摊养家,是个好姑娘,只是对外界有些敏感,总觉得外人大多心怀叵测。” 马苏一听就说道:“老师,今日看那姑娘好像一点儿都没那个意思啊!小刀看着有些萧索。” “初恋嘛!自然是刻骨铭心,一辈子都忘不掉!” 方醒振眉道:“小刀从小就是孤儿,难得对一个姑娘有好感,被拒绝之后难免有些难过,这样……” 正文 第1029章 亲自出马(求月票!) 大家伙!敌军凶猛,才一天的时间,一千多张月票的领先优势转眼去了一半,菊花岌岌可危。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不管是起点的书友,还是qq创世的书友,大家伙,这个月能不能稳住历史类月票榜第二名的位置,就看大家的了! ...... 春妹艰难的推着推车到了自己的家——一个破败的小院! 门没锁,春妹的眼中闪过无奈之色,然后把车拖进去。 院子里很简单,除去在墙角抛出几个坑,在卧着的几只大鸡之外,就只剩下些晾晒的谷子。 “娘,我回来了。” 春妹看到了一袭青衫从正堂闪过,然后露出了她爹杜海林那张愧疚的脸。 “喜妹回来了?娘刚准备去接你呢,快歇着,这些东西娘来收拾。” 冯氏从厨房里走来,看到丈夫露个面就回了书房,不禁微微摇头,然后喊道:“小尚,出来帮忙。” 随着喊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从书房出来,脸色有些白,手上还有些墨迹。 看到喜妹后,年轻人埋怨道:“姐,你今日收早了,我还算好时间去接你的。” 喜妹笑道:“你读书重要,再说有推车,姐轻松的很。” 三人把推车上的东西全搬下来清理好,然后就要准备明天的面饼和菜,于是厨房开始冒起了炊烟。 杜海林在书房里看着儿子杜尚刚才的那篇文章,不时的摇头,觉得在对圣人之言的理解上还是有些偏差,总是喜欢走偏锋。 “不能偏啊!” 考官大多不喜欢剑走偏锋的文章,不是认为考生是在取巧,想出惊人之语;就是认为这考生学歪了,不可取。 “这孩子,还得……咦!” 杜海林从窗户看到院子里多了三个男子,急忙把文章放下,急匆匆的出去。 三个男子很好分辨,中间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微笑间带着……什么气息? 煞气? 不对,好像是……反正不是贵气! 杜海林谨慎的拱手问道:“敢问贵客何来?” 方醒笑着拱手道:“在下方醒,敢问可是杜先生?” 杜海林懵懂的拱手道:“方先生到寒舍来……敢问何事?” 杜尚和冯氏并肩站着,皱眉看着方醒。 喜妹在后面看着方醒,咬着嘴唇,神色恼火,还有些害怕。 那个小刀回去告状了! 肯定是! 然后这人肯定是来威胁的! 喜妹恨不能马上有衙役冲进来,然后把方醒三人抓走。 而且都快夜禁了,他还敢呆在城里,这是要准备干什么? “方某此来,是想和杜先生谈一桩事,好事,还请见谅。” 杜海林下意识的回身看了喜妹一眼,再看看方醒同样一袭青衫,可身后的辛老七和小刀却气势不凡。 不会是看上了咱家的喜妹吧? “天也快黑了,方先生请说。” 杜海林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也不请方醒进去坐。 方醒不以为忤,笑道:“家中有一个小子,无意间见到令嫒一面,在下已经呵斥了他,只是他却有些痴心妄想,不知杜先生可否考虑一二?” “不考虑!” 喜妹听到这里,果断的怒了,然后转身冲进了厢房。 杜海林尴尬的道:“方先生,你看这……” 果然是奔着喜妹来的啊! 杜尚皱眉拱手道:“方公子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问方先生家的那个小子可有?再说家姊不喜,大家就此作罢可好?” 方醒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眼前的杜海林只能做半个主,一对儿女都很有主见。 小院里弥漫着警惕和戒备的气息。 这是担心遇到骗子吗?方醒笑了笑,再次重新介绍。 “在下方醒,侥幸在朝中混了个兴和伯。” 兴和伯? 杜海林有些迷茫,他多年科举无果,那些同窗早就疏远了他,完全是个彻底的宅男。 可杜尚却失神道:“兴和伯?您是兴和伯?” 方醒微笑道:“天子脚下,天还没黑,随时都可以召唤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方某还不敢以身试法。” 辛老七沉声道:“我家老爷听闻了小刀之事,觉着这里面有些误会,就趁着城门没关的机会进来了。” 方五拿出一个牌子,杜家父子仔细一看,再无疑虑。 在大明仿照太孙府的牌子,那就不是骗子那么轻松,而是要掉脑袋。 “伯爷,敢问一百六十九加上九十七,再加上八十三等于多少?” 方醒一愣,看到杜海林想呵斥杜尚,就笑着阻拦了,随口道:“三百四十九。杜先生,你这个儿子果然不得了,很是机敏。” 还没等杜海林尴尬,杜尚就躬身道:“见过伯爷,学生读过伯爷的数学和字典,获益良多。” 方醒乐了,“你姐的账目也是你帮着算的吧?若不是,那不是你偷懒,就是不能学以致用。” 杜尚羞赧的道:“正是学生算的,不过开始有些找不到条理。” 方醒点头道:“条理就是归纳,你首先得有归纳能力,然后分出各种数据,横竖比较,看看每日卖了多少,成本上下浮动多少,最好能制个图,一目了然。” 杜尚点头道:“学生正琢磨着这事呢,若是能制成图,家姊也能一眼看个通透。” 两人在热火朝天的谈论着旁人不懂的话题,冯氏堆笑道:“伯爷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吃顿便饭吧。” 千万别以为这是趋炎附势! 这是自古以来镶刻在百姓骨子里的自然反应——莫惹祸!尊重上位者! 甚至是要感到荣幸! 方醒笑道:“那方某就做个恶客了,不过倒是带了些下酒菜和劣酒过来,算是搭伙吧。” 方五拎着个包袱,打开后,里面用油纸包着些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还有一小坛子好酒。 吃饭时,春妹和冯氏在厨房,把正堂让给了男人。 方醒在席间几句话就收拢了杜家父子的心,特别是那个许诺,直接就让杜海林意动了。 “小刀边塞孤儿出身,脾气好,我早就想找个厉害的,能持家的姑娘给他,最近京城的媒婆们没少被我骚扰,知道此事的人不少。” 方醒举杯和杜海林喝了一口,眯眼道:“有人说方某为一个家丁操持也太假了,在这里我放一句话,小刀虽然是家丁,可在方某的眼中,就和子侄一般,马上就去脱籍!” 良贱不通婚,这是大明的规矩,不然被人告上去,方醒都得灰土头脸。 杜海林点点头道:“伯爷恕罪,虽然您看重小女,可在下还是想看看那个小刀,若是不满意,还请伯爷恕罪。” 方醒毫不犹豫的就把小刀给卖了,“没问题,明日春妹继续出摊,我让小刀稍后来。不满意方某没二话,从此约束他,不许接近春妹。” 正文 第1030章 方德华的弟子,马苏的反击 带着叮嘱,大清早小刀和马苏一起进城,一个去兵部,一个去……见女方家长。 “切忌不可发脾气,她家人再怎么为难都不许发脾气,好好说。” 进了城,马苏用过来人的身份叮嘱道:“女方家的家长肯定会用挑剔的眼光看人,实在不行你就装傻子,傻乎乎的,她的父母肯定喜欢。” 小刀有些紧张,他摩挲着身上的新衣服,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蹦蹦跳的厉害。 “马苏,可……可我还是害怕。” 马苏哈哈笑道:“我当时也怕,那还是武将岳父,可后来才觉得,人家又不是要打你,坦荡就是了。” 两人分手,马苏一路到了兵部,笑眯眯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没人来。 打水,擦桌子,然后整理桌面,这是马苏每天的习惯。 “哟!马苏来的那么早?方便就把我们的桌子也擦了吧。” 孙俊和陈建一起进来,看到马苏已经坐下了,就嬉笑的说道。 马苏闭目在养神,闻言睁开眼睛道:“抱歉,擦桌子那是自己的事,兵部好像只有金大人那里有人帮忙吧。” 孙俊的面色一僵,冷着脸自己去打水。 陈建的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道:“马苏啊!孙俊的脾气是不大好,你是新来的,多忍耐一二就是了,以后有难处可以来找我。” 马苏笑道:“那我就先多谢陈大哥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陈建不擦桌子,只是用嘴吹了吹完事。 各地的奏报,如果不是紧急事务,一般不会在夜间递进城中,所以早上是最清闲的时候。 三人各自泡茶慢慢的休息,直到有人在外面喊道:“陈建,孙俊,你们昨日的表呢?” 陈建一愣,看向了马苏。 孙俊同样如此,还喝问道:“马苏,你没交上去?” 马苏愕然道:“我不知道今天要交啊!” 陈建怒道:“你!你这是坑人呢!” 说着陈建上前就想扇耳光,马苏脸上的惊讶消散,冷冷的看着他,等巴掌来时,立掌如刀,斜砍下去。 “哎哟!” 马苏的武艺师承辛老七,加上方醒的人体结构分析图,这一砍就砍在了陈建手腕边上的筋上,陈建的右手顿时就用不上力了。 马苏回身看着孙俊,笑了笑:“孙大哥也是这般想的吗?” 此刻在孙俊的眼中,原先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那个马苏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一个头上长角的恶魔。 我咋忘了呢! 那位兴和伯人称‘宽宏大量’,他的弟子怎么会是一头绵羊啊! 给新人穿小鞋没问题,连方醒都无法说三道四,否则以后书院的弟子就不用出仕了。 ——知行书院的人都是疯狗,吃亏了兴和伯还会亲自报复回来! 在官场上,谁听说过弟子吃亏了老师赤膊上阵的? 那样的话,大家以后都不用做事了,直接拼身后的背景就好了,谁厉害谁就牛逼! 无数的例子证明,那些名门子弟在仕途起步时就吃过无数的亏,甚至中道落马的也有,可也没见谁出来护犊子。 大家做一场就是,但护犊子就是破坏规则! 想想以往护犊子的都是什么人? 都特么的是奸臣! 陈建的右手垂下,惊疑不定的看着马苏,然后哀声道:“完了!交不出东西,你我二人就等着被处置吧!” 孙俊也哭丧着脸,别看金忠每日好像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兵部的纪律却如军队般的严苛。 ——军情如火!片刻都不能耽误! 这些表格每天早上都要送到金忠的案上,若是延误,不消说,准备责罚吧! 若是没做,呵呵!恭喜你,你可以滚蛋了! 丢了兵部的差事,这两人以后都不用在公家混了,自寻生路去吧。 如同是以后下/岗时的心情一样,陈建和孙俊的脸色变得比鸡蛋白还白。 ——惨白! “哎!你们赶紧啊!大人那边还等着呢!” 陈建抬起头,身体里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了,软趴趴的往外走。 主动交代,兴许还有一线生机,狡辩绝无幸免。 和陈建比起来,孙俊更是不堪,几乎是一路扶着墙壁走出去。 外间的小吏不耐烦的道:“东西呢?就因为你们这边耽误了,要是送晚了,大人非得要剥了我的皮!” 金中发脾气,那嗓门能震动整个兵部。 “拿来吧!” 小吏伸出手,却看到陈建和孙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你们……不会是没做吧?” “大人近期最关注的就是北方卫所的情况,你们!你们……” 陈建和孙俊缓缓点头,全身都在哆嗦。 小吏气得指着他们,然后摇摇头准备去禀告。 “大人,他们的表格方才掉在墙角没看到。” 小吏愕然看着微笑走出来的马苏,他的手中拿着一摞纸,笑着对陈建道:“陈大哥,你们刚才找了半天,却是灯下黑,就在墙角那里呢!” 陈建的嘴角抽搐,呆呆的道:“是吗?是啊!” 孙俊的脸突然变得红彤彤的,热情的道:“是啊!马苏,还是年轻人的眼力好,我们老喽,以后就要看你的了。” 马苏笑眯眯的道:“孙大哥说笑了,小弟在兵部只是过客,还得要多多向两位大哥请教。” 小吏不耐烦的接过表格,看了一眼,急匆匆的就往金忠那里送。 人走了,陈建目光复杂的看着马苏,而孙俊却是笑道:“果然我们是灯下黑,马苏,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苟富贵,勿相忘哦!” 陈建这才强笑道:“是啊,马苏,中午我请客,咱们出去吃。” 马苏笑道:“好啊,那就多谢陈大哥了。” 三人进去,气氛沉默了一阵后,慢慢的,开始有了说笑,气氛变得格外的和谐。 金忠接到了表格,时间比昨天晚了些,就问了一下。 等小吏把经过说了,甚至还取笑了陈建两人的眼力时,金忠摆摆手,等小吏出去后,他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你的弟子啊!” 看看表格,分明就是马苏的笔迹,金忠哪还有不明白的。 “示敌以弱,然后伺机反击,倒是一脉相承啊!” …… 而就在此时,小刀也来到了那个小院的外面,在左右徘徊,几次想敲门都缩了回来。 几次之后,就在小刀想再次上前时,门打开了,冯氏出来,看到小刀在门外徘徊,就喝问道:“你找谁?” 正文 第1031章 开始了 感谢书友:‘20170730215101801’的万赏! ...... 小院前,一身新衣的小刀拎着几个纸包,面红耳赤的道:“大娘好,我是小刀。” 冯氏本是要出去买菜,闻言她挎着篮子,瞬间就把小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小刀浑身紧绷着站在那里,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摔倒。 “进来吧!” 小刀浑身一松,跟着进去,随即身后传来了关门声,顿时这个单骑在草原哨探,曾经被三头狼围杀都没害怕的家伙胆怯了! 两袭青衫出现,一大一小。 “你就是小刀?” “是……是!” “你喜欢我姐?” “没!不不!喜欢,喜欢!” “……” …… 方醒也在城中,还是在夏元吉的值房里,还是那几个人。 夏元吉开门见山的道:“宝钞治理不能耽误了,本官准备上书陛下,从北平开始!然后金陵,最后再从北方开始铺开!” 目光扫过众人,夏元吉坚定的道:“诸位可有建议?” 居然是建议,而不是对此有何看法。 老夏这是要搏命了啊! 宝钞改革若是失败,刚才的话就是夏元吉的罪证,其他人都可以脱身了。 蹇义还是眯眼,仿佛没听到这番话。 杨荣面色复杂的看着夏元吉,良久还是没有开口。 朱高燧还是坐在窗户的边上,明暗之间,他微微点头道:“夏大人果然是豪气干云!” “此事是方某建议的!” 方醒的话顿时搅动了气氛,朱高燧讶然道:“兴和伯果然是一心为国啊!本王佩服!当会去为兴和伯此举渲染一番,希望兴和伯能青史留名!” 方醒拱手笑道:“多谢殿下的好意,方某愧领了!” 蹇义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方醒,觉得这人是不是傻了,在有夏元吉出头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出来背锅,真是…… 夏元吉很愧疚,也很无奈。 方醒对他点点头道:“是我提出的方案,不会让别人当替罪羊,这点担当方某还是有的,有所不为罢了!” 夏元吉用力的点点头,目光一转,拱手道:“诸位,可还有要说的?” 蹇义又重新恢复了眯眼状态,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朱高燧把玩着茶杯,而杨荣却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那便这样吧,本官马上进宫!” 夏元吉的目光全是坚定,他毅然转身,带着一股……惨烈的气息出去了。 是的,就是惨烈! 宝钞改革,和战阵厮杀并无区别,兴许还更险恶些! 方醒看了三人一眼,拱拱手,然后跟了出去。 朱高燧一脸悲壮的吟唱道:“风萧萧兮……”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 随着朱棣年迈,朱高炽的位子越发的稳当了。 而这就代表着朱高燧的机会渺茫,所以他也会不时原形毕露。 杨荣起身道:“本官也要回去了。” 蹇义这才起身,对着朱高燧拱手行礼,然后才出门。 门外站着个小吏,夏元吉走了,可屋子里全是户部的重要资料,不可示于外人。 朱高燧的面色突然变得倨傲起来,他慢腾腾的起身,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然后才施施然的出去。 …… “兴和伯主动揽过去了?” 朱棣摇摇头,觉得这就是方醒的脾气,可以痞,可以无赖,但却不用担心他没有担当! 有担当好啊! “那就……开始吧!” …… “这段时日为夫白天会在城中办事,家中有事就派人去户部寻我。” 方醒回到家中,交代了些事情,正好小刀回来,就问了情况。 小刀羞赧的道:“她父亲说是……再想想。” “八九不离十了,你和老七跟我进城,每日早上去帮着劈劈柴什么的,保证没问题。” …… 户部,方醒到时,夏元吉已经在开始布置了。 “兴和伯来的正好,帮本官看看,怎样才能震慑那些勋戚。只要勋戚罢手,此事就成了一半。” 朱棣不会出手,方醒对此很清楚,所以他坐下后想了想:“陛下虽然不出手,可咱们还是可以……披着虎皮嘛!” 夏元吉有些犹豫,方醒就说道:“夏大人可知道天子之怒?” 你跟我说这个? 夏元吉没闲工夫。 “天子之怒,不但是伏尸百万,而且……天子报仇,只争朝夕!” 老朱记仇啊! 老朱家最记仇的两位,一位已经成了太祖高皇帝,而另一位此刻就在宫中,高坐九重天,俯瞰着一众臣民。 夏元吉咬牙道:“好!反正本官已经做好了进诏狱的准备,还怕借个名头吗?!” 方醒提醒道:“最好去向陛下请调些锦衣卫……罢了,东厂也行,有这些人在边上盯着,谁想浑水摸鱼?嘿嘿!上午摸鱼,下午估摸着就得要倒霉了。” 夏元吉摇头道:“陛下不会马上动手,那太明显了。” 方醒阴测测的道:“那咱们就营造出陛下一定会很快动手的气氛不行吗?” “好!” 夏元吉此刻是舍得一身剐,敢把勋戚拉下马。 告示马上张贴出去,顿时引发轰动。 与此同时,宫中冲出几匹快马,分赴城中各处。 朱棣在宫中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处理政事依然敏锐,甚至还皱眉敲打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几位学士。 金幼孜终究忍不住问了宝钞的事:“陛下,臣担心会形成挤兑啊!到时候可……” 朱棣飞快的在奏章上写下了意见,然后抬头,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金幼孜:“谁敢去挤兑?百姓?还是勋戚?” 金幼孜唯有躬身退后,而杨荣却心中冰凉。 朱棣终于还是没有抛弃方醒和夏元吉,他终于表态了! “陛下,户部外面开始了!人很多!多的一眼看不到边。” 东厂的人带来了最新消息。 朱棣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吩咐道:“盯着,东厂和锦衣卫都去盯着,超过一百两的兑换都要弄清楚背后是谁,记录清楚,谁若是包庇,奴儿干都司最近正缺人,三族都一起去吧!” “是,陛下!” 朱棣目光一转,沉声道:“让英国公去帮忙,朕倒要看看这个头谁来开!” 马上有人疾步走出,而且此人是从后面出来的,杨荣心中悚然而惊,不禁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的面色微红,他仿佛找到了当年靖难时陷入绝境的状态,俾睨的道:“让瞻基去,朕的皇太孙就该让百姓看看,让他们看看!看看大明正如日中天,谁都打不垮!” 正文 第1032章 形形色色,心思各异 感谢书友:‘陪你这一生’的三个万赏! ...... 户部外面人头攒动,五城兵马司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吆喝着让人排队,更是把那些看热闹的驱赶到了边上。 “都躲远些,小心别给自己惹祸!” “为啥?” “宝钞兑换银子,你以为是小事?弄不好就得血流成河!” 前方,被压在外面的百姓终于看到了银子,许多银子。 一辆辆牛车拖拉着,随着一声吆喝,那些木箱子被人抬下来,随后被打开。 天公作美,蓝天白云,顿时银光大作。 方醒满意的听到了外面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夏元吉点点头,有个大嗓门的官员就出去喊道:“都听清了,宝钞可以兑换银子,但是兑换人都会被记录在案,两年,两年内这家人不许用银子兑换宝钞,谁都不行!” 在这个狠辣的政令之下,人群果然开始了骚动。 两年不能兑换回来,若是家中差钱,那只能冒险拿银子去花用,一旦被抓到…… 外面排队的人群顿时散去一半,没有谁敢冒险! “此刻你我都该庆幸大明的律法森严,否则不会有人在意这条政令。” 夏元吉不禁为以往自己颇有微词的律法感到庆幸。 “可依然不少,总有人会心存侥幸!总以为自己的决断无比聪明!” 方醒和夏元吉站在那一排桌子的后面,他微微摇头,“夏大人,这样不行,百万两银子都镇不住这些人,我出去一趟,和那些人谈谈。” 夏元吉伸出手想去拍拍方醒的肩膀,最后在肩膀上停住,点头道:“其实此事本官觉着交给你再好不过了,你且去,出了篓子本官兜着!” …… 朱高燧没来,今日北平城中的勋戚大多在户部对面的一家酒楼集中——不约而同! 房门密闭,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不时有人透过缝隙看对面一眼。 回头,神色兴奋中带着紧张。 “退了一半人,都是百姓!我等……可否可以开始了?” “蠢!陛下虽看似没关注这边,可宝钞关系到大明安危,你再看看,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到了没有。” 窗户再次被推开了一点,一双紧张的眼睛在四处梭巡,随即身体一僵。 “来了,锦衣卫和东厂都来了,正便衣躲在人群里,若不是看到孙祥就在屋檐下,本候差点都不知道。” “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咱们看到他,这是在告诫咱们老实点,千万别掺和进去。”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银子被那些商人和百姓兑走?” “商人?兑换几十两银子还成,多了就是给自己招祸,聪明人都不会干,所以……咱们今日先看看。” “那个兵法里好像说过什么……让敌人先动,他们动了咱们才能找到破绽,嗯!咱们先不动。” “此事是方醒和夏元吉自己找死,咱们不换别人也会换,今日本候没包下这家酒楼,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嘿嘿!现在你去看看,差不多都该来了吧。” “夏元吉放话说准备了两百万两银子,本候看这点银子在北平还行,可等耗光了,外地那些没兑换到的百姓肯定会恐慌,恐慌之后必然就是激愤,而后必然是闹事……方醒……也该死了!” …… 方醒走出户部,看着蔓延出去的人群不禁微微摇头。往右,他看到了站在屋檐下,身边两名侍卫护持着的孙祥。 孙祥手中数着佛珠,对着方醒颔首,喃喃的道:“这就是自作孽啊!佛祖都救不了。” 方醒上马,回头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百姓,目光扫过对面的酒楼,哪怕看不到,可他依然感受到了恶意。 “去召集那些人,告诉他们,不来的,以后就不用再想从朝中拿到生意!方家的生意也不会和他们合作!” 身后是贾全,而朱瞻基正在走向孙祥。 “伯爷,下官知道了,不来的就等着吧!” 贾全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咬牙吩咐侍卫们去找人。 …… 第一鲜,叶青带着人站在门外等待着。 马蹄声传来,叶青躬身道:“见过老爷。” 方醒下马,点头道:“二楼全部空出来,稍后来人问清楚,若是被请来的,那就带上二楼。” 叶青点头,赶紧陪着方醒上了二楼。 二楼最大的一个房间已经被腾空,只剩下椅子和茶几,中间看着空荡荡的。 方醒点点头,然后走到对着房门的椅子上坐下,辛老七和小刀在门口守着。 闭眼,方醒屈指叩击着茶几,轻微的咚咚声带着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来了个中年男子,他对辛老七拱手道:“小的方启元,应伯爷的话前来。” 辛老七点点头,小刀伸手出去,姚启元配合的举起双手,让小刀搜了一遍。 房间里只有指节叩击茶几的声音,方启元看到方醒那微眯的眼盯着自己,腿一软,不禁跪地道:“伯爷,小的方启元。” 方醒微微点头:“坐吧。” 方启元小心翼翼的在左边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至于茶水是不敢喝的。 “伯爷,小的王满。” “坐吧。” “伯爷,小的陈都赢。” “坐吧。” “伯爷,小的苏立坤。” “伯爷,小的钱东来。” “……” “老爷,人到齐了。” 小刀点清了人数禀告道。 方醒这才睁开眼睛,扫了一圈道:“可有没来的?那方某可要去拜访一二。” 十多个北平的豪商都堆笑着,小刀说道:“老爷,都齐了。” 方醒点点头,挤出一丝微笑道:“看来大家都给面子啊!这很好!希望咱们接下来能更好,大家都好!” 那些商人都纷纷赔笑点头。 “时间很紧,方某就简单说说吧。” “开门见山,谁对玻璃和镜子有兴趣?举手!” 玻璃?镜子? 唰!瞬间都是手。 方醒点点头,压压手,然后说道:“朝中准备把玻璃和镜子对外售卖,不过衙门不是生意场,所以最后还得要落到商人的头上,你们以为如何?” “好啊!” 那个苏立坤脱口而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那可是赚钱利器啊! 有钱人家谁不想给窗户装上玻璃,这样在冬天也不用忍受室内光线暗淡的烦恼。 至于镜子,那更是神器,只要能买得起的,就没有不买的! 正文 第1033章 豪商云集,竞价,巨款 十多双发亮的眼睛在盯着方醒,不顾尊卑。而让他们如此大胆的原因不过是金钱而已! 当有百分之百的利润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律法,毫不犹豫! 方醒点点头,说道:“玻璃和镜子的生产每年都有限额,一是因为很难,真的很难,废品太多。二是朝中不想大批量冲击价格,这个道理你们作为老商家,应该是懂的。” 商人们纷纷点头,面露了然之色。 量大了,自然价格就会低,这个道理谁不懂。 “伯爷,这就好比丰收的年月,那米价肯定会被打压一个道理,小的们都懂。” 那个苏立坤和边上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笑着捧哏道。 “对啊!若是出货太多,那些有钱人可不是傻子,自然会惜买,伯爷果然是无所不知啊!我等佩服之至。” “咱们虽然是老商家,可伯爷却是天纵之才,我等和伯爷相比,如萤火之光于皓月。伯爷一番话,小的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啊!” “……” 阿谀之词在这些老江湖的嘴里不要钱的喷吐出来,若是换个定力差些的,此刻多半会飘飘然。 方醒满面春风,好似被这一轮吹捧吹的飘起。 就在这些商人们心中暗自得意时,方醒只是一句话就让这些声音消失了。 “我要白银!大量的白银!” 声音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那些话只是幻觉。 方醒很满意造成的效果,他淡淡的道:“玻璃和镜子的利润大家都知道,这是第一批放开售卖,只取三家!” “只取三家?” 瞬间谦和的面孔都变了,眼中全是贪婪和志在必得。 “敢问伯爷需要多少银子?” 不许用金银交易,那只是针对商家和百姓,朝中当然没有这个限制。 方醒微微一笑:“价高者得,今日就在这里,大家畅所欲言,无需提什么条件,前三甲获得资格,三年之后重新竞价。” 室内马上沉寂下来,都在低头盘算着自己能出多少银子。 商家追求的是利润最大化,第一批经销商肯定会赚的盆满钵满,这个资格丢掉了,以后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等三年后,相信第一批的那三人的身家会有一个让人震惊的涨幅,到时再次竞价想必能占据先机。” 方醒赤果果的在为第一批商家承诺打气,一时间这十多人都热血沸腾起来,都在心中盘算好了自己能调到了银子。 朝中要银子干嘛? 激动过后,一个问题在这十多人的脑海中转动。 联想到户部外面在进行的宝钞兑换银子,这些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原来你们也有求着咱们商人的时候啊! 方醒拍拍手,叶青进来,拿着个黑板和粉笔,然后站在方醒的身边,把黑板挂好,写上了这十多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下方都是一个空格。 “都报价吧,我说过了,三人,出价最高的三人将获得未来三年在大明售卖玻璃和镜子的权利。开始吧。” 十多人之间眼神乱飞,方醒垂眸养神。 终于有人开口了,“伯爷,小的出九万两。” 方醒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然后叶青就把这个价格记在此人的名字下方。 九万两,你特么的打发叫花子呢! “户部的玻璃和镜子出价只有现在市面上的五分之一,出货量按照这个价格,总价三百万两。” 方醒提醒了一句,当前市面上的玻璃和镜子都是方家出的。 物以稀为贵,这些玻璃和镜子的价格高的吓人,所以最后出厂价定在了时价的五分之一,里面的利润有多高,就要靠这三家自己去协调出货量和商定策略了。 “伯爷,小的出十二万两银子。” 有人提价了,可其他人却都不慌不忙,仿佛自己一定能翻盘一样。 方醒眯着眼,好似在闭目养神。 “伯爷,小的出二十万两银子。” 一面全身镜,少说能赚上千两银子,三年能卖多少?还不算玻璃和小镜子的利润。 那些有钱人家,全身镜一买估摸着就是几面。 大明有多少有钱人? 这是一个很难判定的问题,不过按照锦衣卫的说法,那就是数不清。 也许就在某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住着一个身价十万两以上的富豪,可平时你根本就看不出来。 藏富,这是被朱元璋折腾出来的办法。 “伯爷,小的出三十万两银子。” 在看到方醒的面色平静,一点都没有动容后,出价终于开始大幅度提升。 “伯爷,小的出三十六万两银子。” 钱东来的出价让大家都安静了一瞬,然后苏立坤笑吟吟的道:“老钱,你果然厉害,不知道你要找多少人借银子啊!这样,小的出三十七万两。” 方启元最后说道:“伯爷,小的出三十五万两银子。不过银子很难搜罗,小的估摸着能弄到五万两就算是顶天了,至于剩下的三十万两,小的……最少要两年。” 方醒漠然,已经没有出价了,大家都在保持着静默。 兴和伯,该够了吧?一百多万两了啊! 现银很困难,大家都清楚,这些报价最少得用一两年才能还清,也就是赊销。 静默,一直在静默,方醒好像是睡着了。叶青在看着大家的出价。门外的辛老七和小刀一个向外,一个向内,在警戒着。 那些商人见惯了这等场面,冷板凳坐过无数次。 大明的商人为何为被鄙夷?进而在地位上被压制! 一是能低头,为了做成生意,他们可以低头,直至觉得再无半点希望,但也不会翻脸。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和这个客户打交道。 这就叫做和气生财! 二是善于钻营,为了利润,他们的各种感官被催生的无比敏锐,在不可能中寻找着那一丝可能的缝隙。 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买下地球! 三是重利忘义,当赚钱成为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基因后,他们会为了利润而无所不用其极。 给我利润,我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开始有了食客进门,然后听说二楼不能上去后,就和伙计在争执。 声音传到了二楼,方醒睁开眼睛,看都不看黑板一眼,淡淡的道:“多谢各位的慷慨,叶青,弄两桌好菜,诸位为国出力,方某请客,还请慢用。” 叶青急忙应了,二楼也可以开放了。 “伯爷太客气了,小的受宠若惊啊!” 出价第一的苏立坤笑眯眯的跟着方醒起身,而第二名钱东来同样是满面红光的道:“伯爷,小的们本想请伯爷吃顿便饭,可想来想去,整个北平城再也找不到比第一鲜更好的酒楼,想借花献佛……也不知伯爷可愿赏脸?” 出价第三名的方启元有些强笑着道:“还请伯爷赏脸。” 方醒摆摆手道:“罢了,本伯中午还得去宫中请见陛下,你们自用吧。” 一群人把方醒送出去,然后回来,很快两张桌子就搬了进来,酒菜随即流水般的送上来。 气氛热烈! 正文 第1034章 让人错愕的对手 感谢书友:“白晓猪的猪”的万赏! …… “我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特别是商人。” 方醒回到了户部,把结果告诉夏元吉,最后用这段话来收尾。 外面的人潮还在拥挤,那些银子不断流出去,换来的只是一张张或新或旧的宝钞。 夏元吉摇摇头:“本官估算了一下,这三家最少能赚到三百万两银子,太少了!” 朱瞻基在边上面色严峻:“三家太少了,否则三年之后,大明就会多出三家超级豪商,三年后的竞价也无人能敌,这样发展下去,这三家就会变成庞然大物!” 此时的大明还没有庞然大物,即便是有苗头的那几家,背后若隐若现的都站着勋戚。 “发出去多少了?” 方醒问道。朱瞻基随口道:“快五万两了。” “最高的三千两。”夏元吉补充道。 “那人是在作死!可警告过了吗?” …… “大人,小的换两千两银子。” 经办的人手已经换了一批,不换不行,太累了。 闻言小吏垂眸道:“宝钞好用,要好好的用。” 这人穿着一身有些破烂的衣服,可脸上的油光却和这身衣服不符。他听到这话,再看看小吏们身后站着的锦衣卫,突然一个哆嗦,堆笑道:“小的喝多了,没想着换银子,这就走,这就走!” 小吏抬头,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正是,喝多了就赶紧回家睡一觉,明日肯定神清气爽,全家团聚。” 这人紧张的拱手道:“小的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小吏看着这人在人群中挤了几下消失,这才喊道:“下一个。” …… 消息在人群中飞快的传递开来。 “几两十几两的没问题,多了就是自己找死,没看锦衣卫的人在呢?!” 顿时在场的锦衣卫就成了标靶,无数含义不同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转动。至于东厂这个新机构,目前还不被百姓们所知。 孙祥已经在屋檐下坐着,手中的佛珠转动速度快了些。 “一定要抢在锦衣卫之前,把那些可疑人的身份弄清楚!” “是,公公。” 东厂的机构骨架来自于锦衣卫,大家知根知底,对方能有什么手段都门清。 所以,当两家机构一起动作时,消息飞快的传来。 “百两以上的三十二人,千两以上的十五人,其中商人十九人,其它的都是那个……耕读传家的文人。” 夏元吉有些尴尬的说道。 所谓的耕读传家,十亩地是耕读,百亩地也是……以后还会出现家有万亩良田,生意无数的耕读世家!!! 怎么办? “商人最怕衙门,杀鸡儆猴就好,只是那些文人该如何处置?” 方醒把难题抛给了夏元吉,好歹都是一个祖师爷的名下,你得看看自己的同门干的好事吧! 夏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去查吧,有问题的马上处理,没问题的,以后这家人就别想着科举,更别想为官,地方官那里交代一下,此等不知为国出力的文人,要时时关心才是。” 好狠的夏元吉啊!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然后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夏元吉的看法。 “赵王殿下来了,杨大人和蹇大人也来了。” 话音未落,朱高燧热情的声音就到了。 “夏大人,好热闹啊!” 杨荣看到排队的人依然看不到边,已经搬空银子被堆在边上的箱子,就低声对蹇义道:“蹇大人,势头不对啊!” 蹇义点点头:“夏大人低估了百姓对银子的喜爱,此事麻烦了!” 随着有人传话,外面又少了许多人。 “都是商人。” 商人最怕的就是被惦记上,在这等威胁下,若是还有商人赶来兑换银子,那他的银子大概也不是赚来的。 “所谓的耕读传家,至少是有功名的,名下的田地多,店铺多,实际上和商人并无区别,只是他们觉着自己的身上有了圣人子弟和功名的虎皮,兑换些银子也不算事。” …… “好了,今日到此结束,大家回去吧,想换的明日接着来。” 喊话的都换了第三个,可见今天户部经历了什么。 户部的计算能力不是盖的,从开始就一直在统计着,这时有人拿着几张纸过来禀告道:“二位殿下,各位大人,今日总计兑换了七万三千六百余两银子。” 朱高燧摇摇头道:“这只是第一天,若是照这样下去,百万两都打不住。” 这个倒是实话,北平的有钱人太多了。可若是北平都得要动用百万两以上的银子,宝钞兑换的计划就可以提前终止了。 杨荣很头痛,“此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终止不可能!那会让天下人认为朝中政令朝令夕改,此大忌也!” 蹇义点点头,表示赞同。 夏元吉疲惫的道:“本官这就进宫,诸位随意吧。” …… 方醒回到家,和两个孩子逗弄了一番,说是晚饭在书房和解缙一起吃。 书房里,方醒缓缓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解缙的衣服下摆有湿痕,多半是被悠悠尿了,可他根本就不在乎,沉声道:“此事就是个漩涡,吸引着各色人等卷进来,陛下看到了,肯定是看到了。你说陛下不会出手,老夫却不认同。” “你低估了陛下心中的骄傲!” 解缙放下筷子说道:“陛下当年一路艰难,登基之后同样是遍地荆棘,可他认输了吗?” …… 朱棣拿着那份统计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道:“商人因为惧怕而会退缩,文人反而肆无忌惮,这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夏元吉苦笑道:“他们大概是以为政令如此,自然可以搜罗宝钞来兑换。” 你不是说允许兑换吗?难道不行? “他们要是装傻,臣也觉得无计可施,只是等着以后慢慢的收拾些那些带头的人吧。” 法不责众,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大明此时国力强盛,朱棣追求的是平稳,在平稳中发展。 看看史书,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皇帝最好说话的时候。 而且朝令夕改影响的也是朝中的公信力,所以轻易不能反悔。 夏元吉觉得自己当初估错了对手,本以为对手会是勋戚和商人,可最后却变成了文人。 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忠君爱国之心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宝钞改革对大明未来的好处不可限量,在这种时候,作为既得利益者,那些文人怎么就能出来添乱呢? 难道大明衰败了对他们有好处吗? 这些问题在夏元吉的脑海中盘恒不去,而朱棣比他想象中的要果敢的多。 “既然都记录在案了,查!令锦衣卫和东厂马上去查,查到有问题的,一律拿下,该杀的就杀,该流放到的就流放,不要放在北平的牢中吃白食!” 这…… 这报复来的也太快了些吧?而且还来的如此的赤果果,几乎是不加掩饰! 正文 第1035章 深夜求见,朱棣出手 感谢书友:“kenny”的万赏! …… 吃完晚饭,方醒在书房里继续呆着,今晚他准备在书房睡。 那份分析表格被方醒翻来覆去的看了十多次,他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本想揭露一把文人的无耻,可在陛下那里却过不了关,真是难啊!” 文人再怎么样,可他们依然是大明统治的基础,朱棣也不敢轻易撼动。 这就是大明的中产阶级和特权阶级,只是人数有些少了,不具备代表性! “老爷,白天那个方启元求见。” 方醒一怔,失笑道:“这倒是个聪明人,让他在前厅等着。” 小刀去了,方醒继续想着那些文人的思维方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结果。 既得利益者不去维护大明,这个……不懂啊! 为了那点银子,值吗? …… 前厅,方启元根本就不敢坐,就像是个学生般的站在门口,脑袋低垂。 夜色不错,只是晚上有些冷,站久了脚麻。 所以当看到方醒出现时,想行礼的方启元一下就栽倒下去,幸亏方五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伯爷恕罪。” 面对跪在台阶上的方启元,方醒从他的身边走过,笑道:“方先生多礼了,再说你有何罪?莫不是喝多了……癔症了?” 方启元跪在地上原地回身,俯首道:“伯爷,小的有罪,今日那些人已经有了腹案,然后由三家出面揽下玻璃之事,事后大家分润。” “那也没事吧!” 方醒坐下,云淡风轻的道。 一个跪在地上想认罪,一个坐着说没罪,这个怪异的现象被方启元的大喊打破了。 “伯爷,小的罪不可赦,今日出价低了呀!” “哦!” 方醒讶然道:“有多低?本伯还以为高了呢!” 会吗? 方启元想起数学,想起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哪敢隐瞒。 “伯爷,少说低了一倍。” 方启元说完就把脑袋埋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倍是个什么概念? 一百多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能干啥? 这是要掉脑袋的啊! 方启元的身上瞬间汗湿。 富可敌国不是好事,那些钱财会变成高悬在头顶上的砍刀,随时可能掉下来。 方醒笑吟吟的道:“方先生和本伯同姓,缘分呐!方先生在夜禁的时候也能出城吗?这个本伯倒是有些好奇。” 方启元冷汗长流:“伯爷,小的认识一个守门的人,往日他最多允许把东西从城头放下去,可今晚却不知为何,居然敢用吊篮把小的放了出来。” 方醒还是笑吟吟的道:“此事本伯倒是知道,不过先问问,今夜城中可是有了变动?” 方启元点头道:“是,伯爷,今晚锦衣卫和那个东厂在四处问话,然后拿了不少人,都是读书人和商人。” “于是你就被吓坏了?” “是,小的被吓坏了,今日本就觉着问题不小,再被这一吓,小的拼着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住,也得冒险试试出城,否则……” 方醒笑了笑:“你以为你出城是意外?确实是,因为是有人吩咐给了你方便,否则现在你的脑袋已经挂在了城头上!” 方启元一脸的愕然,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开了后门。 方醒起身道:“你今日排名第三,却面露忧色,本伯看在眼里,就与太孙殿下说了你的事,你,属于可以挽救的那一批人,明白吗?” 方启元哪还会不明白,他叩首道:“伯爷之恩,小的永世不忘,子子孙孙当以方家马首是瞻。” 门外出现了大太监,方醒心中一震,吩咐道:“你今夜就在方家住下,明日不动声色,明白吗?” 方启元没看到自己身后的大太监,只是感谢。 方醒和大太监走出去,低声道:“陛下……要出手了吗?” 大太监说道:“聚宝山卫已经被咱家拉出来了一个千户所,兴和伯可介意?” 忠心吗? 方醒说道:“方某一直主张大明军队不能成为将领的私军,此志不渝,永不改变。” 大太监必然是奉旨办事,林群安只有服从的份,下面的军士也不会有异议。 大太监边走边说道:“城内已经开始动手了,城外的陛下令咱家出来盯着,兴和伯,此事你知道的,声势不能太大,所以只能找到了聚宝山卫。” “城外的哪家?” 一个千户所都拉出来了,这家人应当是很有实力吧。 “不是哪家,而是十一家,都是家中田地不少的读书人,耕读嘛,总是要多种地,陛下的意思是,既然他们喜欢耕读,那就送到缅甸去,在那边继续耕读。” “陛下英明!”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朱棣居然愿意出手,而且还派出了大太监,就是要给那些人一个信号。 朕,很不高兴! 不高兴的朱棣需要鲜血和人头来消磨火气,需要流放人犯来取悦心情。 “回去跟夫人她们说说,就说我今夜有事外出,无碍!不必等我了!” 方醒交代一句,看到辛老七已经带着三名家丁整装待发,就点点头道:“今夜谁做主?” 说着几人走出大门,门外黑压压的站着一千多将士,鸦雀无声! 林群安上前一步,低声道:“伯爷,下官率吴跃部前来,请您示下。” “辛苦了!” 方醒回身,大太监说道:“咱家今夜只是个看客罢了,名单在此,兴和伯动手就是。” 方醒接过名单,看了姓名和地址之后,摇头道:“必然是东厂做的。” 大太监讶然道:“兴和伯如何知道的?” 方醒说道:“这名单上只有人犯家中的人口,却没有统计壮丁,若是不在意,弄不好会碰个头破血流。也只有东厂这等没经验,却又想抢功的地方才会这么干!” 大太监微微点头,把此事记在心中。 方醒拿着名单和地址找来了百户及以上的军官,然后就在门外,打着灯笼,在地上画出分布图。 “十一家,斥候百户也来了,这样,分成两批动手,每处两个百户所,这样稳妥些!” 方醒开始分配地方,随后伸脚把地上的划痕抹去,看着黑漆漆的远方,想起了那些自作聪明的文人。 “出发吧!” 随着命令,以两个百户所为单位,一千多人很快就只剩下了斥候百户,他们将由方醒带队,直扑距离最近的一家。 正文 第1036章 意外发现(月初求保底月票) 七月份,感谢大家的支持,咱们这本书的月票排在总榜第二十八名,历史分类榜第二名!感谢大家! ...... 宝华村不小,远远看去,那些建筑仿佛是一群怪兽。 方醒带队到达时,方五带着几名斥候已经弄出来一个男子,正在询问。 “谢家什么情况?” 方醒走过去问道,那个男子看到后面乌压压的一群骑兵,顿时被吓傻了。 “老爷,此人说谢家占地颇大,家有家丁约五十多人,有……人曾经来操练过家丁。” 方醒心一惊,然后蹲着喝问道:“来操练的人是谁?” 这男子惊疑不定的看着方醒,大太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尖声道:“在咱家的面前也敢遮掩吗?马全家抄没!” 内侍? 想起以前村里人说过的遮奢公公,男子被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说道:“大人,来操练的是三个人,都带着刀。” “大事情啊!” 方醒拉着大太监到了边,低声道:“公公,此事麻烦了,我的意思是马突袭,拿下谢家人之后立刻刑讯,把那三人的来历弄清楚。” 大太监也知道事情的麻烦,点头道:“动手吧,都到了这份,别顾忌什么,有反抗的杀无赦,回头咱家兜着。” 方醒起身道:“谢家问题不大,这样,老七,你带着二十人来回巡查,不许村民出家门。外围安排十名骑兵游弋巡查漏之鱼。其余人等,由方五带着。直接破门而入,高喊官兵拿人,反抗者杀之无罪!” “是!” 辛老七和方五低声应诺,随即各自分开。 方醒侧脸对大太监说道:“公公可愿与方某去看看这耕读传家的谢家?” 大太监笑道:“咱家也想看看所谓的耕读传家是什么样的,正好今日了此夙愿。” 宝华村的占地面积不小,可进去后却很容易找到了谢家。 “占了一半的地,果然是豪奢!” 站在谢家的大门外面,方醒看着左右都没有人家,不禁笑道:“这是在脱离村民啊!不过倒是方便了咱们行事,动手吧。” 方五点头,用手指着墙头,马有两人飞奔过去。 跑到围墙下后,一人弯腰,一人踩着他的后背直接墙,随即跳了进去。 “汪汪汪!” 动静一出来,马里面传来了狗叫声。方醒一看已经掩饰不住行藏了,说道:“冲进去!” 正好此时大门被打开了,方五第一个带头冲了进去。 “官兵拿人,无罪者跪地不杀!” “无罪者跪地不杀!” 突然爆发出来的呐喊惊动了这个占地颇大的豪宅,接着人声鼎沸。 方醒带着大太监步入前院,看着各处开始亮灯,说道:“人不少,可见谢家传承不少代了。” “齐射!” “嘭嘭嘭!” 前方传来了枪声,短促,但连绵不断,方醒说道:“肯定是遭遇了谢家的家丁。” 大太监有些疑虑道:“不会出问题吧?” “以多打少,若是出了问题,斥候百户最少半年之内的休假会被全部取消,操练,每日的事情是操练。” “嘭嘭嘭!” 枪声夹杂着惨叫,方醒自信的道:“军队首要是信念,其次才是装备和操练水平。聚宝山卫是太孙殿下的亲军,不会给殿下丢脸!” “不错。” 大太监看到那些慌乱跑出来的男女被军士们拦住,然后喝令他们到前院集合。 枪声渐渐的少了,前院点了不少灯笼火把,照的亮堂堂的。 两个军士押解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过来,“伯爷,这是谢朝新。” 男子抬头,目光惊惶的道:“大人,敢问小的犯了何事?” “谁帮你操练的家丁?” 方醒直接问道,谢朝新面色大变,喊冤道:“大人,没有的事啊!这肯定是有人在诬陷小的。小的自从举以来,在这里修桥铺路,赡养孤老,不信您在村里问问,哪家没得过我谢家的好处?” 大太监心急如焚,喝道:“谢朝新,咱家告诉你,痛快些说了,你家里人还能得个好,想掩饰?此事陛下都在关注,你想为谁掩饰?” “陛下?” 看到谢朝新傻眼了,方醒说道:“这位公公平时在陛下的身边伺候,今夜为此专门出城,你还想……” “伯爷,抓到了几十个外地女人!” 一声叫喊让方醒都傻眼了,大太监更是跺脚道:“还不快说?想等着诛三族吗?” 谢朝新跪在地,绝望的道:“大人,公公,小的只是接货啊!这些女子都是瀛洲和朝鲜人,从青州那边过来的。” 方醒追问道:“大明的户籍这般严格,谁能把这些女人送到北平来?还有,这些女人是给谁的?别告诉我你老当益壮,能夜御百女!那本伯会让人把你送到牢里去,让那些饥渴的男人来慰劳你!” 大太监脸颊抽搐,而谢朝新在搜到那些女人之后已经崩溃了,屁滚尿流的交代着。 “那些女人都是从青州左卫送过来的,每次都是借着进京的机会,多带车,车里都是这些女人。” 地方的巡检司不会去查军队的车,这为走私人口提供了方便。 “这些女人都卖去做暗娼,每次都是迷晕了那些女人,等城门处换了熟悉的人之后,用车送进城里。” 到了城里,那些人自然有办法能把这些女人调教好。 “谁和你联系?” “是小的远房侄儿,谢……谢一凡,他在青州左卫是千户官。” 方醒和大太监交换一个眼色,然后吩咐道:“这些人全都看住,把谢朝新带进城里去!” 今夜有了这个收获之后,其它地方都已经不重要了。 …… 朱棣还没睡,还在等着消息。 晚有些冷,朱棣说道:“去倒酒来。” 等到送过来的是一杯美酒之后,朱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大太监现在在城外。 “陛下,兴和伯求见。”大太监回来了。 事情终于结束了吗? “让他进来。” 方醒进来行礼,然后说道:“陛下,谢朝新和其远房侄儿,青州左卫千户官谢一凡勾结,走私瀛洲和朝鲜妇女,前后的人数应该百了。” “青州左卫……清理过了吗?” 这话大太监没法接,方醒也没法接,最后还是找了兵部送来的奏折才查到。 “陛下,青州左卫刚查过了,面说是没问题。” “没问题?” 朱棣的面色沉凝,“今日户部兑换宝钞已有挤兑之势,那个玻璃能换到多少银子?” 方醒想了想:“陛下,臣以为,最少两百万两,只是一时间周转肯定不灵,能拿到三十万两现银算是不错了,剩下的估摸着要两年之内才能收回来,而且大多都是宝钞。” 在方醒以为朱棣的注意力还是在宝钞兑换时,朱棣沉声道:“你去,和夏元吉连夜把那些商人揪出来,三十万三十万,马拿来顶。事成之后马出发,去青州!” 正文 第1037章 刀枪之下的竞价 深夜被人叫起来,还得冷飕飕的出门,一般人都会叫骂一番。 可今日却没人敢于叫骂,都乖乖的跟着去了户部。 户部外面站着一百多军士,都在给马喂草料。 这是要动武吗? 苏立坤对钱东来低声道:“半夜三更的,这是要逼着咱们出钱吗?” 商人的嗅觉比猎犬还敏锐,钱东来看看那些军士,说道:“多半是吧,白天咱们出价太低了,只是为何要在此时重新竞价呢?” “哎呀!老夫来晚了,来晚了!” 方启元精神抖擞的来了,看着很是意气风发。 “这人得意什么?就算是公平竞价,他的财力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进了户部,二十名商人被带去了一个大房间里,随即方醒和夏元吉都来了。 “昨日的不算,有人有意见吗?” 时间紧,方醒没有和这些商人周旋的心思。 没人敢有意见,苏立坤垂眸,嘴唇微动,“让大家都小心些,先弄出来,事后咱们再慢慢的分润,别……” 方醒盯着苏立坤,冷冷的道:“在夏大人和本伯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敢串联,苏立坤,你的胆子不小啊!” 苏立坤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念头浮起——这是专门在盯着我吗? “拿下!” 方醒握着刀柄,轻喝一声后,外面进来两个军士。 苏立坤聪明的跪地喊道:“伯爷,小的有罪,愿意高价,愿意出高价啊!” 用金钱来换取生机,这一点大多数人都不会犹豫。 可方醒却根本就没动心:“苏立坤,你的手头上有三条人命,虽然不是你动的手,可你却是指使者,拿下他,马上传递消息给锦衣卫的人,抄没苏家!” “伯爷饶命……” 苏立坤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随即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一室噤若寒蝉! 夏元吉暗自咂舌,这方醒居然把军中的那一套用在了这些商人的身上,今日若是不能出结果,有朱棣放权的方醒想必不会介意多抄几家。 方醒目光森森的看着这些商人,“本伯历来都认为豪商无国,眼中只有利益。” 二十多名商人没谁敢坐,都束手而立,就像是学生在听训。 这位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可对豪商的鄙夷从来都不加以掩饰。 “但本伯认为,财货无国界,商人却该有国籍,这句话你们都该牢牢记住,记不住的,抄家灭族就在眼前!那些盐商,那些走私草原的豪商的人头就是尔等的前车!” 深夜,灯火,人! 方醒挥舞着右手的身影被映照在墙壁上,他的眼神凌厉,杀机升腾。 “大明并不是说不允许你等赚钱,但盗亦有道,为商者当三省吾身,时时自审,莫要如那苏立坤一般的不识趣!” 方醒说完对着夏元吉点点头,然后出去。 夏元吉干咳道:“诸位大晚上来到户部,想必都有些不满意,本官也不满意,那就快些吧。” “本次竞价取十家,同样是为期三年,供货数量不变,竞价开始!” 有两名小吏立起黑板,然后准备记录报价。 “都准备好,这边完事马上就出发,去一个人,让营中多准备弹药,这次弄不好可得要杀人了!” 方醒的声音在外面传来,顿时报价纷纷而出,夏元吉抚须,心中暗自得意。 看来你们是只服刀枪啊! “大人,小的出……” “大人,小的出二十一万两银子……” 听到这里,方醒出现在门口,对着夏元吉拱拱手:“夏大人,方某这便去了,若是事有不谐,方某愿共进退!” 青州左卫之事朱棣派谁去都行,偏偏却点了方醒的将,这里面的意思有些暧昧。 这是怕方醒到时候发疯,干出些让人震惊的事来。 比如说……把自家的金银全拿出来兑换了宝钞! 有人会问,这难道不是爱国之举吗?为啥不能做呢? 方醒是兴和伯,在文事上也有造诣。 这等人要是带头兑换宝钞,那些勋戚和官员怎么办? 不跟进吧,就不是忠臣,这对于那些平日里满口忠心耿耿、仁义道德的臣子们来说真是两难了。 做皇帝,你可以因势利导,但千万别大面积、无差别的去逼迫臣子,否则君臣离心只在朝夕之间。 夏元吉点点头,拱拱手道:“兴和伯保重。” 青州左卫的事很麻烦,谁也不知道在那谢一凡的身后还会不会拔出一串萝卜出来。 强龙过江,地头蛇可不会轻易认输。 方醒点点头,目光扫了那些商人一眼,对着方启元微微颔首,然后在家丁的护卫下转身离去。 城门打开,方醒带着斥候百户飞速出城,他必须要回家一趟。 方家,当方醒闯进卧室时,警醒的张淑慧猛地坐起来。 “淑慧,是我。” 方醒走过去,低声道:“为夫要出去一趟,公事,时间不会太长,你看好家。” 张淑慧点点头,老夫老妻了,马上就给方醒整理出一个包袱。 趁着这个时间,方醒去了小白那里。 小白睡的很死,嘴角还挂着笑意。 方醒摇摇头,示意身后举着灯盏的木花不要吵醒小白,然后去亲了亲平安。 平安睡着后的表情很沉稳,甚至是有些严肃,方醒笑了笑,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另一边的土豆吧嗒着嘴,小腿一抬,整个人就用类似于投降的姿势呼呼大睡。 方醒心中柔软,回身对张淑慧说道:“宝钞兑换之事你盯一下,方家庄的人不许去换,谁换了就直接出籍,给他自由!” 张淑慧点点头,把包袱递给了方醒,柔声道:“夫君放心,咱们家的人不会那么短视。” …… 天亮了,消息被进城的带了进来。 “昨晚十一家!那十一家都是去兑换银子的商人和读书人,全都被抄了!” “城里也不少啊!昨晚就听见马蹄声,那些被抓的人哭的让人头皮发麻。” “都是为了兑换银子的事吧?这朝中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百姓可以换,有钱人最好老实点!” “为何不许换?总得有个原因才能服众嘛!” “那些有钱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一抓一个准,还要什么原因!” “再说咱们老百姓都能换,说明陛下他老人家是向着咱们的,难道你还想去为那些有钱人打抱不平?我看你是吃饱撑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户部的外面又排起了长龙。 一夜未睡的夏元吉看着人流,恶狠狠的道:“记住了,换了银子的人家全部备案,两年内不许换宝钞,谁都不行!还有,回头本官就上奏陛下,要严查各地私用金银,发现的一律流放!” 正文 第1038章 青州府,齐王府 青州历史悠久,原先是齐王朱榑的封地,只是这位齐王野心勃勃,最终父子都被朱棣弄到金陵关着,看样子这辈子都只能在高墙内度过余生了。 护城河水质不错,只是很浅。当一千多骑兵到达城外时,守城的左卫将士都有些愣住了。 瞻晨门外,气氛肃杀,哪怕是灰头土脸,可当方醒纵马出来时,刚急令把吊桥升起的守将还是被吓了一跳。 “城下何人?可有兵部的勘合?” 城下的军士都身着大明军服,不用担心是草原异族攻破了京城,杀到青州来。 天气不错,太阳很好。方醒用手遮挡在眉上,看了看城头上的戒备,然后点点头。 吴跃出来喊道:“兴和伯奉旨来青州办事,让廖大人出来迎接!” 这个不是什么架子,方醒既然是奉旨前来,必须要把气势弄起来。 城上的守将一听就懵了,急忙放人下去验证。 山/东前几年劳役太狠了,时不时就会爆发些小股反叛,所以驻军的警惕性都很高。 城头马上放了一个人下来,这人战战兢兢的过来,验证过后,急忙行礼,然后起身叫开门。 城门打开,左卫指挥使廖东昌带人在门口相迎,然后带着方醒去了府衙。 青州府的府治就在益都,而府衙和益都县衙面对面,就在钟楼的边上。 青州府知府陈元带人已经备好了香案,方醒一到,就跪地接旨。 王贺出来大声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青州府左卫操练有素,朕心喜之,今令……” 这种堆砌辞藻的圣旨方醒实在是不愿意听,以前的朱元璋多好,以前的朱棣也不错,下的圣旨大白话多,百姓都能听明白。 可自从杨荣等人开始堆砌辞藻,而朱棣没有反对后,这个圣旨方醒就越来越觉得远离了百姓,变成了彰显无上皇权的东西。 说了一大通,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朕派兴和伯方醒来检验一番,你们要好好的配合! 圣旨念完了,程序走完了,陈元马上就借口公务繁忙,要不就晚上宴请方醒。 “不必了,本伯此来是公事,不接受宴请!” 你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哥也不稀罕! 陈元尴尬的笑了笑,方醒拂袖而去。 廖东昌紧跟着方醒,“伯爷,因为事先没有消息,下官没有准备好住所,您看……下官马上去安排整理。” 在方醒的逼视下,廖东昌干笑着,赶紧安排人去打扫清理房舍。 青州府城不算小,可却被齐王府占据了一半地盘,可见当时朱元璋对自己儿子的舐犊之情。 “听说要拆了。” 王贺艳羡的看着王城道。 方醒瞥了一眼道:“这规制谁敢住?还不如早点拆了!” 老朱家的子孙太霸道了呀! 一个王城能占据青州城的一半地盘,朱元璋的心得有多大才下得去手啊! 看那富丽堂皇,还有那些良田庄户,这分明就是民脂民膏,如今却都给了一个会投胎的小子。 作死呢这是! 一路到了军营,在外面还能看到洒扫的痕迹。 廖东昌说道:“清军御史才从我部走了十多天。” “这清军御史好啊!没有发现问题吗?” 方醒漫不经心的问道。 廖东昌赔笑道:“下官愚钝,就知道一个死理,那就是操练不辍,盯住那些个将官,自然不沾惹尘埃。” 方醒讶然道:“廖大人还信佛?” 廖东昌嘿笑道:“信一点,信一点。” “那必然是有慈悲心肠的喽,难得!” 方醒几句话就让廖东昌找不到北,然后拒绝了住在他的指挥使衙门。 “我部一路兼程,今日歇息,明日吧,明日你把那些副千户以上的都叫来,本伯见个面,代表陛下问个好。” 见鬼!朱棣什么时候会让人问好了? 廖东昌觉得这位伯爷的套话张嘴就来,就说道:“那粮草下官马上就安排人送来。” 方醒点点头,等他走了之后,叫来了王贺等人。 “本来我想直接拿了谢一凡,可如今看来却有不妥。” 王贺想了想,“这个廖东昌看着就是个滚刀肉,兴和伯可是不想打草惊蛇?” 吴跃听出了意思,就大大咧咧的道:“伯爷,要不把廖东昌也拿下,难道那些军士们还敢造反不成?” 王贺斜睨着他道:“吴千户,咱家时常劝你读书你不听,连这个都不明白,若是打草惊蛇,咱们就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情。可青州府多半就乱了,回去就是罪责,明白吗?” 方醒摆摆手道:“此其一,另外老夫子家就在这边,不小心给抓到了错处,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其实曲阜离青州府还是有点儿距离,可方醒知道有不少文人把自己恨透了,若是给了机会,青州府就将是他身败名裂的地方。 吴跃讪讪的道:“伯爷,圣旨宣读过了,咱们的身份也亮出来了,廖东昌聪明的话就赶紧配合,如若不然,下官敢请拿人!” 方醒点点头,霹雳手段只是最后选项。 “那谢一凡能在这边弄到瀛洲和朝鲜女人,你们想想,必然是和水师有勾结,一旦打草惊蛇,就算是左卫的内贼抓住了,可水师的那些叛逆呢?他们只需把船往海里一走,茫茫大海之上,怎么去抓?” “那边去朝鲜的人已经出发了吧?” 王贺说道:“早就出发了,快的话,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到。” 方醒起身道:“那就歇息吧,注意哨探,晚上不许任何人接近我部住所,不听的拿下!” 吴跃应诺出去安排,方醒说道:“我要出去逛逛,监军可愿去?” 王贺捶打着自己的腰道:“这腰酸的,是得出去转转,不然晚上睡不着啊!” 长途骑马对于王贺来说是个煎熬的差事,方醒点点头,叫了辛老七和小刀一起出去。 在齐王一家子被带到金陵软禁之后,青州府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走在街上,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人流量也不小。 在文庙附近,看到周围不少摊子在卖吃的,方醒不禁意动,就过去找了家卖面条的坐下。 “面条来四碗,辣椒有没有?” 摊主是个中年妇人,闻言就笑道:“对不住客人了,那辣椒只是听说过,青州这边还没有呢。” “没事,面条赶紧煮来。” 辛老七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小罐油辣椒,交代道:“面里少放些盐。” 等面条上来,辛老七打开小罐子,顿时一股子香味就传了出来。 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看着体格健壮,女的英姿飒爽,一双浓眉让人一见难忘。 “这位大哥,您这个是什么吃食啊?” 女人先问了。 正文 第1039章 唐赛儿,上下欺瞒 方醒笑道:“是油辣椒,把辣椒晒干了弄碎,然后用油炸了,就是这个东西。” 那男子拱手道:“在下林三,这是拙荆。” 那女子嗔道:“三哥又害羞了。” 说着这女子和男子似的拱手道:“在下唐赛儿。” 方醒笑了笑:“贤伉俪率真,在下方醒。” “方大哥,辣椒好吃吗?能种吗?” 唐赛儿大方的问道。 方醒喜欢这种率真的女……人,虽然看着二十岁不到,他说道:“我此次带了不少,你们可以尝尝,若是喜欢,辣椒的种子现在不难找到,自己找个地方种下就是了,呃……” 方醒突然有些愣住了。 唐赛儿!!! 卧槽! 那位佛母? 辛老七也不吝啬,就用勺子舀了些油辣椒给林三夫妇。 “果然别有一番味道。” 和不适应辣椒味道的林三相比,唐赛儿吃的眉飞色舞,显然很喜欢。 方醒不经意的看着唐赛儿,心中想着那个原本会在明年起事的女人{女孩},觉得自己终于是改变了大明。 “你们是来买东西吗?” 方醒看到林三的脚边有根扁担,就问道。 林三的额头已经见汗了,他轻嘶道:“方大哥好眼力,我夫妇昨日抓了些野物,今日就进城卖了。” 方醒看看日头,就说道:“那你们得赶紧,否则关门了今晚可是个麻烦。” 看两口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家境贫寒,唐赛儿的衣服都有多处补丁。 林三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唐赛儿却怒气冲天的道:“不瞒方大哥,这次进城是去县衙要役夫的粮,先前被赶了出来,我们今日不准备回家了,就在城中找个客栈,住柴房也好,明日一定要去讨个公道。” 说着唐赛儿发现方醒的脸色有些古怪,就问道:“方大哥可是身体不适?那就赶紧去看郎中吧。” 方醒哪里不适,只是想到等眼前这个看着还有些稚气的女子明年起事后,山/东上至布政使,下到小吏,被愤怒的朱棣处死了一大堆。 那些贪官污吏死不足惜,只是从此之后,山/东这个地方就成了响马的代名词。 当有人开了先河之后,那些不甘寂寞的人就会纷纷追随。 方醒摇摇头,问道:“我从京城来,一路看到都是干旱,难熬啊!” 这一路,山/东大部都是干旱,恰逢春耕的时节,方醒能想到百姓的绝望。 开始他还以为大明不缺粮食,山/东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看到唐赛儿夫妇的模样,当地官府连役夫的粮食都不愿意出,分明就是有情弊。 林三叹道:“可不是吗,今年眼瞅着就是旱灾,可青州却不见动静,每日只是张贴告示,让百姓赶紧去运水浇地,除此之外就没了。” 唐赛儿讥讽道:“百姓去问,衙门里说了,这水得看老天爷的意思,知县大人正准备求雨呢,让大家回去等着,想必过几日就有雨了。” 方醒微微垂眸,看到周围的食客都是一副麻木的模样,就知道这些百姓心中的怒火已经快不可抑制了。 除非是忍无可忍,大明的百姓不会生事! “我那里住处颇多,贤伉俪可愿去看看。” 林三笑着就想拒绝,可唐赛儿却低声道:“方大哥,我一看就觉得你是贵人,可是来暗访的吗?”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愿意就跟着来,不愿意可自行离去,缘分罢了!” 辛老七结账,王贺起身尖声道:“这面条比北平的差多了,煮面的水都可以当面糊吃了,我说你为何不换水?” 煮面的水要勤换,不然没法吃。 那妇人苦笑道:“城中的水都紧着浇地去了,去了也排不上啊!” 王贺正准备呵斥,可却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方醒对唐赛儿夫妇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林三低声道:“咱们不去吧?” 唐赛儿犹豫了一下,那双浓眉皱起道:“我一身的武艺,害怕他不成,三哥,咱们走!” …… 王贺在方醒的身边道:“兴和伯,咱们进城到现在,可没看到有组织百姓自救的动作啊!” 方醒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阴沉着道:“在京城并未听说山/东旱灾,可这一路行来,那地都干了。青州府该死!李远道也该死!” 王贺气呼呼的道:“回去咱家就写奏章密报陛下!” “你这是在找死呢!” 方醒说道:“证据,懂吗?没有证据,没有实地去勘察,你以为自己是御史吗?可以风闻奏事!” “那明日就去!” 王贺咬牙道:“咱家就不信抓不到这些人的把柄,而且他们为何不奏报?咱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方醒有些猜测,不过没说。 “老爷,那对夫妇跟来了。” 辛老七低声道。 方醒点点头,一直等到了营地外面,这才回身看着唐赛儿夫妇道:“再次重新介绍一下,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 方醒的临时驻地是一间木屋,右边的墙板有一条缝隙,想必晚上会很凉快。 林三和唐赛儿一进来就显得有些拘束,方醒笑道:“坐吧,兴和伯也是俗人,并没有比你们多只手。” 等两人坐下,方醒先问了家事,得知唐赛儿的父亲被派了劳役,而且没有钱粮后,方醒就问道:“我记得瀛洲和朝鲜,还有草原的俘虏不少都被派到了北方,劳役还那么多?” 林三摇头道:“多,和往年并无区别,甚至有去给官家人种地的差役,还有修房子。” 方醒的身体猛的后仰,王贺接着问道:“那些俘虏呢?” 唐赛儿说道:“公公,那些俘虏咱们都没看到,听说是去修河了。咱们这边往常就是去北平的差役多,不过从去年开始就少了,可本地的差役却多了不少。” “我明白了。” 不但是方醒明白了,王贺也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道:“山/东官吏大胆!” “各地的百姓如何?” 方醒问道。 林三想了想:“伯爷,好多都没粮食了,去年冬天都饿死了不少人,现在开春还好些,山上能找到些吃食,树皮都有人吃。如果不是这般艰难,小的也不会来县衙讨要丈人的粮食。” “什么?” 方醒大惊,起身道:“那为何我一路行来都没看到这般惨状?” 王贺也惊呆了,但他比较习惯把问题阴谋化,就眯着眼道:“兴和伯,咱们怕是被他们给骗了!” 方醒仰头长叹:“我本以为此次是突袭,地方上必然猝不及防,没想到居然早就被人给盯住了。” 这一路都是官道,渡河之后就直奔青州,没有经过什么人口密集的地方。 唐赛儿迷茫的道:“伯爷,好多人家都没饭吃了呢!” 方醒颓然坐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正文 第1040章 白莲,发现,追杀 大清早,廖东昌就接到了消息,兴和伯身体不适,今天就不见人了。 “懒了?也是,一路从北平过来,风尘仆仆的不容易啊!那就通知下去,让他们明日再来。” 廖东昌在小妾的身上捏了一把,然后懒洋洋的起身。 “吩咐人去盯着,另外去通知陈元,就说这位兴和伯来者不善!说是检验左卫,可本官怎么看着像是要来查案子的呢?也不知道是谁惹了祸,让下面的卫所都盯紧些,发现不对劲,及时上报。” …… 方醒一大早在唐赛儿夫妇的陪同下悄然出城,然后一路朝着乡下去了。 没有家丁们在身边,方醒有些不大适应,还自嘲着自己已经多了老爷的毛病。 家丁们得在城里盯着,否则会被廖东昌发现少人。 一路所向,田地干结,虽然没有裂缝,可方醒抬头看看天,觉得地里的苗难逃一劫。 不远处有山,山下有村子。 唐赛儿兴奋的道:“伯爷,那边我家有亲戚呢!” 方醒点点头,等到了山下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小村子依山而建,土屋居多,大多破破烂烂。 村口有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玩耍,说是玩耍,不过是坐在地上乱画。 方醒走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孩子都是瘦骨嶙峋,有几个的脑袋特别大,眼神呆滞。 看到唐赛儿带了生人来,这些孩子也不动弹,原因方醒知道:大人嘱咐过,少动弹,不然饿得快。 唐赛儿认得其中一个男孩子,问了亲戚,说是上山去找吃的,没在家。 进了村子,没看到几个大人,方醒正迷惑,就听到了类似于吟唱的声音。 “伯爷,是……” 唐赛儿有些为难的止步了,想带着方醒回去。 可方醒已经看到了,一群男女老少,正在一个青衣男子的带领下,跪在一尊佛像之前,跟着吟唱。 方醒退后几步,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教? 看到方醒面色严肃,唐赛儿低声道:“白莲。” 方醒的身体一震,咬牙道:“幸好发现的早,不然这个村子没人能幸免,全得流放!” 林三本是目露凶光,听到这话,这才缓和道:“伯爷,难道可以脱罪吗?” 大明起家就有宗教的力量,所以朱元璋上位后,白莲教就成了禁忌。打压,造反,再打压……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方醒已经在后悔没带着家丁出来了,哪怕是暴露也行,总比现在身处危险之中好。 看林三的模样,分明就是有灭口的想法。至于杀了一位伯爷怎么办,大不了逃跑呗! 而原本相对彪悍的唐赛儿却有些软弱了。 “别听那些人的,回头朝中来人之后,把村子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扔了,叫他们别跟着发疯,否则天下之大,他们也只能被流放到交趾缅甸那些地方去。” 看到唐赛儿一脸的仓皇,方醒这才醒悟,这女人现在还没死老公,老爹也没死,自然没有绝望到要去造反的程度。 “那些什么教都是在骗人,上面的人就利用老百姓的蒙昧来传教,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我知道百姓信这个也是穷的,饿怕了,不过你们放心,朝中现在不缺粮食,青州城中就有两个粮仓,回头朝中来人就放粮!” 林三这才松了一口气,三人也走出了村子。 如果百姓能吃饱穿暖,只要朝中引导得力,科学能传播下来,什么教都没用! “有官兵!” 唐赛儿突然低呼了一声,方醒抬眼看去,正好和那一队军士对上了。 “两个小旗部,艹!”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马上让方醒做出了反应,他低声道:“你们马上往右边跑,要快,回头若是城中大乱,你们就去找我的家丁,快走!” 唐赛儿问道:“伯爷,那您呢?” 方醒看到那两个小旗官面露喜色,就急声道:“我是兴和伯,杀的人比你们见到的都多,赶紧走,别拖累我!” 唐赛儿还在犹豫,林三却毫不犹豫的拖着她就往右边跑,而且很有策略,没进村,让方醒心中的杀机消散了不少。 那两个小旗官正带人缓步逼近,看到林三夫妇往右边跑了,就犹豫了一瞬。 而方醒就利用了这一瞬喊道:“本人是兴和伯方醒,你们特么的想死吗?” 杀一位大明的伯爵,而且还是太孙的老师,除非是铁了心的觉得自己犯下了满门抄斩的大罪,否则没人会冒险。 可话一说完,方醒就看到那些人目露凶光,心中就是一凉,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左边跑去。 “追上去!他不死,咱们就得死!” 奔跑!不停的奔跑! 方醒庆幸自己昨晚睡的比较好,否则他跑不出多远就得被追上,乱刀砍死。 …… 就在离此三里多地的一处军营内,谢一凡面色苍白的坐在主位上,放在桌子上的手居然在微微发抖。 而他的下首坐着个副千户,这人面白无须,下巴有些尖,颧骨下的笑肌很深,神色诚恳。 “大人,青州自古民风彪悍,兴和伯独自出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这一点守城的人知道,聚宝山卫的人也知道。兴许……是进山被猛兽给吃了。” 谢一凡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人:“林春,去年本官被你拖下水,至此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本官问你,你的背后是谁?” “哈哈哈哈!” 这人笑道:“大人想什么呢?下官的背后哪有什么人,从海边走私瀛洲和朝鲜女人的事,不就是咱们自己干的吗?” “林春!” 谢一凡的眼睛灵动了些,他压着怒火道:“咱们哪来的船?” 林春诚恳的躬身道:“大人,咱们不是有两艘船吗。” “那是运送……罢了,先前克扣粮食也是你的建议,贩卖粮食也是你找的买家,林春,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春叹道:“大人,此时那方醒大概已经去了吧,咱们何不如点几炷香祝他往生极乐,也算是一番功德。” 谢一凡的身体一软,看着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就像是一条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狗。 “朝中不会罢休!太孙殿下不会罢休,陛下不会罢休!咱们能扛得住谁?啊!你特么的说,咱们能扛得住谁?” 谢一凡猛然爆发起来,杀气外露。 “大人多虑了。” 林春叹息道:“听说兴和伯对儒家成见颇深,他趁着到青州的机会,准备去曲阜一趟,谁知道半路……哎!国朝失此栋梁,想必天下文人都会为之惋惜。” “你!果然无耻!” 谢一凡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指着林春准备呵斥,可最后却化为一个问题。 “此事稳不稳靠?” 林春还是笑眯眯的道:“稳靠,大人,孔家不是寺庙里的木像,好歹也会发声的嘛!到时候天下文人……呵呵!” 正文 第1041章 他会妖法! 一座小山,按理应当是植被茂密,可当方醒气喘吁吁的冲进树林时,才发现连嫩草都被掐走了。x 抬头,树上的嫩叶也看不到,方醒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树干,随即冲进了树林深处。 两个小旗部,二十多人,在分出五人去追杀他们认为是弱鸡的林三夫妇后,剩下的人都来了。 本应是保护百姓的长刀被拔出来,小旗官阴冷的眼神盯着前方,喝道:“此事一旦泄露,咱们谁都活不了,那人养尊处优,冲进去,杀了他,首功者一百两银子,这是大人的承诺!” 身后无退路,眼前有好处。 历代兴兵靠的就是钱粮,没有钱粮,那只能化身为匪兵。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树林中,军士们大胆的排成一长排展开搜索,逐渐推进。 两个小旗官并肩而行,其中一人道:“那人据说武艺稀松,但家产丰厚。拿住他之后,要不要弄些好处?” “他难道随身还带着钱钞?咱们也不能到北平去要吧,那是在找死,所以……杀了他!” “杀他容易,如杀一鸡!” “他在前面!” 这时左边有军士惊喜的喊道,让两个小旗官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被他逃掉了,整个青州都将会变成战场!” “嗯,看看去。” 左前方有一片空地,地上树桩看着还新,多半是才砍没多久。 被包围的方醒手中提着自动步枪,坐在树桩上喃喃的道:“说多少次了,要爱护环境,不要乱砍乱伐,怎么就没人听呢?!” 抬头,方醒看着那两小旗官,笑了笑:“你们不怕京城震怒,大军进剿吗?” “不怕,上面说了,伯爷您是去曲阜找老夫子的麻烦,被那些文人自发打死,然后不知道扔哪去了。” 方醒点点头道:“果然是好计谋,只是本伯此次前来,为的是谢一凡走私瀛洲朝鲜女人一案,你们为何那么沉不住气呢?” “那是我们大人,兴和伯,你以为这里是草原吗?此刻你孤身一人,这是自寻死路!” 方醒点点头,起身问道:“那我能否问一下,你们是谁的手下?让我做个明白鬼行吗?” 一个小旗官狞笑道:“我们大人林春,谢一凡算个屁,被我们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春哥啊!我知道了。” 方醒单手举枪,淡淡的道:“北方卫所整顿之后,当兵的至少不会饿肚子。山/东即将大旱,你们在隐藏着什么?是贪腐?是了,多半是贪腐,山/东各地的粮仓应当多半都空了吧,若是禀告上去,陛下必然会要求当地放粮,哪来的粮?” 一番话说的两个小旗官都佩服不已:“兴和伯果然是心思敏锐,一语中的。不过没啥用了,等到了地下之后,咱们大人说了,会给你点几炷香,让你往生极乐。” “围上去,杀了他!” 一声厉喝后,那些军士都从四方围过来,信心满满的想抢头功。 一百两啊! 这钱能让穷人变成小康! 方醒回身转了一圈,然后举枪。 “你们死了没人烧香,知道为啥吗?” 方醒的手指缓缓压下扳机:“因为你等全家都将远赴不毛之地,作为罪人,为大明在新领土上开拓……” “这人疯了。” 有人忍不住笑了,然后持刀猛冲过来,当头砍去。 “哒哒哒!” “哒哒哒!” “快跑!他是妖人!” “哒哒哒!” “哒哒哒!” “……” …… 枪声停住了,方醒在换弹匣,慢慢的向外走。 幸存的三人,其中包括一名小旗官。 三人都跑出了人生中最快的速度。风在耳畔掠过,想起方醒手中的那个杀器,没人敢减慢速度。 哦不,三人都希望别人能减缓脚步,然后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那件杀器的范围有多大? 想起枪声之后倒下的军士,三人都脊背发凉。 眼瞅着马上就出了树林,小旗官喘息着喊道:“分开跑,不然都是死!” 方醒手中的杀器能一下干掉好几人,所以小旗官的命令立刻生效,三人还没跑出去就开始了各奔东西。 “傻的吗?” 方醒把自动步枪装在一个枪套里背上,施施然的往外走。 小旗官从中路狂奔出去,埋头就往前冲,直到听见了一声惊呼。 “小的降了!” 小旗官的脚步一缓,抬头,就看到了一人一刀。 “跪下!” 辛老七手持长刀大步而来,眼中杀机升腾。 小旗官绝望的拔出刀来,看着从左右逼过来的军士,嘶吼道:“你们的兴和伯是个怪物!他有邪器,有妖法!” 辛老七随手格挡开他的刀,然后把他一脚踢翻,狞笑道:“老子的老爷,他就算是恶魔老子也跟着!” “老七,留活口!” 方醒一出来就看到辛老七举刀,急忙就喝止道。 另两个被抓住的军士正被拎过来,辛老七的目光在方醒的身上一转,看到没伤才说道:“老爷,林三的媳妇是个高手,那五人都死了。” 方醒点点头:“你们怎么来的那么快?” 辛老七单膝压在小旗官的背上,给他上绑,说道:“有锦衣卫的人报信,说是有人跟着老爷您出来了,小的就带人追了出来。” “锦衣卫?城中如何?” 方醒眯眼看着远处的青州城,心中转动着无数念头。 …… “失败了?” 还是在那个房间里,当消息传来时,谢一凡猛地站起来,面色惨白的看着林春。 两人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消息,林春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上去低声问道:“可有谬误?” 来人是林春的亲信,他看了谢一凡一眼,低声道:“那辛老七亲自率领斥候百户出击,两个小旗部一扫而空。” 瞬间林春的身体有一个软弱,随即他就稳住了,回身道:“大人,有机密事。” 说着林春就走近,谢一凡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顶,喃喃的道:“我就不该,不该啊!如今方醒逃出生天,我能怎么办?我该……呃!” 腰肋处一阵剧痛传来,谢一凡呆滞的低头,先看看插入自己腰间的长刀,再看看还是一脸诚恳笑意的林春,不禁苦笑道:“我…从头到尾,我都是……被你利用,可对?” 林春点点头,叹息道:“大人眼看着罪证即将暴露,于是就令人去截杀兴和伯,可惜功败垂成,于是在营中暴动……” 谢一凡只觉得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艰难的道:“可那……那不是你…你的人吗?” 林春的眼中全是悲悯:“大人,没有啊,临出去时,我叫人给了你手下银钱,把此事让给了他们。” “于是…你就是清白的,对吗?” 谢一凡的气息开始微弱,林春点点头,微微一叹,“大人,下官会为你烧香……” “杀了你!” 谢一凡突然暴起,合身扑向林春。 临死一击,惨烈而决绝。 可林春却嘿然一笑。拔刀,疾退,瞬间就躲开了谢一凡的临死反击。r 正文 第1042章 反贼,报信 感谢书友:“山水任我行”的飘红打赏! …… 倒在地上的谢一凡微微**着,嘴角开始涌出血沫,显然是内腑破了。 鲜血顺着他的身下蔓延出来,林春嫌弃的避开血流,吩咐道:“把谢一凡的那些人都干掉,对外说他们聚众造反。” 手下领命去了,地上的谢一凡瞪着眼睛,胸膛渐渐已经不再起伏,嘴角浮起了讥笑…… 林春从边上绕过去,看到这讥笑就说道:“你放心,你的妻儿马上就会被抓捕,最少流放,不过这得看陛下的心情,心情若是不好,你的妻子将会在教坊司度过余生,而我,作为你的下属,肯定会去教坊司照顾一二,你可以瞑目了。” 谢一凡的讥笑慢慢的化为苦笑,最后凝固,眼中不再有神彩。 走私女子,走私粮食,任何一项拿出来都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屋顶上一只蜘蛛在慢慢的结网。 春之后就是夏,生命将在夏日升腾…… ...... 唐赛儿从未有过这等慌乱,她看看身边走路同手同脚的林三,心乱如麻。 林三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城,努力的稳住心绪道:“赛儿,如果伯爷被人杀了,咱们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唐赛儿虽然慌乱,可却皱眉道:“三哥,伯爷为了咱们带走了那些军士,咱们也得要遵守承诺,去城中通知他的家丁,不然我良心不安。” 林三犹豫着,跟在唐赛儿的身后向城门走去。 先前被五名军士追杀,林三虽然反抗了,可却差点被砍死,最后还是唐赛儿出手。 想起自己的媳妇先前干掉那五人的场景,林三就觉得自己太软弱了。 快到城门时,林三发现进城的人都被驱赶到两边,然后一队军士快步出来,在门口排出阵列。 杀气腾腾啊! 林三仔细看着唐赛儿的双手,早些时候找了个快干涸的小水潭洗了一下血痕,现在看着没有异样,可他总是觉得那双小巧而粗糙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怎么都洗不去。 唐赛儿没有注意自己丈夫的眼神,她看着远处行来的那群人马,突然惊喜的道:“三哥,我怎么看着像是伯爷呢,咱们近前去看看。” 两口子几步赶过去,然后挤在人群中。 “恭迎伯爷!” 那队人马刚靠近,城门外的阵列齐齐单膝跪地,喊声震动,让百姓和城头上的军士都为之色变。 喊声中,方醒打头而来。近前后,他说道:“进城,接管海晏门城防,谁敢阻拦,杀无赦!” “接管海晏门城防!阻拦者杀无赦!” 吴跃大声重复着方醒的命令,起身带着人冲了进去。 方醒的目光在城头一转,然后进了城。 林三只觉得双腿发软,他知道自己夫妇算是逃过了一劫。 唐赛儿拉了他一把:“三哥,咱们进城。” …… 海晏门掌控着府衙和县衙,原先齐王在时,不许官兵接管海晏门,都是王府中的护卫在看守。 方醒站在王府的护城河外面,看着围墙道:“拆墙,我部入住王府。” “兴和伯,不可啊!” 王贺一听就懵逼了,急忙出来劝阻道。 敢住在王府里,你方醒这是在想什么? 方醒回身,目光炯炯的道:“有人袭杀本伯,王监军,你想让我住哪?你想把城防交给谁?到时候被人被封锁在营地里,那就是绝路!” 王贺苦着脸道:“兴和伯,怎么都行,只是住在王府里万万不可,否则咱家现在就可以撞墙死了。” 吴跃怒道:“监军,现在青州府内敌我不明,晚上要是被人突袭了,没有王府的城墙,咱们往哪逃?” 王贺苦着脸不说话,廖东昌带着人从左边过来了,一脸的急色。 近前后,廖东昌跪下道:“伯爷,您遇袭一事下官已然查清,乃是那谢一凡令手下干的,如今谢一凡一家已经被擒。” 方醒偏头看去,看到一队军士押解着三个男女,他摇头道:“此事你等自去与陈知府商议,本伯无权干涉。” 这三人就是烫手的山芋,而且和方醒的目的不搭边。 “谢一凡呢?” 王贺问道,他想看看这人的胆子为何这般大,居然敢袭杀一位伯爷。 廖东昌义愤填膺的道:“此人大胆,在得知袭杀失败后,当即暴起,幸而副千户率人拦截,经过苦战,已经斩杀了谢一凡及其党羽。” 方醒微微点头:“那谢一凡倒是大胆,正好,明日左卫全军操演,本伯看了之后就回京。” 这话好像是害怕了,廖东昌起身道:“是,明日请伯爷检阅。” 方醒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林三夫妇,就说道:“廖大人请回吧,希望明日左卫上下能展示自己的能力,不然整个北方卫所都将面临着重新整治,廖大人,到时候恨你的人将会多如牛毛,明白了吗?” 廖东昌躬身道:“是,下官马上就回去准备。” “分出人手,看守海晏门!” 当着廖东昌,方醒就不给面子的直接下令。 …… 营地中,林三颤抖着把自己两口子杀了五名官兵的事说了,方醒淡淡的道:“那些不是官兵,我这里有件事,不知你可愿去做?” 林三已经是身心俱疲,闻言犹豫了一下,唐赛儿却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我这里有封信,只要送到济南府城中的兴义客栈,找一个叫做毛伟的人,把信交给他,此事就算是完了。回头我这边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唐赛儿马上就应了,“伯爷放心,只是路引却有些麻烦。” 方醒笑了笑:“我这边有人会做出来,你们稍等即可。” 伪造路引对有备而来的方醒所部不是事,甚至王贺还亲自去监督,不时提些意见。 路引好了,方醒拿出几张宝钞给了林三:“早去早回,路上遇到危险别怕,杀了人算是我的。” 唐赛儿的面色潮红,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的她感到了一种神圣。 送走两口子,方醒不禁摇头失笑:未来的反贼居然在为自己办事,命运真是奇妙啊! “老七,派出斥候,马上把我的奏章送到京城。” 辛老七应了,接过一个信封,然后出去安排。 王贺不禁赞道:“兴和伯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是那对夫妇反悔或是遇险,也耽误不了大事。” 方醒淡淡的道:“我从不敢把大家的安危放在别人的手中,明日!明日将会是决定性的一天,各方都会动起来。” 王贺懊恼道:“早知道这般凶险,当时就该把整个聚宝山卫都拉过来,那咱家还怕什么?” “现在咱们就得等着陛下的回复喽!” 正文 第1043章 尔虞我诈 ♂! “他派出人回京报信?” “是的大人,两批人,要截杀吗?” “杀个屁!那人深谙用兵之道,谁知道他有没有暗手!若是他想借此事来引出咱们,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罢了,此事已经有了谢一凡作为替罪羊,咱们只是小喽啰,那些大人物自然会操心。” …… 午饭时间到了,王贺想想不对,亲自带着人去查验青州府送的粮食。 “都看清楚,莫要被人下毒,一营地的人都给药翻了!” 吴跃也比较关心这事,带着人一袋袋的粮食打开,然后检查。 “弄几只鸡鸭来试试。” 鸡鸭买来了,看着那面粉进了鸡鸭的肚子里没反应,吴跃饿得不行,喊道:“快去做饭,中午要吃面条,大蒜记得多来些!” 王贺纠结着道:“老吴,再等等,再等等可好?咱家记得以前在宫中时,那些前辈说有的毒药能好几日才发作啊!” 吴跃斜睨着他道:“我说监军,那种毒药不便宜吧?” 王贺脑袋后仰,夸张的惊讶道:“当然不便宜,咱家估摸着应当是价比黄金。” 吴跃做个吐血的动作喊道:“去做饭,赶紧去!” 等人进来搬运粮食后,看到王贺的脸色不好看,吴跃拉他出去,低声道:“我的监军哎!那毒药那么贵,要想毒死咱们一千多人,那得多少钱?” 吴跃一想也是,觉得自己什么都阴谋化也没趣,就嘟囔道:“咱家当年可是…….” “当年你可是被陛下拍过肩膀的人,我知道了,走,咱们去看看海晏门。” …… 海晏门的后面,一边是府衙和县衙,另一边就是粮仓,所以方醒决意控制这里的目的昭然若揭。 站在城头上一眼看去,能看到王府里面的景色,也能看到其它地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些粮仓里,我估摸着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方醒负手看着,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大明的贪官污吏总是杀之不绝,不知道朱棣是怎么想的,估计也是很无奈吧。 如果不考虑现实问题,朱棣大抵是想把现存的文官杀一半,剩下的一半马上会变成世上最清廉的官员。 “老爷,有人来了。” 不用辛老七提醒,方醒也看到了正拾级而上的陈元。 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可陈元爬上来后,脸上的汗水都打湿了胡须,可见身体之差。 “见过兴和伯。” 陈元用袖子擦着汗,和方醒一样回身看着城内,感慨道:“当年下官到青州府,齐王还在,后来齐王折腾,下官侥幸避过,直到前年才接任知府,难啊!” 方醒靠在墙垛上,漫不经心的道:“那么陈大人算是个老青州喽!” “正是。” “那陈大人觉着青州的未来如何?” “哎!” 陈元叹道:“今年看样子多半要旱了,若是能和台州府一般的开了海禁,也能生产那种罐头,那青州人也能过上好日啊!” “想法不错,不过这需要时间,今年这边肯定是要旱了,不过本伯并未看到官府组织百姓打井运水,为何?” “呃……”陈元为难的道:“没钱啊!前几年这边差使狠了,百姓一听是官府出面,都不敢去了。” “公信力啊!有趣!” 方醒皱眉道:“京城正在兑换宝钞,本伯不能久留,所以陈大人最好动作快些,在走之前,本伯希望能看到百姓已经被组织起来自救!否则回京后本伯必然会弹劾你!” 陈元唉声叹气的想解释,可方醒却断然道:“这里连洗澡的水都没有,本伯不想呆。青州府是好是坏与本伯无关,只是陛下问起来时,本伯却不会包庇。” 陈元躬身道:“多谢伯爷提点,下官这就去准备。” 王贺和吴跃上来的时候正好和陈元擦肩。 上了城头,王贺摇摇头道:“这陈元一看就是个城府深的,不过咱们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后面几个军士提着食盒上来了,打开就是热腾腾的面条。 几人坐在城头上唏哩呼噜的开吃,王贺也学的粗豪,先剥了七八瓣蒜,然后一口面条一口蒜,加上面条里的辣椒,被辣的嘴都合不拢。 看到吴跃把大蒜放进面条里,方醒摇摇头:“吃大蒜就是要有那股子辣味,你这个还不如不吃。” 吴跃笑了笑,他不大吃辣的,算是个异类。 方醒把大碗放在地上,左手拿着蒜瓣,说道:“什么时候回去,明日自然会见分晓。” …… 青州的夜晚很美丽,夜空中繁星点点,几个黑影悄然摸进了王府之中。 方醒在喝酒,在屋顶上。 “老爷,那几个人肯定是看到您了。” 小刀趴在屋顶,用望远镜搜索着周围的探子。 方醒喝了口酒,抓起一只袋装卤鸡腿咬了一口,觉得有点油腻。 “剩下的归你了。” 方醒把剩下的鸡腿都给了小刀,然后就端着酒杯,看着王府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醒觉得屁股都发麻了,小刀却一动不动,只是身边多了几根鸡骨头。 “老爷,监军来了。” 王贺走路的姿势独具一格,只要看动作就知道是他。 “兴和伯,京城来消息了。” “拿上来。” 不是方醒摆架子,而是他必须要在屋顶上呆着,至少在方五等人回来之前,他不能离开。 王贺顺着梯子爬上来,把信递给方醒,然后嗅嗅味道,伸手就把小罐子提过来。 “好酒!” 有些发酸的黄酒颇对王贺的胃口,可惜却没下酒菜。 方醒抓了一把花生给他,然后点了蜡烛背身看信。 信是朱瞻基派人送来的,一路畅通。 ——在抄了几十户大额兑换银子的人家后,宝钞兑换渐渐的平息下来了,每日一千多两银子。夏元吉很亢奋,已经准备在金陵动手。 “太早了!” 此次北平好似被摆平了,可那是因为有朱棣亲自坐镇。 而金陵却不同,南方富庶,民间保有的宝钞数量庞大,一旦有机会兑换,估摸着要炸锅。 再看看后面,方醒的眸子蓦地一缩,然后就在蜡烛上把信给烧了。 方醒吹灭蜡烛,起身道:“抓紧时间处理这边,我马上上奏陛下,这边完事,咱们就去金陵。” “去金陵?” 王贺郁闷的道:“那肯定是坐船,咱家又得瘦了。” 正文 第1044章 先斩后奏 清晨,青州城的街道上全是军士,吓的那些百姓赶紧躲在边上,而那些店老板更是马上关门,就怕遭殃。 “老天爷,这些军士看着有杀气啊!” 有人低声惊呼道。 “是杀气,不过就是刚才那一队罢了,估摸着是主将的亲兵。” .“他们这是奔着小校场去的,难道今日要演武?” 一个男子嘴里咬着灰黑的馒头,羡慕的道:“每次演武都有肉吃,啥时候咱们也能去当兵呢! “别的地方都不乐意当兵,就是怕世代军籍,可今年的天气邪乎的很啊!弄不好还得饿死人,能当兵的就算是逃过一劫。” …… 方醒正在吃早餐,吃的是大饼。 吴跃打着嗝进来道:“伯爷,呃!他们…呃!他们进城了,呃!” 不知道是不是好水不多的缘故,今天的大饼做的又干又硬,方醒摇摇头,两口吃进去,然后喝口水一起嚼了。 “老七!” 方醒把嘴一擦,神色变得肃杀起来。 辛老七提着板甲过来了,今日是操演,作为勋戚中特立独行的一员,方醒可文可武,但他今天决定穿板甲。 板甲套上,方醒活动了一下,不满意的道:“不大灵活了,看来回头要好好的操练一番!” “哔哔哔!” 凄厉的哨声中,方醒步出房间,一群群的将士们迅速的在他的身前集结、列阵。 方醒满意的看到阵型渐渐丰满,等队列成型,他只说了一句话:“今日谁敢不服!杀!” “出发!” …… 小校场里人声鼎沸,那些军官们在竭力嘶吼着,驱赶着自己的麾下列阵。 廖东昌的身边站着几个千户官,唯一的副千户官就是林春。 “那事幸亏你当机立断,否则咱们今日肯定已经不在青州了,好好的干,你这个千户官本官保了。” 林春面对几个千户官赞赏的眼神笑道:“大人谬赞了,和几位大人比起来,下官还差得远呢!此后当以大人马首是瞻,大家一起发财。” 廖东昌满意的道:“对,发财!咱们都有妻儿,此后都是军户,不给儿孙们留些钱钞土地,等以后两脚一蹬,那可是死不瞑目啊!” “哈哈哈!” 大家一阵哄笑,林春知道自己的升职还得要靠廖东昌,所以诚恳的道:“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只要不是狼心狗肺之辈,都会紧跟着大人,我等的子孙也将跟随着大人的子孙,咱们一代代的发下去!” “好!” 这等团结和表忠心的话是廖东昌最喜欢的,他抚掌道:“大家准备一下,等操演结束,就紧盯着那些人,若事有不谐,那就马上动手,记住了,先下手为强!” 几个千户官都点点头,然后就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 “是聚宝山卫,都随本官去迎接。” …… “噗噗噗!噗噗噗!” 小校场里,那些还在喧哗的军士们都被这脚步声给镇住了,瞬间鸦雀无声,都在看着左边入口。 廖东昌带人在入口边上等着,随着脚步声临近,前方转角处冒出了一排排的军士,全是半身甲。那些军士们的面甲掀开,火枪扛在肩上。 这些军士目不斜视的从廖东昌的身边走过,一队队,一排排。从刚开始的新奇,到现在…… “嘶……果然是强军啊!” 一千多人不算少,一窝蜂的挤进来肯定是乱糟糟的。可当纪律在其中起作用后,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方醒就已经出现在廖东昌的眼中。 “见过伯爷。” “见过伯爷。” 呐喊声震天响,吴跃部依然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高台下列阵。 方醒满意的道:“听这喊声就知道是虎贲,廖大人不错。” 廖东昌堆笑道:“伯爷过誉了,请。” 方醒点点头,在家丁们的护卫下当先向台子走去。 站在台子上,方醒瞄了一眼下面的阵列,就点点头道:“京城正在兑换银子,此事本伯有参与,所以时间紧。赶紧开始吧,完事本伯就回京。” 廖东昌看看跟上来的心腹们,再对比一下方醒身后的十多人,觉得自己占据了优势,就点点头。 令旗摇动,阵型开始变化,呼喝声整个青州城都听得见。 不要以为阵型变化是花架子,在战场上很多时候,就是由于阵型来不及变化,然后就完蛋了。 方醒看了一会儿后,打个哈欠道:“很娴熟,看来还不错。” “多谢伯爷夸赞。” 廖东昌满面堆笑。 “只是那个谢一凡之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下方的操演进入了最**——冲击! 飞尘漫天中,廖东昌说道:“伯爷,据夏一凡的家人交代,他有一个远方的族叔在北平,两家互相勾结,倒卖瀛洲等地的女人。” 谢家被抄没瞒不过大家的眼睛,所以方醒没有感到意外。 “杀!” 下方的演练刚好结束,看着那些气喘吁吁的将士,方醒笑了笑。 回过头,方醒看着廖东昌问道:“都到齐了吗?” 廖东昌一怔,笑道:“伯爷,军律无情,谁敢不来啊!” “那就好,我也说几句吧。” 方醒接过辛老七递来的土喇叭走到最前方,开始了讲话。 这是要显摆你的名将风采吗? 廖东昌微微摇头,觉得方醒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藏拙的重要性。 军中的倾轧同样不比文官少,而且手段更加的直接。 “弟兄们,我是方醒!” 方醒的开场白没有什么客套,很直接,这让那些操演累了的军士们心中的怨言少了些。 “今日的操演在我看来只是平平,但过关是够了。” 下面顿时一阵轻松后的出气声,连被吓了一跳的廖东昌都面露笑容。 只要能过关,管特么的是平平还是优异!优异的弄不好就得去边墙,去吹冷风,和异族打交道。 “谢一凡,这个名字你们应当听说过,他走私瀛洲等地女子,倒卖军中粮草,罪在不赦!” 谢一凡的事在昨天就传遍了青州左卫全军,所以方醒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反响。 方醒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本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到青州,接旨吧!” 哗啦! 下方的大部分将士都条件反射的跪下了,少部分在面面相觑之后,也跟着下跪。 在方醒的身后,林春的眼中凶光一闪,然后才勉强跟着廖东昌跪下。 那天不是接过圣旨了吗? 廖东昌的身体紧绷着,若不是方醒当众说有旨意,他敢豁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说青州的左卫有情弊,就派了方醒去,一应事务方醒均可先行……” 这个圣旨很直白,也很清楚:朕知道青州左卫有问题,就让方醒去了,啥事情他都可以先干,然后再禀告。 ——先斩后奏! 正文 第1045章 聪明人都怕死(求月票!) 祝书友:邪、流海,生日快乐! …… 先斩后奏! 廖东昌瞬间就想到了方醒先前的话. 本伯急着要回京! 先斩后奏! 林春脸上的诚恳不见了,他悄然往左右看了看。 “现在本伯令你等原地待命,敢鼓噪者皆为叛逆,杀之无罪!” “动手!” 从方醒的话里听出了杀机的林春顾不得了,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大喊的同时也拔出了长刀。 “动手!” “本官的人都动手!杀了方醒!” 廖东昌也起身,拔刀就向着方醒冲去。 “!” 廖东昌相信自己能在两个回合内拿下方醒,只要有方醒作为人质,他绝对能逃出去。 枪声一响,廖东昌就觉得屁股一痛,脚下一软,就扑倒在地,正好倒在方醒的身后。 此时下面的一队军士开始向台子这边狂奔而来,其他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没人敢乱动。 现在的大明不是末期,随便一个将领就敢造反。 就算是他想造反,可麾下却不会追随! 在永乐年间造反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逃到海外,也和野人差不多。 而且郑和的船队正在归来的路上! 吴跃举手喊道:“第一排……” 这是青州左卫第一次看到火枪齐射,也是第一次看到火器部队屠杀冷兵器部队的实战。 “齐射!” “嘭嘭嘭嘭!” 下面硝烟弥漫,台子上同样也不安宁。 廖东昌的十多个心腹第一时间就准备暴起,可却被早有准备的辛老七带着家丁冲杀进去。 辛老七许久未曾和敌人短兵相接了,所以格外的卖力。 一刀劈翻左边的敌人,顺势低身躲过一刀。人跃在半空之中,膝盖直接撞上了胸膛,咔嚓一声之后,辛老七看都不看,手中的长刀下撩,前方的敌人吼叫一声,旋即胸腹处的口子敞开,花花绿绿的内脏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 林春持刀没有向前,而是非常聪明的往侧面跑。那里没有人,只要跳下高台,他就能有一线生机。 方醒侧身,冷眼看着林春往边上冲。 台子只有两米不到的高度,身手矫健的人甚至敢在半空中玩点儿动作,就像是跳水…… 林春奔跑到台子边上一跃而起,心中畅快之极。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只有在面临威胁的时候,人类才会知道平时感觉不到的自由有多珍贵。 林春就感受到了,因为他犯下的是大罪,自由将是奢望,地狱才是他的归途。 我要逃出去! 身体开始往下落,林春这才低头往下面看,却看到了一片寒芒。 “降了!” 聪明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死,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为啥? 因为聪明人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乃至于觉得自己类似于半神。 神不能死! 于是林春非常聪明的在半空松手丢刀,同时请降。 “散开!” 下面的刺刀林立,瞬间闪开,随后林春重重的砸在地上。 廖东昌艰难的爬起来跪下,下面的枪声已经停住了,只有惨叫和喝令跪下的声音, 看到林春就擒,方醒回身,目光冷冽:“廖大人,青州左卫操练有素,你不错。” 下面那些将士在刚才的激变中始终没有乱,也没人逃跑,所以方醒说廖东昌不错。 廖东昌与其说是跪,还不如说是趴着。 他趴在地上,看着方醒从自己的脑袋边上走过,就伸出手去,准备拉住。 方醒抬高脚闪开,然后用力的踩下去。 廖东昌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手骨在咯咯作响的声音,可他没有惨叫,只是喘息着,痛苦的道:“伯爷,下官的家人可能免死吗?只要能免死,下官愿意配合,知无……不言……。” 方醒松开脚,叹息道:“此事已然通天,由不得你不说,聪明的能少受些苦,不聪明的,以为自己是硬汉的,那就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酷刑吧!” 辛老七大步过来,脸上。身上全是红色,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老爷,都是心腹,没人投降。” 方醒看着那些尸骸,点头道:“这说明廖东昌做人还是有一套的,不过以公补私,拿着大明的钱粮军饷去收买心腹,这等人,乱世即是枭雄。” 这时候就是王贺的用武之地,他站在台子上,拿着土喇叭喊道:“咱家王贺,当年……,你等方才没有参与叛乱,这很好!很好!” “都放下刀枪,放心,这不是要砍杀你等,而是防患于未然,廖东昌等人在军中心腹众多,需要一一甄别,大家也可以检举,啊!都检举,算是有功。” 下面的将士们一听都心动了。 作为叛逆的麾下,他们必然会被审查,就算是审查结束,青州左卫肯定也会有一次大换血。至于换到哪去…… 大明的边墙处有许多独立的小堡,那里的编制总是不满,正需要‘忠勇之士’去卫国戍边。 方醒皱眉对吴跃道:“这老王越来越黑了,这番话说出去,左卫马上人人自危,走路都得担心背后有人盯着自己。” 吴跃在盯着麾下在解除左卫的武装,不在意的道:“伯爷您是不知道,这老王在军中就喜欢挤兑人,谁要是惹着他了,不出三日,他肯定会想办法还回来,而且手段阴损,让人哭笑不得。” 王贺说完话了,得意洋洋的走回来,听到话尾就怒道:“老吴,上次你在咱家的被子里放蛇的帐还没找你算,你居然还敢污蔑咱家?” 吴跃同样是怒不可遏:“老王,你特么的上次在我的面条下面放了地龙,这事怎么算?” “兴和伯可是说了,紧急情况下,地龙可以当做食物,而且什么丰富来着,咱家是看你那几日面黄肌瘦,给你补补……” 这两人开始斗嘴。此时大局已定,可一个千户所要照看到整个青州城,而且还得提防外围的居心叵测者,压力不小。 主将都有心思斗嘴,那就说明问题不大,大家且安心吧。 安抚军心的手段多种多样,吴跃和王贺这种算是别具一格。 “来人!” 吴跃和王贺马上停止斗嘴,走到方醒的身后。 “封锁府衙和县衙,所有官吏不得外出,违者斩杀!” “是,伯爷!” 吴跃大声应诺去安排,王贺有些担忧的道:“兴和伯,此事……是不是缓缓?” 方醒摇摇头,“再缓缓,我担心他们会逃!” 正文 第1046章 气质儒雅,内里如何? “为什么?” 陈元穿着便服被堵在了府衙内,平静的问道. 秦大学看了一眼被丢在角落的包袱,喝道:“奉伯爷令,青州府衙官吏不得出入,违者斩杀!” 陈元的身体一个哆嗦,板着脸道:“军政不相干,此乃乱命,请恕本官难以听从。” 秦大学指指那个包袱,就有手下过去。 陈元的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退,边退边说道:“本官要上奏陛下,要弹劾……” 秦大学大步过去,单手抓住陈元的脖颈,冷冷的道:“伯爷带着圣旨,可以先斩后奏,明白吗蠢货!” 陈元哪有不明白的,方醒敢动手封锁府衙,那就说明他在怀疑整个青州府的清廉,甚至可能还拿到了证据。 秦大学闻到了一股腥臊味,他低头一看地上的湿痕,就松开手,嫌恶的道:“色厉内荏之辈,也敢弹劾伯爷?滚进去,不许出入。” …… 而县衙那边更是不堪,不过是才清点人数,就有人屁滚尿流的说要交代贪腐的经过,还要举报上官。 “丑态百出!不堪入目!” 方醒坐在海晏门的城头上,天气不冷不热的很舒爽,下面进出的百姓都得验证身份,为此不少人怨声载道。 “让那些人在城门处认人,发现一个就减轻些罪责,这个主本伯还是能做的。” 随即有人去了,王贺看到方醒不时看看日头,就问道:“兴和伯,咱们难道还有事?” “无事,等人罢了。” “等谁?” “伯爷,有人马来了!” 方醒霍然起身,然后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 “让下面的百姓暂且让让,加派人手护卫。” 方醒放下望远镜,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太孙来了!” 王贺一听就惊住了,随即赶紧冲着城下喊道:“都特娘的让开,赶紧让开,殿下来了!” 哪个殿下? 下面的人都有些心惊。 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 “两千骑兵!” 王贺也算是老军伍了,眯眼看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兴和伯,太孙殿下来青州干啥?不会是……”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一下。 “杀人肯定是要杀的,济南有人要坐不住了。” …… 朱瞻基的到来彻底击破了陈元的心防,随即一桩桩、一条条贪腐的‘事迹’让朱瞻基都震惊了。 “山/东的粮仓大多空了?为何?” 朱瞻基不敢相信的问道。 土豆这几年的种植规模不断扩大,加上交趾粮食不断输送进来,大明的粮食不缺,各地的粮仓更是满满当当的。夏元吉早就上奏朱棣,说是要在北方再多建造些仓库,这样就节省了南粮北运的不少损耗。 山/东毗邻北平,这边的仓库不少,也是朱棣比较放心的地方。 陈元跪在地上,垂首道:“殿下,大多只有两三成,有的甚至已经……没有了。” 朱瞻基远行疲惫,他揉着眉心问道:“你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是个无需问的问题,陈元的脑袋埋的更低了。 “殿下,罪臣当年也是怀着一腔抱负,想……只是下面的小吏奸猾,罪臣不小心就中了圈套,由此一步步……” 陈元的忏悔声泪俱下,可方醒却没有心情看他的表演,沉声道:“李远道可是涉案了?还是说他就是你们的头领?!” 朱瞻基冷笑道:“一个青州知府居然都能知道整个山/东的仓库情况,除非李远道是瞎子,否则就是同流合污!” 陈元抬头,满脸的涕泪,哀声道:“殿下,罪臣愿意把所知的都说出来,只求不连累家人。” “晚了!” 方醒不想让朱瞻基接这个茬,免得事后难以兑现,就拒绝了陈元的奢望。 “交代清楚对你和家人有好处,不愿意,或是说些假消息,那也随便你。” 方醒和朱瞻基起身出去,贾全狞笑着走向陈元。 “陈大人,下官可还没对知府这个级别的大官动过刑啊!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 出了房间,朱瞻基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 “德华兄,这一路行来,我看到的都是干旱,却见不到官府组织百姓救灾,今年山/东怕是要……” “易子相食!” 方醒仰天长叹道:“我只是想不通,他们怎么就敢置百姓于不顾,难道他们以为山/东的情况能瞒过陛下吗?” 记得唐赛儿的起义宛如星火燎原,整个山/东遍地烽烟,连柳升都吃了败仗。 等失态平息后,整个山东布政司的官吏被从头到尾的清洗了一遍,朱棣的屠刀再次染血,可却遏制不住愈演愈烈的贪腐之势。 “杨士奇已经在济南坐镇了,我给他留了一千骑兵,当可保无虞。” …… 杨士奇坐镇济南,布政使李远道当然得尽尽地主之谊。 “整个山/东都在干旱,本官恨不能马上变出水来,酒宴就不去了,本官没心思吃!” 李远道身材高瘦,穿上官服后显得颇有威仪,但又带着些许读书人的儒雅,任谁初次接触也得赞一句‘好个官架子’。 可杨士奇久经宦海,早已练就了一双慧眼,所以只是淡淡的应付了几句,然后就说乏了。 “杨大人远来辛苦,本官也就不打扰了。” 杨士奇点点头,等李远道走后,就对随从说道:“盯紧门户,不许财物和女人进来。” …… 吃了晚饭,李远道出乎杨士奇预料的并没有来。 “这人要么是城府极深,要么就是觉着自己在此事中是无辜的。” 杨士奇分析了一下李远道的心理,然后令骑兵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处置突发事件。 …… 第二天,杨士奇就命人去索要仓库数据资,并派人去查验仓库。 随行的有账房,可整个山/东布政司的仓库数据何其多也,看样子起码得三天才能有结果。 杨士奇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听着算盘声有些烦躁,就出门去找李远道。 “为何没有组织百姓修整沟渠水利?” 布政司衙门里,李远道和杨士奇分着左右坐下,杨士奇首先就质问道。 李远道抚须道:“杨大人有所不知,前几年这边的劳役多了些,直到北平的皇城修建好了才结束,那些百姓都怕了,一听到是官府组织去干活,说什么都不听,胆大的甚至举家流窜,您进城的时候应当看到了吧,那些被抓到的百姓都是想流窜到北平去,本官也为难啊!” 杨士奇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为何没有开仓放粮?嗯?!” 杨士奇老于政务,一眼就看穿了山/东百姓已经在饥饿线上挣扎。 李远道苦笑道:“杨大人有所不知,本官前几日就已经令人开仓放粮,可当场就因为排队的缘故争斗,死了六十余人。那些人都已经结了仇,每日械斗,让本官疲于奔命啊!” 杨士奇的眸色深沉,想起朱棣的交代,就说道:“本官看那些百姓大多面黄肌瘦,马上开仓,本官也想看看谁敢械斗!” 于是算盘声音越发的响亮了,在这个声音中,传来了城西有百姓械斗的消息,等平息下来后,天都黑了。8} 正文 第1047章 饿殍遍地 第二天,城东又发生了械斗,城外还为抢水发生了命案。 李远道准备带人去处理城外的事,杨士奇却盯着他,立逼着放粮。 李远道无奈,只是一脸唏嘘的令人去张贴放粮告示,然后起身道:“杨大人且坐,本官这就去调集人手看护百姓。” 杨士奇点点头道:“本官随行有骑兵,尽可带去,看看谁敢!” “那就多谢杨大人了。” 李远道闻言喜不自禁,连脚步都带着几分飘忽。 杨士奇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怎么看着是真心的欢喜呢?” …… 开仓放粮的告示一出,瞬间所有人都挤到了城门口。 “在城门口放粮?” 杨士奇正准备出发去监督,听到消息后一拍桌子,怒道:“他这是要跑!” 是的,李远道就是想跑,而在城门口放粮就是一个幌子,目的只是让百姓堵住城门,掩护他和手下逃跑。 …… “粮食呢?” 围聚在城门口的百姓看到几个官吏的身后空荡荡的一片,被说是粮食,连水都没有,不禁都郁闷了。 那些小吏也是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人道:“大家都等等吧,想必正在运送的途中呢!” 于是百姓都安静了,想着官府总不会说假话吧。 可等来等去,来的却是杨士奇派出的骑兵。 “粮食呢?” 一个妇人抢出来,目光呆滞的喊道:“大人,粮食呢?我儿还等着喝粥啊!” 那几个小吏也懵逼了,就迎上去问了骑兵们的来意。 “都把路让出来,咱们要出城!” 为首的千户官怒喝道,杨士奇给他的命令是一定要把李远道追回来,必要时死活不论。 “大人,粮食呢?” 那个妇人绝望的问道,那瘦小的身材,干瘪的脸颊,让边上的人都心生不忍。 可军令大过山,千户官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拔刀喝道:“闪开!” 妇人摇摇头,用那种从咽喉深处嘶吼出来的声音喊道:“大人,粮食呢?我儿正等着喝粥呢!” 妇人的身后就是百姓,从千户官的视线看去全是人头。 “拦路者,杀!” 千户官的脖子上青筋冒起,追不上李远道的后果让他狠心举刀…… “杀尼玛!”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千户官恼怒的喝问道,那些百姓也觉得这人的胆子大的没边了,都回头看去。 方醒在城头上站着,身后不断有人爬上来,几根绳子的联系,让他终于进入了济南城。 “见过伯爷!” 千户官毫不犹豫的收刀,在马上拱手。 方醒的目光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妇人的身上。 就在妇人的身后,一个男子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已经软在地上,看样子离饿死不远了。 方五爬上来,走到方醒的身后说道:“老爷,七哥已经带人追下去了。” 下方的百姓饥肠辘辘,方醒的眼中杀机升腾:“这等狼心狗肺之辈,杀之不足惜!” 走到城下,在一双双麻木的目光下,方醒走到那个孩子的身边,看着那双近乎于痴呆的眼神,不由的想起了家中的两个孩子那灵动的目光。 男子惊惶的看着方醒伸出手,然后摸着孩子的额头。 “家中断粮多久了?” 男子虚弱的道:“大人,从去年开始就没粮食了,都是在山上找的吃食,大人倒是还能活,可孩子不行了。” 方醒看到那孩子的眼中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不禁直起身,回身看着那个跪地的妇人,心中一股悲怆让他冲着那几个小吏骂道:“狗东西,不去搬运粮食,还等着给你们嘉奖吗?去!晚了本伯杀你们全家!” 几个小吏还不知道方醒的身份,可看到那些骑兵都下马垂首,就知道大麻烦来了。 看方醒眼中的杀意,若是晚了,说不得今日自己等人就会变成三国志通俗演义里曹操的粮官,被借了人头。 王贺是被人拉上来的,他气喘吁吁的道:“都让开路,太孙殿下来了。” 瞬间,这些百姓马上闪开了一条路。 刚才用长刀威吓,方醒亲自爬城墙赶到都无法撼动的绝望人群,终于闪开了。 方醒看着这条由人组成的路,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朱瞻基第一个现身,他身后的贾全浑身紧绷,目光左右梭巡,就怕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刺客。 方醒就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何曾看到过方醒出现这等软弱的模样,他心中一惊,急忙下马走过来问道:“德华兄,可有不妥?” “派人去开仓放粮吧。” 方醒的声音中全是疲惫,他摇摇头,指着这些百姓道:“我一直在想着,那些官吏怎敢坐视自己治下的百姓陷入生死边缘,你看看,这些都是能走动的,我敢打赌,肯定有不少百姓已经无法移动,正躺在床上等死,而等待着他们的只是黄土,不会有棺材,因为买不起,买不起!!!” 方醒的声音太大,以至于边的百姓都诧异的看过来。 “我冲动了,先放粮吧。” 朱瞻基点点头,随即令人去仓库搬运粮食。 “殿下,臣……有罪。” 杨士奇赶来了,满脸愧色的请罪。 朱瞻基皱眉道:“山/东糜烂至此,李远道的责任不可推卸,其人若是无罪,必然会主动请罪,主动避嫌。他可请罪了吗?” 杨士奇无言以对,只能默然。 方醒摇摇头,制止了已经压抑不住脾气的朱瞻基发火,然后催促道:“叫人去搭灶生火熬粥,还有,药材,赶紧去调集药材!” 大灾之后有大疫,若是爆发疫病,那…… 朱瞻基悚然而惊,随即下令杨士奇把济南府的官吏都召集起来。 粮食运来了,灶搭造起来了,炊烟渺渺中,粘稠的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发粮了,都排好,女人孩子优先,男人敢抢的,一律拿下!” 人群躁动起来,在军士们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队,一一去领取米粮,还可以去喝一碗粘稠的米粥。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侧面,看着那些百姓的眼中生出了希望之光,却都高兴不起来,心情沉重。 “他们生产粮食,可自己却无法饱食,他们织布,可却衣不遮体。瞻基,这样的大明不会有希望,若是照此延续下去,你我的子孙都将成为别人的奴隶。” 方醒的声音低沉,目光茫然:“当然,兴许我的子孙能活命,只要他们愿意低头。而你,你的子孙将无从避免死亡!” 朱瞻基苦笑道:“山/东糜烂至此,御史和锦衣卫难逃罪责,这几年皇爷爷时常令御史下来巡查,可山/东这里却没有查出问题,这就是问题!” 这时贾全急匆匆的跑过来,低声道:“殿下,济南城中的粮仓只剩下了两成!” 朱瞻基的身体几乎要失去了平衡,他摇晃几下,咬牙切齿的道:“都拿出来,都发了,然后马上派人去京城报信,要粮食!要粮食!!!” 正文 第1048章 登州码头 ?“抓到李远道了!” 就在施粥放粮的现场,当李远道被人押解进城时,无数的土块飞了过去。 此时的李远道再也没有一点儿威仪,幸亏有两边的盾牌在保护着他。可就算是如此,百姓的嘶吼也让他面白如纸,双股战战。 说来他也算是倒霉,刚出城没多远就遇到了斥候,而且是聚宝山卫的斥候,然后信号一发,骑兵随即就兜住了他们。 朱瞻基厌恶了看了他一眼,说道:“抓紧讯问,随后把他的罪行通告各府。” 这是一种管用的手段,在某地发生了灾荒,造成了民愤之后,多半都会用本地官员来祭旗。 而李远道这个布政使的分量足够平息百姓的的怒火! 炊烟渺渺,那些熬粥发粮食的人从未间断过,可人流越来越多,甚至看到了那些瘦骨嶙峋,被背着来喝粥的男女。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咬牙道:“与此事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 登州府的外海上,此时战舰云集。 陆远振和手下站在码头上,看着正缓缓靠过来的船队,低声道:“这边一直都是咱们在负责,傅显摸过来干什么?” 手下眯眼看着船队,猜测道:“上次去瀛洲的时候,听说有东西要起运,却不让咱们插手,大人,下官觉着傅显只是在这里歇息,可能会补些饮水和食物,然后就得起航去瀛洲。” 傅显黝黑的脸在船上一露面,陆远振赶紧上前迎接。 “傅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经在……” “辛苦什么?” 傅显爽朗的大笑着,然后回头指着正在上岸的军士说道:“瀛洲最近有些乱,那些该死的叛逆不肯服输,这不天气转暖,又从山里钻出来了,很讨厌啊!这次我还得跑一趟,弄不好今年就别想离开这条航线。” 那些军士看着有些疲惫,可手中全是火枪,陆远振问道:“傅大人,这难道就是聚宝山卫吗?下官可是闻名已久啊!可惜未曾一见。” 傅显笑道:“正是他们,瀛洲的叛逆最怕的就是聚宝山卫,所以陛下让他们去一趟,争取在年内把那些叛逆绞杀殆尽。” 那些军士们在沈浩的带领下在码头集结,傅显满意的道:“有这等虎贲去瀛洲,咱们又能多拉些女人回来,到时候也不知道便宜了哪里的男人。” “不过大明现在的土地多了,许多地方都没人耕种,没人居住,陛下急啊!恨不能让一家生他七八个孩子出来,十多年后又是一群嗷嗷叫的年轻人。” 陆远振不知道傅显一直在闲扯的意思,也只能是赔笑道:“那是,瀛洲和朝鲜移民了许多到各地去,现在两地都空的很。” 傅显就这么拉着陆远振聊了半晌,直到沈浩点点头,他才问道:“本官倒是忘记了,船上还有不少粮食,说是要放在登州,好像是要赈灾还是什么?陆大人,你的人呢?叫来搬运一下吧,回头本官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陆远振狐疑的看着那些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的军士,突然退后一步,笑道:“傅大人,下官的麾下今日出去打渔了,您来的时候没看到吗?哦!我倒是忘记了,您是从天津卫那边来,这两个地方,确实是碰不到啊!” “是吗?本官最近想吃那个牡蛎,可有?” 傅显的笑容满满,却同样是退后了一步,脱离了陆远振手下的攻击范围。 陆远振的目光乱转,看到那些军士们在原地踏步跺脚,心中突然一个激灵。 上岸后不适应,这是很正常的,可聚宝山卫的军士们恢复的也太快了吧? 尼玛!你们是步卒,不是水师! 瞬间从北平到登州的路线就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大人,前日有人禀告,说是在莱州府那边发现了船……” 这句话就像是晨钟暮鼓,一下让陆远振大汗淋漓。然后他对傅显笑道:“傅大人,那要不下官出海一趟吧,那些小崽子们没我也招不回来……” 傅显一直在笑着,听到这话,他微微摇头,然后说道:“此事却由不得你了。” “动手!” 陆远振才喊出来,沈浩懒洋洋的一招手。 哗啦! 被一千多支火枪对准是什么感觉? 陆远振的脑海里想起了在瀛洲和朝鲜靠岸时,那些码头民夫们吹嘘的事。 “那个聚宝山卫真是厉害,一放火铳,哎哟哟!对面马上就倒下几百人,那真是和天兵天将一个样。” “听说他们能在百步开外就能打死人,啧啧!” 陆远振看看距离,绝望的发现最多三十步。 沈浩摇摇有些晕的脑袋,不耐烦的道:“那个啥……陆远振,跪下吧,你和谢一凡走私女人的事发了,不想死就跪下,顺便说清楚你的麾下到哪去了,说不清楚也行,这些家伙坐船坐的一肚子的火气,正想收拾人。” 傅显想着陆远振刚才的警醒,觉得这厮会搏一把,就喊道:“小心他跳海……” 这时码头上的民夫们看到这边的情况,顿时就慌张的四处乱跑。 陆远振苦笑道:“傅大人,下官知罪……” 就在跪下的一瞬间,陆远振突然一个侧滚,就滚到了一辆牛车的后面,随即爬起来就朝着右边狂奔。 他的手下们一愣,马上就作鸟兽散,现场一片混乱。 傅显急了,喊道:“赶紧追上去!” 沈浩却摇摇头,指指身边的十多名军士道:“这么近的距离,他跑不了!” “嘭嘭嘭!” 枪响人倒,傅显看到陆远振扑倒在地上,可居然还在坚持着往前爬,不禁赞道:“好准!” 沈浩摇摇头道:“他们没伯爷身边的人准,不然刚才也用不着三枪,一枪就够了,幸好没把陆远振打死!” 傅显惊讶道:“这般厉害?若是船上有这等好手如何?” “嘭嘭嘭嘭! 枪声再次响起,陆远振的手下们在铅弹网中纷纷倒下,唯一一个没有中弹的也被吓傻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船上不行,先前下官让他们试过,打不准,除非是上次那种排枪才行。” 码头上硝烟弥漫,陆远振的手下很快就供出了其他人的去处。 “……他们刚去了朝鲜。” 傅显送了一口气,随即准备带着船队去追杀,可沈浩却劝道:“傅大人,这里有他的手下,哎!愿意立功不?” 那人傻乎乎的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傅显也明白了,“好吧,兴和伯说过了,大明水师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不利于以后的扩张。那就尽量抓活的吧!” 走私女人这种事情,一个船队的人根本就无法隐瞒,所以陆远振的手下都将会被牵连,至于以后的命运,那还得要看朱棣的意思。 船队随即再次出发,不过沈浩和麾下并未跟随,他们将在登州待命。 :。: 正文 第1049章 金陵的众生相 感谢书友:“刘爸爸有个小金库”的万赏! …… 今天出差装机器,这一章是在车上码的,晕车了,正在装机器中。 …… 自从朱棣迁都之后,金陵就像是一个怨妇,酸味冲天。 虽然金陵还保留着六部,可称呼却变了,叫做金陵某部。 金陵户部尚书马一元就觉得自己属于怀才不遇的典型,为此整日唏嘘不已。 金陵户部,负责征收南直隶和南方几个布政司的税粮,这个数量可不得了,所以马一元的牢骚在外人看来就是矫情。 户部衙门还是那个德性,可早就没了君王随时垂询。 现在离收税的时间还早着呢,马一元在衙门也没啥事,只得抱着一本诗集在慢慢的看。 “无趣!” 或是幽怨,或是堆砌辞藻,或是言之无物的诗词让马一元郁闷至极。 “这等破烂也能出诗集?真真是瞎了眼!世风日下啊!我辈……哎!” “大人,北平户部的左侍郎赵源真来了。” 马一元把手中的诗集一扔,起身道:“那事情来了,听说在北平废了不少劲才稳住,金陵……金陵可不是北平,这边的有钱人多如牛毛,夏元吉这是疯了吗?走,看看去。” 赵源真风尘仆仆的进了金陵户部,见到马一元就拱手道:“马大人,下官随行带了大批的银子,目下就在码头,还请马大人协调一二。” 马一元虽然只是金陵户部尚书,可级别却和夏元吉一个样,在他的面前,赵源真妥妥的要矮一截。 “真的要兑?” 马一元唏嘘道:“你们夏大人在想什么?难道他不知此事的危险吗?” 赵源真指指边上,两人走到那里,他才低声道:“马大人,北平一旦启动兑换,剩下的事情就停不住了。我们大人说了,此事一旦启动,就如同失控的马车,停不住,一停整个马车非得散架不可。” 马一元叹道:“本官知道了,北平兑换了,若是其它地方不能兑换,物议沸腾,甚至有可能会闹事。哎!何苦呢?当初是谁的主意?缺德啊!” 赵源真哭笑不得的道:“此事乃是兴和伯的主意,不过我们大人倒是一力支持,说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宝钞以后就会越来越不值钱。” “去兵部找人,就说是有银子在码头上岸,要人手。” 马一元先吩咐手下去兵部要人,然后才摇摇头道:“这话倒是实在,如今盐政收归朝中,这宝钞就尴尬了,想来想去,要想长治久安不贬值,也只能和银子挂钩了。” “谁说不是呢!” 赵源真顾不得洗漱,急匆匆的又去了码头,监控搬运银子的过程。 而马一元马上就去了兵部,和兵部尚书周应泰商量宝钞兑换银子之事。 自从交趾平复,倭国归于大明之后,金陵兵部也成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几乎是无事可做。 一进兵部,就感觉死气沉沉的,让人想起了养济院。 山高皇帝远,大家也不用弄什么勤勉,也不用装样,所以马一元直接就进了值房。 周应泰正在浇花,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是个花农。 “周大人,那事情来了。” “是银子?” 周应泰没有回头,用手中小巧的水壶,细细的绕着浇水。花盆里的花骨朵上沾染了水珠,看着多了些水灵,含苞欲放。 “就是银子,你我的麻烦来了。” 马一元自己坐下,愁容满面的说道。 “慌什么?” 周应泰把水壶放下,回身,慢条斯理的坐在马一元的对面。 “此事是夏元吉弄出来的,咱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他们带来的银子够不够换,那和咱们有关系吗?” 马一元犹豫道:“周大人,此事关系到国朝大政,影响深远,本官觉着咱们还是尽力吧。” 周应泰的身体往后仰倒,靠在椅背上,目光冷淡:“本官只尽力罢了,至于其它,远在北平的金大人自然会处理。” 老金忠大把年纪还不致仕,熬死了一帮子觊觎兵部尚书位置的下属。时至今日,连周应泰都没把握能等到这个老家伙下台。 …… 金陵少了朱棣,秦淮河也变得暖风宜人,客来客往的,生意大火。 几个男子在一艘画舫上喝酒听曲,有人吟诗,有人以手探寻,一时间吟哦声和女子的娇声混为一体,让人分不清这是青楼还是书院。 “卫弼兄,今日有大事,勿要放浪形骸。” 那个吟诗的男子吟了几句就被卡住了,抓耳挠腮也不得其法,看到同伴的手在女子的胸腹处摸索,就不屑的说道。 那叫做卫弼的男子的手变本加厉的**着,女子的脸上露出了痛楚之色,却不敢反抗,更不敢拒绝。 “三圆,来到这里就该取乐,你看你看,美人都幽怨了,哈哈哈哈!” 那个三圆身边的女子媚笑道:“吴先生说笑了,小女正听着徐先生的诗,陶然忘机呢。” 吴先生叫做吴征,乃是成国公朱勇留在金陵的大管事。 而那位喜欢吟诗的叫做徐三圆,乃是魏国公徐钦的幕僚。 徐三圆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叹道:“这秦淮河,这金陵,大好河山啊!” 这话,这语气,像极了指点江山的王者。 “噗!” 吴征忍不住笑喷了,然后把手从女子的怀里收回来,还猥琐的送到鼻下嗅嗅,才笑道:“魏国公在家中读书,你倒也不怕被他听到,然后治你的罪。” 徐三圆刚才的话若是被锦衣卫听到,禀告到朱棣那里去,徐钦能抽死他。 徐三圆的气势一滞,讪讪的坐下,搂着身边的女人道:“北边来的船靠岸了,全是银子,估摸着最少百万两,你家成国公是个什么意思?” 吴征端起酒杯,慢慢的细饮着,缓缓的道:“国公爷来信了,让不要乱动,不许去兑换银子。” 徐三圆松开女人的腰肢,身体微微后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讥笑道:“成国公可是怕了那小子吗?” 吴征皱眉道:“我家国公爷怎会怕了他,不过是顾全大局罢了。” 徐三圆微微俯身,一脸的神秘:“我告诉你,金陵已经有人准备让这笔银子全留下来,所以啊,不管咱们参不参与,这些银子都走不了。” “嘶!” 吴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道:“那起码得是百万两的银子啊!他们难道不怕陛下震怒?” 徐三圆不屑的道:“这里是金陵,不是北平,就算是锦衣卫也查不到!” 自从迁都后,金陵的各方势力都有些残缺,这就给有心人提供了机会。 “你……可要参与?要知道,若是宝钞兑换失败,那价值将会一泻千里,咱们赚的可不止一点半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吴征垂眸不语,徐三圆也只是笑着喝酒,和身边面色苍白的女子一起亲热。 良久,吴征看看自己身边的女人,说道:“可愿跟我回去?” 那女人的身体陡然放松,展颜笑道:“求之不得。” 正文 第1050章 引爆,挤爆,危机 ——允许宝钞兑换银子! 就这么一个告示,瞬间就引爆了金陵城。 哪怕告示上说兑换银子的人家,两年之内不许用银子兑换宝钞,可依然挡不住那些热情。 金陵从明初被定为京城,究竟沉淀了多少财富,大概谁也不知道。 老朱家有个让人头痛的爱好:每次定都之后,都会迁移百姓和富户到京城。 朱棣迁都北平,就迁移了不少流民和南方的富人过去,填充人口和财富。 赵源真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那一眼看不到边的人流时,他依然是慌了。 身边经办过北平兑换银子的小吏面色严肃,低声道:“大人,这势头比北平还猛,要控制!不然咱们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赵源真看了在边上的马一元和周应泰一眼,咬牙道:“费石在哪?” 小吏指指街对面:“费大人正在那呢!” 赵源真低声道:“让他的手下盯着那些豪客,百两银子以上的都得查清楚来历,毕竟户籍这东西不把准啊!” 黄册还在金陵,还在玄武湖的湖中岛上面,可若是有心人要借机生事,凭着户籍很难查到源头。 小吏说道:“费大人很尽心,已经把锦衣卫的人都拉出来了,城门那边都有,唯恐有人捣乱。” 赵源真点点头,锦衣卫在纪纲之后就有些萎靡不振,在兑换宝钞这等国之大事上面,费石不敢怠慢。 “赵大人,人越来越多了,开始吧?” 这时马一元走过来问道。 赵源真的面色未变,笑道:“那就开始吧。” 虽然北平户部高金陵户部一筹,可这等大事,按理应当是马一元出头的。 赵源真想起了临行前夏元吉的话。 ——马一元必然会明哲保身,你可大胆的去干,出了事本官兜着! 夏元吉说话算话,这个口碑是有的。 “开始!” 二十多个点一起放开,顿时人潮汹涌,那些军士和衙役几乎挡不住这股势头。 就在边上一个大院子里,里面堆放着一百多万两银子,由一个百户所看守。 这边查验无误,兑换的人就可以持着凭据到那个院子里去领银子。 而这也是锦衣卫查验身份的最佳时机。 “三百两!” 经办的书吏突然有人高声喊道,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不好的信号。 “五百两!” “一百三十两!” “……” 这个信号开始蔓延,马一元闭上眼睛,握紧双拳,紧绷身体…… ——幸好我没有主动包揽此事啊! 周应泰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只要没有出现秩序大乱,那么他就有功无过,谁都无法置喙。 赵源真咬牙恨道:“查!让费石的人去查!本官要这些人的底细,然后再收拾他们!” 不用他提醒,那边表情严肃的费石已经撒出了全部人手。 领取银子的院子里,第一个进去的人领到了三百两银子,然后闪身出去,却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便衣男子。 这人就是锦衣卫,他紧紧跟着前方的人,可那人却在人群中左转右转,哪怕以他的经验,依然失去了目标。 “特么的!这不像是百姓!” 这人赶紧去向费石禀告道:“大人,那人滑溜,小的一不留神就让他溜了,好似有准备。” 费石的面色严峻:“那人的户贴可有记下?” 大明的黄册分为几份,百姓手中的那一份就相当于是户口本,作用颇大。 “记了,是城中三斗巷人氏。” 费石恼火的道:“这般鬼祟,多半是有情弊在身,去抓了来!” 北平的经验同样适用于金陵,杀鸡儆猴是免不了的。 “一千五百两!” “三千两!” “……” 喊声中,赵源真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嘶吼道:“拿下这些人!等兑换了银子,马上拿下他们!” …… 时至中午,兑换终于停止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吃饭吗? 面对着摆满桌子上的菜肴,赵源真没有一点儿胃口,他放下筷子,对马一元说道:“马大人,一上午就去了十多万两银子,这还是试探,应天府可能出人,现场甄别人口!” 锦衣卫抓人很厉害,可今天却吃瘪了。 “那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敢伪造户贴,此事应天府也该有一个交代吧。” 赵源真的声音在饭堂回荡着,可马一元却苦笑道:“应天府今日也有人来了,可都说不认识那些人。” 有趣了! 赵源真感到一个阴谋正笼罩在自己的身上,兴许下午就会引爆。 马一元为难的道:“要不就暂时停止吧,等待应天府出面,那些要兑换的人,必须先到应天府验证身份,拿着凭证才行。” “朝令夕改,为政者的大忌!不过此时也只能是如此了。” 赵源真起身就去找应天府府尹。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所有要来兑换的人都得先去应天府衙核对身份。 牢骚是必然有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排队的地方又变成了应天府府衙。 赵源真松了一口气,十多万两银子,他亏得起! 夏元吉早就给他下了指标,只要能办成金陵的事,二十万两以内的耗费都不是事。 北平拿下,金陵拿下,那剩下的地方将会势如破竹! 可等验证了身份的百姓回来后,那势头却越发的凶猛了。 仿佛是去掉了束缚的猛兽,冲破圩堤的洪水! “十两!” “二十三两!” “十九两!” “八十五两!” “……” 银子不断被领走,那雪花银就和赵源真的脸色一样,煞白! …… “赵源真要完蛋了!夏元吉也要完蛋了!哈哈哈哈!” “此处天高皇帝远,咱们请些百姓去兑换,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和百姓接触的人都要生面孔,而且事后就让他们远遁,等过个几年,北平山陵崩之后再回来。” “是啊!陛下的年岁可不小了,听说每日还操练不辍,文武之事操劳,食少事烦,咱们可得做好准备了,到时候好歹也看看势头嘛!” “太子如何?” “太子越发的沉稳了,赵王每每想撼动他,最后总是灰头土脸。” “那方醒在其中作用不小吧?” “嗯,那方醒和赵王早就对上了,让赵王无法倾力去对付太子,不然……” “那就去挤兑!只要宝钞垮了,夏元吉也会完蛋,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方醒,他难道能置身事外?” 正文 第1051章 斜风细雨,斗笠客 金陵的清晨是妩媚的,可赵源真却只感受到了肃杀! 昨天一天,金陵被兑换出去了二十余万两白银,这个数据仿佛是个恶魔,让赵源真一夜未眠,可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想到解决之道。 除非是暂停兑换,可那后果却不是他能承担的! 就好比发福利,按照人头,每人一两银子,可你发了三分之一的人,然后说没钱不发了…… “会骚乱啊!弄不好宝钞也得完蛋!” 一旦终止兑换,百姓马上会恐慌,随即就会抛出宝钞,用于换取物资,然后…… “费大人那里可有结果了吗?” 赵源真走出卧室,眼睛红红的,看着有些骇人。 跟着他到金陵的几个官吏也没睡,大家都是兔子眼,闻言有人摇头道:“大人,费大人昨夜带着锦衣卫们在城中奔波到现在,最新的消息,依然没有找到疑点。” “哦!是吗?” 赵源真抬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应该会有微雨,为何不是大雨呢?” 闻言,那几个官吏都为之变色。 这是绝望了吗? 只有下了大雨,才能以此为借口暂停兑换。 …… 细雨飘然落下,恍如"qing ren"的抚摸。 深巷中的神仙居依然生意兴隆,哪怕只是在门口支了个摊卖大饼稀粥,里面还是坐满了人。 “哎哟!” 细雨之中,这种石板路很滑,早就有人说要弄些纹路防滑,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动静。 莫愁就站在柜台后面,听到叫声,就蹙眉道:“去弄些煤渣去外面铺着。” 少女的眉间总是带着轻愁,声音婉转,让那些吃早饭的客人不禁面露迷醉之色。 “莫愁掌柜不错,心地好,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 “你想人财两得吗?出门小心被人打个半死!” 这种调笑每天都有,莫愁已经免疫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声音就没有了。 “别说了,这可是兴和伯关注的地方,小心祸从口出。” “兴和伯在北平啊!鞭长莫及!” “鞭尼玛!上个月就有人从北平送了东西来,咱亲自看到的,是北平兴和伯府的家丁,对莫愁可是很客气。” “那算了,赶紧结账走人。” “你现在怕了有屁用,以后小心着吧,别惹怒了莫愁。” 话锋一转,大家就开始说起了宝钞兑换银子的事,气氛热烈。 “昨天听说兑出去了几十万两银子,啧啧!这势头下去,宝钞可真的要废了啊!” “上岸的银子也只有百万两的模样,这架势,几天功夫就完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你们可兑换了?” “兑了,兑了十多两。” “我多一些,不过看那些人给银子挺爽快的,不像是没底气的样子。” “那是色厉内荏,多半是在硬撑。” “此事听闻是兴和伯的建言,若是失败,啧啧!这位伯爷的铁劵可不稳靠喽!” “岂止铁劵?宝钞若是崩溃,大明就要乱了!明白吗?要乱了!到时候这位兴和伯弄不好就得全家处斩!” 这时外面进来三个带着斗笠的客人,进来后也不摘掉斗笠,其中一人说道:“面条有没有?” 伙计上前道:“有,客官要几碗。” 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嘴唇蠕动:“来三碗,这里我记得有辣椒,多放些。这鬼天气,太潮了,不吃辣椒迟早会变成瘸子!” 伙计应了,急忙就去厨房交代。 金陵人不大喜欢吃面条,所以大家都看了这三人一眼,然后继续高谈阔论。 朱棣不在金陵了,大家的头上少了尊大佛,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指点江山了。 一个新进来的食客扬声道:“最新的消息,北平户部的左侍郎赵源真晕倒了,就在今日刚开始兑换的时候,一头栽倒在边上。” “什么?” 食客们都惊住了,莫愁也抬起头,随即吩咐道:“对不住大家了,小店上午关门,还请大家见谅。要弟,把那些铜钱和我的首饰都拿出来,咱们去兑换宝钞。” 食客们楞了一下,随即有人反应了过来,起身道:“大家赶紧回家取了宝钞去换,晚了可就成废纸了!” “对对对!其它的咱们管不了,可家里的宝钞要是变成废纸,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赶紧走。” 莫愁眉间的愁色更浓了,看着这些食客欲言又止。 有兑换过的人看到伙计过来催促,就怒道:“我买的吃食,吃不完就想让我走吗?那也行,给钱!” 这就是小市民,他们有着同情心,在面对可怜的孤老时会落泪。可当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后,他们同样也会怒不可遏,绝不退缩。 就如同此时正如火如荼的兑换银子,那就是利益! “对啊!莫愁,你那点铜钱和首饰能换多少宝钞?告诉你,那边的缺口少说得几十万两,你就算是把自己卖了都不沾边。” “就是,莫愁,那兴和伯大抵是不行了,你若是不嫌弃,以后……” “滚!” 莫愁泪水盈盈,要弟拎着擀面杖冲出来,指着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喝道。 那男子抚须笑道:“在下这不是一说嘛,你们想想,金陵可是藏龙卧虎,神仙居赚钱不少,莫愁又……呵呵!与其被那些权贵给逼住,那何不如……” 莫愁气的眼眶中都是泪水,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敢和这些人相争。 那三个斗笠客中间的一人却突然问那个中年男子,语气淡淡:“何不如什么?” 中年男子愕然之后就皱眉道:“外地人,最好不要在金陵久留,早归家,对你有好处!” 这斗笠客笑了笑,不再理会中年男子,对着捂嘴不敢相信的莫愁轻笑道:“小莫愁,你可还好吗?” 莫愁不敢相信的微微摇头,颤声道:“您是……您是伯爷?” 斗笠轻轻摘掉,方醒微微一笑:“正是我。” “伯爷!” 瞬间莫愁就泪流满面,甚至哀泣出声。 “受委屈了?不怕!” 方醒起身过去,辛老七摘掉斗笠,走到中年男子的身前,指着门外道:“你孩子也有莫愁姑娘大了吧,不要脸的玩意儿,出去,在外面跪着自己抽耳光!” 中年男子看着走过去的方醒,突然喊道:“他是兴和伯?” 一语惊破宁静,那些食客都呆呆的看着方醒。 “哭什么?收了神通吧,赶紧给我煮碗面,我们三人可是从昨晚饿到现在。” 方醒戏谑的道,可这个取笑并未让莫愁释然,少女哭的越发的厉害了。 “哎!” “这是兴和伯?” 中年男子面如死灰的在门外跪下,然后左右开弓,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外面依然细雨纷飞,男子微笑劝慰,少女笑一下又再哽咽一下,不知怎地,让人看了觉得就像是一幅画卷。 正文 第1052章 大人令,杀!(祝:淼淼孩子,生日快乐!) 赵源真真的不想醒来,当他睁开眼睛,看到两张焦急的脸移开。顺着手指方向,就看到了群情激昂的挤兑人群。 为何不让我去死!? 他知道自己刚才这一晕,就成了催命的毒药。 狰狞的面孔,狂乱的气氛,那些男子在推攘着,拼命的想把自己的宝钞给兑换了。 人群从头到尾就没有安静过,那些军士和衙役已经快被弄疯了,一个个用刀鞘和枪杆抽打着,可人群依然不退,堪比勇士! 目光转动,赵源真看到马一元和周应泰站在一起,两人的面色严峻,不时有人过去禀告,显然整个金陵城都被震动了。 “我该死!” 赵源真喃喃的道。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十多个男子正坐在一起,笑容满面。 徐三圆拿着折扇扇动着,矜持的道:“那赵源真已经顶不住了,说明什么?说明银子不够了!” 目光扫过人群,作为魏国公家的幕僚,徐三圆在这里的地位尊崇,无人堪比。 “宝钞眼瞅着就要不行了,你们难道就想让自家的宝钞变成废纸吗?” 徐三圆说着给了吴征一个眼色,吴征犹豫再三,最后颓然摇头。 废物! 徐三圆讥讽的瞥了外面一眼,想起了自家那位国公爷的心思。 这次……总算是要出头了吧! 终于,第一个人起身,拱手道:“在下马上回去禀告。”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很快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徐三圆和吴征。 “你还心存侥幸?” 徐三圆不悦的道:“优柔寡断,怪不得成国公……罢了,你且自己斟酌吧。”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一脸喜色的禀告道:“徐先生,那马一元叫停了兑换!” “果真?” 吴征面色大变,而徐三圆则是狂喜的问道:“闹起来了吗?” “闹起来了!” 徐三圆起身,目光俾睨的看着吴征:“今日的金陵城可热闹了,走,咱们看看去!” 吴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跟了出去。 …… 金陵户部,此时外面已经成了战场,那些挤兑的人疯狂的咒骂着,拼命的冲击着由军士和衙役组成的防线。 看着那些疯狂的百姓,站在门口的周应泰沉声道:“马大人,你不该叫停,最少应该支应完今日,一夜之间咱们总能想个办法,而不是现在宛如惊涛中的小船。” 马一元看了在边上面如死灰的赵源真一眼,摇头道:“本官如何不知,可方才费石叫人来传话,说是明日的人会更多。若是明日终止兑换,本官敢担保,那些人会把户部给砸成齑粉,闹出天大的事情来。” 周应泰叹息一声,心中知道马一元在看到事有不谐后,终于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若是坚持完今天,那明天发现再也不能兑换的人将会爆发出比现在更大的愤怒,更大的破坏力。 “多少人?” 既然马一元下了决断,剩下的事就是周应泰的了,他问道。 “大人,上万,可能还不止。” 队伍太长,根本就无法统计。 “大人,其中还有人蛊惑。” 周应泰冷哼道:“本官就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既然敢冒头,不管是谁,都得先踩着本官的尸体过去!” “好!” 哪怕不满意周应泰的温吞水态度,可在听到这话后,马一元依然抚掌叫好。 眼前的军士们显得体力有些不支,周应泰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厉,沉声道:“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退后的,一律斩杀!” 军令一下,后面的院子里涌出大批的军士。 “拔刀!” 整齐的拔刀声中,挤兑的人群中有人喊道:“不要怕,他们不敢的!宝钞废掉了,咱们没活路了,冲上去,院子里就有银子,抢啊!” 法不责众,从众…… “要银子!” 一声高呼后,一个男子疯狂的冲了过来。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悲剧的开端。 马一元看到赵源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不屑之极。 为官者就该是铁石心肠,否则你别想上位! 你看看周应泰,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手渐渐举起,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在此混乱之时,没有果断处置的魄力,周应泰也该下台了。 等血流漂杵后,宝钞会以金陵为中心点,一南一北的飞速崩溃。 然后……然后……. 周应泰闭上眼睛,手挥下。 “大人令!杀!” 长刀举起,前方的阻拦阵型随即准备撤出。 “不!” 赵源真向前伸手,拼命的嘶吼道。 可军令如山,而那些疯狂的人群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是罪人,我是大明的罪人!” 赵源真抢过一把刀,生疏的搁在脖子上,然后一拉…… “太孙殿下到!闲杂人等回避!” 巨大的声音让人群停滞了一下。 太孙殿下? 可有人却喊道:“骗人的,这是骗人的!” 是啊!太孙殿下远在北平,就算是他得知金陵出事想赶来,就算是全程快船,那也得要不少时间吧。 “抢啊!” 有人振臂高呼道,顿时人人响应,仿佛又回到了元末时的乱世。 没有律法,没有约束,有的只是武力和畅快! “嘭嘭嘭嘭!” 眼看着双方就要接触,远处传来了一阵爆鸣。 “是火枪!” 赵源真终究是拉了长刀,随即听到枪声后就愣住了,鲜血从脖颈上流淌下来。 噗通一声,户部左侍郎倒下去,人群也停住了。 那熟悉的枪声让他们想起了聚宝山卫和郑亨在校场演武时,聚宝山卫那不动如山的军阵。 一个男子突然喊道:“是聚宝山卫,大明只有他们有这种火铳!” 朱雀卫就这么被华丽丽的遗忘了,只因在百姓的心目中,聚宝山卫就代表着战斗力,代表着杀戮和胜利。 “噗噗噗!” 整齐的脚步声,大明独此一家的脚步声轰然而来,刚才还在疯狂的人群纷纷向左右闪开,无人敢阻拦。 马一元呆滞的看着倒地的赵源真,突然福至心灵的喊道:“快去找郎中来!” 周应泰面色铁青的看着人群闪开后,露出的那条路。 我调集了三千多人都无法震慑你们,可聚宝山卫只有两千多人,却让你们噤若寒蝉。 真特么的憋屈啊! 手下凑近说道:“大人,聚宝山卫在瀛洲可是大开杀戒,据说死在他们手中的叛逆少说得有好几万人。” 这人在叛逆这个词上面加重了语气,周应泰了然的点点头。 那特么的大多数是平民啊! 脚步声渐渐逼近,周应泰看到人群如波浪般的往边上挤。当前方的人群纷纷而动时,他率先跪下,高喊道:“恭迎殿下!” “恭迎殿下!” 瞬间,大明皇储的面前再无站立之人…… 正文 第1053章 银光闪闪照人心 感谢:“淼淼孩子”的万赏! …… 朱瞻基拒绝了护卫,单骑走在前方,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百姓,面沉如水。 现场只有呼吸声,那么多沉重的呼吸聚在一起,仿佛是一个大风箱在喘息。 “咳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个气氛,方醒从后面跟上来,低声道:“先稳住再说。” 朱瞻基点点头,策马到了户部的门口,瞥了正在被抢救的赵源真一眼,至于马一元和周应泰,他根本就不搭理。 策马转过去,朱瞻基看着那些面色惶恐的百姓,目光复杂,想起了方醒说过的话。 ——百姓好骗也不好骗!好骗是因为他们的要求很低,吃饱穿暖就是盛世了。 ——而不好骗,多半会发生在对官府不信任的时候。当百姓被哄骗多次之后,任你舌绽莲花也无用! ——公信力!大明需要公信力! “不要抢!不要乱!” 朱瞻基的目光深邃,下巴有些稀疏的短须,看着竟有些威严。 “大明南征交趾,打下瀛洲和朝鲜,横扫朵颜三卫。无数的金银矿山,无数的铁矿铜矿正在开发,而此次没有让大明百姓参与,全是战俘,为何?” 朱瞻基目光炯炯:“从去年开始,你们应当能感知到劳役的减少,为何?” “有人说大明是在穷兵黩武,国库必然已经空的全是老鼠,可我在这里要告诉大家,这些都是谎言!别有用心的谎言!” 聚宝山卫的人上来了,在朱瞻基的身前组成了一道防线。按照方醒的吩咐,若是有人冲击这道防线,别犹豫,人少就拿下,人多就鸣枪警告。 “上刺刀!” 辛老七毫不犹豫的下令了。 瞬间,密集的咔嚓声后,那林立的刺刀在细雨中闪着寒光。 方醒低声道:“肯定有人在蛊惑,去找费石,让他马上戴罪立功。” 此事一出,虽然没有酿成血案,可影响却已经造成了,没人能逃脱责任。 方五悄然退了出去,而朱瞻基的讲话在继续。 “知道吗?有人在你们的中间蛊惑生事,他们想干什么?” 朱瞻基的目光在人群中转过,挥舞着拳头道:“他们想颠覆大明,用大明的崩溃来换取他们的一己之私!这些人,此刻就在你们的中间!” 这话的味道非常的不对,王贺在方醒的身边说道:“兴和伯,殿下怒了!” 方醒点点头道:“是该怒了,再仁慈的人也无法容忍那些疯子,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掉大明的疯子,所以我部要准备好,一旦殿下下令,那就马上动手。整个南方都在看着这里,所以行动要果断,不惜霹雳手段,也要让金陵城知道做错事要付出代价!” 虽然有蛊惑之嫌,可这些百姓在明知挤兑宝钞会导致大明经济崩溃的情况下,居然悍然冲击户部,这必须要有一个警告。 而警告的对象…… “金陵官吏无能,致使百姓恐慌!那么你们在害怕什么?” 朱瞻基越来越有风范了,他从容的道:“你们在害怕自己手里的宝钞变成废纸,可我要告诉你们,那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吗? 陛下来说咱们还信三分,你一个太孙来说,那纯属扯淡! 朱瞻基指着码头方向道:“此刻就在码头,瀛洲的银船已经靠岸了,那些银子对于朝中只是用于储备,用于抵偿宝钞的价值,你们想要吗?那就兑换吧!” 回过头,朱瞻基威严自显:“准备吧,开始兑换!” 聚宝山卫的军医已经接过了抢救赵源真的活,此刻已经完事了。 “殿下,赵大人没割到动脉,死不了。” 军医久在军中,说话自然是有一番味道——气死人的味道。 朱瞻基点点头,目光扫过马一元。 马一元的身体一个哆嗦,赶紧吆喝道:“都出来了,赶紧的,开始兑换!” 那些小吏赶紧去把被掀翻的桌子弄起来,然后笔墨纸砚准备好。 “散开!” 方醒点点头,前方的聚宝山卫就撤到了两边。 前方的百姓都在犹豫,此刻他们都怕了,害怕被秋后算账。 方醒摇摇头,叫人去拉了个百姓过来。 “给他兑换!” 先前这人叫嚣的最凶,此刻坐下后战战兢兢的,突然起身道:“殿下,小的错了,要是换了银子,家中就没钱买粮了。” 朱瞻基不置可否,王贺上前道:“那你为何要跟着来?” “闪开,银子来了!” 牛车的车轮碾压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辆辆的缓缓而来。 “打开箱子!” 既然要震慑,那就别客气! 边上押送的军士粗暴的撬开了木箱子。 银光闪耀人眼,也映鉴了人心。 ——许多贪婪,许多惶恐,许多绝望……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这些众生相,心中如镜子般的明亮。 一辆辆牛车马车缓缓驶来,百姓呆滞了,别有用心者们也呆滞了,金陵城的官吏也呆滞了。 一箱箱的银子被搬运下来,然后送到院子里去,整个过程鸦雀无声,仿佛是在举行一个严肃的仪式。 朱瞻基高坐马背上,目光深沉:“正常兑换的百姓无需担忧,只管归家好生过日子,不过别后悔就是。” 手中拿着银子,不能花不能用,比泥土都不如,至少泥土能生长食物。 沉默的人群渐渐散去,可那车辆依然川流不息,堆积在车上的箱子让人心惊。 “这次瀛洲送来了多少银子?” 周应泰问道。 马一元茫然的道:“不知道,不过听说瀛洲开了好多银山,那些瀛洲人日夜不停的在开采,有的地方还用上了那个火药,几百万两肯定是有的。” “有着火药的帮助,开采的效率很高,瀛洲人很顺从,此次还有黄金一同送来。” 此次随同大批金银一起来的是瀛洲布政司的左参政虞诚,在瀛洲为官这段时日下来,看着整个人都多了不少杀伐果断的气息。 方醒点头道:“辛苦了,黄金更重要,所以瀛洲那头也要想办法收集起来,矿上的黄金更是要重视,全都运到北平去。” 用白银作为货币的后盾,方醒觉得有些不大妥当,容易受到冲击。 “世界广袤,白银的产量必然不小,以后最终还是用黄金更稳妥些。” 正文 第1054章 你自己了断吧(为盟主:‘法克球’贺,加更!) 感谢书友:‘法克球’的盟主打赏! ...... 莫愁就站在不远处,身边的要弟拎着个小包袱,紧张的看着往回走的人群。 “要弟,伯爷赢了吗?” 莫愁心慌慌的问道。 要弟透过人群看了一会儿,笑道:“赢了,那些银子好多,肯定赢了。” “那我们还去兑换宝钞吗?” 莫愁的眼中闪过犹豫,随即被人群挤着往后退去,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的方醒,就这么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中。 十多人,现场只有十多人在兑换银子,大多是看着傻乎乎的,其中一人居然只兑换一钱,说是拿回家给孙女压箱底做嫁妆。 朱瞻基转身进去,马一元等人面面相觑,心中七上八下的,最后磨磨蹭蹭的也跟了进去。 方醒看着那个兑换一钱银子的老妪,就伸手问人要银子。 家丁们都没带,只有零散铜钱和宝钞。 王贺摸摸索索的在怀里摸了半天,舍不得的拿出一小块银子道:“兴和伯,这可是咱家的养老钱啊!” 方醒接过掂量一下,大约三两多,就说道:“回头还你四两!” “那感情好,不过咱家这可是雪花银啊!千万别用杂色的银子……” 王贺在嘀咕着,方醒走到那个老妪身前,高大的身影罩住了那几乎萎缩成一团的老妪。 老妪抬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方醒,张开嘴,缺了大半牙齿的嘴里有些发白。 “大人,民妇兑换了可成?不会被抓吧?” “不会。” 边上几个还在兑换的男子都紧张的看着这边,方醒笑道:“真正有这个需求的百姓,朝中是支持你们兑换成银子的,所以大家无需过虑,更无需担忧。至于银子,大明目前不缺,瀛洲的银山每年都能出几百万两白银,足够目前的大明用了。” 目前大明的经济趋势向好,但规模还远远比不上以后,所以一年增产几百万两银子,足够支撑,并有结余。 “以后大明还会开拓海外,到时候就不止几百万两了,那银子多的能让陛下发愁,发愁怎么存放!” 方醒和蔼的态度让老妪有些激动,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大人,那到时候是不是就能吃饱了?” 方醒的心中一酸,这就是大明的百姓,他们的要求不过是能吃饱,不饿死人罢了。 “能,不但能吃饱,还得要让大家都吃上肉,让孩子们都能读书!” 方醒轻声说道,可内心却不平静。 ——这将是值得我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哪怕是躺在棺材里,我也将要看着这个目标实现! “老人家,正好您是今日最后的一个,太孙殿下先前说了,今日最后一个兑换银子的人有奖励。” 说着方醒就把那锭银子塞进了老妪的手中,笑道:“这可是太孙殿下的意思,您千万别拒绝。”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民妇可不敢,不敢啊!” 千年来对于皇权的畏惧让老妪颤颤巍巍的就想跪下,方醒一把扶住她,说道:“殿下不在这里,老人家无需多礼,赶紧回家吧。” …… “为何要终止兑换?” 前厅中,朱瞻基冷冰冰的问道。 马一元呐呐的道:“殿下,当时存银不多了,臣担心明日再终止,会激怒百姓,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反作用力也就越大。 “谁的手笔?是谁在中间弄鬼?” 朱瞻基的目光转向了费石和周应泰。 周应泰无言以对,费石说道:“殿下,臣派出了全部下属追查,发现不少兑换的百姓都是受人所托,臣正准备设伏捉人,可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费石不做痕迹的瞥了马一元一眼,若是今天不终止,他有信心能查到背后的人。 “不必了!” 方醒走进来说道:“聚宝山卫的斥候从昨夜开始就已经潜入了金陵城,目前正在归拢各方消息,稍后就会有结论出来。” 马一元和周应泰的眸子一缩,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既然昨晚就进了城,那为何没有和我们联系?否则今天必然不会是这个局面! 想想,如果提前得知后续有几百万两银子上岸,那些挤兑的人群算什么? 看到他们的疑惑和不满,方醒淡淡的道:“不如此,怎能看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叛逆!” “叛逆?” 马一元和周应泰相对一视,再看看朱瞻基,只看到了一张阴沉的脸。 “兵部和锦衣卫携手配合,务必要盯住各家勋戚豪商,进出者都要备案,追索,不许这些人离开金陵城。” 朱瞻基起身,右手放在腰间,左手撑着桌子,目光转动,威严自生。 …… 徐三圆觉得自己该死了,所以他就想跑,临走还想哄着吴征一起。 吴征此刻的心情大抵就和穷人捡到了一千两银子一样的狂喜,他摇摇头,怜悯的道:“太孙殿下来了,此事已经无法善了,我还得回去查一下家中谁去兑换了银子,恕不奉陪了。” “那你可别去通风报信,否则我就把你贪了成国公三百多亩地的事告发出去。” 徐三圆的眼神狡诈,吴征嘿然道:“必然不会。” 看着徐三圆仓皇而逃,吴征的眼中闪过杀机,随即想到朱瞻基和方醒就在城里,若是徐三圆意外死亡,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 徐三圆对金陵城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一出去他就乔装去了自己在外面养的一个女人处。 小巧的院子很精致,进去后,院子里有鱼池,有亭子花草。 这个两进的院子颇有些景致,花费不菲。 “快!把银钱宝钞都收拢一下,还有你的首饰,都带走。” 女人娇媚的想亲热,却被徐三圆给推开了,她讶然道:“这是为何?” 徐三圆没看到女人眼中的异样,一边翻箱子,一边不耐烦的道:“快些,再晚咱们都得死。” “你还在等什么?” 徐三圆折腾了半晌,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回身喝道,然后…… “哟!这是……这是要干啥?” 就在门口,两个男子正木然的看着徐三圆,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女人正嫌恶的说道:“他肯定是得罪了人,若是让他跑了,国公爷也会被牵累。” 瞬间,这个女人以往的曲意奉承就在徐三圆的脑海中闪过,他嘶吼道:“你是谁的耳目?” 这个绝望的嘶吼让人听了动容,可那两个男子却进来说道:“徐三圆,你辜负了国公爷的看重,自己了断吧。” 正文 第1055章 期待已久的机会 “我不信!” 徐三圆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角落里,目露凶光的道:“此事是国公爷暗示在下做的,他不能过河拆桥!” 一个男子逼近道:“国公爷每日在家读书,何曾关心外面的事?你自作主张兑换银子,国公爷得知大怒,所以,你该死了!” 另一个男子阴测测的道:“徐三圆,国公爷待你不薄,可你却陷国公爷于不义,国公爷有交代,让你自尽谢罪!” 徐三圆的嗓子里就像是有个枣核,他哽咽着看着那个女子道:“秋燕,我本以为咱们应当是情深义重,所以才想着带你一起远走高飞去享福,可没想到你居然……你这是背叛!可耻的背叛!” 那女子嗤笑道:“徐三圆,你整日附庸作雅,真以为老娘看得上你吗?若不是府中的安排,就你这样的,连老娘的身子都摸不着!” “原来如此啊!” 徐三圆颓然坐在地上,任由两个男子用绳子套住自己的脖子,旋即…… …… 北平,皇城。 朱棣正在发脾气,冲着那些学士狂喷口水。 “整个山/东一地彻底糜烂,百姓嗷嗷待哺,官吏们却在上下其手贪腐收取好处。朕早就令人停了山/东大半的劳役,可从去年始,劳役不减分毫,反而愈演愈烈,都去哪了?嗯?!都去哪了!!!” 目光扫过,无人能答。 朱棣冷笑道:“你们都是朕的股肱,来,说说吧,此事是谁的错?” “不知道?” 朱棣看到没人应声,就嘿然道:“山/东的粮仓空了大半,而就在半年前,下去的御史还信誓旦旦的告诉朕,山/东一地百姓生活稳定,上下均安,安在哪?稳定在哪?” “若不是青州走私女子一案发了,今年的山/东要饿死多少人?” “口口声声说什么天下太平,盛世来临,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盛世?” 朱棣须发贲张的喝道:“这样的盛世朕不要!也不稀罕!” “来人!” 既然臣子们无言以对,那么就是君王出手的时候到了。 “陛下!” 进来的是王福生,这没什么,朱棣需要用他自己的力量去惩罚那些贪官污吏。 可随后进来的那人却让几位学士眼神一暗。 孙祥等着今天这种大场面已经很久了,以至于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朱棣的右手扶在腰间,左手按住御案,目光冷冽。 “去查!查到的全数抄家下狱,朕要还山/东一个朗朗乾坤!” 孙祥的身体激动的就像是在打摆子,急忙俯首道:“是,陛下!” 而王福生知道自己要负责的将是京城中的那几位,只是起身应诺。 朱棣满意的看到了转身离去的孙祥在打摆子,这种人才可供利用。 你喜欢名利,你喜欢上进,没问题!朕都给你! 但分寸你知道吗? 知道的人会得以善终,而不知道的,或是忘形的…… 比如说纪纲! “即刻起运粮食去山/东!” 朱棣冷眼看着下方的群臣,讥讽道:“朕等着,等着有人伸手,最好胆大些,那样让朕也能看看人心有多贪婪!多无耻!” 没人敢接这个话头! “还有金陵,朕深知那边的人多有怨言,不少人也在蠢蠢欲动,那就动起来吧!朕的皇太孙会去那,即便是掀翻整个金陵城,朕也想看看有谁敢悖逆朕!” …… 回到东厂,孙祥的身体已经不抖了,可那脸上的红晕却瞒不过手下,于是各种恭喜声不绝于耳。 孙祥召集了手下,数着佛珠,一脸平和的道:“山/东大旱,地方官吏上下其手搬空了粮仓,而且还涉及瞒报,此事陛下非常震怒,着我们去山/东清查。” 好差事啊! 所谓的清查,那不是执法人说了算吗? 想想那些钱财堆积如山,美人如云…… 孙祥满意的看到手下都如同发/情的牲畜般的面色潮红,呼吸咻咻。 有欲/望是好事,没有欲/望的人太假,太危险! “都准备吧,马上出发。” …… 值房中,杨荣看着灰头土脸的金幼孜,安慰道:“陛下这是气不过才发怒,无碍的。” 杨士奇还在山/东坐镇,金幼孜苦笑道:“陛下这是对咱们起戒心了,觉着咱们都是私心大过公心,长此以往,咱们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杨荣无奈的道:“负责山/东的御史是怎么监察的?下去一趟什么都没发现,这下刘观可得要受罪了。” 金幼孜摇摇头,不在意转移话题:“刘观没能统合那些御史,这样下去,我觉着他做不长。” “这个倒是不一定。”杨荣笃定的道:“他若是完全掌控了都查院,那才是做不长!你看看兵部的金忠,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可关键时刻却从不含糊,这才是为官之道啊!” 金幼孜端起茶杯道:“我担心的却不是山/东,而是金陵!金陵可是……南方的重地啊!” 杨荣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南方文化鼎盛,是大明文人的根基所在,这也是为何迁都到了北平之后,对知行书院的攻击少了许多的原因所在。 金陵,就像是一个圣地,南方千万文人眼中的圣地! …… “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还过得去吗?” 神仙居里,莫愁喜滋滋的吩咐伙计关门,还在外面挂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歇息。 关上门后,哪怕是擦洗的很干净,可大堂里还是有一股子菜味。 莫愁对这种味道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垂眸道:“还行,生意也还行。” 方醒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道:“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不安全,若是方便,你还是去北平吧,至少在那里没人敢欺负你!”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神仙居是兴和伯罩着的地方,可总会有些人敢于冒险。 莫愁咬着下唇,摇摇头道:“多谢伯爷,还是不要了,小女害怕北方的寒冷。” “是吗?” 方醒笑了笑:“看你身体不错,不过算了,如今我这个宽宏大量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想来不是生死之仇,不想破釜沉舟的话,也没人敢于冒险。” 莫愁微微低头,赧然道:“伯爷今日在这里用饭吗?” 要弟在柜台后面站着,听到这话不禁摇头。 傻姑娘哟!哪有这么问的,时间到了直接叫人做饭就是了呀! 方醒点点头道:“罢了,今日事情不多,就在这里吃饭吧。” 莫愁闻言眼睫毛微颤,脸蛋绯红:“伯爷,那些坏人难道不跑吗?” 方醒悠悠的道:“他们都家大业大,跑哪里去?大明之大,除非是出海,否则他们无路可逃。可码头边上却是大明水师,那是自投罗网!” “那他们会被处置吗?小女听说都是权贵呢!” “会啊!陛下和殿下可不会在意什么权贵,天下最大的权贵就是他们……” 正文 第1056章 魏国公徐钦 “感觉金陵的变化大吗?” 莫愁突然调皮的问道,还起身给方醒倒茶。x “嗯……这个我得想想。” 方醒笑了笑:“我觉得金陵已经失去了魂魄,就像是一个巨人,他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脚下,却没有看前路,这很危险,也很无趣,更会导致金陵,以至于南方会变得更加的守旧,更加的抱团。” “这不是好事。” 方醒在给这个少女打预防针:“南方是大明的赋税重地,远离京城,会导致什么?久而久之,南方的文人会想着重新掌控大明,他们会觉着这世上只有他们才是正确的,其它的都是邪门歪道,这一点你会慢慢的感受到……呃!罢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莫愁双手托腮,展颜一笑:“可是我觉得你很厉害呢!” 方醒愕然,觉得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就在一个少女的面前完成了装深沉的举动。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厉害,任何人都会有他的力所不及处,所以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尽力而为罢了。” 方醒莞尔道,莫愁起身,“伯爷,小女去看看厨房。” 方醒点点头,等莫愁去了后面,才问道:“谁在外面。” 辛老七站在门边道:“老爷,是魏国公,被方五拦在了门外。” 方醒微微皱眉道:“开门,请他进来。” 要弟听到了魏国公三字,顿时就惶恐起来,而且眼中闪过仇恨之色,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方醒发现了。 “要弟,你和魏国公有仇?” 要弟惶恐的摇头道:“没,伯爷,民女哪会和国公爷有仇,没有的。” 方醒听着身后卸门板的声音,说道:“说出来吧,今日有人要倒霉了,你此时不说,以后就不好痛打落水狗了。” 要弟犹豫了一下,从话里听出了肃杀之意,就低头过来。 “伯爷,民女一家人的田地都被魏国公府给夺了。” 说完后,方醒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你家人呢?” 门板被卸了两扇,要弟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徐钦,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急促的说道:“伯爷,民女的家人都逃了。” 逃户! 方醒点点头:“能联系上吗?” 要弟迟疑了一下,门外的徐钦对着辛老七微微点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伯爷,能。” 方醒问道:“多少亩地?多长时间?” 说完方醒起身,转身,原地看着徐钦。 徐钦进门站定,扫了大堂一圈,然后颔首道:“兴和伯果然一表人才。” 方醒微微一笑,侧身让客:“魏国公家学渊博,方某不如也!请进。” 徐钦点点头,迈着那种八字步走进来,他身后的侍卫也想跟着,却被辛老七挡住了。 “大胆!”那些侍卫怒不可遏。 徐钦回头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魏国公一脉乃是国朝第一勋戚,若不是徐辉祖这位名将要和朱棣死磕,现在也不会蛰伏至此。 不过想起了徐辉祖,方醒觉得这位会不会是…… 三国时,各个家族按照势力的分布,把自家的儿郎们分到各处,这样不管是谁胜利,最终家族都能保证传承和荣光。 “伯爷,一百三十七亩好地,九年了。” 身后短促的声音让方醒笑了笑,然后和徐钦相对坐下。 徐钦的脸有些浮肿,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憨厚的味道。 他爹徐辉祖号称美男子,到了他这里,也算是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兴和伯远来辛苦,殿下那边不知如何?” “殿下年轻,身体健壮,方某都比不过。” 徐钦笑了笑:“哦!那这倒是个好消息。自从迁都之后,本国公在金陵久念不忘,只是不得进京,这次倒想请殿下好生的歇息歇息。” 方醒淡淡的道:“就在金陵吗?” 徐钦点头,方醒唏嘘道:“金陵不安全呐!昨日若不是方某带着聚宝山卫来弹压,殿下的安危谁能保证?想着那些疯狂的百姓,我真是不理解。” 徐钦的脸色微变,然后眯眼看着方醒:“此事不过是愚民无知罢了,若是本国公在场,必然是要用雷霆手段来震慑一番,让他们知道规矩。” 方醒打个哈哈,目光转冷:“魏国公爵高位尊,自然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不过殿下却不肯伤及无辜,如若不然,昨日那些居心叵测者如何能逃出去?” “打倭国时,聚宝山卫清洗京都,那些权贵手中都有侍卫依然全军覆没,今日的金陵城中,不过是些许地老鼠罢了,也敢螳臂挡车吗!” 徐钦的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扫到了从后面进来的莫愁。 “!” 莫愁被这愤怒的眼神给惊住了,手一滑,一小碗汤就掉在了地上。 要弟回头一看,就急匆匆的跑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埋怨道:“我的小姐哦!幸亏是裙子挡住了,不然那脚就……” 方醒的目光一紧,眯眼看着徐钦道:“方某见过几位国公,如今看来,魏国公府不愧是大明第一勋戚,果然威风。” 徐钦的目光一转,笑吟吟的道:“这不是没伤到吗,兴和伯留了这位佳人在此,本国公自会照拂。” “方某的人,无需别人出手!” 方醒硬邦邦的顶了回去。 徐钦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本国公准备去拜见殿下,不知可方便吗?” 方醒想了想:“殿下此刻大概正在忙着收拾残局吧,方某建议魏国公明日再去为好。” 什么是残局? 在大批的金银运到了金陵之后,宝钞兑换银子之事大局已定。 潜规则已经放出去了:百姓兑换百两银子以下的无碍,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那就是在破坏大明的稳定局面,罪在不赦! 徐钦的面色一变,竟有些冷酷之意:“兴和伯,知行书院在金陵可是不安分啊!科学的书籍也是遍布南方,有人曾经跟本国公说过,这科学未来必然会对大明造成威胁,本国公以为不是笑谈。” 气氛陡然一紧,方醒对着正担心的看着这边的莫愁说道:“中午不宜饮酒,不过我这里有些清淡的米酒,喝了不醉人。” 莫愁懂了,在独立经营着神仙居这段时间后,她已经成熟了,于是就去了厨房。 等莫愁和要弟一走,方醒撕下了和蔼的面具,冷淡的看着徐钦说道:“魏国公此刻不准备请罪,还想着让殿下低头吗?” 徐钦同样是冷冰冰的道:“方醒,那是我的家务事!” 方醒讥笑道:“陛下这等帝王,在他的心中就根本没家!你若是以为陛下能几番容忍你,就可以借机要挟,那我告诉你,你弄错了自己的位置!” “帝王无私情,这世上能让陛下挂念的也就是先皇后了,定国公也曾仗着这份挂念而肆无忌惮,可被陛下敲打之后,如今谨慎本分,可为勋戚标杆!而你呢?魏国公,陛下登基之后你就顽劣,陛下看在先皇后的份上只是让你读书,可如今呢?” 方醒起身,有些厌倦的道:“魏国公且保重吧,希望后面的追索不要看到魏国公府阻拦的影子,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徐钦起身,闭眼,再睁眼,面无表情的道:“本国公本分行事,自然无所畏惧,也没有那些蝇营狗苟!” “我们走!” 徐钦看了方醒一眼,转身离去,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看着威风凛凛。r 正文 第1057章 对付魏国公的炮弹 感谢书友:法克球的两个飘红打赏,感谢书友:54唐人的飘红打赏! “锦衣卫在此事中表现的不错,恪尽职守,虽然没有抓到那些人,可已经尽力了。 .” 对于下属要学会夸赞,特别是在他表现出的时候,适当的夸赞能让他振奋,而且还会期待着下一次。 费石面涨红,想搓手却又觉得失礼,“殿下,臣只恨不能去直接抓捕那些人。” 这个人可以用,朱瞻基微微点头:“那些人跑不了,且安心。” 费石感激的出了房间,对在外面等着的马一元和周应泰说道:“二位大人,殿下有请。” 到了里间,两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训斥,可朱瞻基却缓和了语气。 “马大人不错,至少有担当!” 马一元在关键时刻敢于拍板暂停兑换,不管他的本意如何,这就是担当! “多谢殿下夸赞,臣愧不敢当,若是能未雨绸缪的话,应当能更好些。” 马一元的话里有话,这是在为赵源真缓颊,也是在变相的恭维着朱瞻基的神兵天降,力挽狂澜。 朱瞻基点点头,这等恭维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目光转向周应泰,朱瞻基并未点评他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只是问道:“兵部可安排了人手去周边检查?” 那么多宝钞流入金陵,必然是内外勾结。 周应泰面露愧道:“殿下,当时臣已经蒙了,只想着控制住金陵城中的百姓不能乱,没想到派人出去拦截那些人。” 朱瞻基垂眸,觉得由文人来担任兵部尚书果然是有些不合适。 可要是兵部和都督府都被武人掌控了,那就失去了制衡。 文武皆不可偏废,失去制衡的武力会走向何方? 这是一个难题! 这时外面贾全禀告道:“殿下,魏国公求见!” 瞬间,马一元和周应泰就看到了一个不同的皇太孙。 朱瞻基眯眼看着外面,面无表情的道:“他来干什么?皇爷爷令他在家读书,那便好好的呆着,且等读书有成之后,皇爷爷那里肯定会有重任交给他,毕竟魏国公一脉是我大明的栋梁!让他回去!” 马一元和周应泰面面相觑,都想起了南方对朱瞻基有些负面的看法。 在南方文人的眼中,这位皇太孙就是离经叛道的典型,对那位兴和伯偏听偏信,迟早要完! 可这几年慢慢走过来,朱瞻基不但没玩完,反而愈加得到了朱棣的喜欢,甚至于都掩盖了那位赵王的风光。 而那位兴和伯也不停的在折腾着,不但把交趾彻底折腾安稳了,而且还顺带把不征之国也折腾成了大明的疆土。 而最让南方文人纠结的就是瀛洲,原先的倭国。 南方人最恨的就是倭寇,这一点哪怕是苏州府的百姓都没有异议,他们惧怕倭寇某一天登陆上岸,然后烧杀抢掠。 可等大明远征倭国,要去为藩属国朝鲜报仇的消息传来后,南方的文人罕见的噤声了,他们认为此战将会延续几年,成为大明身上的一道伤口,不断流血的伤口。 结果让他们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失望,倭国居然一鼓而下,方醒一力主张建设的全火器军队居然横扫倭国。 尴尬了呀! 自己仇视的人居然为南方人除此大害,怎么办? 感谢? 别扯淡了,这厮就是咱们儒家的大敌! 所以现在方醒在南方人眼中的形象比较复杂,有人认为他是有大功,而有人则认为他是杀人狂魔。 方醒征战之处留下的京观可以作证!这位就是个杀人狂魔,毫无人性的屠夫! 想到这里,马一元就躬身告退。 周应泰觉得自己失分了,所以自告奋勇的请求带人去封锁城门。 “不必了,盯住那些人,盯住他们的家,那些人如何能逃?至于漏网之鱼,若是他们能在山里做野人,那放过他们又有何妨!” 等两人走了之后,贾全回来了。 “殿下,有人来报,魏国公先去了神仙居,和兴和伯说了些话,出来时看着面僵硬。” 朱瞻基不禁大笑,这几日的焦急和郁气都了笑出来,然后说道:“兴和伯最不喜欢的就是坐吃等死的勋戚,魏国公在此次兑换事件中也不干净,没当场打起来就算是给我的面子了。” 贾全想想也是,就眨巴着眼睛道:“殿下,兴和伯和神仙居的那个莫愁,会不会有什么……” 朱瞻基摇摇头道:“兴和伯行事磊落,若是喜欢,他自然会给个说法。” “你不要以为兴和伯会怕什么河东狮,告诉你,那叫做尊重,若是兴和伯带着莫愁回去,兴和伯夫人必然会安置妥当。” 朱瞻基想到外界盛传方醒家有悍妻,不禁笑了。 “殿下,兴和伯说魏国公府抢夺百姓良田。” 这时外面有人禀告道。 “哦!我知道了。” 朱瞻基明白,徐钦一定要被处置,否则皇室威严将荡然无存! 而方醒这是在给他送炮弹,一举震慑勋戚的炮弹! “大明的勋戚啊……” 朱瞻基喃喃的道,边上的贾全垂首,神惊惶。 难道在陛下之后,还要出一位和勋戚不对付的帝王吗? 朱瞻基意味难明的问道:“消息出来了吗?” …… 米酒不醉人,但莫愁的脸上还是多了些红晕。 少女挽起袖子,露出了泛着粉红的手臂,巧笑倩兮,“伯爷,您能在金陵呆几日?” 方醒喝这种米酒就像是喝啤酒,没有一点儿感觉,“说不定,不过总得要敲打一下南边才行。” 莫愁有些雀跃的道:“那您会过来吃饭吗?” 方醒微微垂眸道:“会的。” 吃完饭,一直等着的辛老七进来,递了一张纸给方醒。 方醒看了一眼,面如常的起身道:“最近几日城中会有些不太平,不要去关注,也不要去管闲事。” 莫愁起身,眉间的欢喜渐渐消散,多了些轻愁:“伯爷放心,小女知道分寸。” 方醒点点头,出门之后左右看了一眼。 左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被方醒这一眼瞥的面大变,哐当一下把担子扔了,返身就往巷子里跑。 小刀悄然摸了过去,方醒回身对送出来的莫愁说道:“人称我为宽宏大量,若是发现异常,即可去告诉我,告诉应天府也是一样。” “应天府?” 莫愁觉得应天府不会管,因为若是有人要对她下手,多半背后的势力不小。 方醒点点头:“相信我,应天府会管的,他们不敢不管。” 此番朱瞻基和方醒及时带着大批银子出现,应天府上下即将丢官的都得回家给祖坟上香,感谢祖宗保佑自己逃过一劫。 朱棣一旦震怒,最低就是流放。 欠下人情债的应天府怎敢不尽心!。 a...“”,。 正文 第1058章 拿下,出击 方醒出了巷子,仔细看着这份名单,打头的就是魏国公府的那位徐三圆。 “幕僚?” “有趣!” …… 朱瞻基独自吃饭,身边无人伺候。 这是户部的后堂,方醒直接穿堂而过,进来看到这景象不禁笑道:“马一元就没有给你准备几个侍女什么的?” 朱瞻基几口刨完米饭,就着汤碗一口干了那碗蔬菜汤——这是方醒给他的菜谱,蔬菜必须要占据一半。 方醒把名单交给他,然后坐着眯眼道:“昨晚没睡好,你先看看,有啥问题慢慢的想。” 方醒打盹,朱瞻基就拿着名单去了外面。 贾全看来中午吃的不错,嘴边都还有油渍。 “这个徐三圆在哪?” 贾全想了想:“殿下,这个徐三圆应当是魏国公的人,下官去问问。” “不必了,魏国公上午来求见,必然已经处理好了此人。” 朱瞻基觉得自己还是嫩了些,在看到这个名字时,就该立即想到他的结局。 “你去魏国公府,就说魏国公府的田地是否够用,不够我奏请皇爷爷再给一些。” 贾全急匆匆的去了,到了魏国公府,得到了管家的热情欢迎。 “国公爷正在用饭,贾大人稍待片刻。” 贾全肃然道:“本官只是带话过来,殿下问了,魏国公府的田地是否不够用,不够的话,殿下会去奏请陛下再给些。” 皇太孙啥时候这般体贴入微了? “本官告辞了!” 若是以往,贾全在魏国公府也只能自称‘下官’,所以管家的面色不变,笑眯眯的把他送了出去,至于行贿什么的,只有蠢货才会在这种时候干。 等贾全一走,府中的人就看到了一个奇景,往日沉稳的管家居然在一路狂奔,面色焦急,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出大事了! 徐钦看到管家狂奔而来,心中一个咯噔,就放下筷子,优雅的擦擦嘴,皱眉道:“慌什么!” 这里是大明第一勋戚魏国公府,除去皇帝,谁能让他变色? 管家气喘吁吁的道:“国公爷,殿下令人传话,问咱们府上是不是田地不够用,若是不够,殿下会奏请陛下……增添些。” 手绢飘落,上面的鸳鸯刺绣染上了油脂,看着有些可笑。 徐钦闭上眼睛,面色泛红,额头上冒起了两根青筋。 “去神仙居问问那个女人,她家的地在哪。” 管家有些懵逼,楞了一瞬。 徐钦猛地睁开眼睛,嘶吼道:“快去!” …… 要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和国公府管家见面的一天,所以有些紧张。 “我家的地,我家的地……就在莫愁湖边,菜地。” 管家想了想:“是了,前些年国公府为了修整莫愁湖,就买下了边上的地,难道你家不是卖的吗?” 莫愁就在边上看着,看到要弟一脸的惊讶:“老天爷!那时候可没人给钱,都说是要换地,把民女家的地换到北边去,和那些蒙元人做邻居。后来几家人都跑了,民女一家老小,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民女恨不能立刻死了。” 管家笑眯眯的道:“那必然是当时办事的人中饱私囊,回头国公爷必定要拿他们开刀。那你说说自家的地在哪一块,多大,到时候清理完毕,自然会还给你家。” 要弟茫然的道:“民女的家人都不在了呢,要那地回来,民女也种不了,多谢国公府的好意了,民女不敢要。” 管家笑道:“要的要的,那地你租出去也有些好处,再说国公府必然会帮你找回家人,以后一家团聚了可别忘了国公爷啊!哈哈哈哈!” 要弟显得更惶恐了,急忙摆手道:“大人误会了,民女不敢要的,不敢要的。” 莫愁插话道:“要弟,若是没有地,咱们去北平吧。” 这话直接命中了管家的要害,他强笑道:“这是哪里话,在金陵不好吗?” “你在威胁她。” 莫愁瞪着眼睛道:“你在威胁要弟,你还想把她的家人找到控制住,国公府就是这样做事的吗?正好殿下在金陵,小女这就去求见殿下,恳请殿下做主,把神仙居送给魏国公府,好让我们主仆二人能留条命。” 管家的眸色阴沉,“莫愁姑娘,不要留恋过客,金陵城中,还得要看国公府,莫要寻思错了,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 管家一惊,回身看到居然是才见面没多久的贾全,就笑道:“贾大人是来此用饭吗?小的正和莫愁姑娘商议归还土地的事呢。” 贾全点点头:“国公府果然是厉害,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敢威胁,本官算是见识了,来人,拿下他!” “贾大人!” 管家心中大悔,看这样子,贾全分明是在守株待兔,就想找个借口好把国公府的人拿下。 两名侍卫进来,管家未敢反抗,任由他们用绳子反绑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带出去。 贾全对莫愁笑了笑:“莫愁姑娘放心,那块地很快就回来了。” …… 金陵城中突然多出了许多军士,而且应天府的衙役也跟随着这些军士在四处出击。 “嘭!” 一处院子外,一队军士在隔壁惊讶的眼神中,悍然踢开了院门,随即蜂拥进去。 “谁?” 大中午的,这声巨响足以让所有人睡意全无。 看着愤怒冲出来的一群男女,秦大学大声道:“张利民,你勾结叛逆,阴谋挤兑宝钞的事发了,拿下!” 中间的那个老头猛地转身就跑,看那姿势,他这辈子应该就没奔跑过。 秦大学冷笑着,几个军士追上去,直接扑倒了老头,剩下的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头被压在地上嚎叫道:“老夫不服,老夫要去见殿下,老夫……呜呜呜!” 一把土就堵住了那张嘴,秦大学说道:“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你这等人,还有脸去见殿下?去北边或是缅甸吧,那边听说有一口能吞掉一个活人的大蛇,你家人有福气了。” 军士们控制了人,应天府的衙役们就开始贴封条,稍后会有人来清点财物。 大街上,一队队的军士押解着嫌犯朝着刑部而去,但这只是一个幌子,费石的人正在等着他们。 正文 第1059章 南北之分 这世上总是有不少人心存侥幸,总认为自己能扛过煎熬。 “徐虎,说,你不死。不说,你必死!” 满屋子的刑具,还有屎尿味,当然,血腥味是必不可少的。 半个时辰不到,贾全就拿着口供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看看内容,苦笑道:“事情太多,反而有些棘手了。” 方醒没有接,除非是朱棣确定要拿下徐钦,否则他不适合看这份口供,以免以后用于勒索威胁魏国公府。 朱瞻基摇摇头,“抢夺民田,管事的私下放贷,低价强买店铺,逼民为奴……哎!最后比较麻烦,徐虎说徐钦应该暗示了徐三圆,可实证却找不到。” 方醒笑道:“田地可以夺,因为那些百姓兴许更乐意在魏国公府的这片屋檐下乘凉,可商铺却是实打实的夺人钱财,逼民为奴,若是太祖高皇帝在时,魏国公府马上就可以终结了,无人能幸免。” 至于徐三圆,实证有没有并不重要,此事全凭朱棣的意志。 朱瞻基赞同这个看法,朱元璋对勋戚苛刻。一旦被抓到把柄,全家都没有好下场。 “整个南方都在看着金陵,北平也在看着金陵,那些人跃跃欲试,就想等着看处置的方法。” 朱瞻基负手道:“南方远离京城,偏安一隅,若是有机会,南方的官吏自然会抱作一团,这就是朋党!” 方醒目光讶色的看着朱瞻基,想起了以后的那些党。 可这党那党,最终都不及东林党! 南方人啊! 朱瞻基的眼光如斯,方醒自然会解释一二。 “你要记住了,前宋时,北方一直在异族的手中,文化不彰,但武力凶狠,比如说张弘范,其后前宋一败涂地,这就是以北统南。” 北方寒冷,人丁彪悍。而南方却是多了些柔弱之气。 “宽袍大袖,风度翩翩,出口成章,这是我对南方一直以来的印象。当诗词遇上了刀枪,自然是无一战之力。直到我朝太祖高皇帝才打破了这个惯例,可你要注意了,当时的明军大多是江淮一带的人,而且主要靠的是什么?” “第一是火器,没有火器,太祖高皇帝就算是要击败蒙元,可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更多的时间。” “第二就是蒙元的统治已到末期,腐朽不堪,当年纵横世界的铁骑已经被富贵消磨了斗志。” 方醒皱眉道:“南方富庶,而我大明却没有一个民族的概念,自然南人会嫌弃北人,不是一家人啊!” 南粮北运,让南方人的心中有了优越感,原来是我们在养着你们北方人啊! 而南方又是大明的赋税重地,可以这么说,除去军事之外,南方完胜北方。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担心久在南方,会让百官消磨意志,军中上下萎靡不振……可长此以往也不行,南方必须要融合进大明,而不是自成一体!” 方醒起身道:“此事你自去烦恼,我且去书院看看,再不去,那些小子们估摸着要暴动了!” 朱瞻基笑道:“一起去吧,在这个时候,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正好给他们找个议论的由头,若是还有人出来折腾,那正好借机收拾了。” …… 金陵的知行书院在迁都之后,就有些门前车马稀的感觉。 不过书院在南方各地的讲学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培养了不少中坚力量。 田秀才不喜欢外人进书院,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可喜的是一直以来都没人上门打扰。 今天的儒学课程正好是做文章,田秀才背着手,悄悄的在门口盯着学生们,想抓几个作弊的。 科学的课程生动而活泼,相反就把儒学课程比较的生硬而无趣,所以在儒学课时,偷懒的学生不少。 可今天却是奇怪了,往日若是教室里没老师盯着,那些学生肯定会悄悄的给信号,互相帮助,今日却没动静。 难道是上次抓了几个,他们学聪明了? 田秀才很惆怅,因为这些学生们总会在失败后总结经验教训,然后在下次再来挑战他的权威。 咦! 正失望时,田秀才看到一个学生抬头看向窗外,然后面露喜色。 玛德!谁敢在窗外帮学生作弊? 田秀才退了一步,然后讶然。 “田教授辛苦了。” 方醒笑着拱手道,他的身边是朱瞻基,身后是徐方达。 田秀才呐呐的说不出话,教室里的学生们却炸锅了。 “山长来了!” “殿下,我看到殿下也在。” “……” 一时间教室里秩序大乱,方醒摇摇头,几人一起进了教室。 瞬间教室内就安静了下来,方醒也笑着走上讲台,大家默契的仿佛昨天还在一起。 “又看到大家了。” 方醒双手撑在桌子上,微笑道:“按照习惯,我该给大家说说我在近期的感悟,也算是一节课吧。毕竟我远离金陵,厚此薄彼了。” 朱瞻基笑了笑,知道这是师生之间的时间,就悄然移步到门外,低声的问田秀才书院的情况。 “最近大明发生的事情很多,有远征缅甸,大家都应当知道了吧,书院的李二毛已经随军去了,这是书院弟子中最先出仕的,哪怕只是一个虚职,可我依然倍感欣慰。” 李二毛的出仕确实是很鼓舞士气,而且他还是以类似于幕僚和智囊这种身份出仕,那影响就不一般了。 门外的朱瞻基正在听着田秀才的汇报,贾全突然插话道:“殿下,有人翻墙进来了。” 好大的胆子! 朱瞻基可是带来了十多名侍卫,看翻墙的那三个……呃…… 两米高的围墙上不断冒出人来,然后不管不顾的往下跳,就和河边的青蛙似的。 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武力值低下之辈,贾全在看到一个男子跳下来是脸先着地后,杀机马上消散。 守门的来了,冲过去想拦住这些人,可他一人势单力薄,挡住这个,边上的趁机就朝着朱瞻基那边冲去,于是他回头向贾全求援。 “贾大人!” “都是年轻人,放过来吧。” 正文 第1060章 我们是同胞(为盟主:‘aeon sea’贺,加更!) 晚点还有一更! ...... 操场上,意外没有被驱逐的这些年轻人都站在一起,听着来自于大明皇储的讲话。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朱瞻基很喜欢和这些同龄人在一起,所以他也稍微放开了些。 “……你等既然有向学之心,那不必分地位高低,以学会友,以学交流……” 再放开,可作为皇太孙的朱瞻基也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容易引发误解和曲解,这就是重要人物不能随意表态的原因。 和蔼可亲的说完了一番劝学上进的话后,朱瞻基对方醒微微点头,然后在贾全等人的护卫下走了。 不走不行啊!按照方醒的尿性,肯定会放些炸弹出来,不走事情就麻烦了。 朱瞻基走了,那些年轻人中不少人都在目送着,兴许有些不甘和妄想,可方醒却觉得这很正常。 人皆有趋利之心,没有就不是人! “你们认为这世上有真正的圣人吗?我指的是心净如世间最为纯净的水,这等圣人你们认为有吗?” 下面的年轻人们面露茫然之色,有人说道:“兴和伯,在下认为应当是有的。” “兴和伯,上古圣贤堪称圣人。” “……”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种没有营养的回答真的很无趣,就说道:“上古之人谁见过?谁相处过?若是没有,那便不要用揣测的结论来回答我的问题。” 方醒的目光扫过书院的学生们,满意的看到了那些坚定的眼神。 “我愿意再次重申我的观点,人从出生开始就在追求利益,从双胎抢奶,到为了达到目的而使出各种手段,包括你们现在回想起来感到很可笑的手段,可那就是在争夺利益。” “那么我的观点是什么?” 方醒说道:“世人皆有私心,所以德行的教导很有必要,但千万不要矫枉过正,想把人变得毫无瑕疵,那是做梦,也是神经病!哦!神经病就是脑子有问题的意思。” 方醒不给那些年轻人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以此为前提,这才是正确的求学之道,就如同在书院里,教授们从不奢望学生们会变成圣人,所以会给他们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这就是治学的氛围。” 方醒说道:“第三点,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求学之道,简而言之,务实求真,就是这四个字。” 务实求真,听着简单,可一旦深究,那味道可就浓厚了。 方醒今日存心想给南方的文人下烂药,就说道:“我再给大家说说这南北之分。” 卧槽! 这个话题有些劲爆,也有些禁忌,有破坏南北团结的嫌疑。 方醒微微一笑:“我不想去考据那些南北的分歧,我只想说一个话题,我们是什么人?” 呃!这个问题不但忌讳,而且很尴尬! 看到那些年轻人有些不自然,方醒笑了笑:“从陈汤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强音之后,汉人就成了那个时期异族对我等先祖的称呼,令异族胆怯的称呼。其次便是唐人,其时前唐鼎盛,疆域宽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引得异族震撼,于是唐人之名远扬。” 听讲的人不禁目露怀念之色。 “那时的汉唐,百姓昂首挺胸,仕子腰挎长剑,手不释卷,文武双全。你等可发现了吗?那些豪迈的能让人想仰天长啸的诗词,大多出自于那时,等到了宋,就变成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汉唐的豪迈至此荡然无存。”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到了本朝,太祖高皇帝厌恶繁文缛节,开了先河,可我想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将在摇头晃脑中同样荡然无存!” “我们该怎么称呼自己?”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肯定会有人说,兴和伯,我们不是大明的人吗?” 方醒看了几张笑脸,他继续说道:“是的,我们是大明的人,甚至现在大明的武功之盛,让那些异族丧胆,不差于汉唐,可你们准备好做明人了吗?” 茫然,方醒看到的是茫然。 “兴和伯,我们现在不就是明人吗?” 有人迷惑的问道,马上引来了赞同和附和。 方醒振眉道:“你们是明人,可明人是什么?难道只是居住在这块土地之上的人吗?” “不!我心中的明人,应当是行走间昂首阔步,言谈间自信而不失礼节,在面对无礼和威胁时能有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能力。” 方醒目光扫过,那些年轻人都纷纷挺直了腰,昂首。 “我们都有着同样的黄色皮肤,这很重要,咱们的血脉相通。” 方醒指着自己的脸庞道:“可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明人!” “千年以降,中原的相互通婚,早已使大家的血脉相通,不管是南人还是北人,我认为,都可以称呼为同胞!!!” “我们是同胞!同在一片天空下,同在一块土地上生活,从刀耕火种一直至今,从未离去!” 这个观念有些新颖,肤色,血脉……同胞! 方醒最后说道:“是什么让我们如此热衷于内斗?从有记录以来,我们就在不停的内斗。” “外面的世界很大,可从前唐之后,中原再无寸进,只能苦苦守成。当今陛下锐意革新,东征西讨,可为何会有人说是穷兵黩武?” “大明的人口将会飞速增长,百年后,这块土地上又将会再次出现无数百姓沦为佃户和奴隶的景象,怎么办?” “外面有土地!兴和伯,就像是交趾和瀛洲等地一样,咱们去夺过来!” 这时一个年轻人挥拳喊道,顿时引起了争论。 “无故而兴兵,此暴戾也!” 这人不敢说暴君,就说了个暴戾,可也是差不多了。 马上有人就驳斥道:“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同胞饿死才是仁慈吗?” “仁君当修生养息,就算是土地不够,难道……” 尼玛!看着那个被人带沟里去的年轻人,方醒压压手,说道:“为自己的子民去夺取资源和土地,这才是仁君!” 呃…… 兴和伯,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拍陛下的马屁吗? 方醒笑了笑:“所以这又回到了开始,同胞,我们是同胞,同族。当咱们力气都往一处使的时候,从古至今都没输过,更没有缺乏过土地。可惜我们大多时间都在封锁自己,关着门在孜孜不倦的探讨着远古之治,关着门专注于内斗,这很有趣!” 汉朝亡于内乱,唐朝亡于内乱,宋朝亡于内斗…… 这些人慢慢散了,田秀才凑过来,笑的有些猥琐:“山长,您是故意说的东一下,西一下的吧?让这些人回去慢慢的想,等想明白了,那就有趣了。” 方醒点点头,他再牛笔,也不能当众说出那些激进的话来,否则就是在打主流社会的脸,作死,作大死! “东一下,西一下,可核心就是一个,汉人散乱就是一条虫,合力就是一条龙!无坚不摧的龙!” 正文 第1061章 自伤 感谢书友:‘大官人到此一游’的飘红打赏! ...... 一队嫌犯被带进了金陵城中,从衣服上来看,应当是体面人。 面色惊惶,茫然,懊悔,甚至有人在怨毒的咒骂。 “李贤梦,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自认算得上是贤妻良母,可你呢?” 一个中年女人在冲着前方的中年男子咒骂着:“可你呢?读书读书,运气来了考中了举人,于是在家操持的我就成了旧人,新人一个个的抬进家门,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我也就忍了,可谁想你贪心不足,居然与人合谋去挤兑银子,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那张脸,你也配为人夫,为人父吗?呸!斯文禽兽,那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人听到叫骂,不禁驻足观看,几个孩子还指着前方的那个中年男子嬉笑着。 而押解他们的军士也不管,只是任由旁人指指点点,任由他们内部自己吵闹。 一群文人正在边上的一家书店里找书,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热闹。 “那不是李贤梦吗?” 这声音有些大,那中年男子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摇摇头,再次垂首。 胜者为王败者寇! “他也被抓了?” 那些文人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眼睁睁的看着这队嫌犯消失在视线中。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古今通用,很快,这些文人重新又进了书店,兴致勃勃的翻看着新书。 “昨天兴和伯在知行书院的话你们听说了吗?” 一个书生没找到心仪的书,意趣阑珊的随口说道。 一个看着稳重些的文人摇摇头,低声道:“所谓同胞,同族,血脉,无不是在为南北合一造势。” “还腰间挎剑,我辈苦读圣贤书,岂能自甘堕落,与那些粗汉为伍!” “就是,彼辈无礼!上次小弟出游,遇到了两个军士,哈哈哈哈!那一路有趣,小弟与好友等人吟诗唱和,句句皆不离奚落,那些粗汉却听不懂,哈哈哈哈!被人骂了还不知道,你们说有趣不有趣?!” 一个白面文人笑的前仰后合,那些文人们都指着他,笑的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促狭的家伙!哈哈哈哈!想来那些粗汉还以为是在夸他们呢!” “哈哈哈哈!” …… 眼光狭窄者看不到问题的深处,自负者只看皮毛。 马一元不同于普通的文人,长期的官宦生涯早已把他锤炼成了一个嗅觉灵敏的家伙。 户部的兑换还在继续,可外面稀稀拉拉的十多个人,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周应泰也放下了那颗一直提着的心,只是担忧京城那边对这次挤兑事件的反馈。 “没人了。” 周应泰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轻松的道:“这边算是消停了,可殿下那边却又开了战端。昨日兴和伯在知行书院讲话,矛头直指南北隔阂,这是在借势而为啊!” 马一元点点头:“他是借着此次大规模处置那些挤兑文人的机会,想给科学加一个内容,那就是他说的团结。” 这几天源源不断的有人被抓捕,而且一抓就是一家人,南方那些叫嚣的文人都噤声了,在聚宝山卫的刺刀之下变得很乖巧。 周应泰唏嘘道:“南北隔阂历来有之,前唐革除世家之弊之后,可惜时日太短就衰落了,而前宋龟缩于南方,最终灭于北方,你说这南北隔阂如何不生?兴和伯想靠着几句话就让南北和睦,我看是枉然啊!” …… “南北和睦,语言只是号角,而真正的行动还得用利益。” “我知,其实南北榜就是南北隔阂的一个证明。” 朱瞻基有些惆怅的道:“那些百姓……其实文人在其间的作用最大吧。” 方醒点头道:“他们是意见领袖,百姓消息落后,只能从他们的嘴里得知情况,那还不是好坏一张嘴吗?” “殿下,魏国公前来请罪。” 贾全的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腥味,眼中有些血丝,杀气腾腾。 朱瞻基摇摇头道:“此事我已经上奏了皇爷爷,他来此无用,让他回去。” 方醒补充道:“他一个国公来向殿下请罪,这是置殿下于尴尬和危险之中,舆论沸腾,明白吗?别被他忽悠了。” 贾全去前院原话传达,徐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凄凉。 哎!好好的魏国公不愿去做,非得要折腾,这是何苦呢? 贾全摇摇头,也准备回去,可就在此时,前方走到门边的徐钦突然脚下一乱,居然,居然…… “噗!” 贾全目瞪口呆的看着平平摔倒的徐钦,急忙跑过去,伸手去扶。 扶人,或是抱人,有经验的都知道,当那人全身放松时,难度是最大的。 贾全艰难的把徐钦扶起来,看到他脑袋耷拉着,整张脸都是青紫,鼻血狂喷,顿时就慌了,喊道:“快去找郎中来!” 徐钦摔倒,正好摔出门外,门外那些正在等着有人来兑换银子,好看热闹的百姓都愣住了。 “这是谁?那鼻血喷的老远,肯定身体不错。” “那是魏国公,每日在家拿补药当水喝,夜御十女都还有余力的魏国公啊!” “啧啧!你看那嘴,都喷血了,难道是在里面……中毒了?” 瞬间,阴谋论就在这些百姓的脑海中演绎出了多种剧本。 “里面的是……殿下?这……” “呀!你们看,魏国公的手好像断了!” “快走!再不走会有祸事!” 那些百姓面面相觑,脑海中马上浮现了各种权贵争斗,然后看到的百姓被灭口的情节。 贾全招呼人来扶住徐钦,回身一看,对面已经没人了。 “玛德!这些人出去又会瞎说!金陵风雨将起啊!” …… 等消息传到方醒和朱瞻基的耳中时,两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德华兄,你说他是故意的吗?” 方醒沉声道:“这大概是觉得要大祸临头了,可你这边却不肯通融,他只能选择了自伤,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摔出门外去,这是逼宫!” 朱瞻基恨道:“他不肯束手待毙我理解,可却用这种方式,他想要挟谁?我吗?” “不,他想要挟的是陛下!” 方醒说道:“前魏国公悖逆了陛下,徐钦的爵位来的就有些勉强,却不肯安分守己,这就是自己作死!他若是想用你的名声来要挟陛下,那费石现在就可以准备去抄家了。” 堂堂的皇太孙,居然逼迫臣下如此,传出去朱瞻基的名声马上会来一个彻底的反复。 朱瞻基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装神弄鬼!” 正文 第1062章 名士风流 宝钞兑换白银,从开始的挤兑,到现在门前冷落,事情的经过堪称是一波三折。 开始是有人煽动挤兑,金陵户部风雨飘摇。 而后瀛洲的银船靠岸,一举击破了那些阴谋者的布局。 最后…… “最后当然是要秋后算账!” 金陵的一个庄园里,一条小河从庄子里流过,边上还扩展了一个湖。 凉风阵阵,吹动湖面,荷叶微动。 两个男子正在湖上泛舟,一个青衣广袖,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度;而另一个的头上插着一朵粉红色的花,映衬着那张白玉般的脸格外的出色。 “言诚兄。”那个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那方醒小觑了我江南之人,自以为得意,当小惩之!” 坐在对面的言诚兄面色有些潮红,身上的衣服很大,看着空荡荡的,可他还不时去揪扯一下胸襟,好似很闷热。 “贤弟。”言诚兄摇动手中折扇,看着风度翩翩,他抚须道:“那人不过是武夫罢了,你看他的所谓科学,都和工匠相关,此等人窃据庙堂之上,真当我大明无人吗?” 面白男子笑道:“想我张茂当年出了考场,便立誓此生不再踏入一步,如今已然七年了,久居江南,倒也有些冷眼看天下之意。近来江南物议沸腾,不过是为了迁都一事。” 广袖男子叫做文方,字言诚。他拉开胸襟,凉风吹过,舒爽的呻YIn着,然后说道:“当年南方若是对陛下俯首帖耳,那迁都之事还有些许挽救之机。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看太子登基后的意思,不过我倒是有七分把握。” 张茂微微一笑,风神俊秀:“言诚兄可是有了上进之道?” 文方笑吟吟的道:“正是,有人在太子身边说了几句,愚兄以后兴许能得以幸进。” “哈哈哈哈!” 张茂长声大笑着,声音清朗,引得撑船的船娘心神俱醉,手一动,船就摇晃了几下。 “撑稳了!” 张茂伸手扶住边上,变色喝道。 等船稳后,张茂看似不在意的道:“言诚兄可是对小弟有了芥蒂?” 文方诧异道:“何出此言?” 张茂伸手抹去小几上刚才摇晃时洒出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道:“言诚兄你喜爱前晋,向往魏晋名士,笑傲江南,堪称名士,为何口出幸进之语,难道是觉得小弟不堪造就吗?” 文方叹息道:“太子身边险恶,为兄想先去探路,若是能成,到时候自然会招贤弟前去。” 张茂笑了笑,拱手道:“那小弟便等待言诚兄的好消息了。” 文方摇摇头道:“可那不是易事,得看时机。” 大概是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文方转口道:“你给魏国公出主意了?” 张茂眸色转淡,说道:“我怎会给他出主意,不过是和他的幕僚闲聊时提及了几个以前的例子,这等例子前唐和前宋不少嘛!罪臣总得有个姿态,君臣之间也得有个台阶,既亲切,还得要有距离。太过亲近即是佞臣,太过疏远便是怨望,此中的尺度可不好掌控啊!” 文方洒脱一笑:“你倒是机警,那方醒号称是宽宏大量,若是被他察觉到你在其中的作用,为兄都得劝你赶紧出家,以求避祸。” 船缓缓靠岸,张茂眯眼道:“小弟行事自然谨慎,我辈读书人虽说要有勇猛精进之心,不惧权势,可还得要留有用之身,以待时机,为国出力!” …… “魏国公被人给害了!” 一个酒肆里,十多个男子正在喝着劣酒,下酒菜都没有。 一个脸红红的的男子端着酒碗,脚踩在长凳上,得意的道:“我刚才可是看到了,那魏国公出了门,猛地就是一跤,哎哟喂!直挺挺的一跤啊!就是人发昏了之后的那种摔跤,直接就把脸给摔成了猪……呃!摔成了大饼!而且好像手也摔断了。” “呀!那可是魏国公啊!这谁干的?” 男子斜睨着他,然后喝了一口酒,抹了一下嘴,说道:“谁知道呢,不过兴和伯在里面。” “兴和伯?那可是个狠人,当年的郑亨就是被他活活的气死了,郑家也彻底完蛋了,只是魏国公可是大明第一勋戚,他……他不敢吧?” 男子把酒碗放下,振眉道:“这次兑换银子,我估摸着魏国公应当是出手了,所以说是去请罪,不过……” “莫谈国事,诸位,莫谈国事啊!” 这时掌柜的出来听到了,急忙过来劝道:“这几日天天抓人,咱们还是说些街头巷尾的事情吧,别到时候引来了人,把咱们给一锅端了。” 男子嬉笑道:“不说也成,掌柜的,给些豆子下酒。” 掌柜的赶紧应道:“好好好!都是老客人了,我岂会舍不得东西?都坐下吧,等着。” 这种小店,掌柜就是伙计。 等掌柜走后,男子一脸神秘的道:“我估摸着殿下也在里面。” 有人看看门口,然后低声道:“那是肯定的,殿下不在里面,魏国公去找谁请罪?” 一个胆小的起身嘀咕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可什么都没听到,走了。” …… 徐钦被抬进了里面,郎中随即到来,看到徐钦的脸也被吓了一跳。 “殿下,就是鼻梁骨断了,左手没断,估摸着是抻了一下,其它的都是些小伤,用药之后很快就能好。” 检查过后,郎中觉得很奇怪,魏国公徐钦按道理是武将世家,可居然会摔成这样,就像是喝酒醉到麻木,完全没有反应的那种摔法。 朱瞻基的脸上带着冷笑,说道:“那便用药吧,仔细着,不然毒死了算谁的?” 郎中被吓到跪地,“殿下,小的不敢啊!” 方醒看到徐钦还在昏迷,就说道:“殿下只是谨慎罢了,你且用药,还有,你可能看出魏国公为何昏迷不醒吗?” 郎中的面色一变,堆笑道:“伯爷,小的只是外伤拿手,其它的实在是学艺不精,见笑了。” 贵人之间的事,普通人最好不要掺和。 方醒摇摇头:“你自去吧。” 贾全引了郎中出去,方醒看着躺在门板上的徐钦,笑道:“魏国公果然是能伸能屈,还能忍,换了我的话,肯定是不敢这样摔的,太疼了。” 朱瞻基起身道:“把他送回去,我这边马上写奏章,勋戚还得要皇爷爷来管才是正理。” 聪明! 方醒给朱瞻基竖了个大拇指。 勋戚是国朝的中坚力量,也是不少人拉拢的对象。 别人拉拢最多是居心叵测,可朱瞻基要是去拉拢,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迫不及待!其心可诛! 于是一扇门板就抬着徐钦出去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没人想到用马车送回去。 于是就这么一路招摇着,金陵城的人全知道了。 正文 第1063章 以势压人 魏国公徐钦被人下毒了! 这个消息够劲爆吧?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劲爆,那么还有一个消息。 皇太孙和兴和伯当时在场! 阴谋论在金陵上空飘荡着,方醒上街了,身后跟着一队军士,就像是个纨绔。 第一鲜今天迎来了家主的光临,方十一红光满面的带人在楼下相迎。 方醒看了一眼大肚子的方十一,笑道:“你倒是靠山吃山,现在都吃成了个胖子。” 方十一笑道:“老爷可别说,小的每日进厨房检查一番,这几年下来人就肥了,家里的媳妇每日嫌弃,家中的床都换了,就是怕压塌了。” 方醒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请的客人可到了?” 方十一肃然道:“已经到了,不过那两人有些倨傲,小的就晾了一下。” 方醒点点头:“无所谓,反正不会是朋友。” 二楼,张茂和文方已经被晾了半个时辰,张茂还能镇定的坐着闭目养神,可文方却已经耐不住了,胸襟都被扯开,气咻咻的正在房间里转圈。 转了几圈后,文方怒道:“烫了热酒来!” 门口站着的伙计依然在发呆。 张茂皱眉道:“言诚兄可是想服散了?” 文方点头,烦躁的道:“时辰没到,只是为兄胸中烦闷,想来一服,不过须得有热酒和冷饭。” 张茂摇摇头,对于五石散这个爱好,他不会沾惹。 “言诚兄还是忍忍吧,那人应该快到了。” 文方气息咻咻的道:“那人先请,可人却未到,这就是科学的修养吗?” 张茂正准备附和几句,却听到了脚步声,他面色一整,就干咳了一声提醒文方。 文方冷哼一声,然后回身看向房门处。 方醒恍如一个邻居般的出现了,面带微笑。 压压手,方醒非常亲切的道:“方才太孙殿下还念叨着二位,来晚了,方某来晚了,请坐。” 文方愕然,随即身不由己的回去坐下,什么五石散都忘记了。 “是张茂先生吧?方某闻名已久,得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沐春风! 张茂懵逼的感到了如沐春风。 “二位今日游湖可畅快?可惜方某事多,不能携手同游,甚为遗憾呐!” 方醒笑吟吟的坐下,然后问道:“听说魏国公被下毒了?真是令人震惊啊!” 文方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在奔涌,他撕开些胸襟说道:“兴和伯,魏国公可是勋戚,祖上曾经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 卧槽尼玛! 张茂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这个嗑/五石散的家伙,你这不是在影射朱瞻基谋杀徐钦吗? “是啊!中山王当年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堪称是大明第一功臣,若是没有他,别说是大明,太祖……” “伯爷,学生错了,错了!” 文方还是用那充血的眼睛盯着方醒,张茂赶紧长揖谢罪。 再说下去,大明估摸着就成徐家打下来的了,然后…… “错了吗?” 方醒的面色陡然一变,冷冰冰的瞟了文方一眼:“听闻你行事放荡,嗑点五石散就发疯,顺带还发情,怎地,今日在本伯的面前你莫非也要来一出不成?” 果奔和发情是嗑/五石散的附带功用之一,所以深受东晋那些狂士们的喜爱。 文方习惯性的就想呵斥,可在方醒那冷冰冰的目光下最终讪讪的坐了回去。 坐下后,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不知道方醒为何找上自己。 方醒屈指叩击着桌子,淡淡的道:“听闻二位和魏国公府交情匪浅,方某有些话想说说。” 文方的面色变得煞白,张茂干笑道:“必然是有人乱传谣言,伯爷误会了。” “误会最好。” 方醒说道:“魏国公暗中策划挤兑银子一事已然发了,谁会毒害他?灭口吗?还是脑子有问题?” 看了这两人一眼,方醒笑了笑:“此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策划,你们说本伯若是掀起大案如何?哦!想必有人担心陛下那里会对殿下生出恼怒之心,可那些人却忘了,殿下是陛下一手教导出来的皇储,挑拨离间只会让人发噱,继而惹祸上身,你们以为然否?” 文方期期艾艾的道:“伯爷此言大善,学生佩服。” 张茂也挤出一个笑容道:“伯爷此举必然能震慑那些躲在暗处的阴谋家,金陵从此大安了!” 方醒起身,若有所思的道:“看来二位果然是江南名士,可惜却没出仕,朝中少了两位栋梁之才,野有遗闲啊!” 文方和张茂也站起来,赔笑着准备把方醒送出去,却忘记了自己只是客人。 方醒目光微冷,“目前金陵的风气不大好,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瞎传谣言,那些地老鼠若是不收敛,本伯自然不会吝啬于再抓些人,毕竟大明正在征伐缅甸,缺不得人啊!” 张茂的脸颊微颤,点头道:“正是,那些人罪该万死,学生自然会和他们划清界限。” 文方的身体有些发抖,在方醒的目光转过来时,急忙说道:“那些地老鼠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学生必然要讨伐之!广而告之!” 方醒的面上浮现了微笑,很亲切。 “你们不错,好好干!本伯看好你们!” 方醒笑着走了,留了两个大汗淋漓的名士。 “他发现了!他肯定是发现了!” 文方的身体陡然一松,然后疲惫的靠在门边。 张茂探头出去看看左右,然后说道:“他只是猜测,若是他知道咱们干的事,那就不是在第一鲜见面,而是在刑部,或是锦衣卫。” 文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些,他沉吟道:“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怀疑上了咱们,而今日的会面只是在告诫我们,顺便让咱们主动去外面解释此事。” 张茂遗憾的道:“魏国公已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咱们说些话也对大局无补吧。” …… 徐钦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床边莺莺燕燕的才刚被他赶走,只有一个男子正在说话。 “国公爷,外间传闻……说是您在背后操纵挤兑银子,然后还想陷害……太孙殿下。” 徐钦麻木的听着,没有男子预料之中的暴怒。 良久,徐钦艰难的坐起来,淡淡的道:“拿笔墨来。”阅读, 正文 第1064章 中途激变 感谢书友:“细雨泣秋风”的万赏! …… 其实这几章还可以写徐钦和文方几人的撕比丑态,肯定高!潮迭起,可那是注水兼忽悠。 哪怕再堕落,按照徐钦的性子,他不屑于和小喽啰撕比{这个是史实}。 爵士说了,咱们不灌水! …… 金陵城中的舆论一夜之间就变了,魏国公府关门闭户,连买菜的都走后门,更别提平时那些趾高气昂的门子,如今都销声匿迹了。 金陵城中如今流传着魏国公如何私下召集人去挤兑银子的事,而且活灵活现的,魏国公府的下人都成了帮凶。 百姓的立场总是容易被牵动,特别是在事不关己的时候,他们总是乐意跟随着风向。 而方醒却一改温吞的手段,突然令人下去抓捕各地的嫌犯。一时间,整个南方风声鹤唳,颇有些鬼子进村的味道。 外间风声鹤唳,方醒和朱瞻基却在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郑和的船队来了,咱们顺便上船混回北平。” 方醒一直有坐船纵横四海的梦想,可梦想是梦想,现实中还轮不到他出海。 朱瞻基知道方醒在想什么,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梦想。 “郑和的船队留在太仓,不到金陵,更不会去北平。” 方醒瞬间失望之极,朱瞻基安慰道:“不过有一只小船队会带着使者和贡品一路北上。” …… 方醒就这么走了,还带走了魏国公徐钦,金陵和整个南方都沉默了。 而此时的金陵知行书院依然展现了勃勃生机,作为第一个进入书院旁听的外人,杨田田格外的重视这个机会。 “掌柜的,我今日要请假,半日即可。” 严晓阑看到杨田田背着个布包,里面的棱角像是书本,就问道:“何事?” 最近医馆的生意好了不少,严晓阑不大乐意。 杨田田说道:“掌柜的,今日我要去书院旁听,往日累积的假期就兑换半日吧。” 自从杨田田展示了自己在计算和统筹方面的能力之后,严晓阑为了留住他,不但是提高了工钱,而且还每月许了两日假期。 严晓阑皱眉道:“罢了,不过你下午早些回来,把今日的账目理一下。” 在赵任艳羡的目光中,杨田田从容的拱手告辞。 “看什么看?你若是有这等本事,老夫也愿意为你开例!” 被呵斥了一下,赵任瘪瘪嘴,然后回想着杨田田教他的物理知识,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必定不会在这个医馆之中。 …… 郑和又变黑了些,不过身形挺拔,行礼的动作麻利,一看就像是武人的架势。 方醒没看到宝船有些失望,那一溜货船让他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 “兴和伯许久未见,却是清减了。” 郑和与朱瞻基见礼完毕,就对着方醒拱拱手。 方醒收回目光,看着郑和身后的小号宝船,说道:“郑公公远航辛苦,方某算是在偷懒了。” 郑和笑了笑:“确实是,不过兴和伯也偷不了懒,咱家刚收到的旨意,青州有人造反,还是兴和伯的熟人,陛下大怒,令你马上赶去青州。” “谁?” …… 夏季的青州,田地干裂。 大队的军士行军走过,脚步震起了飞尘。 一人下马,步入田间,看着那些倒伏的小麦,无奈的道:“这是要绝收啊!” “兴和伯,这里不好挑水,所以绝收也是没办法,其它地方倒是要好些,可也就是能收个三四成的样子。” 王贺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愁眉苦脸的道:“那唐赛儿不是好好的吗,怎地造反了呢?” 方醒直起腰,无奈的道:“说是她父亲被打死了,真是混账啊!” 王贺踩着地面,怒道:“那些官吏不是东西,最喜欢欺负小民,此次当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方醒看看晃眼的天空,点头道:“我被派来青州,太孙改走陆路,魏国公由郑和带着回京,陛下果然是雄主,不肯让臣下背锅。” 让臣子背锅是皇帝的必备技能之一,玩的出神入化的,莫过于赵构。 而朱元璋也喜欢让臣子背锅,到了朱棣这里,这位帝王却不屑于干这种事。 ——朕想干的事,就必须要干好! ——朕想干的事,无需遮掩! 身后的大队人马已经走过了,方醒回身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城,摇摇头道:“每逢乱前必须要整顿吏治,杨士奇这是在干什么?” 杨士奇没干什么,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 青州城府衙中,杨士奇看来也急了,不给方醒洗漱的机会,就介绍了情况。 “那些小吏手段太狠,硬是把役夫的粮食给扣去了九成,结果闹了几句,就被活活的打死,然后那个唐赛儿一怒之下就杀了那几个小吏,带着家人上了卸石棚寨,纠结了一千多人,哎!都是……” 方醒揉揉眼睛,看到杨士奇都瘦了一圈,嘴角还长了一个泡,也觉得他可怜。 作为文官中的一员,他只能在那个圈子内做事,一旦越过那个潜规则,他就会被视为异类,从此就会被孤立。 “那唐赛儿我接触过,率真,不是那等阴邪小人,若不是被逼迫过甚,她不会走上这条路!杨大人,那几个小吏的上司呢?” 杨士奇皱眉道:“兴和伯,那几个小吏已经死了,就算是杀人偿命也该够了吧?!” 杀人偿命,这是最古老和原始的刑律,千年来的共识。 方醒摇摇头道:“不够,如果没有上司的纵容,甚至是同流合污,那些小吏如何敢这般大胆?” 看到杨士奇有些不渝,方醒直言不讳的道:“杨大人,官场上的潜规则方某还是懂的,官官相护这等事情不只是发生在青州,也不只是发生在山/东!如今青州局势险恶,民愤极大,我们若是还按照你们的那一套法子来,那就等着青州糜烂吧!” 大明的灭亡固然和那些弊端脱不开关系,可民间郁积了多年的怨气,何尝不是最大的推动力! 杨士奇犹豫道:“不是本官不通融,实在是青州本地的民风彪悍,若是动了一个,便是在怂恿那些百姓,这你可知道?” 这骨子里还是想玩愚民的那一套啊! 你们吃亏了,嗯!本官知道了,犯事的人被杀了,此事就此了结! 至于背后的始作俑者,除非是朱棣亲自出手,否则可保无虞。 方醒没精神去打嘴仗,直接摆出了遮奢勋戚的派头:“杨大人,那些人我要了。” 杨士奇嘟囔着,但并未愤怒,因为这是兴和伯强行要的,和我无关! 一个读书人,从他头悬梁,锥刺股开始,此时他大抵是书呆子。 等考中了进士之后,那就是官老爷了。这时候就得看个人的悟性。 悟性强大的,很快就能适应官场。 悟性差的,比如说老解,结果就是鸡飞蛋打,还差点儿被埋在雪堆里冻死。 能在朱棣的身边为官,杨士奇的悟性是不缺的。 他可以为了一件事和朱棣争执,但却不会为了一件事而违背官场的规则。 这便是为官之道! 以后也只有一个海瑞,这位愣头青敢于横冲直闯,但他还是靠着喷皇帝才得到的名声,否则后面也好不到哪去。 正文 第1065章 冒险上山 卸石棚寨距离青州城三十公里远,方醒得知唐赛儿杀人之后并未四处流窜,也没杀官开仓,就放了一半心。m.。 三个官吏已经被拿获,一脸懵逼的跪在地上。 方醒坐在上端,唏嘘道:“一个九品官儿,居然就敢这般贪婪,郑聪,你摊上大事了。” 那叫郑聪的男子看了杨士奇一眼,就无辜的道:“伯爷,下官自问做事兢兢业业,并无差池啊!” 很诚恳,很一脸正气! 方醒摇摇头,和杨士奇说道:“那唐赛儿怎么算?若算是杀官造反,可缘由呢?” 杨士奇正色道:“当然是杀官造反!” 跪在地上的三人,哪怕是戴罪之身,依然是一脸的认同。 兔死狐悲啊! 方醒淡淡的道:“我却有些异议,此事在我看来,它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杨士奇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眯眼道:“兴和伯,长此以往……” “官将不官吗?” 方醒打断了他的话头,毫不客气的道:“若是在军中发生此事,我的处置方法很简单,直接让她去打头冲阵,若是三次不死,便可免去罪名。” “而你们!” 方醒话锋一转,说道:“你们正是这一切的源头,本伯无权处置你们,但陛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朱棣会给他们什么交代? “大人,杨大人救命啊!” 朱棣的尿性全国皆知,他要是得知此事,这三人肯定是斩首,家人连流放都是奢望。 杨士奇看着三个软在地上的官吏,水渍从屁股下面蔓延出来,就知道自己麻烦了。 按照潜规则,大家一起出来办事,有事好商量。 可方醒却直接出了大招,杨士奇能说什么? 方醒闻到了尿骚味,他皱眉起身道:“这三人是此事的关键,本伯无权处置,杨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圈子,对大明危害的就是圈子,各种圈子! 圈子就是朋党的雏形,蔓延开来,就是一个个的利益团体! 这些圈子代表着各自的利益群体,展开对大明的切割,吃的脑满肠肥。 方醒不屑的道:“做了就做了,当初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你等肯定是在心中窃喜,这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生享受你们最后的日子吧!老子还得要去招抚那个女人!” …… 山路难行,植被倒是不少。 当方醒看到那些绝壁时,回头问方五:“可能上去?” 方五放下望远镜,苦着脸道:“老爷,上面有寨子,他们只需丢块石头下来,咱们就得全军覆没。” 方醒看了一眼,几座山全部连在一起,四周都是绝壁,唯有两条蜿蜒盘旋的盘梯小路可以上山。 以斥候百户的能力,肯定是能爬上去的,可半途却不能有人干扰,否则就是去送死。 而那两条小路极为险要,强攻的话,方醒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此处只需准备滚石擂木就可固若金汤,那个唐赛儿倒是个厉害的。” 王贺已经热的想吐舌头了,他仰头看看天,头痛的道:“兴和伯,今日肯定是攻打不成了,咱们宿营吧,不过还得要小心被山上的摸下来偷营。” 此时太监知兵的不少,王贺的偶像就是郑和。 天气太热,方醒估计这边比北平的温度要高一截。 “这还没到盛夏呢,天气就这般燥热,今年这边的收成好不了,粮食还在转运途中,咱们首先得安抚,否则容易引发百姓的不满。” 方醒言辞凿凿的把招抚的必要性提高到了和整个山/东一地的安危紧密相关的程度,王贺翻个白眼,低声道:“咱家知道你对那女人有意思,那要不就找个由头,把那林三当做罪魁祸首给杀了,然后你可以得偿所愿,如何?” “滚蛋!” 方醒哪敢对那个女人有意思,想想她以后彪悍的战绩,方醒自愧不如。 “扎营吧,老王,我上山一趟,你盯着军中,不许闹事。” 王贺一愣,拉住方醒道:“我说兴和伯,那女人都杀官了,说不定现在正磨刀呢!你上去不是送死吗?难道……” 王贺退后一步,打量着方醒道:“兴和伯,难道你想上山去当压寨夫人?啧啧啧!咱家倒是大开眼界了。” 方醒没理他,找来了林群安交代。 “伯爷,此事不妥!” 林群安直摇头,坚决不同意。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在山下扎营,晚饭我估摸着要在山上吃了,若是成功,我叫人点了火堆报信。” 方醒直接用兴和伯的的身份压下来,谁也不能阻拦。 辛老七默默的准备了一卷绳子,小刀仔细检查着飞刀,方五有些纠结,他也想跟着去,可斥候百户却不能离开他的掌控,否则方醒会不放心。 战阵之上,你要有能信任的人,也要有能了解你的人! 方醒就带着辛老七和小刀,宛如游山玩水,顺着小路就上去了。 …… 小路蜿蜒盘旋,走在上面回身后看,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南寨就在眼前,十多个男子正守着一堆石头,虎视眈眈的看着方醒三人。其中一人喊道:“你们是哪里的?可是来投奔唐姑娘的吗?” 听到唐姑娘这个称呼,方醒的心落地了。 ——幸好还没自称佛母啊!不然谁也救不了她! 辛老七沉声道:“去告诉唐姑娘,大明兴和伯在此!” “大明兴和伯?” 那男子一愣,边上的十多人却已经慌了手脚,其中一人不小心推了一块石头下来,顺着小路往下滚。 卧槽尼玛! 此时再高的武力值也是扯淡,方醒三人手忙脚乱的闪到边上,幸亏上面没有继续滚石,否则…… 辛老七躲开后,勃然大怒道:“唐赛儿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吗?”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带着弓箭,否则他能用弓箭短暂压制住这些乌合之众,然后给方醒趁机撤下去的时间。 那喊话的男子回头呵斥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等原地不许动,等着!”说完他就进了寨子。 方醒随意坐在地上,招呼辛老七和小刀拿出水来,就地休息。 山风吹过,把青衫紧紧的贴在方醒的身上,在腰间那里凸出一个曲尺形状的轮廓来。 坐在这里往山下看,能看到那些营帐已经扎起来了,要不了多久,炊烟也会升起来。 山间很静谧,只是偶尔有一声鸟鸣。由于干旱,方醒听着鸟叫声中,仿佛都多了些烦躁。 正文 第1066章 野心难抑 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个聚居点,只是边上多了一圈寨墙。 南寨是唐赛儿的地方,视线顺着寨墙往北走,最后定格在一间土屋里。 “杀了他!” 一个敞胸大汉起身喊道,目光转动一圈,顾盼自雄。 林三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上,他看了一眼左边的唐赛儿,问那个来禀告的男子:“那方醒可带了兵器?” 男子摇摇头:“没带,就有个大汉背着个古怪的包。” 林三松了一口气,对唐赛儿说道:“见不见他?” 那个敞胸男子听到这话,眼中不屑之色微露。 既然都杀官造反了,还听一个女人的,这特么哪像是一个男人啊! 唐赛儿的眼中还残留着悲戚,有些死寂,闻言她说道:“兴和伯对我夫妻不错,他亲自来,肯定是想挽回些什么,你们说见不见?” 这话听似软弱,可敞胸男子却皱眉道:“唐姑娘,你都杀了官,山/东一地的官吏都恨你入骨。那方醒再厉害,难道还敢跟这些官吏作对不成?再说还有那个狗皇帝,他肯定不会放过咱们!你们说是不是?” 屋子里除去林三夫妇之外,就只有三人,另两个男子犹豫了一下,都看向了唐赛儿。 敞胸男子的目光闪烁着说道:“唐姑娘,谁知道那些狗官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们可不能上当!” 唐赛儿突然叹息道:“那兴和伯对我夫妇很亲切,不是那种人,否则他大可调兵把咱们围在山上,时日久了不攻自破。” 看到那两个男子面露惧色,唐赛儿起身道:“此事由我而起,若是官府论罪,我自当之!请兴和伯上山来!” 敞胸男子瞪了林三一眼,可林三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他只是个农户,偶尔客串一下猎户,若不是老丈人被打死了,他永远都不敢想象目前这种生活状态。 在大明造反,而且是在永乐年间造反,这需要勇气,过人的勇气! 除非你觉得自己比瓦剌和鞑靼人还厉害,否则最好把那点儿野心收起来,不然连累家小不说,还会涂炭生灵,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唐赛儿看着林三身后桌子上供奉的佛像,想起了方醒的告诫。 我若是真去装神弄鬼,那和那些贪婪的官吏有何区别?别人是压榨,而我却是哄骗蛊惑,殊途同归。 可那些官吏的命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醒三人被左右看护着进了山寨,看到五个男子在边上练习马术,面色就阴沉了下来。 练习马术想干什么?流寇?还是说胸怀大志! 走到土屋的外面,有人进去禀告,方醒摇摇头道:“这还把规矩给立起来了,果然野心是最不可煽动的东西。” 辛老七低声道:“老爷,若是不对,小的就擒贼先擒王,到时候小刀护着您下山。” 小刀早已把周围的十多个男子的装备看在眼里,他觉得只要辛老七能控制住一个头领,此事就可做得。 方醒摇摇头,正准备说话时,门口出现了唐赛儿。 两人相见,颇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唐赛儿苦涩的道:“伯爷,民妇辜负了您的希望。” 那个敞胸男子和林三一起出来,看到辛老七后,他有些忌惮,就喊道:“先搜一搜,千万别让人给骗了。” 周围的土屋中走出来不少人,方醒看了看,大约有一百多男子,其他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这尼玛哪像是造反的模样啊! 辛老七上前一步喝道:“我家老爷连皇宫都去得,若是要杀你等,无需冒险,滚回去!” 两个过来准备搜身的男子被吓了一跳,唐赛儿说道:“不用了,伯爷若想杀人,那日我夫妇就已经不在了。” 敞胸男子的眼中有利芒闪过,他退后了一步,然后目光转动。 林三面对着方醒有些惭愧,上次如果不是方醒引走了大部分官兵,他们两口子早就死了。 “伯爷进屋吧。” 方醒摇摇头道:“里面热,就在外面吧。” 唐赛儿叫人搬来了矮板凳,几人坐成了一个圈子。 “何至于此,你们只需给我个信,那些官吏自然也是个死,为何要冲动?” 方醒没有招抚的姿态,一上来就说出了唐赛儿的问题。 唐赛儿偏过头去,林三叹道:“我那丈人死得惨啊!是被活活打死的,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要动怒,何况是赛儿。” 方醒点点头道:“此后可还有杀人。” 什么意思? 林三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急切的问道:“伯爷,此事可还有挽回的机会?” 方醒说道:“很难,不过还是有一线生机。” 杀官造反,放到任何时候都是十恶不赦。 林三的眸色一暗,强笑道:“那伯爷还来干什么呢?难道是来看我夫妇的笑话吗?” “我原谅你在绝望之中的胡言乱语。” 方醒说道:“我此来就是想找个办法,把此事圆满的解决掉。” 看了周围一眼,方醒指着那些拿着各色‘兵器’的男子笑道:“难道你们就想凭着这些人去造反吗?” “有何不可?” 那个敞胸男子走过来,站在林三的身后说道:“老子听说过,以前那些皇帝有不少都是拎着根棍子就敢造反,只要胆子大,有啥不行的?到时候若是成功了,咱们就是人上人了!你们难道不想每顿都吃肉,几十个女人轮着睡吗?” 那些男子都有些意动,方醒摇摇头道:“你等蒙昧我不计较,唐赛儿,你认为如何?” 唐赛儿显得有些疲惫,她苦笑道:“若是能放过这些人,民妇愿意伏法。” 那敞胸男子喝道:“唐赛儿,咱们如今都没了退路,你倒是来收买人心,真当我周二是白痴吗?弟兄们,咱们……” “闪开!” 那男子话没说完,可人却拔刀直刺唐赛儿。 方醒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刺向唐赛儿的背部。 好个唐赛儿,失神不过是一瞬,身体就猛的向前一扑。 可那周二的身手却也不差,就在小刀拔出飞刀,辛老七冲过时,他直接把短刀扔了出去。 唐赛儿的身体本是前扑,突然一颤,就跪在了地上,然后皱眉,缓缓起身。 “周二!” 被惊呆了的林三这时才清醒过来,他过去扶住唐赛儿,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人只要曾经肆无忌惮过,就很难忘记那种感觉。 杀人,只要看到过一次,你就终身难忘。 那些男女都沉默了,渐渐的,有人往爬起来的周二那边靠拢,有人原地不动。 周二退后一步,得意的道:“唐赛儿,你一个女人也配带着咱们造反吗?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周二就不服你!” 唐赛儿的身手是周二所忌惮的,现在她的右肩部中刀,周二有信心几个照面就能干掉她,所以不再压抑自己的野心。 方醒看着那些默默开始分化的男女,叹道:“周二预谋不轨,逼迫林三夫妇上山,罪在不赦!” 正文 第1067章 内乱,控制,安排 “伯爷,民妇……” 唐赛儿听到方醒话后,自父亲死后就没有变化过的表情终于动容了。她眼眶发红的盯着周二喝道:“周二,束手就擒!” 周二的面色百变,他一边退后一边冷笑道:“果然,你夫妇果然是在找替罪羊,唐赛儿……弟兄们,这位兴和伯就是来救他们夫妇的,而我们都得死!都……呃!” 唐赛儿的动作太快了,只见她反手拔出插在自己背上的短刃,手一扬,然后周二就捂着咽喉倒地。 干净利落! 林三看着唐赛儿的后背流血,慌张的道:“赛儿,快快快!谁有伤药!” 唐赛儿的脸上全是圣洁,林三看到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圣洁吗?凛然不可侵犯吗?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上前,从背包里找到药包,“先用这个药水清洗伤口,然后再把这个药粉敷上去,最后用这个纱布给包扎好,问题不大。” 现在的外伤死亡大多原因就是消毒不彻底,或是根本不消毒,导致的感染并发症。 林三赶紧扶着唐赛儿要进屋,唐赛儿回首,眼中全是信赖:“伯爷,民妇并未让他们去拜佛。” 方醒的目光一滞,点头道:“好,这才是那个率真的唐赛儿,你放心,此事交给我了。” 看着唐赛儿的背影,方醒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这女人只是为了当初方醒那一句话,于是就放弃了利用佛母身份来蛊惑人心的好处。 好吧!你既然遵守诺言,那我出手一次又有何妨! 目光一转,方醒拔出手枪。 右边原先有六十多个男子,在唐赛儿干掉周二之后,瞬间就只剩下三人,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种反而不是有野心的,方醒的目光转到那群男女的身上,淡淡的道:“不管你们是被裹挟还是自愿,此刻!还有谁想造反的?出来说话!” 辛老七的眼睛圆瞪,喝道:“我家老爷的大军就在山下,你等土鸡瓦狗,若不是我家老爷心存怜悯,怎会冒险上山?不知好歹的,全家都扣下!” 这些人不过是跟着起哄,大多是穷狠了,饿怕了,所以茫然的追随。 而极少数想要‘实现人生价值’的,在大势面前,恍如螳臂挡车。 看到没人敢出来,方醒缓和了语气道:“青州这边经常大旱,朝中准备逐渐减少人家,你们可以到北边去,那里土地肥沃,捏一把都是油,你等再也不会挨饿了。” “我们能活命?” 一个女人出来问道,不敢置信。 方醒点头道:“是,毕竟你们并未动手,手上没有人命。若是有人命,过去也是种地,可却是奴隶,明白吗?” 屋子里传来了一声闷哼,方醒皱眉,可却不方便去帮忙处理伤口。 目前的男女之别还没有那么变态,可女子脊背这种地方也是禁忌之地,外人看不得。 “发信号!” 既然现场安稳了,方醒准备快刀斩乱麻。 林三出来了,手上全是血,面色惨白。 “伯爷,难道不能让拙荆歇息几日养伤吗?” 方醒不想给他解释,他看着辛老七走到寨子边上,找人要来了柴火,然后点燃。 火头在悬崖边跳动,渐渐的大了。 “夫君,伯爷这是要帮咱们呢!晚几日就不好说了,毕竟周二……得要他的尸体才好说话。” “赛儿你怎么出来了?” 方醒回身,对出来的唐赛儿点点头,闻着那股子血腥味和药味说道:“周二是主谋,你夫妇……林三,你失手打伤一人,周二凶性大发,杀了那些小吏,明白吗?” “多谢伯爷。” 林三和唐赛儿跪下感谢,方醒的目光森然,看着那边的火堆,负手道:“只此一次,唐赛儿,你有天赋,明白吗?你有聚拢人心的天赋。” 方醒转身盯着唐赛儿说道:“本伯不管什么佛母佛父,你就算是席卷了山/东,可本伯自信只需聚宝山卫,就能把你打回原形,万劫不复!明白吗?” 林三感到了些屈辱,可唐赛儿却抬头道:“伯爷,民妇明白了,若是我夫君被罚,民妇就跟着一起去,兴许一辈子都不回青州了吧。”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的风波一时半会儿的不容易平息,本伯自会安排一个地方。”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她具有某种能蛊惑人心的天赋。那圣洁只是出现了一次,可却连林三都不敢触碰,可见一斑。 大明不能乱! 至少现在不能乱! 夕阳下,那堆火被辛老七浇了水,浓烟随即升起。 山下的王贺就坐在营帐边上,一直在盯着山顶,当看到浓烟时,他蹦跳起来,一溜烟跑去找到林群安。 “快快快!上面有烟了,赶紧上去,若是兴和伯出了岔子……一句话,谁敢动手就干掉他,杀了他!” 林群安放下望远镜,刚才他看到浓烟被人为的分为三股出现,所以很轻松的道:“监军,你这是两句话了吧?” “赶紧的,都别管什么饭了,上山吃去!” 林群安很镇定,王贺却淡定不下来,走过去驱赶着那些正等着吃饭的军士。 林群安摇头失笑,然后令斥候百户分出一半人先行上山,剩下的留在原地。 “吴跃带着人上去,本官和沈浩部留守。” 山上就那么多人,按照林群安的想法,斥候百户就足够了,只是想着要震慑一下那些刚生出野心的百姓,这才抽调了一个千户所。 “山下才是要关注的地方,若是对方假降,到时候山下一偷袭,再把下山的路给封锁了,咱们在山上就只能等死!” …… 等吴跃部到了山上时,天都已经黑了大半。 “把火点起来,今晚就在山上住了。” 方醒不担心这些人会继续造反,只担心他们会逃跑,那样麻烦就大了。 篝火一堆堆的生起来,不但是做饭的需要,也是今夜监控的需要。 方醒站在寨墙边上,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只觉得人类无比的渺小。 正在搜肠刮肚的想着什么诗词比较应景,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伯爷,他们怎么办?” “他们啊!” 方醒揉揉有些发花的眼睛道:“他们会换个地方,到北方的奴儿干都司去,在那边继续生活。” “是流放吗?” “不,是移民。你们开了这个头,点燃了野心,谁也不敢把他们留在青州,那将会是祸患!” 方醒回身看着唐赛儿道:“你要记住了,人只要有了野心,就算是暂时压制住了,可在以后的岁月中还会不时的冒头,直至某一天铤而走险!” 唐赛儿想起这段时间那些人的变化,不禁点点头。 “你能主动投诚,这很好!” 方醒首先肯定了她的作法,然后说道:“他们去奴儿干都司,可你却不行,知道这是为何吗?” 唐赛儿很聪明,她艰难的福身道:“伯爷,民妇知道了,以后不会和他们联系。”阅读, 正文 第1068章 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感谢盟主:“赤焰的噩梦疯”的两次飘红打赏! …… 随着粮食进入山/东,杨士奇的活陡然多了起来,不是协调重新填满粮仓,就是在安排人去查验各地的庄稼情况。 知府衙门中,杨士奇刚安排好一件事,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说道:“等不了了,兴和伯明天再不到,本官就去济南。” 虽然山/东一地被拿下了不少官吏,可济南还保持着一个大致的布政司架子。要想指挥山/东抗旱救灾,杨士奇还真的不能在青州呆了。 后续的事情多如牛毛,杨士奇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多带些官吏跟来。 京城正在审理远山/东一地的官吏,甄别之后,无罪的大概会官复原职,可这时间不等人啊! 杨士奇摇摇头,起身出了房间,准备去问问聚宝山卫留守的一个百户所。 才走到前边,杨士奇就皱眉问随从:“你可听到马蹄声了?” 随从侧耳一听,说道:“是的大人,不少马,应当是聚宝山卫回来了。” 杨士奇马上转身回去,他不想弱化自己的立场。 而方醒一回来就到府衙寻到了杨士奇,两人把门关上,开始了谈判。 虽然是上午,可气温却不低,杨士奇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抓到那个唐赛儿了?” 方醒皱眉道:“不是抓,而是解救。” “解救?那也不错,不过这个范围可否放宽些?” 杨士奇的声音有些缥缈,仿佛是来自于远处。 “杨大人,那三人中间的谁让你这般眷顾?” 方醒的声音同样飘忽。 “你为了那三人堪称是煞费苦心,而且他们的罪证确凿,杨大人,是什么在驱使你徇私?” 杨士奇老脸发红,就准备说话,可方醒压压手,眯眼道:“让我来猜一猜!按照你杨大人以往的性子,这三人就算是要遮掩,可也不会完全脱罪。” 方醒指指外面道:“你杨大人号称从不徇私,家人亲友从来都得不到你的好处,那么我们来想想这是谁。” “山/东!曲阜!” 方醒逼视着杨士奇,说道:“天下儒生是一家,曲阜是你们心中的圣地,那位圣人的牌位就在那里,杨大人,可是他家的亲戚?” 杨士奇不自在的点点头,在方醒的面前,他还不想认输。 否认就是认输! 方醒唏嘘道:“那三人堪称是唐赛儿父亲身亡的罪魁祸首,杀人偿命。可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自然是不相信的。” 杨士奇默然,他也承受了压力,前几天有人暗中递了个消息过来,说是那边的重要人物比较关切那三人中的一人。 而且对方还要求他务必要确保那人的名声不受影响,也就是说,要开脱,那就三人一起开脱,以掩人耳目。 “有官有势尽着使,见官见府没廉耻,若与小民共一般,何不随他戴帽子!” 方醒缓缓吟哦着,杨士奇博览群书,知道这是关汉卿的包待制三勘蝴蝶梦中的词,而这个戏曲说的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方醒说道:“已斋先生的窦娥冤堪称巨著,可这个包待制三勘蝴蝶梦立意虽高,却有些瑕疵。” 关汉卿号已斋,在戏曲方面堪称是诗词中的李杜。 可方醒却质疑道:“那王老汉说是耕读之家,三个儿子都读书,我就纳闷了,那谁来干活?谁来挣钱?而后买纸笔还得王老汉上街,这三个儿子有何用?包拯最后还大喇喇的给那三个读书人封官,想来他们必然是国之干城吧!” 三个书呆子,买纸笔都要老父上街,害得老父被恶霸打死,这等人可能重用? 方醒的话看似和今日的话题不搭边,可杨士奇却从中嗅到了味道,他铁青着脸道:“兴和伯,这里是山/东,你这般肆无忌惮的诋毁儒家,当真不怕吗?” “我怕什么?” 方醒冷笑道:“方某行得正,做的事无需掩饰。” 这是要彻底的拒绝杨士奇的要求。 “兴和伯,那唐赛儿杀官造反,罪证确凿,你确定要包庇她吗?” 作为一个政客,不管立场如何,可却不能逆来顺受。 所以杨士奇马上就展开了反击。 方醒起身道:“是,可我说过,那是官逼民反!” 这不是私人矛盾,所以杨士奇只是淡淡的道:“可她确实是反了!再说山/东一地的官吏还是有不少好的。” “杨大人,莫要逼我。” “兴和伯,各退一步如何?” “可我却见不得那些贪鄙的官吏逍遥法外!那会让我觉得如同吃了死老鼠一般的恶心!” 方醒走到房门处,伸手推开,然后眯眼感受着阳光,没回头说道:“杨大人,晋王府中有些好东西,我觉得你应当去看看,不看你必然会后悔!” 方醒走了,杨士奇端坐原地,良久悠悠一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本官居然会有徇私的一天,真真是白读了圣贤书,来人!去晋王府!” 晋王府一直有人看守,原封未动。 杨士奇有朱棣的授权,进入一个废王的王府自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当然,这一路必须要有人陪同监视。 为了避嫌,杨士奇带了不少官吏进来。一行人进了王府,就开始了走马观花的游荡。 晋王府占地颇大,雕栏玉砌,只是杨士奇无心观赏,在外围走了一圈之后,就从端礼门进了王府的核心区域。 大家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社稷坛和山川坛,只有杨士奇,不时走到那些房间的外面往里看。 这是失礼啊! 后面的官吏们都挤眉弄眼的交换着看法,都觉得杨士奇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 作为‘钦差大臣’,杨士奇会在以后山/东的官吏应用上有发言权,所以这个马屁不可不拍,于是这些官吏们都各自散开,四处查看。 走了半个王府,大家都一无所获,杨士奇有些气喘吁吁的站在屋檐下乘凉,有人就过去问找的什么东西,却没得到回答。 难道是方醒恼羞成怒了在骗我? 杨士奇觉得方醒弄不好会和那个唐赛儿有些瓜葛,为此干出些小孩子般的把戏来也不稀奇。 “再看看吧……” 杨士奇跺跺发麻的脚,准备再往前走,却听到了一声尖叫。 “有东西……” 正文 第1069章 曲阜人家 上一章是齐王府,爵士昏头了,感谢书城和提醒的书友们! “有东西!” 这声音带着些惊惧和惶恐,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杨士奇瞬间就下了决断,喝道:“让他闭嘴过来!” 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杨士奇的随从跑过去,没多久就带着一个小吏过来。 这小吏杨士奇有印象,眼神狡黠,所以这几日他负责统计下面的数据,每每借机来拍马屁时,杨士奇都冷眼以对。 可现在的他面煞白,眼中的狡黠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惊骇。 杨士奇心中一个咯噔,然后指着小吏道:“看住他,不许说话!”然后他自己就朝着右边去了。 齐王府在齐王父子被拎到金陵之后就封闭了,也就是说,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该是什么样。 路上杂草丛生,杨士奇甚至还看到了一只野鸡,那野鸡被他惊动,一头就撞了过来。 杨士奇一脚踢开野鸡,前方就是主殿,也是代表着皇家尊严的地方。 上了台阶,杨士奇揉揉眼睛,然后往里面看去。 这一看,差点让杨士奇吐血。 窗纱早就不见了,大殿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就在大殿的中间,被人挖开了一个大洞,而就在洞口的边上,一堆金银铜钱散落了满地,还有宝钞,被风吹的整个大殿里都是。 这个难道是齐王的藏宝地? 那他尖叫个什么? 杨士奇缓缓走过大殿,绕到了后面。 后面有不少屋宇,只是看着都有些衰败了。 杨士奇走进一个被推开门的小宫殿里,然后整个人就呆立原地。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里面堆满了粮袋,几个袋子还被人给打开了,粮食流了一地,十多只大老鼠正懒洋洋的在吃着,一点儿都不怕人。 “本官败了!” 齐王府不可能会用宫殿来装粮食,那么这里的粮食的来路不消说。 杨士奇顺着这里往右边走,越看越悲戚。 “都是粮食,都是粮食,疯狂啊!” 所有的大小宫殿、屋子里都堆满了粮食,而目前这些粮食正在供养着一个庞大的老鼠群。 杨士奇终于知道那个小吏为何要尖叫了。 这些粮食大抵就是从粮仓中弄出来的,只是因为方醒当时突然来到山东,于是来不及送回粮仓,只得暂时放在这里,无人过问。 王府自然没人敢进来,这里的安全无虞,没人能发现这些粮食。 “若是被陛下得知此事山东怕是要地龙翻身了!” 居然敢动老朱家的王府,这是想干什么? 消息一旦传到京城,朱棣绝壁会让山东的官吏付出代价。 怎么取舍? 那些被押解进京的官吏正在接受讯问,消息传过去,原本只是流放的,大概会全家抄斩。 而山东也是圣人家族影响力颇大的地方,若是被连根拔起,那个恨意会冲着谁去? 方醒不可能,他只是把消息告诉了杨士奇。 “嘶” 杨士奇突然身体一软,就靠在了边上,面很难看。 “方醒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处隐秘?他为何不上报?若不是唐赛儿之事,他准备要用此事来干什么?” 杨士奇很累,他强撑着走回去,看到那个小吏正躲在一边,不敢抬头看人,就叹息了一声。 很敏锐的感觉,很有为官的悟性,可惜了! 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安稳人心,所以杨士奇故作轻松的道:“不过是些老鼠翻出了些金银罢了,不值一提。” 老鼠啊! 大家看着那个小吏,不禁都笑了。 至于金银,王府之中当然不缺,可谁也没这个胆子去拿。 回到府衙,杨士奇闭门一个多时辰,午饭都没吃,再次出来时,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必须要运出去。” “可以,这不是问题。” “不能被人看到。” “杨大人放心。” “这些粮食和金银必须是青州的,谁也不能动,否则本官玉石俱焚。” “可以,我家不是叫花子!” “可你们很贪婪,侵占土地,逼良为奴。” “那是以前,杨大人,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必须要等聚宝山卫走了之后才能动手,当然,如果你家想试试他的宽宏大量,那本官就当什么都没说。” “骤进之徒,我家不屑于与此人打交道!” “那好吧,不过你家那人保不住了。” “为何?” “不要问为何,不想激怒陛下,那就当他已经死了,否则曲阜以后的名声将会顶风臭十里。” “我明白了,此事就这样吧,杨大人,你获得了我家的感激。” “我不稀罕!明白吗!我不稀罕!” 杨士奇突然暴怒了,他指着身前的这个青衣男子说道:“堂堂的曲阜人家,与官吏勾结,侵吞田地,逼良为奴,最让本官无法容忍的是,居然还携手啊!携手!把粮仓搬空了大半,我就问一句,曲阜得了多少好处?说!” 青衣男子愕然退后一步,然后不自然的道:“没有的事,不过是下面几个不懂事的小子掺和了一下,已经被禁足了。” 杨士奇的怒火依然压不住,他想起方醒看自己的眼神,不禁羞怒交加的喝道:“已经被人知道了!明不明白?!已经被人知道了!” 青衣男子矜持的道:“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说出去吗?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杨士奇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他无力的指着外面道:“你回去吧,本官建议你们最好查一下自家的田地,不该有的,最好还回去。” 青衣男子失望的摇头道:“杨大人,你低估了我家,从汉代至今,我家就居于中原,不管谁来了都屹立不倒!” 杨士奇闭上眼睛,疲惫的道:“是了,本官听闻方德华说过,说大明坏了只是百姓和皇室遭殃,而文官却能屹立不倒,这就是异曲同工啊!” “这就是贪腐之源!” 杨士奇这里的动静方醒了如指掌,这件事无人能和他交流,他也不能说出去,只得闷着。 “老爷,那人走了。” 此事方醒只敢用家丁去查探,闻言他说道:“还在青州吗?” “还在。”小刀有些迷惑的道:“那人的气势很盛,大街上走着,感觉就像是神灵,对,就像是神灵。” 方醒眯眼道:“他们长久被供奉着,已经认为自己就是神灵,其实只是庙里的木胎神像,做给天下人看的神像。不做出改变,这神像迟早会被打破!” 正文 第1070章 天使来了,配合默契 感谢书友:‘全民闹书荒’的万赏! ...... 山/东的卫所整顿过之后,至少在治安上不会出现大问题,所以方醒准备回北平了。 对于整个山/东的官吏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瘟神可是要走了,再不走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他,今年咱们青州府得饿死多少人?” “可我的几个好友都被抓了,这口气咽不下去!” 两个小吏就在青州府衙的对面蹲着吃饼,边吃边聊。 正说着,一个军士飞快的冲进了府衙,紧接着杨士奇出现了,随后方醒也出现了。 “这是什么?什么人来了?” 两个小吏赶紧把饼收起来,然后冲进了府衙中。 府衙里的官吏们都面色严肃,有经验的老吏在告诫大家,都安静些,弄不好是天使来了。 第一次担任天使的王福生同样很严肃,进了府衙,传达朱棣的圣旨,然后就雷厉风行的问话。 “陛下听闻那唐赛儿以白莲起家,可有其事?” 怪不得会是王福生亲自来调查! 元末,各种乱象之中,白莲教算是一大势力。以宗教起事,以宗教求麾下的忠诚,成为那个时候的特点。 而朱元璋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后续他把白莲教当做了眼中钉,对那些口号深恶痛绝。 ——弥勒佛当有天下! ——明王出世! 这些具有蛊惑性的口号对已经看到推翻蒙元希望的朱元璋来说就是天敌,于是乎,明朝刚建立,朱元璋就迫不及待的下旨取缔了白莲教的一切活动,迫使白莲教转入地下。 大抵朱棣也知道白莲教的厉害吧,所以闻风而动。 方醒的眸色微冷,没回话。 杨士奇干咳道:“王大人,白莲教只是谣传,不过是一些愚夫罢了,首领叫做周二,杀官吏就是他的手笔,然后逼迫百姓上山,口称造反。只是百姓自然知道忠君爱国,就在前几日,那唐赛儿夫妇觅得良机,就杀了那周二,然后带着百姓下山投诚。” 王福生的目光转向方醒,来前朱棣说过,方醒这人虽然有时候会动些脑筋,可在关乎国事的问题上不会含糊。 方醒说道:“那周二野心勃勃,裹挟了一干百姓上山,而且此人狡诈,杀了官吏之后,担心谋逆不成功,就把名头栽赃在了唐赛儿夫妇的身上,幸而唐赛儿夫妇心怀忠义,前几日夫妇联手,杀了周二,然后带人下山。” 王福生面无表情的道:“那对夫妇呢?” 方醒的身体一僵,说道:“正在营中。” …… 等唐赛儿夫妇来到府衙时,王福生正在和王贺谈话。 王贺出来,看着很正常,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已经快虚脱了。 对着方醒强笑一下,王贺指指军营,然后就走了。 里面出来一名侍卫,把唐赛儿夫妇叫了进去。 方醒就在对面的屋檐下坐着,身边的小刀在轻声说话。 “老爷,都已经办妥了,知道此事的人不敢说话,否则就是自寻死路,而且他们也没证据,时间一长,此事自然就消散了。” 方醒微微点头:“此事是如何泄露到北平的?” 小刀看看左右,说道:“老爷,刚才小的遇到一个相熟的侍卫,探了一下口风,说是有御史弹劾,弹劾老爷您私纵逆贼。” 方醒眯着眼点点头,然后挥挥手,小刀就去追王贺。 此事虽然大家都有默契,可却不能大意。 等了许久,唐赛儿夫妇出来了,看着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伯爷,我夫妇马上就去兴和,多谢伯爷的照拂。” 方醒颔首道:“在兴和好好的,那里以后会变成大明的草原,就像是此刻的青州,若有事可报上本伯的名号,在兴和还是有用的。” 唐赛儿微微一笑,那种圣洁的味道又出来了,“民妇夫妇必将为伯爷祷告,祈祷诸天神佛护佑伯爷一家平安顺遂。” 方醒微微皱眉,叮嘱道:“边塞粗豪,安分守己最好。” 在那种军事要塞,你要是以为自己的武力值高,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些看似弱小的军士会用刀枪告诉你,在沙场上,个人的武勇敌不过经验和配合。 目送着唐赛儿夫妇离去,身后传来了王福生的声音。 “兴和伯,下官近几年第一次出京,可有好地方介绍。” 方醒回身笑道:“可能喝酒?” 王福生点头道:“只是查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喝点酒无碍。” 杨士奇也出来了,方醒笑道:“那今日方某便下一次厨,咱们弄个火锅如何?” “这种天气吃火锅?” 杨士奇的心情大好,摇头道:“本官不敢奉陪。” 王福生却舔着嘴唇道:“行啊!兴和伯的手艺可是声震南北两京,今日下官算是有口福了。” 于是两人就去了营中,天使下来住在军营,这个倒也新鲜。 营地里干净整齐,士兵行走有度,给人以一种强烈的纪律感。 王福生赞道:“兴和伯治军果然是独树一帜,下官佩服。” 方醒笑了笑:“朱雀卫也不错,而且人数更多。” …… 火锅简单,一只野鸡炖汤,弄了些肉片和豆腐蔬菜,就算是齐活了。 方醒不大愿意中午喝酒,可王福生的兴致极高,有些放风的快意。 老豆腐要煮久些才进味,方醒夹了一块,筷子都有些摇晃了。 王福生也喝了不少,眼睛红红的,看着竟有些狰狞的味道。 “兴和伯,意气用事终究不是大臣体统,那唐赛儿的身上分明就有煞气!” 王福生红着眼睛,笃定的道。 “煞气?” 方醒的眼神有些发直,打个嗝道:“那女人是个厉害的,周二武力强横,林三有些胆小,就是她,拼着中了一刀,才干掉了周二,算是立下大功。不然你去那个寨子看看,就算是聚宝山卫全拉上去,肯定是死伤惨重,啃不动啊!” 王福生的笑容有些渗人,完全不复在北平的憨厚模样。 “兴和伯,下官来了这里,总觉得气氛不对呀!这上上下下的都好像有事情在瞒着下官。” 方醒举杯道:“你倒是神目如电,喝酒。” 王福生笑道:“除去陛下之外,谁敢称神目如电?兴和伯,山/东一地有些势力根深蒂固,下官觉着不大妥当啊!” 方醒一怔,然后举杯一饮而尽,点头道:“是啊!是有些根深蒂固,太自以为是了,方某知道了……” 王福生主动举杯邀饮:“那下官这就回京了,兴和伯且缓行。” “那么急?”方醒问道。 王福生点点头:“也就是传话的差事,陛下的身边事务繁多,下官虽然愚钝,可也能帮着磨墨什么的。” 看着干杯后就出去的王福生,方醒摇摇头,然后把酒杯放下,去了里间,随即有轻微的鼾声传出来。 正文 第1071章 千年的家族,倒塌的围墙 王福生走了,杨士奇大惊,急忙就来找方醒。 可方醒却在酣睡,杨士奇被辛老七给拦住了。 “我家老爷近几日都没好好的睡过觉,杨大人还请见谅,若不是急事和公事,就让我家老爷好好的歇息歇息吧。” 杨士奇没辙,只得在外面等着。 茶水喝了几杯,杨士奇最近也是心力憔悴,竟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却发现没人了。 门口没人,他推开房门进去一看,方醒也没在。 这是怎么了? 杨士奇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看着空荡荡的营地目瞪口呆。 “杨大人,聚宝山卫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杨士奇气急跺脚,然后赶紧去找到了那位青衣男子。 “唐赛儿之事是不是你家捅上去的?” 青衣男子也是才午睡起来,他打个哈欠,满不在乎的道:“不过是想给他个教训罢了,所以只是让御史含糊其辞,不然他方醒死定了!” 说完他看到杨士奇一脸的颓然,就皱眉道:“杨大人,王福生都走了,此事也就罢了,难道还有什么……” “聚宝山卫也走了。” 杨士奇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看也不看青衣男子一眼,转身离去。 青衣男子喃喃自语道:“不过是学士罢了,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我的面前使气吗!” 没多久,杨士奇的随从来了,硬邦邦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那方醒人称宽宏大量,此番被你家暗算,他必然不肯罢休,大家自求多福吧!” 青衣男子愕然,揉着眼睛道:“去回复你家大人,就说他想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办事为好。” …… 曲阜城不大,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作为华夏第一世家的圣人家,就像是一尊大神立在这里,历经几朝几代依然昌盛。 进入曲阜城,你就可以处处感受到圣人的影响力。 夜晚降临,几个男子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上,无人敢问。 在这里,圣人家就是律法,谁敢违背,就是公敌。 曲阜城除去圣人家之外,真的不算是大,所以几个男子跌跌撞撞的,没多久就到了圣人府的门外。 圣人府邸,自然是有一番不凡的气象,虽然没有日照生紫烟,可也是恢弘大气。 几个男子笑着摇摇头,然后避开正门,往后面绕过去。 黑暗中,几个黑影冒了出来,悄然跟了过去。 人喝酒之后容易兴奋,兴奋总得要发泄一二,于是踢踢这里,打打那里,都是平常事。 “二维,看我的!” 几个男子中的一个笑着飞起一脚踢在围墙上,然后得意的道:“谁看见了?哈哈哈哈!” 如果是百姓敢这样做,明日全家都会消失。 可这几人都是圣人府中的子弟,而且是比较受宠的子弟,最多是呵斥几句罢了。 “为真,你果然是文武双全……呃!” 后面追来的黑影只用了十多息的时间就摆平了这三人,然后有人低声道:“下面怎么弄?”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说道:“老爷说了,人断腿,而且是不能恢复的那种,他们不是号称圣人家的杰出子弟吗?想必学问精深,瘸腿也能行。”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挖挖圣人家的墙角,老爷说了,圣人家豪奢,多挖点。” 黑影们拿出特制的手钻,抹油之后开始钻墙。 看他们的动作分明就是熟练工,而且事先就对这里的围墙构造有研究,所以工作开展的很顺利。 一个多时辰后,黑影们完成了工作,开始休息。 那三个被打晕的男子已经被喂了药,黑影中有人起身道:“开始吧,先断腿,然后挂绳子。” 三个男子的嘴被堵住了,咔嚓之身随即响起,身体在疯狂的扭曲挣扎着。 “再喂点药。” 其实不是喂,而是捂。 黑影们用毛巾浸湿了药物,然后捂在三人的鼻子上,没多久挣扎就消失了。 随即就是系绳子,把绳子系在下面挖空出来的砖头上,然后向远处走。 “给他们松绑,堵嘴的东西也撤了,我们马上出城!” 黑影们渐渐离去,黑暗中,他们一起拉动绳子,那些只剩下单块砖头支撑的围墙突然…… “轰!” 黑夜中,围墙轰然倒塌的声音震动了安静的曲阜城。 “走!” 黑影们一边收回绳子,一边往城墙跑,很快就消失不见。 人走了,可整个曲阜城都乱套了。 “是圣人府!” 喊声中带着惊惶,在曲阜人的眼中,圣人府就代表着此处可以不受兵灾,不受匪害。 无数的喊声和火把一起冲过来,把现场照的亮堂。 “嘶……” 现场没人说话,只有一片轻嘶声。 作为千年的圣人府邸,长久的安稳让这家人早就忘记了居安思危这四个字的写法。 ——不管是内乱还是外族入侵,谁敢不给我家面子? 不给我家面子,就是不给天下读书人的面子! 一群人,几百人,浩浩荡荡的在灯笼和火把的照耀下气势汹汹而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走到近前,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巨大的缺口。 “老夫自从记事以来,除去出门之外,就再也没在府中看到过外面,今日……今日……我家的根基啊!噗!” 一口老血从中年男子的嘴里喷出来,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的妖艳…… …… 没有船,郑和此刻应该快抵达京城了。 只有路,那干裂的路,马蹄踏上去就会溅起一点儿水分都没有的尘土。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阳光,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方醒和麾下一样,并没有戴斗笠遮阳,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即将干涸的泉眼里的鱼儿,随时都会死去。 王贺更夸张些,他头顶着一片从上个集镇中找到的荷叶,驱马和方醒并行,低声道:“消息已经传来了,曲阜的圣人府中,围墙在夜间突然倒塌,整个曲阜都快疯了,都说是天罚!” 方醒的脸上没有汗水,只是滚烫,他摸出一瓶正气水,一口干了,然后皱着脸道:“天罚吗?我看难啊!” 王贺得意的道:“现场有圣人府上的三个子弟,都断了腿,而且无知无识,他们都说就是那三人夜间犯禁在外饮酒才导致了天罚。” 喝了正气水,方醒打个嗝,觉得很难受。 “不管是天罚也罢,**也罢,与我们无关!” 正文 第1072章 没有不想贪的官吏,只有贪不到的制度 感谢书友:“飘逸的猪毛”的万赏! …… 北平的夏天虽然比南方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去。 气温还没到最高,没入伏,这对于常年在海上的郑和来说只是小意思。 身后跟着一脸了无生趣的徐钦,郑和进了大殿。 “陛下,臣回来了。” 郑和有在朱棣面前自称臣的底气,行礼后,他起身,昂首道:“陛下,臣此行护送各国使者归国,历经占城等地,艨艟所到之处,外邦上至君王,下至黔首,无不敬若神明。陛下旨意一出,万众欢呼,声震四海!臣,为陛下贺,臣,为大明贺!” 虽然是太监,可郑和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金石之音,在殿中回荡着。 ——艨艟所到之处,外邦上至君王,下至黔首,无不敬若神明! 这,就是大明的国势之威! 这,就是汉人的赫赫武功! 朱棣的呼吸急促了些,脸色有些涨红。他目光转动,看到那些臣子们不少也是如此反应,有的甚至双拳紧握,激动的不能自己。 国势如斯,怎能不振奋! 朱棣的目光一暗,因为他看到了一部分官员都是在强笑着,显然对这等功绩不以为然。 这是对大明的势力扩张觉得不满意的官员,他们只希望把国门关紧,就像是洪武年间一样,大家窝在中原,然后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至于宝船,最好是一把火全烧了。 最好立一条规矩:此后谁敢提出海者,皆为佞臣,人人得而诛之! 朱棣的心中转动着一些念头,对山/东的事减少了几分杀意。 这些官员代表着相当一部分文人的意见,不可轻忽! “陛下,那些使者皆已安置,那些贡品和香料金银等物臣已经和户部交接,臣请告退!” 朱棣点点头,至于郑和的赏赐,自然会在稍后进行。 本是欢快的气氛,随着郑和离去变得有些凝滞。 朱棣沉声道:“户部那里朕不用管,山/东如何?” 你们喜欢闭门自守,那朕就揭揭你们的伤疤! 果然,这一茬事是文官们说不愿意提及的,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杨士奇去了山/东坐镇,杨荣出班道:“陛下,粮食已经运入了山/东,杨大人正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力保山/东今年能避免绝收。” 想转移话题吗? 朱棣冷着脸道:“朕问的是那些官吏!” 杨荣苦涩的道:“陛下,均已认罪。只是兴和伯的手段过了些,有两个吓疯了。” 朱棣摇摇头:“那是锦衣卫的人审讯的结果,此辈上不能辅佐君王,下不能安抚黎庶,却又胆小如鼠,斯文败类!” 群臣无声,山/东此次出现坍塌式的贪腐,难道朝中就没有责任? 想想下去巡查的御史,想想吏部,想想户部。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山/东之事臣有罪,臣觉着此后当多派些御……多派些人手下去巡查,防微杜渐。兴和伯曾和臣说过一段话,臣觉着很有趣,今日与诸位分享。” 那个方醒啊…… 朱棣满意的看到群臣都在皱眉。 有这么一个铜豌豆般的臣子算是运气,若是没有方醒,这朝中的局势就如同是一潭死水。只有君王亲自去推动,才有那么一点儿活力。 夏元吉朗声道:“指望官吏养什么浩然正气去恪尽职守,那只会成为一个笑话,无数的例子就在大明的前面,没有约束的官吏能干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那些官吏们贪腐的手段也会越来越隐秘,所以监察制度必须要与时俱进。” “没有不想贪的官吏,只有贪不到的制度!” 夏元吉说完就躬身行礼,然后回班默然。 “没有不想贪的官吏,只有贪不到的制度……有趣!” 朱棣点点头,目光转冷,眯眼道:“山/东一地涉案的官吏,一律严惩,杀!朕最少要一百颗头颅!以为后来者诫!” 刚被夏元吉一番话打脸打的生疼的群臣都惊呆了。 “陛下……” 金幼孜出班,刚想求情,却看到了朱棣那双饱含杀机的眼睛,顿时下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杀气腾腾! 商讨国事的地方瞬间失去了祥和,群臣噤声。 朱棣起身,昂首看了一眼顶上,闭眼一瞬,然后睁开眼睛,淡淡的道:“若是想发财,那就去行商,若是想为官,那就管住自己的手,莫要乱伸,朕的刀枪尚未归库,依旧锋利!” 群臣各自散去,夏元吉被挤在后面出来,身边空荡荡的,仿佛他是一只臭虫,浑身散发出令人恶心的味道。 下朝的人潮汹涌,在前方却仿佛是触碰到了暗礁,纷纷绕道。 人潮中,一头白发在阳光下显得这般的刺眼,在看到夏元吉后,那绽开的笑容让脸上的皱褶仿佛是那干裂的树皮,历久而苍老。 夏元吉的眼中一热,近前拱手道:“金大人。” 金忠笑着,拍打着夏元吉的肩膀,大声道:“怕什么!为官者心中有正气,这是好事,只有整日蝇营狗苟的那些家伙才会用他们那阴暗的心去揣度你,你行的端,自然不怕,就算是别人排挤你,可老夫还在,只要老夫没死,你必然不会孤独!” 说完金忠环视一周,让正准备过来的杨荣有些尴尬。 “哈哈哈哈!” 金忠不禁大笑起来,声音之大,让那些听到他前面话的官员们纷纷摇头疾走,不想和这个老家伙较劲。 朱棣得到了密报,他摇摇头道:“金忠以诚侍君,心中坦荡,此百官之样板,朕有时候倒是想看看他发疯,那想必会很有趣。” 孙祥默然垂首,这不是他能评价的事。 朱棣挥挥手,等孙祥走了之后,叫人把徐钦带过来。 徐钦的模样一看就是‘心灰意冷’,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也不请罪。 朱棣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良久问道:“你可有说的?” 徐钦微微抬头,摇头道:“臣罪不可恕,恳请陛下去爵。” 这是在刷光棍,朱棣不禁气急而笑,起身绕着徐钦走了一圈,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肩上。 徐钦猝不及防,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爬起来重新跪下,身体微微颤抖。 “畜生!” 朱棣气的浑身打颤,指着徐钦骂道:“你这个畜生!宝钞兑换银子是何等的大事,你居然也能……你居然也敢伸手?大明养着你等勋戚,高官厚禄,田地大宅,你就是这般来回报的?” 徐钦耷拉着脑袋,低声道:“陛下,臣罪不可恕。” 朱棣摇头,深呼吸,“你是罪不可恕,朕当时第一次听到是你在从中作祟时,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徐钦还是那句话:“陛下,臣罪不可恕。” 朱棣冷冰冰的道:“来人!” 飞骑赶往京城的王福生昨天才到,进来应命。 朱棣转身,负手道:“魏国公悖逆朕,着令回府禁足……停了魏国公府的钱粮!” 正文 第1073章 狗屁的圣人子弟 感谢书友:“武器行01”的盟主打赏,因今天时间太紧,加不了更,明天加,望谅解! …… “还是北平好啊!” 看到北平城,王贺摸摸自己的脸,嚷道:“咱家的脸都蜕皮了,兴和伯,你可得和陛下说说咱家的辛劳。m.。” 方醒的脸虽然没蜕皮,可也晒黑了。他压住回家的急切心情,点点头道:“好,务必要让陛下再拍一次你的肩膀。” 王贺面色纠结,正想着方醒的这个建议是否靠谱时,方醒已经大笑着冲向了北平城。 …… “兴和伯,陛下说了,让你回家。” 方醒在等待通传,可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他不相信的说道:“这不可能吧!方某可有许多事情要向陛下禀告。” 来传话的太监板着脸道:“这是陛下的原话,兴和伯自重!” 自重你妹! 这个太监方醒不认识,他打量一番后,气呼呼的道:“回家就回家,我还巴不得呢!” 这太监看到方醒气呼呼的走了,就得意的笑着。可在看到方醒突然一个转弯,往左边去了时,他脸上的笑容凝结,然后阴阴的翘起嘴,转身回去。 …… “陛下,兴和伯去了太子殿下那边。” 朱棣戴着老花镜在看地图,不时和手中的奏章对一下。闻言他淡淡的道:“那竖子必然是气呼呼的,可对?” 去传话的太监本想说方醒有怨望,可以前被打死的太监在警示着他,在这位帝王的面前要小心,否则下一个就是自己。 “是的陛下。” 朱棣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道:“罢了,他必然是有些疑惑,太子那边倒是可以帮朕敲打一番。” 敲打? 这太监出去之后,左右看看,一溜烟就不见了。 …… “你是兴和伯?” 梁中眨巴着眼睛,拦住婉婉,然后看着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家伙问道。 婉婉被拦在后面,同样是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然后嚷道:“他就是方醒,快让开!” 方醒咧嘴一笑,在黝黑的肌肤下,那牙齿显得分外的白:“果然还是郡主的眼力好,老梁,你这是有了新人就把旧人给忘了啊!不厚道!” 梁中笑眯眯的道:“咱家早就认出来了,不过你这黑乎乎的,贸然进去会吓到人啊!” 方醒看着眨巴着大眼睛的婉婉,伸手就想摸她的头顶,可却犹豫了一下。随即婉婉的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方醒不禁笑了笑,然后揉揉她的头顶道:“婉婉可好吗?” 婉婉喜滋滋的道:“婉婉好呢!每日都去陪皇爷爷用饭。” 方醒和梁中相对一笑,然后问道:“可去花园里生火了吗?” 婉婉为之气结,嘟嘴道:“婉婉又不是小孩子,不生火!” 方醒笑道:“好,婉婉不是小孩子了,且等我去见了殿下,回头再请你去家里玩耍。” “好啊好啊!” 婉婉深得朱高炽夫妻和朱棣的喜爱,在宫中几乎是可以横着走,可她却非常的乖巧,这就让不少人找不到攻击她的地方。 于是乎就有人开始说些闲话,说婉婉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奉承…… 皇宫中没有真正的朋友! …… 朱高炽好像又胖了些,看到方醒,他先是一乐,笑道:“你这是顶着日头晒呢?” 方醒惆怅的道:“殿下,这一路臣不好撇开将士们去坐马车,就一路顶着过来了。” 方醒把金陵和青州的情况说了,朱高炽的表情平静,显然对情况非常清楚。朱棣当然也清楚,那么…… 朱高炽含笑道:“青州之事你处置的不错,虽然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 方醒有些心虚,他担心唐赛儿的事是不是被朱棣父子知道了。 看到方醒有些坐立不安,朱高炽的眼中闪过戏谑之色,然后沉声道:“曲阜那边的围墙倒了。” 方醒翻个白眼,这事可是老朱暗示俺干的! “殿下,杨大人来了。” 呃!杨荣?他来干啥? 朱高炽的脸僵了一下,这是他老爹的担心,担心他被方醒给忽悠了,于是派来杨荣协助。 杨荣和方醒相对而坐,朱高炽干咳道:“那个……曲阜那边有三人断腿,就算是治好了也是瘸子,这个下手太过了。” 方醒无辜的道:“殿下,此事臣已经听说了,都说是天谴。” “天谴?” 这人太惫懒,朱高炽觉得杨荣来真是在再确不过的事了! 杨荣说道:“兴和伯,其中一人是继承人,曲阜那边已经闹腾开了,有人猜测就是你干的。” 方醒摊手无奈的道:“此事我真是不知道,曲阜那家人也就是比陛下低一等,我哪敢去惹他家。” 杨荣知道自己的任务,可没想到方醒不但不承认,而且还阴了那家人一把。 这天下你动谁都行,就算是改朝换代也行,可那家人却是不能动! 杨荣阴着脸道:“兴和伯,莫要信口雌黄。” 方醒的面色一冷,淡淡的道:“难道不是吗?杨大人,北平兑换银子之事就有那家人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山/东贪腐一案也有涉及,敢问杨大人,这样的人家,如和为天下表率!这样的人家,如何为万……” “兴和伯!” 杨荣猛地打断了方醒的话,面色阴郁的道:“兴和伯,此事不提也罢!” “为何不能提?” 方醒的身体微微后仰,讥笑道:“就因为他家是你们心中的圣地,所以要百般维护,对那些龌龊事视而不见吗?” 杨荣漠然,这是儒家子弟的底线。谁要敢去触碰这个底线,就算你是皇帝,就算你是雄主,也会被撕成粉碎! 方醒起身,看着殿内的精美装饰,淡淡的道:“殿下,臣在青州看到的是饿殍遍地,看到的是那些士绅和官吏在狂欢,欢呼声震天!” “他们在为何欢呼?因为他们又收割了一批百姓的血肉!肆无忌惮!” 方醒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全是愤怒:“什么狗屁的圣人子弟!当那些百姓在床上等着饿死时,那些圣人子弟在干什么?” 杨荣咬牙看着方醒,目光冷冽。 朱高炽握着玉如意,往日能给他带来冰凉的东西,此时却只有怒火! 方醒不管不顾的道:“杨大人,你知道长期饥饿的孩子是啥样的吗?大脑袋。” 方醒用手比划出一个大圆球的模样,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还有大肚子,就像是孕妇!” “那些孩子整日都不敢动弹一下,为何?因为动一下就会多消耗一些食物,而他们的食物是什么?” 方醒挥舞着双手,怒不可遏的道:“他们的食物是树皮草根!可就是这些东西都吃不饱!吃不饱!” 朱高炽木然的看着方醒,他不再指望杨荣,因为他看到杨荣…… 杨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那些本该用于赈灾的粮食哪去了?” 方醒快速的眨着眼睛,嘴唇蠕动,哽咽道:“都去了那些圣人子弟的手中,他们宁可把那些粮食拿去喂老鼠,也不愿意拿出来去救救百姓!” 正文 第1074章 莫名的愤怒 感谢书友:‘钻进书堆里’的万赏! ...... 殿内的气氛凝滞,梁中早已把其他人赶了出去,自己在门外守着,然后就听到了方醒的怒吼。 微微摇头,梁中想起自己做太监的原因,就是家里吃不饱,为了不被饿死,就阉割了他。 殿内,方醒的怒火已经消散了,但说的话更加的沉重。 “殿下,臣亲眼看着一个孩子饿死,就在臣的眼前,那稀粥都灌不进去,就这么去了。” 方醒回忆起那个场景,微微摇头:“那眼神呆呆的,对这个世界显然已经没了眷恋,只希望他去的地方不再有饥饿,不再有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圣人子弟……” “叉出去!” 朱高炽举起玉如意,面色涨红的喊道,最终还是没扔出去。 方醒坦然的行礼告退,转身就被两名侍卫给按住肩膀,押解出去。 方醒走了,可他刚才的话仿佛还在殿内回荡着,让朱高炽和杨荣面色郁郁。 “殿下,臣……告退了。” 杨荣本是来助拳的,可却被方醒一套乱拳打的晕头转向,竟不知如何反驳。 如果换做吕震在这里,他肯定会从各个方面来批驳方醒的‘狂言’,可杨荣却不行,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辩驳。 朱高炽很愤怒,却不知为何,只是莫名。 刚才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朱棣的耳中,他正在休息,王贵妃在给他揉捏肩头。 孙祥汇报完毕,就偷偷的瞥了朱棣一眼。 朱棣眯着眼看着外面,突然摆摆手,王贵妃放开手,然后送上了茶水。 “出去!” 朱棣随意的挥挥手,孙祥躬身告退。 “方醒大胆!” 朱棣喝了一口药茶,皱眉道:“这茶也好歹换个方子。” 王贵妃抿嘴笑道:“陛下千万别说这个,太医院的那帮子御医每日都在翻典籍,查找方子,头发都快掉光了。” 朱棣一口喝干,然后放下杯子,幽幽的道:“万世师表啊!” 王贵妃的面色平静,递了一杯温水给朱棣漱口,说道:“兴和伯总是年轻气盛,这般下去,迟早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朱棣嗯了一声,把漱口水也喝了,在王贵妃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中说道:“那是根基,也是蛀虫,迎来送往,不过是维系脸面的东西罢了。只是天下文人却要靠着他家团聚在一起,若是动了……” 王贵妃面色煞白的道:“陛下,那可不能动!动了……臣妾不敢想……” 朱棣摇摇头道:“蒙元时,那家人效力颇多,堪称忠臣。大明肇始,以父皇的霸气,依然不敢触碰,可见根深蒂固!” 良久,朱棣吐气道:“朕亦无计可施,否则动荡就在眼前!” 王贵妃从未见过朱棣出现这等无能为力的模样,就劝道:“陛下,咱们且慢慢的来吧,只要吏治清明,大明就会万世永昌。” 朱棣摇摇头道:“历代下来,英明的君主无数,可吏治依旧如故,最多是好一阵。所以朕放纵知行书院和科学传播,也是奢望吧,奢望能撼动一二。” …… 方家庄,当方醒进了家门后,那些烦人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老爷!” “老爷!” “……” 突袭的效果很好,当方醒进了后院时,在院子里推着婴儿车狂奔的土豆就被吓了一跳。 婴儿车里的平安在这种颠簸下睡的和大老爷一般的稳当,而土豆却瞪大眼睛看着方醒。 方醒蹲下来,笑着准备迎接土豆,可土豆原地站着,眼珠子一转,突然嚷道:“铃铛……邓嬷嬷……” 在方醒的瞠目结舌中,土豆推着平安就往正堂跑,边跑边喊着铃铛和邓嬷嬷。 几乎是同时,一声咆哮之后,铃铛和邓嬷嬷同时冲出来。 人在半空中,邓嬷嬷已经完成了拔出细剑、确认目标的动作。 而铃铛一个虎扑出来,狗眼迷惑,落地后就冲到了方醒的身边,绕着圈的嗅着他的脚。 邓嬷嬷的身体在空中一个跟斗,落地后见礼道:“见过老爷。” 张淑慧和小白也出来了,两人看着黑黝黝的方醒,根本不用确认,就欢喜的下了台阶。 土豆护着平安,回头嚷道:“娘,有坏人!” 张淑慧没搭理他,近前和小白一起福身。 “夫君辛苦了。” 方醒一手一个扶住,笑道:“不辛苦,只是天气热,把人给晒黑了。” 小白看着方醒的黑脸,不禁伸手摸了一把,讶然道:“少爷,您的脸好像还滑了些。” 方醒被摸得有些心猿意马,拉着两人走向了土豆。 土豆警惕的召唤了铃铛过来,不过是一段时间,他已经认不出方醒了。 方醒近前蹲下,笑眯眯的道:“小子,不认识你爹了?” “爹?” 土豆看着方醒的黑脸,犹豫了一下,学着先前小白一般的摸了过去。 看到他有些怯,方醒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笑道:“小子,在家可听话吗?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弟弟?” 土豆抬头看看张淑慧,张淑慧只是在笑。再看看他信赖的高手邓嬷嬷,邓嬷嬷也是在笑。 而铃铛已经在父子俩的脚边钻来钻去,不亦乐乎。 看到土豆懵了,方醒不禁大笑着抱起他,然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喜道:“这才多久没见,土豆就长高了些。” 土豆的反应有些僵硬,方醒知道这是孩子的自然反应,就把他放下来,去婴儿车边上看了看平安。 平安已经被闹醒了,可却没哭,只是睁着黑漆般的眼睛在看着方醒。 “小平安,爹回来了!” 方醒俯身亲了平安一口,然后把他提溜出来抱着。 “走,咱爷三洗澡去!” 方醒抱着平安,牵着土豆,浩浩荡荡的就往浴室去。 土豆回头向张淑慧求救,换来了张淑慧的捂嘴轻笑。 小白嚷道:“少爷,平安好像会凫水了!” 张淑慧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嗔道:“夫君粗手粗脚的,到时候平安呛水了你又要哭了!” 小白皱眉道:“不会吧?要不……” 张淑慧俏脸绯红,低声道:“有孩子在呢!” …… 浴室里已经放好了水,方醒把两孩子脱的光溜溜的。 土豆已经开始熟悉了方醒,问道:“爹,我想撒尿。” 方醒在给自己脱衣服,闻言就不在意的道:“到门外撒去。” 土豆扭捏的道:“爹,羞!” 方醒身穿内衣诧异道:“你一个小屁孩羞什么羞?难道活人还得被尿憋死?赶紧去,就撒在那棵树下面。” 等土豆再回来时,方醒已经用手托着平安,让他在池子里玩水。 至于会凫水了,纯属笑谈。 土豆羡慕的道:“爹,我也要!” 方醒笑道:“那就来吧,今儿教你们学凫水。” 于是整个浴室就充满了笑声,在笑声中,父子之间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正文 第1075章 栋梁,祖师爷 洗澡出来,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 一家人,除去坐在专门打造的木车里的平安之外,都坐在了一起。 土豆已经能参加一家人的聚餐了,洗个澡之后,看着唇红齿白的,正儿八经的坐在方醒的对面。 一家之主回来,自然是丰盛的一顿,连中午从书院回来的解缙都没来打扰。 “吃饭吧。” 方醒第一筷夹给了张淑慧。 “我不在家,淑慧辛苦了。” 张淑慧面带红晕的道:“家中也无大事,妾身比不得夫君在外奔波劳累。” 方醒笑了笑,第二筷夹给了小白,笑道:“你把平安带的极好,也辛苦了。” 小白喜滋滋的接受了夸赞,还表功道:“少爷,我还帮夫人算账来着。” “好,辛苦了。” 方醒笑了笑,却看到土豆努力的在夹菜,就想帮忙。 “爹,不要,我能夹!” 没有自称孩儿,这是因为土豆太小,方醒不愿意让孩子那么小就变得古板起来。 土豆摇摇晃晃的夹了一块扣肉,想递给方醒,可手短够不着,就有些沮丧。 方醒把碗递过去,接过扣肉,土豆这才正儿八经的道:“爹出去挣钱辛苦了,等我长大后,就替爹出门挣钱,让爹在家歇息。” 方醒笑道:“好,那爹就等着你长大了孝顺爹娘。” 小白闻言就回身看看正被喂奶的平安道:“平安可稳沉了,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孝顺的。” 方醒点头道:“都是一家人,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不过我的孩子,孝必然为先,不过这个孝却不是愚孝,等他们大些了我再慢慢的教吧。” 那种愚孝是方醒所不能接受的,老子荒唐,儿子还得要帮忙,这种孝顺反而是在害人。 小白点头道:“嗯!少爷一定能把他们教成栋梁。” “栋梁就不必了。” 张淑慧敬酒,方醒举杯喝了,然后说道:“我不指望土豆他们成为栋梁,更不会强迫他们成为栋梁,这一点你们要记住了,不要去强迫孩子。” 张淑慧有些茫然,“夫君,您看看那些勋戚的子弟,许多都不上进,咱们家两个爵位,若是孩子不上进,妾身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 方醒说道:“我的孩子,就算是不入官门,也会学习科学,有为夫的教导,他们就算是当教授都能名满天下。” 看到土豆有些懵懂,方醒笑了笑,轻松的道:“我的孩子,必然会在一方面有所建树,等他们有了孩子,我自然会仔细看看,仔细教授,咱们家啊!只会越来越好!” 张淑慧笑道:“是了,夫君的科学闻名天下,不说别的,就那个数学,学会了起码能算账,不会被人给骗了。”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方醒的脸上全是黑线。 这就是勋戚的妻子,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在继承爵位之后,会因为站错队、蠢笨……等问题被削爵定罪。 能算账,那就不会被人算计,这样起码能保住爵位,一家老小能安稳度日。 …… 下午方醒去了一趟书院,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此行的事,然后令学生们根据这些事情写一篇感言来。 “一万字以上,要用心,不用心的抄写教科书!” 现在书院惩罚学生,除去跑步之外,就是抄书,抄教科书,而且要求字迹工整。 解缙最近总是红光满面的,和方醒在他的房间里聊的热络。 “我家的悠悠果真是可爱,比你家的土豆和平安强多了。” 方醒问了书院的近况,然后又问了朝中近期的情况。 “……赵王最近有些急躁,和太子发生过几次冲突。” “还有……” 解缙摇摇头道:“曲阜之事,大多人认定是你干的,那些文人叫嚣着要与你同归于尽,你最近少出门吧!” 方醒笑了笑,“不是我看不起文人,他们自己多半是没胆的,有胆的大多是愣头青,那种人不足为据。” “再说了,曲阜干的那些事就没人讨伐吗?” 解缙无奈的道:“谁敢?那比忤逆的罪过大多了,乱棍打死都会被说死得好!谁敢?” 方醒摇摇头,起身道:“自从有了祖师这个称谓之后,祖师说的话就必须得是真理,只能往好的地方想,去阐述,谁敢揭短,那就是大逆不道!” “解先生,这是在倒退!” “祖师的话必须对,不对你也得解释对,这就是后世那些徒子徒孙的重要任务,为此养活了大批的考据者。” 方醒走到窗户边,书院近水楼台,已经全部换了玻璃窗。 他双手放在窗台上,悠悠的道:“可他们的祖师爷当年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这谁去考据过吗?他当年说的话果真是后人解释的这般吗?天知道!不过大家都是捧着祖师爷的招牌在混饭吃,勘破不说破,大家还能做朋友。” 方醒回身笑道:“而我不但是勘破,还做了对手,更是在他们祖师爷的地方撒了把野,所以他们就要疯了,那就疯吧!我等着!” 微微颔首,方醒就出了书院,去了朱芳那里。 在建造军营的时候,请示过朱棣后,在边上划出了一大块地方,作为朱芳的地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大屋子,全是水泥砖房。 朱芳看着又黑了些,不过还是比不过方醒。 “老爷,您看,炉子都建造起来了。” 朱芳指着炼钢炉说道,方醒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外面,问道:“轨道如何了?” 朱芳显得踌躇满志的道:“马上就准备开干了,绝对不成问题。” 方醒看到那边在做模子,就说道:“这些我不懂,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符合要求的轨道来。不要怕失败,咱们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一次成功才见鬼了!” 朱芳嘿嘿的笑道:“老爷,其实就是材质的问题,咱们这几年试验了无数的配方,要说能承受车辆运行的轨道,那还真是问题不大,只是要摸索一下怎么制造成型罢了。” 方醒负手笑道:“这个我不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打起精神来,那些码头和矿山都在用人扛马拉的运货,等咱们的铁轨上场,且让那些圣人子弟们看看什么是科学!一天摇头晃脑的念着子曰,每日就琢磨着做文章可能强盛大明!” 正文 第1076章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为盟主:‘武器行01贺’,加更!) 感谢书友‘武器行01’的盟主打赏! ...... 课间休息,朱瞻墉就如同往常般的走向了围墙边的树林,那里是他的‘基地’。 作为一个皇孙,朱瞻墉在书院里的日子只能说是备受冷落。 除去岳保国之外,书院里的学生们都被他那高高在上和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惹毛了,哪怕书院一再强调要团结友爱,可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书院的学生们虽然有时候调皮,可谁也不会翘课。作为科学的学生,他们能有幸得以进入书院,接受最正宗的科学体系教育,这等机会不会有人放过。 围墙边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朱瞻墉假装整理鞋子,然后看了身后一眼。 没人! 他走到大树边上,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这个动作如果被宫中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假的朱瞻墉! 往日金尊玉贵的郡王,此刻轻松的爬上了大树。 沿着一根树枝,朱瞻墉到了墙头。他回头冲着书院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一跃而下。 沿着书院的围墙向着北平城方向走,如果换做以前的朱瞻墉,绝对半路就得累趴下。 可在每天的操练下,如今这点儿路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已,何况他也没准备进城。 大市场已经初见规模,一排排的商铺正拔地而起都是水泥砖房。 那些民夫都在奋力的搬砖,或是砌砖。有人在和水泥,又人挑着水泥进去…… 就在这个大工地的边上,朱瞻墉走到一堆砖头的后面,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看着那个小摊。 “春妹,我刚回来就来看你。” 这时没生意,春妹就休息,顺便数钱。 小刀看到春妹不理自己,就再靠近一步,嬉笑道:“我这次可是立功了,老爷论功行赏,我又多了两贯多钱,才将给了夫人存着,春妹,我明早就去你家砍柴!” 春妹低头数钱,头也不抬的道:“你是我啥人?我家用不着你劈柴火!” 小刀讪讪的道:“春妹,夫人说已经说好了,就等着纳币请期了。” 春妹还是没抬头,只是那耳朵渐渐的红了。 小刀大胆的再进一步,紧张的道:“春妹,老爷拨了个小院子给我,等着明日就请人来修整,你……你喜欢啥样的屋子?” 春妹微微抬头,低声问道:“你不是脱籍了吗?怎么还叫老爷?” 小刀抓头嘿嘿一笑,然后正色道:“没老爷哪有的我?就算是脱籍了,以后我也会在方家住着,跟着老爷。” 看到春妹没反应,小刀有些沮丧,“春妹,我原先只是兴和堡的编外斥候,没钱粮的那种,每日就靠着顶替他们出堡探查,才能换取食物,若不是老爷去了兴和,收了我,我现在应该已经死在了草原上,兴许已经变成了狼粪。所以……” 春妹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我又没说不行,只是觉着你的称呼奇怪,以为你……” 良贱不通婚,这个是铁律! 小刀只觉得胸中畅快,恨不能翻几个跟斗散发自己的快乐。 这时已经快收工了,那些民夫们有的会买了春饼带回家给孩子吃,春妹看到人流过来,急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小刀得寸进尺的道:“春妹,我也会呢!我帮你卖吧!” 为了找到套近乎的机会,小刀这一路没少练习做春饼,让辛老七们吃的看见春饼就头痛。 春妹瞪了他一眼,低喝道:“我要卖春饼了,你赶紧走!” 小刀悻悻的退后,靠在砖垛边看着那些民夫们叫嚷着,要春妹赶紧包春饼。 面皮,舀菜,包起来,递过去,收钱…… 春妹一连串的动作看着赏心悦目,而且速度很快,小刀眨巴着眼睛,不想错过一个细节。 “她是你媳妇?” 身后的声音吓了小刀一跳,他条件反射的就一个腾身,随后就摸出了飞刀。 朱瞻墉得意的看着小刀的反应,等小刀悻悻然的落地收刀之后,他才挑眉道:“你们出门之后,我经常出来到这里看她卖东西,有时候她还会给我春饼,不要钱。” 小刀握紧拳头,差点想一拳把眼前这张满不在乎的脸打个稀烂。可他转念一想,这位郡王才那么大,兴许还不知道男女之事,这才低声威胁道:“别看你是郡王,惹恼了我,就把你杀了,然后带着春妹远走高飞,谁也奈何我不得!” 朱瞻墉开始以为小刀是在开玩笑,可当他看到小刀的眼中全是杀机之后,他这才强笑道:“我开玩笑的,春妹可凶了,那些民夫都被她骂的不敢嗦。” 小刀盯着朱瞻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叫小刀,我不喜欢这种玩笑!”然后他就上马离去。 “他真会杀了我?” 朱瞻墉擦去额头上的汗,赶紧就往书院跑。 从围墙进了书院,此时已经放学了,逃了一节课的朱瞻墉去找到了马苏。 马苏对朱瞻墉也有些头痛,这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按照吕长波的说法,就是让他自己玩,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随便他怎么玩。 朱瞻墉却没有被人厌恶的自觉,就问了马苏:“师兄,小刀真的敢一怒杀人吗?” 马苏闻言就皱眉道:“你惹他了?” 朱瞻墉漫不经心的道:“嗯,就是和他开了个玩笑。” “开玩笑?” 马苏的嗓门提高了些,说道:“小刀从小就是孤儿,在边塞长大,为了活命,还没马高就跟着出去哨探,为了活命,他还练了飞刀。你要记住了,别看小刀一天笑嘻嘻的,恩师说过,小刀的心中全是暴戾,那是从小杀人逼出来的暴戾!” 朱瞻墉楞了一下:“师兄,可小刀从来都没杀过普通人吧?在方家庄他从来都是笑嘻嘻的。” 马苏淡淡的道:“那是因为恩师能压住他,若是没有恩师在,你今日最少要断条腿。” “别不相信,若是几年前的小刀,你今日肯定要吃亏。你也别想着什么讨回公道,恩师最为护短,你若是去告状,明日你就得卷起铺盖回宫!” 如果把朱瞻墉和小刀放在一起选择,马苏相信方醒铁定会让朱瞻墉滚蛋! 勋戚皇族,大多都是在浪费粮食! 朱瞻墉的神色突然变得萧索起来,低头说道:“是,我知道了。” 马苏皱眉道:“你且好好的用心学,少逃课!” 朱瞻墉点点头,拱手后转身离去。 马苏摇头无语,这位郡王真的是让人头痛啊! 正文 第1077章 不友好 感谢书友:“七个母音”的飘红打赏! …… 朱瞻基回来了,方醒去接了一下。 “你怎么看着又胖了?” 方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朱瞻基这一路北行,在运河上都无聊死了,闻言就道:“在船上无所事事,只有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这不就胖了,回头得操练起来,不然以后弯腰都吃力了。” 两人边走边说,迎面来了辆马车,边上的是定国公徐景昌。 徐景昌看着有些忧郁,整个人显得有些没精神。 “殿下,车里的应该是魏国公。” 魏国公徐钦被削了爵禄,解送回金陵‘监视居住’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自作孽!” 朱瞻基皱眉道,虽然是亲戚,可他却对徐家并没有多少好感。现在徐景昌好像是改邪归正了,可还得要长期观察。 “酒色财气四面墙,古今多少英雄被困在其中,这是个难题。” 徐景昌看到了朱瞻基和方醒,就下马过来拱手问好。 好歹也是长辈,朱瞻基下马问道:“魏国公这是要回金陵吗?” 马车里的徐钦不说话,也不冒头,有些无礼。 徐景昌苦笑道:“殿下,他有些心灰意冷了,罢了,回去也好,至少能平安度日。”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和方醒走了。 马车出了城门,徐景昌策马过去道:“好好的魏国公不做,你这是何苦来着?此次回去就好生教导下一代吧,徐家的魏国公不能丢!丢了你还有何面目去见祖父?” 徐达英雄一世,徐辉祖和徐增寿也还行,可到了第三代就显出了颓势。如果不是世袭的爵位,那真的是要应了富贵不出三代的民谚。 这里人少,徐钦掀开车帘,冷笑道:“叔父是大功臣,在陛下登基之后,你这一支自然会飞黄腾达。可我呢?” 徐景昌无奈的道:“魏国公的爵位不是还在的吗?在金陵,在南方,魏国公府也是第一等的勋戚,谁敢轻视你?” 徐钦还是在冷笑,甚至是有些不屑。 “家父忤逆了陛下,被幽静,郁郁而终,我魏国公府从此就是陛下眼中的钉子。你来了北平,而我却留在了金陵,这是在疏远魏国公府。” “就算是我此次没犯错,可我敢打赌,陛下临去前,肯定是要把魏国公府给去了,否则……呵呵!” “闭嘴!” 徐景昌喝道,然后四处看了看,才低声道:“你这是在作死呢!叔父当年抗拒陛下,换了别人早就杀了。轮到你的时候,也是顽劣不堪,陛下可曾对你动手了?不过是让你去读书罢了!瞎想什么!” 徐钦摇摇头:“没了交趾,没了倭寇,金陵就是养老的地方,我不想养老,不想!” 徐景昌气得指着徐钦想骂人,可徐钦却冷哼一声,然后放下车帘,喝道:“走了!” 马车缓缓而动,在边上等待的一个小旗部也跟了过来。 小旗官对徐景昌拱手道:“国公爷放心,这一路小的会照顾好魏国公。” 徐景昌点点头,然后叫人拿了宝钞给小旗官路上花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徐景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中知道,徐钦此生再难入京,大抵是要被关在魏国公府中等死。 …… 朱棣的出手让人心惊,特别是那些勋戚,在看到大明第一等的魏国公都被削了爵禄,活脱脱的就是出爵,没人敢再去户部。 金陵之事把夏元吉吓得够呛,他召集了户部的一干得力干将,闭门商议了几天,然后又请来了方醒。 …… 户部外面单独开了几个店铺般的地方,专门用于兑换银子。 方醒到时特地去看了一眼,只有两个百姓在兑换。 “多少?” 十多个小吏在边上懒洋洋的看着兑换现场,仿佛上次的人潮汹涌就是一场梦。 “伯爷,一个五钱,一个一两二。一个是给闺女压箱底,一个是家里要分家,给孩子们做个念想。” 一个小吏笑着说道,而方醒发现有三个小吏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愤怒。 土豆被方醒牵着,他觉得那三人不友好,就说道:“爹,他们不喜欢您!” 方醒看了那三个面色大变的小吏一眼,低头和土豆说道:“爹做事全凭本心,但不亏心,所以别人再怎么恨也是白搭,除非他们能比你爹更强大,否则这种恨只会给自己招祸。” 土豆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看到那三人都低头不敢反驳,不禁大乐,“爹,是不是要打架厉害?大妞就厉害,婉婉姑姑都不敢惹她。” 方醒笑了笑:“打架也是一门手艺,但最好的还是文武双全,既能打架,也能吵架,这样别人打不过你,说不过你,最后他们只能躲在背后羡慕嫉妒恨。” 那三个小吏面色煞白,土豆觉得很有趣,就嚷道:“爹,花娘吵架就厉害,打架也厉害!” 方醒牵着他往里走,笑道:“嗯,花娘厉害。” 花娘吵架声音太大,中气十足,仅凭着嗓门就能把人喷走。 而打架,谁敢和拎着一把菜刀的花娘打架? 方醒父子进去了,一个小吏看着那三个同僚说道:“别不知道好歹,虽然那是老夫子家,可谁也没证据说是兴和伯干的吧?再说山/东一地糜烂,饿殍遍地,曲阜在干什么?嗯?” 那三个小吏都茫然的摇头,这几天外间都在传言,说是曲阜那家人在大旱时不大干净。虽然没有具体指出哪里不干净,可山东一地被拿下的官吏那么多,罪名大多是涉及偷盗仓储,那么原因就呼之欲出了。 丢人啊! …… 方醒进了户部,正好遇到了赵源真和夏元吉在商谈事情。 看到方醒,赵源真珍而重之的躬身行礼,“在金陵时,多亏了兴和伯及时赶到,否则下官早已和家人阴阳两隔。大恩不言谢,兴和伯以后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说,下官必竭尽全力。” 当着夏元吉这般说,看来赵源真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 方醒对着夏元吉苦笑,然后说道:“此事并非是我的谋划,早在你出京前,陛下就已经下旨,让瀛洲收拢金银,马上运去金陵。而且太孙殿下一路心急如焚,催着船队加速,所以你该去谢陛下和太孙殿下,千万莫谢我。” 结党营私方某人是不会去干的,志同道合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比如说夏元吉。 赵源真失笑道:“是下官莽撞了。” 夏元吉笑道:“他家里什么都不缺,奢侈的全部用玻璃窗户,听说连狗窝都用了玻璃,真是豪奢啊!” 土豆懵懵懂懂的听了一耳朵话,想起张淑慧的教导,就说道:“我家穷,我家穷。” “哈哈哈哈!” 夏元吉不禁大笑起来,指着土豆道:“你爹一天就装穷,回头让他买好吃的去。” 正文 第1078章 子曰能干什么?(今日第五更) 方醒带着土豆出来应酬,这里面的意思夏元吉当然知道,不外乎就是要开始培养长子了。更新快。 小孩子能参与大人的世界,会觉得很骄傲,同时也会产生一种责任感。 土豆被安排坐在侧面,方醒问夏元吉:“夏大人,宝钞之事应该无碍了吧?” 夏元吉抚须道:“因为本官的疏忽,差点在金陵翻船,所以本官和下面的人商议了一下,准备向陛下建议设立宝钞所,每个布政司都放一个。” “这个不错,只是宝钞所的名头小了些,不过……户部本就整合了不少职能,罢了,能做事最重要。” 方醒觉得这时候无需去考虑什么名分,能把宝钞的架子搭起来就是胜利。 “那可是有问题吗?” 方醒知道夏元吉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自己请来,必然是有事。 夏元吉苦笑道:“下面的人都不愿意出任这个宝钞所的掌事官,本官头疼的很啊!走,与我进宫去。” 方醒无奈的道:“你这是怕陛下发火,让我去当盾牌吗?” 夏元吉指指土豆道:“那要不也让陛下见见你家的小伯爷?” 方醒看了看正在发呆的土豆,笑道:“那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见他。” …… 朱棣正在和杨荣等人探讨着草原最近的形势,大太监看到有人在门口转悠,就出去问了问,然后回来禀告道:“陛下,兴和伯携子和夏大人求见。” “携子?土豆?还是平安?” 朱棣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太监也觉得方醒太过儿戏了,急忙答道:“陛下,是土豆。” 儿戏! 杨荣等人觉得方醒这个举动有些儿戏了。 拿朝堂当你家,随意带着儿子进来闲逛,换个脾气差点的皇帝,非得让你一家子去喝西北风不可! 咦!朱棣的脾气也不好啊! 朱棣的目光不喜不悲,淡淡的道:“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 皇宫中除去特殊的日子之外,基本上你都看不到孩子的身影。 所以当方醒牵着土豆走在宫中时,那些路过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侧目。 ——这是哪家的孩子? 土豆有些害怕了,紧紧的拽着方醒的手指头,脚步也有些乱。 方醒侧身低头道:“有爹在呢,无需害怕。” 土豆点点头,给了方醒一个笑脸。 一路进了殿内,方醒带着土豆行礼。可土豆根本就没学过怎么行大礼,于是就傻乎乎的跟着跪了。 这一跪就没掌握好,结果变成了滚地葫芦,一下就滚到了方醒的前面。 呃…… 大太监面色扭曲,不知道如何是好。 黄俨垂眸,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而杨荣几人只是抚须微笑,觉得严肃的朝堂上能有这么一幕,也算是一个调剂。 朱棣偏过头,胡子翘了翘。 方醒赶紧把土豆拎起来,然后拍打着他的衣服,顺便摸摸膝盖。 “痛不痛?” 土豆仰头道:“爹,不疼,就是地上硬。” 得!这对父子把这当家了。 朱棣的胡子翘起的频率越发的高了,大太监已经转过脸去,不忍目睹。 黄俨看到朱棣的反应,眼中有阴霾之色闪过。 方醒把土豆拉在自己的身边,冲着朱棣拱手道:“陛下,犬子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能让土豆见识到皇宫以及皇帝,这对他以后有好处。 权贵的孩子从小就是和权贵们在打交道,长大后自然会变得从容不迫,眼界也会开阔许多。 见识多了,自然在起跑线上就领先一筹! 朱棣无语的摇摇头,看到土豆乖巧的站在方醒的身边,居然还大胆的看着自己,不禁就乐了。 “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方醒,不许你把他教成书呆子!” 方醒愕然道:“陛下,臣最讨厌的就是书呆子,若是能在某个领域有建树也就罢了,可摇头晃脑的,子曰不停。土豆若是成了这等人,别说是爵位,臣顶多把金陵的庄子给他生活,别的一概没有。” 你在吹牛逼! 长子继承的规矩你以为是那么好改变的吗? 朱棣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是赞同的。 可吕震却忍不住了,出班道:“兴和伯,夫子的话可有错吗?” 这里在场的全是儒家子弟,包括朱棣都是。 方醒,你也太放肆了吧! 方醒愕然道:“什么夫子?我只是不想我儿子变成一个整日子曰子曰的人,子曰能种粮食吗?子曰能操练将士吗?子曰能打造兵器和农具吗?子曰能干什么?我问你,你整日把子曰挂在嘴边,你想干什么?” 吕震愕然,指着方醒喝道:“先圣也是你能诽谤的吗?你大逆不道!” 能怎么辩论?方醒说的这些,子曰都解决不了,只能打压! 方醒看了一眼朱棣,当年的朱元璋可是没给那位圣人家面子,命令那位圣人后裔抱病来金陵见自己,然后直接丢在金陵养老。 后来朱元璋更是牛的不行,下旨,除去曲阜之外,不许大明其它地方祭祀圣人的庙。 朱元璋察觉到了历朝历代儒家的影响力,实际上已经撼动了王朝的根基。 可他没想到的是,儒家子弟的果敢反击。 最后朱元璋只得收回成命,算是大明立朝之后的一次大败仗。 “叉……” 朱棣刚想喝令把方醒叉出去,可看到土豆那有些懵懂的神色,就变了口风:“无人臣礼,退下吧!” 方醒昂首牵着土豆走了,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当着君王的面,自己的所学被斥之为无用,这个打脸有些狠了。 可…… 吕震看了一眼又重新开始看奏章的朱棣,最终没敢进谏。 骨头永远都是自强和自信才会坚硬,否则任你口绽莲花,也只能忽悠那些百姓而已。 至于朱棣,谁想忽悠他?谁敢忽悠他? 朱棣的性子和朱元璋差不多,对于儒家这种根深蒂固、能撼动君权的道统最是不满。 可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却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就是身死国灭的下场。 想想前宋,君王被文官压的死死的。 整个大明实际上就是儒家的天下,君王只能聊以**——打板子,抄家、杀人,流放! 以后还会有个牛笔的嘉靖皇帝,手段高超,心思缜密,可最后还是只能躲在宫中当道士。 朱棣看完奏折,抬头淡淡的道:“学问学问,每日都要学,诸卿勉力!莫要学一套,做一套,知道了道理,就要去做才是,而不是阳奉阴违。” 杨荣带头应了,可心中却是苦涩的。 山东之事终于还是发酵了,皇帝很明显的借着此事在敲打群臣,并延伸到儒家。 ——你们都老实点!不然朕就在背后推一把,让你等名声扫地! 正文 第1079章 都在等着老狮王死去 朱高炽的政事不少,不过在听到梁中禀告,说是方醒带着土豆来了时,他还是把手中的事情放下了。 “让他们进来。” 等看到土豆后,朱高炽马上就变成了‘慈祥’的老爷爷,一迭声令人送点心来。 可听那些点心的名字,有婉婉作为小间谍的方醒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又在找借口吃东西了。 梁中显然也知道这茬,就亲自去要点心。 行礼如仪,朱高炽笑眯眯的道:“土豆可要去找婉婉玩耍吗?” 土豆点点头,就有宫女过来牵着他出去。 “去吧!” 土豆看着方醒,方醒点头后他才跟着去。 “是个乖巧的孩子。” 朱高炽的话里有话,方醒拱手道:“殿下,臣前日莽撞了。” 前天也就是朱高炽,换个人,方醒得下狱。 所以方醒有些欺负老好人的愧疚感,这不特地带着土豆前来道歉。 朱高炽冷哼一声:“若不是念在你赤子之心,前日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你的胆子也大的没边了,居然敢去圣人府动土,还振振有词,言语间对儒家多有不敬!太年轻啊!父皇也在纵容你,德华,你说说自己有什么好的,为何父皇与本宫都在忍着你?” 方醒的老脸一红,只得自夸道:“殿下,臣只是一腔热忱罢了,不管做何事,必然是以大明为先。就算是占些小便宜,可却不会没了底线。” 朱高炽点点头,看了一眼门口,说道:“若不是看在你没有私心的份上,早就把你丢交趾去了,眼不见为净!嗯!底线,你这个说得好!做臣子的心中要有底线,什么事不该做,这个一定要有个清楚的认知,否则迟早会出事。” 点心来了,朱高炽的咽喉上下动了动,目光闪烁的道:“不过你以后要注意分寸,不可……你没在父皇那里说什么吧?” 点心上手,可看到方醒尴尬的模样,朱高炽叹息一声,又把点心放下道:“说吧,你又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方醒尴尬的道:“没说啥,只是和吕震对了一次,说了些……那个……那个儒家应当要务实的话。” 看到朱高炽面色不渝,方醒弥补道:“陛下差点令人把臣给叉了出去。” 朱高炽盯着他道:“本官又想令人把你叉出去了,如何?” 点心都不吃了,可见朱高炽的心中必然是郁积着怒火。 方醒起身赔笑道:“殿下,臣只是不忿那些人……呃!臣错了。” 老朱现在应该很为难吧!要是不惩治方醒一番,那就是在默认儒家是该要做出改变了。 朱高炽却不是这般想的,他总觉得自己的皇帝老爹的胸膛下是一颗不羁而渴望力量的心,对于任何拦在他面前的东西,要么主动闪开,要么就等着被踏平! 方醒对此却不在意,老朱在时,大明就乱不了。 等老朱不在了…… 我曰! 方醒不淡定了,他不知道老朱是啥时候去的,只记得是驾崩于最后一次北征。 老朱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尼玛眼前这位太子绝壁会和文官们穿一条裤衩。 朱高炽冷哼道:“你且老老实实地在北平呆着,莫要和那些文人纠缠,否则本宫就向父皇进言,让你去北边守边墙!” 方醒冲着梁中做个苦脸,然后涎着脸道::“殿下,若是能让臣的家小跟着去,臣在边墙安家也行啊!” “做梦!” 朱高炽没好气的挥手道:“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处置,你且去吧!” 方醒讪讪的出去,梁中也跟了出来。 “殿下都在替你担心,外间的文人们群情汹涌,若不是陛下和殿下在压着,早就有人在路上堵你了。” 方醒笑道:“多谢殿下了,回头我小心些,尽量不去招惹吧。” 要施恩吗?那我接着就是了。 梁中陪着方醒去偏殿,边走边说道:“赵王最近有些急躁了,在宫中和殿下见面,多番不敬。” 这是要打手吗? 方醒侧身看去,却看到梁中一脸的激愤,这才释然。 梁中的未来全在朱高炽的身上,主辱臣死,他自然要把朱高燧恨之入骨。 “越往后,赵王就会越急躁。他急他的,咱们不用急啊!” 方醒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到了偏殿,两人在外面看着婉婉带着土豆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两人绕着大树跑,婉婉还得要照顾土豆,不敢跑快,就像是逗小狗般的,场面看着搞笑。 “兴和伯,若是殿下出了差错,郡主可……” …… 半个时辰后,方醒带着土豆出宫,一路上看着那些宫女太监,方醒总觉得哪里不对。 出了宫,辛老七和小刀在后面牵着马,方醒抱着土豆,一路给他指着路边的东西解释。 土豆有些乏了,渐渐的搂着方醒的脖子睡了。 太阳渐渐的起来了,方醒担心晒到土豆,就止步。等辛老七牵马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上马。 大白马很通灵,身体只是微微颤动,让方醒得以安稳上马。 “老爷,左边有人。” 顺着辛老七的视线,方醒看到左边的一家布庄屋檐下站着两个儒衫男子,正用那种看奸贼的目光看着自己。 方醒眯眼看着那两人,再看看怀里的土豆,最终只是瞥了那边一眼,然后策马而去。 到了家,先把土豆弄醒,免得他不吃午饭,然后方醒就去找到了解缙。 “陛下老了。”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我在宫中感受到了,不管是太子还是那些人,大家好像都觉得陛下老了,时日不多了,所以气氛有些古怪,就像是…战战兢兢的在等着老狮王死去。” 解缙叹息道:“陛下五十多快六十了吧,嗯,六十了,古今帝王能活到这个岁数的都差不多,极少数长寿的也是异数。” 朱棣一生征战,身体多处受损,自然会对寿数有影响。 “陛下这些年压的大明上下都不敢乱动,好歹把大明稳住了。” 朱元璋打江山,而稳定江山的人却是朱棣。 “陛下南征北战,让大明周边的异族战栗不安,若是后继君王得力,大明当可保百年太平盛世。” 这就是朱棣承上启下的功劳,所以后来被尊为成祖,方醒觉得是当之无愧! 这等帝王怎么评价? 有人说他残暴,有人说他粗鲁,可方醒却觉得…… “大明目前还少不得陛下,失去了陛下,大明的脚步就会停下来!可……停不得啊!” 正文 第1080章 乌云,男女 方醒回到了书房中,就在躺椅上闭目休息。 张淑慧亲自来请他去吃饭,可看到他眉间紧皱的模样,就悄然退了出去,小声叮嘱小刀看好外面。 方醒一旦处于这种状态,那么肯定是在思考问题,而且还是难题。 小刀站在门外,目光不时转动,想着那天春妹的娇媚,美的不行。 等他幻象着和春妹生了十几个孩子之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 方醒点点头,面色平静。 风湿病,能导致脏器受损,而朱棣的风湿病算是比较重的,开始被御医震断为‘萎症’,这个萎不是那个萎,而是指肢体肌肉萎缩,类似于肌无力的症状。 后来御医盛寅出手断定是风湿,朱棣这才说自己以前在北方经常出征草原,饱受湿寒,对症了。 这也是朱棣目前的病情还算是稳定的原因。 北征! 方醒在原地转圈,想着朱棣最终的死因。 风湿肯定是主导因素,这位帝王倔强,非得要亲征草原。 如今草原上的两头狼正态度暧昧,朱棣会不会出手呢? …… 方醒找到了贾全,问了乌云的情况。 “脱欢的新使者还没来,那乌云每日在北平城中逍遥,钱钞颇多。” “这样啊!” 方醒问道:“她喜欢在哪些地方转悠?” 贾全诧异道:“伯爷,您不会是想要去弄那个女人吧?听说那女人可彪悍的很!有男人觉着她有钱,还漂亮,就去撩拨她,结果被打断手脚扔了出去。那可是母老虎啊!” 想起方醒家中的母老虎,贾全就觉得这事儿自己不能沾边。 “你想什么呢?滚蛋!” 贾全巴不得闪人,闻言一溜烟就跑了。 …… 常悦楼,自从被方醒折腾过一次之后,这里的人气不复以前。 新老板是谁方醒没问,也没必要问,因为对于常悦楼来说,他就是瘟神。 所以当方醒出现时,大堂里的那些客人都有些呆滞,不禁看看大堂的中间。 徐景昌都不敢接手,所以新老板也不敢再弄歌舞。 大堂中间,原先的歌舞台子已经被拆了,摆上了几张桌子。 掌柜的不敢过来,就交代伙计小心伺候这位伯爷,免得常悦楼再被他弄一把。 “伯爷,您这是要用饭吗?” 方醒点点头,说道:“我在二楼有熟人,不用你带路。” 熟人? 伙计想想今天二楼的客人,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有这位伯爷的熟人。 方醒拾级而上,辛老七和小刀也跟着,倒是有些气势。 二楼依然是那个构造,小刀走在前面,顺着廊道找到了那个房间。 “敲门。” 方醒很想让小刀踢门,可他不想变成瘟神。 “谁?” 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刀沉声道:“我家老爷乃当朝兴和伯,开门!” 门里沉寂了一下,随即打开,乌云出现了。 “见过兴和伯。” 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进去可有碍?” 乌云有些迷惑,不过能和方醒交谈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所以赶紧侧身相让。 一进去,方醒就看到两个女人正站在边上,束手而立。 而且这两个女人的面色绯红,胸襟居然有些敞开和皱褶。 方醒面色如常的坐在主位上,大马金刀的指着对面说道:“坐吧。” 什么叫做喧宾夺主,这就是了。 可在北平城中已经有了厉害名声的乌云却乖乖的坐下了,然后问道:“兴和伯,我叫人重新换桌菜吧。” “不必了!” 方醒皱眉看着那两个女人,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那两个女人紧张的不行,其中一个说道:“伯爷,小女二人乃是……乃是……” 乌云满不在乎的道:“她们只是我找的乐子,平日里在院子里伺候男人,今日不过是叫了她们出来罢了,男人能叫,难道我不能叫吗?”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自然是能叫。给钱,让她们走。” 乌云有些不愿意的掏出了宝钞付账。 “你们不许使用金银,害的我还得跑户部去兑换宝钞,果真是麻烦!” 方醒没理她,问那两个女人:“钱对数吗?” 一个伯爷居然关心暗娼,两个女人惊惶不已,点头道:“对数,伯爷,对数。” 娼妓,这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你无法完全禁止它,最多是能约束它。 方醒点点头,等两个女人出去后,他看着乌云问道:“脱欢的使者呢?何在?” 乌云楞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路上耽误了吧。” 方醒冷笑道:“就那么点路,爬也该爬到大明了吧!” 乌云辩驳道:“可阿鲁台人多势众,若是使者半路被截杀,我们小王爷也不知道啊!” 脱欢根本就不喜欢小王爷这个称呼! 方醒看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觉得给这些人吃真是浪费了。 而乌云却有些摸不清方醒的来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知不觉的就把衣襟拉开了些,露出了一抹白嫩。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旖旎起来。 方醒的目光扫过,冷冰冰的,然后他屈指叩击着桌子,沉声道:“收起来吧。” 乌云的脸一红,赶紧把衣襟重新合拢,心中骇然。 她仗着自己是使者,近期行事有些高调。 而最近朝中都在忙着兑换宝钞和处理山东的事,倒也忘了她这个使者,让她有些忘形了。 而在方醒的面前…… 乌云神色复杂的瞥了方醒一眼,眼前这人曾经击溃过马哈木最精锐的骑兵,更是挽救了朱瞻基,也是挽救了战局。 而且在北平的这段时间内,她表面上四处游荡,可暗地里却在收集着大明的一切信息。 信息有些繁杂,可这位兴和伯在这些繁杂当中却宛如鹤立鸡群。 知行书院,皇太孙的老师,朝鲜和倭国的灭亡和他也有着直接关系,还有交趾。 ——这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脱欢可是想左右逢源吗?还是说他想与大明为敌?” 乌云抬眼看着方醒,看到了一双冷冷的眸子,她心中一跳,急忙否认道:“没有,小王爷久慕大明的风采,一心只想着为大明牵制住阿鲁台,绝无与大明为敌的意思。” 正文 第1081章 震慑,爪哇和旧港 感谢书友:“160527232051207”的万赏! …… 常悦楼的包间四四方方的,墙壁上还挂着字画,而且隔音做的不错,不提高嗓门的话,基本上能保密。《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气氛却没有尴尬,有的只是肃杀。 “脱欢怕是在挂念着大明的花花江山吧!准备等着机会再进来抢一把,就像是你们的老祖先一样,马踏中原。这就是你们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目标,对吗?” 乌云默然,这个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草原异族每当兵强马壮的时候,目光马上会南移,没有例外,从无例外! 如果是和文官打交道,那么大家只会旁敲侧击,不会这么单刀直入的去点出双方的分歧点。 可方醒不同,他好像在鄙夷着草原的两大势力,不屑且不在意。 方醒起身道:“别磨叽了,脱欢究竟是什么想法?你不说,大明也会派出斥候去查探。你们别忘了,陛下和大明已经休息的够久了,正在四处寻索着下一个对手。希望不会是你们吧!好自为之!” 乌云面色未变,起身道:“兴和伯放心,小王爷困于瓦剌其它两部,外面还有阿鲁台,此生只愿不被吞并。” 方醒点点头道:“北平居,大不易,你且安生些,下次再被我听到你断了大明人的手脚,我会把你的四肢剁下来,做成熏肉送给脱欢。” 乌云强笑着,以为方醒是在开玩笑。 可方醒的面色冷峻,眯着眼盯着她,仿佛是在盯着一个……猎物! “前面的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我便放你一马,后面你再动手试试?” 乌云在脱欢部已经肆无忌惮惯了,她差点脱口而出说试试就试试,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位南征北战,铸的京观数量大抵在有明一朝中不会有人超过了,后世会怎么说? 屠夫?还是英雄? 乌云呆呆的送到门外,看着方醒扬长而去。 几个客人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由于乌云经常在常悦楼,所以大家也混了个眼熟,于是猜测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 金陵兑换银子的过程虽然惊险,可却有一个意外的好处。 “南边的那些人倒是消停了。” 朱瞻基看着有些容光焕发,南方一战,他果断拿下了徐钦,并且用雷霆手段镇压了南方的那些豪绅,在民间的威望渐升。 这里是聚宝山卫的营地,一排排的将士们列阵,王贺大声的宣读着此次山东和金陵之行中的有功者,随即封赏。 施进卿和爪哇使者,还有此次跟随郑和一起来的各国使者都站在边上,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朱瞻基瞥了一眼那两人,说道:“旧港宣慰司既然是大明的地方,怎能向爪哇称臣呢?” 方醒说道:“不过是强邻罢了,旧港地处海峡咽喉,可大明却没有驻军,这就给了那些人觊觎的机会。” 朱瞻基说道:“可郑和不是才去了一趟吗?难道爪哇国王的胆子那么大?咦!我知道了。” 赏功完毕,接下来就是操练——特地举行的操练。 阵列整齐,轮换娴熟,最后还进行了实弹演练。 密集的枪声之中,朱瞻基召来了爪哇使者和施进卿,指着阵列问道:“大明之势可威武否?” 施进卿笑眯眯的道:“大明军阵天下无双,若是能在旧港有这么一支军队,殿下,那个海峡就是大明的了!” 方醒看了他一眼,虽然看着容光焕发,可眉间却有轻愁。 这是遇到难题了吗? 旧港此时有两个‘爹’,一是大明,这是郑和的船队碾压出来的儿子。 而另一个就是爪哇,也叫作满者伯夷,大明不取,只叫爪哇。 爪哇使者面色如常的道:“大明国势强横,鄙国不敢悖逆。” 很艰难,也很生硬的套话,还带着些许怨气。 方醒看着满剌加的使者说道:“听说满剌加也想要旧港?” 满剌加使者已经被眼前的军阵给吓坏了,急忙否认道:“兴和伯,没有的事,鄙国才将受封,只想臣服于大明,过些安稳日子。若是觊觎旧港,大明天兵一发,鄙国不堪一击!” 这个赤果果的效忠言论证明了国与国之间,需要的是震慑,而怀柔只是辅助。 若是谁把这个顺序弄错了,那就是东郭先生。且等你衰弱之后,这些往日低眉顺眼的国家将会变个狰狞的面孔,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你的血肉。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大家一起看着上场的火炮操演。 十二门火炮整齐排列,申耀看到装填好,就挥刀嘶吼道:“点火!” 引火药飞速点燃,延续燃烧进去,随即……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让人的心脏呯呯跳动,接着远处的木靶子们纷纷被击碎,木屑纷飞。 落地后再次弹起的炮弹横扫一切,那威力仿佛能摧毁世间所有的东西。 方醒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了紧张、艳羡、害怕……以及……目光闪烁。 这就是亚洲丛林,丛林中必须要遵循强者为尊的法则——落后就得挨打! 三轮火炮过后,前方几乎看不到木靶子了。 然后就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各自回营!” 林群安的命令惊破了寂静,那些使者们才开始了交头接耳。 今天特地让他们来看这出戏,必然是有震慑的味道在里面。 那么大明想震慑谁呢? 各种眼神乱飞中,朱瞻基淡淡的问道:“爪哇国以为如何?” 爪哇使者本是在低头想事情,闻言悚然而惊,抬头道:“大明威武,鄙国愿虔诚供奉,甘为藩篱。” 供奉什么的,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夸张了,可这些使者每次来还是会占些便宜回去。 这是谁供奉谁? 朱瞻基威严的道:“既然诚心原意为大明藩篱,你国为何还要逼迫旧港?那里是大明的宣慰司,爪哇这是想干什么?” 爪哇使者看了一眼在边上装傻的施进卿,心中大恨:这厮告状了!肯定是他告状了! 可强权当头,他不敢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只能请罪道:“殿下,不过是有些小争执罢了,鄙国上下并未有吞并旧港之心,此心天地可鉴!” 朱瞻基的眉头紧皱,摇摇头道:“上次来时大明就警告过你国,是当做耳旁风了吗?嗯?” 正文 第1082章 组建玄武卫 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朱瞻基呵斥了爪哇使者,这个消息散布的很快,传到朱棣的耳中时,他正在和朱高燧一起散步。 炎炎夏日,高温可不会管你是皇帝还是百姓。 朱棣的性子急,加上有风湿病,可以说一年四季他都不喜欢。 朱高燧看了面无表情的朱棣一眼,笑道:“父皇,瞻基这个……有些莽撞了吧,毕竟大明正在征伐缅甸,这些藩属国要好好的笼络一番才是啊!” 远交近攻,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在攻伐缅甸一事上,朱棣坚持己见,硬生生的压下了那些反对意见。 朱棣负手站在树荫下淡淡的道:“缅甸多次袭扰攻打云/南,若是不能解决掉,此后就是一个隐患。人有年少老迈,这大明也是如此,若不趁着现在大明年轻力壮时去清理掉边患,等后世子孙?怕是不成了!” 永乐朝之初,大明的边患很多:草原双雄、倭寇、交趾…… 如今倭国俯首,朝鲜臣服,交趾并入,只剩下了草原。至于缅甸,那不是大患,就像是蚊虫,叮咬人很讨厌。 朱高燧偷看了朱棣一眼,赔笑道:“父皇,可爪哇孤悬海外,对大明没什么好处,而且儿臣听说爪哇人凶悍,杀人只需能避过抓捕三日就能脱罪,百姓动辄相互残杀,此国诚可畏也!” 婉婉带着自己的‘卫队’从前方飞也似的匆匆跑过,朱棣看到后不禁摇摇头,大太监就去了左边的树林里查看。 等他回来时,那神色看着就是在忍笑。 “陛下,郡主刚才在里面挖坑,老奴看了看,边上还有水盆,大抵是想种什么东西吧。” 朱棣的胡子翘了翘,神色温柔了些,随即转冷:“大明有船队,纵横无敌的船队,什么凶悍?朕还真想见识见识!” 大明此时如日中天,环顾身旁,竟然找不到可举国一击的对手,诚寂寞也! 朱高燧笑道:“是啊!父皇把大明治理的远迈汉唐,可海外终究凶险,不过……父皇,聚宝山卫厉害,若是他们前去,想必能一鼓而下。” 朱棣点点头道:“朱雀卫也不错,朕准备扩大这种火枪火炮的卫所,到时候一万人足以灭国,我大明才能俯瞰众邦啊!” 朱高燧点头说是,可目光却有些散乱。 对于朱棣来说,休息只是暂时的,散步回去,他就召集了孟瑛和张辅说事。 张辅已经沉寂许久了,看着书卷气更浓了些。 朱棣正在练刀,一把长刀被他使的虎虎生风,招数看着不复杂,可全都是战阵上的招数。 现在的武术,其实大多脱胎于战阵,都是杀人招数,讲求实用,根本看不到那些姿势优美的花招。 最后一刀是斜劈,随后收刀。 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冰毛巾,朱棣随手擦去脸上的汗水,把刀丢向了张辅。 好个张辅,他身体微动,右手准确的抓住了刀柄,然后和孟瑛行礼。 这是个信号! 朱棣满意的说道:“看来你在家也没有荒废,那便准备一下,朕要在北平城外演武!” 张辅起身道:“陛下,敢问多少人?” 北平诸卫人马不少,要是全聚到一起来,那城外就会黑压压的只看到人头。 朱棣说道:“上次北征时,朕本想在沙城演武,可惜时不待我,如今大明久未动刀兵,是该拉出来看看了,让百姓看看,让他们好安心。让百官看看,让他们不要以为大明的刀枪归库,马放南山。” “至于那些使者,也让他们看看,若有不臣,那就该死而无憾了!” 这位帝王又手痒了! 张辅和孟瑛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朱棣不甘心这种安逸的生活,他更喜欢金戈铁马,击溃敌人的感觉。 “你二人对聚宝山卫和朱雀卫怎么看?” 朱棣给了题目,却让孟瑛和张辅有些惊喜。 孟瑛说道:“陛下,朱雀卫战法娴熟,铅弹密集,若是单独出去,臣以为能攻伐朝鲜。若是扩大的话,臣以为在数量上应当要严加控制,南边的卫所最好不要换,顶多在金陵放一个卫所。” 朱棣点点头:“是这样,南方太平,多了生乱。” 南边的文人士绅们抱团太紧密,若是在南方驻扎火器卫所太多,若是有个变动,那…… 张辅心中喟叹,知道这就是猜忌,可目前的军队就是这样,教导官才开始工作不久,很难一举扭转当兵只是吃粮,谁给饭吃就跟着谁的观念。 还有一个南北隔阂的问题。 老朱家在南方收取重税,而去安抚北方,这就是在打压南方! 朱棣沉吟道:“先组建一个卫吧,就放在北平。玄武卫,对,就叫做玄武卫。” 朱雀卫,玄武卫,那后面会不会是青龙卫和白虎卫呢? 孟瑛觉得朱棣已经有些狂热了,居然把军队的名号挂在圣兽的身上。 加上朱雀卫,两个卫就是一万人,这股力量可以灭国了! 想想那不用火绳的火枪,想想那一炮轰出,挡者辟易的火炮…… 孟瑛想到了另一层,就看了张辅一眼。 张辅说道:“陛下,边墙已经陆续装备了火炮,守成有余,不过进取却有些不足,是否可以少量装备一下火枪?” 朱棣摇摇头道:“边墙若是换了火枪,阿鲁台必然要和瓦剌人合流!而且北征也无济于事,你们要记住了,莫要小看自己的对手,若是他们游弋应对,大明能如何?” 草原的敌人机动性比大明军队更强,若是他们想避开决战,那北征就是白跑,徒然浪费粮草。 这就是马上帝王朱棣! 他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而是年轻时就多次率军深入草原,征伐蒙元残余的皇子。 登基后的几次亲征更是稳住了大明的北方防线,让大明得以休养生息。 所以那些说朱棣是穷兵黩武的家伙都是傻缺! 北方的异族,只要你空出十年时间不去征伐,不去打压,十年后,一个新对手就会出现,到那时就不是北征耗费的那点钱粮了。 土木堡! 朱瞻基登基后无力打压北方,而后他的儿子就倒霉了,被休养生息、统合草原势力的也先差点灭国! 朱棣起身,负手道:“天下虽安,可忘战必危!都去准备吧,演武之时正好看看哪部更精锐,到时候就挑出来,组建玄武卫!” 张辅和孟瑛赶紧躬身领命,临走时,孟瑛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背影依然宽阔的让人安心! 正文 第1083章 为将之道 “演武?” 乌云懒洋洋的在床上坐起来,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看的来禀告的男子眼睛都直了。 影影绰绰最动人啊! 乌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人看到,她捂嘴打个哈欠问道:“多少人?” 男子说道:“不知道,不过看城外平整地面的架势,估摸着人不少。” 乌云揉揉有些酸痛的脖颈,皱眉道:“明人在北平诸多卫所,这是要示威吗?” “请了哪些人?” 乌云说完就摇头道:“算了,明人就是一个大朝会也得让咱们去看,这次演武肯定要耀武扬威,少不了。” …… 演武,在华夏历史上的地位堪比祭祀。 天还没亮,方醒就已经起床了,面对着伯爵服和大明军服,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军服。 “披挂起来!” 在这个时刻,辛老七可以破例进入内院,登堂入室。他将为方醒披甲,这是一个家将的荣耀! 而哪怕会披半身甲,张淑慧和小白也只能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丈夫一点点的,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将军! 方醒不愿意在这种时刻穿自己那套伯爵套装,他觉得会让自己飘入云端,直至迷失了自己。 一套半身甲让方醒觉得不大舒坦,他转身问道:“为夫可英武?” 张淑慧和小白都狂点头:“夫君,您披挂起来之后,看着就是个将军。” 土豆艳羡的道:“爹,我也要!我也要!” 方醒皱眉道:“你太小,甲衣太重,且等大些吧。” 方醒总是嘴里说着要做严父,可行动上却是慈父。 到了现在,土豆还愿意亲近方醒一些,因为张淑慧有时候太严厉了。 土豆嚷道:“爹,我大了!我大了!” 小孩子的热情总是短暂而炽热,方醒笑了笑,俯身摩挲着他的头顶道:“那土豆可不能叫苦哦!” “好!” 土豆仰着小脸,认真的答应了。 那小脸…… “淑慧,土豆的眼睛像你,嘴却像我。” 方醒心中柔软,马上就答应了,随口吩咐了辛老七:“回来的时候你记得把朱芳叫家里来,让他给土豆量个尺寸,做一身轻薄的半身甲。” 大少爷喜欢武事,喜得辛老七没口的答应,说是一定要亲自盯着朱芳把半身甲做好,要是出了半点儿纰漏,他自杀谢罪! 方醒干咳一声,止住了辛老七对少主人的吹捧,回身对张淑慧和小白说道:“今日午饭不一定在家吃,你们别等我。” 这个和百姓人家一样的话在方家很平常,小白还皱皱鼻子道:“少爷,我们中午吃凉面。” 煮好的面条用冷开水淘过,加各种配料,最后是红红的辣椒油和青青的葱花…… 吸溜! 方醒摸了一把小白的脸蛋,然后说道:“给我留点啊!” 张淑慧带着一家人,连平安都被小白抱着,一起把方醒送到了大门外。 …… 德胜门外,工部暂停了大市场的施工,把民夫们抽调过来。经过紧急施工之后,地面总算是平整了。 当方醒到时,那一大块空地上只有几个兵部和礼部的官员在商量着事情,而在空地之外,开始聚拢了不少百姓。 城楼上的军士顺着城墙往两边延伸,一眼看不到边。中间的位置,十多人正在对着下面指指点点。 一个礼部的官员拦住了方醒,拱手道:“兴和伯,请下马进城。” 作为兴和伯,方醒在上面有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就代表着核心,大明的核心。 方醒摇摇头道:“我得先等聚宝山卫到了再说。” 此时下面这块地方已经被兵部和礼部的人接管了,现在他们最大。这名礼部官员皱眉道:“兴和伯,没有这样的规矩,下官……哎!你干啥?” 一个兵部的官员过来拉走了他,对方醒赔笑道:“兴和伯请随意。” 方醒微微颔首,和这种官员较劲那不是打脸,而是傻缺! 别人职责所在,你非得要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要去打脸,那除了说明你这个人的浅薄和无知,再无其它。 那礼部官员觉得不忿,就对拉自己的人说道:“李兄,今日下面可是咱们说了算,凭什么兴和伯就能例外!” 兵部的官员低声道:“你是新手不知道,以前陛下在宣府演武的时候,那些将领都是等着自己的麾下列阵之后才上去的。” “这是英国公开的头,他当时说恨不能站在那个阵列中去,所以一定要等阵列好了才舍得走。” 礼部官员喃喃的道:“难道这就是为将之道?哎!回头我,哪天说不准也有带兵的机会呢!” 那兵部官员无奈的道:“那是纸上谈兵,我在兵部多年,别说是兵书,看那些操演都看了多少次了?可自从那次跟着陛下北征之后,再也不敢夸口自己知兵。哎!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第二个来的是张辅,今天他也没有穿国公服,一身披挂,看着威风凛凛。 “德华!” 方醒回身看到张辅的装束,就问道:“今日是大哥还是孟瑛操演?” 张辅笑了笑,显得温文尔雅,让方醒有些不适应,然后他说道:“陛下厚恩,今日让为兄下令。” 方醒抱拳道:“恭喜大哥!” 张辅笑道:“也不算什么,不过是露个面罢了。” 可这种露面意义非凡,当着朱棣和文武百官、外邦使者、京城百姓的面指挥操演,那意味着军方头号大将的身份,这个作用可大了去。 张辅和方醒并肩站立,唏嘘道:“为兄自觉正当年,看看你,二十多岁,可战绩却让为兄汗颜啊!若不是你小了些,若不是陛下要把你留给太子太孙用,今日说不准就该你站在前面了。” 方醒摇摇头道:“大哥谦逊了,小弟只是对火器军队有些了解,这等刀枪战法,那是外行,全然不顶用。” 张辅的眼睛一亮,说道:“以聚宝山卫的战绩来看,以后大明的军队必然要用火器,德华,那时候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啊!” 方醒淡淡的道:“等那时候,必定是太孙上位,我若是常年领军,那上下都会不安。火器战法以后会慢慢的传下去,比我强的如过江之卿,我何必逞强呢!” 张辅点头道:“你这是肺腑之言,为兄就是在交趾领军时日太长,回来后陛下体恤,让我在家休息。所以领兵最好不要是大军,时日不要太长。” 连以后都会用调换岗位的方式来防治专权,可见这军权从古至今都是让人忌惮的东西,除非是大争之世,否则还是要知道些分寸为好。 这时两人都感到了震动,于是张辅说道:“你且往边上靠些,为兄先过去了。” 作为演武总指挥,张辅需要先协调各方。 正文 第1084章 大明的海,山呼海啸 伴随着脚步声,军队进场。 聚宝山卫和朱雀卫被分在了前面,可见军方对他们的认可。 林群安带队入场,看到方醒在边上,就拱拱手,然后喝令整队。 朱雀卫也来了,人多势众,在气势上压倒了聚宝山卫。 宋建然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嘶吼着,喝令下面的军官整队。 接着文武百官也来了,都上了城楼。 等看到各国使者出现后,方醒对着聚宝山卫挥挥手,然后进城,上楼。 上了城楼,使者们站在右边,各种衣服看着有些古怪。 方醒看到了乌云,这个女人身穿着大明的儒衫,惹得边上的人不时偷看一样,礼部的官员居然不制止。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从方醒开始进城,楼上的人都一直在盯着他,直至现在。 一身铁甲,腰间挎刀,目光锐利! 这样的方醒让那些文弱官员们,还有那些老迈官员们都感到有些刺眼。 乌云对着方醒盈盈福身,那身有些紧的青衫映衬的身姿窈窕,方醒听到了使者群里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方醒对着乌云点点头,目光扫过使者们,在爪哇使者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去了文官那边。 这一眼看的爪哇使者心中冰凉,而施进卿的心中也是冰凉,但却是夏日的冰凉,舒坦到了极点。 皇太孙才呵斥了爪哇使者,大明军方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兴和伯方醒对爪哇使者也是冷冰冰的,这是要给我撑腰啊! 乌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特别是爪哇使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觉得真是有趣之极。 大明歇息了一阵,难道又要开始征伐了吗? 海上! 方醒一身戎装挤进了文官群里,顿时一片抗议声。 “兴和伯,你这声身铁甲太硬了,撞的人生痛。” “而且还刺眼!” 此时太阳出来了,挥洒热量的同时,那光芒照在方醒身上被打磨的反光的铁甲上,顿时就像是一块多面镜,照的无人敢直视他。 金忠侧过脸招手道:“你这可是来遭人恨的?若是陛下被你晃花了眼,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醒站在他的身边,得意的道:“陛下可是在前方的中间,而且我站在这里,那反射的光不会照到那边。” 金忠笑道:“你倒是算无遗策,不过今日你可能算出陛下演武的目的?” 方醒摇摇头道:“演武从来都不会只有一重目的,大明此时外患不多,陛下令演武,多半还有震慑国内一些人的意思。要知道,最近兑换银子可是抓了不少人,最多的就是文人,兔死狐悲啊!” 金忠揶揄道:“难道不是你去挖了圣人府的墙角,让他们怒火中烧吗?” 方醒笑道:“那可不是我挖的,曲阜自己传出来的话,那是天谴。” “天谴不天谴咱们先不管它,可陛下那边坐视太孙敲打爪哇使者,这是何意?想必是老夫老了,这等事居然都不知道,哎!改日老夫就乞骸骨吧,回家养儿子去喽!” 老家伙又在作妖,方醒不信他猜不到这些东西。 “不过是敲打罢了,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大明要对爪哇动手,这就是现成的罪名,师出有道嘛!” 方醒含糊的说道,金忠却侧身眯眼盯着他,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提出来的那个谋划?好大的胃口,要把那片海变成大明的内海,若是这般,水师的规模必然要扩大,你可知道这里面要消耗多少钱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方醒淡淡的道:“金大人,可您知道那些地方蕴藏着多少资源吗?别的不说,在那些地方粮食是不会缺乏的,其次就是我……提到的树胶,那东西只能在热带地方生长,不拿下爪哇等地,那是傻子!” 金忠问道:“那树胶的用处果真有那么大?” 方醒点头道:“那东西在热带丛林之中生长,只要取得大量的种子,咱们就可以种下了。至于用处,金大人,上次我用杨树熬制的树胶你也看到过了,那东西大明少不得!” 金忠抚须道:“可这还不够,大明不可能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征伐海外。你要记住了,事情没有证实之前,千万别冲动,不然失败了,你就是佞臣!千古骂名!”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个我懂!” 方醒当然知道金忠的劝告是好意,不过他知道橡胶树的重要性,所以不会妥协。 虽然朱棣没有明确表态,但夺取朝鲜和瀛洲后,那些银矿和铜矿,以及人力资源,已经让这位雄心勃勃的皇帝动心了。 爪哇周围的铜矿资源能把大明甩十几条街,而那边的铝土矿才是大明以后需要的东西。 记得以后国内的铝土矿大部分都依赖于那边,此时拿下,算是弥补了这个矿产短板。 金忠知道方醒做事虽然看似冲动,可这几年下来,却没有一件事是在胡闹,所以他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听说你出了个演武的主意?是什么?” 这时有人低声说道:“陛下来了!” 方醒转身看向城内,低声道:“现在说就没意思了,等着看吧。” 金忠最烦这等卖关子的,嘟囔道:“佞臣!老夫看你越来越有佞臣的味道了。” 方醒笑了笑,和大家一起躬身,恭迎朱棣。 “陛下万岁!” 文武官员们的喊声听着很整齐,可等那些使者操着各种口音跟着喊起来后,那感觉……反正方醒觉得太难听了。 朱棣的身后是被人扶着的朱高炽,稍微落后些的朱高燧,还有后面的朱瞻基。 朱棣微微点头,然后率先走到城墙边上。 大家都往左右凑过去,演武,开始了! 张辅就在城楼下,有人给他禀告情况,听到朱棣到位后,他先前十多步,然后回身,单膝跪下,高声道:“陛下万岁!” 瞬间,在方醒的视线内的将士们全都矮了一截。 “陛下万岁!” 万岁声宛如山呼海啸,竟然有些激荡风云的气势。 乌云看着下方一眼看不到边的阵列,心中暗自震惊。 这起码得有五万人以上啊! 而这只是北平一地的兵力,大明的边墙还有重兵。 乌云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看到那些使者都面如土色,甚至有几个的腿居然在打颤。 正文 第1085章 骄傲的龙 前方是密集的军阵,耳畔是万岁的喊声在呼啸,朱棣的身体站的笔直,挥动了一下手臂。 张辅起身,转身,大声喊道:“行!” 令旗挥动,左边的第一个阵列开始动了。阵列出前,随即左转,和城墙平行着开进! 脚步声阵阵,第一个阵列出发后,第二个阵列马上跟上,渐渐的,一条长龙出现了。 整齐的长龙! 这些军士们手持刀枪盾牌,当走到城楼下时,一声高喊,旋即整个阵列齐声高呼。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朱棣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目光冷峻的看着阵列从城下走过。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一个个阵列走过,呼喊声几乎是没有间断。 乌云已经看呆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些行进间的阵列,突然感到了震动,猛然一惊,身体就自然做出反应转身! 在草原上,当你听到这种声音时,几乎代表着敌袭就在眼前。 转身转到一半时,乌云这才醒悟,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北平,而不是肉弱强食的草原。这是脚步在震动大地,而不是马蹄声。 金忠的身体也站的笔直,不经意瞥了一眼杨荣等人,看到的不是震撼,而是若有所思。 将士们的荣耀他们不会感同身受,只会戒备! 阵列走了大半,城下尘土飞扬。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普照大地,能见度陡然提高了一个级数。 就在这尘土中,朱雀卫来了。 “这是大明的朱雀卫。” “听说打倭国的时候比聚宝山卫还厉害!” “啧啧!大明的强军层出不穷,这般厉害的兵锋,以后会指向哪里呢?” “草原啊!还能有哪里?大明在草原上还有两个大敌,还有那个什么……撒马尔罕,他们现在虽然对大明称臣,可以前曾经对大明抱有野心。” “你看那脚步,还有那铁甲,注意注意,后面那个马拉着的东西,就是聚宝山卫给咱们操演过的火炮,当真是镇国利器啊!” “……” 文武官员们看到朱雀卫的阵列都面色稍缓,这是大明目前最强横的力量,放出去,一般的小国根本就扛不住。 “看看,看看,聚宝山卫来了!” 朱雀卫之后就是聚宝山卫,他们的出现不但引得城墙上的人纷纷瞩目,外围的百姓们都伸长脖子,准备看看他们能不能超出朱雀卫的威势。 这些人中就有知行书院的师生们。 他们的位置要好一些,在侧面,可以看到阵列的前方。 “噗噗噗!” 沉闷的脚步声中,聚宝山卫列阵而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古老的华夏军歌再次回荡在北平城下! 朱棣的眼睛眨了一下,双手撑在城墙上,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走来的聚宝山卫。 雄浑的军歌渐进而来,杨荣闭上眼睛,双手紧握,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在回荡。 “方醒大胆,居然修改了韵律!” 作为礼部尚书,这种曲调的秦风无衣吕震从未听过。可他依然觉得这歌声能从人的胸口砸进去,然后在你的咽喉和胸腔之间来回震荡。 热血沸腾啊! 乌云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她面色凝重的看着走来的聚宝山卫,心中终于承认了一件事。 就凭着这气势,马哈木的精锐败得不冤! 朱高炽好奇的靠近城墙,看着缓步走来的聚宝山卫,低声问身边的朱瞻基:“这歌是方醒改的?” 朱瞻基点头道:“是的父亲,兴和伯闭门半日就改出来了。” 大才啊! 还通音律!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走在前方的是秦大学的小旗部,当看到城楼上的朱棣时,秦大学猛地喊道:“正步……走!” 唰! 瞬间,两千多人一起高抬腿,然后再重重的踏回去。 “嘭嘭嘭!” 火枪在肩,左手甩动。 从未有人听到过这等雄浑而整齐的脚步声,那一张张被晒黑的脸上全是坚毅。 “向右……看!” 瞬间!所有人昂首,目光向右,看向城楼上的朱棣。 骄傲! 这是骄傲的眼神! 这是百战百胜之后的必胜信念催生出来的眼神! 朱棣的身体微微发抖,他摸摸腰间,拔出刀来,斜指右前方,喝道:“大明万胜!” 百官一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不过能站在这里的都没有傻子,随着朱棣的大喝,都跟着喊道:“大明万胜!” 老金忠挥舞着拳头高喊着,脸色涨红,方醒担心血压会冲爆他的脑血管。 方醒就这么冷静的看着下方,脑海中却回想起了从交趾开始的征战。 在交趾,在草原,在朝鲜,在倭国…… 这支由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军队,已经习惯了胜利! 由胜利走向胜利! 方醒抬头看着蓝色的天空,右手不禁敲打在墙砖上。 世界广阔,大明的军队就该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世界,去为大明、为后世子孙争夺一切资源。 为此杀人盈野又有何妨! 为此要去跨过尸山血海又如何! 方醒重重的一拳砸在墙砖上,下方的秦大学嘶吼道:“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有力的嘶吼,坚定的脚步,锐利的眼神…… “这是当世强军!” 乌云颤声道,她把下面这支聚宝山卫和脱欢麾下的精锐作了个对比,结果让人绝望。 爪哇使者的身体一直没停止过颤抖,他想起那天方醒瞟自己的那一眼,那是杀气吧? 而施进卿却是满面红光,只觉得此生最畅快的就是这一刻。 队列走过,随后就是炮车! 一溜火炮被马拉着,轻快的跟在后面。 这个看着不打眼,可却是国之重器! “听说一炮打出去,能糜烂数里?” “对,无坚不摧!” “嘶!大明越发的厉害了!” “从那个聚宝山卫开始,再到现在多了朱雀卫,大明富庶,这等军队只要他们乐意,随时都能组建起来,我等该何去何从。” “我等乃是藩属国,大明不会无故兴兵!” “可朝鲜呢?” “朝鲜是被倭人灭国了,大明这才出兵为藩属国报仇!” 几个使者在争执此事,下方的聚宝山卫已经到位了。 张辅点点头,身边的人挥旗,顿时巨大的喊声再次袭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喊声可不是方醒的建议,应该是张辅的主意。 方醒往右边看了一眼。 朱棣的面色冷峻,随手收刀,然后微微颔首,就像是…… 就像是一头骄傲的……龙! 这头龙的威名伴随着大明军队的脚步,伴随着那遮蔽海面的艨艟巨舰传到各处,所到之处无不俯首! 他值得这等荣耀!!! 他配的上这等赞美!!!阅读, 正文 第1086章 大明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 感谢书友:‘苏、、、、梓默’的万赏! ...... 有人说我抄袭琅琊榜,咳咳!这个事比较有趣,因为俺许久都没看电视剧了,保守估计十年。 同志们笑了没?有看过琅琊榜的同志帮爵士对比一下,爵士心虚嘞...... ...... 冲阵,防御,包抄…… 那厮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可眼前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太阳大了,百姓们看完刚才的演练,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回去干自己的营生。 知行书院的师生们在人群中很醒目,人人青衫,形成半队列状态行走。 “……今日聚宝山卫最厉害,朱雀卫都比不得!” 岳保国在军中待过,所以在装专家解说着先前的操演,不时还蹦跳一下,引来书院师生们的笑声。 “我想去聚宝山卫从军!” 李嘉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打断了岳保国的显摆。 几十双眼睛盯着李嘉,马苏问道:“你为何想去从军?你得知道,进去就是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 这是大明军队的痼疾,方醒说过,不改变军籍制度,大明的军队再强大,也会渐渐糜烂,这个变化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嘉说道:“山长说过,大明以后将会用两条腿走路,一条是内政革新,而另一条腿就是走出去,到广阔的世界去,去为大明争夺土地和海洋,大明,要做世界之王!!!” …… “今日演武,气势雄浑,当能震慑四方!” 既然搞了大活动,事后聚餐是肯定要有的,不然没有主人模样。 所以朱棣大开宴席,文武百官,各国使者‘欢聚一堂’,珍馐美味充斥其间,步履轻盈的宫女们宛如蝴蝶般的在游走。 朱棣定了调子,谁敢说今日的演武不雄浑?于是就纷纷举杯,为大明贺。 只有吕震有些纠结:当着各国使者的面说这种‘带着硝烟味’的话,恰当吗? 朱棣端坐上面,目光扫过下面,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就是戏肉来了。 吕震干咳一声,起身,然后走到前方,朱棣点头后,才转身过来,开始念一篇花图案锦绣的文章。 “……陛下仁慈,众藩归心……” 这种文章方醒没兴趣听,他更喜欢用刀子和这些藩属国说话。 目光一扫,方醒看到所有人都听的陶醉不已,甚至有些文官已经在跟着吕震的节奏在摇头晃脑,看那模样,恨不能举杯浮一大白! 吕震的特长就是记忆力超好,变态的好! 看着他抑扬顿挫的念着文章,方醒终于知道了朱棣为何要把他放在这个位置。 当两国交流时,大明的礼部尚书无需翻阅典籍资料,无需询问旁人,张口就把两国之间的事情抖落出来,那震撼感太强烈了。 这个时候是不能失仪的,可方醒肚皮咕噜咕噜的叫唤,饿得不行。 等吕震念完后,张辅起身举杯,为朱棣贺。群臣纷纷附从,一时间热闹极了。 方醒坐下后,先弄了一碗羊羹,三两下吃完,这才觉得肚子里有底了,就和金忠举杯相邀。 这时乌云起身,顿时目光纷纷聚焦。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除去侍候的宫女之外,就只剩下了乌云这个女人。 当时吕震就说把乌云撇开,可在把名单呈上去之后,朱棣却把乌云又加了进来,说是蛮夷之国,不通礼数,何必计较云云。 所以当乌云起身之后,吕震的目光就追随着她,若是有失礼之处,他会抢先呵斥。 这就是另一种臣子之道——急君王之所急,想君王之所想! 朱棣冷漠的看着乌云,手中的酒杯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放回去。 行礼之后,乌云正色道:“陛下,外臣此行带着小王爷对大明的忠诚而来。今日演武让外臣大开眼界,双股战战,诚惶诚恐。但小王爷对大明的忠心毋庸置疑,恳请陛下册封。” 那些使者听到双股战战,诚惶诚恐时,不禁相互对视,心中百般滋味。 大明的武力太过强横,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而且大明近年来已经展现出来了对外咄咄逼人的威势,在倭国和朝鲜归附后,周边小国真的是战战兢兢,唯恐哪天大明军队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朱棣眯眼看着乌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专注的打量一个人。 在朱棣的目光下,乌云强做镇定的垂眸,可腰杆却笔直! ——这个女人一直在装样! 方醒的眸色一冷,金忠赶紧拍拍他,低声道:“陛下在呢,别动气!” 看着这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方醒点点头。 脱欢要这个封赏,必定是想统合瓦剌。毕竟名正则言顺,在大明还是一头雄狮时,有了这个封赏,那些部族不用担心会加入脱欢的麾下被大明攻打清算。 蛰伏吗?短暂示弱吗? 方醒冷眼看着乌云的身体在朱棣的注视下微微颤抖,可他现在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装的。 ——有的女人天生就是演员! “大胆!” 吕震出场了,一脸的正气。他先冲着朱棣拱手,然后回身对乌云说道:“有事你可求见陛下,或是和本官通气,在这里,当着诸位使者的面,你这是想干什么?退下!” 乌云委屈的道:“吕大人,外臣……” “什么外臣?” 吕震的姿态让方醒觉得这是在和稀泥,而且也是在错失机会,所以他冒头了。 同样是先冲着朱棣行礼,可方醒转过身来时,却没有正气,有的只是凌冽的煞气。 “脱欢是继承了马哈木的部族,可他向大明呈现自己的忠心了吗?别用口头上的几句好话就想着能糊弄大明,若是你想听,本伯保证三天三夜都不会重复。” 方醒已经卸掉了铁甲,身姿挺拔。 “马哈木屡次悖逆大明,脱欢上位,忠心何在?” 武官们觉得这话再中听不过了,不管你脱欢想什么,可好处要拿来,在实际行动上要配合大明,这才是忠心。 用几十匹马就想把大明哄住了?做梦呢这是! 而文官却觉得方醒的话虽然大体对,可却刻薄了些,有失大明泱泱大国的风范。 朱高炽的面色不变,显得雍容大度;而朱瞻基却盯着乌云,脑海里转着和方醒同样的念头。 ——这个女人不简单! 乌云的眼眶都红了,显得楚楚可怜:“我部被几面夹攻,物产贫瘠,此次带来的马匹都是从勇士们的手中夺来的,实在是……不堪啊!” 勇士失去了自己的战友——马匹,这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 可方醒一点儿都不伤心,他只是淡淡的道:“可要大明去为你部做主吗?本伯怕大明的军队才进草原,脱欢就要逃跑了吧?” 当然要跑,上次方醒在兴和堡夜袭阿鲁台的精锐,震惊草原,可随即他却销声匿迹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山海关。 朵颜三卫死的冤啊! 被方醒带兵突袭,一战而溃!从此成为历史的名词! 方醒再次冲着朱棣拱手,然后回身,盯着乌云,一字一吐的道:“脱欢应当记住以下的话,这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该记住以下的话,大明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大明不给,谁,都别想要!” 轰! 整个大殿内瞬间发出了那种压抑的嗡嗡声,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方醒。 方醒的目光扫过那些使者,说道:“既然臣服于大明,那就该知道臣子之道,若是不知道也无事,大明的将士们会用手中的兵器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地老鼠们知道,大明!不可轻辱!” 方醒对着朱棣颔首,朱棣微微点头。 方醒回头,最后说道:“大明有百万将士,他们正枕戈待旦,只等着陛下振臂一呼。他们将为陛下而战,他们将为大明而战,他们将战无不胜!相信我,这世上无人能挡住大明的兵锋!没有人!” 方醒回座,满堂鸦雀无声!8} 正文 第1087章 小说家言,微服出宫 感谢:‘淼淼孩子’和‘风清星稀月朗’两位书友的飘红打赏! ...... 大明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 这话太对朱棣的胃口了,霸气! 朱棣点点头,他不屑于与一个女人商谈国事。 大太监马上出前,用他那尖利的嗓音说道:“瓦剌的乌云,今日陛下允你进殿就是开恩了,还不快快回座?” 乌云的身体有一个放松,然后躬身退回去。 方醒随即请罪,朱棣‘大方的’饶恕了他的‘罪行’,于是气氛重新又变得热烈和‘祥和’起来。 “说得好!” 方醒回位,金忠满不在乎的夸赞着,然后举杯相邀。 吕震有些悻悻然,作为礼部尚书,他认为自己刚才的话是得体的、恰如其分的。 可没想到方醒一番激烈的话,却让朱棣满意了。 下次我还得要琢磨琢磨陛下的心思才行啊! 酒宴最终以大家都熏熏然而告终,随着朱棣起身离去,大家也开始散了。 乌云走在前方,脚步渐渐放缓,等方醒上来后,突然回身,躬身道:“外臣不懂大明礼仪,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兴和伯海涵。” 这是在行挑拨之计! 方醒笑了笑,满面春风的道:“听闻你最近买了不少书在看,不过在本伯看来,你却是误了。” 张辅也跟来了,饶有兴趣的和大家一起看着方醒的反击。 乌云面带春色,拱手道:“这只是肺腑之言,兴和伯千万别在意。” “我在意了!” 方醒猛的把笑脸一收,冷冰冰的道:“你大抵是看了些小说家之言,然后就认为自己学会了左右挑拨之术,可惜这里是大明,不说陛下他老人家,就本伯的同僚们,都只会拿你方才话当做笑谈。” 乌云四面一看,果然,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暗指方醒有不臣之心的谣言谁特么会信? 这厮虽然跋扈,可麾下却只有两个千户所,在有着朱雀卫的存在下,说方醒要造反的,不是白痴就是傻子。 看看热闹可以,最好是方醒被说的灰头土脸,哪怕他事后去干掉乌云,大家都不介意,只想看看他现在丢脸的模样。 “脱欢果然是心怀叵测,乌云,你想埋骨北平,还是想进宫去洒扫?若是想好了,记得告诉本伯一声。” 方醒突然觉得自己的谨慎完全没有必要,这又不是玄幻世界,一个女人,就算是会演戏,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小丑一般的的人物而已。 方醒扬长而去,乌云呆立原地,那些官员使者们忍着笑喷的冲动,一一从她左右而去。 人潮擦肩而过,在意的却不是我! 乌云的身体僵硬,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误,错的是朱棣。 以帝王之尊,却不肯发怒,而是任由下面的人来处置。 这是皇帝吗? 乌云想起以前马哈木在时,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他会亲自拔出弯刀,砍掉惹怒自己的那人的脑袋。 而朱棣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知道会有人出来,把她收拾的没脸没面似的,稳如泰山! 这就是大明的皇帝吗? …… 方醒还没出宫门就被叫住了,然后来人让他在边上等着。 “这是要等谁呢?” 这里靠近宫门,出于安全的考虑,不许种树,所以方醒只得找个围墙边站着。 围墙上面有琉璃瓦,可却由于角度的关系,只能遮住半个身子。 方醒把脑袋隐在阴凉下,至于身体就顾不得了。 来往的宫女太监们都脚步匆匆,这不是他们勤勉,而是在外面被太阳晒着的滋味太难受了。 而躲在围墙下的方醒就这么被无视了,身上被晒得滚烫,只想在地上挖个坑,然后躲进去吸收一些湿冷的气息。 方醒的脑袋靠在围墙上,却没有感受到凉意,他仰头看着晃眼的蓝天,知道这是朱棣的惩罚。 先前他说的话很漂亮,直接打击了乌云和一众使者。 可却让朱棣憋着的大招都废掉了,如果不惩罚他,暴脾气的朱棣如何能甘心。 要站多久啊? 方醒的身上全是汗,动都不敢动,一动汗水马上会蔓延下来。 半个时候后,就在方醒准备翻墙出去时,朱棣出现了。 朱棣出现不稀奇,他穿着便衣也不稀奇,稀奇的是…… 朱棣身边跟着一个小矮子,穿着一身小青衫的家伙。 小家伙虽然一身男装,可方醒一看就认出来了。 “方醒,咱们出去玩耍!” 婉婉牵着朱棣的袖子,笑的眉眼弯弯的冲着方醒招手。 老朱要微服出宫? 严肃的老人,俏皮的小丫头,这个画面很美,可后面穿着青衫,显得很胖的大太监却破坏了这幅画面。 方醒涎着脸走过去,马上衣服贴身,隐隐能看到汗湿。 朱棣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婉婉往外走。 大太监斜睨着方醒,低声道:“赶紧跟上吧。” 可我现在只想回家洗澡啊! 可老朱的尿性太差,要是方醒敢半路跑了,半个时辰之内,东厂的人估摸也到方家了。 一路出了宫,两辆马车停在外面,朱棣和婉婉一辆车,方醒独自一辆。 “肯定在吃冰的东西!” 方醒毫不客气的揣测着老朱的不地道,那么热的天气,你起码得给我一份吧! …… 等到了低头后,大太监讶然发现方醒浑身清爽,脸上不见汗迹,仿佛是刚从冰库里出来的舒坦模样。 朱棣冷哼一声,然后抬眼看看这条繁华的街道,当先朝着右边去了。 婉婉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方醒。因为她揪着朱棣的衣袖,结果朱棣一走,她就被带了一下,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这条街繁华而人多,几名侍卫紧紧跟在后面,大家慢慢的游荡。 左边是吃的多,右边是首饰店、布庄、脂粉店多。 脂粉店自然是不去的,只是进了布庄看了看。 朱棣问了几种普通布料的价格,然后微微点头,买了些便宜的粗布。 “陛下,价钱降了。” 大太监当然知道朱棣的意思,就凑趣道。 朱棣点点头,然后考教般的问方醒:“为何降价了?” 方醒有些饿了,先前就忙着收拾乌云,就吃了一碗羊羹。 “陛下,大明增加了许多土地,棉花和蚕茧也多了,物多则贱。”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有的官员连这个都不知道。在他看来,这等人就该赶回家去种地,什么时候会种地了再回来。 方醒对频繁回头的婉婉做了个鬼脸,然后说道:“陛下,其实撒马尔罕那里也能种植棉花,这样就能让大明的土地种粮食了。呃!哈密那边也行。” 朱棣瞪了方醒一眼,说道:“早就有人与朕说了此事,可那边察合台、吐鲁番等国并存,势力复杂,大明此时适宜去搅合这潭浑水吗?” 此时哈密那边几个国家的存在很麻烦,若是要征伐,由于路途遥远,补给困难,随时都有可能和丘福一般的失利。 正文 第1088章 心思深沉的朱棣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两次飘红打赏! …… 盛夏逛街,这是一件苦差事。 方醒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丫鬟的陪同下进脂粉店,那淡灰色的长裙背后都湿透了,不禁感慨着古今女人都能为了美而不惜代价。 朱棣侧脸看看脸上带汗的婉婉,说道:“中午没吃好,走,咱们去常悦楼。” 老朱中午就喝了几杯酒,他又爱练武,食量不小,受得住才怪。 常悦楼? 老朱想去那里干嘛? 大太监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安排,只是跟和方醒并肩,跟在朱棣和婉婉的身后。 “你刚才看着那个女人干什么?” 大太监云淡风轻的问道,却让方醒差点跌了一跤。 方醒看着高人模样的大太监,心想这人居然是八卦党的一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抵是许久未曾出宫了,大太监不自然的干咳道:“你看咱家作甚?” 方醒笑了笑:“刚才那女子一看就是比普通人家好些罢了,大热天的出来,不容易啊!” 女为悦己者容,可现在是夫为妻纲,悦不悦的你都得打扮好看点,否则就是新人进家,旧人独守空房。 大太监久在宫中,就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前方就是常悦楼,方醒说道:“若是有钱人家,或是有些地位的人家,都可以让脂粉店出人送到家中挑选,这可是坐在家中,商家上门,至尊享受啊!” …… 常悦楼,当大太监和方醒进去时,掌柜的都要疯了。 上次方醒来,虽然没捣乱,可却和那个乌云有些不清不楚的,弄得有人说这里是探子的集中地。 伙计过来,方醒交代道:“二楼找个清静的地方。” 这时朱棣和婉婉进来了,伙计只注意招呼方醒这位煞神,没留意,一行人跟着上了二楼。 二楼,朱棣看到走廊居然是在后面,神色就冷了几分。 这分明就是方便那些人隐蔽的出入,而走廊尽头的楼梯必然就是通往后门的。 进入包间,看着里面那些名贵木材打造的座椅,朱棣毫不客气的坐了主位,倒是吓了伙计一跳。 点菜自然是大太监的事,他压着嗓门说话的声音有些古怪。 等菜上来之后,方醒就把房门关了,但是从上面依然可以看到下边的大堂。 婉婉喜欢出来吃饭,这让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大太监点的菜大多不贵,不过婉婉吃的很香。 朱棣几下就吃了三张饼,喝了一碗汤,然后问道:“听说那个乌云经常来这里?” 敏感的皇帝,看来今天他是专门来找茬的。 常悦楼如何和方醒无关,只是朱棣这话让方醒想起了自己去找乌云,外面有人传言说他们之间关系暧昧的事。 “陛下,其实那女人整日在北平城转悠,收集消息,自以为得意,可这些事情一个探子都能比她做得更好,所以她这是招摇过市,飞蛾扑火。” 朱棣帮婉婉夹了一块这个季节难得的嫩笋,说道:“此事朕知道了,这里的客人是商人多,还是官宦多?” 这个问题方醒不方便回答,大太监说道:“陛下,这里先前是商人多,后来取缔了歌舞之后,人就杂了,各色人等都有。” 朱棣嗯了一声道:“人员混杂,朕看了,着孙祥那边盯着这些地方。源头!一切的源头都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莫要等事情满大街都知道了,朕还被蒙在鼓里!” 呃! 这是啥事? 方醒放下筷子,看到婉婉还想吃,就说道:“再吃就得要走不动路了。” 婉婉遗憾的道:“比宫中的好吃。” “别人家的饭菜都好吃。” 朱棣正站在窗边看着大堂,方醒逗了婉婉一下,就给大太监使眼色,可大太监视而不见。 下面大堂吃饭的身家比楼上的要差一大截,朱棣看了半晌,回身道:“回去。” …… 方醒没回家,而是去了朱瞻基那里打探消息。 朱瞻基也是刚到家,正在午睡,听到是方醒来了,就洗把脸在书房会和。 方醒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他皱眉道:“这书房也太香了吧?” 朱瞻基打个哈欠道:“别,我这里可不会许女人进来,这是她们送的香囊漏了。” “现在你可还觉得女人多了是好事?” 方醒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却是文章,顿时对朱瞻基多了些同情。 这年龄的年轻人,谁愿意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朱瞻基伸个懒腰道:“女人多了勾心斗角,弄的我进后院都得多个心眼,先前去问了母亲,母亲说这等事让我不要管,只管看谁在上蹿下跳,找个时机杀鸡儆猴就是了,后院自然会平息一段时日。” 这话听着简单,可里面全是血淋淋的内容。 内宅争斗看似风平浪静,可暗地里的潮涌却也能收割人命。 不过这是目前的主流,方醒自己都有一妻一妾,他要是矫情的说一夫一妻,估摸着能被打死。 “刚才我和陛下去了常悦楼,菜不错。” 两人之间有默契,朱瞻基闻言就说道:“此事倒是巧了,昨日东厂的人拿到了常悦楼的一个伙计,查出来他在为乌云收集消息,所以皇爷爷才允了乌云去赴宴,也是顺便敲打那些使者的意思。” 啧! 方醒苦笑道:“陛下行事如羚羊挂角,让人看不透,猜不着,也不知道你得多久才能修炼到这等境界。” 朱瞻基喝了口茶水,淡淡的道:“这等手段非得要阅尽人心方能着手,皇爷爷今日去常悦楼,很快就会被人知道,至于原因,等东厂那边把那个伙计的事散播出去之后,该知道的人,自然就会收敛些。什么消息都敢在外边张扬,这可不是臣子之道。” “那为何不封了常悦楼呢?” 朱瞻基说道:“封了不如不封,皇爷爷正想拿人开刀,此次之后,若是有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说些机密之事,那他就是那只鸡!吓吓猴子也好。” 这小子长进了呀! 方醒说道:“那还不如定个罪名,比如说泄密罪,罪证确凿的该进大牢就进大牢,该掉脑袋就掉脑袋。” 朱瞻基说道:“泄禁中语。” 哦!有了呀! 可方醒想起了以后的萨尔浒,据说就是因为泄密才导致大败,只是不知道泄密者是谁。 “那乌云呢?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脱欢的使者迟迟不来,留个女人在大明晃悠,老朱应该是忍不得的啊! 朱瞻基笑道:“在皇爷爷的眼中,脱欢的种种手段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至于那个乌云,蝼蚁般的人物,且看她上蹿下跳,能串出什么人来,也是一件乐事。” “得!我这人喜欢快意恩仇,弄不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所以这等事还是你自己去伤脑筋吧,走了,回家睡午觉去!” 方醒扬长而去,丢下个被叫醒后睡不着的朱瞻基哭笑不得。 正文 第1089章 文武难双全 方醒的午觉没睡好,任谁如果身边有两个孩子在玩耍都睡不好,更别提这俩孩子不时的在他的身上折腾着。 平安只是咿咿呀呀的扒拉着方醒的手,而土豆就讨厌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讨厌。 “爹!我的盔甲呢?” 小屁孩挺执着的坐在方醒的肚皮上,不依不饶的问着。 方醒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是出窍了,耳边是土豆的追问,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被人按在地上,边上一个文官戟指着他,数落着他的罪名,随后长刀落下。 毛文龙! 方醒想起来了,那位毛帅,死于一位吹牛大佬之手。 为了我的儿孙以后不沦入异族之手,这个文官统御武将的事儿得给它搅黄了! 现在武将出征,朱棣有时候会派出文官随军参赞。 这个参赞在以后慢慢的就发扬光大了,渐渐的变成了以文御武。 今日演武时,当聚宝山卫行进的时候,那些文官的神色可没瞒过方醒。 这些家伙的想法也很简单,秀才遇到兵,打是打不过的,可他们依然有招数对付这些武人。 钱粮! 最好是让武人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要钱粮吗?那就乖一些,然后让你们吃不饱,但又饿不死,不听话就这样收拾! 苟日的文官! “爹!要盔甲!” 方醒右手摸着平安的背,正想着的时候,土豆重重的倒下来,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嚷道。 “哪有那么快的!咳咳!” 方醒睁开眼睛,觉得胸有些闷,就咳嗽了几下。 “啊啊啊!” 平安抓住方醒的手往嘴里塞,弄了满手的口水。 “起床了!” 这下方醒没法睡了,他知道两个婆娘都在外间,这是在看他的笑话。 果然,房门马上就被推开了,小白手上拿着针线进来。 看到平安坐着还拽着方醒的手咬,小白不禁笑了起来。 “少爷,平安这是磨牙呢!” “磨牙棒呢?找来!” 方醒有些起床气,可却不敢用力拽,就伸手摸摸平安的脸蛋,等他松口后,赶紧把手指头抽出来。 “嘚嘚!” 平安不乐意了,就叫了一声。方醒一听大喜,凑过去亲了一口道:“是爹,不是嘚!” 土豆也教道:“是爹是爹!” “嘚嘚!” 平安难得的爆发了一次,喜得方醒把他抱起来,接过磨牙棒给他塞进嘴里,顺便把绳子挂在他的脖颈上。 小白得意的道:“少爷,平安很聪明呢!上午还知道和铃铛一起玩耍。” 方醒无奈的道:“可是摔了?” 最近小白在教平安走路,时不时的就会腿软摔倒。可铃铛却是个有心的,在平安练习走路时,它就在边上站着,一旦平安腿软,它马上就会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来当垫子。 小白赧然道:“少爷,只是慢了些吧,今日只摔了两次。” 方醒把平安抱过来亲了一口,“我的儿啊!你有这么一个粗心大意的娘,能长大真是个奇迹。” 小白听了正准备为自己辩驳几句,可平安却掏出磨牙棒,用力的敲打着方醒的胸口。 “咦!小子倒是会护着你娘啊!不错!” 方醒把平安递给小白,说道:“铃铛聪明,以后让它多跟着孩子。” 小白点头后就把磨牙棒抢过来,嗔道:“那是你爹,下次再这样可揍你了。” 平安又恢复了平静,咿咿呀呀的和小白抢磨牙棒。 方醒拎着土豆出去,张淑慧已经不在了。铃铛正卧在门外,听到动静就爬起来,摇摇尾巴,然后就进了卧室。 午后安静,方醒把平安交给了秦嬷嬷和邓嬷嬷,然后独自准备去书院。 从卧室到院门有一段距离,烈日炎炎,好在小径两旁有大树成荫。人走在树荫下,光线投射出的斑点让方醒的衣服看着有些迷彩服的意思。 走过这条小径,前方院门可见,而张淑慧就在那里,身边是木花,对面是抓耳挠腮的小刀。 “春妹家里以前是靠着她养了半个家,现在她要嫁过来,她家里谁来养?所以你老实点,最近别去她家招人厌。” 小刀有些不舍的点点头,他回来后,只要是没事,就去春妹家劈柴,回家的路上还能去看看大市场外面的春妹。 情窦初开的小子,骤然不能去见心上人,那滋味,当真是煎熬啊! 方醒笑了笑,从侧面绕了过去。 事急则变,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方醒期待着看到杜海林推着推车出去卖春饼的场景。 “百无一用是书生,德华此言大善。” 大热天,解缙一样的青衫,可却不见汗迹,这和方醒满脸的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的养气功夫还不够,回头还得多读书。” 解缙看到方醒拿着毛巾擦汗,有些焦躁不安,就取笑道。 方醒把毛巾丢给辛老七,舒坦的道:“解先生,这是新陈代谢快,年轻人火力壮,天热汗多。至于养气功夫,儒家,儒教,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 “道家、佛家同样有养气功夫,我曾经见到一个道士,三伏天穿着棉袄依然不汗,可那已经脱离了清静无为的宗旨,变成了炫耀。” 说到佛道,解缙更倾向于道家:“天下大乱时,道家出山救死扶伤,天下太平时,道家却归隐山林,这就是清静无为,有所为。” 而佛家却是相反的,不管是乱世还是盛世,佛家不是附庸于强者,就是招揽信徒,霸占田地,活脱脱的六根不净,富贵人家。 “可还有一个全真道。” 方醒反驳了一下,然后看到解缙面色愕然,不禁心中大爽。 那全/真道在南宋时就把赌注下在了蒙元人的身上,说是带/路/党也不为过。 解缙摇头道:“从金人到蒙元,全真道的地位不断拔高,铁木真甚至下旨允许全真道随意占地修建道观,任意传教,豁免赋税。若不是后来他们想抑佛,大抵还能保持着这等规模。” 方醒话锋一转,就请教道:“解先生,您当年也是首辅般的存在,那文官对武人是什么看法?” “武人?” 解缙目露回忆之色,缓缓的道:“那时的武人跋扈,目露凶光,野心勃勃之辈也!” 明初骄兵悍将,横扫蒙元。 “太祖高皇帝时,太子柔弱,太孙一团文气,皆不能统御这些骄兵悍将,于是……” 于是老朱就开杀了,杀的人头滚滚。 “最后倒是便宜了当今陛下。” 解缙笑了笑,有些唏嘘。 “本朝至今,武人出镇一方,粮草皆由文官统筹,双方看似互不统属。可是德华,你要记住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文武之间终究会分出一个胜负来,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五十年,也许是一百年,可终究会有结果。” “武人冒头,随时就会有前唐藩镇之祸。” 解缙摇摇头,显得有些迷茫——作为曾经的文官,他的立场始终是偏向了那一边,可…… “可若是以文御武,则必然会重蹈前宋的覆辙,奈何!” 正文 第1090章 慈父吕震 大市场已经初步建成了,在封顶的那一天来了许多人。 工部的官员是来检查质量的——按照夏元吉的说法:若是大市场的建筑有问题,他发誓一定会让工部上下以后都光屁股上下衙。 钱袋子的威胁没人敢于忽视,何况大市场是大明第一次试行大型批发零售集市的样板,若是出了问题,皇宫中的咆哮能吓死人。 所以工部的官吏们在那些水泥房子里上下敲打着,还有人在屋顶浇水,想试试防漏的情况。 十多个官吏在前面排查着路面和排水沟的情况,方醒和朱瞻基在看着徐景昌。 徐景昌正在和身边的男子指着大市场里面说话,显得心无旁骛。 “变化挺大的,不过倒是好事。” 徐钦完蛋了,魏国公一系要蛰伏了,不知道需要多久。 而作为徐家人,徐景昌的幡然醒悟让那些准备去金陵痛打落水狗——抢占田地等资源的家伙犹豫了。 以前朱棣不待见徐家的两位国公,如今徐景昌这个样子,谁敢担保作为姑父的朱棣会不会慈心大发护犊子。 “磨难使人懂事,定国公若是能教好孩子,他这一系可保百年无忧。” 朱瞻基点点头:“勋戚只能成为助力,若是想着只要能在关键时刻表个态就能享尽富贵,那他们打错了算盘!” 不得不说,朱瞻基的感觉很敏锐,他按照勋戚现在的走势判断出了这些人以后的变化。 在以后的大明,这些勋戚实际上就是酒囊饭袋,在交替之际表个态,新君还得下旨褒奖,赏些好处,这就是笼络。 “这些人会慢慢的蜕变成为一群蜘蛛,他们相互结网看顾,而目的很简单,保住自己的富贵……” “兴和伯这话有失偏颇了吧!” 方醒没有回头,淡淡的道:“吕大人背后听人说话,这不是君子所为吧。” 朱瞻基回身瞥了吕震一眼,淡淡的,可却让吕震为之凛然。 皇太孙的威严日盛啊! 吕震和朱瞻基见礼,然后笑道:“勋戚乃是陛下倚重的国之干城,兴和伯此言有挑拨君臣关系之嫌。” 朱瞻基淡淡的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包括定国公,若是都只顾着自己的国公府,长此以往,那就是蛀虫!国朝不养蛀虫!不管他是文官还是武官!” 吕震一个恍惚,眼前的朱瞻基仿佛变成了年轻版的朱棣,虽然稚嫩了些,可那股子霸气却迎面扑来。 蛀虫! 若是这话传到文武百官的耳中,这就是…… 他难道不怕…… 吕震瞬间想起晚唐时那些太监行兴废之事,太监都敢杀皇帝,若是文武百官都齐齐的反对朱瞻基,这股阻力有多大? 朱瞻基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道:“若无开拓革新之心,如果配得上皇太孙的名头。” 这话霸气,吕震只能唯唯称是,这话他不敢乱传,不然传到朱棣的耳中就是好消息,而传到百官的耳中,他就是可耻的、别有用心的泄密者,朱棣会亲自收拾他。 吕震灰溜溜的去了大市场里面,贾全低声道:“吕大人家中也买了一个店铺,只是买不起仓库,准备租出去。” 方醒愕然道:“没有仓库配套,他做什么生意?谁愿意租?” 在规划的时候,方醒就加入了仓库配套,目的就是将这个大市场建成整个北方最大的商品集散地。 朱瞻基低声道:“吕震虽然谄媚,可私下却有些分寸,只拿小的。”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这是主动送把柄给陛下呢!果然深谙为官之道。” 贾全也悟到了一些‘为官之道’,于是就派人悄然跟了上去,想看看吕震‘旷工’出来干什么。 漫步在街道上,两边的商铺除了大门之外,主体已经完工了。 没有院子,这次施工摒弃了原先那种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人居的落后结构,而是选择了楼房,下面经商,上面住人。 “这样能节约不少土地。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北平的人口会越来越多,咱们提前规划好,就免去了以后的麻烦。” 朱瞻基点头道:“以后工部的规划应当要和人口的增长相结合,不可只看眼前。” …… 吕震背着手在四处查看,仿佛就是来视察工作的。 走到了中段时,他的眼睛一亮,就干咳一声,踱步过去。 赵源真正在和几个工部的官员说着自己刚发现的小毛病,看到吕震过来就拱手道:“吕大人这是……” 两人之间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所以吕震看了工部的那几个官吏一眼,他们马上就知趣说去检查有毛病的地方,回头整改。 知情知趣,这就是情商! 吕震却没有买账,他目光飘忽的看着走远的那几人,说道:“听说还有仓库没有售出,本官想买一个,只是……钱钞却有些不凑手,户部有没有先租后买的规矩?” 赵源真的脖子虽然好了,可一道狰狞的伤疤还在,他为难的道:“这个……当初定位的就是豪商还有勋戚,所以并没有这种规矩……不过……” 在看到吕震的脸瞬间就黑了之后,赵源真无奈的道:“起码一半吧,那样我就能在我们大人的面前说说好话。” 吕震仔细看着赵源真的神色,直到判定他是真心话,这才嘟囔道:“家中的首饰都卖光了,再卖就得卖土地了,你婶婶会把我赶到书房去睡觉,这世道真是没发过了,嗯,给我几日,回头我让人把钱送到户部去。” 也许是想解释一下自己这般市侩的原因,吕震难得的面露慈祥之色:“你知道的,老夫此刻在,家中的孩子就有饭吃,哪日老夫不在了,没了人给他们遮风挡雨,这世道……就会如洪水般的冲走他们,所以……老夫算是想给他们留下些傍身的东西吧,让你见笑了。” 赵源真拱手无语,他这算是给吕震开了一次后门。 “那老夫走了,你且好好的的。” 吕震达成了目的,难掩喜色的回去了。 …… “……最后赵大人答应了。” 贾全回来禀告了吕震刚才的行踪,方醒第一时间问道:“吕震为人机警,你们是如何靠近他边上听到的这些话?” 朱瞻基笑道:“锦衣卫里各种人都有,有人会唇语。” 高级货啊! 方醒觉得那位肯定是高人,然后想起吕震的举止,不禁说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不是禽兽,都会有爱子之心。”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情感丰富! 正文 第1091章 这都是命啊 人越来越多了,等夏元吉姗姗来迟时,那些未来的业主们都已经到位了。m.。 在看到朱瞻基后,夏元吉赶紧过来请罪,没有解释自己为啥来晚了。 不诿过,这就是大臣样!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赶紧开始吧,等晚些日头上来了,这里待不住人。” 夏元吉点点头,然后转身喊道:“都过来。” 这些人里面,吕震跑了,大多是商人和购买者的管家之流,所以徐景昌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堂堂定国公,居然亲自来接收店铺,这个也太掉价了吧! 可徐景昌只是过来和朱瞻基见礼,神态坦然。 “兴和伯家里好像也有几个商铺吧,听说位置极好。” 徐景昌就像是个商人般的说着这些话,丝毫没有降低自己格调的自觉。 方醒看到了徐庆和那几个南方商人,就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就两个,多了也用不上。” 徐景昌突然坏笑道:“听说有几个勋戚家拿了七八个店铺,夏元吉敢不敢去收他们的重税?” 持有店铺用于出租的,只要超过五个,就是重税。 “都停听好了,稍后各家找好自己的地方,该如何修整不管,可谁家若是破坏了道路,那自觉些把它给恢复了。” 在经过挤兑风暴后,夏元吉对待这些商人和勋戚就更加的冷淡了。 “还有,拿了店铺迟迟不开业的,超过五个店铺,多余的用于出租的,按照陛下的旨意,重税!” 夏元吉满意的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在不满的窃窃私语,你不满又如何,对待你们这些人,就该一手银钱,一手大棍子,不听话就抽! “不管你们家中是国公还是商贾,一句话,在这里都得要遵守律法,遵守规矩,若是有坑蒙拐骗的,偷税的,一律严惩!” 这里就是样板工程,一旦铺开之后,商税就要开始慢慢的向着南北延伸了。 先收贵重商品的税,收和百姓日常生活关系不大的商品的税,这个是原则。 夏元吉看到没人出来质疑,就喊道:“大门工部不做,省得被盗了还得背锅,现在都去自己的地方,记住看牌子,别找错了打架,到时候生意没红火,人先火了!” 方醒看看边上的店铺,果然,在预留安装大门的地方,顶上有一个牌子,有些像是以后的门牌,上面有数字。 “居然是科学用的数字?” 朱瞻基笑道:“这个好,反正数学书早就刊印天下,也算是潜移默化吧。” 徐景昌动手道:“殿下,臣这便去了。” 朱瞻基点点头,等他走了之后,看着那些迫不及待去寻找自家商铺的人说道:“人心思利,变不了啊!若是按着头要他变,那便是鼎革天下的时候到了。” 这话隐晦,可此时这里没外人,方醒直言不讳的道:“所以才要通过律法和税赋来调节,比如说以前的盐商,他们对大明可有贡献?换个人也能把盐运到边墙去,可就是这样,他们坐拥巨额财富,一掷千金,这对大明可有好处?” 朱瞻基点点头道:“人心趋利可供利用,比如说用更好的条件来争取百姓的支持,用更好的条件来吸引百姓移民,利之所在,能让人打破头,而为政者当善于引导,善于利用,才能各安其分。” 这娃现在的思维模式都开始转向标准的皇储了,方醒感到有些遗憾,以前那个青涩的,时不时会问问题的朱瞻基已经不见了。 不过这样的朱瞻基让不少人欢喜,当然,也会让不少人烦恼,比如说赵王。 “上次赵王叔在宫中和父亲争论,我也算是有些不敬长辈,就说了几句。” 朱瞻基说的轻描淡写,可方醒能想象到当时的剑拔弩张。 “赵王心浮气躁了……” ...... 赵王府中,谢忱被人匆匆叫来,水榭中,朱高燧正看着在水中载沉载浮的两个女人面色铁青! “又闹上了?殿下的心情不好,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赵王府中的莺莺燕燕不少,为了争宠经常会弄些落水、崴脚的小把戏,可那得看时候啊! 带着他过来的太监说道:“解先生,殿下的心情很差,小心点。” 呃…… 谢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那俩在水里挣扎着的女人,居然是朱高燧弄下去的。 赵王越发的暴戾了呀!以前被隐藏的本性一旦暴露,那真是如洪水滔天,不可阻挡。 谢忱走进水榭,冲着两名侍卫指指水里的女人。可侍卫却不敢。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朱高燧瞥了谢忱一眼,眼中的暴戾让他不禁心惊,可若是府中的事传出去,朱高燧一直以来的好形象可就没了。 看到朱高燧眼中的暴戾稍减,谢忱就冲着侍卫喝道:“殿下仁慈,你等眼睛可是瞎了吗?还不赶紧把她们弄上来?” 水里的一个女人已经只能看到头发了,有人撑船下去,船娘心软,就亲自出手,把两人给捞上来,然后控水。 从头到尾船娘都没让侍卫们插手,甚至还让他们背过身去。 ——当着朱高燧的面,若是露点肉,这两个女人就可以去死了! 那边水柱狂喷,朱高燧的眼中阴霾依旧。 “此次挤兑白银,最终得利的还是那小子!” 那小子指的就是朱瞻基。 谢忱苦笑道:“经此一事,夏元吉在勋戚和文人心中的地位骤降,可却契合了太孙的想法,两人以后怕是要亲近起来了。” 朱高燧的眼中全是狐疑:“你说这会不会是方醒设下的套,一是可以敲打勋戚文人,顺带还能让夏元吉归心。” 谢忱摇摇头,无奈的道:“殿下想多了,方醒虽然诡计多端,可这等计谋却不是谁都敢用的。若是失败,他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划不来啊!” 摆明了,这种事的风险和好处不成正比,傻子才会去干。 朱高燧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方醒这人有时候会发狂,做出来的事情让人不敢相信,我一直觉得孟贤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你说呢?” 谢忱唯有苦笑,孟贤犯下大罪,若是没死,那肯定是躲在某个乡下地方准备苟且此生。 “方醒不缺动机,可孟贤毕竟是宿将,家学渊博,他若是诚心要逃,方醒应当拦不住他。” 朱高燧悠悠的道:“方醒就是个浑身长刺的东西,碰了就会扎!” 数数朱高燧在方醒身上吃的亏,谢忱也不禁心有戚戚焉,觉得方醒就是朱高燧的苦手。 在谢忱的心目中,朱高燧算得上是一个善于隐忍、不缺乏智谋的东主,方醒没出现之前,他基本上没吃过亏。 这都是命啊! 正文 第1092章 争执,熬鹰 上午去安装机器,刚回来,竟然坐在电脑前无从下手大脑麻木! 有些乏了,疲惫感从内到外,无处不在! 嗯!冲冲均订,冲冲月票,有能力的书友就正版订阅一下!!! 有月票的书友若是觉得本书还行,就投一下!!! 朱高燧也觉得自己遇到方醒后才开始的各种不顺利,想着想着的,他目光凶光道:“那方醒平时就带着两个家丁就敢出门招摇,下手……杀了他!” 谢忱只觉得身心俱疲,劝道:“殿下,虽然只是两个家丁,可那辛老七乃是勇士,连陛下都想拢在身边的勇士,至于小刀就不用多说了,机灵,而且一手飞刀出神入化,还没近身就完了。” …… 商铺交接完毕,那些人稀奇的在水泥楼房里转来转去,然后开始研究怎么布置。 这种时候就得看谁的反应最快了,方醒和朱瞻基往外走时,就看到一个男子挨家递纸条。 “小的黄老实,柜台、门框什么都能打造,若是老爷您还想把这店铺弄清爽些,小的手下还有十多个徒弟,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男子笑的老实,这家商铺的掌柜也是笑眯眯的问着价钱,一看事情就有谱。 谁都想抢下第一个开张的名头,大吉大利啊! 而且听说连皇帝都在关注这边,咱们要是弄个第一,说不定还能进入他老人家的视线之内,太划算了有木有! 这位黄老实只要能拿下三家生意,就能抵得上平时的半年。 朱瞻基感慨的道:“这就是利之所在啊!” 利益就是驱动力,人类的进步离不开这个。 前方的一家店铺里有几个男子在笑着交谈,贾全的效率不错,这段时间搜罗了一下,已经把大市场里的商家给摸清了底细。 “殿下,那家一口气租了十个店铺,本是准备放租,可听到五个以上的店铺要课以重税,估摸着是在转手。” 方醒一听就乐了,说道:“我记得转手是要交税的?” 朱瞻基心情舒畅的道:“是要缴税,而且市场还有二期,他租不出好价钱!” “这可是赚二茬钱,夏大人想必在得意!” 连贾全都熟悉了夏元吉的财迷性格。 走出大市场,方醒就看到了十多个小摊排在外面,而第一个就是春妹。 大市场外面就是宽敞的大路,只有在市场边上的那一块空地能摆摊,也就能容纳十多个摊位的样子,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只是春妹现在的境遇不大好,几个男女正围着她的春饼摊子叫嚷,若不是春妹拎着把菜刀,估摸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春妹,老子告诉你,这地方又不是你买下来的,凭什么要让你摆在最前面?!” 一个高大男子冲着春妹吼道,不过有些忌惮那把菜刀,所以不敢太靠近。 一个大汉在一个女孩的面前跳着脚叫嚣,这个画面让人看了揪心,可春妹却怡然不惧,说道:“凭什么?就凭着我是第一个在这外面摆摊的!你说凭什么?你后来的凭什么想摆在前面?谁给你的道理?咱们到顺天府说说去!” 一个媳妇模样的女人也叉着腰喝道:“看你年纪轻轻的,不赶紧嫁人还等什么?莫不是要自己攒嫁妆?哈哈哈哈!” 这话有些刻薄了,大明的女子,若是需要自己攒嫁妆,那对娘家人是一个侮辱没本事! “关你何事?” 春妹以一敌二依然豪气干云:“谁的道理?当然是天下的道理!就算是到了陛下的面前,也是这个理!” 那媳妇怒道:“就凭你也想见陛下?你好大的脸!今日你不让也得让,大家说说,每家一天轮着行不行?” “行!” 还用得着说吗? 世人的特性,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你们试试!” 春妹把菜刀在案板上磨了一下,不甘示弱的道。 小刀有些按捺不住了,辛老七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乱动,老爷自有主张!” 小刀的手摸着飞刀,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方醒回身看了小刀一眼,看到他眼睛发红,就说道:“慌什么?一个男人,居然还没春妹镇定,能成什么事?” 小刀的呼吸有些急促,在方醒的注视下渐渐的平息下来,只是握着飞刀的手却更加的用力了。 朱瞻基一直在看着,正好夏元吉出来,他看到这个场面就喝道:“干什么呢?都把凶器放下!” 虽然不认识,可夏元吉身后跟着的十多个官吏却不是花架子,顿时那些男女都散开了些,可那个男子却喊冤道:“大人,这女子一人霸占了前面,这不公啊!小的们和她商量,差点都被她砍伤了!您看您看,她手里还拿着刀呢!” 春妹下意识的松手,菜刀落地。 “保护大人!” 一个官员冲上来挡在夏元吉的身前,脸上全是悲壮。 卧槽! 方醒不能不出声了,他干咳道:“不过是些小矛盾罢了,哪就到刺杀夏大人的份上了?都放松些,今天可是好日子,别给自己找霉运!” 那官员没回头,依然是站在夏元吉的身前。 看来这个秀他是作定了呀! 方醒马上就原谅他了,因为朱瞻基的身前啥人都没有。 你要拍马屁也要拍皇太孙的呀!蠢货! 夏元吉很无奈,回头冲着朱瞻基歉然一笑,然后拨开眼前这人,走过去说道:“此处并非……” “咳咳!” 方醒等这么久,只是为了熬熬小刀的煞气。此时小刀已经快控制不住了,辛老七正拿住他的后颈,竭力在让他安静下来。 “安静!” 这是方醒第一次正呵斥小刀。 小刀一愣,方醒已经走向了那边。 辛老七松开手,低声道:“你且老实点,不然就关你进小黑屋!” 从小刀进方家开始,方醒一直在熬鹰,不管是温情细磨,还是狠辣操练,可这小子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小刀有杀人狂倾向的家伙! 辛老七大步跟了上去,小刀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贾全看了一眼,叹息道:“莫要去想以前的事,好好的过日子。” 这等人他在军中见到过,都是杀人杀出来的毛病。 小刀闭上眼睛,他知道那些男女威胁不了方醒的安全。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 十三岁好像? 杀了谁? 好像是一个蒙元人,嗯,对,他落马了,然后小旗官令我去杀了他,取下人头。 那个蒙元人好像也不大,胡子都没有。 记得那溅起的血……是红的,比落日的夕阳还红! 小刀的咽喉涌动了一下,看到方醒已经走到了前方。 “谁起的头?”...“”,。 正文 第1093章 朱高煦的鸿门宴 “谁起的头?” 春妹回头看到了方醒,随即也看到了后面的小刀。 那男子挽着袖子,看到方醒一身青衫。可敢在此时出头的,必然不简单,所以他就委屈的道:“大人,那春妹一人独霸了前面,小的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呀!” 那媳妇也嚷道:“大人,这里可不是她家的地方,凭什么让她一人独霸!” 这块地是前后深,左右的宽度只能容纳摆一个摊子之后,还能走人,而边上都是预留种树的地方,坑都挖好了。 “伯爷。” 春妹低头福身,差点惊掉了那些男女的下巴。 我曰!伯爷? 若是一位伯爷,谁敢反对?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伯爷和春妹不熟了。 “为何不去找小刀?” 方醒的一句话让那些男女的希望破灭,可春妹却倔强的道:“伯爷,小女还不是他的人。” “那就公事公办吧!” 方醒欣赏这种自尊自强的女人,所以把脸一板,说道:“此处本是闲置的地方,做事要讲求个先来后到,不然秩序没了,那还有规矩吗?” 至于不许随意摆摊,方醒要是敢说出来,保证明天方家的名声臭大街。 那些男女一听就知道这位伯爷是认识春妹的,都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 夏元吉和朱瞻基正在低声说话,说的却和眼前的小事无关。 “殿下,已经有人去户部,想用金银兑换宝钞了。” 这是一个好趋势,朱瞻基嗯了一声道:“慢慢来,这个要看,若是那时候挤兑过银子的,那就不能兑,否则朝令夕改,朝中的威信荡然无存!” 夏元吉点点头,意气风发的道:“没挤兑过的都给他换了,挤兑过的都赶了出去。” 朱瞻基提醒道:“还得要注意地方上违规使用金银,抓到一起处置一起,千万别手软。和宝钞的大局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这个道理夏元吉当然知道,北平遭遇挤兑时,他几乎是几夜未眠,想起那些豪绅勋戚,他岂会有网开一面的想法! 那边的方醒已经震慑住了一干小贩,就在他们觉得前途无亮时,方醒指指左右两边道:“你们不就是嫌弃被前面给挡住了吗?简单,等过几日种下了树,你们可以挂招牌嘛!做什么的就写上去,那谁还能挡住你?” “咦!对啊!” “多谢伯爷,小的明日就请个先生写个招牌。” 一阵感谢声之后,方醒回身冲着小刀招手,等他过来后说道:“你今日便在这里帮春妹干活,记住了,老实点!” 小刀的眼中还残留着红色,他看到春妹一脸的嫌弃,还低头,就羞赧的道:“老爷,小的知道了。” 尼玛!这谁再看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原来这春妹是找了一个伯爷家的家丁啊! 那还有啥说的,大家都老实点吧。 于是小刀就厚着脸皮过去帮忙,可春妹却不让,一时间看笑了朱瞻基。 普通人家,而且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这时候无需太过纠结于礼数。 “德华兄,中午汉王叔请客,没请你吗?” 方醒愕然道:“他府上没人来通知我啊!” “请了谁?” 朱瞻基说道:“就我,还有赵王叔。” 方醒了然的道:“汉王静极思动,大抵是豪气发作,想要为太子殿下主持公道,想必会有些冲突,我多半是不方便参与的吧。” 方醒回到家,正好遇到张淑慧在内院晒钱。 那些宝钞和铜钱,如果不经常拿出来晾晾,迟早会发绿和腐烂。 整个院子里都是宝钞和铜钱,那些丫鬟们小心翼翼的翻动着,还得警惕有大风。 张淑慧蹲在地上,裙子朝四面散开,一头青丝随意的散落在肩上,这美景让方醒忘记了朱高煦的事。 “怎么不把金银拿出来晒晒?” “夫君。” 张淑慧缓缓起身,笑道:“那些金银招人眼,还是不晒了吧,大不了到时候去户部交了火耗,请他们重新融了。” “随你。” 方醒看到土豆和平安在正房的门槛外面玩耍,就走过去看了看。 “爹!” 土豆正带着平安数宝钞,一叠宝钞被弄的皱巴巴的,再玩下去,方醒判定基本报废。 不过废了就废了呗! 方醒蹲在他们的身前,摸摸土豆的头顶说道:“铃铛呢?” 土豆得意的指指后花园,然后嚷道:“铃铛……” 方醒摸摸平安的脸蛋,笑眯眯的道:“平安不叫爹吗?” 平安数钱很认真,他先把一张宝钞揉成一团丢在一边,然后再去揉第二张,很有章法。 “果然是我儿子,就是聪明啊!” 方醒俯身去捡已经堆了不少的宝钞团子,好歹也是钱啊!这个婆娘居然拿来给孩子玩耍,真是够心大。 边上伸出一只大手在捡自己的东西,平安一楞,然后侧脸呆呆的看着方醒。 “儿子,你玩纸可以,钱……哎哟!” ….. 朱高煦喜欢在第一鲜吃饭,所以叶青对这位王爷也算是熟悉了。 包间伺候,菜单伺候。 朱高炽拿着菜单赞许道:“你们的菜单还有画,画的挺像的,不过若是能弄些菜给客人品尝就更好了。” 叶青点头称是,心中却是苦笑:那样不亏本才怪! 长辈请客,朱瞻基到的速度不慢,在门口被常建勋迎了上去。 “殿下,这可是我家王爷今年第一次请客啊!” 常建勋想凸出朱高煦对此事的重视,可朱瞻基想到的却是朱高煦的众叛亲离。 没有了野心,那些食腐肉为生的家伙就会离你而去。 “瞻基来了,快来点菜,今日随意点,我请客!” 朱高煦豪气干云的把菜单递给朱瞻基,眼中闪动着那种光芒让朱瞻基的心中一颤,不禁想起了方醒对这位汉王的评价。 ——孤独,渴望认可!渴望友谊! “汉王叔客气了。” 朱瞻基随意点了两道菜,正准备问问朱高煦的近况,楼下传来了呵斥声。 大门口,常建勋正和张楚在对峙。 朱高燧在大门外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说道:“闹什么闹!别人还做不做生意了?都上去!” 张楚腰背微俯,目光锁定常建勋,两人缓缓的伸出手去,然后一步步的后退。 叶青就在楼梯口冷眼看着,等两人分开后,才下去说道:“见过殿下,今日殿下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请上楼。” 朱高燧抬头看着叶青,笑道:“听说北平的第一鲜全靠你出力才有了起色,果然是人才!” 这是一条毒蛇,随时随地都会喷吐毒液的毒蛇。 叶青淡淡的道:“王爷谬赞了,请上楼。” 正文 第1094章 一拳朱高煦(为众筹盟主‘书虫1768’贺,加更!) 感谢群里的兄弟姐妹们!聚沙成塔,聚腋成裘,感谢每一位参加的群友!!! ...... 对于朱高燧的姗姗来迟,朱高煦难得的宽宏大量。 “坐吧。” 朱高煦冲叶青说道:“上菜,好酒也来。” 朱高燧坐下后笑道:“二哥今日怎会想请客了?而且还不是在府中。” 朱高煦满不在乎的道:“家里的饭菜都吃腻了,再说最近我正修身养性,若是在家里吵架,那就白费功夫了。” “吵架?” 朱高燧不解的道:“二哥准备和谁吵架?” 朱瞻基在边上坐着,看着两人的交谈,觉得是一头狮子和一头狐狸在交流。 朱高煦也不等上菜,就说道:“听闻你在宫中和大哥多有口角,为何?” 朱高燧愕然道:“什么口角?不过是争论几句罢了,这和口角无关。二哥你在府中编书不好吗?非得要出来搅合……” “我不搅合你就要上天了!” 朱高煦所谓的养气功夫看来全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他怒道:“你一个身无职权的皇子,每日在皇宫里晃荡,这里撮一下,那里怂恿一下,唯恐天下不乱!你想干什么?” 叶青听到这里,马上对身后的伙计说道:“把二楼的客人全部请出去,就说今日第一鲜对不住大家了,过后请他们免费吃十日。” 朱瞻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冲着贾全扬扬下巴,贾全马上就跟着叶青去了。 有贾全出面,那些客人连路过这个包间的外面时都放轻了脚步。 朱高燧突然怒道:“我进宫去孝敬父皇有错吗?你们整日就给父皇添堵,谁去劝慰他老人家了?啊?!不是我每日去陪父皇用饭,去陪父皇散步,父皇的身体能好转吗?事到如今你们却来说酸话,这是何意?!” 长辈之间的争执,朱瞻基不好插嘴,只是朱高燧刚才说话的时机有些微妙,正好是那些客人路过房间外面的那一刻。 毒蛇! 朱高煦的理智被这番话给冲走了,他猛然起身,指着朱高燧骂道:“你个阴人!当年你在背后撮我去和大哥吵架,那时候你怎么不记得父皇的身体了?你个败兴的狗东西!呆在北平干什么?滚回你的封地去!” 朱高煦拿出了武人的气势,朱高燧的气焰顿时一滞。他笑眯眯的道:“那二哥为何不回自己的封地呢?难道是挂念着父皇的身体?” 朱高煦一听反而不气了,他右脚踩在椅子上,戟指着朱高燧说道:“老三,别说我没提醒你,来!咱们马上进宫,一起去找父皇,都回封地去!” 说着朱高煦就过去拉扯朱高燧,硬是要拉着他进宫。 “二哥放手!你放手!” 朱高燧奋力的挣扎着,他虽然也练武,可哪能和号称猛将的朱高煦相比,被朱高煦拉着手往门外拖。 朱瞻基看似很尴尬,可目光却有些淡然,还带着探索之意。 “放开我家王爷!” 这时张楚冲了进来,他没敢拔刀,可却挡住了朱高煦的去路。 常建勋不慌不忙的进来,拔出长刀搁在张楚的脖子上,狞笑道:“张楚,不想死就滚出来!” 张楚没躲避,反而歪着脖子凑过去,鲜血从脖子上流下来,他却大笑道:“常建勋,有本事就来吧,看看你爷爷可会皱一下眉头!” “够了!” 见血了,朱瞻基自然不能坐视,他低喝一声,在朱高煦发楞的时候道:“汉王叔放开吧,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朱高煦随手扔下朱高燧,回身一点头,常建勋就收刀,然后他喝道:“玛德!敢来堵本王的路,你好大的胆子!” “呯!” 张楚没想到朱高煦会说动手就动手,被一拳打的撞在墙上,然后慢慢的贴着墙坐了下去。 “噗!” 一口鲜血溅在地上,朱高煦视若未见的说道:“什么玩意儿都敢在本王的面前叫嚣了,这世道可是看不懂了。若是在战阵上,如你这般的,本王反手就能杀你!” 这话说的霸气,可谁都不敢不信。当年这位王爷可是勇冠三军,多次救朱棣于危险之中,不然朱棣也不会在继承人的选择上犹豫不定。 这一拳并未让朱高煦的怒火全消,他回头瞪着朱瞻基说道:“别学你爹,一天软趴趴的,都被文人教坏了!以后谁若是不服你,那就打!自己打不过,你还不会叫人吗?打死他!以后谁还敢招惹你?!” 呃…… 朱瞻基眼中的探寻消失了,尴尬的拱手道:“汉王叔,咱们还是吃饭吧。” 朱高煦鄙夷的看着正艰难爬起来的朱高燧说道:“看到他就没胃口,走了!” 一阵风般的朱高煦走了,朱瞻基的眸色转冷:“赵王叔可要吃饭吗?” 朱高燧撸开袖子,手腕上一道青紫看着触目惊心,他摇摇头,唏嘘道:“二哥的性子再不改,迟早会惹下大祸,瞻基,有时间你也去劝劝。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让父皇也少些烦恼。” “你没去看父皇的头发,最近他老人家的鬓角都白了大半,哎!饭就不吃了,我这就回府,让他们去打听哪里有好的郎中,叫进京来给父皇看看。” “你也好好的,看看你都胖了些,回头叫御医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哎!我先去了。” 若是朱棣在此看到朱高燧的模样,朱高煦肯定得倒霉了。 唠唠叨叨的朱高燧走了,临走却忘了把还在咳血的张楚给带回去。 张楚却没有被主子抛弃的怨恨,朱瞻基心中暗动,知道这人对朱高燧忠心耿耿,就让贾全叫人把他抬回赵王府。 叶青恰如其分的出现在门外,对门右边的鲜血视而未见,在朱瞻基说不用饭后,就笑道:“家中的平安少爷周岁时老爷在外没参加周岁礼,说是今日给平安少爷补过一次。听说老爷找了好些珍稀食材,把花娘都喜翻了。” 不错! 朱瞻基拍着叶青的肩膀道:“你不错!好好干。” 叶青笑的谄媚:“殿下若是能多来第一鲜几次,那才是小的福气。” 这是要拿朱瞻基当活广告,朱瞻基笑道:“果然是人精,罢了,以后我让府里的人来拿菜。” 这个面子给的大,叶青笑吟吟的说一定会叫厨房下力气弄太孙府要的菜,然后把他送到大门外。看着一行人往方家庄方向去了,这才叫人骑马从边上抢先赶去方家庄,把刚才的事情报与方醒得知。 而两位王爷在第一鲜,在朱瞻基的面前差点干架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被朱棣得知。 “不管!” 朱棣的心思现在连大太监都猜不明白了,他挥手让孙祥赶紧走,然后送了杯药茶过去,低声道:“陛下,太孙殿下喝住了,这是好事啊!” 朱棣抬头,摘下老花镜,面无表情的道:“瞻基若是喝不住,朕也不会插手!” 大太监这才明白了朱棣的意思,这是要给朱瞻基磨刀呢! 正文 第1095章 国如家 今日是方家一家子为平安庆祝周岁,没外人。 “别人都送过一次礼了,咱们再请一次客,那个吃相就难看了。” 曾经饱受每月的工资在给了份子钱后所剩无几的痛苦,所以方醒不喜欢请客,导致外界说方家是自绝于京城权贵。 张淑慧看着方醒右眼上的些微青紫,捂嘴笑了,然后点点头道:“京城有的人家每隔七八天就会大宴宾客,也不知道这家人嫌不嫌繁琐,妾身上次和小白布置和收拢下来,几天都不想下床,累得慌!” “少爷,我带土豆和平安去厨房了。” 小白抱着平安,对着方醒谄媚的一笑,身后跟着土豆和铃铛,大鹅也出来了,摇摇摆摆的想啄铃铛的尾巴,被它回首低吼了一声,马上变乖。 “去吧,别让土豆捣乱!” 哪怕被平安一拳封眼,可方醒依然在笑着。小白今天的兴致高,他和张淑慧都乐于旁观。 至于土豆,小家伙人模鬼样的,大抵是要去厨房视察。 三人两兽去了厨房,方醒和张淑慧就在屋檐下,微风吹过,带来了朱瞻基。 “德华兄,平安呢?” 朱瞻基是真的喜欢方家的两个小子,礼物都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 张淑慧赶紧接过道谢,然后跟着去厨房看看菜品。 “德华兄,你的眼睛......谁打的?”朱瞻基看到方醒的眼眶有些许乌青,就诧异的问道。 “自己撞的!” 方醒指指院子里的石凳,和朱瞻基过去坐下,木花送来了冰镇的凉茶,喝起来感觉从嘴凉到全身。 “平安和土豆在厨房,今日的酒宴如何?” 方醒握着茶杯,感受着那股凉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朱瞻基一口干了凉茶,提起放在冰水中的茶壶又倒了一杯,苦笑道:“汉王叔大发雷霆,一拳把张楚打的吐血。” 朱高煦的脾气不好,比朱棣的还不好,所以以前真的没人敢惹他。 上次这厮还说要闭关修心养性,可没想到就修出来这么一个性子。 但是朱瞻基居然没有劝阻,这个…… “你可是想看看汉王有没有藏私?” 朱瞻基的面色平淡,方醒想起了那些心思深沉的帝王,不禁叹道:“汉王就是这德性,你若是去试探被他发现了,以后你将失去他的支持。” 叔叔被侄儿试探,这是屈辱! 朱瞻基放下茶杯,目光闪烁道:“在那种时候,我不大好插手。” “你是担心汉王在府中憋了那么长的时间,估摸着是憋出了什么阴谋吧?” 方醒了解朱瞻基,若是他没有怀疑朱高煦,那么今天他肯定会阻拦朱高煦。 朱瞻基不自在的看着右边道:“德华兄,是,我是有些想法,可你想想,汉王叔以往的性子,他至少一个月得出来六七次,可这次他居然一直在府中憋着,别说是我,外面的人都在猜测汉王叔是不是生病了。” “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在憋着想造反吧?” 方醒知道外界那些人的心思,三分颜色都敢说成是满堂华彩,朱高煦这个往日的刺头居然憋那么久,各种恶意的揣测和编造肯定是少不得的。 朱瞻基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他很少会露出这种情绪,方醒看到后心一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汉王就是那个性子,若是他学会了城府,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不用你出手,陛下就会收拾他。” 方醒说道:“你倒是成长很快,只是快步走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时不时的停步检讨一下自己。你秉承疑心并没有错,只是外现的太明显,我打赌,赵王最后肯定是忍辱负重!” 朱瞻基点点头道:“皇爷爷说过,为君者不可后悔,做的便是做了,下次汲取教训就是,我此次试探,至少以后不会疑心汉王叔,而对赵王叔,我也看了个透彻。” 方醒有些无力,可却无法反驳。 帝王本就该无情。史上有情的帝王不少,可大多不得善终。如果列一个败家子帝王的名单,那么只会有两种人。 一种是真正的败家子,拿着祖上留下的基业挥霍。 而另一种就是太多情,比如说宋徽宗,把对国家的感情转移到了艺术上。最后还嫌不够,去给异族人当奴隶,体验另一种行为艺术。 朱瞻基现在正在向着皇帝的道路上健步而行,这条路大半是朱棣为他铺就,而方醒不过是从侧面给了些帮助,给了些意见。 朱瞻基的侧脸看着有些冷肃,让人想起了朱棣。 “你想重复陛下的路吗?我指的是陛下登基之后的路。” 朱瞻基的神色终于变成了迷茫,他再怎么聪明,可眼界却受到了限制。 方醒知道他大致的轨迹,现在的朱瞻基就算是立刻登基,也不会重蹈覆辙,那些文官想拿住他,呵呵! “我不知道,皇爷爷雄才大略,乾纲独断,堪称是千古一帝,小弟肯定是比不上。” 方醒点点头道:“陛下年轻时便深入草原,此后掌控北平多年,靖难之后登基,你算算,陛下经历了多少打磨?和陛下比?你差得远呢!” 朱瞻基目露憧憬之色道:“大明内部纷乱终结,此后当是对外扩张的时候,金戈铁马,艨艟遍布海面,想想都让人心驰神往啊!” “可你已经出现了猜忌的苗头!这很愚蠢!” 方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近期自我感觉良好的朱瞻基的遐思。 “你要试探多的是方法,比如说查查汉王府和外界的沟通如何,单独请汉王吃饭,就他那个性子,几杯酒下去就瞒不住话。”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执拗,就唏嘘道:“权利是甘美的,可也是毒药,当你被这种支配别人的快/感所迷惑后,你再难从中走出来。” “你且自己想想,我去厨房看看。” 方醒起身,丢下了朱瞻基一人坐在这里。 “我错了吗?” 朱瞻基喃喃自语道。 …… 酒宴果然是山珍海味都有,可朱瞻基却食不甘味。 平安戴着方醒给他做的小帽子看着大家吃饭,他只能吃着自己的糊糊。 男人和女人被一道屏风挡住了,但能听到声音。 “爹,我也要再过一次。” 小白在那边逗着平安,张淑慧也多番打趣,这下让土豆有些吃醋了,就绕过来,噘嘴道。 方醒笑着夹了一片卤羊肉给他,然后提高声音道:“淑慧,土豆要再过一次,你说怎样?” 张淑慧在屏风那边笑道:“夫君您不是说了吗,只要过得高兴,天天都是生辰,不能惯着土豆。” 方醒这是在试探张淑慧? 为一个妾生子过两次生辰,这个是有些过了。 朱瞻基茫然若失,举杯忘饮。 “国如家,这里面的尺度你自己去掌握。” 正文 第1096章 雄主上课 感谢书友“赫莱森斯卡雷特”的万赏! …… 朱棣就像是一头雄狮,盘踞在乾清宫中。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的愤怒,都是触须,一点一滴的把大明的信息收拢回来。 乾清宫里还残留着些许油漆的味道,朱棣把奏章放下,起身下去溜圈。 黄俨请了病假,就大太监在,他瞥了一眼,发现朱棣好像是心情不错。 朱棣转了几圈,突然问道:“赵王最近在忙些什么?” 大太监瞬间做出反应:“陛下,赵王殿下最近多在府中,只是前几日赵王府中差点淹死了两个侍妾。” 朱棣不置可否的继续转圈,再次问道:“汉王呢?他最近在忙什么?” “汉王殿下最近有些沉迷于道家的丹药,说是要修心养性。” “愚蠢!” 朱棣想起了自己差点儿陷入到长生不老陷阱中的事,不禁冷道:“那就是个蠢的!别人哄两句就迷糊了,别说是治理天下,自己的府中都管不好!” “瞻基……在哪?” “方家的平安上次过周岁时,兴和伯在外未归,所以今日一家人又给过了一次,殿下已经去了。” 朱棣算算时间,就说道:“应该差不多,叫他来。” …… 半个时辰后,天黑了,面色正常的朱瞻基来了。 “中午汉王与赵王如何?” 朱棣已经吃了晚饭,手中端着一杯茶在慢慢的品着。 朱瞻基说道:“孙儿坐观了他们的争斗。”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大到大太监都恨不能把耳朵包起来。 朱棣嗯了一声道:“你是太孙,帝王之术自然是要学的,朕让你看了历朝历代帝王的事例,可有心得?” 朱瞻基点头又摇头,他看了许多帝王的言行,也有许多想法,可一下却都在脑子里堆积着,找不到头绪。 朱棣垂眸,想起了自己在朱瞻基这个年龄的思路,然后不禁失笑。 “你还小,看那些帝王的言行,有的好,却导致了坏结果。有的坏,却起了好作用。所以啊,你要统合了当时的背景和各方势力,把它们记住,然后再去看帝王的言行,中间就有蛛丝马迹可寻,找到了就是你的进步。” “许多事情都是别人教不了的,朕也不行。所以朕让你去了朝鲜,去了瀛洲,去了山东金陵,这一切只是让你去洞察世事。” 朱棣负手站在中间,高大的空间让他仿佛是一尊神袛,傲立人间。 “你的那位皇叔就是一个例子,从小修习儒术,被黄子澄等人哄的团团转,哼!” 大太监恨不能请病假的是自己,他慢慢的挪进黑暗之中,身体佝偻着。 朱允炆,这是一个禁忌! 朱棣当然无需忌讳,他眯眼看着顶上的虚空,淡淡的道:“书生纸上谈兵,能成什么事?大好局面都能葬送。朱允炆毫无主见,人说东他就东,等失败后又去狐疑,这般几次之后难免方寸大乱,最后被朕突入金陵,至此销声匿迹!” 朱瞻基有些呆滞,这位皇叔在皇室内部也是禁忌,连他的太子爹都没提及过。 “太祖高皇帝深知武统天下,可治理天下却不能用那些武人,可当时天下文人大多不愿意为大明出力,就算是有人一夜之间成了知府也无人问津,你可知为何?” 这些都是皇室内部的资料积累,外人知道的只是一星半点罢了。 朱瞻基凝神想了想,说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太祖高皇帝对待豪绅冷淡了些,故此人人旁观。并且……那些人必然怀念蒙元,最后导致了太祖高皇帝对待文官更加的冷淡。” 朱元璋对待豪绅和文官何止是冷淡? 想想开国后的那些人头、那些充草后被挂在墙壁上,用于警示后来继任者的人皮,谁敢说这只是冷淡?! 朱棣当然认为自己的老爹只是冷淡了些,所以他满意的道:“你知道就好,方醒不是教过你利益为先吗?凡事你且从利益上去看,动机自然无所遁形!那么你再想想自己今日中午的处置方式,可对吗?” 朱瞻基有些沮丧的道:“皇爷爷,先前兴和伯就给孙儿上了一课,孙儿知错了。” “哦!”朱棣好奇心大起,问道:“他是如何给你说的?” 朱瞻基想起晚饭的事,说道:“兴和伯家中一妻一妾,平安是妾生子,可却为他过了两次生辰,兴和伯在饭间就轻描淡写的试探了一下兴和伯夫人,借口就是土豆也可以再过一次。” “后来呢?” 朱棣摇摇头,不等朱瞻基回答就说道:“兴和伯夫人必然是笑而拒绝了。” 朱瞻基点点头。 朱棣斜看着边上的柱子,开始给朱瞻基上课。 “调转来说,你今日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试出你二叔的底细,可你却坐视了他暴怒出手,烟火气太重了。” 朱瞻基点头道:“孙儿以为,今日只需问汉王叔在府中忙于何事即可,以汉王叔的城府,若是有异,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来。” 朱棣点点头,朱瞻基继续说道:“赵王叔那里……只需问他家中的子女情况即可。若是他本分,则必然能知道大概。若是……” “就如同是今日兴和伯夫人的回答一样,若是她心有怨言,必然是贤惠的说不碍事,可她却说只要过的高兴,天天都是生辰,夫妻间顿时相见坦然。皇爷爷,孙儿错了。” 这话里提到了朱高燧,而近来朱高燧深得朱棣的宠爱,经常留他在宫中吃饭,为此婉婉都已经生气了。 朱棣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变,说道:“心浮气躁,你且回去做几篇文章来,明日交给朕。” 朱瞻基行礼告退,朱棣原地站了许久,定定的看着殿外。 北平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可最近的消息显示,那些文人、文官们对朱瞻基的耐心正在渐渐消失。 一位皇储,居然和目前的主流学派关系冷淡,这个后果太严重,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寒。 “居心叵测!” 朱棣冷哼道。 朱元璋更狠,直接想把老夫子从神坛上拉下来,可惜大明草创,经不起再次混乱,最后在群情激昂中,这位开国帝王妥协了。 等大明初步稳定后,朱元璋悲剧的发现儒家子弟已经成了大明的根基,动不得,一动就是大乱! 朱棣对这些知之甚详,后来靖难中,他宁可听一个和尚的主意,也不愿意去培养出一位李善长那种人物。 夜深沉,朱棣站了许久,就在大太监想出声时,他沉声道:“玻璃生意中,属于方家的那一份可给了吗?” 大太监想了想,想起上次户部和方醒在朱棣的面前打官司,就是为了付钱的期限,就说道:“陛下,还没给,应该还有两月。” 朱棣负手道:“既然银子都到手了,让夏元吉大方些,明日就给了吧!” 正文 第1097章 九九神丹,服之升天 方醒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能坐享齐人之福的同时,还能让妻妾和睦的像姐妹似的。 大清早,脸上正在蜕皮的方醒不想起床,正四仰八叉的躺着。 最舒服的就是早上迷迷糊糊的醒过一次之后,再睡一个回笼觉,那感觉太美。 “爹!爹!盔甲来了!” 土豆可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正在享受回笼觉,冲进来就熟练的爬上床去,然后坐在方醒的肚皮上叫嚷着。 方醒无比怀念没有孩子的日子,每天早上想睡到什么时辰都行。 现在不行喽! …… 朱芳亲自送来了土豆的半身甲,还有一套面甲。 等方醒牵着土豆出来,朱芳喜道:“老爷,少爷,这副盔甲是小的亲自打造,内里的棱角都磨去了,保证不会伤到少爷的的肌肤。” 方醒一把拎起小巧的可爱的盔甲,把土豆拉过来,亲自为他披甲。 张淑慧和小白站在院门处看着这边,不禁百感交集。 “这多像是送土豆去出征啊!哎!我又说错了,等土豆长大,必然是天下太平了,不用出征。” 张淑慧后悔自己先前的话,觉得不吉利,赶紧弥补了一番。 小白抱着平安说道:“夫人,等土豆长大,那时候肯定是皇太孙了吧,到时候咱们家肯定不用出征,好好的过日子就是了。” 张淑慧叹道:“只是夫君最不喜勋戚无为,你我都得要抓紧了,以后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书上进,否则不是被夫君丢进军营,就是被赶出去经商。” 小白嘟嘴道:“平安那么乖,肯定能读书,倒时候就让少爷教,只是土豆却喜欢刀枪,夫人,少爷说三岁看老,要改过来才行呢!” 张淑慧看着已经披挂上了半身甲的土豆,有些意动,可想到方醒的性子,就叹道:“夫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罢了,你真是不知道,每日无思无虑,我看大明就数你活的最舒坦。” 那边的方醒把面甲给土豆戴上,然后拉下来,顿时一个小军士就诞生了。 土豆太小,披上甲后,活动有些困难,可还不服输的嚷道:“爹,我要去庄上带他们打仗!” 方醒笑着把他推向张淑慧那边,笑道:“你且能走稳了再说吧。” “老爷,贾全求见。”有丫鬟过来禀告道。 方醒起身,对着张淑慧喊道:“淑慧,土豆披甲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不然会压坏他的筋骨。” 张淑慧赶紧走出来牵着土豆进去,至于卸甲,她已经是老手了。 方醒这才回身夸了朱芳,然后又问了轨道的打造情况,得知还在改进制造工艺时,就让朱芳不要着急。 “咱们宁可慢,也不能在外人面前献丑,否则对科学就是一次打击,这个问题你要时时提醒他们,小心些。” …… 到了前厅,贾全正在负手站着欣赏墙壁上的字画。 方醒干咳一声道:“你学谁不好?偏去装雅致,那些字画本伯都不知道好不好,你知道个屁!赶紧说说何事!” 贾全嘿嘿的笑了,回身看到方醒的右眼有些乌青,就楞了一下,然后正色道:“殿下得知了一个消息,只是不好出面。汉王殿下最近在和一些道士炼丹药。” “他疯了吗?” 方醒不敢相信朱高煦居然会愚蠢至此,道家的养生之道从来都不是丹药,那是化学家啊! 把自己的肠胃变成化学实验室,这得要多大的胆量? “走,看看去!” …… 汉王府里面专门被辟出一个院子,里面住着两个道士,每日在院子里鼓捣东西,不时有烟雾升起,就像是厨房烧饭时一样。 “明德,看看火候好了没有,小心些,这可是第九炉了,九乃数之极,若是这炉丹药成了,汉王殿下就可服用,身轻如燕啊!” 一个三缕长须,白净的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道袍男子坐在院子的院落里,而那个丹炉却在院子中间。 那个叫做明德的年轻道士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弟子好像闻到了香味。” “哈哈哈哈!看来果然是成了,快,打开,让为师看看。” 明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子伸进盖子的铜环提手里,转过脸用力的一挑,随即转身就跑。 预料之中的爆炸没来,反而一股浓郁的香味开始飘散。 “快!熄火!” 中年道士闻到香味不禁大喜,几步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丹炉里有一层薄薄的金色半干的东西,就喜道:“快些,把火抽了。” 明德过来说道:“师父,咱直接把丹炉提过去不就行了吗?” 把丹炉提到边上,中年道士找来玉勺,把里面的金色丹药都刮在一堆,然后不顾温度还高,就用手搓成了九枚圆圆的丹药。 “九九之数,服之必然升天!” 中年道士含泪仰天长啸,声音尖利,一府皆惊。 朱高煦正在前厅等着方醒,有人禀告道士在尖叫,怕是出了祸事,他满不在乎的道:“莫不是丹药出来了?本王记得守一道长不是说开盖的时候会有丹毒吗?弄不好是被毒死了吧!不关本王的事。” “殿下,兴和伯来了。” 方醒进来就仔细打量着朱高煦,看的他浑身发毛,退后问道:“方醒,你看着本王作甚?” “面色……还可以,听说吃了那些丹药面色会变得发青,你的还只是发红,还好还好!” 方醒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解释一下丹药的坏处,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脸喜色的道:“殿下,那道士说丹药成了。” “果真成了?” 朱高煦楞了一下,然后问道:“几枚?什么颜色?” 这小厮说道:“说是正好第九炉,然后又出了九枚丹药,什么九九,说是特别好,弄不好能升天呢!” 朱高煦一听就喜道:“方醒,跟本王去看看,如是金丹真的成了,本王给你留一枚。” 好吧,看在你有毒药都没忘记我的份上,咱们就去看看吧。 …… 院门大开,两个道士昂首站在外面,神色庄严。 “可是成了?给本王看看。” 朱瞻基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 那叫做守一的道士宝相庄严的拿出一个玉瓶,慎重的递到朱高煦的手中。 “殿下,第九炉,九枚丹药,这是天意,天意要让殿下成为神仙中人,贫道恭喜了。” 朱高煦打开瓶塞,然后凑到鼻下嗅了一下,陶醉的道:“果然是神丹的味道,若是父皇吃一粒,肯定能年轻二十岁!” 守一不舍的道:“王爷,稍晚就是良时,您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然后服用神丹。” “好!本王先试!” 朱高煦满心欢喜的就准备去洗澡。 “殿下,这丹药若是让陛下服用,怕是您也得倒霉啊!” 正文 第1098章 长街,白衣,刺客 朱高煦愕然看着方醒道:“方醒,你就这么见不得本王好吗?” 两道士也盯着方醒,目光不善,若不是朱高煦在,多半是想和方醒单挑。 方醒无奈的道:“你的身体倒是能挺住这些重金属,可陛下却不行。升天?我看真是要升天啊!” “什么重金属?你别信口开河!” 守一厉声呵斥道,这可是他的道,道被人否定,甚至是‘污蔑’,换个地方当真是要不死不休! 方醒也不争执,只是问道:“敢问殿下,他们炼丹用了何物?” 朱高煦想了想也不知道,就叫来了专门伺候两个道士的小厮。 “殿下,这个单子就是道长给的。” 小厮把购买清单递过来,方醒一把抢过,然后冷笑道:“果然是,硝、硫磺……,这是要制作火药吗?难怪会说什么炸丹炉了!啧啧!居然有铅?!王爷,此事毋庸置疑,不信您可去问太孙,他知道铅能干啥!” 铅中毒啊大哥! 守一怒不可遏,连明德都握紧双拳,不过权贵之所以是权贵,就是因为他们高人一等,甚至掌握着普通人的生死。 虽然自己是权贵中的一员,也曾经利用权贵的特权获得过好处。可方醒却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意味着超脱律法。 你想改变吗?可你自己就是既得利益者啊! 朱高煦目光转动,狐疑的看着手中的玉瓶。 你相信谁? 如果朱高煦强行要服用丹药,方醒不会再阻拦,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朱高煦沉吟良久,神色阴晴不定,守一急忙说道:“殿下,您看此丹,放到眼前看,对,看到了吗?光华流转!这就是天地精华的外现啊!” “殿下,您闻闻,丹药之所以是丹药,外物不过是媒介,贫道在侧虔心祷告,以引天地精华。不过此道艰难,也是殿下的福缘,在第九炉大功告成,可见殿下乃是天地钟爱……” “来人!” 朱高煦的嗓门大,大到吓了正滔滔不绝的守一一跳。 “殿下!” 有侍卫过来应命,朱高煦断然道:“把这两人看住,不许交接外面。” “殿下!” 明德面色大变,可守一却老神在在的拱手道:“此丹当有神效,贫道愿用性命担保。” “你的命和陛下的命都是命,可你死了只是死了一个化学家,而陛下若是有个……你可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老朱要是在这个时候去了,方醒和朱瞻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这段时间忌惮于朱棣的那些文官们会疯狂的弹劾,那些文人会在路上堵住方醒…… 朱高煦点头道:“我是信方醒的,关起来。” 我曰! 方醒看到朱高煦不舍的把玉瓶收起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害你没好处,只有坏处。” 朱高煦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对,你害我没好处。” 方醒失笑道:“这丹药用不得,那个铅吃进去,人会变傻,叫做铅中毒。” “本王这就进宫,让御医看看。” 朱高煦看到方醒面色不好,就解释道:“不是给父皇,是想看看毒性有多大,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这两人弄不好就是居心叵测,本王要活剐了他们!” 得!这位王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谁若是想蛊惑朱棣服用丹药、求神问佛,方醒发誓会让他全家去奴儿干都司和野人为伍。 …… 夏天逛街的都是神经病。 看到北平街头依然是人来人往,方醒恨不能插翅飞回家中,然后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摆上躺椅,边上的小几放一壶冰茶。 “人生至此,别无他求了!” 马蹄踏踏,可惜不能纵马。 “方醒!” 就在方醒想着回家享受时,前方一声厉喝惊醒了他的美梦。 前方本是人流,突然在中间分成了两股。 方醒抬头一看,不禁讶然。 长街,青年,木剑! 前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的头上也包着白巾,手中提着一柄木剑,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醒。 微风吹拂,白衣飘飘! 这是要找我比武吗?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方醒想起了长街比武,当然,如果是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面,比格会更高一些。 年轻人看到方醒抬头,就举起木剑指着方醒喝道:“方醒奸贼,你蛊惑君王,亵渎圣贤,今日我洪健与你不共戴天!” 街上的人瞬间就分成了两块,一块在方醒这边,一块在年轻人的身后,兴趣盎然的等着开干。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往外跑,方醒对此很欣慰,这些都是去找五城兵马司报案的。 “你是何人?” 才将唾弃特权,可现在方醒用的就是特权——端坐马背上,身后两名家丁正摩拳擦掌,准备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打个半死,然后扔进大牢。 洪健气势一盛,喝道:“读书人!” 读书人?! 两头的围观者们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洪健拦截方醒的用意。 “听说曲阜那边的围墙倒了,三个出色的子弟被人打断了腿,成了瘸子。” “说是兴和伯干的,只是那些文人有些怕兴和伯,所以一直忍到了现在。” “真是兴和伯干的?那可真是和拆了皇宫没啥区别了,兴和伯好大的胆子!” “兴和伯在山东时被人弹劾了,据说就是曲阜那边的主意,宽宏大量嘛,你懂的。” “哦哦哦!是啊!兴和伯宽宏大量,那家人也不省心啊!” “可不是吗!好好的做你的圣人不好吗?非得要出来搞风搞雨!” “哎!你们不知道吧,山东的粮仓可是被人搬空了,兴和伯和太孙殿下就是去处理此事的。”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静悄悄的。 说话这人看看左右,得意的道:“知道是谁搬空的吗?” “千万别说出来,不然……” 圣人之威,比什么开天辟地厉害多了。 看看这些百姓就知道,儒家在大明的‘影响力’有多大。 “贪官污吏!” 一个年轻人终究忍不住骂道,顿时法不责众的光环就笼罩了这些人。 “就是,听说兴和伯和殿下去办案时,还被人刺杀,你们想想可怕不可怕!” “那边可是圣人家啊!嘿!圣人家!” “那这人今日就是来为圣人家报仇的喽?” “谁看见兴和伯挖圣人家的墙角了?纯属胡言乱语!” “对!就是胡言乱语!” “……” 前方的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洪健道:“读书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当街手持利刃拦截本伯,这是想刺杀本伯吗?” 正文 第1099章 刺客,好汉 洪健一愣,然后看看左右,一脸毅色的道:“方贼,你兴杂学,操弄奇技淫巧,罪行罄竹难书,今日我洪健要为民除害!杀!” 说完,洪健就双手握着剑柄,小碎步疾行而来。更新快。 “大胆!” 辛老七飞身下马,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 洪健看到方醒不下马,而是辛老七过来,不禁悲愤的喊道:“方贼,你愧为名将!” 方醒淡淡的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本伯动手,你这等傻子,不配!” 洪健脚步一滞,可辛老七却狞笑着大步上前。 “啊……” 众目睽睽之下,洪健没有逃,而是奋力的一剑劈来。 “剑是刺!哎!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连剑都握不住。” 方醒看到洪健出剑无力,不禁摇摇头。 辛老七也不闪避,直接伸手一掌劈在木剑的剑脊上。 木剑落地,辛老七劈手抓住洪健的衣襟,反手摔在地上。 “啊……” 洪健何曾被这般粗暴的对待过,他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闪开闪开!” 正如同以后的电影一般,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此时出现了,恶声恶气的驱赶着堵在两头的围观者。 洪健一身白衣飘飘,此时在地上翻滚成了灰衣,他看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喊道:“杀方贼!杀方贼!” 五城兵马司的人先看到坐在马背上的方醒,才看到了在地上嘶吼的洪健。 尼玛!大白天的你穿一身白衣出来,这是给谁戴孝呢?! “拿下!” 如果是大理寺,或是刑部的人,或许会问问缘由,可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的是治安,而不是破案。 于是洪健就惨了,被两名军士按在地上,旋即被绳子牢牢绑住拎了起来。 “伯爷,敢问此人可是当街行刺吗?” 五城兵马司的人很会做人,话里话外都把洪健钉死在了刺客的身份上。 方醒微微颔首道:“此人当街阻拦本伯,言语间杀气腾腾,在场的人皆可作证,此事本伯就不管了,劳烦各位。” 五城兵马司的人受宠若惊的道:“不敢不敢,伯爷放心,小的马上带回去讯问。只是敢问伯爷,此人可是和您有仇吗?” “无仇,不,兴许有些。” 方醒看了一眼围观者们,稍微提高了些嗓门。 “有人说本伯挖了圣人家的墙角,这是污蔑!这是一小撮别有用心者散播的谣言,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怂恿某些傻子来干傻事。” 方醒的否认谁也无法指责——你说我挖了圣人府的墙角,证据何在?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很可贵,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要去坚持,那不是可贵,而是可笑。 “学生这是为民除害!” 洪江还在叫嚣着,方醒冷笑道:“我害了谁?说说,我害了谁?” 大家仔细一想,尼玛!人兴和伯哪里害过人! “兴和伯弄出来的土豆可是让大家都能吃饱饭!”有人喊了一嗓子。 方醒说道:“别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为民除害,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等坐在家中,田地大宅美婢,这些从何而来?不过是民脂民膏而已,也配称为民除害?” 洪健还想驳斥,被一名军士掏出一块土布塞进了嘴里。他呜咽着,两眼喷火般的盯着方醒。 天气很热,方醒没耐性盘恒,就说道:“你口口声声要杀本伯,可拿的却是木剑,这是为何?不过是为了不被治罪罢了,你等首鼠两端的秉性本伯深知,下次要来也罢,最少拿了真刀真枪来,本伯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名将!” 洪健身穿白衣,这是在打悲情牌,而手持木剑,这是在规避律法。 两者相加,所谓的长街行刺不过是一场秀而已。 一场个人秀! 这时候还没有为了成名而采取‘求皇帝打板子’的先例,所以洪健的作法还算是新奇,想必今日之后就能成名。 …… “德华兄,这也太……” 朱瞻基赶到方家时,正好看到方醒在用鸡蛋滚眼眶。 方醒嘴里轻嘶,随口道:“求名罢了,我成全他。你说说,他若是真想杀我,为何不藏于左近,寻机而发?反而像是个傻缺般的拦在路上!” 朱瞻基无语,等方醒把鸡蛋拿开,看到眼眶微青,就怒道:“这可是那人伤到的吗?” 方醒无奈道:“不是,是平安,昨日你不是看到了吗?只是今日看着就有些醒目了。” “哈哈哈哈!” 昨天方醒说是自己撞的,今天终于是坦白了。 朱瞻基闻言不禁捧腹大笑,然后急切的道:“快把平安抱过来,让我看看是否有武将的天赋。” “没有。” 方醒断然否定道,但还是叫人去把平安抱出来。 …… 邓嬷嬷抱着平安有些不安,刚才她听传话的人说太孙好像要平安练武。 平安却挣扎着下了地,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朱瞻基,表情严肃,小眉头还皱的紧紧的。 朱瞻基也板着脸,两人对视,平安竟然不怕,只是那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罢了!是条好汉!哈哈哈哈!” 朱瞻基大笑着去摸平安的脸蛋,可平安却转过脸,避开了他的抚摸。 邓嬷嬷心中惶恐,福身道:“殿下恕罪,平安少爷只是有些倔。” 朱瞻基笑道:“无碍,带回去吧。” 等平安走后,朱瞻基说道:“皇爷爷令户部把方家在玻璃生意中的分成提出来,今日就结算。” 方醒正在喝凉茶,闻言肩膀微动,然后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朱瞻基皱眉道:“说来也是自作孽,皇爷爷本对曲阜那边就不满,可在此事中,百官人人维护那边,皇爷爷恼怒了。” “哦!” 方醒闭上眼,喃喃的道:“陛下这个信号可不讨好啊!他们不敢对陛下发难,以后难免会把恨意转到你的身上,你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后悔了?” 朱瞻基微笑道:“后悔什么?若是我埋首于经史中,不过是重复过往之事。盛极而衰,这个道理小弟是知道的。若不是开了眼界,怎会知道生产力才是长盛不衰的真谛?怎会知道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是哪些人?” 听到这番话,方醒的心情激荡,真想仰头长啸。 “这很好,你记住了,没有哪家之言是绝对正确的,为君者当放眼四方,吸纳有助于提高自身的学识,包括儒学,其中就有不少值得我们去学习的地方。” 方醒有些踌躇满志的道:“真想看看你登基之后的盛况啊!” 朱瞻基苦笑道:“德华兄,等到那时,你我怕是都不得清静啊!” 方醒振眉道:“那又有何妨,到时候你且高居御座,统御四方,我去和他们撕比!” 撕比? 朱瞻基不解的看着方醒。 “斗!咱们要斗!” 方醒神采飞扬的道:“从古至今,就没有一项改革是能轻松进行的,咱们不要怕斗,只要不内乱,大明的未来可期!” 正文 第1100章 朱棣发威,百官观刑 方醒去了户部,所谓的交割不过是签字画押而已。 夏元吉亲自出马,让方醒签字画押。 “数学两本,字典一本,物理一本,那些工匠一直在印制,目前结余三万七千多贯,你可要兑现?” 夏元吉一本正经的问道。 方醒唏嘘着签字画押,“还不够啊!夏大人,我给户部出了建造大市场的主意,难道就没有好处?” 夏元吉板着脸道:“你倒是雄心勃勃,一心想让这几本书遍布大明,不过你可想过了没有,那么便宜的书,有人会买了去烧火?” “当然想过。” 方醒满不在乎的道:“可那能有几人?大多都是儒生吧?就算是有一半人买去烧火,可我还是赚了剩下的一半人,这些人以后就是……” “就是什么?” 夏元吉瞪眼道:“就是你挖儒家墙角的利器?” 方醒笑道:“什么叫做挖墙脚?夏大人,我只是在为大明挖墙角!你们都知道治乱循环在本朝必然会上演,可谁动过心思去解决?还是说你们找不到原因,一叶障目吗?” 夏元吉皱眉道:“你这等话最好不要出去说,否则下次就是真刀真枪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莫和他们斗气!” 方醒把笔搁下,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儒家子弟有好人,还不少,可在这个氛围之内,再好的人也得随波逐流,否则不容于世,我说的没错吧。” “这叫做酱缸,大家都在酱缸里打混,谁想出污泥而不染,那就是异类,异类就得打压!” 方醒的话总是这般咄咄逼人,夏元吉叹道:“那人不过是被人怂恿了一下,才干出了这等蠢事,德华,看在他年轻气盛的份上,放过他可好?” 方醒回身看着门外,目光幽深的道:“夏大人,即便是你也觉得那人情有可悯,可见他造势的成功。” 夏元吉老脸一红,辩解道:“非也!德华你不知道,今早陛下钦定了山东贪腐一案的人犯,你可知道要杀多少人吗?” 方醒摇摇头,他觉得那些官吏都该死! “夏大人,你若是去山东看过那些饥民的惨状,你就会知道,那些官吏全杀了都没一个冤枉的!” 夏元吉苦笑道:“一百七十四人!一百七十四人啊!现在已经押往西市,陛下一刻都等不得,马上就要杀人立威!” 方醒的眸色一暖,他知道夏元吉这是在提醒自己:山东一地的官吏死伤惨重,他们的故旧遍布天下,你若是还纠结于一个想求名的读书人,那真是在给自己树敌。 “罢了,不过按照律法,他该当何罪不可宽恕,我保证不去收拾他就是了。” 一个傻子,方醒还不至于上纲上线。 方醒大度的答应了,夏元吉笑道:“这就对了,今日陛下还让百官去西市看行刑,本官这就去了,你自便吧。” 砍头啊! 方醒摇摇头道:“夏大人自去吧,我回家。” 虽然在战场上亲手砍下不少脑袋,可那些都是异族。山东官吏…… 方醒和夏元吉一起走出户部,一个太监等在外面,看到方醒后就说道:“陛下有交代,兴和伯马上去西市,不许提早走!” 方醒深呼吸一下,问道:“谁监斩?” 太监说道:“礼部尚书吕大人。” 卧槽!老朱好狠!居然让吕震去监斩。 方醒点点头,然后和夏元吉一起上马往西市去了。 …… 西市,当方醒和夏元吉到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当然,作为官员有专门的通道进去虽然绝大部分都不想进去! 从一个打开的商铺穿过,最后到了刑场。 往日行刑最多是一隅之地,可今天的阵势之大,把那些围观的百姓都驱赶到了外围。 没有座位,几百名官吏走在左边齐齐站着,方醒看到了不少熟人,就拱拱手。 而在右边有个棚子,里面坐着吕震,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发号施令。 “带人犯!” 随着吕震的命令,外围的人群散开,一队队的人犯被带了进来。 “砸!” 这些人犯前不久还是身着官服,气势不凡,可如今在百姓的怒火面前却在瑟瑟发抖。 烂菜叶、小石子、不要的东西…… 这是默许的程序,也算是为皇帝正名你们看,百姓都这般愤怒,说明朕杀掉他们就是顺应人心啊! 在这些人中间,方醒看到了原青州左卫指挥使廖东昌等人,还有青州知府…… “跪下!” 中间的大块空地上,这些官员被喝令跪下,每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有人已经失禁了。 没人喊冤! 方醒发现了这个问题,就问夏元吉道:“他们不怕死吗?” 夏元吉抚须道:“本官当年曾经问过一个刑前被赦免的官员,他说那时候嗓子眼里好像堆满了砂砾,说不出话来。” “是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几人能勘透!” 夏元吉笑道:“接下来吕震要受苦喽!” 方醒不解,看向了棚子。 人犯到场,吕震起身走出棚子,身边跟着两名小吏,一一辨认人犯。 这就是验明正身。 这时候如果人犯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就可以当场向监斩官求助。 吕震显然不想有人向自己喊冤,所以过程很快。 身边的小吏拿出记录着人犯相貌特征和罪行的册子一一查验,还得要对应人犯背后插着的木牌。 木牌上的人犯名称和罪名一一相符,相貌相符,没人喊冤,那就要进行下一道程序。 当着无数人的面,吕震打起精神一一查验,一百多人,这不是个轻松的活。 等查验完后,吕震的面色铁青,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 “被一百多临死之人给盯着,换谁都会害怕啊!” 在旁观的官员们有人取笑道,可随即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刽子手进场了! 十名刽子手挺胸腆肚的进场了! 按道理这些人犯都得绑在木桩子上方便行刑,可今天人数太多,于是就采用了协助的办法。 行刑! 吕震的命令一下,两人上去按住一名人犯的后背,喝令他低头。 “不然砍十刀你都死不了,聪明的就把头给低了,给你个痛快!” 人犯被巨大的恐惧所支配,几乎把脑袋给垂到了胸前。 “我不想死……我不想……” 刀光一闪而过,人头落地,鲜血狂喷…… 正文 第1101章 死亡,陌生 感谢书友:“山水任我行”的万赏! …… 方醒的眼睛闭了一下,再次睁开时,人头已经被拎着挂在了边上的木柱子上。 而那个无头的尸身被人拉到了边上,这个要看有没有人来收尸,没有的话,城外的乱坟岗就是唯一的去处。 运气好没有野狗啃噬,运气不好,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骸骨。 接下来就是顺着砍,第一个刽子手砍了三个之后就换人了,他自己坐在棚子边上,也不忌讳吕震位高权重,接过一个年轻人递来的大碗,几口就干了。 “那是他的徒弟,这一行口口相传,但多半不会传给自己的子孙。” “为啥?” 方醒听着身边那些官员急促的呼吸声问道。 夏元吉看似云淡风轻,可如果有人凑近看的话,就会发现老夏居然是垂眸,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看现场。 “他们说做这一行的会遗祸子孙,所以都会让儿子离远些,最好是去外地呆着。” “那就是为了挣钱?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醒想了想,如果自己走投无路的话,为了妻儿…… “若是我到了那一步,也敢做!” 夏元吉微微摇头:“老夫不会。” “鄙视你!” 方醒觉得老夏真是没有为人夫,为人父的自觉。 夏元吉得意的道:“老夫别的不说,就算是去卖字画,一年挣的钱也比他们多,你说老夫得多傻才会去干这个?” “小心,有人来了!” 这时身后有人低呼道,随即人人侧目右边。 大太监就像是过来玩耍的那样,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看了看吕震,再看看百官。 夏元吉嘴唇微动:“这是来盯着咱们的,眼睛看刑场,不然陛下会让你亲自去砍下那些人犯的头。” 你还别说,老朱真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 方醒抬头,目光飘忽。 第二个刽子手已经结束了,他砍了五个人头,边上一个官员虚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的夸赞着。 “王大锤不错,一口气砍了五个脑袋,回头有赏!” “加把劲,今日前三名都有赏,按照人头赏!” 方醒很无语,这尼玛还按照人头记功啊! 在钱钞的鼓舞下,人头滚滚落地。 方醒也看麻木了,目光飘忽,大太监看在眼里,皱眉想上前,最后还是忍住了。 “啊……” 这时一个刽子手失手了,不但刀卷刃,脑袋也没砍下来,那人犯拼命的吼叫着,挣扎着,两个人都压不住。 “按住他!” 有人嘶吼道,旋即两人去增援,半晌才控制住。 “换人!” 这个刽子手满脸失落的退下去,四个大汉按住后颈冒血的人犯,等人来动手。 “呕!” “呕!” 呕吐是会传染的,从第一个开始,队伍里不断有人弯腰、蹲身呕吐。 夏元吉细微的呼吸着,那股子血腥味却在鼻端萦绕不去。 等一百多人全部斩首完毕后,木柱子上已经挂满了人头,现场全是红色,那股子血腥味让围观的百姓都退出了一截,脸上不再是看热闹的神色,而是…… 大太监走了,随即吕震在棚子里捂嘴转身。 夏元吉看看天色道:“正好是午饭的时辰,德华,陪老夫喝点酒。” 方醒赞同的道:“正好我也想喝点酒,不过夏大人,这顿你请?” 夏元吉瞟了那片血泊一眼,捂嘴道:“你还想不想要下一轮的玻璃钱了?!赶紧……走!” 官员们作鸟兽散,现场留下了呕吐物几十堆,还有些手绢什么的。 十多个男子过去清扫现场,走到刚才官员们站着的地方,一个男子突然指着一摊湿痕喊道:“快来看啊!有人吓尿了!” “呸!肯定是贪官,被吓到了!” …… 西市离刑场一里多的的一家小饭店里,夏元吉和方醒在角落里坐着。 “可要饭菜?” 夏元吉的面色有些苍白。 “不要,伙计上酒,最好的酒。” 方醒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 “掌柜的,可有好酒?打来本官带走。” 一人进来喊道,夏元吉瞥了一眼,忍笑道:“是吕震。” “他不去陛下那里复命,来这干嘛?” 吕震面白如纸,身体有些摇晃,看到方醒和夏元吉后,他强撑着接过酒囊,给了钱,然后对夏元吉强笑一下,转身出去。 夏元吉的目光深沉,说道:“都是官场上打滚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存身之道,德华莫要小觑了别人。” 方醒点点头,举杯,和夏元吉碰了一下。 “我不够聪明,所以从不敢小看别人。” 夏元吉一饮而尽,脸上红润了些,说道:“可老夫纵观你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布局深远,这还不聪明?” 方醒笑了笑:“我不过是够专心罢了,当你专心于某事,觉得这是一件自己此生必须要完成的事时,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夏元吉点点头道:“此言大善!老夫其实也不算是聪明人,只是专心于理财之事,这才能支撑至今。” 方醒再次举杯道:“那便为了两个笨蛋干杯!” …… 胡善祥只是微笑,一直在微笑着做针线。 朱瞻基坐在圆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慢慢的翻看着。 场面看着就像是两口子闲暇休息,可门外站着一个青衣丫鬟却牵引着朱瞻基的注意力,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胡善祥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在瞪着那个青衣丫鬟,可对方却低眉顺眼的退后到门外,在朱瞻基的视线之外。 这下你们该没得说了吧? 坐了一会儿后,朱瞻基把书一收,起身道:“既然生病就别做针线了,小心伤眼,晚些我再过来。” 胡善祥赶紧放下针线,起身相送。 还是微笑! 朱瞻基觉得胸中气闷,大步走出去。 青衣丫鬟看到朱瞻基出来,赶紧就在闪到一边。 胡善祥看到这人,眼中波澜不惊,淡淡的道:“殿下慢走。” 朱瞻基胡乱挥挥手,然后就往右边去了。 “骊山四顾,阿房宫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在……” 朱瞻基远去,远处传来了丝竹音,有女人在遥遥唱着,歌声婉转,悠悠然飘了过来。 胡善祥的身体突然倾斜,她抓住门框,身体颤抖着,瞪大眼睛,可眼眶中却蕴含不住这般多的泪水,旋即从眼眶中冲出来,在脸上留下两道湿痕…… 正文 第1102章 你的心肠不够狠 朱瞻基也听到了这个歌声,他的神色变得开朗起来,脚步轻快。 前方是一座亭子,转过去就是孙氏的住所。 可刚走到亭子边,前方出现了俞佳。 “殿下,兴和伯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喝醉了。”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往左边转过去,身后跟着的青衣丫鬟一怔,追出一步。 俞佳回身冷冷的冲着她低声道:“殿下有事,莫要不知高低!” 青衣丫鬟退后一步,不敢再去,俞佳这才冷哼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青衣丫鬟咬着下唇,脚步匆匆的去了。 作为朱瞻基身边的太监,俞佳虽说不能决定后院女人的生死,可暗地里下几个绊子却轻松写意。 到了前院,朱瞻基看到方醒站在外面,负手看着水池里的假山,身形有些摇晃。 “德华兄。” 方醒转身,打个嗝道:“喝多了,不想回家,你且找个地方让我歇息歇息。” 朱瞻基看到方醒走动间脚步不乱,就说道:“到书房坐坐吧,喝点醒酒茶。” “行。” …… 到了书房,两杯醒酒茶下肚,方醒抬眼问道:“你去看过斩首没有?” 朱瞻基摇摇头道:“没有,只有在战阵上才见到过。” “那你没吐吧?” 朱瞻基诧异的道:“除去第一次北征时有些恶心之外,再没想吐过。” “我吐了。” 方醒的身体抖动一下,自嘲道:“我虽非猛将,可好歹也曾手刃不少敌人,那时根本就没吐,更别提什么恶心!可今日就吐了。” 方醒眼神茫然的道:“这还只是目睹了斩首,我那时可是亲自动手啊!那人头就飞起来,和鲜血一起扑到我的脸上,我都没吐,可今日就吐了……呕!” 瞬间俞佳就眼疾手快的提着一个敞口花瓶过来。 “呕!” …… 稍后,方醒就躺在书房里的软塌上呼呼大睡,朱瞻基指指外面,俞佳就给香炉里加了一把香料,然后跟着出去。 到了外面,朱瞻基略一思忖,就吩咐道:“令人去方家传话,就说兴和伯在我这里喝酒。” 贾全懂了,就找了一个侍卫去传话。 朱瞻基令人看好方醒,他自己进了宫。 …… “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完朱瞻基的话,朱棣摇摇头道:“那竖子的心肠还是不够狠啊!” 朱瞻基有些懵,就问道:“皇爷爷,兴和伯喝酒很少会吐的,而且他还是和夏元吉一起喝的酒,应该没多少。孙儿来之前问过,夏元吉已经在户部理事了。” 朱棣失笑道:“朕年轻时曾经目睹斩首,然后吐了。其后封在北平,经常出征草原。犹记得第一次杀敌,鲜血漫天,只觉得眼前全是红色,可如何?没吐,甚至连恶心都没有,反而是杀意沸腾!”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皇爷爷,难道这就是……内外之别吗?” 朱棣点头道:“正是,看到大明人被斩首,那感觉很奇怪,所以会觉得恶心。可杀敌时,却是有念头在里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不杀,他们休养生息之后就会再次光临大明,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 “是了。” 朱瞻基有些悟了:“皇爷爷,那就是信念,保护大明不被异族的马蹄践踏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鲜血和杀戮并不算是什么。” 朱棣把朱笔一搁,起身道:“心肠太狠的人,每每遇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方向,这一点你不可不查。” 朱瞻基举一反三的道:“心肠太狠,那就没了心,没心的人自然没有方向,不过还得看是为何,比如说将士沙场征战多年,目睹无数的杀戮,那心肠早就成了铁石,此时只有家人才能抚慰。”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懂这些再好不过,下面的臣子都是一副忠心面孔,可内里的东西却得要靠你自己去揣摩。” 朱瞻基笑了笑,显得英姿勃发:“皇爷爷,只要大势在我,任他折腾,不过是反手覆灭罢了!” “你倒是懂了!” 朱棣佯怒道:“这可是在玩火,不小心会把你自己给烧死!”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知道,不可姑息,不可放纵,否则就如那前唐一般,后期虽有振作之机,可却无再造山河之勇气,最后难免昙花一现,随即覆灭。” …… 西市的一场杀戮废掉了两个刽子手,据说是回到家就疯了。坊间传闻是杀戮过甚,导致阴魂附体。 而去旁观了这场杀戮的官员当天就病倒了十多人,御医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几位学士集体向朱棣请得的恩旨,否则小官哪有请御医的资格! “陛下发火了!说那些人是心虚,必然有情弊!要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去查!” 陈潇正好随同袁弥进宫汇报事情,得以听了个大概。 “杨荣马上出班,啧啧!果真是大臣,马上弹劾吏部和户部,说吏部荒唐,国子监出来的学生居然敢直接任职知府,也有人去任职小吏,纯属蛇鼠一窝。” 呃…… 杨荣这一招是在分散朱棣的怒火,否则一场大扫除下来,朝中不知道要少多少人。 “那户部呢?” 对于吏部方醒没啥想说的,这种一出国子监就任职一方主官的风气是朱元璋开的头。那时候缺乏官吏,在国子监学几年出去就是高官。 陈潇看着瘦了一点,脸和手有些黑,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受苦。 “杨大人弹劾户部收取赋税时厚此薄彼,有的地方两三年没缴纳赋税了,可户部却不闻不问,还借此派出官吏下去催收,结果官吏几年不归,在下面贪财好色,鱼肉地方。” 呃…… “杨荣这是疯了?一下子就冲着两个大部开火!” 吏部和户部可是最有实权的部门,杨荣这是什么意思? …… “投名状!” 解缙很轻松的就解开了方醒心中的疑惑。 老解的脸上有一道抓痕,方醒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解缙自豪的道:“是悠悠抓的,小家伙劲挺大的。” 解缙摸摸脸上的细微抓痕,得意的道:“杨荣在饱受煎熬,在陛下对百官不满的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所以说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当年老夫就是例子。” 方醒敢打赌,杨荣已经揪着这些罪证很久了,一直在等着机会发动进攻。 而此次提前把这些弹药倾泻出来,杨荣估摸着要心痛了。 方醒眼睛一亮,他记得以后的辅臣好像都身兼部职的吧…… 正文 第1103章 进谏,疑心 宫中在炼丹! 行刑的第二天早上,传闻宫中炼丹的烟雾在宫外都能看到。 “披甲!” 方醒听到这个消息后,冷着脸命人取来甲衣,张淑慧和小白在边上不敢说话。 这是要去干啥?杀人吗? 土豆歪着脑袋在边上看着,突然嚷道:“披甲!披甲!” 张淑慧过去捂着他的嘴,小声道:“小心你爹揍你。” 在家中,方醒从未展现过这等杀气腾腾的气势,今儿算是开先例了。 披甲完毕,方醒回身道:“为夫进宫一趟,你们且安心。” 看着方醒大步而去,小白含泪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可别被下了诏狱……” “住口!” 张淑慧低喝一声,然后说道:“历朝历代都有帝王服用丹药,可哪个长寿了?为臣者当勇于进谏,这可是青史留名的事!” 小白的眼泪落下来,哽咽道:“可是……可是我不想少爷青史留名。” “为什么?” 虽然张淑慧也在担心,担心朱棣发疯把方醒弄进诏狱,和黄淮、杨溥等人作伴。可这时候却拦不得,按照古时候的规矩,这时候妻子应当为夫君贺。 小白抽咽道:“少爷说了,青史留名的,多半都死的惨。” …… 方醒喝住了想跟着一起去的辛老七等人,独自上马进城。 一人一马,还身披盔甲,守门的军士看到这样的方醒,还以为是哪里爆发战事了。 到了皇城外,这次不一样了,因为方醒腰间有刀。 “兴和伯,求见陛下也该把刀给解了吧?” 方醒点点头,把刀解下来,可他的神色太过严肃,以至于去禀告的人都不知道该什么说。 “陛下,兴和伯看着像是……赴死,对,就像是赴死。” 朱棣诧异,然后冷笑道:“那竖子可是来杀朕的吗?朕许久未曾动手,让他进来!” 金幼孜的眼中闪过无奈,然后出班道:“陛下,臣等可否告退。” “退什么?难道你们怕那竖子杀人?” 朱棣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杨荣说道:“陛下,兴和伯怕是来进谏的吧。” 全副武装,这是来找茬的! 朱棣冷冷的看着殿外,杨荣倒也不觉得被挂在半空,从容的退了回去。 没等多久,方醒就进来了。 “你来作甚?” 朱棣问道。 方醒拱手道:“陛下,臣听闻宫中炼丹,敢请陛下把蛊惑之人告诉臣,臣斩其首以为后来者诫!” “无礼!” 黄俨大胆的出来喝道:“兴和伯,陛下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方醒同样大胆的看着朱棣道:“陛下,仙道无凭,此等人就该杀之!” 还好,面色看着还好,没有中毒的迹象。 原来是这个啊! 这次连金幼孜都对方醒报以赞同的目光。 古来帝王都喜欢长寿,为啥?因为当皇帝太过瘾了,要是能永远当下去,那该多好啊! 那位酋长不就还想再活五百年吗? “下去!” 朱棣手握镇纸,表情古怪。 方醒梗着脖子道:“陛下恕罪,今日若不能揪出那个包含祸心者,臣就在这安家了!” 肯定是朱高煦那个傻缺搞出来的事! 方醒在心中已经把朱高煦列入‘不可救药’的名单,发誓以后任他自生自灭。 “叉出去!” 朱棣终于是忍不住了,门外进来两名侍卫,为首的正是王福生。 两人扣住方醒的双臂就往外拉,方醒咆哮道:“陛下,所谓的仙丹都是毒药,不死都会变成傻子!” “陛下!陛下!” 这声音慷慨激昂,杨荣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老朱在卖什么药。 若是恼羞成怒,那今天方醒少说要挨一顿板子。 若是感其忠心,按照朱棣的性子,马上就会有赏赐下来,而且还会温言抚慰。 “陛下!陛下!” 王福生和另一名侍卫把方醒往外一推,就算是完成了叉出去的任务,然后两人站在殿外,挡住了方醒进去的道。 方醒悻悻的看着里面道:“是不是汉王送来的丹药?” 王福生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方醒在殿外盘恒不去,里面的朱棣却面沉如水。 “六部尚书罚俸三个月。” 呃…… 金幼孜瞟了杨荣一眼,心想你老哥这次稳了。 这一棍子估摸着能把六部尚书打蒙,至于原因…… “兴和伯,殿下召你。” 俞佳突然现身殿外,和王福生相互笑了笑,然后带着方醒走了。 那侍卫突然说道:“大人,今日好像只有兴和伯进谏啊!” 王福生板着脸道:“不要谈论这些,小心给自己招祸。” …… 方醒跟着俞佳过去,东转西转几圈,到了文华殿的外面,朱瞻基已经在那里了。 “什么意思?” 到现在,方醒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 朱瞻基目视左右,俞佳就走到了前方去巡查,然后他才低声说道:“没有丹药。” “没有丹药?那外间怎么传的沸沸扬扬的?” 按照方醒的了解,如果这事儿是谣传,那朱棣肯定会大发雷霆,此时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肯定被踢着屁股满城寻找谣言的源头。 “东厂今日听说还在聚会,庆祝他们此次在山东立下了大功。” 方醒盯着朱瞻基说道:“是不是有隐情?” 朱瞻基不自在的道:“那火是婉婉点的,只是一个火头罢了。” 方醒仰头看着朱瞻基,冷笑道:“婉婉都多大了,你说她点火我是不会信的,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蛊惑。” 朱瞻基无奈的道:“丹药汉王叔已经给了御医,然后婉婉也在炼制丹药。” 方醒马上就懂了,他活动着因为披甲而有些发酸的肩膀道:“陛下的意思?” 朱瞻基点点头,“皇爷爷想趁热打铁,看看那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呢?” 雄主的疑心都重,老朱才将杀了一百多名官吏,如今又在挖坑埋人,方醒很无语。 朱瞻基欣慰的道:“到现在为止,除去几名学士之外,六部就夏元吉和金忠上了奏章反对,刘观没上奏章,可听说他正在发动都察院的御史们,准备来一波大的。”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合着就我一个人来进谏啊!还是杀气腾腾的。” 朱瞻基笑道:“是,不过此事还得要保密,不然皇爷爷可会让咱们吃苦头。” 正文 第1104章 叩阙,钓鱼 朱棣处理完政事,就去了后面。 “方醒爱朕。” 朱棣喝了凉茶,在王贵妃诧异的眼神中说道:“此次朕放了个消息,辅政的几个倒是劝谏了,可也只是劝谏罢了。” 喝了漱口水之后,朱棣的精神好了些:“夏元吉和金忠只是虚应故事,两头老狐狸大概是嗅到了味道,不肯上钩啊!” “只有方醒!” 朱棣满意的道:“若说整个朝中谁希望朕能长命百岁,方醒肯定是第一人,其余人等,大抵都希望朕早些死,那样他们也不用这般战战兢兢。” “陛下……” 王贵妃面露惊色,急忙劝阻道:“陛下,大明还缺不得您啊!” 朱棣抚须道:“对,大明还不能缺了朕!” “只不过大多数官吏都巴不得朕早些死,而方醒他们却认为大明少不得朕,有趣!哈哈哈哈!” 朱棣大笑着,神色愉悦。 “那些人盼着朕早死,好让文弱的太子上来当政,这样他们便可以上下其手,每日轻轻松松的上衙。” 王贵妃摇摇头道:“陛下,那些人只是痴心妄想罢了,您这几年的身子可是好多了。” 朱棣点点头:“太子的手段不差,只是太过偏向文官,这是自己给自己的脖子上套绳子,愚不可及!” “父皇当年深知文官的贪鄙本性,杀!贪了就杀!你看看,你看看史书,哪朝哪代有父皇在时那般清廉?朕也是承袭了这个好处,可不过十多年,上下又开始了贪腐,都该死!” 王贵妃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朱元璋在时,虽说被文人暗地里说成是残暴,可那时候的大明却是在一边打蒙元,一边休养生息。 若不是靖难之役,大明现在的情况还要好许多。 “吏治才是王朝兴衰的根本,而核心就是朋党!” 朱棣起身道:“上下庇护,就像是一个圈子套着一个圈子,相互交融,若是不能打破这些圈子,那可真成了垂拱而治,文人治国了!” 王贵妃笑道:“只是郡主却平白背了放火这口锅,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对姻缘有些阻碍。” 朱棣不屑的道:“那些不知上进的勋戚子弟如何能配得上婉婉?那些文人朕也看不上,都是鼠辈!” 王贵妃无奈的苦笑着:“可迟早也得嫁出去啊!” 朱棣伸个懒腰道:“朕还在,那就不用急,且等时候吧!” “陛下,都查院刘大人在宫外求见。” 大太监出现了。 朱棣问道:“就他一人?” “陛下,还有多名御史,现在他们正跪在宫外,恳请陛下接见。” …… 兵部,金忠正在训斥一干手下。 “那杨荣已经点名了,说我兵部上下尸位素餐,悠游度日,兵务废弛,马政不修,还说以前卫所糜烂大多是我兵部之责,你等可听清了吗?” “听清了!” 马苏在下面也跟着喊道,他是新人,而且没品级,所以姿态超然。 可一转眼,他就看到方醒出现在视线中。 方醒冲着金忠拱拱手,然后退到边上,不打扰金忠训话。 金忠微微颔首,然后继续说道:“丢人!本官被陛下呵斥一通,这心中的火气不小,你等何以为本官解忧啊?” 老家伙开始耍流氓了,方醒含笑再退几步。 “都不说话了?都是废物!” 金忠勃然大怒,喷着口水喝道:“从明日……不,从此刻起,你等都去给本官忙起来,把各地兵员和马匹都查清楚,查不清楚,谁都别想好日子,都给本官滚到边墙去喂马!” 老家伙一直像是个垂垂老矣的尚书大人,可今天一发飙,大家才注意到,这个老家伙的中气很足啊! “都滚吧!” 下面的人如蒙大赦,各自回去,金忠走向方醒,及近说道:“看你的装束,可是刚进宫进谏了?杀了几个佞臣?” 方醒对着马苏点点头,然后苦笑道:“金大人,方某可是被陛下命人给叉了出来。” 金忠伸手指指前方,两人一起在周围散步。 “叉出来的话,那倒是说明本官猜对了,陛下果然是在钓鱼呢!” 金忠的坦然和不隐瞒让方醒有些意外,他点头道:“山东之事有人说陛下太过残暴,这是在找死!我敢打赌,本来陛下没想杀那么多人,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怪话才痛下杀手!” 金忠得意的道:“陛下自从上次之后就变了,再说即便是要炼丹,也不会闹的大张旗鼓。其二,宝钞一事让陛下对文人勋戚空前警惕,这是想找个由头试探一二,看看谁忠心!而你呢……” 金忠拍着方醒的肩膀,羡慕的道:“你年轻,此次进谏之后,陛下对你必然大有好感,至于老夫嘛,陛下估摸着已经在骂老而不死是为贼了!” “杨荣窥探陛下之意,然后就发疯了,六部无一逃脱,都被他一一弹劾,啧啧!兵部倒是问题不大,可蹇义那边却是问题重重啊!” 吏部管人事,户部管钱袋子。 夏元吉有改革宝钞和支撑大明财政之功,功大于过。 而大明的吏治却有滑坡的迹象,蹇义…… “大人,刘观带着御史们叩阙了!” 卧槽! 方醒大惊,金忠却抚须道:“这个刘观果然狡猾,这些年都查院名声不大好,山东一案之后,御史的名声更是顶风臭十里,他这是想翻盘啊!” 方醒皱眉道:“难道他看出来了?” 金忠摇摇头道:“应该没有,此事也就是本官深谙陛下的性子才猜出一点,还不敢确定,刘观没有那个眼力。” 方醒钦佩的道:“刘观平时看着不吭不哈,可这魄力惊人啊!” 金忠点头道:“你以为是谁都能当上大官的吗?” …… 都查院的叩阙震动了整个京城,可朱棣最后只是令刘观带人回去。 “陛下这是昏聩了吗?” “那个什么仙丹,以前始皇帝不是也派了那个什么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药,结果那徐福却是个骗子,带着那些童男童女去了瀛洲,自己执掌一国。” “你怎么知道的?” “嗨!这不是大明攻陷了倭国,兴和伯派人去挖了人家的祖坟,找到了秦时的东西,这才知道,原来徐福是到了倭国。” 荣昌伯李智和几个好友在一起喝酒,当然,女人是必须得有的。 “那可是神丹啊!” 李智喝的半醉,一手揽着个半果女人揉捏,一边说道:“要是能吃一颗,夜御十女也是寻常啊!弄不好还能飞升……” 随即他就按倒身边的女人,把脸埋进柔腻堆里一阵疯狂…… 正文 第1105章 世界之王的野望 朱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袭爵后不思进取,整日飞鹰走马,堪称勋戚中的败类!” 荣昌伯李智跪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女人的口脂,瑟瑟发抖。先前东厂的人直接破门而去,把他从女人的身上给绑到了这里。 朱棣冷哼道:“海外有国不服王化,你可能征伐?” 李智狂喜的抬头道:“陛下,臣愿去,臣愿去!” 朱棣凝视着李智,面带不屑的道:“就你?朕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放纵了你等,从国之功臣变成了蛀虫!纨绔!废物!” “废物!” “呯!” 镇纸不出预料的落地破碎,大太监面不改色的站着,只等朱棣发飙完毕就叫人收拾。 朱棣起身道:“拿了荣昌伯的铁劵!” 李智一听就软在地上,喊道:“陛下饶命!” 朱棣拂袖道:“你的命朕不屑去拿,滚!” “陛下!臣” “滚!” 朱棣四处寻索着,然后直奔那个烛台,吓得李智爬起来就跑。 哦不!应该是滚! 还没跑到门外,李智就在慌乱中摔了一跤,可他不敢停,就这样翻滚着到了门边,一个翻身就出去了。 “废物!” 朱棣恨恨的道,然后吩咐大太监:“宝船要抓紧修理,还有,多打造些船只叫郑和来!” 郑和匆匆而来,地上的碎屑已经没有了。 “陛下,还要打造宝船吗?记得几年前夏大人可是死谏来着,臣怕他们还会来一出啊!” 朱棣冷笑道:“当年夏元吉那算什么死谏?不过是用绝食来逼迫朕罢了。如今大明国库充裕,造些船算什么?你派人去金陵监工,另外那些工匠们的钱粮也提一提!” 郑和大喜,就问道:“陛下,此事可能要一两年,臣必然是要去的,只是” 朱棣知道郑和是担心后期朝中的压力太大,到时候自己放弃南海攻略,就说道: “兴和伯一直在朝中鼓动控制南边的要害,特别是那个什么海峡,说控制住了,那片海就是大明的澡盆子。” 郑和一听忍不住振眉道:“陛下,兴和伯此言不错!若是能控制住那道海峡,那片海就是大明的澡盆子!不管什么都是大明的!” 朱棣点头道:“可是旧港和满剌加吗?” 郑和不奇怪朱棣为何会知道的那么详细,他说道:“陛下” 朱棣难得的露出了微笑,随手在虚空中画了一条弧线。 “吕宋,渤泥,爪哇,苏门答腊” 朱棣的气势恢宏,轻蔑的道:“若是臣服于大明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都心思不纯,旧港,要地也!岂可让于人?且等下次出海时,杀只鸡给那些人看看!” 郑和大声应诺,喜不自禁的告辞。 朱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俾睨的道:“朕要的不止这些!” “我要的不止这些!” 这是一份表格,上面记录着科学的教科书在大明各地的发行量。 俞佳无奈的道:“兴和伯,殿下也只要来了这些。” 方醒的眼中微亮,说道:“我想要的是科学子弟出仕的人数,哪怕只是小吏!” 大明目前依然缺官,特别是在朱棣去年没开会试的情况下。 记得去年朱棣没开会试,朝中文官们的奏章差不多淹没了他的寝宫,可这位老大真心的牛比。 不解释!不接受建议! 朕今年不想开! 俞佳苦着脸道:“兴和伯,若是想知道这些事,要么是吏部下文清查,要么就是锦衣卫和东厂暗查,可这些咱们都不挨边啊!” 方醒点点头:“是了,我急躁了些,辛苦你了。” 不管是吏部还是锦衣卫和东厂,都不是目前的朱瞻基所能调动的。 俞佳有些受宠若惊的告辞了,等到了太孙府,正好朱瞻基准备出去,他赶紧把方醒的话说了。 朱瞻基一身劲装,闻言就笑道:“兴和伯巴不得明日那些自学了科学的子弟都能出来做事,可惜却有些奢望了,儒罢了,此事你且小心些,莫要外泄。” 俞佳恭送朱瞻基出门,回头看着太孙府的大门,心中忧郁。 儒家怎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啊! 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征战! 校场内,朱棣已经先到了,朱瞻基下马上了台子请罪。 “起来!” 朱棣看着雄姿英发的朱瞻基,那喜色当真是从内而发,让他身边的黄俨几乎把头都要埋到了胸口上。 朱瞻基起身,走到朱棣的身边,看着下方都已经穿戴着半身甲的将士,问道:“皇爷爷,可是都挑好了吗?” 朱棣点点头道:“对,这就是玄武卫,以后两卫的兵力。你记住了,不管天塌地陷,至少要留一卫在京城。” 这话里的味道不好,但朱瞻基却认同道:“是,保存自身才是第一位的。” 你连自己都保不住,那什么都别说了,大家洗洗睡吧。 这时外面来了几百名军士,朱瞻基一看就知道是朱雀卫。 朱棣也看到了,他低声道:“要想保全臣子,那就得有张有弛,陈桥驿的黄袍加身虽说不过是赵匡胤的托词,可却值得重视。” 对于皇家来说,什么黄袍加身纯属笑谈。 随后就是朱雀卫的人在操练新人,朱瞻基看的有些乏味,可却不能离开。 而就在此时,张辅和孟瑛难得的联袂来到方家。 书房里,方醒令人摆了果盘,然后掀开角落里那个大沙盘。 孟瑛手持长鞭,指着北方道:“瓦剌与阿鲁台目前大约是在相望,这也是兴和伯你的功劳。” 孟瑛在功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辅担心方醒会反唇相讥,就说道:“你在兴和堡夜袭阿鲁台的精锐,一战全灭,而后又转战朵颜三卫,同样是一战而灭,这让北边的那些势力悚然而惊,于是就开始眉来眼去,否则此时草原上已经是遍地烽烟。” 方醒没有驳斥什么,只是指着西北方向说道:“草原上的势力难道还能打破大明的边墙?咱们只等着时机,到时候一举灭了那两家,然后挥师西北。” “当年帖木儿曾经野望大明,今日虽然他的后人口头称臣,可这哪里够!咱们应当把那边拿下来,再过去” 沙盘上也就是在中亚之后就没有了,方醒说道:“再过去就是那些白皮肤的家伙,据那些水手说,他们正在弄什么革新,目标就是大海。咱们水陆并进,横扫那片地方,到时候” 方醒蛊惑着道:“到时候大明就是世界之王!” 再过去就是黑金之地啊!也是大明称之为波斯的地方。 拿下了那里,额滴神!方醒觉得大明想不当世界之王都不现实。 正文 第1106章 玉泉山 指点江山完毕,方醒设宴留二人吃饭。 方家的饭菜让孟瑛大饱口福,席间频频举杯。 等三人都微醺之后,孟瑛说道:“兴和伯的想法不错,可我听闻兴和伯还想走海路拿下南海,那样就有一个问题……” “人口!” “人口!” 方醒和张辅同时说道,然后三人指着对方,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 孟瑛喝多了点,他拍着大腿说道:“陛下今日和太孙去检阅玄武卫,兴和伯,陛下真是对你……不错啊!” 方醒瞬间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冲着皇宫方向拱拱手,一脸正色的道:“方某只知大明,陛下厚爱,肝脑涂地罢了。” 张辅笑道:“陛下令我二人来你这混饭吃,顺便大家说说对大明以后对外攻伐的想法。” 孟瑛吃了一块卤肉,眯眼享受了片刻,然后说道:“南北两个方向,总得有个谋略,一哄而上,大明的人口和财力都会出问题。” 方醒笑道:“不搭干!南边的那些人不堪一击,若不是丛林中难以彻底清剿,我现在就想主动请缨前去征伐。” 孟瑛的眸子一缩,举杯道:“祝陛下万岁!” 推杯换盏间,方醒已经有些晕乎了。 孟瑛敲打着桌子唱到:“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方醒也跟着敲打桌子,张辅在边上微笑看着。 “兴和伯的志向是什么?” 孟瑛显得很高兴,举杯再次邀饮。 方醒干了杯中酒,用筷子敲打着碟子高唱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最后方醒伶仃大醉,被抬回了后院。 …… 一觉醒来,方醒呻YinG着叫头痛,张淑慧赶紧把醒酒汤送到他的嘴边。 “什么味?” 方醒皱着眉头喝了醒酒汤,然后躺着恢复精神。 没多久,小刀就在门外候命。 “老爷,您后来和保定候搂着肩膀喝酒,还给了他一拳。” “为何?” 方醒觉得脑袋要爆炸了,一直在嗡嗡嗡作响。 小刀说道:“老爷,当时保定候老是问那个孟贤到底去了哪,您说不知道,兴许是打破虚空,去了另一个世界,后来保定候时不时的问,您就给了他一拳,嘴角都打破了。” “哦!知道了。” 方醒放心了,心想你孟瑛这是在怀疑我吧?可惜哥守口如瓶。 “老爷,后来您还说……” “我说了什么?” 方醒现在只想睡觉,哪怕是迷迷糊糊的也好。 “您说朱雀卫教不出好徒弟,以后玄武卫弄不好还得要吃几次亏。” 方醒哦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没说错,朱雀卫这等二道贩子教徒弟,那只会越教越差。 火器迎敌的经验不够丰富,这是朱雀卫的缺陷。 “老爷,您最后还说……以后大市场的店铺价值千金,租都租不到,然后保定候就想从咱们家转租一个,您……” “我答应了?” 方醒问道。 “没,您说夏大人的手上还有几间店铺,让保定候自己去寻关系。” 卧槽! 方醒用手遮住眼睛,觉得头痛的厉害。 “夏元吉要找我拼命了!走!给夫人说说,咱们一家子出去玩几天,哦!去太孙府,请太孙帮我报备一下。” 勋戚出门时间长要报备。 让方醒头痛的是,夏元吉那几家店铺是用于机动的,要是消息传出去,最多半天,这些店铺肯定保不住。 …… “大人,富阳侯府来人了,还带着不少宝钞。” 夏元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孟瑛道:“保定候,本官是想问问,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 孟瑛摸着肿胀的嘴角道:“本候午间是在兴和伯家吃的饭。” 夏元吉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他恼怒的道:“此事本官做不得主,都是方德华付钱租了的!” 孟瑛笑道:“夏大人,又不是不给钱,你租给谁不是卖?多少钱孟某照给。” 看到夏元吉还不想松口,孟瑛就说道:“永平公主你可挡不住,若是租两间给孟某,此事孟某就给你挡了。” 永平公主现在不大得宠了,加上李茂芳触怒朱棣,被狠抽了一顿,府中的女人也被遣散一空。 全是男人的富阳侯府如今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谈。 夏元吉牙痒痒的道:“罢了,不过保定候,只有一间!否则本官马上去求见陛下!” 孟瑛抚须笑道:“那本候就承情了,富阳侯府的人自然是本候的事,夏大人安心好了。” 夏元吉恨道:“本官自会去找那方德华的麻烦!” 孟瑛指着自己的嘴角说道:“对,夏大人帮本候揍他一顿。” …… 初秋的天气不错,两辆马车,七名骑士一路出了北平城。 此时的北平郊区人烟不多,不过再等等,等各地的移民来了之后,这些青山绿水也会慢慢的被侵蚀。 “人类就是地球的蛀虫!” 远处,青山隐隐,眼前,绿水迢迢。 玉泉山,好山好水! 方醒回身招呼道:“淑慧,下车吧。” 车帘掀开,首先探出个小脑袋,冲着方醒嚷道:“爹!我饿了!” 方醒微微一笑,下马过去,把土豆从车上拎下来。 “晚些咱们就吃饭。” 随后是张淑慧和邓嬷嬷,方醒搭把手,然后去了后面一辆马车。 小白把平安递出来,然后自己轻盈的跳了下来,看着玉泉山,不禁说道:“少爷,后面的山好高,咱们要去爬吗?” “不爬。” 方醒把平安抱在怀里,颠着他道:“那山你们上不去。” 秦嬷嬷从车里下来接过了平安,方醒走到前方,辛老七说道:“老爷,这边水好,咱们在湖边做饭吗?” 方醒走到湖边,伸手舀水喝了一口,点头道:“好,就在湖边吃。” “爹!我也要喝!” 小孩子就是这样,看到大人做什么他就想跟着做。 “过来。” 方醒回身招手,土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方醒抱着他蹲下,教他并拢双手舀水。 小孩子的手能有多大,舀了几次都没喝到的土豆玩上瘾了,要不是方醒勾着他的衣领,早就下水了。 辛老七指挥人从马车上拿下野炊的用具,还有食材。 张淑慧和小白在逗平安,不时看湖边一眼,眼神温柔。 方三是个老实人,力气大,原先在家就是干活的主力,成了家丁之后,辛老七根据他的情况,请朱芳出手,为他打造了一把阔剑。 这把阔剑太重,以至于不能挂在腰间,只能背在背上。 方三刚把锅端下来,眼角处感到一晃,他仔细看去,就喊道:“七哥,有人!” 正文 第1107章 空中飞舞的人头 方醒把土豆拎起来,回身,看到两人骑马过来。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说道:“老爷,是那个乌云,边上的是一个矮个子男人,小的记得他是使团中人。” 方醒一招手,小刀和方三就迎了上去。 “止步!” 方三手持阔剑,盯着乌云喝道。 “是个勇士!” 在草原,射雕手是勇士,能使用重兵器冲阵的也是勇士。 乌云和同伴下马,露齿一笑,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个美女! “我正好出游,相逢不如巧遇,想……” 走近的方醒听到这话,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本伯这是私人出游,没兴趣和别人扎堆。” 方醒回身走了,乌云想追上去,可一把宽大的阔剑却挡在了前方。 方三瓮声瓮气的道:“退后,不然杀了你也是白杀。” 小刀盯着那个矮小男子,手中刀光一闪。 乌云忌惮的看了小刀手中的飞刀一眼,然后笑道:“这边听说有贼人,稍晚我跟在后面可使得?” 小刀不置可否的和方三回身,丢下个尴尬的乌云呆立原地。 点火,架锅。 土豆牵着平安在边上看着方醒炒菜,不时跃跃欲试的想上去帮忙。 按道理应当是女人做饭,可谁让在场的就方醒手艺好呢! “退后些,小心火星炸到你。” 方醒动作利落的炒了几个分量足的菜,这才开始烙饼。 最后就是平安,正在断奶的平安吃的很讲究。 方醒先用奶粉煮了奶,又煮了一点儿面条,就算是齐活了。 平安吃的很香,方醒这才放心的拿起大饼卷菜。 所有人都一样,辛老七和方三的饭量大,还得边吃边监控着不远处的乌云等人。 吃完饭,秦嬷嬷用背带把平安背上,一行人开始上山。 山间清泉比比皆是,而且进山之后,感觉温度下降了一截。 “避暑圣地啊!” 张淑慧觉得浑身舒畅,只是有些口渴了,就把土豆牵过去喝水。 “兴和伯!兴和伯!” 乌云跟上来了,就像是个打不死的臭虫让人恶心。 方醒回身淡淡的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紧追不舍是什么意思?” 乌云低声道:“兴和伯,其实……阿鲁台派人去过小王爷那里……” 方醒走近几步,低喝道:“这话你为何不在京城说?你想干什么?” 乌云微微一笑,说道:“阿鲁台……” 呜…… “老爷退……” 一个沉闷的呼啸声传来,家丁们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辛老七大声提醒着方醒,方三拔出阔剑冲了过去。 邓嬷嬷喝令秦嬷嬷把平安带过来,自己顺手把土豆拉在身后。 这是在宫中待久了的自然反应——有危险要先保护皇子! 至于女人,皇帝不差女人! 一个飞碟状的东西呼啸着从前方的树林中飞出来,那个正在盯着方醒看、目光诡异的矮小男子只来得及动了一下脖子。 “呜……” 瞬间人头飞起,脖颈里冲出来的血喷了边上的乌云一身。 方醒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淑慧,遮住土豆和平安的眼!” 小孩子要是看到这个场景绝对会做噩梦。 张淑慧跌跌撞撞的和小白一起抢过去,然后抱住孩子,朝向反面。 人头还在空中,树林中冲出五个大汉,他们狞笑着,手中持刀疾步奔来。 这五人的长相有些不类中原人,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乌云已经尖叫起来。 “救我!他们是阿鲁台的人!” 方醒拔出手枪,喝道:“方五小刀保护夫人她们,其他人,随我上!” 乌云此时已经失去了镇定,再厉害的女人,当死亡就在眼前时,她所有的心思都是浮云。 她跌跌撞撞的往方醒这边跑,可身后的一名大汉突然加速接近她的身后。 脸上还挂着惊惶的神色,身后的刀光已经闪过…… “救我……” 人头飞起,神色依然是惊惶,随即是不敢置信…… “呯呯!” 枪声在山间回荡,那大汉同样是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腹处,在那里,两个孔眼正往外飙血。 “呯呯呯!” 方醒一口气打完了子弹,又干掉了后面跟来的一人。 四名家丁对三名刺客! 方醒收枪,辛老七虎吼一声,单手拖刀第一个冲了过去。 铛! 辛老七借着冲势一刀当头劈去,刺客托大单手提刀格挡,目光居然还在盯着方醒。 刀偏,辛老七顺势一抹。 方三的手法比较粗鲁,就是一刀刀的劈砍。 铛铛铛! 阔剑的材料堪称是百炼钢,不过是几刀,方三对手的刀刃就多了几个豁口。 “去死!” 方三看到对手无力格挡,人就跃空,凌空劈斩。 而剩下的那个刺客被两名家丁围杀,不过是几个回合就倒在血泊之中。 方醒全程观战,并未帮忙。 噗通! 当最后一名刺客倒地后,辛老七走到被方醒干掉的那两个刺客边上,用刀捅着伤口。 方醒走到乌云的人头边上,皱眉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我连累吧!还是说你本就和他们约好了在此行刺于我,可惜来的却不是你熟悉的人。准备连你一起灭口!” 那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惶,方醒摇摇头,吩咐搜身。 “爹!好臭!好臭!” 人血最腥臭,土豆躲在张淑慧的身后闻到了味道。 张淑慧没敢回身,就拍着土豆的后背安慰着。 而平安在小白的怀里睡得很香,让她也是赞道:“夫人,平安就是个胆大的。” 张淑慧看了一眼,嘴硬道:“土豆的胆子也不小。” 土豆左躲右闪,就想避开张淑慧的束缚去看热闹。 方醒走过来挡住了土豆的视线,说道:“你们先下山,稍后我跟来。” 张淑慧点头同意,然后和小白抱着孩子,在邓嬷嬷和秦嬷嬷的护持下,方醒分出两名家丁随行,一路没敢回头的下山了。 “老爷,是草原人!” 小刀对草原人的长相和身上因为骑马射箭的习惯而留下的肢体痕迹很熟悉。 阿鲁台犯病了吗? 方醒此刻只有这个念头。 大明不去打他就算是祖坟冒烟,他居然敢遣人潜入大明行刺,这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被大明一直在增长的实力给逼迫的想提前决战! 方醒思索着,最后留了方三看守尸骸,他带着人回京。 正文 第1108章 北征!北征!北征! ♂! 七具尸体摆在刑部,刑部上下却很轻松。 “大人,这不关咱们的事吧?” 吴中看着乌云那开始发青的脸,摇摇头道:“此事谁都没责任,只是陛下怕是要……” 皇宫中,朱棣没发火,很冷静。 “阿鲁台大胆包天,瓦剌也脱不了关系,准备吧!” 朱棣一语道破了乌云在其中的作用,然后简单的下达了命令。 目光环视,朱棣沉声道:“朕要一战击破草原异族之胆!” “北征!”朱棣咆哮道。 谁反对?! 目光扫过,杨荣出班躬身,然后抬头,朗声道:“陛下,瓦剌和鞑靼大胆妄为,如今我大明兵精粮足,臣请北征!” “臣请北征!” “臣请北征!” “……” 宫门大开,一队队人马冲出去,守门的军士们竖立两旁,目光炽热。 “北征!” 朱棣的咆哮就是大明的意志,旋即京城的街道上就出现了传令的人马。 “闪开!撞死你还得治你家人的罪!” 一个文人呆呆的站在路中间看着奔来的骑兵,被一个进城卖柴的老汉拽了一把,这才躲过了随之而来的马鞭和马蹄。 马蹄阵阵远去,文人呐呐的道:“这又是要打哪啊?穷兵黩武,大明经不起折腾啊!” 那老汉刚才差点被马鞭抽到,看到自己救下的人口出不逊,就喝道:“你这读书人好不知礼,大明要打哪就打哪,你在背后酸溜溜的说什么呢?” 文人喃喃的道:“兵戈不休,好战必亡啊!” 老汉听到这话,有些懵懵懂懂的,不过知道不是好话,就挑起自己的柴,呸了一口道:“还是读书人呢!连救命恩人都不知道谢一下,我呸!” “征战不休,征战不休……” …… 聚宝山卫,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林群安正和王贺在弄一条肥蛇,准备开荤。 “老林,晚上你可不许抢,玛德!上次一条蛇咱家只吃到了一块!” 林群安得意的道:“谁让你手慢的!那些崽子们可不是善茬,见到肉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监军!” “哔哔哔!” 营门处突然传来尖利的哨声,林群安霍然起身,喝道:“集合……” 周围三三两两在休息的将士们展现了聚宝山卫的操练水平。 等两名骑兵打马冲到营外时,聚宝山卫已经集结完毕,正向着营门处逼近。 两名骑兵冲到营门前,看到走来的林群安,就厉喝道:“陛下有令,北征!” 旋即两人策过马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林群安一愣,王贺已经激动的拍打着他的肩膀道:“北征!听到没有?陛下要北征了!而且有咱们聚宝山卫!” 林群安同样是激动不已,回身挥拳喊道:“弟兄们,北征!” 回应他的是一片拳头。 “北征!北征!北征!” 玄武卫,刚结束操练的营地里一片哀嚎,不是揉腿叫酸痛,就是双手下垂,说自己的手抬不起来。 陈德站在前方,目光坚毅的道:“据说聚宝山卫的操练比咱们的要多不少,为何别人都不叫苦?本官看都是惯出来的!去!让他们列阵!” 歪歪斜斜的阵列让陈德皱眉不已,他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等这般叫苦,何日才能……” “大人,宫中来人了!” 陈德的讲话被打断了,他小跑着到了营门,两名骑兵厉喝道:“陛下有令,北征!” “北征……” …… 得知消息的宋建然在等待着命令,甚至还让朱雀卫的人马集结,等待着…… 可一直等到天边晚霞漫天,他只等来了一个消息。 “你部留守京城,听从太子殿下之令。” 失落,宋建然失落,朱雀卫失落。 在这个时候要想夺取功勋,就必须要上战场。 …… 朱高煦把丹药交给了御医就没事了,后来听说宫中居然炼丹,出于对方醒的信任,他就进宫劝朱棣不要相信这些东西,却被喝骂了出来。 在家的日子是无聊的,兵书编了好几年,修改了多次,可朱高煦却认为不合时宜。 “聚宝山卫作战都不靠这些,火器凶猛,隔着老远,还不到弓箭的射程就被人打死了,这还编个屁的兵书啊!” 常建勋苦着脸道:“殿下,聚宝山卫还有那个火炮呢!还没见到人就被铁弹给打成了肉糜。” 朱高煦看着手中的兵书,猛地几把撕碎了,常建勋心中暗喜,他已经被朱高煦的兵书给折腾的要疯了。 你是猛将而不是智将,编出来的兵书谁敢学? “不编了!喝酒!” 朱高煦怒火冲天,等酒菜摆好,一个人就喝的醉醺醺的。 一人喝酒最为孤独,可朱高煦早已习惯了,倒也自得其乐。 “殿下,宫中来人了。” …… 重臣们都已经来了,朱棣的身后挂上了一幅大地图,草原的位置上多了两个大红点。 看了方醒一眼,朱棣说道:“瓦剌和鞑靼联手行刺,这只是开端,若是兴和伯一家死于山林,谁会知道?其后必然是继续行刺,这是想剪除自己的对手,并让大明内部混乱!那个该死的女人!” 事情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联手调查下很快就清楚了。 孙祥说道:“乌云在北平一直在查大明的情况,包括各位大人也是她调查的重点。在对使团人员讯问之后,他们交代,本来乌云就联络了潜入大明的瓦剌人,这批人都躲在山里,人数约为三十,他们的目标……” “他们的目标最先是最近时常到大市场的夏大人,只是兴和伯突然出城打乱了他们的阵脚,最后临时决定先杀兴和伯。” 孙祥看了方醒一眼道:“只是不知道那些刺客为何会杀了乌云两人。” 死无对证,只有方醒是目击者。 方醒说道:“当时乌云看到出来的那五名刺客,就有些惊慌,而她的同伴也死于那些刺客之手。所以臣判断应当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人。这女人相当的机警,可惜身手却是平常。” 方醒很坦然:“臣确实有救回乌云的机会,不过那些刺客的暗器威力巨大,臣不愿意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而冒险。” 在朱棣看来,这个不是重点,方醒也没有灭口乌云的动机。 “剩下的刺客必须尽快找到,死活不论!” 孙祥领命出去,朱棣的眼中闪动着寒光,环视群臣道:“粮草早就准备好了,朕此次只带十万人,民夫可以减少许多,各部稍后回去准备。” 正文 第1109章 重出江湖 感谢书友:“风清星稀月朗”的万赏! …… 下面将是商讨进军路线的流程,朱棣一言而决。 “大军出开平,寻求与敌军决战。”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定下了北征的方向。 “高煦。” 朱高煦还有些微醺,闻言赶紧出班,激动地道:“父皇,可是让儿臣打前锋吗?” 朱棣看着这个满脸胡须的儿子,心中微软,说道:“你掌左哨。” 不是前锋啊! 不过在被闲置了多年后,这是朱高煦第一次得以出征,哪还会计较这些,那喜意谁都看得出。 “谢父皇!” 朱棣微微摇头,目光转动。 “薛禄!” 薛禄更是惊喜,急忙出班待命。 “你掌右哨。” “谢陛下!” 此时还不是明朝中后期,那时候出征是件苦差事,弄不好兵败身亡,还得要连累家人。 可朱棣是谁? 这位老大一征阿鲁台,大败之,令其称臣。二征马哈木,击溃,马哈木随后一蹶不振,被阿鲁台趁势击破,死于荒岛。 跟着陛下有肉吃啊! 只是方醒呢? 按理前锋应当交给聚宝山卫才把稳。 朱棣不管这些,说道:“张辅。” 张辅深呼吸一下,出班。 “你统帅中军,跟着朕。” 张辅压住心情,应命回班。 从交趾之后,张辅就一直被闲置,外界把朱棣的这个举措理解为是‘君臣相安’。 你有大功,在军中有威望,咱们君臣为了能有始有终,你还是先休息吧。 休息了几年,往日的征伐远去,终于到了张辅再次出征的时候了。 朱棣随后安排了后军及辎重负责人,朱瞻基多半是要跟着去的。 可我呢? 方醒觉得自己被招来,肯定是要出征的,可老朱看样子都安排好了,哥呢?哥干啥? 安排完了,朱棣刚想起身,然后又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说道:“还有方醒……” “陛下!” 方醒出班,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幽怨的。 老大,你翻牌子好歹要公平些啊! 朱棣说道:“瞻基,你与方醒出野狐岭,到兴和、沙城一线侦探敌军,提防敌军声东击西,从兴和方向突入。” 野狐岭是一个贯穿明朝的地名。 明初大军出塞多走此处,等到土木堡之变时,包括后来蒙元人入侵大明,大多走的是野狐岭。 所以兴和堡的位置很重要,要是被击破,敌军随即就能顺着野狐岭冲进大明,到那时…… 方醒失望了,他不想在兴和堡等着朱棣大捷的消息传来,那是一种煎熬。 朱棣却没工夫去管他的情绪,起身道:“诸卿各自回去,马上准备。” 此时最为强大的帝国——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就这样开动了! 方醒出宫时,天已经黑了,可城中却多了许多火把灯笼。 “兴和伯,等等本官!” 夏元吉一路追出来,叫停了方醒后,气喘吁吁的道:“罢了,本来你坑了本官一把,这次遇刺就算是抵消了,你部的粮草到时候优先供给。” 方醒不禁失笑道:“那便罢了,不过夏大人,多给些肉干和罐头。” 夏元吉马上化身为夏老抠,板着脸道:“肉干就那么点,多给你了,其他人吃什么?” 方醒摇摇头道:“不给就算了,我自己买!” 夏元吉一听就急了,“你疯了?你买?那是想收买人心呢!罢了罢了,多给你三成!” …… 回到家,把消息一透,张淑慧和小白就松了口气。 “夫君,兴和堡若是按照以前的说法,那可是您的封地,也是土豆的封地。” 张淑慧马上陷入到了土地情结之中,幻想着自家有一座小城,还有大片的土地。 而小白却觉得吃亏了,嘟嘴道:“少爷,新丰在哪?” 方醒赶紧平衡道:“那啥,在广东那边,是个好地方。” 小白马上就喜滋滋的道:“那边听说有好些果子可以吃呢!” 你就记着吃吧! 既然去兴和只是戒备,于是家中一片欢腾,张淑慧小手一挥,吩咐花娘弄了一桌好菜,一家人聚餐。 …… 第二天早上,方醒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人求见。 “山长,弟子想去北征!” 李嘉很认真的说道。 方醒忍住打哈欠的欲/望,皱眉道:“你不读书了?” 李嘉说道:“山长,弟子读了,也自问刻苦,可天资终究平平,所以弟子想去从军!” 李嘉想从军的事方醒早就知道了,他也不觉得军籍是个什么难事,迟早会被放开。 只是…… “你不后悔?” 李嘉坚定的道:“弟子不后悔!”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等我和解先生商量一下再说。” 等李嘉走后,方醒就去了书院。 郎朗的读书声传了过来,可却感觉不到吵闹,反而有一种身在深山的静谧感。 解缙慢条斯理的在泡茶,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缓。 “年轻人总是憧憬着去看看外面,老夫觉着不该阻拦,不过书院的学生们都是种子,舍不得啊!” 方醒点点头,他不是不愿意让学生从军,只是这些种子在未来都有大用,舍不得啊! 解缙把茶杯递过来,坐下后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不是主张开放吗?那就让他去试试,等北征回来后,若是他还想从军,那老夫也没二话说,任他去了就是。” 方醒赞道:“还是您有办法,那就这样吧!” 解缙打个哈哈道:“难得你这般恭谨,这是临走了担心书院吧。你放心,有老夫在,任谁都不敢造次,不然老夫这身骨头就卖给他了!” 方醒起身,珍而重之的拱手道:“小子在外征战不敢懈怠,书院乃我科学一脉之传承重地,拜托解先生了。” 解缙起身拱手道:“德华此行也要小心谨慎,草原异族爱行险,不可大意。” 方醒躬身受教。 …… 聚宝山卫,王贺正跳脚指着吴跃喝骂。 “老吴,卧槽尼玛!看看你干的好事!” 王贺指着那一堆生锈的刺刀喝道:“聚宝山卫何时有生锈的东西了?啊?” 你妹! 吴跃有些理屈,所以只得陪个笑脸道:“老王,这不是前几日下雨的时候屋顶漏水了吗,说起来也是天灾啊!” 王贺一听就怒了:“那漏水你们怎么没发现?你这是懒政!” “谁懒政了?” 方醒晃悠着过来。 军营中此时全是牛车马车,将士们正把物资往车上堆,民夫们却在边上打下手。 “这些东西你们不知道轻重,有的东西必须要在上面,有的东西却可以堆在下面,再说卖卖力气也好,省得瞎想。” 看到吴跃吃瘪,沈浩得意之余,就给那些惶恐的民夫们说了原因。 正文 第1110章 朱棣教子 吴跃倒霉了,被方醒勒令一个人把这些刺刀打磨上油。 “老吴,慢慢的磨,手上千万别起泡啊!到时候你骑不得马,就留在北平吧。” 方醒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省心,去装一车!” 我? 沈浩指指自己,方醒作势要起腿,他这才往边上跑。 王贺看着热闹的军营,有些沮丧的道:“兴和伯,此次去兴和一线,咱们就只能看着他们打了。” 太监是最喜欢立功的,因为立功越多,以后累计起来的好处就越多。被割了那一刀之后,他们的功名心比普通人都重。 “必要时咱们也可以从左翼进攻嘛!” 方醒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他想起了刘瑾。 刘瑾如果不是阉人,那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可以当首辅了。 就因为他是阉人,是皇帝的代表,所以史书上就成了恶贯满盈的狗太监。 至于说他贪腐和想造反的,那理由让人想发噱。 就如同是魏忠贤一样,文官们容不得权利旁落,更容不得权利落入皇帝的手中——哪怕那人是个太监,只是皇帝的代言人! 王贺没看出方醒的心不在焉,喃喃的道:“没了咱们,谁来保护陛下?就凭那三脚猫的玄武卫?那就是个坑!坑人的坑!” “嗯,是个坑!” 方醒点头同意,朱棣这次居然不带聚宝山卫,也不带玄武卫,这是想证明去掉这些新式火器的军队,他依然能削阿鲁台吗? 朱瞻基也有这个疑问,不同的是,方醒不能问,而他敢。 “皇爷爷,您为何不带聚宝山卫或是朱雀卫跟着呢?” 朱棣正在看物资数据,表格和数字一目了然,很清爽。 闻言他放下册子说道:“你可知聚宝山卫为何还没改名吗?” 按道理聚宝山卫都搬到北平来了,是该改个名字,可聚宝山卫还顶着个金陵的地名满世界乱跑。 朱瞻基摇摇头,这个他真是不知道。 朱棣露出了些得意的神色,然后正色道:“聚宝山卫的名头在草原上不小,留着这个名字,只要他们在兴和一蹲,除非阿鲁台敢全军压在野狐岭一线,否则可保无虞。” 朱瞻基点点头,就这么被忽悠走了。 等他一走,朱高炽正好来听训话。 朱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良久才说道:“朕走之后,你要小心南方。” 朱高炽的政治手腕从不缺乏,闻言就诧异道:“父皇,他们不敢吧?” “小心无大错!” 朱棣冷哼一声,“兑换银子一事他们就已经很不满了,山东之事更是在南方引发了骚动,你记住了,大明不是那帮子文人的!你若是跟着朱允炆学,那是找死!” 朱高炽老实的道:“是,父皇。” “朕知道你心中不服,不过也罢,你且想一想,你以后就靠着那帮子文人出谋划策,管理大明,你觉得大明会变成什么样的?” 朱高炽马上表示惶恐,同时觉得自己的皇帝老爹肯定能长命百岁。 朱棣却不买账,冷冷的道:“文人的那一套你皇爷爷当年见识了不少,立国之初也曾信任有加,可后来如何?” 后来的事没啥说的,杀!然后朱元璋把丞相这个职位给取消了,自家来。 “前唐是世家门阀在和帝王争夺权力,而前宋的帝王主动退让,这下文人们吃到了甜头,懂吗?” 朱高炽默然。 朱棣咬的牙齿作响,怒道:“吃过了甜头,谁会去吃苦头!蠢货!” “他们总说什么上古之治,骨子里想的就是和帝王平起平坐,而后就要坐在帝王的头上作威作福,连这个都看不透,你这个太子还做个屁!” 朱棣发怒,朱高炽马上跪地请罪。 朱棣气咻咻的在转圈,指着朱高炽骂道:“你就学了些文人的手腕,可却见不得人!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啊!为君者要大气,做事无需缩手缩脚,行事正大光明,错了也无妨!可你呢?就喜欢转个弯,玩弄权术,那是帝王吗?” 朱高炽唯有俯首认错。 “滚!” 朱棣的耐心在朱高炽的身上得到了体现,如果刚才换做是别人,估摸着镇纸就飞下去了。 这一夜乾清宫的灯亮到了丑时末 要出发了,方醒舍不得两个儿子,抱着亲了又亲,看的张淑慧和小白心酸。 而邓嬷嬷和秦嬷嬷却觉得没见过哪家贵人这般宠溺孩子的,这位伯爷真是和老百姓一个样啊! 土豆羡慕的看着方醒一身盔甲,嚷道:“爹,我也想去!” 方醒瞥了张淑慧一眼,然后说道:“你娘同意你就能去。” “娘!” 方醒看到张淑慧被土豆缠住了,这才抱起平安。 “小平安,爹去打坏人了,你在家要乖乖的,好不好?” 平安的眼睛大大的,眸子黑黝黝的,就这么看着方醒。 “这孩子的话还是太少了。” 方醒交代道:“小白,你平日里还是要多和他说话,咱家可不能出一个闷葫芦。” 小白应了,然后逗平安道:“平安,快叫爹啊!” 平安的表情平静,就在方醒失望之时,他突然伸手在方醒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开口道:“嘚嘚!” 哪怕是不标准,可方醒依然满足了。 朱瞻基也要走了,他先去拜别父母。 太子妃自然是抓住他唠叨了半晌,都是让他注意安全的话,翻来覆去的说。 而朱高炽却只是淡淡的道:“你在兴和一线不可懈怠,草原人狡诈,骑兵多,若是遭遇突袭,不要去拼命。” 好吧,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关心,朱瞻基只能领受了。 “大哥,这是平安符。” 婉婉的关心总是这么实在,如果她没有拿出另一张平安符的话,朱瞻基就觉得圆满了。 “大哥,你记得让方醒戴上哦!” 仰起的小脸上全是信赖,朱瞻基只得应了。 回到自己的太孙府,胡善祥带着一帮子女人已经等着了。 “望殿下早日凯旋归来!” 胡善祥第一个福身,孙氏在福身的过程中瞟了朱瞻基一眼,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和不舍。 朱瞻基扶住胡善祥,看着那些女人说道:“你等在京要谨守本分,听从太孙妃的管教,不可生事!” “是,殿下。” 莺莺燕燕的一群女人,娇声一片。 可朱瞻基却没有享受的感觉,因为胡善祥的面色平静。 不过孙氏的担忧之色却给了他安慰,所以他对着孙氏微微一笑,旋即离开。 正文 第1111章 敌情 感谢书友:“飞花”的万赏! …… 李嘉在书院的操练中名列中游,按照这个水平,他认为自己能胜任军士一职。 从北平出发开始,第一天,他能感觉很轻松。 …… 今天是第三天,下午宿营,李嘉下马后撇着腿往方醒那边去。 “斥候必须要提前赶到万全,然后马上侦探野狐岭一线敌情,若有发现,马上回报万全,同时让人回报主力。” 方五点点头,说道:“老爷,小的带人去吧?” 方醒犹豫了一下,“罢了,还是你亲自去我放心些,不过要注意,野狐岭那边地形险要,莫要被人给伏击了。” 方五点点头,也不说宿营,马上带着斥候百户出发了。 回过身,方醒看到李嘉走路的姿势就说道:“你是我的弟子,既然你主动请缨参加北征,多大的苦你也得受着,懂吗?” 李嘉只觉得大腿内侧剧痛难忍,他强笑着点头道:“山长放心,弟子肯定能熬过去。” 方醒点点头,然后就带着林群安等人去检查扎营的情况。 “下一站咱们就能在城里住了,好歹能让弟兄们洗个澡。” “是啊,伯爷,那些民夫也得修整一二,好歹也得让他们……” 李嘉艰难的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进了帐篷,他一下就倒在地上,嘴里轻嘶着,慢慢的脱裤子。 把裤子从血肉上分离是个什么感觉? “嗷……” 李嘉用力大了些,结果撕破了血痂,顿时忍不住低嚎起来。 帐篷里又钻进来一个人,李嘉大汗淋漓的抬头一看,是方三。 方三板着脸道:“老爷让我送来了药,你把裤子脱了。” 李嘉愕然,随即想起刚才方醒的冷漠,不禁说道:“我给山长丢人了。” 方三走过来,看着拉开的裤子,皱眉道:“你这个不能硬扯,我来……” 血肉和布料粘在一起,硬撕肯定是自己找罪受。 方三用消毒水倒下去,等血痂处软化后,慢慢的清理分开。 消毒,敷药,包扎。 处理好后,李嘉被方三扶着出去吃饭,正好遇到押送辎重入营的朱瞻基。 “明日你坐车吧。” 李嘉赶紧答应了,这不是倔强的时候,到时候要是病了,他只能留在某个城镇中养着,等养好后,估摸着战事都已经结束了。 …… 初秋的万全气候宜人,到了此地之后,方醒当即令全军修整三日。 李嘉的腿伤已经完全结痂了,昨天就开始了脱痂。 “痛不痛?” 方三看着木讷,可这一路上李嘉亏得他照顾,才知道原来是个暖男。 “多谢三哥,不疼了,就是有些痒。” 李嘉走路还是有些不大灵活,方三也不扶他,两人慢慢的向着饭堂去了。 如果说兴和堡是大明在草原上的桥头堡的话,那么万全就是大明在长城内的第一道防线。 这个军事要地此时的气氛看着轻松而惬意。 是啊,秋天来了,要收获了。 几匹快马冲进来,马上的军士马鞭凌空一甩,炸响之后,街上的人都往两边躲避。 快马冲过去,看那方向,分明就是指挥使衙门。 快马一过,大街上又重归宁静。 这里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北征已经开始了,信使的密度比平时起码大了三倍。 “闪开!” 刚恢复平静的万全城这下不淡定了,因为这批人马比较多,而且马上的军士都是满脸的风霜和急色。 野狐岭就是一个风口,秋冬季经常走那边的,脸上弄不好都是小口子。 可方三和李嘉看到后都是身体一震,赶紧去寻方醒。 因为这批骑兵为首的就是方五! 方醒和朱瞻基就在指挥使衙门里住着,指挥使尤车据说是在本地找了个寡妇做小妾,朱瞻基一来他就搬到那寡妇家去了。 李家咬牙小跑着到了指挥使衙门,守门的军士认得方三,但却拦住了李嘉。 “我是山长的学生。” 李嘉以为这个身份能他进去,可守门的军士却摇头道:“你没有职务,明白吗?回去!否则以窥探军情论处,格杀勿论!” 李嘉想起了方三的告诫——军中无师徒,军中无兄弟! 这是针对军纪而言! 指挥使衙门的大堂里,朱瞻基端坐上首,方醒在左边第一位。 气氛很压抑,来源于方五的禀告。 “殿下,我们刚出野狐岭就遇到了敌军大队人马,敌众我寡,折损了三个兄弟,这才逃了回来。” 方五回忆起那些蜂拥而至的敌人,脸上有惊色闪过,然后就是哀戚。 “全靠着弟兄们的掩护,小的才看清了敌踪。” 登高望远,手中还有望远镜,方五出敌意料的看到了异常。 “多少人?” 朱瞻基的头发还在滴水,刚才他在洗澡,听到有敌情就三两下冲了出来。 水滴下去,朱瞻基却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殿下,在山谷之中数不清,视线之内全是敌人,是阿鲁台的人!” 方五说完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野狐岭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其中一个兄弟本可以逃出来,可在当地百姓叫做黑风口的地方,被一阵风吹缓了马速,旋即被乱箭射死。 朱瞻基霍然起身,命令道:“马上报与……再探!” 方醒点点头道:“马上派人再去,此次隐蔽些,务必要查清楚敌军的情况。” 朱瞻基把地图摊在桌子上看了看,说道:“野狐岭山脉险峻,居高临下,既然看到敌军,那兴和堡是否……” “不一定。” 方醒起身道:“若是兴和堡覆灭,敌军要么撤军,要么就会趁势从野狐岭直扑过来,所以……兴和堡应当还在。” 围点打援! 这个念头瞬间在方醒的脑海中浮现,他咬牙道:“斥候马上出发,主力马上出发跟进,我们必须要缩短探知消息的距离,不能等了!” 朱瞻基眯眼一瞬,也下了决断,“好,马上出发!” 匆匆赶来的尤车听到敌军主力出现,顿时就急了。 “殿下,应当马上向宣府告警,马上通知陛下,否则陛下那边出了开平,几百里地,不好回援啊!”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敌情未明,贸然报上去,只会影响皇爷爷的决断,不可取!” 方醒没心思和他啰嗦,说道:“你这边加强戒备,派出斥候跟随我部行动,宣府那头也可以去报信了,就说遇到了大股敌军,不过不许夸大,否则影响了战局,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正文 第1112章 攻城 开平距离兴和堡几百里地,远水解不了近渴。 敌军有多少人?是主力还是偏师?谁是主将? 带着这些疑问,方醒亲率两千骑兵前出野狐岭。 一天的时间,方醒就到了新开口村。 看到大军,村子里的百姓都蜂拥而出,追问着敌军的情况。 这里背靠着野狐岭,残破的长城就是大明在野狐岭的防线。 “都走了,昨日都上城墙去了。” 一个瘸子走过来行礼后,麻木的道:“大人,那些城墙都不行了,若是敌人强攻,那点人守不住!” 方醒看到他身穿军服,就说道:“无碍!此次本伯率军前来,后续还有大军,敌军过不来!大家且安生呆着。” 由于方醒带来的是骑兵,所以村里的人以为是敌军突袭,人人都背着包袱,拖儿带女的,一副要逃跑的模样。 “小的马彪见过伯爷。” 瘸子突然行礼,方醒心中一动,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瘸子说道:“在大明全部用火器的,听说只有聚宝山卫和朱雀卫,小的大胆猜测了一下。” 方醒说道:“这样,我部今夜要驻扎于此,屋子就不用了,不过柴火在哪里砍?你们出几个人带路。” 不要屋子? 马彪愕然,方醒却没有了耐心,转身吩咐道:“马上去接应方五他们,遇敌记得发信号!” 一千骑兵出发,方醒却忧心忡忡。 村子里有个庙,里面供奉的东西方醒认不得,不过现在这里是他的驻地。 …… 半夜,方醒依然没睡,在看着地图,一遍遍的猜测着阿鲁台的用意。 而此时在野狐岭附近的山脉上,方五正带着斥候摸了下去。 “真特么的冷!” 凭借着手中的利器红外望远镜,方五带着人一路避开了几处敌军的游骑,然后一路打马狂奔。 …… 天蒙蒙亮,方五远远的看见了兴和堡。 “大人,全是敌人!” 视线之内全是帐篷,星星点点的,把整个兴和堡包围在其中。 “多少人?” 方五边看边问,他主要是在关注兴和堡是否失守。 这是个麻烦的活计,斥候们必须要观察敌军是否在上演空城计。 半个时辰之后,当方五确定兴和堡还在大明的手中时,结果出来了。 “大人,五万人上下。” 方五的手一松,望远镜往下掉落,最后被挂在脖子上的绳子给拉住了。 “我们等等。” 方五率先坐下,然后取出干粮和饮水沉默的吃着。 大家都知道他在等什么,没人说话,树林中只有咀嚼的声音。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大人,敌军动了!” 方五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抄起望远镜看去。 视线内,敌军在聚集,然后一小队一小队的冲向兴和堡,但堡内却没有放箭。 “希望他们能坚持住,我们马上回去!” 就在方五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兴和堡的城墙上,张羽面铁青的看着下方的敌人策马冲来,然后张弓。 “举盾……” 赵信榜高声喊道,顿时城头全是盾牌。 “嘭!” 一蓬箭雨从城下升起,升到最高点后,又狠狠的砸了下来。 于三火躲在盾牌下面,听着头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过,就猛的放开盾牌,一下子就探头出去。 “玛德!咱们刚换防到兴和堡就遇到这事,大人,回头建座庙?咱们烧烧香!” 有经验的将领都知道,这种时候敌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进攻,或是继续用箭雨压制城头。 城下,刚才放箭压制的这队敌军指着城头嬉笑,旋即策马回去。 没有进攻,没有继续压制。 于三火擦去肥脸上的油汗,冲着不远处的张羽喊道:“大人,还是这个套路!肯定是打援!” 张羽定定的看着远处,那里有一群人,正在马上看着这边。 阿鲁台肯定在那里! 张羽回身吩咐道:“叫弟兄们准备好,还有城中的丁口也准备好,告诉他们,一旦城破,他们要么会被掳去做奴隶,要么阿鲁台会为了鼓舞士气,杀光所有人!” 为何要鼓舞士气? 城头一片寂静! 只有在还要继续进攻的情况下才会用屠城来鼓舞士气!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左边,那边就是野狐岭! 只要突破野狐岭一线,万全都司不具备阻拦阿鲁台大军的能力,整个宣府将会坚壁清野,烽火将会一路点燃到北平。 战争,开始了! 我该怎么办? 张羽低头沉思着,投降是不可能的! 那么…… 张羽抬头,瞳孔才刚映入那群疾驰过来的敌军,赵信榜就嘶吼道:“敌袭……” 伴随着这声嘶吼,号角长鸣,一队队骑兵轮流冲上来用弓箭压制城头,随即几千敌军扛着云梯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嘭!” 无数弓弦松开,箭雨乌云般的笼罩了城头。 箭雨太过密集,以至于盾牌也有疏漏之处,顿时惨叫声震动着本就慌乱的心。 张羽冒险用盾牌顶在头上往下看,当那些步卒冲到近前时,他看到了那些半数没有披甲的敌军,猛地喊道:“有瓦剌人……弓箭手!弓箭手!” “嘭!” 城头后面些的弓箭手们不用瞄准,按照早就烂熟于心的坐标放箭。 城头的箭雨落在人潮中,仿佛是大海中激起了一个小浪花,旋即恢复原状。 “金汁……” 于三火的肥脸上全是汗水,他咆哮着,身形矫健的穿梭于人群中,直至看到那十多口大锅。喊道:“准备……” 大锅里配方复杂的金汁在这几日早就煮了无数次,然后又加水继续保持沸腾状态,堪称是老汤中的老汤。 一个个勺子伸进去,舀出那颜同样古怪、味道更是古怪的粘稠液体,然后靠近城墙。 而赵信榜也已经组织起了刀盾兵,他们将是城头防御的主力。 在后面一点,几队长枪兵正在待命,若是敌人突破墙头,他们的任务就是反突击,用长枪阵列把敌人赶下去。 敌骑退去,张羽环顾身后,看到的是一张张严肃、害怕、惊惧……的脸。 “弟兄们。” 一架云梯正好架在张羽身后的城墙上,他拔出长刀喊道:“弟兄们,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朱棣亲自北征的消息还没传到兴和堡,绝望的张羽只能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拼一把。 “倒下去!” 一勺勺金汁顺着云梯倾泻下去,所到之处,就算是盔甲也不能阻挡。 “啊……” 云梯上的敌人滚葫芦般的落下去,随后的同袍们却没人去看他们一眼,继续向上攀附。 沾上金汁,不管是什么部位,除非能马上削掉伤处,否则就可以当这人死了。...“”,。 正文 第1113章 艰难的决定 感谢书友:“乌龙铁观音”的万赏! …… 等方五带队潜行回到山口时,那一千骑兵已经等候多时了。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方五在马背上最后看了一眼兴和堡方向,策马冲向山口。 …… 朱瞻基已经到了,聚宝山卫也全员到达。 “皇爷爷估摸着已经过了延庆,若是阿鲁台全军扑来,万全肯定是保不住了!” 按照距离计算,朱瞻基甚至还乐观了些,阿鲁台要是能奇袭,甚至可以打穿宣府,震动大明。 “他们要是打烂了宣府,兵逼京城,从此双方的士气就颠倒了。就算大明事后进入草原报复,可他们只需把牛羊往草原深处一赶,大明能奈他何?” 茫茫草原,大明那脆弱的补给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断,到那时…… 朱瞻基悚然而惊,起身道:“德华兄,若是果真如此,咱们可能阻拦阿鲁台于此地?” 大明此时正蒸蒸日上,若是被阿鲁台来这么一出,举国震动之余,朱棣的威望将会大降,后续的改革可以宣告胎死腹中了。 按照朱棣的性格,如果发生这种事,他绝壁会卧薪尝胆,随即再次北伐草原,不胜即死! 是的,朱棣的骄傲不允许他接受这种失败,一旦失败,他宁愿死在战阵之上,也不愿意回来……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那咱们必须马上进军野狐岭,守住要害。” 王贺急不可耐的说道:“若是慢了,被敌军突击进来,到时候咱们这里可是无险可守!” 骑兵统领孙越说道:“殿下,兴和伯,我部若是抢占山口,便可居高临下,不论防守还是进攻皆可,不可拖延!” 朱瞻基虽说地位最高,可在此重要的时刻,方醒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被聚焦的感觉不是很好,方醒闭上眼睛,昨晚看了一夜的地图马上浮现。 再次睁开眼睛,方醒用力的呼吸一下,说道:“阿鲁台野心勃勃,不管如何,咱们马上出击!” “殿下,方五回来了!” “回来了?!” 朱瞻基急道:“快叫他进来!” 此时缺的就是敌情,否则早就做出了决断。 方五的头发披散,看着狼狈之极,一进来就急切的道:“殿下,阿鲁台全军出动,五万人上下!正在围着兴和堡。” 朱瞻基的面色铁青,出去喊道:“贾全,马上令人去禀告皇爷爷,阿鲁台全军出动,兵临兴和堡!” “等等!” 贾全刚准备转身,朱瞻基说道:“大军相隔几百里,再急也急不来,稍等,我们商议一下。” 方醒给了朱瞻基一个眼色,然后说道:“贾全,老七,看守门口。” 门口马上就戒严了,方醒这才和朱瞻基进去。 “打援!阿鲁台必然是想打援!” 方醒指着野狐岭方向说道:“不然的话,就凭着那几百人,守在那残破的城墙上,阿鲁台可一举击破!何须在兴和堡逗留?” “这事好玩了!” 方醒有些想把气氛调剂一下,就说道:“阿鲁台大抵是想引诱万全守军出击救援,不然他就拔掉兴和堡。兴和堡里面可是有不少粮草和军械,秋高马肥之际,带回去也算是不小的收获,毕竟自从我大明立朝至今,他们就变成了穷鬼!” “穷鬼的胆子小,换做是我的话,必然是留下两千骑兵逼住兴和堡,全军挥师野狐岭,一举击破万全!” 方醒已经把自己代入到阿鲁台的角色中去,他一拳重重的砸在地图上,振眉道:“包围兴和堡,阿鲁台是怯了!他怕陛下!怕的要死!” 朱瞻基的呼吸有些急促,面对强大的敌人,他这才知道朱棣以前北征时做出决断之艰难。 “大明不能败!”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道:“就算是拼光了咱们,包括我在内,也要把阿鲁台阻拦在野狐岭一线!否则,当大明北征的消息传到阿鲁台那里,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打破兴和堡,然后抢一把回师,而另一个就是……刚才兴和伯所说的那样,他会突击万全。” 谁来下决断? 朱瞻基咬牙道:“我部……” “我部马上奔赴野狐岭。” 方醒不会让错误和朱瞻基挨边,若是这个决定错谬,全军覆没也是他的责任,这样大明还有未来。 朱瞻基的面色未变,可方醒却不给他机会,吩咐道:“马上令人去万全和宣府,就说是我方醒说的,不想死,就赶紧集结,至少要守住万全。” 方醒逾越了,可在此时他却怡然不惧,从容的道:“另外派出最少十队信使,马上去追陛下的大军,告诉这边的情况。” 这个安排再妥当不过,十队信使,哪怕是中途被截杀,可最终也有人能赶到。 门外的贾全马上出去安排,这种事非他不可。 方醒笑了笑:“既然决定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哔哔哔……” 凄厉的哨声让整个村子都动起来了。 十多批信使一人双马冲出了村子,旋即一队队的军士在上官的喝令下迅速集结,快速向村口集中。 民夫们也把车队赶出来了,一时间,整个村子外面都是人马。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方醒和朱瞻基来了。 “骑兵马上出发。” 既然做出决断,方醒不会有丝毫犹豫。 孙越抱拳,随即带着骑兵轰然而去。 聚宝山卫的队列永远能给方醒无穷的信心,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还有要给家中留话的吗?” 这个残酷的问题无人回应,按照聚宝山卫的习惯,出征前就已经各自留下了遗书,大多是代笔。 “那就出发吧!”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那个瘸子说道:“你们村的人马上疏散,且等战后再回来。” 若是被突破,这个地处要冲的村子将会不复存在。 瘸子点点头,对这位在大战前还能挂记着平民的伯爷好感大增。 聚宝山卫离去,村子里马上乱糟糟的一片,有人去烽火台报信,有人去通知村里人的行踪,免得那些戍守的将士回来找不到家人。 瘸子看着远处,担忧的道:“这大战一起,也不知道是谁胜谁负,陛下呢?陛下他老人家的大军在哪?” 每当有外敌时,已经习惯依赖朱棣的百姓第一个会把目光投向北平方向。 …… 朱棣正在行军途中,张辅在他的身边。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雄兵,张辅兴致勃勃的道:“陛下,此番出塞,臣只担心阿鲁台遁逃,若是这般,茫茫草原,大军可不好深入。” 朱棣点头道:“朕深知,不过锦衣卫的眼线始终无法深入,否则朕必会亲率轻骑突袭!犁庭扫穴!” 这是霍去病的办法,轻骑突袭。 张辅是静极思动,闻言笑道:“若是这般,那臣请随从,当一个军士也好啊!” 朱棣哈哈大笑道:“可惜阿鲁台如惊弓之鸟,不敢与朕碰面,否则朕毕其功于一役,然后再去收拾瓦剌人!” 随着朱棣的笑声,一眼看不到边的队伍蜿蜒而去…… 正文 第1114章 接触战 感谢书友:“全民闹书荒”的万赏! …… 野狐岭,一阵狂风吹过,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大风吹走。 山坡上依然有烟火,一个烽火台被烟火熏得黑不溜秋的,只是里面的明军早就跑了。 三百多骑兵正站在高处俯瞰,不时指指点点的。 时至午后,骑兵们下马吃干粮,顺便喂马,看着懒洋洋的,直到有人指着前方喊了一声。 “敌袭……” 马上这些鞑靼骑兵就从地上弹起来,纷纷向山口那边看去。 一个,两个…… 一排,两排…… 大明的军服晃晕了人眼,一个鞑靼人喊道:“吹号!吹号!” 号角声不但让远处的鞑靼骑兵们蜂拥而来,也让冲出来的大明骑兵加快了速度。 “最少一千人!” 目前冲出来的骑兵已经有一千了,可后续还在源源不断。 “杀!”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说的,哪怕是人少,可却无人敢逃。若是溃逃,阿鲁台不但会砍掉他们的脑袋,而且连家人都会被罚为奴隶。 于是鞑靼骑兵们纷纷从山坡上倾泻而下。 闷雷般的马蹄声让人心中振奋,可对面的明军却不忧反喜,一声令下,纷纷拔出长刀,刀指敌人。 “杀!” 孙越看到居然只有三百多敌人,不禁大喜,摇动着长刀喊道:“不要逃了一个!” 谁都想让战场对自己单方面透明,所以斥候战从来都是伤亡率最高的小规模战斗。 很快,双方就接近了,那些鞑靼人龇牙咧嘴的吼叫着,身上有甲衣的不过十多人,但兵器很齐整,都是长刀,大明制式的长刀。 这就是以前商人和边墙将领勾结一气,走私塞外的‘战果’。 “有两千人了!” 冲击途中,有鞑靼人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顿时心中冰凉! “杀了他!” 带队的鞑靼人深知士气不可泄,就果断在双方碰撞前灭掉这等胆小鬼。 刀光一闪,这个可能会在碰撞之后第一个逃跑的鞑靼人的人头落地,随即被马蹄踩成烂泥。 “杀!” 双方旋即碰撞在一起。 孙越挥刀,铛的一声之后,他大喝一声,连人带刀把自己的对手劈下马去。 马蹄踩过,落地的鞑靼人刚伸出双手,就被马蹄踩在胸膛上。 咔嚓! 孙越知道现在要争取的是时间,为后续的聚宝山卫争夺制高点。 “杀!” 闪身避过一刀,对面的鞑靼人嘴里一个蛀坏的牙齿都清晰可见时,孙越挥刀。 虽然不是百炼刀,可借助着马势,孙越只觉得手中微微受力,旋即人头就落在了他的身后。 不过是一个冲击,孙越就冲透了敌军阵型。他不作停留,率领麾下朝着山顶冲去。 而在他的身后,仅存的一百多敌军瞬间就被大批的骑兵淹没了。 当冲到山顶时,心中刚松了一下的孙越就听到了尖叫。 “大人!敌军……” 这声音尖利,如果是在往日,孙越一定会把这个会动摇军心的家伙给找出来,然后当场重责。 可在看到远处那就像是云彩般朝着这边移动的人马后,孙越打个寒颤,咬牙道:“去!催促聚宝山卫跟上,就说……我孙越豁出去了,希望兴和伯不要枉费我部的牺牲,尽快赶到,守住这里!” 前方的那团云彩就是鞑靼人的主力,久经战阵的孙越马上就判断出了人数。 “告诉兴和伯,前方最少两万人!” 阿鲁台果然是谨慎,居然放了两万人在左近,就是随时准备打援。 按照大明的军律,上面令你部去解救兴和堡,你却因为敌势过大而逃跑,回去就准备掉脑袋吧。 而且此时逃跑必然士气大跌,敌军只需紧跟不放,战果就会如同滚雪球般的,越来越大。 溃兵本就是最好的前锋! 谁敢说阿鲁台不懂兵法? 两万匹马一起小跑,那动静真的是太大了。 孙越看看左右,军士们都面色苍白,可却无人后退。 这是必死之战! 也是无法退却之战! “大人……” “谁在动摇军心!斩!” 孙越没有回头,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表现出镇定,否则将会被敌军一波带走。 “大人……” 声音越来越近了,孙越神色森然,策马,握紧刀柄。 原先掉队的五名骑兵正疯狂的打马上来,看样子是不准备留力了。 在没有和敌军碰撞之前,要学会蓄养马力,否则冲阵时马力不续,那就是小说家说的:陷入阵中。 孙越的眉心在跳动,一种猜测在胸中发酵着。 那几人冲上来,为首的看到远处在缓慢接近的敌军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大人,聚宝山卫已经赶到,距离三里,殿下要求我部马上撤下来!” 撤下去? 孙越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咬牙道:“殿下可知敌军的规模?” 尼玛!要是敌军从山顶居高临下的冲击下来,那还玩个屁啊! “知道。” 这名军士比划道:“兴和伯令人登上了那座山,然后摇动旗号,说是这边遇敌了,而且应当不少于五千人。” 望远镜孙越的脖子上就有一个,而且按照军令,若是有覆灭的危险,他必须要在自己身死之前毁掉它。 那么就是看到了自己率军和刚才的敌人冲杀,而后又看到自己令麾下在山坡上列阵的场景,由此推断出是遇敌了,而且是己方无力歼灭的敌人。 “退后!咱们撤回去!” 既然方醒有安排,孙越当然要惜命。他回身看看已经距离三里不到的敌军,摇摇头道:“敌众我寡,天佑大明!” 山坡上的大明骑兵潮水般的退了,山下的敌军明显的兴奋了不少,呼啸声震动山谷,摄人心魂。 孙越带着麾下快速通过了山口,就看到正在原地休息的聚宝山卫,以及方醒和朱瞻基。 “火炮!没有火炮怎么封锁山口?去!派人去帮忙!” 方醒正在发火,驱赶着手下走回头路,去接应火炮。 在这种地形下,哪怕是有高轮子,可火炮的移动速度让人绝望。 先前为了抢速度,方醒就把火炮拉在了后面,现在麻烦来了。 “殿下,敌军两万余人,一刻钟应当就能到山顶!” 两万? 山口不过是五十多米的宽度,而且还不平整,两侧是陡峭的山坡。 五十多米的宽度,火枪能封锁住吗? 下坡之后,骑兵的冲击力陡然增强,只要是火力松散一些,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正文 第1115章 封锁山口 兴和堡前,阿鲁台饶有兴致的看着城墙上那面被箭矢穿出多个孔洞的旗帜,矜持的道:“堡内的明军已然乏力,若是全力攻打,一天足矣。” 他身边的一堆部族首领们都奉承着,只是有人问道:“太师,咱们为何不长驱直入呢?若是万全的明军封锁山口,到时候咱们可难过了呀!” “太师,咱们现在兵强马壮,为何不打过去,直接打到北平城下,让明皇出钱,出女人才能退军。” “明人的女子细皮嫩肉的,一捏都是水,太师,打吧!” 阿鲁台看了一直没说话的脱欢一眼,说道:“明皇在京城周围有多少军队你们可知道吗?” 周围的人一脸尴尬。 大蒙元帝国的荣光已经被朱元璋打破了,而随着朱棣的登基,残留的荣誉感也在两次北征中荡然无存。 但血脉依然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阿鲁台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想做大汗! 可他知道,自己的白皮肤本就是异类,若是称汗,怕是离死不远了,晚上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脱欢笑了笑,居然让人感觉有些腼腆。 阿鲁台不屑的说道:“咱们就算是突进去了,最多能打破万全,至于宣府,那时明人的援军早就到了,而且必然是明皇亲至。他必然是乐意至极,想必在接到咱们突入边墙的消息之后,能在皇宫中笑疯了!明白吗?” 指指兴和堡,阿鲁台得意的道:“里面有不少物资,可谁稀罕?明人这几年太过得意,灭了几国,明皇肯定在谋划着北征,咱们何不如先下手为强!” 脱欢还是在腼腆的笑着,阿鲁台冷哼一声道:“咱们在这里围着,明人若是不来,那就是坐视友军覆灭,明皇饶不了他们!” 围点打援并非是什么高深的计谋,可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不得不救! 五万战士,除非是朱棣亲征,否则阿鲁台有信心能灭掉明军的援军,而后在朱棣恼羞成怒扑来时,撤回草原深处。 “咱们这样多折腾几次,明人要么就只能收缩回边墙之内,那样他们就失去了眼线,成了瞎子。要么明皇就得亲征,咱们避而不击,只在周围游走,寻机就咬他一口,哈哈哈哈!来几次这样的北征,明人的国力损耗,咱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脱欢还是在腼腆的微笑,阿鲁台有些恼怒,正准备呵斥,他的侍卫指着右边说道:“太师,斥候回来了。” 十多骑正疯狂的打马而来,阿鲁台的眸子一缩,沉声道:“难道是明军上钩了?”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脱欢的微笑却凝固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外围,他的心腹微微点头。 这十多骑飞奔过来,马一减速,为首的大汉就喊道:“太师,明军出现了!” “多少人?” 阿鲁台面色潮红,双拳紧握。 来人说道:“太师,不知道,有号角传话,大队已经赶上去了!” “好!” 阿鲁台用马鞭敲击着手心道:“抢占了高处,主动在我!命人看住兴和堡,咱们去看看。” 兴和堡的城墙上,张羽看到被簇拥着的阿鲁台向着野狐岭方向去了,不禁喜道:“有救了!有救了!” 顿时城墙上欢声雷动。 林三把唐赛儿拉过来,皱眉道:“赛儿你先回去!” 唐赛儿握着一把长刀,头发被一块粗布包起来,看着英姿飒爽。她说道:“夫君你看,阿鲁台的人都走了,肯定是大明的军队来了!” 这个婆娘让林三很是无奈,动手又打不过,“你看城头哪有女人?” 唐赛儿不服气的道:“若是城破了,咱们谁都活不了!就像先前被掳去的那个军士,他肯定就活不了。” 林三想起早些时候在攻城战中跌落城头被俘的那个军士,不禁打个寒颤,叮嘱道:“赛儿,你不许到前头去,听见没有?” 唐赛儿违心的点点头,只觉得心跳一直在加速,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呼喊着:杀杀杀! …… “让出高处,可主动在我!” 当一百多陌生明军和原来的火炮百户一起把十二门火炮推到山口这边后,方醒在给大家打气。 “大人,小的们原先在守着城墙,后来看到那些弟兄们拉炮,就想着帮一把。” 一个百户官浑身湿透,谄笑着解释自己擅离职守的原因。 朱瞻基笑道:“你等辛苦了,城墙目前无需看守,你们熟悉附近的地形,且跟着大军行动。” “您是……” 百户官看到居然是一个年轻人出头,就赔笑着问道。 贾全皱眉道:“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这种滚刀肉朱瞻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微微颔首,然后去前面找方醒。 方醒站在最前方,他的身后就是十二门火炮,以及沉默的火枪阵列。 前方两里地就是那个坡度不大的地方,敌军若是倾泻而下,不过是转瞬即至。 “火力的密度要有保障,火炮打霰弹时要间歇开火,不然是浪费……” 看到朱瞻基过来,方醒就朝他招招手,可朱瞻基的面色猛地一变,方醒不用回头,就喝道:“敌袭……” 林群安喊道:“火炮准备……” 前方的山坡上,一名鞑靼人冲了上来,他眯眼看着这边,然后回首喊了几声。 震动! 所有人都感到大地在震动! 一匹匹的战马带着那些游牧战士冲上山坡,然后喧闹着开始列阵。 后面不断涌上来骑兵,前方的人马就缓缓下坡。马儿长嘶,士兵嘶吼…… “敌人好乱!” 朱瞻基觉得在纪律这一块上面,大明军队能碾压对手。 “可他们却保持着野性!” 方醒知道对手不简单,否则刚才就已经开始冲阵了。 积蓄力量的过程,也是在震慑对手。 这种心理战很管用,方醒就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回头一看,是李嘉。 临战之际居然怯了,方醒摇摇头道:“到后面去吧。” 李嘉摇头道:“山长,弟子想杀敌。” “轮不到你。” 方醒指着身前的火炮说道:“火炮之后还有火枪,若真是需要你持刀冲阵时,我部就已经溃败了。” 李嘉惶然,方三瓮声瓮气的道:“听老爷的话,到后面去!” 能让你感受一下战阵的气息就算是方醒徇私了,若是让你上阵,那真是个笑话。 朱瞻基点点头,抬头看着已经布满那个山坡斜面的敌军,喃喃的道:“要开始了……” “敌军突袭……” 正文 第1116章 火枪齐射,大炮轰鸣 感谢书友:‘渊源之源’的两次万赏! ...... 一溜管状物体摆在阵前,这个让鞑靼人有些纳闷。^^^^^^ “那应当是明人的拒马!” 拒马是个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 “明人居然想凭着那些东西阻拦我军,痴人说梦!杀下去!” “杀……” 喊声震天,旋即山坡下的敌军开始缓慢驱动马匹小跑,后面的紧跟,形成一个密集的阵型。 而山背面不断涌上来骑兵,源源不断的在填补着空白。 马蹄声渐渐沉闷,当敌军开始加速时,那震动让人的心跟着一起狂跳。 方醒侧身对朱瞻基说道:“你是大明的皇储,直面敌军是你的荣耀,所以我就不劝你后退了。” 朱瞻基微笑道:“正该如此。” 方醒目视贾全,贾全点点头,他的职责就是看住朱瞻基,不许他上前。 若是火枪阵列被冲垮,方醒刚才的话马上作废,贾全应当在第一时间架起朱瞻基跑路。 方醒回头,举手道:“骑兵后退……” 敌众我寡,骑兵在此时有些鸡肋,孙越点点头,带着骑兵退到了一百步开外,随时准备接应。 一切准备就绪,马蹄声在耳边回响,方醒却微笑道:“诸君,今日就让我们给阿鲁台一个教训,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整齐的呼喊盖过了马蹄声,旋即申耀就嘶吼道:“点火……” “轰轰轰!” 三门火炮点火,火焰和硝烟冲出炮口,接着申耀再次喊道:“点火……” “轰轰轰!” 由于正面狭窄,申耀就把十二门火炮分成四组次第开火。 已经加速到最快的敌军眼睁睁的看着铁弹呼啸而来。 最前方的人最危险,所以有资格披甲。而所谓的甲衣不过是粗糙的铁片被缝在牛皮上罢了,防御能力有限。 铁弹一头冲进了人群之中,随即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肢体和鲜血铺就了一条血路。 可阵型过于密集,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弹呼啸着撞进来,祈求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差。 一轮炮击之后,纵深的血肉通道马上被人马填补,可士气终究被打击了。 “点火!” 次第开火的优点在于几乎不中断,申耀看到第一轮炮火建功,不禁大喜。 “轰轰轰!” 一发铁弹擦着一个千户的脑袋冲进去,清脆的声音后,红**体炸裂,碎裂的头骨飞溅,造成了二次杀伤。 千户在疾驰的马背上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一块碎骨高速从他的身后飞来,正好扎进后脑。 人落马,就像是沙子落进湖里,还来不及挣扎起身,旋即湮灭。 炮口继续喷吐着火焰,铁弹不断的在制造着血肉通道。 距离已经拉近到一百多步,申耀趁着开火的间隙喊道:“换霰弹……” 炮兵们都弯着腰来回跑,因为紧贴着他们的身后就是火枪兵,他们必须要以低于枪口的高度工作。 ——这,就是大炮上刺刀! “第一排……” “齐射!” “嘭嘭嘭嘭!” 一百多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几乎是转瞬即至,这一路被炮火肆虐的鞑靼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都握紧手中的长刀,准备用人头来泄愤。 可明军那头却突然爆发了一阵巨响,随即硝烟弥漫。 “咿律律……” 五十多米的宽度上,火枪的密度让人发指。 密集的铅弹迎面而上,前两排的鞑靼人几乎无一幸免。 前面人仰马翻,后面的马还在依靠惯性在冲击,被倒下的人马绊倒不少。 “哔哔哔!” 就在敌军刚冲过这堆被踩成烂泥的人马时,密集的铅弹再次袭来。 山顶上敌军将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身边的人劝道:“大人,退吧!明军的那个大铳厉害,小铳打的和下雨似的,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回不来了呀!” “不能退!一退就守不住了!” 进攻是下坡冲击,逃跑却是爬坡,几乎是把自己的后背露给了对手,任人宰割。 “冲!用人命给我冲出一条路来。” 伴随着这声咬牙切齿的呼喊,后面跟上来骑兵们呼啸着冲了下去。 “果然是不死心啊!” 朱瞻基叹道,前方的排枪打的密不透风,被打死的人马挡在前方,延缓了后续的冲击速度。 “这就是靶子!” 狭窄的战场天生就适合排队枪毙战术,看到那些人马绝望的被后面的同伴推着往前冲,方醒笑道:“大局已定,再给他们来一下。” 此时霰弹已经装填完毕,申耀看到前方七十步开外的密集敌群,欣喜的喊道:“交替点火!” “轰!” 从左边开始,第一门火炮点火,随即密密麻麻的霰弹组成了一张大网扑了过去。 血肉横飞! “点火!” 第二门火炮紧跟着点火,一张大网再次组成。 五十多米的宽度上几乎全被铅弹给笼罩住了,硝烟中,对面的敌骑仿佛是遇到了无形的大锤,身上血箭狂飙。那些马儿有的轰然倒地,有的疯狂的原地蹦跳,直至被后面的马儿撞倒。 李嘉和方三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方醒的身后,李嘉看到前方的惨状,不禁喃喃自语道:“人间地狱啊!” 方三握紧阔剑的剑柄,浑身微微打颤,恨不能马上冲杀过去。 山口中,那些鞑靼人已经不敢冲击了,在惯性的作用下,就像是一个大肉团在往前拱。 看着那准备点火的炮手,前方的拼命想往后退,而后面的被从山坡上冲下来的同袍们挤着往前冲。 人仰马翻! 朱瞻基欣喜的道:“大事定矣!” “轰!” 方醒看到霰弹打出去,前排的敌军张开嘴,疯狂的嘶吼着,甚至还有人挥刀砍向自己的战友,就说道:“打!打到他们不敢回头!” 哨声长鸣,火枪喷射! 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在这种狭窄的战场上发挥作用,只能是送死! 终于,敌军的冲势完全停顿了。 好机会! 敌军士气已落,方醒若是抓不住这种机会,所谓的名将头衔也不用戴了,自己换个废柴的称号更好些。 “密集火力!” 声音传到前方,申耀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他居然喊出了破音。 “五炮齐射……” “轰轰轰轰轰!” 肉眼几乎都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东西,方醒看到了,敌人当然也看到了。 所以,他们崩溃了! 密集的铅弹钻进人群,看到自己的前方全是血肉横飞,那些鞑靼人疯狂的嘶喊着,调转马头,挥舞着长刀,只要有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不管是谁,一律砍死…… 正文 第1117章 打通山口,遭遇阿鲁台 感谢书友:“叶落随风飘,扫地”的万赏! 感谢书友:“何以、安诺尘”的万赏! …… 阿鲁台兴致勃勃的带着一干部族首领驱马前去观战,准备看看被自己麾下冲垮的明军。 当牛角号传来了明军使用大铳的消息后,阿鲁台诧异道:“明军来的人不少,居然带了大铳。” 在被大明打怕之后,不光是鞑靼人,连瓦剌人也在用牛角号传递详细信息。 明军有专职的火器部队——神机营!而后大股部队里也有火铳和火炮,所以阿鲁台的说法一点儿都没错。 可当消息再次传来,还是说明军的火器时,脱欢第一个变色,其后就是他的麾下们。 这让他们想起了朱棣第二次北征时,马哈木的功亏一篑,也想起了那个人! 方醒! 阿鲁台不再怜惜马力,带着侍卫们疯狂的一人三马往野狐岭狂奔。 途中有人准备了好马以供更换,四十里地,半个时辰多一点。 随着距离的拉近,却听不到明军的火铳和火炮的响声。 脱欢脸上挂着腼腆,驱马靠近阿鲁台问道:“太师,会不会是聚宝山卫?” 阿鲁台摇头道:“不会,除非明皇能未卜先知,否则咱们面对的敌人最多是万全的明军,宣府的主力都赶不上。” 脱欢一想也是,就放松了心情,把马速降低,看着阿鲁台意气风发的驱马前进。 “不对!” 这是一个心腹过来说道:“小王爷,您看那边……” 脱欢抬眼看向远处的山坡,看到那些山顶上的鞑靼骑兵居然原地不动,而且好像是…… “他们好像在掉头?” 阿鲁台也看到了,他拔刀出来喝道:“去看看!去看看!命令他们不许退,压上去!进攻!援兵马上就上山,立刻!” 随着他的嘶吼,牛角号长鸣,一队精锐斥候,一人双马冲了出去。他们的身上都披着皮甲,长弓背在背上,看那弓弦,肯定都是射雕手。 阿鲁台大喊道:“把围困兴和堡的人马大部叫回来,脱欢,你的人呢?都叫过来,谁敢藏私,杀!灭全族!” 牛角号长鸣,一直接力到了远处的兴和堡那边,张羽看到敌军除去几千人之外,都朝着野狐岭方向去了,不禁仰天长叹道:“是哪位大人来援?张某感激不尽啊!” “援军真的来了?” 林三极目看去,看到那些敌军都已经提速了,完全不是前几日那种轻松的姿态,不禁双手合十,还念了几句佛号。 “别念这个,伯爷可是说了,在这边不要传这个,否则咱们只能去和草原野人生活。” …… 敌军退到火炮的射程外僵持着,他们知道不能转身逃跑,否则就是崩溃。 吴跃急不可耐的想追击,可方醒却压住了他的焦躁。 “敌军人多,若是逼急了,狗急跳墙,混战可不是咱们的优势。” 吴跃问道:“伯爷,那咱们只能等吗?” 方醒点头道:“这是双方比谁先眨眼,敌军进退两难,而我却乐于让弟兄们得到休息,毕竟这一路太辛苦了呀!” 不光是聚宝山卫,连那三千骑兵都在疯狂赶路后,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没有时间休息,方醒担心会被一个反扑冲垮掉。 朱瞻基点头道:“那山梁就那么大,敌军不敢动,一动士气就散了。所以咱们就慢慢的磨吧,看看谁磨的过谁。” 方醒笑道:“这一路都饿着肚子,让弟兄们换着吃饭。” 朱瞻基不禁也笑了:“咱们这个算是阵前用饭吧,比之古人有过之而不及。” 等身边的人散开后,方醒才低声道:“敌军若是不退,阿鲁台的主力必然就会过来,这也是在为兴和堡解围。” 朱瞻基明白了,他说道:“这是围魏救赵。” 时间缓缓消逝,敌军想回头,可却怕一旦回头上坡,聚宝山卫就会毫不犹豫的反击,失去速度的骑兵只会成为靶子。 当一阵牛角号传来时,平地上、坡上的联军骑兵都不安的在面面相觑。 一个将领在后面突然喊了一声,声音绝望而无奈。 方醒一口吃掉剩下的大饼,喝道:“注意,敌军要疯了!” 果然,话音未落,所有的敌军在一声高喊后齐齐往山口冲来。 “轰轰轰轰轰!” 早已冷却的火炮再次发威,照例是一轮铁弹,然后换上霰弹。 “齐射!” “嘭嘭嘭嘭!” “阿鲁台来了!” 枪炮声震耳欲聋,方醒回身看了一眼休整完毕的骑兵,信心十足的道:“他若是敢来这里决战,那我奉陪到底!” 这里施展不开兵力,最后只能演变成添油战术。 炮火和铅弹封锁了山口,尸骸堆积起来,已经完全堵住了冲击的道路。 这等惨状联军将士们从未见过,再坚韧的神经也无法承受,于是不可避免的就崩溃了。 从第一个转身逃跑的开始,就像是瘟疫般的传染开来,前方全是掉头就跑的敌军骑兵。 一轮霰弹之后,方醒下令道:“换铁弹!” 这种追着屁股打的机会不可放过。如果现在追击,敌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说不定会倾力反扑,到时候猝不及防之下,反胜为败也不稀奇。 铁弹打出去,面积虽然不大,可震撼力却更强。 炮声轰隆中,敌军疯狂的向着来路奔逃,那一条条的血肉通道里全是残肢断臂…… 大捷!这是一场大捷! 朱瞻基难掩兴奋,失态的拍着方醒的肩膀道:“德华兄,我们胜了!大胜啊!” 方醒点点头,盯着那些山顶的敌军,当他们策转马头消失在山顶上时,方醒振臂高呼道:“聚宝山卫……前进……” 敌人军心已散! “轰轰轰轰轰!” 炸雷般的炮声仿佛是在为方醒的话背书,随后一轮火枪齐射完毕,秦大学挥舞着拳头喊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阵列如墙而进,一排排的火枪兵们踩着小碎步紧跟上去。 前方的军士们奋力搬开尸骸,腾出来一个通道,然后快速通过。 亡命奔逃的敌军拼命的抽打着自己的战马,朝着小坡冲去。 下坡容易上坡难! 战马艰难的向上爬行,没错,就是爬行! 若是在无干扰的状态下,这种小坡战马当可勉力上去。 可现在前方全是人马挡着,秩序全无。混乱中,跑一跑的就马失前蹄,嘶叫着跌倒在坡上,成为障碍,身后的骑兵吼叫着绕过去,可自己的战马也是慢如蜗牛。 “嘭嘭嘭嘭!” 身后的枪声就是催命符,这些鞑靼人平时把自己的战马视为最亲密的战友,甚至比妻子还亲密。 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跳下马来,丢弃自己的战友,用双腿向着坡顶狂奔。 这是李嘉第一次直面战阵,刚才一系列的攻防转换看的他完全找不到北,特别是敌人为何败了,他还是找不到原因。 “三哥,他们就这么败了?” 方三握着剑柄,看到方醒和朱瞻基上马,就喝道:“少啰嗦,赶紧跟上!” 而那些从城防上借着帮助聚宝山卫运送火炮逃下来的军士更是目瞪口呆。 “大人,鞑靼人就这么败了?可他们好多骑兵啊!” 百户官的眉心跳动,不耐烦的道:“玛德!老子怎么知道?聚宝山卫号称大明一等一的强军,兴许是能以一敌十吧,那火铳打的又紧又密。快,咱们也跟上,好歹看看能不能抓到几个活口,那可算是立功了!” 十二门火炮的炮口还在冒着硝烟,申耀回首喊道:“弟兄们来帮个忙,咱们把大炮推上去,狠狠地轰死阿鲁台那个杂种!” 那百户官的脸一白,沮丧的应道:“来了大人!” 卧槽!立功的机会没有了啊! “用力!” 马儿牵引着火炮快速通过山口,然后就是上坡。 “使劲推,不要单独用力,来,听我的,一,二,三,嘿哟!” “一,二,三,嘿哟!” 火炮太重,申耀奋力的喊着号子,可炮车移动的速度却让他心急如焚。 若是敌军反扑,没有火炮的掩护,火枪兵们很难做到完全封锁防线。 孙越带着骑兵从两侧冲了过去,可却没想着来帮一把。 “加把劲!” 申耀在前面奋力的拉着绳子,突然感到肩上一轻,他心中大喜,回头一看,只看到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民夫怎么上来了? 被征发的民夫历来都只听从命令,若是没有命令,你别想让他们多动一下。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民夫喜悦的道:“大人,咱们胜了呀!” 胜利最能赢得荣耀感和认同感! 那些民夫分为两帮人,一帮人帮着推运火炮,一帮人去前方搬尸骸。 “嘿哟!嘿哟!嘿哟!” 人多力量大,原先沉重的炮车变得轻盈起来,一鼓作气的冲过了山口,然后前拉后推的,慢慢的上了山顶。 山顶有一片还算是平整的草地,申耀回头准备夸赞那些民夫们,突然一个激灵,猛地回身往前跑去。 追击的聚宝山卫都在山顶站着,目光向下…… “哟呵……” 山下,密密麻麻的全是骑兵,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一群人格外的醒目。 申耀放眼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个乖乖!这得有好几万人吧!” 正文 第1118章 虐杀,报复(为盟主:‘百晓猪的猪’贺,加更!) 感谢书友‘百晓猪的猪’,本书的第十八位盟主诞生! ...... 山顶上的明军看着人数不少,而且没有看到长刀。 阿鲁台此次废了不少劲,为了拉拢其它势力,他诅咒发誓,把自己的十八辈祖宗都许诺出去了,才联合起来了五万大军。 可刚才炮声不过是响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居然就败了? 几名千户官狼狈的逃回来,按照规矩,这些人要倒霉了。 人在要倒霉的时候总是会寻找一线生机,为此哪怕信口雌黄也行! “太师,是明军的聚宝山卫,还有骑兵,加起来起码有一万多人!” 一个千户官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太师,只有几千骑兵,那些不足为据!” 一个千户官狰狞的道,他曾经看到过阿鲁台处置一个说谎的手下——‘烤全羊’ 所以他准备搏一把。 “太师,他撒谎!” “明军的大铳厉害,打出来和冰雹一样的密不透风,山口那里只有四十余步宽,太师,冲不过去啊!” 看着跪在自己的马前、哭的和孩子似的手下,阿鲁台挥挥手,最先说话的那个千户官马上被人带下去,刀光一闪,就此祭旗。 阿鲁台沉声道:“你可看清了?” 那千户官逃过一劫,急忙说道:“看清了,还看到了疑似方醒的年轻人,他和另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起。” “年轻人?” 阿鲁台的眼睛一亮,回身道:“看来不是专门来的,应该是那个方醒陪着某位大人物家的孩子来巡查,机会啊!” 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如果能俘获一位大明的重要人物,不但士气大增,而且朱棣会怎么办? 金钱、粮食、甚至……朵颜三卫的地盘怎么样? 看着那些潮红的脸,阿鲁台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咱们看看这些明军想干什么,若是他们主动进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里地势宽阔,正是骑兵发挥的好地方。 脱欢在外围眯眼看着阿鲁台,在他的目光转过来之前,脸上又浮起了腼腆的微笑。 “太师,山上的明军若是不下来,咱们也不好仰攻吧!” 一个部族的头领目光闪烁的问道。 谁都知道仰攻是拿人命去填,作为弱小的部族,若是在这里拼光了实力,回头最好是主动寻求阿鲁台的庇护。 关键是阿鲁台以往的名声不大好,手握雄兵,可却瞻前顾后,往往喜欢拿刚归附的部族人马去进攻,还美名其曰‘考验忠心’。 果然,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小势力的头领们都在强笑着,显然也有这个担心。 阿鲁台瞥了这人一眼,把他记在心中,然后笑道:“仰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走,咱们到前面去,看看那个聚宝山卫究竟是有多厉害!” 一行人在大队骑兵的簇拥下纵马而去,天上的白云飘飘,远处,一群群牛羊就像是地上的白云,也在到处飘荡。 到了山下不远处,那些溃兵已经重整了队列,有人过来禀告道:“太师,少了两千余人。” 这个损失很大,可对于五万余人的主力来说,却又未伤筋动骨。 不过士气可鼓不可泄,阿鲁台淡淡的道:“不是拿了一个明军吗?拖出来!拖死他!” “对,拖死他!” 先前在示威式的的攻击兴和堡时,主力就是这些小部族,提起明军都是恨啊! 一个走动间一瘸一拐的明军被拉了出来,那张稚嫩的脸上全是茫然。他看着这群贵族,任由两人用长绳子捆住自己的双手,等看到周围人的眼中都是嗜血的光芒时,他醒悟了。 “不!不!我愿降……” 被马活活的拖死,这是草原的特有刑罚,仅次于被装进布袋子里,被群马踩死。 阿鲁台精通大明话,闻言他不屑的道:“若你是个千户官还能留一条命,小小的军士,也配吗?去!” 两个鞑靼人把绳子分开绑在自己的马身上,然后上马,一声呼哨,开始小跑。 “不!饶我一命……” 面对死亡,这个明军怕了,他刚喊叫出声,就被马拉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很快,当马速渐渐的提起来后,他跟不上速度,重重的倒在地上…… 在草地上被拖着是什么感受? 开始很舒坦,就像是冬天溜冰。 可当速度快起来后,一股灼热就从胸腹处袭来,渐渐的,灼热变成了滚烫…… 山顶上的朱瞻基放下望远镜,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那是我们的人!” 山顶上的人都看到了,只不过在望远镜的视线中,方醒能看到那个明军疯狂嘶吼的表情。 放下望远镜,看到所有人都在沉默,大多双拳紧握,面带恨色。 方醒淡淡的道:“拿了多少俘虏?” 林群安说道:“伯爷,拿了一百多俘虏。” 朱瞻基隐约知道些方醒的意思,不禁侧目。 李嘉不知道方醒要干什么,他只是垂眸,不敢看山下那名被拖着到处跑的明军。 “拿上来!” 方醒淡淡的道,此时山下的那两匹马还在绕圈,不时的呼喝几声,可却压不住那个明军的惨嚎。 声音隐隐约约,带着绝大的痛苦和恐惧。 朱瞻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突然侧身道:“让火炮打一下!” 方醒摇摇头道:“距离太远,只会耗费铁弹,惹敌人嘲笑,于士气不利。” 朱瞻基痛苦的闭上眼睛,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大明的人被异族虐杀,心中大恨! “且等着。” 俘虏被拉上来,方醒看到那两匹马还在跑,可却减速了,他知道这个意思,就是拖延明军俘虏的死亡时间,让他多受些折磨。 “拖到最前面去!砍了!” 方醒简单的交代道,然后看了李嘉一眼,方三说道:“老爷让你去!” “去干啥?” 已经被战场的残酷冲击的有些麻木的李嘉问道。 方三说道:“去砍头,快去!” 这一路方三一直在照顾他,形同于师父,李嘉呐呐的道:“可我……不会啊!” 方三板着脸道:“去!” 一百多人被压着跪在山顶,下面的两名敌骑发现了异常,不由的停马看着。 阿鲁台也看到了,他想起了方醒的外号,不禁骂道:“宽宏大量!” 长刀举起,辛老七拿着土喇叭冲下面喊道:“兄弟,我们为你报仇了!” 肠子在身后拖着,仅存一息的军士努力抬起头看向山顶,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那一排反光的长刀。他不禁叹息一声,伸出手去,想抓住自己的同袍…… “痛……” 手落地,山顶上的辛老七喝道:“斩!” 正文 第1119章 这就是战阵吗? 感谢书友:“燕舞蘭芯”的万赏! 感谢书友:“风清星稀月朗”的万赏! …… 刀光闪过,人头就从山顶往下滚去。 一百多颗人头一起往下滚,眼力再不好的人也能看到。 阿鲁台的眼力很好,超级好,所以他不但看到了人头滚下来,还看到了一个没砍掉脑袋,正在放声惨叫的鞑靼人。 李嘉的刀落在地上,跌跌撞撞的退后,面无人色的回身看着方三。 方醒面无表情,方三喝道:“再去砍!看看下面那个被活活拖死的兄弟,你特么的居然砍不下去?那便回去吧,回书院去!” 李嘉环视一周,那些将士们都冷漠的看着他。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方醒以前在书院时说过的话。 军队里要投名状,也许是一起背黑锅,也许是需要你彰显胆色,否则他们不会接纳你。 捡起刀,李嘉艰难的走到被两名军士按到在地上的俘虏身后。他往下看了一眼,那个明军已经被解开绳子,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他动也不动。 低头,刚才被他一刀砍在肩背上的鞑靼人正奋力的挣扎着,那鲜血不停的涌出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泊。 好旺盛的生命力啊! 李嘉点头,两名军士刚才差点被他误伤,此刻不敢再挡住他,就一拳打在俘虏的后脑上,嗝儿一声,就晕了过去。 李嘉把刀刃在俘虏的脖颈上比划着,然后闭眼,用力挥刀。 这次他没有失误,只觉得手中受力,随即脚上温热。 睁开眼,眼前就是被砍断一半脖子的俘虏,身体还在微微颤动着。 鲜血喷溅,打湿了他的鞋子。 “呕……” 方三过去拖走了李嘉,方醒看着下方敌军的聚集处,说道:“阿鲁台要想保持士气,必须要有所作为,而咱们却进退两难,我要去兴和堡。不管是因为我的爵位还是为了拖住他们,我要去兴和堡!” 若是在此僵持下去,兴和堡肯定不能幸免,朱瞻基估计最多明天,他就能看到兴和堡内的浓烟升起。 可若是去救援,敌众我寡,这…… 方醒说道:“万全和宣府马上就会动员起来,阿鲁台只要是没疯,他不敢深入进去。否则我们在兴和堡随时能断掉他的后路,让他全军覆没!”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可也是异常凶险的一招,弄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不过要想给予阿鲁台重创,也只能用这一招。 “若是两军对峙,阿鲁台不会仰攻,他会马上拿下兴和堡,抢掠一番之后,立即远遁!” 朱瞻基点头道:“皇爷爷接到信报之后,必然会从侧面突袭,到时候扑个空,那就是师老无功,此次北征就算是废掉了,大明败,阿鲁台胜,他甚至会利用这次胜利再次聚拢足够多的人马,不断威胁大明的边墙。” “何时出发?错过明日,就无需再去了。” 方醒点头道:“我本想马上下山,可到了兴和堡时,估摸着都天黑了,那时候对双方都不利,明早!” “小刀!” 这时边上的辛老七突然喊了一声,方醒看去,原来是小刀骑马冲了下去。 “这个小崽子,他是要去抢回那具遗骸。” 方醒摇摇头,敌军距离不远,若是扑过来,小刀顷刻完蛋。 “全军下山!” 不下不行啊!小刀的举动在将士们的眼中就是义气,就是情义。 军中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掉这两样东西,否则谁敢把后背亮出来。 “弟兄们,冲啊!” 孙越第一个冲下去,随即三千骑兵轰然跟上。 林群安一挥手,聚宝山卫全员小跑下山。 只有申耀有些傻眼,这是要进攻还是什么意思? “火炮留在山上,等待命令!” 方醒及时下令,否则等火炮下山后再想上来,那会拖累全军的速度。 孙越已经做好了和敌军对冲的准备,可当他冲到半坡时,却发现敌军居然在退后结阵。 瞬间他就明白了原因。 聚宝山卫的赫赫战功震慑住了阿鲁台,让他不敢主动抢攻。 果然是赫赫威名啊! 阿鲁台正得意的道:“稳住!都稳住,避过明军的冲势之后,咱们再围杀他们!” 明军的冲势很猛,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着,当明军的冲势减缓时,就是突击的时机到了。 可那些骑兵冲下来后,却兜了一个圈子,护住了那个正在把明军尸骸放在马背上的军士。 尼玛!上当了呀! 阿鲁台老脸一红,正准备喝令出击,可快速下山后,就地结阵的聚宝山卫却让他有些犹豫。 “果然是优柔寡断,不足为虑!” 聚宝山卫断后,骑兵们开始上山,朱瞻基在山上看到敌军没有动静,不禁对方醒说道。 方醒说道:“他本是波斯人,能以这副面孔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逆天了,估摸着一直小心谨慎,时日长了就变成了这个德性。” 小刀步行上来,跪在方醒的面前请罪。 “起来!” 方醒说道:“同袍的遗骸我们不会放弃,只是你私自行动,不管后果如何,该罚,且等大战之后,你自己去领罚!” 李嘉也被处罚了,方三在盯着他架柴堆,不时呵斥他的不专业。 等柴堆架好后,李嘉把那个正面被磨的几乎看不到人型的明军给抱在柴堆上,几次欲吐。 特别是腹腔,里面的内脏几乎都被拉空了,看着诡异而让人恶心。 “点火吧。” 见过太多死亡的方三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李嘉急促的呼吸着,他觉得呼吸慢一点,马上就会把自己的内脏给吐出来。 颤抖的火把点燃了泼油的柴堆,轰的一下,火光就罩住了尸骸。 方三表情严肃的看着,李嘉听到火焰舔舐着人体,发出的吱吱吱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恐惧和恶心,跪在地上狂吐一气。 “嗬嗬嗬……” 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李嘉慢慢的站起来,回身。 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方醒和朱瞻基都在,两人神色肃穆。 收集骨灰装进坛子里,李嘉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体而去。 山顶上,后面的山坡下都是帐篷,一堆堆的篝火点燃,欢笑声此起彼伏,仿佛刚才的悲戚只是一个梦…… 李嘉抱着坛子,站在山顶上,渐起的大风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这就是战阵吗?” 方三冷冷的道:“对,这就是战阵,今日欢笑,明日死寂,今日鲜活,明日归于尘土。” 迪巴拉爵士说 晚点还有一章 正文 第1120章 走,咱们去叫醒阿鲁台 蒙元人逐草而居,帐篷马车就是他们的家。而行军时,马儿就是他们的伙伴,也是他们的帐篷。 秋高气爽,可野狐岭外的草原上风力很大,没有帐篷的人只能坐在篝火边上,烤着牛粪篝火。 文人们推崇三代之治,大抵认为那时候政治清明,上位者和下面的人同甘共苦,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 可人类有记录以来,你很难找到上下一心,待遇相等的国家或是部族。 哪怕只是一个小部落,它依然分出了高低贵贱。 阿鲁台的帐篷金碧辉煌,为了这个大帐,一辆由十多匹马拉的特制大车就停在后面,几十名伺候这辆车的马夫正在检查马车。 大帐里灯火通明,阿鲁台的面色却阴晴不定。 脱欢的实力按道理起码能排在前五位,可他却站在最后面,默不作声。 “太师,聚宝山卫的名气甚大,今日一战可见一斑,若是僵持下去,咱们要亏啊!” 一个部族头领面带忧色的说道:“想想自己的背后有这么一头狼在盯着,咱们进退两难,退,担心他们衔尾追击,咱们带着大批的牛羊,行动不便。若是进攻……太师,鲜血将会浇灌草原,明年这块地方的牧草肯定会特别丰茂。” 在场的有一个千户官参与了白天的那场山口突破战,他想起那火焰与硝烟,不禁说道:“太师,除非明人主动下山,否则不可攻!” 阿鲁台点点头道:“此事无需担忧,我们全是骑兵,只需拉开距离,先打兴和堡,看明军如何应对。” …… 张羽很忐忑,招来了手下,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些敌军去了之后再没回来,战况如何谁也不知道,咱们这边兵力薄弱,若是阿鲁台倾力来攻,支撑不了几天,怎么办?” 赵信榜皱眉道:“大人,敌军未回,有两种可能,一是陷入了僵持,二是敌军大胜,已然突入野狐岭,他们的目标将会是万全。” 于三火的小眼睛眨巴着说道:“大人,若是敌军大胜,咱们这也是迟早的事,毕竟谁都不乐意自己的后路有一根刺在这里杵着,必然要拔除而后快。” 这个答案张羽早就有了,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颓然的道:“罢了,明早就再把城墙加固一番,能坚持多久就看咱们的造化了。” 敌众我寡,计谋什么的完全用不上。 而在城中的林三家里,唐赛儿正在磨刀,林三在边上赌气。 用手试了一下刀刃,唐赛儿说道:“夫君,敌军去而未回,援军不顶用了,咱们得拼命。” 林三生气的道:“拼命有我,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 唐赛儿回首嫣然一笑,“夫君,若是城破了,妇人家最受苦,所以到时候咱们就拼一把,多杀一个是一个。” 林三嘟囔道:“兴许他们会被打败了。” 唐赛儿走过去,蹲在他的身前,认真的道:“夫君,不可能的,如果他们被打败了,此刻城门早已大开,城中正在杀鸡宰羊,犒劳援军。” 林三只觉得心乱如麻,胡乱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 “夫君,没什么可是,这就是咱们的命。” …… 天还没亮,李嘉就被噩梦给惊醒了,在梦中,那些恶鬼疯狂的在撕咬着他,想把他拉到那无边的深渊中去。 带着一身的冷汗走出帐篷,风吹过,李嘉打了个寒颤,然后就觉得脑袋有些发蒙。 “啊切!” 一个喷嚏打的酣畅淋漓,等他抬头时,却发现周围都是人,正默默的看着他。 方醒皱眉道:“为了不惊动敌人,咱们冷食,没有姜汤,你去跑一圈,以身上出汗为止。” 山上山下来回几趟之后,李嘉感到身体发热,这才消停。 所有人都沉默的在吃干粮,看到李嘉没胃口,方三就说道:“赶紧吃,吃了这一顿,下一顿不知道何时才有,兴许得到地下去吃。” 李嘉心中惶惶,咬了一口干硬的面饼,食不知味。 一刻钟后,山背面全是人马车辆,所有人都去帮忙,沉默的把辎重推上来。 “休息一炷香的时辰。” 命令下达,李嘉喘息着坐下地上,突然觉得很饿,又拿出干饼来啃。 方五和小刀已经不见了,斥候百户也不见了。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山顶看着下面,远处有火光,那是敌军扎营后的营门位置。 “小刀他们能拔掉敌军的暗哨吗?” 扎营之后,明哨暗哨都要安排下去,还有游骑。 方醒点点头道:“应该没问题,至少可以为咱们争取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半个时辰足够咱们逼近敌军大营,偷袭怕是不成了,不过击敌不备倒是可以。” 朱瞻基侧身道:“德华兄,敌军怕是要包围切割吧。” 方醒说道:“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时远处有细微的红点冲着这边亮了三次,方醒拍着朱瞻基的肩膀说道:“本想把你留下,可一次退缩,次次退缩,若是有意外,咱俩到地下去再聚首。” 朱瞻基点点头,回身对贾全说道:“若是我被俘,你们记得放箭!” 大明的皇太孙不能做俘虏,这一点没有谁会反对。 贾全艰难的点点头,今天他将率领侍卫们保护朱瞻基。他知道,这一路不会轻松,要么是碾压过去,要么就是被切割开来,最后全军覆没。 所以贾全完全不理解方醒非得要去救援兴和堡的原因,那里只有几千百姓和一千余将士,在他看来,和朱瞻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若是能留下阿鲁台大半人马,北边就安静了,大明将会由此转守为攻,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值得冒险!” 方醒喃喃的道,然后猛地挥手。 孙越当先出去,他牵着马,缓缓走下山坡,身后全是骑兵。 随即聚宝山卫下去了,再后面就是火炮和辎重。 民夫们很紧张,拖着绳子,跟着炮车慢慢的滑下去。 到了山下之后,小刀迎了过来。 “老爷,清除三十余人,有几波游骑刚过去。” 方醒点点头道:“不用管,再回头就收拾他们。” 回过头,方醒招手道:“火炮跟上,咱们要去叫醒阿鲁台。” 正文 第1121章 突入大营 秋天的凌晨有些冷,随着方醒的命令,辎重车在外,火炮在前,人员在内。m.。 一个车阵就这样形成了,朝着远处那黯淡的灯火处缓缓而去。 斥候在此时最为活跃,不断的把消息传到后方。 “敌军没有发现。” “左翼没有发现敌军!” “右翼没有发现敌军!” “……” “前方抵达敌大营外!” 经过半个时辰的跋涉,大营已经在望。 方醒放下望远镜,命令道:“火炮突前,给它几下!” 十二门火炮被拉了上去,方醒对着孙越指指前方道:“骑兵准备,若是敌人没有防备,那就在火炮轰击之后突袭!” 天边的星辰已经黯淡,很快,紫色就将会出现在东方。 火炮抵近大营外后一字排开,申耀看到前方的斥候用弩箭干掉了哨位,不禁大喜,催促着手下赶紧装弹。 装弹完毕,申耀举刀。 “敌袭……” 大营里的一声尖叫让申耀迟疑了一下,随即挥刀喊道:“点火!” “轰轰轰轰轰!” 炮口喷出火焰,铁弹被发射出去,申耀喊道:“快快快!装弹,咱们再打几轮!” 大营中人喊马嘶,乱糟糟的。 方醒大喜,正准备令骑兵突击时,两翼却传来了震动。 “老爷!有伏兵!” 方五打马过来,方醒点点头道:“阿鲁台狡猾谨慎,由此可见一斑,准备,咱们直接进去。” 左右两侧已经出现了黑影,车阵瞬间成型,随即向大营开进。 方醒把十二门火炮分成两部分,六门在前,六门在后,均是预备了霰弹。 “前进!” …… 阿鲁台在第一声炮响后就醒了,他本是和衣而卧,起来后就奔出大帐,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召集人马。 脱欢第一个赶来,阿鲁台的眼中有阴霾闪过,然后说道:“准备的伏兵算是用上了,召集你的人马,咱们去前面。” 脱欢点点头,有些后悔自己来的太快。 人马还未集结完毕,前方就传来了炮击的声音。 “明军还没退吗?” 阿鲁台愕然。 “太师!明军进攻了!” 阿鲁台看着前方,咬牙切齿的道:“那方醒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了,走,咱们去看看。” “大明万胜!” 炮声隆隆,前方被打开了通道,火枪兵们列阵而上,整个车阵包裹着全军同步而行。 那些衣衫不整的敌人挥舞着长刀,在军官们的呼喊下结队,弓箭手也组织起来了,一切的一切,证明这支军队并非是乌合之众。 “齐射!” “嘭嘭嘭嘭!” 弓箭手们刚集结,就被一阵排枪打的伤亡惨重。惨叫声中,四处奔逃。 眼前的大营宽敞,四处都有敌军在朝着这边奔跑。 “点火!” 大炮此时成了移动火力点,左右两翼的伏兵被车阵头尾的火炮斜面轰击,一时间落马者无数。 接着火枪齐射,遏制住了敌军冲击的势头。 车阵冲进了大营之中,就像是个会喷火的刺猬,迅速向着前方推进。 “要快!” 方醒坐在马背上看着四周,喊道:“慢了阿鲁台可能会点火!” 阿鲁台谨慎,可如果能干掉自己的敌人,他不会吝啬于让一部分麾下同归于尽。 朱瞻基悚然而惊,喊道:“加快速度!” 大车都是牛马拉着,民夫们在内圈驱赶着,速度并不慢。 前方出现了一队敌骑,身上居然都穿着重甲,方醒哈哈一笑道:“集火!让阿鲁台看看他的重骑是什么成色!” “轰轰轰轰轰!” 火炮转向,旋即轰出了一波霰弹。 铁渣钢珠散射出去,所谓的重甲顿时成为笑谈。 前方血箭飞舞,林群安急忙指挥打出两拨齐射。 再看去时,前面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匹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无助的转着圈。 左右两侧的敌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齐刷刷的停止了前进。 那可是重甲骑兵啊! 被阿鲁台倚为长城的重甲骑兵,居然被一轮炮击就打没了,这尼玛算是什么? 后面的追兵已经逼近,还没等他们拉弓,六门火炮就用霰弹教他们怎么做人。 阿鲁台就在前方,看着就像是一个怪兽般在朝着自己推进的车阵,他怒道:“脱欢,带着你的人去,去打开一个口子,后续的不用你管!” 这个许诺很不高明,因为打开口子之后,脱欢的麾下要么就突进去,要么就会被后面的马蹄踩死。 前进后退都不行,这尼玛就是敢死队啊! 可看着阿鲁台平静的神色,脱欢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否则阿鲁台会放弃明军,全力剿灭自己。 “跟我来!” 脱欢上马,英姿勃发,阿鲁台眼中的阴霾越发的深了,他回头说道:“在后面紧跟着,若有后退者,杀!” 这是要硬逼着脱欢去消耗啊! 那些部族的头领们眼角还挂着眼屎,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阿鲁台瞬间就后悔了,就补救道:“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攻不下,就放开路让他们走!” 脱欢听到这话松了一下,眼中的凶色渐渐消退。 有人问道:“太师,难道咱们要在野外围杀他们吗?” 阿鲁台点点头道:“正是,从这里到兴和堡,他们若是全力奔驰,一天可至,可他们能吗?拖到明日,他们总会露出破绽来,到时候……大铳是本太师的,火铳你们可以分五成!” “那粮草呢?” 可怜这些穷逼,真是穷怕了,自己不事生产,就像是野狗般的四处抢掠。 阿鲁台说道:“粮草按照人头来分,另外,谁出力多就多分些。” 这话像是一个合格的领袖,那些部族头领们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方案。 脱欢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前方冲出去几骑,驱赶着挡在路上的那些骑兵。 “闪开!闪开!” 脱欢深呼吸着,他知道不能留力,否则阿鲁台不介意和明军夹击干掉自己。 阿鲁台端坐马背上,目光阴冷的盯着脱欢。 “杀!” 这个时候脱欢不能用自己父亲的威名来鼓舞士气,也不能用自己的雄心壮志来给麾下打气,所以千言万语最终汇集成一个杀字。 两千骑兵,这是脱欢麾下的精锐。 在大营这个不算宽敞的地方,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脱欢就敢从侧面杀出去,让阿鲁台去直面反扑的明军。 马蹄踏踏,渐渐的汇聚成一片惊雷,急速冲过。 正文 第1122章 火刺猬 马蹄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正严阵以待的聚宝山卫。 “是瓦剌人!” 朱瞻基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敌人,说道:“是瓦剌人的精锐!” 方醒沉声道:“铁弹打一轮!” 申耀秒懂方醒的意思,装弹,分批点火。 “轰轰轰!” 铁弹出膛,立即在前方的敌军中打出了三道血胡同。 脱欢眼睁睁的看着一发铁弹从前面打穿,一路上全是红白之物,然后直飞过来,他身前的一名侍卫的脑袋瞬间就消失了。 脱欢没来得及低头,就被红白之物溅了一头一脸,幸运的是他不在铁弹的轨迹上。 “啊……” 脱欢麻木的抹去脸上的杂物,不用回头,他知道身后有人倒霉了。 “霰弹!” 前方的申耀得意洋洋的吆喝着,身后的火枪兵们严阵以待。 “点火!” “轰轰轰!” 刚重新结成密集阵型的骑兵再次遭受打击,本以为距离拉近了能减少伤亡,可霰弹的威力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呈扇面喷射出去的霰弹横扫脱欢的麾下,那惨状看的左右在虎视眈眈的敌军不禁傻眼。 “这谁能敌?谁能敌?” 阿鲁台在后方看不到具体情况,可从脱欢部突然降低速度就知道,他们遇上硬茬子了。 不过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局面——明军和脱欢相互消耗,然后他就可从中渔利。 可紧接着的炮声让他的打算落空。 三门火炮依次点火,瞬间死亡降临。 前方倒下了大堆的人马尸骸,可精锐就是精锐,那些瓦剌人居然死战不退,拿出弓箭,在射程外徒劳的想恐吓自己的对手。 “齐射!” 距离已经拉近到火枪的射程之内,林群安一声大喝,密集的枪声就成了主旋律。 “嘭嘭嘭嘭!” 这个枪声让脱欢想起了跟随父亲抵抗大明北征的老兵的讲述。 ——那个聚宝山卫的火铳打的密不透风,只要他们不出错,除非咱们能用人命不断的去填,否则一点希望都没有,一点希望都没有啊! 他甚至能回想起那个老兵的表情——恐惧!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让脱欢为之变色,他喊道:“退回来!退回来!” 什么狗屁的一炷香,阿鲁台,老子宁可和你拼了,也不愿意死在明人的手中! 号角长鸣,正在冲阵的瓦剌骑兵瞬间就从左右绕了过去,途中还挨了一次排枪,但终于从两翼绕回了后面。 孙越唏嘘道:“果然是名不虚传!阿鲁台可还有胆再来吗?” 阿鲁台没胆,在看到面色铁青的脱欢带人冲回来时,他明智的道:“能回来就好,今日你部可以歇息了。” 如果他按照先前的规矩惩罚脱欢,保证那些部族都会反戈一击。 势力太多也是一个麻烦,你得要先照顾人心。 脱欢点点头,回头看着自己的精锐,不用数,他摇摇头,带着人马往后面撤。 “太师,少说去了五百人!” 阿鲁台点点头,然后说道:“明军锐气仍在,我们当避其锋芒,传本太师的令,散开,让他们出去。” “太师英明!明人有句话,叫做困兽犹斗,若是他们憋在大营中,肯定会和咱们拼命。要是在野外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阿鲁台既然不消耗别人的力量,那就是好老大,顿时马屁纷纷而来。 既然敌人不出头,方醒马上令民夫出去把敌军的尸骸扔到边上,随即车阵加速,浩浩荡荡的横穿整个大营。 一路上左右都是敌人在盯着,车阵里的民夫们紧张的不行,而聚宝山卫的将士们却是很轻松。 李嘉面色苍白,紧跟着方三行动。 走到大营的后部时,左边突然冲出来一队骑兵,那速度疯狂的让人眼皮直跳。 为首的大汉的眼中几乎是在喷火,大抵是有亲人死在了聚宝山卫突击的路上。 火枪轻松的举起,随着命令击发。 “嘭嘭嘭嘭!” 李嘉看到为首的大汉肩部中弹,胯下的战马猛地往下栽倒,他整个人就朝着车阵这边飞过来。 不会吧…… 马速过快,惯性的作用让大汉的冲势很猛。 李嘉当然知道惯性,可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的身影,居然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闪开!” 方三一脚踢开李嘉,手中的阔剑一挥,正准备扑击李嘉的大汉右臂被整个劈断下来,随即落在车阵之中。 方三一脚踩在大汉的背上,不满的道:“战阵之上不能发呆,否则你迟早会死于自己的愚蠢!” 说着方三一剑插进大汉的胸膛,还搅动了一下。 “我亲眼看到有人心口被插了一刀,可还能杀人!所以战阵之上最忌讳的就是粗心大意!” 李嘉呆呆的看着方三把阔剑收起来,突然说道:“三哥,你人真好。” 方三愕然,然后期期艾艾的道:“没,没啥,你,你好好的就……就成。” 刚才的杀神转眼变成了憨厚的农夫,这个变化让李嘉有些恍惚。 我是书院的学生,家境还行,山长是兴和伯,皇储经常出入书院,可以说是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可……可我为何想从军呢? 带着这个问题,李嘉被席卷着匆匆而去。 阿鲁台想放火了,可他用口水湿润了一下手指头,伸出去试试,结果让人沮丧。 “风向不对,也不算大,只能给明军送行。” 边上有人说道:“太师,既然无用那便算了吧,好歹咱们的帐篷都在里面。” 冲出大营,林群安咬牙切齿的建议道:“殿下,要不咱们点一把火吧。” 朱瞻基摇摇头,回身看了追出来的敌人一眼,说道:“若是火势太大,把敌军的帐篷和辎重都烧掉,那……不符合我们的目的。” 方醒说道:“我们要把阿鲁台牢牢的吸引在兴和堡周围,所以一切的手段都是朝着这个目标而来。” 林群安说道:“是,下官懂了。” 你把阿鲁台的帐篷和辎重全烧光了,他多半会拼命。而在这茫茫的草原之上,五万拼命的骑兵,怎么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伯爷!敌军衔尾追击,左右两翼也压上来了!” 方醒回身,踩着马镫,直立着身体,用望远镜看了看,然后说道:“无需管他们,进入火炮的射程先不点火,且再近些。” 这是在挖坑,若是敌军误判了火炮的射程而集团冲锋,那就酸爽了。 正文 第1123章 狼群 感谢书友:“全民闹书荒”的万赏! …… 追击是一门学问,袭扰也是一门学问,而作为半强盗性质的草原异族显然深谙此道。 先是十多骑从后面接近,一点点的接近。 后军由吴跃指挥,他看到那些狡猾而胆怯的敌骑,不禁笑道:“任由他们,近了用火枪打,火炮暂时不动。” 按照方醒的交代,除非是大股敌军集团冲击,否则不要动火炮。 让敌人摸不清你的底细,这也是一种筹码。 那些民夫在经过几次大战后也不怕了,冲着那十多敌骑叫骂着,宣泄着先前的紧张。 而那些军士都把火枪扛在肩上,看着好似漫不经心,若是知道燧发膛线枪特点的人一定不敢贸然接近。 那十多骑多半是不懂的,所以在几番接近,几番撤离后,突然加速,猛地冲向车阵。 “举枪……” 一个百户官漫不经心的举起手,在敌骑进入射程后,猛地喊道:“齐射……” 瞬间,刚才还懒洋洋的军士们成队列扣动扳机。 而那些敌骑不愧是精锐,在看到举枪后,马上就伏在马背上,然后朝着左边迂回而去。 可在这个距离之内,转移枪口的速度有多快…… “嘭嘭嘭嘭!” 一轮齐射之后,七人落马,逃跑的几人中,有一人的脚被挂在马镫上,被惊吓到的战马狂奔起来,拖着自己的主人,伴随着惨嚎声朝着后面去了。 “把马抢回来。” 随着吴跃的命令,一队军士从车阵中冲出去,抓回来三匹未受伤的好马。 战马从来都不嫌多,兴和堡内有足够的粮草喂养战马。 吴跃看着那些倒毙的战马,惋惜的道:“应该拖几匹回来的,晚上可以吃马肉。” 肉干吃多了感觉就是木渣,而更希望看到的是菜蔬。 “阿鲁台还会试探,下一次兴许规模会大些,让弟兄们提高警惕,手雷也准备好。” 话音未落,外围手持望远镜的斥候大声喊道:“敌袭……” “左翼一千余骑!” “右翼无敌踪!” “前方三千余骑!” “后面追兵五千!” 敌情瞬息而来,这是震慑! “右翼!右翼!” 方醒往右边看去,冷笑道:“阿鲁台必然集结重兵于右翼,正等着咱们慌不择路的逃过去。” 朱瞻基放下望远镜问道:“是否停住迎敌?” 方醒摇摇头,“不用,我部只要停下来,敌军马上会止步,等我们再走,他们马上又会跟上来。知道狼群吗?” 朱瞻基点点头。 “狼群就喜欢远远的吊着猎物,让猎物恐慌,方寸大乱,然后猎物的体力和精神都会衰退,它们才开始试探进攻,你走它走,你停它停。” “戒备……” “车队继续前行,不可减速……” 传令兵在车阵内纵马嘶吼着,孙越过来请示道:“殿下,我部可否独自出战?” “你想击其左翼吗?” 方醒摇摇头道:“不好,一旦被咬住,敌军就会和狼群似的蜂拥而至,到时候敌我混杂,火器不能开火,自废武功!” 孙越恍然道:“是了,我一心只想着击溃一路,可阿鲁台却有断腕之心。” 方醒说道:“我部合起来有五千余人,而且有聚宝山卫的名头在,阿鲁台肯定愿意用一半人马的代价来剿灭我们。结果就是他扫清了异己,战果辉煌,草原上再无人能与他并肩。” 孙越点头道:“下官居然不懂这些,惭愧。” 朱瞻基看着前方的敌人,说道:“为将者不可只想着战阵的胜负,必须要知道一些敌我双方、敌人内部之事,然后你方能分析出敌军可能的举动。” “战阵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必然要和双方的态势有关。” 方醒最后补充道,然后他看着前方的敌人,说道:“既然你求战心切,可令一部骑兵前出挑逗,记住了,只是挑逗,敌军接近时,必须要在火炮的射程范围内活动。” 孙越大喜,急忙令一千骑兵冲出车阵,然后冲向了前方的敌人。 朱瞻基问道:“德华兄,你可是想引诱左翼的那一千敌军吗?” 方醒点头道:“咱们不单独作战,若是他们敢接近,那就别客气,火炮轰击,火枪齐射,然后孙越的骑兵再痛打落水狗。” 目前防备的只是前方的敌人罢了,只要孙越的骑兵和前方的敌骑保持距离,方醒就有信心用火炮和火枪把左翼的敌人轰垮。 “动了!” 朱瞻基的眼睛一亮,指着左翼道:“敌军动了。” 此时战场态势如下:后面的追兵远远的吊着,不时袭扰一番。前方的敌人三千余,正保持着和车阵的距离,随时准备扑上来。 而左边的敌军在缓缓向前出的明军骑兵靠近中…… “左翼一旦和我们的骑兵纠缠上,我敢打赌,后面和前面的敌军都会聚拢过来,围歼。” 申耀在测距,敌军却在射程外游弋,他恼火的道:“差一点!就差一点!” 几次三番后,就在申耀准备放弃这次攻击时,左翼的敌骑突然在一声号角后猛然提速,直扑前出的明军。 与此同时,后面的敌军也开始了狂奔,前方的敌军同样是快速向突前的明军发动了突袭。 “令他们向右翼迂回,车阵右翼敞开口子,随时准备接应他们回来。” 方醒冷静的命令道,就在此时,申耀的破音传来。 “点火……” 后军也传来了点火的命令。 “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霰弹横扫从车阵左边擦肩而过的敌骑,随即火枪爆鸣。 “嘭嘭嘭嘭!” 那些草原战士们同时弯弓搭箭,向着车阵中倾撒箭矢。 “叮叮叮……” 低头,箭矢射在面甲顶上有些震痛。 一声马嘶,一匹拉车的马被射中了,顿时开始蹦跳。 “铮!” 阔剑出鞘,方三疾步过去,挥剑。 剑落,马头落! “换马!” 方三退后,此时左翼的敌军仿佛是遇到了狂风,被削掉了厚厚的一层。 人喊马嘶,惨不忍睹。 “嘭嘭嘭嘭!” 火枪轮换,再次削掉一层。 “左翼定了,敌军溃败!” 方醒笃定的道。 朱瞻基点头道:“左翼的敌军一看就不是阿鲁台的嫡系,承受这等伤亡必然会退却!前方如何?” 果然,左翼敌军在几轮火枪齐射之后就溃散了。 “把火炮推到前面去!” 申耀今日打过瘾了,亲自推着炮车去前面。 前方,明军在和对手兜圈子,双方放箭追逐,明军已有十多人落马。 “玛德!那人是谁?” 不是方醒舍不得牺牲,可这种无谓的牺牲完全不值得。 “一个诱敌的任务居然差点就短兵相接了,回来重责!” 孙越低头道:“伯爷,那是……汉王殿下原先的老人。” “叫回来!” 凄厉的哨声响起,正在兜圈子的明军突然向着车阵右翼迂回。 “找死!” 看到敌军居然衔尾追击,方醒喝令道:“准备……” 明军紧贴着车阵前方冲了过去,追兵的眼前豁然开朗,看到的却是黑洞洞的炮口和枪口…… 一个破锣嗓子嘶吼道:“点火……” “轰轰轰轰轰!” 正文 第1124章 带着慈悲气息的杀神 敌军没想到明军居然会朝着右翼逃,惯性之下就冲到了车阵之前。 如此近的距离,以至于方醒都能看到那些惊慌的脸。 密密麻麻的霰弹喷射出去,好家伙! 方醒微微垂眸,而朱瞻基已经偏过头去,不忍看那惨状。 李嘉看到了,他定定的看着那些血肉横飞,看着那些敌军被打成筛子,然后嘴巴张大,嘶吼着,落下马来。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敌人的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面,却毫无知觉,只是拼命的往边上策马狂奔,最后被一枪撂倒。 枪炮齐鸣,眼前的敌人仿佛杀之不尽,硝烟遮蔽了前方,只能听到惨嚎。 “轰轰轰轰轰!” 再一轮轰击之后,霰弹撕破硝烟,有人喊道:“敌军逃了!” “杂牌军!阿鲁台终究舍不得消耗自己的实力,想伺机而动,可惜了!” 方醒放声长笑,随即后面的炮声也停了,证实了方醒的话。 主将大笑,麾下自然是士气大增,申耀命换上铁弹,连续两轮之后才停止。 “大胜!” 孙越已经麻木,带着那个犯错的千户官来到方醒的身边。 “你是汉王曾经的麾下?” “是。” “三十棍!战后执行!” “为何?” 这人梗着脖子的模样让方醒想起了朱高煦,可他却没手软,冷冷的道:“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诱敌。” “诱敌诱敌,都短兵相接了,丢下了十多个弟兄,这是诱敌吗?那么一点距离,明明让你往右边靠,你偏要往左边兜圈子,若是大战,本伯现在就斩你之头,以警示全军!” …… “败了?” 阿鲁台就在右边三里多的地方等待着,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 斥候说道:“左翼率先发动攻击,结果太过靠近车阵,被明军打散了,然后明军引诱前方堵截的我军绕过车阵,明军铳炮齐发,也被打散了,伤亡……” 阿鲁台打断道:“明军现在如何?” 槽尼玛!那些部族首领都在这里呢!你去说伤亡,这是嫌老子的事情太少了吗? “明军依旧在往兴和堡方向开进。” 阿鲁台面色凝重,回身说道:“明人疯了!他们想去救援兴和堡!” 脱欢这次缩在了人群后面,腼腆的笑容不见了,阴冷的盯着阿鲁台。 阿鲁台用唇亡齿寒的口号召集了不少势力,他就是其中之一——不得不来,否则阿鲁台会干掉目前还弱小的他。 “我们怎么办?” 阿鲁台愤怒的挥舞着拳头道:“打!马上把兴和堡打下来,这股明军将成为无土之木!咱们就能吃掉他们!” 这个主意马上点燃了大家的希望。 是啊!若是能打下兴和堡,这股明军就成了孤军,无处可依。慢慢的磨,迟早会成为大家的口中食。 想想那些火铳和大铳,想想那些半身甲,顿时这些头领们都目露贪婪之色,就像是一群野狗,正准备去享用一顿腐肉大餐。 …… 兴和堡,当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骑兵时,张羽的心冷如坚冰。 “敌袭……” 号角长鸣,堡内的军士们都匆匆登上城墙,那些百姓都主动出来搬运军械物资。 林三搬运着火油,看到唐赛儿拎着把长刀就往城头上冲,就喊道:“赛儿,下来!” 唐赛儿回头,眼睛格外的亮:“夫君,我要杀敌,为咱们立功!” 林三还想劝阻,可城外的号角越发的悠长了,紧接着,他感到了地面在震动。 “两万骑以上!” 于三火颤抖着说道:“援军完了,大人,咱们是孤军!” 赵信榜沉声道:“那便为大明奋战吧!死而无憾!” 于三火瞥了他一眼,可看到张羽握紧刀柄,就不敢说出会动摇军心的话。 万马奔腾中,张羽看到原先围困兴和堡的敌军都在忙着把那些云梯扛到前方,就喊道:“敌军匆忙攻城,必然是援军来了,大家顶住,顶住就有希望!!” 赵信榜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援军大败,敌军必然会休息后才会攻城!” 于三火嘀咕道:“可谁知道呢!兴许是敌军击溃了援军,想打下兴和堡,然后再突击万全。” “攻城了!敌军迫不及待的攻城了!” 一队队骑兵策马冲来,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群的步卒扛着云梯紧紧跟随。 “盾牌……” 唐赛儿没有盾牌,她就站在城墙上,当那团‘乌云’冲到高点下降时,她挥舞着长刀,几下就把箭矢拨开。 好多人啊! 一轮轮的箭雨在压制着城头,当云梯搭上城墙时,张羽喊道:“反击……” “放……” 城头后面一蓬箭雨升空,随即往下栽去。 一勺勺的金汁顺着云梯往下倾倒,随着能让人做噩梦的惨嚎声,两名军士拿长木顶着云梯用力的往外推。 云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最后重重的往后倒去。 “杀!” 张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皱眉看去,正好看到唐赛儿反手一刀,血光闪过,刚冒出头来的那个敌人已经捂着咽喉摔了下去。 紧接着唐赛儿的身体一躲,一把甩刀被她随手荡开,旋即一腿,后续冒头的敌人脸上看着都是平的…… “好身手!” 这个时候只要是帮手张羽都愿意接纳,别说是女人,孩子都行。 城下,一队弓箭手逼近,拉弓、放箭…… 当看到箭雨从眼前升起,张羽的心就抽了一下,嘶喊道:“盾牌……” 仓促间哪里去找盾牌,就在张羽的眼皮子底下,那些箭矢一头扎下来。 “噗噗噗!” 箭矢入肉。 惨叫声中,配合默契的敌军趁势猛烈攻城。 张羽咬牙劈翻一人,可刚才的箭雨干掉了城头二十多人,空档出现了。 哪怕只是短暂,可已经足够敌军猛地扑上城头。 长枪手勇猛的扑过来,可在此之前,一道身影就冲进了敌群中,刀光闪动间,鲜血四溅。 灰色布衣衣袂飘飘,唐赛儿的身体连续旋转,手中的刀如水中的鱼儿,总是能避开格挡,然后滑进去,带走肢体或是鲜血。 张羽带着长枪手拼命的反扑,几番刺杀,这才把敌人驱赶下去。等他准备带人去支援右边时,却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杀!” 唐赛儿的身体腾空而起,踩在一杆长枪之上,灰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可……她的脸上宝相庄严,脚下一踢,前方的对手下巴碎裂,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落地,唐赛儿眯眼,脚下一挑,把长枪挑起来,顺手一送…… 长枪穿透对手的胸膛,把刚在城头站稳的另一个敌人也串了进去,随即后面的人往城下摔去,连带前面一个也拖了下去。 这特么的是杀神啊! 还是带着慈悲气息的杀神! 正文 第1125章 战死 感谢书友:“书画荒”的两个万赏!一贴十币,你亏了,哈哈哈哈!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两个万赏! …… …… “斥候撒出去!” 茫茫的草原上,一个庞大的车队裹挟着聚宝山卫和三千骑兵不停歇的前进。 方醒放下望远镜命令道。 极目四眺,除去零星敌军游骑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人。 午时已经过了,刚才大家都吃了一顿干粮,顺便减缓速度喂了牛马。 朱瞻基看了一下日头,计算了一下距离,焦急的道:“这样下去,我们要在戌时才能到达兴和堡。” 夜间行军的难度太大,夜色更方便敌军的偷袭。 方醒点点头,看着骑兵冲出车队向四方而去,说道:“阿鲁台不是笨蛋,攻敌必救,若是他在咱们到达兴和堡之前攻陷那里,咱们就是案板上的鱼,任由宰割。” 朱瞻基心急如焚:“敌军的速度是咱们的一倍以上,此刻肯定已经在攻打兴和堡,他们能扛多久?” 方醒说道:“一个千户所,加上几千百姓,若是阿鲁台全力攻打,半日罢了!” “那……” 朱瞻基失望的道:“也就是说,我军赶到时,兴和堡多半得陷落了。” 方醒面色如常的道:“对!不过就算是陷落了,咱们也能把它拿回来!” 在火炮和火枪的攻势下,还在享受抢掠的草原人难当一击! 没多久,斥候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敌军在四周游弋,人数加起来约有两万。” 方醒说道:“外围游弋而不攻击,敌军这是怕了,只要咱们不掉头,他们就不会攻击。传令,加快速度!” 车队陡然增速,朱瞻基冷笑道:“阿鲁台自视甚高,我记得兴和堡囤积了一批火药,若是张羽记得,阿鲁台会得到一个惊喜。” …… “火药!去把火药拿来,给老子包成小包,插根火捻点燃扔下去,哈哈哈哈!老子就是聪明啊!” 张羽此时就像是鬼魅,肩甲瘪了一块,胸前的盔甲几道划痕。 此时敌军已经退去,正在酝酿着下一波攻势。 库房打开,女人们用厚布和油纸包上火药,然后插上火捻。 没人恐惧,有的只是迫切。 城外又传来了呐喊声,女人们手上不乱——多年的塞外生活早就把她们的神经锤炼成了钢铁。 ——到了这里你们就是半个死人了! “两百个了!” 一个女人在点数,满意的喊道,随即门外冲进来几十个军士,他们用箩筐把药包装好,小跑着奔向城头。 此时的城头已经变成了红色,敌我双方的血液泼洒在那里,在阳光下慢慢凝固。 “杀!” 张羽已经放弃了长刀,因为他多次身先士卒,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长枪前刺,从嘴里刺进去,那个敌军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愕然。 吃力的拔枪,张羽看到唐赛儿挥舞着长刀,轻盈的,就像是舞蹈般的杀人,不由的身体一软。 “大人!” 于三火一把推开张羽,奋力格挡了一刀。 来人就像是猿猴般的灵活,身体一跃,就已经上了城头,而后毫不犹豫的冲着于三火连续劈出几刀。 于三火肥胖的身体左躲右闪,长刀斜劈,却被对方轻松避开。 张羽看到这个垛口不断有人跟进,就喊道:“药包!药包到了没有!!!” “长枪……” 一个百户官带着长枪队从左边扑过来,途中被城下的箭雨洗礼了一次,最后到达这边的只剩下了三十余人。 “杀!” 长枪手排成三排推进,刚才灵活的敌人被逼着往城头退,于三火逃过一劫。 顺手捡起一把甩刀扔过去,看到刚才的对手分神之后被长枪捅死,于三火不禁大笑起来。 “被突破了!” 张羽闻声看去,右边的一个垛口被突破了,十多个敌人正在扩大着落脚点。 “于三火!把他们赶下去!” 张羽这边腾不出手来,只得呼叫了胆小怕死、平时最懒惰,连麾下都不愿意操练的于三火。 “大人放心,交给我于三火了!杀!” 于三火鼓起余勇,带着一队刀盾手杀入敌群,一阵混战后,终于把突上来的敌军赶了下去。 “三火!” 这一波攻势终于被压了下去,张羽看着城头残留的麾下,终于在人堆中找到了那个肥胖的身体。 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于三火的身前。 那张胖脸上全是愕然,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去。 致命的伤口出现在肚子上,穿透了脊背。 赵信榜也来了,他站在张羽的身边侧望…… “你就不会躲吗?” 张羽喃喃的道,于三火那张往日他看着恼火的胖脸,此时再也喷吐不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那些怪话出来,那双细眼呆呆的看着天空…… 天空真蓝啊! 蓝天下,视线之内全是敌军。 远处,一头头牛正拉着打造好的云梯缓缓而来,不时还低头吃一口最后的牧草。 等到秋末,就再也没有这么可口的牧草吃了。 不远处,一群人在对着城头指指点点的,随后有敌骑奔出来,到处去传递命令。 “围上去!” 命令很简单。 一个个军官都在嘶吼着,召集自己的麾下,然后列阵。 “他们想干什么?” 赵信榜疑惑的道。 随即就是万马奔腾,那些敌军慢慢的形成一个大圆圈,在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中,冲向了兴和堡这个小圆圈。 赵信榜楞了一下,随即绝望的喊道:“敌军总攻……” 张羽把于三火的眼皮抹下,起身看到了那些正拎着箩筐朝着这边狂奔的军士,淡淡的道:“咱们给阿鲁台一个惊喜!” 纸包被分到城头各处,简单的用法更是上手就会。 “点燃火捻就往城下扔,记住了,千万别手滑,不然你死路一条。” 城下,马背上的骑士们开始张弓搭箭。 城上,一个个火把点燃,一个个药包握在那些大手中。 “大人,药包中还放了些碎石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张羽看着逼近的敌骑,他没有见到过潮水,所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肯定有用!” “哟呵……” 仰射的射程不够,所以必须要冲到城下才行,必然会付出伤亡。 阿鲁台踌躇满志的道:“骑兵也可以变成步卒,压制之后,就地下马攻击,本太师要在半个时辰之后进城喝茶,诸位可愿一起?” 那些部族首领都眉开眼笑的奉承着,这一波攻势可不光是他们的人马,阿鲁台的麾下占据了大头。 “近了!” 阿鲁台指着城头得意的道。 众人看去,之间那个大圆圈已经和兴和堡重合。 攻击时刻到来! “太师,那是什么?” 就在此时,城头扔下来十多个黑点。 阿鲁台皱眉道:“难道是什么……” 一百多个黑点落入到准备放箭的骑兵群中,然后…… “轰轰轰轰轰……” 正文 第1126章 最后时刻,是谁? 感谢书友:“恠嘼”的万赏! 感谢书友:“渊源之源”的万赏! …… “轰轰轰轰轰!” 药包爆炸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在城下骤然发作。^^^^^^ 赵信榜探出头去,正好一块碎石飞上来,从他的脸颊擦过。 摸摸脸上的伤口,赵信榜忘却了恐惧,只是看着城下那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直到被人拉了回来。 “呼呼呼!” 赵信榜跌坐在城头,目光恐惧的道:“特么的!特么的!那就是魔神的武器!那就是魔神的武器!” 张羽也看了一眼,刚才城墙震动差点把他都吓了个半死。 以爆炸点为中心,几乎没有完好的人马。 城下人马的尸骸堆积,而在爆炸杀伤力半径之外,那些草原骑兵都在奋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坐骑。 从未经历过这等威力爆炸的战马哪里会控制的住,一时间城外都是马嘶声,随即满世界乱跑。 阿鲁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喊道:“不要退!去!把他们赶回去!” 可混乱之下,谁会去听他的,最后只得派出自己的心腹带队去收拢人马。 “小王爷,刚才要是城中的兵力足够,只需一次出击,阿鲁台就得大败了。” 脱欢微微点头,低声道:“现在咱们是一伙儿的,这种话不要说。” 心腹嘿嘿的笑着,不要说,但是可以做。 眼瞅着明军的援兵不断推进,要是最后还攻不下兴和堡,那乐子可就大喽! …… “老天爷保佑啊!” 城头上一片祈祷声,连一直表现的很厉害的唐赛儿,在看到刚才敌军的威势后,也不禁双手合十,默默地念了声佛号。 …… “拿不下兴和堡,咱们这趟出来就亏了!懂不懂?!” 阿鲁台呵斥着那些头领,“死伤的手下你给不给抚恤?不给下次谁还会跟你出来?” 维系部族的原因很多,可重要的有两点:一是能给大家安全感。 草原上的大小势力宛如天上的繁星,多不胜数。这些势力就是一个个丛林单位。 杀伐!抢掠一切! 如果中原王朝强大的话,这就是草原上的主旋律。 第二就是利益,你作为头领能带给大家利益,那大家就会拥护你。反之,你晚上最好睁只眼睡觉,否则一夜之间你的人头就会消失。 你两者都不靠? 卧槽尼玛!咱们马上带着你的人头去投奔新头领,听说那边一个月能吃一次羊肉嘞! 所以阿鲁台的话算是有些无赖,可却极为管用,那些头领们纷纷派出心腹去收拢人马。 “太师!” 远处一群斥候飞快的冲过来,阿鲁台的面色一沉,喝道:“闭嘴!” 这群斥候看着就像是被吓坏的小鸡,闻言不但没住嘴,反而急促的说道:“太师,聚宝山卫的速度加快了!” 阿鲁台咬牙盯着这人道:“胡言乱语,来人,杀了!” “太师…..” 一把弯刀削掉了人头,也把这人后续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化为热血喷洒出来。 阿鲁台回身看着那些首领道:“拿下兴和堡,粮草你们多拿一成!” 多一成粮草,在冬季就能多存活一些人口牲畜,这个好处谁都看得见。 目光闪烁间,远处的人马渐渐的向着这边靠拢。 “他应当派人去狙击聚宝山卫,至少要延缓他们的行进速度!” 脱欢在外围微微摇头,心腹点头道:“他这是孤注一掷了,除非是派出自己的人马,别人不会去拦截聚宝山卫。” 现在战场态势复杂,没有人愿意去当炮灰。 脱欢冷笑道:“阿鲁台说今日我部可以不用出动,那就令人去查探聚宝山卫的行踪。” 攻城继续,可在火药包的威慑下,那些人却有些胆怯了,只要看到城上丢下药包,瞬间那个地方就会成为自相残杀的战场。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蓝天似乎开始黯淡下来,阿鲁台派出了督战队。 “后退者杀!” 督战队的作用很大,起码进攻的速度快了几分。 蚁附攻城的伤亡很大,这谁都知道,可城中的明军也好不到哪去。 “太师!您看城头上,明军的人少了好多!” 阿鲁台看到了,他振奋的道:“再加把劲,第一个攻进城去的,赏牛羊百头,赏女人十个!攻下来之后,屠城!” 牛羊百头,这就是财富,女人十个,这就是小部族的雏形。 于是那些草原战士们都发一声喊,城下弓箭压制的频率越来越高。 “轰轰轰轰轰!” 火药包再一次清场之后,再也没有响过。 阿鲁台这下真是狂喜了,这尼玛最多半个时辰,要是攻不下来,他马上自刎! “拿下兴和堡,屠城……” …… 张羽已经绝望了,火药用完,他失去了倚仗的利器。 城头上还能站起来的不会超过三百人,其中三分之一是百姓,还有几个女人。 唐赛儿正在给那些女人鼓劲。 “不要想跪地求饶,那些草原人会把你们蹂躏致死,拿着刀,咱们拼一个算一个。” 几个女人麻木的接过长刀,铛的一声,掉了一把。 “我不想死!夫君!我不想死……” 那女人丢下刀,跌跌撞撞的就往城下跑。 “算了,随便她去!” 唐赛儿看到走来的林三,就嫣然一笑:“夫君,咱们死在一块儿吧?” 林三身上多处受创,他点头道:“好,咱们到地底下还做夫妻。” “敌军来了……” 唐赛儿扶住林三,握紧长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天已经开始麻黑了,张羽最后鼓励道:“撑到天黑,天黑就有希望……”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天黑的希望更小。 “殉国吧!” 赵信榜解下盔甲,他扛不动了。 “今日之后,陛下肯定会北征,阿鲁台这是在为自己招祸!” “只要陛下在,阿鲁台就没有宁日。” 赵信榜的声音越来越大:“都争气些,不要去跪地求饶,陛下会把阿鲁台打的像一条野狗,他将会成为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幸存者们都纷纷站起来,沉默的等待着。 赵信榜鼓起最后的力气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声音稀稀拉拉的,而且没有一点儿中气。 张羽苦笑道:“罢了,为国尽忠!” “左边有火光……” 一声尖叫刺破沉寂,张羽猛地趴在城头上往左边看去。 “是谁?” 阿鲁台也在问这个问题。 “是谁?” 正文 第127章 大明皇太孙,请阿鲁台阵前会面 祝书友:“错吧套路当深情”,生日快乐。 …… “是谁?” 阿鲁台勃然大怒:“我不是令人远远的围着明军吗?怎地回来了?!” “太师……” 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面色仓皇。 “太师,明军来了!” “那么快?” 阿鲁台一怔,旋即喝道:“为何无人禀告?” “明军,明军派出斥候,截杀了我们报信的人。他们有火铳,隔着老远就能把人打下来!” “都是一群蠢货!” 居然被截杀了信使都不知道,这包围圈得宽松到什么程度? “太师,咱们怎么办?” “对!咱们怎么办?还攻不攻城了?” “撤吧太师,要是被明军从背后捅一下,那就是……要崩溃啊!” 夕阳的余晖残留在天边,这个时候,要是被明军在准备攻城的联军屁股上发动攻势,混乱必然不免。 除非现在就能占据城头,否则…… “城头的明军士气皆无,一鼓作气……” “轰轰轰轰轰!”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鸣,阿鲁台懊恼的道:“谁去拦截的?蠢货!这下城中的明军要拼命了!” “援军!援军来了!” 听到这炮声,赵信榜嘶吼道,他疯狂的抓住张羽的肩膀摇晃着:“大人!援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张羽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喃喃的道:“是啊!得救了……” “我们得救了,都守好城头,迎接援军!” 张羽突然的爆发嘶吼倒是把赵信榜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大人,城中还有些女人,让她们先将堵住城门的东西搬开吧!” 张羽喊道:“都去!全部都去,把城门搬空!反正不搬空也得被人从城头上来,怕什么?都去!” 赵信榜愕然道:“敌军……” “敌个屁!都退了!” 张羽转身,双手撑在城砖上,大笑道:“来啊!狗杂/种们!来啊!你爷爷在这呢!” 城下无数的火把渐渐远去,而在远处,那些光亮越发的清晰了。 “是伯爷!肯定是伯爷!” 唐赛儿的脸上浮起了几近于天真的微笑,林三却在死里逃生后生出了醋意,闷声道:“伯爷在北平呢!” “不!我觉着就是伯爷!” 唐赛儿过去检查林三的伤口,说道:“夫君,伯爷与咱们家有缘,咱们大难不死,以后就好好的过日子。” 林三愕然,然后脸红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唐赛儿眼波流转,说道:“夫君,今日你一直在我的身后,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您真厉害。” 林三的脸更红了,正好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鸣,他急忙说道:“赛儿,你去看看是不是援军到了。” 唐赛儿依言走到城垛边看向远处。 “轰轰轰轰轰!” 铁弹在敌骑中间穿过,紧接着火枪齐发,照亮了双方阵前,也打垮了拼命阻截的敌军。 方醒的脸被火枪激发时的火焰照的在明暗之间变换,他举手道:“孙越,突击!一炷香,不管胜负,必须回来!” 孙越兴奋的应道:“是!” 然后他回身喊道:“弟兄们,杀敌!” “杀敌!” 车阵裂开一条通道,三千骑兵,三千积郁了一整天闷气的骑兵冲了出去。 刚被火炮和火枪打的晕头转向的敌军被这三千骑兵冲杀进去,崩溃不可避免的就发生了。 一阵追砍后,孙越不敢违抗军令,带着骑兵回归车阵。 “兴和堡还未失陷!阿鲁台要哭了!” 四周都是火把,方醒大笑道:“前进!咱们进堡!” “前进……” 剧烈的枪炮声之后,这声前进让张羽几乎瘫软,他涕泪横流的道:“去,快去把城门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是聚宝山卫来了!” 唐赛儿得意的道:“夫君,果然是伯爷呢!” 林三惊讶的道:“伯爷……伯爷怎会突然来塞外呢?” …… “挡不住了,那个疯子,居然夜间突击,传令,四周游弋,放一条路出来。” 阿鲁台觉得方醒就是一个疯子,黑夜中混战最容易引发崩盘,他居然也敢…… 道路畅通,虽然四周有敌军在虎视眈眈,可方醒却视若无物,喝道:“快速通过。” 车队周围点起了火把,照亮前进道路的同时,也照亮了那些沮丧、贪婪的眼神。 静悄悄的,除去咳嗽和战马打响鼻之外,四野只能听到车轮碾压草地的声音。 一路到了兴和堡前,城门却紧闭着,方醒对朱瞻基说道:“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朱瞻基茫然问道。 “太孙殿下与本伯在此,张羽,开门!” 城上的张羽被惊了一下,急忙探头出来。 城下的火把无数,照的方醒和朱瞻基纤毫毕现,还有后方的聚宝山卫。 “开门!打开城门!” 张羽认出了方醒,也认出了小刀,慌乱中呼喊着。 “太孙殿下亲至,大明万胜!” 啥米? 这次连唐赛儿都惊呆了,和林三面面相觑。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可其他人却不会发呆,死里逃生足够一生炫耀,顿时就欢呼起来。 这里除去朱棣曾经来过,现在居然又迎来了大明的皇太孙,而且他还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拯救兴和堡。 兴和堡孤悬塞外,说实话,就是炮灰。 可今日大明皇储居然为了这个炮灰而冒着风险来了! 唐赛儿回身四顾,看到周围的军士和百姓都在痛哭流涕。 这一刻,兴和堡的幸存者们都愿意为朱瞻基效死! 城门大开,当先进来的却是骑兵,聚宝山卫留在了后面。 张羽在边上贴墙站着,可等了半天,骑兵过完了,才看到辎重。 “殿下呢?” 张羽抓住一个民夫问道。 这民夫此生的经历就数今日最为奇幻,已经兴奋的不能自已,说道:“殿下要去杀人!嗯,肯定是,殿下要和兴和伯去杀那个炉台。” 张羽闻言大惊,急忙从边上挤了出去,去寻朱瞻基。 …… “阿鲁台就这点胆子吗?” 方醒摇摇头,说道:“让人喊起来,大明皇太孙请阿鲁台会面。” “大明皇太孙殿下,请阿鲁台阵前会面!” 王贺修改了一下,加了殿下二字,果然觉得多了许多威猛,他不禁得意的笑了。 对面的火把掉了十多个,接着马蹄声响起,远去。 方醒笑了笑:“我需要让阿鲁台知道你在这里,他会为此寝食不安,那些部族首领会盯着他,看他是否会放弃这个打击大明的绝好机会。错过了,机会不会再有。” 正文 第1128章 想当扛把子的阿鲁台 沉默,生日快乐! 犹记得你当初为了帮本书宣传,被封号,感谢一路支持! …… “大明皇太孙殿下,请阿鲁台阵前会面!” 上千人集体喊出来,在黑夜中当真是振聋发聩。 此时草原联军汇集在兴和堡外围,都听见了这话。 阿鲁台当然也听到了,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谎言。 可没有谁敢冒充大明的皇太孙,这是自己寻死。 周围都是沉重的呼吸,这是面对诱惑的自然反应。 “太师,若是能拿住明人的皇太孙,从此大明就一蹶不振了。” 阿鲁台点点头,说道:“围住兴和堡,明日再说。” …… 敌军只留下了警戒的人马,然后全部后退,方醒这才令前面的火炮进城,随即就是聚宝山卫。 城门关上之后,最后进去的方醒和朱瞻基看到了跪满一地的幸存者。 “多谢殿下亲自来救,臣……臣……” 张羽卡壳了,后面他本想表示一下忠心,可那却是忌讳。 “都起来吧,你们的人带路,让民夫们去清理修补城头。” 朱瞻基展现了自己亲和的一面,下马宽慰了这些人。 走在兴和堡的街道上,突然边上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哭嚎,让人只想蒙住自己的耳朵,头皮发麻。 “去!去把我儿的魂魄召回来!” 这是一个老妇的哭嚎,声音恍如夜枭,可方醒却没感觉害怕,只是垂眸。 “去!你去啊!我的儿!回来吧,娘做了你爱吃的大饼,你回来啊……” 里面传来了拍打的声音,一个男子在低声的劝慰着,可老妇却崩溃了,哭的…… 李嘉茫然的听着,这就是战阵吗?这就是死亡吗? 如果我死去,父母大抵也是如此吧,兴许还会更伤心。 “兴和堡战没家属,抚恤加厚!” 朱瞻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他觉得里面的哭声刺耳,就加快脚步走过这段。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张羽已经叫人把自己的地盘清理出来,就等着朱瞻基入住。 “都去睡吧,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此时援军到达,张羽一放松就面带倦色,方醒就劝他回去休息。 其实大家都累了,朱瞻基都在强忍着,他今日一整天都在不停的紧张、放松中度过,精神损耗过大,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张羽看看朱瞻基,眼中有询问之意,方醒皱眉道:“少钻营,多干事,去吧。” 等张羽走后,方醒说道:“现在还不是安稳的时候,阿鲁台肯定经不住擒获你的诱惑,明日,咱们就得面临着攻城战,怎么打?打痛了他,到时候他说不准会撤了,很头痛,睡觉吧,明日再说。” …… 凌晨,城头冷飕飕的,方醒和朱瞻基看着外面,商量着怎么对付阿鲁台。 “阿鲁台坚持不了多久,攻城战本就惨烈,若是折损过重,他肯定会舍弃兴和堡,直接遁入草原。” 信使应当到了吧? “伯爷。” “殿下。” 方醒和朱瞻基回头,看到唐赛儿夫妇居然上来了,就说道:“听说你夫妇昨日出力颇多,殿下在此,你们可有什么愿望?” 这是在明晃晃的蛊惑唐赛儿提条件,不管是回中原还是要奖赏都行。 林三说道:“殿下,伯爷,在下夫妇并无什么要求,只是想在这兴和堡安家,一代代的传下去。” 方醒愕然,他已经做好了放这对夫妇回青州的准备,没想到林三居然不回去。 这时候再去问唐赛儿,那就是在打林三的脸,所以方醒就笑道:“扎根塞外,不错。” 张羽在边上说道:“他们夫妇昨日杀敌甚多,若是军中人,那起码得官升两级。” 朱瞻基和煦的说道:“你夫妇危难时刻勇于捍卫大明,这值得天下人效仿。” 这个评价高的离谱,张羽暗自乍舌。 “既然如此,便赏了宝钞吧,贾全。” 贾全赶紧掏出一卷宝钞递过去。 “拿着吧,以后你夫妇就是兴和堡的功臣,好好的过日子。” 朱瞻基知道这位林三不足为据,可那位唐赛儿却是不得了,所以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去吧。” 方醒笑着点点头,有了聚宝山卫在,兴和堡的防御自然不需要百姓参与。 “殿下,我部副千户于三火,昨日奋力杀敌……也去了。” 张羽以前不喜欢嬉皮笑脸的于三火,认为他懒惰,奸猾,可昨日于三火爆发的血性却让他自愧不如。 “他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殿下,臣自愧不如。” “城头被突破,堡内剩余兵力不多,于三火身先士卒,臣……” 想起以前对于三火的误解,张羽哽咽了。 赵信榜也说道:“殿下,于大人并未给大明丢脸,他……死的像是个男人!” 于三火上次给方醒的印象并不好,此时听到他们的介绍,方醒说道:“可见看人不能流于表面,危难之际方显男儿本色,于大人……威武!” “威武!” 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城头上低沉的声音让轮班的军士们不禁愕然。 武人从来都不缺乏悍勇和血性,只是在一次次的屈膝卑躬中,在一次次贼配军的称呼中,在那被漂没的粮草饷银中,在那鄙夷的目光中…… 就这么消失了! 天亮了,城外重新聚集了敌人,不过他们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寻到了上风口,然后开始点火。 火点燃后,不知怎么回事,那烟雾陡然变大,朝着兴和堡徐徐而来。 “无聊!” 林群安看到后摇摇头,然后喊道:“叫人都弄湿毛巾捂住口鼻!” 随后的攻防变得没有一点儿悬念:以为城中的人被毒烟给熏得失去了战斗力,可等到了城下后,雨点般的手雷丢下来,轰然爆响,炸碎了阿鲁台自以为高明的计谋。 …… 朱棣的大军拖累太多,所以行进速度不快,目前也才是刚过了龙门。 “陛下!急报!” 朱棣正在吃午饭,不过是大饼卷了些罐头鱼而已,不过他的形象总算是得到了保障,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就他有一个墩子,还有一个小几。 杨荣急匆匆的跑过来,嘴角还有些油渍。 “何事?” 朱棣把大饼放下,等杨荣过来后接过火漆封口的信,看了一眼印记,就撕开。 信纸展开,朱棣扫了一眼,就沉声道:“骑兵出三万,一人双马,带齐干粮饮水,马上准备出发!” 张辅过来听到这个命令,下意识的问道:“陛下,可是发现了阿鲁台的主力?” 朱棣的目光一扫,周围的无关人等马上清空,然后他说道:“阿鲁台尽出大军,已经包围了兴和堡,这是在向大明示威,瞻基和方醒已经出发去增援!” 朱棣的战略眼光比朱瞻基和方醒高明百倍,不过是看了一眼情报,马上就分析出阿鲁台出兵的用意。 ——就是示威! 在大明如日中天的时候,草原上需要一位扛把子,而阿鲁台就想坐上这个位置。 正文 第1129章 给朕披甲 兴和堡外狼藉一片,人马的尸骸散布的到处都是。 城下还有硝烟,阿鲁台策马回转,一声不发的回营。 回到大帐,阿鲁台沉声道:“三天了!野狐岭那头,宣府的明军正在和咱们的人胶着,明皇肯定已经出京了,从北平到这边,明皇若是轻骑突袭,也不过是五六天罢了。” 一人两骑,那速度不慢。 要是明军舍得战马,甚至都用不了五六天。 长途奔袭,战马事后需要休养才能慢慢的恢复,而那些年齿已高的战马,一次奔袭就足以让它们退役。 “三天,最多三天!要是拿不下兴和堡,咱们必须得退回去。” 阿鲁台的眼中凶光一闪:“这样,每次攻城,你们出一半的人,本太师出另一半,敢退缩的,不管是谁,杀!” 这是要拼命了,脱欢轻咳一声,一个头领出来说道:“太师,明人的火器凶猛,要是和前几日一般的蚁附攻城,打不动啊!” 阿鲁台盯着这人说道:“明军从昨日开始,就只有火铳了,本太师令人打造了些铁盾,大家各处勇士,手持盾牌打头,那些火铳难道还能打穿铁盾吗?” “太师!何时打造的铁盾?” 一双双震惊的眼睛让阿鲁台只觉得腋下生风,他冷笑道:“就在你等相互推诿的时候,本伯带来的工匠就已经开始打造了!” 这就是领袖! 总是能领先一步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总是能在绝望时找到另一条道路。 脱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然后悄然退出了大帐。 大帐外,脱欢看着那些将士,双手抱胸,突然说道:“精气神已经没有了,此战必败!” “小王爷,若是有铁盾,说不准啊!” “狗屁的铁盾!” 脱欢说道:“明军有大铳,一发下来什么铁盾都挡不住,阿鲁台自以为得计,其实就是个蠢货!” “小王爷,那咱们怎么办?” “你私下去和那几个家伙通个气,事情不对时,听我号令,大家一起走。” “是。” 脱欢回身,看着眼前这代表着身份的大帐,眸色阴冷。 …… “陛下该到了!” 大堂里,方醒指着地图说道:“按照陛下大军的行程,收到消息时也就是在龙门一带,以陛下的果敢,必然是轻骑奔袭。” 朱瞻基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那位老爷子的秉性。 ——性烈如火! 王贺眨巴着眼睛道:“阿鲁台这几日的攻势都偏弱,会不会猜到了些什么,然后伏击陛下?” “不会!” 方醒说道:“自从北方卫所和商人被清理了一遍之后,草原上再想轻易得到消息已是不可能了!” “若是别人,肯定会派遣前锋来解围,自己坐镇中军缓缓而行,进退两宜,胜则功劳加身,败则麾下无能!” 想想史上那些帝王,能亲征就算是无敌了。 可朱棣…… “陛下必定会亲率大军突袭,而且时机会选择在敌军大举攻城之际,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所以……” “为了拖住阿鲁台,咱们必须得冒险。”孙越建议道:“殿下,伯爷,咱们可以放松些,引得阿鲁台倾力全来,那样陛下才好狠狠的给他来一下。” 朱瞻基点头道:“城头可以密集火枪齐射,就算是敌军上了城头也不足为据,可行!” “殿下,敌军开始了!” …… 距离兴和堡十里开外的一个低洼地带,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马。 张辅和朱高煦在高处拿着望远镜四处查看敌踪,看了半晌没只发现了一队游骑,朱高煦就说道:“阿鲁台老于用兵,怎会不防备突袭?” 张辅招招手,两人小跑着回去。 “如何?” 朱棣的形象不大好,胡子都纠结成了绳子,脸上被晒得发红,皱纹更深了。 朱高煦说道:“父皇,这边的敌军疏于侦查,儿臣觉得不对劲啊!” 朱棣冷哼道:“这是好事,阿鲁台还等着朕从野狐岭出现呢,不然他早就跑了!” “派出斥候,不要骑马,不是有那个什么伪装吗?贴近草原,让他们去看看兴和堡那边如何了。” 十多名军士换上了一套草绿色的衣服,然后带着望远镜去了。 “都赶紧吃些干粮,喂马,检查兵器。” 朱棣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张辅和朱高煦急忙一左一右的去搀扶,却被他振臂甩开。 “朕还没老!” 朱棣看了一眼天色,然后上马,去检查全军的情况。 几天的奔波,让所有人都显得格外的疲惫。 看到朱棣过来,将士们都默默的行注目礼。 皇帝都六十了,还跟着大家一起长途奔袭,不休息就立即来巡查。 看到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朱棣点点头,来到了玄武卫这边。 “陛下!” 陈德躬身,他身后的玄武卫将士们都默默的起身。 朱棣看到火枪摆放的到处都是,不禁皱眉道:“火枪很重吗?” 陈德愕然,回身看到这个场景,就低喝道:“各自的火枪等都随身带着,马上检查!” 那些军士们急忙去找自己的火枪,一时间乱糟糟的。 朱高煦不满的道:“都是废物!若是此时敌军突袭,不过是一炷香的时辰,全军溃败!” 陈德赶紧请罪,朱棣说道:“练兵之道首重军律,无军律无强兵,玄武卫虽然成军时日不多,可却练偏了!” 若是换个地方,朱棣能马上收拾了陈德,可现在不行,士气可鼓不可泄。 “记住了,阵列不能乱!” 朱棣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朱高煦回头喝道:“看看聚宝山卫,亏你们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本王看就是废物!” 陈德麻木的承受着批评,本来玄武卫的指挥使应当是从朱雀卫中抽调的,可最后朱棣还是选择了他,原因很简单。 不能让朱雀卫和玄武卫之间过于亲密! 可朱雀卫派来的教官就是这么操练的,他有个屁的办法! 一路看下来,朱棣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 战马在吃过一顿之后就上了会被缚口,而人…… 等转了一圈之后,斥候回来了。 “陛下,敌军三万余囤于兴和堡周围,正在攻打。” “还有一万余人呢?” 朱高煦问道,旋即拍着自己的脑袋道:“是了,必然是在野狐岭那边和宣府援军交锋。” 朱棣沉声道:“传令全军,马上出发,斥候撒出去,清除敌军耳目。” 命令下传,这块凹地马上就沸腾起来…… “给朕披甲!” 朱棣闭上眼睛,伸出双手…… 正文 第1130章 意外,出击 感谢书友:“冲天云”的万赏! …… “敌军上来了!” 猛烈的排枪也挡不住那些手持铁盾的悍勇之士,当他们登上城头后,下面的敌军心中大喜过望,欢呼声震耳..lā “后退!” 林群安心中冷笑,挥手干脆让出了城墙。 一个铁盾先上来,然后长刀看也不看的横扫。 一个个城垛都冒出人来,铁盾当先。 “齐射!” “齐射!” 城墙下可以遮住身体,看当站直身体后,铁盾就成了笑话。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点火!” “轰轰轰!” 硝烟弥漫中,一场屠杀盛宴开始了,城墙上正迷茫寻找对手的敌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墙头上不断涌出人来,没有了铁盾的保护,顿时就成了火枪的靶子。 “嘭!” 秦大学一枪撂倒一个,然后装弹,再次瞄准,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操练,而不是在杀敌。 蜂拥而至敌人被排枪打倒在城墙上,渐渐的竟然堆积起来,后续的敌军一冒头就看到了尸堆,顿时惊骇着往下退。 从兴和堡外面看去,原本蚁附攻城的军士们都纷纷的往下退,接着掉头就跑。 “去看看!” 阿鲁台压抑着怒火吩咐道。 有人打马过去,阿鲁塔问道:“斥候可有回报?” 有人回答道:“太师,并未发现异常,宣府明军在野狐岭山口处被咱们给牢牢的压住了。” 阿鲁台摇摇头,目光转动,断然道:“本太师觉得不对劲,准备一下,这次退下来就收拾东西。” “太师!可咱们亏了呀!” 为了这个兴和堡,后面为了明人的皇太孙,折损了多少人马? 你说退就退? 一双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阿鲁台,有性急的甚至都握住了刀柄,看来并不介意当场火并。 阿鲁台冷冷的道:“亏了就亏了,可根基还在。若是等明皇亲征,那就连根都没了!” …… 城墙上全是尸骸,李嘉跟在方三的身后一起收拾。 所谓的收拾,实际上就是补刀,然后丢出城去。 “嘭!” 边上有人从尸骸堆里弹起来,随即枪响倒地。 “看到没有,这就是补刀的必要性。” 方三的目光审视着,手中的长枪捅入了一具人体的脖子,果然,这人突然剧烈的挣扎着,用双手紧紧的抓住枪柄,想挣脱出来。 方三用力往前一送,这人就像是青蛙般的弹动着,慢慢的恢复平静。 “吼……” 方三正在拔出长枪,可就在此时,刚被他捅死的敌军猛地扑了上来,就像是鬼魅。 “三哥……” 后面的李嘉想都没想,就投出了手中的长枪,居然奇迹般的穿透了这人。 方三的身体紧张之后陡然放松,可这人刚倒下,就露出了他身后的一个大汉。 刀光一闪而过…… “三哥……” 方三的脸上全是愕然。 方醒闻声回头,正好看到方三的人头落下,身体却站着,脖颈的血喷…… “老三!” “三哥……” 李嘉尖利的叫喊着,看到那大汉转身往城头跑,他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居然飞扑过去抓住了他的双腿。 两人齐齐倒地,大汉刚想坐起来,李嘉却一下压在他的身上,没用拳头,张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大汉的咽喉。 大汉剧痛,旋即挥拳准备捶打李嘉的脑袋,可刚举拳,咽喉一痛,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起来!” 辛老七第一个赶到现场,他一把揪起李嘉,顺势拖出了一截喉管。 “三哥……” 辛老七没有回头,看着咽喉处狼藉一片的大汉,摇摇头:“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李嘉吐出喉管,眼睛发红的看着走来的方醒,跪地道:“山长,三哥死的冤……” “我知道了。” 方醒的语气很平淡,目光扫过无头的尸骸,说道:“找人来,把老三的头缝回去,战后烧了。我带他来的,那就由我带他回家!” 回身,方醒迎上了朱瞻基,说道:“敌军大概是想要跑了,不管陛下赶到与否,咱们必须要出击。” 朱瞻基点头道:“好!” 他知道方醒的胸中已经填满了怒火和悲痛,此时若是不出击,方醒会发狂。 方三,在家丁中不显山不露水,身板宽大。只要是他在,他就是方醒的人体盾牌。 “三哥……” 李嘉跪地恸哭。 “集结!” “哔哔……” 尖利的哨声中,聚宝山卫的将士们条件反射的开始集合。 “孙越,你部看好两翼。” 方醒看似很冷静,有条不紊。 “开城门!” …… 城外,草原联军正在收拢人马,阿鲁台遗憾的看着兴和堡,摇头道:“这次咱们运气不好,居然恰好遇到聚宝山卫护送着明人的皇太孙出巡,非战之罪。” 那些部族头领都面色铁青,这一趟算是亏本了,而且是亏了大本。 本来如果不出征的话,这些战士都是上好的劳力,打草、收集食物准备越冬,哪一样少的了人! 而且此次伤亡不小,回去后部族里的哭声将会延续到春天。 失去了男人的家庭,如果遇到大雪,只能去投靠别人,否则一夜之间就会变成硬邦邦的尸体。 “咦!” 这里离兴和堡也就是五百步的距离,有人突然说道:“他们要出来?太师,明军开城门了!” 阿鲁台一惊,狐疑的看去。 兴和堡的城门缓缓打开,当先出来的是聚宝山卫。 火枪林立,一出城,一个个阵列就像是变魔术般的生成了。 随后就是火炮和骑兵。 方醒和朱瞻基最后出来,两人策马到了阵前,这次阿鲁台终于是看清楚了。 “太师!明军没有车阵,打不打?” 阿鲁台目光闪烁,说道:“明人的大铳危险,先后退。谁愿意去试探一二?” 这就是不愿意打了。 脱欢心中了然,退到了最后面,朝着自己的心腹点点头,两人旋即就往后面退去。 双方在僵持着,谁也不愿意退却。 方醒握着刀柄的手几次颤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聚宝山卫不能进,否则被敌军包围在中间就危险了。 可阿鲁台有逃窜之意,不进,则前功尽弃! 方醒回头一笑,让朱瞻基心惊胆战。 “我带吴跃部上前,你在后面留守。” 朱瞻基刚想劝阻,可方醒已经下令了。 “吴跃部出列。” “铮!” 方醒拔出长刀,指向已经退后到一千多米外的敌军战线,喝道:“前进!” ,gegegengxin!! 正文 第1131章 这才是真正的阿鲁台 “前进!前进!前进!” 军令一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毫不犹豫。 这就是方醒一直在灌输的东西,今日,他将率领一千人去挑衅阿鲁台。 脚步声整齐,如果阿鲁台去见过今年在北平举行的大演武,一定会为聚宝山卫在哪里都不变的步频所震惊。 脚步踏踏,阵列轰然而来。 一声声叹息,一声声吸气,仿佛是在为这支军队的无畏唱赞歌。 阿鲁台看看左右,咬牙道:“一千余人,只要纠缠在一起,明人必败,到时候驱赶溃兵冲击明军本阵,成功,大铳给他两个。” 没人出头,阿鲁台叹息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来的都回去吧,本太师先去了。” 一招手,牛角号长鸣。 阿鲁台拔出长刀,在骑兵阵列前游走。 战马不安的踩踏着草地,打着响鼻,阿鲁台看着这些面带倦色的草原勇士,嘶吼道:“勇士们,最后一战,拿出你们的勇气,握紧你们的马刀,去收割明人的头颅,去夺取你们看见的一切!” 阿鲁台策转马头,身体稳如泰山,眼中闪烁着利芒。 ——那个曾经杀伐果断的阿鲁台又回来了! ——那个曾经悍不畏死的阿鲁台,他回来了! 看到那些勇士的眼睛渐渐明亮,阿鲁台大笑着,旋即一提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他双腿夹紧马腹,挥刀道:“勇士们,杀光他们……” 脱欢的身边已经聚拢了自己的麾下,还有另外两个部族的人马,正准备不告而别,听到喊声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脱欢有些后悔了! “阿鲁台居然果敢如此吗?” 脱欢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他握住刀柄,看着阿鲁台长刀劈下,当先冲出去,随即喊声整天。 一排排的草原勇士如墙而进,刀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刺痛了脱欢的眼睛,马蹄声几乎能把人的心脏震出来。 急促的马蹄声中,对面的方醒冷笑道:“阿鲁台,你以为我是和你在单打独斗吗?” “闪开……” 申耀的破锣嗓子传来,十二门阿鲁台口中的大铳也到了。 “敌军气势如虹,万不能退缩,传令,骑兵护住太孙,沈浩部上前。” 王贺被敌骑那能碾碎山岳的气势给镇住了,艰难的道:“兴和伯,要不我们退后吧。” 方醒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聚宝山卫只会前进,前面再多的敌人,也只会成为我们的战功。” “我们必须要拖住阿鲁台,此战之后,大明再难遇到能和阿鲁台决战的机会,所以就算是把聚宝山卫给打残,打没了,可只要能废掉阿鲁台的主力,草原上的短暂和平就会烟消云散,明白吗?那将会是又一场杀戮,最后胜出的人才有挑战大明的底气,而在此之前,大明的北方无忧!” 说完方醒策马跑过阵前,高喊道:“弟兄们,今日让阿鲁台看看我大明的勇气!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后面的朱瞻基一直在摇头,突然令道:“骑兵护住聚宝山卫两翼,阿鲁台既然有胆跟着冲阵,大明的皇太孙有何不可!” 孙越心中大急,可朱瞻基已经当先冲出去,很快就追上了行进中的沈浩部。 “弟兄们,保护殿下……” 骑兵冲了出去,城头上的张羽无奈的道:“好好的在城里,怎么就变成了决战呢?” 是的,决战就在眼前,而这个决战就是由方醒执意挑动的。 …… “大明万胜……” 前方的一队敌军斥候已经陷入了重围,朱棣一马当先,看也不看,就从包围圈的侧面冲了过去。 身后三万骑兵威势惊人,朱棣在疾驰中问道:“可听到喊声了吗?” 他的身边就是朱高煦,朱高煦诧异道:“父皇,那么大声您都没听见啊!是在喊大明万胜!” 换做平时,朱棣会把朱高炽喷成一条狗,可现在的他战意沸腾,恨不能插翅赶到战场上。 …… “点火!” 两万多敌骑一眼看不到头,让人心生绝望,可申耀却兴奋的浑身打摆子,连喊声都跟着颤抖起来。 “轰轰轰轰轰!” 铁弹卷着硝烟和火焰喷出炮膛,飞快的越过战场的中间,一头扎进了那密密麻麻的骑兵群中。 铁弹席卷前方的一切阻碍,留下一地的尸骸。 “换霰弹……” 敌骑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火炮必须要承担拦阻第一波冲击的任务。 而霰弹就是专门为此而生。 “轰轰轰轰轰!” 当距离拉近时,霰弹如雨点般的猛扑过去,无数的血雾喷射,前排的敌骑人马皆倒。 炮口依次闪烁,十二发霰弹笼罩了整个战场正面。 “齐射……” 两个千户所组成的火枪阵列无比厚实,一排两百人,齐射的硝烟丝毫不比火炮的少。 “哔哔哔!” “嘭嘭嘭嘭!” 齐射不停歇,火炮装填完毕后,再次斜射,横扫敌骑。 无数战马一头栽倒,带着背上的人滑行一段距离。脑袋撞在草地上。高速导致了脖颈瞬间就被折断,马嘶和人的惨叫声成了此时的主旋律。 排枪从不间断,可敌军的意志无比坚定,在铅弹组成的大网中依然死战不退。 “可怖!” 朱瞻基说道:“若是阿鲁台早些展露这等勇气,草原早就一统了。” 方醒一直在盯着减速后被侍卫们围着的阿鲁台,说道:“情况不对了,你马上进城,留下一千骑兵给我挡住侧翼。” 朱瞻基仔细看着双方态势,震惊道:“敌军推进了二十步以上!” 方醒点点头,淡淡的道:“火枪阵列轮换总是有一刹那的停顿,这个停顿若是遇到数量够多而又勇于牺牲的对手,那必需要用火炮来弥补这个缺陷,可惜我们的火炮还是太少了。” “轰轰轰轰轰!” 正说着,一轮炮击出去,敌军突前的势头一滞,可随即又趁着硝烟冲了出来。 “要突破了!” 王贺面色苍白的拔出宝剑,喃喃的道:“没想到咱家居然也有为大明尽忠的一天……” 方醒拔刀,对贾全道:“护着殿下回城。” 朱瞻基还年轻,热血上涌,可贾全却说道:“殿下,别人死得,您死不得!” 这个是大实话,朱瞻基要是死了,大明就要震荡了。 此时敌军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弓箭的射程内,看到那些人张弓搭箭,一如当年的蒙元铁骑,方醒冲着孙越说道:“带一千骑兵,跟着本伯从侧翼给阿鲁台一下!” 正文 第1132章 他是天生的帝王(为第十九位盟主:‘流云不改’贺,加更!) 感谢书友:‘流云不改’的盟主打赏!第十九位! ...... 朱棣冲上了一个高坡,看着远处的硝烟弥漫,不禁说道:“方醒疯了吗?居然出堡和阿鲁台决战!难道是阿鲁台要跑?” 朱高煦等人跟上来,看着明军阵列中冲出一溜骑兵往敌军侧翼去了。 张辅沙场宿将,见状就说道:“陛下,敌军前仆后继,聚宝山卫兵力不足,只能从侧翼牵制。” …… 是的,方醒就是抱着牵制的念头去的。 只要把阿鲁台的右翼搅乱,正面必然会压力大减。 可阿鲁台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就吩咐右翼分出两千骑兵拦截。 这时候的方醒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只是疯子而已。 不过,疯子又如何! “杀!” 骑兵一头撞进去,前排几乎全部落马。 方醒顺手挥刀,捡便宜干掉一人,接着就喊道:“活捉阿鲁台!” “活捉阿鲁台!” 这等疯狂的口号只换来了阿鲁台的冷笑。 战阵之上早已不是个人武勇起到决定性因素的时候,那种小股精锐就能斩将夺旗的事,也就是在千年前能发生,而且只能在对手弱的和百姓没啥区别的情况下。 否则不说弓箭,乱枪捅死你! 一千骑兵冲进去,旋即就被围住,方醒被夹在中间,他无助的看着四周的敌人正在绕圈子,箭矢不断飞进来。 这就是蒙元人纵横天下的绝招之一:骑射! 游走奔射,等削掉敌军的士气和实力之后,再由重骑做最后的突击。 阿鲁台的重骑前几天在大营中损失惨重,可依然有留存,此时就在外围等待着时机。 一千骑兵义无反顾的杀向了阿鲁台……路上不断被箭矢消耗着。 “太师,是方醒!” 有人认出了方醒,可阿鲁台却说道:“拦住即可,方醒算不了什么,若是朱瞻基被咱们拿住了,他回去也是一个死!” 侧翼陷入僵持,而在正面,终于冲到射程内的敌军箭矢如雨,向着聚宝山卫倾泻而去。 “啊……” 再强的保护终归有漏洞,一轮箭雨之后,倒下了二十多人,两人眼睛中箭,其余人大多是手臂和腿部。 “嘭嘭嘭嘭!” 这一轮火枪依然顺利击发,可却封不住距离拉近的对手,旋即箭雨再次来袭。 申耀要急疯了,火炮连续轰击,温度直线上升,降低了发射频率。 “装进去,炸了就炸了!” “大人,来不及了……” 有人喊道,申耀抬头看去,就看到正面战场上,一队敌骑利用一处火枪手都被箭矢射翻的机会,终于冲出了火枪封锁线。 挥刀,下一刻战线将会出现一个大漏洞,而经验老辣的敌军不会忘记扩大这个漏洞,直至聚宝山卫崩溃。 “陛下……” 林群安仰天无声的大喊着。 “援军……” 城头上的张羽突然指着远处疯狂的呼喊着。 “援军来了!” 就在此时,朱棣才从坡上冲下去,他的周围全是明军,那些联军斥候正疯狂的向四处奔逃。 ——明皇亲征,阿鲁台要被捅菊花了!谁还回去报信?傻子才会! “大明万胜……”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战场双方都愣住了,从声音的方向就知道…… “明人的援军到了!太师。” 阿鲁台面色苍白的回头,胯下的战马不安的转动着。 两里多的地方,旗帜飘扬。 一眼看不到边的骑兵正汹涌奔来,而来的方向却不是在野狐岭! “是明皇!” 阿鲁台的嘴唇颤动着,刚才的得意和果决荡然无存:“那个老东西!他六十岁了呀!那个老东西!” 此时战场犬牙交错,右翼的明军骑兵听到声音后士气大振,而那些联军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大明援军,气势大减。 这个时候需要阿鲁台马上做出判断,是去迎击,还是…… “撤……” 大喊一声后,阿鲁台的侍卫们就在人群中开辟出一个通道,护送着他亡命而逃。 ——他不敢直面朱棣! 正好此时火炮装填完毕,看到敌军四散奔逃,申耀喊道:“点火!” “轰轰轰轰轰!” 这一轮炮击更像是送行。 朱瞻基刀指前方喊道:“全军出击!” 骑兵之后,林群安也不失时机的发动了反击,只是步卒追赶不上骑兵,倒像是去打扫战场的。 当援军冲进草原联军中间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朱棣挥舞着长刀,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可他却觉得人生至此才是最浓烈的时候。 “父皇闪开!” 朱高煦好不容易才解禁,几乎已经杀红了眼,一把长刀四面劈砍,所向披靡。 朱棣也不敢当其锋芒,正好张辅拉住了他的马:“陛下,我军大胜,还需要您指挥呢!” 朱高煦带着一队骑兵一路冲杀过去,朱棣瞥了张辅一眼,说道:“今日朕要让阿鲁台成为丧家之犬!” 张辅松开手,朱棣调转马头,朝着被孙越紧追不舍的那几千敌军冲去。 张辅瞬间就明白了朱棣的意思,他喝令一部骑兵跟上,自己却带着人追着朱高煦去了。 “杀!” 六十岁的朱棣一刀劈砍下去,从和他交错而过的对手耳下劈进去,斩断半个脖颈。 朱棣借着马速轻松的把刀收回来,格挡住了迎面的一刀,旋即刀锋下沉,斜撩上去。 对手的下巴到鼻梁瞬间出现了一个深深的伤口,朱棣看也不看,挥刀指着前方喊道:“跪下不杀!” 按道理马上就是大明将士们跟着喊话。 可前方追击的孙越部和聚宝山卫的将士们,早就被朱棣方才一系列的杀敌动作给惊呆了。 六十岁的朱棣,居然还敢一马当先杀入敌阵,这…… “陛下万岁!” 逃过一劫的方醒此刻真的希望朱棣能长命百岁,哪怕以后他变得昏庸也好! “陛下万岁!” 狂热的欢呼带着传染性,朱棣恍如神灵下凡般的,带着一身血迹冲进了敌群,王福生紧紧的靠在他的身边。 “陛下万岁!” 欢呼声从正面战场一直延伸到追击的大明将士那边,他们呼喊着,满面狂热,疯狂的劈砍着那些溃兵。 方醒看着阿鲁台逃窜的方向,突然召来了辛老七和小刀,三人随即带着斥候百户追了过去。 多方围剿后,刚才冲击聚宝山卫防线的四千多敌人终于大部下马请降。 草原上放眼看去,一片跪倒的俘虏。 朱棣端坐马背上,目光环视,哪怕身上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却丝毫不减他的威严。 ——他是天生的帝王! 正文 第1133章 亡命而逃 感谢书友:“风清星稀月朗”的万赏! …… 今天发现系统自动删除书评,估计是敏感字词。更新快。 …… 朱瞻基不是第一次见到朱棣在沙场上的威风,可此时依然是景仰不已。 “皇爷爷!” 激动不已的朱瞻基让朱棣不大满意,他冷哼道:“慌什么?有朕在此,天,塌不下来!” 朱瞻基点点头,只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就把从进入万全之后的一系列情况说了一下。 “……孙儿当时不够果决,最后还是兴和伯决断救援兴和堡,此后一路,孙儿建树不多,不过倒是对战阵了解了不少。” 朱棣的眸色深沉:“说说。” 张辅追着朱高煦去了,想来能止住朱高煦那个一旦疯狂起来就停不住的大脑。 “皇爷爷,战阵需要的是勇气,当然,更重要的是灵台清明,乱军丛中依然要保持镇定。衡量利弊要从大局出发,不可偏安,不可畏缩,但更多的是需要平衡。就像是此次救援兴和堡,看似划不来,可从大明和草原的局势来说,却是一招秒棋,能拖住阿鲁台的主力就是胜利……” 祖孙俩紧紧的靠在一起,杨荣在后面百感交集的看着。 远方,那些大明骑兵正追逐着草原联军的溃兵。 兴和堡城门打开,张羽正带着幸存者们迎出来。 大胜! 前两次北征都比不上的大胜! 可这些都是靠着这位花甲老人在独自支撑着,从朝堂到军方,他一手支撑着大明连续不断的对草原异族发动攻击。 而这些攻击让大明的北方从未如此的安宁过,从而在内部能从容的休养生息。 “方醒呢?” 朱棣对方醒这一路的言传身教很是满意,但却没看到这厮,就问道。 朱瞻基也不知道,正好看到辛老七,就招手让他来回话。 “陛下,我家老爷去追阿鲁台了。” 朱棣皱眉道:“方醒从不喜欢争功,这是为何?” 作为帝王,若是你没有一双能看穿迷雾的慧眼,那你就离倒霉不远了。 辛老七耿直的道:“陛下,方三去了,被人砍掉了脑袋,老爷发誓要用阿鲁台的脑袋来让他安息。” “这个痴人!” 朱棣摇摇头,一个合格的家主在遇到这种事时,最好的处理方案就是展现自己的悲伤,然后加厚抚恤,让人知道跟着自己前途无量。 而方醒这种近似于疯狂的行径,在朱棣看来,有些意气用事了。 不过这是好事,所以朱棣说道:“既然是为大明捐躯,随后就让他出籍吧,他的妻子也可封个孺人。” 辛老七黯然道:“陛下,方三的媳妇早就去了,只留下了个五岁的孩子。” …… 阿鲁台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天命所归。永乐八年,朱棣第一次北征时,他豪情万丈,结果却被打出了屎,最后只能屈膝,接受了和宁王的封号。 而后和瓦剌人的交手胜负各半,可马哈木被朱棣第二次亲征击溃,让他找到了机会,从而在草原上风头大盛,一时无两。 可大明的发展却一日快过一日,当交趾彻底归于大明后,他还能说蛮荒之地,不足为惧。 接着就是朝鲜和倭国,这两个地方被拿下后,大明在北方就多了腾挪的地方,而且倭国据说还大量出产金银。 这样的大明,若是再给它整合几年,阿鲁台知道朱棣必然还要第三次亲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人人皆知。 所以阿鲁台借着这些消息想整合草原各方势力,顺便给大明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朱瞻基和方醒,更是遇到了朱棣亲征。 阿鲁台仰头看天,无声的咆哮着。 这是运气使然,非战之罪啊! 这一路奔逃,原先还有七八千人,可身后的明军紧追不舍。在阿鲁台分出一批人去阻拦追兵之后,其余人等都失散逃了,不再眷顾这位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鞑靼太师。 一如当年众叛亲离的马哈木! 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阿鲁塔心中冰凉——不足五百人。 这就是鞑靼之王的落魄景象吗? 脱欢! 想起脱欢,阿鲁台就怒不可遏。 那个狡诈的小子,当初就不该给萨穆尔公主的面子,直接干掉他。 脱欢在还没发现明军援兵时就跑了,带着自己的手下,还有两个部族的人马跑了。 这是一个狡诈的人,有他在,阿鲁台觉得自己东山再起的难度会大许多。 “早该杀了他!” 阿鲁台发誓,只要等自己脱身,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灭了脱欢那个小杂/种! “太师!明军又来了!” 阿鲁台再次回头,看到一股明军已经追了上来。 “太师保重!” 一个千户官突然率领自己仅存一百多人的麾下从左边绕了个圈子,然后回头阻截追兵。 忠心耿耿啊! 阿鲁台的眼角湿润了,他发誓,只要这人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会用金钱和美女来回报。 眼角的湿润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了,阿鲁台回头,脑海中已经忘掉了这人。 逃啊逃! 阿鲁台顺着一条河流拼命的奔逃着——没有水源,他将会失去战马,靠着双腿可走不出瀚海。 当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后,阿鲁台看到没有追兵,终于是放松了些,令下马休息。 阿鲁台一下马就瘫坐在草地上,看着几名军士去河边取水。 “太师,吃点吧。” 一名侍卫送来了一袋子羊奶酒,往日喜欢中原美酒的阿鲁台接过后,打开塞子,贪婪的大口喝着。 喝了个半饱,阿鲁台把塞子塞好,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的夕阳。 “明皇是北征吗?对准的是谁?” 此刻冷静下来之后,阿鲁台开始想着朱棣北征的对象。 他不走野狐岭,那就是准备走开平了。 开平…… “为何还是我?那个老家伙!为何还是我!” 原以为朱棣的年纪大了,北征恐怕是要中断了。 可没想到他刚想整合草原,朱棣的大军就来了,而且还是轻骑突袭。 “那个老家伙居然还敢这样折腾,他不怕死在半道上吗?” 没有晚饭,还剩下的两百多人中,只有少部分随身携带了干粮,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反而容易引发矛盾。 “都分分吧,本太师就不吃了。” 阿鲁台的大度赢得些感激的眼神,按照惯例,阿鲁台掌控着食物的分配权,可他居然不吃。 打了个嗝后,阿鲁台令人去搜寻些食物。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现在都需要积蓄起来,否则天气一旦变化,他们都得饿死在半道上。 一刻钟过去了,那些去寻找食物的人依然没有回来…… 正文 第1134章 擒获敌酋 “人呢?” 夕阳很美,可阿鲁台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只想着如何逃回去,然后怎么重新收拢那些败军。^^%^''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听着很疲惫。 是败军! 阿鲁台打起精神来,起身道:“去看看,就说本太师在此。” 能收拢一些是一些,否则路上那些部族可不会介意干掉这位太师,然后去投奔瓦剌人。 “那个小杂/种!” 想到脱欢,阿鲁台依然不能释然。在他看来,脱欢就像是一头还没长大的幼狼,奸诈的躲在角落里看着大家。他不声不吭,可却不断在强壮着自己。 马蹄声渐渐的近了,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马上人的装束。 “明军……” 凄厉的尖叫声中,对面的那些明军陡然加速。 阿鲁台的第一反应就是上马,然后喊道:“拦住他们!”然后他自己就跑了。 此时这些溃兵正在喝水休息,被这一下打了个措手不及。 “弩箭……” 辛老七的喊声依然中气十足! 前方的敌军迅速集结,被一波弩箭打散了,紧接着辛老七就带着斥候百户冲杀进去。 如汤沃雪! 当辛老七凶悍的以一敌十,溃围后,身后只剩下三个发疯的敌军。 “魔神!魔神……” 许久未曾被人提及的这个名号再次闪亮草原战场,可方醒已经紧紧的追着阿鲁台去了,小刀生怕方醒吃亏,也追了上去。 “不下马者,杀光!” 斥候百户是一人双马,自然在马力上就占据了上风。 而方醒就靠着这个优势,不断在缩短着和阿鲁台之间的距离。 此时阿鲁台的身边只有五个侍卫在紧紧跟随着,而方醒……他已经拔出了手枪。 “拦住他!” 阿鲁台回身喊道,五名侍卫随即调转马头回身,这个过程很短暂,展示了草原人高超的马术。 五打二,怎么说也能干掉方醒和小刀吧? 阿鲁台心中畅快,连胯下的马在减速了都不介意。 “呯!呯!呯!呯……” 方醒一直等到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几米之后才开枪,枪响,三人落马。 “小刀,交给你了!” 方醒来不及更换弹匣,打马就追上去。 小刀的眼睛发红,看到那两骑准备去拦截方醒,手就一挥,刀光闪过,左边的侍卫落马。 剩下的侍卫看到自己同袍的咽喉上插着一把飞刀,就绝望的喊道:“太师……” “杀!” 在辛老七的调教下,小刀现在的身手真的不一样了,他轻松的从马背上跃起,手中的长刀挥斩…… 阿鲁台已经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他甚至觉得已经听到了那因为仇恨而急促的呼吸声。 不用回头,能那么死追不放的,除去那位人称‘宽宏大量’,连草原人都闻之色变的方醒之外,还能有谁? “方醒,狡兔死,猎犬烹……明皇会杀了你……” “杀尼玛!” 大白马追到了首尾相连,一嘴就咬在阿鲁台胯下宝马的屁股上。 “咿律律……” 那马猛地直立起来,疯狂的长嘶着。 阿鲁台的骑术不错,居然紧紧的夹住马腹而没坠马。 “下来吧你!” 方醒猛的合身扑过去,抱住阿鲁台,两人一起落马。 论武力值,方醒不如阿鲁台。半空中阿鲁台就奋力的扭转身体,变成了方醒在下,然后重重的摔了下去。 “噗!” 方醒以为自己会喷出一口血出来,可喷出的只是一口气,随即阿鲁台一拳就把他打的眼冒金星。 方醒急促的呼吸在,弯曲手臂,一肘打在阿鲁台的的左脸上,他看到一颗白色的东西混合着血水喷了出来。 阿鲁台的身体一沉,双手捏住了方醒的脖颈,瞬间,空气就和方醒绝缘了。 人被捏住脖颈,眼珠子就会瞪出来。 方醒就在瞪眼,他冷冷的瞪着阿鲁台,觉得他的口气好臭,然后…… 噗! 方醒只是抬膝而已,可阿鲁台却如被雷殛,整个人就像是被击中要害的大虾,猛地躬着身体,一下就弹了起来。 方醒也不起身,只是右脚飞速的踢出去,正中阿鲁台的下巴,他甚至都听到了下巴那里传来的咔嚓声。 “老爷!” 小刀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奔跑过来,看到方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慌的身体都软了。 方醒摆摆手,看着落日余晖下的天空,还是那么蓝。 阿鲁台奋力拔刀,可下巴刚遭遇重击。他几次想爬起来,最终都跌跌撞撞的倒了下去。 小刀一脚踢飞他的宝刀,然后熟练的把他绑住,这才走过来问道:“老爷,您受伤了吗?” 方醒摇摇头,喃喃的道:“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的私心太重了。为了方三,我愿意冒险去追阿鲁台为他报仇,可那些倒下的将士们,难道他们不是人吗?” “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当他们的父母亲人接到噩耗之后,悲痛不会比别人少!” “这世道总是这样的不公平!” 方醒慢慢的起身,捂着咽喉,可后背却传来了剧痛。 “咳咳咳!” 小刀被吓坏了,赶紧过去看他的后背。 “无事,只是摔了一下,喉咙被阿鲁台掐了一下。” 方醒走向阿鲁台,两人的目光碰上了。 “你不该来追我。” 阿鲁台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在,瓦剌人就会趁势崛起,到时候草原上没了牵制他们的力量,大明就会尝到自己给自己培养敌人的苦果!” 方醒点头道:“是这样,不过大明又有何惧?脱欢逃了,大明能让他逃第一次,自然还会有第二次。大明的火器军队不断在扩编,一个聚宝山卫就能让你们的联军头痛,阿鲁台,如果是两个呢?三个呢?” “我不知道……你就是个魔神,是的,他们说你是魔神,杀人如麻!” “你所到之处皆是京观,你让大明在精简卫所,你……大明为何有你?” “就算是没有我,可还会有其他人!” 方醒昂首道:“你们或许能占据一时的上风,可天道轮回,阿鲁台,天道不再轮回,草原注定要成为大明的臣属,否则,你知道的,京观将会遍布肥美的草场,那些牛羊将会成为大明的财物,你们没有未来!” “可你为何敢冒险与我决战?方醒,别告诉我你和明皇早有约定!” 阿鲁台觉得自己败的太冤了,若不是方醒开城出来决战,他有信心能用一部分人马掩护主力撤退。 “哪怕是明皇也不能留下我!” 方醒笑了笑,看着远处奔来的大队明军骑兵说道:“因为陛下永不退缩,这个答案足以让你瞑目了吗?” 阿鲁台会死,在被朱棣羞辱一番,回到京城献俘之后,他能不被千刀万剐就算是善终。 “我本想现在就割下你的头颅,可想着看到你被羞辱,兴许方三会更高兴些,所以你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你可以多活几个月。” 正文 第1135章 父与子,君与臣 感谢书友:“陌陌ioi”的万赏! 感谢书友:“北京明爷”的万赏! …… “高煦还没回来吗?” 朱棣在四处巡查,杨荣跟在他的身后说道:“陛下,有英国公在,想必无事吧。” 朱棣皱眉道:“方醒呢?那竖子大胆,也不怕阿鲁台在前方有伏兵。” 杨荣有些嫉妒了,阿鲁台哪有什么伏兵,老朱这就像是关心后辈般的话,传出去能让多少人想吃方醒的肉,喝他的血啊! “陛下,兴和伯做事有分寸,想必很快就回来了吧。” 杨荣也不确定方醒在哪,而且先前听说方醒是为了自己的家丁报仇去追杀阿鲁台后,更是嗤之以鼻。 鲁莽之辈! 十个文人听到方醒的举动后,九个半会说他是鲁莽之辈,不足与谋。 朱瞻基也说道:“皇爷爷,斥候百户跟着去了,就算是不敌,可退还是能退出来的。” “莫要小看了对手,阿鲁台能屹立多年,必然有他的长处,小看了别人,那是要吃亏的。” 朱棣想起自己靖难时的经历,不禁有些唏嘘。 老人在回忆时最讨厌有人打断,这时远处有人在嘶吼,朱棣抬头,鬓角被晚风吹拂,几缕白发让朱瞻基的心中一颤,目光转冷,看向远处。 “父皇……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声音,朱瞻基不禁摇头,忍俊不禁。 朱棣叹道:“你汉王叔天真,性子却燥。” 这话里不祥,朱瞻基的身体一抖,急忙说道:“皇爷爷,汉王叔无机心,孙儿知道的。” 朱高煦嘶吼着,就像是一个被关了半辈子的老虎,才将去肆虐了一番的得意。 “父皇,拿了三千余人,哈哈哈哈!” 火把照耀下,朱高煦一马当先冲过来,飞身下马,回身指着后面道:“父皇您看,全是俘虏,您不是说要人去修路吗?这些人可够?不够儿臣就再去捉些来。” 周围的军士走近,火把照的更加的亮堂,朱高煦正好回头,讨好的看着朱棣,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父亲炫耀。 朱棣招招手,朱高煦笑着过来,然后略微俯首,熟练的就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而后,在朱瞻基的旁观下,朱棣摸着他的背,说道:“好,我儿悍勇,回头庆功!” 慈眉善目! 朱瞻基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发酸。 “父皇,儿臣还抓了一个阿鲁台的近臣,谁知道这人骂您,儿臣一时气不过,就手刃了他,父皇……” 张辅在不远处指挥人收拢俘虏,打扫战场,特别是那些牛羊,以及战马,都是重中之重。 朱瞻基留在原地,看着朱棣和朱高煦两人向着张辅走去,朱高煦还顺手扶住了朱棣,父子俩的笑容绽放,没有一丝虚伪做作。 无数俘虏被押解回来,还有那些被收拢的牛羊,顿时四周乱哄哄的。 薛禄也回来了,他大笑着下马向朱棣禀告战绩,顿时笑声响彻草原。 还差些什么? 朱瞻基极目四眺,可却看不到方醒的身影。 “殿下,陈德已经带着玄武卫去了。” 贾全劝慰道。 朱瞻基嗯了一声。 玄武卫今日一战让人大跌眼镜,居然在敌军的冲击下队列混乱,排枪散乱,最终被敌军突入战线,顿时就乱成一团,若是没有增援,估摸着就要被打废了。 陈德自知有罪,可这罪却不是他一人的,作为教官的朱雀卫也跑不了。 戴罪立功,这就是陈德想法。 “玄武卫回去会闭门操练,不练出个模样出来,陈德没有好结果。” 朱瞻基觉得这事很难抉择,让朱雀卫来操练,总是要差了不少,可要是让聚宝山卫来操练,那大家都不会安生,方醒大抵也不愿意。 就如同水浒传中的林冲。 所谓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其实只是个幌子。 前宋集中了全国最精锐的力量编成禁军,而禁军中有不少教头,林冲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个教头顶多是教教一些人罢了,要是教‘八十万’,那文官们绝壁会马上让他去死! 所以聚宝山卫不能教了朱雀卫,再去教玄武卫,这不合目前的架构。 在文人彻底消除对武人的戒心和不屑之前,哪一个武人有威胁大家的可能,那他必然就是众矢之的。 必然是除之而后快! 所以陈德戴罪立功的心态很浓厚,以至于他的尖叫传来时,朱棣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稳重。 可当听清他的话后,朱棣也惊呆了。 “陛下……陛下!抓到了阿鲁台!抓到了阿鲁台!” 朱棣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惊得朱高煦都忘记了羡慕,急忙扶住他道:“父皇,您怎样了?” 朱棣一手扶额,眯眼道:“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无碍。” 长途奔袭,一路顶风狂奔,这种罪也只有年轻人能受得。 黑夜中,陈德率先奔来,而后,一片火光照亮了夜空。 夜空下走来一群人马,却意外的沉默。 来人正是方醒一行,朱棣胡须飘飘原地站着,直到方醒下马,身后的方五单手拎着阿鲁台过来。 “罪臣罪该万死!” 方五刚把阿鲁台丢在地上,他就跪地请罪。 张辅一摆手,有人就把火把凑过去,方五揪住阿鲁台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起来,让朱棣看清了这张脸。 白色的肌肤,高鼻子,深邃的眼睛,这一切无人能假冒。 朱棣眯眼道:“和宁王,朕在北平等你多时,可你却屡招不至,让朕无可奈何,今日你我君臣相见,却是在这血腥扑鼻的草原上,你可愿为朕歌舞吗?” 中原的君王最喜欢用俘虏的敌酋充当侍者或是舞者,用于彰显赫赫武功。 “臣愿意。” 阿鲁台此刻已经没了枭雄之态,谄媚的模样让人唏嘘。 “哈哈哈哈!” 朱棣不禁大笑着,然后说道:“宰杀肥羊,把酒搬出来,朕与将士们共享!” “陛下万岁!” 消息传出去,那些将士们不禁喜出望外,都欢呼起来。 而方醒却悄然带着家丁们去了黑暗中…… 一个柴堆上躺着方三,兴和堡内没有女人敢出手缝人头,最后还是家丁们自己搞定的,只是手法不熟练,看着有些歪斜。 方醒走到柴火堆边,看着方三的遗骸说道:“你且放心的去,你的儿子此后就交给我了,平安那里还缺一个贴身的小厮,就让他大些后跟着吧。” “把人带上来!” 方醒说完后,面色一冷,吩咐道。 正文 第1136章 探路,羞辱(为第二十位盟主:‘书画荒’贺,加更!) 感谢书友‘书画荒’的盟主打赏,第二十位! ...... 黑夜中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声音,接着方五和其他家丁出现了,手中的绳子拖着十个俘虏。更新快。 当看到柴火堆上的方三时,傻子都知道是要干啥,于是那些俘虏都挣扎起来。 方醒的目光转过,然后说道:“我说了带你们出来,就会带着你们回去……安息吧!” 方醒回身摆手,然后大步离去。 “三哥……我们带你回家……” 李嘉长跪不起,他想起这一路方三的照顾和教导,不禁泪水长流。 辛老七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挥手道:“先让人去给老三探探路,斩!” 刀光闪动,辛老七把手中的火把扔在柴堆上,轰的一下,火光冲天而起,边上有游骑看到后就过来看了一眼。 “何事?” 辛老七说道:“家中的兄弟战死,为他送行。” 那些游骑看到边上的家丁们正提着人头送到火堆边上,就像是祭祀时的三牲,只是却有十个人头。 能单独焚烧和祭祀的,多半身份不低,所以游骑们也不打扰,点点头就走了。 一边是逝去,一边是……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等方醒回来时,这边已经全是帐篷。 “陛下不进兴和堡吗?” 方醒找到了最大的一顶帐篷,金碧辉煌。 王福生带人守在帐篷外面,说道:“陛下看到阿鲁台的这个大帐篷,就说要感受一番,今夜就在这里住下了。” 方醒没进去,站在边上问道:“你觉得脱欢如何?” 今日脱欢逃跑时,已经在朱棣的视线内,只是联军的主力就在眼前,自然是取大舍小,就放过了他。 王福生刚吃完饭团,打个嗝说道:“那小子滑溜,今日他要是晚半步,陛下肯定会令人去追杀。这就是命啊!老天爷要让他活着。” 方醒点点头道:“嗯,这就是命,不过阿鲁台被俘之后,鞑靼内部必然要经历一次权利争夺,这就给了瓦剌人趁机崛起的机会,所以……也不知道把鞑靼人打残了是好是坏。” 王福生摸摸还有些饿的肚子道:“兴和伯赶紧进去吧,不然陛下又要问了。” 方醒点点头,笑着摸了一块压缩饼干给他。 “慢慢吃。” 等方醒掀帘进去后,王福生把饼干送到鼻下嗅了嗅,在两个手下的艳羡目光中说道:“有奶香味。” 见者有份,三人一人分了些,等下嘴时,第一口就让他们觉得这是无上美食。 “兴和伯果然是无所不能啊!这东西得等晚上临睡前慢慢的化在嘴里吃,不然真是浪费了。” 一个侍卫心痛的把咬缺了一角的压缩饼干用油纸包起来,如果是在京城,他会等下值后带回家去,给家人也尝尝。 王福生几口吃掉,然后还舔了舔手上的碎屑,说道:“婉婉郡主那边会经常送些吃的到陛下这里,有时候就是从方家拿的,本官也吃过几次,确实是美味,让人念念不忘。” 另一个侍卫说道:“里面全是羊肉呢,听说还是第一鲜的作法,火锅,啧啧!想着那热腾腾的羊肉,我……” 帐篷里弥漫着一大股羊骚味,不过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方醒一进来,就看到大帐里架着几口小锅,朱瞻基,朱高煦,张辅,薛禄,杨荣都在。 “怎地才来?” 朱棣的声音有些沉,方醒急忙说道:“去那边查看了一下。” 坐在空出来的地方,身前的火锅噗噜噜的冒泡,里面的羊肉居然是切片的,而且还有些大料。 方醒的神色看着很沉稳,他摸索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倒了些辣椒粉进小碗里,加点儿盐巴和羊汤搅拌一下,辣椒水就好了。 等方醒夹了一片羊肉,蘸了一下辣椒水塞进嘴里,吃的眼睛都眯起来后,朱高煦第一个坐不住了。 “哎!方醒,那是什么?给本王弄一个,呃!请你弄一个。” 方醒皱着的眉心散去,他不是佣人,如果刚才是杨荣说的这话,那他能一碗砸过去。 再做了一个辣椒水给了朱高煦,方醒觉得不好厚此薄彼,干脆就每人弄了一个。 “辣椒!” 朱棣没少吃辣椒,据御医吃过十几次火锅后,就说辣椒能驱寒,建议朱棣应该多吃些后,这玩意儿他几乎就没少过。 朱高煦和方醒的官司他没兴趣,只要方醒不在朱高煦的身上动心眼,就算是两人打架他都不会管。 “嗯,果然是好吃了不少,膻味也少了些。” 薛禄赞道:“兴和伯果然是美食大家,等回京城,本官非得要去第一鲜吃个过瘾不可!” 杨荣笑道:“回京后天气正好转冷,吃火锅再舒坦不过了。” 朱瞻基吃惯了方家的菜,说道:“皇爷爷,这蘸水还得加些东西磨碎了搅合,那味道才是美,若是嫌弃油腻,也可加些醋进去,更有一番风味。” 朱高煦在边上啃着羊骨头,还吸着骨髓,间或插话道:“父皇,您应当带个厨子一起来的,最少这羊肉能弄的再好吃些。” 朱棣放下筷子说道:“诸卿,有酒肉却不能少了歌舞,来人,传了阿鲁台来,跳舞助兴!” 这是方醒第一次看到羞辱敌方头领的盛事,他擦擦手,举杯向朱棣贺。 朱棣喝了一口,说道:“鞑靼丧胆,瓦剌又会得意,不过今日一战,扫灭了瓦剌三千余骑,加上前面的,也算是元气大伤,草原上也可安静几年,诸卿同饮。” 大家喝了一杯,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趁着朱棣偏头和朱瞻基说话,下首的杨荣靠过来说道:“本官就怕陛下还要去打瓦剌,那麻烦可就大了。” 方醒点点头,联军失败的消息一旦传到草原,只要得知朱棣还在继续深入征伐的信息,保证没人敢出头,全都跑的远远的。 咱们逐草而居,跑了下次再回来也罢,可大明却只能师老无功,徒然消耗粮草而已。 “这一路的补给可不易,若不是你弄出来的土豆,夏元吉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醒再次点头,然后指指大帐外面,杨荣马上坐正了身体。 阿鲁台来了,他穿着一身类似于大明女人样式的衣服,花花绿绿的进来行礼。 朱棣点点头,阿鲁台马上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不忍目睹啊! 阿鲁台的舞蹈大抵就是草原上盛会时的那种,只是他此时跳出来,一点儿阳刚之气全无,居然带着柔媚。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还是低头了。 举目看去,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在看着,连朱高煦都停止了进食,端起酒碗慢慢的品味着。 突然帐外传来了鼓声,节奏很快,阿鲁台的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不时旋转…… 正文 第1137章 为民除害小伯爷 还有一位盟主风清星稀月朗的加更,今日怕是不行了,码字多了脑袋发蒙,只能明天再加更,希望谅解! 一夜好睡,第二天,方醒才将起来,揉着眼睛准备去洗漱,就看到张辅一脸严肃的去了朱棣的大帐。 方醒好奇的走出去看了一眼,大帐外此时已经被侍卫们包围了,个个的表情就像是死了亲爹似的。 方醒的心中一个咯噔,脸也不洗了,小跑着过去。 “兴和伯止步!” 王福生伸手拦住了方醒,面无表情的模样显然是在公事公办。 方醒咬牙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王福生摇摇头道:“下官不知,不过且等禀告。” 王福生进去了,方醒在外面不安的左右走动着,他觉得朱棣不该在这时候去了。 去不得啊! 朱棣要是现在去了,他和朱瞻基将会面临着严峻的局面,那些儒家子弟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 北平,自从朱棣率军走了之后,这座城市的空气中仿佛都多了些自由散漫。 朱高炽居于宫中,每日处理政事倒也轻车熟路。 正让人把近期的奏折和自己的处理意见一起打包送往北征大军处,夏元吉来了。 夏元吉很有耐性的等待着,直到殿内只剩下了朱高煦和他两人,连梁中都去了门外,这才说道:“陛下在龙门突然丢下大军,轻骑而去,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殿下,城中已经有了些谣传,这不是好兆头。” 朱高炽疲惫的揉着眉心道:“父皇用兵如神,这倒是无需担忧,外间的谣言本宫自会让五城兵马司和东厂的人去处置,只是……” 用东厂,那就是朱高炽在展示自己的坦荡,而更多的事他却不能做了,否则朱棣回来会收拾他。 夏元吉点头起身:“殿下,粮草目前还只能送到龙门,陛下的消息一日不至,城中还得要多些麻烦,最好还是杀鸡儆猴啊!” 夏元吉是朱棣留下来辅佐朱高炽的,还有杨士奇和金幼孜,所以他的建议可以撇清朱高炽的责任。 朱高炽沉吟了一下,说道:“罢了,让人去警告一番,若是没用,再拿人也不迟。” 夏元吉垂眸点头,心中却知道朱高炽还是在装傻。 有一位强势的皇帝爹,朱高炽也算是命苦,这个太子当的摇摇晃晃的,好在多年下来,也没有被撼动过根基。 夏元吉出来,看着阴霾的天空,只觉得和自己的心情一个样。 …… 孙祥的心情永远都是那般的一尘不染,至少表面上如此。 手中数着佛珠,低眉顺眼的孙祥让人觉得就像是个慈祥的大叔。 “那些人都盯住了?” “盯住了。” 孙祥从炕上下来,手中依然在数着佛珠,语调几乎没有任何变动,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说话。 “陛下北征之后,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在背后鼓捣,哎!佛也有怒目金刚啊!” 孙祥摇摇头道:“去,拿了那些人,严加讯问,看看背后都是谁在捣鬼!” …… 北平城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第一鲜的生意依然火爆。 叶青就在一楼的柜台后面坐着,左手拿着账册,右手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着。 “掌柜的,有人来了。” 在酒楼干的时间够长,你就会有一双慧眼,一眼能看出来人的大致身份,准确率少说有六成以上。 听到伙计的话,叶青抬头,看到十多个男子走进来,目光梭巡,就问道:“敢问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这些人的腰间鼓鼓囊囊的,而且目光严厉,一看就不是来吃饭的。 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他低声道:“叶掌柜,本官奉命拿人!” 叶青的眸一紧,眯眼道:“东厂的?那便去。” 男子指指楼上,那些大汉都缓缓上楼,逐一分辨下来的人。 “叶掌柜好眼力,不过第一鲜却不肯让我们进驻,这是何意?” 叶青淡淡的道:“有四海集市还不够吗?吃饭的地方就得放松,再说前几日那些进了包间,却一毛不拔的人是谁?若不是看在东厂的份上,哪有这样干坐着的。” 男子背靠柜台,目光在大堂中转动,淡淡的道:“孙佛说了,不许仗势欺人,如若不然,难道我东厂的人就不能吃一顿吗?” 叶青挑眉道:“当然能,只是到时候账单送到东厂去,想必孙佛会乐意结账的。” “跪下!都跪下!否则格杀勿论!” 这时楼上传来了吼叫,叶青说道:“还请大人莫要惊扰了无关人等,小心莫要把第一鲜砸了,否则我家老爷想必会很乐意去找孙佛算算这里面的账。” 男子冷笑道:“东厂奉命行事,难道还要顾忌着一家酒楼不成?” 叶青笑呵呵的道:“那你尽可试试。” 气氛陡然紧张,男子回身盯着叶青,眼中利芒闪过。而叶青却笑吟吟的,风度甚佳。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却是叶青认识的,他警告的瞥了男子一眼,迎过去道:“可是夫人来了?” 方二摇摇头说道:“大少爷来了。” 叶青陡然一惊,急忙走到门边相迎。 今日天气不怎么好,可当土豆下车后,身前家丁,身边铃铛的排场还是让周围的人为吃惊。 这谁家的孩子?居然这般讲究。 “大少爷。” 叶青带着伙计们整齐的喊道。 土豆严肃的点点头,然后迈着小短腿进了大堂。 进入大堂,土豆第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前的那个倨傲男子,又听到楼上有人哭喊,他皱眉道:“你是谁?” 男子纹丝不动的道:“见过小伯爷,在下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土豆点点头,带着铃铛走近,突然喊道:“铃铛,咬他!” 瞬间一团黑影就扑向了男子,措手不及之下,男子的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咽喉,然后就听到了自己手臂处发出啃骨头似的的声音。 “铃铛回来!” 这是土豆第一次叫铃铛咬人,看到铃铛凶狠的咬住了男子的手,他不禁有些慌了,急忙召回了铃铛。 铃铛的嘴角还带着红回来,男子扶着自己的左臂,咬牙道:“好!好得很!兴和伯……郡主?” 大门处,婉婉在一群太监嬷嬷的陪同下走进来。 看到铃铛嘴角的红,婉婉皱眉道:“土豆,下次可不许让铃铛伤人。” 土豆嚷道:“姑姑,他们在楼上打人,我是为民除害。” “小的魏青,见过郡主。” 男子忍痛躬身。 瞬间目光都集中在了婉婉的身上,她透过面纱道:“我要在这里吃饭。” 魏青赶紧打个呼哨,旋即楼上那些大汉们马上带着人犯下来。 叶青笑呵呵的道:“魏大人,到处都是这等无所事事,专门嚼舌头的人,你不去别处抓,真是看得起我第一鲜啊!” 魏青只觉得左臂剧痛,他满头大汗的道:“此处有散播谣言的头目在,告辞了!” 人被带走了,叶青晒然一笑,然后请了婉婉和土豆上楼。 这里是文人的死对头,大明兴和伯方醒的产业,幕后人傻缺了才会在这里议事,不过是东厂的人对方醒一直不肯开放第一鲜作为他们的活动基地的报复罢了。...“”,。 正文 第1138章 群魔乱舞 感谢书友:“刘爸爸有个小金库”的万赏! 感谢书友:“法克球”的万赏! …… 朱棣北征,朱高燧觉得自己头顶的天空一下就黯淡了下来。 早上他求见太子,却被梁中以太子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 回到家中,想起梁中那假惺惺的笑容,朱高燧恨不能一刀砍下那厮的脑袋。 “殿下,太子派人去了东厂,然后东厂和五城兵马司大举搜索,抓了好些人。” 谢忱脚步蹒跚的走进了水榭,说道:“殿下,城中有些人在议论陛下北征,说是陛下已经失踪。” 朱高燧把手中的鱼食全都丢进水里,看着那些争抢食物的鱼儿说道:“大多是文人吧?都是些蠢货,若是父皇出了意外,大哥此刻应当派人去五军都督府,而不是去抓人。” 谢忱佩服的道:“殿下所言无差,军队才是威胁,太子不会看不到,只恨那些愚人,读了些书,就以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能。偏偏却是肚中空空如也,所言之事空洞无物,臣倒是觉得兴和伯那句话再正确不过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朱高燧听不得人夸赞方醒,闻言就淡淡的道:“当年皇爷爷就曾经说过,天下事天下人都可说得,就生员说不得,可见那些读书人之不堪。” 知识越多越反动,说的就是这类文人。肚子里装了点儿墨水,然后就换做满腹牢骚,满腹的算计,以及满腹的私心。 谢忱自己就是读书人,可却对这话大为认同。 “这下被五城兵马司和东厂的人抓进去,等陛下回师时,怕是奴儿干都司又要多不少老师了。” 朱棣令人招募读书人去交趾、倭国等地教授儒学,可却效果不佳,最后只得采取了流放的方式。 朱高燧看着水面,嗤笑道:“大哥倒是镇定,可本王刚得到的消息,父皇在行险,大队人马和民夫都在龙门原地等待,他只带了三万轻骑前往,这多半是要突袭或是救援,有人给本王分析了,多半是兴和堡。” “这事有趣了,瞻基和方醒是去的兴和堡,那么父皇突然改变进军方向,为何?” 谢忱沉吟道:“殿下,莫不是太孙遇险了?陛下看重太孙,听到他遇险,必然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兵法,亲自去救援。” “正是如此!” 朱高燧抚掌笑道:“那小子跟着方醒冒然而进,若是阿鲁台早有准备,半道伏击,你说如何?” 谢忱的眼神闪烁着道:“殿下,若是这般,太孙危矣!兴和伯罪不可恕。” 朱瞻基若是去了…… 朱高燧起身笑道:“人啊!要经常走动才不会生疏,朋友更是如此,你近日多去见见那些老朋友,叙叙旧情嘛!” 谢忱心领神会的道:“是,殿下,在下这就去,只是府中的宝贝又要少了一些,想着就肉痛啊!” “你啊你!” 朱高燧指着他笑骂道:“一些阿堵物罢了,值当这般心痛吗?若是有了那一日,自然有你的造化。” 谢忱躬身道:“多谢殿下,在下这便去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脚步还有些不方便,朱高燧就说道:“去库房找些好药材,送到张楚那里,就说是本王说的,让他好好的养伤,本王还等着他效命呢!” 身后有太监应了,朱高燧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千变万化,终究不离人之常情,我自巍然不动,八面来风又有何惧!” 微风吹过水面,荡起些微涟漪,吹动着朱高燧的衣袂,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 “错了没有?” 在第一鲜和婉婉吃完午饭各自回家,可一到家土豆就被张淑慧抓住了。 “夫人,铃铛可没错。” 小白正在给铃铛洗嘴,平安坐在边上的矮凳子上看着。 “没说铃铛,它忠心护主,有功无过。” 张淑慧回头夸了铃铛一句,回头又开始数落着垂头丧气的土豆。 “若是你爹知道了此事,多半会说你是纨绔性子发作,那你就准备提前去书院读书吧!” “娘,不要!” 土豆瘪嘴道:“有人在砸楼,我才让铃铛去咬人。” “你还有理了?” 张淑慧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嗔道:“跟着的家丁是干啥的?偏偏要你小伯爷飞鹰走狗的去耀武扬威,再说还有叶青在,难道他不会处置?” 土豆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张淑慧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你还小,不可养成这等驱狗咬人的事。今日之事肯定有御史上奏章了,幸好是太子殿下在,否则为娘还得犯愁了。” …… 朱高炽已经接到了奏章,看到是弹劾土豆驱狗咬人,不禁就乐了,问道:“是为何事啊?” 梁中指指东厂那边说道:“殿下,早些时候东厂的人去了第一鲜,说是拿人,可在里面到处折腾,这不土豆正好和郡主去了,见到后就义愤填膺,自然要反击一番。” 朱高炽的笑容一敛,说道:“文人们历来对兴和伯不满,怎会去第一鲜议论此等事?孙祥在弄什么名堂?” 梁中眨眨眼睛道:“殿下,第一鲜的客人大多豪奢,官员也不少,所以东厂几次想派人进去,只是兴和伯说了,雷公不打吃饭人,别人吃个饭都得提防着有人偷听自己说话,那还吃什么?就给拒绝了。” 朱高炽嗯了一声:“去告诉孙祥,父皇不在,让他管住自己的人,莫要生事。” …… 孙祥已经知道了,他的面前就站着手臂已经简单处理过的魏青。 “公公,下官去了第一鲜拿人,可那兴和伯之子却纵狗行凶,下官不敢坏了公公的大事,就忍了。” 孙祥眯眼,只是手中的佛珠转动的更快了。 “谁让你去的第一鲜?嗯?” 魏青面色大变,跪地道:“公公,下官只是不忿那方醒,所以想……” 孙祥睁眼道:“所以你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魏青呐呐不敢言。 “蠢货!” 孙祥低声骂道:“到第一鲜去吃饭的人你查过吗?连太孙有时都去,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说话被咱们的人在边上听着,你可知会惹下多大的祸患来?” “哎!” 孙祥叹息道:“你倒是没有私心,那咱家必然是要保住你的,不过陛下北征未归,北平城中群魔乱舞,你且去戴罪立功吧,兴和伯家中,咱家自然会缓和一二,想来无事。” 魏青感激涕零的道:“多谢公公。” 孙祥摆摆手道:“去吧,好生做事。” 等魏青走后,孙祥看着边上那个一脸恭顺的太监说道:“陈桂,你叫人去盯着他,看看背后可有人在蛊惑。” 那太监赶紧应道:“公公放心,小的马上就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孙祥又坐回去慢慢的数佛珠,良久,微不可闻的说道:“都不省心啊!” 正文 第1139章 病中的安排 大帐内,朱棣躺在临时打造的木床上休息,额头上还搭着一块毛巾。 方醒走近几步,看到朱棣的脸颊居然瘦削了下去,不禁讶然道:“陛下这是……” 随军的御医说道:“陛下只是感染了风寒。” 这话很微妙,方醒懂了。 床的两边坐着杨荣、张辅,还有朱高煦和朱瞻基,四人都面带愁色。 御医抚须拿着朱棣的手腕,良久道:“陛下的脉象还是有些急了,最好能进城去休养。” “不行!” 朱棣猛地睁开眼睛,看了周围一眼,说道:“不得把朕的病情说出去,瞻基。” “皇爷爷。” 朱瞻基眼圈都红了,起身应道。 朱棣的眸色柔和,“经常出去看看诸军。” 朱瞻基应了,朱棣又对朱高煦说道:“高煦,你且带一千人去野狐岭,查探漏网之鱼。” 野狐岭的敌人早在得知朱棣率军突袭后就跑了,算是保存的比较完整的一支军队。 朱高煦也应了,朱棣就挥手让他和朱瞻基出去。 等两人出去后,朱棣才爆发式的咳嗽了一通,看的方醒心惊胆战。 御医送了汤药服侍朱棣喝了,然后也出了大帐。 朱棣躺着,看似睡着了。 杨荣看着有些憔悴,大抵是昨晚就没睡。 张辅眯眼,看似平静。 “张辅。” “臣在!” 朱棣突然发话,可张辅仿佛知道似的一样,马上就应答。 朱棣还在闭着眼睛,“你马上去龙门,收拢了那些人,立刻回师,顺便看看京城有谁在不安分。” 张辅起身道:“陛下,臣懂了,京城不会乱。” 朱棣点点头,杨荣赶紧就拟了个旨意,然后给朱棣看了之后用印,交给张辅。 “你去吧。” 朱棣吩咐道,等张辅走了之后,他又让杨荣去检查辎重和缴获,随后报来。 现在大帐内只剩下了朱棣和方醒,连太监都没一个。 方醒有些坐立不安,朱棣的呼吸开始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方醒,眸色沉稳。 “你以为草原以后会如何?” 老朱还记挂着去打瓦剌人啊!可你这个身体别说打瓦剌人,半路就得自己去了。 “陛下,瓦剌最为可虑者就是那个逃掉的脱欢,余者碌碌。” 方醒想了想继续说道:“脱欢此次也是伤了些元气,不过他逃走时收拢了些其它部族的人马,实力短期之内会有一个提升,不过……” “不过脱欢要想一统草原,必须要先击败瓦剌的其它两部,然后才是鞑靼人,在这个过程中,大明依然可以加以干涉,比如说……” 朱棣嗯了一声道:“鞑靼有聪明人,经此一役后,鞑靼再无翻身的可能,阿台不想被人杀死,就必须要归附大明,朕断定阿台离此不远,在得到消息后会马上赶来,到时候你先去见见他,然后禀告朕。” 鞑靼的脊梁骨被这一战彻底打断了,此后不是远遁北方,就是只能坐等整合好的瓦剌上门杀戮。 朱棣虽然病着,可思维却更加的活跃了。 “朕本不想擒了阿鲁台,就是为了这个牵制,谁知你倒是大胆。” 朱棣笑了笑,方醒赧然,他当时就想着方三的死,根本就没想过阿鲁台被俘后的后果。 “鞑靼人的人马不会太远,他们还等着阿鲁台打破兴和堡,阿台做了傀儡想必不愿意,必然会镇压下面的部族,这有些难了,大明可助其一臂之力。” 朱棣说完有些气喘,方醒赶紧把他扶起来,然后拿床头的温水给他喝了。 这一连串动作方醒做的非常的自然,等朱棣好些后,他才说道:“陛下,鞑靼此后不足为惧,瓦剌内部也得花些时日互相攻伐,最后的胜者才能对鞑靼出手。不过此时援助鞑靼时机很妙。” 此时鞑靼人大败,败到了此后一蹶不振的程度,这个时候大明伸出双手,谁敢说大明的北征是要奴役鞑靼人? “只是阿鲁台狼子野心罢了,鞑靼大部分人还是好的,陛下听闻阿鲁台被俘后有人蠢蠢欲动,不禁心急如焚,恨不能把那些野心家给揪出来,还鞑靼一个朗朗晴空。”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着,甚至还带着些许慈悲和同情。 朱棣点点头道:“不错,你若是生于汉唐,必然不会逊色于张骞与王玄策。一张嘴就能哄住那些人。” 方醒看到朱棣的精神不错,就笑道:“陛下,其实个人的作用极其有限,若不是当时汉唐国力鼎盛,张骞等人就算是舌绽莲花也无济于事,甚至是自取其辱。” “郑和几下西洋,纵横四海,那些国家无不俯首,靠的也是大明的强大,没有大明的强大,谁会听他的?” 方醒这话正和朱棣的胃口,他微笑道:“总有些人大言不惭,以为凭着嘴皮子就能让外邦臣服,至为可笑!没有刀枪,那只是个笑话。” 方醒看到朱棣面带倦意,就说道:“陛下且安歇,臣这就去和杨大人他们商议。” 出去后,方醒看到朱高煦兴高采烈的带着一千骑兵轰隆而去。 “陛下的身体应该无恙吧?” 杨荣盯着朱高煦远去,心中有些没底。 派朱高煦去干这种苦力活,朱棣的决定中带着某种预防。 而派出张辅去收拢位于龙门的明军主力回师京城,这是为什么? 镇压还是威慑? 而把朱瞻基和方醒留在身边,加上薛禄,这是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 方醒摇摇头道:“不过是风寒罢了,陛下的身子骨还硬朗,必然无恙!” “杨大人,陛下要扶持鞑靼人,我要派出斥候去搜寻阿台。” 朱棣不理事,这个就有些尴尬了。 听谁的? 杨荣笑道:“既然是陛下的交代,本官只有配合的份,兴和伯且去。” 方醒回身颔首,然后招手让辛老七把马牵过来。 看着方醒打马而去,杨荣的眼神有些呆滞。 “杨大人!” 薛禄来了,张辅走后,全军将由他来掌控。 杨荣笑道:“薛大人这是要去见陛下吗?” 薛禄下马说道:“正是,那些小崽子们一歇下来就不安分,我去请示陛下,看看是不是让他们在四周转转也好。” 所谓的四处转转,听着简单,却饱含血腥。 游骑出去遇到部族,那没说的,跪地投降吧,如若不然,那就用刀枪来说话。 这是大明版本的‘打草谷’。 杨荣点头道:“那就快去吧。” 武人在这种时候记得的还是攻伐! 杨荣的眸色黯淡,大明究竟要征伐多少年?要多少地盘才能满足?阅读, 正文 第1140章 自信的大明 感谢书友:“北京明爷”的万赏! 感谢书城的书友:“拽少”的万赏! …… 草原茫茫,放眼看去,仿佛都是一样的景色,只有那些老牧民才能根据牧草的不同来判断大致在什么位置。 秋季的草原是万物最后补充养分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时候,严酷的冬季会让它们陷入绝境。 放眼看去,草原渐渐的呈现黄色,间或着红绿,不知名的花朵在绽放,贪婪的吸收着阳光赐予的温度和光芒。 在这美不胜收的景致中,一朵朵白云在其间游走着,那是羊群。 几个未成年的少年驱赶着马群轰然而来,等马群过后,那些花朵荡然无存。 几个牧羊女冲着少年们笑骂着,笑声清脆,伴随着边上的小溪流水,恍如一幅静谧的金秋画卷。 几个少年得意的在马背上展示了一番马术,其中一人没控制好,马儿冲着远处去了,引得大家谑笑不已。 那少年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马,正准备回头,却突然呆呆的看着远方。 “哎!是我们的大军……不!是明军!是明军来了!” 少年策马回头狂奔着,嘴里叫喊着,声音绝望。 那些少年和牧羊女听到后,都呆呆的看着,直至远方出现了一队骑兵。 那装束…… 牧羊女们没有逃跑,此时逃跑,这些羊群怎么办?没有了羊群,到了冬季也是饿死、冻死的命。 而那些少年们嘴里呼喝着,驱赶着马群往北边跑,那边就是部族所在地,他们要去报信。 轰隆的马蹄声去了,然后又来。 牧羊女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待着命运的处罚。 马蹄声渐近,一个男子用蒙元话问道:“阿台可在这边?” 一个牧羊女战战兢兢的抬头,看着身前这一百多大明骑兵,说道:“在,大汗就在后面。” “我们走!” 马蹄声轰隆,再次远去,牧羊女们起身面面相觑。 若说这一百多明军是来讨伐阿台大汗的,那谁都不信。 可太师都出征许久了,为何还有明军来到这里? 牧羊女们不敢停留,急忙赶着羊群往回走。 …… 越过小溪,再打马走五六里地后,眼前就是一片帐篷。 牛角号长鸣,骑兵蜂拥而出,显然是那些少年带来了明军入侵的消息。 远远看到明军后,这些骑兵明显的一愣,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呼喊了几声,旋即骑兵整队,然后呼啸着冲去。 最大的一顶帐篷外面,阿台看着远处的明军,忧心忡忡的道:“明军来了,太师何在?” 阿鲁台带走了精锐,若是明军大举进攻,那几乎是代表着…… “大汗!您看,那些明军没退,止步了,他们止步了!” 阿台以手遮眉看去,果然,那队明军停住了,一人单独出来说话。 这是为何? 阿台百思不得其解,阿鲁台最近这一两年对大明多有不敬,明军居然摆出这等姿态…… “大汗,若是太师败了,明军肯定会大举进攻,而不是派出小股骑兵来试探。” 阿台喃喃自语道:“是啊!明皇肯定会亲征。” 这时前方交涉完毕,那个明军跟着过来了。 阿台看看自己的衣服,无奈的道:“没工夫换了。” 那明军被裹挟着过来,看到阿台后大声用蒙元话说道:“在下奉陛下之令前来,请你前去商议鞑靼以后的大事。” 明皇还是亲征了? 阿台的身体软了一下,然后强笑道:“太师不在,本汗……不能擅自行动。” 这个试探很精妙,一句话就问了阿鲁台的情况,顺便还说出了自己的艰难处境,这样就算是阿鲁台败了,他也有回旋的余地。 这明军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昂首道:“就在前几日,陛下亲率大军突袭阿鲁台,一战击破联军,联军前后死伤被俘两万余人,阿鲁台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呐…… 周围的人瞬间都面色煞白,不管阿鲁台如何的专权,可有他在,鞑靼部就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吞并。 没有了太师,大家何去何从? 阿台强笑道:“贵使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明军冷笑道:“阿鲁台的宝刀就在后面,你等可去取了来。” 马上有人去了明军那边。 没人相信狡诈而惜身的阿鲁台会被人突袭,那人的嗅觉帮助鞑靼部逃过了多次劫难,怎会马失前蹄。 阿台不知道自己的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反正是酸甜苦辣,啥味道都有。 没多久,取刀的人回来了,他面色煞白,而看到他手中那把装饰精美的宝刀后…… “太师败了?” 虽然没有什么人在刀在的规矩,可阿鲁台历来都是刀不离身,就连睡觉时都把这把宝刀放在枕边。 “还有一个俘虏就在后面,也带过来吧。” 这明军也缺德,一样样的掏,就像是一点点的叠加厄运。 阿台微笑道:“不必了,贵使,陛下离此多远?小王马上就去。” “陛下就驻在兴和堡,你若是要去,那就跟我们走吧,允许你带人,想带多少都行。” 这是自信的大明!让人沮丧的大明! …… 朱棣的身体渐渐的好了些,就是咳嗽止不住。 “咳咳咳!” 大帐里有浓郁的药味,朱棣拿着奏章在慢慢看,不时咳嗽着。 因为药物不全,御医对此只能建议朱棣马上回万全,那里什么都有。 可朱棣却不屑一顾。 “朕为大明皇帝,若是上天要收了朕去,就算是请了全天下的郎中来也无济于事,何必折腾!” “陛下,兴和伯送药来了。” 王福生进来禀告道,御医尴尬的起身道:“陛下,这药臣得先看看。” 朱棣不置可否的道:“让他进来。” 方醒进来了,端着个小碗,里面看着是黑黄色的液体。 “陛下,这是臣带人去弄的野蜂蜜,加了些野梨一起弄出来的,对嗓子有些养护的作用。” 御医上前闻了闻,然后用小勺子舀了些在手指头上,送进嘴里仔细品尝。 御医觉得味道不错,还想再吃点儿,好分清有没有毒药,可朱棣却不耐烦的道:“拿过来。” 朱棣接过小碗,几口就喝了,皱眉道:“太甜。” 方醒笑道:“陛下,蜂蜜本就对咳嗽有益处,臣只是看到过方子,正好今日出去打猎遇到了野蜂窝。” 朱棣正准备漱口,闻言就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陛下暂且漱口,等药效过了再说。” 朱棣闻言放下水杯,倒是言听计从,让御医有些羡慕。 别人若是拿什么药来进献,朱棣多半都会转手扔掉,闻都不会闻一下。 正文 第1141章 落日照大旗(为第二十一位盟主:‘风清星稀月朗’贺!) 感谢书友‘风清星稀月朗’的打赏,为本书的第二十一位盟主!加更! ...... 兴许是吃了方醒的良药,下午朱棣难得睡了个好觉,没有咳嗽。. 运送粮草的队伍来了,可却没见到朱棣,由朱瞻基和薛禄出面接收了。 方醒没露面,他在做晚饭。 秋季的草原最为丰饶,小刀在中午发现了一大群黄羊,得到消息后,辛老七带着家丁们出发了,在军营中,方醒的安全不用担心。 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黄羊,方醒就弄了一大锅面疙瘩汤。 菜干泡发,方醒拿出来一条老腊肉,这块腊肉还是他自家做的,这次带来了十多条。 温水擦洗干净之后,方醒用水煮了一下腊肉,水留着。 腊肉切片,大半是肥肉,在光线下看看,几乎是透明的。 爆姜蒜,然后下腊肉爆炒,加水。 斜阳照在一面旗帜上,竟有些萧瑟之意。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没有锅盖,方醒就加了几根柴火,然后退后一步,看着远处披着彩霞归来的家丁们。 纵马是什么感觉? 大抵就像是以后的飙车吧。 可要想纵马,最好的地方还是草原。在这里你能感受到什么是一望无垠,仿佛一辈子都跑不出草原。 风中传来了家丁们的欢呼声,方醒负手而立,看到李嘉也在,他的脸上难得的带着笑容。 方三的阵亡对大家都是个打击,可方醒却会把那个打击深藏心中,在以后的岁月中慢慢打开,慢慢的消磨。 人马带着一股风停在了前方,辛老七等人的马背上都带着黄羊。 “老爷,那群黄羊少说三百头,只是想着您说过要留种,所以咱们就只弄了十头。” 方醒看了看,都是肥羊,就说道:“陛下那里送一头,杨大人和薛大人那里一人送一头,剩下的咱们自己慢慢整。” 李嘉问道:“山长,太孙殿下呢?” 方醒看了看锅里的腊肉,说道:“他啊,他自然会闻着味就来了。” 辛老七带人去送羊,先到朱棣那里,王福生看到后几乎口水都滴下来了。 “啧!这羊烤了吃最好,一定要有香料,否则那味道重的很。” 辛老七把黄羊放下道:“陛下的身体还不能吃大荤,你们自己弄。” 王福生想再要些香料,可拿人手短,张不开嘴。 辛老七可不会管这些,接着又送了杨荣和薛禄。 等回到方醒那边时,面疙瘩汤已经好了,而朱瞻基果然就在,和贾全一人捧着个大碗唏哩呼噜的吃的畅快。 “这面疙瘩吸收了腊肉的香味,还有那个菜干去油腻,啧啧!醋也加的恰到好吃。” 这是贾全北征以来吃的最舒坦的一次,不停的赞美着方醒的手艺。 辛老七等人回来了,自己拿了大碗盛满了疙瘩汤,然后蹲在一边,吃的比贾全的声音更大。 “辣椒才是恰到好处。” 朱瞻基吃了一半,准备休息一下再吃。 方醒咬了一口蒜,辣的舌头发痛,就赶紧呼噜了一口面疙瘩,舒坦的道:“酸甜苦辣咸,我独喜欢辣和咸,缺一不可。” 朱瞻基说道:“其实甜食还是有其可取之道,偶尔吃吃无妨。” 方醒指指他的肚子,说道:“甜食就像是江南的烟雨,而辣却是大漠孤烟直,马鸣风萧萧。” 朱瞻基蹲着有些难受,肚皮憋着了。他起身道:“不是说甜食可以让人感到幸福吗?” 这是方醒说的话,是为了交趾的甘蔗地找借口。 方醒吃完面疙瘩,他把那头剐好洗干净的黄羊放在大锅里,然后开刀花,最后用一碗调制好的材料慢慢的抹在黄羊的身上腌制。 “幸福是好,可物极必反,老天爷自然有它公平的一面,你得到了什么,必然会相应的失去些什么。” 方醒去洗了手回来,这帮子家伙都吃好了,两眼放光的在盯着锅里的黄羊。 “晚点吃,不然不进味。” 篝火点起来,方醒和朱瞻基在周围散步。 夜间在草原散步其实不是个好主意,那蚊子疯狂的能让你怀疑人生,所以这也是朱棣刚生病时方醒有些担心的原因所在。 哪怕是弄了驱蚊的药水涂在了裸露的肌肤上,可两人也扛不住蚊子嗡嗡嗡的声音,最后还是回到了火堆边。 “把羊架上来。” 方醒只吃了一小碗面疙瘩,有些饿了。 “自己做主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样。”朱瞻基说道:“千头万绪,这还只是几万军队,若是换做一个国家,那真是让人头痛。” “慢慢会好的。” 方醒鼓励道,朱棣这几天突然撒手了,让杨荣和薛禄有事去找朱瞻基禀告处置。 三万多人的大军,每日的事情能有多少?大多都被杨荣和薛禄解决了,到朱瞻基那里的只是稍微大些的事情。 “我知道他们都在看着我,都在看着我怎么处置这些事情,是否坚定,是否威严,皇爷爷肯定也在看着。” “所以我不能软弱,必须要端着,要展露皇家的威严……可是很累啊!” 朱瞻基有些牢骚,可脸上却带着笑意。 “你就作吧,得意就得意,何必遮掩。” 黄羊架上来,嗤拉一声,火焰陡然一盛。 朱瞻基面带忧郁的道:“我知道皇爷爷是什么意思,可我却不想。” 朱棣这次生病,大抵是有了些危机感,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想培养朱瞻基。 可朱高炽呢? 父与子,一个经常被斥责打击,一个受宠。 这样下去怎么回转? 方醒也忧郁了,看到周围没人,就悄然摸出一瓶白酒,说道:“你少喝点,免得被人闻到了不稳重。” 北征军中除非是朱棣发话,否则不可饮酒。 不过朱瞻基真要喝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难免对形象不利。 朱瞻基情绪陡然低沉,和方醒一样的叹息着。 这是个很难打开的结,目前看来无事,很正常,可以后呢? 家丁们不能喝,方醒和朱瞻基一人倒了一小碗,慢慢的品味着。 夜色苍茫,家丁们吃了些羊肉后就回去了,把地方留给方醒和朱瞻基。 两人默默的吃着羊肉,喝着白酒,各自想着心事。 方醒把碗放在地上,突然哼唱着一首悠扬的歌曲。 “……这就是……” 朱瞻基也放下碗,双手抱膝,出神的听着。 一曲唱完,朱瞻基叹息道:“德华兄这是为蒙元人谱了一曲吗?” 方醒摇摇头:“有感而发罢了,可惜长调不会。” “不错。”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和朱瞻基赶紧起身,然后双双请罪。 正文 第1142章 屈服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两次万赏! 感谢书友:“听书不看书”的万赏! …… “你们倒是逍遥。” 朱棣看着架子上的黄羊,眸色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军中饮酒,朕必罚之。你二人且去帮朕弄张椅子来。” 方醒两人灰溜溜的走了,朱棣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王福生劝道:“陛下,您的身子还没好,御医说您不能吃荤腥。” 朱棣不屑的道:“什么都听他们的,朕就只能每日喝些薄粥度日,去,削些羊肉来。” 王福生不敢反抗,只得拿了方醒两人留下的小刀去削了十多片羊肉过来。 朱棣用刀插着吃,顺手提起酒瓶就灌了一大口,满足的道:“果然还是方醒会弄吃的,朕那里的厨子弄出来的东西根本就吃不出原味,糟蹋了好东西。” 王福生有时候也能沾光吃到一些,他觉得也没朱棣说的那么夸张。 等方醒和朱瞻基回来时,朱棣已经走了,留下了个空酒瓶和被削了一层的烤全羊。 两人忍着笑,各自回去安歇。 …… 朱棣的身体渐渐的好了,时不时的出来溜达一圈,视察一番。 而去召唤鞑靼人的游骑也派人来传话,说是就在这几天到,而且是阿台亲来。 方醒和朱瞻基陪着朱棣在营地四周巡视,听到消息,朱棣抚须道:“果然是阿台,此人若是给他机会,此后必然比阿鲁台更难对付。” 朱瞻基信马由缰,看着远处的羊群说道:“皇爷爷,可鞑靼部一战去了精锐,那些被召唤来的部族对他们恨之入骨,阿台没有再东山再起的可能了吧?” 朱棣点点头道:“瓦剌会盯着他,除非他愿意臣服于瓦剌,否则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阿台会臣服于瓦剌吗? 三人策马到了羊群的边上,那些牧羊的俘虏看到朱棣后,慌的跪地叫喊。 “陛下,他们说不敢懈怠,每日都让羊吃好,这样才能养出膘来好过冬。” 朱棣抚须道:“大明也该有自己的牧羊人,等以后北疆平定,多养些战马和牛羊。” 中原养牛羊和战马的代价太高,和草原没法比。 而这需要火器强大,强大到让骑兵成为靶子的程度。 火器兵种虽然打造昂贵,可却有个好处,那就是成军速度快。 以大明的人力,若是不加限制,方醒觉得这个世界怕是要危险了。 …… 阿台来了,随行的除去明军之外,就只有二十多人的侍卫,还带来了十多辆马车,上面全是进献给朱棣的贡品。 营地中并未有人戒备,有人一路把他引了进去。 不管是草原还是中原,扎营时,最大、最漂亮的帐篷一定是给最尊贵的人。 阿台看到了阿鲁台的那顶大帐,可贾全却把他往边上带。 就在大帐的左边,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桌子和椅子一看就是刚打造的,连漆都没上。 桌子的一边坐着一个男子,看到阿台过来,他起身道:“可是阿台?” 阿台的身份有些尴尬,草原上那些所谓的大汗,大明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在称呼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兴和伯。” 通译介绍道。 “正是……小王。” 小王?有趣! 方醒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伸手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道:“请坐。” 阿台坐下后,就看了看左右。 没人,现场除去他和方醒之外,就只有通译站在边上。 “秋高气爽,在帐篷里难免气闷,草原之上幕天席地,你我代表着鞑靼与大明,当直抒胸臆,阿台以为如何?” 阿台微笑道:“正合小王之意。” 方醒的笑容一敛,端坐着说道:“阿鲁台狼子野心,勾结帮凶,犯我大明,此罪不可恕也!” 说完方醒就盯着阿台,目光锐利。 这是在定调子,此次双方沟通的调子。 阿台毫不犹豫的说道:“正是,阿鲁台跋扈,小王饱受其害,幸得大明主持公道,我部才能重见天日。” 你懂事就好! 方醒点点头,有人送了茶水过来。 调子不定下来,那就还是敌人,还想喝茶?去和阿鲁台作伴吧。 看到阿台贪婪的一口喝干了凉茶,然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方醒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说道:“当前草原上势力交缠,瓦剌人正面临着整合内部的争斗,鞑靼准备如何?” 阿台苦涩的道:“我部已然颓废,万万不是瓦剌人的对手。” 方醒只是微笑不说话。 秋风吹过,远处的牧羊人唱着苍凉的歌曲,阿台恍然以为自己还在部族中。 大明想要什么? 阿台突然目光炯炯的问道:“兴和伯,大明想要什么?小王可以把忠诚献给陛下,永为大明的臣子。” 方醒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忠诚靠的是武力威慑,靠的是一次次的胜利,靠的是惩治挑动战争的野心家,大明从不奢求外人的忠诚,要的只是利益,你能给大明什么利益?” 阿台发誓,他从未见过把利益说的如此赤果果的明人,哪怕是草原上谈利益,至少也会隐晦一些。 大明的文武官员要是都这样,草原上的人大概就要倒霉了。 看到阿台在沉思,方醒就说道:“若是没有,那你就回去吧,大明不需要无能的臣子。” 臣子? 阿台敏锐的抓住了方醒话里的这个词,马上表态道:“小王愿意接受大明的管辖。” “你可知道管辖之意?千万别想着羁縻,那本伯会马上向陛下请命,提兵去灭了你们,然后再专心对付瓦剌人。” 方醒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阿鲁台受封和宁王,可却屡次衅边,如今每日在为陛下歌舞佐餐,等到了北平献俘之后,他活不了,这就是挑衅大明的下场!” 阿台呆呆的看着远处,突然苦笑道:“大明如日中天,煌煌而耀眼,蒙元的荣光就如夕阳,却照不亮回家的路。羊群迷路了还有牧羊人,可我们却失去了头羊……” 曾经无比辉煌的蒙元帝国给后人留下了一个难以追赶的战绩:横扫世界! 而今的蒙元人却四散零落,归根结底还是当年的权力争夺。 “权利是个好东西,可你得先有那个命去享用。” 方醒起身,阿台一脸苦涩的说道:“请转告陛下,鞑靼愿意为陛下牧羊。” 通译大声的翻译着这句话,声音直接传到了边上的大帐中。 正文 第1143章 新的和宁王 阿台被带下去休息,方醒去了大帐里找朱棣汇报。 大帐里有些密不透风,御医说朱棣不见风为好,可这几天老爷子每天都出去溜达,也不见他敢说什么。 方醒进来准备随手把帘布拉下,朱棣说道:“打开,朕有些气闷。” 御医想说话,朱瞻基一道眼神过去,他马上躬身告退。 国之大事,岂是你能听的吗? 朱棣显得有些焦躁,不时的拉扯着胸前的衣襟,就像是那些服用了五石散的‘高士’一般。 “陛下,那个蜂蜜和野梨您还得继续服用。” 方醒以前伤风也是这样,许久才好。 朱棣点点头,目光深沉的道:“你觉得阿台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君王获取信息的渠道很多,最后综合下来,一个活生生的阿台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由此来判断这个人的秉性,遇到某事的可能反应。 方醒闭眼想了一下,说道:“陛下,此人有野心,可却有分寸,并无阿鲁台的桀骜,怎么说呢?如果说阿鲁台是一个久经宦海的官吏,那么阿台就是一个深得中庸之道的老儒。” “老儒?”朱棣点头道:“朕知道了,不敢冒险,四平八稳,这等人若是蒙元时就是守成之主,现在嘛!我为刀俎,他为鱼肉。” “朕早就派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潜入草原,消息很多,朕的判断是羁縻不可靠,文官要派去,马上叫人去万全调集些文官来,派到鞑靼去。” 朱瞻基点点头,出去找杨荣安排。 朱棣喝了口温水,皱眉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只要鞑靼能归附大明,此后大明就对瓦剌呈逼迫之势,到那时,不管阿台是否愿意,鞑靼就是大明打击瓦剌的棋子。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若是想变成下棋的人……” “陛下,那些官吏只要不贪,多半能成。” 儒家搞这些勾心斗角最为擅长,只需在鞑靼内部动作一番,到时候就由不得阿台了。 不过这等事大多在汉唐才有可能,因为现在的文官们只要到一个没有约束的地方,几乎都会腐化。 “陛下,就如同交趾一般,若是那些官吏到时候变成那副模样,臣以为还不如直接派两个千户所驻扎着更好些。” 交趾以前的糜烂不是马骐一个太监就能背锅的,那些糜烂的官吏才是祸乱之源,若不是方醒引蛇出洞,黄福还不好下手。 朱棣冷笑道:“不许这些人在鞑靼有女人,家眷全数留在大明,锦衣卫和东厂留人,随时禀告异常,朕想看看他们贪了给谁!” 换做是朱高炽,大抵就是警告一番完事,可那些官吏谁都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天高皇帝远,不贪腐咱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啥?傻了吗?! 方醒走出大帐,看到一队骑兵向着万全方向去了,而且是一人三马。 朱瞻基和杨荣一起过来,两人的神色都很轻松。 拿下鞑靼后,大明在草原的大敌去了一个,瓦剌人内部自顾不暇,大明的周边安全形势从未有这么好过。 杨荣进去了,朱瞻基和方醒并肩站着,看着不远处的阿台正在垂首散步,大概是在想着回去怎么收拾残局。 “此人无枭雄之资,若是听话,寿终正寝不是奢望。” “野心都是培养出来的,没有那个环境,没几人会有野心。” 若不是明末对外屡战屡败,国内为了那些将门,拼命的去抽取百姓的脂膏,李自成大抵一辈子就是个驿卒罢了,兴许老来会抱着孙儿说着自己当年接待过哪位高官。 朱瞻基点点头,神采飞扬的道:“德华兄,草原初定,自汉唐始,中原从未有过这般宁静,我大明的武功当真是远迈前朝啊!” “还不够!” 方醒踌躇满志的道:“当今世界正处于光明的前夜,无数民族都在黑暗中探索着未来,大明必须要勤修内政,革新兵甲,适时而动。” …… 秋风渐渐的起了,草原上早晚温差越来越大,这时候就该要准备越冬了。 到处都是晒着的牧草,可干活的人大多是女人、少年和老人。 一队明军出现在视线内,这些人看了一眼,继续麻木的干活。 没有足够的干草,牛羊会死在地上的牧草再次长出来之前。 这队明军举起东西看了看这边,然后又消失在视线中。 马蹄声渐渐的密集起来,有经验的一听就知道,这是大军来了。 这时那些干活的人才转身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排长枪,长枪上挂着三角旗,这是以前未见到过。 长枪过后,露出了一排骑兵。 “是明军!” 一个少女惊慌的道,边上一个中年女人叹息道:“别慌,大汗去觐见大明皇帝,这些应当是来接收的。” 少女听到这话就更慌了,“可他们会抢女人啊!” 草原上打内战时,男子不投降就死,而女人大多会变成战利品,分配给头领和勇士们,为部族的繁衍生息作贡献。 中年女人唏嘘道:“明人有屋子住,有地种,这天气他们在收获,等冬天一家人在家中烤火,粮仓里全是粮食,哎!抢了才好啊!就怕看不上。想想咱们这边一到冬天就要死人,你说哪边好?” 少女不禁摸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脸,沮丧的道:“谁稀罕!” 骑兵轰然而来,少女揉揉眼睛,低呼道:“是大汗!他和明人在一起!” 中年女人眯眼看去,半晌才讶然道:“真是大汗啊!” 阿台和方醒并肩骑行,他的侍卫们留在了后面。 骑兵们不可怕,当后面那十二门全新的火炮露面后,那些男女都垂首,敬畏的不时瞟一眼。 这几日早就传出了联军就是被那个大铳打败的消息,此时看到实物,由不得人不敬畏。 十多名穿着官袍的官吏一亮相,得到了不少女人的关注。 大队人马,连同辎重车一溜开进了这个暂居地。 这里星星点点的都是帐篷,方醒一到,就命人腾出一块地方给聚宝山卫扎营。 挖沟,栅栏,哨塔样样不缺。 方醒拒绝了阿达的大帐,直截了当的道:“我知道下面有不少小部族,心思不一,去,召集他们,本伯想看看谁敢跳梁!” 阿台愕然,随即释然,令人去传令,至于那些头领会不会买他这个傀儡大汗的账,谁也不知道。 哦不!现在阿台的职位是和宁王,一个很恶心阿鲁台的封号。 正文 第1144章 篝火大会 过江猛龙! 这是方醒的策略。 一到鞑靼,他必须要拿出天朝上国的姿态和威严来。 将士们和民夫一起在扎营,方醒就在边上坐着,大马金刀。 那些赶着牛车往回拉干草的少女们怀着敬畏,羞涩的偷瞥着这位传说中的魔神。 传说中,这位魔神以人心为主食,早上要吃一颗,午饭最少五颗,至于晚饭,还有夜宵…… 一句话,这位魔神就是以杀人为乐,那些京观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嗜食人心的举措罢了。 可看着不像啊! 虽然脸上的皮肤有些粗,可看着却气质沉凝,他甚至还对着这边笑了笑,也没有他们说的獠牙。 方醒露齿一笑,然后问道:“锦衣卫的人去了没有?” 辛老七说道:“已经去了,阿台主动派出人手陪着去的。” “是个聪明人,可惜却没有王者之命。” 侧面那群官吏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等了半晌,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男子过来了。 方醒置之不理,这人近前后拱手道:“下官钟定,见过兴和伯。” “何事?” 方醒在想着怎么在那些小部族中争取到大部分的支持,否则大明的渗透计划几无成功的可能。 草原上的异族不管你如何的征伐,除非你能撒豆成兵,把整个草原都搜索一遍,不然用不了多久,马蹄声还是会回荡在边墙城下。 钟定笑道:“兴和伯,下官等人行前,杨大人再三交代要安抚鞑靼,只是下官等对鞑靼所知不多,恳请兴和伯派人指教。”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道:“到鞑靼来不是一个好差事,本伯知道你等都是被地方排挤出来的。” 钟定尴尬的点点头,身后有人罩着的官吏,谁会被指派到草原上来啊! 方醒起身缓慢的踱步,钟定跟在身后,静静的。 “鞑靼一战精锐尽没,族群中必然是惶恐不安,担心大明和瓦剌的征伐,你们的任务就是安抚人心。” “这事下官知道,牧民嘛……” “不是牧民!” 方醒打断道:“内外不同,明白吗?” 钟定心领神会的道:“是,这些人骤然被大明掺和进来,心中必然不安,首要的事还是安抚,等大明深入人心之后,咳咳!兴许在草原上建一座城也不错。” 这些人呐! 方醒摇摇头,觉得他们要是把揣摩人心的时间稍微分给干实事一些,大明也不会到后来那个地步。 钟定心中得意,借助着抚须的动作表现了出来,颇像是谋士的潇洒。 “阿台此刻如风中之烛,而下面那些头领就是大风,怎么去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为大明的利益服务,这个你们自己去想,成则升官发财,败则大概就得要埋骨草原了。” 钟定一听就急道:“兴和伯,那您此次来,应当是要收拾一批人吧?” 没有军队撑腰,文官只是白瞎。 方醒不置可否,此时他谁也不信,一旦泄露了方略,聚宝山卫的麻烦就大了。 方醒冒险没有在外面扎营,而是选择了融合在一眼看不到边的帐篷中,哪怕有壕沟和栅栏,可若是夜间被围攻,那威胁也不小。 钟定却慌了,此行的官吏以他为首,要是失败了,罪责也是他头一份。 “兴和伯,伯爷……” 方醒看到了阿台,就大步过去,丢下了一脸惶然的钟定。 阿台的面色并不好看,和方醒汇拢后,低声说了一通,通译同样是低声道:“伯爷,派去的人回报,那些头领大多说明日再来。” 方醒的目光瞬间扫过阿台的脸,仿佛上一把锋利的小刀,刺的他的脸上生疼。 阿台心中暗惊,急忙解释道:“兴和伯,小王绝没有暗中串联。” 方醒淡淡的道:“时间差不多了,升起篝火,杀些羊,我这有些酒水和肉,让大家都高兴起来。” 随行来的辎重车上有不少猪肉,咳咳!也不知道坏了没。 …… 篝火燃起,大块的肉或是煮,或是烤,那些牧民们脸上红彤彤的。 “这是陛下的赏赐,陛下他老人家知道阿鲁台倒行逆施,把好些东西都送去换了美酒金银自己享受,却把你们饿的常年不见肉腥,他老人家心疼啊!” 王贺一声宦官的衣服,尖利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天然就能让这些底层的牧民们相信。 “这不陛下就派咱们送来了肉食,说是让孩子们开开荤,天可怜见的,瘦巴巴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若是在大明,父母要被邻居戳脊梁骨,没本事啊!” 草原上依然是丛林法则那一套,喂养牛羊的,不一定吃得上肉。 不过王贺这话有些夸张了,大明依然有人吃不饱,穿不暖,饿死人依然不是新鲜事,哪怕土豆渐渐的铺开了种植依然如此。 “人心不足!”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篝火,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在火堆边坐着,每个人的面色都微微发红,看着好像很激动。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俯身对方醒说道:“老爷,来了两个人,侍卫有一百多人。” 阿台正兴致盎然的翻动着架子上的全羊,看到方醒的目光转过来,就用目光探寻的问了一下。 方醒说道:“大概是两个头领,一百多侍卫。” 阿台的脸上浮起了真挚的微笑,吩咐自己的侍卫统领月鲁去看看。 方醒接过翻动烤羊的工作,耳边不时传来辛老七的汇报。 “老爷,月鲁接到人了,一个欢喜,一个板着脸,侍卫们被留在了外面,板着脸的那个没意见,欢喜的那个却……好像有些激动,不知为何……” 方醒刷了些调料在羊身上,漫不经心的道:“莫要从表情去判断一个人的根底,总有人会练就变脸神功,你只能从利益上去判断……哎呀!熟了。” 阿台微笑着帮方醒一起削肉,然后说道:“兴和伯,小王虽然有酒,可却不堪入口,厚颜了。” “既然是一家人,无碍!” 方醒面前的盘子里有了几大片羊肉,他把刀递给辛老七:“你们自己削,那二人无需关心。” 这时月鲁带着两个男子过来了。 左边一个满面红光,肥脸,下巴处一团赘肉,看着很和气。 右边一个有些黑,表情严肃,就是那位一直在板着脸的家伙。 阿台低声道:“胖的那个叫做察罕,是小王的人,黑些的那个叫做布哈拉,是阿鲁台的心腹。” 方醒眼皮子都不抬,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后,一股浓郁的酒香让阿台的咽喉不禁上下滑动。 “喝酒!” 方醒给自己到了一碗,然后把小坛子递给了阿台。 察罕见礼道:“见过大汗。” 阿台欢喜的道:“快来见过兴和伯。” 察罕起身,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辛老七眯眼盯着察罕,小刀盯着黑脸的布哈拉,气氛有些怪异。 正文 第1145章 收买人心 草原人罕有不爱酒的,察罕和布哈拉明显就馋这一口,只是罐子现在在方醒这边,他们不好要。 “都坐吧。” 阿台开口,两人忙不迭的坐下,然后就开始解释。 “大汗……” 阿台打断道:“以后叫王爷。” 两人明显的一愣,察罕活动了一下短胖的脖子道:“大……王爷,这是……” 布哈拉却沉默了,只是看着烤羊出神。 阿台看了方醒一眼,然后说道:“太……阿鲁台那个逆贼已经被大明擒住了,此后咱们就是大明的人了,都规矩些,莫要给自己惹祸。” 察罕嗯了一声,显得极为不情愿。 “都别装了。” 方醒一句话让三人都有些尴尬。 阿鲁台败亡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这片草原,大明皇帝还呆在兴和堡,等着不臣者去挑衅的消息同期传出。 你们在这个时候演戏,有意思吗? 察罕的脸上多了些阴云,看了看辛老七和小刀道:“阿鲁台败亡,王爷这边不能没了保护,请允许察罕带着本部过来。” 阿台笑道:“此事暂且不说,先喝酒吧。” “兴和伯,太师真的……被俘了吗?” 布哈拉低声的问道,双手青筋直冒。 辛老七握住刀柄,小刀的右手在腰间动了一下,阳光下,手指间有光芒闪动。 “布哈拉!” 阿台厉喝道。 方醒冷眼看着布哈拉垂首,旋即有水珠送他的脸上滴下来。 举碗喝了一小口,方醒对坐在隔壁一堆篝火边上的王贺说道:“老王,咱们去看看那些牧民。” 王贺正保持着威严在吃羊肉,闻言就端着架子起身。 “老七和小刀带着东西跟着来。” 等方醒一走,阿台就呵斥道:“阿鲁台已经做了明皇的阶下囚,我等面临着瓦剌人的逼迫,若是想去投奔瓦剌的,这就去吧,本王不拦着。” 察罕笑道:“王爷放心,布哈拉只是暂时怀念旧主,想必过几日就好了,毕竟大明势大,咱们打不过啊!” 布哈拉猛地抬头,眼角还有湿痕,怒道:“太师对我有恩,难道就不能让我难过一下吗?察罕,你现在靠着王爷得意了,莫不是想和我来一场?那就来吧,摔跤还是搏命,随你选!” 察罕先是勃然大怒,然后又忍住了,对阿台说道:“王爷,若不是今日有明军在,我要和他搏杀!” 阿台满意的道:“要顾全大局,阿鲁台那个逆贼一战葬送了我们的精锐,瓦剌人虎视眈眈,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大明以后不会派军驻守,只是有些文官罢了。” “明人不会驻军?” 察罕的眼睛一亮,就问道。 阿台点头道:“我此次去,明皇赐宴,席间阿鲁台歌舞佐酒,明皇亲自答应了,不驻军,只是派出官吏参与管理部族。” 阿鲁台歌舞陪酒被两人给忘记了,只记得那句话:明皇答应了,不驻军! “明皇那么傻……好?” 察罕说完就看看左右,只看到了几个明人在边上的篝火旁笑着吃肉喝酒,这才放下心来。 阿台在看着慢慢远去的方醒和王贺…… “合不合脚?冬天要来了,冷的很,这双袜子记得穿上。” 方醒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顶,慈爱的道:“谁若是抢了你的袜子,记得去找和宁王告状,那人就会变成你的奴隶,谁都无法改变的奴隶。” 方醒的语气淡淡的,可他的身后是辛老七和小刀,还有通译。 “这是大明的兴和伯,位高权重,此次是受到陛下的委托来到这里安抚大家。” 通译不失时机的打出了朱棣这张牌,果然那些人都面露惊惶和受宠若惊之色。 女孩仰着头,把鼻涕吸进去,然后问道:“陛下能让我吃饱饭吗?” 女孩的母亲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然后喝骂着。 女孩还是呆呆的看着方醒,眼中全是憧憬。 方醒蹲下来,摸着她的脸蛋道:“会的,只要不打仗了,大家都会吃饱饭。” 女孩的母亲听到通译的翻译后,惊的跪在地上求饶。 “起来吧,好生的照顾她,若是谁欺负了她,就去找和宁王,或是去找大明的官吏,他们会为你们做主。” 这是大明兴和伯,那位魔神的许诺啊! 顿时无数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投射向这对母女。 以后谁敢欺负她家?谁敢坐视这对母女饥寒交迫? 阿台不敢,那些大明留在这里的官吏们都不敢。 糠箩兜跳米箩兜了呀! 那女人喜极而泣,突然扑过来抱住方醒的双腿,说了一大堆。 通译尴尬的道:“伯爷,她说自己的夫君跟着阿鲁台去了就没回来,想问大明能否给她一个强壮的夫君。” 方醒满脸黑线,通译赶紧说道:“你自去找夫君,伯爷身份贵重,怎可去干这等事,快放手。” 女人放开手,一脸鼻涕眼泪让方醒有些无奈。 一路走下去,两大箱子袜子都发光了,大部分都给了女人和孩子。 再次回来时,一路上的敌视和畏惧的眼神少了许多,王贺低声道:“兴和伯,那袜子不错,给咱家留几对呗。” 方醒没好气的道:“这个就是普通货色,眷村给你们做的那个袜子才是好东西,不识货到你这个份上,我也是想一头撞死了!” 王贺讪讪的道:“可你这个袜子看着舒坦啊!” 方醒没搭理他,回到原地,坐下后,看到三人都有些轻松,就举碗道:“谁愿意归附大明?” 阿台的面色未变,举碗喝了一口。 察罕笑道:“陛下仁慈,我察罕必然是要为大明披肝沥胆,永世不悔。” “你学过儒学?”方醒淡淡的问道。 察罕用大明话说道:“正是,幼时家父请了个先生,学了几年。” 方醒点点头:“原来是早就心向大明啊!算是忠良之后。” 察罕喜不自禁的举碗敬酒,方醒也笑吟吟的喝了。 布哈拉在阿台有意无意的逼视下,起身道:“伯爷,我布哈拉……只要大明对我们好,我布哈拉就一辈子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方醒欣慰的举碗道:“诸位贤达都是栋梁之才,有你们在,大明的北疆牢不可破,让我们为此干一碗!” 咕咚咕咚的喝酒声中,方醒起身,看向四周…… 星罗密布的草原上到处都是篝火,人们在欢笑着,喝着奶酒,吃着肉,喝着肉汤。 而在新建成的军营之中,聚宝山卫的将士们也在吃饭,可却没有酒…… 正文 第1146章 半夜蹲守求教 大明兴和伯喝多了,笑容可掬的拉着阿台的手,宣布以后阿台就代表着大明皇帝陛下管理着这一片广袤的草原和牧民。 “大明是和宁王最强大的后盾,若有不臣,阿鲁台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方醒面色微红,看着和气极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杀气腾腾。 “都记住了,要跑的就赶紧跑,去投奔瓦剌人也罢,去外面独立为王也好,祝你们心想事成!” 钟定没喝酒,他垂眸在仔细听着方醒的‘酒话’。 “只是你们要跑远些,莫要让大明的斥候发现。” 方醒打个酒嗝道:“本伯在这片草原上还未铸过京观,引为憾事,还请诸君多多努力,想谋反的就去谋反,最好人多些。” 方醒说完就回了聚宝山卫的营地,这时大家才从早些时候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明人来到这里靠的可不是嘴皮子,而是刀枪。 而这位刚才还在对那些孩子们慈眉善目的兴和伯,更是凶残的能止小儿夜啼。 想想那些京观,想想只因为阿鲁台令人用马拖死了一个明军,结果这位旋即就砍了一百多个俘虏的脑袋,并在战后清查,找到了那两名纵马拖人的骑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宽宏大量兴和伯啊! …… 方醒这一觉睡得真的舒坦,从北平城出发开始,就数这一觉睡得好,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方醒不喜欢住在帐篷里面,那样会让他觉得四面皆敌,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睁开眼睛,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但方醒相信,外面至少有两名家丁在守着。 肚子饿了,咕噜咕噜的叫唤。 方醒折腾了一下,就喊道:“老七进来。” 帘子被掀开,辛老七进来点亮了蜡烛,看到小几上摆放着三碗散发着浓香的面条也不奇怪。 “老爷,那个钟定一直都在外面守着,说是要求见您。” 方醒点点头,指指面条,辛老七就一手一碗端了出去。 秋季的夜间露水重,钟定站在离帐篷十步开外的地方,全身半湿,冷的直哆嗦。 辛老七把一碗面递给了小刀,想了一下,就说道:“钟大人,过来吃了吧。” 钟定跺跺脚过来,鼻子抽抽的闻着香味,接过碗后,迫不及待的蹲在地上开吃。 小刀不满的道:“七哥,您不吃吗?” 辛老七说道:“我等着和营中的兄弟们一起吃。” 虽然现在辛老七已经不再指挥聚宝山卫,可那时候的一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说尽量和军士们一起吃早饭。 小刀这才蹲下去吃面条。 边上的声音太大了,小刀嫌弃的看了钟定一眼,觉得这位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钟定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条,哪怕他不吃辣的,可依然觉得美味无比。 把最后一滴汤都倒进嘴里,钟定舍不得的把碗拿去洗了。 小刀吃的也快,他把纸碗习惯性的捏成一团丢进了垃圾坑里,回来后看到钟定拿着手中的纸碗啧啧称奇。 方醒出来了,他站在外面伸展了一下身体,舒坦的道:“这边的空气不错。” “兴和伯……” 在看到方醒后,钟定把纸碗一扔,快步过来,躬身道:“兴和伯,下官恳请指教。” 方醒淡淡的道:“我指教你什么?不过是打一棍子,再给些好处罢了。” “兴和伯,下官……大明以前在这边的官员可没少被杀啊!下官家中还有六十余岁的老母要赡养,下有子女嗷嗷待哺,求伯爷指点一二。” 噗通! 钟定居然就跪了。 方醒皱眉道:“起来,进来说话。” 这时候军营中已经有人开始起来了,被看到这个场面,传到大明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方醒是在折辱文官。 钟定大喜,爬起来就跟着方醒进了帐篷。 微暗的烛光中,方醒说道:“首先你要明白大明的终极目标,那就是把草原彻底变成大明的牧场,然后手段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草原?” 钟定用手划拉了半截,方醒摇摇头,他又划拉了一个圆圈。 “对,整个草原。” “你记住了,大明的目光不止在这里,奴儿干都司已经稳定了,这边也得要尽快的稳定下来,然后两边并肩推进。” 钟定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他有些患得患失的道:“伯爷,可这需要许多移民,也需要许多时日,下官怕是……看不到了吧。” “你会看到的。” 钟定既然能枯守一夜,那就说明这人还是有些责任心,当然,这也是私心。 实际上责任心就等同于私心,而这个私心大多是个人的抱负、对这件事的看重等等。 外面已经有了微光,方醒说道:“大明需要在草原上筑城,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你们的任务就是盯紧这边,发现叛逆,要毫不犹豫的下手镇压,俘虏全数送去兴和堡。” “要让鞑靼内部的矛盾一直存在,那样他们对大明才会死心塌地,记住了,一块铁板的鞑靼不是好鞑靼,那就是你们的失职。” 煽阴风,点鬼火,方醒觉得这个钟定肯定胜任愉快。 方醒说的不算是隐晦,钟定终于知道了底线,唏嘘道:“伯爷,不就是让他们互相敌视嘛,这个下官拿手啊!只是……阿台好像并不能服众!” 这是个善于观察和揣摩的家伙! 方醒欣赏的道:“你能看出这一点很不错,这也是本伯此次率军前来的原因。” 钟定一听就心满意足的道:“多谢伯爷支持,下官只要能掌控一千人就够了,辗转腾挪之间,忠于大明的部族肯定会越来越多。” 方醒点点头,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 “至于去投奔瓦剌那边,告诉他们,瓦剌人以后得不到大明的优待,毕竟大明需要无数的壮丁去修路,筑城。” 瓦剌人的野心最为炽热,方醒觉得这样的部族才能提供更好的劳动力。 “老爷,外面来了不少各部的头领。” 辛老七进来禀告道:“阿台已经出去交涉了,让小的来问您,是否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一下。” “可以。” 等辛老七出去后,方醒问道:“钟大人可愿同去?” 钟定感激的道:“求之不得,下官正想借此机会看看那些头领。” 正文 第1147章 杀人,至宝 在草原上,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在没有汉人那种一套垂直的管理机构时,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类似于分封的制度。 在看到几十个头领时,方醒在想着以后蛮清的组织架构,以及由此而生的内部矛盾。 阿台的大帐内闹哄哄的,在方醒带着王贺和钟定进来时,停息了一瞬,然后又开始了喧嚣。 阿台无奈的看看方醒,表示无能为力。 方醒作为大明的代表坐在上首,他目光转动,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些家伙。 渐渐的,开始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男子还在旁若无人的在喋喋不休,没人陪他说话了依然如故。 气氛渐渐的不对了,男子的嗓门渐渐的降低了些,可却不肯服输。 “知道木秀于林的典故吗?” 方醒笑着问道。 通译翻译过去,男子愕然,显然是没有文化。 方醒唏嘘道:“我也不欺负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一片树林中,有一棵树长的特别高,比别的树都高,所以大风来了,第一个吹断的就是它。” “我这也不算是不教而诛吧?” 方醒问王贺和钟定。 王贺尖声道:“当然不算,大明胸怀广阔,可也容不得那些乱臣贼子亵渎,兴和伯,若是你私下包庇,回去咱家可是要上一本奏章弹劾你!” “王公公过了,过了!” 王贺大怒,侧身就准备呵斥,可钟定却一脸正气的道:“我等出来就代表着大明,代表着陛下,岂能有律不尊?按律处置就是了。” 王贺愕然道:“那按照大明的律法,此等人该如何处置?” 那人看到王贺和钟定表演只是冷笑,还有人在给他翻译着。 钟定大义凛然的道:“下官熟记大明律法,犹记得此等蔑视陛下使者的行径,按律当全家抄斩,三族流放。” 卧槽,读书人果然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 方醒虽然没通读大明律,可也知道这个罪名套的有些勉强,而且刑律也没有那么严厉。 而王贺直接是感到佩服,因为他记得没这个罪名,也就是说,钟定嘴皮子动一下,就杜撰出一个新的大明律出来。 人才啊! “王爷以为如何?” 方醒突然问道。 阿台急忙表态道:“此地已属大明,当然是要用大明律来约束各方。” 方醒笑的和煦,环顾这些头领道:“那还等什么?” “等上菜呢!” 突然的暴喝吓得那些头领们纷纷起身,有人拔刀,有人准备逃跑,有人……尿了。 帘子被粗暴的掀开,林群安带着一队军士进来,单膝跪地道:“伯爷,聚宝山卫待命。” 黝黑的枪口对准了这些头领,阿鲁台兵败被擒未远,火铳和大铳的威名正甚嚣尘上。 纳刀入鞘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做出了无害的姿态。 方醒的眼神冷厉,盯着那个不断想隐藏的男子喝道:“出来!” “王爷救我……” 男子再无刚才的嚣张跋扈,在枪口的逼迫下,终于是低头了。 阿台面无表情的坐着,方醒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此人包含祸心,蔑视大明,罪不可恕,林群安……” “伯爷!” “拿下!” 唰!瞬间枪口全部指向这人,他边上的头领们纷纷闪开,在这狭窄的地方,竟然让出了一个空间出来。 这人手握刀柄,却不敢拔出来,满脸堆笑,大汗淋淋的道:“兴和伯,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 听了通译的话,林群安冷笑着走过去,突然拔刀搁在这人的脖颈上,阴测测的道:“在大明兴和伯的面前,你居然敢开玩笑?那你说说,本官敢不敢开玩笑斩下你的脑袋?” 这人的身上汗出如浆,顿时一股子腥膻味道散发出来。 “虎头蛇尾!” 方醒垂眸道:“不过祭旗倒是马马虎虎……” 刀光一闪而过,鲜血狂喷。 方醒听着那些压抑的惊呼,瞥了阿台一眼,淡淡的道:“逆贼的血都是臭的,拿了他的首级,悬挂于外,以示大明之威不可轻慢!” 林群安拎着脑袋出去了,大帐内全是血腥味,刺鼻难闻,那身体还躺在那里,不时颤动一下。 方醒忍着这股子味道,目光环视道:“在这片草原上,大明的律法就是神的旨意,大明的意志就是你等的无上目标,认同这个道理的,可以留下。” “霸道!” 钟定不禁暗自感慨道,换做他的话,大抵会拉一派打一派,却不会,也不敢如方醒这般的大面积去威慑这帮子头领。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一位头领,他难道不怕这些人事后造反吗? 还有阿台。 钟定瞥了阿台一眼,看到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就心中微叹。 若是阿台敢怒不敢言,此时必然是面带微笑。 等他再看方醒时,方醒已经恢复了和气的模样,顿时他就明悟了。 对付这些人,不要去苛求什么忠诚,首要的是震慑,让他们害怕大明,其次才能施展其它手段。 方醒微笑着,等待这群人做出选择。 一刻钟后无人起身,方醒欣慰的道:“你等果然都是对大明忠心耿耿,本伯此次带着陛下的赏赐来了,来人,拿进来。” 一队军士提着几个精美的木箱子进来了,方醒吩咐打开。 “哦!” 大木箱子里,一双双毛边靴子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金色的外皮高档大气,鞋底那令人迷醉的花纹看着就舍不得穿。 精致啊! 可送靴子不算是什么吧? 众人心中嘀咕,那个察罕甚至都在微笑。 方醒笑道:“哪位来穿上试试?” 目光扫过,出来的人却是那个黑脸的布哈拉。 方醒笑了笑,令人翻出一双写着他名字的鞋子出来。 布哈拉有些笨拙的把靴子穿上,方醒挑眉道:“起来走两步。” “关上帘子。” 瞬间大帐内就陷入了昏暗之中,那些头领们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来,可随即就呆住了。 地面上居然有两朵花在闪烁…… 天神呐! 别说是这些头领,就连阿台都被惊呆了。 那两朵色彩绚丽的花朵在不停的闪烁着,而且还在走动。 “把帘子打起来。” 帘子打开,光明重新降临。 “是那双靴子?!” 哪怕是有光亮,可依然能看到布哈拉脚下的靴子侧面在闪烁着,多种色彩组成了一个花朵图案,让人目眩神迷。 “这是至宝!千金不易的至宝!” 正文 第1148章 故人相见,厂卫为国 无价之宝啊! 阿台有些心疼,他觉得这样的宝物不该烂大街般的摆出来,更不该送给这些粗鄙的头领。 察罕搓着手道:“伯爷,这些东西当真是给我们的?” “没错。” 方醒笑眯眯的道:“只是记得穿上了大明的靴子,千万别走了别人的道,否则崴脚只是小事,摔断了脖子去哪买后悔药去?你们说是不是?” 察罕的笑容不变,点头道:“那是,若是谁穿着大明的鞋子,走别人的道,那咱们就灭了他!” 方醒起身道:“那就分了吧,上面有各自的名字,别弄错了。” 方醒对着阿台微微颔首,带着人出去了。 瞬间,那几个木箱子就被无数双手给淹没了。 你争我抢之后,里面只剩下了一双靴子,而它的主人已经身首异处。 外面立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几只食腐大鸟在上空盘旋着,突然一个猛子扎下来,人头上的眼珠子瞬间就消失了。 方醒看了一眼,边走边说道:“你们说能有几人看出其中的意思来?” 一队人马从外面冲过来,马脖子下面挂着十多个脑袋,看到方醒后,为首的下马道:“伯爷,已然斩杀了赛因一族,三族之人正在后面跟来。” 方醒点点头,问道:“处置的时候可有反抗?” 这个百户官昂首道:“伯爷,没有,赛因部族的人全都在边上看着,麻木的很!” 方醒笑了笑,赞了几句,让他们把人头全部挂在那根长杆上。 回到自己的地方,方醒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喷了些液体,然后抹在鼻下。 王贺说道:“咱家看那些人都是见利忘义之辈,若不能镇压,以后说不定要闹出些祸事来。” 看到方醒不以为然,王贺语重心长的道:“兴和伯,虽然大明武功鼎盛,可这里是草原,除非有一座大城在此,否则大明要想镇压一干叛逆,几无可能啊!” “咳咳!” 王贺不满的冲着干咳的钟定道:“难道你有不同的看法?” 钟定赔笑道:“公公所言甚为高明,下官只是想补充一二。” 王贺哼道:“那你便说,咱家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怕?” 钟定郁闷,他不敢得罪王贺,可却又想展现一番自己的手段和韬略。 “兴和伯,此辈无知,得了宝物必然忘乎所以,咱们何不如……引诱一二呢?请君入瓮……” …… 阿台也有一双这样的靴子,他看着这些首领们兴高采烈的换上后,你推我挤的出了大帐,就摇头道:“一群莽夫!” 月鲁也是懵懵懂懂的,阿台叹道:“此物是宝贝,至少可以换取一个小部族,可你知道吗?明人居然探知了他们每个人的脚有多大,这才是那位兴和伯给的警告啊!” “若是有人忽略了这个警告,本王敢打赌,一个硕大的京观将会铸在草原之上,顶上放着那双比夜空繁星还迷人的靴子。” 月鲁闷声道:“王爷,赛因的部族怎么办?” 阿台一愣,苦笑道:“在没有获得信任之前,兴和伯不会交给本王。” 月鲁说道:“王爷,他要什么信任?不然月鲁就去杀了布哈拉,把他的脑袋做成酒器送给那位兴和伯。” 阿台摇摇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外面道:“月鲁,不要小看了这位兴和伯,最新的消息,阿鲁台就是被他一路牵着鼻子留在了兴和堡,结果被明皇亲征突袭,他自己也被兴和伯活捉。这是一位智谋之士,在他的面前玩手段,那是自寻死路。” “而且本王还听说这位兴和伯乃是大儒,明白吗?大儒!这等人心思深沉,那些莽夫自以为拿了好处,还可以把他当做是傻子,你且等着瞧,有热闹看。” …… “老爷,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求见。” 方醒一怔,然后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两个男子垂眸进来,当先一个让方醒一惊,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沈阳见过伯爷。” 黝黑的脸,胡须老长,张开嘴,门牙少了一颗,看着黑洞洞的怪异。 “你这是何苦呢!” 方醒垂眸唏嘘道。 沈阳作为内线,为拿下纪纲立下了大功,可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和杨荣演了一出戏之后,就消失了。 沈阳抬头笑了,门牙那里的黑洞看着分外的显眼。 “伯爷,下官犯下大错,陛下容情,侥幸保住了小命,已经很知足了。” 这时边上那个神态自若的男子拱手道:“下官东厂杨竹,见过兴和伯。” 方醒微微颔首:“你二人做的不错,不过目前看来,能看出来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其中还包括了阿台,继续吧,盯着他们,本伯需要一只羊。” 别人是杀鸡儆猴,可方醒却希望找出一只羊,狼也行,杀了震慑鞑靼人。 杨竹自信满满的道:“兴和伯放心,下官省得。” 方醒点点头,虽然和东厂不大过招,可此时需要的是精诚团结,不可意气用事。 “本伯不管你们之间如何竞争,可有一点,若是谁破坏了收服鞑靼的计划,不但他要倒霉,他的上司也逃不了罪责。” 杨竹看了沈阳一眼,这人居然和方醒是旧识,这事儿怕是会有些起伏啊! 关于锦衣卫和东厂之间关系,锦衣卫监察百官,而东厂在监察之余,还负责盯着锦衣卫。 在了解过之后,方醒觉得自己被后世的舆论所误导了。 什么皇帝的爪牙,暴君的工具,无恶不作的残忍杀人犯…… 这些不少都是明朝的文人们对厂卫的发泄,后世难免根据这些东西来推断厂卫的好坏。锦衣卫和东厂是有坏蛋,是做了不少坏事,可不能凭着这些事儿就把他们的功劳全给抹煞了吧! 可现在厂卫却联手在草原上收集情报,看看沈阳的模样,这哪是‘权势滔天,无恶不作’的锦衣卫,分明就是披肝沥胆的国之干城。 “兴和伯,鞑靼目前元气大伤,有人甚至希望阿台上奏陛下,把那些俘虏给要回来。不过下官知道此事乃是痴心妄想。” 杨竹看到沈阳不吭声,就开始了抢功。 “阿鲁台大败后,剩下的势力中,就是察罕和布哈拉最大,察罕以前一直是阿台的直属,这也是阿鲁台默许的。而布拉哈却是阿鲁台最忠心的手下,所以被留在部族中盯着阿台。至于其他人等,下官认为不足以撼动大势。” 王贺说道:“你认为?什么时候东厂的人也可以决断国之大事了?” 杨竹楞了一下,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方醒。 “兴和伯,这里都是鞑靼那些头领的资料。” 方醒翻了一下,赞道:“此事你做的不错,本伯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多谢兴和伯。” 杨竹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方醒把册子拿给钟定,然后叹道:“沈阳,你如何这般狼狈?” 正文 第1149章 收买人心,逼狗跳墙 ♂! 王贺和钟定知趣的走了,方醒也不忌讳单独和锦衣卫的人叙旧。 再次露出那个黑洞笑了笑,沈阳说道:“纪纲倒霉后,下官手脚不大干净。” 方醒皱眉道:“锦衣卫里手脚不干净的多了,而且你立下大功,至少也可功过相抵。” 沈阳苦笑道:“下官当时还拉了一个人出来。” 私自包庇嫌犯,这个罪名不小。 “为何?” 曾经的阳光青年,如今却变成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还掉了颗门牙的家伙,方醒真是对命运的大手唏嘘不已。 沈阳为难的道:“那人对下官有恩。” “恩怨分明吗?倒是不错,可惜却用错了手法。” 沈阳当时要是去求朱瞻基,只要不是谋逆,或是罪行重大的,至少可以用他的功劳来抵。 “牙齿怎么掉的?” 一个还没成亲的年轻人,缺一颗门牙,可想而知以后的困难。 沈阳咧嘴笑道:“那是去年,下官……” “故人相逢,喝点酒吧。” 方醒回身找到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坛子,一大块牛肉干,还有些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 当方醒打开小坛子时,闻到那股子酒香,沈阳的咽喉不住的滑动着。 “好酒!” 倒上酒后,沈阳双手举杯喝了一大口,满足的道:“去年下官和两个手下被发现了,十多人追杀,侥幸干掉了他们,只是牙齿当时被一箭射中,幸好啊!那箭矢失去了力道,没有穿喉咙里去,下官死里逃生,回去大醉了一场,可惜没有神佛可供祭祀,否则下官定当要去买头牛献与神明。” 沈阳说的轻巧,可方醒能感受到那种在刀锋上度日的艰难。 “喝吧。” 沈阳面对美酒已经是急不可耐,方醒起身道:“喝了就回去睡一觉,然后再来给我说说这边的情况。” 沈阳在啃咬牛肉干,闻言就涎着脸道:“别啊伯爷,下官现在就能说,要不……” 说着他看了看小几上的美酒和食物。 这是要带回去给人一起享用,方醒问道:“也罢,刚才杨竹说的可有出入?” “没!” 沈阳把牛肉咽下,说道:“阿鲁台新败,鞑靼内部慌作一团,等阿台去觐见陛下之后,更是山雨欲来。直到您带着大军到了,那些人才收敛了些,不过暗地里观望的多。” “如果不是担心瓦剌人,这些头领马上就会卷着人马开打。所以伯爷,千万别……” 沈阳的眼中全是血丝,看着疲惫至极,他赧然的道:“下官冒失了,伯爷名将,自然洞若观火。” 方醒负手轻叹道:“当年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如今变成了这样,人生造化之离奇,莫过于此啊!” 当时的沈阳还有些崇拜方醒,可两人再次见面时,却人是物非,让人唏嘘。 沈阳手一松,牛肉干落在小几上,然后弹动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突然捂着脸低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方醒叹息一声,他曾经看好沈阳,认为他在朱瞻基登基后,甚至能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可…… “可想回去吗?” 方醒念旧,这一点他从不掩饰。 沈阳摇摇头,带着鼻音说道:“多谢伯爷,下官还是在这里戴罪立功为好。” “把那个箱子带回去。” 方醒交代了一句,就出了帐篷。 沈阳把箱子打开,看到里面除去牛肉干之外,其它都是小坛子,不用打开,肯定都是美食和美酒。 …… 方醒去了阿台那里,却遇到了察罕。 察罕的身边跟着一个少女,看到方醒后,少女大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首娇羞。 察罕笑道:“兴和伯,这是阿木尔,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她自愿来服侍您,还请兴和伯收下。” 草原上的女人和货物没啥区别,少女又抬头看了方醒一眼,带着好奇,也有些雀跃。 那张脸蛋很白净,眼眸就像是水波般的灵动,小嘴微张,露出了几瓣贝齿,带着期盼的看着方醒。 方醒淡淡的道:“本伯家中已有妻妾,多谢你的好意了。” 少女听不懂,含羞带怯的等待着。 察罕强笑着还想再说说,可方醒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旋即在家丁们的护卫下去了阿台的大帐。 少女再听不懂也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她的眸色黯淡下去,微微垂首。 …… 孙越走了,带着骑兵回去了,这让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些。 聚宝山卫的军纪极佳,那些牧民从开始的畏惧,到后来的好奇。渐渐的,那些孩子们在闲暇时都喜欢站在栅栏外面看。 草原骑兵平时就是牧民,军民一体,那装备真是有够破烂的。 所以看到聚宝山卫的将士们整齐着装,和与众不同的武器和精神状态后,那些孩子们不时的惊呼一声,旋即捂着嘴巴,担心被抓进去。 简单的阵列操练之后,王贺接到了方醒的吩咐,就挤出一丝笑容,带着十多个军士,提着个袋子过去。 那些孩子看到人来,呼啦一下都跑了,只剩下个女孩子蹲在那里,双手抓着栅栏,呆呆的看着他们。 看到人都跑了,王贺的脸色发黑,然后想起刚才方醒的交代,这才露出了笑脸,蹲在地上,和颜悦色的道:“小娃娃长的挺喜人的,来,咱家这里有糖,拿去吃。” 王贺从袋子里掏出十多颗白生生、长圆形的糖递过去。 女孩子呆呆的接过糖,然后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她把糖吐在手中,突然回身喊了几句。 “公公,她说是甜的,比奶还甜。” 王贺一听就满意了,他看到那些孩子们奔跑回来,就‘慈祥’的说道:“都有,都有,这是陛下他老人家送给你们的,只要你们以后听他老人家的话,日子就会越来越好,有糖吃,能吃饱饭。” 几个男子在后面听到这话,眼中有阴霾闪过。 “明人都是骗子,还吃饱饭?除去头领他们,谁能吃饱饭?偶尔几顿而已。” “明人难道还能送我们粮食?那可真是好玩了。” “假的,前几年还听说明人都吃不饱!” “……” 那些孩子接过糖之后就往家里跑,王贺笑眯眯的喊道:“慢些,小心摔了。” 天可怜见,那些孩子矫健的就像是战马,比他王贺还能跑。 看到王贺把目光转过来,几个男子马上装作路过,急匆匆的走了。 …… “兴和伯,有聚宝山卫在,那些人不敢造次啊!” 王贺很遗憾,也有些担心。 “若是他们等咱们走了之后再动手,那麻烦就大了,阿台绝对控制不住。” 方醒拨弄着手中的指北针,说道:“我已经和阿台说好了,午饭时宣布,各部按照人数的多寡,拨出最强壮的战士组成一支军队,归于阿台掌控。” 王贺大惊,“兴和伯,你这是要逼狗跳墙啊!” “有何不可?” 方醒胸有成竹的道:“那些人穿了大明的靴子,背地里说不准正说大明是傻子,若是有忠心的,那自然知道分寸,不忠心的……” 王贺目露凶光,挥手下斩:“那就杀!这可不是慈悲的时候!” 方醒点点头道:“方三去了,我只杀了十人作为陪葬,再多些就好了。” 正文 第1150章 开始!(为盟主:‘161001010742221’贺!) 为第22位盟主:‘161001010742221’贺,加更! ...... 午饭时,那些首领们再次聚集,当阿台宣布了这个方案后,全场寂静。 方醒斜睨着这群人,傲慢的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鞑靼应当在和宁王的管辖之下才能得到大明的支持。” 朱棣还在观望之中,想看看鞑靼能否彻底归顺,然后才会给予称号,比如说以前的奴儿干都司。 下面的人面无表情,阿台对着方醒微微摇头,示意不可行。 方醒起身道:“三日,三日后本伯要看到人马,否则……本伯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大明的怒火!” 方醒拂袖而去,阿台呆呆的坐着,就像是个……傀儡。 是了,他本就是个傀儡,以前是阿鲁台的傀儡,现在变成了大明的傀儡。 很快,这群人就只剩下了察罕。 察罕皱眉道:“王爷,兴和伯弄这一出太急了呀!搞不好会激怒了他们。” 阿台的眼睛微眯,冷笑道:“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最好全部都收拾了。这块草原容不得第二个主人。” 阿台忘记了自己也不是这块草原的主人,刚才被那些头领们羞辱的愤怒一下就迸发了出来。 “瓦剌人这个冬天也不好过,他们若是去投奔,那就是自投罗网!去吧!都去吧!” 阿台挥舞着双手,面色涨红。 “大明好歹不会抢了我们的草场,起码不会无故杀戮我们的牧民,可他们会!杀人盈野,杀!就知道杀,然后就去抢!还以为这是在前宋呢!蠢货!都是蠢货!” 月鲁送了杯水过去,打断了阿台的愤怒。 喝了水,阿台面色稍霁,对察罕道:“你要盯着他们,发现异常,马上派人来报信。” 察罕点头道:“王爷放心,只是明军会不会先动手呢?” 阿台说道:“不会,明军是来安抚的,大军只是示威罢了。” …… 方醒抛下了此事,整日带着家丁们在草原上转悠,可惜附近没有猎物,只能是遗憾而归。 以往鞑靼部不敢在这个距离兴和堡不太远的地方放牧,现在不同了,那些牧民们对这里的牧草很是满意,整日忙着收集。 那些头领回去后也没有什么动作,据说有几位还专门在夜间穿着那双靴子出来巡视,黑夜中一闪一闪的,分外的耀眼。 阿台每日只是饮酒,而陪伴他的只是察罕而已,显得势单力薄。 第二天,方醒再次出去。 草原上的花盛开着,徜徉于其间,恍如置身于童话世界。 这是草原最美的时节,如果是诗人在此,必然会吟哦几首。 辛老七等人都看着方醒,想着这般美好的风景,老爷怎么说也得弄一首诗出来吧。 方醒也觉得胸中仿佛有些感慨,可他想了半天,就想起一首歌。 “你是一匹野马,而我却没有草原……” 方醒憋了半天,最后就出了这两句。 这是诗? 方醒回头,看到辛老七和其他家丁都面色古怪,像是便秘的那种神色,就干咳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后现代诗,咳咳!简单而蕴意无穷。” 几人到处游荡,方醒不时感慨着草地的平整,要是中原是这般的话,修路能省不少钱。 中午几人就找个地方埋锅造饭,喝着小酒,秋风吹拂着,只觉得飘然欲仙。 这就是草原,能让你的胸中块垒尽消。 方三的离去让大家都消沉了许久,在这个环境下,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小刀最为机灵,吃饭完就去采花,五彩缤纷的花儿被他编成花环,每匹马的马脖子上都挂了一个。 再慢慢的转悠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回到营地正好赶上晚饭,方醒等人就准备回去。 才往回骑行一里地,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辛老七喝道:“方五去看看。” 方五策马冲了出去,没多久,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个黑点,方五和他碰面后交谈了几句,然后两人一起打马过来,看样子好像有些急切。 及近,那个男子的容貌也被看清,方醒有些印象。 “老爷,他是和宁王的侍卫!” 男子神色激动的说了一堆话,小刀翻译道:“老爷,他说在前面发现了一个大明人,被人砍成重伤。” “为何不救回来?” 方醒尖锐的问道。 小刀翻译,男子激动的比划着。 “老爷,他说那人的腿断了,一抱上马就疼的大喊大叫。不过他带来了信物。” 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方醒的眸子一缩,喝道:“走,咱们去看看。” 方醒一马当先冲出去,辛老七接过牌子,说道:“是锦衣卫的人,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赶紧走。” 一行人马上就跟着男子打马而去。 马蹄踩过,花瓣凋零落下。渐渐的,那花枝又缓缓的弹起来,就像是被压住的草籽,一到春天,它总能顽强的冲破一切屏障。 一路疾驰,一个时辰后,眼前是一条小河,前方的那个男子突然加快了马速。 辛老七拿出弓箭,毫不犹豫的一箭射去。 “啊……”马儿的屁股中箭,顿时疯狂的人立起来,男子落马。 小刀几乎是跟随着箭矢一起冲了过去,男子落马后就想爬起来,小刀近前一脚踢在他的脸上,顿时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嚎声。 辛老七大步过去,一把揪起男子,一拳就把他打喷吐出来,小刀马上喝问道:“谁派你来的?说,不然用马拖死你!” 男子突然猛地一头撞向辛老七,辛老七头后仰,男子却趁机掐住了他的脖子。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人傻透了,这是辛老七有意卖的破绽,习惯性在卖破绽。 果然,那双手刚摸到辛老七的脖颈,他的脑袋不退反进。 沉闷的一声响后,男子的双手无力的落下,辛老七松开手,他一头倒在地上,两眼翻白。 方醒喝道:“老七,不用问了,拿下他。” 辛老七闻言就找来绳子把男子捆住,方醒沉吟道:“老七带着人先走,我自有办法赶到。” 方四急道:“老爷,您怎么能一个人……” “闭嘴!” 辛老七喝道:“听从老爷的安排,我们马上走!” 只有辛老七能无条件的相信方醒,哪怕方醒明儿就把月亮弄下来,他也会赞一句:“老爷真厉害!”,然后该干嘛就干嘛。 等辛老七带着人消失在视线中,方醒原地闪动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就骑在一辆越野摩托车的上面。 正文 第1151章 血肉盛宴 一只老鼠正在收集着草籽,那嘴巴不停的动着,突然,它直立身体,头部四处转动…… 老鼠狡猾,可却看不到天上。^^^^^^ 一只鹰隼正在空中滑翔,突然一头栽了下来。 等老鼠发现头顶上的天空有异常时,只来得及跑出几步,旋即就被张开的翅膀给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绝望的老鼠无处可逃,鹰隼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大餐,即将来临! “嗡……” 一阵呼啸声中,鹰隼猛地一惊,双翅扇动,一下就飞了起来。 老鼠骤然逃过一劫,可却没避过车轮。 得力于轮胎的抓地力,方醒把越野摩托车飙到了八十码以上,却不知道自己刚碾死了一只准备收集越冬粮食的老鼠。 高速带来的是肾上腺素狂飙,只觉得心跳在加速,热血在沸腾。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声高唱,可方醒刚张开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风。 …… 聚宝山卫的营地混杂在牧民们的中间,每次操练总会有不少人在围观,心思不一。 林群安满意的点点头,叫停了操练。 即便是休息,聚宝山卫的将士们也不会随意,不说行如风,可身姿依然笔挺。 那些围观的牧民也心满意足了,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去。 这个时节不抓紧收集食物和草料,冬天就等着一家子饿死。 “明军杀人了!” 一声饱含恨意的呐喊响彻营地外围,正在四散的牧民们都愣住了。 一对男女脚步踉跄的抱着一个少女过来,那女人面发青,浑身赤果,肌肤全是青紫。 虐杀! 有人惊呼道:“是阿木尔!” 少女那双如清泉般灵动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呆滞,呆呆的看着前方。 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一个青紫的手印证明她死于虐待后的窒息。 多少年轻人曾爱慕着那张无瑕的容颜? 沉默中,仇恨在酝酿着。 那对男女就是阿木尔的父母,他们抱着自己女儿的尸体走到了军营外面,悲愤的倾诉着凶手的罪行。 “是那个兴和伯,那个禽兽!” “我们被捆在边上,亲眼目睹了那个禽兽侵犯阿木尔,他……他不是人!” 阿木尔父母的手上有明显的绳子捆绑痕迹,非常的深。 人群渐渐的聚拢过来,看到阿木尔的惨状后,怒火在不断的郁积。 林群安和王贺等人已经站在栅栏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王贺气的直骂人:“苟日的!兴和伯若是要女人,还犯得上用强?咱家看这是有人在陷害!” 钟定摸着短须道:“本官看啊,这是伯爷的三天期限快到了,有些人耐不住性子,狗急跳墙!” 林群安舔舔嘴唇,“那就杀,杀怕了他们自然就乖了。” 王贺点头道:“那就杀!这些人以为兴和伯出去了,咱们这就该乱了,那就让他们看看,让那些乱臣贼子看看,咱们乱不了!” “列阵……” 林群安厉喝一声,身后的阵列很快成型。 “闪开闪开!” 申耀的破锣嗓子很好辨识。 “这时候得看咱们的火炮!都闪开!” 十二门最新换来的火炮齐刷刷的推到了前方,幽深的炮口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让人看了胆寒。 那些牧民们都往后退,露出了阿木尔的父母。 ……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辆摩托车正在狂飙着。 方醒低估了草原的平整度,感觉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收回油门,缓缓减速,方醒弄了瓶水出来喝。 方醒双腿岔开,一边抖动着身体一边喝水,突然他皱眉看向了前方。 马蹄声入耳,方醒喃喃自语道:“最少一百余骑,太看得起我方某人了!” 方醒短暂消失了一下,再出来时,背上多了一个迷彩背包,柔性弹带一直延伸到手中的机枪上。 “真特么的重啊!” 方醒已经看到了远处的黑点,他把机枪架在摩托车上,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玛德!不到一百啊!判断失误。” 远处的骑兵看到了方醒,顿时欢呼着冲了过来。 方醒坐在摩托车后部,单眼瞄准,喃喃的道:“快些,再快些!” 骑兵加速冲击,马蹄声就能吓掉人胆。 及至百步时,那些草原骑兵看到方醒居然呆呆的坐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面,不禁心中诧异,但也狂喜。 不管死活,赏牛羊千头,牧民五十户! 重要任务总是要开出重大赏格,能让人发狂的赏格。 这些骑兵毫不犹豫的就发狂了,连战马都不再怜惜,疯狂打马冲来。 “再快些!再近些……” 方醒的食指勾住了扳机,等待着…… 那些骑兵看到方醒居然不跑,而且手中也没有刀枪,顿时就把弓箭收了起来。 能活捉的作用更大! 近了! 在能看到那些骑兵脸上的痘痘时,方醒扣动了扳机。 “嘶嘶嘶……” 方醒的身体在抖动着,枪口快速转动。 类似于撕布的声音中,弹带急速移动。 密集的子弹冲进了骑兵群中,顿时,一场血肉盛宴开幕了。 …… 营地外,阿台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兴和伯乃是贵人,他若是要阿木尔,只需张嘴就是了,难道还能不给?” 阿木尔的父母摇摇头,只是流泪。 “大汗!明人的权贵喜欢虐待女子!那兴和伯一定也有这个癖好!” 一个满面风霜的男子说道,顿时周围的人都鼓噪起来。 “对!那些明人的官都不是好官,听说他们顿顿吃肉,还有许多女子侍奉,那些女子动不动就挨打!” “听说打死了都是白搭,和咱们的头领一样,拍拍屁股就走了。” “别胡说!咱们的头领哪打死人了?” “对对对!是明人的权贵,都不是好东西!” “……” 阿台苦笑着回身道:“大家都别瞎说,本王愿意为兴和伯担保,若是他干的,本王同罪!” 阿台看向众人,有人在沉思,有人在冷笑,有人在…… “大汗!你投奔了明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大汗了!你肯定会为明人说话!” “对,还什么王爷!那是太师的,你不配!” 外围有人在鼓噪,阿台的眸微冷,低声吩咐着:“准备进明人的营地。” 现在群情激昂,若是爆发出来,可不会管你是大汗还是王爷,一顿暴打,多半没命。...“”,。 正文 第1152章 背叛与忠诚 “都别闹了,本王去和大明的大人们商议一番,都等着。” 阿台显得极为愤怒,然后在月鲁和其他侍卫的护送下挤出了人群。 好险呐! 出了人群,阿台背上都湿透了。 刚才他要是软弱半分,有心人就会鼓动大家弄死他。 回过头,阿台看到了察罕和布哈拉,两人正在争吵。 蠢货啊蠢货!这个时候还吵个屁,赶紧来维持秩序才是王道啊! 阿台进了军营,看到聚宝山卫严阵以待,就说道:“各位大人,此事还得要兴和伯来才能解决!他在哪呢?” 王贺不屑的道:“兴和伯在外视察,他在与不在,都与此事无关。” 游玩变成了视察,而且王贺强硬的把阿木尔的事和方醒撇开。 “大明有多少美女爱慕兴和伯?可他从未动心过!” 王贺信誓旦旦的道:“别说是那个阿木尔,就是西施重生,兴和伯也不会多看一眼。” 吴跃不耐烦的道:“监军,和那些人扯什么淡呢!现在就担心伯爷会不会在回来的路上被那些逆贼给拦截了。” 林群安沉声道:“伯爷带着家丁,可人太少,一刻钟之内,外面那些人再不散,那就杀出去!” 阿台急道:“林大人,那样就彻底乱了呀。那些人正是想让聚宝山卫这般做,他们便可趁机蛊惑大批牧民和战士自立为王。” 林群安狞笑道:“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受,没有王者之气敢自立为王,监军,伯爷是怎么说的来着?” “兴和伯是这般说的。”王贺清清嗓子道:“我看这些人都是中了毒,中了陈胜吴广的毒,千年的流毒!以为谁都能做皇帝,为此祸国殃民,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这些人啊,都该死,用木棍子捅死!” 王贺眉飞色舞的道:“就如同那三国里的人物,那作者觉着刘备好,曹操却成了坏人,可实际上呢,若不是刘备和孙权为了自家的富贵顽抗,前汉兴许还能再续一百年,而后那些汉人也不会被那些异族屠杀。就凭着那些死不瞑目的汉人,刘备和孙权就该败!” “对啊!这话说的再没错了!” 钟定拍着栏杆喊了一嗓子,吓得不远处的那些牧民们退了回去。 这是马屁! 连阿台都对钟定感到有些厌恶。 可钟定仿佛是不知道似的,振眉道:“三国之争,那耗的可是前汉的元气啊!那曹操还能一边打异族,一边打蜀吴,如若不然,那些异族如何有机会?再说那司马家,啧啧!就是伯爷说的那种人,祸国殃民!死不足惜!” 这边聊着天,外面渐渐的有了骚动,哨塔上面开始喊话。 “有骑兵,两千余人!” 刚才的聊天不过是在分散大家的紧张情绪罢了,此时造反的人终于来了,大家反而轻松了。 阿台沉重的道:“只要开打,鞑靼就完了,从此四分五裂,草原上将是瓦剌人的天下。” 王贺嘿然道:“陛下的一片好心却喂了猪狗,我等回去自然会领受责罚,可那些叛逆别想好过!老规矩,三族!” 林群安的眼中全是杀机,喝道:“传令,一旦有人冲击营地,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阿台急道:“林大人,小王出去劝劝吧。” 林群安斜睨着他道:“那些叛逆可不会管你是谁,照杀不误,你可还愿去?” 阿台毅然决然的道:“去!小王得了陛下的大恩,只想用忠心来回报一二,若是不幸身死,还请转告陛下,小王的子孙后代,将会为了大明,为了陛下继续奉献忠诚。” 林群安的面色不变,点点道:“王爷请去,若是不幸,今日在场的都别想活。” 阿台拱拱手,急匆匆的去了。 等他走后,王贺唏嘘道:“这人是怕自己以后成了空壳王爷,倒也是果断。若是他没了命,以陛下重情的性子,他的子孙必将会富贵延绵啊!” 钟定点头附和道:“这人是有些手段和眼力,可见草原上并非没有人物。” 阿台出去后就消失在人群中,哨塔的军士身前摆着一个大盾牌,防止敌人的箭矢,不断在进行直播。 “那个……居然是察罕,察罕在笑,苟日的!他在笑,阿台也在笑,就那个布哈拉板着个脸。” “哟哟哟!察罕居然呸了阿台一口,阿台没擦脸,还在笑,忍辱负重啊!” “特么的!那是谁的人?废话实在是太多了!” 哨塔的军士声情并茂的直播让林群安的眼皮子直跳,吴跃也是头痛的道:“大人,是下官的麾下,平时的话就多,特别多。” “哎哎哎!察罕不笑了,阿台好像还在笑,哎哟!布哈拉居然挡在阿台的身前,这是要火拼吗?” 林群安的面色大变,恨道:“那个察罕!那个察罕!他居然背叛了阿台,也背叛了大明!” 王贺冷笑道:“咱家就知道那个察罕不地道,这几日就是陪着阿台喝酒,哪有半点帮衬?奸诈之徒!” 钟定急声道:“林大人,事有不谐,咱们要做准备了。” “那些人都在骂阿台,好凶!布哈拉在护着阿台,察罕又笑了,这个苟日的,不是好东西!” 群情激昂,此时各个部族的人都来了,外围几乎是水泄不通。 “察罕,你这坨牛屎!无耻的小人!” 布哈拉在护着阿台,他的麾下们都被挡在了外面,被人潮挤的四散。 “杀了他!” 这时察罕身后有人振臂高呼道,顿时群起响应。 “阿台勾结明人,虐杀我们的女人,他不配做我们得大汗,杀了他!” “我的阿木尔啊!我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到过,居然被明人给虐杀了,杀光明人!” “杀光明人!” 阿台听到这些喊声渐渐的密集起来,就知道大多数人被煽动了。 而察罕此时在保持着正义凛然的神色,可和他打过多年交道的阿台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在得意。 这里距离身后的明军大营有两百步左右,可身后全是人,阿台心中一冷,眼神转厉,喝道:“察罕,你污蔑兴和伯,这是找死!你自己找死也罢,居然还要带上这些无辜的牧民,察罕,你这是想用白骨铺就你的野心之路吗?” “嘭!” 这时大营中响了一声枪,所有人都转向那边。 阵列整齐,透着杀气! 火炮已经装弹完毕,那些炮手也已准备就绪。 形势一触即发…… 正文 第1153章 出现,包围 “打进去!打进去!” 外面群情激昂,有人蛊惑几句,顿时人潮就朝着军营涌去。 在草原上,同样存在着从众心理。只要是人,就免不了随大流。 阿台回身看到林群安已经拔出了长刀,那些军士们都把火铳举起来,火炮也准备发射…… “都停下!都停下!你们会被……” “噗!” 不知道是谁给了阿台一拳,他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布哈拉扶住阿台,急切的道:“王爷,事不可为,我护着你冲出去!” 阿台松开手,眼睛眨巴着道:“不必了,本王岂能看着这些牧民死在这里!” 布哈拉感动的热泪盈眶,就扶着阿台一起往前冲。 …… “那么多人?” 方醒出现了,看到前方人山人海,不禁为之感叹。而且后面还有不少骑兵,这是要准备拿牧民当炮灰,制造仇恨,然后骑兵再出手的意思。 方醒还看到那些骑兵在制造火箭,大概是觉得能用火箭点燃大营,然后聚宝山卫必然慌乱。 这是在围攻军营,那么…… 方醒躲在一个帐篷后面,片刻后再次出来,已经变了个模样。 他嘴里跟着呐喊声一起嘀咕,然后钻进人群中,一路往军营去了。 看到那些牧民逼近,林群安举刀喊道:“朝天警告齐射!” 第一排马上举枪朝上,随即扣动扳机。 “嘭嘭嘭嘭!” 枪声让脚步停滞了,有人喊道:“明军的火铳厉害,再上去就是送死!” “放屁!那都是唬人的!再说咱们只要一个交代,怕什么?” “那兴和伯弄死了我们的女人,据说他一天要吃五颗人心,再让他们待下去,谁不怕?” 一个满脸悲愤的男子说道:“今日咱们不出头,以后就成了别人的羔羊,想怎么宰杀就怎么宰杀。冲!哪怕用我的血来换取明人的收敛,那也值了!” 这话极具鼓动性,那些男人的眼睛发红,眼瞅着就是要爆发的态势。 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低头在脸上撕扯了一下,走到了大营的栅栏前方,突然转身道:“本伯弄死了谁?” 方醒居然是独自一人从乱民中走出来的,王贺已经傻眼了,这是咋回事? 可林群安却没有犹豫,马上命人拆除了方醒身后的栅栏。 “都盯好了,敢动手的,杀了!” 那边的牧民看到居然是方醒,一时间就想起了他给孩子们发糖果的事,就有些踌躇起来。 可方醒却问道:“谁说本伯杀人了?站出来!” 目光所向,那些人都回头,慢慢的搜索着,然后缓缓的散开,露出了两人一尸。 方醒愕然道:“怎么没穿衣服?” 阿木尔的父母畏惧的看着方醒,不敢上前。 方醒随意的挥挥手,说道:“你们都退后些,且让本伯看看。” 刚才用枪口和炮口都威胁不住的人群向两侧散开,后面的那些骑兵焦急的想挤进来,可人群汹涌,而且…… “出去!保护伯爷!” 一队队的军士出来列阵,火炮也跟了出来,炮口却隐隐的朝着那些牧民。 方醒看到了阿台和布哈拉,也看到了在人群中被护卫着往外走的察罕,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尸体的边上,蹲下看了看,问道:“为何说是本伯杀的?” 一个懂大明话的通译出来解释着。 阿木尔的父亲退后了一步,猛地喊道:“我亲眼看到就是你,就是你绑住了阿木尔,还对她用强,最后还掐死了她……” 方醒摸摸阿木尔冰冷的脖颈,再看看她的双手,起身道:“本伯今日出去,多少人都亲眼看到了,难道本伯分身有术,还能回来杀人不成?再说了,不是本伯吹嘘,若是看上了女人,不管是什么手段,谁敢不从?!” “就是你!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阿木尔的父亲咬牙切齿的模样增加了这话的可信度。 方醒摇摇头道:“蠢货!不管你是别有用心还是蠢货,我就问一句,可看到她手指甲里的皮肉了吗?” “皮肉?” 阿木尔的母亲看看女儿的手指甲,眼中闪过恨意,喊道:“是有皮肉!” 气氛陡然一变,方醒伸手,转身一圈,最后指指自己的脸上道:“谁的?” 被女人抓挠,脸上肯定没法看,可方醒的脸却一点儿伤痕都没有。 “有人在中间装神弄鬼!” 方醒盯着阿木尔的父母,厉喝道:“究竟是谁?是谁让你们污蔑本伯!” 阿木尔的父亲有些慌乱,可她的母亲却含恨道:“我们是被打晕了,醒来后可怜的阿木尔就变成了这样,是察罕的人说看到兴和伯急匆匆的跑出去,我们这才来讨公道。” “有趣!” 方醒盯着外面想离去的察罕部骑兵,说道:“察罕才将想把阿木尔送给本伯,可却被本伯拒绝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阿木尔的母亲慌乱的道:“不知道,察罕说是有贵人看重阿木尔,想让她去服侍。阿木尔被叫去之后,回来就有些不高兴,问了也没说。” 这时王贺近前道:“察罕背叛了永宁王!他的话如何能信?” “对,那个逆贼,他一直在想着造反!” 阿台和布哈拉挤出来证明道。 早些时候察罕吐了阿台一脸唾沫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此时结合方醒的话,顿时这些牧民就翻转了自己的判断。 阿木尔的母亲举起她的手,哭喊道:“我可怜的阿木尔啊!那个畜生究竟是谁?他的脸肯定有伤,你要是还没走,就把他找出来吧!” 这话说的让人心寒,加上阿木尔的脸已经发青,竟然有些阴森的味道。 “察罕有个侍卫今天包着面纱!” 一个女人低声说道,却恍如惊雷炸响。 “察罕……” 阿木尔的母亲就像是失去幼崽的野兽,回身尖叫着。 察罕在最外面长叹一声,低喝道:“方醒居然没死,还那么快就回来了,果真是天意!我们走!” 刚策动马儿,察罕惊讶的发现,除去自己那铁杆的一百多人之外,其他人居然原地不动,用那种陌生而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 其中一人指着远处,脸上全是怜悯。 察罕策马回身,然后身体就止不住的在发抖。 天边,夕阳下,一排排的大明骑兵被映成了金色,正缓缓而来。 正文 第1154章 拖死,踩死 感谢书友:“普林修斯”的万赏! …… “明人的骑兵不是走了吗?” 察罕想跑,可原先围在军营外面的牧民们都默默的散开,聚宝山卫分出一个千户所正在逼近。 远处的大明骑兵开始加速了,三千余骑在夕阳下气势如虹,呈扇面包抄过来。 往哪跑? 原先他的倚仗——两千骑兵,此刻也已经换了个面孔,竟然面带狰狞之色。 这是想拿了我去将功折罪吧! 察罕回身看着在聚宝山卫将士们护送着走来的方醒,心中绝望。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明人都是骗子!” 看看左右,那些心腹们面色惶恐,有的在缓缓拉开和他的距离,察罕心中悲愤。 “你先调走骑兵,又限定了三日内必须要交出人马,你这个骗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个男人哭起来其实不好看,远远没有美女们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察罕就这么哭着,骂着:“你这个骗子,你每日出游,就是想让别人以为你疏忽大意了,可我派去截杀你的人呢?那些人去了哪?” …… 辛老七等人打马狂奔,哪怕相信方醒无所不能,可辛老七还是担心。 “加速,天黑前一定要赶回去!” 辛老七喝道,可前方的小刀却突然减速了,他不禁大怒,催马过去喝道:“为何不走?” 小刀没说话,辛老七勃然大怒,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家丁们都追了上来,然后…… 前方全是烂肉,残肢断臂,战马的肢体…… 烂肉覆盖了前方,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远处传来了马嘶,方五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说道:“就两匹马,其中一匹已经倒下了。” “七哥,这是谁干的?老爷?” 方四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说道:“七哥,按照马匹来计算,这里少说七八十人,谁能把他们杀成这样?都烂了呀!就算是狼群也不能!” 辛老七沉声道:“这些人马都没有逃走的机会,就被一扫而空,死在了一堆,就算是百万大军也无法造成这等奇观。” 是人,在面对危险时都知道逃跑,而且危险总是渐进的,而不是眼前这个类似于神迹的血肉现场。 “是谁的人?” 小刀走进这个‘屠宰场’仔细搜索了一番,喊道:“七哥,才死不到一个时辰,身体都还是热的。” 辛老七想起了方醒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说道:“这些肯定是那些叛逆的人,他们必然是来截杀老爷的,我们赶紧走!” 小刀看着脚边的烂肉,打个哆嗦,觉得自家的老爷可能真是魔神转世,不然一对几十,怎么弄的像是地狱般的可怖。 …… “他在那!你们看,他的脸上还蒙着面纱!” 这时,有人发现了察罕的身后有个男子戴着面纱,顿时两个大概是阿木尔的亲戚冲了过去,那戴着面纱的男子策马想跑,可却被人给逼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害怕! “他们在害怕,害怕咱们事后的清算!” 钟定得意的给那些官吏们分析着。 三千骑兵加上聚宝山卫,逃跑都是奢望。 人在面临着危险的时候会做出顺应本能的举动,而这个举动大多是惊世骇俗的。 面纱男被围在中间,他拔出刀来比划着,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就在他惶恐不安时,一个男子从身后猛地把他扑了下来。 几个男子扑过去,把他压住,有人伸手扯掉他脸上的面纱,惊呼道:“是他!你们看,他脸上全是指甲的抓痕!” 众人闻声看去,阿木尔的父母过来一看,就扑上去撕扯起来。 那张微胖的脸上,此时全是抓痕,那抓痕之深,可见当时阿木尔反抗之激烈。 “打死他!” 有人喊道,这是为即将到来的处罚宣泄恐惧。 “慢着!” 方醒给了王贺一个眼色,王贺端着架子出来了。 众人愕然,听说大明那些乡下地方,乡老或是族长都能处死人,群情激昂下,打死个把人也不算是什么。 咋滴?难道俺们就不行? 王贺喝道:“大明自有律法在,如何能私设刑堂?来人,拿了这个陷害兴和伯的贼子!” 一队军士大声应诺出来,火枪之下,那些人都讪讪的起身。 那面纱男还想挣扎一番,一个军士上前,调转火枪,一枪托砸在他的小腹上,随后两人上去把他给捆住。 真相大白,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察罕的身上。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察罕满头大汗,下马跪下道:“是瓦剌人……” “别扯什么瓦剌人,他们目前正风声鹤唳,担心陛下的征伐。” 方醒大声的道:“你狼子野心,虐杀了阿木尔嫁祸本伯,先前又蛊惑这些牧民去冲击军营,若是本伯回来晚些,现在这里已经是血流成河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私心在作祟!” 通译马上大声的翻译了出去,那些牧民们想着刚才的危险,不禁恨得牙痒痒的,齐声喊着用马拖死察罕。 “拖死他!” 察罕此生流汗最多的时刻就是在现在,死亡的恐惧让他汗流浃背,衣服被浸润,变成了深色。 方醒从善如流的道:“律法大过天,不过察罕民愤极大,自然是死不足惜,来人,拖死他!” 两名骑兵过来,有些生疏的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察罕已经吓瘫了。 是人都怕死,只是在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下,会升华一下。 而察罕显然没有什么可供他升华的,所以不住的在哀求着,求阿台,说自己猪狗不如,只要放过他,他就一辈子给阿台当奴隶。 阿台冷淡的道:“你跟着本王有好几年了吧,一直隐藏的挺深的,毒蛇一般的人物,本王却不会心软,打死才是正经!” 大局已定,阿台选择了站稳立场。 草原上降而复叛的例子比比皆是,不少人得以善终。 可阿台却不行,他容纳了察罕,就是容纳了一个叛逆。 察罕把目光投向方醒,方醒回身道:“那个凶手,把他装进袋子里。” 有人找来布袋,那凶手一看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遭遇,哭喊挣扎着,几个大汉折腾了半天才把他装进去。 “啊……” 察罕已经上路了,惨叫声拉下一路。 而这个凶手…… “伯爷,阿木尔的父母想亲自去踩死他。” 方醒振眉道:“随便。” 马蹄声踏踏,当着大家的面,阿木尔的父母驱马而来。 不得不说,草原上的人都是好骑手。 方醒看着两匹马灵巧的在布袋周围转圈,就对着王贺低声道:“马上审讯,那些人都怕死,让他们去攀咬,我要借此机会,彻底把鞑靼部清扫一遍。” 王贺心领神会的道:“咱家明白,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保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个太监黑化了呀! 方醒点点头,王贺兴冲冲的就去了。 正文 第1155章 厂卫之争,方醒打压 一个简陋的帐篷里,一根刚剥皮的木柱子立在中间,一个男子被绑在上面。 沈阳就坐在前方,看着两个手下动刑。 “啊……” 帐篷外传来一声惨叫,沈阳淡淡的道:“东厂的人也在动手,现在就看谁先得手!” 两手下一听也急了,一个用钩子勾住男子的脚腕,另一人毫不犹豫的一锤子下去。 “嗷……” 高高肿起的脚趾头就像是气球,沈阳满意了。 “嗓门不小,愿意说了吗?” 沈阳起身微笑,门牙位置上的那个黑洞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 蒙元话对于沈阳来说,现在已经和大明话一样的熟稔。 男子惨嚎着,沈阳却没有了耐心,伸手接过一把锤子,喝道:“说不说?” 男子的嚎叫停了一刻,沈阳的锤子就下去了。 男子的膝盖发出一声脆响,旋即嘴就张开,一声尖利的惨叫让沈阳都生出了蒙住耳朵的冲动。 膝盖,一个正常人不小心撞到膝盖,那种痛苦让人想撞墙。 沈阳一锤子就废掉了这人的膝盖,那剧痛能让人发疯。 沈阳挥挥手,一盆冷水就迎头浇了上去。 “愿意说了吗?” 男子剧烈的喘息着,拼命的点头。 “很好!看来你对大明还是心存忠义,马上记下来,下一个!” …… 半个时辰后,没吃晚饭的沈阳带着一摞口供去找方醒。 杨竹已经在了,看到沈阳进来,他挑衅的看了一眼。 方醒在看供词,看完后伸手道:“你的呢?” 沈阳递过去,很沉稳。 方醒慢慢的看着,边上的小泥炉上面在熬煮着一锅羊汤,香气扑鼻。 沈阳有些饿了,不过他曾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只是为了逃过追杀,倒是能忍。 良久,方醒把供词放在案几上,说道:“东厂的速度最快,可见用心了。而锦衣卫的速度慢,可却把口供做的滴水不漏,可当大事!” 杨竹一听就说道:“兴和伯,下官也……” “自己看!” 方醒指指沈阳带来的供词,皱眉道:“本伯和沈阳是有旧,可要想帮他,本伯多的是办法,还用不着这等打压别人的龌龊手段!” 杨竹心不甘情不愿的请罪,沈阳淡淡的道:“伯爷重情,太孙殿下也重情,杨竹,沈某从未提过这些吧?” 杨竹点点头,低声道:“是杨某小人之心了,沈大人见谅。” 沈阳拱拱手道:“大家都是在草原上为大明效力,精诚团结的话沈某也不说了,毕竟东厂新来,要弄些动静才好。只是大家切莫互相拆台,以大明为重,这才是做事之道。” 方醒垂眸,觉得沈阳的长进确实是不小,借着送供词的机会,就不动声色的站在制高点敲打了自己的竞争对手杨竹。 而杨竹显然无力反驳,只能拱手道:“沈大人高见,杨某受教了。” 沈阳展颜一笑,那个黑洞看着全是爽朗:“杨大人客气了,以后大家相互体谅!” 两人都在演戏,方醒摇摇头道:“都滚吧!记住了,以后要注意鞑靼上层的动向,发现问题,不要想着自己能解决,更不要想着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只会害人害己!及时上报,这才是你们应当干的事。” 杨竹被方醒和沈阳打压了一下,变的低沉了不少,拱手应了,然后告辞。 等他走后,沈阳赧然的道:“倒是偏了伯爷的厚爱。” 方醒指指对面,等他坐下后说道:“我护短,这个知道的人不少,杨竹虽然也能干,可却带着浮躁,不压一压,会闹出祸事来,他个人倒霉倒是小事,若是影响了大明对草原的大事,他百死莫赎!” “你倒是长进不少,不过却阴沉了许多,这样不好,这样。” 方醒拿着供词道:“老七,让林群安和监军来一趟。” 辛老七在外面应了,方醒就揭开那口锅,闻了闻,满意的道:“已经骨肉分散了,来吧,算你小子有口福。” 等林群安和王贺到时,方醒和沈阳正在吃羊肉,喝羊汤,那股子香味让人垂涎。 方醒说道:“晚上冷,都来喝一碗羊汤再去。” 两人自己盛了羊汤,一人还弄了块羊肉大嚼着,一时间帐篷里都是吃东西的声音。 吃了饭,方醒说道:“察罕事败会让那些野心家们隐入地下,可咱们却不能久留,所以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 王贺愕然道:“多少人?” 方醒指着那些供词道:“十五个头领,加上他们的心腹和三族,全数拿下,送到兴和堡去修路。” 王贺听到人多就兴奋了,太监少了那个玩意儿,对这等事和权势钱财最为热衷。 “兴和伯,那些头领不杀吗?好歹也能杀鸡儆猴,顺便消弭后患,免得以后出一个勾践似的人物。” “勾践?” 方醒笑道:“你高看了他们,也小看了兴和堡那边。” 林群安说道:“老王,兴和堡此次死伤惨重,几乎家家都有丧事,这些人去了那里,能熬过一年的就算是命大了!” 王贺一拍脑袋道:“是了,咱家倒是忘了这一茬,那好吧,这就去。” 方醒点点头道:“留一个百户所在营地里,连孙越的骑兵都带去,不动手则以,动则雷霆万钧,一个不漏!” 林群安想了想:“伯爷,若是有人聚众顽抗,家属是否一起拿下?” 方醒摇头道:“不会有了,今日察罕的下场谁都看到了,除非是傻子,或是忠心耿耿到了甘愿为头领去死,否则不会有太多的人顽抗,沈阳!” 沈阳进来,方醒交代道:“你对这边熟悉,就跟着去。” 沈阳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了。 方醒交代道:“林群安,要用军伍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切记!” 林群安点头,三人一起出去。 “勾践吗?”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那位酋长,号称是‘忍辱负重’,然后等大明内忧外患时,毫不犹豫的就举旗造反,还扯淡般的弄出来什么仇恨。 “都是不要脸的玩意儿,还仇恨,若是仇恨,早就灭了你!” 方醒想起了李成梁,顿时对武将的养寇自重恶心到了极点。 明末武将跋扈,渐渐的聚拢一堆人,变成了将门,实际上就是从李成梁开始的。 走出帐篷,一队队的步卒和骑兵混编着经过,方醒就负手看着。 今夜无眠…… 正文 第1156章 大明的胃口有多大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万赏! …… 沈阳跟着林群安去了一个部落,这个部落有牧民三千多人,若是战时,可以拉出一千余人。 其它地方已经开始动手了,这个部族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战马,各种武器,以及……沉默。 林群安端坐马背上点点头,通译就沉声道:“不花,你阴谋叛乱的事发了,自缚双手出来,你的家人将得到优待,如若不然,你死,三族流放为奴!” 人群骚动,不花的眼神闪烁的,大声的道:“一派胡言,明人这是要驱赶咱们为奴,大家千万别信。” “嘭嘭嘭嘭!” 这时远处传来了火枪齐射的声音,林群安冷笑道:“死不悔改,果然是顽抗者众多啊!告诉他们,附逆者同样三族为奴,主犯尽数拖死!” 沈阳在旁观着,如果是锦衣卫来办这个案子,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犹豫,什么优待都不会有。 军队是什么? 沈阳想起朱瞻基以前说过的话:军队就是在尽量保存自己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去消灭敌人的暴力机构。 抬眼看去,不花的身边迅速的腾出了个空地,只剩下了十多人。 林群安举手喝道:“拿下他们!” 几十名火枪手举枪前进,通译喝道:“下马跪地!否则就去死!” 那十多人在犹豫,如果是锦衣卫办案的话,肯定会开始威胁加诱惑。 沈阳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些人是可以争取的,毕竟俘虏越多,就代表着行动得力。 林群安的眼神冷漠,喝道:“齐射!” 那些军士根本就不假思索的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嘭!” 在沈阳不解的眼神中,一阵惨叫后,不花等人落马。 “补刀!”林群安看到后续无人敢出头后,满意的吩咐道。 沈阳问道:“林大人,难道不需要他们的口供吗?” 林群安诧异的道:“近距离被铅弹击中,除非是伯爷出手,否则这些人谁都活不了。至于口供,大明行事何须口供?今日伯爷让你们去询问,不过是想师出有名罢了,什么口供?哄人玩的!” 这不是纪纲的那套指驴为马吗? 沈阳在思索,林群安一边盯着那边补刀,一边说道:“对付叛逆,军中从不手软,更不会迟疑,而你们锦衣卫更多的是在阴暗的地方干活,时间长了,性格就扭曲了,手段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变得阴暗起来,能拐个弯的,绝不走直线。” 这货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深刻了? 沈阳还在懵逼,林群安继续说道:“以上是伯爷要本官转述给你的话,按照本官的意思,你们的背后是大明,怕什么?就是干!大胆的干!别想着拐弯抹角的!” 沈阳若有所思,前方已经补刀完毕,通译在喊话。 “这十多人的三族都有哪些?指出来的有功,隐瞒的同罪!” 林群安低声骂道:“苟日的!好处要说清楚啊!不然谁乐意被人戳脊梁骨?” 沈阳低声道:“林大人,当场指认出来的,可以让他接任不花的位置嘛!” 林群安冷哼道:“伯爷早就想过了,不过此等人见利忘义,见风倒,若是在朝鲜或是原先的倭国倒是可行,可这里是草原,此辈今日投靠这个,明日投靠那个,浑然不知忠义,反倒不如哈布拉忠心。” 沈阳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功利心还是重了些,没有从大局去考虑。 “那等人可以重赏,拨给奴隶,那就是上等人,其后自然有人会效仿,这样的话,以后获取消息就方便了!” 林群安点头道:“正是如此,伯爷的交代就是重赏,然后广而告之,就像是中状元一般的,要让鞑靼人都知道,为大明效力不是苦差事,而是好事!” 通译这时才发现自己漏话了,急忙就喊道:“第一个指出来的,重赏!” 瞬间沈阳就看到那些牧民们争先恐后的涌向了通译。 “财帛动人心,谁能忍住诱惑。” …… 沈阳带着满腹心事去求见方醒。 方醒仿佛料到他会来,案几上摆放着一堆美食,还煮了一小盆黄酒。 “坐!” 沈阳坐下,方醒用勺子给他舀了一碗黄酒。 “你边上的杯子里是红糖,你自己加。” 一片姜在碗里飘着,沈阳去舀红糖,惊异的发现这红糖细密的…… 用筷子头搅动几下,沈阳举碗道:“多谢伯爷的安排,下官知道了,此后当放眼四方。” 方醒喝了半碗,然后拿了一块糯米锅巴给沈阳,自己也抄起一块,嚼的嘎嘣响。 案几上的美食沈阳从未见过,他想说话,方醒却指指案几,示意他吃东西。 鸭脖美味,鸭舌精致,鱿鱼丝腥味有些重,可辣条却深得沈阳的喜爱,哪怕辣的嘶哈嘶哈的,依然不肯停嘴。 两人就这样一直吃喝着,直到方醒拿起毛巾擦手,沈阳也立即停了。 “殿下不容易。” 方醒说道。 沈阳一怔,“伯爷,您的意思是说……” 方醒淡淡的道:“东厂是孙祥,孙祥号称孙佛,手底下却狠辣,你可知道东厂有多重要吗?” 沈阳点头道:“据说东厂还能监控我们锦衣卫,只对陛下负责。” “东厂不能想,可锦衣卫呢?” 方醒的眼睛很亮,就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催眠师。 “殿下以后需要自己人去掌控的地方很多,可我认为,锦衣卫必不可少,否则百官失于监控,你可知风险有多大吗?” 沈阳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异彩,旋即湮灭,低声道:“伯爷,陛下那里算是给下官留了条生路,可想回中原却难了。” 方醒把毛巾丢在案几上,悠悠的道:“慢慢的来,北方此后就是瓦剌人,多打探些有用的消息,必要时,撒马尔罕那边也可以派人去看看,商人嘛,哪都能去。” 沈阳低声道:“伯爷,大明究竟有多大的胃口?” “这是一个好问题。” 方醒笑道:“这不在于大明的胃口,而在于安全感,明白吗?当大明感到自己足够安全了之后,那么就吃饱了。” 沈阳不是笨蛋,举一反三的道:“倭国的倭寇,朝鲜对大明北边态度暧昧,交趾更不消说,朵颜三卫对奴儿干都司的影响太大了,而且他们和阿鲁台的关系很好……阿鲁台,以后就是瓦剌人吗?” “对,瓦剌现在应该侦骑四出,一旦发现风吹草动,马上就会跑,不然陛下已经挥师攻伐了。” 方醒起身道:“你记住了,只要是对大明有威胁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只要有苗头,那就别犹豫,去查探,然后禀告上去。” 沈阳懂了,他也起身道:“伯爷放心,下官会马上发展些人手出来,然后让他们去……只是……” 方醒微笑道:“钱财是小事,此次肯定会缴获不少,我会和陛下请示,给你们和杨竹一些。” 正文 第1157章 冷漠的北平 本月最后三天,兄弟姐妹们,求月票! …… 深秋的北平显得有些萧瑟,帝国的主人远征未回,气氛有些低沉。 朱高炽已经接到了大胜的消息,正在安排人出去广为宣传一番。 杨士奇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他觉得大明南北均安,此后就该安稳度日了。 和金幼孜会和后,杨士奇说道:“陛下北征大胜,已经擒获了阿鲁台,此后大明再无外患,我辈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 金幼孜冷静的道:“杨大人千万别以为万事大吉了,还有瓦剌呢!” 杨士奇是很乐观:“此战之后,瓦剌必然惶恐,内部的分化怕是能打好几年,等到那时候……” 金幼孜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只是那人必然不肯罢休,在他的蛊惑之下,太孙那边怕是会乐此不疲啊!” 杨士奇皱眉道:“既然无外患,若是他还要蛊惑君王,到时候弹劾就是了,不管是谁,总不能一手遮天吧!” 金幼孜唏嘘道:“此次他和太孙冒险一击成功,又擒获了阿鲁台,这名气肯定会越发的响亮了,文武双全,多少人的梦想,却被他如此轻松的实现了,这置我辈于何地啊!” 杨士奇摇摇头道:“本官这就去了,此事还得再斟酌一二,陛下班师想必也快到了,都谨慎些。” 这种类似于暗语的话,金幼孜很明白,他笑道:“你去吧,陛下到了,就是封赏的事麻烦几日。” …… 朱高炽交代了事情后,就问了朱高燧的情况。 梁中说道:“赵王殿下近日经常去礼佛,据说是在为陛下祈福,每次都要呆半天,很是辛苦。” “是吗?他有心了。” 朱高炽面色不变的道:“听说汉王倒是杀了个痛快,可喜!” 梁中赔笑道:“汉王殿下估摸着早就想这般杀敌了,此次跟着陛下去,后来被派到了野狐岭去扫荡,可惜了。” 朱高炽点头道:“瞻基此次也历练了一番,也算是死里逃生,想必以后会长进些。” “那是,太孙殿下英武,据说陛下很是欢喜呢!” “嗯,兴和伯此次倒是不错,只是父皇那里却不会再给升爵,只望他别有怨言才是。” 梁中听到这话,马上就笑道:“殿下倒是可以放心,兴和伯自己说的,家中有两个伯爵就已经感到惶恐了,两个儿子都有了保障,不敢再多求,否则就是自取祸端。” 朱高炽淡淡的道:“他倒是知道进退,可有的人却是跋扈!跋扈!” 梁中知道他说的是谁,上个月有一位老朱家的姻亲来访,求了朱高炽,说想让家中的一位子弟去知行书院读书。 按道理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谁曾想解缙却一头就顶了回来,硬邦邦的说书院有规矩,招生不得特殊化。 这下可是让满口答应的朱高炽下不得台,于是就派了梁中去,可却吃了闭门羹。 老解的脾气一上来,当年可是连朱元璋都没辙,最后只能让他爹来领人。 梁中小心翼翼的道:“殿下,那个书院确实是不大破例的。” 梁中记得好像就只有那个岳保国破例得以进去,可岳保国的遭遇让人同情,谁也无法指责。 朱高炽冷哼道:“罢了,他既然铁了心要在书院里打混,那本宫就成全他吧!” 未来的储君发话,老解这辈子大抵就别想再穿上官服了。 …… 解缙也对此很不满,正在冲着吕长波狂喷。 “只知道徇私,皇族就了不起吗?而且还只是裙带,这等人若是进了书院,可想而知,老夫必然会气得吐血!” “此事以后就成为定例,不许开了此门!” 解缙气呼呼的,吕长波苦笑道:“解先生,可以后山长的两位公子咋说?还有方家的那些人。” 这话顶到了老解的肺管子,他瞪着吕长波道:“那可是裙带?” 卧槽! 吕长波无语了,这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啊! 看到吕长波不服气,解缙就说道:“书院本就是德华弄的,他的子孙必然近水楼台,入学时怕是都能当老师了。” 这个吕长波是服气的,他点头道:“是了,别人的子弟都可以去学儒学,可山长的人却不行,那就是在活生生的打脸!” 解缙面色稍霁,说道:“德华这几日就该到了,让学生们都老实点,那些从沙场上回来的人大多脾气不好,到时候发怒了,老夫也保不住他们。” 吕长波点头道:“其实也没事,就是打过几次架而已,山长不是说,只要不是欺压同窗,只要不是蝇营狗苟,关于学识方面的,打架的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吗?” 解缙摇摇头道:“你是没看到,德华当时征伐回来,有一阵子那眼珠子都是红的,杀气腾腾啊!等他回来老夫得劝劝,让他去庙里待几天,化化戾气。” 吕长波没想到解缙的话题转的那么快,正在哭笑不得时,解缙却急匆匆的起身道:“对了,悠悠昨夜有些隔食了,老夫得回去看看,有事叫人去唤我。” 呃! 吕长波无奈的看着解缙一溜烟就跑了,想起解祯亮还在书院,不禁有些担心悠悠的未来。 祖父太过宠爱可不是好事啊! 不过相比皇家来说这真的只是小事。 …… 解缙到了方家主宅外面,正准备进去,就听到了马蹄声。 回身,解缙看到了方醒,还有家丁们,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归家的喜悦,显得有些沉重。 谁战没了? 解缙看了一眼,发现少了方三,就叹息一声,先进去了。 这个是方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插手。 留守的方七和方八看到少了方三,而辛老七抱着个坛子,顿时就低头哽咽。 在大门外,方醒和家丁们下马,迎出来的张淑慧和小白看到辛老七手中的坛子,脸色煞白了一下。 “方专呢?” 这种时候不适合夫妻之间叙旧情。 张淑慧知道了,就说道:“在他伯父家中。” 方醒对方杰伦说道:“杰伦叔叫人去把他接回来,以后让他跟着平安。” 方杰伦一跺脚,老泪纵横的道:“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怎么弄的啊!” 方醒说道:“方三战死,没丢人,阿鲁台活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会去取了他的脑袋来祭奠方三。” 正文 第1158章 保守派,敲打 灵堂搭建在外面,按道理不应该,毕竟方三只是家丁,可方醒却没有那些忌讳。 “他为了我出生入死,死后连个灵堂都没有,那我算是什么?” 方专被接回来了,五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的看着灵堂。 “可怜的娃。” 那些来帮衬的庄户们看到这个孤儿,都难免唏嘘一番。 “夫人出来了,还有……二夫人和两位少爷。” 张淑慧摸着方专的头顶道:“你爹是个英雄,为大明战死,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土豆。” 土豆也有些懵懂,就大声的说道:“以后谁欺负了你就说,我帮你。” 方专茫然回头,眼泪不知怎地就滑落下来,身体一抽一抽的。 平安静静的看着自己以后的贴身小厮,就这么看着。 李嘉帮着弄好了灵堂,看了方专一眼,他去找到了解缙。 解缙正抱着悠悠在院子里转悠,看到李嘉就说道:“杀人不易,可想回书院?” 悠悠的眼睛不大,可那纯真却让李嘉有些发呆。 解缙颠了几下孩子,说道:“方三去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去的,可老夫觉着……” 李嘉第一次打断了解缙的话:“解先生,三哥这一路算是学生的另一个老师,当时学生就站在他的身边,却无能为力,学生……想好了,要从军。” 解缙闭上眼睛,叹道:“老夫能想象到那种残酷,刀光剑影,鼓角争鸣,鲜血漫天,罢了,书院有文,就该有武,文武不可偏废,你去吧。” 这时悠悠咿呀了一声,手舞足蹈的,解缙急忙颠着,嘴里发出一串听不懂的声音哄着。 这就是和平! 李嘉跪地磕头,起身道:“解先生,学生明白了。” 解缙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这个学生原先在书院里比较沉闷,有些内向。 可现在他的眉间却多了几分坚毅,这难道就是军中磨砺出来的吗? “解先生,书院是个求学的好地方,可这份宁静靠的却是军队不断的对外征伐,要想让这份平静持续下去,大明就需要不断的进取,不断的去征服那些会对大明造成隐患的外族,陛下是对的,没有征伐,就没有安宁,这并不冲突,那些文人鼓吹的休养生息,其实就是养虎为患!” 解缙愕然,李嘉已经拱手大步走了,走的很坚决。 “养虎为患?” 解缙当然不会知道,从朱高炽开始,到朱瞻基,大明对外的征伐越来越少,及至朱瞻基的儿子时,基本上就是放任自流,结果是悲剧的。 土木堡之变后,瓦剌对大明造成的损失,绝对要大过朱棣几次北征的损耗! 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文人小算盘的代价! 解缙失笑道:“老夫倒是成了德华说的保守派了吗?” …… 灵堂,方专被人教着披麻戴孝,跪在地上。 作为主家,张淑慧送来了许多东西,方杰伦出马主持,家丁们都放弃了和家人团聚,在操持着。 方醒在灵堂外站着,平安就在身边。 那些庄户们来祭奠,看到这个场景,不禁窃窃私语。 “方三虽然去了,可看老爷的架势,以后方专就是平安少爷的人了,分府之后就是管家呀!” “以后他就跟着老爷夫人过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老爷可不是那等刻薄的主家,可惜当初挑家丁时没选上我,不然……” “……” 方醒再次进去,就想让方专起来休息,方杰伦却不同意。 “老爷,以后方专就没了爹娘,若是名声再不好,那就难了啊!” 方醒无奈的苦笑道:“方三若是在,必然不忍自己的儿子受苦。不过罢了,世俗如此,只是经常让他起来走动走动,让老七准备些伤药给他。” 方杰伦应了,然后出去安排午饭。 方醒看着皇城方向,想着即将开始的献俘,眼中有利芒闪过。 …… 朱棣大步进宫,朱高炽带着百官相迎。 朱棣目光转动,冷哼一声道:“朕此次北征大捷,可有说朕穷兵黩武的吗?” 朱高炽艰难的说道:“父皇一战击败阿鲁台,消息至京,百姓与百官无不欢呼雀跃,些许小人,儿臣已经令人拿下,就等父皇回来处置。” 朱棣冷眼看着百官,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朕提兵讨伐不臣,此国之大事也!此辈不知为国效力,只会蝇营狗苟,心思龌龊,鞑靼那边需要人教书,都送去吧。” 卧槽! 朱高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召唤两个太监过来去扶起自己,紧紧跟着说道:“父皇,儿臣担心……若是鞑靼降而复叛,那些文人就是隐患啊!” 文人别的不行,动心眼却仿佛是天生的,他们对大明熟悉,若是翻盘,那就是助力。 朱棣止步转身,盯着朱高炽道:“鞑靼人的脊梁骨已经断了,明白吗?已经断了!只要以后打压瓦剌人,草原就是大明的了,明白吗?!” 朱高炽愕然,想争辩几句,杨士奇急忙上前道:“陛下,阿鲁台既然来了,那献俘可否要准备了?” 朱棣点点头道:“让礼部和兵部马上准备。” 朱高炽这才逃过一劫。 朱棣一路进宫,王贵妃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出来相迎,朱棣的面色冷峻,说道:“你等在宫中没有生事,这很好。都回去吧。” 那些女人都在偷偷的瞥着朱棣,看到朱棣除去脸晒黑了些,皱纹深了些之外,看着没大问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朱棣看着王贵妃,面色稍霁,说道:“你辛苦了。” 王贵妃笑道:“臣妾在宫中也就是管着这些人罢了,哪能和陛下风餐露宿,战阵搏杀相比。陛下看着清减了些,这次回来要好生休养一阵才是。” 朱棣点点头,当先去乾清宫,王贵妃跟在后面,低声的说着,就像是午后的鸟鸣,让人感到宁静。 “宫中近来无事,臣妾想着陛下您出征,就削了些用度,也算是为国出力吧,陛下可别笑话。” “您北征后,赵王来过几次,还有就是婉婉,经常过来,只是问了臣妾后,得知您还没消息,就怏怏不乐的回去了。” “婉婉可是给陛下准备了好些吃食,说是先吃就不够意思,要等着您回来共享……” 朱棣的面色柔和,一身的煞气渐渐的就这样消磨了…… 正文 第1159章 恶心人的传言,看穿的徐景昌 说说月票的规则:每个书友,一本书每天只能投两票,每个月只能投五票。 …… 随着朱棣大胜归来,北平城的怪话少了不少,那些文人们都噤若寒蝉。 只是人长了一张嘴,那就是用来进食和说话的。 这世上有的人话少,可有的人却是不说话就觉得天塌地陷了。 “听说那兴和伯的家丁战死了?” 两文人在街头相遇,虽然是深秋,可北平不算太冷,两人却就像是接头般的,说话时尽量控制住脸部肌肉。 “嗯,听说脑袋都被砍掉了,可惜了,为何不是他去死呢?” “这就叫做祸害遗千年,听说他还亲自擒住了阿鲁台,这下可风光了,我有几个同窗,居然唱着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啧啧!傻不傻!傻不傻!我刺了几句,问他们可愿意入军户籍,哈哈哈哈!你没看到,都傻眼了。” “那人的势头太盛,有人说他最少要封侯。” “封个屁!他家两个伯爵,再封侯,下一步是不是要和徐家一般的一门两国公了?” “那不可能!徐家那是姻亲,而且有开国大功在,别人想并肩而立,徐家估摸着要杀人了!” “有人在散播这等话,说方家以后要一门两国公。” “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啊!只是徐家现在一个废,一个整日就记着操练儿子,顺便还在外面赚钱,怕是没用吧。” “只是恶心恶心他而已,压压他的势头。” …… 关永集确实是收到了那些话,所以就去找到了徐景昌。 定国公府的演武场上,徐景昌正看着人指点儿子练武。 “国公爷,外间有人说,说是……兴和伯怕是要升爵了。” 徐景昌诧异的道:“升个侯爵也不算是啥吧?” 关永集苦笑道:“是不算什么,在下甚至觉着兴和伯不会升爵,可外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这是在挑动定国公府和方家的关系,国公爷,不可不查啊!” 徐景昌不屑的道:“那方醒本国公看了,就是一个不会当权臣的人,否则他哪会掺和太孙后院的事!还有那个书院,谁都知道,书院弟子只要大兴,方醒就得避讳些,最多是幕后给太孙出出主意,不然你以为陛下会一直看着?” 关永集想起朱棣的手段,摇头道:“若是兴和伯有权臣的兆头,陛下肯定会出手,那些小人枉费心机了!” 徐景昌笑道:“兴和伯凯旋归来,这样,本国公就去贺一贺,也算是给外面一个交代。” 关永集赶紧劝道:“国公爷,过几日再去吧。” “为何?” 徐景昌兴趣来了就有些不满。 关永集说道:“此次北征,兴和伯的一个家丁战死,正在主宅的外面摆灵堂呢!” 徐景昌起身道:“怕什么?我家好歹也是将门出身,难道还怕这些?” “国公爷,这时候怕是不方便。” 徐景昌摇摇头道:“北征到现在多久了?该有的哀思也该消散了,不然方醒这个主家就不称职,这样,你去一趟,就说我请兴和伯喝酒。” 关永集心中苦笑,然后就去了方家庄。 到了方家庄,看到在灵堂外面的居然是方杰伦,关永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就拎着祭品过去。 方杰伦好歹也算是资深管家,所以记忆力还行,笑着道:“关先生这是…….” 关永集说道:“我家国公爷听说了忠仆之事,心中感慨,就令关某来祭祀一番。” 方杰伦惶恐的道:“哎哟!这个……方三只是个家丁,国公爷这个情太重,您请。” 进去祭祀了一番之后,懵懂的方专谢礼,关永集和蔼的道:“你父亲是英雄,你以后有兴和伯照料,一定能有一番出息,好好的。” 方专懵懵懂懂的点头,有两个庄户女人过来让他喝水,一时间让关永集唏嘘不已。 “就是这么一个幼子?” 出去后关永集问道。 “可不是吗!” 方杰伦摇头道:“他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了,现在方三又去了,有人说他克父母呢!” 关永集到前厅的时候,方醒正在发火。 “什么狗屁的克父母?难产那是因为医术不到位,方三战死那是为国捐躯,稍晚让管家去收拾收拾那些长舌妇,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 黄钟无奈,只能说道:“世人皆是如此,以后就好了。” 平安的贴身小厮,只要他不犯大错,以后就是新丰伯府管家的不二人选。 “老爷,定国公府的关永集求见。” 方醒一怔,黄钟马上说道:“近日北平城中有人说方家以后要向徐家看齐,一门两国公,在下估摸着此人是为此事而来。” 方醒失笑道:“什么两国公,方家只要成了国公,以后就离颓废不远了,再说了,以后的勋戚地位不一定稳靠,所以本事才是真的,其它的都不足为倚仗。” 黄钟觉得这位东主当真是豁达,他觉得方醒的本意不是如此,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有些敏感,若是爵位太高,以后等朱棣去之前,弄不好会带他一起下去。 皇帝下道密旨让你自尽,配享,你干不干? …… 第一鲜,叶青带着伙计们迎了出来。 “恭贺老爷凯旋。” 方醒点点头,等上楼的时候,他对叶青说道:“以后少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咱们家不需要排场。” 叶青急忙请罪。 “无碍!下次注意即可。” 刚才人多,他给叶青留面子,此时却要点几句。 “咱们家要是太招摇,那就是自取祸端,那些人整日都在盯着,就想着找个错,然后群起而攻之,明白吗?” 叶青点点头,然后推开包间的门。 “德华!哈哈哈哈!” 徐景昌看着红光满面,显然最近的日子不错。他起身走过来,“听说你俘获了阿鲁台,哥哥我羡慕啊!” 方醒进去,叶青在外面把门关上。 “定国公过奖了,运气罢了,当时阿鲁台如丧家之犬,身边只有几人,算是让我捡了个便宜。” 两人坐下后,方醒看到居然是火锅,就说道:“定国公却是享受。” 两人寒暄几句就开始喝酒。 等半饱后,徐景昌把筷子放下,坦然的道:“外面的传言哥哥我听到了,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哥哥我清楚那些小人的德性,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 方醒点头道:“我在此说一句犯忌讳的,过后不会认账。” 徐景昌凝神仔细听着。 “陛下一朝,方某在爵位上不会有寸进。” 徐景昌唏嘘道:“我本是有些猜测,你此时说倒是印证了那些想法。不过你年轻,和太孙一路走下去,以后肯定比哥哥我混的好啊!” 方醒呵呵一笑,“混的好只是手段,而我的目的不过是想看到大明纵横四海罢了,为此开了书院,为此和文人们成了大仇,爵位于此有何益?” 徐景昌唏嘘道:“你是胸怀壮志,而我却只是想把定国公这一支传承下去,不丢人就是了。” 正文 第1160章 教子,孤儿 方醒没喝多少酒,回到家中后就抱着两个儿子亲热。 张淑慧在整理秋衣,说道:“夫君,先前有礼部的官员上门,说是让您去献俘。” “不去。” 方醒抱着平安猛亲,土豆在边上要骑大马,热闹的不行。 “为夫此次立下了大功,风头太盛了,若还要去献俘,那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智者所不为。” “不管是拖住阿鲁台的大军,还是生擒了阿鲁台,这些分开都能封伯,可咱们家都俩伯了,还要?” 张淑慧放下衣服,回身道:“夫君,目下是陛下在,您还年轻,骤然高位的话,以后麻烦不小,妾身知晓这个道理,所以就说夫君有些疲乏了。” 这个处置无疑是可进可退,方醒可以借此称病躲过去。 方醒赞许的目光让张淑慧有些羞赧,她垂眸道:“夫君,功高震主也不是好事,您也该歇歇了。” 小白正在找土豆以前的小衣服来给平安当内衣,闻言就瞪眼道:“少爷,那样的皇帝都是昏君,咱们……呜呜呜!” 张淑慧伸手捂住她的嘴,嗔道:“还好这是在家里,要是被外人听到了,那就是一家的祸事!” 方醒笑道:“陛下不是昏君,这只是君臣之道罢了,不管哪个时候,为夫这般年轻的若是位高权重,不猜忌才怪。” 就像是老外,若是他们的军中出现一位三十岁不到的五星上将,敢问军政两界,还有外界会如何看? 位高权重的时间越久,就会越危险。 此时时间不早了,方醒说道:“今天便罢了,明日我去推掉。” 土豆一听就嚷道:“爹,明日带我进宫,我要去找婉婉姑姑玩。” 方醒皱眉道:“为何?难道婉婉近期没来过家里吗?”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土豆叫铃铛咬伤了东厂的人这事给说了,最后她忐忑的道:“夫君,土豆还小,后来妾身就把他给禁足到了现在。” 方醒眼睛眯着看向土豆。 土豆有些懵懂,又有些慌乱,不住的用眼神向张淑慧求救。 可这是父亲教子的时间,张淑慧不敢插手。小白抱着平安嘀咕着,让他要乖些,免得长大了会被教训。 在方醒目光的注视下,土豆的眼神四处躲闪,不敢直视。 “你在怕什么?” 方醒问道,土豆懵懂的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罢了,你还小,为父不该这般诘问你。” 方醒招手让土豆过来,摸着他的头顶道:“男人不要躲避,为父教你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眼神。” 土豆不懂,方醒也不想填鸭教育,就对张淑慧说道:“淑慧,以后要纠正土豆这一点,眼神要定,不许闪烁,发现了就纠正。” 张淑慧赶紧应了,若是别人家,土豆这等纨绔行径,要么是包庇,要么就是要处罚,不给吃饭,甚至打手心什么的。 最不人道的就是跪祠堂,小小的孩子,跪一次祠堂下来,几乎是经历了一次从里到外的洗礼,性格弄不好会大变。 小白有些兴奋的道:“少爷,平安要练吗?” 平安在小白的怀里看着方醒,眼神很稳定,没有那种四处乱瞄的坏习惯。 方醒摇摇头道:“不必了,每个孩子的情况不一样,不用责全求备。” “叫爹。” 方醒伸出手指头去按按平安的脸蛋,逗趣道。 毕竟分开很久了,他以为平安不会说,可平安却皱着眉头道:“爹……” 方醒大乐,凑过去亲了一口,得意的道:“我的两个儿子都聪明,都是好孩子。” 土豆本是有些沮丧,听到这话后,不禁就瞥了方醒一眼。 方醒一把揽过他,把他抱在大腿上坐着,说道:“土豆以后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对吗?” 方醒进一步用额头顶着土豆的额头道:“土豆说过的,以后要让爹娘在家歇息,你去养家,还记得吗?” 土豆大抵是不记得了,不过他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方醒也不去揭穿,同样严肃的道:“土豆是长子,还是大哥,所以该玩耍的时候就去玩耍,可不该做的事咱们就不做,可好?” 土豆懵懵懂懂的点头道:“嗯,爹,我记住了。” “好孩子!” 方醒亲亲他的额头,放他下地,交代道:“那就早些睡吧,明早爹带你进宫。” 土豆欢呼一声,问小白:“二娘,今晚我和平安一起睡,行吗?” 小白红着脸看着方醒,张淑慧也不大自然的转过头去。 方醒老怀大慰,在心中给土豆点了一百个赞,然后说道:“去吧,看好弟弟,晚上记得有事就叫人。” 土豆清脆的应了,然后秦嬷嬷和邓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 方醒看看妻妾,都是面带红晕,不禁大乐,干咳道:“为夫累了,睡吧。” ……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先去了灵堂,看到方专在棺木边上的一张席子上睡觉,就对照顾他的两个庄户女人点点头。 方五在灵堂值夜,他和方醒一起出来,低声道:“老爷,方专昨夜一直守着,没哭,只是他睡着之后喊了爹娘,然后泪流满面。” 方醒闭上眼,咬着牙关,良久道:“传话进去,让土豆出来照拂一二,告诉管家,满三日就出殡,让土豆去送。” 方五一惊道:“老爷,大少爷还小啊!会冲撞的。” 方醒摇头道:“方三是跟着我出去战死的,此后他就方专这条根,我若是轻慢了这心中过不去。” “至于冲撞,若是方三有灵,必然不会。” 方五点点头,这些家丁到时候肯定会去,他们都是杀人无数的家伙,什么邪祟敢来冲撞。 只是土豆这里却有些忌讳。 回过头方五就找到了辛老七,说了担心。 辛老七沉吟道:“咱们几个到时候护着大少爷就是了,再说大少爷得了宫中多少次赏赐,可见是有神灵护佑,无事,老爷既然要给方三尊重,那是好事,咱们就多跑跑罢了。” 而方醒告诉了张淑慧这个决定后,她却有些担忧。 方醒说道:“有什么邪祟,就算是有,到时候我带着土豆进宫一趟,大明的气运鼎盛,一击即破!” “本来为夫是想自己去的,可终究太过引人注目,外界大抵要说为夫在收买人心,而且对方专以后也没好处。” 张淑慧说道:“夫君,妾身知道您这是让土豆出头,那妾身就准备一二吧,好歹家里还有好些符箓,正好给他戴上。” 于是这件事就敲定下来了,土豆将作为方醒的代表,亲自把方三送出去。 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1161章 坑了孙佛一把 当方醒带着土豆出现在宫外时,马上就引来了一片瞩目。 朱棣才回来,可却顾不上休息,就赶紧处理北征至今积累的政事,听到方醒带着土豆求见,就说道:“是来推脱的吧,罢了,让他父子进来。” 这次进宫土豆的表现不错,很是沉稳。 见到朱棣后,方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陛下,臣不适合献俘。” 张辅、薛禄都行,他们是武勋,而方醒的位置却有些尴尬。 朱棣审视着方醒,良久问道:“你在怕什么?” 方醒坦然的道:“陛下,臣的风头已经够大了,再去献俘,那就是烈火烹油,臣不敢为之,那不是长久之道。” 朱棣点头道:“那边罢了,你且去吧。” 我曰!老朱啥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带着疑问,方醒就去找朱高炽,顺便让土豆去和婉婉玩耍。 “兴和伯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要升爵了。” 梁中笑眯眯的说道。 方醒牵着土豆道:“老梁你这可不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爵位并不上心,升爵就是漩涡,别想我踩进去!” 梁中这才正色道:“你倒是看的清楚,害的咱家平白为你担心,听说你从草原上带回来不少肉干,晚些……” 方醒手中提着个袋子,挤眉弄眼的道:“老梁,这里面的都是肉干,你吃的完吗?” 梁中看看左右没人,就低声道:“咱家多久没吃牛肉了?赶紧的。” 方醒笑着把袋子给他,然后侧身蹲下对土豆道:“土豆去找婉婉姑姑好不好?” “好!” 土豆大清早就被张淑慧提醒,眼神不要乱瞟,所以此刻看着就像是一个小战士,严肃的很。 梁中叫来两个宫女,让她们带着土豆过去。 两人一起进了殿内,朱高炽的案几上全是肉干,正头痛不已。 这可是牛肉干,作为大明的太子,他要是带头吃这个玩意儿,传出去那名声得臭大街。 方醒一看就知道是朱高煦的手笔,就说道:“殿下,当时那些牛羊有不少误伤的,不吃也得吃,臣也弄了不少肉干回来。” 朱高炽摇摇头,让人把肉干丢掉。 这是一个长期处在压力状态下的太子,做事有时大胆,有时谨慎。他一方面要维持着自己儒雅而仁慈的形象,以获取百官的支持;另一方面却要小心再小心,不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但是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方醒看到朱高炽有些不舍之色,就指驴为马的劝道:“不过是些羊肉干罢了,吃吃无妨。” 朱高炽摇摇头道:“小错多了就会积累成大错,一屋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私德不修,长久必然酿成大祸。” 这位要开始长篇大论了,不过能在方醒的面前说到家国天下,那就是没把他当外人,所以方醒只得无奈的道:“且等婉婉去臣家时再带些来吧,反正臣行事不羁早就广为人知,些许流言也不怕。” 朱高炽有些心动了,就板着脸道:“听闻你杀俘了?” “没有的事啊殿下!” 方醒顿时化身为窦娥,喊冤道:“谁说的?臣必不与他干休!” 朱高炽一个神转移问道:“瓦剌以后会如何?” 方醒的心微颤了一下,这是要在为自己登基开始做准备了吗? 看来老朱生病的事还是传到了京城,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知情。 “殿下,瓦剌内部必然会经历一次大变动,互相攻伐,而后他们的目标会转向鞑靼那边,那时大明必须要运筹帷幄,一举解决掉这个大敌!” 方醒这是在忽悠,瓦剌人此时已经算不得大敌,就算是脱欢真能一统瓦剌三部,可他哪敢来大明讨野火啊! 朱高炽摇摇头道:“那起码得十年,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只是阿鲁台却有些棘手,该杀还是该禁足于北平……” 方醒的面色一整,说道:“殿下,草原人最为崇拜强者,而强者却不可有那个啥仁,不然他们肯定觉得大明好欺负,这就是在鼓动他们大胆的来衅边。” 朱高炽的肥脸被气的颤动着,指着大门处喝道:“出去!” 好吧,方醒刚才的那句妇人之仁又惹怒了朱高炽,他只得请罪,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外面,土豆还在婉婉那边,方醒也无处可去,就在太子宫外百般无聊的等着。 自从搬到北平之后,宫中的人好像都高兴了些。 看着路过的太监宫女们面色轻松,方醒不禁在思考着风水对皇宫的影响。 “伯爷,孙佛来了。” 方醒的思维正在发散,想着北平以后一直都是首都,那得有多少龙气之类的事儿,闻言就定定神,看到孙祥正缓缓踱步过来。 “见过兴和伯。” 方醒以为孙祥是路过,谁知道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孙公公多礼了。”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东厂就是皇帝的直属机构,他不想有什么瓜葛。 孙祥数着佛珠道:“兴和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了边上,但没有去角落处,以示避嫌。 秋高气爽的日子最适合出游,方醒觉得呼吸都轻松了几分。 “兴和伯,上次咱家这边有人行事急切了些,给第一鲜带来了些麻烦,还请兴和伯多多见谅才是。” 方醒回家就听闻了此事,张淑慧说孙祥还派人送来了礼物道歉,只是她没收,怕耽误方醒的事。 孙祥是什么意思? 方醒随口道:“听说东厂有意在第一鲜里常驻?只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啊!” 孙祥数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是谣传,咱家得了陛下的看重掌控东厂,岂敢肆意妄为?那些都是外界的离间,兴和伯千万别上当。” “是吗?”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那再好不过了,四海集市近来赚的钱越发的少了,若是第一鲜再出些差错,方某怕是要去找陛下哭穷了。” 孙祥用力的捏了一下佛珠,点头道:“第一鲜在北平独占鳌头,想必以后会一帆风顺。” 方醒笑道:“那方某就多谢孙公公的吉言了,若是哪天发达了,必然不会忘了孙公公。” 这时正好有两个太监路过,听到方醒这话,两人再看看方醒对面的居然是东缉事厂的掌印太监孙祥,顿时被吓得面色发白,双腿打颤。 东厂是朱棣的心腹机构,可现在这个心腹机构,居然和方醒有了勾结。 这事儿不知道便罢,听到了就是祸端。 祸从耳入啊! 方醒有些愕然,急忙辩解道:“哎呀!本伯只是和孙公公在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你等可千万别误会啊!” 方德华!!! 孙祥的佛爷脸嘴终于破功了,方醒这话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正文 第1162章 处罚,狠人(最后两天,求月票!) 方醒的心情很愉悦,回到家中就给张淑慧和小白绘声绘色的说了坑孙祥之事,笑的两个女人直不起腰来。 笑过之后,张淑慧问道:“夫君,妾身听说那孙祥被人称作孙佛,掌管着东厂,权势滔天啊!” 小白冲着方醒眨巴着眼睛道:“少爷,那孙佛太厉害了,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方醒也冲着她眨眨眼睛,可惜没有传情的效果,反而像是眼睛出了问题。 张淑慧横了小白一眼,对两人在自己的面前眉目传情的行径表示了愤怒,然后说道:“夫君还是小心些吧,咱们家虽然不怕,可以后的时日长着呢!” 土豆带着平安在外面坐滑车,方醒看了一眼后,说道:“为夫为人宽宏大量,若是轻易就放过了东厂,那以后还怎么在大明混?孙祥也知道,今日之后,咱们家和东厂就没恩怨了,至于值不值,他自己清楚。” …… 方醒走后,孙祥马上就去朱棣那里请罪。 “……兴和伯促狭,奴婢无可奈何。” 朱棣的眉心跳动,不满的道:“东厂无事找事,方醒小肚鸡肠,不过东厂有错在先,回去处置一下。” 回到东厂的衙门,孙祥马上换了张慈悲脸,叫人去找魏青来。 陈桂试探着问了原因,孙祥说道:“那事被陛下知道了,魏青那里必须要惩治一番,否则就是欺君。” 陈桂诚恳的道:“公公,那样的话,魏青那里就怕有怨言啊!” 孙祥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正好魏青来了,左手还吊在胸前。 “见过公公。” 魏青行礼后,满脸笑意的道:“公公,可是陛下那里赏功了吗?” 东厂抓获了不少散播谣言的家伙,办事效率比五城兵马司强多了,所以朱棣一回来,东厂上下都在等着分一杯羹。 孙祥淡淡的道:“本来咱家想着那事兴和伯大抵不会太过计较,可此次北征他却立下了大功,而且还不要升爵,魏青,你可知此事的后果?” 魏青面色煞白的道:“公公,下官知道了,兴和伯睚眦必报,若是他发狂要收拾下官,就凭着功劳,陛下最多是呵斥几句。” 孙祥点头道:“你有悟性,这是好事,此次就当是一次教训,以后好好的干。” 魏青点头,然后站在边上等待处置。 孙祥数着佛珠叹息道:“这是何苦来哉!来人。” 门外进来几个大汉,孙祥不忍的摇头道:“拉到门外去,重则四十!另外,让大家都来看看,也是一个警示。” 魏青很顺从的跟着出去了,然后趴在长凳上,被人捆好,嘴里还塞了根软木,身畔一边站着一个手持棍子的大汉。 东厂在家的人都来了,挤在四周。 一个着魏青的罪名,大抵就是行事孟浪,差点误了大事云云。 “四十棍!打!” “噗!噗!” 魏青嘴里咬着软木闷哼一声,眼神坚定。 “噗!噗!” 四十棍,若是着力打,那会出人命。 三十棍之后,魏青就已经有些迷糊了,然后被一盆水浇醒。 四十棍之后,两个大汉放下木棍,也不解开绳子,就掏出个瓷瓶给魏青处理伤口。 “魏大人,这可是孙公公一直舍不得用的上好伤药,他老人家也是不得已啊!哎!” 两人先用水清洗了魏青被打烂的屁股,然后上药。 魏青此时的反应比受刑时还大,幸亏被牢牢的捆住,不然上药这事儿还真是没法弄。 解开绳子,魏青面色青灰,咬牙道:“麻烦二位兄弟扶我进去。” 两大汉相对一视,都觉得这魏青当真是狠人。 跌跌撞撞的进了内堂,孙祥看到后就叹息道:“你这是何苦,且回去好好养伤,好了再回来。” 魏青挣开搀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他强忍着剧痛说道:“多谢公公开恩,下官感激不尽,此后只知为公公分忧。” 孙祥摇摇头道:“这话就错了,咱们都是在为陛下分忧,去吧。” 两大汉扶起魏青出去,陈桂唏嘘道:“若不是公公慈悲,方才那四十棍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但凡知道些好歹,就该以公公马首是瞻,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孙祥眯眼数着佛珠,淡淡的道:“咱家不求谁的报答,只要他们心中想着陛下就够了。陈桂,你也得记住,咱们都是陛下的奴婢,只为陛下办事,切不可有私心杂念。” 陈桂赶紧躬身道:“是,小的只是觉得那方醒挤兑,陛下又有些忌惮他的大功,反倒是让公公受了委屈了,心中不忿。” 孙祥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方醒已经推了献俘,陛下爽快的答应了,还有,你以为陛下会忌惮谁吗?” 朱棣如果动不动就忌惮谁,那些勋戚早就被杀的光溜溜的了。 陈桂赧然道:“小的愚钝,多谢公公点拨。” …… 献俘以前是大都督府的事儿,后来大都督府被废掉,留下了五军都督府之后,献俘的事就变成了文官。 兵部和礼部! 金忠忙的鼻孔冒烟儿,而朱棣派人问他,献俘仪式可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这是在逼老夫去上吊啊德华!” 凉茶也浇不灭金忠的火气,他说道:“陛下这是嫌弃老夫恋栈不去吗?罢了,老夫回头就上个奏章,乞骸骨吧!” 方醒不慌不忙的给他续茶,笑道:“金大人何必如此,这献俘不过就是奏凯乐、宣露布,然后就是献俘,问陛下怎么处置,最后山呼万岁就完事了,震慑异族,振奋人心嘛!往这个方向去想就没问题。” 金忠一拍桌子,抓住方醒的手就说道:“德华可有教我?赶紧的,不然老夫若是辞官回家没饭吃,就举家前来!吃穷你!” 人一老了就不再忌讳什么脸面,金忠抓住方醒的手就不放。 方醒无奈的道:“其实献俘什么都好,就是后面跪拜的太多,让人头痛,方某都不想去了。” 金忠耍赖道:“你去与不去老夫不管,你得先出个主意。” 老朱怎么又对献俘仪式不满意了呢? 方醒无奈的道:“献俘献俘,目的就是我说的震慑四邻和振奋人心,那么是否可以在此之外添加些振奋人心的环节呢?” 金忠眼露精光,哪儿像是要乞骸骨的模样,追问道:“别卖关子,赶紧说!”8〗 正文 第1163章 请罪,认罪 感谢书友:“指缝的阳光”的万赏! 感谢书友:“艾比利V”的万赏! …… 金忠有了收获,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说是要回去安排。 方醒把他送出去,还没到大门,黄钟就迎上来道:“伯爷,有个人自称是东厂的魏青,在外面说是来谢罪,在下看那模样,好像是身被重创。” 方醒止步,对金忠拱手道:“方某怠慢了,金大人慢行。” 金忠拱拱手,坏笑道:“德华可是惹了孙佛?小心啊!那人老夫总是觉得阴森森的,离远些好!”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可隐含着告诫。 方醒点头道:“我知晓,所以干脆和他们掰扯开来。这人来了倒是好事,让大家看看,方家和东厂井水不犯河水。” 金忠嗯了一声,出去看到魏青的凄惨模样,就笑呵呵的道:“这是来堵门呢?” 别人怕东厂,金忠可不会怕。他的儿子还不会叫爹。就算是朱高炽登基之后,也只有看顾的份,否则外界就会说他刻薄寡恩。 魏青没想到会遇到金忠,这位老大人最近越发的横行霸道了,连孙祥都不敢惹。 他只得单手胡乱的拱拱道:“见过金大人,下官不敢。” 金忠笑眯眯的道:“谁给你出的主意?咦!你的屁股流血了?刚被用刑就来请罪,果然是狠人呐!” 金忠摇摇头往前走,边走边嘀咕着:“现在的人啊!真是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枉费了大好时光……” 魏青面色发白,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没等他后悔,黄钟已经出来了,他干咳道:“伯爷已经知道了,魏大人既然知道错了,伯爷也甚为欣慰,大家就此了了吧。” 我曰! 魏青听到这话,身体不禁摇摇晃晃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是果断的承认了和魏青有恩怨,而魏青主动上门,反而是洗脱了方醒跋扈的名声,变成了魏青犯错。 不要脸啊! 别人受到了严惩之后上门请罪,不该是主人出来安慰几句,然后上演一出‘将相和’吗? 方醒不按照常理出牌让魏青懵逼了,他本就是强撑着来的,这下急火攻心,顿时就觉得眼前一花…… 家丁们在灵堂边上看半天了,看到魏青的身体摇晃,辛老七几步过来扶着他,喝道:“要晕回家晕去,别在方家讹人!” 方五过来,冲着不远处的两个大汉笑道:“二位和魏大人是一起来的吧,还请见证一番,刚才方家可没人对魏大人动一根手指头,这就请回吧。” 两个大汉讪讪的过来,他们本想装作旁观者,可这里是方家庄,再装就要被打脸,只得过去架住已经晕过去的魏青就走。 方五关心的道:“魏大人受刑过重,心思也重,这回去得赶紧就医,不然麻烦就大了。” 两大汉的脚步不稳,差点带着魏青倒下去,稳住身体后,狼狈的把魏青扶上马车,灰溜溜的去了。 方醒这时才出门,小刀一直在边上瞅着,方醒看到他手心里的飞刀就呵斥道:“收起来!” 小刀嬉笑着把飞刀收好,方醒说道:“那些都是东厂的人,别动不动就想动手,不然你就去台州府出海捕鱼吧,好好消磨消磨你的戾气。” …… 方三要出殡了,大晚上的法事做的让人不得安静,只是主宅的人都没意见。 最后一天,该来看看的都趁早。 方醒去看了,那些和尚都很尽职。 方专看着差点瘦脱了形,两眼乌青。 “让他睡觉,另外去弄些牛乳来给他喝,不然明日半道就得跟着去了。” 灵堂里的味道有些复杂,石灰的味道占据主流,还有香火味。 一个和尚过来说道:“伯爷,最后一夜,孝子可不能睡啊!” 方醒摇摇头,指着已经呆滞的方专说道:“这孩子才五岁,再这样熬下去,那不是孝子,而是去陪葬!” 方杰伦也说道:“方三最疼这个儿子,就算是他死而有灵,也不愿意看到方专这般,老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 方醒走出灵堂,夜风吹过,让他刚被里面那股味道熏晕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明日凌晨方三出殡,午门外要献俘,让小刀跟着我就是了,你带着家丁们去帮衬一把。” 辛老七在他的身后答应了,然后去调配人手。 …… 寅时中方醒就起床了,他先去看看两个还在沉睡的孩子,然后在张淑慧和小白的服侍下穿上一套他不乐意穿的伯爵衣服。 摸摸脑后的羽毛,方醒说道:“为夫去去就来,你们且看着方专就是了。 张淑慧一边给方醒顺着衣服上的皱褶,一边说道:“夫君放心,方三是忠仆,咱们家从没有亏待忠仆的规矩,妾身保证把方专给照顾好。 小白也表态道:“少爷,他以后是平安的贴身小厮,谁敢亏待他?您就放心吧。” 方醒嗯了一声,土豆要送方三出去,也被叫醒了,正在发呆。 方醒走过去说道:“土豆今日替为父担当大事,要打起精神来!” 土豆闻言就眨巴着眼睛,想起了自己今日要替方醒送方三出庄,就嚷着让木花服侍自己洗漱穿衣。 平安在边上也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睛,黑黝黝的,小嘴吧嗒着。方醒看到后心都软作一团,就把他抱起来,拿了温水给他喝。 “爹……” 弱弱的声音,方醒把杯子放下,扶着他的腋下道:“平安今日也乖乖的,爹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平安点点头,然后打个哈欠,萌的方醒都不想出门了。 张淑慧和小白过来,各自收拢自己的孩子。 “夫君您有大事要办,赶紧走吧。” 在张淑慧的催促下,方醒带着小刀出了主宅。 灵堂此时已经没做法事了,那些和尚都在打盹,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要开始最后的仪式。 方专已经醒来了,在灵堂外,方杰伦正端着一碗牛乳煮的粥喂他。 方三的大哥夫妇看到方醒出来,就慌的想行礼。 “不必了。” 方醒说道:“方三去了你们也无需担忧孩子,以后他就跟着平安。” 方三的大哥没口子的谢着,只是他媳妇看着有些谄媚,方醒皱眉道:“你们帮着带方专也有些时日了,杰伦叔。” 方杰伦没回身应了,方醒说道:“等方三入土后,替方专感谢一下他的大伯。” 方杰伦和方三的大哥夫妇这几天没少打交道,知道底细,所以就说道:“老奴知晓分寸,老爷放心。” 正文 第1164章 献俘 方专喝完粥,方醒过去摸着他的头顶道:“今日好生去做,不要相信什么邪祟,家中的煞气已经够重了,什么邪祟都没用。。” 这几天不时有人说方三生前杀人不少,弄不可会有什么煞气,方醒这算是给了个官方的说法。 方专点点头,抬头看着方醒,显得有些茫然和无助。 方醒回身交代了辛老七几句,然后上马和小刀去了。 有个和尚打着哈欠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就说道:“贫僧本还担心出去时会遇到邪祟,兴和伯这是在为逝者冲破迷障啊!果然是宅心仁厚。” 方杰伦听到和尚为方醒唱赞歌,就捧哏道:“那和尚,这般可会对我家老爷有损害?” 这和尚宣个佛号,宝相庄严的道:“伯爷文有知行书院,武有征伐之能,自然有佛祖护佑,那些邪祟如何敢近身!就如以汤沃雪,一触即灭。” 方杰伦大喜,说道:“大师果然法眼无差,我家老爷当年差点就去了,可有佛祖护佑,一醒来就整治家中,教授学生,那是一路顺遂啊!” 和尚端着架子说道:“那是当然,只是伯爷却不肯礼佛,否则方家的气运肯定会延绵不绝,子孙受益。” 方杰伦走过去低声道:“这里面可有什么说法吗?” 和尚看到方杰伦动心,就细细的说了从古至今礼佛者得到的好处,一句话,方家这些年疏忽了这个,吃亏吃大发了呀! 方杰伦马上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劝说自家老爷去礼佛,于是稍后那些和尚们就更加的卖力了。 要动身了,辛老七就过去问方杰伦。 “杰伦叔,老爷可不会去礼佛。” 方杰伦斜睨着他道:“就知道打打杀杀,连这个都不懂。老汉我先诓住他们,等方三的事过后,难道他们还能上门来问不成?” …… 方醒一路到了丽正门,验证了身份之后得以进入,不过小刀却进不去。 一路到了承天门外,不少先到的官员都在此等待。 围绕着皇城的御河清澈,那些官员们都在桥边三三两两的聊着,看到方醒过来,没人搭理。 只有夏元吉招手道:“德华到这来。” 方醒正在研究着这个小广场,以后会变成个大广场,世界最大的广场。 两人会和后,夏元吉低声道:“今日可是薛禄献俘,英国公也拒绝了,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方醒摇摇头道:“没有的事,这种事我和英国公都不适合,太扎眼了。咱们又不想造反是吧,所以还是低调些,能省不少麻烦。” 夏元吉看看周围几个脸上变色的官员,不禁苦笑道:“你啊你,也就是陛下能容忍你,换个地方,非得把你给流放到天涯海角去。” 方醒满不在乎的道:“他们不是在背后说我要造反吗?可却只敢在背后偷偷的说,这和老夫子的教导可是大相径庭啊!所以我干脆就替他们说了。” 那几个官员听到这话也没辙了,去弹劾? 尼玛!听说在草原上时,方醒居然去捅了个野蜂窝,弄了点野果子,搅合在一起就给朱棣喝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宠信啊! 若非朱棣相信的人,他会喝吗? 而且看方醒的模样,若是有人去弹劾,弄不好他能当着朱棣的面喊冤,当场对喷。 瞬间方醒的身边就没人了,夏元吉叹道:“你这是凶名在外,鬼见愁啊!” 方醒笑道:“知行书院,聚宝山卫,还有对太孙的影响,我若是还和百官言笑晏晏,这也太没心没肺了吧!估摸着我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干些什么。” 夏元吉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 方醒在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两个油饼,给了夏元吉一个。 油饼是豆沙馅的,糯米做成,用菜油炸了一道,吃起来感觉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天色渐亮,文武百官都到了,有礼部的官员出来带着百官进去。 一进去,左边是社稷坛,右边是太庙,正前方就是午门。 方醒看着这两个地方,想起以后传言中的推出午门斩首,不禁失笑。 这里是社稷坛和太庙,哪会发生斩首这等事,最多就是打打板子罢了。 两个掖门打开了,文武百官都站直了身体,看到一队太监走出来。 至于中门是不会打开的。 “铛!铛!铛!” 这时钟声响起,百官都被礼部官员引着去了自己的位置。 那些一直在边上待着的各国使者们也被引导过来,整个仪式慢慢就位,就等着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光临。 钟声止,这说明朱棣已经到了奉天门,接着乐声大作。 皇帝要来了。 方醒很别扭,因为他被安排在了出征将领的这一排,张辅也在。 这里正面对着午门,那些太监们束手站在前方,就等着朱棣就位。 不知道等了多久,方醒听到了一声喊:“拜……” 老朱来了。 没人敢抬头,那些外国使者们都行礼相迎。 一个太监使出了吃奶的劲喊道:“奏凯乐……” 协律郎引着乐工来了,顿时还算是激昂的乐声响起。 一队军士带着一群以阿鲁台打头的俘虏从东华门过来。 阿鲁台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在何处,兴许会被圈养在北平,每当有重大节庆时,就会被招进宫中表演歌舞,以示大明的武功赫赫。 不会死吧? 阿鲁台抬头看了一眼午门的城楼上,朱棣正端坐在那里,面色冷峻。 “低头!” 一个军士喝道,阿鲁台在低头的瞬间扫了一眼,看到方醒站在将领那一队,垂眸等待。 无聊啊! 俘虏被带到了西边,凯乐正好奏完,乐工们依次而退。 那个大嗓门的太监再次喊道:“宣露布……” 一系列的程序之后,有人在大声的念着。 “伏以天讨有罪……鞑靼逆贼阿鲁台者……荼毒生民,数度衅边……” 一篇‘又长又臭’的露布宣读完毕,有人喊道:“献俘……” 那些将士们带着俘虏对着午门而立。 阿鲁台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而方醒却冷眼看着他,喃喃的道:“你的头颅,本伯要了!” 可就在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让人愕然。 谁? 正文 第1165章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本月最后一天,兄弟姐妹们,求月票了! …… 皇城中本应安静,至少在没有谋逆者时,皇城中不该响起这等带着杀伐气息的脚步声。。 随着这个脚步声,一排扛着火枪的明军军士整齐的从西华门转出来。 是聚宝山卫! 整齐的队列第一次出现在午门前,阿鲁台看到打头的军官手中都拿着旗帜。 而那些三角形的旗帜,那些带着飘带的旗帜,此刻都耷拉着,随着阵列的前进而微微摆动。 这是…… 杨荣看向了吕震,整个仪式都是礼部的人在负责,可莫名其妙的钻出来一个聚宝山卫,这是什么鬼? 楼上的朱棣身后站着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俩。 朱高炽看到这个场景有些懵,就用眼神看向朱瞻基。 老子问话,儿子当然要回答。 朱瞻基无奈的冲着朱棣努努嘴,示意是朱棣的意思。 朱高炽心中无奈,他是正宗的儒家子弟,对这等破坏礼仪的事儿很是不满。可决定是他老子做出来的,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回去。 而下方的文武百官们,除去吕震和金忠,还有方醒这个始作俑者之外,谁也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一出。 杨荣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所谓的献俘,文官们已经很努力的从军方手中把主导权抢了过来,可没想到…… 一排排的军士转出来,当走到午门下时,为首的军官把手中的旗帜仍在前方,昂首大声的喊道: “陛下,臣聚宝山卫总旗官秦大学,北征时臣部杀敌三十余,俘获两百余,缴获旗帜两面,献于御前,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他身后的军士们一起喊道:“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随即秦大学大步前行,毫不犹豫的踩在那两面旗帜上,身后的人一一跟进,那旗帜就像是一块用了几十年的抹布,再无半点光彩。 第二个阵列齐步而来,领头的军官昂首喊道:“陛下,臣聚宝山卫百户官夏春秋,北征时臣部杀敌百人有余,俘获三百余,缴获旗帜五面,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喊声震天,仿佛冲入云霄。 那些使者面色煞白的看着夏春秋把旗帜仍在身前,然后重重的踩上去。 一个百户所就能杀敌上百人,俘获三百多人,大明的军队何其可怕啊! 而且朱雀卫也已经曝光了,加上后来的玄武卫,大明的三大卫假如一起攻伐一国,谁敢说能挡得住? 后面的阵列源源不断,一声声呐喊让人心惊胆颤。 “陛下,臣聚宝山卫千户官吴跃,北征时臣部杀敌两千余,俘获两千余,缴获旗帜多面,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一千多人的呐喊让百官们有些激动,杨荣瞟了一眼,看到那些年轻些的官员都满色潮红,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一个极其成功的策划,是谁的主意? 杨荣知道吕震不会为军方张目,那么就是……金忠? 可金忠也想不到这等震慑异族,鼓舞人心的手段。 杨荣看了方醒一眼,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阿鲁台那边,心中就有数了。 肯定是他出的主意! 方醒目光转动,看向了阵列。 沈浩胆大,混不吝,等他的千户所走完后,他做最后的禀告。 “陛下!” 沈浩昂首,喊道:“陛下!臣聚宝山卫千户官沈浩,北征时臣部杀敌三千余,俘获一千余,缴获旗帜多面,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向前走时,沈浩却涨红着脸,振臂嘶吼道:“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轰! 这个喊声瞬间引爆了整个献俘现场。 朱棣的眸色一动,不顾身边礼官的眼中劝阻,起身,看着下方。 方醒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当时给这些军官们上课时的情景。 灌输荣誉感,灌输必胜的信念,而今,这就是效果。 方醒微微一笑,在大家愕然时,挥拳喊道:“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武将们这才醒悟,不禁跟着喊道:“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只要日月还在空中,大明就将永不消失! 是啊! 千年以降,谁曾见到过白手起家,从奴役汉人的凶残异族的手中夺回中原的朝代? 这个大明煌煌而如日中天,谁愿意看到它陨落?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两千多人的呐喊更是搅动风云,朱棣居高临下,看到俘虏中多人跌坐在地上,而那些使者们更是面无人色。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嗯!” 朱棣骄傲的微微点头,永乐,他的年号,他的辉煌,这个辉煌将会持续下去,永不停息! 巨大的喊声甚至都传到了后宫,王贵妃正和人商量给朱棣准备食补的方子,听到这喊声,不禁笑道:“是了,日月不易,永照大明,只希望陛下能长命百岁,好好的照看着大明。” 一个嬷嬷笑道:“娘娘,前面的献俘该差不多了吧,只是那个什么太师也不知道会被关在哪。” “关在哪?” 王贵妃想起朱棣那深沉的眼神,不禁摇摇头。 午门的城楼上,当朱棣起身离去后,阿鲁台的手脚冰冷,想起了昨夜听到的话。 ——若是陛下豁免,那就会有旨意当场下来;若是没有,那就是死! 阿鲁台绝望的看着上面,突然向前奔跑,可他的手上有绳子,而且还连接着所有俘虏,身体只是一个猛扑,接着就反弹着倒在地上。 “陛下饶命……臣愿……呜呜呜!” 看守的军士过来,早有准备的掏出一块烂步堵住了他的嘴,同时阴险的一拳打在他的肋下,顿时阿鲁台就像是个溺水刚得救的人,身体一软,急促的呼吸着。 仪式结束,刘观一摆手,刑部的人就过去接手了这些俘虏。 “德华,日月不易,永照大明,这个不错。” 张辅走过来夸赞道,他今日根本就不冒头,只是跟着大家一起行事。 方醒看到阿鲁台被人驱赶着往外走,就说道:“不过是口号罢了,大哥饱学之士,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比这更高明的东西来。” 张辅苦笑道:“为兄不过是想转换个家风罢了,只是如今看来却是有些错谬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方醒显得有些沉默。 “陛下的身体看着还不错,太子偏文,太子……,太孙有陛下之风,大明的未来,刀枪不会归库,战马不会放归南山!” 正文 第1166章 祭奠 阿鲁台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西市,今日迎来了第二次大规模的杀戮。 一百多人,都是鞑靼的中高层人物。 挂人头的木柱子上散发着一股子恶臭,秋风吹过,把这股子味道吹到了阿鲁台的鼻孔中。 边上有人在呜咽挣扎,阿鲁台侧脸看去,原来是自己的重骑统领,这家伙马失前蹄被擒,当时还很英勇,奋力挣扎,打伤了几个明军。 是什么让一个英勇无畏的勇士变得惧怕死亡了呢? 阿鲁台看着那双开始翻白的眼睛,往下,全是眼泪鼻涕,嘴角流涎,再往下……屎尿齐流。 有的人在临死前会灵台清明,阿鲁台就是如此。他感到了恐惧,可在午门那闹过一次之后,反而不怕了。 人固有一死,身为鞑靼的太师,他不能丢脸。 验明正身后,刽子手走来,边上的百姓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刀光一闪,阿鲁台甚至都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 鲜血飙出来,阿鲁台只觉得脸上有些温热,人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 这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阿鲁台。 我不怕!我不怕…… 阿鲁台的身体微微发抖,他在给自己打气。 刽子手走到了他的身后,不用去看,那股子煞气他已经感受到了。 临死前为何五感那么灵敏呢? 阿鲁台浑身冰冷,他努力抬头,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可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是两个! 方醒…… 这是世界留给阿鲁台的最后一个映像,旋即人头落地,那眼睛还眨巴了一下。 这些人自然没人收尸,按照惯例,将会被扔到城外的乱坟岗去,任由风吹日晒,野狗啃噬。 小刀不等行刑完毕,就走过来,和监斩的刘观说了几句,随即刘观点头,小刀就去要了阿鲁台的人头。 那些旁观的百姓不禁有些诧异。 “那人是谁?居然给阿鲁台收尸?” “那人我见过许多次,是兴和伯的家丁,兴许是要去喂狗的吧。” “哦!那倒是契合了,兴和伯北征时和阿鲁台大战,麾下肯定死伤不少,拿去泄愤也不错。” “鞑靼的太师,没想到居然身首异处,大明果然是强大了呀!” “……” 小刀带着人头和方醒出城就开始狂奔,路过大市场时看到了摆摊的春妹,他也顾不得,只是冲着那边笑了笑,就一溜烟跑了。 两人的婚期马上就到了,春妹看到小刀和方醒急匆匆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有些神思不属。 一路到了墓地,方三已经下葬了,人也走光了。 小刀遗憾的道:“还是晚了一步,若是在三哥下葬前能到就好了。” 方醒下马,看着墓碑默然。 小刀把阿鲁台的人头摆在墓碑前,说道:“三哥,阿鲁台被老爷活捉了,刚被砍头,这下算是给你报仇了,你在底下可得好好的保佑方专,那孩子看着可怜,你晚上千万别去吓唬他……” 方醒负手站在边上,想着方三的过往,顿觉人生无常。 “你且安息吧,方专会好好的,我会看着他慢慢长大!” …… 方专回到方家,方杰伦就把他安排在自己家中住下。 “这孩子怎么睡到现在啊?” 把方专接到家中来,这是方杰伦坚持的结果,他认为方专虽然是遗孤,可规矩不能乱,否则以后方家上下尊卑全无,那是取祸之道。 方杰伦给方专准备了一个卧室,进去一看,方专趴在床上,从后背看去,一抽一抽的。 可怜的娃啊! 这时方云过来道:“祖父,大少爷来了。” 土豆被引进来,看到方专的模样,就说道:“方专,起来,父亲要见你。” 方专的哽咽停止了,翻爬起来,下地后给土豆躬身行礼。 土豆看到他的眼睛红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说道:“有我爹在呢,你要好好的。” “走,咱们进后院去。” 土豆过去牵着方专的手,方专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然后才一惊,跟了出去。 一路到了后院,方醒正在院子里陪平安玩橡皮泥,花花绿绿的橡皮泥被随意的捏成奇怪的形状。 方专怯生生的跟着土豆走到方醒的身前,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捏着橡皮泥,显得专心致志。 方醒把手中捏的小猪放下,看着方专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进后院就进来,你们三个可以一起玩耍,明白吗?” 方专茫然的点点头,方醒拿了一盒子橡皮泥给他,说道:“去吧。” 回到方杰伦家自己的卧室,方专打开这个小木箱,看到里面是一排排的橡皮泥,就伸手摸了摸。 好软啊! 等到午饭时,方云过来叫方专,却看到他正全神贯注的在捏着小人。 小人用了白色的橡皮泥,只有脸用了红色。 小人看着比例不大协调,脑袋很大,下巴被捏出了一些细条。 这是胡须! 方专是这样的专心,以至于都没发现身后站着方云。 一滴泪水突然滴在了泥人的胸口上,方专的动作停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泥人…… …… 初冬,万物渐渐凋零。 知行书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没精打采的,可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却让初冬变成了盛夏。 “马师兄去了兵部,李二毛跟着去了缅甸,李嘉去了军中,哎!第一批的师兄们都出仕了,就咱们还在书院里熬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黄彬不过是才十四岁,可现在的人,十四岁几乎都算是成人了,该为自己打算一番。 焦取仁要大他一岁,父亲是小吏,所以显得机灵许多,闻言他就说道:“马师兄是山长的入室弟子,后来更是咱们的老师,都是举人了,他出仕理所当然。” 马苏的身份特殊,所以书院的教授们当他是同事,而学生们当他是老师。 “至于李二毛李师兄,他可是咱们书院的传奇,从一个大字不识的砍柴人,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山长可是说了,堪称书院的典范。他此次跟着去那蛮荒之地,这等勇气让人敬佩。” “只是李嘉从军……” 焦取仁也无法说出个道理来,哪怕是科学子弟,可他们依然对现在的军户制度望而生畏。 “一旦从军,子子孙孙都和贱籍没什么区别,哎!” 正文 第1167章 丢人的玄武卫,请老师 感谢书友:“?飞花”的万赏!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万赏! …… 玄武卫从塞外灰溜溜的回来后,陈德就发了狠,先是上奏章请罪,接着就闭关操练。 整个玄武卫,连那些没心没肺的家伙都在沉默着。 站在台子上,陈德面无表情的道:“耻辱!现在看着阵列紧密,轮转迅速,可北征时为何会慌乱?” 下面的阵列确实是很整齐,轮转时丝毫不乱,看着就是强军的模样。 可陈德知道,那些千户官们也知道,这只是个花架子而已。 “在京诸卫就挑出来这些花架子?” 陈德压抑着怒火道:“北征时遇敌就慌乱,通条打出去多少根?哑火率比聚宝山卫高多少?别人的排枪打出来密不透风,可咱们呢?大筛子!” 下面的指挥使同知等人都垂首不语,无话可说。 北征时太丢人了呀! 不说和聚宝山卫相比,和普通的冷兵器部队相比,你总得要有些出色的战绩吧。 木有! 火枪阵列散乱,排枪千疮百孔,被敌军轻易突入。如果不是友军救援,玄武卫大抵是要被冲散了。 丢人啊! 陈德看着下面挑不出毛病的操演,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宋建然那边怎么说?” 玄武卫丢人,作为老师的朱雀卫也跟着灰头土脸,据说宋建然被朱棣狂喷了一顿,差点被镇纸打破脑袋。 “大人,宋大人那边说爱莫能助,话里话外的,暗指是咱们没学好,和他们没关系。” “屁!” 陈德难得的爆了粗口,他扫了身后的诸将一眼,说道:“不能再这样了,让他们停了吧,本官去找太孙殿下。” 找太孙殿下干啥? 陈德看到诸将懵逼,也不解释,径直去了。 …… 太孙府,朱瞻基最近有些不大想回府,一回来那些女人就会群起而缠之。 只有两个女人保持着淡定,一个是太孙妃胡善祥,而另一个就是孙氏。 朱瞻基现在只要一进后院,就会‘巧遇’许多女人,环肥燕瘦。 有人含羞带怯,有人抚琴清唱,有人身姿妙曼,在落叶纷飞中翩翩起舞……外人看了必然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可朱瞻基却目不斜视,一路到了前厅。 “见过殿下!” 朱瞻基点点头,问道:“何事?” 陈德说道:“殿下,臣……想请兴和伯到玄武卫指点一二。” 朱瞻基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倒是知机,皇爷爷那里已经说了,玄武卫若是没有长进,全都赶到边墙去,火枪火炮也别想了,就拿刀枪吧!” 陈德目光坚毅的道:“殿下,臣有百折不挠之心,却无良师,臣愿意去拜请。” “这等话就不要说了,那会把兴和伯置于非议之中。” 方醒连献俘都拒绝了,就是觉得自己的风头太劲,要是陈德来这么一出,别说给玄武卫当老师,那是在结仇。 陈德惶恐,起身肃立。 朱瞻基摸着下巴,皱眉道:“此事不可轻举妄动,你且回去。” 陈德大喜过望,急忙谢了。 朱瞻基含糊应答并非是冒失,他虽然不能往军中插手太多,可从上层的角度去为军队办些事儿,这个对以后大有裨益。 忘掉后院的那群女人,朱瞻基一路去了方家。 地里空荡荡的,孩子们都在学习,方家庄里显得有些孤寂。 孤寂是相对的,等到了前院,朱瞻基就看到婉婉和大妞在跳绳,甩绳子的是土豆和方云。 婉婉正在跳着,看到朱瞻基后脚下一停,就被绳子打到了。她嘟嘴道:“大哥你来都不说一声,害我都输了。” “你们玩着。” 朱瞻基匆匆点头,然后往里面去了。 在内院,铃铛看到朱瞻基后,懒洋洋的趴在地上,而在它的背上还趴着个平安。 平安仰起头来看着朱瞻基,然后拍着铃铛的脖子,“打!打打!” 方醒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就笑道:“这孩子忘性大,都不认识你了。” 这时铃铛起身,竟然就这样背着平安进了里屋,朱瞻基目瞪口呆的道:“德华兄,这狗越发的有灵性了。” 方醒走下台阶,看到朱瞻基的眉间有郁色,就问道:“和谁闹了?” 朱瞻基摇摇头,两人就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木花送来了茶水。 手摸着滚烫的茶杯,朱瞻基说道:“陈德找到了我。” “德华兄,千万别以为他没担当,这人意志坚定,不然皇爷爷也不会让他去统领玄武卫。” 方醒的是凉茶,他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他当然有担当,这几日都来过几次了,只是都在庄外徘徊。这是想坑人呢!” 老朱既然不让方醒插手玄武卫的事,自然有他的考量,可陈德这种私下接触却会让朱棣恼怒。 朱瞻基愕然道:“怪不得他会找上我,原来是没敢进来啊!” “算他懂事,否则我不介意私下给他一个教训。” 石凳有些冰,方醒这时才完全坐下去,他说道:“相比较之下,宋建然就缺乏了担当,教授别人的过程,也是自己复习提高的一个过程,总是怕担负责任,这样的人不堪重任!” “朱雀卫,皇爷爷取的忠心,可宋建然却不甘心当看门人,他想出去建功立业,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有意在教授玄武卫时留了几手。” 方醒觉得朱瞻基的猜疑有些无端,“你想多了,毕竟还有聚宝山卫在那,若是宋建然留一手,难道他不怕被人察觉,继而被陛下处置吗?别把那些人当做傻瓜,若是傻瓜,我敢打赌,宋建然今日最多是一个百户官。” 方醒盯着朱瞻基,严肃的道:“莫要揣度!只可分析,切记!” 一个皇帝若是随意的猜测臣下,然后根据这个揣测去做事,方醒觉得大明的前途无亮。 朱瞻基点头,说道:“这个太孙做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居高临下的看人,总觉得自己手握生杀大权,自然会有些飘。” “你知道就好。” 这个话题不能多说,说多了……方醒担心朱瞻基的叛逆心态会爆发。 “德华兄,玄武卫本是在京诸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自视甚高,此次北征丢人之后,有些颓废了,若是长此以往,皇爷爷怕是会解散玄武卫。” “解散了我也不会去教授,那是大忌。” 朱瞻基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觉着可惜。而且……朱雀卫和玄武卫以后会轮流看守京城,关系重大啊!” “你在担心谁?” 方醒问道:“是赵王吗?” 朱瞻基点点头道:“赵王行事隐晦,自从迁都之后,他在北平的权利都没了,小弟分析了一下,觉得这种失落很难让他忍下去。” 原先的北平城,军政之事都要先禀告朱高燧之后才能去做。 可现在呢? 老朱一到北平,对不住了,若是朱高燧还敢保有这等权利,御史百官们会喷死他! 正文 第1168章 军制的弊端 方醒眯眼看着前方,婉婉和土豆一起进来。更新快。 “赵王的事你最好别过问,不然外界会认为你在排除异己,至于造反,我想他不敢吧,毕竟手头上没有多少人。” 方醒胡乱的忽悠着朱瞻基。 不过想起北征时朱棣对朱高煦慈眉善目的模样,朱瞻基也只得忍了。 年轻人的耐心差,换做其他人,大抵会隐忍下来,去搜罗证据,去监控着朱高燧。 朱瞻基心中一凛,点头应了,准备把陈德这事给忘掉。 在没有成为太子之前,朱瞻基的头上有两层婆婆,所以他也只能仗着自己年纪小,犯些小错。 没错,就是犯些小错! 若是朱瞻基表现的完美无缺,那置他爹、太子朱高炽于何地? “玄武卫之事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却不能用这种方法,否则是在为难陛下!” 方醒若有所思的道,在草原他弄了些东西给朱棣吃,而朱棣毫不犹豫的就吃了。 这是一种信任,在他周遭都是敌人的情况下,这等信任尤为难得。 “书院若是失去了陛下的庇护,挡不住朝野汹涌的物议。而我若是失去了陛下的庇护,天下文人都想要我的命,所以,我不想失去陛下的庇护。” 方醒的话很直接,可朱瞻基却认同了。 “我从小就被立为皇太孙,同样是靠着皇爷爷的庇护,否则想取而代之的……罢了,此事不提也罢,德华兄,你说说还有何办法。” 方醒悠悠的道:“武学!” “武学?” 朱瞻基有些诧异,武学是朱元璋所设立的,在前几年被朱棣给废掉了。 “对,武学!” 方醒起身活动着身体,说道:“我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废掉武学,难道是想重兴将门吗?” 朱瞻基的面色一整,“德华兄,将门之事不可重提!” 将门就意味着垄断! “现在不是将门吗?” 方醒反问一句,让朱瞻基有些无言以对。 想想那些世袭的职位,那出来不是垄断是什么? “以前武学在时,那些将官子弟必须要入学,学不好就滚蛋,可如今只有世袭,却无学习,出来的那些人可值得信任?” “若是不值得信任,大明为何要养着他们?” 方醒对这等世袭爵位下的糜烂非常的不以为然,“我也有私心,我更爱自己的子女,所以我想尽力让他们对大明有所益处,若是不能,那就是米虫,休想得到爵位!” “老子吃了俸禄儿子接着吃,孙子接着吃,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特么的!吃垮了大明对谁有好处。” 方醒难得发一次牢骚,朱瞻基只是含笑听着。 “那些将官不能世袭,否则就是在自废武功!” 不可否认,这种制度下依然出了戚继光这样的大将之才,可大明那么多年,那些将官子弟中出现了几位戚继光? 更多的是文恬武嬉,集体沉沦。 “武学啊……” 可要想恢复武学…… “学生们是谁?” 这个很关键,若还是那些将官子弟,那实际上还是将门的雏形。 方醒无奈的道:“最好当然是良家子,可你知道的,大明的军户制度在这了,谁愿意从军?” 大明的军户制度实际上就是在变相的制造将门和兵门。 “老子是名将,儿子兴许更适合去做生意,所以这种把一个人的子子孙孙都固定在一个职业的作法,我认为是不可取的,得,这事要不你去和陛下说说吧,我就不去了,免得挨骂。” 方醒毫不客气的把锅甩给了朱瞻基,自己却逍遥的去了书院。 书院中,关于李嘉从军的事还在是议论的热点,方醒进了教室就被学生们追问看法。 学生要大胆的向老师提出问题,甚至是质疑,这是方醒允许的权利。 所以他必须要解答。 看着这些满是朝气的学生,方醒说道:“这个要看个人的抱负,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想平安度过一生,有的人想过上好日子,这些都无可厚非。” “你们也可以。” 方醒不喜欢强行把学生的未来,用某些高大上的理想给绑住。 “我的学生,他就算是想回家守着媳妇孩子过日子,我也不会反对。” 学生们都有些惊奇和兴奋,这可是和主流思想相违背的说法啊! 方醒看了边上的解缙一眼,笑了笑,说道:“马苏以举人之身去了兵部历练,没有品级,就是一个小吏,可他却甘之如醇,这一点我很欣慰。” “至于李二毛,他的选择更是让我欣慰。为何?” 方醒说道:“我希望你们富于冒险精神,不要畏惧前路的坎坷和不明朗,大胆去做,失败了也不要怕,从头再来罢了!” 方醒说完就往讲台下走,有学生起身道:“山长,您还没说李嘉从军的事呢!” 方醒回头道:“此事我可以说说,不过我更希望你们独立思考一番,不管结论是什么,总会对你们有好处。” 走出教室,方醒对一起出来的解缙说道:“他们的年纪不小了,我说的再高尚,再忧国忧民,可我相信他们转头就忘,那何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思索,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意外!” 方醒是不意外,因为他的胸中充满了愤怒! “这该死的军户,若是不改,军中就别想招到好兵!” 解缙无奈的道:“那是祖制,再说若是没有勾选和军户,大明从哪去招军士?”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唯一的方法就是取消军户的户籍限制,并提高待遇。 可这难度…… 方醒郁闷,就回家带了家丁去找朱高煦。 …… 汉王府豪奢,而且是好不避讳的豪奢。 张天静对方醒的态度有些热络,一路介绍着汉王府的建筑物。 “那大殿就是殿下在雨天时练武的地方,那柱子都换过好几次了。” “这边是殿下夏日乘凉饮酒的地方,荷叶飘香,鱼头攒动,再来点风,不亦快哉!” 方醒看着那个水榭,随口道:“里面的鱼可好钓?” 这等煮鹤焚琴的话按道理应该是要被鄙夷的,可张天静却叹道:“殿下没耐性,鱼竿都被折断了十几根。” “没有情调的家伙!” 方醒眼馋的道:“等哪日在家中也弄一个湖,夏日泛舟湖中,睡一个午觉,那滋味肯定不错。” “方醒!哈哈哈哈!” 正说着,一艘中等画舫驶来,船头上站着朱高煦,身后还有几个娇滴滴的女人。 “哎!你家王爷好享受啊!” 等画舫靠岸,方醒和张天静上去,朱高煦已经乐不可支了。 “方醒,本王此次北征没杀过瘾,你说说,还有哪边要厮杀的!” 方醒心中郁闷,随口道:“殿下,海外,海外还有不臣。” 看到方醒一坐下就拎着酒壶灌酒,朱高煦大乐,坐在他的对面,笑道:“你也有吃亏的一天?哈哈哈哈!” 正文 第1169章 游湖,牢骚,落水(月初,求保底月票!) 开学了,祝爵士的学生书友们:今年学业大进!牛气冲天!!! ...... 朱高煦这个人有些矛盾,他对外人从不假颜色,对于自己看的顺眼的人却是义薄云天。m.。 所以方醒认为他适合做朋友! 看到方醒有些郁闷,朱高煦就不再调笑,问道:“是何人?等本王去收拾他!” 方醒把酒壶放下,打个嗝,叹息道:“是祖制。” 呃…… 朱高煦一怔,咬牙琢磨着。 这人真是适合做朋友! 看到朱高煦真的是在想办法,方醒端起茶壶喝了一气,然后嚼着茶叶说道:“我想奏请陛下开武学,可却因为祖制之故,不可能招到好学生,心烦!” 朱高煦一听是这个,就安心了,叫人再送一壶酒来,说道:“你这得是多无聊啊!那些卫所的将士子弟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干嘛还得从外面找学生?” 方醒烦躁消除,懒洋洋的道:“那些都是军户,代代相传,难道代代都是好汉?就说太子殿下,生了那么些儿子,可也不是人人都能成材的吧?” 朱高煦对着那些女人挥挥手,马上丝竹之声响起,两个女人就在边上起舞。 “瞻基不错,只是还嫩些,瞻墉就是个没眼力见的,换做是本王,肯定打死。瞻墡看不出,不过长大肯定也没出息,至于剩下的那些,都是被教着不许冒尖,要乖乖的,没出息!” 朱高煦拍打着桌子,那声音沉闷,长声而歌。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讨东征尽良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咦!何其太雅?! 方醒讶然看着朱高煦,就等着他把后续的…… “千里……山河……千里……山河……” 方醒的目光转为戏谑,朱高煦恼了,把酒杯掷出去,骂道:“什么狗屁诗!莫名其妙!本王读了就恶心!” 方醒呵呵笑道:“是狗屁诗,哈哈哈哈!” 两人齐声大笑,然后朱高炽豪迈的灌了一壶酒,眼睛发红的说道:“什么狗屁的祖制!皇爷爷当年说的话就是祖制,父皇说的话也会成为祖制,大哥、瞻基……大明哪要那么多的祖制!” 方醒大笑道:“正是,祖制就该如同律法,有必要的就限制,没必要的就别太多,不然后世子孙看着祖制都发愁,因为在这个框框里,啥也干不了!” 朱高煦再干了一壶酒,觉得燥热,就脱了外裳,大笑道:“早上先生考教功课,其中便有这首诗,我那些儿子都是废柴,背了几十次,连本王都记住了!” 方醒这才释然,然后喝了口酒,看到张天静在边上一脸的担忧,就笑道:“怕什么!祖制这事谁都清楚,可都不敢说,为尊者讳嘛!再说儒家就喜欢弄这些东西,凡是有利于他们的祖制,那就是好祖制,不利于他们的,那就值得商榷。” 张天静在边上欲言又止,觉得这两位的话题真的是冲破了天际。 要是被人听了去咋整? 喝多了,朱高煦就拍着桌子骂赵王,然后又骂贼老天,把他困在北平,不得自由。 而方醒喝多了也骂人,骂的却是文人,把文人的脸皮从内到外揭了一遍,让儒家子弟张天静在边上坐立不安,可却不敢反驳,否则朱高煦会把他扔到湖里去。 两人喝多了就勾肩搭背的唱歌,从青楼小曲到方醒唱了一首振奋人心的歌,简直是鬼哭狼嚎。 那些女人们面无人色的站在边上,舞蹈也停了——没法跳了呀!节奏全被这两人给带乱了。 而汉王府的人也被这歌声给镇住了,有人跑去后院让那群女人出去劝劝,担心两人会坠湖。 可朱高煦要做的事,谁敢劝? 歌声嚣张跋扈,没多久,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喊道:“不好啦!殿下和兴和伯落水啦!” …… “两个不省心的!拿了来!” 朱棣听到消息后气的浑身发抖,一迭声叫人去拿了方醒和朱高煦来。 朱高炽正在汇报,闻言就缓颊道:“父皇,二弟和兴和伯大概是高兴才喝的酒,再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那个啥……那个……” 在朱棣的注视下,朱高炽讪讪的,编不下去了。 两大人居然在初冬游湖,你游湖就游湖吧,居然还喝多了唱歌,据说吓得王府中的人都以为自家王爷疯了。 而且还落水,据说两人是兴高采烈的,勾肩搭背的一起跳下去。 丢人啊! 等啊等,等朱棣都处理完政事了,外面才传来了喷嚏声。 “啊切!” “啊湫!” 两个头发还在滴水的家伙进来了。 朱高炽瞥了一眼:朱高煦的脸色发红,大抵是喝酒内热重,连冷水都消不去。 而方醒比较悲惨些,脸色苍白。 朱棣双手撑着御案,冷冰冰的道:“说说吧,你二人又在发什么疯呢?” 朱高煦呐呐的道:“父皇,儿臣只是……” 方醒生怕这厮胡言乱语,赶紧说道:“陛下,是脚滑了。” “脚滑了怎地两人一起下水了?” 呃…… 方醒赶紧说道:“那个……殿下拉臣来着,结果被臣给带了下去。” 朱高煦赶紧附和道:“是啊父皇,就是脚滑了,儿臣还想去救方醒来着,只是脚也滑了。” 尼玛!什么是猪队友,这位就是了! 脚滑不过是拿来给朱棣下台阶的理由,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可你倒好,居然画蛇添足,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是啥! “滚回去!闭门读书一个月!” 果然,老朱发飙了,冲着朱高煦咆哮道。 朱高煦把脸上的水渍抹去,满不在乎的道:“父皇,不过是落水罢了,儿臣又不是女人,无需在家休养一个月吧?儿臣这就走!” 看到朱棣提起镇纸,朱高煦好汉不吃眼前亏,麻溜的就走了,不讲义气的就走了。 方醒脚下微动,想跟着去,朱棣在上面却冷哼一声,他就指指头发道:“陛下,臣得回家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生病啊!” 朱棣居高临下的瞄着他,眯眼的动作让方醒腹诽着老花眼。 “听说你对玄武卫有些不满?” “没有的事啊陛下!” 方醒无辜的道:“陛下,臣的心胸还没那么狭隘,再说玄武卫和臣也没啥利害关系,臣只是旁观罢了。” “一派胡言!欺君!” 正文 第1170章 武学,生病 朱棣发飙了,手中的镇纸跃跃欲试,想起他的‘辉煌战绩’,方醒赶紧说道:“陛下,臣是觉着玄武卫要废掉了!” 朱棣把‘神器’放下,淡淡的道:“你倒是成神了,居然能未卜先知,那便给朕分说一二吧,若是胡诌,今日这顿板子是躲不过了!” 老家伙就喜欢威胁人! 方醒觉得头皮发痒,就挠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臣觉得玄武卫可惜了,好歹也是各卫精心挑选出来的将士,若是操练得当,臣以为当成为大明的一支强军。” 朱棣冷眼看着,也不接话。 朱高炽无奈,觉得方醒这是倒霉催的,居然去和汉王喝酒。 方醒看到老朱不依不饶,只得说道:“臣以为玄武卫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们本是精兵,不缺乏操练,缺乏的是火器应用上的绝对纪律和经验,而这需要时间,从指挥使到百户官都该去从头学习。” “以前聚宝山卫是臣手把手的教那些将士,可玄武卫们……就像是灌酒似的,那种教导方式哪学的会啊!” 方醒说完就解释道:“臣以为此事和朱雀卫的关系也不大,毕竟他们也是转手教授,并无经验心得。” 不能再得罪人了啊! 方醒在内心深处鄙夷了自己一下。 朱高炽突然喝道:“就你厉害!难道你方醒还想包打天下吗?” 这是在为方醒解围,可朱棣却追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 “重开武学。” 方醒瞥了朱棣一眼,看不出喜怒,就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是不会去玄武卫教授的,那是不知高低,可总不能让玄武卫就这样下去吧?所以臣就想到了武学。” 说完方醒又挠挠头皮,沾水后头发慢慢的自然干,头皮就会发痒。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方醒,良久说道:“朕知道了,你且回去!” 哟呵!老朱居然放过我了? 方醒带着这个意外惊喜回去了,朱棣却吩咐道:“兴和伯多半是要伤风了,让御医晚些去方家看看。” 朱高炽瞬间只觉得满头黑线:这个老爹也开始恶作剧了啊! 朱棣不惩治方醒,就多留了他一会儿,这个有些类似于恶作剧的处置方式让人哭笑不得。 “武学……” 朱棣沉吟着,突然说道:“此事你怎么看?” 呃!居然问我吗? 朱高炽有些受宠若惊,沉吟道:“父皇,从整顿卫所来看,将官们醉生梦死,操练无力,战阵的本事参差不齐,是该重建武学了。而且……” “父皇,重建武学有个好处,那就是将非出一门……” 朱高炽瞥了朱棣一眼,看到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就继续说道:“若是将官们都能从武学中出来,父皇,藩镇之祸再难兴起了。” 藩镇之祸是历朝历代都在防备的东西,不过大明好一些,可也好不了多久——朱棣都开始派文官随军‘参赞军事’了。 朱棣木然的看着外面,皱眉道:“方醒倒是学乖了,知道迂回,不过武学之事……且等朕细思之。” 朱高炽点头,然后行礼告辞,他知道朱棣不是在考虑武学能不能重开,而是在考虑生源和规格的问题。 规格低了没人乐意来学,规格高了将会面临着文官们的反击。 而生源更是个大麻烦,按照以前武学的规矩,大多生源都是那些军官的子弟,可这样下去还是将门啊! 朱棣眉心的皱纹又深了些,他叫来了金忠。 “朕欲再兴武学,你以为如何?” “好事啊陛下!” 金忠老脸泛红的道:“下面的卫所将官们无能,可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大明没个学习武事的地方呢!” 朱棣看着那张笑的猥琐的老脸,不耐烦的道:“武学是个什么章程,你且回去拟一个来给朕。” 金忠苦着脸道:“陛下,臣没主意啊!要不您让六部一起商议一下?老臣保证在边上拾遗。” …… “哎!陛下这是嫌弃老夫老喽!” 出了宫的金忠发着牢骚,然后去找到了孟瑛。 孟瑛越发的沉稳了,听了金忠的意思后说道:“武学重开是好事,生源本官看还是咱们的子弟放心,至于规格,本官以为……不能低国子监太多。” 金忠不满的道:“孟大人,你这说了和没说一个样,难道五军都督府就是这个意思吗?” 孟瑛苦笑道:“不瞒你金大人,都督府上下对清理卫所是有些怨言的,所以武学的生源必须是将官子弟,这一点若是不能满足,本官也得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啊!” 金忠摇摇头道:“此事陛下着本官给个章程,如今看来五军都督府是指望不上了,告辞!” 孟瑛叹息一声道:“金大人,不是孟某不通情理,而是……你想过没有,若是准了旁人去读武学,到时候出来了,他们是哪边的人?” 这话暗指文人会掺沙子,金忠无奈的道:“文人从军,那就是军户,有几个愿意的?再说真有人来了,难道你们不能感化?一味地躲有何用?大家敞开了干才是!” 孟瑛摇摇头,虽然金忠是老臣,深得朱棣的信重,可事关武人的未来利益,就算是打御前官司他也不怕,否则这个官他也当不下去了。 为官者不能为本部门带来利益,就算是你是皇亲国戚,大家也会下绊子。 金忠出门就直奔方家,老家伙脾气火爆,一路嚷着往内院冲。 在内院门口,金忠被黄钟给拦住了。 “金大人,伯爷病了。” “病了?”金忠狐疑的道:“不会是在躲老夫吧?” 黄钟正色道:“金大人,御医就在里面呢。” 金忠一听御医都出场了,急匆匆的回家叫人找了些好药材送去。 方醒是生病了,回来就浑身发抖,接着发烧。 御医诊脉,给出了落水受凉兼受惊的结论,旋即开了方子让方杰伦去找药。 方醒躺在床上面色发红,但神志清醒。 张淑慧担忧的数落道:“夫君怎会落水呢?这天气的湖水能把骨头都冻成冰渣子,夫君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妾身小白,还有两个孩子呢!” 道:“少爷,平安走路都走不稳呢!” 两个婆娘这是形成统一战线了还是怎地? 幸好两个孩子没在啊!不然这当爹的脸都没了。 “爹!” 方醒捂着额头侧脸,不禁无语。 就在门边,土豆正带着平安在看着他……8〗 正文 第1171章 大郎,来,喝了这碗药 感谢书友:“黄绮琳”的万赏! 感谢书友:“余宇鹏”的万赏! …… 方醒生病了! 在御医去了方家之后,在金忠派人去送了药材之后,就成了北平城里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说那兴和伯是中邪了,御医根本就不顶用。” “他那是杀孽啊!你想想,从白起开始,那些屠夫有几个能得善终的?” “报应啊!几度轮回,那奸贼终于遭了报应,小二,拿酒来!” 几个文人在小酒馆里眉飞色舞的说着这事,恨不能仰天长啸。 而朱高燧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激动,随后谢忱就带来了消息。 “殿下,兴和伯和汉王喝酒游湖,酒醉落水。” 朱高燧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面无表情的道:“那就希望他一病不起吧。” 可他和谢忱都知道,这等受凉的毛病弄不死方醒。 方醒也相信弄不死自己,所以他很坦然,以至于趁着屋子里只有木花时,招手叫了土豆和平安进来。 趁着没咳嗽的时机,赶紧和孩子亲热亲热才是正理。 两个孩子在你的身上折腾是什么滋味? 不是好滋味! 土豆坐在他的肚皮上问着为何落水,湖里好玩吗,有没有抓到大鱼等等。 而平安更对枕头感兴趣一些,坐在方醒的身边,脸蛋涨红,用力的抽拉着方醒头下的枕头。 “爹!” 平安不会像土豆那种撒娇,而是用他那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方醒,就叫了一声爹。 等张淑慧再进来时,就看到方醒平躺在床上,土豆坐在他的肚皮上,嘴里驾去去,驾去去的吆喝着。 而平安要淡定些,只是把枕头放在脚下,手扶着床架子用力的蹦跳着。 张淑慧看到方醒瞪着眼睛,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噗嗤笑了。 “夫君,药来了。” 张淑慧叫来小白把两熊孩子提溜走,然后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就被送到了方醒的嘴边。 “爹!” 方醒有些头晕,听着这声音有些发颤,不禁看了一眼在门口被拦住的土豆和平安,心中一抖,脱口道:“幸好为夫不矮啊!” 张淑慧嗔道:“夫君想什么呢,您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谁敢说您矮?” 小白也在门外说道:“少爷,您的个子可够高了,再高咱们家的门就得换了。” 方醒发烧烧的胡思乱想,竟然想到了那位武大。 大郎,来,把这药喝了吧! 喝了药,方醒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方醒觉得百般无聊,就开始胡思乱想,一直想到了天色大亮。 而金忠同样是一夜未睡,然后带着奏章去找朱棣。 “以将官子弟为主,以武勋为教授,祭酒为从四品……” 朱棣看完了奏章,不置可否的道:“那些武勋谁懂火器战法?还有,大明人才济济,不可偏废,将官子弟之外,也当广招学生。” 金忠偷瞥了朱棣一眼道:“陛下,那些人……军户啊!” 朱棣也很惆怅,军户户籍的存在让从军成为畏途,逃卒众多。 可若是废除军籍,那后果难以想象。 …… “废除了军籍,没人从军怎么办?” 朱瞻基来探病,随便聊起了此事。方醒对此不乐观,不然他昨天也不会郁闷的和朱高煦喝酒。 朱瞻基想起自己从金陵一路来京的路上,那一路的视察让他触目心惊。 “逃卒,没人愿意从军,若不是有军籍捆着,大明的军士能剩下三成就算是不错了。” 方醒靠坐在床上,嘴里含着饴糖这是小白偷偷给的,怕他刚喝了药嘴里苦。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最好不过了,可你还得去思索这里面的深层原因,否则就算是大明军队都配上了火枪大炮,迟早也会被异族的马刀杀的人头滚滚。原因你该知道,糜烂!军队一旦糜烂,再好的兵器也只是累赘!” 方醒说话有些虚弱,他想了想,继续分析道:“再好的武器,军队一旦糜烂,你信不信敌军马上就会获得相同的东西?所以必须得要废除军户这个无奈之举,采取募兵制,就算是募兵制不成,那也可以采取从军一段时间就可归家的办法,否则逃卒永远都不会停止。” 大明立朝之初就面临着逃卒,朱元璋的办法就是军户,用户籍把那些军士的子子孙孙都绑在大明军队的身上,大抵觉得这样就无忧了。 朱瞻基摇头道:“这很难,取消军户,军费必然大增,而且军士归家之后如何营生?这是个大问题,解决不好,百姓同样会想尽办法去逃避兵役。” 这就是退伍安置的难题,此时大明还是农耕社会,若是军士退役归家反而不如那些一直在种田的农人,谁愿意去当兵?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苦笑道:“可是觉着问题还是出在经济上?” 朱瞻基点头道:“若是容易寻到营生,加上从军得到的军饷,一家人都过的不错,那才是长久之计。” 大明的军户目前分为两种,一种平时种地,一种平时操练,实际上就是专门找一群人来养活军队而已。 朱瞻基有些头痛,觉得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方醒看到他皱眉,就轻笑道:“大明征服了朝鲜和倭国,还有奴儿干都司,那么多的地盘不要人吗?” 朱瞻基激动的拍了一下,却不想拍在了方醒的腿上。 “哎哟!” 朱瞻基起身道:“德华兄好生养着,小弟这就进宫。” 方醒龇牙咧嘴的揉着腿道:“你激动个屁!且先去问问金忠,再去问问英国公,至于孟瑛,你最好别问,站在他的立场不好表态。” 朱瞻基点头就跑了,在院子里还捏了一把平安的脸蛋。 平安皱着小眉头看着朱瞻基远去,土豆觉得弟弟被欺负了,就嚷道:“不许欺负我弟弟!” 朱瞻基的脚步一滞,然后又加快了几分。 欺负奶娃,要是传出去丢人可就丢大了。 方醒在屋子里听到了土豆的喊声,就为儿子出气,喊道:“小心你后院起火!” …… 朱瞻基和金忠商议了一番取消军户制度的可能性,金忠却很谨慎的说必须要联合户部才能议事。 “没有户部的支持,此事不可为。” 金忠没少为这事操心,熟稔的道:“大明那么多军士,有的可以留在卫所里一辈子,可若是取消军户,那最少六成到七成的军士要归家。那么每次招募军士就是一笔花销,每次遣散一批军士同样也是一笔花销。” “而且殿下,这笔开销是长期的,甚至是每年都会有,大明可能支撑?这些都得要户部来核算。” 若是取消了军户制度,那么再也没人屯田,为军队提供耗费了。 大明立朝之初,朱元璋采取了军户屯田制度,庞大的大明军队甚至不需要户部的军费而自给自足,朱元璋很是得意。 可这种制度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力,一路糜烂着走到了现在。 正文 第1172章 扯皮,培养 感谢书友:“lin江仙”的万赏! 看到许久未露面的老书友lin江仙,莫名的高兴! …… 朱棣做事喜欢雷厉风行,可在军制改革上却再三踌躇,连续招了六部尚书议事。 经过几天筋疲力尽的扯皮后,大家要开始表态了。 首先当然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 作为当事人,金忠很爽快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若想大明军队长久强大,军户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臣只是担心能否招募到足够的军士。” 朱棣淡淡的道:“勾选!” 朱棣清醒的认识到,现在改为招募,那只会让大明军队崩溃。 孟瑛说道:“陛下,武学如何操办?” 好家伙,这话一出,大家这才想到,原来军户改制的事儿,居然是由武学勾起来的。 那个方醒啊! 他这是处心积虑的在引着大家往军制改革这条路上走。 武学怕只是个由头吧? 瞬间,在场的有几位对玄武卫和朱雀卫恨得要死! 若不是玄武卫北征丢人,何来的重建武学之议? 朱棣说道:“若不能理清军制,办了武学招谁?” 孟瑛被暗刺了一下,急忙请罪。 皇帝这是在警惕将门啊! 除去金忠,其他几位大佬都在用眼神暗中交换着看法。 蹇义作为吏部尚书先发言,神色很是淡漠。 “陛下,臣以为不管是武学也好,军制也罢,只要对大明有好处,那便去做就是了。” 吕震也说道:“陛下,臣以为正该如此,若是户部那边能撑住,那革新军制也可行。” 这些万金油的回答朱棣很不满意,就直接跳过,问夏元吉。 夏元吉显得胸有成竹的道:“陛下,经过清理后,大明各地卫所人数约为一百五十余万,若是五到十年一批,按照六成计算,每年的耗费不小,不过太孙殿下倒是说了个事,就是把退役的军士安置在大明的新土地上……” “那就瞻基来说!” 朱棣直接点了旁听的朱瞻基的将,而朱高炽依然在微笑听着。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中原的土地久经耕作,早已不复当年,最好的办法就是休养生息,让土地休息,那么大明就得把目光投向外面,为大明寻找新的耕地,比如说奴儿干都司那边的黑土地,大家都吃过那边的米,感觉如何?” “好吃!” 这话是金忠说的,还舔了舔嘴唇:“那米饭不用菜本官都能吃两碗。” 朱瞻基笑道:“正是,那边的土地肥沃,可却缺乏人丁,若是把那些退役的军士一家都安置到那边去,比如说他们服役五年,那么就免掉赋税五年,加上他们存下来的军饷,那就是温饱之家。” 吕震笑道:“殿下此言大善,一举两得,现在就看钱粮能否撑住了。” “问题不大。” 夏元吉自信的道:“以前臣尚且会担忧,可土豆的种植已然铺开,每年的出产让人吃惊,臣以为不成问题。” “军饷都是铜钱和宝钞,以前就有之,以后不过是多些罢了,反而能促进那些将士花销,而后通过税赋重新收回来,这就是一个循环,符合天道的循环。” 苟日的夏元吉,能把收税和天道挂钩的,大抵也只有他了吧。 朱棣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且回去仔细计算,回头报与朕知晓。” 群臣行礼告辞后,朱棣祖孙三人在。 “太子以为如何?” 刚才群臣的话不过是建议而已,最后拍板还得要朱棣乾纲独断,他居然问了朱高炽,让朱高炽有些受宠若惊。 “父皇,儿臣觉得军户制度得谨慎,不可轻易撼动。” 朱高炽说完就闭嘴,他现在很少表态了。 朱棣冷冷的道:“当然要谨慎,可卫所糜烂何故?监察不利,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军士苦不堪言,不逃等死吗?” 朱高炽的心中一惊,抬头讶然道:“父皇,难道您不想动军制?” “动也可,不动也可。” 朱棣有些疲惫的道:“朕若是不在了,你可敢动?” 朱高炽自觉不敢,就摇摇头。 朱棣冷哼道:“治国不易,文武之道不可偏废,废武国危,废文就离武人跋扈不远了!你读了一肚子的书,君王不可偏,偏了就是大祸,你可明白吗?” 朱高炽躬身道:“是,儿臣明白了。” “你还没明白!” 朱棣的火气陡然就起来了,起身道:“你对勋戚不满,你喜欢和那些文臣谈论国事,谈论儒学,可你是太子!不是大儒,明不明白?!” 朱高炽明白个屁,儒学早就刻入到他的骨髓中,浸透到他的血液中。 “儿臣明白。” “那些文臣最喜欢说的就是以前的某位帝王手不释卷,以此来诱惑你这个一心想青史留名的傻子!” “我家自有制度,你皇爷爷,还有朕何曾听从过文人的摆布?你若是还执迷不悟,迟早……滚吧!” 朱棣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那就是直接揭开皇帝和文官之间的那张和谐面皮,传出去影响太恶劣了。 朱瞻基扶着朱高炽走了,朱棣颓然坐在椅子上。 调教继承人的难度并不低,特别是这个继承人还是儒家的粉丝,天然就对文官有好感。 …… 兵部,马苏正在收拾着属于自己私人的东西。 今天将是他在兵部的最后一天,然后回家休息三日,马上去户部报到。 “马苏,你真不在兵部干下去了?” 孙俊‘惋惜’的道:“尚书大人可是说了,只要你留下,一起手就给你七品,这个可是和国子监的学生一个待遇了,而且在大人的手里,国子监的学生不可能会得到实职,你这个可惜了呀!” 陈建也‘遗憾’的道:“哎!你若是留下来,以后说不准能做到侍郎的位置呢!” 马苏把几本书放进木箱子里,然后把木箱子的扣子合上,上锁,这才笑道:“我说过自己只是过客罢了,人来人往,终究有聚有散,祝二位宦途一路畅通。” 什么惋惜,什么遗憾,可马苏分明感受到了兴奋。 是啊!有马苏在,这两人都不能出头,所以马苏的离去,最高兴的大概就是他们了。 “我们送你。” 孙俊和陈建都起身,热情的道。 职场上,能保持着和气那就别撕破脸。 两人簇拥着马苏往外走,一路上遇到的户部官吏都默默的看着马苏,但却不像是要送行的模样。 “马苏!兴和伯蛊惑陛下,欲改军制,你可知晓?” 一个板着脸的男子站在对面,眼中全是恼怒。 这是兵部主事袁琪江,马苏没和他打过交道。 “袁大人。” 马苏拱拱手没答话。 孙俊有些愕然,脚下微动,很快就和马苏拉开了距离,神色看着有些遗憾。 而陈建却先是不动,好像是要和马苏同进退,可在看到袁琪江的身边聚拢了不少官吏后,他赔笑着退了。 正文 第1173章 祖制不可违 感谢书友:‘七个母音’的万赏! ...... 金忠就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只露出半个身体,冷冷的看着袁琪江。 官大一级压死人,可马苏的编制却不在兵部,所以他相当的坦然。 袁琪江冷哼道:“军户乃是祖制,兴和伯莫名其妙的提出改制,这是对太祖高皇帝的大不敬!” 马苏微笑道:“袁大人可是对家师有意见吗?那可去方家庄求见,想必家师非常乐于与袁大人探讨一番军户户籍的利弊。” 兰炳烈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赶来了,他站在马苏的身边拱手道:“马苏来兵部只是学习,袁大人若是有政事要商讨,何不如上份奏章,当然,去方家庄也行。” 马苏还给袁琪江留了点儿面子,可兰炳烈却直接就刺破了袁琪江的真面目。 什么狗屁的祖制,不过是军户要是改制后,地方和兵部的一些人失去了那些好处罢了。 至于找到马苏,不过是泄愤而已,而且袁琪江还不敢撕破脸,只是在祖制上做文章。 这是在担心什么? 宽宏大量! 袁琪江的眼皮子跳动着,眯眼道:“本官不与你等啰嗦,违背祖制,人人皆可议论,现在外面知情的怕是不止一千人了吧,哼!” 他既然提及方醒,作为弟子的马苏当然不能不反击。 拱拱手,马苏说道:“袁大人乃是老户部,想必对大明军队的弊端了解甚深,马苏不才,敢请问袁大人,国与家,孰轻孰重?” 袁琪江的脸腾地一下就变成了染料铺,五颜六色,难看到了极点。那胸膛急剧起伏,显然是气的想吐血。 不过是对自己可能失去一块财源而愤愤不平罢了,偏偏要摆出一副捍卫祖制的模样,只能让人鄙夷! 但是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当众打脸,起码得圆滑些。 这又是一个小‘宽宏大量’啊! 可再说下去,弄不好就有御史会寻根探底,一份弹章让他去诏狱喝茶,所以...... 袁琪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马苏也不恼,对兰炳烈拱拱手,低声道:“不过是私心作祟,我知晓,无需和他翻脸。” 兰炳烈笑道:“我在会同馆,他袁琪江怎么着也管不到我的头上来,放心好了。” 会同馆大使不过是九品官儿,和袁琪江的正六品差距甚大,兰炳烈也算是豁出去了。 马苏点点头,说道:“若是他敢找茬,千万别憋着,告诉恩师。” 兰炳烈笑道:“何必去请恩师,金大人就会收拾他。” 马苏哑然失笑,“是了,金大人别看一天老糊涂,那是在装糊涂,若是有人敢去摸虎须,那可就有好看的了。” 金忠一旦发火,那怒吼声能传遍兵部上下。 马苏点点头,然后提着自己的木箱子向着兵部大门走去,而孙俊和陈建两人却在窃窃私语。 “袁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军户改制,他要少许多好处。” “他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也不怕金大人发火吗?” “法不责众,收好处的人多了去,只要下手别太狠,谁也动不得。” 金忠就站在原地看着,目光冷冽。 …… “老师,弟子在兵部的学习结束了。” 马苏到家,就先去找到了方醒。 “有什么感悟?” 方醒抱着平安在给他穿棉衣,平安大概是觉得棉衣穿上后笨拙,就有些抗拒,一直在反抗着。 书房里有一个小铁炉子,烟管转折之后从玻璃窗上面伸出去,屋子里暖洋洋的。 方醒折腾着把棉衣给平安穿上,然后抱着他站在自己的膝盖上颠着,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马苏冲着平安做个鬼脸道:“老师,金大人虽然是冷眼旁观,并不时纠正,可兵部上下终究失于管控,下面的人心思各异,没有形成合力。” “人心一散,做事的效率就不高,甚至内部倾轧也是寻常事。” “兵部管调动,可弟子觉着他们的水准不够,做事有些墨守成规,实际上就是没底气去提出异议。” “那你提了吗?” 方醒把平安放在腿上坐着,正好铁炉子上烧的水开了,就示意马苏泡茶。 马苏放了茶叶,冲水,然后赧然道:“弟子没有提出看法,只因觉得自己是去学习的,贸然提出来,那就是在打破兵部的规矩,虽然表面风光,可背后却会寸步难行。” 方醒有些恍惚的看着茶杯上的水汽渺渺,喃喃的道:“以前我把这等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视为官场文章,讨厌但却不可不从,现在看来,依然无法改变这些潜规则。” 马苏垂眸道:“是的老师,旧有的规则拥有着大量的支持者和保护者,若是轻易触碰,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老师,弟子觉得吏治还需要厘淸,必须要加强监管,否则目前的大好局面不过是过眼烟云,好一阵又散了。” “嗯!” 平安一直都很安静,方醒搂着他,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说道:“我有时候在想着,若是大明的吏治能一夜之间就好转那该多好,可这只是梦呓。太祖高皇帝的手段不可谓不严厉,锦衣卫四出,查到贪腐就剥皮实草,可最终依然杀不绝,至今吏治已然下滑。” “不过当时的俸禄太低……” 朱元璋和朱棣都觉得官吏就应当要清廉,可却不肯增加俸禄,这个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了,你在家休息三日,然后再去户部报到。” …… 户部也没有好日子过,夏元吉正吩咐人去核算军制改革后的花费,他自己却看着目前户部的结余在心疼。 “大人,花销主要是在招兵和退役时,还有一个就是要准备粮草,而这些以前都是军户自己屯田提供的。” 赵源真现在分管的是宝钞的发行和管理,类似于央行行长的职责。 夏元吉放下账册,说道:“关键是从此就成为定例,我户部每年还得要抓紧拓展财源,咦……那个方德华,果然是狡猾!做事情居然是一环套一环!” 赵源真近期潜心研究宝钞和大明经济的情况,闻言也是苦笑道:“大人,那兴和伯莫非还借着此事逼咱们收商税?” 夏元吉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叹息道:“本官也不知道啊!不过可能性很大。毕竟那个家伙知道商税的推进慢。本官有时候在想,若是他来坐本官这个位置,兴许能干的更好,不,是一定能干的更好。” 赵源真摇头道:“大人,兴和伯可是名将,还是知行书院的山长,做生意的本事也让人眼红,可不会来和您抢。” 夏元吉笑道:“是了,他不乐意被拘在一个地方,每日案牍劳形,罢了,本官还得想想此事。” …… 朝中在商议取消军户户籍一事很快就曝光了,为此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大为恼火,只是朱棣没吭声,所以不好查。 而不出所料的是,果然有不少奏章飞进了皇城,而内容都是一个。 “说是祖制不可违,军户制度乃是太祖高皇帝的遗泽,动不得!哈哈哈哈!动不得!” 朱棣把奏章仍在地上,起身大笑道:“朕的大明远迈前朝,若是父皇看到如今的大明,也得夸朕几句吧。可偏偏就有人喜欢提什么祖制,这是在陷朕于不义!” 杨荣赶紧劝道:“陛下,那些人或许有些迂腐,可却不敢冒此大不韪。” 朱棣摆摆手,等杨荣等人退下后,他冷笑道:“什么祖制?对你等有好处的就是祖制,对你等没好处的就不是祖制,面目可憎!” 正文 第1174章 兴和伯的算计颇深 感谢书友:“啸月、苍狼”的万赏! …… “兴和伯莽撞了!” 杜谦风度翩翩的说道,神色轻松。。 “受此事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那些将官,若军士全都是几年一换,他们就拿捏不住……” 虽说已经清理过了一次各地卫所,可要想彻底杜绝喝兵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杜谦分析道:“只要取消军户,再鼓励检举,此等弊端即可消除大半,所以臣才说兴和伯莽撞了。” 朱瞻基点点头,“关公刮骨,不刮即死,刮了疼痛难忍,你说该不该刮?” 杜谦的笑容不变,说道:“自然该刮,可时机却很重要,才将清理的卫所,若是接着就取消军户,下面的那些将官们怕是要牢骚满腹了。” 除非自己调离,否则手下的兵一辈子都跟着自己,这个格局一下子被打破了,那些将官们肯定会无所适从。 朱瞻基淡淡的道:“一旦朝中下了决断,不适应也得适应,和他们能得到的好处比起来,大明军队的长久不衰才是目的,将官嘛,难道武学就不能培养吗!” 杜谦的笑容一敛,“殿下,兴和伯的算计太深,您不可不……” “他若是算计太深,那就该先提议改军制,而不是先说武学之事!” 杜谦的面色一整,拱手道:“臣孟浪了。” 若说对那些武将们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就是武学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本来拥有一项独门本事,子子孙孙都可以靠着这门本事过上好日子。 可突然有人办了个书院,专门教授这门本事,而且水平更高。 尼玛!这是在挖咱们的根啊! “你且去吧。” 朱瞻基有些惆怅,觉得大明的问题遍地皆是,一个军制改革就能让朝野上下这般兴师动众,那吏治呢? 心情不爽,朱瞻基就回了后院,一路上遇到几个‘巧遇’的女人。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可依然穿着薄衣作妩媚、或是楚楚可怜状。 “啊嘁!” 一个红衣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朱瞻基摇摇头,大步走过这段‘巧遇路’。 在亭子那里,朱瞻基想想还是去了孙氏那边。 孙氏的屋子暖洋洋的,还有些淡雅的清香,一进来就想慵懒的坐下,不再离去。 “殿下。” 孙氏看到朱瞻基进来,就笑着起身相应。 “要冷茶!” 朱瞻基的模样一看就是有心事,孙氏亲自去弄了冷茶来奉上,然后柔声道:“殿下,国事总是操劳不完,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身子骨可得保养好了。” 朱瞻基一口喝了冷茶,垂眸道:“有人说兴和伯算计颇深,颇有离间之嫌。” 朱瞻基一般不会在后院提及政事,可方醒和他的关系有些特殊。 孙氏借着添茶的机会就想好了应答。 “殿下,您不是说兴和伯不喜事繁吗?那这等话确实是有离间之嫌,不过还得仔细想想,免得误解了臣子,那多伤和气啊!” 看到朱瞻基依然不乐,孙氏就走到他的身后,伸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笑道:“兴和伯文武双全,此次北征又立下大功,兴许是有人羡慕了吧,若是这般,那倒不算是什么。” 朱瞻基闭眼养神,良久,就在孙氏以为他在打盹时,却听到他说道:“今日是我孟浪了,此事不可再提。” 孙氏笑颜如花的道:“是呢,臣妾本不想说,只是看到殿下这般愁苦,却忍不住了,下次再犯,殿下当处置臣妾才是,不然就没了规矩。” 朱瞻基听了这话觉得心中熨帖,就抓住她放在自己肩头上的小手说道:“不关你的事。” 轻轻一拉,孙氏就转到了朱瞻基的身前,眼波流转,两腮粉红,那微微垂首的娇羞让朱瞻基不禁…… …… 相比于大明的祥和,缅甸这边就有些四面皆敌。 这里周围皆是山坡和丛林,大军此时就在山坡上休息。 李二毛极目看去,都是一片荒凉。回首,几万大军呼吸带出来的雾气蔚为壮观。 方政带着一干将官们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止,李二毛走过去,听到方政在发牢骚。 “这个时候让我们进军,这不是遭罪是什么?蚊虫,蚊虫在哪?” 一个向导赔笑道:“大人,等到了夏季,这边的蛇虫太多了,大军行动必然会有损失,这可是当年老公爷传下来的经验啊!” 一个向导居然就敢抬出沐英来当牌坊,方政瞪了他一眼道:“这边那么冷,谁跟本官说过了?若不是大军带着棉衣,本官马上就回军!” 向导窘迫的道:“大人,再过去就是木邦,过了木邦就好了,到了阿瓦之后,和咱们这边的春天没啥分别,暖和的很。” “春天?” 方政有些懵逼,尼玛这是初冬好不好,只会越来越冷。 李二毛听了半天,就说道:“大人,这边的气候确实是这样,属于热带,季风对气候的影响比较大,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所以咱们应当趁机进军,至少在春季之前要拿下一个重镇,以此为依托,再谋划全局。” 方政指着李二毛得意的道:“咱们的人能说出个什么季风来,你们呢?” 向导笑道:“小的经常来往两地,哪一处有水,哪一处蛇虫少,小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好了!” 一直没吭声的指挥使商奇皱眉说道。 沐英派了两个千户所跟随大军进入缅甸,而统领他们的就是商奇。 向导得意的停止了显摆,商奇说道:“大人,缅甸有阿瓦和勃固两大势力,暹罗和榜葛剌也时常插手,李……二毛的话倒是没错,首先拿下阿瓦,大军也可以有个落脚地。” 方政点头道:“阿瓦一破,缅甸的局势就会失衡,勃固如何?” 他说完就看向李二毛,显然是想让他给商奇一个教训。 李二毛微微一笑:“大人,罗娑陀利已经老了,没几年活头了,人一老就爱胡思乱想,大明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阿瓦是对手,可却会感到唇亡齿寒。” “大人,击破阿瓦的速度一定要快,以雷霆万钧之势,这才能有力的震慑罗娑陀利,勃固自然会派人来接触,到时候咱们就可从容应对。” 李二毛从北平出发开始,就一直在查看缅甸及其周边的资料,所以说起来也是胸有成竹。 “至于暹罗和榜葛剌,大明不去打他们就该祈福了,若是敢暗中动手脚,那就是天赐大明的借口,当迎头痛击,然后快马请示陛下。” 方政突然大笑起来,他拍打着李二毛的肩膀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兴和伯厉害!” 说着方政得意的瞥了商奇一眼。 军中要少城府,否则没人乐意和你交往。 商奇笑道:“兴和伯文武全才,打交趾时下官就曾亲眼见过聚宝山卫的军阵,果真是不动如山,大明第一强军啊!” 李二毛急忙说道:“商大人过誉了,山长经常说,胜利是配合的产物,没有配合,任你再强大的军队也是孤掌难鸣。” 商奇笑道:“兴和伯谦逊了,他的威名都已经传到了云/南,可惜此次只有一个百户所,否则本官就等着拭目以待了。” 一个百户所,只是个实验性质的单位。 而被忽略了的朱雀卫百户官只能站在最后面,腹诽着大家对聚宝山卫的吹捧。 方政收起了笑脸,沉吟道:“那便一路打过去,在春天之前,咱们一定要攻破阿瓦。” 正文 第1175章 陛下对我不错(为盟主:‘zch145028’贺,加更!) 感谢书友:zch145028的盟主打赏,第二十三位盟主,感谢! ...... 初冬最适合的就是睡懒觉,而这也是方醒最热衷的爱好之一。 大清早,两个孩子在床上乱爬玩耍,依然不能影响到已经练就睡觉神功的方醒继续下去。 平安和土豆在摔跤,作为大哥,土豆收着力,结果被平安推倒在方醒的身上。 方醒吧嗒吧嗒嘴,继续睡。 可等土豆双手一撑时,就听到方醒一声惨叫。 “嗷……” “两个捣蛋鬼!” 方醒一把揪住两个儿子,一人亲了几十口才起床。 背着土豆,抱着平安,这个形象的方醒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夫君您怎么起床了?御医说您还得要养一段时日呢!” 张淑慧和小白正在算账,大市场里面,方家的店铺已经开张了,进货花了不少钱。 “快下来!” 张淑慧担心方醒的身体还未恢复,就过去准备把土豆弄下来。 土豆在躲着,嚷道:“娘,爹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方醒笑道:“昨日就好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会和孩子们亲近。” 方醒怕传染给孩子,所以这几天都不许两个孩子进卧室。 小白松了一口气道:“夫人,早餐可以吃好些了吧?” 张淑慧深知方醒饕餮的本性,可御医有交代,不许他吃油腻的东西,于是这几天大家都吃的比较清淡。 张淑慧狐疑的看着方醒,伸手去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已经好了!” 方醒捉住她的手摸了摸,身上挂着两个孩子艰难的坐下,说道:“来一大碗面条,多放辣椒油,多放些脆哨。” 这个脆哨还是方醒本人亲自做的,特别有嚼头。 “我也要!” 小白把账册放下,接过平安就跟着起哄,这几天实在是没有油水啊! “娘……” 土豆趴在方醒的背上也拖长声音喊着。 “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方醒时隔几天后终于又吃到了重口的食物。 吃完早餐,方醒溜达着去了前院。 黄钟也在散步,而且居然是在陪着解缙。 “解先生没有去书院?” 方醒诧异的问道,书院可还没放假,对于把书院视作自己后半生目标的解缙来说,早退很难见到。 解缙把手拢在袖子里,说道:“今日有学生来上课,说出城时听到那些守门的军士在谈论军户之事,颇为欣喜,德华,这可是骑虎难下了。” 方醒吃了一大碗面条,辣的心中舒畅,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他说道:“军户本就是权宜之计,明眼人都知道,这等强迫子子孙孙去从军的规矩迟早会导致军队糜烂,可人大多都有侥幸心理,想着现在还不错,卫所不是清理过一次了吗,想必还能再坚持几十年。” “这等心理若是出于百姓家,那顶多就是一家之难,可出自于庙堂,那就是大明未来的劫难。” 解缙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变成白雾慢慢消散,皱眉道:“可下面的军士却会信以为真,到时候实现不了,你就不怕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被抛出去当了替罪羊吗?” 方醒无辜的道:“我只是提了武学之事,而且源头还是在玄武卫那里,关我何事?” 这种态度的方醒让黄钟都想掩面,实在是为这个东主感到羞愧。 解缙哭笑不得的道:“世人只会看到是你方醒开的头,谁管军户是谁说的?” 方醒无奈的道:“军户制度,以及武学的生源,这两个难关是必须要过的,陛下在时不过,难道太子有这个魄力?” “太孙呢?” 黄钟问道,他觉得朱瞻基颇有朱棣的气势,想必几十年后登基,定能压服文武百官。 “太孙……” 方醒有些恍惚的道:“太孙怕是没有时间去应对啊!太过仓促必然会导致处处都出问题,他能稳住就算是不错了。” “德华慎言!” 解缙一声断喝,方醒这才恍然醒悟过来,摆手道:“只是些感慨,不作数。” 黄钟看看左右,诧异的道:“伯爷,您这是在担心……那位的身体吗?是了,那位的身体……” 解缙瞪了黄钟一眼,低喝道:“此事不可再说!” 揣测皇储的身体情况,在什么时候都是大罪,而且朱高炽对方醒不错,传出去别人也会说他败德。 方醒淡淡的道:“这里没有外人,殿下爱吃,而且身体不便之后,难有活动的机会,长此以往……” 解缙挥手道:“够了!德华,莫要去揣测这些东西,老夫当年也是喜欢去揣测君王,结果如何?为人臣者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它,就交给上天和陛下来处置吧!” 解缙就是一个悲剧! 方醒说道:“陛下那日把我留在殿中多时,看似想让我大病一场,可把事情结合起来看的话,解先生,陛下待我不薄啊!” 解缙闭上眼睛,无奈的道:“你北征两次立下大功,陛下让你献俘,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知道你必然会拒绝,这样外界关于你的争论就会平息,大家至少认为你是个懂的进退的人,这一点很重要。” “其次便是你那日落水,陛下本应是要禁你的足,可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黄钟也是赞同道:“那日伯爷前脚刚到,后脚御医就来了,可见就算是伯爷没病,陛下也会让您病,这是在让您避开此事的意思。” 方醒点头道:“陛下待我不薄啊!我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对我好,我就加倍的对你好,陛下如此,我怎会当缩头乌龟呢!” “老七!” 方醒喊了一声,辛老七从前面冒头。 “备车,我要去见孟瑛。” “德华!” 解缙不大赞同方醒的冲动。 方醒回头笑道:“人嘛,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什么都要前思后想,衡量利弊,那和七八十岁的垂暮老人有何区别。” 看着方醒扬长而去,解缙不禁摇头道:“老夫老了,当年老夫也曾随心而为,如今儿孙都有了,却失去了锐气,羡慕啊!” 黄钟本来心情有些沉重,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腹诽:您那个不是锐气吧,而是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解缙唏嘘半天,突然说道:“我的小悠悠呢!老夫得去看看。” 黄钟是彻底的无语了,这位刚才还在感慨,转眼就变成了宠爱孙子的老头,这个转变实在是太大了。... 正文 第1176章 谁是滴水不漏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万赏! …… 孟瑛是稳坐钓鱼台,不管上面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拒绝。`` 这就是一位不缺乏官场手段的家伙! 两人坐在正堂,注意!若是孟瑛把方醒当做朋友,就不会在正堂接待他,而是会在都督府正堂的后面。 两人分左右坐下后,方醒看到堂下还有两名小吏,就知道孟瑛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在让方醒知难而退! 我不和你扯交情,也不和你说忌讳的话! “兴和伯乃是贵客,此番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孟瑛笑着问道。 “保定候以为大明的军队还能强大多久?” 方醒抛出个问题,然后端起茶杯沾沾唇。 孟瑛目光转动着,淡淡的道:“孟某只听陛下的,陛下说什么,孟某就干什么,这才是臣子之道啊!” 方醒并未气馁,说道:“军户若不改,那就是近亲繁殖,不出两代人,大明就再无可用之兵,孟大人以为然否?” 孟瑛打个哈哈道:“孟某愚钝,却不知道这些,不过陛下当会有旨意下来,孟某等着就是了。” 方醒起身,点头道:“保定候果然是忠心为国,方某佩服之至,此后不敢再来打扰,告辞了!” 这就是翻脸! 方醒对着孟瑛微微颔首,大步下堂。 堂下的两个小吏被吓傻了,尼玛哪有这样翻脸的? 按照文官的规矩,这时候就该是两人之间言笑晏晏,甚至还会谈些风花雪月之事,随后孟瑛亲热的把方醒送出都督府去。 孟瑛目光闪动,就在方醒要走出大堂时喊道:“兴和伯留步!” 方醒继续向前走,孟瑛叹道:“兴和伯,请到后堂一叙如何?” 后堂,这次再无旁人,孟瑛唏嘘道:“军户之制弊端甚大,孟某深知,第一代还好,第二代,第三代差不多就和农户一个样,操练严格些还行,一旦轻忽些,连那些山匪都打不过。” “山东那次兴和伯应该有印象吧,那唐赛儿杀了官吏逃走,那些军士可有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扬长而去。” 孟瑛笑吟吟的看着方醒道:“兴和伯,都督府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收获消息,唐赛儿聚众上山,就是都督府最先报与陛下得知。孟某做事不敢说滴水不漏,可却不敢欺瞒陛下。” 方醒笑了笑:“此事陛下当然知晓,那唐赛儿乃是漩涡,若是动了她,山/东一地就会平地起波澜,方某自问和她并无瓜葛,只是她恪守信诺,没有用白莲教的那些东西去蛊惑百姓,这才放了她一马。” 孟瑛点点头:“报功的单子上面就有她,陛下看到了,就说了一句……” “那就让锦衣卫的人撤了吧。” 孟瑛笑着说道。 方醒振眉道:“保定候想多了,青州之事回来之后,方某就已经和陛下交代清楚,当时只要他们夫妇半道敢掉头,跟着的那个小旗部就会用火枪把他们打成筛子。” 孟瑛的表情有些愕然,就像是掌控大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漏洞。 这足以让他重新审视方醒这个人。 滴水不漏啊!根本就不留下把柄给别人攻击。 “兴和伯,军户一事本官不表态,还请理解。” 孟瑛肃然道:“军户变成勾选或是招募,几年一期,兴和伯,这中间干系太大。哪朝哪代的军士不是干到头的,这干几年就走,就算是十年吧,新来的还得从头开始操练,若是有大敌压境,这如何是好?” “理由总是好找。”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咱们就说说那些军士,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基本上三十岁之后他们的身体就在走下坡路,再过几年,多半都成了老油子,兵痞!留着何用?难道咱们还得等他们五六十岁了才给退出去?” 孟瑛有些尴尬的道:“可这是祖制啊!” “保定候,你我都是沙场上杀出来的人,就别学那些文人,拿着祖制来压人行吗?” 孟瑛更尴尬了,文人搬出祖制那是不要脸,武人搬出祖制,那是男扮女装。 “动静太大了!” 孟瑛皱眉道:“相对而言,孟某更担心的是武学的生源问题,所以此事孟某不表态,你该知道,这已经是孟某最大限度的退让了。” 方醒心中微微一叹,知道这些人在经历了长久的和平后,斗志不可避免的消退了。 “既然如此,方某告辞了。” 孟瑛客气的把方醒送到外面,目视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年轻果真是好啊!” 作为保定候,孟瑛不得不把自己的心思分出一半来,用于操持府中。 有了偌大的保定候府,孟瑛觉得自己年轻时的冲劲都消失了,多了许多暮气。 …… 方醒去了兵部,金忠一见到他,就怒道:“马苏在兵部干的好好的,你偏偏要让他去户部,夏元吉这下可得意了,老夫告诉你,马苏进了户部就别想出来,夏元吉有的是手段让他留在户部!” 方醒笑了笑,自己动手倒茶,一口干了,然后才吁气道:“刚去了孟瑛那里。” 金忠的面色转为冷淡:“那人行事中规中矩,和读书人一个样,装的厉害!好好的武人,偏偏要去学了文人的彬彬有礼,见人就是什么儒雅的微笑,有那必要吗?” 孟瑛持身正,号称勋戚中最廉洁的一位。 金忠不屑的道:“他必然不会表态,只等着陛下的旨意行事。” 方醒点头道:“不过他倒是说了,此事他不会干涉,也就是说,那些武将们不可能通过他来转达反对意见。” 金忠指指皇城方向道:“陛下就是个倔的,若是他定下来了章程,谁也别想反对。当年决意迁都北平时,反对的呼声甚嚣尘上,持续多年,可陛下根本不搭理,闹的凶了,直接处置!” “只是此事确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德华,老夫都不看好啊!陛下踌躇也是应当,毕竟他要看的是全局。” 方醒点点头表示赞同,把军人改为类似于合同制的编制,这是一次尝试和冒险。 “不过……” 方醒说道:“ 正文 第1177章 夏元吉的刁难 金忠进宫,把方醒关于试点的建议告诉了朱棣。 朱棣显得有些疲惫,他说道:“他这还是宝钞兑换的法子,先一地,再铺开,不过倒也不错。” “大明太大,若是内部不稳,元末时遍地烽烟的景象就不远了。” 朱棣想了想,眉头紧皱着道:“那便这样吧,只是如何勾选补充,如何安置那些退役的军士,这个你去和夏元吉商议一番。” 金忠问道:“陛下,挑选哪里的卫所?还有就是……那些军士是否归于原籍?” 朱棣揉着额头道:“此事你们自己去议,报与朕知就好了。” 这是朱棣要发火的前兆,金忠也不敢去触虎须,赶紧告辞。 …… 到了户部,夏元吉一听就赞道:“这个法子好!大明太大,军队太多,总得慢慢的来,先找个地方试试。” 金忠没好气的道:“两个事,一个是选择何处的卫所,第二个就是那些人是送回原籍还是什么,可你得知道,送回原籍之后,若是没有田地安置,那麻烦就大了,到时候饿急了上山去当山匪,你我的脸都别要了,出门蒙面吧!” 夏元吉诧异的道:“第一个事和本官无关吧?第二个事,送到土地宽裕的地方去即可。” 金忠说道:“你倒是和兴和伯一个想法,他的意思是说送到新纳入大明的地方去,搅合一下,至于一定要归家的也行,只是土地却不一定够分配,那就给宝钞吧,让他们自行选择。” 夏元吉叹道:“这事千丝万缕,得一一理清,那方醒丢个问题出来,自己却在家逍遥,金大人,这可不大妥当吧……” 金忠抚须笑道:“陛下让他在家躲着,可马苏明日就该来了吧。” 夏元吉一拍脑门道:“是了,本官居然忘记了此事。” …… 马苏难得那么长的假期,在家中陪着母亲和媳妇,倒也逍遥。 马苏家中专门隔出了一个小书房,房间虽然不大,可马苏却非常喜欢。 对此方醒的评价是: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喜欢这等狭窄的地方! 赵氏进了书房,看到马苏正在看一本书,居然是半躺着。 要知道马苏以往对自己的要求颇严,不管在外人还是在家人的面前,都保持着相当的仪态。 “夫君。” 马苏把书放下,从躺椅上坐直了,笑道:“母亲呢?” 赵氏说道:“母亲在织布呢,劝了也不听,妾身想帮忙也被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赵氏的脸色绯红。 马苏对此心知肚明,说道:“你还小,十八岁以后咱们再要孩子,否则对大人和孩子都没好处。” 赵氏垂眸道:“夫君,母亲倒是没催,只是妾身的家中却经常问这个。” 赵为正任职于五城兵马司,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以后的前途多半渺茫,所以寻求外援的心思就特别的强烈。 马苏心中有数,就微笑道:“此事等下次我自然会与丈人那边说,你无需烦恼。” 赵氏一听就松了口气,然后问道:“夫君,您总算是从兵部出来了,可户部那边听说夏大人严厉,不好过呢。” 马苏让赵氏坐在边上,然后又躺回去,轻笑道:“户部是干实事的,而兵部却纠葛甚多,人事繁杂,为夫冷眼旁观那么久,终究觉得在兵部的收获最大。” 赵氏想起以前赵为正在家发的牢骚,就担心道:“夫君,有的人下手可黑了,您可别大意。” 马苏不禁笑了笑,“无碍!为夫现在是过度,与他们本就没有利益纠葛,若是再有不知趣的,那就无需手软,谁也挑不出个错来。” 赵氏想了想,就问道:“那以后呢?” 马苏有一瞬失神,说道:“按照老师的计划,以后为夫最多是七品起步,弄不好就是八品。” “那么低?” 马苏是举人,而且还是年轻举人,并富有才名。 这样的人,若是换了从国子监出来,有人赏识的话,别说是七品,从六品也不是奢望。 而且马苏还在几个大部做事观政,这个和翰林院的没啥区别。 所以赵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马苏淡淡的道:“心中有抱负者,必先潜心于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浮于表面看似风光,可于国于民终究并无半点益处,那样的人,就算是一年升三级,为夫也不会羡慕。” 马苏抓住赵氏的手,笑道:“莫要担忧,老师的想法再没错了,以后书院的弟子们都会走上这条路,而为夫只是个探路者,当然要做出表率来。” 探路者,马苏知道自己要背负着多大的期望。 知行书院目前踏入官场的也就是他和李二毛,李二毛那是直接跟着南征大军去博功劳和名气,而马苏作为大师兄,却不能冒险。 “为夫也想和二毛似的去南征,多痛快!在军中至少不用担心背后有人黑你。” 马苏有些遗憾的道。 …… 第二天,马苏去户部报到。 “马苏?去吧,尚书大人来的时候有交代,让你到了就去找他。” “夏大人找我?” 马苏纳闷,而且没人带路,只得一路问着找到了夏元吉的房间。 夏元吉有个习惯,每天早上到了户部之后,不是马上开始理事,而是先闭目养神一炷香的时间,把今日要办的重要事情在大脑中理一遍。 尚书大人在打盹,马苏当然得等着。 等夏元吉把事情理清楚之后,看到马苏来了,就说道:“陛下准备找一个地方试点军户改制,你且说说,遣散那些军士之后怎么安排?限定你上午回答,晚了今夜你就睡在户部值守,何时给出让本官满意的答案,你何时再回去。” ——五品官之上,除去关系户,基本上都是老狐狸! 马苏想起了方醒的评价,心中腹诽着老狐狸,然后恭谨的应了,夏元吉就安排人带他去自己的值房。 等到了地方,马苏看到居然只有一套座椅,不禁讶然问道:“这里是谁的?” 带他来的小吏说道:“大人,此处无人,是尚书大人叫人清扫出来的。” 马苏笑着谢了小吏,然后进去简单清理了一下,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归纳好。 夏元吉这是给了好处,又给了个下马威,算是很普通的杀威棍,马苏表示很淡定。 新人刚来,首先就是要学习,而这一方面是要多看看户部的文档,另一方面就得要有师傅带。 可夏元吉既然单独安排他在这里,必然就把师傅这条路给堵死了。 马苏去要了些文档回来,这个倒是没人刁难他,而且还热心的给他分类。 回来后,他还慢条斯理的泡了茶,翻看着文档。 一直到午饭前,马苏才仿佛是恍然大悟般的去找夏元吉。 夏元吉正准备去吃午饭,看到马苏来了,就问道:“可是想出来吗?” 马苏拱手道:“大人,其实路很多,只要敢放开限制,学生认为那些遣散的军士无需发愁……” 夏元吉一听就说道:“罢了,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小吏,夏元吉吩咐道:“你去把饭食送到此处,连马苏的一并带来。” 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 ,,破防盗章节 正文 第1178章 天下家国 书友北狼、一嚎,明天就要动手术了,祝手术顺利,早日康复! ...... 乾清宫中,几位学士正在给朱棣汇报着一些政事,夏元吉来时正好差不多收尾。 “陛下,臣有事禀告。” 其实六部尚书和这几位学士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有杨荣等人在,尚书们就和朱棣隔了一层。 这是一个微妙的隔阂,却无人敢去引爆,直到以后辅政学士们都兼了部职,这才终结了这种微妙的关系。 杨荣目视朱棣,朱棣说道:“说吧。” 这是要让杨荣等人参与进来的意思。 夏元吉说道:“陛下,遣散退役军士,臣以为当广开门路,可回原籍,可去异地。可种地,可经商……,只要是他们愿意干的,都可以放手。” “夏大人,流动太大,地方不好管理啊!” 杨荣马上就点出了担忧:户籍管理。 大明的户籍管理大抵是有史以来最严的,百姓终生都被限定在一个范围内活动。 而以后退役的军士数量会很庞大,当这群人到处乱窜时,各地官府大概都得要哭了。 夏元吉说道:“这就相当于移民,大明要发展,难道还要忌讳这个?地方官若是叫苦,那便是懒惰,这等人就该清出官场,换个勤勉的来。” 夏元吉的强硬出乎了杨荣的预料,他马上说道:“夏大人,若是这般,十年之后,大明各地从此就多事了。” “呵呵!” 三位学士都盯着夏元吉,可夏元吉连朱棣都敢顶,这点儿压力还真是不够。 “大格局就该有大变化,若是没有这个担当,大家便萧规曹随,还改什么军制?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夏元吉已经进入了无敌模式,火力全开。 “陛下,大明若是裹足不前,不出一百年,臣敢担保必然会步步下滑,若是没有刮骨的决心,臣看不到一点希望。” 夏大胆啊!居然敢说这等批龙鳞的话! 扫了金幼孜一眼,夏元吉继续喷道:“不许流动,商贾何来大兴?没有商贾大兴,何来的税赋?难道真要一直在地里和那些衣不遮体的农户们争夺那点儿粮食?” “那些农户没了余钱,何来的买卖?朝中每年就收那些粮食上来,就算是填满了粮仓,可没钱,怎么去修路?怎么开饷银?诸位的俸禄难道就只要粮食吗?” 夏元吉发飙了,作为辅政学士的代表,杨荣当然不能回避,可金幼孜却比他快了一步。 “夏大人,农人种地,商贾通有无,武人御外敌,官吏调和阴阳,这些无不是千古之道,一旦流动,那混乱的景象能让人做噩梦!” “别扯淡了!” 夏元吉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道:“商人的儿子难道就适合经商?武人的儿子难道就适合杀敌?官吏的儿子难道就适合当官吗?!!!” 唰! 这一连串问题直接把金幼孜打蒙了,他不能回答,因为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事例太多,张嘴就会被打脸。 杨荣偷瞥了一眼朱棣,可朱棣只是面无表情的在看奏章,分明就是坐视。 帝王之心难测啊! 看到金幼孜完全被自己给喷傻了,夏元吉才想起正事,就说道:“陛下,臣以为就在京城挑选一个卫所来试点吧,就近查看,也免得在外面被人给动了手脚。” 杨荣的面色微冷,这个夏元吉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质疑有人会动手脚,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啊! 朱棣放下奏章,漫不经心的道:“那便在京中挑选几卫,加上聚宝山卫。” 呃…… 杨荣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暗喜。 而夏元吉却梗着脖子道:“陛下,聚宝山卫可是才成军没几年啊!” 朱棣不耐烦的道:“十年一期,聚宝山卫特例。” 这是什么意思? 夏元吉知道今日朱棣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再去顶撞,弄不好就得进诏狱呆几天。 朱棣也烦了,挥挥手赶走了一干臣子,自己在宫中乱转。 转到坤宁宫,朱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出了大门。 看了这里,就代表着衰老和死亡。 朕还没老,还不能死! 站在坤宁宫的大门外,眼前一片凋零的花草树木,让人心生萧瑟之意。 大明太大,儒家太大,各种势力纠缠。 “为帝者不易啊!” 朱棣瞬间想起了历代帝王,不禁有些唏嘘,再看到眼前的萧瑟,整个人的情绪就有些低沉起来。 “快些!把锅架上去。” 朱棣的嘴角下垂,面色冷淡,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禁腰背挺直,嘴角微微上翘。 大太监一直在他的身后几步处,这时赶紧凑趣道:“陛下,您北征之后,这花园里就少了人来往,郡主时常带着人在里面埋锅造饭,还送给了贵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她们吃。” 朱棣的面色一整,冷哼道:“这是看朕不在,就肆意妄为了吧。” 大太监也不怕,笑道:“是了,陛下不在,郡主在宫中就无人管束,整日带着人呼啸而过,倒是几次吓到了那些贵人。” 所谓的贵人,就是朱棣后宫的女人。 朱棣走下台阶,缓缓的走进了花园。 不用刻意去寻找,循着那股子烟火味就能找到。 就在一个亭子的边上,一群宫女太监正四处张罗着,而婉婉…… “葱要切细些,大蒜好臭,不过炒过就香了,那就来两瓣吧,还有姜丝……” 婉婉正站在亭子里指东打西的吆喝着,而亭子的边上已经被挖了个坑,有人已经把火烧起来了,然后又有人把锅架上去。 “闪开闪开!” 婉婉小跑着出来,然后接过锅铲,叫人放油。 “要少些,油多了会胖。” “放姜蒜,哎呀!火好大,翻炒,要翻炒……” 朱棣就在一棵大树的边上看着,看着婉婉轻灵的跑来跑起,不时还叉腰叫嚣着自己的手艺无敌,嘴角不禁都笑开了。 是啊!大明还需要朕,天下的百姓还需要朕,婉婉还小,也需要朕看着…… “朕还不能老!” 朱棣转身悄然走了,大太监不知道他的心情为啥变好了,不过这总是好事,所以他低声吩咐了在边上盯着的太监。 “郡主在里面玩耍,那些贵人们不得靠近这边,若有人问,就说是陛下的意思。” 那太监本就对这个差事有些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婉婉点一把大火,到时候把御花园给烧了,那他也得跟着倒霉。 此时听到大太监背书,他马上喜不自禁的诅咒发誓,说一定会看好御花园,不许人来打扰了郡主玩耍的兴致。 正文 第1179章 宦海无涯,悟性为舟 朱棣的决断让金忠和夏元吉相当于拿到了圣旨,于是京城诸卫的将领们人人皆惊。 “老师,甚至那些军士都有些惶恐,大概是不知道回去能干啥吧。不过倒是都盼着,退役后,至少子孙不用从军。” 马苏笑道:“夏大人让弟子出主意,弟子也就胡乱说了些,他这是在找由头呢。” “他是想把我拖下水,不然他心中没底。” 方醒说道:“他们都是老狐狸,夏元吉为何要一力赞同改制军户?不过是为了把那些土地归于赋税罢了。” 那些专门种地的军士一旦退役,那些土地其实就可以把他们安置下来,可夏元吉想的却是把他们安置在新土地上。 “那些都是熟地,随便卖出去就是钱,而且每年还有赋税可收,夏元吉的算盘打的啪啪响,里外里户部能增收不少。” “他这是在试探为师的态度,若是你宁可被罚也不说,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天气渐冷,方醒一家就开始了猫冬。 土豆的精力旺盛,在院子里拿着个小风车在拼命的跑着。 平安就扒拉着门框,跃跃欲试的想出去。 方醒和马苏在院子里踱步,不时和土豆擦肩而过。 “金忠更是好理解,军户制度一改,兵部的权利马上大增,而都督府和下面的将官们的权利却在萎缩,这就是有利有弊,关键还得要看人。” 平安艰难的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就想下台阶。 “户部和兵部联手,其他人不会乐意,所以要么是袖手旁观,要么还会下绊子,所以为师让你去历练就是这个意思,你若是看不透那些看似简单的举措,你随时都会被人给挖坑埋了。” 这时平安开始下台阶,几次试探之后,他居然蹲了下来,然后先下去一只脚,站稳后再挪动另一只脚,速度虽然慢,却很稳妥,让在门里一直盯着的邓嬷嬷无用武之地。 土豆正好跑过来,看到后就迎上去,牵着平安下完台阶。 方醒看到就笑了,觉得这样的生活再惬意不过。 马苏也有些眼热,只是赵氏还小,还得等一两年。 “老师,弟子算是看清楚了,官场上单纯做事的就别想上去,眼光格局和手段都不能缺,甚至是处事之道也得琢磨一二,否则迟早会碰个头破血流。” “是那么回事,但是你也别抱怨。” 平安下来后就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土豆在身边严肃的保护着。 “人生而趋利,这一点我说过多次了,单纯做事的人早就在下面被人给阴掉了。而且你只做事,不会做人,如何去领导下属?如何去沟通上下?” 方醒的观点让马苏有些发蒙,“老师,弟子觉得大明缺的就是做事的。” “是,这一点谁都不否认。” 方醒把跑到自己身前的平安跑起来,觉得他就像是个臃肿的企鹅般的可爱,就亲了一口,才说道: “单纯做事的那就去做事,要想上进,那他就必须还得学会在宦海中游泳,否则迟早会被淹死。” “老师,可聚宝山卫居然也在试点的范围,弟子觉得不大理解。” “你不是不理解,而是不敢去理解。” 方醒示意马苏跟自己来,两人到了石凳上坐着。 “你在担心陛下对为师有看法了?” 方醒微笑着问道,马苏赧然道:“是,大明如今南北均安,弟子担心陛下会……卸磨杀驴。” “别人会,陛下不会!” 方醒坚定的道:“陛下是雄主,明白吗?雄主想着的都是进取,而削弱自身那是前宋才干的事。” …… “尚儿,快些,不然那地方都被人给占了。” 杜海林拉着车,脸上涨得通红,一方面是羞的,一方面是没干过多少体力活,拉一段路就扛不住了。 杜尚在后面推车,还得盯着车上的东西别掉下来。 “爹,我使劲了。” 等父子俩到了大市场的外面时,已经是腰酸腿痛,只有喘气的份,这才知道喜妹这几年受的苦。 “爹,他们没占咱们家的地盘呢!” 大市场的外面已经移植了大树,中间空出来的地方上摆满了摊子,最奇怪的是前面,最好的位置却空荡荡的。 看到父子俩的模样,有个大汉就喊道:“喜妹呢?这位置可是喜妹的,你们要是敢占,小心被抓到衙门里去。” 一个女人也嬉笑道:“那喜妹可是嫁到了伯爷家,谁敢占她家的位置。” 杜海林面色僵硬的把车推到空位上,打开油布,那套熟悉的家私让那几人都张大嘴巴。 “你们是喜妹的家人?” 杜海林窘迫的点点头,杜尚却昂首道:“对,那是我姐。” 那大汉凑过来问道:“你姐不是说……你们是读书人吗?怎地来摆摊了?不觉得丢人吗?” 杜尚振振有词的道:“读书人也得吃饭啊!不干活难道吸风饮露吗?” 大汉讶然道:“啧!那些读书人整日摇头晃脑的,别说是出来摆摊,就是拿个东西都觉得丢人,你家倒是新鲜。” 杜尚一边把装菜的盆端上来,一边说道:“那是腐儒,我家可不是,知道吗,知行合一,那才是读书人,不然就是……呃!” 杜尚说的畅快,却被杜海林瞪了一眼。 知行合一,这可是方醒提出来的,要是传出去,杜尚以后的科举之路就难了。 不过杜海林的面色随即就缓和了,因为他想到,就算是不说,喜妹嫁给方家人也是事实,若是考官心胸狭隘,凭着这个就够罢黜杜尚了。 父子俩把摊子摆好,很快就引来了一波顾客。 “这是喜妹家的春卷吧?” “对啊!是我家的,那是我姐。” “味道还在吗?别糊弄人啊!” “在呢,我姐手把手教的,那还会有错?” “快些,我还得进市场去办事呢!” “就好就好!” 哪怕是在家里用毛巾练过无数遍,可第一次上手,杜海林依然手忙脚乱的,客人都要发作了。 “爹,我来吧。” 杜尚担心影响生意,就抢过了包春卷的任务。 杜尚一上手,那动作看着就轻松,一个个春卷就这样包好出来,杜海林有些无奈的在边上收钱。 等忙过这一波之后,杜尚得意的道:“爹,昨晚我在被子里练了许久呢!” “好孩子!” 杜海林捶捶腰,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那大汉看到杜尚干活不错,失望之余就问道:“那你姐这是要嫁了吧?” 杜尚笑道:“对,我姐马上就要嫁了。” 正文 第1180章 小刀成亲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要做新郎了,小刀有些紧张,把自己的小院里外检查了无数遍。 花娘带着一帮子庄户媳妇来帮忙,看到他忐忑不安的模样就打趣道:“这是急了吧?你且放心,等新媳妇进家,有你摆弄的时候。” “哈哈哈哈!” 那些媳妇听到这话不禁都笑了。 “小刀,有人教过你怎么做新郎吗?” 一群过来人在调戏着菜鸟,乐不可支。 小刀面红耳赤的道:“没,没教过。” “那还等什么?赶紧叫辛老七他们叫你去啊!哈哈哈哈!” 辛老七的媳妇喜妹也在其中,闻言就呸道:“别叫我家老七,你们把他拉进去教。” 顿时这些媳妇就找到了借口,几个过去拉着小刀,说是要教他怎么做新郎,一时间闹得大笑不止。 这时春妹家的人来了,也是一群媳妇。花娘赶紧带人迎过去,双方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进去查看摆设。 这个程序叫做铺房,家里怎么摆设,以女方家为主。 小刀被调戏的面红如血,不敢跟进去,正好方五过来看到,就笑道:“你这个算什么,当年我成亲时,那些女人闹腾的才厉害,差点把呆呆给闹哭了。” “走,哥哥教你些招数,免得到时候闹笑话。” …… 春妹很忐忑,第一次坐轿子,外面的喜婆一路得意的吆喝着,恨不能别人都知道她嫁到了方家。 最前面的就是小刀,还有家丁们都在。 小刀穿着九品官服,坐在马背上身体僵硬。 一路颠着到了方家庄,全庄的人都出来了。 “小刀,你媳妇来了!” “快发喜钱!” 轿子被人拦住了,那些吹打的男子也不急,乐声更加的大了。家丁们赶紧进去找方杰伦。 现场闹哄哄的,直到方杰伦干咳着负手而来。 家丁们都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提着箩筐。 方杰伦先拱拱手,然后说道:“多谢各位辛苦跑一趟,我家老爷有些薄礼,还请收下。” 辛老七出来,手中拿着几串铜钱,给了带头的人。 那喜婆拿到铜钱,马上嗓门就高了几个调,喊道:“哎哟!这才是公侯之家啊!看看看看,那地一看就比西市杀猪的王大还肥,这人一看比守皇城的侍卫都健壮,主人家大方可靠,新娘子哎!你这算是嫁对人了!” 方杰伦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各家的都有,老爷说了,小刀虽然没了爹娘在身边,可还有咱们在,都去,多吃些,肚子不吃大就是看不起小刀了啊!” “哈哈哈哈!” “管家,那还等啥呢?” 方杰伦威严的道:“各家的小孩子今天都松松皮,闹起来才好,每人都有喜钱。” 两家丁提着个箩筐,这时就晃荡了一下,顿时铜钱的撞击声让那些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 方杰伦挺胸腆肚的吆喝道:“轿子赶紧进去,老爷他们都在等着呢!各家的孩子都赶紧出来,领了喜钱就去闹腾,这不闹腾哪像是喜事啊!” 于是在孩子们排队领喜钱的喧嚣中,轿子被一路护送着往主宅去了,那些领了钱的孩子飞跑着追上去,跑在前面笑闹着。 春妹越发的紧张了,坐在轿子里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比隔壁家的三妹粗糙了许多,会不会被嫌弃呢? 主宅的外面已经摆开了流水席的架势,春妹悄悄地掀开一点儿帘子,看到那些孩子们在边上跑着,打闹着。 那些庄户们都在帮忙,不时有人叫喊着,催促着…… 那些炉灶上蒸汽升腾,映照在一张张笑脸上…… 这就是生活啊! 放下帘子,轿子已经进了前院。 …… 方醒在内院里和朱瞻基笑的前仰后合的。 院子里,土豆一本正经的穿着一身小青衫,拱手道:“父亲,孩儿要去吃酒席。” 平安被邓嬷嬷和秦嬷嬷一人牵着一只手站在后面,有些疑惑于土豆的装束。 方醒笑的不行,看到土豆一脸的迷惑,就笑道:“去吧去吧,你们可以去洞房看看,那里正需要孩子去闹闹。” 等两个孩子去了前院,朱瞻基的笑容渐收,说道:“夏元吉和杨荣他们暗中斗了一回,皇爷爷支持了夏元吉,可却又把聚宝山卫给拉上了名册。” 方醒揉揉笑酸的脸颊,说道:“陛下做出这个决定有他的考量,一味打压一方当然不是长法,再说聚宝山卫军纪森严,正好用来探路,就算是出了纰漏也好收回来。” 朱瞻基说道:“为君之道在于平衡,只是可惜了聚宝山卫的那些老兵,调到玄武卫去都是骨干,当个总旗肯定没问题。” 方醒说道:“别只看着这些,你要想一想,十年一轮换,几十年下来,那些军士在民间能带动多少人?” 聚宝山卫的军士们都在军营中学习过不少科学知识,退役后综合素质绝对能甩普通百姓几条街。 若是把军营变成一个大学堂…… 朱瞻基眼睛一亮,可随即黯然。 “朝中怕是大半人都不会赞同,除非是教授儒学。” 方醒说道:“教什么?退避三舍吗?还是仁恕之道!” 朱瞻基只觉得前路漫长,只有一点儿光亮:“武学若是重开,怕是那些人会发疯!” “科学能让将士们知道许多东西,不管是计算还是物理,都是实用之学。武学出来的都是武人,学儒学干嘛?难道要去科举吗?”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杨荣他们怕是已经在未雨绸缪,而……” 两人突然一惊,然后面面相觑。 …… 前院,小刀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男人们只能在院子里,只有孩子和女人才能去新房转转。 土豆带着平安的到来让这些人都拘束的闪在一边,看着两位少爷大摇大摆的去了新房。 邓嬷嬷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转,低声道:“没有外人。” 秦嬷嬷牵着平安笑道:“今日都是熟人,你且安心的乐乐吧。” 邓嬷嬷看着平安,冷峻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容:“今日平安少爷也是乐的不行,晚上想必就睡得香了。” 秦嬷嬷点点头,看着土豆,就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有了指望。 到了新房,木花和春妹的一个亲戚正陪在她的身边。 看到土豆和平安进来,木花急忙起身道:“少爷。” 春妹蒙着盖头,听到这个称呼就想起身,秦嬷嬷说道:“都安生的坐着,两位少爷只是来看看,千万别拘束了,不然回去老爷可不饶人。” 土豆走过去,看着春妹,好奇的问道:“你以后就是小刀的媳妇吗?” 春妹窘迫,秦嬷嬷急忙拉过土豆说道:“大少爷,就是媳妇。” 土豆皱眉道:“秦嬷嬷,媳妇是什么?” 秦嬷嬷不禁无语,正好平安在边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然后就往自己的小兜兜里揣,她就笑道:“二少爷,这是新媳妇的。” 平安却不听,只是一个劲的抓,一时间让春妹的亲戚,一位小媳妇不禁看傻了眼。 这也太随便了吧…… 正文 第1181章 通知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万赏! …… 开席前,聚宝山卫来了不少代表,送的礼物也很豪迈。.. 一个个的木箱子搬进来,小刀打开看了一眼,不少都是在外征战时缴获的战利品。 “这会不会有些忌讳?” 私下扣留些战利品,这个是惯例,真要是秋毫无犯,人人自觉,那得再等几百年。 来送礼的沈浩大大咧咧的道:“玛德!老子好歹和他们纠缠了半天,这才抽长短赢了,快把东西收起来,咱们要喝酒。” 能找到喝酒的机会,对于沈浩这帮子人来说就是过年。 所以小刀知道能过来的都是经过了一番劲烈的争夺,就说道:“那就收了,到时候还礼,酒席马上就好,在外面开。” 沈浩连新娘子都不去看,一溜烟就跑了,他怕被方醒知道,到时候被勒令不许饮酒。 …… 第二天早上,方醒早早就起来了,然后和张淑慧坐在正堂。 没过多久,方杰伦就引着小刀和春妹来了。 一进来,春妹的脸红的像是晚霞,头也不敢抬,只是捧着个木盘子。 木花铺上垫子,小刀带着春妹一起跪下。 “多谢老爷……小刀这辈子都留在方家。” 小刀的眼睛有些闪烁,那是泪水的反光。 方醒笑道:“今日大喜,该高兴,莫做这儿女之态。” 春妹赶紧献上木盘子,里面是肉干、栗子和枣子。 这是标准的仪式,张淑慧的回礼是甜酒,由方杰伦代为送上。 后面还有程序,但那是代表着新媳妇以后要孝顺和赡养舅姑。 方醒说道:“小刀以前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此后有了媳妇,当好生收了你的脾气,好好的过日子。” 小刀赶紧应了。 张淑慧对春妹笑道:“你是个贤惠能干的,以后要管住小刀,都是一家人,在家里也别客气。” 接下来小刀要带着春妹去祭祀先人,张淑慧就催他们赶紧去,别误了时辰。 等两人走后,张淑慧有些沉默,方醒一看就笑道:“当年倒是委屈你了,成亲时比小刀还简单。” 张淑慧一怔,然后偏头道:“夫君,妾身没想这个呢,日子是过出来的,再排场的婚礼,都无法和妾身现在的日子相比,妾身知足了。” 方醒想起当年的事,不禁有些悠然神往:“当年咱们的日子过的也不差,现在看似风光了,可为夫还是想回到以前去,咱们一家子就在这里安静的生活。” 张淑慧笑道:“夫君,男儿志在四方,您斑斑大才,不出仕那是大明的损失呢!” “哪有那么夸张。” 方醒嘴里谦虚,可却想起了大明这些年的变化,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希望能在土豆他们长大前,大明能把框架铺好吧。” …… 大明的框架看似简单:吏治、经济、工商业、军队、最后就是…… 聚宝山卫,方醒一来就问昨日去吃酒席的那些人可起来了。 林群安还没答话,王贺就悻悻然的道:“有咱家盯着呢!敢不起就等着处罚吧!” 王贺这是没去成,小心眼发作了吗? 此时早操已经结束了,军士们刚吃完早餐,正在休息。 方醒等人来到大堂。 “把百户官及以上的都叫来。” 等人到齐后,大堂里站的满满当当的,方醒开门见山的道:“陛下决定要开军户户籍的试点,其中就有咱们聚宝山卫。” 军户户籍可能会被取消,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北平周围,这些将官们都听说过,并且还议论过。 只是谁也想不到居然会那么快,而且聚宝山卫还是第一批。 “伯爷,这个……很难啊!大家原先就准备在军中待一辈子,这下子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出去能干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惶恐的很啊!” 吴跃昨晚喝多了些,还有些晕乎,可大胆的风格依然未变。 方醒目光扫了一圈,淡淡的道:“此事已成定局,咱们现在是要商议怎么做,而不是做不做。” “十年为一期,咱们也是分为十年,取六成人数,在十年内全部更换完毕。” 方醒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是两千多人,六成就是一千三百多人,这还不算火炮百户所。这一千多人在十年内逐渐退役,不会伤筋动骨。” 这是大明第一次出现现役的军士退役,顿时连林群安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方醒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根据自己麾下的情况做一个排查,把适合退役的人选做一个册子,然后送来。” 说完看到大家都不动,方醒皱眉道:“去吧,这是好事。” 林群安带头告退,那些军官们这才拖拖拉拉的跟着出去,只留下了方醒和王贺。 王贺也不习惯,不过既然是朱棣的决定,他肯定是举双手赞成,只是有些伤感。 “那些人这就能归家了,咱家还得在这熬着,哎!身后也没个子嗣,以后谁来给咱家养老送终哦!” 呃! 方醒真不习惯眼眶泛红的王贺,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以后你在宫中收个徒弟就是了,到时候还有咱们呢,怎么可能会让你孤苦无依!” “真的?” 王贺盯着方醒,仿佛刚才听到的是幻觉。 方醒无奈的道:“大家都一起那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秉性?说了就是,兴许你以后能混个好地方,下面徒子徒孙一大堆,比咱们还过的逍遥。” 王贺嗯了一声道:“宫中的大太监那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收个徒弟什么的,可见地位高了也得忌讳,咱家是既想上进,可又怕以后成了孤家寡人,弄不好还得去殉了。”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就你这样的,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孙,都不会让你去干大太监那个位置的,且放心吧。” 王贺一听就觉得方醒是在小瞧自己,不禁辩驳道:“咱家当年在宫中可是大有前途,若不是被人排挤,怎么说现在也得弄个掌印太监干干吧!” …… 这边在瞎扯,而那些百户官们回去后,就召集麾下,问谁愿意退役,顿时就是一阵疯狂的追问。 “大人,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六成人,分十年退役。” “那一年也才一百多人,一个百户所也就是五六个人,哎!” “都消停些,想想自己回家去干啥,若是没有出路,那还不如留下来吃皇粮呢!” 正文 第1182章 两卫闹事 李嘉作为新兵不用考虑被退役,而且他看大家的兴奋劲,那些名额多半会非常的紧张。 他所在的百户所的百户官仇简的脾气不错,看到他坐在操场边上发呆,就过去坐下,问道:“可是后悔了?” 李嘉想起身行礼,仇简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大人,小的并未后悔。” 李嘉看到有人在操场上追逐打闹,嘴角就浮起一抹微笑。 “可你是伯爷的学生,以后前途无量啊!为何要从军?” 在李嘉刚进入聚宝山卫时,无数人都目瞪口呆。 尼玛!主动从军的,大多数是想混碗饭吃,可你是知行书院的学生啊!那里有太孙和兴和伯,以后的日子多舒坦。 这人是疯了! 李嘉笑道:“大明应该有两条腿,一条是文化,另一条该是军队,缺一不可!” 仇简好奇的道:“那你为何从军?” “小的只是觉得从军也是一条路。” 李嘉干巴巴的解释道。 仇简不相信这话,可李嘉却转移了话题。 “大人,那么多人都想回家,军心别散了呀!” 仇简满不在乎的道:“不会,咱们聚宝山卫多好,不但没人克扣,家里的女人还能在边上做活,一年下来比咱们的饷银都高,谁乐意回家?傻子才去!” “那他们为何要闹腾呢?” “一群王八蛋!这是闲得无聊了!” 方醒和王贺出来看到满操场都是军士在起哄要回家后,不禁骂道。 “大人,小的要回家!” “报名报名!带着媳妇回家过年去!” “大人,小的要报名!” “……” 王贺呵呵的笑道:“这些小兔崽子,都是闲的,咱家看操练要再厉害些,让他们没工夫去折腾。” 方醒板着脸走过去,一脚把一个军士踢了个跟斗。当然,这厮是故意的,不然最多是退一步。 “伯爷……” “都滚蛋!” 方醒皱眉看着比菜市场还热闹的操场,说道:“下面谁说要报名的,林群安,都给记录上,回头本伯就报上去。” 林群安应了一声,顿时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操场鸦雀无声。 傻子才愿意退呢! 在家的日子难道比聚宝山卫还好? 方醒看到有几十人面色犹豫,就说道:“想退役的就登记,无需考虑太多,不想的都滚蛋,等着抽签被抽到,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 操场上瞬间就只剩下了那几十人,方醒走过去,和颜悦色的道:“都别担心,你们在营中学了许多东西,家中的媳妇也会织布,不管去了哪里,希望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莫忘了聚宝山卫,莫忘了自己曾经是大明军人!” 那些军士这才松缓了些,一个军士说道:“伯爷,小的家中还有老父,小的……也是迫不得已。” 方醒笑眯眯的道:“孝顺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好。” 另一个军士也说道:“伯爷,小的媳妇的身子不大好,离不得人照顾,小的就想着带她回家,随便做点小生意。” 方醒点头道:“好,夫妻一体,应该这样做。” 接下来方醒一一抚慰,让这些想退役的军士们消除顾虑。 此次没有军官报名,可见聚宝山卫的凝聚力。 而兵部和都督府选定的另外两个卫,情况却不容乐观。 方醒还在聚宝山卫就得到了消息。 “据说报名的人太多,已经压不住了。” “人心浮动,大多无心操练,金大人和孟大人都进了宫。” 方醒无奈的道:“这就是我说的军户制度的弊端,谁都不乐意从军,得了机会都疯了般的想逃出这个牢笼。” 王贺得意的道:“看看咱们聚宝山卫,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难道就不羞愧吗?哈哈哈哈!” 兵部并不羞愧,因为操练军士和他们无关。 所以金忠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五军都督府是干什么吃的?孟瑛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儿小事都干不好,还指望陛下托以重任?” 金忠对孟瑛的沉默非常的不满意,所以毫不忌讳的站在兵部的大门外狂喷。 过往的官吏看到老头子又开始了,都兴致盎然的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看看人家聚宝山卫,一听要退役,马上都跑了,谁也不愿回去,这是啥?” 金忠得意的道:“这就是本事!没那个本事就别撑着,弄乱了大明军队,陛下饶不了你!” 回过头,金忠看到身后不少兵部的官吏,就喝道:“看什么看?有那功夫还不赶紧去办事?都滚!” “都是废物!” 老金忠最后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兵部的人,还是在骂都督府的孟瑛。 …… 从宫中回来后,孟瑛有些焦头烂额,聚宝山卫没有问题,没听说闹事,可同时作为试点的其它两卫已经开锅了。 “大人,羽林左卫和右卫都闹翻天了,那些军士都在闹事,说是不许背后定人,必须要抽签。” “国家大事,抽签?” 孟瑛的眼皮子直跳,“谁听说过国家大事是用抽签来决断的?” 来禀报的小吏偷瞥了他一眼,忐忑不安的道:“大人,聚宝山卫就准备用抽签的法子。” “嗯?” 孟瑛一怔,就逼视过去:“难道聚宝山卫的人也开始闹腾了?” 小吏目光闪烁着道:“大人,羽林左卫和右卫……连百户官都有想回家的。” 这等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激怒了孟瑛,他喝道:“从实说来!” 小吏为难的道:“大人,聚宝山卫除去几十人之外,没人愿意退役,而羽林左卫和右卫……九成以上的都想回家。大人,两卫的指挥使怕是要马上求援了。” “没有!” 孟瑛恼怒的道:“聚宝山卫人人争相报国,看看左卫他们,可见平日里疏于管制,那些教导官呢?方醒不是说教导官能疏导军士吗?” 小吏才将从羽林左卫回来,闻言就为难的道:“大人,教导官起作用了,不然现在都要打起来了。” “废物!”孟瑛的眼中全是杀机:“叫些人,咱们马上去看看。” …… 朱棣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招了朱瞻基来问话。 “聚宝山卫人心安稳,而羽林左卫和右卫却是人心浮动,为了那些退役的名额几乎大打出手,你来说说缘故。” 几位学士都在,六部尚书也被叫来了,目的就是要商量个办法出来。 “皇爷爷,聚宝山卫注重教导将士们家国天下的道理,没有国,何来的家?从军就是保护自己的家。” 这个是曲解了当前的主流思想,可谁都不敢出来辩驳。 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这些人都是庙堂者,敢说出这种话来,老朱绝壁就敢当场拿下,送进诏狱去享福。 正文 第1183章 羽林卫闹事 朱瞻基的气质越发的沉稳了,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把他拿去和太子相比,面色都有些复杂。 朱高炽是文人们寄予厚望的一位皇帝。 从朱元璋到朱棣,父子俩把文官们折腾的到死不活的,大家被压抑了那么久,就等着朱高炽上位,然后大展身手。 可眼前这位英气勃发的太孙却更像是朱棣! “皇爷爷,军纪之外,还得要为官兵们排忧解难,聚宝山卫就让将士们的家眷织布,一年下来,大多比饷银还高,所以人心自然就稳定了。” 朱瞻基看到金幼孜和吕震的脸上有些嘲讽之色闪过,就说道:“二位大人是没见过各地卫所的惨状吧?” 金幼孜尴尬的别过头去,吕震马上装傻,眼观鼻,鼻观心。 可朱瞻基在得知羽林左卫和右卫闹事后,已经是离奇的愤怒了。 “那些卫所军士衣不遮体,妇人也是如此,神色呆滞,恍如行尸走肉……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御敌?” 朱瞻基的目光锐利,扫过群臣,恍如一个年轻的朱棣站在下面。 杨荣觉得朱瞻基有些逾越了,就想出班缓和一二,可杨士奇却轻声的干咳了一下。 杨荣心中一惊,就借着转头的机会看了朱棣一眼,心中冰冷。 朱棣面带微笑,甚至还有些……慈爱,就这么看着朱瞻基在教训这些臣子。 太子还没死呢!陛下在想什么? 杨荣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再也没有去关注朱瞻基的呵斥。 “……文人中个秀才就有了好处,中了举人更是鸡犬升天,再清贫的人家,出个举人马上就是耕读人家了,呵呵!耕读人家,那些田地都是从哪来的?” 除去杨荣神不守舍之外,所有人都目光闪烁,不敢和朱瞻基对视。 “文人的地位高了,自然会鄙夷他们的死对头武人,这一点谁有异议?” 朱瞻基目光炯炯,少年意气:“文官见到这般衣不遮体的军士,得意了吧?于是勾结卫所将官,驱使军士为私人劳役,可有?” 无人回答,在清理卫所时,比这更过分的行径比比皆是。 “从军和乞丐差不多,可乞丐好歹不用去劳役,这样的军士谁愿意干?若不是强行勾选,可能招到人?” “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大明的军队还能强大多久?” 朱瞻基皱眉看着地砖,忧郁的道:“就算是大明的军队全都装备了火器,可军士的待遇不改,那些火器和烧火棍有何区别。” 朱棣觉得朱瞻基说的有些混乱,就干咳一声道:“十年为期,多分土地,免掉十年的税赋,若有不要土地的,相应的给些钱钞就是了。” 杨荣猛地惊醒,带头应了,然后大家出去,把地方留给这对祖孙。 “皇爷爷,班军都被劳役,视赴京城操练为畏途,孙儿上次知道后斥责了宋礼和孟瑛。” 所谓的班军,就是各地卫所轮流进京操练,这本是好事,可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劳役。 进京不操练了,缺不要钱就能干活的人,你们就去工地上操练吧! 朱棣嗯了一声,淡淡的道:“此事不能急切,一步步的来,你可知朕为何会答应在京城试试?” 这是在点拨。 朱瞻基想了想:“皇爷爷,难道是为了方便盯着吗?” 朱棣摇摇头,目光透过大门,看向远处。 “此事议论纷纷,文武皆反对,可他们越是反对,朕就越想办成此事,最好就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办好!” 朱瞻基若有所思,朱棣也不去解释,“孟瑛是个谨慎的人,他不表态,不过是想让武勋们沉寂罢了。” 朱棣起身走下去,看了看朱瞻基的个头,唏嘘道:“你也长大了,记住,文臣没了对手,君王就掌控不住朝政。” 朱瞻基心中一震,“皇爷爷,难道科学还不够吗?” 朱棣负手而立,淡淡的道:“朕本想抬起武勋和文官相持,可你看看,张辅手不释卷,孟瑛也学了文人的那一套,若朕不在了,你等可能压住文官?” 压压手,止住了朱瞻基的惶恐,朱棣说道:“所谓的科学,不过是实用之学,一旦进入官场,那就是异类,必然会饱受打压,就算是朕也无法伸手的打压,朕老了,怕是等不到那些人走进朝堂,和儒学大臣们相对而立的那一天。” 朱瞻基心中感动,说道:“皇爷爷,还有孙儿呢!” “你?” 朱棣笑道:“你还嫩着呢!大明从庙堂到下面,靠的都是儒家,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文官们看似对科学警惕之极,可实际上却有些轻蔑,如若不然,方醒没有好日子过!” 朱瞻基想着就觉得紧张,“皇爷爷,这大概就是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 咦! 朱棣想了想,觉得这话倒是贴切。 …… 而孟瑛觉得自己已经很重视羽林左卫和右卫了,在他说出两卫的退役比例为百分之六十时,欢声雷动。 可等他再说出要分十年进行后,场面就乱套了。 “侯爷,下官都只敢说六成的人退役,不敢说要分十年啊!” 群情激昂,下面的军士们闹腾起来了,吓得左卫指挥使单宇急忙叫人来保护孟瑛。 孟瑛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喝道:“令他们来!” 单宇不解,孟瑛的侍卫已经吹响了号角,顿时四周就传到了脚步声。 那些闹腾的军士们都醒悟了,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当今的皇帝可不是那等软弱之人。 一队队手持刀枪的军士从左右压过来,操场上的左卫军士们都噤若寒蝉,慢慢的聚作一团。 孟瑛冷冷的道:“闹!继续闹!陛下仁慈,许了十年之期,然人心不足!本候这就去陛下那边,恳请陛下把羽林左卫和右卫维持原状如何?” 如果说武力威胁是刀子,那么维持原状就是釜底抽薪。 看到无人敢闹,孟瑛才说道:“六成,分十年遣散,谁再闹事,那就不用走了,军律处置!” 单宇尴尬的道:“还是侯爷手段高超,下官佩服。” 孟瑛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和右卫的指挥使都自己去向陛下请罪吧。” 单宇一听腿都哆嗦了,急忙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孟瑛下了台子,上马后对紧紧跟着的单宇说道:“你容不容易本候不管,可陛下交代的事你居然办成了这样,若是兵变,你可担得起后果?” 单宇面色惨白的道:“侯爷,下官愿意请辞。” 孟瑛不禁被气笑了,他用马鞭指着单宇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军中难有好将官,果然,大多似你这般的厚颜无耻之辈!且好自为之吧!” 指挥使居然申请退役,传出去军方丢脸就丢大了。 正文 第1184章 来自于给事中的敲打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再见到柳溥时,连方醒都差点没认出来。 黑红色的脸,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有了抬头纹,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德华兄,小弟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柳溥的身材高大,坐下去让方醒担心椅子承受不住。 “你这段时日去了哪?” “一言难尽!” 柳溥坐着的时候腰板挺直,很有一番气势。 “家父把小弟扔到了大同去打磨,此次北征小弟摩拳擦掌等了好久,最后根本就没大同什么事。” 柳溥说着就端起茶杯,也不嫌烫,一口就干了,然后唏嘘道:“德华兄,小弟到了大同,才知道家父看似严厉,其实很疼爱我。” 方醒给他续茶,笑道:“大同的人也得看你爹的面子吧,难道他们虐待你了?” 柳溥撩开鬓角,那里有一个凸起的粉红色伤疤。 “那边的操练狠啊!没箭头的木箭,当时就冲着小弟的这里来了。” “没死?” 方醒觉得再是没有箭头的木箭,可太阳穴被击中,死亡率还是蛮高的。 柳溥苦笑道:“小弟晕了两天,幸亏命大,养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方醒的笑容一敛,肃然问道:“是谁想要你的命?” “别跟我说这是操练,特么的!聚宝山卫的操练就够逼近实战了,可也没见着这种往死里玩的!” 柳溥满不在乎的道:“小弟初到大同就和人闹了一番,然后就打了一架,只是没想到他接借着操练的机会,想要我的命。” “那个人呢?” 方醒听到这里就放心了。 “小弟也没找家父的故旧帮忙,恢复之后就去找他比武,当着大家的面,废掉了他的一条腿,是这样废掉的。” 柳溥举起前臂,手臂形成了九十度直角,很得意。 腿骨被断成这德行,基本上可以宣布这辈子就只能靠着一条路过活了。 而且……方醒相信柳升不会善罢甘休! 大家有矛盾,打一架没问题,鼻青脸肿,甚至是断手都没问题,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用木箭偷袭要害,那就是不死不休啊! 柳溥笑道:“回来告诉了家父,家父说既然打断了他的腿,那便算了。” 算个屁! 如果土豆和平安长大后遇到这种事,方醒发誓自己会当面安抚孩子没事了,背后会让那人后悔一辈子。 “小弟来的时候看到孟瑛带着大队人马去了羽林左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 柳溥念念叨叨的说完了自己在大同的事儿,就说要去见土豆和平安。 “你都成亲了,自己努力生一个不就完了吗!” 方醒叫人去带土豆和平安来,自己却在想着羽林左卫的事。 …… 羽林左卫和右卫的事闹的挺大,朱棣听说后当即就拿下了两位指挥使,包括指挥同知也没逃脱,全都下狱审讯。 而最致命的是,这两卫算是激怒了朱棣。 朱棣一怒,当即令人搜出闹的最凶的一百多人,全部流放到损失惨重的兴和堡。 别以为这是好事,这些人过去就是军户。 从此没有退役可能的军士。 而这其中就包含了几位副百户和百户,一下就让在京诸卫噤若寒蝉。 作为直接领导者,孟瑛第一时间代表五军都督府请罪,被朱棣敲打的,据说出来时浑身湿透。 金忠很高兴,在兵部大喊活该! “武勋已无进取之心,几十年后大明将面临着无将可用的窘境,所以皇爷爷要开武学。” 朱瞻基自从那天教训了文臣们一番后,显得多了些锐气。 武勋此次集体无声让朱棣失望之极,心中不知道在转着什么念头。 方醒干巴巴的解释道:“此次军制革新涉及到军方的利益,实际上不发声就是在支持。” “没有担当,如何能当大事?” 朱瞻基不屑的道:“武人就是武人,学了文官的弯弯绕,那就改行吧!” 关键时刻不表态,掉链子…… “这不是你该掺和的!” 方醒作为武勋中的一员,有些恼羞成怒了。 朱瞻基讶然道:“德华兄,皇爷爷此次可是大怒,小弟可没掺和,只是那天说了六部尚书和那些学士们一顿。” “你说了什么?” 方醒觉得这小子太过拔尖了,这样很危险。 “就说了文武之争的事,此次革新军户制度,文官们在集体看笑话,顺便盯着,只要发现漏洞,肯定会弹劾一波。” “痛打落水狗嘛!不算是稀奇事。” 方醒一点儿都不奇怪,文官治理国家,武人保护国家。 泾渭分明才好,可一条河想去侵占另一条河的地盘,那就热闹了。 “皇爷爷发狠派了人去三卫监察,聚宝山卫去的是兵科给事中邢庸。” 玛德!老朱忒过分! 就算是派吕震去,方醒也觉得好一些。 所谓的给事中,和唐朝的门下省一个德性,拥有批驳之权。 批驳之权是一回事,关键是六科给事中还能监察本科的部门。 也就是说,这位邢庸可以给金忠上眼药。 …… 事实也是如此,邢庸很简单的孤身一人来到了聚宝山卫,然后就让林群安召集了全体人员。 站在台子上,邢庸嘶吼道:“羽林左卫和右卫的事,陛下很失望,很愤怒!别以为你们没闹事就是好的,千万别让本官发现你们的不法勾当,否则……本官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让你们受到严惩!” 这货喝多了吧? 看到下面的将士们有些骚动,林群安就给了王贺一个眼神。 王贺很无辜的瞪着眼睛,低声道:“这种人咱家见多了,是求名。为了求名,他们连陛下都不怕,还会怕咱们?” “……按照规矩,该遣散的就遣散,谁若是敢在这里面舞弊,本官饶不了他!” “咳咳咳!” 邢庸大抵是从没这般嘶吼过,坚持完训话之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下面那些骄兵悍将马上就哄笑出声。 你特么的是谁啊?莫名其妙的一来就瞪鼻子上眼,小心收拾你。 邢庸听到哄笑,回身,面色铁青的对林群安说道:“林大人,聚宝山卫就是这般对待陛下的使者?那本官立时回宫向陛下禀告。” 林群安无辜的道:“刑大人,这些都是在战阵上杀人无数的家伙,本官平时都得小心着,不然激怒了他们可没好结果。” 王贺也阴阳怪气的道:“这些都是有功之臣,南征北战为大明打下了偌大的地盘,兴和伯在时都不会这般没来由的训斥。” 邢庸怒道:“本官代表着陛下前来,难道也不能震慑一番吗?” “他们无罪,也没想着造反闹事,你震慑他们干什么?文官的那一套敲打对聚宝山卫不管用!” “谁?!” 邢庸被人给揭穿了手段,恼怒的侧身看去。 /book_61137/l :。阅读网址: 正文 第1185章 太监也是人 方醒拾级而上,姿态从容。 看到只是方醒一人后,邢庸松了一口气,然后厉喝道:“兴和伯,下官奉命前来,聚宝山卫上下莫不是要悖逆陛下不成?” “别拿根鸡毛当令箭,打着陛下的旗号耀武扬威,陛下也不会无罪而呵斥将士们,也只有你这等文官才会拿这些为国效命的弟兄们不当回事。” 方醒淡淡的道,只是瞟了邢庸一眼,然后走到前方说道:“都老实点,别起哄,抽签抽中了谁,也别舍不得,到了地方记得保持住聚宝山卫的作风,让大明的百姓看看,军人!不是孬种!不是大字不识的傻子!” “都散了吧。” 下面的两千多人马上四散而去,邢庸气得浑身发抖,一跺脚就往外走。 王贺跟上去解释道:“我说刑大人,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整个大明就数他们杀人杀的多,而且他们对陛下忠心耿耿,你这是要准备回去告状吧?小心被陛下怪罪啊!上次咱家记得是谁来着,非得要折腾,后来把自己都给折腾没了。” 邢庸猛地止步,回头看着王贺,那眼睛都是发红的。王贺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尖声道:“刑大人,你这是想干什么?哎哟!咱家可不好那一口!” 后面的林群安等人忍不住就笑喷了。 这个促狭的王贺啊! 方醒以为他真是去解释一二,没想到是觉得前面被邢庸给压住了,不服气,就要报复回来。 邢庸伸手指指王贺,跺脚发狠的冷哼一声,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王贺回来得意的道:“这厮咱家一看就知道是来求名的,不管怎地他都会挑刺,咱家就先刺他一下。” 吴跃挤眉弄眼的道:“监军,你不怕他回去告你的状?” “咱家怕个啥?” 王贺楞了一下,然后才气势轩昂的道:“咱家可是被陛下他老人家拍过肩膀的人,他邢庸算个什么!” 方醒笑了笑,他知道王贺很快就会后悔。 “抽签吧,战法娴熟,有特长的人要多做工作,尽量摒弃在外,把他们留下来。” 方醒此刻只恨军中并无类似于后世军士长的职务,那样就可以留下那些有专长的军士。 林群安带人去了,方醒站在台子上,负手看着军营,心中有些惆怅。 “聚散皆是缘分,兴和伯着相了。” 方醒回身看着在强笑的王贺,说道:“可是后悔了?” “没!咱家哪会后悔!” 王贺嘴硬的道,可声音有些虚弱。 方醒失笑道:“放心吧,你是监军,邢庸求名也只敢惹武人,可见秉性之一斑,他哪敢再去惹你!” 朱棣派出去的宦官不少,对付王贺往往会引来其他宦官的同仇敌忾。 太监的心眼小,要是被他们记恨,那就准备在漫长的宦途中等待着被下黑手吧。 王贺想想也是,就解释道:“家中的爹娘老了,咱家的兄弟一家子照顾着他们,生活也难,还有个侄子想读书,咱家还得看着他成亲呢!不然邢庸算什么,咱家敢和他到陛下的跟前辩驳。” 太监没有子女,对孩子的态度有些极端,有的讨厌,有的是欲求而不得,就把目标转向了自己的子侄。 “若不是看在爹娘的面上,咱家才不会理他呢!” 王贺嘴硬的道。 这货明明一腔感情都转移到了自家的侄子身上,可嘴上却不肯服输。 “咱家那侄子聪明,兴和伯,咱家跟你说啊!咱家那侄子进了县学,名列前茅呢!” “那不错啊!” 方醒随口说道,儒学不做出改变,以后的路只会越来越窄——读书只是为了免粮,免役,当官! 王贺纠结的道:“兴和伯,咱家上次买了几本你的书寄过去,也不知道学了没有。” 方醒莞尔道:“学与不学,那都是命数,科学之道至简,可却难精,取舍之间,即为命数。” 王贺叹道:“咱家虽然见识多,可咱家那弟弟是个倔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哎!” 这就是一个太监,监军太监。 他并无后世描述的那般阴险狡猾,有点儿喜欢斤斤计较,吃不得亏,爱报复。 可他并无坏心,相反,许多时候就和孩子似的,和吴跃他们混作一团,每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能斗半天嘴…… “若是要学,改日就去我那拿一套精装的寄回去。” 市面上的科学书籍纸质不大好,方醒手中有些手抄本,装饰精美。 王贺拱手道:“那便多谢兴和伯了,咱家改日就去。” 方醒点点头道:“营中就劳烦你多盯着,有何异常就遣人去叫我。” 王贺说道:“邢庸那厮肯定是进宫告状去了,兴和伯,羽林卫的前车之鉴啊!” 羽林两卫都倒霉了,就是因为闹事,要是邢庸去朱棣面前告一状,说是聚宝山卫上下都不配合,还起哄……他这个兴和伯还当帮凶。 “嗯,我进宫去请罪。” 方醒打定主意,咱主动点,免得老朱觉得面子被扫了发飙。 一路慢悠悠的进了宫,在宫外被人带了进去。 老朱的心情不大好,那眼睛眯着,隐含煞气。 方醒进去时邢庸已经没在了,也不知道是啥处置结果。 朱棣冷冰冰的看着他不说话。 “呃……陛下,臣只是见不惯他耍官威,又怕他激怒了那些将士,就劝了一下…….” 在老朱的逼视下,方醒讪讪的道:“他一去就当着两千多人的面威胁,若是有错也罢,可也没错啊!就听着他在上面喊叫,那些将士们都是百战余生,就轰了他一下,他就火了,冲着林群安他们发火,若是臣没去的话,今日肯定要发生冲突。” 方醒没有回避自己压下了冲突,这让朱棣的面色稍霁。 “此次三卫人马一起动作,不可偏漏,回去让他们好好的配合,再闹腾,就和羽林卫一般处置!” 老朱这是各打五十大板,不过邢庸吃了亏。 方醒赶紧应了,绝口不提关于羽林卫的事。 “羽林卫的事,可见军户心中不稳,聚宝山卫的那种方式不可能模仿,这一批都是回去种地……” 老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醒要是再装傻,今儿保证要挨一镇纸。 “陛下,渠道不够。” 方醒直白的道:“若是大明的工坊到处都是,朝中能出面保证做工百姓的利益,陛下,那就是现成的安置法子啊!” “那么多工坊,卖给谁?” 朱棣终究对这一块不是很清楚。 方醒胸有成竹的道:“这个首先就得要让百姓的手头有余钱,有了余钱,大明上下安稳,他们才敢花费,而花费会带来赋税,会带给商家和工坊红利,很快就会有人效仿,这就是以利驱之。” “大明那么多人口,若是手头都有余钱,陛下,想想都觉得不得了啊!” 大明的内需一旦被激发起来,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直接碾压一切。 朱棣沉吟道:“到了那时,商贾四处奔走,车水马龙,人心却变了……” 正文 第1186章 武勋胆怯了 “孟瑛后悔了。” 张辅来到方家,云淡风轻的说了孟瑛的情况。 “他执掌五军都督府,本就该是陛下的心腹,可却在此事上犹豫不决,犯了大忌。金忠很乐呵,大中午的就敢在兵部喝酒,还叫嚣着活该,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以托大事。” 张辅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陛下对武勋不满已经很久了,他想让武勋去和文官形成一个均衡,可……” “可你们却认为,以后肯定会是文官的天下,所以就不知不觉的软化了立场!” 方醒觉得张辅真是错估了朱棣,更是错估了朱高炽。 “太子对武勋不会如陛下这般,你们自己先软了,那就是天赐良机,人家不打压你们打压谁?” 方醒说道:“温文尔雅,大哥觉得这是武人吗?在我的心中,武人就该是豪迈的,就算是计谋百出的武将,也该是雷厉风行,而不是温文尔雅,那是在羡慕文人!” 文武合流只是个梦,而且多半会是噩梦! 只要武人开始向文官靠拢,以后就别想翻身! 张辅无奈的道:“可武人也不能不学无术吧?想学些东西,除去儒学还有什么?” 得!这位瞬间就把科学给忘记了。 不过这很正常,朝中不少人当初对科学颇为厌恶,可到了现在,人家都把科学给忘记了。 方醒觉得这就是成功,在他的规划中,书院只是个领头羊,而更重要的就是那些自学者。 “勋戚就是这般一代代的传下去,谁知道下一代是好是歹?若是没出息,到时候手中无权,那就是个空头爵位,还比不得一个五品官。” “所以学习儒学,改变家风,不过是大家的未雨绸缪罢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嘿!” 方醒嘿然道:“我看大家都是在盯着陛下,陛下隔几年就印一批儒学的书,于是人人对此趋之若鹜,毕竟陛下老了嘛!后面还得要看太子的。” 这话诛心,张辅却没有反驳,默认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朱棣六十出头了,在这个普遍寿数不高的年代,几乎就是寿星。 可寿星终究会归于尘土,下一代的君王却是个喜爱儒学,喜爱文官的。 武勋们着急了,从内到外都在急,于是不管懂不懂,大家都捧着本书,整日之乎者也,倒也是蔚为壮观。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秦嬷嬷的叫喊:“大少爷,慢些跑!” 脚步声渐渐远去,张辅面露柔色道:“是土豆?小子倒是野的很啊!好!” 方醒笑道:“这小子腿脚有劲,别人家的孩子还在跌跌撞撞时,他就能满院子折腾了。” 两人走出书房,站在门外看着远去的土豆,张辅生出垂暮之心,有些灰心的道:“为兄多年征战,家中没有能承袭爵位之人,这到头来究竟是为了谁啊!” “会有的,大哥,相信我,你会有儿子的。” 两人晃悠到内院,正好看到土豆带着平安在院子里的大缸边上钓鱼。 “大哥,午饭在家里吃吧?” 有了土豆,家中有了爵位,张淑慧对张辅的态度越发的随意了。 张辅看着土豆和平安眼热,随口道:“好,天气冷了,弄个火锅就行。” 而小刀此时也正好在杜家。 杜海林今天特地没出摊,一家子都在等着小刀和春妹回门。 小刀奉上礼物,都是些实用的,特别是一套精装的科学丛书,让杜尚有些眼热,却慑于杜海林在,不敢去要。 春妹俏脸带红,看着气色极好,冯氏就带着她去了卧室说话。 “姑爷待你可好?兴和伯一家对你如何?” 冯氏拉着女儿的手,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就蹦出了这两句。 春妹羞赧的垂首道:“好,兴和伯一家也随和,夫人经常叫我进去,聊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管家的那一套。” 冯氏的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家中的钱谁在管?” 女人不管钱,那就是佣人和生孩子的机器! 春妹说道:“娘,第二天小刀就把钥匙给我了,好些箱子,都是他征战所得,我回去还得一一整理记录呢。” “那就好,娘也放心了。” 老丈母也不能问女婿家有多少家底,那太市侩了。 “兴和伯可和气?” “和气,笑眯眯的,哦娘,伯爷说了,明日请咱们家去方家吃顿便饭,还说是亲戚间的走动,若是送礼就不必去了。” “哟!这个……这个还得和你爹说说,这可是兴和伯相请啊!” 冯氏一听就急了,把春妹甩在卧室,就去找到了杜海林。 …… 张辅又开始闭门读书了,也不知道读的是个什么书。 “大哥还是想改换门庭,只是家中没继承人,你二哥和三哥都有些心动了,估摸着就想过继一个儿子过去。” 方醒脱掉衣服上了床,搂着张淑慧说了张辅的情况。 张淑慧幽幽的道:“大哥是英国公,战功赫赫,若是再有个厉害的儿子,这个英国公的爵位怕是就保不住了。” “别想太多,大明的规矩是战时聚拢各地卫所出战,归来时卫所归建,将领回自己的地方,不给他们专权的机会,所以你这个是有些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起床,张淑慧抓着小白去准备迎接春妹一家的事,方醒自己却去了工坊。 朱贵已经带着工匠们在等着了,看到方醒过来,就带着他去了边上的现场。 就在军营的一侧,地上已经铺着大约有一公里左右的铁轨,方醒见状喜道:“可是成了?” 朱芳难得得意的道:“老爷,您且等着看。” 回头朱芳就叫人赶来了一辆马车。 方醒蹲在铁轨边上,伸手摸摸枕木,再踩踩下面的碎石,不禁仰头看看天空。 这是第一步,以后还会有许多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坚定而永不停息。 …… 回到家中的方醒显得很是轻松,等杜海林一家到后,在酒桌上也是言笑晏晏,显得很是亲切。 以至于杜海林回到家中,在老妻和儿子对方家美食的啧啧称奇中,赞叹着方醒的随和,果然是大明勋戚的表率。 而朱棣正在为武学之事而头痛,方醒的奏章算是给了他一个出气筒。 “那竖子若是大言不惭,朕定要让他闭门一年!” 随即朱棣就叫来了一群文武官员,大家浩浩荡荡的就往聚宝山卫而去。 正文 第1187章 物理的胜利 兄弟们,月票榜排名一路下滑啊!爵士觉得还是能抢救一下的,求票! …… 朱棣一行到了聚宝山卫,方醒和朱瞻基已经在等着了。。 朱棣下马,看着里面列阵相迎的将士,问道:“瞻基今日没有功课吗?” 这个问话让那些文官们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朱棣还坚持着儒学为先,那么什么科学都只是个笑话罢了。 “皇爷爷,今日孙儿停了半日功课。” 朱瞻基过去陪着朱棣一起走进军营,说道:“皇爷爷,朱贵那里可有孙儿的份子,若是以后有人要用这里发明的东西,那得给钱,否则孙儿这些年投进去的东西可都没了。” 朱棣皱眉道:“于国于民有利的东西收什么钱?” 后面的金幼孜和吕震两人相对一视,不禁都忍不住笑容满面。 堂堂大明皇太孙殿下,居然和个商贩似的计较钱财,当真是……前无古人啊! 朱瞻基却笑道:“皇爷爷,若是投入都没有回报,那以后谁还会这般不计成本的去研究新东西?大家等着别人弄出来,直接模仿或是去要不就行了?” 朱棣说道:“你倒是有理了,前年说是没钱,跟朕借了不少,工部那边也有吧?” 朱瞻基赧然道:“皇爷爷,工部就是拿了不少矿石,孙儿今年年初就已经还清楚了,只剩下您那边的还欠着。” 孙子欠爷爷的钱,对于朱棣来说就是个趣事,所以他眉间柔和,一路去了朱芳那边。 朱芳今天换了一身新衣,看到朱棣慌的赶紧带着工匠们行礼。 “无需繁琐,赶紧给朕看看那个车。” 朱芳激动的不行,一步三回头的带着朱棣到了铁轨边上,指着说道:“陛下您看,这就是铁轨,马拉着车在上面跑,轻省了许多,能多拉不少货。” 朱棣蹲下来,用拳头敲敲铁轨,又摸摸枕木,问道:“若是漕运码头有这个东西,不少人就多余了吧?” 起身后,朱棣看到铁轨的尽头堆着一堆铁块,还有一个架起的滑轮组,就点点头道:“这是码头的模样吧。”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您还是先看看吧。” “好!” 朱棣起身,方醒就让朱芳把马车赶过来。 马车很大,而且居然是四个轮子,由四匹马拉着。 这个违制了吧? 念头一闪而过,吕震随即苦笑。 这个是货车,不是拉人的。 “陛下,这几匹只是普通的挽马,只是因为车要装货物,就打造的坚实些。” 朱棣亲自过去检查,那些官员们也跟着凑热闹,一时间铁轨和马车边上全是人。 对于马匹朱棣再熟悉不过了,一眼就能区分出来,他主要是检查了一下车厢。 “嗯,开始吧。” 马车沿着特地留下的小斜坡上了铁轨,朱芳吆喝一声,那些工匠们用滑轮组轻松的把铁块吊起来,然后放到车厢里。 “皇爷爷,一个铁块八十斤。” 朱瞻基自豪的看着滑轮组轻松的把铁块吊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 杨荣已经麻木了,金忠在边上大声的问道:“那个兴和伯,多少块了?” 方醒没数,胡乱说道:“不知道,最后要装满,大概是一百块吧。” 我去!八千斤啊! 朱棣对码头的印象比较深刻,当年他领军开始靖难时,就是从天/津卫出发。 天津卫当时叫做直沽,南边的货物都是水路运送到这里,输送到北方。 想起大军出发时,码头上蚂蚁群般密布的民夫在运送货物辎重,朱棣不禁目露怀念之色。 如果当时有这般手段,能省掉多少民夫啊! 打仗就是烧钱,同时也是在烧人。 不论古今,军队的辎重都是靠着人力、畜力,一步步的运送到位。 那么这个马拉轨道车如何呢? 当马车装满了之后,一个男子过来坐在马车的前面,马鞭一甩,四匹挽马一起动作。 “动了动了!” 八千斤对于文官们大抵只是一个数字,可在见识到那些铁块的数量后,都在怀疑这四匹马能否拉得动。 四匹马一边两匹,开始有些艰难,可马车动了之后,那动作就变得轻松起来。 车夫就坐在车头上加的一个座位上,手中拿着马鞭,吆喝一声之后,马车渐渐加速。 “跑起来了!” 杨士奇坐过无数次的马车、牛车,知道马车的速度。 可这个马车拉了八千斤货物,还能跑的那么轻松,那么快,如若无物,如果是拉人呢?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杨士奇听到有人惊呼道:“要冲出去了!”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可铁轨就那么长,要是冲出去,估摸着人马都得倾覆。 杨荣看了方醒一眼,却是云淡风轻。 故作玄虚! “嘎……” 这时前方的马车传来了一声怪响,紧接着马车就开始减速了。 慢慢的,马车最后在铁轨尽头的前面一点停住了。 “咦!” 眼力比较好的刘观诧异的道:“这车夫都没下车,马车怎么停住的?” 华夏的马车、牛车源远流长,可刹车的方式却很寒酸。 第一种刹车方式,就是下坡前,车夫放下一根连着车厢的棍子,棍子上拉着绳子,车夫跑到车后面去拉着绳子,木棍就和车轮摩擦,这就是刹车。 而第二种就是全靠着车后面的一根‘刹车棍’,在要减速时,车夫下来,把车后倾,那根棍子就和地面摩擦,达到减速的目的。 可刚才车夫没下车啊! 走近些后,大家看到车夫依然在车上,顿时兴趣大增。 这些文武官员们出行大多是骑马,可家眷出行却不得不坐车。 这些年惊马的事儿没少发生,车夫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拼命的拉缰绳。 若是能刹车的话,能省多少事啊! 方醒冷眼旁观着,看到刘观和蹇义,以及金幼孜三人走过去,然后蹲下来仔细看着车轮,寻找刹车装置。 而其他人,特别是武勋,包括了吕震,全都围在马车边上,仔细看着马车的构造,还有去检查铁轨的。 “这个是何道理?” 这四匹马拉的太轻松了,以至于大家认为两匹马也没问题。 朱芳被挤在外面,满头大汗的道:“陛下,这个是……” “你进来说。” 大家闪开,朱芳进来,指着铁轨和车轮说道:“陛下您看,车轮是铸造的,有外缘,正好和下方的铁轨重合,这样运行起来的阻力非常小。” “阻力?” 金忠一脸懵逼。 朱芳点头道:“是,就是阻力,重物压在车轮上,车轮和地面摩擦就是阻力,而这种轨道配合可以让阻力减少到最小,一旦起速,那惯性可就大了,马匹受力也小…...” 金忠还是一脸懵懂,朱芳无奈的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摩擦着,说道:“若是没有铁轨,马车的车轮就是这样和地面摩擦,生出不少阻力。而铁轨和轨道相对平滑,阻力就可减小。” “而且四个轮子,马匹就不用负重,只用拉车就好,这样不但是稳,而且还能节省马力。” 看着一群懵逼的臣子,朱棣面无表情的道:“这些都是谁教的?” 朱芳根本没想别的,脱口而出道:“这是书院里教的科学。” 寂静! 刚才还围着马车转悠的官员们仿佛是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这个能节省时间,节省人力和耗费的发明,就是科学里面的东西?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这个道理那本物理书上面就有,只要认真的学,勤动手,大多数人都能懂,说不准哪天有人能发明出更厉害的东西来。” 人人皆为尧舜吗? 群臣目光复杂,心中纠结。 朱棣淡淡的道:“大家都看看,看看这车还能干什么。” 于是乎,心中难受的群臣又开始了心不甘,情不愿的‘研究’。 正文 第1188章 要钱?去找夏元吉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马车边上围了一圈人,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外围,面色轻松。 “德华兄,此物一出,短途货运皆可用之,用处大啊!” 朱瞻基想起了漕运,有了这个东西,漕运还用得着那么多人吗? 而漕运此时还未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相对容易改变。 方醒笑了笑:“目前只适合短途运输,要想长途,那还得等……” 等什么? 等科学渐渐的有了发言权,否则建造铁路那种浩大的投资绝不可能通过。 “有时候我宁可看到一群商人站在朝堂之中,至少他们会选择最有利的方案,而且不缺乏冒险精神。” 那些官员们听着朱芳在解释着铁轨和马车的构造和作用,渐渐的面露矜持之色。 “他们大抵会认为是奇技淫巧罢了,你看刘观居然用手绢擦手!” 朱瞻基无奈的道:“务虚不务实,善于谋身,却拙于谋国。像夏元吉这等人太难得。” 这时金忠大致了解了情况,就说道:“陛下,此物在码头和矿山倒是用处大,兵部许多地方也用得着,不管是运送什么东西,有了此物,天生就能省人省事。”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不知道这套轨道交通的作用。 只是这玩意儿是方醒弄出来的,难道要大家欢欣鼓舞,庆贺一番? 滚蛋吧! 朱棣沉吟道:“此物在城防中亦有大用,来往运送物资人员,速度快,运的多。” 城防中有了这个东西,能节省多少民夫?能节省多少时间? 朱棣就是朱棣,他回身问道:“此物可能在塞外建造?” 方醒苦笑道:“陛下,建造此物,地面要平整坚固,而后铁轨的制造也不轻省,造价不菲,关键是容易被人破坏。” 朱棣想起刚才看到铁轨的固定方式,嗯了一声道:“是了,除非是沿线警戒,否则小股敌军就能把它给破坏了。” 朱棣的感觉很敏锐,可方醒却知道,这种马拉轻轨只能是小规模应用,若是铺它几百公里,等大家伙一出来,就成了鸡肋,白白耗费钱粮。 朱棣有些意趣阑珊,作为皇帝,他的眼光看的是大规模。不能在军事上起到大作用的东西,不能普及到整个大明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所以那些一个小发明就能让君王惊为天人的描述,真心的是在害人啊! 宋礼倒是颇有兴趣,在不停的向朱芳发问。 工部当然有兴趣,这个东西不管是矿山还是各种工程都有大用。 朱棣负手在枕木上走着,问道:“这个木头不要可行?” 这是在问成本,方醒答道:“陛下,可以,但是地面要足够坚实,否则时间长了,铁轨会下沉,导致高低不平,受力不均。” 朱棣看着远处道:“不错,矿上也不乏树木,只要能多拉,这些都不是问题。铁轨的造法拿出来吧。” 方醒冲着朱瞻基眨眼,示意到他出面的时候了。 朱瞻基硬着头皮道:“皇爷爷,这里面可是投了不少钱粮,孙儿都穷了……” 朱棣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方醒一看不对,赶紧补救道:“陛下,殿下和臣都投了不少钱在里面,若是给了工部也没啥,只是以后却是没钱再去研究其它东西了。” “你二人配合默契,不外乎就是想说朕在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朱棣回身看了正在作惶恐状的两人一眼,不屑的道:“罢了,多少钱?回头你们自己和夏元吉说。” 方醒和朱瞻基无奈的对视一眼,原本他们是想朱棣出手给好处,那样弄不好还能多赚些。 夏元吉,夏老抠…… 那就是个铁公鸡啊! 两人都深深的感到了朱棣的不怀好意,朱瞻基低声道:“德华兄,此事小弟不便出面,就交给你了。” 这个借口光明正大,堂堂的皇太孙,难道要和菜贩子似的,去户部和夏元吉讨价还价? 方醒给自己打气道:“没事,咱们堂堂正正,难道他夏元吉还敢不给钱?那我马上就去他家吃住,直到把老本吃回来为止。” 话虽这般说,可方醒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这时方醒的同盟军出现了。 “兴和伯,这马车和铁轨的造法,给了工部吧!” 宋礼追上来,不敢问朱瞻基,就找上了方醒。 方醒正愁着,闻言马上面露难色的道:“宋大人,不是方某不给,为了这些东西,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连太孙家中的钱钞都被我搜刮一空,据说太孙府后院的女人们,好几个月都没拿到月钱了。” 你真能编排!后面跟来的群臣纷纷摇头,觉得这人如果去户部和夏元吉抢饭碗,估摸着夏元吉不是对手。 宋礼自然是不会信的,大明的皇储若是沦落到家中的月钱都发不出来的程度,夏元吉的脑袋大抵就危险了。 方醒看到朱棣远去,就诚恳的道:“宋大人,你在工部,应当知道要弄出这些东西的代价,朱芳那里的烟雾一年到头几乎不散,你说说花了多少钱?” 宋礼当然知道,他试探道:“兴和伯,夏大人那里历来都是只进不出,宋某也为难啊!” 方醒怂恿道:“此事关乎工部的未来,若是有了轨道运输,能省多少人力?能省多少工期?那不都是钱吗?所以要会算账啊宋大人!” 宋礼想想也是,在工部待久了,人的思维也会变得工匠化,于是他就去找夏元吉。 夏元吉还没想到这一茬,被宋礼一家伙问了个糊涂。 “还要钱?” 夏元吉警惕的道:“这三卫退役要花钱,招收军士要花钱,户部穷了。” 工部是要钱大户,宋礼毫不客气的道:“夏大人,别哄我,不过是几千人罢了,你可得想清楚了,有了轨道,那些工程和矿山能省掉多少劳役,那些还不是钱?兜一圈又回来了。” 夏元吉看了前方的方醒一眼,低声道:“可是兴和伯让你来的?” 宋礼说道:“夏大人,别人费心费力,花费无数钱财弄出来的东西,咱们不能白拿吧?白拿了,以后还有谁愿意干?” 夏元吉恼怒的道:“本官知道不能白拿,可花费了多少还不是他方德华上下嘴皮一碰?不压压价,本官晚上都睡不好!” 宋礼对夏元吉的风格很了解,所以只是摆明了立场。 “夏大人,那个就和本官无关了,反正这东西工部要定了!” 这倒是分工明确,夏元吉看到方醒突然回头冲自己笑了笑,就捂头叹道:“那个家伙不省心啊!本官今日难过喽!” 正文 第1189章 吃亏与便宜(感谢小小小小小脾气的盟主打赏!加更!) 感谢许久未曾露面的‘小小小小小脾气’,一言不合就是十万重赏! ...... 等方醒骂骂咧咧的从户部出来时,马苏正在查阅往年的数据。 “兴和伯骂人嘞!骂我们尚书大人连苍蝇飞过眼前都要刮层油。” “苍蝇飞过眼前都要刮层油?啧啧!兴和伯却不了解咱们大人,你越是这般说,他就越得意。” “不过……听说大人给的钱钞不多,大多是用铁矿给抵了。” “那岂不是工部的事了?” “对啊!工部既然要拿好处,不出力怎么行?” “咱们大人的算路果然是精啊!一下子就把兴和伯和宋大人给算进去了,咱们还落了个轻省。” “兴和伯自诩精明,这下可是被咱们大人给糊弄了,哈哈哈哈!” 等这两人走后,马苏从角落里走出来。 倒不是他想偷听,而是那里没地方躲闪,出来大家多尴尬。 “糊弄?” 马苏摇摇头,笑着回去了。 …… “夏元吉亏了!” 方醒去找到了朱瞻基,得意的道:“他以为用铁矿补贴是占便宜,可却没想到的是,等我们把钢铁配方传到工部去,那铁矿石得是什么价?” 朱瞻基一听也乐了,“给了多少?” “很多。” 方醒满意的道:“以后咱们的铁矿石不用花钱了!” 夏元吉大抵会在以后懊悔,不过目前朱瞻基就后悔了,因为方醒的话终于传了出去,朱高炽令他马上进宫。 到了太子宫中,婉婉正伏在太子妃的膝上休息,大概是玩疯了吧,根本没注意朱瞻基进来。 朱高炽正在面临着诱惑——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牛奶。 行礼之后,朱瞻基眼皮子直跳,看着朱高炽几口就把牛奶喝了,还打了个嗝,这才心满意足。 擦擦嘴,朱高炽问道:“听说你府中连月钱都开不出来了?可有此事?” 太子妃低声道:“你怎么花的钱?为何不来说说?你父亲这边还能补贴你一些。” 朱瞻基讶然道:“没有的事,孩儿那边还能支应,只是去年的时候紧张些,不过也不至于发不出月钱来,这话谁说的?” “宋礼!” 朱高炽悠悠的道:“宋礼在工部和人说,还是满脸钦佩的说,说你为国散尽家财!” 朱瞻基心中一个咯噔,目光微微转动,看到太子妃只是在轻轻的拍打着婉婉的背,而朱高炽却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父亲,早在几年前,兴和伯就和孩儿投了不少钱进那个工坊,想着能分红,孩儿就一步步的投了下去,直到现在都还没见到钱钞和好处。” 朱高炽的笑容一敛,喝道:“花点钱为国出力有何烦恼的?若是不够,只管来找为父。” 朱瞻基恭谨的道:“是,父亲。最近孩儿就有些缺钱。” 朱高炽的肥脸一颤,对梁中说道:“去,拿些钱钞给瞻基。” 梁中去了,朱瞻基不好意思的道:“多谢父亲。孩儿那么大了,还要父亲贴补,真是……” 朱高炽语重心长的道:“那工坊为父听说了,那些火器都是从里面出来的,你在里面有份子,方醒才敢弄,不然他嫌命长了?国之重器岂可操于私人之手!” 朱瞻基赶紧恍然大悟道:“是了,孩儿当时还年轻,就想着能赚些钱,多谢父亲教诲。” 太子妃看到父子和睦,就笑道:“你们且小声些,别惊醒了婉婉,还有,瞻基,你若是差钱,我这也有些,到时候给了你就是了。” “母亲……” 婉婉醒了,从太子妃的膝上抬头,看到朱瞻基后就喜道:“大哥,可是带我去吃流水席吗?” 小刀成亲的流水席办的不错,事后多人夸赞。 朱瞻基干咳道:“现在已经没有了,且等下次吧。” 如果是庆贺丰收弄的流水席,朱瞻基带着婉婉去吃没问题,可小刀成亲,朱瞻基要是和婉婉去了,会引发外界的无尽猜测。 婉婉嘟嘴不满意,太子妃就安抚道:“下次吧,要不就让你大哥带你去第一鲜吃。” 这话要是传出去,能让宫中的女人到女孩都嫉妒的眼睛发红。 平日里大家都是在学习什么女德,还得学习各种公主们该学的东西,想出宫?那是奢望。 而婉婉却经常能出去,哪怕只是去方家玩耍,依然让那些眼睛嫉妒的发红。 这就是宠爱啊! 满宫的女人都在寻求这个东西,从朱元璋临去前为了幼女而放过了她的母亲,到权氏宠冠六宫,无不让人眼红。 时间长了,宫中对婉婉的羡慕嫉妒恨,渐渐的转变为嫉恨,所以朱瞻基敲打过婉婉身边的人,让他们要盯好周围。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婉婉渐渐的大了,以后出去记得要带面纱。” 朱瞻基本以为婉婉会被禁止出宫,没想到只是让戴面纱,不禁笑了。 婉婉皱眉道:“父亲,蒙着面纱好气闷呢!” 太子妃怜爱的摸着她的头顶道:“女人家出门要蒙着面纱才行,不蒙面纱的是普通人家的女人,明白吗?” 婉婉看着朱高炽,委屈的道:“蒙着面纱脸上痒痒的。” 朱高炽先是佯怒,看到婉婉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就叹道:“罢了,以后多坐车,少露面。” 婉婉一声欢呼,起来匆匆行礼,说是要去学画画,一溜烟就跑了。 “这丫头……” 太子妃不禁眉间轻松的笑了。 朱高炽干咳一声道:“军户改制影响巨大,还有武学,那更是大事,你在外面可有听到那些武勋们的看法?” 朱瞻基垂眸道:“父亲,武学的问题来自于生源,兴和伯也认为不应当出现将门,所以最好是引进外来的生源,冲击一下原先的格局。” 朱高炽嗯了一声:“是这个道理,将门一旦形成,那就是太阿倒持,不可不防。” 朱瞻基应了,此时气氛有些古怪,太子妃见状就笑道:“瞻基回来也该去看看瞻墡他们,也劝他们好好的读书才是。” 朱高炽点头道:“去吧,也让他们少闹腾些,你皇爷爷在宫中呢,一天就想出宫玩耍,收不了心。” 朱瞻基应了,然后就去找到朱瞻墡。 朱瞻墡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朱瞻基到时,他正吆喝着几个太监挖树,但却没有喝骂。 等树挖倒后,朱瞻墡叫人抬进去,说是要栽在窗户边,这样日头就不会那么晒人了。 “回头给你们加肉!” 朱瞻墡笑眯眯的道,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熊孩子。 朱瞻基就在转角处看着,直到眼前无人,这才回去。 :。: 正文 第1190章 背锅被拒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朱瞻基出了宫,正好遇到朱高燧进宫。两人在外面相遇后,朱瞻基拱手寒暄一句,朱高燧也笑眯眯的问了他的身体,一时间叔侄俩气氛融洽。 朱瞻基目送着朱高燧进去,然后若有所思的上马离去。 临近年底,百姓手中也难得多了些活钱,就拖儿带女的出来采购些用品。 繁华的街道上,朱瞻基独自走在前面,感受着这份喜悦。 土豆最先是在北平和金陵地区扩散种植,所以吃饱饭不再是百姓的奢望,至少朱瞻基看到这些百姓的脸上都多了些红润。 “父亲,咱们还得要买好多东西,妹妹好歹嫁了举人,妹夫的学问考中进士轻而易举,咱们可不能让妹妹丢人。” “嗯,为父知道,王爷那边出了大头,好歹咱们家也能体面些,走,进入看看。” 谢忱和儿子谢苗进了一家书店,未来的女婿是举人,好歹得去寻摸些好书陪嫁过去。 朱瞻基就在不远处看着,贾全近前道:“殿下,谢忱自从断腿之后,更得赵王的看重,最近他准备嫁女儿,男方是举人,听说文章很是得力,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朱瞻基淡淡的道:“这是鸡犬升天,只是希望别后悔就是了。” 贾全愕然,他觉得朱瞻基出宫后火气就大了不少,莫名其妙的。 转了一圈,朱瞻基就回到了府中。 “呯!” …… 很快,太孙因为一杯茶太烫发了脾气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方醒是在下午才知道的,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晃悠着进了宫。 “你又进宫何事?” 朱高炽看到方醒就头痛,连眼前那碗刚出锅的乳酪都没了胃口。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臣听闻有人在背后说臣的坏话。” 朱高炽一怔,目光陡然锐利,“你以为是谁?” 方醒拱手道:“殿下,臣与太孙在金陵看护宝钞兑换银子时,有些人在背后做小动作,被臣告诫了一番,大抵是怀恨在心。” 朱高炽面无表情的道:“你想说什么?” 方醒说道:“臣性子急,做事难免有些操切,得罪人而不知。但臣对大明的一腔热忱却毋庸置疑,殿下雅量,当谅臣之莽撞,此后臣自然会慢慢的改之。” 朱高炽的身体后仰,冷冷的看着方醒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方醒躬身道:“是,殿下!” 看着方醒转身离去,朱高炽的眸色复杂。 “殿下,臣刚找到了一本马端的文献通考,臣和引真考据了两日,确认就是马端的真迹。” 就在朱高炽沉思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他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道:“是言诚吗,进来。” 长袍广袖,哪怕是初冬,依然是单衣。 文方就这样洒脱的走进来,行礼后把手上的书献上。 朱高炽接过书,慢慢的翻看着,点头道:“是马端的手笔,可惜只有一册。” 文方挥袖道:“殿下,马端的这套书繁杂,收集不易,臣在南方好不容易才收到了三册,且等臣去信家中,让他们托寄过来。” 朱高炽点点头,赞许的道:“此书对本宫大有裨益,言诚辛苦了。” 文方跪地道:“殿下龙章凤姿,虚怀若谷,臣只恨自己所学甚少,不足以辅佐殿下。” 朱高炽笑道:“罢了,经学于朝堂终究还得融会贯通,急是急不来的,你和引真且缓缓行之。” 这话就像是许诺,文方起身道:“臣遵命?” …… 方醒微笑着出了宫,回家也没有什么异常,照样是胃口大好。 吃完晚饭,方醒去了书房,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 “老爷,是薛华敏送来的,说是让老爷不用着急,还早着呢。” 方醒点点头,方五就出去巡查。 打开信,字迹居然不是张辅的,方醒摇摇头,笑了笑。 ——文方,张茂二人目前任职詹事府左右司谏,太子经常和他们谈论儒学,兴趣上来了还点灯夜谈。 方醒有些笨拙的把信纸点燃,然后慢慢的放在盆里。 “嘶……” 烧到最后时,方醒有些发呆,松手晚了些,被火苗舔了一下。 搓搓手指头,方醒闭上眼睛,静静的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醒突然觉得不对,身体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遇到难事了?” 解缙坐在对面,手中拿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的。 方醒揉揉脸,说道:“也不算是吧,就是有些恶心和担心。” 解缙把书放下,皱眉道:“德华,以前的你乐观而富有活力,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好似一个案牍劳形的官吏,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何苦?” 方醒端起桌子上早已冷却的茶水,一口喝了,才舒坦的说道:“世人皆苦,我若是一直居于方家庄,不涉世事,那自然逍遥自在,可如今大明处处皆是我的痕迹,我若是退了,那就是自寻死路,那些文人官吏都会疯狂的反扑,不死不休!” “若是我没有认识太孙,那我自然可以冷眼观之。可……” 解缙的眼神一凛,问道:“可是太孙的事?何人?” 方醒苦笑着指指东方,解缙闭上眼睛,嘴里轻轻的吁气…… “为何?难道和陛下的身体有关吗?” 解缙的腰突然塌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方醒说道:“不清楚,有人在暗自蛊惑,但心志坚定之辈,蛊惑不起作用,所以我才有些郁闷。” 解缙叹息道:“你下午进宫就是为了此事?闹翻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本想把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来,他却不肯。” 解缙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无奈的道:“子壮父弱,此取祸之道也!陛下当年终究是急切了。” 方醒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叹道:“北征回来就一直歇着,髀肉横生,解先生,哪天咱们一起去海边钓鱼如何?红烧、清蒸、烧烤、火锅……啧!想着就流口水了。” 解缙笑道:“那有何妨,到时候咱们把书院的人都带去,听说海边会有大风,人都能吹飞到天上去,老夫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方醒眉飞色舞的道:“那是台风,每年海边都有,那风能把木屋吹飞,吹断大树,还有海水倒灌,解先生,那威势什么都比不上,排山倒海啊!” 解缙也笑道:“那可好,到时候咱们建些石屋,偷偷开门看看,再找个作画好的学生来……” 书房里的灯一直都亮着,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 正文 第1191章 敲打,出手 感谢书友:‘刘爸爸有个小金库’的万赏! ...... 方家的早餐历来都不错,方醒早上喜欢吃面条,而张淑慧喜欢喝粥,来点咸菜就好了。 “煮鸡蛋要吃一个,不然你这个身体风一吹就刮跑了。” 看到张淑慧只是喝粥,方醒不由分说的剥了个鸡蛋过去。 张淑慧拿着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土豆。 平安还不能和大人一起吃,他的食物是糊糊。 小白吃面条的声音突然大了些,方醒和张淑慧相对一笑,就剥了个鸡蛋给她。 小白偷偷的看了张淑慧一眼,然后和小老鼠似的吃了鸡蛋,有些小得意。 方醒吃完面条,又喝了一碗豆浆,起身道:“淑慧今日回一趟娘家吧,带着土豆去。小白在家里看着。” 张淑慧点点头,也不多问。 只有小白听说自己看家,就有些纠结。 “家中多半无事,你看好平安就行了。” 方醒一个孩子亲了一口就走了。 小白低声问道:“夫人,少爷看着是有事呢!” 张淑慧点点头道:“嗯,夫君是有心事,昨夜和解先生在书房聊了许久。” …… 方醒进了城,直接去了朱瞻基那里。 朱瞻基刚练完武,脚步矫健的走进书房,笑道:“德华兄莫不是被赶出家门了吧?” 方醒说道:“谁敢赶我?我是来问问,那两人你感觉如何?” 朱瞻基的笑容一敛,坐下说道:“不好,都很恭谨,可我却觉得他们是在寻找我的错处。” 方醒眯眼道:“若是逼迫过甚,我带你走!” 朱瞻基的眼眶一红,垂眸道:“没到那个地步,小弟只是风头过盛了。” 方醒盯着他说道:“怕什么?你是皇太孙,陛下期许的圣孙,若事有不谐,你就自请去金陵,我带着聚宝山卫陪你去!” 朱瞻基摇摇头:“皇爷爷在呢,若是爆发,皇爷爷必然会勃然大怒,事情会很糟糕,否则小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你的爹,父为子纲,你知道个屁!” 方醒没好气的道:“陛下在,你的位置就稳,明白吗?你我最好都祈祷陛下能长命百岁,否则……” 朱高炽的城府出乎方醒预料之外的深,他不动声色的就敲打了朱瞻基,而面对方醒隐晦的询问,却展露了一个太子该有的霸气。 这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一直在韬光养晦! 方醒在前段时间就接到了消息,说是有两人入了詹士府,而且还是熟人。 调查之后,方醒当时就有些膈应。 文方两人和方醒在金陵对了一下,朱高炽不可能不知道。 可在这种情况下,朱高炽不但接受了文方和张茂,而且一上手就是左右司谏。 左右司谏担负着拾遗劝谏的重任,品级是不高,可除非是朱棣亲自任命,否则就是太子的心腹。 朱瞻基的声音有些僵硬,“皇爷爷在兴和一病,消息传到北平,各方风云涌动,那些散播谣言的不过是自作聪明之辈……” 这话朱瞻基只敢对方醒说,整个大明他也就只能对方醒说! 朱棣的年岁不小了,在帝王中也算是高寿。 而随着朱棣的年岁增长,无数人都知道,重新下注的时机到了。 “皇爷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开杀戒,有些位置也会动一动,可我却不能动,一动就是忤逆,所以此事不可说,家务事罢了。” 这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把此事归于家务事,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父为子纲,父亲出错被废,儿子怎敢坐上去?那是大逆不道,那是心怀叵测,全天下的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 这就是大明的社会背景! 名正则言顺,没有这个名,那你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 可在现在造反,那是逗/逼啊!而且是丧心病狂! 再来一次内战,方醒敢确定,大明的元气五十年都无法恢复。 “陛下的身体有些风吹草动,外间马上就会各种猜测,说句大逆不道的,文人们大抵都是希望陛下……,瞻基,不过是敲打罢了,无碍,咱们且等着瞧吧,陛下当有天佑!” 朱瞻基看着地上,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相信我!” 方醒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且休息几日,我去折腾。” 朱瞻基抬头,手伸在半空,嘴巴张开,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方醒出了太孙府,目光一转,看到街边居然有两个乞丐,就笑了,笑的爽朗。 “老七!” “老爷。” 方醒指着那两个乞丐说道:“去,打断他们的腿!” 那两个乞丐本是在墙边缩成一团,看到方醒手指这边,不禁面露茫然之色。 可辛老七却大步走来…… “小的……” 辛老七的手法太过粗暴,他直接捏住两个乞丐的脖子,用脚踢断了他们的大腿。 惨嚎声传出老远,路过的几个百姓纷纷掩面而逃。 太凶残了啊! 居然在太孙府的外面对乞丐下手! 太孙府的人呢? “都是一群废物!” 方醒冲着赶来的两名侍卫喝骂道:“这里的人流那么少,哪家乞丐会来这里乞讨?” “长久的安逸让你们的警觉丢到哪去了?丢到粪坑里去了!贾全也是个样子货,哪天被人摸进去行刺你们才舒坦是不是?啊?” 贾全已经带着人出来了,看到辛老七脚下的两个乞丐,他的脸色铁青,喝道:“拿下!” “拿个屁!” 方醒的嗓门很大:“谁知道是哪家的探子?若是太孙惹不起的,你拿去干啥?给太孙招祸吗?都滚蛋!” 贾全还有些懵逼,方醒一脚就飞了过去,居然就把这些侍卫给赶进了太孙府中。 站在大门外拍拍手,方醒说道:“都看紧大门,有人行刺就格杀勿论!” 行刺两个字响彻云霄,方醒看着两头看热闹的百姓,上马,驱马到了那两个满地打滚惨叫的乞丐身边。 “装个乞丐都装不像,说你呢!都初冬了,你的手还白白嫩嫩的,莫非你有护手霜?还是说你用了雪蛤油!” 两乞丐的惨叫声小了些,那个脸上涂了黑灰,可手背却是白生生的乞丐惊惧的看着方醒,把手缩了回去。 “不专业啊!” 方醒笑着一夹马腹,大白马长嘶一声,双蹄扬起,再次落下时,重重的踩在了这个乞丐的肩膀上。 消息在半个时辰后就传遍了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正文 第1192章 剑拔弩张,峰回路转 感谢书友:‘亂~’的万赏! ...... 方醒疯了! 最新的消息,方醒疯了! 朱高燧在府中笑的前仰后合,一迭声许了全府加一个月的月钱,于是乎赵王府马上欢声雷动。 “谁能比瞻基大?父皇?还是说太子……” 朱高燧舒坦的坐在软椅上,冬日的阳光冷清的挥洒进来,却无法降低他的热情。 谢忱最近过的不错,女儿要出嫁,还是嫁给青年才俊,让他整日都笑呵呵的。 “殿下,太子有些坐不住了。” 朱高燧点头道:“父皇的身体病过一次,本王记得老人只要一生病,以后就会绵绵不绝,可对?” “对,民间的老人只要生次病,此后多半会隔三差五的请郎中,那些请不起郎中的,大多去的快。” “大哥被压久了,最近有些喜欢冒头,听说有些乾纲独断的意思,这是迫不及待了呀!” 朱高燧眯眼看着窗外,然后把椅子往后面挪了些。 “父皇也是无奈,此时太子大势已成,废不得,一废大明就乱了,可怜父皇一生英雄,居然……哎!” 朱高燧坐在暗处,看不出他的神色。 谢忱说道:“太子打压太孙,这就是在自乱阵脚,听说太孙的那位智囊杜谦被太子呵斥,说他行事毛躁。” 朱高燧唏嘘道:“瞻基最近出的风头太大了,连本王都有些忌惮,大明的皇太孙为了兴和堡的军民,甘愿冒险出击,这消息传来,多少军民都会支持他?” “及至前几日那个铁轨之事,皇太孙毁家为国的名声又开始响亮了,本王旁观,自然不以为意。可太子却坐蜡了……” 谢忱赞同道:“这太孙比太子还能干,岂不是说……子壮父弱,这可不是长久之道,太子的打压,无人敢质疑,连陛下都不好伸手管啊!” “可方醒伸手了!” 朱高燧得意的道:“方醒于瞻基亦师亦友,又是个冲动的,见到瞻基吃亏,马上就发疯了,哈哈哈哈!” 谢忱正准备附和几句,可眼角瞥到门外人影闪动。 …… 朱棣也接到了消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良久无言。 大太监有些惶恐,朱棣年纪不小了,若是太子和太孙爆发矛盾,他不可能再像以前般的去打压太子。 这只会适得其反! 要想朱瞻基能上位,朱高炽就不能动。 这一点朱棣知道,朱高炽也知道,所以他才敢在这些年时不时的冒泡,干些外面称之为仁慈的事儿。顶撞一下朱棣,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 而方醒就像是个愣头青般的把这个矛盾捅出来,让朱棣作难了。 怎么办? 视而不见?这会激励不少人向朱瞻基开火! 斥责朱高炽吗? 那只会激化矛盾,兴许现在能压下来,可等朱棣一去,这父子俩大概会成为冤家对头。 …… 而朱高炽也知道了发生在太孙府外的事儿,他的手一动,装着点心的盘子就飞了出去。 “呯!” 梁中在边上噤若寒蝉,那些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 朱高炽面冷如冰的道:“怎么回事?” 梁中双腿发抖,却咬牙站住,不肯出去。 德忠垂首小步走到中间说道:“殿下,太孙昨日回去……听说摔了茶杯。” 朱高炽的目光一转,问道:“本宫这里的事也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这是何故?” 德忠瞥了一眼梁中,说道:“殿下,必然是有人吃里扒外。” 朱高炽淡淡的道:“背主之徒,本宫再能容忍,却也不愿纵容,找出来,处置了!” 德忠大喜,忍着兴奋应了,出去前再次看了梁中一眼。 梁中心中苦涩,却没有出言解释。 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了讥讽之色,喝了口茶水,正准备说话,刚出去的德忠又回来了,一脸掩饰不住的失落。 “何事?” 和煦已经消失了,朱高炽的脸上有些冷厉。 德忠瞥了梁中一眼,说道:“殿下,刚得到的消息,那两个乞丐被人扔到了赵王府的门前。” 梁中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差点软倒。 “赵王府?” 朱高炽有些不解。 德忠说道:“太孙府上昨日抓到了一个内侍,据说是赵王的眼线,太孙大怒……” 呃…… 朱高炽的神色一滞,随即又浮起了和煦的微笑。 “二弟最近都在孝顺父皇,这里面说不准有什么误会……” 朱高炽的语气明显的轻松了许多,他招手道:“本宫饿了,上些点心来。” …… “殿下……” 朱高燧心情愉悦,交代谢忱要派人去探听太孙府的消息。 谢忱也觉得这是朱高燧最好的机会,就打起精神,准备启用几个暗线。 在门外的那个太监踌躇着,最终忍不得了,就说道: “殿下,门外被人扔了两个乞丐,腿都断了,还有一个肩膀肿的老高。” 一个太监进来禀告道,还偷瞥了满脸震惊的朱高燧一眼,生怕被迁怒。 谢忱心中一惊,脱口道:“殿下,这是栽赃!” 朱高燧身体僵硬的坐直,淡淡的道:“这是方醒的手笔。” 谢忱听出了彻骨的恨意。 “他先在太孙府外演了一出,让人以为他为了瞻基要和太子火拼,可最后却是把锅扔给了本王……” “那个畜生!那个全家该死绝的畜生!他怎么还不去死!!!” 朱高燧的面色涨红,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抓住一本书就撕。 碎纸纷纷落下,惨白的光线下,就像是……出殡时的…… “那个畜生,明知道那两个乞丐不是本王的人,可他这么一扔,本王里外不是人!” 谢忱犹豫道:“殿下,好歹人来了,要不就审讯一番,看看是谁的人,咱们也好跳出这个污水坑啊!” 朱高燧把手中剩下的半本书摔在地上,拍着桌子道:“这就是坑!一个大坑!人在王府的门外,谁敢接进来?那就是嫌疑,就是做贼心虚!” 谢忱猛地抬头道:“殿下,送到锦衣卫和东厂也不行啊!到时候就算是验证了咱们的清白,可谁会信?” 朱棣宠爱赵王,这事天下皆知。 这尼玛…… 朱高燧和谢忱相对一视,面带苦涩。 这尼玛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啊! 谢忱劝道:“殿下,还是先报与五城兵马司吧。” 这个是正常程序,可以让外人看看,赵王府并不心虚。 朱高燧仰头,呼吸声急促,指着门外道:“罢了,这个亏本王认了,去叫人来!” 正文 第1193章 让人看不透的处罚 感谢书友:“浴血神鹰”的万赏!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张淑慧带着土豆来到了张家,老太太一见就喜的不行,叫土豆上了炕,接着又叫人去拿果子和点心,完全把张淑慧当做了透明人。 二夫人吴氏笑意盈盈的把张淑慧拉坐下,问道:“听说你家的平安很是沉稳,咱们可是眼巴巴的等着看看,怎么没带来?莫不是她不肯?” 小白的际遇在京城算是一个传奇。 贴身丫鬟,忠心耿耿的照顾了方醒三年,然后回报果然丰厚。 一个丫鬟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伯夫人,以后出去也是头面人物。不少官太太表示,这等幸进之辈,不屑与其为伍。 所以吴氏的话里带着探寻。 张淑慧笑道:“她看家呢,平安还小,不好离了娘。” 老太太一到冬天就不大愿意出院子,听到这话就问道:“那个平安真是呆呆的?小孩子发呆可不是好事,虽然不是你的孩子,可你好歹也尽些心。” 张淑慧说道:“没有的事呢,那孩子聪明,下台阶都知道一步步的试探着走,只是不喜欢闹腾,倒是比土豆轻省许多。母亲,土豆小时候那和猢狲差不多,闹腾的人晚上都睡不好。” 土豆一听就不乐意了,不停的瞅着张淑慧,满脸的委屈。 老太太看到这模样不禁大乐,笑着摸摸土豆的头顶道:“小孩子要闹腾才好,不闹腾家里还担心。” 几人笑了一阵后,老太太突然问道:“怎么听说姑爷和太子闹起来了?” 张淑慧一怔,然后笑道:“夫君在外面的事一般回家后都不说,我也不问。不过太子殿下宽厚,想必无事吧。” 老太太嗯了一声,叹息道:“我也老了,老大这几年深居简出,算是避开了漩涡,只是姑爷却一直都在漩涡里,你回去便告诉他,就说是我这个老太婆说的,让他多在家教教孩子,孩子出息了,你们以后的日子才好过啊!” 张淑慧点点头,心中却苦笑不已。 方醒的性格看似和气,可作为枕边人,张淑慧知道他内里极为坚定,认准的事轻易不会妥协。 这时大夫人进来,高调的道:“母亲,国公爷本就是在韬光养晦,要是得罪了太子,咱们家以后可就难熬了。” 看到土豆有些吃惊,老太太把脸一沉,喝道:“哪里来的难熬!那是男人们的事,你咋呼什么?老大自然会处置,姑爷也会处置,哪里就轮到女人多嘴了?!” 大夫人讪讪的笑道:“哎哟!妾身只是担心家里面,这不分寸就有些乱了,母亲恕罪。” 等她坐下后,气氛就有些凝滞,大家淡淡的说些家长里短。 聊了一会儿后,老太太觉得给大儿媳的面子足够了,就说道:“快年底了,你的事情也不少,就先去忙吧,午饭也别过来伺候。” 大夫人面色不变,起身对张淑慧道:“老太太最近越发的心慈了,二妹妹有事就说,老太太这里再没有不应的……” 这话有些刺人,可却挑不出毛病来。 老太太的面色突然一变,变得冷冰冰的,正准备说话,外间来了个丫鬟。 “老太太,国公爷方才令人传话,姑爷的事情无碍,只是……” 这个是张辅的贴身丫鬟,老太太一看她意犹未尽,就点点头。明婆婆干咳一声,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 那丫鬟等人出去后才说道:“国公爷说了,姑爷此次行事极为精妙,他自愧不如。赵王大概要恼怒了,不过藩王不可干政,想来姑爷肯定无事。” 老太太点点头,令人赏了丫鬟一块碎银。 富贵人家赏钱以铜钱为下,白银为上。 想想也是,假如主人家得意,吆喝一声:“赏她十贯钱!” 那得找个口袋扛着回去,体弱的还得找个帮手。 丫鬟走了,大夫人讪讪的道:“母亲,儿媳去了。” 老太太没搭理她,只是挥挥手。 等大夫人去后,吴氏好奇的道:“二妹妹,姑爷这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连你大哥都称为精妙。” 张淑慧摇摇头,“嫂子,我从不问夫君这些事,他觉得该告诉我的就会说了,不说的多半是有些忌讳。” 老太太赞许道:“这才是做人媳妇的样子,当年你们的父亲还在时,枢密院的事他从来都不说,我也是从来都不问,所以才能相安。女人啊!要有心,心别乱,一乱就是错。” 这话有深意,以至于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吴氏还在想着。 奶娘送了一杯她习惯喝的茶,听到了些喃喃自语。 “……安之若素吗?不能浮躁,一浮躁心就乱了……” …… 朱棣没吃午饭,赵王来求见也被拒了。 大太监心惊胆战的看着朱棣站在故皇后的画像前,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 “妙云,你倒是轻省的去了,朕却还在这里煎熬着……” 听着这话,大太监垂首暗自悲伤。 为人父母的终究是难于取舍,当父子之间还搭上了无上皇权时,非铁石心肠之人不能决断。 朱棣站了许久,突然说道:“你看瞻基以后如何?” 大太监正在伤感,闻言几乎被吓尿了。 犹豫了半天,他终究不敢违背朱棣的意思,只得说道:“陛下,太孙殿下锐意进取,和您最像。太子……殿下终究……身子不大康健,要多多保养才是。” 说完这话,大太监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朱棣回身,看到大太监狼狈的模样,就说道:“传朕的旨意,兴和伯做事毛躁,着抄写佛经十本。” 大太监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朱棣面带萧瑟之意,说道:“赵王行事无状,着禁足一月。” 大太监赶紧应了,然后出去交代。 走出大殿,一阵冷风吹过,大太监不禁打个寒颤,心中叫苦。 千万别病了呀! 朱棣的身边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长期少了谁,你就别想着再回来。 交代完之后,大太监赶紧叫人给自己弄了一碗姜汤,浓浓的喝了下去。 而旨意下去后,刚回到王府的朱高燧傻眼了。 作为朱棣宠爱的幼子,除去早些年他不知道收敛,被朱棣收拾了一次之外,何曾被这般对待过? “为何?” 朱高燧接旨后问道。 来传旨的是个生面孔,朱高燧有些不安。 这太监说道:“奴婢们只知道旨意,其它的一概不知。” 这就是藩王和继承人之间的差别。 如果换做是朱高炽和朱瞻基,谁要是敢这么倨傲和生硬,那就是在作死,比如说黄俨这种人就是例子。 朱高燧大怒,但面上不显,还让人给了些宝钞,好生送出去。 等人一走,朱高燧怒道:“黄俨那条老狗去了朝鲜那么久还不回来!他是乐不思蜀了吗?” 谢忱的面色不大好看,说道:“殿下,朝鲜如今可是大明的地方,黄俨再想像以前那般的肆无忌惮,已然不可能了。按照行程,年前他就会赶回来。” 朱高燧嘿然冷笑,目光阴冷的道:“那方醒栽的好赃!父皇也不加辨别就认为是本王做的,真真是……老……” 谢忱的面色越发的惨白了,他退后几步,出门看看左右,没看到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高燧冷冷的道:“怕什么!本王就不信父皇不知道,不过是拿了本王杀鸡儆猴罢了!做了还说不得了吗?” 正文 第1194章 负荆请罪 感谢书友:“天天5分钟”的万赏! …… “让我抄佛经?” 方醒接旨后简直是不敢相信。 来传旨的居然是梁中,这很有趣,非常有趣。 梁中板着脸道:“陛下的旨意,你不抄试试?” 方醒苦着脸道:“老梁,这是咋回事?我可没犯事啊!” 梁中的头不动,眼珠子左右晃动了一下,喝道:“少啰嗦!接了旨意就老老实实地抄,熏陶一下你那满肚子的戾气和煞气!” 方醒马上就肃然道:“是了,果然还是陛下关心我,这杀戮过多,据说有阴魂附身,时间长了就会生成各种煞气,什么桃花煞,鸳鸯煞……” “噗!” 跟着梁中来的两个太监听到这个都笑喷了,梁中回身道:“兴和伯的脸面也是你等能折辱的?出去!” 两个太监不敢反驳,悻悻的出去了。 “我说兴和伯,你就消停些吧,咱家都差点儿被你带累了!” 梁中吐着苦水:“本来是家事,可你这么一折腾,差点就弄成了国事,吓死咱家了你可知道?亏得太孙府抓到的是赵王的人,不然咱家可就得去见太祖高皇帝了!” 方醒笑道:“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我当时弄错了,以为是那个啥……后来那家伙吐实了,才知道是赵王的人,哎!误解了太子殿下,我马上去请罪。” 梁中点头道:“这才是臣子的模样,赶紧去吧,顺便去借几本佛经。” …… 方醒一路到了太子宫中,进去后,在殿外折断了一根树枝,摸出一根绳子绑在背上,就进去了。 梁中的眼皮子狂跳着,回身警告道:“此事若是传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那几个太监浑身冷汗的点头,知道这事儿要爆出去,朱棣那边的反应难测。 朱高炽端坐上面,面沉如水。 太子妃在屏风后面拼命的拖着婉婉,捂着她的嘴。 等看到方醒进来,衣服也不脱,就背着一根连分叉都没有的树枝进来时,朱高炽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 “你来何事?” 朱高炽的声音冷冰冰的,方醒赶紧请罪道:“臣昨日出言无状,有罪。” 气氛凝滞,朱高炽慢悠悠的喝茶,方醒躬身不动。 “呜呜呜!” 方醒觉得腰不大舒服,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禁就探头探脑的往后面看。 “咳咳!” 朱高炽看到这厮居然还敢乱瞟,就干咳道:“你所犯何事啊?” 方醒哦了一声,才不好意思的道:“殿下,臣做事莽撞,居然顶撞了殿下,万死。” 朱高炽板着脸道:“你不学无术!” 方醒垂首道:“是,臣不学无术。” “不识好歹!” “是,臣不识好歹!” “可知错了?” “臣知错。” “你不知错!” “臣,呃……” 朱高炽的暴喝吓了方醒一跳,他抬头,看到朱高炽满面铁青,身体一颤一颤的,手上拿着点心盘子,作势欲扔。 朱高炽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向他老子学习,起身道:“你跟本宫来。” 两个太监过去扶起朱高炽,方醒乖乖的跟在后面,从前门出去。 方醒临出门前回头,正好看到婉婉挣扎着冲出来,就伸出食指在嘴唇中间竖着。 婉婉被一个嬷嬷拉着,看到方醒背着根树枝,嘴巴一瘪,眼睛就红了。 方醒咧嘴一笑,然后摆摆手,就跟着出去了。 婉婉想追出去,却被嬷嬷拉住了,太子妃气喘吁吁的过来道:“好了,兴和伯只是和你父亲出去谈话,又不是去上刑场!” 婉婉回头道:“母亲,父亲肯定骂他了!” 轰! 太子妃一下就懵了,呆呆的看着婉婉。 …… 这里周围空旷不见人,梁中跟在后面,不时四处梭巡。 “君臣父子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就凭着好恶行事,比汉王还莽撞,堪称是国朝一奇!” 朱高炽的声音很平稳,这是一个阅历了无数波澜的太子,他所经受的磨砺一般人还真是赶不上。 方醒跟在后面,觉得朱高炽太过城府,父子之间有必要弄的相互戒备吗?而且朱棣还在呢! “偌大的大明,你以为是方家庄吗?冲动而去,兴尽而回,游侠儿般的人,如何当得起重任?” “不分青红皂白,一意孤行。” 朱高炽突然回身,问道:“本宫且问你,你是谁的人?” 方醒笑了笑:“臣是大明的人。” 朱高炽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罢了,记住你的话,回去吧。” 方醒拱手道:“臣只知大明,为此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朱高炽点点头道:“皇家不同于普通人家,你要知晓,免得以后犯错。” “臣知道了,多谢殿下提点。” 方醒走了,朱高炽站在原地,突然说道:“你说,兴和伯与瞻基是什么关系?” “殿下,老奴以为是亦师亦友吧,还有些兄长的看顾,否则兴和伯不会得罪那么多人。” 朱高炽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本宫的兴和伯在哪呢?” …… 方醒一路回家,才想起没要佛经,就让小刀出去买几本回来。 张淑慧已经回家了,看到方醒无碍,就侍候他换掉外衣。 “咦!夫君,背后破了。” 方醒不在意的道:“刚在墙边蹭到了,这家的布料不好,下次换一家买。” 张淑慧把衣服丢在一边,疑惑道:“他家的布料在京城首屈一指啊!难道是这一批出问题了?那妾身明日就去找麻烦。” 方醒无所谓的道:“去吧去吧,在咱们家的身上赚了那么多钱,是该找找麻烦。” 那家布庄在北平比较高端,客人都是富贵人家,一年赚到的钱让方醒都眼红,所以他乐于见到张淑慧去找麻烦。 至于那家布庄敢不敢反驳,方醒根本就不担心。 …… 外间开始时传言是方醒和太子对上了,然后神转折的又变成了赵王。 方醒只是抄佛经,朱高燧却要禁足一个月。 这样的兴和伯让人生畏啊! 方醒到家,而朱瞻基后脚就去了太子宫中,直到晚饭后才出来,据说还喝了酒,笑了一路。 这是解开误会了? 那么赵王呢? 赵王府大门紧闭,采买的人都从后门走,根本不露面。 而就在这说不清的气氛中,大明第一批被解除军户户籍的将士马上就要出营了。 正文 第1195章 冰与火的告别 抄写经文是个什么感受? 生不如死! 抄了两页就开始吃晚饭,方醒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而往常他最多一刻钟。 按理抄书对于读书人来说不算是事,所以张淑慧还体贴的让方醒饭后休息休息再抄。 方醒强笑着到了书房,等再次出现时,神色疲惫,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的那种疲倦。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就去了聚宝山卫。 军营中早已是人声鼎沸,方醒到时看到的是一个离别景象。 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嚎啕大哭…… 王贺迎上来,看到方醒不停的打哈欠,就问道:“兴和伯熬夜抄书了?” 方醒擦去眼泪,眨巴着眼睛道:“嗯,熬夜了。” 可他昨晚上却在书房里睡得很早,睡的很死。 王贺同情的道:“陛下又没说时间,你可以慢些嘛!” 方醒又打了个哈欠,看着那些让人眼睛发热的场面道:“陛下的交代哪里敢懈怠,不过是抄书罢了,难道还比得过征战的辛苦和危险?” “太孙来了。” 王贺看到营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打头的正是朱瞻基。 朱瞻基近前下马,看到方醒那疲惫的神态,就感动的道:“此事不急,实在是不行,我找个能模仿笔迹的人来抄也行。” 方醒摇摇头道:“陛下此举有让我抄佛经消除煞气的意思,若是不诚心,就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厚爱。” 朱瞻基嘴角抽搐着,方醒这话要是被朱高燧听到了,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那边的告别在林群安的吆喝下止住了,旋即开始整队。 一百多号人站在操场上,阵列显得格外的单薄,朱瞻基走到前方,看着这些背着大包的军士,说道: “你们是第一批退出军伍的人,有人说你们的运气不错,可有人又说你们的运气不好。可不管怎样,此事已成定局。” “你们大多数人将回到家乡,种地、经商、或是小吏,而有的人将要去奴儿干都司、交趾、朝鲜、瀛洲……” “不管去到哪里,希望你们牢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军士,不要玷污了聚宝山卫的常胜之名,不要玷污了你们曾经为大明奋勇杀敌的光荣!” 朱瞻基简单的说了几句就结束了。 方醒走过去,看着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你们不知道自己今日在干什么。” “你们今日终结了大明的一个制度,军户!” 方醒不想多说这事,不然有冒犯朱元璋的嫌疑。 “回去之后,别忘记了把自己的本事交给下一代,要把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交给自己身边的人,去影响他们。不要保守,不要吝啬,要让大明的百姓见识到更多的东西,这是你们的义务!” 方醒最看重的就是这些退伍兵回去之后的带动效应。 在军营中,他们学会了识字,学会了算术和物理,加上四处征战,在见识和知识结构上,真心的能甩那些秀才举人们几条街。 “记住了,走到哪,腰杆都要挺直了,别软!” 方醒说完就冲着这些退伍兵拱拱手,林群安等人也跟着照做,一时间,场面有些肃穆。 “发路引和户贴吧。” 由军户转为百姓,户籍要更换,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得等许久。 为此户部专门派人办理此事,总算是在出发前完成了。 一个军士上前,从林群安的手中领取了一家子的户贴和路引,然后冲着这边鞠躬。 “殿下,伯爷,各位大人,小的这就去了,往后不敢忘了曾在聚宝山卫的日子,不给聚宝山卫丢人!” 朱瞻基微笑点头,方醒说道:“好,回家好好的干,争取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这人揉揉眼睛,走到了家眷堆里,带着媳妇和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大门处。 这些人可以凭着路引乘坐官船,可在免费在各地驿站歇息吃饭,直至到家。 一个个的发放路引和户贴,就像是一个仪式。 等发完后,方醒等人走到营门口,目送着这些人离去。 “伯爷,新兵下午就到。” 林群安说道。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过也好,新人进来,多少会带来些朝气,不过你要注意了,别让那些家伙欺负人太狠了。” 老兵给新兵杀杀威风,这事儿哪里都有,连方醒都没办法,只能是让林群安看着点,别过火。 这边离别伤感,而羽林左卫和右卫那边却是冷漠和狂喜,冰与火并存。 “羽林卫的那些人都高兴坏了,拿到路引和户贴,头也不回的就跑。” 柳溥今日靠着他老爹的名头混进去看了一场好戏,然后溜来方醒家中混饭。 “那些抽签不中的都在叫骂,那眼神,啧啧!德华兄,真能杀人!” 大部分军士对军队的感觉就是牢笼,而他们是牢笼中的奴隶。 “他们在害怕朝中的方略朝夕改变。” 这就好比一群人被困在山谷中干苦力,突然有了出去的机会,没自相残杀就算是不错了。 柳溥突然欲言又止的道:“德华兄,小弟……能进聚宝山卫吗?” “不能。” 方醒说道:“聚宝山卫是殿下的亲军,若里面都是我的熟人,那是谁的?这个是大忌,再说你在神机营难道不好吗?好歹有你爹照看着,少将军呐!” 柳溥说道:“德华兄,神机营不是我家的,我也就是在里面打混罢了。” “那就准备考武学吧。” 方醒觉得柳溥的位置有些尴尬,他老爹柳升算是朱棣的心腹,而且率领火器营战功标榜。及至他时,却有些不上不下的。 “武学?” 柳溥说道:“武学要重开了吗?” “对,陛下既然对军户制度动手,这就是在为武学的生源开路。” 军队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朱棣需要一些新鲜血液进去打破这个格局,就像是鲶鱼。 …… 柳升最近处于半休假状态,这是朱棣给他的奖赏——营造北平皇城的奖赏。 现在的武勋闲时手捧着一本儒学书籍是一种时尚,你要是天天在家打熬筋骨,传出去别人会笑话你是莽夫。 “父亲。” 柳溥放下书,皱眉看着柳溥道:“去哪了?” 柳溥说道:“父亲,孩儿早上去了羽林左卫,然后在德华兄家中吃了午饭。” “可是有事?” 柳升有些困意,伸手揉了揉眉心。 “父亲,孩儿想进武学。” “武学?” 柳升掩嘴打个哈欠道:“方醒一直在鼓动陛下,让百姓入武学,这将会触动到那些人的饭碗,这事有的争斗了,你此时进去不恰当,等武学的章程出来后,为父再看看。” 正文 第1196章 怒斥保定候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开不开武学? 这个问题近期成为了焦点,文官看热闹,顺便看看皇帝会把这个武学定位在什么高度。 而武人们也在看,他们和文官的想法相反,有人觉得武学是个镀金的好地方,有人觉得武学将会是武人扩大话语权的好地方。 就这么等了几天,就在大家等的不耐烦,准备过年的时候,一道旨意下来了。 ——着孟瑛、金忠、柳升、方醒筹备武学! 张辅在家得到消息,就闭门半日,谁也不见。 孟瑛得到消息,面色难看的出门,直奔兵部。 而金忠却坐在兵部大笑,令人准备地方,他要招待客人。 一个时辰不到,柳升和孟瑛都来了,方醒还没见踪影。 孟瑛板着脸道:“兴和伯这是何意?” 在座的除去金忠之外,谁的爵位不比方醒的高?久久不来,这是得意忘形了吗? 柳升说道:“兴和伯估摸着是有事拖住了吧,反正也是年底,咱们等等也无妨。” “此风不可长!” 孟瑛执掌五军都督府,久居上位,自然有一股气势。 “既然是武学,那就是军中的规矩,军中误期那可是要斩首示众的!” 柳升斜睨着他道:“保定侯,火气不要太大嘛!闹翻了这个年都过不成了。” “孟某如今坐在火堆上炙烤,他方醒倒是逍遥,事情是他提出来的,最会躲的也是他。武学之事谁做主?他吗?他敢吗?” “敢!” 门口传来方醒的声音,孟瑛回头道:“你如何敢?消息才出来一个时辰,孟某的衙门外就多了不少人,全都拎着东西!收了是罪,不收是没了袍泽之情!” 回首,孟瑛对柳升说道:“安远候,孟某就不信你没被人堵!” 柳升点点头道:“是被堵了,都是些往日的袍泽麾下,多年的交情。” 孟瑛再次回头道:“兴和伯,那些要让子弟入学的故旧,换做你怎么处置?” 方醒指指外面道:“下雪了。” 是下雪了,不大,雪花飘飘荡荡的,就像是一把把小白伞。 下雪和这事儿有屁关系! 孟瑛有些恼火,接手了此事之后,上面是皇帝居高临下的眼神在盯着,中间是那些将官子弟在求着,而且…… 而且居然有宗室子弟也叫人来传话,让他给几位‘年轻俊彦’开个方便之门。 可那门能开吗? 事情曝光后,那些皇室中人一个撇清即可,反正你没证据。 可孟瑛却逃不过皇帝的追责,弄不好全家都得到奴儿干都司种地去。 方醒坐下道:“方某才出来,路上就遇到了几个以前征战时认识的人,都是来推销自己的子弟,甚至连聚宝山卫中都有人动了心,不过被我罚从方家庄跑回军营。” “保定侯以为如何?” 孟瑛愕然,方醒却不饶人:“故旧人情,那是百姓,可百姓在遇到亲朋好友求助时,都会衡量此事是否合乎道德和律法,怎地到了咱们的手上,就变成了人情大过国法来了?可耻!” “嘭!” 方醒一拳打在桌子上,金忠眯着的眼半睁着,懒洋洋的道:“这桌子可是兵部的财物,打坏了就赔。” 老金忠这是想让方醒消消火气,可方醒的火气却越烧越旺,胸中感觉发烫,不喷不爽。 “武学还没开,就有人说出来肯定是连升三级,好嘛!特么的堂堂大明武学,居然变成了钻营者眼中的圣地,你们都怯于旧部,怯于人情,那就别干了,方某不怕,我来干!” 柳升嘴唇蠕动着,却无言以对。 大家私下自然可以谈论这些事,可孟瑛却把它当做困难向方醒抱怨,那也怨不得方醒要喷他。 朱棣在盯着这里,若是被他知道刚才的对话…… 孟瑛第三次回头,金忠说道:“没人,本官的地方,还没有那等不知规矩的货色。” “那位袁琪江袁大人呢?” 方醒就像是吃了枪药,把枪口对准了金忠。 “那日他拦住马苏,说方某破坏祖制,可今日退役的军士已经上路,我等在此讨论的也是武学,那位袁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这人真是睚眦必报啊! 过了那么多天,连金忠都以为方醒不会再计较此事,可…… “本官不知道。” 金忠耍赖道,不管兵部的官员如何,能护住的,他金忠绝不会撒手不管。 这就是不少人认为正确的领导模式。 你不护着手下,谁愿意跟你干? 方醒突然平静下来,淡淡的道:“那人既然敢说这等话,那就等着吧,山不转水转,总有相逢的一天。” 这种场面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大家只会当做笑谈。 可这位是宽宏大量的方德华啊! “兴和伯,陛下可是让你去抄佛经来着,可抄好了吗?” 孟瑛一句话点在方醒的死穴上——皇帝认为你的戾气比较重,要用佛法来熏陶一二。 方醒漫不经心的道:“佛?听闻福/建那边的和尚日子过得不错,比之那些耕读之家也不差,熏陶什么?熏陶怎么去抢占良田吗?” “够了!” 孟瑛猛地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兴和伯不必多言,有何不满的就说吧,孟某听着。” 柳升担心两人火并,就劝道:“算了算了,小事而已,大家还是赶紧商议出一个章程出来,然后好回家过年吧。” …… “那竖子这是担心朕猜忌,所以干脆就先和孟瑛闹一场,难道朕是那等人?可笑!” 朱棣嘴里不屑,可眉间却很轻松。 孙祥低头道:“陛下,臣听说那几位出来的时候,有不少人得知消息在围堵,都是想把自家的子弟送进武学里去。” “终南捷径!” 朱棣轻蔑的道:“可在朕这里不会有,谁要是开了这个头,朕饶不了他!” “孟瑛怕是同方醒一个心思,他们联手演戏给朕看,哼!传朕的话,年前商议不出来,那就在兵部过年吧!” 孙祥缩缩脖子,最近朱棣的火气不小,要是撞枪口上了,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不过能在朱棣的面前自称臣,这是一个极大的成就,所以孙祥回到东厂,就令人去盯紧方醒等四人的衙门和家门,要是有谁拎着礼物得以进去,呵呵! 手指轻拨,佛珠转动,节奏很稳定,看的人想睡觉。 “要盯好了,及早发现就是功德,功德多了就能修来世……哎!” 孙祥垂眸,好像是入定了。 “是,公公。” 陈桂恭谨的躬身道,然后转身出去。 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孙祥的眼睛突然瞪的大大的。当看到陈桂直到要转弯时,那腰背依然是弯曲的,这才再次闭眼。 “尔时阿难及诸大众,蒙佛如来微妙开示。身心荡然,得无挂碍……” 正文 第1197章 风暴,岛屿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四个万赏!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 茫茫的大海上,一眼看去全是浪涛。 乌云下,一艘大船,两艘小船在大风中随波逐流。 前方是一艘中型宝船,两艘小船就像是被吓坏的小鸡跟在后面。 “把帆放下来,卧槽尼玛!陈默,你特么的在干什么?” 宝船上,黄金麓就像是一头暴龙,呵斥着那些船工,甚至连水师的百户官林正都被他喷成了狗。 陈默全身赤果站在船头上嘶吼着:“吹大些,把你爷爷吹上天去!要不然你特么的就吹几个女人下来!” 狂风大作,风帆被吹的鼓起来,船速陡然加快。 可黄金麓知道这不是好事,风要是再大些,会把风帆撕成碎片! “你特么的滚下来!” 陈默就像是个疯子般的张开双手站着,身体被大风吹的摇摇晃晃的。 “哗啦!” 一具船帆被放下来,砸伤了一个船工,林正看看天色,喊道:“都快些,晚了就去见海龙王了!” 一具具船帆被放下来,就在大家开始放松的时候,一堆船帆被风吹动,砸到了一个船工。 “救命……” 大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这名船工就消失在船舷边上。 林正一愣,也不救人,喊道:“都把东西稳住,绑好!” 海面已经由蓝色变成了黑色,就像是恶魔施展了魔法,让人心悸。 大风卷起大浪扑打着船身,海水冲起来,把陈默冲倒,一路滑着下去。 “老黄救命!” 陈默惊慌的喊叫着,直到被一根桅杆拦住。 他双手抱住桅杆,喘息道:“老黄,我们还有多久到那个狗屁的破岛!?” 黄金麓刚上来,一把把陈默拖下去,骂道:“你这是找死呢!一个浪头就能把你卷下去喂鱼!” 陈默被拖着从台阶上下去,生无可恋的道:“老黄,这海上走了那么久,人都看不到一个,死了算逑!” 黄金麓没吭声,下到甲板就把陈默交给刘明。 “你们两个要么回舱,当然,若是想看看风浪是啥样的也成,自己找绳子绑着。” “大风来了……” 有人在后面喊道,黄金麓和林正一起抬头,看着那几乎不像是人间的黑云,心中发颤。 可一个船工却轻松的道:“二位大人,这风浪不算大,当年小的跟着郑公公出海,比这大的风浪见识过不少,没事的。” 尼玛!这个群嘲太厉害。 黄金麓以前只是跑大明到倭国这条航线,对外面的大海根本不了解。 而林正更是懵逼,他们以往的操练大多是在近海,了不起最多是在海南过去些示威一番,这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了。 郑和船队走的是爪哇海,一路几乎是离岸不远。 “咱们这条航线没走过,按照兴和伯的说法,就这样一直走,跟着六分仪走,一直走到看见大陆为止。” 林正有些担心那两艘货船,上面全是补给,要是丢掉的话,大家伙只能回航,否则天知道宝船上的食物能否坚持到大陆。 船工无奈的道:“航线历来都是多番试探才能确定,咱们这次出来根本就没有海图,前方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若非有那个什么六分仪,早就迷航了。” “啊嘁!” 陈默一个喷嚏出来,然后双手抱胸道:“老黄,赶紧找块地方歇歇吧,船上的水喝着都觉得有股子怪味。” 一个浪头打来,海水粉碎,把甲板上的人淋了个通透。 黄金麓死死的盯着船工问道:“你确定这不是很大的风浪?” 船工面对着杀气腾腾的黄金麓,不慌不忙的道:“小的出海多次,几次遇到大风,死里逃生之后,也有了经验,肯定不是。” 黄金麓点点头道:“若平安度过,重赏。若是……” 船工苦笑道:“大人,若是出事了,小的也得去海龙王那里做客啊!” “好!” 黄金麓拍拍船工的肩膀道:“以后你就跟在我和林大人的身边赞画好了。” 林正摇头道:“咱们的格局算不上赞画,好了,都动起来。” 宝船被海水托起,然后又落下去,船上的人大多进了船舱,只留下几个被重赏刺激的嗷嗷叫的家伙在外面。 “呕!” 陈默也算是老海员了,可这种程度的颠簸依然受不了。 他抱着个木盆在狂吐着,刘明皱眉道:“赶紧把自己给捆住。” “呕!” 陈默抬头,嘴角和下巴全是污渍,眼泪汪汪的道:“我都吐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帮个忙吗?” 刘明现在可不是陈默的师爷了,不过看在大家一条船的份上,他用绳子把陈默绑在木柱子上,随后自己也照做。 “听天由命吧!” “都闭嘴!” 黄金麓回头喝道,“这种时候别信口开河,不然军法从事!” 林正深以为然,“军中伤士气的话不能说,否则格杀勿论!” 陈默嘀咕道:“咱们这船就是个木架子,早晚……呕!” …… 一个多时辰后,当感觉到船身只是轻微摇晃后,黄金麓第一个打开舱门冲出去。 林正也想出去,却被止步的黄金麓挡住了。 “黄大人……” “岛!有个大岛!” 黄金麓喃喃的道。 黑云散尽,天空蓝的让人心醉,什么宝石都比不过这个颜色。 那几个留在甲板上的船工正指着远处蹦跳着,叫喊着。 “大岛!前方有大岛!” 所有人闻声都出来了,当看到那个岛屿时,欢声雷动。 “升帆!” 船帆再次被升起来,宝船微微一震,朝着那个岛屿去了。 后面的两艘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像是老爷车一样的,慢悠悠的跟着。 大岛的岸边,一排小船正驶出来。 风暴过后,总得弄点儿海产品回去填饱肚子。 “******” 一个胸前有纹身的男子突然起身,上半身赤果,下面只是用了一串贝壳来遮掩。 这人指着远处叫喊着,那些小船上的男子们都纷纷站起来,然后…… 目瞪口呆! 那渐渐变大的黑点逼近了,那船仿佛比岛上的山崖还高。 就在这些膀大腰圆的大汉们发呆的时候,两艘看着破破烂烂的船突然从大船的后面冲了出来,气势汹汹。 说是小船,可和这些大汉脚下的船相比,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弓箭手……” “火炮……” 正文 第1198章 土人,上岸(稍晚有加更) 今儿是个好日子,咱们的这本书万订,也正好是书友aeonsea的生日。。 好事成双,是个好兆头,祝aeonsea生日快乐! ...... 感谢书城的书友:‘kenny’的万赏! 感谢书友:‘刘今生’的万赏! 感谢书友:‘山水任我行’的五次万赏! ...... “不要打!不要打!” 廖阿三借助着望远镜这个神器,看到岸边的那些人后,就喊道。 风浪过后,黄金麓和林正信守诺言,把他调到了身边,算是个参谋。 黄金麓点点头道:“是土人,让他们不要动手,免得麻烦。” 林正讶然,黄金麓就解释道:“不知道有多少土人,如果凶狠那就杀了,如果老实,那就拿些东西哄哄,让他们找些材料修船,然后找些吃食,把舱里的水都换掉。” 林正点点头,身后有人传令,随即号角长鸣,令旗飞舞,那两艘船减速了。 当明人愿意展示自己的和蔼时,哪怕是语言不通,可依然能消除别人的戒心。 两艘船停下来,随即从宝船上放了一艘小船下来,刘明粉墨登场了。 一身青衫,笑容满面,这是刘明给那些大汉的第一印象。 土人们的肤色略深,刘明靠过去后,就问道:“敢问这里是何处?” 雾茫茫,没人懂。 一个大汉看到刘明的衣服有些羡慕,就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 “谁听懂了?” 刘明回身问道,小船上除去四名划船的军士之外,还有两名通译。 一个通译想了想,说道:“此人说的话有些像是爪哇一带的,好像是在说……这衣服看着真漂亮。” 刘明一听就喜上眉梢,说道:“跟他们说说,就说咱们是大明皇帝陛下派出来寻找新奇花草的船队,并无敌意,暂借他们的地盘歇息歇息,有厚礼奉上。” 通译马上就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通,几番来往,通译说道:“他们好客,可但心咱们是坏人,不过靠岸没关系,岛上有淡水,随便咱们用。” 刘明爽朗的一笑,朝着那些大汉拱手道:“多谢各位,来人,咱们回去,带些礼物送给新朋友。” 小船飞快的划回去,在宝船下面,刘明喊道:“岛上的都是傻子,拿几把菜刀来,还有,拿几件旧衣服,然后船队马上靠岸。” “是傻子啊!那就好!” 所谓的傻子不是说智商,而是指开化程度。 于是船队缓缓的靠了过去,陈默趴在船舷上看着下面的那些小船,咋呼道:“哎!都没穿衣服,全是贝壳。哟!好大,老黄,有个家伙的比你大,要杀人泄愤不?” “滚!” 黄金麓看到那些人的手中都是简陋的捕鱼工具,就说道:“上岸要注意,斥候要随时观察。” 林正放下望远镜吩咐道:“让刘明去交涉,大家注意,这里至少住着几万人。” 黄金麓一怔,抬头往沙滩那边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林正安慰道:“都是些木制的长矛,咦!不对!” 林正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道:“有矛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造的。” 黄金麓谨慎的道:“咱们人少,让刘明先上岸交涉。” 至于刘明会不会被那些土人抓住给生吞活剥了,这个不在黄金麓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海上讨生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牺牲,包括黄金麓自己。 如果不是船队急需修整,没人会冒险马上和对方接触,起码得在海面上交谈一番,判断情况之后再说。 “刘明,老黄让你上岸和对方交涉一番,判断一下有没有危险!” 刘明点点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换了一波人来划船,朝着岸边去了。 陈默喊完话,就拿过望远镜看去。 此时距离岸边已经不远了,肉眼都能看到那些人。 “好多人,哟哟哟!那身材,老黄,是美女!好多美女!” “什么矛头,林大人,是骨矛,我当年去乡下时看到过,那些穷猎人就是用骨头打磨成了矛尖。” “他们的身材强壮,刘明可别被抓去吃了。” 刘明也有这个担心,不过他的分工就是这个,只要船队需要,他义不容辞,没有退缩的余地。 海水蓝的让人心醉,看着很浅,下面全是珊瑚礁。 刘明站在船上,负手而立,海风吹过,衣袂飘飘。 沙滩上的那些男女只有少数人有骨矛,刘明看到后,笑的更加的和煦了。 小船减速搁浅,刘明跳下去,拱手道:“在下大明人氏刘明,见过各位。” 通译心急翻译着,下船时不小心就滑倒了,两个大汉就从人群中抢出来,手持骨矛。 船上的军士马上就准备拔刀,刘明笑容可掬的低声道:“别动!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打牙祭的。” 前方那么多人,就算是投出骨矛,也足以把他们全干掉。 刘明放在背后的手在微微发抖,可面上却很是淡定。等看到那两个大汉跑过来扶起了通译后,他就笑的更加的真诚了。 通译被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翻译着。 两大汉一直在架着他往沙滩上走,上岸后,通译的脚都软了。 “别慌!” 刘明跟上来了,鞋袜被海水打湿的感觉不错,很久没洗过的脚仿佛是在欢呼。 上了岸,不用刘明提醒,想保命的通译就开始了交涉。 “把礼物拿上来。” 看到通译开始放松了,刘明不失时机的送上了见面礼。 五把菜刀,这是朱芳的工坊打造出来的,虽不说是削铁如泥,可比那四名军士的长刀锋利了许多。 “借一根长矛来。” 这些人看来很淳朴,居然把武器交给了陌生人。 刘明举起菜刀,冲着木杆斜劈下去。 …… 半个时辰后,船队已经靠岸,除去留守的人之外,都上岸了。 一上岸,陈默的眼睛就四处乱瞟,大多是在上三路。 “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小心被人给烤了!” 黄金麓警告道,然后和那位酋长笑呵呵的,大家一起进岛。 一路上都是茅草屋,而且这些茅草屋不少都是搭建在石头上。 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些石头居然都是雕刻的,各种造型,自有一番古朴之风。 更奇怪的是每家房前都有一个坑,看着里面烟熏火燎的,也不知道是干啥。 酋长住的地方一样是茅草屋,不过要大许多,基石要高一截。 黄金麓几人跟着进去,看着里面的摆设,不禁想起了方醒以前说的原始人。 “大明有多大?” 酋长睿智的目光盯住了陈默。 卧槽!这货咋找上我了呢?难道是觉得我诚实可靠? 陈默马上挤出了自认为最老实的笑容,可在熟知他秉性的黄金麓等人看来,这人笑的太色了。 “若说大明的大小,咱们就拿这个岛比比。” 陈默伸出手划拉了一个夸张的大圈。 “大明的一个村子就有那么大。” 通译翻译完后,酋长问道:“村子,大明有多少个这般大的村子?那种锋利的东西大明有多少?” 陈默肃然道:“大明的村子,少数也得有几十万个吧,至于那个刀……那是陛下御赐的宝物,只有遇到了心向大明的地方才会赠送。” 正文 第1199章 这片海(为盟主:‘风圈成空’贺,加更!) 感谢书友‘风圈成空’的盟主打赏,第二十四位盟主,感谢! “大明有几十万个这样大的村子?” 酋长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应该就是由十几个类似于这里的岛屿组成的。 “咳咳!有。” 陈默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习惯性的忽悠了再说。 酋长想想那三艘小山般的大船,觉得应该不差。 目光转向被随意放在地上的五把菜刀上,酋长起身道:“各位贵客远来,今晚吃顿好的。” 黄金麓听了这话,就笑道:“我们的船上有酒,晚点让人搬几坛子来,大家同乐嘛!” 这时通译说道:“他们说再往北边一点还有岛屿。” 林正说道:“此事不着急,既然他们都去过,那肯定都差不多,咱们只管修整,纪录好海图,到时候还能来。” 黄金麓点点头道:“此处新近发现,一定要交好这些土人,以后大明的船队才能在这里补给。” 刘明赞同道:“咱们只需要付出些小东西就能站稳脚跟,相当于在这里多了几万朋友,好事!” 林正起身,拱手道:“在下大明水师百户官林正,长者请放心,大明之大,财富之多,不会觊觎这块地方,咱们要做朋友,以后的船队会源源不断地带来你们需要的东西。” 酋长豪爽的笑了,起身走到林正的身体,突然一个熊抱,还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通译轻松的道:“他们已经把咱们看做是朋友了。” 黄金麓心中大喜,喊道:“陈默,带人回船上,拿酒,还有肉干也带些来。” 陈默答应的很爽快,黄金麓低声吩咐刘明道:“看紧他,若是惹出事情来,老子阉了他!” 刘明点点头,陈默这厮就好那一口,在瀛洲算是得意了一回,时间一长,就耐不住了。 …… 没有篝火,有的只是坑,好多坑。 等再次打开坑洞时,陈默眨巴着眼睛问道:“那玩意儿能吃吗?” 那玩意儿黄金麓的手上就有一个,他的身前有一堆篝火,火上面吊着口锅。 “烤的东西吃多了,小心拉不出屎来!” 巨大的椰子蟹被丢进锅里,扑腾几下就完蛋了。 坑里的食物被取出来,两样——鱼肉和椰子蟹。 陈默分到了一只,他学着那些土人的吃法,用石头砸开外壳,那股子香味顿时让他忘记了这个活着的时候,像是一个怪物的玩意儿。 “好吃!” 吃了一口之后,陈默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咽,完全忘记了黄金麓和林正的交代。 ——要矜持!要有天朝上国的吃相! 可在船上那么久,大家早就已经吃腻味了那些不新鲜的食物,此时一开斋,马丹!天朝上国也得先吃饱了再说。 黄金麓也开吃了,水煮的螃蟹吃着味道不咋好,他一边吃,一边不经意的看着那位酋长。 那位酋长喝了一口酒之后,马上就喝令人把其余的几坛子酒收起来。 哪里都有阶层啊! 想起茅草屋最高的就是这位酋长,刘明不禁有些想法,不过随即就打消了。 黄金麓看到了他眼中的异色,就低声道:“大明目前不可能移民过来,留一个空空的岛来干嘛?” 刘明点点头,刚才他脑子里转动着分化这些土人,激起内部争斗的手段。 大明终究不是屠夫,也做不出一百多年后,那些航海先驱们的事。 吃完饭,大部分明人回到船上休息,陈默也在内,为此他牢骚满腹。 “快过年了,修船吧,过完年咱们再看情况出发。” 林正有些发愁,因为岛上的土人也过的紧巴巴的。刚才酋长已经委婉的说了,这里的食物都不足以喂饱岛上的人,暗示林正,你们要么去寻找食物,要么就离开吧。 走出茅草屋,黄金麓说道:“岛上有果子,里面的肉厚实,可以吃,还有就是捕鱼,好歹能坚持。” “天天吃鱼也……算了,打渔吧。” 于是小船被放下来,那些船工们娴熟的操控着去寻找鱼获。 那些土人有的站在山上,有的跑到海滩上,看着那些船工在浅海处下网。 若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鱼获多,等渔网被拉起来时就知道了。 “好多鱼啊!” “是阴凉鱼!好大!” “别急着拉上来,太多了,会把网子拉坏掉!” 那些船工一阵欢呼,大家都知道,食物来了。 岛上有不少树木,可以用来熏鱼,或者简单些,直接腌制,船上就多了不少肉食。 既然不缺食物,那么重点就是修补船只和准备过年。 作为船上硕果仅存的读书人,刘明被要求写些桃符贴在船上。 过年了,该有的东西一概不能少,就像是祭祀祖先,哪怕你撮土为炉也好,拿几根树枝点燃当做香烛也好,都不能少。 汉人向外迁徙的历史漫长,血腥是主题,可不管怎么样,没人会放弃自己的祖宗。 牌位,祭祀,文字,语言…… 这些无一不是深入骨髓的汉人基因! 哪怕是万里之遥,哪怕是繁衍多代,只要还记得祖宗,还记得香火上面的祖宗牌位,那他就是汉人! 刘明写完桃符,看到陈默一脸的忧郁,就说道:“关山万里难越,碧波一色难寻,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想太多,早日找到伯爷要的东西,然后衣锦还乡,也能告慰列祖列宗,让家人欢喜才是。” “我想儿子了。” 这里没有冬天,沙滩上,一个女人波涛汹涌的带着一个孩子蹲在那里,指着水里的东西教导着。 陈默难得没有盯着果露的波涛看,只是看着那个孩子天真的问着话,还伸手进海水里去寻摸。 浅水里什么都没有,孩子失望了,回身搂着女人的脖颈大声的叫喊着。 女人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低声抚慰着。 “我想孩子了。” 陈默就趴在船舷边上看着,一直到那女人抱起孩子,指着这边。 大船,很大的船。 简单的快乐很容易…… “陈大人,要上岸吗?” 陈默揉揉眼睛,回身看到是廖阿三,就问道:“岛上面无聊的要死,上岸有什么意思?” 廖阿三提起手中的一小块布料,猥琐的道:“这边的……人衣服都没有,小的看了觉得可怜。男人倒是无所谓,可那些女人……哎!那贝壳伤肌肤啊!” 陈默的眼睛一亮,瞬间什么乡愁,什么儿子都忘记了。 廖阿三挤眉弄眼的道:“小的阅历了船上的所有人,就觉得只有大人您和小的一般心思,慈悲啊!这不就想邀您一块去安慰一番那些可怜人。” 陈默挺起胸膛,低声道:“小声点,还有,要注意不能被那些男人发现了,否则咱们就会被埋进坑里,变成这些土人的食物。” 廖阿三伸出大拇指赞道:“大人经验丰富,小的佩服。” 陈默得意不已,冲着黄金麓喊道:“老黄,船上无聊,我上岸去转转。” 黄金麓皱眉道:“看好自己那二两肉,别去惹事,不然老子把你那祸根给断了!” 陈默猥琐的道:“老黄,我的有三两。” “滚!” 黄金麓看着陈默和廖阿三消失在岛上,正准备叫人去跟着,有人指着北边喊道:“我们的船回来了!” 黄金麓回身,看到海平面出现了一道船帆,慢慢的,一艘船冒出头来。 这正是前几天派去北边探索的货船。 船上还配备了几名土人,看来是找到了。 林正在下面监督检修,听到喊声就钻出来。 货船慢慢的靠过来,下锚,甲板上有人喊道:“大人,找到了,是个大岛,那些土人很热情,咱们用几把菜刀换了好些食物……” “好!” 林正心满意足的道:“两座大岛,足够成为水师的落脚点,等回去之后,本官一定要建议派人驻守。” 刘明拿出一份简单的地图,指着那一溜代表着陆地的线条说道:“这一路太遥远,如果大明要保持这条航线,那就必须要在一路上的这些岛屿上建造仓储,并派兵看守。” “大海之上,只有大明的船只才能航行,这片海,就是大明的了!” 正文 第1200章 金陵户部的一把火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感谢书友:‘54唐人’的万赏! 年前的一番争吵甚至都闹腾到了御前,可朱棣却一言不发,让参与武学筹备的四人摸不着头脑。 话多的皇帝多半软弱,或是暴脾气。 以前的朱棣话不多,现在更少了。 话少的皇帝让人惴惴不安,特别是这位皇帝下马能治国,马能砍人,让人窒息。 所以在这股子让人窒息的压力之下,在年前的最后一天,四人好歹相互妥协,达成了一致。 兵部,方醒起身拿着修改无数次的方案道:“军占据九成的名额,剩下的一成,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儒小儒来报名,都是百姓吧。劳烦诸位告诫下面的人,百姓进了武学,那是军人,莫要打压,否则方某宁可把武学闹腾没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平头百姓进了武学,面对着陌生的知识体系,面对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 兴许想把戏继续演下去,孟瑛不满的道:“百姓进武学本是多余,都是从头学起,白费时间!” 方醒笑了笑:“那可以把他们单独编出来,你们教那些将士,方某教那些百姓,可好?” “不好!” 柳升说道:“都是武学的人,这样影响太坏。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柳某还得回家准备过年呢!” 过年是勋戚们最忙的时候,他们要忙着走关系,要忙着接受下面田庄店铺送来的出息。 方醒也很忙,所以他胡乱拱拱手,准备回去。 “兴和伯,你那个科学可不许在武学教授!” 孟瑛最后告诫道。 柳升也面露凝重之色。 科学一旦在武学内广为传播,那些人大抵要跳脚了。而武之间本很差的关系,也会雪加霜。 金忠咳嗽一声,咽喉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耐烦的道:“本官乏了,都走吧。” 老家伙仗着资历和年纪喜欢倚老卖老,方醒却知道他是想打岔,说道:“那你们去教儒学吧,希望了战场,那些将士们能用儒学把那些敌人说的浑身打颤,拿不稳刀枪。” 方醒说完走,孟瑛冷笑道:“年轻人总是自视甚高,没有儒学,如果懂的忠君之道?到那时教出来的都是乱臣贼子!” “好了。” 柳升不渝的道:“原先军的儒学早荒废了,可也没见那些将士们变成了乱臣贼子。” 早些时候那些军镇内部都设立过类似于武学的学校,不但教授儒学,也教授战阵之道。可慢慢的也荒废了。 金忠喝口残茶,吐掉茶叶说道:“本官当年是个骗子,怎地?难道本官也是乱臣贼子吗?” 老金忠原先是个神棍,被人引荐给了当时的燕王朱棣,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了,堪称是神棍的传。 孟瑛临了说道:“现在不说清楚,等孟某把方略递进宫去,陛下如何决断尚不得知,年后大家别想着轻省!弄不好还得要继续扯皮!” …… 回到家,正好遇到金陵那边送年货的车队,十多辆马车源源不断的开进主宅,方杰伦得意极了,那嗓门大的半个庄子的人都能听到。 “把车赶进去,家里早给你们准备了火锅,都暖暖的吃一顿,洗个澡,等老爷回来了,老汉我自会去禀告。” 那些大汉都笑嘻嘻的应了,有捣蛋的还问有没有女人,被方杰伦拎着木棍子追杀出去。 “见过老爷。” 看到方醒回来,那些大汉都赶紧行礼。 “都辛苦了,今年为何会晚那么久?” 按道理在十月份第一鲜和四海集市该结账,并把结余和金陵方家庄的年利一起送到北平来。 为首的是第一鲜的账房,他苦笑道:“老爷,四海集市的铜钱太多了,咱们到金陵户部去换宝钞,可谁曾想那边刚发生火灾,把宝钞都烧光了,最后咱们还是和那些商贾兑换的宝钞,不然年后才能到。”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让马车进去,他下马问道:“金陵户部烧掉了什么?” 账房面色古怪的道:“老爷,烧了装宝钞的库房,还烧死了两个守库的小吏。” 卧槽! 方醒唏嘘道:“有人要倒霉了。” 这年头又没有打火机,也没人抽烟,户部的仓库更不许人烧火取暖,怎么起的火? 朱棣要大怒了吧?好好的一个年都不清静。 方醒摇摇头,进了内院,当看到两个孩子穿的厚厚的,像是两只笨拙的小熊时,他什么都忘记了,只想着好好的把这个年过完。 …… “不小心起火?” 朱棣拿着奏章冷笑着,朝已经封印了,他也不想去折腾。 “户部仓库重地,居然会起火?而且那时候天气可不冷,为何起火?马一元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还是说他以为朕已经老到了分不清是非的程度!!!” 大太监想着宫正在张灯结彩,朱棣要是一脸怒色出现,这个年都过不安生,劝道:“陛下,穷人家过年都要歇息几日呢,您一年到头不是征伐是操劳国事,放下吧,该歇歇了。” 这是大太监近几年最大胆的一次说话,说完有些后怕。 朱棣把奏章拿起来再仔细看了看,起身道:“歇歇?偌大的大明事务繁杂,偏偏有些人觉得朕太和气了,这不大过年的来给朕添添堵!” 朱棣起身,负手转着圈子,怒气勃发的道:“这下下的都想着升官发财,有几个想着朕的?有几个想着江山社稷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不是?” 想着想着的,朱棣想到了方醒所说的话,人生而趋利! 户部装着宝钞的库房起火,你起火起火吧,居然还把看守库房的两个小吏给烧死了。 那两个小吏会为了救火而奋不顾身? 朱棣摇摇头,“让孙祥来!” 太监也过年,孙祥正在接受着东厂那些人的恭贺,不过礼物却一件不收。 “咱家无儿无女,受陛下的重托,怎敢收取礼物?你们的心咱家都知道了,带回去吧。” 端坐在椅子,面色淡淡的孙祥确实是有些高僧的模样,那些送礼的人都感激零涕的说了些赞美的话。 “去吧!” 孙祥拨动着佛珠,觉得自己的心一尘不染,波澜不惊。 “公公,陛下召见。” 孙祥身体一滑,人站直了,“马去。” 等到了大殿内,孙祥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冷肃,他不忧反喜。 朱棣的火气已经消了,交代道:“马派人去金陵,查清楚金陵户部起火的原因,然后快马回报。” 孙祥还不知道此事,大太监说道:“一个多月前,金陵户部装宝钞的库房起火,不但把宝钞都烧没了,还烧死了两个小吏。” 孙祥懂了,“陛下,不会一下烧死两个人,其必然有问题,臣马派人下去。” /html/book/38/38611/l 正文 第1201章 利欲熏心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四个万赏! …… 过年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一家团聚。 可对于岳保国来说就是个煎熬。 他的爷爷已经去了,就在他进了书院没多久就去了,还是方醒和朱瞻基派人陪着他一起回去处理的后事。 从此他就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岳保国,去我家吧!” 袁冲穿着一身新衣服冲进来,满身的雪。看到岳保国在发呆,就拖着他往外走。 “我不去!” 岳保国挣扎着,他跟着辛老七练武很长时间了,袁冲拉不动他,就说道:“你一个人在书院里干啥?去我家,我爹我娘弄了好多好吃的,跟我去吧。” 岳保国垂首道:“不去,我要守着我爹他们。” 袁冲往桌子上一瞅,被那些林立的牌位吓了一跳。 这些牌位都是上次带回来的,岳保国跟着学了祭祀的礼仪,从此就要独自担当着岳家这一支的家长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马苏来了。 “干什么呢你们?” 马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老师,两人都松开手,袁冲说道:“师兄,我爹娘让我来带岳保国回家过年呢,他不去。” 岳保国的眼睛突然红了,马苏心中一叹,这还是个孩子啊!此刻他肯定是在难过吧。 孤苦无依,无亲无故,除去书院的师生之外,他就是天地之间一蚍蜉。 “没人忘记你,只是老师说了,我们的家里不热闹,你还小,肯定过的不舒坦,所以老师令我来接你去,走吧。” “是山长?” 袁冲笑道:“岳保国,山长家有好多好吃的,比我家的还多,快去吧。” 岳保国迟疑的看着马苏,呐呐的道:“师兄,我已经给山长添麻烦了……” 敏感就是孤儿的代名词! 马苏没好气的道:“什么麻烦?你一个孩子家的胡说八道,赶紧走,晚了老师家就要开饭了!” …… 马苏带着岳保国到了内院外,把他交给了木花,说道:“去吧,老师家里有孩子,正好你们能玩到一处去。” 被木花一路带到后院里,方醒正和土豆堆雪人,看到他后,就招手道:“我还有些事,保国来帮我把雪人堆起来。” 岳保国有些发愣,方醒却已经进了里间。 土豆看到岳保国不动手,也不气馁,一个人戴着手套拍打着雪堆。 雪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可还缺个脑袋。 土豆正发愁,一个圆球被放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岳保国拿着树枝刻出了眼睛,嘴巴,最后加了一块雪弄成鼻子。 “不好看!没耳朵。” 土豆摇头,一脸的不满意。 岳保国嗯了一声,然后又去捏雪做耳朵。 土豆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还会什么?” 岳保国没抬头的道:“我还会骑马和拳脚,还有大刀。” “好厉害!” 土豆看着岳保国不过是大自己几岁,却会那么多东西,艳羡的不行,就开始叽叽咕咕的问拳脚怎么练,骑马好玩吗,自己和弟弟都有小马,却不给骑…… 等方醒再次出来时,岳保国已经做好了雪人,正和土豆在商量着怎么修改。 方醒点点头,再次进去。 平安刚睡醒,被小白抱着发呆。 张淑慧在厨房查看年夜饭,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保国,进来吧。” 一个小屁孩,还没到避讳男女之别的程度。 两人进来,土豆笑着给平安说堆雪人有多好玩,等他长大了就堆一个等等。 岳保国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见礼后就站在那里。 “坐吧。” 方醒压压手,等他坐下后问道:“长大以后你想做什么?” 岳保国垂眸道:“山长,学生原先想种地,后来又想去聚宝山卫从军,现在什么都没想。” 方醒笑道:“孩子就是这样,你还小,慢慢的想。” 怎么去激发学生们的‘正能量’,方醒目前还有些疑惑,只是交代在上课时多教授一些增强对大明认可的东西。 “开饭了……” …… 第二天,方醒醒来就被告知有人来送礼。 “谁?” 昨晚守岁守到丑时末,方醒有些瞌睡。 “老爷,不知道,只是放下了一张帖子,说是金陵的风光甚好,他家老爷心向往之,文绉绉的。” 木花的转述很精准,方醒点点头,然后去了前厅。 前厅里,方杰伦正在待客,方云带着方专在门外玩雪,看到方醒来了,急忙喊老爷好。 “都好好玩吧。” 方醒笑了笑,然后摸摸方专的头顶道:“好好的玩。别想其它的。” 方专点点头,“老爷,我爹还回来吗?” 方醒的笑容不变,说道:“要许久呢。” “嗯。” 孩子的懵懂没有让方醒感到一丝可爱,当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在方杰伦的陪同下矜持的模样时,莫名其妙的就想发火。 “见过伯爷。” 男子躬身拱手,方醒问道:“是为了金陵户部的事吗?” 男子点点头,正想说说自己的背景,方醒淡淡的道:“本伯无推荐权,太孙也不可能会为了金陵户部尚书的职位去陛下那里说项,回去吧,记得把东西也带回去。” 男子愕然,“伯爷,我家老爷乃是……” 方醒粗暴的打断道:“不必说了,说出来就多一个仇家,你觉得自己可以做主,为你家老爷找仇家吗?去吧,此事本伯就当做是不知道。” 方醒既然表明了态度,方杰伦马上就变脸了。 “贵客无需多言,我家老爷既然说不推荐,那谁都不推,方家不惹事,可也会不坏别人的事。” 方醒出去了,方杰伦傲然道,算是报了刚才这厮的倨傲之仇。 男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多留了。” 方杰伦笑眯眯的把他送出去,交代门口轮值的方四道:“今日若是不熟悉的人,就说老爷出去了。” 金陵户部尚书的职位虽然远离政治中心,可级别还在,要是以后运作得当,说不定能调到北平来,那时候可就彻底翻身了。 “大年初一来走门路,利欲熏心啊!” 把这人送出去,方杰伦和方四感慨道。 方四吃着油饼,好奇的道:“难道马一元要完蛋了?” 马一元是完蛋了,这位时常觉得怀才不遇的家伙,这次算是玩大了。 今日大朝会,以贺迁都到北平,可方醒却没接到通知。 就在大朝会上,忍了一夜的朱棣喷的群臣面无人色。 语焉不详,欺君! 夏元吉也被揪出来狂批,说他为何没发现金陵户部的问题,渎职,可耻的渎职! 夏元吉这次没敢怼皇帝,低着头,不时瞥着那块镇纸,要是最后没有被扔下来,他准备回家就去庙里许愿。 夏元吉被喷皆大欢喜,可朱棣矛头一转,直接喷了蹇义和刘观。 吏部不称职,成了睁眼瞎。 而都查院不消说,刘观被喷的冷汗打湿了内衣,说是回去就安排御史南下清查。 一次大朝会就这么毁掉了,朱棣一生气,赐宴取消,各人回家吃自己去吧。 正文 第1202章 人心鬼蜮 感谢书友:“前尘旧事怎么”的万赏! …… 方醒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人,所以当马一元在北平的某位亲戚带着一马车的礼物来时,连庄子都没给进。 方杰伦去传话,只说自家老爷过年喝多了,认不得人,有些癔症,不见客。 至于礼物,当那人请方杰伦代为收下礼物时,方杰伦马上就翻脸了,直接赶人。 “老爷,那马一元估摸着要疯了。这样满北平的送礼物,他是嫌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太无能了吗?老奴觉着这人太傻。” “他不傻,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钱财都是他贪腐所得,谁收谁倒霉。” 方醒想起在金陵时对马一元的印象,唏嘘道:“看着挺官僚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敢拖人下水,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干脆就疯一把,让大明的官场震动一下。” 方杰伦愕然道:“老爷,他这样做损人不利己,不应当吧。” “有什么不应当的,那些贪腐的官吏经常会做出些愚蠢的事来,可平时却机变百出,这就是迷障。” 解缙来了,抱着悠悠走进来,然后把悠悠放在书桌上,这才说道:“老夫当年看好一个左侍郎,聪明啊!比老夫都聪明,可最后却栽在了女人的身上,贪腐三百多贯,剥皮实草……” 方杰伦出去了,方醒看到悠悠抓住一支毛笔往嘴里塞,就抢了过来,在他嚎哭之前抱给了解缙。 解缙抱着悠悠颠着,说道:“马一元原先也算是年轻俊杰,可惜后来开罪了陛下,幸而太子求情,只是轻罚,可终究无法再进一步,迁都后被陛下放在了金陵,这人大概是自暴自弃了,就想着捞几笔好致仕,可惜却露了端倪。” “只是他还连累了金陵六部的不少人!” 朱棣正想着收拾一下南方的官场,好震慑一下那些以为迁都后就天高皇帝远的家伙。 “马一元算是撞上了。” 解缙把悠悠哄好了,笑道:“说起来还和你有关系,土豆在北方大量种植,南方的粮食就显得多了,有人建议不收粮,收宝钞铜钱作为赋税。金陵户部负责征收几省的税粮,不走漕运,那就只能存储,马一元多半是侵吞了仓库里的粮食,年前要盘点数量,他慌了,就偷拿了宝钞去买粮堵窟窿,结果窟窿越来越大,最后只得一把火烧了库房,想死无对证。” …… 事情正如解缙所说,初二,金陵都查院和刑部联袂上的奏章到了。 “马一元说方醒献上土豆,把南方的粮价都压下去了,而且漕丁们也没了饭碗,堪称是罪人。” 朱棣把奏章放下,冷冰冰的道:“马一元侵吞库粮,贪了宝钞去买粮补洞,最后放火,想灭掉证据,罪在不赦,令金陵送来。” 这是要开杀戒了,可无人敢为马一元说一句话,消息传出去后,还有不少官员上奏章,请求朱棣处死他,家眷男为奴,女为官妓。 这其中有一人曾经得过马一元的恩惠——救命之恩! 朱瞻基觉得这事儿太让人毛骨悚然了,趁着过年的功夫窜到方家蹭饭时就说了。 “亲亲相隐早就成为了规则,他们虽不是亲人,可救命之恩却比亲人更重,这等臣子,我不敢用,想想晚上都睡不着,生怕做噩梦。” 过年方家做了许多卤菜,还有油炸的,蒸的,这些菜能吃好久。 方醒叫人送了些来,然后弄了一瓶红酒,和朱瞻基在书房吃喝着。 刚开始吃,朱高煦来了。 “殿下不是禁足吗?” “过年禁什么足?禁足了本王如何进宫吃饭?” 朱高煦看到葡萄酒就不爽,让方醒弄了一小坛白酒出来。 “那事本王听说了,那人最近在升官的紧要关头,生怕别人把他和马一元捆在一起,就准备大义灭亲。” 朱高煦一筷子穿了三片扣肉,一嘴吃下去,油脂从嘴角溢出来,又被他吸溜回去。 方醒的咽喉涌动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红酒压压。 “好肉!” 朱高煦意犹未尽的又穿了几片,说道:“那人还弹劾张辅,说他整日在家蛰伏,所谋甚大。” 卧槽!这是疯狗啊! “家里的幕僚给本王说了,这人是在窥探父皇的意思,以为父皇在忌惮张辅,就赤膊上阵了。” “没有李林甫的手段,却有着他的阴狠,可惜他却看错了皇爷爷,必然会倒霉。” 朱高煦刚从宫中出来,消息比较全面,他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道:“那人还弹劾了你,说你是曹操在世,霍光重生,早晚必是祸害。” “方醒,方祸害。” 朱高煦乐不可支的指着方醒大笑着。 方醒无奈的道:“曹操手握重兵,挟天子以令诸侯,霍光位极人臣,大司马,大将军集于一身,可我有啥?就两个伯,再说我会吃饱撑的去干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人太毒,他的目标是都查院吗?” 都查院是养望的好地方,那些没有渠道上升的家伙们最喜欢进去,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正义的化身,四处撕咬。 朱高煦嚼着猪耳朵,含糊不清的道:“不知道。” 过年大多都是在酒肉场中打滚,所以三人慢慢的喝着酒,聊几句朝堂上的趣事,倒也轻松。 “春闱就要来了。” 临走前,朱瞻基有些无奈的道。 “来就来呗,那么多读书人,若是再不开会试,下面肯定要闹腾起来了。” 老朱已经任性的断了一科会试,再断一科的话,那些读书人绝壁会在家中扎小人。 “青云大道就在眼前,人人争先,这就是学儒学的好处。” 方醒把他们送到大门外,正准备回去,贾全却低声道:“伯爷,有人弹劾你。” “那条疯狗吗?陛下不会理会。” 那种利欲熏心的攀咬,方醒不认为朱棣会多看一眼。 贾全面色凝重的道:“是都查院的兰坚,他刚才求见陛下,在大殿里叩首,头上血流如注,不改初衷。” 朱瞻基问道:“他弹劾了什么?” 大过年的不省心啊! 贾全说道:“兰坚弹劾伯爷开了知行书院,却又染指武学,这是文武皆在布局,权臣的苗头。” “还有呢?” 朱高煦饶有兴趣的问道,年过多了,也就没趣了,能有一件好玩的事情也是一个消遣。 可贾全的神色告诉大家,这不是好玩的事儿。 “陛下让他回去,他却以头叩击地砖,砰砰有声,再抬头时,血流满面,斥责伯爷不知人臣本分,先用科学蛊惑人心,继而鼓吹重开武学,等武学弟子遍天下时,就是伯爷谋朝篡位之时……” “有点意思啊!” 朱高煦听的津津有味,等看到朱瞻基面色凝重后,就讪讪的道:“那些御史都是想求名的,本王都被弹劾过无数次,理会他们做什么?” “这次不同。” :。: 正文 第1203章 试探,打脸(稍晚有盟主加更!) 迁都当然得有新气象,所以百官们在过年时得到了一个大假期,延续到元宵节的大假期。爱玩爱看就来 百官有假期,可皇帝却一年到头无休,只要有事就得处置。 殿中依然还有血腥味,大太监叫人进来清洗,也不敢请朱棣去吃饭,只希望暴风雨少来些。 预料之中的暴风雨没来,朱棣主动叫人摆饭。 大太监暗自松了一口气,担心那些人伺候不尽心,亲自去要了饭菜摆好。 朱棣的胃口不错,相比前几日来说好了许多。 胃口好,精神就好。 兴许心情也不错…… 吃完饭,孙祥露面了。 “陛下,中午太孙殿下和汉王殿下去了方家,太孙殿下先到,吃了午饭才回去。” 朱棣喝着药茶,问道:“兰坚如何了?” 这话听着好似在问兰坚的身体情况,可孙祥却说道:“陛下,兰坚是昨日得知了兴和伯准备在武学教授科学之事,然后就去找了几个御史,那几个御史也准备上奏。” 朱棣不屑的道:“兰坚血气之勇,虽然莽撞,可也算是一片热忱,那几人就等着他冲在前面,看看朕的反应之后再做打算,苟且之辈!” 孙祥也鄙视这等欲谋大事而惜身之辈,他说道:“陛下,可要动手?” 朱棣摇摇头:“不必了,一个武学就弄的人心惶惶,朕心甚慰。” “方醒没有来请罪的意思吗?” 朱棣的神转折让孙祥楞了一下,赶紧说道:“陛下,兴和伯还在家中,好像准备出游。” …… 今日雪住,两个孩子都很兴奋,方醒干脆就带着一家人进城游玩。 这个时候的北平城里,其实没啥好玩的,只是逛街罢了。 可当看到路边的各色小吃时,土豆就开始忍不住了,不时的磨着方醒。 方醒看看在马车上陪着平安的方专,就说道:“都下来吧,也别蒙什么面纱,闷得慌。” 土豆走过去,一脸大人模样的要扶着张淑慧下车,把她喜的不行。 下了车,方醒抱着平安,张淑慧牵着土豆,小白跟在方醒的身边,一家人慢慢的闲逛。 北方的小吃终究不合方醒的胃口,看着家人在长凳上排排坐着,他就负手看着四周。 过年期间,依然延续了金陵的老规矩,金吾不禁,算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街上的行人大多是拖儿带女,也有男女结伴出行的,没人会斥之为伤风败俗。 张淑慧她们坐在那里,后续的客人一看那架势,大多不敢过来消费。 隔壁是卖兔丝的摊子,生意也很火爆。 小白看到了,就让秦嬷嬷去要一份过来。 隔壁坐着两个年轻人,一身青衫,其中一个冷脸的年轻人看到自己的同伴偏头去看张淑慧她们,就不悦的皱眉说了几句。 “新阳兄,非礼勿视。” 那位新阳兄面红耳赤的告罪,却没听到辛老七在方醒的身后说话。 “老爷,要不要收拾他们一顿。” 方醒摇摇头,刚才那个年轻人只是好奇,大抵是觉得张淑慧一行气质不凡,居然不戴面纱出行。 “廷益兄,听说朝中准备兴武学,你自诩文山先生再世,为何不去试试呢?” 方醒就在他们的边上听着,听到这话不禁就乐了。 这位新阳兄被指出了错误,居然耿耿于怀要讥讽一番,把面子捞回来。这就是目前读书人的普遍行事原则。 那年轻人闻言正色道:“当今天下太平,从军徒然耗费大好年华,否则于某义不容辞!” 有点意思! 可那位新阳兄却不依不饶的道:“听闻兴和伯力主武学废除门户之见,招纳平民和文人,若是能进去拜在兴和伯的门下,飞黄腾达也是寻常啊!” “呯!” 那男子一拍桌子,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某告辞了。” 新阳兄冷笑着,一直等那人走远,这才不屑的道:“钱都没付,果然是无耻!” 方醒看了一出好戏,然后陪着家人在街上逛到了下午,这才打道回府。 第二天早上,方醒就接到了旨意,武学筹备由四人变成了三人,而被裁掉的正是他。 “夫君,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杨荣他们得逞了。” 方醒没有沮丧,相反还很轻松。 方醒有文名,还有武功,若是武学再被他插一手,以后谁人能制? 而朱棣是不是在顺水推舟不得而知,在武学的框架已经设计好之后,剩下的只是执行而已。 孟瑛和柳升都是宿将,执行力很强。 孟瑛…… 还有那个死谏的兰坚,背后若隐若现的就是杨荣的身影,兴许杨士奇也插了一脚。 “老爷,杨荣杨大人来访。” 木花禀告道,方醒放下平安,沉吟道:“让马苏去待客,就说我宿醉刚起,稍后到。” 前厅,杨荣看到马苏进来也不恼火,反而是笑道:“听说你在兵部深得金大人的赏识,为何又去了户部?” 马苏拱手道:“小子年轻,骤然幸进并非好事。” “名师出高徒啊!让人羡煞!” 杨荣笑眯眯的道:“你老师文能开辟新学,武能征伐四方,大明许久未曾出现这等天资横溢的大才,你既然能拜在门下,当好生珍惜才是。” 马苏笑道:“是,不过老师却说自己懒惰,若是能躺着,那就不坐着,所谓的大才,只是取笑罢了。” 杨荣目光微动,心中激赏道:“人说你沉稳大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本官见才心喜,你可愿到陛下的身边去见识一番?” 这个诱惑是实打实的,朱棣登基后简拔了不少人才,包括杨荣自己都是朱棣亲手提上来的。 只要到了朱棣的身边,那几乎就可以确保以后一个辅政学士的名额。 辅臣啊! 杨荣接过丫鬟递来的茶,轻啜一口,目光却在盯着马苏。 马苏起身拱手,杨荣心中微哂。 “多谢杨大人的看重,只是马苏愚钝,不敢骤进。” 这话就像是一巴掌打在杨荣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杨荣当年还是学生时,正好遇到夏元吉去福/建视察,得了夏元吉的青眼,从此一路顺畅。 等朱棣造反成功时,杨荣不过是翰林院编修,按照常理,他得慢慢的往上爬。 可就在朱棣进城的时候,杨荣拦住了朱棣的马,说了一句话。 ——殿下是先拜高祖陵,还是先即位? 从此杨荣就飞黄腾达了,一步登天成为了朱棣的近臣,而且杨荣这个名字还是朱棣给改的,可见恩宠。 什么是骤进之徒?这便是了! 杨荣去试探马苏,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之余,也有些懊悔。 虽然是玩笑,可拿挖方醒的墙角开玩笑……这个玩笑开大了呀! “咦!杨大人可是贵客,马苏你为何闷闷不乐?” 方醒来了,杨荣几乎想掩面而走。 正文 第1204章 我们怕你会成为权臣(为盟主‘赵三华’贺,加更!)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盟主打赏,谢谢! ...... 马苏从容起身道:“老师,杨大人正在考教弟子,弟子觉得受益匪浅。” “那还不多谢谢杨大人?” 方醒呵斥道,马苏一脸惶恐的对着杨荣躬身道谢。 杨荣苦笑道:“德华,你我何至于此,不过是玩笑罢了。” 方醒摆摆手,马苏告退。 等马苏出去后,杨荣才道出来意:“德华,你文有书院,能参与朝政,可满足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杨荣神色肃然。 “本官今日前来,代表的不只是自己。” 方醒坐下来,沉声道:“什么叫做满足?杨大人,你,或是你代表的那一群人,你们的目标是什么?或者换个说法,你们对大明的期望是什么?” 杨荣正色道:“辅佐君王,身后名;调和阴阳,创盛世。” “盛世是什么?” 方醒压压手,止住了杨荣的解说,“在我看来,你们的,或是儒家的盛世标准,就是百姓少饿死,粮食满仓腐烂,钱财在库房中朽烂,可对?” 杨荣点点头,不管是强汉还是盛唐,盛世的标准就是粮食吃不完,铜钱和丝绸在仓库中腐烂。 “那只是土地被充分利用罢了,靠的是压榨百姓收取的税赋,仓库是满了,可百姓家中的米缸满了没有?可有人关心过?” 关心锤子,只要百姓不饿死就是盛世了! “等人口一增,盛世何在?” 杨荣无言以对,他机变百出,博览群书,自然知道盛世之后就是亡国之相的惯性。 而这个惯性几乎从未停止过。 杨荣想说有土豆,可土豆却是眼前这人弄出来的,说出去是打自家的脸面。 “大明现在的土地广袤,几百年之内应当不成问题吧。” 这话杨荣说的很心虚,但他绝不会开口说土地不够就向外扩张。 方醒笑了笑:“几百年后?几百年后就没大明了吗?还是说几百年后的事你们看不见,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杨荣不能答,所谓的名臣,大多只看眼前,能看到百年后的,那几乎都是中兴之臣。 “今日草原只余下瓦剌人苟延残喘,我听说大明的内部有一种呼声,消减军队,说是放眼天下大明已然无敌,何必养着那么多军队浪费粮食。” 杨荣不是庸人,他摇头道:“这等话经不住辩驳,若是有人在本官的面前谈及此事,本官定然会给他说说忘战必危的道理。” “你们说我在文武方面涉足太多,可你们扪心自问,方某做的事,可有胡闹?对大明有何影响?” 杨荣苦涩的道:“你再能干也是一个人,大明不能出现权臣!” “想想太祖高皇帝在时,那些大案涉及了多少人?胡惟庸,蓝玉……兴和伯,大明经不起再这么折腾一次啊!” 这是在暗示方醒:你已经功高盖主了,一旦君王忌惮,那就是大案,到时候多少人会被牵连? “我对太孙有信心!怎么,你没有吗?” 方醒看到门外土豆牵着平安出现,就招招手。 “见过杨大人。” 自从当了大哥、进过几次皇宫之后,土豆接人待物的长进不小。 杨荣柔声道:“两位小伯爷联袂前来,杨某惶恐啊!哈哈哈哈!快坐吧。” 方醒教儿子的手法并不出格,从小就培养继承人,这是有识之士的共同选择。 土豆带着平安准备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可惜个子太矮,上不去。 方醒伸手帮了一把,看到平安在好奇的看着杨荣,就摸摸他的脸蛋。 回过头,方醒的笑意消失,说道:“我眼中的大明,就该纵横四海,这个世界很大,人不少,可我认为,这个世界就该是大明的,大明应当控制陆地、控制海洋,不断迎接异族的挑战,直至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声音……” “大明的声音!” 杨荣觉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却不是为了这话而激动,而是…… “好战必亡!” “是!好战必亡!” 方醒淡淡的道:“可大明有火枪,有火炮,有无敌的舰队,值此领先世界之际不去夺取土地和资源,难道要等到那些异族发展起来之后才动手吗?可那时的大明多半会面临着入侵。” “是打别人好,还是被别人打好?” 方醒满意的看到杨荣的面色铁青。 本朝对外扩张的欲/望是最低的,若不是朱棣压着北征,此时草原上的异族早已兵强马壮,就等着一声令下,冲进这片花花世界。 “我,没想过当权臣,权臣太累,案牍劳形,还得防着被人给阴了,你觉得我像吗?” 方醒轻笑道:“我本可归于田园,逍遥一生,若不是遇到了皇太孙,大不了安排子孙远渡重洋,异族打进来,把你等的子孙当做牛马奴役,关我鸟事!!!” “你们就喜欢守着个地方自我陶醉,什么三代之治,能治疗金大人的痔疮吗?当年若不是我等的祖先披荆斩棘,斩杀异族,今日可有中原?” 方醒发火了,门外的辛老七带着小刀退后。 “你们在怕什么?怕权臣?可我哪像是权臣?权臣有谁像我这般遍地树敌的?” “从北征的战果出来后你们就在忌惮,忌惮什么?还想着像前宋对待狄青那般的吗?” “为何会怕?那是因为你们的实力不够!” 方醒毫不客气的揭穿了文人的伤疤:“你们喜欢自我陶醉,喜欢画一个框子,让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框子里活动,若是有谁胆敢越雷池一步,那就是大逆不道,那就是儒家的公敌!” “如今我成了你们的公敌,可我做错了什么?杨大人,你来说说,方某做错了什么?!” 杨荣被这一串话弄的发蒙,他看到土豆对自己怒目而视,就说道:“没有我们,没有儒学,大明可安?” “避而不谈,至为可笑!” 方醒轻蔑的道:“此次武学之事你们赢了,方某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和孟瑛有了默契,嘿!默契,文武百官都不愿意看到方某进了武学,那方某倒要看看你们教些什么!” 杨荣的面色一变,说道:“兴和伯,国事为重!” 今天他是来劝说方醒暂时蛰伏一二,可没想到方醒却反弹了。 但凡成熟的臣子,在面对着暂时的挫败时,都会隐忍,且等以后。 可方醒却没有那个耐心,直接就撕破了脸。 方醒指指土豆和平安,门外的秦嬷嬷和邓嬷嬷进来带走了他们。 “爹,打坏蛋!” 土豆临走时对着杨荣挥舞拳头,而平安却冲着杨荣吐了一口口水。 等他们出去后,方醒冷笑道:“都是权臣了,都被排挤了,那些事与我无关,方某要休假了。” 正文 第1205章 力挽狂澜的大人物 方醒撂挑子了,很干脆的就撂挑子了! 孟瑛家派人送来了礼物,被方杰伦扔了出去。 柳溥亲自来也没见着方醒,马苏只是客气而冷淡的陪他坐了一会儿,最后他一跺脚,说是回去找他爹的麻烦。 金忠没来,只是在有人去给他拜年时,一脸唏嘘的谈及方醒,那模样欲言又止,一时间让人不知所以。 京城中渐渐的多了些男子,个个风尘仆仆,然后满世界找客栈。 以前京城在金陵时,北方考生过去参加会试住宿很艰难。现在迁都北平,南方的考生们也面临着这个问题,那些官员和商贾想修建会馆都来不及了。 所以今年的会试将会是考验北平客栈接待能力的一次盛会。 于谦站在客栈的门口,正色道:“为何把我的房间给了别人?” 小二满脸疲惫之色的道:“那人给的钱多,小店难得遇到一次发财的机会,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您说是吧?北方的考生还没到,您看看赶紧去寻下一家吧。” 会试停了一科,可乡试却不会停,于是今年参加会试的考生比往届多出不少。 离会试还有两个月,于谦觉得其它客栈肯定是空荡荡的。可等他去问了几家之后,房间有,还多,可在地段和条件都不如他先前入住那家的情况下,价格居然还多了一成。 欺人太甚啊! 于谦在几轮砍价之后,一怒之下就说宁可去庙里借宿,可那些伙计却笑的得意,让他尽管去。 等他找到一家寺庙,借宿可以不花钱,但吃饭要钱。 素斋嘛,于谦深信自己能坚持下去。 可等那素斋的价钱出来时,于谦震惊了。 于是住了一夜之后,他再次流浪在北平街头,却不愿意再去看那些憎恶的脸嘴。 直到一个摆摊卖小馄饨的老汉看到他蓬头垢面的可怜,以为他没钱,就建议他去找南方籍的官员求助,还给了他十个铜板和一大碗馄饨。 于谦说自己有钱,可老汉却不由分说的把他赶走了,再靠近就挥舞着棍子威胁他。 “多谢老伯了。” 于谦只觉得心中暖暖的,这几天遭遇的那些白眼都被暖化了。 “去吧,要是那些人不收你,你就去城外的知行书院看看,听说他们放假了,想必会空出许多房间。兴和伯家和善,你说些好话,肯定能住进去。” “兴和伯?” 于谦想起这个在南方臭名昭著的名字,不禁一怔。 老汉挥手道:“去吧,兴和伯是好人。” 于谦问道:“老伯,您为何说兴和伯是好人呢?” 此时正好没生意,老汉说道:“土豆就是兴和伯找来的,那个科学啊!老汉的孙子就学了那个啥数学,聪明多了,如今还想着去学那个物理。” 看到于谦发呆,老汉说道:“读书人,别看不起土豆,那东西煮来吃,烤来吃,炒来吃都行,菜粮都能吃,好东西呢!” 于谦点点头,缓缓转身离去,身后,老汉唏嘘道:“读书都读傻了,真是可怜哟!” 未来的于少保,力挽狂澜的大人物,就这样被一个卖馄饨的老汉当做了书呆子。 城外,大市场可没歇业,那些万恶的资本家们知道过年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于是都纷纷许下了加钱的诺言。 于是,大市场还是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于谦没吃那碗馄饨,他跟着人流走进大市场外面,看到了那些摊子,就去买了一个春饼。 卖春饼的父子俩看着有些书卷气,于谦就好奇的问了问。 “我家就靠着这个春饼摊子活着呢,书中可没有千钟粟!” 那个半大小子一边熟练的包着春饼,一边贫嘴的说道。 “闭嘴!” 中年男子歉然道:“看你这打扮,是进京赶考的吧?太早了,京城居大不易,不想个节省的法子,不好熬到二月初啊!” 于谦拱手道:“学生想提早赶到京城,见识一番北方风物。” “北方没啥风物,就是冷。” 那小子又贫嘴了,后面一个面条摊子的女人笑道:“杜尚,你姐可没你那么多话。” “我只是觉得他来早了,浪费钱呢!” 杜尚不服气的道,杜海林皱眉瞪了他一眼,这才消停。 半大小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有过这段经历的于谦笑道:“无事,只是请问一下,那知行书院在哪?” “书院放假了,你去了只有守门的一家人。” 杜尚抢先说道。 “你这是…….” 杜海林看看于谦背上的包袱问道:“莫不是去找人的?” 于谦拱手道:“学生想去看看知行书院的模样。” …… 当看到知行书院时,袁冲正在里面到处跑,身后跟着一只小狗,在雪地里撒下一路笑声。 “请问找谁?” 袁达出来了,警惕的问道。 这里是儒家子弟恨之入骨的地方,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读书人。 “大哥,学生想求见兴和伯。” “你想干嘛?” …… 等于谦见到方醒时,一时间震惊于他的年轻,不禁脱口道:“学生于谦,见过伯爷,敢问伯爷如何能文武双全。” 方醒也是一愣,他昨天见过这个年轻人,可没想到他居然是于谦。 于少保啊! 大明力挽狂澜的两位人物,一是于谦,二就是张居正。 可若是让方醒来说,于谦的重要性比之张居正要高出一大截,若无他,当时的大明就要迁都了。 两人都是相对发愣,于谦拱手道:“是学生孟浪了,兴和伯见谅。” 方醒笑着请他坐下,说道:“看你的模样莫不是来赶考?” 于谦毕竟是意志坚定之辈,也不说自己的遭遇,只是向方醒请教了科学的事儿。 “科学啊!就是总结了一些事物的规律,你可以理解为格物,算了,我想儒家肯定不喜欢科学和他们挂靠,你便理解为研究万物的学识。” 好大的口气! 于谦问道:“世间万物多不胜数,伯爷,科学果真能一一钻研吗?” 方醒说道:“万变不离其宗,再繁杂的事务,只要肯钻研,就能找到其中的规律,比如说冶炼白银的灰吹法,那就是利用铅和白银互溶,但熔点又不同的特性,而其中就是找到了白银和铅的一些规律,才能提炼。” “这个和工匠有共通之处。” 于谦坦然的道,没有因为有诋毁科学之嫌而惶然。 “看来你没有看过科学的那几本书,不过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方醒没有收集名人的嗜好,所以起身道:“看你的模样,多半是没了住所,若是愿意,那就在这里暂时住下吧,前院的解先生可以请教。” 于谦本想拒绝,可最后还是接受了方醒的好意。 正文 第1206章 不出户,知天下 感谢“壕无人性”的书友“赵三华”的百万重赏。因为没有存稿,加更会不定时,慢慢来。 …… 住在前院的客房里,于谦数数剩下的宝钞,他不准备给。 方家不差钱,更不会拿考生来牟利,若是硬要给,那就是把方醒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午饭很丰盛,一个小盆,几样肉菜堆在上面,满满当当的。 于谦不好意思的道:“学生借宿就已经够麻烦了,这般款待,如何敢当?” 送饭的是厨房的春生,他得意的道:“方家这几天人人都吃这个饭,可不是专为你做的。” 于谦有些纳闷,他算是官宦世家,只是到了父亲这一代就选择了大隐隐于市,不入官场。 所以他的家境也不算差,可和方家的下人们吃的饭菜一比,他觉得自家有些抠门了。 而且等饭菜一入口,于谦终于知道那些文人为何会说兴和伯一家好吃了。 那扣肉入口即化,甜咸得宜,爆肥肠和炒猪肝更是下饭的好菜,让于谦不知不觉把一小盆饭菜都吃完了。 吃撑了的于谦去了外面散步,在庄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正好遇到一老头在大门口逗弄一条大狗。 大狗看到他就呜咽了几声,老头喝道:“铃铛不得无礼!” 那大狗鄙夷的看了老头一眼就往内院跑,于谦发誓,那狗眼里真的是鄙夷。 老头悻悻的冲着于谦招手道:“小子过来,陪老夫走走。” “是。”长者相召不能辞。 两人在前院转悠,老头突然问道:“你对取消军户户籍怎么看?” 于谦心中有了些猜测,说道:“学生以为,只要能保证那些退役之后的军士有事做,能养活家人,那便是好事,利国利民的好事。” “有趣!” “那你认为重开武学之后,能否让百姓入学?” 于谦想了想,皱眉道:“学生以为不该,武学本是武人之地,百姓进来还得从头学,混杂之后,学业参差不齐,不好。” “有点意思,小子可是于谦?” 于谦躬身道:“学生正是于谦,见过解先生。” 解缙抚须道:“德华对你评价颇高,说你有割席断交之勇,亦有不食周粟之倔,若是能多些务实,以后可为名臣。” 于谦没有谦虚,而是坚定的道:“学生以文山公为榜样,不敢说名臣,此生只愿为大明努力。” “文山公啊!” 解缙唏嘘道:“文山公啊!气节壮千古!” 这话只是赞美文天祥的气节,却没有赞美他的功绩,于谦昂首道:“解先生,宋末时,朝纲混乱,文山公直指其弊,可惜不为所用,一生起伏。” 解缙笑道:“后生小子也敢妄议古人吗?老夫教你一个乖,若是要评议古人,你首先得做事,不做事你怎么知道古人在那个位置上想的是什么,他当时能否做的更好。” 于谦正色道:“解先生此言大善,所谓不出户,知天下,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解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大胆,老子也是你能诽谤的吗?” 于谦梗着脖子道:“学生只知道理,却不知其它。” “哟!是个有趣的小子,来,陪老夫喝酒去。” 解缙今日很不爽,因为解祯亮居然带着媳妇和孩子进城玩去了,而他只是矜持的说要在家写一篇文章,就被儿子给甩在家中。 不孝子啊! 把老夫的孙子都带走了! 于是于谦就倒霉了,刚吃撑了,又陪着解缙喝了一通,席间还被套出了底细。 等他从解缙家出来时,就听到了一段话。 “老师被陛下解除了武学筹备的资格,这是文武合谋,你不必过多担忧,老师正想在家逍遥一段时日。” “今日五军都督府突然召集了人手议事,据说是在商议武学教授的课程,还有其它的章程,这是急不可耐的要把老师撇开啊!无耻!” “见到老师你就说是来拜年的,别提这些事……” 于谦觉得自己偷听了别人的话很不道德,不过酒意上涌之后,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客房,一觉就睡到了半夜。 醒来之后,他灌了一肚子的冷茶,然后起来洗把脸,就看着白惨惨的月光发呆。 ——文武合谋,只是为了把方醒从武学里赶出来,这…… 在地方上见识过不少官吏德性的于谦觉得自己还是把朝政想的太简单了。 文武合流所针对的对象,那么方醒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这样,于谦拥被等到了天亮,迫不及待的去求见方醒。 方醒正在睡懒觉,被吵醒后就不耐烦的道:“那就是个倔的,而且还有些自负,头痛啊!” 不过为了自己的形象,他还是让张淑慧打理了一番,等出去时,已经是威严与儒雅齐飞的大明兴和伯。 一见面,于谦就不客气的道:“伯爷,学生从未听说哪位勋戚能在成为太孙殿下的老师之后,还能文武皆沾,就算是您没有权臣之心,可等到那时,黄袍加身也是一个绝大的诱惑。” 这厮的胆子真大啊! 方醒摇摇头,“你还不懂,等你弄清了大明文武的架构之后,再来与我说此事,现在嘛,你还是赶紧去做文章吧。” 于谦讶然道:“您是反对儒学的,为何……” “我不反对儒学。” 方醒觉得那些文人们太不要脸了,一竿子把他扫进了非此即彼的恶人中去。 “我反对的是儒家,或者说是儒教,明白吗?” 于谦明白了,躬身道:“谨受教!学生会好生复习,多谢伯爷指点。” 方醒笑道:“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你若是有疑惑,可以去向解先生父子请教,想来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于谦转身,方醒觉得自己有些忽略了这位于少保的性格。 土木堡之变后,在一片迁都的呼声中,这位敢在大明军队精锐尽失的情况下,坚守北平,而且还守住了,可见他的性格里有着宁折不屈的一面。 而在朱祁钰已经坐稳了帝位之后,也先说要放英宗回来,朱祁钰担心自己皇位不保,更担心会被清算,就问了于谦。 结果这位于少保一力担保:必须要接回来,至于皇位的归属,有臣在呢! 最后的结果众所周知——当过皇帝的人,就没有愿意下野的。 于是兄弟相争,于谦成了炮灰。 “老爷,英国公来了。” 方醒一怔,说道:“请到书房来。” 张辅的到来肯定是为了武学之事。 果然,在书房一见面,张辅就说道:“你原先应当以为只是文官反对你插手武学,可没想到孟瑛也暗自动手吧?” 方醒无奈苦笑:“此事是我失算了,孟瑛的手段不怎么高明,可却善于隐藏,小弟小看了天下英雄,吃一次亏也当做是教训吧。” 张辅满意的道:“你要知道,孟瑛是保定候,只要他在武学扎下根来,以后那些人都是他的学生和故旧,子子孙孙受用无穷啊!” 正文 第1207章 压榨下的一线阳光(为盟主‘水、若寒’贺,加更!) 感谢书友:‘水、若寒’的盟主打赏,第二十六位盟主,谢谢! ...... 五军都督府里热火朝天,经过几天菜市场般的争吵,总算是达成了一致,人人都面露微笑,如释重负。 孟瑛也是如此,作为主持‘分肥’的人,他一直在协调各方利益,心力交瘁,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的休息几日,坐在书房里看看书。 回身看着那些一脸满足模样的家伙,孟瑛皱眉道:“都回去吧,此事在外面不可议论。” 一群武夫啊! 孟瑛摇摇头,真想把这些家伙扔进武学中回炉再造。 等人都走了之后,一个心腹才敢问道:“侯爷,此事没有英国公等人的参与,咱们就把学生的名额给分配完了,他们会不会……” 院子里有几堆雪,地面上依然看不到绿色,孟瑛神思恍惚的道:“英国公和安远候他们拒绝来此议事,就是做给陛下看的。他们想安享富贵,而本候却坐在这个位子上无可奈何。” “若是不能在武学动工前把名额定下,各方势力都会借机安插人手,谁敢拒绝那么多人?谁敢得罪那么多人?难啊!” 心腹也是赞同道:“侯爷,也只有兴和伯那等愣头青才会同时得罪文武百官吧。” 孟瑛苦笑道:“他不是愣头青,罢了,也算是吧。和他比起来,本官确实是蝇营狗苟了。” “走,去找金忠说说。” 金忠也不来参会,只是冷眼旁观着。 等到了金忠家,才得知金忠去了城外大市场,不但是他去了,不少官员和百姓都去了。 孟瑛想着无事,就出城去了大市场。 今日的大市场真是人山人海,就只差锣鼓喧天了。 随从看着前方的人群有些为难,孟瑛却毫不犹豫的往里挤。 一片叫骂声中,那些百姓看到孟瑛的锦袍都沉默了,默默的挤出一条通道,让他通过。 在和平年代,没有百姓敢和官员争锋,哪怕只是看热闹。 孟瑛微微颔首,走到了最前面,然后脸上的微笑就凝固了。 大市场是一排排的,中间就是宽阔的街道。 为了保证车辆通行,这些街道都被铺上了石板。 石板路不错,至少在雨天时不会坑坑洼洼,没处下脚。 可现在的石板路已经面目全非,在中间被铺上了枕木和铁轨,几辆马车正在上面轻快的奔驰着。 孟瑛往左边看去,那铁轨应该是直接通到了仓库那边。而右边,从街道中间一直延伸,应该是穿透了大市场。 几辆马车驶到一家店铺外面,里面出来几个伙计,他们拿出一个滑轮架子,轻松的就把车上的货物卸在小推车上。 门槛卸掉,小推车直接把货物拉进去,整个运货过程就结束了。 “好厉害啊!以前我还来这里扛过货,先是到仓库装货,然后跟着马车到这边,一件件的下货扛进去。现在都不要人了,哎!以后这一身力气到哪使去?” “去码头啊!码头那边就要……啧啧!要是码头那边也用上这个,以后卖力气的活可就少了。” “而且这马车一趟比以前多拉了不少,马也轻松了……” “……” 孟瑛那天也跟着去了聚宝山卫,看到了轨道马车,当时他还想着这玩意儿起码几年之内无法投入应用,谁知道…… “问一下,这东西谁买的?” 按照方醒的德性,想免费要他的东西,那就是在铁公鸡的身上拔毛。 一个年轻人往边上缩了缩,恭谨的道:“大人,据说是户部买的,然后各家分摊。” 轨道、马车、滑轮组、小推车…… 这是早有预谋的! 夏元吉疯了吗? 夏元吉没疯,他正在前方的大市场里吆喝着。 “不给钱的也行,那他家马车就别想上轨道。” 不上就不上呗!难道不用轨道我的马车就不能拉货了吗? 可这里是批发市场,每天大批的货物进出,若是别人家的效率比你高,耗费比你少,你凭什么去竞争? 关键是那些推车和滑轮组都是配套的,你要自己造也没问题,可去哪找师傅去。 “那个滑轮组可是精心计算过的,多少货用多少个滑轮,上面都标的清清楚楚,当真是方便啊!大人,小的给钱。” “有了这一套东西,店里就省掉了不少人工,划算!” 从仓库到店铺,这一套东西就像是流水线,快速而便捷。 这些商家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要拉几十车货。如今有了这一套东西,一天最多十车,而且马匹不累。 孟瑛已经走到了边上,听着身边有几个商人在商量着合用马车运货,这样能省掉车夫和马车的耗费。 “咱们一起养些马车吧!” 一个商人说道:“大家一起出钱,按照运货的次数收钱,这样谁也不亏,怎么样?” “好主意!” 商人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生物,只要能节省成本,别说是科学,什么学他们都乐于去追捧。 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啊! 夏元吉今天特别卖力,以户部尚书之尊,亲自和这些商人打交道。 “这些东西你们自己去弄,只要不违背律法,没人会干涉!” 夏元吉很亲切,让一干难得和高官打交道的商人们都激动不已,一个个上前套近乎。 而金忠也在,只不过老家伙没兴趣去听夏元吉装比,直接抢过一辆马车,自己亲身测试去了。 很轻松,金忠有些生疏的赶着马车从仓库那边过来,原先的车夫满脸大汗的跟在铁轨边奔跑,就怕这位老大人出了差错,到时候自己一家子倒霉。 马车一路驶来,速度越来越快,夏元吉正在随口敷衍着商家们的谄媚,看到马车冲过来,赶紧跳下铁轨。 这个老家伙要发疯了啊! 马车的主人就在夏元吉的身边,他心惊胆战的看着马车越冲越快,突然听到了嘎的一声。 马车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离夏元吉不远的地方。 “哈哈哈哈!好东西!夏大人,给老夫一辆这样的马车。还有,兵部管着不少库房,能不能铺上这种铁轨?” 夏元吉摇摇头,没好气的道:“此事是工部接手了,这一套还是兴和伯那边弄出来的,没了,全大明就这么一条。” 金忠听了有些遗憾,下车后看到孟瑛,就说道:“保定侯这是忙完国事了?果然是我辈楷模。” 孟瑛看到身前的人齐齐回头,就强笑道:“哪有什么国事,不过是商议些小事情罢了。” 夏元吉笑呵呵的道:“保定侯也对这个马车感兴趣?” 孟瑛的笑容越发的牵强了,“没,孟某只是来买些东西。” 刚把方醒赶出武学,孟瑛再厚的脸皮也无法去奉承这些东西。 夏元吉也不理他,和那些商人聊了几句,然后就推说回家有事,和金忠一起走了。 他们为何而来? 大过年的不在家休息,出来为方醒站台! 而且户部居然会出资为大市场铺造轨道,夏元吉堪称是方醒的死党啊! 孟瑛有些郁郁,他缓缓向着外面走去,身后的随从牵着马,想提醒他那边不是回家的方向,孟瑛却止步了,低头走向一面围墙。 围墙是新造没多久的,可就在墙角的夹缝里,孟瑛看到了一点绿色。 边上依然有残雪,可这点绿色就像是刺破乌云的一线阳光,显得格外的刺眼…… 正文 第1208章 愣头青 宋礼很无辜,大过年的被人围攻。其实也不算是围攻,是那些矿山的负责人纷纷找到他家,请求在自己负责的矿山上安装轨道,以及普及滑轮。 “就说老爷我休假,不见客。” 都尼玛封印了你们还来,真是不把尚书当干粮是不是。 “等等。” 宋礼突然想起了漕运,就问道:“漕运的人没来吗?” “没来老爷。” 宋礼摆摆手,等人走后,才自言自语道:“漕运一旦上了这套东西,花费会少多少?那些人拿到的好处岂不是没了吗?” 宋礼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知道漕运沿线不少官吏都在靠山吃山,若是沿途大规模削减劳役,那些官吏会发疯。 这年头就算是要得罪人也得有艺术,得罪少部分人,可以竖立自己刚正不阿的形象,可要是得罪大部分人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宋礼生病的消息传的很慢,毕竟大家都还在休假之中。 方醒算是彻底的休假了,整日在家带着两个孩子疯玩。 院子的雪都被糟蹋完了,土豆和平安被揪进浴室中洗澡,方醒脱下鞋套,满不在乎的道:“又没湿鞋,不会发热的。” 张淑慧叫人端来一盆热水,亲自把他的脚按进去,小白在边上看着好笑,就把方醒的鞋子拿在炉子边上烘烤。 这时木花进来说道:“解先生让传话,说是工部的宋礼病了。” 方醒点头表示知道了,至于宋礼为啥生病,他没兴趣知道。 大市场的轨道马车表演了一番之后,漕运的那些人何去何从? 现在的漕运可不是以后那个几十万人靠着谋生的庞然大物,而且北方有了土豆,有了奴儿干都司那边的粮食,漕运的重要性已经下降了不少。 “有人要哭了!” 工部左侍郎周扬清满面笑容的在家门拱手道:“各位的来意本官已经知晓了,且回去吧,等上衙后朝中会商议出一个结果来。” 围着大门外的人群中有人喊道:“周大人,咱们每年都有定额,完不成就得受罚,就算是可怜可怜我等,还请工部尽快把那个轨道给铺上吧。” 这些官吏都负责着某座矿山,趁着过年的机会进京办事,给某些人送上好处,以免被穿小鞋。 在看过大市场的轨道马车和那一套滑轮和小车之后,这些人都坐不住了。 轨道马车瞬间就成为了京城的热门话题,连皇宫中都有耳闻。 “方醒在家干什么?” 朱棣总算是清闲了几天,孙祥可没有休息的机会,闻言就说道:“陛下,兴和伯在家就没出来,一直没露面。” “他怕了?” 朱棣不屑一顾的道:“曾经面对草原联军的冲击而面无惧色的兴和伯怕了?”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孙祥说道:“陛下,那日大市场的轨道开通,除去百姓之外,无数人在咬牙切齿的说这是奇技淫巧,只是慑于那些百姓,他们才没有爆发出来。” 朱棣的面色古怪,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们怕百姓?” “怕!”孙祥想起当时的场景说道:“那些百姓和商家都非常的狂热,那些文人若是当时闹起来,肯定会被殴打,弄不好会死人。” “哦!怕就好!至于方醒,让他清醒一下也好,免得那竖子总以为横冲直撞就能办成事。” 朱棣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那时候真好啊! 孙祥心中微叹,觉得朱棣对方醒的宠信实在是太过了些。 这语气和对待子侄差不多,太子要是能得到这等待遇,估摸着能兴奋的一个月胖十斤。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御史兰坚去了兴和伯家。” 朱棣用手扶着额头,咬牙切齿的道:“都是愣头青,不省心!” 兰坚的头上包着一圈布,脸上还有些发肿,可气势却很盛。 “兴和伯,下官看了那个铁轨,可用于矿山码头,但那些商贾下贱之辈,如何能用?!” 跟着兰坚来的还有两人,都作义愤填膺状,却不肯开口。 方醒端坐上首,马苏起身道:“敢问兰大人,商贾为何用不得?” 兰坚看到马苏年轻,就喝道:“你还小,不知道商贾重利轻义的龌龊,更不知道鼓舞商贾会造成什么?” “乱花渐欲迷人眼,财帛动人心,商贾遍地之后,人心不古,物欲横流,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可怕!” 兰坚摇摇头,仿佛是想把脑海里残留的景象甩掉,然后诚恳的道:“兴和伯,从古至今,压制商贾就是历朝历代持之以恒去做的事,大明正蒸蒸日上,为何兴商贾?” 马苏心中微叹,说道:“兰大人,这些年下来,大明许多官营作坊的近况如何您可知晓?这一年多以来,大明的商税收了多少您可知晓?” “大明那么多土地,不用商税一样南征北伐,所向无敌!” 兰坚用那种可怜人的眼神看着马苏道:“兴和伯就曾经抓捕过不少里通外国的商人,可见此辈心中毫无家国君王,当杀!” 方醒很无奈,在兰坚上次豁出去弹劾他之后,朱瞻基就来解释过,说这位就是御史中的愣头青。 愣头青无法说道理,所以方醒干脆让马苏出面接待,他自己在边上想着铁轨的冲击性。 汉人世世代代走的都是土路、石板路,突然冒出来一个轨道交通,虽然目前只是运送货物,可却一下就颠覆了传统观念。 而一部分文人大抵惧怕的就是这个,就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被人颠覆了,那种茫然和恐惧可以想到。 这位兰坚肯定就是其中的一员,在看到大市场的轨道马车之后,那种茫然和无措让他坐立不安,继而忍不住来找到方家。 不过方醒也能理解这种心情,记得火车第一次进入华夏时,那些百姓敬为神灵,而那些文人在恐惧之余,斥之为奇技淫巧,破坏风水。 这边在想着这些事,兰坚看到说服不了马苏,就调转枪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吓了方醒一跳。 “你这是干啥?起来!” 方醒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避开,兰坚眼中流泪的模样真是吓到他了。 “兴和伯,下官家贫,幸而大明有社学,下官这才一路走到今日。大明就是下官的根,看到商贾横行,百姓欢呼,下官心如刀割,恨不能一把火全给烧了!今日冒昧,只请兴和伯关了书院吧!” 辛老七走进来,方醒点点头,他就一把拉起了兰坚。 “御史不是你这般做的!” 方醒让人送来热茶给兰坚,皱眉道:“你本身对朝中的大政并无深究,贸然插手,只会坏事,明白吗?” 看到兰坚还是一脸的坚定,方醒无奈的道:“大明要发展,这个你该明白吧?” 兰坚点点头,这个他要是再否定,方醒马上就会让家丁们把他拎出去。 正文 第1209章 愣头青死了 方醒觉得有些可悲,眼前的这位御史不是坏人,相反,他是一位勇于担当的好人。 可这样的好人却从小就被灌输了儒家的一系列观点,并奉为圭臬。 信仰是个好东西,可这位明显的就是钻了牛角尖,一切的一切都以儒家为出发点去考量。 这就是俗称的书呆子! “回去吧,御史弹劾贪腐是本分,弹劾渎职、恶政也是本分,可对朝中的大事,你要弹劾也行,可你至少要先弄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不然就是愣头青,于国于民毫无益处!” 大概是刚才的动作过大,扯到了伤口,兰坚的眼皮子在狂跳着,凛然问道:“敢问兴和伯,这里面有何关系?” 方醒不想开课,所以简单的道:“大明是要国富还是民富,民富与国富之间有何关联,你自己回去想想。” “国富与民富……” 兰坚喃喃自语着,总觉得脑袋里有一层迷障在遮挡着他继续思索下去。 等他迷迷糊糊的出了方家庄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达到目的,转身就想回去,可两个同伴早就不耐烦了,一把拽住他就走。 送走了这位瘟神,方醒如释重负。 辛老七觉得方醒今天有些忍辱负重了,就说道:“老爷,这人不知好歹,应当早些就赶出去。” “他下跪了!” 方醒想起兰坚的那双眼睛,说道:“这人意志坚定,可惜没有入我科学的门下,否则以后必然是中流砥柱之一。” 这个评价很高,马苏也难免有些迷惑,就问道:“老师,此人读书都读呆了,如何能当的起中流砥柱的期许?” 方醒唏嘘道:“世间万物纷杂,要想找到本源,需要坚定的意志。兰坚出自寒门,按道理当了官,就该小心翼翼的,可你看他前段时间弹劾我,以头抢地,血流满面,直至今日依然创伤未愈,居然就敢来方家质问我,胆子大不大?” “大!今日应当打他一顿的。” 大过年的来别人家呵斥,打个半死也没人敢说不对。 “这人有些倔,若是求名,上次他弹劾我就足够了,所以他真是这么想的,言由心生。” 等进了后院,两个孩子一缠上来,方醒马上就忘掉了兰坚,只知道儿子。 过年是轻松的,可讨厌的是,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一夜好睡之后,方醒摸摸身边,换来了一声呢喃,这才舒坦的抱着张淑慧继续睡。 等睡醒后,两个孩子已经在外面吃完早餐了,小白正以手托腮看着铃铛在吃东西。 方醒凑过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然后唏哩呼噜的就是一碗面条下肚。 吃完早餐,贾全匆匆而来,给方醒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兰坚死了。” “死因是什么?” 方醒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是有谁在盯着自己看。 贾全有些神秘的道:“听说是上吊自杀。” 方醒苦笑道:“这次轮到我被人给挖坑埋了,艹!” …… “刑部的人去了吗?” 朱棣昨晚上有婉婉陪着用饭,所以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结果早上起来觉得有些不适。 大太监瞥了一眼朱棣的眼袋,说道:“陛下,刑部的已经去了。” “昨日兰坚和两位御史一起去了兴和伯家中,听说兰坚还下跪了,只是为了让兴和伯关掉书院。” 朱棣的目光陡然一冷,吩咐道:“令东厂跟进,一定要查出原因来。” 大太监应了,出去找人传话,等再回来时,朱棣的面色阴沉,说道:“你去方家一趟,把昨日的事情问清楚。” 大太监一怔,低声道:“陛下,可是要老奴去探验一番吗?” 朱棣摇摇头:“去问问他。” …… 大太监到了方家,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愤怒。 等和方醒见面后,大太监就问道:“陛下让咱家问话,昨日你和兰坚说了些什么?” 方醒苦笑着说了双方昨天的话,最后唏嘘道:“这人是个愣头青,不过他的意志坚定,我不认为他会自杀。” 大太监点点头道:“刑部的人已经去了,陛下又派了孙祥,你可有情弊,有便说出来,不然陛下一旦发怒,你是知道后果的。” 方醒无奈的道:“我杀他干啥?他就是请求我关掉书院,可外面那些文人明枪暗箭的想把书院折腾没了,我也没杀人啊!何至于他?” “当时还有两人跟着他一起来的,都是来求名,可却不愿意得罪我,只要一问可知。” 大太监点头道:“是,陛下也是不信的,所以没有叫人来封门。不过兴和伯,你近期不要离开北平,最好不要离开方家庄。” 方醒郁闷的道:“可我想去兰坚家看看也不行吗?” 大太监板着脸道:“你要去也行,让东厂的人跟着吧。” 方醒有些恼了,就说道:“你知道我的家丁厉害,东厂的人拦不住。” 大太监叹息道:“大过年的死了御史,陛下的心里不快呢,你就别折腾了好不好?” 方醒振眉道:“大过年我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杀御史的嫌疑,我更冤!” 大太监拂袖道:“咱家的话问完了,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送走大太监,方醒就带着家丁们去兰坚家,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看看是谁那么心狠手辣。 才出方家庄,就看到两个男子蹲在对面的路边,两匹马在不远处刨地,却找不到青草吃。 “让他们跟上吧。” 方醒觉得这种盯梢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只是想着身后跟着两个掉稍鬼似的家伙心情不爽,就干脆直接点破。 可他却没想到,这里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地方,所以这两人干脆就不躲了,正大光明的盯着方家庄。 那两人过来后赔笑道:“伯爷,上面的差事,小的们不敢敷衍,得罪了。” 一路进了城,方醒不知道兰坚家,就叫了那两人过来问话。 这两人倒是配合,一路带着方醒等人穿越了半个北平城,最后在一个紧靠着贫民区的地方找到了兰坚家。 “伯爷,进不去了,外面全是人。” 整个巷子全被堵住了,辛老七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老爷,全是读书人。” “进去看看。” 方醒点点头,策马就准备过去。 “伯爷千万别去啊!那些人就等着找个地方发泄怒火呢,您要是进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哦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方醒面色如常的道:“我敢打赌,此刻有人已经在看着我了,只要我掉头就走,马上会有人高喊我在逃跑,然后那些读书人会紧追不舍,今日之后,我也不用出门了,没脸见人!” 这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啊! 两个东厂的探子满面潮红,觉得自己今日见证了一个了不起的时刻,都昂首挺胸的跟在了后面,一行人朝着里面去了。 正文 第1210章 无胆之辈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雪刚化,北平的初春很冷。 一群读书人站在巷子的外面跺脚,三三两两的在低声交谈着。 巷子口很窄,一辆马车进去就堵住了大半。 显然这里面住着的大多是普通人家。 两个东厂的番子本是在巷子外面监控的,却被这群读书人给挤到了边上,因为上面有交代,所以忍住了动手的打算。 “听说这位兰大人乃是铁骨铮铮之辈,可惜死于谋杀,憾甚!” “他昨日去了方家,听说被兴和伯当众折辱却宁折不屈,最后被兴和伯恼羞成怒的赶了出来。” “那人睚眦必报,手下有身手厉害的家丁,要杀兰大人轻而易举。” “兰大人就是去请求他关闭书院,头也磕了,最后落到这个结局,在下觉得不公!” “是不公,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咱们去请见陛下!” “别胡说,那是逼迫君王!” “那就去堵方家!咱们那么多人,他那几个家丁能管什么用?诸君可有敢去的吗?” “不用去了……” “为何?呃……” 马蹄踩在湿润的地上悄无声息,方醒面无表情的策马而来。 “他……他还敢来?” 大白马今天格外的优雅,马蹄抬起、落下,步步皆是一个节奏。 一百多人,居然被这一人一骑的气势给压住了。 一直等方醒骑马到了人群的前方时,一个男子才尖叫道:“方醒,你杀了兰大人!” “嗯?” 方醒目光一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道:“你是刑部的?还是大理寺的?” 这人满脸激愤之色道:“昨日兰大人得罪了你,晚上就被人勒死在家中,兴和伯,兰大人和别人无冤无仇,谁会杀他?不是你又是谁?” “对!不是你是谁?” 方醒看着这些心思各异的读书人,只觉得大明的未来堪忧。 “谁主张,谁举证,无缘无故去攀诬一位伯爵,你等可知是何罪名吗?剥了你们的衣裳都不止!” “闪开!” 方醒一声断喝,这群读书人居然就闪到了两边,可他却没有一点儿愉悦,只觉得悲哀。 进了巷子,方醒突然策马转过来,说道:“你们比不上兰坚,他至少敢于坚持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而你们却要靠着人多,想着法不责众,有人顶在前面才敢出头,这般作为,大明要你等何用?” 这几句话残忍的揭穿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思,顿时各种反馈都来了。 有人面红耳赤,有人转过头去,羞愧难当…… 可有人却喊道:“诸君,今日就让我等为大明除此祸害吧!” “好!” “谁在说好?” 方醒端坐马上,目光冷冰冰的扫了一圈。 鸦雀无声!这些人想起方醒的战绩,没有谁敢第一个出头。 “无胆之辈!” 方醒摇摇头,策马掉头进去。 巷子口刚才被这些读书人挤出去的两个番子马上就开始了嘲讽。 “哟!刚才可是不得了,现在兴和伯来了,你们咋就不敢咋呼了呢?去啊!怎么不敢去了?” “法不责众,等人出头,兴和伯果然是了解你们,哈哈哈哈!” 刚被方醒震慑,现在再被东厂的番子挤兑,当场就有一半多人掩面而去,剩下的也是面面相觑,最后互相打气鼓劲,也不知道留在这里想干嘛。 兰坚家的住处有些狭窄,所谓的院子,不过是能站十几个人罢了。 当方醒到时,外面已经被东厂的人给封住了,看到方醒后,有人进去禀告。 稍后,这人出来说道:“兴和伯请进。” 方醒下马进去,辛老七等人不用招呼,就在外面等着。 五间屋子,这就是一家人的住所。 一个女人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中间,目光呆滞的看着院子右侧的门板。 门板上躺着面色发青的兰坚,他额头上的布已经被解开,露出了一个结疤的长条伤口。 那五间屋子不断的有人进出,孙祥也出来了,看到方醒后,他拱手道:“兴和伯到此何事?” 不等方醒回答,那个女人就猛的回身盯着方醒,那眼中的仇恨简直就如同是火焰般的在灼烧着。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夫君!” 方醒垂眸道:“方某若是想杀人,也不会蠢笨到当天下手。” 仇恨能蒙蔽人的智商,可有些人却能被刺激的思路大开。 “不是你是谁?正是你利用了这种想法,杀人脱身,方醒,我跟你拼了!” 女人松开男孩,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冲了过来。 方醒皱眉道:“孙公公,这可是你的事。” 女人的身形跌跌撞撞的,方醒只是轻轻一闪就避开了。 她冲到前方,止不住冲势,一下就扑倒在地上,突然捶打着地面,嚎哭着。 “夫君,您为何要去啊!您让妾身可如何是好啊!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帮我杀了他吧!杀了他!” 这哭嚎声中带着绝望和不甘,让人心生恻然。 “娘!娘!” 那个男孩跑过去抓住女人的手哭到:“娘,爹还不醒,你快起来,和孩儿一起去唤醒爹爹……” 大人和孩子的嚎哭声震天响,可刑部和东厂的查案官吏都视而不见,冷漠的在寻找着线索。 孙祥叹道:“这对母子此后只能漂泊无依,可怜啊!” 这年头女人要是回娘家也行,可得看娘家是否得力,不得力回去只会遭白眼。 方醒走过去,蹲在地上说道:“我发誓,若兰坚是我杀的,或是我的主意,那就让我永世不得轮回!” 女人的嚎哭中断了,她慢慢的爬起来整理衣服,方醒起身退后避开。 “那是谁?兴和伯,您告诉我那是谁?” 方醒以兴和伯之尊,对着一个刚死去丈夫的孤苦女人发誓,这出乎了孙祥的预料。他心中微微一叹,然后就进去问道:“可找到蛛丝马迹了?” 这是‘书房’,而且是自己隔出来的书房,很小。 三个男子正在里面寻索,闻言说道:“公公,只是在窗户下面发现了脚印。” “公公您看。” 孙祥走到窗户边,那男子指着窗下说道:“当时兰坚坐在书桌边看书,此人站在窗户边上悄然推开了窗户,而孙祥居然没有察觉,可见手段高超。” “说重点!” 孙祥皱眉道,那男子赶紧说道:“这人没进来,应该是用了草原上套马的法子,直接用绳子套住了兰坚的脖颈,一直拖到了窗户边,活活的把他给勒死在这里。您看窗户上还有摩擦挣扎的痕迹,而且还有几缕残线。” “然后这人用了竹竿把绳子挑过了房梁,自己一拉,就把兰坚给拉上去了,可他最后只得把绳子的一头捆在了窗棂上,这就是线索。” “根据这些能找到人吗?” 孙祥问道。 “呃……” 男子窘迫的道:“公公,那不可能,只能通过这些断定兰坚死于谋杀,至于凶手,还得要从兰坚的仇家去寻摸,或是在京城中搜索草原人。” 正文 第1211章 嫌疑洗清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孙祥出来,看到方醒站在兰坚的尸骸边上,就走过去低声说道:“兴和伯,咱家不瞒你,目前就你的嫌疑最大。” “我知道。” 方醒知道自己现在是黄泥巴掉裤裆,所以回身道:“该如何就如何吧,只是他间接因我而死,他的妻儿怎么安置?” 孙祥诧异的打量着方醒,觉得他没有深陷漩涡的自觉,反而还去关心兰坚的妻儿,这是什么? 心软? 方醒说道:“我不慈悲,只是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他因我而死,孤儿寡母,不处置妥当,我心不安。” 孙祥点头道:“咱家会向陛下禀告,造孽的事咱家不会做。只是有一个,兴和伯,你不怕把自己的秉性告诉咱家,为何?” 方醒淡淡的道:“我秉承本心行事,何惧别人的算计!若是每日还得戴着个面具活着,那多没劲。” 孙祥拨动着佛珠,看着兰坚那铁青的脸,唏嘘道:“这是何苦来哉……” 方醒摸出几张宝钞递给孙祥:“劳烦你转交给她们母子,别说是我送的。” 孙祥接过,慎重的道:“咱家有数。” 方醒转身走到那对母子的身前,低声道:“虽然兰大人不是我杀的,可我估计多多少少和我有些关系,你们母子且好生度日,若是有麻烦,尽可去方家庄找我。” 女人抱着儿子茫然的抬头,喃喃的道:“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那孩子有些惊恐的躲在女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你父亲是个好人,是个有坚持的人……” 方醒出了兰家,等到了巷子口,看到稀稀拉拉的那二三十人,不禁摇摇头道:“若是有心,那便多照拂那个孩子,若是想以此博名,那就歇歇吧。” 方醒策马出去,人群沉默以对。 “不要你的假惺惺!” 出了巷子就是大街,方醒的心情有些郁郁,听到身后这一声喊,不禁笑了。 朱元璋当年说生员不可议国事,果然眼光独到。 这就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家伙,小心思不少,却限于阅历的关系,表达出来有些生硬和做作。 “圣贤书啊圣贤书!” 头悬梁,锥刺股,废寝忘食,却忘记了该去实践,这样的学问学来干个啥? 学为所用。学了无用的东西,学来干啥? 只是为了特权和踏入官场的许可证,无数人从幼时就开始了学习。 有的一帆风顺,春风得意,从此成为人上人。 有的科场蹉跎,从风华正茂,磨到两鬓斑白,依然屡败屡战。 是了,儒家就是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里的人非富即贵,外人看着只有流口水的份。 想进来吗? 去学吧,从小就去学,只要你中了举人,就算是进了这个圈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君王要的是思想,对稳定社会和稳定皇室有用的思想,而这个思想能不能治国,却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再不会,给你从七品官开始做起,一路下来几十年,是头猪也该懂的如何为官,如何执政了吧? 这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能挤到朝堂之上的,大多是人精,精通各种官场手段,对人心的把握有独到之处。 回到家,解缙和于谦在院子里溜达,说些做文章的要点,看到方醒回来,解缙就问道:“谁杀的?” 方醒摇摇头道:“是老手,而且弄不好是蒙元人。” “绳套?” 不得不说,解缙的智商真的能碾压方醒几条街,不过是有个头,他马上就推算出后续。 方醒点点头,“是,只是兰坚家中穷困,留下了孤儿寡母,看着有些不忍。” 回到家中,方醒就收起了那些东西,很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于谦觉得方醒有些……不大真实。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勋,到一定的地位之后,仁慈这种心态几乎已经被灭杀的差不多了。 仁慈就是弱点,也是漏洞。 “伯爷,对方可是想杀人让您深陷漩涡吗?” …… “派人去方家,就说我请兴和伯出游,顺便让胡氏和孙氏准备一下。” 朱瞻基一身锦袍显得格外的利索,杜谦在边上劝道:“殿下,此时兴和伯就是一个漩涡,蛰伏才能消磨舆论,您和他走近并无帮助,反而会让外界对此更加揣测……” 朱瞻基负手道:“什么舆论?有人是不知道乱说,有人是知道了胡说,上次兰坚弹劾兴和伯有不臣之心时,他安好无恙,此次他盯上了书院,可却死的无声无息。” 杜谦垂眸道:“是,殿下所言无差。” 朱瞻基说道:“人心鬼蜮,可终究有迹可循,兴和伯若是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那人多半是想把他拖进来,借着兴和伯北征立下大功,轨道马车引发轰动的时机拖进来,时机把握的太好了。” 杜谦垂首道:“是,兰坚弹劾兴和伯为权臣之后,必然进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刘观坐视,背后必然是文臣们达成了一致,只是兰坚这么一死,也不知道刘观和那些文臣们作何想法。” 朱瞻基走到门边,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淡淡的道:“他们必然是乐见其成!” 杜谦心中一颤,知道朱瞻基终于是对文臣们生出了忌惮和防备。 而朱瞻基难得要带着女人出门,让孙氏兴奋不已,急忙叫人更衣。 等听到胡善祥也要去时,孙氏的笑容一下就收了。 “太孙妃愿意去?” 胡善祥和朱瞻基相敬如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去的,太孙妃已经出发了。” “那就快点,一定要走在前面。” 孙氏非常清楚,自己不管怎么得宠,可却不能破坏了规矩,否则时间长了,朱瞻基…… “兴和伯家谁去?” “不知道呢……” 等孙氏急匆匆的往前面赶时,听到了一个吓人的消息。 “那日跟着兰坚去的两个御史刚从东厂出来,就被人给杀了。” 孙氏的脚步一滞,借助着几棵大树躲避着。 “太狠了,不会是兴和伯吧?” “说不清啊!殿下还和兴和伯一家出游,不妥当啊!” 孙氏听到这里就出去喝道:“背后谈论国事,府中什么时候那么没规矩了?” 这两个女婢被吓得跪在地上请罪,孙氏的面色稍霁,说道:“幸好是遇到我,你们以后且管住自己的嘴,免得惹祸上身!” 正文 第1212章 他们此行必然一无所获(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1) 就因为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等孙氏到前面时,胡善祥已经到了,正站在一边,表情淡淡的。 朱瞻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下次快些。” 孙氏赶紧福身道:“是,臣妾知错了。” “走吧。” 朱瞻基看了胡善祥一眼,看到她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禁心中气急,转身就往外走。 胡善祥上了马车,孙氏一脸歉然的上了第二辆马车,贾全吆喝一声,侍卫们护卫着就出去了。 城门外,方醒一家却只有一辆马车,看到朱瞻基,他迎上去道:“天气那么冷,你怎么带着她们出来了?” 朱瞻基无所谓的道:“土豆和平安都能出来,她们难道比孩子还要娇贵?” 得,这位的后院看来还是不大太平。 “去哪?” 这个天气城外真心找不到好地方游玩,朱瞻基随意的道:“随便走走,寻一番野趣。” “这季节野菜都没有,还野趣。” “那两人死了。” 朱瞻基低声的道。 “死了就死了吧,这事现在有趣了,希望陛下不会认为我是杀的吧,我也没那么丧心病狂。” 方醒责怪道:“咱们现在都该夹着尾巴做人,你倒好,还敢大张旗鼓的出来折腾,可惜那些人不敢对你下手,你白费劲了。” 朱瞻基笑道:“白费劲也罢,咱们若是躲在家中不敢出来,那些人反而会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拿到了命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糟糕,非常的糟糕。” 帝王就没有一个喜欢这种感觉的,那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侵犯,应当要用咆哮来回应,用杀戮来回击。 后面的四辆马车排成一溜,方家的在第三位,后面的是装着帐篷等生活用具的马车,辛老七等人当然要去保护马车,所以贾全干脆就带人跟着朱瞻基和方醒,双方也算是配合默契了。 马车里,小白搂着平安,看着土豆躺在毯子上滚来滚去的,就笑道:“土豆这是想出去吗?” 土豆滚过来,握着平安的脚说道:“二娘,我不喜欢出来。” “你是想等着郡主和你玩耍是吧?可陛下发火了,郡主今日肯定出不来。” …… 婉婉是出不来了,朱棣一怒之下,太子妃就勒令婉婉不得出门,连朱棣那里都不能去。 盛怒之下的朱棣会杀人,所以此时大抵只有王贵妃能出面。 王贵妃果然去了,一人,提着一壶药茶就去了。 朱棣很愤怒,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看到王贵妃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走进乾清宫,朱棣正在发飙。 “马一元凌迟!家眷发往交趾为奴,三族迁往奴儿干都司,同案的照着办,谁敢徇私,一律作同案犯处置,朕倒想看看,这大明是谁的天下!” “还有你们!” 朱棣盯着杨荣,杀气腾腾的道:“可是觉得朕不堪辅佐?” 杨荣噗通就跪下了,正准备否认…… “陛下,这天下当然是大明的天下!” 朱棣闻声看去,见王贵妃进来就冷冷的道:“你来做甚?” 大过年的,杨荣满头大汗,他暗自庆幸着王贵妃的到来,不然刚才朱棣可能会收拾他。 王贵妃缓缓进来,柔声道:“臣妾也听说了此事,真真是骇人听闻,可是陛下,大明每日要发生多少大小事,您若是今日一气,明日一气,这身体如何能好?倒是便宜了那些小人。” 朱棣的眉间全是冷冽,换做别人,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可王贵妃却自顾自的倒茶,唠叨道:“这大过年的,百姓家中都一家团聚,吃的满嘴流油,孩子穿着新衣裳满街跑,大人们都乐呵呵的喝喝酒,说说一年的事……” 杨荣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棣渐渐缓和的神色,心中把这位王贵妃的地位提高到了仅次于两位继承人的地方。 等孙祥来禀告,说朱瞻基和方醒两家人集体出游时,朱棣的心情也没那么坏了,只是不屑的道:“朕敢打赌,他们此行必然一无所获!” …… 正如朱棣所言,朱瞻基和方醒两家人晃悠了半天也没遇到什么古怪的事儿,倒是车里的土豆已经不耐烦了,要出来透气。 “回去吧。” 方醒把土豆抱出来,这一路已经看不到人烟了,就准备回去。 这里已经快靠近玉泉山了,朱瞻基看看左右,摇头道:“今晚咱们两家人夜宿一晚如何?” 方醒无奈的道:“你太倔了。罢了,依你,咱们到玉泉山下去宿营。” 贾全一听就去后面的马车传话,胡善祥和孙氏都莫名的欢喜,而张淑慧和小白却想起了上次的截杀。 这时辛老七靠近马车说道:“夫人,二夫人,老爷说了,此次只是游玩,无需顾虑有人捣乱。” “好,知道了。” 张淑慧一听就放心了,方醒再怎么说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哄自己的妻子,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在,方醒不可能会去冒险。 一行人到了玉泉山下,在湖边停住。 孙氏蒙上面纱,侍女拿出脚踏,扶着她下去。 脚刚踏上脚踏,孙氏侧脸看了一下后面的马车,就见到方醒过去,单手就扶住张淑慧跳下来。 而小白更是简单,不等方醒去搀扶,自己就轻巧的跳下车来,还笑着让土豆也跟着跳。 胡善祥看到后也生出顽皮之心,挥手让侍女退后,动作更轻盈的跳了下来,让朱瞻基心中一楞。 锦衣卫百户的女儿,怎会娇弱? 孙氏下来了,同样笑吟吟的看着土豆在车边跃跃欲试。 方醒不去扶,只是鼓励道:“土豆在家可是比这高的地方都跳过,来吧。” 话音未落,土豆就嘿的一声跳了下来。 胡善祥看到方醒的身体猛的前扑,双手前伸,眼瞅着就要抓住土豆,可土豆却双手撑住地面,稳住了身体。 方醒的手猛的回收,差点一个狗啃屎,但他却在稳住身体后笑道:“土豆好样的!” “爹!娘!” 土豆兴奋的满脸通红,就像是一个刚做成了大事的成年人般的自豪。 方醒正准备再鼓励几句,朱瞻基过来了。 “德华兄,你不怕土豆摔伤吗?” 两家人站在边上,看着侍卫和家丁们在湖边安置帐篷。 “不怕,就算是摔伤了,顶多是一屁墩,或是擦伤手脸,可孩子却不能娇养,什么都不敢去做,还美名其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在这种氛围中长大的孩子,多半心理有些毛病。” “多疑,且无勇猛精进之心。” 朱瞻基点点头道:“婉婉在方家庄和那些孩子一起玩耍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许多,见到大人也不会畏畏缩缩,是这个理。” 而作为对比,朱瞻墉就是个反面教材。 正文 第1213章 朱棣的力量 湖水清冽,一个小炉子被烧起来,柴火的烟雾飘过来,闻着竟然有些出尘之意。 土豆和平安被带到湖边去,嚷着要钓鱼。 张淑慧说没鱼竿,可朱瞻基却变魔术般的,从车里拿出两根钓竿来,让人想笑。 辛老七亲自去挖蚯蚓,不过方醒估计他挖不到。 最后还是弄了一团面粉,伴着些油当做诱饵。 胡善祥就蹲在土豆的身边,紧张的看着浮漂,张淑慧和小白都被方醒带着去钓过鱼,所以就笑道:“天气冷了,鱼不吃钩呢。” 胡善祥偏头问道:“可在以前,冬天都有人卖鱼呢。” “那是渔网捞的。” 朱瞻基在不远处和孙氏也在钓鱼,突然插了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孙氏满面通红的示意朱瞻基去胡善祥那边,可朱瞻基却摇摇头。 都是倔种啊! 小半个时辰后,两根钓竿连鱼鳞都没钓到,方醒起身道:“好了,弄饭吃去。” 土豆嘀咕着还想再试试,可湖边冷,长久呆着不动容易受凉,被张淑慧给拎了回去。 晚饭方醒没动手,因为朱瞻基带了一个厨子。 一张桌子被架在草地上,方醒和朱瞻基表示让给女人和孩子,胡善祥坦然受之,孙氏却有些不安。 吃饭时,女人和孩子们在一起,方醒和朱瞻基一起,侍卫们和家丁一起。 “你认为是谁干的?” 朱瞻基终究是憋不住,他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 方醒皱眉道:“说不清,有能力干成这事的不少,而且我仇家也不少,所以就别想了,反正他们也只能是恶心人。” “舆论哗然啊!” 朱瞻基不同意这个说法,事情发生之后,北平城中的舆论迅速朝着不利于方醒的一边去了。 “那人会套马。” 方醒就说了这个,然后举杯相邀。 大明虽然也有马政,可百姓家中也就是一两匹马,谁会去学套马? “是蒙元人无疑,只是却不好找。” 朱瞻基惆怅的道:“几次北征的俘虏大多安置在北平城,要找一个会套马的人,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方醒点点头道:“那些异族俘虏不该群居,而且更不该放在一处,应该全部打散送到交趾和瀛洲等地去,否则……” “否则什么?” 朱瞻基问道,顺手夹了一块五花肉吃了。 “没什么。” 方醒想起以后的北平保卫战,那些在北平周围定居的俘虏在也先大军到来时,大多做了内应。 若不是于谦一力支持,大明就会变成南宋。 “我家里有个来应试的年轻人,叫做于谦,有机会你可以考教一下。” “德华兄认为他是大才吗?” 方醒当初让朱瞻基救了陈潇的岳父陆飞,朱瞻基出面把他调到户部做了主事。这段时间以来,朱瞻基多次让人观察,觉得陆飞果然是机变百出,是个人才。 那么这个于谦呢? 方醒笑道:“是个大才,其人性格坚毅不拔,刚正不阿,以文山公为榜样,你说行不行?” “文山公啊……可惜大厦将倾,一身本事全无用武之地,让人唏嘘!” 朱瞻基这话很隐晦,全是帝王思维。 文天祥几次起伏,全然看不到机变,而南宋到了那个时候,非以割肉之心而不能翻身,没有机变成不了大事。 但是气节,文天祥的气节可耀千古! “于谦并不迂腐。” 方醒笑着说道,于谦只是有些自负罢了,认为能控制住下野的皇帝,却低估了那些不得志的家伙。 朱瞻基点头道:“那回头让他来我府中见见吧。” “他不会去的。” “呃!我倒是忘了,性格坚毅之辈,必然会认为这是在折辱自己,罢了,回头我去见见他。” 朱瞻基的根基并不牢固,文官态度暧昧,武勋也是首鼠两端,谁可靠? 天黑了,两盏玻璃灯点亮,女人们先进帐篷,方醒和朱瞻基还在外面谈话。 月光的清辉挥洒在大地上,玉泉山显得格外的清幽。 湖水无波,四野寂静。 两人负手而立,静默无言,静静的感受着这天地间的寂静。 辛老七和贾全站在不远处,贾全不时的看看左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别看了,那些骑兵早就已经走了。” 辛老七觉得贾全的经验还是不够。 “你怎么知道的?” 贾全的身体一个哆嗦,辛老七说道:“小刀早就查到了蛛丝马迹,若不是看到那些骑兵只是在两翼搜索,我早就护着老爷夫人他们跑了。” 呃…… 贾全有些囧,自家的精心安排居然被识破了,回头朱瞻基肯定又要开喷。 辛老七说道:“若是有人在一侧窥探,必然逃不过他们的追索,你且安心好了。” 内圈是保护对象,那些骑兵当然会疏忽,而外围却不同。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远处奔来,及近,小刀气喘吁吁的道:“他们抓到了一个探子!” 贾全走过去通知了朱瞻基和方醒,旋即,方醒就交代道:“别去吵醒她们,离远些。” 这是不准备连夜回去的意思,几人就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前行一里地不到,一百多骑兵正静立于此,见到朱瞻基后,他们纷纷下马,一个军士过来说道:“殿下,抓获一名探子,蒙元人!” 朱瞻基和方醒相对而笑,“贾全,去审讯。” 贾全应命去了,方醒注意到这些骑兵都是生面孔,领头的更是没见过。 朱瞻基低声道:“是皇爷爷的人。” 朱棣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孙子在外面试探,哪怕九成九没有危险,可一点儿意外他都不愿意看到。 于是这群骑兵就来了。 两次北征,朱棣身边的近卫方醒都见过,这群骑兵究竟是…… “王琰见过殿下。”这群骑兵的领队过来了。 令方醒震惊的是,这人见到朱瞻基时居然只是抱抱拳,面色冷峻。 而且这人大概是没想到要行礼,这个…… 方醒脚下微动,准备后退。 这不是他能知道的秘密。 “德华兄。” 朱瞻基出言叫住了方醒,在王琰不满的注视下说道:“聚宝山卫都能打散马哈木的精锐,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就是皇爷爷的人。” 什么人?不用问,肯定就是老朱压箱底的力量。 正文 第1214章 兄弟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万赏! …… 这一百多骑兵站了良久,可却纹丝不动,甚至连他们的战马都是悄无声息的。x 这样一支力量,如果被投放到北平城中去…… “王琰告退。” 那为首的披甲男子冲着朱瞻基拱拱手,然后带着一百多骑消失在夜幕之中。 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嚎,在夜空中传出老远,方醒回身看看宿营的地方,说道:“蒙元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一伙的,既然来盯梢,那就说明他们还有后续,搞不好是因为你在,所以才临时取消了行动。” 方醒想岔开话题,朱瞻基却相反:“皇爷爷有一千余人的精锐在城外,此事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王琰就是统领,只听从皇爷爷的命令。” 方醒无奈的道:“今天看到这些人都算是逾越了,你别害我成不成?” 朱瞻基坏笑道:“此事连家父都不知道。” 方醒一腿踢出去,早有准备的朱瞻基侧身闪过,笑道:“皇爷爷既然令他们出现,就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德华兄,从那日你说带我走开始,咱们就是兄弟了,嗯,是兄弟!” 方醒的眼眶发热,故作满不在乎的道:“什么兄弟,等你登基了,那时候我可不上朝,免得跪来跪去的,还不如在家养老。” 这是个不喜欢用语言来表达感情的家伙!同时还有些别扭,听到这种话会别扭。 朱瞻基笑吟吟的道:“德华兄放心,小弟有数。” “你有什么数?有你煎熬的时候。” 方醒觉得当皇帝是件苦差事,在获得生杀予夺的权利的同时,也失去了许多东西。 “有的人喜欢权利,有的人喜欢自在,所以,去拿稳你的权利,在你感到要昏庸之前,给大明的未来留下一个解决方案,若是那时我还没死,会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我死了,那你就当你的孤家寡人吧。” 什么皿煮石油,什么权利分离,都特么扯淡! 若是我死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谢谢!” 朱瞻基低声道:“看看皇爷爷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后世子孙若是有无能的,大明就会陷入到危机之中,那些文官们会像是食腐的野狗,拼命的去抢夺权利,而目的不过是权利而已,也只是权利。” 再多的理想也会在那漫长的宦途中被消磨掉,当权利唾手可得时,什么理想都不见了,有的只是怎么去巩固这个权利,打压自己的对手,取悦君王。 远处的惨嚎连续传来,方醒点头道:“你清楚最好,正如我所说的,将军的儿子不一定适合当将军,商人的儿子并不一定适合经商一样,怎么确保大明万世永昌,这值得你用一生去考量。” 远处的惨叫声结束了,朱瞻基昂首道:“是,我会去考量,总能找到一个办法。” 方醒笑了笑,看着远处,直到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贾全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他说道:“殿下,那人交代了,是城中的一家车马行,里面有三个蒙元人,他们是被俘后安置在北平郊外,后来被人带走,就在那家车马行里干活。” “那家店老板乃是朵颜三部的人,早年就在北平开店,实际上是朵颜三部的探子。” “这些人从哪得来的户籍?” 方醒觉得很奇怪,大明的户籍很严格,不但是地方上要登记,还得要备份送到金陵去保管,这些朵颜三卫的人是如何获得的户籍? 贾全摇头,朱瞻基问道:“这人可有在夜间回城的手段?” “没有,他准备一直跟着咱们。” “真以为这是在草原呢!” 朱瞻基冷笑道:“给他治伤,看押住,咱们歇息一会儿马上出发,凌晨前派人护送太孙妃和兴和伯夫人她们回城,我们先去突袭那家车马行!” …… 张淑慧是被小白带着平安出去撒尿的动静惊醒的,她摸摸身边睡的正香的土豆,就披衣从帐篷里探出头去,讶然道:“夫君呢?” 正和小白一起看着平安撒尿的一个侍女过来说道:“夫人,殿下和兴和伯喝了些酒,兴致来了就说去西山狩猎,让您和太孙妃夫人她们明早一起回城。” 张淑慧迷迷糊糊的点头,等小白带着平安回来后,就嘟囔道:“夫君他们去打猎,明日有野味吃了,快睡吧。” 小白没心没肺的应了,和平安一起躺下。 刚有些睡意,身边的张淑慧却一下子坐起来,吓了小白一跳。 “夫人,怎么了?” 张淑慧发愣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事,只是想着铃铛喂了没有。” “有秦嬷嬷她们在呢,肯定喂了。” 小白打个哈欠,躺下,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起来。 这是个享福的女人啊! 张淑慧在黑暗中轻叹一声,然后躺下,只是再也无法入睡。 …… 远远的看见北平城后,方醒搓搓冷的发麻的脸,问道:“他们不回去?” 朱瞻基也不知道,就叫来了王琰问话。 “殿下,陛下令我等给那些魑魅魍魉一记重击!” 王琰的精神依然旺盛,话语坚定有力,在提到朱棣时眼中有些狂热之色。 这就是狂粉丝啊!而且武力值高的吓人,先前辛老七说自己并无把握胜过他。 朱瞻基皱眉道:“那你等如何撤回去?” 王琰自信的道:“殿下放心,还没有人能盯住我们。” 看到方醒有些不以为然,王琰淡淡的道:“今日兴和伯的家丁早就被我们发现了,若不是自己人,他已经变成了箭靶。” 小刀听到后不服气的道:“我只是没有隐藏,不然你们……” “闭嘴!” 辛老七喝住了小刀,拱手道:“王大人的身手非凡,在下佩服,还请见谅。” 王琰盯着辛老七道:“你的身手也不错,可愿来我们这里?” 辛老七沉声道:“抱歉。” 王琰点点头,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殿下,陛下给了密旨。”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道旨意,朱瞻基没接,说道:“我身为太孙,影响太大。” 王琰满意的点点头,仿佛觉得朱瞻基不是草包他很欣慰,然后策转战马,轻喝一声,冲着城门去了。 “这人以后会成为你的心腹,但此时你切不可深交,他也不会理你。” 朱棣的力量,在死之前会交给谁? 从目前来看,这支精锐力量大概会直接交给朱瞻基。 老朱在担忧什么? 方醒用力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满是豪迈之情。 城门那面传来了声音,朱瞻基一挥手,一行人沉默的驱马前行。r 正文 第1215章 破门 作为京城,北平城的城门除去特殊的日子之外,在夜间几乎从未打开过,可在今夜,城门却开了。 一队骑兵鱼贯而入,那些打着哈欠开门的军士渐渐的被那股子冷冽的煞气给逼的掩住了嘴。 火把在城门里噼啪燃烧,那些冷漠的骑士让人心惊胆战。 等朱瞻基和方醒出现后,那些军士几乎站不直身体,靠在墙上不住的打哆嗦。 等人走完后,这些军士赶紧关门,然后恐慌的看着皇城方向。 良久,一个军士低声道:“大人,太孙和兴和伯一起出现,难道是宫中有变?” 他们的头,一位总旗官打个哈欠道:“一群蠢货,若是宫中有变,来的就不会是这点人,更不会是这些人,都打个盹吧,等时辰到了就开门。” “大人,您给小的们说说呗。” 一个小旗官赔笑着道。 “哎!你们这群人啊!就是不学无术。” 总旗官没好气的道:“你们以为陛下把聚宝山卫放在城外是摆设?” 聚宝山卫距离大市场不远,只需一道密旨,就能冲进北平城,到那时…… 总旗官打个哈欠道:“都别瞎操心了,若是聚宝山卫进城,那就是血流漂杵,不是好事,都歇息吧。” 大家都坐在城门里面,相互靠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太冷。 没多久,呼噜声就起来了。 “可……可还有朱雀卫和玄武卫啊!” 一个发呆的军士喃喃的说道,然后脑后挨了一巴掌。 “睡觉!” …… 北平城在沉睡中,只有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查。 看到这群骑兵,五城兵马司的不敢咋呼,上前验证了密旨,急忙带着人跟上。 北城,这条当街的大院子门边挂着个灯笼,上面写着‘元一’二字。 贾全拉过五城兵马司的人问道:“这家是不是有蒙元人?” “大人,有几个,您也知道,咱们北平城中的商家雇佣了不少原先蒙元的俘虏,所以咱们也没关注。” 这话相当于没说,贾全挥挥手,“你们把住道路岔口,若是拿不住的,格杀勿论!” 王琰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散开后,对朱瞻基说道:“殿下,臣准备攻击了。” 朱瞻基点点头道:“我和兴和伯的侍卫都可调用。” 王琰也不客气,说道:“臣的人马大半从正面突入,剩下的在外游弋,您和兴和伯的人都上墙吧,顺便打开大门。” 朱瞻基点点头,贾全和辛老七留下保护,其他人就相互帮助爬上墙头。 然后只见王琰举手,那些骑兵马上拿出火把,只是当先一人点燃,不然会惊动里面。 一根火把照不亮这长街,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这声音在夜间有些刺耳,可王琰却是毫不在意,举起的手往下一挥。 “杀!” 没有激情,只是冷冰冰的一声杀,旋即那些骑兵就此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把没点燃的火把斜伸,在冲到那个点燃火把的骑兵身边时,两只火把擦碰。 一只只点燃的火把照亮了大门,马儿猛地长嘶,第一名骑兵已经冲了进去。 马蹄声踏踏,火把烈烈燃烧,那些骑兵左手火把,右手拔出长刀,在队官的带领下各自扑向自己的目标。 “谁?” “有盗贼……” 车马行里的人被惊醒了,慌乱的喊叫声中,传来了第一声惨嚎。 “跪地不杀!” 火光照耀下的骑兵们宛如九幽厉鬼,长刀一挥,人头落地。 “啊……” 那些伙计衣衫不整的冲出来,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失声尖叫。 长刀前伸,马上的骑兵喝道:“跪下!” 瞬间,骑兵的前方再无站立之人。 而在内院里,骑兵们却遇到了麻烦。 就在他们刚冲进内院时,两名男子持刀抢出来,看到骑兵后,他们厉喝一声,不退反进。 “杀!” 骑兵们排成一长溜,依次冲杀上去。 “铛!” 刚挡住一刀,可后面接踵而至的长刀却再也避不过去。 长刀轻松的从脖颈掠过,有人喊道:“围住!” 骑兵们马上分散开,从左右两边包抄过去。 火光照耀下,这个大房间里悄无声息。 王琰策马而来,站在大门前沉声道:“十息之内不出来,点火!” 里面依然沉寂。 十息的时间顷刻而过,王琰举手道:“点火!” 军中从不会弄什么假威胁的鬼把戏,说点火就要点火。 那些骑兵趋拢过去,两人拿出葫芦,把里面的火油洒在门窗上。 “嘭!”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了一声闷响,王琰抬头,看到一个男子从上面飞身而下,朝着后面跑了。 “格杀勿论!” 那人跳到地上,看着前方的三名骑兵,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啸声凄厉,然后他脚下疾步前冲,带着一往无前的煞气冲向了那三名骑兵。 三名骑兵取下长弓,弯弓搭箭。 “放箭……” 三中二,男子小腹和胸前中箭,他的身形一滞,旋即再次挥刀前冲。 “果然是悍勇啊!” 这个声音中带着惋惜,随即喝道:“杨丹,你没射中,去,杀了他!” 一名骑兵拔刀前出,轻松的格挡开男子的攻击,一刀,头落。 无头的尸身依然挺立,脖颈就像是有个喷泉在不断的喷涌。 “噗通!” 杨丹一脚踢倒尸身,回身道:“大人说过,敌人不值得怜悯。” “出来!” 这时前方有人在大喝,三人一怔,急忙就重新展开,目光梭巡,寻找漏网之鱼。 前门处,一个裹着毛皮大氅的老头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随着厉喝,他双膝一软,就跪在台阶之上。 …… 马蹄声,厉喝惨叫声,这些声音早就惊醒了车马行这条街的不少百姓。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大门外,听到有孩子在嚎哭,然后被强行捂住嘴的呜咽声。 “都怕官。” 方醒说道:“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官府拿人,隔壁家的孩子哭嚎,大人担心被那些官吏连带处置,就捂住了孩子的嘴,等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吏走了之后,大人松开手,却发现孩子已经……” 朱瞻基点点头:“迁都时,我从金陵一路北来,这一路看到的是官吏倨傲,小民唯唯诺诺,只要不饿死就很温顺,反而助长了那些官吏的气焰,任意欺压只是平常,搜刮钱财的手段让人瞠目结舌,吏治啊……” 两人相对无言,都觉得大明从上到下的问题多不胜数,要想改造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殿下,抓到了店老板,是个蒙元人。” 当方醒看到那个老头时,他正在贾全的手中哀嚎。 精致的羊毛大氅被丢在地上,而小刀就坐在上面,仔细观察着这个老头。 老头的脸部皮肤很是细嫩,这一点和草原上的人不同,经历过草原风霜的人,不该是这种养尊处优的模样。 “你是朵颜三卫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贾全正用一根长针扎进老头的肩骨,闻言一怔。而老头也停止了惨嚎,面如土色的看着小刀。 小刀觉得羊毛大氅很暖和,就捡起来拍打干净,准备拿回去给铃铛用。 “我以前在兴和堡很长时间,阿鲁台经常袭扰,而他的部下有许多朵颜三卫的人,他们的贵族喜欢使用玉扳指,而你……” 贾全粗暴的把老头指头上的玉扳指蜕出来,凑到眼前看了看,说道:“嗯,痕迹都是老的,说不准年轻时是个射雕手。” :。: 正文 第1216章 九转大肠,玲珑心肝 一番审讯之后,结果大出预料。 “殿下,此人早些年被派来北平蹲守,专门刺探大明的情况,后来朵颜三卫被灭了之后,他怀恨在心,收拢了一些人手,专门盯着兴和伯……” 方醒无奈的道:“他盯着我干嘛?” 贾全说道:“因为朵颜三卫就灭在殿下和您的手中,他本想连殿下也盯着,可殿下出行时侍卫不少,后来他就退而求其次,想对兴和伯下手,只是兴和伯的家丁们实在是彪悍了些,他不敢冒险……” 这就是下水怕冷,上吊怕疼。 “最后他得知兰坚弹劾兴和伯,就利用了这个机会,派人潜入兰家,用套马索勒死了兰坚,其后看到陛下并未见罪,他心急了,干脆让人当街杀了另两名御史。” “这个嫁祸的手法不高明啊!我再蠢也不会用**消灭的法子去泄愤,果然是蛮夷,没学到文人的九转大肠。时间紧迫,这人说的话不一定可靠,把他交给东厂继续审讯。” 方醒总觉得这个看着可怜巴巴的老头不地道,有些不对。 九转大肠? 贾全眨巴着眼睛,等方醒和朱瞻基出去后,他问小刀:“九转大肠是什么?” 小刀舔舔嘴唇道:“是一道菜,我家老爷讥讽文人的心肠有九转,就叫做九转大肠。还有一个叫做玲珑心肝。” 贾全馋涎欲滴的道:“下次得找机会去尝尝。” 王琰带着人在门外整队,目视朱瞻基说道:“殿下,还有十余人在城外,臣马上带人去扫荡,就此别过。” 朱瞻基点头道:“辛苦了。” 王琰对着方醒微微颔首,然后看了辛老七一眼,策马转身,旋即马蹄声震动着长街,渐渐远去。 方醒皱眉看着,觉得这就像是老狮王在逐渐把权杖交给小狮子。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你要多关注陛下的身体,若是有不适,我好进宫去看看。” 方醒舍不得老朱离去,他若是去了,大明就相当于失去了擎天巨柱。 至于朱高炽,那只是守成之主。 朱瞻基…… …… 朱棣已经醒了,起床洗漱,然后练了一会儿刀,朱瞻基就来了。 “先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说话。” 朱棣皱眉让人带朱瞻基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拿过奏章慢慢的在晨曦中看着。 等朱瞻基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后,朱棣把奏章放下,老花镜摘下,问道:“背后是何人?” 帝王善猜忌,处理事情,他们首先想的是不是有人在后面布局。 朱瞻基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痕,说道:“那人原先是朵颜三卫的贵族头领,朵颜三卫被灭之后,含恨在心,想对孙儿和兴和伯动手,最后慑于孙儿和兴和伯的身边人手厉害,就想出了设套嫁祸给兴和伯的手段。” “手段很拙劣,朕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这等手段遮挡不了朕的视线!” 朱瞻基笑道:“那是,皇爷爷,孙儿也觉得没那么简单,至少有人在配合他们。所以孙儿已经把那些人交给了孙祥,让他们继续审讯。不过那些人大多是以往的俘虏,居于北平四周。” 朱棣淡淡的道:“不服王化,那便打散了,全都赶到交趾等地去种地,那边不是出产好些甘蔗吗?多种些,让大明的百姓也能吃到糖。” “对待异族,大明需要的是恩威并施,可对于那些两者皆无用的家伙,不要手软,迁徙,不行就全数处置了!” 晨曦照着朱棣的脸,那神色分明就是冷肃。 “不可姑息!文官的那一套千万别听,什么君子之道,忠恕之道,以己推人。等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还怎么宽恕?腐儒罢了!” 朱棣起身,朱瞻基把大氅给他披上,祖孙俩走出大殿,在外面溜达着。 十多个太监正在灭掉那些灯笼过年期间,王贵妃令人在乾清宫的外面挂了几排灯笼,而且灯笼都是红色的,讨一个红红火火的兆头。 朱棣深呼吸一下,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朕当初只是想着北方人口太少,所以就把他们放在这里,可迁都之后就显得有些不妥当了,你以后要记住这个教训。” 朱瞻基点头,只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以前的朱棣可不会这般细致的说了又说。 “你要学会借势,此事一旦爆发出来,不要犹豫,马上借势推动,不然等一段时日之后,那些文官又会说什么打散这些人耗费大,嘿!” 朱棣嘿然道:“不过是一些粮食罢了,耗费哪里就大了?文官的话你要学会反着听,或是从……” “皇爷爷,孙儿觉得应当从利益,也就是好处上去看。” 朱瞻基看到朱棣渐露慈祥之态,不知怎地就插话道:“看一件事,首先得看谁会获得好处,谁获得的好处最多,然后再分析,如汤沃雪,无处藏踪。” 朱棣愕然,然后笑骂道:“你这个竖子又知道了,不过确实是这样,你要说利国利民,他们也会想,不过都喜欢把自己能从此事中获取到什么好处摆在前面,这就是家国。” 文官们在为一件事情开撕之前,多半都会先想着自己能收获些什么。 单纯从朝政出发的很少。 比如说武学之事,文官们为何会和武勋联手? 不外乎就是感受到了压力,他们害怕科学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们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冲击,更害怕自己的道统被百姓抛弃。 “皇爷爷,武勋也无进取之心,孟瑛终究是害怕了。” 朱瞻基有些愤愤不平,朱棣微笑道:“全火器的战法除去三卫之外,就是柳升精通,孟瑛要想坐稳五军都督府的位置,他就必须要出头,而方醒若是挤进去,以那竖子的德性,孟瑛大概要无可奈何了。” 朱瞻基噗嗤笑了:“皇爷爷,兴和伯大多时候很随和,可一旦涉及到正事,他可不会饶人,杨荣就被他说的掩面而逃,连夏元吉都不愿意和他商谈事情,就是怕事后才会发现自己吃亏了。” “他看的远,这就是他的好处。不计较一时得失,着眼于将来,这就是大臣风度。” 朱棣对方醒的评价颇高,而朱瞻基在边上忍笑。 朱棣看了一眼就摇头道:“你可是说他那个宽宏大量的名声?那是他给自己竖起来的盾牌。他的敌人遍天下,若是不竖起个盾牌,早就被口水给淹死了。” 朱瞻基点头:“皇爷爷,就像是兰坚,其情可悯,可却不知大局,贸然弹劾,最后葬送了自家。这世上终究还是愚人多啊!” 朱棣摇摇头道:“那些人是没有涉足进来,没有消息他如何判断?若是人人都知道了,那天下大概就是要沸反盈天了。” 朱瞻基看着那些开始洒扫的太监,心中微叹。 在大局没有稳定时,许多时候愚民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天下大乱就在眼前。 可大明终究在前进的路上,并未原地踏步和退步,这就是希望。 晨曦渐渐被朝阳所替代,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无数光芒,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感觉。 正文 第1217章 驱逐(为盟主:‘狼屠屠狼’贺,加更!) 感谢书友‘狼屠屠狼’的盟主打赏,第二十七位盟主,感谢! …… “公之于众!” 朱棣一声令下,还在休假的百官们都开始忙活起来。 那些早些年被安置在北平和周围的俘虏都被驱赶在一起,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看着可怜之极。 大过年的这是要干什么? 城门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几千人在寒风中茫然无措。 一千多军士无奈的站在外围,大过年的他们也不想出远门,可这事儿是朱棣亲自抓的,谁敢偷懒? “都听清楚了!” 刑部一个官员慢条斯理的走到前方,一开口就是满堂彩。 “好嗓子!” 干这种活计的必须要有一副好嗓子,这才有天朝上国的形象。 “历次北征所获俘虏,本该遣往四方劳作,可陛下仁慈,将你等视为大明百姓。” 大明对这些俘虏还算是不错,如果换做明军被俘虏,不死就是侥幸,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顿时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围观的百姓中酝酿着。 “可就在前几日,有人谋杀了御史兰坚,后续更是胆大包天,居然当街刺杀朝中的两名御史,罪不可赦!” 兰坚? 那不是被……兴和伯给杀的吗? 而且那兴和伯仗着陛下的宠信,居然还安然无恙。 可是这事儿和这些草原战俘有何关系呢? “前日刑部侦知凶手的所在,连夜抓捕,经过审讯,凶手乃是原先的俘虏,其中带头的是朵颜三卫曾经的头领,动手的有瓦剌人,也有鞑靼人。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嫁祸于兴和伯,扰乱大明的朝纲。” 为了名正言顺,表面上的功劳归于了刑部。 什么? 兰坚和那两名御史居然是被这些曾经的俘虏杀的? 杨荣和杨士奇等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唏嘘着。 去了朝鲜才归来没多久的黄俨干笑道:“这次兴和伯算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可若不是他平时跋扈,那些人怎会设套坑他?若是他能从这次事件中汲取到教训,那才是善莫大焉。” 这人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杨荣皱眉道:“指使者乃是朵颜三卫的贵族,黄公公莫要弄错了,说出去别人笑话。” 黄俨振眉道:“咱家可不知道这些细节,不过朵颜三卫本是大明的藩属,最后却……嗬嗬嗬!” 这个死太监! 哪怕和方醒再有矛盾,可黄俨这种污蔑朵颜三卫乃是方醒逼反的说法,依然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赞同。 黄俨的话里暗示着方醒当时直接灭掉了建州女真人,导致朵颜三卫唇亡齿寒,最终对大明生出反叛之心。 “兴和伯来了。” 方醒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孟瑛一起上来的,这让杨荣的眸子一缩。 这人难道已经学会了妥协之道?那真是让人畏惧啊! 愣头青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狐狸! 比如说洪武年间的那位胡惟庸,大家都觉得此人是老狐狸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其人居然能逼的朱元璋这位大佬痛下杀手,可见他的手腕之一斑! 方醒和孟瑛走到前面,两人还相互拱拱手,看着就像是一对朋友。 下方已经宣读完了,那些军士开始分队,把各处的人驱赶到一处,然后各奔东西。 黄俨笑呵呵的凑过去说道:“兴和伯蒙冤昭雪,可喜可贺呀!” 方醒斜睨着他道:“方某蒙什么冤了?” 尼玛!还是那个愣头青啊! 黄俨很少被人这样针对,他嗬嗬的干笑着,“兴和伯这是何意?” 方醒不屑的道:“陛下都没给方某定罪,何来的蒙冤?谁敢说兰坚是方某杀的?长舌妇!” 长舌妇,这话就算是说女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男人! 在场的官员们不少都曾想过是不是方醒杀的人,这下被讥讽为长舌妇,再深厚的脸皮神功也挡不住脸红。 “方醒!你不要太得意!” 黄俨压低声音,阴狠的道:“太子也与你生出了隔阂,你的好日子长不了!咱家且等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嗬嗬嗬!” 这话只有方醒和孟瑛听到,孟瑛觉得黄俨也太肆无忌惮了些,居然把不少人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烂屁Yan!” 方醒冲着黄俨不屑的道:“我尊重郑和,我尊重那些为了大明而奋斗的内侍,可你这种人,抱歉,我把你称呼为人,侮辱了大家,你这种狗,也配和方某谈论这些事吗?滚!” 黄俨气的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孟瑛劝道:“二位,就此罢了吧,否则闹大了,大过年的惹的陛下动怒就不好了。” 黄俨想起方醒才将被人冤枉,朱棣多半是安抚,就忍下了冲动,冲着孟瑛说道:“保定侯果然是雅量,居然能同这等人并肩而立,换了咱家,宁可跳下去也不愿和此等贼子并立。” 孟瑛在心中大骂着黄俨拖自己下水,强笑道:“口角之争罢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是更好?” 方醒突然侧身道:“保定侯果然是八面玲珑,方某佩服,告辞了!” 尼玛!果然还是那个宽宏大量的兴和伯,找到机会就怼了孟瑛一回。 孟瑛和文官联手挤走了方醒,此事做的颇不地道,所以被方醒讥讽了一句,那脸色马上就变的淡淡的。 “黄公公,孟某告辞了。” 孟瑛觉得右边那些人的眼神有些古怪,尴尬之余,他也走了。 至于黄俨,孟瑛作为朱棣的心腹,和他无冤无仇,若是黄俨事后报复,那就是脑残,给自己树敌的脑残。 方醒上来一趟,结果就喷了黄俨和孟瑛,杨荣面色轻松的道:“兴和伯冲动了呀!” 杨士奇点头道:“那黄俨就是个小人,背地里经常干些挑拨离间的事,得罪他不明智啊!” 杨荣笑道:“他得罪的人越多,就越安全,所以这是好事。” 这时有人探出头去看看城下,回身说道:“兴和伯和太孙殿下一起走了。” 杨荣闭上眼睛叹息道:“殿下终究是……哎!” 杨士奇说道:“正常,兴和伯为殿下出头,殿下的性子又不是那等薄恩寡义的,肯定不肯躲避。再说了,若是殿下躲避了,咱们会怎么看?” 没有担当! 杨荣苦笑道:“都不妥当啊!陛下那边也在放任。” 杨士奇劝道:“今日北平城将会噤声,你我还是安心回家继续过年吧。” 北平城的不少人今天确实是噤声了,被这个消息给扰乱了心思。 那些人在心中诅咒着,诅咒为何是那些草原俘虏动的手,哪怕是换做一个权贵也好啊!那样方醒又多了一些敌人。 et★ 正文 第1218章 生涩的于谦,失望的朱瞻基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五万打赏! 还是专门注册起点号来打赏,有心了,谢谢支持!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感谢书友:‘金猫大侠’的万赏! 感谢书友:‘亂~,’的万赏! …… 就在这些纷扰中,朱瞻基和方醒来到了方家,见到了被方醒赞许为是个做事人才的于谦。 于谦正在和解缙谈论文章,两人最近倒是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很是亲近。 “父亲,殿下来了。” 解缙难得遇到合胃口的小子,正得意的说着文章的要诀,以及朝中的政事,这个如果遇到策问的话,了解比不了解的占便宜。 所以解缙不在意的道:“他来他的,难道还要为父去迎接不成?且去且去!为父还有些经验要说。” 而于谦已经起身了,束手而立。 “见过殿下。” 解缙尴尬的转身,看到方醒和朱瞻基站在门外,就干咳道:“老夫正与廷益商谈正经事……呃!见过殿下。” 在朱瞻基来方家时,解缙多半会暂避,只是今天朱瞻基居然跑到他家来了,这个是避无可避了,尴尬的很啊! 朱瞻基点点头,看到多少有些无措的于谦,就笑道:“德华兄说于谦是个大才,所以我来看看,倒是打扰了解学士,请见谅。” 解缙悻悻的道:“廷益是不错,既然如此,老夫暂时避一避。” 解缙的性格有些孤拐,他要是留下来,估摸着会忍不住爆出一两句不合时宜的话。 等解缙父子一走,朱瞻基就亲切的道:“坐吧。” 此时的于谦还年轻,面对着大明皇储有些紧张。 朱瞻基笑着问了他对朝政的一些看法,而于谦的回答让方醒也是觉得尴尬。 “殿下,下面的官吏该整顿了。” 于谦提起这些事满脸的怒火:“那些官吏收粮时如狼似虎,当面做手脚,被看到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百姓若是敢提出质疑,当场打个半死都是轻的,那些小吏最狠毒,他当场不打你,等过了半月,就带着人去到你家中,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一家人给带到牢里去……” 至于去到了牢里的后续,不需要于谦说,也不需要朱瞻基去想。 “小吏狠毒,上官睁只眼闭只眼,知县贪鄙,知府坐视,都不是好东西!” 方醒在后面冲着于谦压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既然提出了问题,那必然要有解决之道,否则就和那些读书人一样,只知道发牢骚,那可不行。” 朱瞻基笑了笑,大言不惭的文人文官他见得多了,如果于谦只是这点儿水平的话,他会对方醒的眼光失望。 于谦愕然,略一思忖之后说道:“按察使衙门不够用,而且他们也懒,不愿意得罪人,学生以为应当给予他们真正的权利,就算是布政使也能查得!” 这话有点儿意思,不过还是不够。 朱瞻基有些失望,可方醒却双手抱胸,微笑着。 于谦果然是于谦,他把脸一板,说道:“地方上多是当地乡绅治理,其中良莠不齐。地方不宁,大明就不宁,学生知道大明现今宽松了不少,那么地方上应当多放些人,几年一轮换,做得好的就提升,普通的就调换了一个新地方去,这样朝堂之上才能掌控地方。学生……” 朱瞻基点点头,起身打断了于谦后续的话,说道:“好生去考试,期待着能看到你出现在朝堂之上的那一日。” 于谦一怔,方醒对着他点点头道:“就这样吧,你这段时间跟着解先生多学学,他可是历经三朝,随便一点儿经验就够你受用不尽。” “是,学生谨受教!” 方醒居然把朱允炆那一朝也算进去了,也算是胆子够大。 于谦还在有些发愣,他万万没想到皇太孙居然会来看自己,而且还考教了一番。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这一科的考生绝壁会羡慕嫉妒恨,而且还会有人散播于谦走后门的消息。 于谦的神色一凛,仔细回想起先前的话…… 而朱瞻基出去之后,对于谦的评价很普通。 “这个学生有些愣头青的样子,不过倒不是读死书的那种人,可以看看。” 方醒有些遗憾,觉得于谦刚才的话有些组织混乱,指向性不强。 不过他却没想到,他认为于谦是大才,那是因为有光环附体,于少保啊! 而朱瞻基见过不少‘大才’,眼光又高,于谦不入他的眼很正常。 土豆出来了,带着铃铛呼啸而至,及近止步,冲着朱瞻基拱手道:“殿下,我想去找婉婉姑姑玩。” 臭小子,居然撇开自己的老爹,直接去求朱瞻基。 方醒给朱瞻基递眼色,示意他别答应。 可朱瞻基却笑吟吟的道:“好,婉婉正好在宫中无趣,你去吧。” 土豆一声欢呼,然后才想起向方醒请示。 方醒皱眉道:“回来在收拾你,去吧。” 土豆愁眉苦脸的带着铃铛往内院去了,朱瞻基想起一件事,就说道:“我那边来了一条猎犬,铃铛那么厉害,哪天去配配,生了崽子咱们一人一半。” “行啊!不过还得看铃铛的眼光,它要是看不上就算了。” 铃铛在庄子里祸害过不少狗,从南到北,两个方家庄的狗都被它祸害过,然后留下了一大堆杂交狗。 只是那些杂交狗方醒看不上,他觉得还是要纯种的撵山犬才好。 铃铛还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看着土豆出去,有些黯然。 皇宫中铃铛只去过两次,一次是寻找婉婉,一次是去寻找贼人的踪迹。 方专走到铃铛的身边,怯怯的伸手出去摸了一下它的脊背。 铃铛回头,抖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一溜烟就往内院跑去。 方专有些失落的看着,一直在他身后的方杰伦说道:“狗有狗的道,忠心于主人就是他的道,你呢,就好好的跟着老汉我学,等以后二少爷开府之后,你就跟着去,当个管家。” 方专回头,嗯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方杰伦摸摸他的头顶,叹息道:“你要念着老爷的好,别人家出了这等事,最多就是把你养在家里,长大了给个管事的活就是恩情了,懂不懂?” “我懂了。” 幼小的方专不知道其它,只知道以后自己就要靠着方家生活了,而方杰伦不断向他灌输着忠于方家的观念…… 这就是家族的雏形,当子女多了之后,就会分散开来,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一个大姓。 方杰伦觉得自己的工作做的不错,而且方专的反应也不错,就笑眯眯的道:“去吧,找方云玩去。” 方专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脚下也轻快了几分。 “咳咳!黄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方杰伦觉得方家是越来越好了,只是那个黄钟却是个强劲的对手。 今天守门的是小刀,他想着家里的春妹,有些坐不住,不时的往里面瞅一眼。 “杰伦叔,黄先生是回家探亲去了,肯定要过完年才回来。” 小刀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一定,老爷这边有事,他肯定会提前回来。”方杰伦说着,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说道:“看你猴急的样,这女人就不能太宠了,不然以后你就等着做饭洗衣吧。” 小刀摸着脑袋,觉得只要有春妹在,洗衣服也不算是什么事。 “傻小子哟!” 方杰伦摇摇头,背着手回去,嘀咕着:“不回来最好,老汉我还能再干二十年!”8〗 正文 第1219章 喜事,教子,证据 赵王府办喜事了,不少官吏都送了礼物,哪怕只是朱高燧幕僚的女儿出嫁。 “多谢殿下的厚恩!” 谢忱和儿子谢苗一起来谢恩。 朱高燧正在禁足期,居然在整理着府中的财物数据,闻言就抬头道:“你为本王出力不少,这只是个开始,好好干,以后咱们都会越来越好。” 谢忱笑道:“正是,以后咱们府上肯定会越来越好,在下希望终有一日,能跟着殿下换个地方住。” 朱高燧佯怒道:“怎地,难道本王的王府还容纳不下你了不成?” 谢忱笑道:“王府太小了,在下为殿下感到有些憋屈。” 谢苗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朱高燧在打哑谜,恍恍惚惚的想到了谢忱经常出去,回家却半点不提的事,就有些紧张和兴奋。 父子俩出去后,谢苗问道:“父亲,如今殿下的把握并不大呀!咱们家全都扑进去,到时候出了点意外可就……” 谢忱冷哼道:“你懂什么!殿下虚怀若谷,对咱们家恩重如山,不知回报的话,咱们成什么人了?让你不好好的读书,忠心二字,回头你写一千遍交给为父。” 谢苗低声认错,可他总是觉得赵王有些假,看着没有那种王者之气。 至于什么是王者之气,如果换做方醒来解释,大抵会说成是王八之气,虎躯一震什么的。 女儿出嫁,可有朱高燧的名头在,不但诸事妥当,而且面子里子都有了。谢忱在看到女婿恭恭敬敬的模样后,心中大畅。 “女婿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若是现在不成亲,以后哪找时间去?” 看到老妻伤感,谢忱就说道:“女婿这一科肯定会高中,然后就是进翰林院,等空闲下来时,这婚事也得凉了。” “老爷,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这婚事既然成了,你只等着享福就是了。” 儿女双全,女儿嫁给了读书出色的举人,而儿子的前程有朱高燧在,肯定也差不了,所以谢忱很是踌躇满志。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谢忱看着老妻,心中突然生出些温情来,于是晚上就宿在她这里。 …… 武学已经在选址了,在朱棣的催促下,大过年的,孟瑛和柳升在城外到处寻摸,而金忠却告病没参与。 “老夫宁可在家逗弄儿子,让那两人去弄,弄出问题来……呵呵!” 方醒去给金忠拜年,被强留下来吃饭。 五岁的金达像是个小大人般的行礼,方醒仔细端详着,笑道:“金大人,令公子看着少年老成,以后必然有出息。只是孩子的乐趣却没了。” 金忠抚须得意的笑着,看到方醒摸出一块玉佩递过去,就点头道:“收下吧。” 金达拱手,一本正经的道谢,然后才接过玉佩,被嬷嬷带走。 “孟瑛他们已经把军中的名额瓜分完了,不过老夫断定他不敢徇私,估摸着是把名额分解到各大军镇去,皆大欢喜。只是下面的那些人啊!哎!到时候必定会弄出些乱子来。” “可这和我无关。” 方醒不是那种吃了亏还要顾大局的人,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才是他的信条。 金忠笑道:“是,也和老夫无关,武勋太过得意,还敢和文官联手,这是大忌,可孟瑛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只能这样做罢了,否则让你挤进武学中去,那里迟早会变成第二个知行书院。” 科学以简单而易学著称,只要你认真的学,不管怎么样,多多少少都会学到些本事。 而本事正是大部分人所追求的,一旦开了头,那就是打开了泄洪闸,科学就会以洪水猛兽的姿态席卷一切。 “孟瑛太过面面俱到,他坐在这个位置必须要如此,可却坐歪了屁股,念错了经。” “那你怎么敢确定陛下希望看到科学进入武学?若是这般,陛下怎会同意让你退出去?” “权衡而已。” 方醒知道这是朱棣的帝王之术,大明装备火枪火炮的就是三卫,而这三卫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平衡吧,陛下需要平衡。”方醒觉得应该是这样:“若是不给他们希望,日久必然会生出怨气来,不好。” …… “各地军镇对朕迟迟不肯放开火枪和火炮有些微词,这个苗头不好。” 朱棣正在和朱高炽交代事情。 “朕在,他们不敢躁动,朕要是不在了,若是边镇都配发了火枪火炮,那你可掌控的了?” 朱高炽摇摇头道:“儿臣只能通过武勋来掌控他们。” 朱棣点头道:“是啊!武勋,孟瑛他们也需要平衡下面的怨言,朕就当做是没看到,不过若是有谁敢把朕当做瞎子、聋子的话,正好祭旗!” 朱高炽一惊,问道:“父皇,难道您今年要亲征吗?” 朱棣摇摇头:皱眉道:“你咋呼什么?朕何时说自己要亲征了?武学初立,正缺些人头来祭旗。” 哎! 朱高炽想起国子监外面旗杆上挂着的干瘪人头,不禁就劝道:“父皇,武学虽是杀伐之地,可还是要多教教儒学才是,忠君之道不可废啊!” 朱棣的目光就像是小刀子般的刺在朱高炽的脸上,厉喝道:“谁跟你说忠君之道在儒学里了?嗯?” 朱高炽呐呐的道:“父皇,这是儿臣自己的……” “蠢货!”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道:“那些人有了好处,谁还会认得你是君王?没了好处你再去看看,乱臣贼子多半都出在这些人里头,愚蠢!” 朱高炽不服气,可却知道今日自己不能再顶撞了,就赶紧告退。 朱棣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在摇头,突然问道:“幕后那人查出来了吗?” 大太监低声道:“陛下,孙祥他们已经找到了赵王府,不过还没最后确认下来。” “高燧?” 朱棣闭上眼睛道:“抓紧查,有结果马上回报给朕。” 大太监应诺,然后亲自去找孙祥。 …… 孙祥已经斋戒三日了,肤色很是白嫩。 大太监一到,下面那些人不用吩咐就赶紧退了出去。 “陛下有旨意,令东厂赶紧去查,查到了立刻回报,敢遮掩的,一律三族。” 孙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大太监走后,他的眸色闪动着。 “那就别耽误了,赶紧查。” 有人说道:“公公,可那是赵王府啊!若是得罪了赵王,咱们以后……” 孙祥面无表情的道:“赵王那是以后的事,可现在要是办不好这事,陛下就能先拿咱们来开刀,你们是想现在开刀,还是等以后开刀。” “再说了,赵王再受宠,可他难道还能越过了太子去?老大不小了,还赖在京城,要是他学学汉王也好,把野心给收起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那谁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他。” 孙祥想起手中的证据,最后交代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明白吗?赵王难道还敢抗旨?去吧!” 朱棣在,朱高燧就受宠,等朱棣不在后,朱高燧就尴尬了。 和太子太孙不睦,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或是他想…… 孙祥的眸色不明,拨动佛珠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正文 第1220章 东厂办事(感谢书友:‘赵三华’的打赏) 人说‘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书友‘赵三华’就是这样一位,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感谢土豪兄,前前后后打赏了两万多元,算下来有两个白银大盟还多。这是对本书的极大支持和对爵士的极大鼓励。感谢! 加更会在以后根据状态,陆陆续续的来! 于谦更刻苦了,每日天没亮就起床,然后背诵那些早就倒背如流的书。 吃完早餐,于谦就去了解缙家。 早上解缙必然是要抱孙子的,谁来都不理。 解祯亮和于谦在堂前转悠,低声的说着一些文章之事,解缙在屋里抱着悠悠,童言稚语,祖孙俩都很乐呵。 稍晚,解缙端着悠悠出来把尿,看到于谦和解祯亮眉飞色舞的模样就来气,等悠悠尿了,就让两人过来。 “说说吧,德华明知道此事和赵王府有关,为何只是把消息给了贾全,自己却装作不知道?” 这是考教,特别是在朱瞻基对于谦有些不以为然的时候,解缙不大服气,今儿念头一动,干脆就考教一番。 “父亲,孩儿以为应当是忌惮吧,毕竟陛下宠爱赵王。” 解祯亮的回答中规中矩,解缙摇摇头道:“浮于表面,你做不了官。” 看事情不能看穿表面,做官也是要被人挖坑埋了。 解缙唏嘘道:“你是不成了,就好好的教书吧,为父就等着悠悠长大,到时候再看看。” “廷益呢,你如何看?” 解缙问道。 于谦一直在思索,闻言就说道:“学生以为不会是这般简单,毕竟伯爷都敢为了太孙和太子闹腾,难道赵王还比太子尊贵?学生以为必然不是如此。” 解缙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道:“那你说说,老夫听着。” “学生也不知道,只知道伯爷必然不会忌惮赵王。” 于谦有些失落,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聪明。 这段时间下来,他对解缙的博学已经是佩服的只差拜师了,所以失望之色并未遮掩。 解缙面无表情,等于谦羞愧的都抬不起头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于谦茫然抬头,以为解缙是觉得自己可笑,就红着脸拱拱手。 解缙笑的喘不过气来,解祯亮急忙去给他捶背,抱怨道:“父亲,您也小心些吧,悠悠还等着您开蒙呢。” 解缙干咳一声,然后把悠悠抱好,说道:“廷益啊!老夫不是笑你愚钝,而是笑你不自信。” “德华丢下这事,那是因为报上去之后,太子必然会出面为赵王缓颊,后面的你再想想。” 于谦拱拱手,正色道:“解先生,那必然就和太子有关系,伯爷刚和太子发生了些不快之事……” …… “太子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所以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扫他的脸。” 方醒和马苏在庄子里散步,原野上,薄雾渺渺,偶尔能看到几个庄户在查看田地。 “老师,太子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去维护赵王呢?” 马苏觉得朱高炽的举动让人不解,自己的敌人犯错了,他不说落井下石吧,还每每去把他救出来。 方醒负手看着远处,面色似笑非笑的道:“一是太子的名声,太子是以仁慈而著称,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是登基了,他也得保持下去。” “第二就是对手,你记住了,当你放眼看去全无敌手的时候,你就危险了。” 马苏若有所思的道:“是了,汉王偃旗息鼓,每日只是高乐,赵王阴沉,而且朝中多有美誉,支持者也不少……” 方醒点点头:“你继续说。” “弟子以为,若是赵王被治罪,太子就一下被顶在了前面,再无对手。这样做倒是风光了,可陛下还在啊……有时候多一两个对手不是坏事。” 方醒欣喜的道:“你倒是有长进了,不过为师不理此事,至少能有个隐忍的名头,再说陛下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知道赵王府涉案,你以为他跑的了?只不过太子又要辛苦一番了。” …… 大过年的成亲,大抵也是难得一见,所以在三朝回门时,谢忱就低调了些,只让女儿和女婿从角门进来。 “雨晴……” “娘……” 一见面,谢忱的女儿谢雨晴就和自己的母亲抱在一起大哭,仿佛是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让谢忱不禁摇头苦笑。 潘俊玉树临风的站在后面,笑道:“岳父看着越发的精神了。” 谢忱抚须微笑道:“春闱在即,贤婿把握可大?” 谢苗有些嫉妒潘俊的待遇和风姿,面色难免有些古怪,潘俊对他笑笑,说道:“小婿从昨日就开始温书了,今早做了一篇文章才来,倒是让岳父岳母久等了。” “哦!”谢忱一听就满意的不行,“可带来了?” 潘俊矜持的道:“不怎么满意,小婿就烧了,不过倒是还记得。” 记忆力好的人,科举就占优势啊! 那边的母女俩哭完了,谢雨晴拿出礼物一一分发,给谢忱的是一双棉质的护膝。 “父亲,您的腿受寒就会疼,女儿做了个护膝,您闲时可以套在内里。” 谢忱接过护膝,慈爱的道:“你们都要好好的过日子,为父就等着抱外孙了。” 谢雨晴羞赧的低下头,谢苗就起哄道:“姐,我要抱小外甥。” 谢忱佯怒道:“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读书,家里等你中秀才多久了?你看看你姐夫,再看看自己,羞愧不羞愧?!” 潘俊笑道:“岳父过奖了,小婿只是侥幸罢了。” 一家人笑呵呵的,只觉得这个年是过的最畅快的。 谢忱还带着潘俊去见了朱高燧,朱高燧也给面子,温言鼓励了一番,让潘俊激动的几乎是语无伦次,回去对谢雨晴又好上了几分。 送走了女婿和女儿,谢忱就去了朱高燧那里。 朱高燧正在看歌舞,一队舞娘伴随着丝竹优雅的舞动着。 “殿下,今日汉王一家进宫,陛下没出面,是太子在招待。” 谢忱走近躬身禀告道,对那些舞娘目不斜视。 朱高燧漫不经心的道:“父皇没有解除本王的禁足,汉王却可以进宫,看来汉王是得到了信任,不错。” 谢忱低声道:“汉王莽撞,太子乐意于借着他来演一出兄友弟恭,殿下,太子最近又开始沉寂了,高明啊!” “随便,他肥的路都走不动了,哈哈!” 两人相对微微一笑,都觉得心中轻松。 丝竹乱耳,美人悦目。美酒入喉,其乐陶陶…… 而就在此时,孙祥也出现在了赵王府的外面。 守门的看到孙祥身后沉默的站着一百多人,就怒道:“这里是赵王府,你等是哪个衙门的?滚回去!” 孙祥负手看着天空,悠悠的道:“富贵荣华如浮云,手莫伸,伸手必被抓!” 那守门的门房新换上来的,不认识孙祥,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孙祥,“大过年的,你们……” 孙祥把佛珠一收,淡淡的道:“告诉他,咱们是哪的!” “东缉事厂办事!闲人闪避,否则格杀勿论!” 正文 第1221章 风光转眼即逝 这一条巷子全是赵王府的,所以这一声整齐的呼喊除去镇住了门房之外,只有躲在对面墙角里,等着王府中倒垃圾时,好去捡些残羹剩饭的一个乞丐被惊到了。 乞丐裹紧身上的破夹衣,悄然起身,就想溜出去。 “回去!” 刚起身,两个东厂的番子拔刀指着乞丐喝道。 孙祥满意的看到门房的脸变色了,就喝道:“奉陛下旨意,进去拿人!” “是!” 一百多人齐声应诺,里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做出反应了。 孙祥负手而立,眯眼看着东厂的人鱼贯而入,耳边听着里面有人在惊呼,他微微一笑,恍如佛祖拈花。 这是东厂第一次对这等权贵的府上动手,不动则已,一动必须要雷厉风行,才能把东厂的名号打出去。 东厂啊…… 孙祥拨动着佛珠,默念着经文。 而在王府中,朱高燧和谢忱两人已经开始喝酒了,醺醺然间,谢忱振奋的给朱高燧分析着敌人有几大必败的因素,而他朱高燧有几大必胜的原因。 一时间朱高燧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了,只觉得自己已经端坐在那九重天,透过雾气,俯瞰着芸芸众生。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飘飘然,罕有能避免的。 谢忱举杯,正准备说些奉承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他的眉头一皱,冲着外面喝道:“殿下在此,何人那么没规矩?!赶出去!” 脚步声依然不停,就在朱高燧勃然大怒时,一个太监当先走进来。 陈桂进来行礼道:“见过殿下,还请殿下退了歌舞。” 门外站着几个档头,看到陈桂这般给朱高燧面子,其中的一个眉头微皱。 朱高燧看到陈桂时心中就有些不祥,他挥手道:“下去。” 那些舞娘和乐师早就被这架势给吓坏了,得朱高燧发话,如闻纶音的急匆匆出去。 等人一走,朱高燧的怒火几乎要忍不住了,他眯着眼睛道:“你们来抓谁?本王吗?父皇的旨意何在?” 陈桂拱手道:“殿下多虑了,奴婢此来是为了殿下身边那人。” “谢忱……” 朱高燧一听不是自己,气焰马上嚣张起来,喝道:“谢忱所犯何事?孙祥呢?让他进来见本王。” 这是要硬保谢忱,谢忱马上配合的跪地道:“殿下,在下自问并无触犯刑律之事,兴许是误会吧,既然东厂来人,在下跟着去一趟也无事,清者自清。” “不成!” 朱高燧也乐于展现自己护短的一面,严肃的道:“你可知道一进东厂,不管你有罪无罪,就别想囫囵着出来。今日本王就在这,看谁敢带走你!” “殿下……” 谢忱双目含泪,哪怕知道朱高燧是做样子,可能值得他做样子的人,在府中也不过就是那寥寥几人罢了。 “咳咳!” 陈桂看他们表演完了,就干咳道:“殿下,是陛下的意思。” 轰隆! 朱高燧脸上的矜持马上消散,面色惨白的道:“为何?谢忱犯了何事?为何要拿他?” 谢忱的面色瞬间变成了死灰,伏地不起。 陈桂看到两人的反应后,心中鄙夷,说道:“奴婢只知道来拿了谢忱及家人,至于其它的一概不知。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番子,陈桂指着跪在地上的谢忱说道:“拿下此人,记住了,不可惊动了殿下。” 这话微妙,看似是在讥讽朱高燧胆小如鼠,弱不禁风,可朱高燧听到后却是挺直了腰背,说道:“本王也不知道此人的秉性,你们拿去好生审讯,若是有罪,本王绝不包庇!” 陈桂的话撇清了朱高燧的责任,而谢忱也是顺从的被两名番子用绳子捆着,抬头道:“殿下,在下私自在外做了些事,若是牵涉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朱高燧遗憾的道:“可惜了你的一身才华,不过你且去,若是无罪,本王必保你无事。” 谢忱点头,然后起身,昂首跟着出去。 陈桂拱手道:“叨扰了殿下,奴婢告退。” 朱高燧强笑的摆摆手,等这些人一走,他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等哭嚎声传来时,他端起酒壶仰头就灌。 酒水顺着下巴滴下来,把衣襟打湿了大半。 “呯!” 朱高燧的手一挥,银制的酒壶落在地上翻滚着。 “嗬!嗬!嗬……” 朱高炽喘息着,眼睛渐渐的红了,脸上浮起了狰狞之色,目光转向皇宫方向…… 赵王府大门外,哭嚎声渐渐的逼近,孙祥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一下,说道:“不要哭,哭了菩萨听得见,那就是罪孽。” 马上有番子进去传话,旋即哭嚎声就停住了。 当谢忱一家被带出来时,全都被堵住了嘴,孙祥满意的道:“对,就这样,咱们是为陛下做事,要想着陛下的仁慈,别吓着周围的百姓才好。” 谢苗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呜咽着,满面泪痕。 谢忱很是坦然,他听到这个呜咽声,就回头对着妻儿笑了笑,从容不迫。 “是个硬骨头,好!好!好!” 孙祥目露欣赏之色,连说三个好,然后一挥手,东厂的人就像是没来过似的,带着人犯一溜烟就走了。 …… 潘俊才将回到家中,两口子新婚燕尔,自然是亲密异常。 书房里,潘俊提笔写文章,谢雨晴在边上磨墨铺纸,红袖添香。 如果再来一个俏婢就完美了,堪称是读书人的至高享受。 两口子不时交换一个温馨的眼神,书房里的春意渐渐浓烈起来。 “叩叩叩!” “谁?” 气氛被打断了,潘俊很不高兴:“不是说我在读书的时候不许打扰吗?” 门外有人说道:“少爷,少夫人娘家的一家子都被东厂的拿了。” 潘俊的手一松,毛笔落在纸上,污了一大片写满字的地方。 谢雨晴急匆匆的去开了门,看到是那个新婚后刚被赶出内院去的俏婢,就急切的问道:“为何?可说了是何事吗?” 俏婢歪头看了看潘俊一眼,说道:“少爷,东厂的人直接去了赵王府拿的人,听说那位孙佛亲自带队去的。” 孙祥亲自带队,而且是赵王府,那么此事必然是朱棣的吩咐。 巨大的恐惧和担心瞬间让谢雨晴的身体一软,泪眼婆娑间,身后一双手抱住了她。 “雨晴无需担忧,且等为夫叫人去打探一番。” 这般重情的夫君……良人啊! 谢雨晴也顾不得那个俏婢、以前潘俊的身边人在场,回身就死死的抱住了他,哭了个哀哀欲绝。m.. 正文 第1222章 怒火,重演的一幕(为盟主:‘风起叶落雪’贺,加更!)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盟主打赏,第二十八位盟主,感谢! 方醒接到谢忱一家被抓的消息后,不置可否的继续在地图上推算着黄金麓等人现在的位置。 这时他最渴望的就是远程通讯,可他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把无线电给弄出来就算是不错了,其它的都是扯淡。 小刀继续说道:“是孙祥亲自去的,谢忱家刚迎了女儿和女婿回门,马上就被抓了。” “谢忱的罪名连带不上出嫁女,好运气啊!” 方醒对自己对手的境遇并不同情,他看了刚从老家回来的黄钟一眼,说道:“太子马上就有的忙了,正好汉王也在宫中,我还真担心陛下会不会给气坏了。” 黄钟的气色极好,笑道:“谢忱再怎么说也是赵王的人,赵王很难撇清,太子肯定会求情,汉王必然会闹腾,陛下这个年过的不清净啊!” 方醒把地图收起来,说道:“幸好是孙祥去动的手,也不是我去查的,否则太子那边肯定会生出些埋怨来,至于现在,脱身事外的感觉不错。” 黄钟说道:“赵王府上居然和蒙元的俘虏有联络,呵呵!他以后不用再想什么大事了,老实点,求个平安罢了。” …… 证据确凿,谢忱很光棍的就交代了他怎么去和那位原福余卫的贵族老头的联系经过,但关于动机,他却矢口否认和朱高燧有关。 “陛下,谢忱说他的腿被兴和伯打断了,奇耻大辱,所以就联系了那人,想找个机会陷害兴和伯,和赵王殿下无关。” 孙祥小心翼翼的禀告道,他希望赵王能被拉下马来,那样东厂的名气就能超过锦衣卫,有力的震慑群臣。 但是谢忱已经体无完肤,各种刑罚手段都上了,依然还是那个答案。 是个狠人啊! 朱棣冷冰冰的道:“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腿是兴和伯打断的?” 孙祥无奈的道:“陛下,那谢忱没有证据,只是一口咬定肯定是兴和伯指使人打断的。” 朱棣冷笑道:“方醒与他无冤无仇,为何?” 孙祥摇摇头,他心中有答案,但却不敢说。 朱棣心中同样有答案,所以他的手一动,镇纸就从孙祥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呯!” 孙祥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 朱棣的大手抓握几下,目光转动,殿内所有人都低头,屏住呼吸。 雄狮的怒火总是难以遏制! “去!令那逆子进宫!” …… 此刻朱高炽一家子正在宴请朱高煦一家。 殿内暖烘烘的,朱高煦看着自己的孩子吃完了在一起打闹也不管,举杯道:“大哥,你这身子骨得悠着点,少吃肉和点心。” 这话换做朱高燧来说,朱高炽肯定是随意一笑,可朱高煦却不一样,他和煦的道:“我的身体还行,倒是听说二弟你最近不大操练了,这可不行。” 这话很是得体,可边上作陪的朱瞻基和汉王世子朱瞻壑却都垂眸,装作没听见。 只有朱高煦这个棒槌还乐呵呵的道:“大哥放心,我最近跟着他们学那个什么禽戏,每日早上做一次,一天的精神都好,我看大哥你的身子骨就不行,来,我教你。” 朱高煦把酒杯一放,不由分说的过去拎起朱高炽,在朱瞻基和朱瞻壑不忍目睹的偏头过去后,一本正经的教着。 朱瞻壑的面色有些发白,这不是吓的,而是常年如此,他低声对朱瞻基说道:“殿下,我父王的性子……这个……他不是有意的。” 朱瞻基瞥了一眼,看到朱高炽艰难的被朱高煦手把手的带着做那些动作,就忍笑点头道:“我知,汉王叔秉性纯良。” 朱高煦秉性纯良,这话要是传出去,连方醒的下巴都会笑掉了。 朱瞻壑笑的有些勉强,他知道自己那位父王的德性,下面的儿子闺女有生病的,一律送了肉干去慰问。 嘴里有个吃食好的快! 正好笑间,梁中来了。 “殿下,赵王被陛下召进宫来了。” 朱高炽正满头大汗的,一听如蒙大赦,急忙挣脱朱高煦的手问道:“为何?” 梁中过来低声道:“殿下,赵王的幕僚被东厂抓了,说是兰坚他们的死就是他指使的,赵王估摸着被带累了。” 朱高炽一怔,说道:“叫人来,本宫去看看。” “哈哈哈哈!” 朱高煦猖狂的笑声让人侧目,他大笑着扶住朱高炽:“老三那个阴人终于要倒霉了,走,咱们看看去。” 长辈倒霉,朱瞻基和朱瞻壑不能去,两人相对一视,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 朱瞻壑低声道:“赵王叔总是那般能讨皇爷爷的欢心,让人羡慕啊!” 朱瞻基笑了笑:“赵王叔为人大气,礼贤下士,罕有不喜欢他的。” 朱瞻壑的微笑不变,什么叫做礼贤下士?你一个藩王也敢如此吗?真以为这是汉朝呢! …… 朱高燧进了殿内,看到朱棣面无表情的站在上面,噗通一声就跪了,然后迷茫的道:“父皇,儿臣的禁足期还未满呢!本想进宫看看您,只是不敢违背您的旨意,心中如刀割般的难受,父皇……” “够了!” 朱棣走下来,围着朱高燧走了两圈,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肩上。 “啊……” 朱高炽和朱高煦进来正好看到朱高燧满地打滚惨嚎的场面。 “父皇息怒!” 朱高炽终于爆发了小宇宙,挣开朱高煦的搀扶,一下就冲到了朱棣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说道:“父皇,三弟必然是不知情的…那谢忱胡乱猜疑,必然是想借着三弟的名头去报复……” 朱高燧看到朱棣被抱住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膝行过来说道:“父皇,那谢忱当年走投无路,儿臣看了可怜才收留了他,谁知道他狼子野心,居然敢对兴和伯动手,罪不可赦,儿臣……” 朱棣冷冰冰的看着他,看到他停住了,就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朕听着呢!” “父皇……儿臣在府中一直挂念着您啊!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只能以酒浇愁,您看!您看!” 朱高燧用力的撕扯着锦袍,越扯越急,最后干脆撩起来,拍着自己的肚皮道:“父皇您看,儿臣多少日没吃饭了!” 那肚子在有意的收缩之下,形状看着有些怪异,就像是一个凹进去的坑,非常的不自然。 朱棣一个恍惚,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 “父皇!” 关键时刻还是朱高煦靠得住,他一把扶住朱棣,冲着大太监喊道:“还不赶紧去请了御医来?再不去本王杀你全家!” 大太监屁滚尿流的往外跑,刚跑到门外,朱棣却站稳了,沉声道:“回来!” 大太监的身形一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看到朱棣的面色有些发红,就跪下道:“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 朱高炽也急了,抓住朱棣的衣服就起身。可他的体重太大,差点儿把朱棣又拉了个踉跄。 “父皇,还是去叫御医来吧。” 在一片乱哄哄中,朱棣的目光转向了殿外。 婉婉面色惨白的看着殿内的场景,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软了下去…… 正文 第1223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方醒硬闯皇宫 感谢书友:“ervya”的两个万赏! 感谢书友:“听书不看书”的万赏! …… “少爷,赵王被召进宫了。” 那个俏婢在外面讨来了消息,急匆匆的去禀告潘俊。 潘俊正在安慰心丧若死的谢雨晴,闻言收回手来,面色一变,冷漠的让谢雨晴无比陌生。 “你先歇息歇息,我去问问。” 潘俊点点头,带着俏婢就走了。 谢雨晴呆呆的看着门外,她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在等待着,等待着潘俊带来好消息。 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传来,谢雨晴的眼神一动,起身迎出去,却在门内停住了。 潘俊回来了,那个俏婢带着让谢雨晴不安的笑容,紧跟在他的身后。 潘俊的手中拿着一张纸,带着谢雨晴熟悉的笑容近前道:“雨晴,你我本是夫妻,只是潘家艰难,却容不得你了,回去吧,你的嫁妆一件不少都给你带回去。” “夫君……” 谢雨晴的身体一软,就靠着门框坐在地上。 潘俊微微颔首道:“回去吧,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谢雨晴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只是‘多有过失’,并未标明出妻的原因。她面色苍白的把休书放进怀里,艰难的扶着门框起来,就叫了自己陪嫁的丫鬟和嬷嬷去收拾东西。 在这种时候去纠缠于自己有没有犯错毫无意义,留下来也只是受尽屈辱罢了。 …… 因为婉婉晕倒了,朱高燧在宫中假模假式的关心了许久,这时才失魂落魄的出宫。上了马车,一路往赵王府去。 好险呐! 朱高燧的马车外表看着不打眼,这也是他谦逊性格的外现之一。 可马车的内里却装饰豪华,朱高燧从一个暗柜里拿出瓶好酒,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这才吁出一口闷气来。 朱高燧正想着下一步怎么去挽回在朱棣心中的地位,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就问道:“是谁?” 大白天敢在北平城中奔马,九成九是急报,而且很有可能是敌情急报。 是谁呢? 大明此时南北皆安,朱高燧认为未来的皇帝只需要休养生息即可,太轻松了呀! 车外的张楚沉声道:“殿下,是方醒!” 方醒? 朱高煦掀开车帘,看到来骑果然是方醒和家丁,就喝道:“城中奔马,你可知罪?!” 方醒的模样看着很急切,他目光一转,看到是朱高燧时,不禁眼皮子狂跳。等车马靠近后,他毫无征兆的一马鞭抽打过来。 “大胆!” 长街之上,那些百姓早就被吓的往两边靠,中间很空旷。 张楚拔出刀来,准备削断方醒的马鞭。 “滚!” 辛老七拔刀抢出来,一刀就挑飞了张楚的长刀。 而方醒的马鞭也到了,朱高燧只来及缩头,噗的一声,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禁惨叫了一声,缩回了车内。 “杀了他!杀了他!张楚,给本王杀了他!” 张楚的伤还没痊愈,就被朱高燧收买人心的叫到了身边护卫,辛老七刚才那一下让他的胸口发闷。 可朱高燧的命令他不能违背! 方醒已经冲不见了,拖后的小刀右手一扬,张楚下意识的就是一个铁板桥,等他再次坐直了身体,小刀早已追了上去。 “蠢货!无能之辈!” 朱高燧一路叫骂着到了赵王府外,张楚捂着胸口说道:“殿下,谢忱的那个出嫁女儿在大门外跪着。” “被赶出来了?哈哈哈哈!” 朱高燧觉得自己遭受的苦难太多,终于遇到了一个更倒霉的家伙,大笑之后,他冷漠的道:“赶出去!” “殿下!殿下!” 谢雨晴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被侍卫一脚踢开,她伏在地上,伸手喊道:“殿下,求您看在家父忠心耿耿的份上,救他一救吧!” 朱高燧在车里喝道:“让她滚!滚的远远的!” 这时候的朱高燧对谢忱一家人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正身处嫌疑之中,谢雨晴今儿是活不了成了。 马车从侧门进去,谢雨晴倒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扇侧门。 曾经无数次她出入的侧门,并引以为骄傲的侧门。 可今天这道侧门却成了天堑,一道门槛就把两个世界割开,再无瓜葛。 侧门关上,世界隔绝。 谢雨晴笑着招呼那几个躲着的嬷嬷和丫鬟过来把自己扶起,然后说道:“咱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再说。” 车夫是潘家人,已经跑了,谢雨晴问了没人会赶车,就自己坐在车头,马鞭一甩,马车粼粼而去。 身后的巷子慢慢的寂静下来,一阵风吹过,卷起了一块碎布。碎布飘啊飘,几次浮沉,最后一头落到了巷子外面,旋即被一只大脚踩过,陷进了有些泥泞的泥土里…… …… 方醒一路打马到了皇城外,守门的军士拦住了他,说是要先禀告。 “本伯今日等不得了,若是有罪,本伯一力承担!” 方醒确实是等不得了,硬冲了进去,那些军士一边拦着,一边去禀告朱棣,现场乱成一团糟。 朱棣正在乾清宫后面的寝宫里,朱高炽和朱高煦也在。原先朱棣睡的那张大床上,此时躺着婉婉,满面通红,不住说着胡话的婉婉。 “陛下,兴和伯硬闯宫中。”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惊扰了朱棣的担忧,他回身道:“打出去!不!等等,他来干什么?” “陛下,兴和伯没说,只是急得不行,差点就打起来了。” 朱瞻基带着御医从门外进来,闻言就说道:“皇爷爷,是孙儿叫人通知的兴和伯。” 朱棣的眉头紧皱,“让他来。” 朱瞻基低声道:“皇爷爷,上次婉婉出事也是兴和伯救回来的。” 朱棣看着御医过去诊脉,点点头道:“婉婉去他家多次,他估摸着是急了,罢了!”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哪怕是再有多大的理由,闯皇宫就是大罪,朱棣放了方醒一马,也算是法外开恩。 御医诊脉后,起身道:“陛下,郡主这像是受到了惊吓,臣想用安神的方子给郡主服用。” 朱棣的眸色一暗,说道:“你是第三个,都说是安神,可有大碍?” 御医苦着脸道:“陛下,臣万死,敢问郡主为何发病?” 朱棣咬牙道:“被吓到了。” 难道他还能说婉婉是看到父子几人在闹腾发的病吗? 朱高炽郁闷的看着婉婉,这时外面太子妃求见。 朱棣跺脚道:“来吧,都来吧!” 正文 第1224章 旧病复发 方醒一路狂奔着冲到了乾清宫,不等禀告就冲了进去。 “陛下,臣……” 方醒随意的行礼,看到婉婉躺在床上,心中焦急,就问道:“陛下,敢问婉婉这是怎么了?” 朱棣气闷不答,朱高煦没遮拦的道:“婉婉看到老三闹腾,就病了。” 方醒也不经同意就走到床边,太子妃看着他道:“兴和伯可有良方?” 婉婉的脸红彤彤的,嘴里不时发出一串很难辨识的话。 方醒凑过去倾听。 “……二……二……” 方醒直起腰,回身道:“陛下,臣请单独说。” 朱棣凝视着方醒,看到他的脸上有些唏嘘之色,就点点头,然后所有人,包括不情不愿的太子妃都出去了。 “你发现了什么?” 朱棣此时再也不掩饰愤怒和担忧,杀气腾腾的问道。这个杀气不是针对方醒,而是…… 方醒却垂眸道:“陛下,婉婉今日大概是看到了什么,然后勾起了记忆。” “什么记忆?” “当年婉婉被装进了箱子里……一个小女娃,在那种黑暗狭窄的环境里,陛下,别说是孩子,大人也会发疯啊!” 朱棣闭上眼睛,问道:“可能好?” 方醒摇摇头道:“这是心病,陛下,心病得慢慢的治。” 朱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床上的婉婉,突然怒喝道:“来人!” “陛下!” 大太监进来,从朱棣刚才的语气中,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太子妃在门外出现,她盈盈拜倒,却不说话。 朱棣的身体在颤抖着,咬牙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 “去!传朕的话,朱瞻墉顽劣,罚抄孝顺事实百遍!” 太子妃起身退下,朱棣的怒火却越发的大了。 孝顺事实是朱棣令人编写的书,全书共计有十卷,全是历朝历代孝顺人物的事迹记录。 抄百遍,方醒估计朱瞻墉得抄到明年去。 不过他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有些快慰。 朱棣憋了半天的气,喝道:“安神就安神,赶紧!若是婉婉不好,朕要你们的命!” 炉子就在殿外,很快,药味就传了进来。 方醒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第一次对朱高炽生出了怨恨之心。 朱高炽感受到了方醒的怨恨,他无奈的看着婉婉,心中却是无奈之极。 我能怎么做?难道我就任由父皇把老三给处置了吗? 朱高煦来回转圈,突然一跺脚道:“父皇,儿臣先回去了。” 朱棣没顾上他,朱高煦就大步离去。 这厮是要去找朱高燧的麻烦吧? 方醒守在炉子边上,本想去取些安神的药出来,可想起上次婉婉被惊吓,后面就是御医慢慢调理好的,就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御医亲自熬药,边上是大太监亲自监督,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王贵妃巡视了一遍后宫也来了,一看到婉婉的模样,就垂泪道:“这是怎么说的,昨日还闹腾着从臣妾的眼前跑过,现在就成这样了。” 太子妃哽咽道:“娘娘,这都是命啊!” 朱瞻基握紧双拳,眼中隐有煞气,朱棣看到也无可奈何,这个孙儿现在的主意大了,太子都压不住他。 药煎好了,御医捧着进来。太子妃接过药碗,把婉婉扶起来,然后撬开嘴,一勺一勺的喂药。 “咳咳咳!” 喂到一半时,婉婉突然咳嗽起来,药汁喷在了被子上。 “婉婉醒了!婉婉醒了!” 朱棣闻言大喜,急忙过去,就见到婉婉睁开了眼睛,可那眼神让人心疼。 惊惧、茫然…… 朱棣心中大恸,呼道:“婉婉,婉婉。” 婉婉更害怕了,她拼命的往床里缩,哭喊道:“方醒!方醒……” “在!我在这!” 方醒也不再忌讳皇帝和太子的女人都在那里,疾步过去,看到婉婉的模样不禁心酸的道:“我在这呢!” “方醒!方醒……” 婉婉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一头就扎进了方醒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揪住方醒的后襟,泪水瞬间就把方醒的前襟打湿了。 方醒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里是乾清宫,陛下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朱棣听着婉婉那闷着的哽咽,一跺脚,转身就出了乾清宫。 太子妃和王贵妃相对无言,有婉婉醒来的欢喜,也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而朱高炽的眉头微皱,低声交代朱瞻基:“你皇爷爷这里事多,婉婉在这里不妥当,你叫人来,把婉婉送到为父那里去。” 朱瞻基为难的道:“父亲,婉婉怕是……您还记得那晚吗?” 朱高炽面色一变,想起了那次婉婉在宫中谁都安抚不了的场景,不禁叹息一声道:“只是婉婉大了,这样吧,为父去找你皇爷爷商量商量。” 朱瞻基苦笑,朱棣乾纲独断,哪里会和朱高炽商量。他这一去,多半是要被喷。 果然,在婉婉已经在方醒的怀里睡着之后,朱高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朱高炽进来后就把脸一板,干咳道:“兴和伯,婉婉就劳烦你了。”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在所谓的名节和婉婉的健康这个天平上,朱棣还是偏向了婉婉的健康。 方醒点点头,想把婉婉交给她的贴身嬷嬷,可婉婉抓住他的后襟抓的太紧,最后只得就这样抱着出去。 身后跟着一队嬷嬷宫女,方醒就这样抱着婉婉出了乾清宫。 朱棣没在外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砸东西。 大太监守在外面,说道:“陛下有旨意,可直接坐车出去。” 方醒目光向下,看到婉婉那辆马车正停在那里。 宫内坐马车,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待遇。 这个外表霸道的帝王,终究是……舐犊情深啊! 不管是在朱高燧还是婉婉的身上,这位帝王都表现出了和他行事作风完全相反的一面。 兴许,这就是他作为普通人的一面吧! 看着马车远去,太子妃瞥了朱高炽一眼,拂袖而去。 朱高炽苦笑着,等看到孙祥满面急色的跑来时更是头痛。 ——汉王把赵王揍了一顿,就在赵王府! “赵王被打的鼻青脸肿,听说惨叫声传出了府外,吓到了不少人。” 朱瞻基陪着方醒和婉婉一起去,俞佳半道追上来,说了最新的战况。 “汉王殿下排闼直入,打的那些侍卫满王府乱跑,然后在书房找到了正在白日宣……呃!殿下,奴婢失言了。” 失什么言? 朱瞻基的心中快意至极,只恨自己不能像汉王那般的去快意恩仇。 正文 第1225章 铁石心肠 “婉婉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有些懵的问道。 方醒抱着婉婉,下巴摆摆道:“被吓到了,房间收拾好了吗?” 张淑慧点点头,先前贾全带人来通知了。 内院是他们一家五口住着,宽松的很。 只是婉婉的身份特殊,却不好安排在小白的对面,最后还是贾全看到时间紧迫,只差点叫姑奶奶了,央着张淑慧安置在那里。 小白带着土豆和平安站在边,土豆被交代过,所以只是嘟囔着以后可以天天有人陪自己玩了。 而平安对婉婉不大熟悉,打个哈欠,小白这才想到他今天没睡午觉,赶紧叫了秦嬷嬷送去床。 方醒把婉婉抱进去,却放不下来了,苦笑着对朱瞻基说道:“我现在有些羡慕汉王了。” 朱瞻基试图去把婉婉的手掰开,可却发现她用的力气很大,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汉王叔大概又要被禁足了。” 这样,一直到晚戌时,婉婉这才醒来。 “方醒……” 柔弱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发呆的方醒,他低头说道:“我在呢,饿了吧。” “方醒……” 婉婉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安的模样让方醒唏嘘着。 御医一直都在,进来给婉婉重新诊脉,然后又熬了汤药,说是慢慢调养。 婉婉再次睡了,方醒起身时差点摔了一跤。他扶着床架,活动着已经麻木的身体,半晌才出去。 …… 与此同时,一场审讯正在继续着。 孙祥看着被绑在木柱子的谢忱父子,半眯着眼说道:“天有好生之德,你父子罪孽深重,知道吗,郡主在宫发病了,陛下大怒。再不说,三族都要遭殃,这是何苦来哉啊!” 谢忱全身看着血淋淋的吓人,可东厂那些从锦衣卫调来的刑讯好手们却知道,他内里的生命力依然存在。 刑讯的目的不是死亡,而是剧痛和恐惧。 谢忱垂下的头艰难的抬起来,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浮起了一抹坚定。 “孙公公,那方醒打断了谢某的双腿,谢某气不过,去找了……” “找什么?” 孙祥冷笑道:“那个福余卫的人交代了,他们当时是贿赂了户部的一个小吏,那小吏也算是能钻营,居然把他们的户贴搞妥帖了。” “等那个小吏犯在了赵王的手后,你们接手了这个关系,而这一切发生在五年前,谢忱,解先生,你来告诉咱家,五年前你难道能预见到兴和伯会打断你的腿吗?” 谢忱断腿的事情虽然找不到凶手,可大部分人都把方醒定为最大的嫌疑人,于是宽宏大量兴和伯的名气越发的高涨了。 谢忱嘿嘿的笑道:“谢某也有野心,手头有几个打手也是好事,赵王对谢某不薄,给了不少钱钞,倒是养得起。” 孙祥叹道:“你这是死硬到底了,看来佛祖也无法让你醒悟,既然这般,来人,问问谢苗,好好的问,别吓坏了年轻人。” 陈桂堆笑道:“公公放心,那谢苗细皮嫩肉的,一看是个懂事理的人,咱们肯定好好的问。” “好。” 孙祥满意的拨动着佛珠,看了一眼在边瑟瑟发抖的谢苗,然后出了刑讯间。 “啊……” 刚到门外,里面传来了尖叫,年轻人的尖叫。 黑夜,一颗孤星在晦暗的一闪一烁,像是那风之烛,随着风儿摇摆…… “啊……” 年轻人的惨嚎在东厂里回荡着,孙祥没有叫人关门,他抬头看着那颗晦暗的星宿,喃喃的道:“人与星宿相合,咱家的是哪一颗呢……” “啊……” 孙祥的手握紧了佛珠,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脸也变得有些潮红。 “我说……啊……” “特么的!这小子多半是想缓口气,继续来!” “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父亲……我说!我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胡言乱语,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父亲,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殿下的那些事……” 听到这里时,孙祥的面色微沉,说道:“此事必须要谢忱的口供,谢苗只要咬住谢忱,父子连心,咱家不信他谢忱是铁石心肠!” 手下领命进去,随即针对谢苗的拷打更厉害了。 整个过程,谢苗一直在哀求着谢忱,求他把朱高燧的那些事说出来。 可谢忱却真是铁石心肠,哪怕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打的惨不忍睹,他却丝毫没有动容。 陈桂出来说道:“公公,那谢忱看来是赵王的心腹,撬不开嘴。” 孙祥咬牙道:“告诉他,若是说了,谢苗可以隐姓埋名去奴儿干都司,谢雨晴可以跟着去,若是不说,明日,告诉他,明日他们父子等着去西市吧!” 陈桂点点头,正准备进去,孙祥沉吟道:“说这话是咱家说的,若是违背,人神共弃。” 孙祥觉得自己只差用佛祖来发誓了,谢忱再傻也该知道心疼儿子,保住他谢家的香火。 “谢忱,孙公公说了,只要你说,你儿子和女儿都可以换头换面去奴儿干都司,若有违背,人神共弃!” “啧啧!看看,看看,谢忱,听说你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你还不知道谢雨晴的遭遇吧?被休了,正在客栈里惶惶不可终日……她也可以去奴儿干都司。” 孙祥听到这里,嘴角微微翘。 他需要用一次大行动,一个重磅人物来奠定东厂的根基,并能顺利的和太子挂钩。 朱棣眼瞅着老了,而太子朱高炽却越发的根基稳固,也只有黄俨那个傻缺从燕王府时在得罪朱高炽,不断的想把他拱下来,让朱高燧位。 如今黄俨已经是骑虎难下。重新去投奔朱高炽,估摸着会被拒绝,只能一条心和朱高燧走到底。 别看朱高炽对俩兄弟不错,可那得有个前提——不能威胁到那个宝座。 朱高煦退了,朱高炽这两年对这个弟弟好的不行,隔三差五的送东西。 而朱高燧…… “你这是自作孽啊!” 孙祥笃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朱高炽几次三番救下朱高燧,绝对不只是所谓的兄弟之情。 所以他才会这般看重谢忱的口供,是想把朱高燧拉下马来。 “这些全是谢某自己的私心,与别人无关…..” 那声音虽然虚弱,却很坚定。 孙祥闭眼睛,再睁开时慈悲已经重归。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他的一片忠心吧,按照陛下的吩咐,明日送他们父子去西市。” “父亲……” 正文 第1226章 人心,人性 方醒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卯时就醒了,然后顾不上洗漱就去了婉婉那里。 那御医王赟真是够惨,居然一夜未眠,看到方醒过来,如释重负的道:“郡主睡了一夜,好事啊!” 方醒一屁股坐在有些潮湿的石板上,唏嘘道:“这是心病,得缓缓,她要是一直在躲避,那以后还会有麻烦。” 王赟不知道婉婉病情的来由,不禁就问了。 “此事你别问,就当是被惊吓到了诊治。” 王赟点点头,不敢再问。 皇家内部的龌龊事不少,知道的人多半没好结果。 “伯爷,给下官准备个房间吧,熬不住了呀!” 王赟的眼睛发红,看着就像是兔子。 方醒皱眉道:“没人来换你?” “没。” 王赟苦笑道:“郡主是陛下的心头肉,这病情又古怪,谁都不敢冒险,最后因为下官擅长儿科,就被推了出来。” 这也是个可怜人! 方醒说道:“且等等吧,吃完面条再去休息,婉婉这里你把药准备好,我交代人熬药。” 王赟犹豫道:“伯爷,这……这不妥当吧?” 这时春生端着个盘子过来,上面是两大碗面条。 面条上面是一个煎蛋,还铺了一层肉末和鸡丁,最后加了一勺红油。 青色的葱花被熏出味道,让人的精神一振。 方醒几乎每天都得有一顿面条,这是他前世工作时养成的习惯。 每逢中午,为了节约时间,他几乎都是去外面吃面条,或是自己在公司泡一桶方便面。 两人吃完面条,方醒擦擦嘴说道:“郡主在我家好几年了,别说是熬药,在外面和庄户们一起吃流水席都好几次,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王赟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木花去前院客房。 方醒就坐在石板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 “方醒……” 方醒的身体一颤,一骨碌爬起来,回身就见到了怯生生的婉婉。 一件白色的大氅,脸色苍白,双手无措的垂在身侧,这样的婉婉看着让人心疼。 方醒皱眉道:“怎么出来了?” 婉婉身后的嬷嬷急忙解释道:“伯爷,郡主在屋里有些怕。” “婉婉姑姑!” 方醒正准备叫人,土豆欢快的跑了过来。 “婉婉姑姑,我们去玩吧!” 方醒退后一步,他觉得婉婉需要和孩子在一起,感染一下他们的天真无邪。 可婉婉却惊呼一声,一下就冲了过来。 ….. 半个时辰后,方醒和婉婉在主宅外面散步。 “还在想着那件事呢?” 方醒问道。 婉婉就跟在他的身边拖后一点,亦步亦趋。 “嗯,有时候做梦会梦到。” “还害怕?” “嗯。” “其实你二哥那时候还有些懵懂,被别人骗了之后,以为把你关进箱子里没事。” “别去刻意忘记这件事,想着它,一直想,直至你再也不惧怕黑暗。” 方醒回身看着浑身颤抖的婉婉,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微笑道:“婉婉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我相信你能行。” “能吗?” 方醒一直在微笑着。 婉婉的身体一直在发抖,面色发白。她努力的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道:“嗯,婉婉能行。” …… 谢忱也觉得自己能行,所以在看到刑部的人进来后,就努力板着脸,想维持着自己大义凛然的形象。 可谢苗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两个人很费劲才能把他架起来。 “父亲……” 谢苗绝望的扭头过来呼喊道。 谢忱的脸颊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别怕,咱们……父子……一起……” 父子俩被绑好,背上还插上了木签,上面用朱砂写的字看着让人眩晕。 一路被拉着到了西市,一路跟着而来的百姓都围在边上。 大过年的居然杀人,这个不符合大明的传统习惯。 可朱棣本身就是一个极度讨厌束缚的帝王,加上婉婉的事,他大手一挥,就决定了谢忱父子的命运。 刑部监刑的只是一个郎中,大过年的来监刑,他也是满肚子的怨气。 “谢忱父子,沟通异族,谋杀御史兰坚三人,罪在不赦,陛下有旨意,斩!” 这是特意加的环节,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为何要在大过年的杀人。 “沟通异族?那肯定就是草原上的人,可那些异族呢?” 那些异族早就被拷打的不成人形了,拉出来就是一滩泥,比谢苗还软。 “父亲,您难道还不醒悟吗?” 刽子手来了,谢苗被巨大的恐惧压的屎尿失禁,疯狂的喊道:“那些都是赵王让你去做的,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他给了咱们家什么好处?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你不是我爹,你是个疯子!疯子!” 等刽子手走到他们父子的身后时,谢苗先是哀求,看到谢忱依然无动于衷,就开始说着朱高燧干过的事。 “堵住他的嘴!” 那个郎官皱眉吩咐道。 除非是朱棣要对朱高燧动手,不然还是小心为妙。 谢苗被堵住嘴,眼中喷火的看着谢忱,那眼神分明就没把他当爹,而是生死大仇。 所以不要用极端手段去考验人性,否则人性会让大多数人失望之极。 “父亲……” 边上一声悲戚的叫喊,让谢忱的身体一颤,偏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谢雨晴。 谢雨晴一身白衣,身后空无一人。 “晴儿,为父要去了,你好好的啊!” 谢忱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的高大过,他微笑着道:“潘俊肯定是会避祸,不过这样也好,为父去后,你去找个老实的人嫁了,记得第二个儿子让他姓谢……” “斩!” “呜呜……” 谢苗的眼中全是疯狂的看向谢雨晴,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活命。 可谢雨晴只是跪在地上哀嚎,身后的刽子手却举起了长刀。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谢雨晴哀嚎着,挣扎着起来,然后回身招手,两个老实巴交的大汉就拉着车来了。 把尸骸搬上车,谢雨晴就坐在上面,拿出针线,开始把谢忱和谢苗的人头给缝回脖颈上去。 ——没有悬首示众! 板车摇摇晃晃的,可谢雨晴的手却很稳定,这是她出嫁后第二次动针线,没有任何偏差……m.. 正文 第1227章 以死控诉 谢苗在刑场上的一番话并未被人广为传播,因为那是自取祸端。 朱高燧听到了也没说啥,只是躺在床上。脸上敷满膏药的感觉不大好,他动都不想动一下,一动身上就酸痛。 “殿下,婉婉郡主已经住进了方家,听说已经能出来走动了,就是不大见得生人。” 一个太监低眉顺眼的禀告道。 “那个该死的丫头!她的病关本王何事?” 哪天婉婉一倒下,朱高燧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结果朱棣居然没惩罚他,让他高兴了一刻钟的时间,随即心就落入了冰窟窿中。 “父王这是对我失望之极,彻底放弃了吗?” 朱高煦惹祸无数,可朱棣都是用惩罚来终结,这是什么? 你是我儿子,老子教训儿子是应当的。 可当老子不再管教儿子了……,那意味着什么? “那些蠢货!” 朱高燧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就让人去把门关上。 那个福余卫的贵族和赵王府挂钩已经好些年了,居然会在杀兰坚时露出行藏来,这也算是大意失荆州。 这些草原人为朱高燧做了不少事,从刚开始的谨慎,到后面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懒到用套马索去扼杀兰坚,这才给东厂留下了寻找的痕迹。 想到这个,朱高燧就恨不能把谢忱一家打入十八层地狱。 在他看来,若不是谢忱行事不稳妥,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情?他还能经常进宫去寻找机会。 现在呢? 至于谢忱咬死不肯吐露他在这些事情中的主导作用,朱高燧觉得这是应该的。 “谢雨晴被休了,那便放她一马。” 这时外面有人惊恐的道:“殿下,谢雨晴来了!” 朱高燧怒道:“赶出去!” “殿下,她根本就没进来,就在大门外……” .“她在门外干什么?告诉她,自生自灭去吧!” 大门外,两个守门的侍卫呆呆的看着一袭白衣的谢雨晴,觉得这个女人从未这般美过。 谢雨晴仔细看着这扇大门,浅笑福身道:“请转告殿下,雨晴祝他心想事成,早日登位。” 作为谢忱的女儿,她多次去过谢忱的书房清扫,怎么可能不知道朱高燧的志向。 那两侍卫还在色魂与授时,谢雨晴一侧身,面色凛然的向外走去。 “这女人想干什么?是来泄愤的?好大的胆子!” “她大概要离去了吧,被休,父母兄弟都去了,北平城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不走的话,迟早会被人弄死。” “哎!可惜了呀!若是殿下愿意放过她,我倒是想纳她做妾。” “你这是瞄着她的陪嫁吧?不要脸!” “她这等女人,以后只能嫁给那些小人物,那还不如从了我,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会被人给欺负了。” 两个龌龊的侍卫正在说着谢雨晴的龟缩,她已经到了巷子口。 明天就是元宵节,街上的行人都多了不少。 谢雨晴一身白衣飘飘站在巷子口,格外的引人注目。 ——因为她在磨墨! 磨细的朱砂在砚台里搅动着,这个砚台是谢忱给的陪嫁,希望她和夫君琴瑟相和。 那些百姓看到这个场景都有些好奇,慢慢的就围拢了过来。 朱砂墨研磨好了,谢雨晴微笑着,眼睛很亮。 “这姑娘是要干啥?难道是卖艺?” “卖个屁!这是要写字呢!” “写啥?这姑娘一身孝衣,这是要鸣冤呢!” 赵王府很大,大到这里依然是王府的地盘,一道围墙把内外隔开。 谢雨晴走到围墙前,左手端着砚台,右手持笔,开始挥毫。 她的书法师承谢忱,却多了些娟秀。 可此时她写出来的字却没有了娟秀……全是凌厉! 百姓中有人识字,就跟着那道身影的移动念了出来。 “赵王对太子心怀不轨,欲取而代之……嘶……” 那道身影依然在不停的书写着。 “……兰坚三人之死……出自于赵王的指使……我的妈呀!” 这人不敢再念了,悄然往人群中一躲,转眼就消失无踪。 而另一个胆子大,喜欢出风头的男子却欣喜的接了班。 “……赵王以谢氏三族为威胁,逼迫家父……” “……今日以谢家灭门为代价,恳请陛下严查。” 卧槽! 谢忱一案闹的京城沸沸扬扬的,此时再傻的人也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那日就是她去收的尸,还给谢忱和谢苗缝补脑袋。” 人群一阵惊呼,这年头能去收尸就算是胆子够大了,还敢去缝脑袋,这个胆子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个姑娘的胆子真是大啊! 就在此时,谢雨晴缓缓退后,一直退出了十多步,看着自己写的字,然后回身冲着围观的人福身道:“请诸位君子作证,小女今日所言具是实话,若是有假,小女甘愿永坠地狱,不得轮回!” 这个当真是毒誓啊! 谢雨晴转身,突然提起裙边就往围墙冲去。 “不好!她要自尽!” 有人惊呼道,可谁都不敢去拉住谢雨晴。 墙壁上的红色大字让人看了心惊,这时候谁去救谢雨晴,那就得准备承受赵王府的怒火。 大家都在往后退,却没人注意到谢雨晴的身形一滞,然后一头撞到了墙上。 人缓缓倒下,一条血痕在墙壁上延伸着。 “死人了!” “五城兵马司来抓人了!” “快跑啊!” 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从谢雨晴的身边驶过,等马车过去后,谢雨晴不见了,只留下了那一抹血痕。 人群在奔逃,大家都害怕被牵连进去。 马车很快就消失了,而等五城兵马司终于赶到时,只看到了墙壁上的大字。 “大人!这事不对了!” “是不对,不过和咱们没关系,报上去吧。” 领队的总旗官觉得这事儿不沾手最好,就安排几人在此看守,他准备马上回去禀告。 这时对面好像有些呼啸的声音,不过此时大家都在想摆脱此事,没人去关心。 而且周围传来的脚步声掩盖住了一切杂音,那是五城兵马司的增援人马。 增援来了,也算是有人来一起背锅了,先到的这些军士都浑身轻松,有的甚至都笑了出来。 “轰!” 赵王府中突然发出一声爆响,接着有人指着里面喊道:“大人,冒烟了!冒烟了!” 呃…… 带队的总旗官愕然看着赵王府里冒起的烟雾,很淡,就像是顽童刚点了一根枯枝。接着烟雾越来越大,好似燃烧了起来。 正文 第1228章 抄查,救人 方醒的日子很悠闲,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 院子里婉婉正在和土豆滚铁环,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婉婉最后故意让了,获胜的土豆一声欢呼,跑进去找平安显摆去了。 “去擦擦汗。” 方醒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说道,婉婉的嬷嬷赶紧带着她进了厢房。 “老爷,小刀求见。” 木花长的越发的水灵了,庄上不少单身汉都对她馋涎欲滴,只等着她到了年龄之后就去找方杰伦转达求亲的想法。 方醒点点头,一路去了前院。 于谦最近和黄钟打得火热,据说整日都在请教地方官吏的运作细节。 小刀在前院等着,看到方醒后,就过来低声道:“老爷,赵王府被围住了,孙祥带着人进去搜寻。” “哦!可惜射程不够,否则非得要把朱高燧的老窝给端了不可。” 小刀嘿嘿的笑道:“老爷,那东西可是厉害的很,打了就跑,谁也发现不了。” 方醒目光一转,小刀束手道:“小的错了,不该提这事。” “嗯,此事不可再提,对了,谢雨晴呢?” “老爷,那女人估摸着已经快到通州了。” …… 被爆炸声惊动的朱高燧以为是地龙翻身,马上令人背着自己出了房间。 等得知是府中的一间库房发生爆炸燃烧后,朱高燧大怒,当即令人拿了库房的管事,严查! 库房的管事一脸懵逼的被拿下拷打,结果没问出关于库房的爆炸原因,却问出了这位管事贪腐了三百多贯钱钞,以及和府中的几名侍女有手尾的烂事。 库房很惨,整个被炸塌了半边,后来起火把周围都烧成了白地,幸而这边没人,所以无人伤亡。 朱高燧一怒之下,就令人把那管事活活打死。 仓库管事刚被打死,赵王府也被人给围住了。 朱高燧刚听说谢雨晴在府外写了一串控诉他的大字,而后一头撞死在墙边,被气的七窍生烟。 “殿下,谢雨晴也不知道死了没有,混乱过后她人就不见了。” “那个贱人!” 朱高燧的眼睛眯着,闪烁着寒光。 “殿下,东厂的人硬闯进来了!” 朱高燧的身体一抖,喃喃的道:“这是谁在背后整本王?是谁?!” 朱高燧目露凶光,看着异常慑人,就在禀告的太监以为他要发威,出去呵斥东厂的人时,朱高燧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床上,急促的道:“本王病了,马上去找御医来!” 等孙祥带人进了王府候,见到朱高燧居然没有出来,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我们殿下病了。” 同是太监,赵王府的太监自然比不上可以在朱棣的面前自称臣的孙祥,可姿态却不低,大抵和朱高燧常年受宠有关系。 孙祥冷冷的看着这个太监,“奉陛下之命,咱家带人搜查赵王府,你可有异议?” 这太监退后一步,看着孙祥手中的佛珠,冷笑道:“咱家不敢,孙公公请。” 他知道自己只要胆敢流露出抗拒的神色,孙祥就敢令人拿下他,事后朱高燧还得被牵连。 孙祥一挥手,身后的番子们如狼似虎的就扑向了赵王府的各处。 那太监在边上只是冷笑着。 “孙公公,王府中的财物都是有数的,若是少了,东厂可赔得起?” 孙祥眯眼数着佛珠道:“你与咱家说这些无用,若是觉得不满,可去向陛下申诉。” .那太监嘿然冷笑,看着那些番子们粗暴的把那些侍女们赶出来,尖叫声中,直接破门而入。 “谢雨晴那个贱人!” 朱高燧躺在床上,也有心情骂人了。原因是东厂的番子不敢查这边,让他的心中有了底气。 在他看来,赵王府被搜查,多半是谢雨晴写的那些东西,以及那决然的一撞。 赵王府的搜查如火如荼,而在通州出去的运河上,谢雨晴悠悠醒转。 “这是哪里?” 谢雨晴在船舱里艰难的起身,摸摸脸,再摸摸额头上被包扎着的地方。 “这是船上,此刻已经离开了通州。” “谁?” 声音来自于身后,谢雨晴捂着额头,猛然回身,就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盘腿坐在后面。 男子低声道:“你别问我是谁,你只需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 谢雨晴的眼神渐渐的清明,她冷冷的道:“你们偷听了我在客栈说话!否则不可能把我抢出来。” 男子点头道:“是,谢忱坑了我家老爷,可罪孽已经由一家三口承受了,你的出现对赵王打击颇大,所以我家老爷就令我送你去南边,户贴都有了,以后你就隐姓埋名,好好的过日子吧。” 谢雨晴冷笑道:“家父是坑了方醒,可方醒难道就没有顺水推舟吗?不管是亲自去兰坚家探望那对孤儿寡母,还是故作姿态示弱,无不是在麻痹家父和赵王,只等着寻到痕迹,就行雷霆一击!” “果然是正大光明的兴和伯,昨日你们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的身子麻了一下?” 男子叹道:“你父亲甘愿为赵王爪牙,临死也不肯透露赵王的秘密,至于你说的赵王用谢家三族作为威胁,这话我家老爷是不信的,不过你既然敢把赵王拖下马,那救你又有何妨。” “我想让他死!” 女人的仇恨绵长而激烈,谢雨晴整理了一下头发,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兴和伯与我都希望看到赵王倒霉,那便多谢他了。” “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谢雨晴嫣然一笑,“谢家已经断了香火,我此刻最恨的是赵王,可惜却无能为力,只有寄希望于兴和伯了。” 男子听着这话不对,就劝道:“你家有香火。” 谢雨晴的呼吸骤然急促,追问道:“你在骗我!家父洁身自好,不会去干那种事!” 男子笑道:“骗你我家老爷可有好处?难道你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谢雨晴的身体一软,点头道:“是了,男人难免。就像是那潘俊,家父在时,甜言蜜语不断,等坏消息一确定,马上就把那个贱婢给提了起来。”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忘掉这一切吧。” “我会的。” 谢雨晴笑了笑,船舱中有些昏暗,这笑容就像是阳光,让男子有一瞬失神。 谢雨晴盈盈拜倒,说道:“小女恳请兴和伯安置好我那幼弟,小女必日日焚香祷告,为兴和伯祈福。” 男子叹道:“我家老爷已经令人找到了一对多年无子的夫妇,很和善,家中也不乏钱钞,想必令弟此生会安乐无忧。” “多谢兴和伯,小女感激不尽。” 谢雨晴郑重的叩首,然后起身道:“小女要梳洗了,请大人见谅。” 自称小女,就说明谢雨晴把潘俊从自己的生命中抛开了。 男子点点头,起身出去。 船舱里有一盆水,还有铜镜和梳子。 谢晚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缓缓梳理着自己那一头青丝。 方五在舱外和划船的船夫说话,这个船夫是方家庄庄户的上门女婿赵米,话不多,方五说十句,他最多回一句。 能执行这种隐秘事的必然是心腹,赵米的大舅哥就是家丁方七。 “风送杨花满绣床……” 正文 第1229章 烈女 “风送杨花满绣床,飞来紫燕亦成双……” 方五在船头听着这歌声,不禁笑道:“果然是活过来心情就好了。” 赵米点点头:“五哥,我只会撑船,水性不好,看好她。” 方五愕然道:“我知道。” 里面的谢雨晴歪着脑袋,微笑着曼声而歌…… “……风送杨花满绣床,飞来紫燕亦成双,闲情正在停针处,笑嚼残绒唾碧窗……” 歌声悠扬,哪怕不懂诗词,方五仿佛看到一个少女正坐在闺房里绣花。春天来了,春风把杨花吹进了闺房,一对紫燕从窗前结伴飞过。 少女把绣活放下,把嘴里的残绒笑着呸到窗外。 春季,少女,杨花,紫燕…… 方五不禁有些痴了,想起了家中的呆呆,也喜欢坐在窗前看书,那蹙起的秀眉是那么的好看。 等他再次抬头时,就看到了谢雨晴,双手吃力的抱着一块压舱石的谢雨晴。 见鬼!她怎么把压舱石弄出来的?! “不!你别傻!” 方五举手呼喊着,可谢雨晴却走到了船舷边上,回身灿烂的一笑。 “家父擅长丹青,家人皆有画像,那些画像可惜了,若是兴和伯能找到,把它们烧给小女,小女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方五慢慢的往那边磨动,说道:“你别傻,你到了南方还能重新嫁人生子,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 谢雨晴微微颔首,“多谢劝告,只是家父的腿不好,家母的忘性大,家弟胆子小,小女若是不去,心中不安,就此别过!” 白衣一闪,水花微溅…… “谢小姐……” 方五猛地扑过去,却晚了一步。他正准备跳下去,却被赵米拉住了。 “五哥,这里水深,咱们救不了。对面来了官船!” 一艘官船得意洋洋的从前方缓缓而来,上面站着个小吏,等两船相遇时,几乎是擦肩而过。 那小吏冲着小船这边吐了口唾沫,喝骂道:“哪里来的贼子,居然敢挡我们的航道,滚!” 官船缓缓而过,赵米拼命的抱着杀气腾腾的方五,低声道:“五哥,一旦暴露,咱们就完了。” 方五的眼睛发红,奋力挣脱了赵米,喘息道:“玛德!那该死的!那该死的!” 运河水依然静静的流淌着,方五趴在船舷边上,期待着谢雨晴松开手浮上来。 “五哥,以前运河有人落水,当时下去找的人不少,没找到,隔了十多天,在上游五里多的地方浮起来,吓了路过的船一跳。” 方五捶打着船帮,他想起了呆呆,想起了那个总是和自己若即若离的女人! …… 方家的水池,几只大鹅在边上跃跃欲试,想一试春水。 黄钟微微笑道:“在下只是让方五他们想办法弄出谢雨晴的尸骸,没想到他们做的更出色,居然弄出个活人,这下赵王还多了个毁尸泄愤的名头,想必会很高兴吧。” “赵王府被查抄,在下估计不会有什么东西,除非孙祥敢去搜赵王的书房,还有密室。” 方醒负手看着那几只大鹅说道:“陛下此举不过是在警告赵王罢了,否则就凭着赵王以前的劣迹,何须抄查,直接拿下,遣送回封地就是了。” “赵王毕竟是幼子,陛下舍不得动手,两次都让东厂去赵王府办事,这是想让孙祥和赵王生怨,终究是在为太子铺路。” 黄钟夸赞道:“赵王府那声响动更是神来之笔,那火烧掉了几间库房,正好是谢雨晴撞墙之后,赵王再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方醒暗笑道:“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外界一直以为我在蛰伏忍耐,可武学和兰坚之事加起来,我若是再忍耐,那就不是我了。” 黄钟点头道:“武学之事倒也好说,这事里面关系盘根错节,伯爷您暂时避开,反倒是好处多多,而孟瑛等人此时得意,可陛下在盯着呢!等那些龌龊事爆出来,孟瑛大概要后悔自己没有在过年期间学工部尚书宋礼装病。” “好处人人想要,孟瑛坐在那个位置上,若是没有动作,军方的怨气一旦爆发,他就是坐上了铁炉子,舒爽的很啊!” 黄钟哈哈的笑着,正准备说话,却看到方五过来了,就讶然道:“方五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难道是路上生变?” 方五过来禀告道:“老爷,小的有罪,那谢雨晴在通州过去的运河里跳船了。” 方醒一怔,问道:“为何?” 方五想起那个场景,说道:“她说丢不下父母和弟弟,抱着压舱石跳下去了,正好有官船过来,小的和赵米担心暴露,就没下水,等官船过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反击大获全胜,可方醒的好心情却被这个消息给打破了,他问道:“天要下雨,谁能挡得住,罢了,以后隔断时间去看看她的幼弟,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方五说道:“老爷,她临去前有个愿望,就是想请您把谢忱留在赵王府里的那些家人画像拿出来,然后烧给她。” “赵王府?” 黄钟皱眉道:“这不妥,此刻的赵王府虽然警戒松了,可若是被发现,陛下那边就会把前事推翻,此次的反击全都成了泡影,反而为赵王做嫁衣。” 方五也认为有些不妥,只是想起谢雨晴跳船前的那一笑,心中就莫名的慌乱,想回去看看呆呆在不在。 方醒沉吟道:“不过是一个赵王府,此刻那里是最松的时候,事不宜迟,方五。” “老……老爷!” 方五有些魂不守舍。 方醒说道:“你回家歇息歇息,今日十五元宵,晚上你们跟着我出去一趟。” 方五点头应了,就去前院通知其他人。 黄钟有些不赞同的道:“伯爷,您不该亲自出手。” 方醒笑道:“北征归来后,我也许久未曾活动活动了,再说赵王府我还没去过,见识见识也好。” 方五通知了辛老七,然后一溜烟就跑回了家,站在门口有些忐忑。 “是夫君吗?” 门打开了,手中握着一本书的呆呆盈盈福身:“夫君一路辛苦了。” 门打开的刹那,外面的光线照在屋里,亮堂堂的,可方五的目光全在呆呆的身上。 “呆呆,你还好吗?” 穿着绯色大氅的呆呆一怔,旋即微笑道:“夫君,妾身很好。” 方五呆头鹅似的点点头,然后失魂落魄的进去。 天气还冷,呆呆把门关上,回头看着方五的模样,就问道:“夫君可是有了烦恼?” “没有,没有。” 不知怎么地,方五觉得自己在呆呆的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仿佛是一个穷小子娶到了丞相家的千金般的那种不自然,还有担心。 呆呆的眼中有些疑惑之色,然后把书放下,说道:“夫君回来肯定是饿了,妾身去厨房做碗面条吧。” 方五点点头,看着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唐诗,不禁暗自发誓,一定要去向黄钟讨教诗词。 正文 第1230章 潜入 元宵节,朱棣再怎么着也不会让百姓跟着一起不高兴。 所以京城中该张灯结彩的就满世界挂花灯,该全家上街的就全家上街。 北平城在今日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方醒一家带着婉婉,午饭后就进了城。 太子宫中,太子妃在殿门那里转来转去,而朱高炽却老神在在的在吃着花生。 这花生现在宫中就有种植,而且是朱高炽的几个儿子种的。 炒花生吃起来格外的香,朱高炽吃完一小碗,意犹未尽的叫人再去弄一碗来。 太子妃回身看了一眼,秀眉微蹙。 “罢了,不要了。” 今日宫中无事,朱高炽让人把自己扶起来,走到殿门处说道:“婉婉难道是乐不思蜀了?还是那小子给他灌了迷魂汤!” 太子妃嗔道:“哪有的事,梁中说了,婉婉每日在方家就是跟着土豆平安玩耍,还有那个大妞,都玩疯了。听说铃铛被他们折腾的也疯了,看到就绕道走。” 朱高炽闻言失笑道:“那铃铛是条好狗,要不咱们也去瞻基那边要一条来养着?等婉婉回来也好玩耍。” 太子妃瘪瘪嘴,这个动作和婉婉如出一辙,然后说道:“不好呢,铃铛是方家自己训好的,宫中的狗都显得有些呆板,或是特别乖巧,一点儿铃铛的影子都看不到。” 铃铛当年进宫去寻找过婉婉,所以夫妻俩都有印象。 “是一条好狗,机灵,听说在金陵时还自己出去找食。” 夫妻俩正说着铃铛,梁中却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脸灿烂的道:“殿下,娘娘,郡主回来了。” 这夫妻俩一听就顾不得矜持了,那焦急的模样让梁中赶紧又往回跑,去催促一下。 等婉婉到时,面对着热情到了极致的父母,一时间有些发蒙。 “我的儿,你怎么还在发呆啊!” 太子妃看到后就心疼的道,朱高炽也是问了婉婉的嬷嬷。 “殿下,娘娘,郡主只是有些不适应。” 嬷嬷的嘴角抽搐着,婉婉在方家都要玩疯了,而回到宫中显得格外的不适应。 太子妃抱着婉婉眼睛都红了,而朱高炽却是恨恨的道:“那小子不怀好意,就这样任由婉婉疯玩?去叫他进来,本宫今日一定要……” 太子妃一个眼镖飞过去,朱高炽端着脸道:“罢了,那小子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看在婉婉都胖了的份上,便饶他这一回吧。” 婉婉还在装发呆,想躲过被带回宫中的命运,可在听到这话后,不禁就破功了,嚷道:“父亲,婉婉没胖。” “我的儿,你就会吓人!” 太子妃和太子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婉婉就露出了破绽,让人哭笑不得。 三人亲热了一会儿,婉婉就急不可耐的道:“父亲,母亲,方醒一家还在外面等着呢!婉婉要去逛花灯。” 朱高炽干咳一声:“宫中也有花灯。” “母亲……” 婉婉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太子妃,这是杀手锏。 果然,太子妃轻轻的点了她的眉心一下,说道:“去吧。” 朱高炽提提腰间的玉带,不满意的嘀咕道:“外面的花灯怎么比得上宫中的精致?” 太子妃目送着婉婉欢快的去了,叹息道:“臣妾想着自己小时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每逢元宵节,父母就带着出去逛灯会。等进了宫,每日战战兢兢,那些花灯再精致,却也没了当初的兴致。” 朱高炽茫然看着前方,那些太监宫女们已经开始挂灯了,就等着晚上一一点亮,把宫中妆点成为一个不夜城。 …… 宫中忙碌挂灯,外面也不轻松。 接到婉婉后,方醒一家子就融进了人群之中,让辛老七等人紧张的不行。 此时的北平城中全是人,那些商铺和摊子都卖足力气的吆喝着,想把过年最后一天赚钱的机会扩大化。 眼前全是人,耳边全是吆喝,还有呼儿唤女的焦急和不耐烦……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盛世景象! 方醒想起了前宋的开封,据说年节时,开封城的热闹和繁华能让人以为自己是在仙境。 而眼前的北平城也丝毫不逊色,北方草原上的牛羊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瀛洲的金银;交趾的糖霜、大米;朝鲜的布匹、人参、皮毛……美女等等。 此时的大明仓库满满,金银多多,堪称是府库充盈。 而对外,大明已经扫平了南北的敌人,文武官员皆有些踌躇满志,觉得举目无敌,此诚寂寞也! 看看那些百姓,虽然衣着普通,可脸上却洋溢着笑容。那笑容看着就是轻松,还有些憧憬。 方醒不由的生出了一种自豪感,一种参与感。 “夫君……” 张淑慧在左边,婉婉在右边,小白在后面,方醒一时间有点儿失神,闻言就说道:“没事,看到这些百姓,就觉得那些征伐都是值得的,很欣慰。” 张淑慧笑的也很轻松:“夫君,大明今天的祥和,也有您的功劳呢!” 婉婉在四处看,闻言就说道:“有呢!方醒,等皇爷爷给你封国公好了。” 方醒莞尔一笑,前方就是他找的酒楼,靠近赵王府的一家酒楼。 一行人在酒楼里歇息,直至华灯初上,这才出去。 酒楼的老板知道今夜的生意会很火爆,所以都是看人下菜碟。方醒等人看着侍卫一大堆,必定是权贵,所以他欢喜的安排了最好的包间。 可谁曾想这些人根本就不吃饭。 苍天啊!你这不是坑人吗? 一张纸被丢在了柜台上,辛老七说道:“方家不会占别人的便宜。” 掌柜拿起宝钞,堆笑道:“原来是兴和伯光临啊!小的失礼了。若是不嫌弃,还请回来时吃顿便饭。” 辛老七颔首道:“你有心了,谢谢。” 掌柜干笑着,他这只是客套话罢了,方家有第一鲜,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吃饭。 一行人走进了人群中,顿时就被周围的花灯给吸引住了。 各型各色的花灯引得人目不暇接,徜徉其中,让人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是仙女!” 婉婉突然指着右边一家的花灯喊道,土豆也看中了一个猛将的花灯,还替平安挑中了一个兔子的。 小白也跃跃欲试的想去看看,方醒就说道:“你们去看,边上有卤菜,就在这吃了再说。” 花灯的边上有个看着很干净的摊子,一个小炉子把卤肉煮的香味四溢,还有烙饼,可以夹着卤肉吃。 辛老七过去把这个摊子全给包了下来,然后张淑慧等人才过去坐下。 “为夫去那边买些东西,你们先吃。” 方醒把张淑慧他们安排好,就带着小刀和方五走了。 “爹,早点回来。” 土豆挥手喊道,引得平安也跟着招手。 方醒回身笑了笑,挥挥手,然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 人头攒动中,三个人悄然来到了赵王府的边上,找里没人敢靠近。 赵王府正是倒霉的时候,那些侍卫的脾气很差,包括采买的人都是这样,看到人都是横眉怒目,若不是在这个关头不能惹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霉。 一辆马车悄然驶来,辛老七和马车错身而过。马车停住,辛老七把收缩铝合金梯子快速的抽出来,然后架在围墙上,小刀轻巧的爬了上去,拿出一个红外望远镜看了看,就往下做了个上来的手势,他自己先翻了过去。 正文 第1231章 花千树,星如雨,哪如笑颜 方醒踏上梯子,第一步就差点滑了,他恼怒的把脚在梯子上用力的剐蹭着,刮出了一片肥肉。 “艹!谁家那么有钱?肥肉都不吃。” 方醒气呼呼的爬上了墙头,看着昏暗中的赵王府,差点想高喊一声:朱高燧,快来出墙! 方醒跳下去,后面的方五把梯子拉上来,放进了内墙,然后从容的爬下去。 三人在黑夜中穿行着,偶尔一个灯笼也不怕,因为前方的小刀早已‘看透’了这一切,专门挑无人的地段走。 赵王府很大,大到方醒恨不能一把火给烧了。 谢忱一家的原来的住处早就曝光了,就在赵王府南边的一个独立小院里,环境清幽,可见朱高燧着实看重谢忱这个人。 三人顺利的一路到了那个院子外面,却发现大门敞开,借助着天光,看到院子里全是杂物。 这是朱高燧泄愤还是东厂的人干的? 进去之后,方醒拿出个用薄布蒙着的手电筒,三人没进房间,就在院子里的那些箱子中寻找着。 正找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小刀的眼睛一亮,就摸了出去。 方五赶紧追上去,先是用手在脖子上横着来一下,然后摇头。 小刀遗憾的点点头,然后把飞刀收起来。 方醒没管这个,他在几个木箱子里翻找着。 四书五经,丢掉! 往日文章,丢掉! 笔墨纸砚,丢掉! 几幅画像,丢…… 方醒拿起几幅画像摆在地上,仔细的看着。 谢忱画画的能力不差,首先他把自己画的温文尔雅的,好像还画瘦了些。 他的妻子看着很慈祥,而谢苗看着有些调皮,谢忱画的非常传神。 随后就是谢雨晴。 鹅蛋脸,嘴角含笑,身穿薄裙,手中拿着把扑扇在扑蝶…… 这就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啊! “噗!” 外面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方醒把这些画都收进怀里,然后起身对方五指指外面。 …… “娘,爹还没回来!” 土豆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碟子里的卤肉和烙饼就是不吃,抓着张淑慧的胳膊摇晃着。 张淑慧看到平安在看着花灯,就说道:“土豆乖乖的,你爹马上就回来了。要不你先吃吧。” 土豆摇头道:“不,我要等爹回来一起吃。” 小白看着方醒先前去的方向说道:“少爷都去好久了,难道是走散了吗?” “爹!” 这时平安突然指着前方喊道。 小白顺着看去,就笑道:“平安的眼睛真厉害,果然是少爷回来了。” “爹!爹!” 土豆也跟着喊起来,方醒疾步而来,笑容满面。 灯火映照下,张淑慧和小白笑意盈盈,两个孩子兴奋的欢呼,婉婉因为没能跟着去,在边上嘟嘴…… 什么花千树,什么星如雨,什么鱼龙舞…… 都比不过这些笑颜。 而在赵王府中,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出现了。 “狐仙来了,快跑!呕……” …… 年一过,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联袂下文,要各地卫所挑选生源送到北平,以备考核。 而方醒依然在方家庄宅着,大有宅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工部尚书宋礼依然在病着,他知道工部哪怕是得到了轨道和马车的制作方法,可一时之间也弄不出来东西的。 弄不出来,那就是无能。 我宋礼肯定是能干的,所以一切的一切……哎!都怪臣这个破身体啊! 而工部左侍郎周扬青就这样被顶到了前方。 年一过,各地矿山和码头要铁轨的呼声几乎是响彻云霄,朝堂之上,几位学士无可奈何,黯然看着朱棣喷了一通,然后周扬青满头大汗的连连告罪。 一出宫,周扬青毫不犹豫的就往方家庄跑。 等方醒听到周清扬来访的消息时,不禁愕然。 “这人不是对科学最为不满吗?” 等见面时,看到周清扬一脸的笑意,方醒就笑了。 什么道统之争,在现实的面前都是渣渣! 两人寒暄几句,看到方醒老神在在的模样,周扬青就把自己那套老狐狸的招数收了, “兴和伯,各地的矿山码头都疯了似的要轨道和马车,下官直说了吧,工部拿了制作之法,可半年之内都无法大量供应。” 方醒没反应。 周扬青苦笑道:“兴和伯,铁轨推广于您有利,说实话,于下官也有利,咱们合则两利,可好?” 这话差不多赤果果的把他和宋礼之间的矛盾曝光了,而且野心勃勃,目标直指工部尚书的位子。 这是想寻求同盟? 方醒淡淡的道:“周大人,铁轨制造需要的是工匠,熟练的工匠,这样吧,本伯让朱芳去指点一二。” 那么好说话? 周扬青大喜过望,起来拱手道:“兴和伯果然是大公无私,下官多谢了。” 方醒说道:“户部给了钱,我这边必然是要包教包会的,周大人无需多想。” 周扬青眨眨眼睛,堆笑道:“下官懂,下官懂,兴和伯且放心,以后朝堂之中,下官还得要向您请教呢!” 这人一脑子的官场思维,不过方醒也不准备纠正,就把他送到了大门处。 “让朱芳去一趟工部,不过工部的效率要高,若是拖拖拉拉的,就让他回来。” 方醒要是敢拖着工部不派师傅,夏元吉就敢来方家堵门。 至于周扬青想结盟的事儿,方醒并未往心上去。 所以他把此事撂在了脑后,直至听说宋礼的‘病’好了。 “宋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那脸色看着黄黄的,然后说自家已经好了,可那身体还在有些摇摇晃晃,陛下说不想让臣子累死,就让他回家继续养着,等好了再来。” 黄钟在忍笑,而方醒已经忍不住笑了。 “宋礼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陛下可不是昏君,他那点手段哪能瞒得过。” 黄钟笑道:“伯爷,那宋礼估摸着也没想瞒过陛下,不过这等官场手段,大家都用过,君臣之间该有默契才是。谁曾想陛下一棍子就把他给抽晕了。” 方醒觉得宋礼高估了自己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若是夏元吉敢弄这等手段,朱棣多半会把他喷成狗。 可对于宋礼,朱棣只是淡淡的让他回家休养。 区别对待啊! “也不知道宋礼吐血了没有……” …… 宋礼没吐血,不过家里人去请了郎中——没请御医。 :网★ 正文 第1232章 南洋 “方醒居然派人去工部指点了?” 黄俨觉得这是开年来最大的笑话。 “那方醒难道不想看工部的笑话?或是拿捏一把?” 这真特么的是见鬼了! 来禀告的太监低眉顺眼的道:“公公,那周扬青在方家不过是呆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出来了,然后那个朱芳就去了工部。” 黄俨不敢相信的道:“他和宋礼……哦不,是周扬青什么时候交好了?” 别说是黄俨,连朱棣都犯嘀咕。 “那竖子何时那么好说话了?” 杨荣很无语,方醒的举措让他们把他排挤出武学的举动显得格外的狭隘。 “陛下,兴和伯还是……一心为公的。” 杨荣违心的夸赞了方醒,只觉得嘴里发苦。现在他巴不得方醒把科学放弃了,那就是妥妥的在往权臣的大道上狂奔。 朱棣点点头道:“那竖子顽劣,不过公心还是有的。” 金幼孜闻言面色轻松,公心啊!这是一把双刃剑。 “他想闲着啊!这不好。” 朱棣沉吟道:“年前旧港那边不是说逼迫过甚吗?让他去看看。免得他整日在朕的耳朵边说些什么纵横四海的事,朕是烦不胜烦啊!” 这话看似不爽,可杨荣等人却听出了类似于对待自己子侄的味道,顿时心中酸作一团。 不过方醒要走了,这可是大好事啊! 这起码得一年多吧?弄不好两年都回不来。 如果遇到风暴…… 杨士奇想了想就问道:“陛下,如果兴和伯去了,肯定是用郑和的船队,那……” 难道要把方醒培养成郑和的接班人? 可他的家伙事还在啊! 喜事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几位辅臣的脑子都有些不大灵光了。 朱棣目光一转,说道:“他此次去用不着那么多船,瞻基也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杨士奇第一个出头,杨荣和金幼孜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说此举不妥。 “陛下,国本不可轻动啊!” 朱棣冷哼道:“朕只让他们在旧港等地宣慰罢了,何来的轻动?” 尼玛!那快的话大半年就回来了! 朱棣不用去想他们心中的弯弯绕,说道:“大明的储君不可居于深宫之中,五谷不分。更不能长于妇人之手,阴柔软弱!出海怕什么?郑和几次下西洋都能平安回来。若是胆怯,那这个太孙不立也罢!” 杨士奇还想劝谏,可杨荣却带头赞同了这个安排。 等午饭时,杨士奇就冲着杨荣开火了。 “殿下乃是国本,国本有变,大明就会生变,怎可远离京城那么久?而且还是出海,若是海上有个风浪,大明以后怎么办?” 杨士奇的秉性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矛盾,他起码能秉承公心去处理。只是在方醒的身上破过例,但那是道统之争。 道统之争不比战阵杀伐来的轻松,相比之下,更残酷一下。 非我即敌! 杨荣叹道:“陛下这是要让殿下去见世面,懂不懂?陛下还想着太孙以后走他的老路,继续对外征伐。” “那可不行!” 杨士奇怒道:“对外征伐本官不反对,可得有张有弛……咦!” 杨荣笑道:“你该知道陛下的意思了吧?” 杨士奇点头道:“太子殿下守成,太孙殿下开拓,陛下的这个安排和前汉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前汉文景之治后,汉武帝才有了征伐匈奴的资本,否则他也只能看看匈奴人在边墙嚣张跋扈,却无能为力。 金幼孜一直在沉思,突然说道:“本官倒是不担心太孙的安危,只是担心那方醒会蛊惑太孙去征伐那些土人。” 杨士奇把筷子一放,“是了,本官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原来就是这个,方醒若是攻伐了那些土人,以后还有谁愿意进贡臣服?不行,本官马上就去求见陛下。” “哎!士奇!士奇!哎……” 杨荣没叫住杨士奇,无奈的道:“士奇做事认真,一板一眼的。” 金幼孜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宫中提供的饭菜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家里的强。 “陛下既然要放兴和伯出海,那就不会束缚他,否则兴和伯肯定会耍赖不去,不信你等着看,士奇肯定是铩羽而归。” 果然,等两人吃完饭后,杨士奇就回来了,一脸的悻悻然。 “陛下不肯呢!说是旧港被周遭的土人欺压,此番兴和伯他们去,就是为了震慑一番。” 金幼孜笑道:“那兴和伯此番肯定是得意非常,这就是自由自在了,想必那边的土人会很热情的挽留他。” 杨荣指着金幼孜笑道:“你啊你,促狭!兴和伯若是在那边做了上门女婿,陛下大概要派郑和去把他抓回来。” 这些人言笑晏晏,可话里话外,都在调侃着方醒在外面干脆就别回来了。 只要方醒消失,科学算个屁, 而方醒此刻也已经接到了旨意,正在懵逼中。 “夫君,陛下派您去爪哇那边?” 张淑慧有些不舍的问道。 小白提溜着平安进来,瘪嘴道:“少爷,那要去好久的呢。” “爹,我也去。” 土豆正是顽劣的年纪,抱住方醒的腿就不放。 “去去去!你去干什么?松开!” 张淑慧一巴掌拍在土豆的后脑上,啪的一声,方醒就皱眉道:“好了,只是去旧港周围转一圈,大半年就回来了。” 土豆摸着后脑勺瘪嘴想哭,方醒帮他揉揉,说道:“自己去玩吧。” 等土豆出去后,方醒问道:“淑慧,你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从没这么下手打过土豆,而且看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方醒以为是在担心自己,就安慰道:“那边很近的,还有太孙也去,就是去吓吓那些土人罢了。” 张淑慧突然眼睛一红,说道:“夫君,肯定是那些人逼着您去的,他们就想把您逼出京城去。”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哪有的事啊!陛下也不可能会妥协。” 小白低声道:“少爷,陛下也会逼人呢!” 我勒个去! 方醒无语,一把抢过平安抱在膝头,说道:“本来郑和马上就要出发了,陛下突然换了为夫和太孙去,这里面有些文章,却和逼不逼的没关系。” 小白懵懂,只是和平安比试瞪眼。 而张淑慧毕竟是想得多些,所以一个激灵,就指指东边道:“夫君,可是暂避那边?好让两边都能缓和些。” 方醒欣慰的点点头道:“那边是守成,而陛下却对太孙寄望很高,所以必要的磨砺肯定是要有的,这就是一举多得,陛下这种手腕相当的厉害。” 张淑慧点头道:“那妾身就不怕了,只是夫君,陛下的身体……” 这个胆大的婆娘啊! 方醒摇摇头道:“草原上的那点风寒早就好了,后来还用了些好药,不会有问题。” 正文 第1233章 猜测,猜忌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 解缙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二话不说就问了朱棣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啊!陛下的年岁越大,太子的位子就越稳固,和太孙之间的矛盾就会越多,陛下无奈,只能让太孙暂避,顺便去历练一番,也是对太子的告诫,等你们回来时,多半事情就稳妥了。” “是这个意思。” 方醒说道:“父子之间再好,可一旦和无上的皇权挂钩,鲜有和气的,太子算起来已经是不错了,只是暗示了一下。” 儿子比老子的影响力还庞大,这个威胁换做是其它朝代,朱瞻基这位太孙大抵是要倒霉了。 “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本能的反应罢了。不过太子就算是登基,我估摸着顶多是冷落一番,或是打发出去一段时间。” 方醒笑道:“这是一个过程,就像是陛下对太子那样,两相比较,太子算是宽厚的了。” 解缙点头道:“是了,皇家的父子猜忌那是寻常,太子这一点确实是宽厚。” 若是现代人刚到这里,估摸着要悲愤了吧。 哥没干啥坏事啊!对你这个爹也是恭恭敬敬的,你居然还打压我? 你无理取闹,你无事生非,你…… 可在这个时代,这种父子猜忌却是寻常,就好比刘彻废太子,李世民也废过太子,及至赵匡胤,咳咳咳!那个说不清,连皇位都丢给了自己的弟弟。 朱元璋对待自己的太子,大抵是和老农的心思一样,好儿子啊!好好的把家业看好了。 等到朱棣时,朱高炽就倒霉了,从靖难成功后,两父子就开始了猜忌,一路到现在。 方醒笑道:“罢了,此次出去也是好事,至少能让太孙见识一下海外的风物,不然以后也是纸上谈兵,更遑论什么纵横四海。” “你啊!”解缙无奈的道:“海外有什么好的?蛮荒之地。大明什么也不缺,何苦去海外折腾,到时候光是移民就能让人发疯。” 方醒点头道:“总得要开始,不是吗?不然大明会永远被禁锢在大陆之上。” …… 太孙府中,得知朱瞻基要出海后,那些女人们几乎都要疯了。 “姐姐,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带人随行,不然……” “咱们俩联手吧?” “好!” 后院里没有春暖花开,有的只是人心浮动。 孙氏得了消息,根本就没有跟随的打算,她只是和身边的人在收拾一些远行用得着的东西。 “那些人也不去想想,殿下出行若是带着女人,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会怎么想?” 孙氏柔声道:“那些女人都疯了,等着吧,殿下肯定会训斥一通。只是不知道太孙妃怎么想。” “太孙妃好像在帮殿下打点行装。” 贴身侍女得意的道:“殿下肯定不会要她的。” 从这里过去,经过一道游廊,穿过一排屋子,最后就是胡善祥的地盘。 院子里,胡善祥朕带着人整理自己做好的衣服。 这些都是她嫁进来后给朱瞻基做的,只是一直都没有送出去。 那些锦袍和夹衣,甚至还有一件大氅,都是出自于胡善祥的手中。 胡善祥和侍女嬷嬷们一起把衣服整理出来,重新洗刷了一遍,然后挂在院子里晾晒。 作为权贵的妻子,从未有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晾晒衣服,这大抵是最没有权贵自觉的太孙妃了。 “太孙妃,这件锦袍的针脚好密啊!” 一个侍女提起一件锦袍,艳羡的道。 针线好的侍女,以后就算是出不了头,也可以凭着手艺安稳度日。 而等朱瞻基登基后,后宫的宫女起码得有几百名上千名,除去极少数能担任管事的之外,其他人大多只能一辈子在宫中默默无闻的度过。 胡善祥笑道:“以前我在家里时可不喜欢做衣服,只是定下来之后,那些日子除去读书,就是做针线,我娘恨不能让我一夜之间通晓所有的针线,哎!那段时间可真是累死了,眼睛都熬红了。” “我爹看到我的眼睛就吓坏了,赶紧去请了郎中,可那郎中不知道怎么治,也不敢下手,后来还是殿下知晓了此事,派了御医来,这才治好了。我娘后悔死了,哈哈哈哈……殿下。” 朱瞻基从未见过笑的如此干净和肆意的胡善祥,也不讲究什么笑不露齿。 洁白的玉齿闪烁着釉光,阴霾的天空下,那脸上仿佛带着阳光,能让人跟着快乐起来。 朱瞻基看到那笑容迅速变成木然,就点点头道:“衣服不用太多,每样带几件即可。” 胡善祥愕然的点点头,看着竟有些可爱的味道。 朱瞻基有些愣神,然后摆摆手走了。 等朱瞻基一走,院子里的侍女们都欢呼起来。 连那些嬷嬷们都罕见的没有去呵斥她们,其中一个笑道:“太孙妃,殿下还是念着您的。” “对,那个女人狐媚惑主,不会有好下场。” “闭嘴!” 这嬷嬷呵斥了这个侍女,然后低声道:“不管她如何,咱们都不能胡言乱语,那只会让殿下厌弃。” 这些嬷嬷都是在宫中打混多年的老人,对宫中的那些手段了如指掌。 她们深谙宫中贵人们挖坑的手段和应对方式,所以太子妃就专门把她们调到了胡善祥的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自从进了太孙府之后,若是没有这几个嬷嬷,胡善祥早就被那些女人给弄的狼狈不堪了。 所以胡善祥很尊重这几位嬷嬷,下面的侍女们都交给她们管理。 看到那些侍女都害怕了,这嬷嬷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宫中的贵人最擅长的就是无辜,若是有那拔尖的,除非能保证自家祖坟冒青烟,否则以后大多没了好下场。所以你们记住了,低调些,别给太孙妃惹事!” 胡善祥看到气氛有些凝滞,就说道:“罢了,她们也是无心,下次注意就是了。” 这就是胡善祥的好处——和气,不盛气凌人! 这种性格的女人,若是遇到那些心机多的对手,真的是够呛! 所以那个嬷嬷陪着胡善祥进了里间后,就细细的把里面的厉害关系说了。 “……太孙妃,那个女人会装,手段不比宫中的那些贵人差,您可得多留心眼,不然哪天就给人给坑了。” 胡善祥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不过殿下远行在即,不给他添麻烦,把衣服送过去就成了,咱们关起门来过咱们的日子。” 胡善祥一点儿都不急,而朱瞻基也不急,他甚至还去找到了郑和,问了这一路的情况。 从容而不迫,这才是大明储君该有的气度! 正文 第1234章 宝船厂,第一鲜 金陵有个造船基地,在龙江那里。- 金陵还有一些冷,可造船厂的人却早就开始了工作。 “好大的船!” 几艘小山一般的宝船停靠在岸边,一些工匠正在上面摆弄着桅杆。 方醒惊叹道:“若是有几十艘,这个世界再无能挡住大明的地方。” 庞大的宝船上,那些工匠们就像是小黑点在移动。 “兴和伯,这船不算是啥,只要是有钱有人,这里随时都能弄出更大的船!” 说话的是一位太监,脸色有些发黑,不过不是生气,而是常年晒出来的。 朱瞻基放下望远镜,问道:“洪保,这些船何时能出发?” 这太监堆笑道:“殿下,后天,后天咱们就能出发。” 聚宝山卫就在边上扎营,此时正在出操,喊声整天。 而家丁们和朱瞻基的侍卫都被方醒赶到了船上去适应,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洪保是郑和船队的副使,说来好笑,当时朱棣本想派郑和去,可朱瞻基却不同意,说是郑和一去,别人多半以为是宣慰。 可朱瞻基的心里面却不是这个概念。 “咱们去宣威,那就要把大明的威武告诉那些土人,顺便……找些地方种甘蔗。” 朱瞻基说这话时有些笑意,什么甘蔗,他们就想弄块地方,用于橡胶种子找到后的种植。 江边的芦苇有了些生气,沿着一眼看不到边的造船厂延伸过去,方醒收回视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进城一趟。” 朱瞻基干咳道:“好吧,不过带些好吃的回来。” 方醒笑道:“你能想单纯一点儿吗?” 朱瞻基挥挥手道:“你自求多福吧!” 两人之间的随意让洪保有些惊讶,然后就笑吟吟的让方醒不必着急,尽可明天再回来。 方醒拱拱手,那边的辛老七带着小刀回来了,三人一起骑马进城。 …… 神仙居慢慢的在金陵打响了名气,和第一鲜差不多的口味,价格却低了不少,让这里顾客盈门。 只是莫愁却不愿意扩大,让左右两户人家等着她买房子等了许久,却没动静。 按说一个年轻女子在金陵坐拥不菲的财富,那些歹人不动手,也会有人来觊觎了吧? 可却偏偏没有,偶尔几个不长眼的青皮来敲诈,被神仙居的伙计强硬的拒绝之后,就扔下狠话走人。 可这些人才出门,马上就会被人当众拿下,从此金陵城里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生意火爆,可神仙居却极有章法,时间不到不开门,时间一到就关门,有些大酒楼的风范。 如此一来,这里的顾客就越发的多了。 莫愁就坐在柜台后面,手中拿着一本书在慢慢的翻看着,那封面上写着‘数学第二册’几个大字。 时值中午,那些客人三三两两的来了,店里顿时热闹起来。 “莫愁,今日可有新菜?” 一个男子问道,看来是老顾客。 莫愁放下书说道:“没有呢赵五哥,现在菜少,等夏天再说。” 男子闻言就失望的道:“要不弄些肉菜的新菜式也行啊!” 莫愁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却看着大门处呆滞了。 “莫愁,别来无恙?” “伯爷……” 莫愁惊喜的喊道,然后提着裙子,轻快的从柜台里跑出来,迎了过去。 那些客人一听这个称呼,顿时都看向门外,想看看那位传奇的兴和伯。 方醒微笑着站在门口,说道:“你这里生意不错,可见是用心了。” 莫愁跑到门前,微微喘息着道:“伯爷,您是来金陵公干吗?” 方醒点点头,莫愁的眼中就多了些朦胧,然后说道:“伯爷请进吧,要不您就上楼去。” 方醒摇摇头道:“罢了,楼上不方便,就在楼下找个地方。” 莫愁欢喜的安排了一张桌子,然后叫伙计把桌子擦了又擦,还亲自去泡了茶水送来。 看到她雀跃不已,方醒莞尔道:“你去忙你的,我只是来看看金陵可有人欺负了你。” 莫愁眼神微黯,说道:“没有呢伯爷,那些人来闹事,都被抓走了。” 方醒说道:“那就好。” 饭菜上来,方醒才吃到一半时,一个穿着便服的男子走进来,在莫愁的注视下走到方醒的身边站定,说道:“下官费石,见过伯爷。” 方醒指指身边,费石就小心翼翼的过去坐下,但只坐了半边屁股,看着一副恭谨的模样。 “多谢你的看顾,莫愁,给费大人加副碗筷。”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方醒是和朱瞻基一起来的,金陵官场大多都知道了,而且目的也知道。 “伯爷要出海,下官想厚颜来送个行……” 这时莫愁拿了碗筷来,费事赶紧起身道:“多谢莫愁姑娘。”那眼睛根本就不敢往莫愁那边看。 方醒笑道:“莫愁,费大人在金陵手眼通天,以后你这里应该没人敢来捣乱了。” “不敢不敢!” 费石这次是真的不敢了,脸上都隐见汗渍。 莫愁福身道:“多谢费大人的关照,莫愁感激不尽。” 费石还想表示惶恐,方醒压压手,然后问道:“马一元那事究竟是什么一个意思?” 马一元的罪状就是贪污了仓储中的粮食换钱,最后又偷了宝钞来买粮食堵窟窿,还狠毒的放了一把火,直接想毁尸灭迹。 费石看到方醒给自己倒酒,急忙双手去扶着。 “伯爷,马大……马一元其实有些冤,那些粮食不是他一个人贪了,只是零零散散的,你拿一点,我拿一点,最后清查的时候,涉案的官吏有上百人之多,只不过马一元的官最大,就被顶在了前面。” “原来如此。” 方醒是不相信只有马一元一个人贪了,只是朱棣对外隐下了此事的具体细节,外人不知道。 吃完饭,方醒去了书院,和那些师生们一起聚了很久,看着时间不早了,这才出城。 到了船厂,朱瞻基看到方醒两手空空,不禁笑道:“德华兄可是乐不思蜀了?” 方醒摇摇头道:“没那回事,我买了不少熟肉,只是在书院被那群小子们给抢光了。” 书院的学生们看到方醒自然是狂热的,于是就弄了些酒来,大家坐在操场上围成一圈,听着方醒说着外部的变化。 两日后,船队检修完毕,人员和物资都已经搬上了船,南海宣威之行,开始了…… 正文 第1235章 占城,魔神(为盟主:‘醉里掌灯’贺,加更!) 感谢书友:‘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第二十九位盟主,感谢! ...... 占城属于一个半开化的地方,原先和交趾反复征伐,你胜我败,我胜你败,几番争斗,交趾多占便宜。 若不是大明出手震慑,占城多半是要完蛋了。 这里的气候暖和,大明还是春季,这边已经和初夏差不多了。 占城港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大明的船队沿岸过来,这里是必须的中转站。船队要在这里歇息和补充给养。如若不然,只能去对面老远的渤泥。 得天独厚的条件,让占城人变得有些慵懒,已经是午后了,那些渔船才懒洋洋的出港。 那些渔民披头散发的站在船上,身上的布衣仅到大腿,黑黝黝的。 “******” 这里海产丰饶,出去一趟,回来就可以休息几日,所以渔民们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直至有人指着远方尖叫。 “殿下,您看那个石塔,那里就是港口,咱们会在这里修整几日,等待占城国主来觐见。” 浩荡的船队延绵海面,朱瞻基站在船头放下望远镜,说道:“占城国主对大明如何?” 洪保笑眯眯的道:“殿下,以前交趾还在时,占城对大明很恭顺,交趾不在了,据说那国主就有些松懈了。” 朱瞻基面色不变,淡淡的道:“大明太过心慈,让各国高枕无忧,并敢于冒犯,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洪保的面色未变——这个可是和大明目前的外交政策不一致啊! 大明从开国始,奉行的就是睦邻友好政策。 难道这个政策要在以后改变吗?被眼前这位英气勃发的皇太孙所改变! 方醒从甲板上上来,看了一眼远处的港口,说道:“占城目前不能动。” 洪保一听就奉承道:“兴和伯果然大才,正是如此。” 朱瞻基整理了一下衣冠,说道:“我知道,占城就算是要动,那也得等大势变了,大明控制了这片大海和土地,最后再动占城。否则人心惶惶,会增加不少麻烦。” 洪保叹道:“殿下目光深远,奴婢佩服。” 这不是恭维,朱瞻基从未来过这边,却认定了要动占城,就必须要把南海诸国给收拾了,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这个认知换做一个名将,那只是常识;如果是文臣,大抵想都不会想——咱们干嘛要打占城?一句话就是他们的答案。 方醒却认为这不算是什么,他好歹给朱瞻基讲过许多基于后世地缘关系的课程,不说别的,至少有一句话朱瞻基牢牢的记住了。 ——国与国之间,能永恒的,唯有利益! 船队在接近港口,朱瞻基说道:“这一片海必须是大明的,这是大明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不可疏忽。” 以后的那些殖民者们,就是先拿下了南洋诸国,然后再试探性的向大明周边进攻。 可即便是明末,单凭着郑家的船队,就可以让他们铩羽而归,若是在大明鼎盛时期,那些殖民者大抵就是狼入虎口。 这个时候的大明啊!让人振奋! 方醒看到了岸上那些土人在乱跑,一个寨子里出来了不少人,脚步匆匆,多半是来迎接的。 在这片海域,若是看到这等庞大的船队,不用去思考,赶紧去迎接大明天使吧。 那些渔民被呵斥着把船弄出去,这片港口将是大明船队的泊地。 一艘小船迅速靠岸,一个太监上岸后,用尖利的嗓子宣告。 “大明皇太孙殿下即将上岸,占城国主何在?” 什么? 港口边上有个寨子,叫做设比奈,专门看守港口。几十户人家而已,就是小头目在管着。 小头目已经见识过两次大明船队,所以习惯性的想着迎接就是,然后再派人去通知国主。 此时一听居然是大明皇太孙来了,尼玛!小头目顿时菊花失守,放了一个悠长而尖利的屁。 太监皱眉看着这个被吓得屁股尿流的家伙,说道:“皇太孙殿下只是出海巡查,不是来侵吞占城,赶紧去!” 小头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朝着开始靠岸的宝船叩首。 占城这地方以前被交趾人压得差不多要灭国了,幸得郑和船队不停的在交趾和占城沿海游弋威慑,这才让交趾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见论炮舰外交,华夏从未输给过任何国家,只是后来的子孙们不争气罢了。 宝船靠岸,聚宝山卫迅速抢占码头,形成一个警戒阵型,方醒才许朱瞻基下船。 洪宝不以为然的道:“兴和伯,占城人绝不敢冒犯殿下。” 方醒看着那些身姿笔挺的军士们,说道:“大明的皇储,就该有他应有的气势,不然何来的珍贵!” 皇室必然要有皇室的架子,对外时,若是还随随便便的,那就是自取其辱。 方醒和洪保先上岸,随即分开两边,朱瞻基登场了。 “殿下千岁!” 码头之上,土人们跪了一地,各种莫名其妙的欢呼声让朱瞻基也是有些发蒙。 方醒靠近,低声道:“殿下,这些人不通礼仪,你无需多言。” 洪保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就尖声道:“殿下亲临,你等速速避开。” 通译翻译过去,那些土人们慌不择路的四散而去,只留下了看守码头的人。 为首的男子膝行过来道:“尊贵的殿下,国主离此百里,明日即到。” 朱瞻基说道:“本宫此行有旨意,你国国主当速来。” 男子惶恐的道:“殿下,国主将乘象而来。” 大象的速度可想而知,洪保一听就怒了,“占巴的赖也敢怠慢大明皇储吗?” 看到那男子惶恐,方醒说道:“听说占城国主出行大多乘象,虽然有怠慢殿下之嫌,不过殿下心胸宽广,便容他缓缓而行。” 男子一听就慌了,等洪保不怀好意的说这位就是大明兴和伯时,他马上叩首道:“小的马上派人去,马上派人去!” 那个魔神啊! 占城人对交趾那是恨意满胸,可却打不过。 等大明初步平定交趾后,占城人欢欣鼓舞,可这个欢喜旋即就被交趾不停的反叛给压下去了。 大家都担心交趾人反叛成功,到时候占城估摸着就要亡国了。 可等聚宝山卫进入交趾之后,不断传来的战果让占城人目瞪口呆。 而那些京观更是刷新了占城人对大明的印象——这个大明不缺乏尚武之心! 叛军最后的据点被攻破时,占城使者在城中和方醒有过一次见面,被吓尿了。 此后,魔神的名号不但在交趾上空飘荡,也让占城人心中惴惴。 这个魔神所到之处血流漂杵,尸横遍野。那一座座京观让人生怖。 如今这个魔神来了,大明究竟是想干什么? 方醒自己却没有这个自觉,他点点头,林群安就带着人在码头进去些的地方开始扎 正文 第1236章 魔神开口,基地拿下 清晨,聚宝山卫开始操练了,方醒这才起来。 朱瞻基也起了,打着哈欠说道:“昨晚感觉人在飘着,就像是在船上,老是睡不好。” 方醒也是一样,而不能像那些船员般的水陆两栖。 前方的阵列操练结束了,边上一大圈围观的占城人啧啧称奇的各自散去。 两名斥候打马进营,看到朱瞻基后,下马过来禀告道:“殿下,占城国主离此二十里。” 朱瞻基点点头,方醒却问道:“那么快,他是骑马来的吗?” 斥候说道:“是,只是那马矮小,沿途换了多匹马。” 占城马矮小,看着和驴差不多大。 吃了早餐后,斥候来的频率越发的高了。 当太阳高照时,远处来了一群‘骑兵’。 这群骑兵来到营门外,有人去交涉,旋即营门打开。 占巴的赖看着很年轻,头戴玲珑花冠,身穿五色线细花番布长衣,下面围着手巾,只是没穿鞋。 占巴的赖在看到朱瞻基后,马上跪地,从两排军士的阵列之中膝行过来。 “下国小王占巴的赖见过大明皇太孙殿下。” 阳光下,阵列屹立不动,将士们肃然生威,映衬着昂首的朱瞻基恍如神人。 “本宫此次前来,乃是巡查大明海疆,你一夜疾行辛苦了,来人,请圣旨。” 洪保拿着圣旨出来,看了一眼左右,然后大声的念着。 方醒一直在注视着占巴的赖,一点小动作都不放弃。 这位可是和交趾人交过手的,而且很会利用大明的外交政策,果断靠拢,结果得以保存占城,并且得了不少好处。 圣旨很啰嗦,大抵是出自于某位老翰林之手,词句考究,却大多是废话。 中心意识就是:占城啊!你要好好的跟着大明混,紧跟老大哥,老大哥会罩着你的。 占巴的赖俯首听着,很认真,双手平摊撑在地上,这是没有戒心的表现。 可方醒从不会相信这些外在表现,等圣旨宣读完后,他过去搀扶起占巴的赖,说道:“国主连夜赶路辛苦了,对大明的忠诚殿下也看到了,来,咱们进去叙叙旧。” 叙叙旧? 占巴的赖一听就满脸堆笑,可林群安却在朱瞻基的身后低声道:“殿下,昨日斥候拦截了后续去报信的人,占巴的赖还不知道伯爷的身份。” 噗! 朱瞻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是要坑占巴的赖的节奏啊! 洪保看到占巴的赖的随从也跟进去了,一脸阴笑的过来说道:“殿下,咱们也进去吧。” 太监都是那么黑化的吗? 朱瞻基漫不经心的道:“以后你便自称臣吧!” “谢殿下!” 洪保揉揉眼睛跟了进去。 帐篷里,朱瞻基坐在主位,占巴的赖坐在左边,方醒在右边。 这个位置安排没有问题,占巴的赖一开口就是对大明的感谢,并对使者没有一同归来表示了愤怒,认为使者失职,回来要干掉他。 这是在做姿态,朱瞻基矜持的点点头,然后端起水杯——透明的让人心醉的水杯喝了一口,很优雅! 朱瞻基的身份尊贵,占巴的赖自然是没有资格同他细谈。 占巴的赖看的发呆,他发誓,这种杯子不该存在于人间! 方醒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有人去倒了杯水,同样的水杯,给了占巴的赖。 占巴的赖连手都不敢去触碰,惊叹着,赞美着。 方醒淡淡的道:“交趾平定,占城也迎来了平稳期,只是听闻占城国内有些人认为大明侵占了占城的土地,这对两国的交往造成了一些损害。” 占巴的赖听了通译的话,赶紧说道:“那些都是乱臣贼子,小王早已处置了。以后谁再敢说此事,杀了!” 很果决! 方醒赞赏的说道:“殿下果然对大明忠心耿耿,真腊如何?还在对占城虎视眈眈吗?” 这个神转移让占巴的赖楞了一下,然后马上诉苦,说真腊人是如果的凶残,在两国边境经常挑起冲突,占城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云云。 听完他的诉苦,方醒面色淡淡的道:“大明对此表示愤慨,如果可能的话,大明希望能介入争端,平息两国之间的矛盾。” 占巴的赖大喜,说道:“那再好不过,果然是天朝上国,小王感激不尽。” 洪保却有些皱眉,占城与真腊的争夺是大明所乐意看到的,方醒一句话,就让大明的战略落空,这个回去….. 方醒笑了笑:“殿下把占城治理的路不拾遗,本伯看了都艳羡不已。只是要想震慑真腊,大明就需要在附近驻军,显示存在,殿下以为如何?” 占城路不拾遗,那是因为大家都穷,而且刑罚严苛。 偷盗者断手! 重罪者,海上放一艘小船,小船上竖立一根削剪的长木,把人犯坐上去,然后长木慢慢的穿透身体,从嘴里出来。 至于驻军,占巴的赖诚恳的道:“真腊最怕的就是大明,小王以为大明在此驻军花销颇多,而且军士远离大明,日久难免生厌,所以只需大明告诫一番,真腊肯定不敢再犯。”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那便这样吧,哦!忘了自我介绍,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这是与殿下第一次相见,幸会了。” 通译翻译过去,就看到占巴的赖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去,冷汗瞬间从鬓角流淌下来。 等回过神后,占巴的赖强笑道:“大明愿意驻军,小王欢迎之至,欢迎之至,鄙国愿意提供粮草。” 方醒本是面无表情,闻言就叹道:“殿下果然是深明大义,大明的藩属国若是都与殿下一般,这世上哪还会有什么纷争呢!” 占巴的赖说是要去调集物资,先出去了。 朱瞻基看了一场两国之间的谈判,自家总结了一番,略有心得。 两人在营地中散步,朱瞻基说道:“先是大谈友谊,其次就是关切,找到合适的事情切入进去,最后就是以势压人,德华兄,有些人肯定会说过了些。” 方醒笑道:“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过不过的。占巴的赖想利用大明,那大明难道就不能利用他吗?那这样的藩属国不要也罢。” “凡是能统治一地之人,都不会是傻子,所以占巴的赖有好处就上,有难处就推,以前郑和大抵也是想在此建立一个补给和维修点的吧,只是却师出无名,不好下手。” 朱瞻基说道:“是不好下手,当时若是拿下了占城,两路夹击交趾,大事定矣。” 方醒坏笑道:“这就是文人和武人的想法差异,文人要面子,武人要利益,大明以后该走哪条路,这个由你自己决定。” 朱瞻基负手道:“占城地理位置重要,拿下之后,大明相当于有了一个出海口。若是南征大军拿下缅甸,真腊不亡而亡,满剌加就处于被大明和旧港的夹击之中,至于渤泥,依然被孤立着。” 正文 第1237章 谢雨晴在九泉之下向你问好 感谢书友:“法克球”的万赏! …… 二月,北平城飘起了细雨。 春雨贵如油,可对城里人来说,春雨除去泥泞道路的作用之外,就只有在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可以带着美女出游,看着那丝丝细雨憋出几首自己都心虚的诗词来。 潘俊很紧张,作为家中寄予厚望的这次春闱,他势在必得! 可捶胸口表决心很简单,考试却很难。 昨天为了放松一下,他和那个两个俏婢厮混了大半个时辰,早上起来感觉神清气爽,不禁对自己的身体满意到了极点。 收拾考具,在家人的叮嘱之下,潘俊上了马车,朝着贡院去了。 “俊儿此次必中的,你就不要担忧了。还有,咱们这等人家,要矜持,知道吗?等他考出来也不要声张,放榜再说。” 潘俊的父亲抚须看着马车远去,自信满满的说道。 而潘俊的母亲却按捺不住激动之情,说道:“老爷,那个丧门星死了,俊儿的婚事也得提起来了吧?不然等他考完之后?” “不了,那媒人不是说了几个吗?现在就可以去探探口风。” 潘俊的父亲矜持的道:“这种时候却不能矜持,咱们就要看看谁的眼光好,那种想先等着俊儿中了进士再谈的人家不可取,不要!” 潘俊的母亲点点头,自豪的道:“我们俊儿哪怕是成过一次亲,可也不是谁都能挑剔的!” …… 而就在此时,黄钟去求见了朱高炽。 “可是方家出事了?” 朱高炽有些怒火,方醒和朱瞻基出海,要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去他家弄鬼,他也不会吝啬于用雷霆手段让那些人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可不是老好人。 黄钟说道:“殿下,方家无事,只是伯爷临走前有交代,让在下此时来禀告殿下。” “你说。” “殿下,今年的春闱有北平考生……” …… 方家的外院里,铃铛看着眼前这条同类,有些跃跃欲试。 方杰伦在边上吆喝道:“铃铛,快上啊!” 俞佳有些尴尬的看着这一幕,等铃铛过去,和那条母的撵山犬相互闻闻,舔一舔,就开始了动作后,他就更尴尬了。 “好!” 方杰伦不禁叫好道:“有力气!下的崽子肯定厉害!” 俞佳有些尴尬,看到解缙也在关注着这边,就凑过去拱手道:“解先生,今年的春闱也不知道能出几位栋梁。” 解缙一心想着到时候和方醒要一条铃铛的后代,闻言就漫不经心的道:“什么栋梁之才?没在宦海里磨砺十几年,都是庸才,不堪用!” 俞佳暗自腹诽着解缙,一直等了许久,才过去看战果。 太孙府中养狗的那个太监满意的道:“不错,这次应当是成了。” 铃铛喘息着进了内院,对于这个临时媳妇都不多看一眼。 “这狗好傲气!” …… “这人好傲气!” 贡院的外面,一些外地考生看到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的潘俊,有些艳羡的说道。 潘俊矜持的站在那里,等贡院的门一打开,才接过考篮,跟上了队伍。 此时的会试还没有以后那么严格,至少不会让你脱得只剩下内衣来检查。 潘俊跟随着人流缓缓而进,等轮到自己时,他从容的放下考篮,给那些衙役们验证身份。 这等事也只能让这些老油子们来做,别的人容易被蒙混过关。 给他检查的那个衙役仔细核对了身份,然后示意他进去。 贡院修建的时间不长,进去后,潘俊找到了自己的鸽子笼坐进去,等待着开始…… 第一场开始了,考生们不是在奋笔疾书,就是在冥思苦想。 潘俊觉得题目太轻松,可时间却有三天,就开始打草稿。 十年寒窗苦,能否成为人上人就看这几天了,所以没人敢疏忽。 于谦同样是如此,在和解缙父子共处了两个月之后,他自觉学问大进,而且对于时事也不陌生。 考中了之后呢? 于谦停笔,想起了方醒的随和,心中微动。 中了进士,如果他再和方醒走近,那么就是官场异类,会处处碰壁。 可……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于谦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文天祥的正气歌,把自己刚才的心思浮动鄙夷了一番,然后凝神做题。 “有人作弊!” 这时不远处有人高喊道,旋即有几名小吏飞快的往于谦的身后跑去。 于谦才将为自己的懦弱忏悔,听到喊声就回身看了一眼。 “学生没有!没有!” “这不是学生的书,不是……大人!不是学生的!” “不是你的?难道这书会飞?带走!” 一阵喧闹后,潘俊被人从后面拉了出来。 走过于谦这里时,于谦摇摇头,低叹道:“平日里不好好的学,尽想着走歪门邪道,现在的读书人啊!” “大人……呜呜呜!” 于谦看到潘俊被堵住了嘴,就摇摇头,然后收敛心神,继续做题。 …… 朱高炽难得的没有吃零食,问了婉婉。 “殿下,郡主在方家庄不愿意回来。” 梁中也很苦逼,十多天前他把婉婉接回来,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犯病了,御医一看,就赶紧让梁中再送回去,果然就好了。 朱高炽的肥脸抽搐着,就问了朱瞻墉。 “郡王正在抄书。” 梁中一点儿都不心疼,甚至还觉得朱棣的处罚轻了些。 朱高炽冷哼一声,没有婉婉在身边,每天也没人来拉着他出溜圈,也没人撒娇不许他再吃零食……甚至连御花园里都许久未见炊烟了,让朱高炽每每眺望都有些惆怅。 “那个潘俊……” 瞒着朱棣做下此事,朱高炽没有丝毫后悔:“那等人全无心肝,谢忱的罪不及出嫁女,他却迫不及待的马上把人赶出去,这等没有廉耻的东西,就算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大明也不要!” 而在乾清宫中,孙祥正在汇报。 “陛下,那潘俊上午回门,下午就休妻,兴和伯大概是气不过,或是……,就让幕僚告诉了太子殿下。殿下派人去了贡院,大抵那些考官们也是同仇敌忾,就把那潘俊抓了作弊。” 朱棣起身出去,孙祥赶紧跟着,一路绕过乾清宫,朱棣看着御花园方向,幽幽的道:“此辈卑劣,太子怎么处置的?” 孙祥说道:“陛下,太子殿下的意思好像是废了他的功名。” 朱棣看了后花园良久,突然暴怒道:“太软!传朕的旨意,那潘俊流放交趾!” 呃! 孙祥觉得有些坑人,那潘俊虽然名节有亏,可好歹没作弊啊! 这…… “是,臣这就去。” 会试前被视为大热门的潘俊,就这样被弄回家,然后通告他此后就成了平头百姓一个,啥优待都没了。 顿时孙家一片嚎啕,可等朱棣的旨意到后,嚎啕就变成了绝望。 “老爷,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潘俊的父亲正在喝骂着儿子,闻言就接过,取出来一看,就呆了…… “父亲,是不是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啊?” 潘俊已经绝望了,此时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被他视为救命稻草。 潘俊父亲的手一松,信纸落在地上。 不用去捡,潘俊就看到了那一行字。 谢雨晴在九泉之下向你问好! “嗷……” 正文 第1238章 横穿海峡 米粮开始往船上搬运,方醒和占巴的赖站在码头上,看着那些被皮鞭抽打着往船上扛粮食的占城人。 占巴的赖显然很满意自己手下的效率,顺便还让自己的威严得到了彰显。 方醒漫不经心的看着,突然说道:“此次的米粮会从交趾那边如数还给占城,到时候你们去接收就是了。” “是是是!小王懂的。” 占巴的赖在得知方醒的身份后,态度转变的飞快,基本上是全盘配合。 这位魔神可是杀戮的代名词,战场上最喜欢的就是铸京观。在交趾,魔神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可见凶悍! 上次在交趾时就惹怒了他,若是给他找个借口,就占城这点儿人…… 聚宝山卫就在两边监控着这些占城人,手中荷枪实弹,那些火炮的炮口仿佛在闪烁着幽光,让人见之生畏。 这几日占巴的赖已经弄清楚了,当年清剿交趾叛军时,就是以这个聚宝山卫为主力。 而今这支军队就在眼前,占巴的赖纵有千般机巧也不敢用。 这是什么? 这就是大势! 大势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稍后占巴的赖退到边上,问了自己掌管军队的将军。 “上次不是有人说要练出强军吗?还说是要模仿大明的聚宝山卫,后来如何了?” “殿下,臣当时给了他三千人,可……” “可什么?” “在交趾时,有人去看了聚宝山卫的操练,回来告诉了他,他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能行,后来……才操练了半个月……” “后来呢?” 占巴的赖很不耐烦的问道,这几日他总是提心吊胆的,就怕被人赶下台去,所以压力极大。 “殿下,那人……那人被人绑上大石头……沉海了!” “为何?” 占巴的赖有些恼火,虽然他不指望能赶上大明,可好歹照猫画虎,能镇住真腊也不错啊!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暹罗。 “殿下,哗变了……” 尼玛! 占巴的赖真想跳海死了算逑! 同样是人,可为啥明军就能操练起来,最后变成强军。 而占城人却操练一段时间就会哗变!? 阳光下,那些将士们始终保持着军姿,一个时辰轮换一次。 再看看自己的卫队松松垮垮的在后面站着,不时有人开小差去撒尿休息什么的,占巴的赖的心落到了谷底。 野心没有相应的实力来匹配,那就是痴心妄想,自取祸端! 粮食饮水菜蔬补充完毕,一声哨响,聚宝山卫的人开始拆帐篷,收拾营地。 这是要走了,占巴的赖心中松了一口气,哪怕是即将有三百明军从交趾到占城港驻军也是如此。 “占城要和大明做朋友,本宫希望你我共勉。” 朱瞻基临走前丢下这句话,让占巴的赖冷汗直冒。 目送着那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出港口,占巴的赖这才敢从地上起来,然后苦笑道:“郑和还好说话,可这位太孙却是硬邦邦的,以后的占城该如何侍奉大明啊……” …… “这天气邪性!春天居然会下暴雨!” 王贺出去倒马桶,回来就全身湿透了。 等他换好衣服后,吴跃来了。 “老王,殿下决定了,咱们不靠岸,直接去满剌加。” 吴跃顶着一块油布进来,随手扔在舱门边上,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弄了杯茶。 王贺一听就有些心慌:“郑公公都得要沿岸而行,咱们横穿海峡,这要是遇到大风咋办?” 吴跃不喜欢坐船,他更喜欢在平原地带率领麾下,用排枪和火炮轰击敌人。 “咋办?那就下海喂鱼呗!” 外面风雨如晦,雨水被风吹卷进来,王贺打个寒颤道:“这肯定是兴和伯的主意,只有他才那么大胆!” 可这次王贺猜错了。 宝船上有一个用于指挥作战的亭子,朱瞻基此刻就在那里。 风雨扑进来,朱瞻基笑着让人把帷幔去掉。 “这点风雨不算是什么。” 船队浩荡,洪宝顶着风雨进来说道:“殿下,这风不算大,要不了多久就能散去。” 朱瞻基点点头道:“船队无需在去暹罗,直接航向满剌加。” 洪宝自信的道:“殿下放心,绝无问题。” 这时候的洪宝哪里像是一个太监,反而就像是这只庞大船队的指挥官,目光炯炯,神态自若,比许多须眉男儿还要豪迈。 方醒在看海图,突然抬头道:“咱们何不如直接走海峡,先到旧港,然后再去满剌加,然后让苏门答腊的人来觐见。” 洪保一怔,问道:“那爪哇呢?” “爪哇?” 方醒笑了笑:“爪哇厉害,大明惹不起,就躲一躲吧。” 卧槽! 这是准备挖坑埋人呢! 从出发开始,洪保就对方醒抱着十二分警惕,就是怕这位出海之后无法无天,到处攻伐。 爪哇,或是满者伯夷,这是这片海域最为强大的力量。 看到洪保发怔,朱瞻基淡淡的道:“此行是宣威,若是不恭,可灭其国。” 洪保想想聚宝山卫的人数,觉得朱瞻基这话太夸张了。 可方醒却自信的道:“爪哇不足为据,若不是陛下没有旨意,咱们现在就可直扑爪哇。” 这就是个狂热的家伙啊! 洪保低声道:“兴和伯,爪哇进贡从未延迟啊!” “可他们得到的更多。” 方醒对朝贡这种东西不反对,只是反对那种回赠丰厚的处理方式。 “你在担心什么?” 洪保是郑和船队的老人,经验丰富,所以方醒就问道。 “咱家担心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这边的小国联手起来,还有暹罗在其中搅合,大明的麻烦就来了。” 那时候这片海域就会变成一个漩涡,大明的船队将会是救火队员,不得安生。 “怕什么?” 朱瞻基出京后就显得有些锋芒毕露。 “爪哇最为强横,若是不恭,打它就是师出有名,正好震慑一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悖逆大明?” 风吹动朱瞻基半湿的锦袍,他的身体笔直的站着,负手而立。 洪保的身体比不得朱瞻基,被风一吹,身上就有些发抖。可他只是在看着朱瞻基,心中莫名的忧虑。 陛下,您的教导终于是成功了,太孙殿下已经成了一位杀伐果断的皇储,大明的以后会如何…… 正文 第1239章 遮天蔽日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 满剌加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鱼刺,生生的把这片大海变成了一个狭窄的海峡。 当船队看到海岸时,方醒举起望远镜,视线内全是跪伏的土人。 “兴和伯,当年满剌加就和渔村差不多,是咱们的船队养活了他们,还帮他们消除了来自于暹罗和爪哇的威胁。” 洪保有些志得意满,郑和船队在这片海域堪称是无敌的存在,兴灭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可惜大明目前不方便大规模移民,否则就该先把满剌加和苏门答腊拿下来!” 控制海峡是郑和的愿望,更是方醒的愿望。 洪保明白了,郑和的手段是帮助,真诚的帮助,同时用庞大的船队作为武力威慑,恩威并施,取得了控制权。 可大家都明白,这个控制权并不牢靠,一旦大明国内生变,这些暂时臣服的小国就会重新寻找靠山,或是相互征伐,直至出现一个霸主。 而这一切在差不多一百年后,被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先驱者’们给打破了,从此,亚洲开始慢慢的沉沦。 而方醒的手段显然更直接,他在憧憬着直接灭国,然后从大明移民过来,把这道海峡变成大明的海外飞地。 兴许他此刻在想着怎么在这道海峡中间铸造一道栅栏吧! 洪保只觉得心中苦涩,船队多年的艰辛,一下就被人给嫌弃了。 朱瞻基回身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地图。” 洪保凑到朱瞻基的身边,看着那幅大地图发怔。 朱瞻基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从苦兀一直划下来,直到海峡。 “明白了吗?” 此时岸边越发的清晰了,在那些跪倒的人群映衬之下,朱瞻基长身直立,目视洪保。 洪保点点头,惊叹道:“殿下,您是说把这一片岛屿全都控制住?” 朱瞻基问道:“有问题吗?” “没,没有!” 洪保的脸都胀红了,“殿下,若是能控制住的话,那大明……那大明的东方和东南方将再无威胁!” 朱瞻基点头道:“此事当缓缓行之,此次我们的目的就是宣威,其次就是把这道海峡的篱笆墙扎紧。” 洪保点点头,态度顿时恭谨了许多,介绍道:“殿下,满剌加人的后面有暹罗,所以不足为惧,旧港的施进卿对大明死心塌地,苏门答腊的国王是咱们帮着起来的,若是大明想控制住这里,不是难题。” 朱瞻基满意的点点头,他需要自己的班底,从陆地到大海,他都需要有自己的人。 方醒看着岸上,突然命令道:“林群安,打几炮试试火药潮了没有。” 尼玛!火药都密封的好好的,若是潮了,那才是大笑话。 甲板上的火炮被解开炮衣,炮手们熟练的开始操作——只要是天气晴朗,这样的模拟操作每天都有,就是为了保证战斗力。 “轰轰轰轰轰!” 尽管没有装弹,可当炮声传到岸上时,那些土人们都被吓坏了,一部分人起来就跑,边跑边嚎叫着。 而另一部分人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是威慑!” 方醒淡淡的道:“大明的船队来了,那么满剌加人就该准备来觐见,无需再次提醒,保证他们跑的飞快。” 船队紧贴着海岸线直插过去,一艘战船在飙船,它冲到了岸边,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一个弧线,然后得意的回归了船队。 “小兔崽子们!” 洪保看到这个场景不禁笑骂着,显得极为快慰。 …… 旧港的水系发达,整个城市被河流分割成一块块的,堪称是水城。 一艘小船在河中轻巧的转了个弯,然后靠在岸上。 这里就是旧港宣慰司,施进卿上岸后,回身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二姐快上来。” “来了爹!” 施二姐穿着一身短衣,就像是个小子般的跳上岸来。 “爹,昨天爪哇人又在挑衅了呢!” 施进卿看了看远方,坚定的道:“他们的使者应该要到了,你大哥在码头等着。不过别怕,等大明的船队来了,他们就会害怕,到时候为父去求求郑大人,看看能不能在旧港驻军。” 施二姐眼睛一亮,说道:“爹,若是能驻军,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呢!” “嗯!”施进卿想起在金陵时请求驻军被婉拒的事,就叹道:“不过旧港远离大明,驻军的耗费大,咱们又穷,哎!” 施二姐劝道:“爹,只是土人懒了些,若是汉人多,这里不穷呢!” “嗯,随便烧一块地方就是良田,种些大米,能养活不少人。” 这边全是森林,那些土人懒得很,随手放把火,等火灭了就随意的种些东西。 更多的时候他们连地都懒的种,大自然丰厚的出产也能养活人。 施进卿想起旧港目前的局势,眉间全是阴霾。 “等大明的船队来了再说。” 这是一片平地,一眼就能看到外海…… “那是什么?” 施进卿的眼睛不大好了,眯着眼看也是模模糊糊的。 施二姐以手遮眉看去,浑身开始抖动起来。 而在稍远的码头上,十多个正在修船的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起身,呆呆的看着远方的海面。 码头边上靠着一艘船,施济孙正笑容满面的冲着刚上岸的黑瘦男子拱手。 “大人远来辛苦,家父马上就到。” 这人倨傲的道:“我们殿下说了,旧港必须要让出一半,以供我国使用,施进卿是在躲吧?告诉他,躲没用,你们也别以为有了大明就有底气,须知大明……你在藐视我吗?” 这位爪哇使者看到施济孙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头顶,呆呆的看着远方,不禁勃然大怒。 身材矮小的人本就有些自卑,再被人忽视,这就是奇耻大辱啊! “大明……大明……” 使者缓缓转身,然后整个人就呆滞了。 “大明!大明!大明!” 原先空荡荡的海面上,此刻布满了大小船只,当先的那两艘大宝船仿佛是小山般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遮天蔽日啊!”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大明的船队,可施济孙依然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迎接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舰队! 施进卿和施二姐已经跑过来了,跟着跪在边上,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施二姐说道:“爹,正好让郑大人看看爪哇使者的嚣张。” 施进卿摇摇头,泪水滴落,哽咽道:“来了就行了,来了就行了……” 正文 第1240章 王师来了 感谢书友:“lin江仙”的万赏,成为本书的第三十位盟主! …… “轰轰轰轰轰!” 火炮的轰鸣声中,方醒回身看着后面一眼看不到头的船队,只觉得胸中都被填满了,那种感觉却说不出来。 自豪?还是振奋…… “伯爷,换船了。” “好!” “上船!” 而聚宝山卫更快一步,他们将率先登岸,搜索港口附近,并警戒。 炮声让码头的人慌作一团,旋即被令跪下。 施进卿带着子女跪在港口,当看到兵船缓缓驶来时,他的心中一个激灵,喊道:“都老实点。” 以往郑和来的时候,登岸很随意,并没有那么大的阵势。 等兵船靠岸,第一个明军出现时,施进卿不禁欢喜的浑身发抖,说道:“要动手了!要动手了!” 施二姐不解的说道:“爹,他们没多少人呢!” 施进卿看着那些火枪兵,笑道:“这是大明的精锐,明白吗?为父都没想过他们能出现在这里,那位伯爷若是跟着来,二姐,爪哇人要倒霉了!” 一排排的军士上岸列阵,林群安一声令下,斥候马上向四方奔去。 “确实是聚宝山卫!” 施进卿认得林群安,顿时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喊道:“林大人。” 林群安过来道:“施大人,先起来吧。” 施进卿起身,热络的问道:“林大人,郑大人呢?” “郑大人没来。” 呃…… 施进卿在旧港这个夹缝地带能生存下去,智慧是不缺的。 “林大人,难道是伯爷来了?” “对!不过不止!” 林群安看到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黑瘦男子,皱眉问道:“那是何人?” 施进卿低声道:“那是爪哇的使者,说是要旧港的一半地盘。” “很理智的要求。” 林群安说完,不顾施进卿的失望,回身喝道:“列阵!” 瞬间,码头上就出现了两个长排阵列,就像是要恭迎一位尊贵的客人。 海面上已经出现了三艘小船,中间一艘看来是有重要人物,两艘小船在左右保护着,施进卿的心中一个咯噔。 这是谁?架子那么大! 当小船靠近时,施进卿看到了那人身穿衮冕九章,就赶紧又跪了。 “恭迎殿下……” “放!” “嘭嘭嘭嘭!” 排枪冲天齐射,硝烟弥漫中,那些铅弹再次落回到码头上,林群安大怒,骂道:“谁让装弹的?” 吴跃低声道:“大人,是下官忘记交代了。” “晚些再收拾你!” 这时小船靠岸,一身亲王服饰的朱瞻基在方醒和洪保的左右陪同下上岸。 “见过殿下!” 施进卿大声喊道。 “见过殿下!” 什么是殿下,在场的汉人都知道,所以他们都欢喜无限的大喊着。 而那个爪哇使者却是面如死灰。 大明来了一位亲王,难道是要把旧港作为他的封地吗?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踏上旧港的土地,他环视一周,沉声道:“都起来吧。” 声音洪亮而不失威严,这人是谁? 施进卿起身迎上去,拱手道:“殿下居然亲临,臣……臣就算是此刻死了……也甘愿。” 朱瞻基看到施进卿都哽咽了,就说道:“大明不会抛弃海外的游子,你们好好的,无需惧怕。” 这话很含蓄,却很振奋人心。 施进卿擦擦眼泪,介绍了自己的儿女。 施二姐大胆的看着朱瞻基,问道:“殿下,您以后还来吗?” 朱瞻基微笑道:“只要需要,大明的无敌水师随时都能把本宫送到任何地方。” 出海后,作为大明的代表,朱瞻基就不能降了规格,必须要自称本宫。 而后的施济孙就显得有些近乎于谄媚,让朱瞻基有些不渝。 施进卿看到后心中一叹,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和方醒大大方方的说话,不由的面露慈爱之色。 “伯爷,您在外征伐立了多少京观?那京观是怎么立的?那些异族会害怕吗?” 这女人太大方了,一串问题问的方醒满头黑线,可却只能微笑着回答。 “伯爷,那您能在这边铸一个京观吗?” 看着这个女人期盼的眼神,方醒的心中一颤,终于知道后世那些华侨在看到祖国强大后的欢欣鼓舞。 “此处是大明之疆土……” 那些汉人和土人们都出来迎接大明皇太孙殿下,朱瞻基见状也发表了一番讲话。 “你等孤悬海外,却不忘大明,不忘祖宗,那就是一家人。” 有通译在同步把朱瞻基的话翻译给那些土人听。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本宫此次前来,是受了陛下所托,来看望大家。” “陛下万岁!” 那些汉人们热泪盈眶的高喊着,让那些土人们不知所措。 再多的思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一次成功的安抚,却能保持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 这也是朱棣派郑和隔几年就出海一次的原因所在。 大明要想保持着对外的影响力和辐射,就必须要那么做! 在那些朦胧泪眼的关注下,朱瞻基从容不迫的道:“陛下在牵挂着你们,担心你们在外是不是受了欺凌,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本宫来了,还带来了聚宝山卫。”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朱瞻基的讲话完毕,几声欢呼后,方醒面无表情走过去,想起这些人的子孙们在几百年后,依然不忘故国,义无反顾的投身到那枪林弹雨中去,心中感慨万千。 “中原地区历经治乱,百姓向外迁徙的历史已不可考,也无需考。” “你们带着微薄的财物来到了这里,有的甚至是两手空空,可你们没有退缩,没有绝望,你们用自己的双手和恶劣的环境搏斗,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斗,前赴后继,把旧港变成了汉人的聚集地……” 汉人是这个世上最能忍耐的民族,他们勤劳、勇敢,善于隐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总能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 想起这些汉人以前和以后受到的苦难,方醒的面色一变,杀气腾腾的道:“有人说汉人善于内斗,可本伯有一句话要说。” 这话让人尴尬,也让人警醒。施进卿看着儿女们,心中百般滋味。 他的身体渐渐的不行了,子女们为了继承旧港宣慰司的权利,已经展开了明争暗斗。 “不管汉人怎么内斗,那是汉人内部的事,外部势力胆敢涉足,杀无赦,灭族也在所不惜!” 好重的煞气啊! 施二姐看了一眼那个爪哇使者,发现他的眼珠子在乱转,就冷笑着。 内斗永远都无法避免,这不以民族和国家为转移。 只要人类还拥有欲/望,内斗都将永不停歇。 方醒的目光转动,渐渐的有戾气上升。 “要内斗也可以,先把外面的敌人给灭了再说,否则就是蠢货!” 施进卿去年上表,说是想把宣慰使的职位传给女儿施二姐,结果朝中群臣都反对,只能暂时搁置。 哪有女人为官的?这不是牝鸡司晨吗? 而这必然会导致旧港内部的争斗,所以方醒和朱瞻基此次前来,就有定下继承人的任务。 正文 第1241章 强硬的大明储君 感谢书友:“怎堪相思未相许”的五万打赏! …… 旧港的建筑低矮,不配朱瞻基的身份,所以施进卿马上赶着那些土人去伐木,他发誓要在晚饭前弄出一座两层的木楼来。 只是朱瞻基却婉拒了,于是施进卿干脆就一家子搬出‘衙门’,让朱瞻基等人住进去。 相对于那些在河边木屋居住的汉人,宣慰使衙门已经很好了,至少能看到一点儿汉人建筑的韵味。 朱瞻基去了后院歇息,方醒在前院和施进卿交谈,施二姐和施济孙作陪。 施二姐的脸胖胖的,施济孙的脸却有些瘦,笑意盈盈。 “伯爷,满剌加人被暹罗觊觎,却无抵抗之力,就把目光转到了旧港,想占据了这里,和暹罗割开。” 施进卿愁容满面,看着有些苍老。 “上次承蒙伯爷相告,下官知道了大明对缅甸的意图,所以就用来震慑了一番满剌加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只是那爪哇人却虎视眈眈,一心想把旧港拿下。” 方醒倾听着,插话道:“爪哇可是想把这面海峡都占了?” 施进卿点头,施二姐却忍不住说道:“伯爷,爪哇人欺人太甚,而且野心勃勃,说是让我们到新村去,把旧港交给他们。” “二姐别说了!” 施进卿喝住女儿,说道:“伯爷,爪哇人看到汉人把旧港弄的繁华起来,就想来抢夺,什么新村都是借口。” 方醒点点头道:“土人懒惰无知,却如豺狼般的狡诈阴毒,你们不可大意。” “现在这些土人倒是不错,就是懒了点。” 施二姐觉得方醒对土人的定义有些偏颇了。 “对于土人来说,汉人就是入侵者,明白吗?” “汉人势大,他们就会乖巧,汉人一旦势弱了,你们就会看到那些乖巧的面孔下是什么。” 凶残! 方醒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这片土地肥沃,是我汉人天生的家园。你们要交代那些汉人,咱们要多生孩子,要让汉人成为这块土地的主宰,而不是附庸!” 呃…… 施二姐的反应很快,说道:“伯爷,难道以后这边都会变成大明的地盘吗?” “是疆土,咱们不是青皮,不说地盘。” 方醒开了个玩笑,然后说道:“大明也在鼓励生育,此时交趾、瀛洲、朝鲜、奴儿干都司等地都不断在移民,等北边初步安稳后,大明的目光就会投向大海,而你们就是大明在这边扎下的钉子,要扎稳了!” 施进卿振奋的道:“伯爷,若是这般,那下官可就放心了。” 方醒最后说道:“太孙殿下亲自前来,这个意思你们都该懂,好好的去做,大明不会卸磨杀驴,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伯爷,爪哇使者想求见殿下。” 这时有军士进来禀告道。 洪保和王贺也来了。 “他也配去见殿下?” 洪保冷笑道:“此时他该赶紧回去,叫了人来觐见殿下才是,却忙着来套近乎,可见心思不纯。” 方醒点点头道:“殿下自然不会与这等人见面,让他进来。” 稍后使者进来,大礼参拜。 “你们的国主为何不来?难道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对他来说不屑一顾吗?” 使者急忙赔笑道:“伯爷,小的已经派人回去通知了,只是需要时日,还请伯爷恕罪。” “那你还来作甚?” 不能做主的人,方醒没有兴趣交谈。 使者急忙解释道:“伯爷,小的只是来澄清些误会……” 方醒冷冰冰的道:“误会不误会,你也没资格跟本伯谈,回去吧,若是在船队离开前你们的国主不到,那本伯会当做这是对大明的挑衅和侮辱。” 使者满头大汗的还想解释,王贺就喊道:“来人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赶出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就像是朱瞻基不可能接见这位使者,而方醒也不会开口让人把他赶出去。 等使者被带走后,方醒伸个懒腰道:“既然来到了这里,咱们也出去逛逛吧。去问问殿下去不去。” 没多久,一队军士就护送着朱瞻基和方醒等人出现在了旧港城里。 城中的河流纵横,在河岸边,那些妇人在淘米,孩子们在边上玩耍,大多衣裳破旧。 几个光/屁/股的孩子在比赛跳水,溅起的水花殃及了淘米的妇人,顿时叫骂声一片,听那口音多是福/建,广/东人。 这里很有趣,汉人住在这边,而对岸住着土人,两边的房屋一看就是泾渭分明。 汉人的房屋大多整齐,而对岸的却像是贫民窟,乱七八糟的。 一个土人男子突然在对岸出现,当着那些汉人女人就冲着河里撒尿,还得意的大笑着。 这边的女人都叫骂起来,在这里你不能讲什么矜持,不然那些土人会以为你很软弱。 可那男子却摇晃着,大笑着,于是两边都出来不少人,纷纷叫骂。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面色铁青。 施进卿为难的道:“殿下,这些土人不识礼数。” “那就去教教他们!”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展示自己的强硬,方醒马上就配合的道:“林群安,没听到殿下的话吗?带一队兄弟过去,阉了他!” 林群安大声的应诺,然后亲自带着一个百户所的军士找船。 “大人,用我家的船吧!” “大人,小的撑船最厉害……” 看到这队大明军士面色不善,那些汉人都纷纷把自家的船弄过来,热情似火啊! 船太多,一个百户所不过是几分钟就到了对岸,然后…… “闪开!都闪开!” 这次不用通译了,有汉人就懂土人的话,见到有人给他们撑腰,就驱赶着那些围观的土人。 “打一轮空枪!” 看到那些土人懒洋洋的模样,林群安冷笑着吩咐道。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后,那些土人先是呆滞,然后集体发一声喊,朝着四周奔逃。 那个撒尿的土人也想逃,却被一枪打在腿上,倒在地上嚎叫着。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多年来汉人的隐忍早就被这些土人视作理所当然。 如今明军却突然暴起,彻底把他们的美梦打醒了。 那些土人跑出百多步就停下来,然后回身看着。 “啊……” 惨嚎声中,方醒对施进卿说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要把规矩立起来,懂吗?” 所谓的规矩,针对的无疑就是那些土人。 施进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觉得以前郑和的手法实在是太温和了。 可郑和却有难言之隐——除非是大明能支持移民政策,否则海外的飞地打下来也没用。 朱瞻基看到那些土人居然在笑,就说道:“要隔开,大明的百姓不该和他们混居,那会让这些百姓沾染到他们的恶习。” 正文 第1242章 惊人的巧合 船队在旧港修整了几日,可满剌加和爪哇的人还是没来。 施进卿胆战心惊的每日派人出海去巡查,就怕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来突袭港口。 可他却看不到的是,宝船的桅杆顶上,永远都有两个瞭望哨在上面,不时拿着望远镜四处搜寻一番。 船上的水师将士们在配合着检修船只,旧港这里就有备用的仓库,满剌加也有,可他们的国主却没来。 聚宝山卫每日操练不辍,让那些开始迁移到更远地方的土人们老实了许多。 方醒很悠闲,陪着朱瞻基走遍了旧港这个地方,再想深入些却不能去了。 “伯爷,那边全是野人。” 施二姐坚决不让朱瞻基再深入,那些森林之中的野人比较凶悍,不时会出来抢掠一番。 “凶悍?林群安。” “伯爷!” “看看,留些人在这里,若是有出来的,杀一批,震慑一下。” …… 等一行人回到港口时,满剌加的国主来了,还有爪哇的使者——国主的女婿。 “女婿?” 洪保出奇的愤怒了,喝道:“爪哇欺人太甚!殿下,臣请领军前去讨伐不臣!” 讨伐不臣! 方醒在边上没出声,只是有些迷茫的看着洪保。 自古太监贪功,贪财,可眼前的洪保面色红润,声音铿锵有力,发出的声音却是……讨伐不臣! 有郑和就不错了,难道太监们集体进化了吗? “殿下,此次若是放过,此后南海诸国将不复为大明藩属了,臣万死请命!” 洪保的愤怒人人感受的到,朱瞻基略一思忖,说道:“且等见了那人再说。爪哇若是对大明不敬,伐之名正言顺!” 走进宣慰使衙门,两个黑瘦男子跪在地上相迎。其中一人冕服均在,乃是满剌加的国王{名字长,避讳。}。 而另一人满脸正气,这是方醒在这边遇到的第一位有这等气质的男子,就不禁多看了一眼。 洪保代表朱瞻基出声道:“殿下远行不易,辛苦了。” 满剌加的国主惶恐的道:“小王不敢,只是路上耽误了几日,死罪。” 洪保看着爪哇国主的女婿,怒道:“爪哇这是想悖逆大明吗?” 那人抬起头来,一脸正色的道:“小的不敢,只是有话想对殿下说。” 有趣! 方醒的注意力全在洪保的身上,看着他鄙夷的在训斥着这个男子。洪保的表情告诉他,这是真情流露,绝非伪装。 “煌煌大明,太孙殿下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也能见的吗?” 朱瞻基冷漠的站在那里,洪保火力全开。 “维克拉马藐视大明,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且回去告诉他,天兵即刻将至,是战是降,早做决断。” 洪保的怒喝义正言辞,那种不加掩饰的愤怒中带着自豪,丝毫不见阴柔之态。 而爪哇国主的女婿已经被呵斥的面红耳赤,身体发颤。 煌煌大明…… 是了,当国势鼎盛之时,自然人人自豪,无需用谄媚去处置外事。 当时间长久之后,人就会被熏陶的越发的自信。 而这个自信却是大明最需要的重要品质! “大人,小的有重要之事禀报啊!” 这人膝行过来,方醒手握刀柄,冷哼一声。 朱瞻基看到这人胆怯的后退,就说道:“洪保去接待满剌加国主,你,且跟本宫来。” 进了内堂,朱瞻基眯眼看着这人,“说吧,本宫等着听你的重要之事。” 方醒就站在边上,看着这人涕泪突然俱下,竟然在哽咽。 那眼泪鼻涕看着有些恶心,男子哽咽道:“殿下,小的,小的久慕大明,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马山。” “说重点!” 方醒受不了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哽咽,就喝道。 男子抽咽两下,说道:“殿下,我那……” 方醒越听越觉得奇葩,维克拉马的这位女婿居然是亲大明的一派,而维克拉马却是反大明的头领,于是此次召唤不敢来,就让这个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女婿来送死。 “殿下,他以为小的是来送死,可却没想到小的宁可来旧港当一小民,都不愿留在那让人窒息的地方。” 王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贾全有些感动,也有些唏嘘。 有人检举,而且是亲人,这难道还不是师出有名吗? “大胆!” 朱瞻基的眸子一缩,喝道:“来人!令船队马上准备,去爪哇!” 命令一下,顿时那些上岸修整的水师都往码头上跑去,整个旧港都动了起来。 施进卿急匆匆的来见朱瞻基,一定要跟着出征,还说自己对那边熟悉,去了至少能当个向导。 看到这个结果,满剌加国主不禁后怕不已,急忙叫人回国去准备贡品,好消除大明的不快。然后也赶到码头,死活要带着卫队去助战。 于是船队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的往爪哇去了。 …… “维克拉马疯了吗?” 当船队到达爪哇外海时,洪保瞠目结舌的道:“殿下,当年郑公公率船队到这里时,正好遇到爪哇国内反叛,败军逃往这边的港口……” 朱瞻基看着港口里正在激烈交战的双方,神思恍惚的道:“本宫记得当年蒙元人也是遇到了反叛,可对?” “殿下博学,臣佩服,正是如此。” 洪保赞美道,然后指着远处的海岸道:“殿下,当年郑公公就是在此登陆,船队正在交易,那些叛军就被追到了港口,我军死伤一百余人,郑公公大怒,当即起船队前来,维克拉马大败请降,后来赔了一万两黄金才算作罢。” 一万两黄金对于此时的大明不算是什么,可对于当时的爪哇来说就是伤筋动骨。 朱瞻基问马山:“叛军是谁?” 马山一脸悲戚的道:“陛下,那些不是叛军,而是维克拉马的反对者。” 朱瞻基回身对方醒说道:“兴和伯,讨伐不臣乃是你的职责,出发吧,本宫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方醒颔首道:“殿下,大明军队从不会让您失望!” 方醒转身下去,朱瞻基目视着马山道:“忠于大明的人,从不会被人遗忘,你也去吧。” 一刻钟之后,运兵船集结完毕,专门装载火炮的战船也跟着一起出发了。 “别打了!” 岸上,两帮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余,。装备精良的人数占优,而退到岸边苦苦支撑的那些人一看就是杂牌军,穿着混乱,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双方刀枪剑棍一起上,特别是那种看着造型扭曲的长剑,锋利无匹,那些木棍一触即断,这也是杂牌军落败的原因之一。 败者无法再退,再退就是大海。 胜者士气高昂,只想一鼓作气消灭了对手。 就在这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进攻的男子突然退后,指着海面喊道:“明人的船……” 维克拉马正在后面督阵,听到喊声就在马背上极目眺望。 海面上此时已经看不到湛蓝的海水,全是船。 这些船的船帆遮蔽着海面,如大山般的向着岸边驶来。 维克拉马捂着胸口,喘息着喊道:“那是大明的船,不要害怕,继续杀!杀光他们!” “轰轰轰轰轰!” 这时最接近海岸的战船突然发出了轰鸣,接着几枚铁弹越过浅水区,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这是火炮第一次在南海发威,当那些残肢断臂四处飞舞时,叛军崩溃了…… “杀!围杀他们,一个都不许跑!” 维克拉马大喜过望,拔出宝剑挥舞着,叫喊着。 正文 第1243章 击溃爪哇 ♂! 感谢书友:‘怎堪相思未相许’的五万打赏,成为本书的第三十一位盟主,感谢!加更会缓两三天,请见谅! ...... 叛军四处奔逃间,运兵船已经靠岸,那些军士站在船上也不上岸,而是等待命令。`` 方醒冷眼看着岸上在砍杀叛军的爪哇人,手缓缓举起。 马山跪在甲板上,哀声道:“伯爷,打错了!打错了!” “铮!” 长刀出鞘,搁在了马山的脖子上。 辛老七冷笑道:“战时不许打扰我家老爷!” 前方的方醒挥手,林群安喊道:“齐射!” 而换上了霰弹的火炮也在待命,当方醒的手挥下时,申耀嘶吼道:“点火!” “嘭嘭嘭嘭!” 火枪齐射,硝烟迸发,岸上混战在一起的爪哇人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轮火枪把双方干倒一片,维克拉马刚想令人去澄清误会,让明军停火,他的耳朵里就充满了轰鸣声……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霰弹直接在岸边清空出了一个登陆场,那些爪哇人在惨嚎声中楞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跑。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维克拉马惊呼道,而马山也在船上忍不住喊道。 翁婿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马山看着方醒那挺拔的背影,心中一阵冰凉。 “闭嘴!” 辛老七可不会管什么国王的女婿,他翻过刀身,平平的拍在马山的脸上。 “嗷!” “登陆!” 随着方醒的命令,那些军士跳到浅水中去,艰难的向岸上跋涉。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后方的维克拉马拼命的让人拦截着溃兵,等好不容易挡住之后,却看到了明军登陆。 胸中全是悲愤的维克拉马犹豫了,就如同当年郑和派大军登岸之后一样,他犹豫了。 低头,痛苦的闭上眼睛。等再次抬头时,维克拉马的眼中全是坚毅,挥剑嘶吼道:“列阵!列阵!” 那些叛军也被裹挟着进来,可此时已经不是内部矛盾了,而是外敌。 于是奇迹出现了,叛军和王军居然临时配合起来,组成了一个有些散乱的阵型。 不!我不会再次后退! 维克拉马阻止了想护着自己退到后面去的侍卫,大声喊道:“我爪哇并无冒犯大明,为何杀戮?为何?” 没人回答! 当年的郑和一开口就是六万两黄金的赔偿,虽然最后只赔付了一万两,可这是什么? 这就是霸道的脸嘴! 换做后世的话,妥妥的帝国主义风范! “今日我们不退!一步不退!直至讨回公道!而在此之前,一步不退!” 登岸的明军看规模不过是两千余人,这也是维克拉马敢于强硬的原因所在。 当年郑和的船队有两万多人,那还怎么打? 十分之一,若是成功,那海面上的那些大小船只是谁的? 维克拉马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他知道,郑和没来! “去问问明军。” 于是一个通译胆战心惊的过去了。 火炮暂时无法吊运上岸,这让方醒有些遗憾。 不过面对着这些能横扫旧港和苏门答腊的爪哇大军,方醒却怡然不惧。 “列阵!” 那通译过来面对的就是聚宝山卫森严的阵列,以及…… “止步!” 如同两国交战时的使者一样,这通译哆哆嗦嗦的问道:“敢问大明为何杀戮?” 方醒不屑于回答,林群安喝道:“爪哇对大明不敬,觊觎旧港。大明皇太孙殿下莅临旧港,维克拉马不去觐见,此大罪也!” 通译本想说维克拉马病了,可那位国主就在身后,他只得强笑着说道:“大人,国中叛逆作乱,殿下无法离开,就……” 林群安冷笑道:“那可令他前来请罪!” 来个屁啊! 看明军这杀气腾腾的架势,谁敢来? 刚才两波打击已经把士气都打没了,再来一波,这些爪哇军绝对会溃败。 林群安看到通译有退意,就毫不犹豫的下令攻击。 方醒的原话:“爪哇该换个更听话的国主,我看马山就不错。” 马山既然不错,那么维克拉马必然就是不行了! “前进!前进!前进!” “大明万胜!” “轰轰轰轰轰!” 船上的火炮打出一轮铁弹,哪怕因为船上摇晃而不精准,可依然把敌军的阵型打乱了。 这是大明第一次对未开化的地区发动进攻,也是检验战斗力的一次进攻。 阵列如墙而进,对面的敌军被一轮炮击打散了阵型,正在拼命的重整队伍。 维克拉马看到明军脱离了海岸线前进,脸上颤抖着,挥刀前指。 “杀光明人,夺回旧港!” 旧港是迁移过来的汉人历经艰辛占据的地盘,也是爪哇人心中的痛。 既然明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兜头就打,那还说什么? “杀光明人,夺回旧港!” 喊声中,爪哇人倾巢出动。 “止步!” 前方全是人,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 阵列稳住,测距人员不断在报数。 “大人,三百步!” “两百步!” 敌军开始加速了,只要双方能混战在一起,明军必败! “就算是郑和的人在,他也赢不了!” 以众击寡,这才是维克拉马的信心所在。 “大人,一百步……” 敌人已经很近了,能看到那些蛇形剑的形状。 林群安挥手。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爪哇人的冲势被这轮齐射给打乱了,眼看着自己的同袍被铅弹击中,惨叫着倒在地上,随即自己身不由己的被人推着往前冲。 “嘭嘭嘭嘭!”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此时双方的距离拉近,杀伤力倍增! 林群安看到一个敌人用手挡着胸口在奔跑,然后被铅弹击中额头,呆滞在那里,随即被身后的爪哇人推倒,瞬间就淹没在无数的赤脚里。 “嘭嘭嘭嘭!” 第三轮齐射后,前方的爪哇人几乎被清扫一空。 战场上的形式瞬间逆转,那些爪哇人疯狂的掉头就跑,却和后面的同袍撞在一起。 这是一个绝佳的追击时机! “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欢呼上传到了宝船上,朱瞻基微微点头道:“三轮齐射击溃敌军,不错。” 洪保呆呆的看着聚宝山卫在追击,喃喃自语道:“两千对两万啊!居然就这么胜了?” 朱瞻基矜持的道:“大明威武,战无不胜!” 马上有人把这话传到了岸上,于是正驱赶着敌军的聚宝山卫中传来了呼喊声。 “大明威武,战无不胜!” 朱瞻基闻声并没有责怪下面的人拍马屁。 朱棣已经够严厉了,可依然无法阻止官场上的一些习惯。 而朱瞻基此次是来历练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细节。 “令兴和伯不许亲自冲击!” 朱瞻基知道方醒一旦眼睛发红,那必然是要带队冲杀。可此刻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容易出意外。 回过身,朱瞻基问满剌加国主道:“国主看了这一战,以为如何?” 满剌加国主已经看呆了,闻言身体震动一下,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背对海岸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海风吹过,却吹不散他眸子里的坚定与自信。 这,就是大明的储君! 满剌加国主不禁跪下道:“大明威武,小王只求永为大明的藩属,世代奉大明为宗祖,若有背弃,全族皆亡……” 洪保看着傲立船头的朱瞻基,不禁也跪下道:“大明威武,战无不胜!” “大明威武,战无不胜!” 呐喊声在船队中此起彼伏,就像那浪潮,不断扑击着海岸。 而朱瞻基的身体略微后仰,昂首看向虚空,淡定自若! 海上的艨艟依旧在向岸边集结,那些马船靠岸,把战马放出来。 兵船还没停稳,那些军官们都开始呵斥着,急不可耐。 “下水!下水!去杀敌!” “大明万胜!” 前方一阵欢呼,说明敌人有重要人物不是被擒就是阵亡。 “大功没有了!没有了!” 从空中俯瞰下去,密密麻麻的小船在冲滩,无数军士和和战马在集结,旋即朝着远方的逃敌展开追击。 船队的外围依然有战船在警戒,就像是食人鲨,凶狠而自信。 再高一些,无数的岛屿星罗密布,无数的土人懒洋洋的在闲逛。 等高度再提升时,那块大陆上,臭气熏天的城市之中,国王得意的坐着马车在巡游,体味能把人熏一个跟斗。 “到前线去,打垮英吉利人!” 人群中有人在高呼,可那些麻木的百姓却看着自己的疯王鸦雀无声。 天空有阴霾,暂时还看不到撕破阴霾的希望。 不过,大家都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聚集着。 海边,一支由五十多艘商船改装的舰队正在海峡耀武扬威。 “看呐!多么强大的舰队,这个世界将会是我们的!这是我们的世界!” 哪怕还在漫长的大战之中,可肤色带来的骄傲却不加掩饰的出现在了舰队中。 “是的阁下,这是我们的世界!” 而在遥远的东方,爪哇的外海上,一百多艘大小船只正在扑向海岸线。 “这是大明的时代!” 朱瞻基自信的道,而给予他信心的来源就是这支庞大的舰队。 而在国内,金陵龙江造船基地里,船台上已经出现了宝船的雏形…… 这是世间最为强大的舰队! 正文 第1244章 巨蟒(为盟主‘Lin江仙’贺!加更!) 感谢书友:‘Lin江仙’的打赏,成为本书的第三十位盟主,感谢! ...... 当朱瞻基上岸时,敌军已经看不见了,聚宝山卫留下两个百户所在岸边,其余的都追的不见踪影。 而方醒就站在一堆被喝令跪着的俘虏边上,在看着远方发呆。 “想什么呢?” 方醒回身看到是朱瞻基,就说道:“我在想啊!这块好地方不能便宜了爪哇人,可大明却暂时无法大规模移民过来,得想个办法,不断去削弱爪哇。” 朱瞻基上前和方醒并肩而立,说道:“那就必须要在内部挑动争斗,马山如何?” 方醒唏嘘的看着朱瞻基,等他被看的发毛的时候才说道:“你长进了,这等手段随口就有,不过你要多想想周边。” “这里小国林立,做任何决策,你必须要考虑到对周边的影响,这一点尤为重要,否则连环反应之下,当初再好的谋略也会成为泡影。” 朱瞻基点头,说道:“不怕,马山属于叛逆,此次爪哇大军被击溃,他就算是上去了,手中的实力并不足以压下那些旧贵族,那么谁会服他?这就是引子。” 马山就在对面,正和王贺说话,看他满脸堆笑的模样,多半是想要什么东西。 “他想要这些俘虏。” 朱瞻基断言道:“可这些人却不能全部给他,最多一半,剩下的随意处置!” 方醒赞许的道:“对付敌人无需讲求什么仁慈,旧港该扩大了,重新建设一番。” “我不是腐儒。” 朱瞻基斩钉截铁的道:“上溯千年,除去中原之外,诸国无不反复,可见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要用人来控制,所以移民不可少,而不断削弱对手更不可少!” 一个多时辰后,追击的人回来了,带回来大批的俘虏,而更多的溃兵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殿下,俘获三千余人。” 林群安觉得没过瘾,真的是没过瘾。 两轮炮击,三轮齐射就被打趴下的对手,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朱瞻基点点头,林群安继续禀告道:“敌军亡四千余人,伤……五百余人。” 方醒说道:“此事我来办。” 朱瞻基诧异的看到方醒的眼睛有些发红,这是他有些失去理智的预兆。 “这些人……” “爪哇的土地已经够肥沃了,太多的肥料只会烧死那些植被。” 方醒淡淡的道,可话里隐含的意思很明显。 “林群安,令俘虏铸京观!” 林群安的心中一振,大声领命。 “铸京观!” 方醒大步向前,把朱瞻基抛在后面。 在这个时候,朱瞻基最好是别说话,否则京观之事传回大明,他的名声可不会好。 “起来!都滚起来!” 那些明军驱赶着俘虏去收拾尸骸,然后去挖土。 当京观越堆越高时,一块石碑也打造好了。 方醒执笔,在纸上一挥而就。 ——我们拥有陆地,但不该拒绝海洋! ——大明威武,战无不胜! 方醒放下笔,退后几步说道:“大海四通八达,大海富饶,所以大明不该拒绝海洋。” 朱瞻基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说道:“郑和说过,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此番出航,正好验证此话。” 那些俘虏在完成京观之后,都跪在边上。有人嚎哭,有人尖叫,有人捶打着地面…… 洪保和王贺站在一起,他赞叹道:“灭其国,铸京观,海外征伐,以此为上。” 王贺得意的道:“洪公公您还没去交趾和瀛洲看过,那边的京观才叫大。不过您还别说,那京观一立起来,周围的人都温顺了,几乎无人敢于反抗。” “我们拥有陆地,是啊!陆地是大明的,不管什么鞑靼还是瓦剌,以后都要臣服于大明。而海洋,大明有无敌的船队,海洋天生就该属于大明。” 洪保回身,看着海面上的艨艟巨舰,喃喃的说道:“封住海峡,这里就是大明的!” 海面上的船队延绵不断,战船,坐船,马船,粮船…… 一眼看不到边的庞大船队中间,就是那小山般的宝船。 这,就是大明的无敌舰队! …… 秦大学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居然被留在旧港清扫那些丛林中的野人。 可等了三天,丛林里别说是野人,连根毛都没有。 聚宝山卫一个总旗部,加上船队的三百老兵,三百余人百般无聊的守在丛林外围。 这些老兵很懒,没事的时候都是在外面躺着,近乎于贪婪的在享受着此刻的阳光。 “大人,他们看着就像是来养老的。” 手下的小旗官对这些老兵不屑一顾,秦大学说道:“不是咱们的人,无权管,也无需管。” 小旗官笑道:“大人,您说我们能去武学吗?” 大明目前征伐的机会少得可怜,想升官的话只能慢慢的熬资历。而从武学出来后就会升级,想有志于此的人罕有不动心的。 那些老兵们散布在一百多步的范围内,有人躺着,有人坐着,但大多人都是在沉默。 秦大学目光转过,说道:“武学可能比得上咱们聚宝山卫?没有伯爷在,那个狗屁的武学能学到什么?勾心斗角吗?” 小旗官嘿嘿的道:“大人,出京前,听说在京各卫都疯了,人人都想挤进去,就咱们这边没动静。” 秦大学的面色阴郁,“那些人都是苟且之辈,不思进取!就想着取巧一步登天。咱们不学,咱们有殿下,相信有本事自然不会被埋没。” 聚宝山卫的将士们原地不动许久了,看着别的卫所的人照常升迁,说不动心、很满意,那是骗子。 所以…… 秦大学坚定的道:“有殿下在,有伯爷在,咱们不怕!” 聚宝山卫就是朱瞻基的亲军,目前受委屈不算是什么,大家都在等着,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大蛇!有大蛇!” 这时前方一声惊呼,秦大学疾步跑过去,却发现刚才一直在晒太阳的老兵们都比自己快。 “退后!退后!准备齐射!” 秦大学跑到前面,就看到一条全身都是斑纹的巨蟒,正从丛林中蜿蜒出来。 聚宝山卫的军士们跟随着军官们的呼喊列阵,旋即举枪瞄准那条巨蟒。 “别动别动!都别动!” 一个老兵咋呼着,吊儿郎当的拎着长刀走向巨蟒。 “石大人!” 秦大学走到千户官石搬的身边说道:“石大人,那巨蟒凶悍,那位兄弟……” 石搬斜睨着他道:“一条毛虫而已,本官今日吃定它了。” 秦大学点点头道:“那下官就不管了。” 这话带着些怨气,石搬呵呵笑道:“本官随从陛下靖难,什么古怪的东西没见过?不过是一条毛虫罢了,晚些咱们烤来吃,绝对美味。” 正说话间,只见那军士一个圈子绕到了巨蟒的身后。 “好大啊!一口能吞人吧?” 那巨蟒的身体约有水桶粗细,脑袋虽然不大,可聚宝山卫的将士们都学过——这等巨蟒的嘴张开后,连猪婆龙都能吞,更别提人! 正文 第1245章 野人的突击 感谢书城的书友:“toto”的万赏! …… 巨蟒依然在往外爬,那个绕到它后面的军士突然举手,然后指指丛林。 “准备迎敌!” 石搬猛地大喝一声,然后对秦大学说道:“这条巨蟒应当是被追出来的,敌军在不远,马准备。” 千户官对总旗官,给你解释一下是面子。 所以秦大学马凛然道:“是,大人!” 和聚宝山卫不同,那些老兵随着命令迅速的集结成队列后,依然是吊儿郎当的。 那名去杀巨蟒的军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疾步过去,猛地把长刀插在了巨蟒的身体里,看刀身没入的深度,应当是把好刀。然后他马绕着圈子往阵列这边跑。 巨蟒的后半部分瞬间一个回卷,那军士的身形当真灵巧,一个空翻脱离巨蟒的绞杀,接着从容的从右边绕了回来。 巨蟒疯狂的在地缠绕着,拍打着,威势惊人。 那军士跑回阵列,冲着石搬得意的道:“大人,若不是发现了巨蟒的身有伤,小的保证慢慢的把它给磨死。 “刀还是枪?” 石搬问道,接着他的眸色一冷,看着丛林那边说道:“各自归位,准备迎敌。” “着甲!” 秦大学按照条例喝令道,随即在那些老兵的嬉笑声,这些火枪兵都互相帮助,开始披甲。 等全部披甲完毕,一个小型的钢铁阵列出现在眼前,那些老兵们的嬉笑渐渐的消失了。 丛林多了些动静,渐渐的,能看到一棵树在剧烈的摇动。 石搬稳稳的站在队列最前方,突然撮嘴打了个呼哨,顿时那棵树停止了摇动,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人冲了出来。 这人手持一把木枪,枪头一看不是丛林能打造的,他看了看三百多明军,回身叫喊着。 “来了!” 随着石搬的话,丛林仿佛处处皆有动静,无数黑漆漆的土人冲了出来。 他们大多手持弓箭,背背着几根短木枪,随着几声尖叫,疯狂的朝着阵列冲来。 盘恒在双方间的那条巨蟒在拍打着地面,十多个土人取下后背的短木枪投射过去。 “这还怎么吃啊!” 标枪之后是箭矢,那条巨蟒瞬间变成了刺猬。 石搬的目光一扫而过,说道:“五百余人,秦大学,你部狙击。” 秦大学应诺,前指挥火枪阵列。 “注意,他们的箭矢抹有毒!” 石搬刚喊完苦笑道:“玛德!聚宝山卫身穿铁甲,怕个屁的剧毒,兄弟们,咱们离远些!从两翼协助!” “大人,聚宝山卫的脸……” “面甲……” 前方一阵喀嚓声,石搬无奈的道:“人家连脸都罩住了,特么的!这等军队怎么打?不过……看看再说。” 前方,那些土人嗬嗬的叫喊着,在奔跑的过程已经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准备。 “都是好猎手啊!” 秦大学赞许道,不过对于聚宝山卫来说,这等人进来也用处不大。 “我们需要的只是纪律!准备……” 五十余名军士排成三排,这是轮换火力需要最少的一个队列。 当那些土人们开始减速,准备射箭时,秦大学喝道:“齐射!” “嘭嘭嘭嘭!” “哔哔哔!” 秦大学不用去看战果,只管吹响哨子,第二排火枪如期齐射。 “我的个奶奶啊!” 石搬在左翼看到前方被火枪打蒙了的土人,骂道:“特么的!以后咱们这些人都可以回家抱孩子了,弟兄们,不能让别人瞧扁了,弓箭手!” 那些土人从未被这等火力打击过,冲势一滞,左右两翼的箭矢旋即压住了阵脚。 “手雷!” 土人一止步,秦大学不失时机的让麾下投出一波手雷。 “轰轰轰轰轰!” 这是热兵器第一次在这里开张,那些土人被这种‘神器’炸的尸横遍野,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后,全体掉头开始朝着丛林狂奔。 秦大学长刀一挥,麾下齐声呐喊着追了去。 “哪跑得过那些土人,追个屁啊追!” 石搬有些悻悻的道,今日聚宝山卫的一个总旗部担当了主力,让他丢脸了。 对于这个,秦大学他更清楚。 聚宝山卫对各级军官都培训了很长时间,秦大学再傻也不会追进丛林去。 几轮排枪之后,在丛林的外缘,秦大学叫停了麾下。他留下一个小旗部在原地警戒,然后带人回头收拾俘虏。 没有犹豫的刺杀,面不改色的一一清理,石搬看的不住点头,这才说道:“都特么的看着干嘛?去帮忙,换他们回来歇息。” 等秦大学回来后,石搬亲切的搭着他的肩膀道:“不错,老子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还是个军士,你特么的是总旗官了,以后一定老子有出息!” 粗鲁的话语没有让秦大学愤怒,反而是跟着说道:“石大人若是在海过的不好,那去咱们聚宝山卫,不说别的,肉不断,一个月能喝三五次酒,是操练累些,不过我看石大人肯定没问题。” “特么的!” 石搬真的心动了,他在海漂了多年,早厌倦了这种日子。 可…… “罢了!老子在占城和爪哇都有相好的,儿子都有了,走不得喽!” 卧槽! 秦大学艳羡的道:“石大人,那您这可是开枝散叶了呀!” “开个屁!” 石搬悻悻的道:“特么的!那些女人知道要钱要粮,老子说不教大明话滚蛋,结果下次再去一看,都特么的是土话夹杂着大明话,以后怎么回大明?” 秦大学笑道:“他们没有户籍,也回不去吧?” “谁说的?” 石搬有些慌了,一把揪住秦大学问道:“那有啥办法能让他们回去?说说,本官这里还有些酒,晚咱们一起喝了。” 秦大学低声道:“伯爷最护短,听不得大明人在外被人给欺负了,你找个机会去央求他,趁着殿下在这边的机会,看看能不能给你解决了。” “好兄弟!” 石搬心大畅,拍着秦大学的肩膀,大声道:“都抓紧些,咱们明日回去!今晚有酒肉,敞开了喝!” “哪来的酒?” “在码头一户人家买来的几坛酒。” 秦大学看着石搬随意的走到那些军士间,这个骂几句,那个踢一脚,气氛却这样开始轻松起来。 正文 第1246章 汉人的苦难,太孙的承诺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 “你想做宣慰使?那以后这旧港姓谁?难道跟着别人姓吗?” “这里姓施!” 施济孙怒不可遏的喝道,而在他的对面,施二姐却昂首道:“爹说了,你做事不靠谱,只知道小便宜,却不知道大势,旧港交给你,迟早会被人给吞了。” 施进卿的身体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在所有的子女之中,他最喜欢的是施二姐,说她性格果毅,如果不是女子,当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施济孙冷笑道:“爹还说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可大明的女人何时能继承家业了?嗯?” 施二姐涨红着脸道:“可这里是旧港,周围都是土人在虎视眈眈的旧港!” 施济孙阴阴的道:“可现在那些土人呢?满剌加的使者带着贡物整日在码头守候,就是在担心被大明给废了。” “至于爪哇人,你可知道那位兴和伯的名号吗?” 施二姐茫然。 “哈哈哈哈!那人的名号叫做魔神,所到之处,人头滚滚!他去了爪哇。维克拉马此后必然不敢侵犯旧港!” “旧港以后可以安枕无忧了!明白吗?不需要担心那些土人的侵扰,咱们做生意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施二姐有些沮丧,这时港口方向传来了欢呼声,她一怔,然后出去仔细倾听着。 “大明……万胜!大明万胜!” 呼喊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山呼海啸般的传过来。 “大明万胜!” “胜了?” 施二姐大喜,忘掉了刚才的争执,跑了出去。 “胜了?” 施济孙也面露喜色,想起爪哇人以往的跋扈,不禁喊道:“去拿酒来!” 先期归来报捷的战船一到,整个旧港就成了欢乐的海洋。 久受爪哇人欺凌的汉人们围住了报捷的将士,七嘴八舌的追问着战况。 “大捷!我军一战击溃维克拉马亲率的大军,爪哇不足为虑了!” 维克拉马? 满剌加的使者在外围听不懂,通译赶紧给他说了,顿时他的身体一松,感慨道:“幸好啊幸好!” 通译算是他的心腹,闻言就低声道:“幸亏殿下跟着去讨伐爪哇,咱们也没和旧港翻脸!您看他们就是在大明的太孙殿下面前诉诉苦,爪哇人马上就倒霉了,咱们国小力弱,大明只需船只一靠岸,估摸着国中就会有人反叛。” “知道了,那些该死的家伙,去了那么久,粮草呢?进贡的东西呢?赶紧清理出来,不然怎么献给大明?!” 岸边一片欢腾,满剌加使者急匆匆的跑去找施济孙解释。 而施二姐却来到了码头,看到民心欢腾,就叫人去取了酒水来,在码头上狂欢。 施济孙和满剌加使者来时,码头上已经升起了篝火,什么腌肉、猪肉、各种兽肉都架在火上烤的香味四溢。 看了一眼在远处流口水的土人,施济孙走到施二姐的身边说道:“殿下马上就到,赶紧让他们收了,不然就是大不敬。” 施二姐说道:“不是说殿下要明日才到吗?” “谁跟你说的?赶紧收了!” 施济孙的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呵斥道。 “船队来了!” 这时候有人指着外海喊道,施济孙抬头一看,就跺脚道:“你啊你!哎!来不及了,赶紧叫他们规矩些!” 等方醒率先登岸时,看到那些百姓都束手站在火堆边上,有人还不时去翻动着烤架上的肉。 “大人,小女有罪!” 施二姐跪在地上请罪,把这事儿扛住了。 方醒看了一眼一脸惶恐的施济孙,轻笑道:“都起来。” 方醒看到施二姐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说道:“不用慌张,你们自发的庆祝,殿下看到了只有欢喜,都安心的吃吧,让他们闹腾起来。” 回过身,朱瞻基已经登岸了,顿时岸上一阵欢呼。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大明威武!” 在这乱七八糟的喊声中,朱瞻基冲着那些汉人拱拱手,走了过来。 在大明,就算是朱棣出行,也不会让百姓跪拜相迎。 当然,这边的土人例外。 当年郑和登岸时,那些小国国主无不膝行前来拜见。 可汉人不用!这一点已经交代了下去。 汉人的膝盖最好少跪,跪多了就会软,跪多了脊梁骨就直不起来! 朱瞻基一路拱手过来,说道:“此次大胜,当鼓舞南海汉人的民心,洪保。” “殿下,臣在。” “去,到船上弄些酒肉下来,今日本宫与大家同乐。” 朱瞻基朗声道,那气度引得边上的百姓不禁又跪了。 “都起来,以后别动不动就跪。” 朱瞻基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在此不易,大明远在千里之外,以前不能庇护大家,让你们受委屈了!” “殿下啊……” 一个老人突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道:“当年的梁王带着我们一路走来,何其的艰难啊!那些土人凶狠,虐杀了咱们多少汉人!可那时候咱们只能望天,没有人啊!一个人都没有,就是咱们自己拎着棍子和他们厮杀,死了多少人,这才能在旧港活了下来……” 方醒心中恻然,朱瞻基同样是偏过头去,不忍再去看这位老人。 这块地方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哽咽声。 二十余年前,爪哇灭三佛齐,汉人们惶恐不安,于是在梁道明的带领下,在旧港这里抵抗爪哇的入侵。 经过一番征战后,旧港成为了夹缝中的汉人地盘,而等消息传到大明,沿海一带无数百姓蹈海前来投奔他,可见当时大明禁海政策对沿海百姓的影响有多大,让他们宁可冒险来旧港讨生活,也不愿意留在故土。 方醒听到身后有哽咽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王贺。 王贺抽咽着道:“兴和伯,咱家听到这个,恨不能杀光了那些家伙!” 方醒走过去扶起老人,说道:“老人家,那是以前了,您看现在太孙殿下都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在看着你们,你们不会再孤军奋战!” 老人不搭理方醒,而是看着朱瞻基问道:“殿下,大明不会抛弃我们吧?” 朱瞻基点点头,指着停满了外海的船队道:“你们放心,大明的船队不只是宣慰,更多的是宣威,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大明的百姓,那就是这支船队的敌人,就是大明的敌人。” 朱瞻基的手指向了边上的聚宝山卫,目光炯炯的道:“看到了吗?大明不但有无敌的船队,更有无敌的大军,蒙元人被打败了,如今只能苟延残喘。交趾被收归大明,瀛洲成了大明的布政使司,谁!还有谁敢挑衅它们?” “维克拉马已经灰飞烟灭,这就是挑衅大明的下场!” 朱瞻基雄姿英发,自信的道:“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大明将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讨伐海外不臣!” 正文 第1247章 船队就是播种机 感谢书友:‘墨色夕颜葬’的万赏! ...... 旧港这个地方,它的头上悬着一把刀,这把刀的名字叫做‘爪哇’,或是‘满者伯夷’。 如今这把刀被大明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汉人们再也忍不住,纷纷从家中出来,就像是元宵节般的,通宵狂欢。 一位最年长的老人被推选出来向朱瞻基敬酒,施进卿介绍道,这位老人当年曾经救过梁道明的命,子孙泰半死于土人之手。 朱瞻基叫人搬来凳子给老人坐下,然后端起大碗一口气就干了,顿时周围欢声雷动。 老人被朱瞻基这番礼遇给激动的不行,张开没牙的嘴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朱瞻基还得低头表示听懂了。 尊老爱幼,这是华夏的传统美德,就算是朱棣在此,他也得对这位据说有九十多岁的老人拱手搀扶。 这才是汉人啊! 方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未饮先醉,醺醺然间,看到一个武将端着酒碗过来。 “下官石搬,见过伯爷。” 方醒看到朱瞻基走进了那些百姓的中间,就挥挥手,辛老七带着家丁们跟了上去。 虽然这里都是汉人,可谁能担保没有几个疯子。 石搬看到方醒的动作,就笑道:“伯爷无需担心,那些有异心的早就跟着爪哇人走了,不然留着也会被清除掉。” 当时的旧港万分危急,及至后来,这片海域甚至还出现了一波汉人为主体的海盗,袭扰周边。 所以清除奸细是常有的事,并形成习惯保留了下来。 方醒点点头,石搬赶紧试探道:“伯爷,这些海外汉人,以后算是大明的,还是……” “当然是大明人!” 方醒有些不虞,这还用得着说吗?若是朝中有谁敢说这些不是大明人,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他一定会把这厮打成猪头。 石搬嘿嘿的笑道:“伯爷,那……那些孩子呢?” “什么孩子?” “就是那些……” 石搬看到方醒的眉间渐冷,赶紧交代道:“伯爷,下官在这些地方留下了七八个孩子。下官担心以后没人管,就……厚颜来求伯爷。” 方醒一怔,旋即哭笑不得道:“你们倒是成了播种的工具。”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些精壮汉子常年不是在陆地上操练,就是在海上飘着。 海上的寂寞让人窒息,看到一只苍蝇都怀疑是母的。 时间一长,这些汉子自然会用别的方式闹腾:打架,骂人…… 等船队靠岸之后,哪怕那些土人女子长得再寒掺,在这些家伙的眼中都成了貂蝉,于是一群群的明土杂交孩子就这样出生了。 而这些孩子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由于他们生父的身份,导致他们在本地不被其他土人接受。 而大明目前也没有承认他们的意思。 这和后世的黑户没啥区别。 石搬眼巴巴的看着方醒,汉人对于子女多有看重,子女越多就越是高兴,当然,前提得养活他们。 方醒失笑,骂道:“一群到处乱来的家伙,罢了,等着吧!” “多谢伯爷!” 石搬看到有苗头,就仰头干了碗中酒,然后得意的大笑一声。 等朱瞻基回来时,方醒就说了此事。 “大明短期内难以移民,这样也不错。” 大明的种,自然要承认。 而且…… “优待些吧。”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笑,都觉得畅快之极。 只要给这些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优待,那些土人自然会艳羡,然后…… 那些殖民者就是这种套路,百年后,那些地方就变了模样。 “多谢殿下!” “混蛋之极!” 方醒笑骂道。 石搬大概是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大家,那些船队的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洪保和王贺在旁观着,他突然仰头呼出一口气,说道:“王贺,兴和伯果真对殿下忠心耿耿吗?” 王贺今日拉肚子了,在船上就拉的差点下不来,所以只能看着那些烤肉眼馋,闻言他诧异的道:“当然!” 这话很不客气,洪保叹息道:“犹记得几年前咱家回京,有缘和殿下相处了半日,那时候的殿下虽然英武,可……” 想起从出航开始朱瞻基展露的果断和睿智,洪保说道:“殿下做事不乏果断,亦不乏方略,咱家也算是看过不少书,所谓的秦皇汉武,年轻时难道就能比殿下更好?” 王贺不知道他的用心,就不客气的道:“殿下从小就由陛下一手教导,有今日难道很奇怪吗?” 洪保低头,负手道:“殿下长进如斯,咱家看到只有高兴的份,只是王贺,咱家听闻兴和伯对殿下的影响颇大,这不是好兆头。” “你想说什么?” 王贺看看左右没人能听到,就说道:“殿下早些年同兴和伯相识,他们亦师亦友,这些年兴和伯为了殿下几乎成了读书人的公敌,连那些武勋都不待见他,这样的人,若他是权臣,你信吗?” 洪保笑了笑:“那兴和伯究竟教了太孙什么?” 王贺振眉道:“科学,你该听说过的。只是殿下学的应当是外面没有的科学。” 洪保点点头道:“你大概也不知道其中的底细,咱家看了兴和伯在占城和爪哇的行事,觉得有必要去问问。” 王贺的眸子一缩,这才想起这位的身份。 能在郑和船队担任副使这个和郑和相互牵制的职位,那就说明洪保是皇帝的心腹。 也就是说,这一路大家都在洪保的监视之下,回到大明后,他将会向朱棣一一汇报。 王贺马上就软了:“洪公公,兴和伯和殿下可是亲密非常,如果兴和伯有不轨,陛下早就动手了,哪还会让殿下跟着一起出海,您说是吧?” 洪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就过去找方醒。 今夜那些百姓太过兴奋,于是就难免喝多了。 喝多了兴致高,可却也不敢去灌朱瞻基,于是目标就转向了看着很和气的方醒。 方醒摆摆手道:“今晚够了,大家去找……呃!去找其他人吧!” 洪保出现的时机恰如其分,那些围过来的百姓都悻悻的去寻找目标。 “洪公公也是来找方某喝酒的吗?” 方醒有些醺醺的问道,随手用刀削了一片烤肉大嚼着。 洪保坐在边上,等人都走后,突然问道:“兴和伯对殿下怎么看?” 呃! 方醒一怔,皱眉道:“洪公公此言何意?” “咱家看兴和伯手段不俗,想请教一二。” 正文 第1248章 心思难测的洪保,运气好的施二姐 感谢书友:‘心“に惑’的万赏! 篝火不时炸出火星,方醒喝了口酒,凝视着篝火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洪保拿起烤肉,粗俗的撕咬了一口,咽下去后说道:“男人没那东西就不归属阴阳,这世上还有比这还惨的事吗?” “当然有。” 洪保摇摇头道:“你不懂。那些没了根子的人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特别是那些大字不识的,更是出头无望。” “咱家当年蒙陛下恩典,得以读书,从此才知道人就不该这般活着,所以咱家就努力上进,忘掉挨的那一刀,渐渐的,果真就忘掉了。” 洪保显然陷入了回忆中,用近乎于梦呓般的语气说道:“等咱家跟着船队出海后,才知道这世界之大,我辈就是井底之蛙,而陛下不嫌弃咱家是个刑余之人,托以重任,咱家自然要拼命的回报,兴和伯,这你该懂吧?” “你学的是儒学,不错。” 方醒觉得儒学的闪光点同样不少,可惜却不是实用之学罢了。 “是。”洪保说道:“兴和伯和儒家针尖对麦芒,也是胆大,咱家佩服。那么咱家想请教兴和伯,咱家看了你近日的行事,太过霸道。” “对外族霸道有错吗?” “有错。” 洪保笃定的道:“对待这些藩属,当软硬兼施,兴和伯以为然否?” “嗯。”这个方醒是认可的,他说道:“你是在说我对占城和爪哇太过强硬,会对殿下以后的行事造成影响吗?” 洪保不说话,方醒说道:“你们希望殿下是什么样的?或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就能坐上影响朝政的那个位置?” “兴和伯!” 方醒这话太狠,一下把洪保就顶到了墙角。 他也没想到方醒居然不忌惮自己。 “兴和伯,慎言!” 洪保并未惶恐,只是淡淡的道:“咱家刑余之人,说咱家造反,那只是个笑话。” “咱家在海上漂了这些年,很辛苦。” 洪保诚恳的道:“可咱家还想继续飘下去,若是不出海,咱家晚上都睡不踏实。所以……咱家不希望哪一天大明在海外就成了公敌。” 这就是一个不想离开大海的宦官,可却对大明未来的海洋政策看不清,于是就借着机会来诈方醒。 方醒觉得好笑,就说道:“那是以前,明白吗?等大明在北方草原扫清了那些敌人之后,目标会转往哪?” 洪保诧异道:“难道要往这边来?” 先前朱瞻基安抚百姓的那番话,洪保认为只是走过场,这种过场郑和与他都没少走。 其实就是忽悠! “你说呢?”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本伯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可洪保却猛地起身,迫不及待的问道:“兴和伯,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罢了,咱家知道了。” 看着洪保大步朝着朱瞻基那边走去,方醒不禁摇头失笑。 牵制啊! 方醒摇摇头,这种相互牵制导致洪保和郑和很难谈及这等事。 而朱瞻基此时却在面临着选择。 施进卿在陪他喝酒,话间对自己的身体颇为灰心,就想请朱瞻基指定下一代宣慰使的人选,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朱瞻基微笑着,听完后就问了施进卿的想法。 “殿下,臣……臣……臣女二姐,对大明忠心耿耿,行事周全。” 说完他心中忐忑,毕竟女子为官,在大明可没有先例。 朱瞻基微笑着,目光扫过眼前的施二姐,问道:“爪哇来犯,你当如何?” 这是在考量,也就是说,朱瞻基并不介意一个女人担任旧港宣慰使。 施进卿大喜,急忙给施二姐使眼色。 施二姐想了想,不慌不忙的道:“殿下,爪哇人悍勇,可却只是私斗厉害,集结起来就是散沙。” 这个女人有些意思,朱瞻基在心中暗自点头。 私斗厉害,一盘散沙。 这个眼光不错! 如果爪哇人能团结,那就是劲敌! 施二姐继续说道:“旧港这边,只要是男子都经常操练,若是有懒惰的,只消说了以前被爪哇人虐杀的事,罕有还能坐得住的。” 这是用惨痛的教训来警醒百姓,算是不错的手段。 “坚守。”施二姐很冷静的说道:“若是援军不至,当虚与委蛇,就算是让出旧港也在所不惜,只要保住了人,等王师一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重新夺回来。” 朱瞻基挥挥手,施进卿就喝道:“二姐退下。” 等施二姐走后,朱瞻基说道:“不错!” 施进卿大喜,马上就准备谢恩,可朱瞻基却补充道:“此事等回京后,交于皇爷爷决断。” “谢殿下!” 施进卿知道这是程序,不过希望很大。 朱瞻基起身,洪保急忙就陪在身边。 “想说什么?” 朱瞻基喝了点儿酒,感觉很敏锐,察觉到洪保有些欲言又止。 洪保陪着朱瞻基往码头走去,说道:“殿下,若是需要人在此镇守,臣愿意留下。” 朱瞻基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不用了,郑和还没老,你也还没老,怎么,觉得自己争不过王景弘,气馁了?” 跟过来的方醒听到这话,才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洪保的意思。 洪保对着方醒歉然颔首,然后说道:“殿下,臣……” “以后大明不可能只有一只船队!” 朱瞻基一句话就让洪保喜出望外,然后知趣的走了。 “他们的心思与常人不同,争强好胜更厉害些。而且……洪保还有一番自己的打算在里面,你不必理会。” 朱瞻基一句话就解释了洪保的情况,然后说道:“施二姐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准备回去后向皇爷爷大力推荐,想必皇爷爷也不会反对。” 方醒点头道:“施二姐若是能担任宣慰使,那就是朝中给了施家一个天大的面子。” 朱瞻基把他未尽之言说了出来:“施进卿是个聪明人,在大明要重视这边的时候把施济孙放下,让施二姐出头,这就是在表明施家的忠心。既然有忠心,那大明自然不会亏待施家。” 施二姐担任宣慰使确实是天大的面子,可等施二姐去后,旧港的行政长官就和施家无关了。 “爪哇人可开始了吗?” “差不多,就差一个火星了。” 方醒想起自己弄的手脚,不禁笑了起来……m.. 正文 第1249章 这是明人的诡计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感谢书友:“别惹老子!”的万赏! …… 爪哇的清晨,雾气渐渐散去。 国主才将完蛋,爪哇的权利将面临着再次分配。 土人们根本就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太阳出来后,都跑到海边,想看看有什么可以不劳而获的食物。 大海是危险的,也是慷慨的。 一群土人在海边转了半圈,只收获了些味道差劲的鱼获。 一行人往回走,前面的一个突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屎。 他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正准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跤,就看到那些同伴疯狂的冲着自己而来。 顿时一番争斗就在他的眼前展开,等人分开后,一个身材略微高大些的同伴举着手中的那个东西在欢喜的嘶吼着。 这人的手中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花枝,那花枝分出三个枝叶,枝叶的花朵上点缀着粉红色,看着娇艳欲滴。 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虔诚的跪倒在地上。 消息封锁不住了,很快就来了一队军士,用一袋子粮食就换走了这尊宝物。 可这队军士在半道就遭遇了拦截,经过一番苦战后,全数战死,宝物被敌人抢走。 等马山得知这个消息时,几乎都要疯了。 “为何不杀光那些人!?” 他笃定的认为就是那些土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别人,这才导致了拦截。 狂喷了一顿之后,马山起身来回走动,越走越快。 这里是‘王城’,大小却比不过大明富贵人家的花园,而他现在正在一座楼上,地上铺着干花草做成的坐垫。 “要动手!我们必须要先动手!” 马山毕竟是果决之辈,他阴沉的道:“明人不会支持他们,但也不会支持我。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打败他们,那些土地和人口都是你们的了!” 每一个旧势力的倒下,就意味着生产资料的再次分配。 这就是动力! “行动起来!” 马山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 嘶吼声在爪哇大地上沸腾,到处人头攒动。 “这是娑罗花!” 当那个宝物落入了一个戴着金叶花冠的男子手中时,他举起宝物,朝着身前的几千男子高呼道。 天命所归! 哪怕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娑罗花,可依然被这件宝物给震惊了。 “去!把消息传遍爪哇,我将为王!” 伴随着这声得意的喊叫,爪哇在沸腾。 …… “杀……” 两个巨大的阵型发起了冲击,当迎头撞上时,无数的残肢断臂在飞舞,鲜血喷溅。 那些土人奋不顾身的在冲杀着,手中的蛇形剑拼命的挥砍着。 生命消逝,化为肥沃大地的养分。 无数的头人被蛊惑着,加入到获得圣物的那一帮。 而马山只能苦苦支撑,因为原先的力量都在大明的打击下所剩无几。他只能把那些能提的动武器的男丁召集起来,投入到那和血肉磨坊一般的前线去。 …… 半个月后,马山的麾下仅存一千余人,退守‘王宫’。 爪哇并无王城,唯一能称得上王城的地方,方圆才一百多步。 无险可守的马山绝望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投降,否则将会被虐杀。 “这是明人的诡计,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马山的嘶吼被使者带了出去,但回来的却是一个人头。 整个‘王宫’被紧紧的包围着,叛乱者们拥兵数万,一眼看不到头。 气势在我! 进攻开始了,围墙被大木撞开,蜂拥而至的叛军让马山拿着火把的手在发抖,而他的周围都是浇了油的柴火堆。 “轰轰轰轰轰!”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轰隆声,马山以为是打雷了,就抬头看着碧蓝的天,泪水长流。 “嘭嘭嘭嘭!” 火枪的齐射声终于让马山清醒了,他起身把火把往外一扔,结果脚下拌蒜,人摔倒的同时,火把就落在了柴火堆里。 轰! 火焰瞬间升腾,马山疯狂的爬起来想往外跑,可那些柴堆却成了他的拦路石。 等他把柴堆踢开时,火焰已经蔓延了过来。 “啊……” 而那些叛军也没趁机进攻,因为就在他们的背后,聚宝山卫正在不断推进。 “齐射!” “嘭嘭嘭嘭!” 铅弹在阵前组成了一道火网,那些拼命想突进来的叛军们被成排的打倒在地上,旋即火炮换上了霰弹,开始喷吐火焰。 “轰轰轰轰轰!” 爪哇属于未开化的地区,那些叛军半月前还是百姓,如何能承受这种强度的打击? “追击!” 方醒挥刀,骑兵从火枪阵列的两翼冲了出去,一路驱赶着叛军。 “前进!” 林群安高喊道。 “前进!前进!前进!” 阵列瞬间而动,如墙般的开始小跑,随即渐渐的加速。 朱瞻基满意的看着到处奔逃的叛军,再看看‘王宫’中的大火,说道:“此战奠定了爪哇的大局,大明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一直被瞒着这个作战计划的洪保没有怨言,他恭谨的道:“殿下,此战也奠定了大明的大局!” 如此储君,谁敢置喙? 朱瞻基的目光越过硝烟,淡淡的道:“大明的征程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该欣喜!” 这一战方醒并未插手,全程由朱瞻基指挥,他甘愿做一名传令兵。 这就是在保驾护航啊! 洪保的心中再无疑虑,心中已经打好了给朱棣汇报的腹稿。 ——陛下,兴和伯善于攻伐,然此行对殿下帮助良多。爪哇一战,殿下运筹帷幄,从容布局,一举打垮爪哇叛军,从此爪哇再无威胁! ——殿下对聚宝山卫的指挥如臂使指,上下一心,臣为陛下贺! 只是这样的方醒却让洪保倍加警惕。 前方,聚宝山卫的将士们以小旗部为单位,开始四处追杀叛军。 马山麾下仅存的一千多人也不甘示弱,不用谁指挥,他们甚至跑的比那些叛军还快,杀的叛军更多。 方醒看着这个场景,满意的道:“这些人要好生招待,船上不是有不少棉布吗?给他们每人一套衣服,要大明的样式。待遇要好,每日能吃饱。” 王贺心领神会的道:“是啊!大明在爪哇的朋友太少了,这些忠心耿耿的爪哇人,就该得到厚待。” 大明不会直接统治爪哇,那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方醒说道:“抓到的俘虏拉去旧港,那里将会变成大明在南海的据点,让施进卿重新建造一座旧港城,还有港口也要扩大,不然船队来了还得停泊在外海,怎么维修?” 王贺想起以前在瀛洲等地的操作手法,就得意的道:“施进卿还在愁着怎么修造,却没想过去抢了土人来干活,稍晚他肯定会乐不可支。” 施进卿看到旧港最大的敌人彻底溃败,确实是乐不可支,然后就说要带方醒等人去见识一番风物。m.. 正文 第1250章 遍地腥膻,此辈不可信 这里是爪哇王居住的地方,也是最为繁华的地方,人居鼎盛。 低矮的木屋密布,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一双双恐惧的眼睛透过门缝在往外看。 一个百户所的军士紧紧的护着朱瞻基几人,目光所至,那些恐惧的眼睛都消失在门缝里。 过去一段路,这里的房屋看着好了许多,砖瓦房,带着异域风情。 “殿下,这里住着那些番人的后代。” 施进卿说到这些人,明显的有些不渝。 所谓的番人,就是大食人,那些大食商人往来经商,最后定居于此。 “伯爷,这些番人在爪哇都是一等人,国中都信奉……此辈……” “他们是上等人?” 此时那些番人都出来,在家门口躬身迎接大明皇储,笑的甚是矜持和市侩。 听到方醒的话,朱瞻基回身道:“可有此事?” 施进卿尴尬的道:“是,殿下,这些番人带着土人信奉……,钱财又多,地位颇高。” “那我大明的百姓呢?” 施进卿摇摇头,苦笑道:“咱们的人四处散居,却不知抱团才能抵御外敌的道理,所以……” 中原太大,各地的风俗人情多有差异,所以在移居海外之后,多是就地抱团,却忌惮着旧港的汉人势力。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奈何!!!” 宁可当一个小村子的头领,也不愿意去旧港保平安。 当头领的基因早已深埋于这些人的骨髓! 你难道比我厉害吗?我干嘛要听你的?且等我也操弄一番。咱们日后再见,我定当让你望尘莫及! 当个体无所适从时,大一统才会深入人心。 朱瞻基皱眉道:“此辈远来,肤色相貌不同,为何要一等?本宫看来,当是劣等!” 洪保的面色一变,正想劝谏,一道冷冽的目光盯住了他。 是方醒,他盯着洪保道:“大明很大,可却不庇护那些喂不饱的豺狼。若是慈悲心大作,可去与之一体。” 洪保的嘴唇蠕动几下,最后化为深深的一叹。 那些番人的微笑并未得到朱瞻基的回应,不过他们也不慌乱,只是目送着朱瞻基等人远去。 可有人拖在了后面,有人打马回码头去调兵。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集镇,人口约四五千。 那些土人嚼着槟榔,懒洋洋的在家门口说着先前的大战,等看到明人来了,都飞快的转身进家。 关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方醒看到还有一家人呆呆的站在外面,就说道:“咱们去看看吧,看看这些土人是如何过日子的。” 朱瞻基点点头,有人过去控制住了这家人,方醒打头走进了这户人家。 四壁空空如也,没有桌椅,屋子中间有一个火塘,柴火正在燃烧着,火舌舔舐着一块已经被熏黑的石板,石板上有些虫蚁,方醒甚至看到了蚯蚓。 “这就是他们的吃食。” 施进卿叫了那家人进来,让他们吃饭,于是方醒就第一次见到了比茹毛饮血还厉害的饮食方式。 把那些烤的半生不熟的虫蚁扫进一个大土钵中,然后一家四口……还有一条狗,都围着这个大土钵在进食。 狗舌头和人手在争夺着食物,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鼻端中都是烤虫蚁的香味,朱瞻基的咽喉涌动了几下。 “走吧。” 方醒倒是没有反应,只是听到那些咽口水的声音,他知道再不走,说不准有人就要吐了。 一行人出去都在深呼吸,施进卿解释道:“土人中也分等级,这等底下的土人无知,天生地养,与野人无异。” 穿过小镇,镇外围拢了一群人,正抬着一具尸骸向前,一群野狗在边上游走,狗眼看着竟然是在闪烁着绿光,凶狠之极。 沉默的队伍把尸骸放到地上,然后退开,旋即那群野狗就扑了过去,撕咬着尸骸,不时从喉间发出威胁的声音。 那群送葬的人都面露微笑,甚至是有些期盼之色。 撕咬了一阵之后那群野狗念念不舍的走了,这群人过去查看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骸,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走!回去!” 洪保看到朱瞻基的面色漠然,担心他不适应,就自作主张的吩咐道。 施进卿解释道:“殿下,这些人死后,家人根据他的要求,或是弃入水中,或是火化了,还有的就是刚才那样。如果野狗食尽筋肉,则家人欢喜,否则就会大哭。” “回去!” 朱瞻基待不住了,只觉得这里遍地腥膻。 洪保却不怀好意的在给方醒说着民俗。 “在新村过去的苏鲁马益,那里有无数的猢狲,当地的女人不孕,就去求了那猴王,若是猴王吃了她的食物,则有两只猢狲与那女子交感,回家后大多有孕……” “还有那些有钱人,死前交代了妻妾殉葬,就等大火焚烧主人的尸骸时,那些妾就跳入火海之中,和主人烧成一堆,大抵是要到地下去继续服侍……” 说了半晌,大多是让人恶心之事,洪保口干舌燥的,可方醒依然是漫不经心。 回到刚才那片番人的聚居区,就看到那些大明军士正用木棍把那些番人打出家门,场面极为凄惨,让人同情。 洪保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忍,低声道:“兴和伯,此事就不能商榷一下吗?” 方醒知道洪保这些人大多都跟着……,所以就说道:“可记得蒲寿庚吗?前车之鉴不远,为何你等又忘记了?” 洪保的脸瞬间通红,把头转过去,不敢和方醒对视。 蒲寿庚,就是眼前这些番人的同胞。 此人当年深受南宋的厚恩,以异族之身掌控着泉州市舶司。 可等南宋颓败,陆秀夫等人带着宗室和将士百姓逃到泉州,准备利用泉州的坚城和财富抵御蒙元人的攻势时,这位蒲寿庚就变了嘴脸。 后来的结果很明显,异族就是异族,闭门不纳。为了向蒙元人献媚,城中的皇族被屠戮一空。原先抱着一线希望的南宋皇室最终成了丧家之犬,最后于崖山大败…… 而后泉州就成了汉人的伤心地——被蒲寿庚联合蒙元人屠杀一空! 一个番人大喊着奔向朱瞻基这边,两个军士追上来,木棍劈下,惨嚎声震天响,可方醒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太祖高皇帝对此等人深恶痛绝,大明立国之初,蒲姓族人皆被判为娼奴,不得改变。洪公公,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洪保茫然的看着那些反抗的番人被打翻在地,那些明军根本就没有留手,一棍下去不是断手就是断腿。 这里是大食人的重要航道和经商之地,多年来,不少大食人已经定居于此,甚至还有的定居于中原。 而后,就是侵蚀…… 方醒靠近朱瞻基,低声道:“以后要注意这方面,大明有大明的东西。。” 朱瞻基点头,大明太大,事务太多,一时之间来不及管理。 正文 第1251章 争执,权术 “叛军大部被俘获,少数遁入山野,殿下,此战已然大捷,只是下一步怎么安定爪哇,臣以为应当找个头领,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头领。” 回到船上,有人就建议马上找一个忠于大明的爪哇人,来继续统治这里。 “你以为这里是谁的疆土?” 朱瞻基一句话就让此人躬身请罪,然后他目光炯炯的道:“爪哇不平,旧港不安,方才本宫看了本地土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大明没有精力去清理,那就让他们自己动手。” 这是要让爪哇自相残杀的意思。 这有些残忍,可这里不是朝堂,也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学堂。 谁敢反对? 朱瞻基的目光扫过这些人,无人敢与他对视,更遑论提出异议。 这就是无上皇权,而且别看有些人嘴里慈悲的不行,可当发现此事会影响到自己时,那脸嘴又变了。 这就是事不关己,就不怕事大! 而在朱瞻基的目光之下,没人敢冒险去挑事。 洪保看着方醒,他知道,这个主意必然有方醒的推动。 散了之后,洪保追上方醒,问道:“大明拿了爪哇干什么?这个地方全是蛇虫,疫病横行,大明拿了也是个赔钱货!” “那些移民可没有疫病!” “只要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注意防蚊虫,喝开水,疫病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可怕,否则方政的南征,我必然是要阻挡的。” “可大明此时却无法移民过来。” “那又如何?” 方醒冷酷的道:“谁要同情他们?你?” 那目光冷冰冰的,仿佛只要洪保敢说一个是字,方醒就会毫不犹豫的运用自己的影响力,让他去孝陵给太祖高皇帝守墓。 洪保面无表情的道:“不,咱家不同情这些土人,可却认为大明不该在此着力。” “鼠目寸光!怪不得你争不过王景弘!” 方醒不屑的道:“你想出海,你想证明自己,这都没错,可你不该用大明的未来作为筹码,养寇自重这等事你想都别想!若不是这一路的观察,证明你没有通寇,本伯现在斩你有功无过!” 方醒的耐心终于消失了,在洪保一次次的试探中消失了。 “我问了,在船队中,最了解爪哇的人就是你,爪哇若灭,你觉得自己在和王景弘的竞争中再无还手之力,可对?” 方醒一层层的剥开了洪保的面纱,让他无地自容。 “咱家就是刑余之人,若是没了用处,回哪去?回北平能干什么?那皇城中的位置都坐满了人,难道咱家还得去向那些后辈点头哈腰?做梦!” 洪保的脸色凶狠,目光阴冷:“兴和伯,你是太孙之师,军功卓著,自然不知道咱家这等人的心思。咱家并无私心,只是想用爪哇来磨旧港,施家就是大明的掌中之物。” “你把施家想的太单纯,你以为施二姐对大明真的是忠心耿耿吗?咱家告诉你,只要大明稍有不及,这旧港就是别人的了!到时候施家顺势往已经垮掉的爪哇扩张,兴和伯,这就是一个大敌!” “你在说太孙和我养虎为患吗?”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个太监已经陷入了一种偏执之中。 “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别钻牛角尖,你再这般下去,那就是利欲熏心!” 这人已经被权利迷住了心窍,这一路的表演差点让方醒都认定他是个不错的太监。 人果然都是有两面性,洪保一面是杀伐果断的船队副使,而另一面却是对自己的未来不看好,以至于魔障了要对爪哇政策指手画脚。 “王景弘很不错,洪保不是对手。” 在这方面,朱瞻基比方醒强,一针见血就点出了问题所在。 “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不影响大局,随便他折腾罢了,再说此人多少有些功劳,就是对名利执着了些。” 朱瞻基显得云淡风轻的道:“不必管他,这种心思打消了就是。其实每个臣子都有私心,只不过有的人能分出轻重,而有的人却不能而已,不足为奇。” “你现在算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剩下的就是打磨。” 方醒唏嘘的道:“这方面我比不上你,不过也无需比较。” 朱瞻基显然并未把洪保的事放在心里,说道:“施家无需担忧,只要船队隔几年下来一次,谁都不敢生出悖逆之心。若是船队不能来,那便不用管了。” “缴获不少。” 朱瞻基得意的道:“金银都有,特别是那些番人,家中有许多。就是铜钱有些麻烦,前宋的最多,甚至还有前唐的,这些就不必带回去了,直接交给施进卿,也是一个意思。” “番人可以变成另一个阶层,还有那些番人的追随者,都可以立为一个阶层,让他们和土人去斗。” 两人商议着对爪哇以后的方略一直到晚饭时间,吃完饭,各自睡去。 “呼!呼!呼!”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方醒突然惊醒。他坐起来,随手拿了外衣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冷汗。 闭上眼睛,梦境还在清晰。 竹枪,铁刀…… 方醒只觉得胸口发闷,他也不换内衣,披着外衣就出去了。 这里的夜晚不算冷,可海风袭来,方醒还是打了个哆嗦,湿透的内衣冷冰冰的。 营中静悄悄的,方醒走动的脚步声惊动了巡逻队,顿时有人低喝道:“谁?伯爷?” 方醒说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别吵醒了别人。” 带队的小旗官一个立正,然后带着自己的麾下继续巡营。 营地就在岸边不远处,潮水不能及,若是敌军突袭,也能快速得到船上的支援。 四野寂静,只有海水轻轻拍打在岸上的声音。 方醒走到栅栏边上,看着黑漆漆的海面,只觉得世间只余下了自己。 “睡不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传来了洪保的声音。 “嗯,做了个噩梦。” “是杀戮吗?” “是,不过并不是我的杀戮,是别人的。” “杀的是谁?” 洪保走到方醒的边上,双手搁在栅栏上问道。 “汉人。” 洪保不在意的道:“当今大明蒸蒸日上,你这个梦并不灵验。” “嗯,希望不要灵验。” 方醒脑袋有些晕沉,喃喃的道:“他们会满城去搜寻汉人,用一切工具去杀戮他们,虐杀,妇孺最惨,人头会成为他们炫耀的东西,那将是一场盛宴,收割汉人财富和生命的盛宴,你说这种人该怎么处置?” “杀光!当然是杀光!” 洪保的目光有些呆滞,他觉得自己前途无亮,再也无法和郑和、王景弘比肩。 “嗯!我也觉得应该这样,不过人手不够。” 洪保一惊,偏头道:“你不是在说这边吧?” 方醒笑道:“就是这边。” 谈笑间说着兴灭之事,这样的方醒让洪保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轻视了方醒。 正文 第1252章 国与国之间的敲打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把那些人带过来,修建码头!” 大清早,方醒就让林群安把那些俘虏和番人踢打过来,然后开始分配。 “不管是伐木的还是打桩的,完不成的就没饭吃,胆敢反抗的,你们自行处置。” 方醒面无表情的交代道,然后转身去吃早餐。 他走了,可林群安却知道这些土人的麻烦来了。 “叫他们都忙起来,若是想偷懒也成,再铸几个京观的事。” 命令下达,番人们很聪明,拎起各种工具就开始集结。 而土人们却懒惰惯了,懒洋洋的,有人甚至还坐在地上休息。 施进卿看到这个场面也是无奈的道:“土人就这样,林大人,慢慢就好了。” “好!” 林群安微笑着,然后指指坐在地上的几个土人。 “嘭嘭嘭嘭!” 方醒到了自己的帐篷里,让辛老七等人自己去转悠,然后就弄了一盒自热米饭,结果米饭软烂,牛肉也只有一点细丁,味道也不好。 “艹!奸商!” 方醒毫不犹豫的把米饭倒掉,然后来了一桶香辣面,吃的舒爽不已。 “嘭嘭嘭嘭!” 方醒把最后一滴汤汁都喝掉,然后吃了已经被汤汁泡的滚烫的卤蛋,满足的打个嗝,一股子香料味。 “伯爷,苏门答腊来人了。渤泥也来人了。” 来人是贾全,他进来闻到香味,就赞道:“伯爷又弄面条了?可惜没口福。” 方醒擦擦嘴道:“晚上给你们弄一顿。” “多谢伯爷!” 贾全喜不自禁的拱手道。 “这不算是什么,咱们先去看看这两家使者。” 仓库里有的调料和方便面。 到了朱瞻基那里,两家使者都在了。 苏门答腊的使者正是国主,这位的遭遇有些离奇。原先他的父亲在战斗中死去,而后他老娘大怒,就说谁杀了我丈夫的仇人,俺就嫁给他。 结果一位渔翁出来了,带人干掉了敌人,然后和他老娘双宿双飞。 等眼前这位国主成年后,就干掉了那位渔翁后爹,然后请封。而渔翁的儿子——前王子落草为寇,被郑和带人给连锅端了。 看着这位黑漆漆,但却笑容满面的家伙,方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阴人啊! 而另一位则是大明的好朋友,渤泥国主遐旺。 遐旺的父亲当年带着他们去金陵朝拜,对大明崇拜的五体投地,最终病死在大明。 临死前,遐旺的父亲请求朱棣把自己埋在大明,而朱棣十分悲痛,也答应了,就把他埋在了金陵。 遐旺看到方醒进来,就起身笑道:“小王见过伯爷。” 这位看来是做过功课了,方醒点点头,说道:“殿下远来辛苦。” 遐旺好奇的看着方醒落座,对朱瞻基说道:“殿下,小王艳羡兴和伯的武功,想请教一二。” 朱瞻基笑道:“这倒是无碍,不过大明会加强对南海的巡查,以后大抵不会再有人侵扰你国了。” 渤泥国在永乐初就是个弱者,只能依附强者,直至大明出手,这才安稳下来,所以遐旺的心情能够理解。 遐旺说道:“小王虽然居于偏僻之地,可也听说过大明魔神的名头,让人羡煞了!” 方醒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一个粉丝,不过此时不便交流,他就微微一笑。 “近些年南海诸国有些混乱,本宫奉命前来巡查,果然查到了爪哇跋扈的证据。” 朱瞻基的眉心微皱,面色肃然的道:“既然爪哇跋扈,为祸一方,大明自然不会姑息,不过是两千余人,就灭其国。此后你等就可安居乐业了。” 这话一边抚慰,一边暗含彰显武功,而方醒在边上配合的看了二人一眼。 不管目前多友好,可该敲打的时候千万别顾忌,否则再多的友谊也会被当做夜壶。 朱瞻基一下就敲定了调子,然后就等着方醒上阵。 这是程序,大明是上国,和这些土著小国打交道时,朱瞻基赤膊上阵有些跌份,再去详谈,那真是没脸了。 方醒笑吟吟的道:“大明与渤泥和苏门答腊,三国之间关系密切,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要多走动。朋友嘛,不走动就成了陌生人,那,不好!” 遐旺赶紧说道:“小王恨不能生为大明一小民,只是陛下对渤泥多有看顾,小王只能尽力而为,让这片海成为……” 遐旺看了苏门答腊的国主一眼,虔诚的道:“让这片海成为大明的海。” 方醒微笑道:“殿下果然是大明的好朋友,不过这片海不是大明的,而是我们的。大明不会欺负朋友,大家一起携手,才能让外敌却步。” “嘭嘭嘭嘭!” 这时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枪声,方醒面不改色,而苏门答腊的国主却堆笑道:“兴和伯此言大善,小王回去后就让人好生待那些大明百姓。” 这人虽然善于隐忍,却有些低估了大明的力量和决心。 方醒说道:“大明的百姓不管到了哪里,都应当被善待!不被善待的地方,那必然是大明的敌人!” 朱瞻基起身道:“二位国主远来辛苦,先去歇息吧。” 等这二人走后,朱瞻基有些尴尬的道:“苏门答腊的地理太过重要,可这位国主对大明忠心耿耿,却不好动手啊!” “为什么要动手呢?” 方醒义正言辞的道:“大明是负责任的大国,不会有你这等不怀好意的想法。” 朱瞻基肃然道:“是了,大明不会有这等想法。” “嘭嘭嘭嘭!” 那二人出去,就看到码头那边有硝烟,想起先前登岸时看到的尸骸,不禁心中暗自思忖着。 大明这批来的人,和郑和可不一样啊!难道是大明对藩属国的方略要改动了吗? 可他们却没想到的是,郑和并非是朱棣唯一的人选。 若不是这边的国家大多信奉那个东西,郑和大抵也不会得到正使的职位。 等他们洗漱完毕,准备睡一觉时,外面的枪声就成了一大困扰。 枪声一直断断续续,但频率却越来越低。 等二人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 “二位殿下请去用饭。” 有人来带着他们去了方醒的帐篷外面,在那里,篝火熊熊,一口超级大锅正架在火上。 方醒爆了葱姜,加了肉干和几只鸡,还有一点儿干蘑菇、板栗等配料一起熬制汤底。 等香味浓郁的让人馋涎欲滴时,方醒叫人把刚做好的面条过水半熟,然后放进大锅里。 加干菜、辣椒、五香粉…… 等方醒令人把大锅抬到地上时,那味道连假装不屑一顾的朱瞻基都忍不住吞口水。 “都来,拿着自己的大碗来。” 方醒就像是一个大厨,得意洋洋的喊道。 大勺子一舀就是一碗,对于自己的家丁,方醒总是往肉多的地方舀。 等轮到施进卿时,方醒给了一大碗,然后笑眯眯的道:“这是大明的面条,吃了一定能感受到陛下的恩情。” 施进卿双手端着大碗,正色道:“那是,若是有人吃了不认账,下官与他势不两立!” 方醒看了在边上的两位国主一眼,笑道:“对,否则可是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施进卿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敲打,赶紧就表态道:“下官回去就交代一二,若是有不认祖宗的,那就不是施家人!” “吃吧,方某最近的话有些多,可见这人也老了,施大人,二位殿下见谅。” “不敢不敢……” 这位兴和伯据说‘宽宏大量’,看他的模样,起码还有四五十年好活,要是在这中间有谁敢翻盘,那爪哇的京观就是榜样。 正文 第1253章 春风得意不足喜(为盟主‘怎堪相思未相许’贺,加更!) 感谢书友:‘怎堪相思未相许’的盟主打赏,成为本书的第三十一位盟主,感谢! ...... 于谦强装镇定的在听讲。会试已经结束了,殿试不用去死记硬背,考的是综合能力。 “……在海运和土豆大量种植的前提下,漕运其实已经颓废了,不过却不能骤然废除,至少要人手去维护河道畅通。这里面不只是南货北运,还有一个关键,廷益,你来说说。” “啊?哦!” 于谦一怔,在解缙谑笑的目光中赶紧说道:“学生以为是运兵,若是南北祸乱,有了运河,大明就能快速调动军队。” “嗯。” 解缙喝了口茶,说道:“今日放榜,看你也是心神不宁,那便休息半日吧。” “学生惭愧,终究勘不破名利。” “勘破了名利,那便是圣人,德华最讨厌的就是圣人,哈哈哈哈!” 解缙大笑道:“名利当有,可本心要正,心不正,这名利有害,明白吗?德华自己都说了,他最想的就是弄个国公,然后啥事也不做,整日飞鹰走狗,调戏小姑娘大媳妇,此人生之乐事也!” “你还年轻,呃!虽然德华也大不了你多少,可他的经历却是你无法比拟的,磨吧,不用心神不宁,就算是中了,你还得在官场上慢慢的磨,等你磨成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后就差不多了。” 于谦觉得有些迷茫,虽然他的父亲也给他说过这些,但却没有解缙说的这么赤果果和残酷。 “做官就是做人,不会做人就别想着去做官,否则多半没好结果。” 解缙结束了讲课,起身道:“第一鲜的伙计已经去看榜了,稍后会来报信。郡主不是想教土豆他们诗词吗?你去抄一份,静静心。” “哦对了!” 解缙想起一件事,就说道:“你知道当初马苏考中秀才的时候在干什么吗?挖坑!被德华逼着去和庄户一起挖坑,手心全是血泡,那些来报喜的都不敢相信这是秀才公,你……勉力吧!” 于谦震惊了,在这个读书人高人一等的年代,居然还有秀才在放榜的时候去挖坑,这个说出去少不得会被人鄙夷为泥腿子。 这是为何呢? 非得要把读书人的体面给打下去,方醒图个什么? 于谦回到住处,拿出纸笔,开始抄写适合土豆这个年龄孩子的诗词。 郡主很和气,但有些调皮。 而土豆也没有权贵人家孩子的那些坏毛病,就像是一个孩子。 对,就是孩子,普通孩子! 马苏越发的显得稳重了,接人待事周全,不卑不亢。 甚至于连方醒都不像是一个伯爷,他能和庄户们说话聊天,也能和皇帝太子谈论国事,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而自矜。 那么我呢? 于谦看着窗外呆呆的想着,然后摇摇头,自嘲的一笑,继续抄写。 我算是什么?一个连会试都不知道能否通过的读书人,别说是兴和伯,连那马苏我都望尘莫及。 我在骄傲什么? 我在自矜什么? 我在憧憬什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当一步一步的缓缓而行。 心思纯净,下笔顺畅,不过是半个时辰,于谦就把记忆中的五十多首适合孩子的诗词抄写出来。 不过他并未起身,而是再抄了一遍。 “中了!中了!” 于谦没有起身,而是继续把最后一首诗抄写完,然后喃喃的道:“乡试第六名,有何用?不能经世,就是腐儒!” “廷益!出来!” 解祯亮在门外喊道,声音喜悦。 于谦把笔洗干净放好,把抄好的诗词放进木匣子里,然后才出门。 门外,解祯亮欢喜的道:“你倒是稳得住,恭喜,你中了。” 没说名次,于谦心下了然,自己的排名大抵不会好。 “家父说让你别去读那些书,出去走走,问问农桑,看看那些商人,去问问马苏和黄钟,把握时事才是正理,要学以致用。” “多谢解先生教导,学生谨受教!” 于谦没有上榜的狂喜,非常平静的道谢。 “你倒是悟了!” 解祯亮赞许道:“宠辱不惊虽然很难,可对于大志向者来说却必不可少,你不错。” “于先生,夫人听闻你中试,令奴婢送来笔墨纸砚,还有老爷的一本书。” 木花提着个篮子出来,递给了于谦。 “多谢夫人。” 于谦接过篮子,解祯亮和他熟稔了,就拿起那本书翻看了一下,然后把书合上,面带不舍之色道:“廷益,伯爷对你甚为看重啊!” 于谦谢了张淑慧,然后拿起书看看封面,上面写着‘吾国’二字,就问道:“这是什么书?祯亮兄为何看都不看。” 解祯亮苦笑道:“我不出仕,这书家父不许我看。” 于谦好奇心大起,就放翻开了书,里面有目录索引,第一个目录就是…… ——民生! 而后就是农事、军事、商业、工业……最后是外交。 于谦倒吸一口凉气,果断把书合上递给解祯亮,惶恐的道:“祯亮兄,这是帝王之书啊!学生不敢看。” 解祯亮不以为然的道:“这个却是你弄错了。伯爷说过,帝王应该学的是看人,以及用人,其余的只需略作了解即可,皓首穷经的是傻子。” “我就看了商业的开头一点,伯爷写的确实是精彩。” 解祯亮知道于谦这人固执,就诱惑道:“你给我创造了多大的价值,我就给你多大的报酬。当你无法再为我创造价值时,那就是废物。反而言之,当你提供的报酬无法体现我的价值时,同样也是废物。这便是人性,能超脱人性者,即为大家口中的忠心!” 于谦沉吟道:“伯爷此言大可扩展开来,上至九重天,下至升斗小民……这是在描述人性啊!” “人性本贪,人生而逐利,这是伯爷的原话,廷益,你且好好的看看吧。” 方醒隐晦的在暗喻着朝堂之上的价值观,于谦懂了,躬身道:“多谢祯亮兄,学生会仔细拜读,此后但有寸进,不敢忘怀。” 解祯亮笑道:“伯爷没有权臣之心,也不需要别人归心,只是在寻找志和道同者,志是纵横四海,道是实用之学,摒弃形而上的夸夸之谈。廷益,伯爷的志向远大,太孙英姿勃发,大明大有可为!” …… “父皇,大明大有可为!” 朱棣看看手中的贡士名单,再看着朱高炽那仿佛天下英雄皆入我彀中的得意,面无表情的道:“其间大多不可用,这便是天下英雄?至为可笑!” 每次科举取士,最后在宦海的磨砺中不知道要倒下多少,平庸多少,最终能得君王看重的不过寥寥。 朱高炽讪讪的道:“父皇,天下归心,就算是野有遗贤,可那也是大明的。” 这是肉烂在锅里的意思,朱棣不屑的道:“不能任事有何用?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还不如婉婉。此辈精于揣测人心,却不通政务,罢了!那个于谦你看如何?” 朱棣提到婉婉,朱高炽有些悻悻然,然后收敛心神道:“父皇,于谦的文章被判为惊语,若不是看在他是浙/江乡试第六名的份上,差不多就要被黜落了。” 朱棣冷笑道:“文章文章,我家却不需要文章。你记住了,所谓的文章,不过是用来为难那些读书人的,任事不需要文章,要的是夏元吉那种人!” 朱高炽鬼使神差的问道:“父皇,那兴和伯呢?” 问完他就后悔了,不过依然不肯收回。 “兴和伯?” 朱棣轻笑道:“那竖子就是个猢狲,你切记,读书读书,要读活,皓首穷经者大多迂腐,不堪用。” 这就是用人论,灵活的人做事上手快。而古板的人大多不堪用。为君者要知人善任,把各种不同的臣子安置在适合他们发挥的地方,而不是一股脑儿的按照程序来。 而方醒,朱棣的意思大抵就是读书读活了,所以触类旁通。 至于朱高炽,朱棣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离皓首穷经不远了,若不是你的身子不争气,此次出海朕本是属意于你。” “儿臣……惭愧。” 朱棣这是在暗指朱高炽坐井观天,而他也只得受着这个评价。 儿子不中用,那就大力培养孙子吧! 这就是朱棣的意思,而且毫不加掩饰! 正文 第1254章 这个大明让人害怕 旧港天气晴好,海风轻拂,几只海鸟在海面上觅食,不时一头扎下去,然后叼着食物飞起,得意非常。 两艘商船在外海出现,然后径直朝着码头而来。 船上十多个留着大胡子,高鼻深目的缠头男子从船舱中钻出来,极目眺望远处的港口。 “好多人!” 随着码头的拉近,这些男子看到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好像是在施工。 “旧港在扩建码头,可大明没有开通商道,他们扩建了给谁用?” “咦!有明人的战船!” “小心了,明人的船队应该就在附近。” 想起那支庞大的船队,这些男子都面带惧色,同时也艳羡不已。 此时的奥斯曼虽然还在恢复之中,可阿拉伯世界都感受到了那个巨人重新崛起所带来的压力。 永乐初,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帝国被帖木儿帝国打败,国君被俘,从此一蹶不振。 可现在那个大家伙又要起来了,周围的国家无不瑟瑟发抖。 “帖木儿,奥斯曼,大明,你们怎么看?” 一个男子问道。 “帖木儿是很厉害,可奥斯曼若是恢复了,以他们的凶悍,应当是最厉害的。至于大明……他们的侵略性太差了,太保守,并不足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嗯,是这样。” 这时港口有一艘小船靠过来,船上的人喊道:“停船检查!”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的。” 船上的人都有些不解。 小船上的人喊道:“这是新规矩,在进港前必须要检查货物,否则不许靠岸。” 船上还有人手持刀枪,显然不听话就要动武。 于是这些天方人只得乖乖的带着这些人进货仓检查。 等船终于靠港后,看到那些在忙碌的都是土人,商人们都面色凝重。 大明这是想干什么? 以前的大明可不会那么霸道,更不会去奴役当地土人。 “阿卜杜拉,欢迎你的到来,这一路没遇到海盗?风浪呢?能看到你活着来到旧港,我倍感欣慰……” 一个油滑的声音传来,船上的商人中有人应道:“钟大人,我很好,这条航线我闭着眼睛就能走。” 一个商人下船,大胡子看着乱糟糟的,长袍上也全是皱褶,他大笑着走向码头上的男子,一个熊抱后,说道:“钟品,你还是那么油嘴滑舌,施大人早该把你给换掉。” 钟品使劲挣开拥抱,皱眉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阿卜杜拉无奈的道:“难道我还能下海洗澡吗?好吧我的朋友,让我们来交易吧。” 钟品接过货物清单,皱眉道:“都是象牙犀角,我看看还有什么……红丝绣丝,花蕊布……珠宝、龙涎香……” “够吗?想必这些货物足够施大人拿去进贡大明皇帝,然后换回无数的财物。” 钟品笑道:“今年会有一次进贡,不过……却不敢奢望多少赏赐。” “为什么?” “因为有大人物到了旧港,所以你们最好安分些,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明白吗?谁也不行,包括我们的大人也不行。” “大人物?多大?” “这不是你一个商人该问的问题,看到边上的那些军士了吗?若是你再问下去,那就不用再回去了,码头上每日都会看到你的身影在忙碌,我也不敢给你送点儿好吃的,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 阿卜杜拉肃然道:“我明白了,多谢你,我的朋友。” “咦!那边有我们的人!” 这时一个随行男子指着码头那边在打桩的人惊呼道。 阿卜杜拉侧身一看,就看到两个天方男子正笨拙的挥舞大锤在打桩,而且他们很勤快,没有偷懒的意思。 “我的朋友,这是为什么?” 阿卜杜拉很愤怒的问道,他的随从们都面带激愤,看那样子,若不是边上有明军,他们肯定要把自己的同胞解救出来。 钟品叹息着把阿卜杜拉带到边上,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反抗者,明白吗?” “他们反抗了什么?”阿卜杜拉一点儿都不明白。 钟品无奈的道:“有人认为你们的渗透太厉害了,可这里不是天方,而是大明的旧港。” “然后呢?” 阿卜杜拉不解的问道。 “然后就是区别对待,明白吗?好日子不会再有了,老老实实地才能过日子,不老实的就得吃苦头。可有人就不甘心,于是大多都找到了新活,建造码头。” 至于少数人去了哪,阿卜杜拉不用问就知道,多半是灰灰了。 随后两人为了交易的价格争吵了半天,最后定下来后,就有人去卸货。 “我们大人不在,目前整个旧港都有些紧张,你要的货物和银钱明日交割,相信我老朋友,旧港不会赖账。” “好吧,我也别无选择,对吗?” 第二天,当阿卜杜拉出门后,就发现所有人都去了港口。 “大人物来了,走,我们去看看。” 等到了码头,看到那庞大的船队缓缓靠向码头时,阿卜杜拉面色凝重的道:“这是无敌舰队,帖木儿没有,奥斯曼也不能抗衡,若是这支舰队去了那边,很可怕。” “可舰队再厉害,还得要用脚步去征服,所以这是个假设,没有可能性的假设。” “好大的船!” “是的,这支船队去过我们那边,确实是大,大明究竟有多大?!哎!” 十多艘小船靠岸,那些军士冲上岸来抢占了警戒位置,随后,大人物出场了。 “见过殿下!” 一阵呐喊后,阿卜杜拉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大明的亲王来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是的,看来大明越来越重视这边了,若是他们再放开商人出海,阿卜杜拉,我们的饭碗都没了。” “大明万胜!” 这时前面迎接的人群在欢呼,阿卜杜拉的一个随从从前面挤回来,低声道:“阿卜杜拉,明人的亲王来了!而且他刚率领舰队打下了爪哇,是的,爪哇作为一个国家,从此不复存在了。” “我的天呐!爪哇,那个强横的国家不复存在了?” “是的阿卜杜拉,被明人的皇储轻松的击溃了。” “这个大明让人……阿卜杜拉,我害怕了!” 阿卜杜拉看着那些明军,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的,我也害怕了……”m.. 正文 第1255章 动杀机 爪哇不再是一个国家,这个消息让旧港人欣喜若狂。 “看看,看看,这就是大势啊二姐!” 施进卿去了一趟爪哇,回来看着红光满面,病容全消。 施二姐说道:“爹,我知道了,咱们家以后就是大明的臣子,好好的在旧港呆着,就算是以后不能在旧港做主了,可一个富家翁是跑不了的,说不定子孙还能得到封赏。” 后面的船只靠港,一堆堆的俘虏被押解上岸,施进卿赶紧叫人去看守俘虏。 ——船队终究会走,旧港想要发展,必须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方醒陪着朱瞻基走过来,看到阿卜杜拉等人后,他轻声对朱瞻基说道:“是大食商人,不过黑衣大食已经消亡,此刻他们只剩下了商人的本事,否则旧港这边难免会引狼入室。” “他们就是中间商,坐拥东西商道,左右逢源。” “漫长而危险的海路让那些人畏惧,所以天方人就成了得天独厚的商人。” 据说欧洲和华夏的接触最早是在汉代,在汉人从陆路去出使罗马因为安息帝国而失败后,罗马人走海路来到了华夏,这是最早的记录。 “见过尊贵的殿下。” 阿卜杜拉等人赶紧行礼。 “你们是天方人?” 朱瞻基问道。 “是的殿下。” 阿卜杜拉不敢抬头,他总觉得朱瞻基身边那人带着煞气,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 “天方人对此怎么看?” 那人发问了,敢在大明皇太孙的面前逾越发问,必然是贵族,或是亲戚。 阿卜杜拉低着头道:“尊贵的大人,爪哇罪有应得。” “我问的是那些番人。” 阿卜杜拉的心中一紧,脑海里转过千般念头,最后说出来的却是…… “大人,这里是大明的地方。” “你不错。” 方醒赞许道:“客人不可能越过主人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是来做生意的吧?好好的做,大明很大,世界很大,钱是赚不完的,大家联起手来去赚钱,比如说……去赚奥斯曼人的钱怎么样?” “或者说是……肉迷国!” “肉迷国?” 朱瞻基知道这个国家,而且还知道这个国家的强盛。肉迷国已经来‘进贡’过好几次了。但是除去第一次是真的之外,其它的都是奥斯曼商人冒充使团来骗钱。 阿卜杜拉浑身打颤,说道:“殿下,是的,那是一个强横无匹的大国,相比大明也丝毫不逊色,我等小国只能瑟瑟发抖。” 朱瞻基点点头道:“那便这样吧。” 阿卜杜拉不敢动,一直等朱瞻基等人的脚步声消失后,这才浑身一松,汗水瞬间就打湿了背腋。 “好险!” 身后有人说道:“阿卜杜拉,那个贵族居然知道奥斯曼?那个魔鬼!” 阿卜杜拉的身体还不能行走,他喘息着道:“可怕的大明,奥斯曼正在恢复中,刚才我想怂恿那位殿下,想让大明和奥斯曼开战,可惜他身边的那个贵族太可怕了,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我的灵魂!” 几人唏嘘着,然后去打听消息,等得知朱瞻基和方醒的身份之后,都呆滞了。 一国皇储居然出现在旧港这个地方,额滴神啊! “难道大明要对奥斯曼开战了吗?” “为什么不是帖木儿呢?要知道当初他们可是想让大明臣服来着。”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个好消息,让这三大帝国开战吧,然后生灵涂炭,咱们正好做生意,说不准以后能富可敌国呢!” “阿卜杜拉,该死的!伯爷召唤你!” 钟品急匆匆的走过来,劈头盖脸的道:“你最好小心一点,否则伯爷会砍下你的脑袋,做成世上最小的京观。” “京观是什么?” 阿卜杜拉急匆匆的跟着钟品往宣慰使衙门去,边走边问道。 “京观就是用敌人的尸骸来修建高楼。” 钟品随口忽悠着阿卜杜拉,“那位是大明兴和伯,他铸下的京观无数,死在他麾下手中的敌人不计其数,你最好祈祷自己没有犯事……” “绝对没有!” 等进了前厅后,辛老七和小刀伸手,阿卜杜拉非常自觉的站好,并张开双臂。 搜身完毕,阿卜杜拉进去,方醒问道:“天方就是夹缝中的羔羊,奥斯曼和帖木儿之间的战场,你的想法不错,只是却不是个合适的怂恿者,所以你该告诉我奥斯曼现在的情况,否则码头上有削尖的木桩,占城有一种刑罚你该听说过,想试试吗?” “不!” 方醒的眼神没有温度,阿卜杜拉毫不犹豫的说道:“尊贵的伯爷,奥斯曼人正在逐渐走向复兴,帖木儿也无法阻拦,他们甚至还向着西方开战,那些西方人不是对手。不过据说那位君王的身体不大好。” 方醒看着这个商人,想起以后他们的日子,不禁笑道:“你们害怕了吗?” “是的伯爷,我们害怕了。所以我用了拙劣的手段想利用大明,恳请您原谅,我愿意用此行的货物来赎罪。” 明人好面子,不会接受这等好处,至少当着人不会要,所以阿卜杜拉准备回头拿了钱之后马上就跑。 至于以后,相信以施进卿对旧港商誉的顾虑,定然不会为难再次前来的他。 方醒盯着阿卜杜拉,良久才微笑道:“既然是天方朋友的心意,那本伯就接收了,老七。” “老爷!” 辛老七进来领命,他只是看了阿卜杜拉一眼,那杀气就让阿卜杜拉噤若寒蝉。 “这位阿卜杜拉想把自己的货物赠送给我,那就收下吧,你去找施进卿,把此事办了。” 阿卜杜拉的嘴唇蠕动着,懊悔在啃噬着他的心。 “你后悔了?” 辛老七走后,方醒笑眯眯的问道,而边上的洪保和王贺都知道,这位伯爷又要坑人了。 阿卜杜拉哪敢承认,急忙挤出笑意说道:“没有的事,能认识伯爷,我受宠若惊,回头就让他们把货交割了。” 方醒的笑容一收,冷冷的道:“知道吗,就凭着你在殿下的面前说了奥斯曼和大明一般强大的话,本伯就可把你们都丢进海里喂鱼。” “回去告诉那些商人,大明乐意与各国商人交好,该赚的钱大明不会吝啬,可要记住了,管住自己的嘴和脚,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 方醒起身,想起了那个庞大的帝国,心中却丝毫没有畏惧。 “这里已经不同以前了,大明的目光已经转向了海洋,不管是谁,都得遵守大明的规矩,否则,大明的无敌舰队会上门去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居然敢在朱瞻基的面前挑唆,方醒真的是动了杀机。 若是换一个固执而无知的皇储,阿卜杜拉的话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凝固,等待时机成熟,不管情况如何,他都有很大的几率会选择开战。 一山不容二虎! 正文 第1256章 爆发 “陆地上我们的对手是撒马尔罕,也就是帖木儿帝国,而在海上,我们面临的对手是肉迷国,也就是奥斯曼,瞻基,这需要数十年之功。” 方醒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商人,即便是阿卜杜拉心怀叵测,但按照他的处理方式,也就是下海喂鱼而已。 “大明要想长盛不衰,必须要先控制住这片海,其次便是陆路要打穿撒马尔罕,才能从海陆迎击同样想一统世界的肉迷国。” 方醒当然不稀罕那两船货物,他的仓库里找些东西出来,就能让人目瞪口呆。 钱财不是他所看重的东西,他看重的是…… “这个世界是大明的,必须是。” 方醒的情绪有些亢奋,挥手的动作有力。 朱瞻基静静的听着,他也在心潮澎湃。 朝中至今对外面的世界依然一无所知,从肉迷国这个称呼就能知道。 “天方人对西方所知甚多,相信我,帖木儿算不得大明的劲敌。” 方醒拿出一张羊皮递给朱瞻基:“你看看,这就是世界,西边的世界。” 羊皮上是粗糙的地图,上面用天方文字记录着被分割开的一个个国家。 “大明在这里。” 方醒指指地图上的大明,朱瞻基闭眼呼气,再睁开眼睛时,他凝重的道:“回去我会和皇爷爷说说,这个世界并非简单,大明不能再坐井观天。” 方醒漫不经心的道:“有人曾经坐船走直线,最后回到了自己出发地的背面……” 朱瞻基没在意这个,心思全在那张地图上。 方醒微微叹息,觉得自己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 “阿卜杜拉,我们的钱没了!没了!” “那又如何?难道咱们要把命丢在这里吗?” 阿卜杜拉心如刀绞的道:“想想那些爪哇人,你就会庆幸咱们还留的命在。” “可要不是你非得去耍小聪明,哪里来的麻烦?” “对,回去后你得把我们的损失赔了!” 几人喧闹着到了码头,几个土人正在他们的船上清洗,这是花钱给钟品后得到的服务。 “我们明天就走。” 阿卜杜拉不准备还他们的钱,不过眼前大家还得同舟共济。 水手们都在岸上休息,以前都有的特殊服务,这次也没了,这让他们无聊至极。 那几个土人边干活边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清洗好后,这几个土人得到了一些粮食作为报酬。 “邦,古里,你们兄弟的粮食。” 发放粮食的也是土人,不过却是死心塌地为大明办事的骨干。 走在码头上,周围全是人。 那些土人在旧港军队的监督下,奋力的在搬运着物资,努力的在扩建着码头。 那几个土人凝视了工地一会儿,然后一起出了码头,各自归家。 其中两个土人是兄弟,他们拿着一口袋的粮食喜笑颜开。 “邦,回家吃干的。” “好,古里。” 两兄弟得意的模样被阿卜杜拉看到了,就冲着他们呸了一口道:“滚回你们的地方去!” 邦回身看着他,脸上浮起了卑微的笑,还躬身哈腰。 “该死的家伙!” 阿卜杜拉轻蔑的看了面带怒色的古里一眼,再次呸了一口,然后去找钟品,想求求情。 可钟品却是非常遗憾的、感同身受的婉拒了。 “老朋友,告诉你吧,若不是你经常往来于这条航线上,今日你的命已经没了,明白吗?你的运气真不错,听我的,下次还能赚回来,去休息吧。” 忽悠走了阿卜杜拉,钟品想起方醒对那些番人的态度,沉思良久,然后回家去搜罗了自己收受的一半好处,去找施进卿自首。 阿卜杜拉,祝你好运! 此时朱瞻基正和施进卿等人商议旧港在以后的发展方向。 “大明的楔子,你们的作用就是这个,牢牢的看住海峡。” “记住了,这里是大明的疆土!” 在看过那张地图之后,朱瞻基有了恐慌感,所以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 施进卿激动的拍着胸口保证,只要施家人活着,旧港就是大明的,然后就咳嗽起来。 “来人,传了郎中来!” 船队的郎中不止一名,水平比旧港的不可同日而语。 朱瞻基皱眉道:“本宫还想看到施大人再为大明效力数十年,还请保重身体才是。” 微微的责怪反而让施进卿感动的红了眼眶,他左右看看,眨巴着眼睛道:“殿下请放心,臣一定保重身体,等殿下下次再来时,臣一定到码头相迎。” “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朱瞻基点头,然后对施二姐说道:“你要照顾好施大人,还有,大明在此名正言顺,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稳固,回去好生处置了。” 施二姐起身,满脸的汗水,惶恐的道:“殿下恕罪,小女知错了,回头就把那孩子让人好生的养着。” 施二姐收养了一个孩子,有些用意在里面,不过朱瞻基显然觉得这不是好主意。 送走了施进卿父女,朱瞻基苦笑道:“不过是一个旧港就这么多事,皇爷爷的忙碌和操心可想而知。” 方醒笑道:“所以我说了,权臣和君王都不是好活,累得要死,像我这般的多好,逍遥自在。” 朱瞻基摇摇头,失笑道:“那是,十年后,我必然会怀念这段时光。” …… 码头上,那些工匠在检修着船只,船队不会在旧港停留多久,回程同样不容易。 吃过午饭,土人们继续忙碌着,那些被召来干零工的土人也在船上穿梭着。 忙碌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那些俘虏都被驱赶着回营,而那些打零工的土人可以回家。 方醒和朱瞻基在码头上看着被打了不少桩子的码头,巡视了一圈后,就准备回去。 “杀人了!” 贾全打马狂奔过来,喊道:“殿下,有土人杀了天方商人,那些俘虏都暴动了!” 方醒看了看身边的家丁,还有朱瞻基的十多名侍卫,就喝道:“聚宝山卫集结了没有?施进卿呢?把他的麾下集结起来,首先保护汉人!” 朱瞻基放下望远镜,说道:“聚宝山卫已经出击了,施进卿的人也在围堵那些俘虏。” 轰! 远处一个巨大的呐喊声爆发出来,接着无数人开始向码头这边奔来。 “聚宝山卫堵住了他们的路,这些人想从码头抢船逃离旧港。” 朱瞻基微笑着说道,一点都没有面对几千人冲击的恐慌。 正文 第1257章 处置善后 “轰轰轰轰轰!” 火炮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排枪轰鸣。 一队骑兵开始绕向侧翼,准备迂回来接应朱瞻基和方醒。 贾全有些慌了,劝道:“殿下,咱们从侧面避一避吧。” 远处的人群越发的清晰了,方醒说道:“上船吧。” “上船?” 贾全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伯爷,船上那是死路啊!” 朱瞻基点头道:“好,咱们上船。” “殿下……” 贾全觉得他们都疯了,那些土人明显就是奔着船来的,到时候就是瓮中之鳖啊! 二十多人一起上了宝船,然后就在船舷看着那些蜂拥而至的土人。 “出来吧!” 就在贾全准备冒死把朱瞻基带走时,方醒喊了一声,接着通往甲板下面的舱室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人来。 “殿下请放心,下官一定挡住那些土人。” 石搬笑的有些谄媚,拍着胸脯打包票。 随着这声喊,边上的那艘宝船里也出来不少军士。 刀枪林立间,狂奔而来的土人们愣住了。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 于是土人们分为两个极端,一部分人原地蹲下,准备投降。 而另一部分人却疯狂的继续冲过来。 “放箭!” 箭矢不用瞄准就倾泻而下,人群中顿时倒下一片。 “嘭嘭嘭嘭!” 聚宝山卫追击而来,排枪打的又快又密。一排排的俘虏被打倒在地,那些原先想逃跑的俘虏大部分都绝望的大喊着,然后往侧面跑。 跑到侧面后,俘虏们就蹲在地上,显然是被排枪吓到了。 剩余的小股俘虏冲进了码头,被弓箭慢慢的绞杀。 十多个俘虏冲进了那片打桩区,因为只要越过那片木桩,一艘小船就在等待着他们。 可等他们跳下水后,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双脚都被淤泥给陷住了,向前一步就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秦大学带人追到了码头上,举枪瞄准那些俘虏,叫人喊话。 “******” 通译的劝降并未收到效果,那十多人依然在艰难的往前,绝望的跋涉着。 “啊!” 一个俘虏一脚陷进了深泥中,身体渐渐的下沉,很快就到了胸口。 “邦!邦!” 一个俘虏奋力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想把他拉起来。 “古里!******” “他们在说什么?” 方醒问道。 通译说道:“那两人是兄弟,那个叫做邦的人让他的兄弟快走,别管他。” 兄弟情深啊! 方醒眯眼看着那边,而秦大学也没有下令开枪,因为没有必要。 被吓的半死的施进卿来了,一上船就说到了此事的起因。 “那个番人商人和土人发生了冲突,下午的时候就花钱雇佣了十多个土人,把那一对兄弟的家给毁掉了,而且还把他们的……” “这对兄弟刚才就去刺杀,结果杀错人了,只杀了那个商人的两个随从,然后就逃出来,引发了俘虏们的暴动。” 方醒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个邦已经被淹到了嘴巴,他仰着头拼命的叫喊着,而那个古里却不肯放手,自己也渐渐的被拖了过去。 “邦!” “古里!” “邦!邦!邦……” 海面上冒起了些水泡,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 “拖他上来!” 方醒突然叫人去救那个叫做古里的上来,于是马上有人扔了绳子过去,把古里托上岸。 古里的眼中全是绝望,浑身都是烂泥躺在那里。 方醒交代了方五几句,然后就陪着朱瞻基进了船舱。 那些俘虏再次被赶进了营中,而阿卜杜拉却愤怒的去找到了钟品。 “那个该死的家伙杀死了我的两个船员!大人!” “你在愁什么?” 钟品交还了赃物后,暂时被允许戴罪立功,所以心情还不错。 “你在担心回去后要赔钱吗?不过本官听说……这些船员并不值钱。而且阿卜杜拉,因为你而引发了这次骚乱,大明的损失谁来赔?” …… 古里觉得自己不该上岸,应该和邦一起死在那里。 所以他就想自杀,然后被关在一个单间里,就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想报仇吗?” 一个通译出现了,边上还有一个明人。 古里呆滞的眼睛动了一下。 “这位大人能帮你报仇,前提是你敢不要命吗?” “敢!” 古里的眼中生出了希望,随即坚定。 “好!很好!你再找一个敢赴死的人,告诉他,他的家人将会得到优待。” “来!这位大人会教你怎么使用这个东西,然后……你就大仇得报了。” …… 阿卜杜拉很慌,所以第二天凌晨天刚亮,就把那些水手赶了出来。 给养在昨天就补充过了,足够回家还有余。 昨天傍晚发生了那一幕之后,码头上的警戒明显的更严密了。 几个军士搜身之后,指指他们的船,要求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离开码头。 “作为罪魁祸首,你们以后将不再受到旧港的欢迎,我的老朋友,咱们后会无期。” 钟品很义气的来送行,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阿卜杜拉垂头丧气的道:“钟大人,没了这条商道,我会变成穷人。” “这就是命啊我的朋友!” 钟品笑眯眯的把他们送上船,等船帆张开后,还挥挥手告别。 方醒也起来了,方五来禀告,说是船已经离开。 “让船跟上去,小心些,没人的时候就逼上去,若是下面动手就别管,只管看着他们消失就好,若是没动手,那就别客气!” 方五点点头,最后问道:“老爷,那为何不直接了结了他们呢?” 方醒背身而立,淡淡的道:“大明要商道,若是公开处置,消息总会泄露出去,那样会让人胆怯。” 方五明白了,可朱瞻基却没明白。 “为何要解决他们?” “因为他们看到了大明的实力,看到了聚宝山卫,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态度。当年蒙元人西征时,那些国家齐呼上帝之鞭,等他们得知同一肤色的大明准备对外露出獠牙时,会对以后造成巨大的影响。” 朱瞻基明白了。 其实那天阿卜杜拉对着朱瞻基说出那番话后,他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 …… 两艘商船驶出旧港,慢慢的消失在天际。 船上,阿卜杜拉正在被人围攻。他的两个合伙人,其中一个被误杀,而且这条商道以后也不能来了,损失惨重啊! 一番争吵之后,阿卜杜拉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狭小的船舱。 昨晚他一夜未睡,此时迷迷糊糊的。 “咦!怎么有人在唱歌?” 阿卜杜拉起来,四处寻找这个声音,最后他把耳朵贴在地板上,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下面装货物的大舱里,古里在唱着一首歌,听着很简单,就像是孩子们唱的。 而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油纸包。 唱完了歌,古里把油纸包抱在怀里,找到了引线。 上面传来了脚步声,古里咧嘴笑着,用一个爪哇以前从未见过的火媒点燃了引线。 “嘭!” 舱盖被打开,阿卜杜拉带着人冲了下来,就见到了咧嘴大笑的古里,以及那淡淡的硝烟…… “轰!” “轰!” 两艘船不过是间隔了二十息的时间连续爆炸。 远处来了一艘战船,船头上的辛老七举起望远镜看着起火的两艘船,一直看着,直至沉没…… “过去看看有没有人。” 战船慢慢的驶过去,仔细的搜寻着。 海面上除了一些木板和杂物之外,空荡荡的…… 正文 第1258章 瓦剌,哈烈 夏季的草原是多姿多彩的,牧草繁茂,黄羊肥硕。 几朵紫色的小花静静在草丛中绽放着,它们将会芬芳草原的整个夏季。 蓝天白云,还有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季节了。 一个牧羊女驱赶着庞大的羊群向着紫色小花这边而来,她坐在马背上,手中的皮鞭虚空甩出一声脆响,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乖乖的向右边转弯而去。 不要长期在一个地方牧羊,否则这个地方会荒芜。 草原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他们把草场和牛羊看的比什么都重,比自己都重。 牧羊女看到羊群顺利转向,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不美,可却笑的很干净。 “琪琪格!” 远处来了一个男子,他驱赶着马,挥舞着手,大笑着奔来。 “扎那!” 牧羊女看到这个男子,不禁笑的更欢快了。她挥舞着马鞭喊道:“扎那,王爷回来了吗?” 男子近前,贪婪的看着少女,说道:“琪琪格,王爷已经统一了三部,现在是太师了!” 少女笑道:“扎那,那以后再也没有谁来欺负我们了吗?” 扎那点头道:“没有了,但是太师还在想着大明,所以想和撒马尔罕那边联络。琪琪格,现在太平了,我娶你。” 少女垂首,脸蛋羞红,手中的马鞭被捏成了一团。 两匹马在慢慢靠近,两个人也在慢慢靠近…… 两匹马不安的相互磨蹭着,远处的羊群停住了,肥美的牧草让它们忍不住低下头去…… 而在不远处的王帐里,脱欢气质沉凝的坐在一把装饰精美的椅子上,目光转动,看着下面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麾下将领们问道:“瓦剌已经一统,下一步你等以为如何?” “太师,咱们该去打阿台,统一草原。” “对!阿台那个杂种!他居然可耻的投靠了明人,太师,打吧!” “那个可耻的叛徒,应该被马踩死!” “……” 刚一统瓦剌三部,麾下收获了许多财物和牛羊人口,所以贪婪的就像是饕餮,永远都不会停止去寻索新的食物。 而这也是脱欢能镇住这帮人的手段。 没有杀戮,没有收获,对不起,不管你的血脉再高贵,在大家的眼中不过是条野狗罢了。 脱欢微微颔首,等手下们安静下来后,沉声道:“明人狡诈,他们不会真心的帮助阿台,他是在自作孽,迟早会自食恶果。” 这是否决了攻打阿台的建议。 “我们虽然大胜,可和大明那个庞然大物相比,我们还很弱小,不可挑衅。我们需要积蓄力量,等待明人衰弱的时机,不过这太慢。” 脱欢的眼中闪烁着野火,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马哈木,正是被明皇朱棣追的上天入地,最后死在小岛上。 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鲁台,他羞辱了自己! 可惜阿鲁台却死于明人之手,据说是献俘后被斩首。 那么还剩下什么? 脱欢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明人强大,但明皇却垂垂老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他得顾忌自己和那个跛脚的帖木儿一般的死在半道上,然后帝国分崩离析。” 说到朱棣,下面这些将领们都收起了兴奋之色,变得有些……畏缩! 是的,就是畏缩! 脱欢心中恼怒,说道:“在撒马尔罕,那些人已经歇下来了,明白吗?他们不再向外征伐,醉心于建设国内,醉心于那些文人的东西。就在前年,他派出了使团去了明国,别以为那是朝贡和臣服,和他的父亲一样,那是在麻痹明皇,顺便侦测一番明人国内的情况。” “太师,难道他们还想进攻大明?” 脱欢点点头道:“目前依然在犹豫,不过……若是加上我们呢?” “嘶……” 帐内一时间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脱欢满意的看着麾下的反应,说道:“撒马尔罕最大的敌人还在衰弱中,所以他们懈怠了,没有抓住机会,可大明现在起来了,东征西伐,海船还到过靠近那个庞大国家的地方,这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明皇的野心太大了,听说那船队能灭国,如果他把船队停了,全力进攻草原,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告诉你们的太师,挡得住吗?!” 所有人都摇头,大明太庞大了,不但疆土庞大,而且人口相比草原来说更是庞大。 这样的帝国,只要自己不作死,没人敢触其虎须。他不出来咬邻居几口就算是祖坟烧高香了。 脱欢说道:“明人的太子喜欢文人,这是个好现象,最好再来一次内战,那这个庞大的大明将会轰然倒塌,变成咱们的草场。” “明皇老了,他肯定老了,老的无法上马,无法挥刀,我们不能等,等到他死去后再去动手,那样会导致明人团结一致,明白吗?” 下面的将领们都肃然听着,脱欢微微一笑,说道:“去吧,派出最能说会道的使者,带上最珍贵的礼物,去撒马尔罕,去哈烈,去说服他们。” 手下们轰然应诺,然后齐齐出去。 大明,那是大家以前的家园。 以前的大明,只是蒙元人的草场,那些汉人不过是奴隶。 可自从那个该死的放牛娃兼和尚起兵后,蒙元就渐渐的衰落了。 脱欢坐在镶嵌着宝石的椅子上,喃喃的道:“不能让汉人聚居,要把他们打散,散成一盘沙子,再也无法聚拢。” 他想了良久,最后摇头失笑。 在没有成功之前,这等幻想还是少些为好,免得迷失了自己的心智。 起身走出大帐,外面一堆人在起哄,脱欢看去,原来是自己的侍卫扎那正在向一个少女的父母求婚。 看到脱欢出来,那些人都散开了,只留下当事人在现场。 “太师。” 扎那是一个勇士,他的长刀能砍下最厉害的敌人的脑袋,他的长弓能射下空中迁徙的秋雁。 可这位勇士此刻却羞涩了,脱欢看了少女一眼,说道:“是一对,很好的一对。” 琪琪格的父母赶紧拜谢脱欢,这是指婚,以后的好处大了去。 “多谢太师。” 琪琪格垂首,有些粗糙的双手握在一起。 脱欢看到这对新人的模样,不禁心情大快,当即就出了十头羊的贺礼。 太师送礼,下面的人肯定得跟着,于是没多久,这对新人就变成了小有身家的人家。 “太师,我愿意为您去越过明人的边墙,为您去跨过最莫测的沙漠……” 忠心总是不嫌少的,脱欢微微点头,说道:“正好大胜归来,庆祝吧。传令下去,把篝火点燃,把缴获的牛羊杀一些,美酒拿出来,让大家为了胜利而欢呼吧!” 命令下达,这片宽阔的草原都开始了欢呼。无数人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着,祈祷这样的胜利来的更多一些,更快一些…… 正文 第1259章 病倒的雄狮 草原上气氛轻松,而北平城里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朱棣已经半个月没出现在群臣的面前了,能见到他的只有几位辅政学士。几天前情况再次升级,连学士们也见不到他了。 金忠很不满意,所以仗着一张老脸就要去求见朱棣,结果被勒令回家闭门三日。 夏元吉很从容,每日该办的事情从不拖延。 户部运转正常,大明就不会乱。 “可以确定的是,陛下生病了。” 孟瑛很不安,作为五军都督府的执掌者,朱棣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被人瞩目的中心。 “我们效忠于陛下,嗯,效忠于陛下!” 孟瑛给自己打气,他相信大明不会再出现一次靖难之役,也不能再出现,大明经不起折腾啊! “那些考生到齐了吗?校舍的修建怎么样了?” “大人,考生陆陆续续的到了七八成,校舍还在建造,工部说缺那个什么水泥,要等,不能急。” 武学的筹建已经接近尾声了,并且速度不慢。 可孟瑛却不满意的道:“去工部,让他们再快些,陛下在看着呢!” 这话有些脸皮厚,朱棣对武学根本就是在冷眼旁观,所以给了孟瑛极大的压力。 “大人,不行啊!工部说到处都需要水泥,他们正在准备扩产,所以让咱们耐心些。” 孟瑛皱眉道:“那便建造木屋。” “大人,太孙殿下曾经说过,能用水泥就用水泥,别去伐木,还说什么要绿水青山。” 孟瑛郁闷的拍着桌子,却不能喝骂。 …… 而在方家庄中,主宅里,挺着个大肚子的张淑慧正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散步。 “娘,我要弟弟!” 土豆背完书就过来看稀奇,特别是张淑慧的大肚子,更是让他瞪大了眼睛,因为有人告诉他,小弟弟就在里面。 小白正带着平安在给铃铛洗澡,看到土豆冲进来,就喊道:“土豆离远些,小心撞到了夫人。” 平安三岁了,一本正经的给铃铛浇水,而在边上有两条半大撵山犬在吐舌头。 “大虫。” 平安严肃的喊道。 一条眉心有一撮白毛的撵山犬马上起来,走到平安的身边,用舌头舔着他伸出来的手。 “小虫。” 平安摸摸大虫的脑袋,然后喊道。 另一条看着温顺些的撵山犬过来,同样舔舔平安的手,然后获得了抚摸的福利,眯着眼睛,看着有些陶醉。 铃铛在大木盆里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目光淡漠,并没有什么温情。 土豆跑过来摸摸铃铛,说道:“二娘,铃铛老了吗?” 小白难过的摸着铃铛的背,说道:“嗯,铃铛开始老了,以后咱们家养着它。” 土豆不知道老的具体含义,就犹豫了一下,说道:“嗯,那我每日都给它留肉。” 铃铛看到土豆后就摇动着尾巴,眼神和气了许多。 张淑慧在那边和两个嬷嬷小声的说话,不敢让别人知道。 “陛下都半个月没上朝了,据说就在宫中听奏章,京城里面到处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五城兵马司不受信任,家中最近要少出门,好在稳婆是早就说好的,哎!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若是……” 秦嬷嬷闻言就劝道:“夫人,太子殿下在理政呢,郡主也回宫照顾陛下去了,也没见下旨去叫太孙殿下,可见陛下多半是没事。” 普通人家还好,可勋戚家的孩子若是生在国丧期,以后就会被人歧视。 张淑慧叹道:“我这走也走不动了,此时才知道家中男子不在的苦楚,夫君去了海外,若是有个……” “夫人慎言!” 邓嬷嬷低喝一声,然后说道:“怀孕时多虑,这个是毛病,您得往好的地方想,不然对大人和孩子都没好处。” 张淑慧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大哥最近都不出门了,可见京城中的诡异,咱们家里没有那么多家丁,若是有人……到时候那些仇人都会蜂拥而至。我和小白倒是没啥,可孩子们怎么办?” “夫人多虑了。” 邓嬷嬷和前院的联系比较多,她镇定的道:“留下的三个家丁都在收集消息,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慌,可见老爷走时留下了后手。” “解先生一家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吟诗作对呢!只是书院放假了,他说没事做,就让那于谦经常回来教导一番,可见咱们家没事。” “那于谦也是个白眼狼,得了那么多好处,说出去就出去。” 张淑慧笑着对秦嬷嬷道:“他虽然没有授官,可好歹是进士了,住在这里不方便,外人会说他投靠了方家。” 散步之后,张淑慧在外面坐着,叫人去找了方二来。 方二进来,看到两位嬷嬷都盯着自己,急忙垂首听问。 张淑慧的肚子太大,就后仰的着身体问道:“夫君走前可有交代?” 方二看看左右,张淑慧说道:“大致说一下即可。” “夫人,您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老爷也有安排,方家庄乱不了,也不会垮。” …… 宫中的气氛也很紧张,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意和轻松,连最爱开玩笑的人在此刻也紧闭着嘴。 乾清宫中弥漫着药味,进出的人都面色凝重。 寝宫之中,大太监站在门外,警惕的盯着来往人等,直至朱高炽出现也不曾改变。 “殿下。” 大太监拱拱手,目光锁定了朱高炽。 朱高炽一路被人架着走来很辛苦,他气喘吁吁的问道:“父皇如何了?” 大太监淡淡的道:“殿下恕罪,陛下有交代。” 交代什么?朱高炽非常清楚。 帝王除非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否则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体情况。 “那今日父皇可答应见本宫?” 朱高炽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半个月了,朝中虽然运行顺当,可百官的心思却有些燥了。 最近几天奏章纷飞,不少人在其中隐晦的向他表示了效忠,把他吓坏了。 是的,就是吓坏了。 摊着这个雄主老爹,朱高炽深知有些地方自己不可触碰。 虎死不倒威,何况朱棣还没驾崩呢! 谁要是敢在这个当口弄些事情出来,朱高炽相信会死的很惨。 大太监眯眼道:“殿下无需多言,老奴自然不会忽略陛下的话。” 这话大胆,而且削了朱高炽的面子,梁中身后的一个太监就想表现,于是抢白道:“这是殿下,你说这话也不怕吗?” “住口!” 梁中和朱高炽同时喝道。 朱高炽面色铁青的道:“来人,拉下去!” “殿下……呜呜呜!” 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过来控制了人,朱高炽的神色有些难看,因为这两人是大太监的手下。 大太监冷冷的道:“不牢殿下过问,老奴必然是要陪着陛下的。哪怕是九幽地底,老奴也会一直在陛下的身边。天上地下,老奴都会在陛下的身边,持旗也罢。杀敌也罢,不会离去。” 朱高炽叹息一声,大太监无儿无女,对朱棣忠心耿耿,对他从不假颜色,所以很超然。 “是本宫御下不严。” “父亲。” 婉婉从里面出来了,面色苍白,看到朱高炽就欢喜的叫了一声。 朱高炽慈爱的看着她,说道:“婉婉好乖,你好好的照顾你皇爷爷。” 婉婉点点头,然后问了太子妃和几个兄弟姐妹的情况,最后就问了自己养的大鹅和鹦鹉什么的,朱高炽都一一答了,大太监的面色才稍霁。 婉婉依依不舍的进去,朱高炽这才回去。 大太监站在台阶上,看着朱高炽等人远去,然后说道:“让孙祥看紧些,不管是谁,只要有那心思,都报上来。” “是,公公。” 正文 第1260章 短暂的清醒 婉婉走进寝宫,王贵妃正在给朱棣喂药。 朱棣此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间,咽喉中发出痰音,胸膛起伏很快。 婉婉脚步轻微的走到榻前,看着朱棣的模样,眼泪突然扑簌着从脸上滑落。 王贵妃喂完药,看到婉婉的模样就叹道:“你别哭,陛下会好的。” 五个太医在边上都齐齐点头,可他们的面色都是如丧妣考。 若是朱棣去了,他们都要受罚,而且还得丢掉差事。 郎中的名气大跌,那大概就得要失业了。 婉婉哽咽道:“皇爷爷就昨晚醒来过,还发烧,方醒说,这样的要赶紧治,不然会烧坏身子……” 被一个小姑娘质疑医术,几个太医都面上无光。 王贵妃无奈的道:“可陛下前几日都还能清醒,就这几日……哎!” “娘娘,杨大人来问了,问陛下可好些了吗?” 大太监遣人进来禀报。 王贵妃冷冷的道:“就说陛下在休养,做臣子的难道要逼着陛下出宫不成?大逆不道!该杀!” 太监出去了,王贵妃喃喃的道:“都是不省心的,陛下才病了多久?外面就四处串联,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谁?” 听到这个声音,王贵妃瞬间呆滞,然后泪水滚落。 “皇爷爷!” 婉婉已经扑到了朱棣的身上,哭的哀哀欲绝。 “陛下……” 王贵妃才将回身,那几个太医就蜂拥而至,甚至不顾尊卑的把她挤到了边上。 朱棣的手腕上马上多了几根手指,几位太医在争夺着诊脉权。 朱棣缓慢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手指都消失了,剩下一个御医战战兢兢的在诊脉,心中后悔不已。 朱棣伸出右手摸摸婉婉的头,缓缓的道:“婉婉……可是怕了吗?” 婉婉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哽咽道:“不,不怕!皇爷爷醒了……婉婉就不怕。” 朱棣的目光有些浑浊,却不失严厉,他问道:“谁在串联?” 君王之所以是君王,雄主之所以是雄主,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手中的权利看的紧,至少在临死前别人都别想撼动。 谁都不行! 王贵妃擦去眼泪道:“您醒来就好,就是外面有些躁动,听说……罢了,臣妾可不敢干涉朝政,让他们来说吧。” 朱棣点点头,王贵妃就叫人把大太监叫招进来。 大太监进来看到朱棣醒了,欢喜的道:“陛下果然是有天佑,老奴改日就叫人去上香还愿。” 朱棣闭上眼睛,“说说外面的事。” 大太监赶紧说道:“陛下,自前几日您常昏睡开始,外间就有传言,然后文武官员都有些异动。” “文官中,有人去求见太子殿下,只是殿下没见,还有武勋……也有几人派出家中的女人去求见太子妃,也被拒了。” 这是投机者,朱棣睁开眼睛,大太监继续说道:“英国公闭门不出,保定侯继续在弄武学之事,薛禄也是很谨慎,在京各卫所都很平静,就是……富阳侯……” “那个畜生!” 朱棣喝完就开始喘息,太医赶紧送上药茶。 “陛下,汉王殿下几次想进宫来探望都被拦住了,还动手打了侍卫。” 朱棣点点头,“高煦是这样。” 一句话就把朱高煦的立场确定了,大太监点头道:“赵王殿下也经常求见,还去了太子殿下那边,听说几次都是气呼呼的出来,说是太子殿下不关心陛下。” 朱棣的呼吸急促起来,拉风箱似的,然后又缓缓平息,问道:“瞻基可有消息?” 大太监摇摇头:“陛下,太孙殿下还没消息。” 朱棣点点头,不屑的道: “一群见利忘义之辈罢了,不足为奇,不过诸卫的平静却很异常,可笑!” 朱棣冷冷的道:“诸卫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别人的棋子,居然不动,那就是没把握,可见那些人也不过是胆小如鼠,不敢在朕生病时投靠别人。” “让张辅去诸卫查看,王福生坐镇宫中。” 朱棣说完后,大太监就出去交代。 几匹马冲出宫门,不少人看到后都心中一凛。 旋即英国公张辅就全身披挂,带着家丁开始巡查诸卫。 而在宫中,王福生聚拢了侍卫,一一敲打。 “王琰……暂且不动。” 朱棣沉吟良久,最后没有做出安排。 那支精锐部队是他留在最后的杀手锏,此刻却不是时候。 一个黑影从后面消失,王贵妃仿佛没有看到般的说道:“陛下,听闻兴和伯上次用蜂蜜和野果子治好了您的病,要不臣妾让他们去试试?” 朱棣摇摇头道:“不是朕不敢冒险,皇帝受命于天,真到了需要病急乱投医的地步,那还不如安静交代后事,等死罢了,何苦为了皮囊而折腾。。” 王贵妃苦笑道:“您不知道,宫中这段时日都乱套了,各处都要去安抚,不然啊,您这里估摸着都被人挤成集市了。” 朱棣没回应,而是看着婉婉道:“婉婉回去吧。” 婉婉听了半天,懵懵懂懂的,闻言就说道:“皇爷爷,您还没好呢!您没好婉婉可不走。” 朱棣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 “罢了,那就去睡觉,朕无事。” 等婉婉走后,朱棣却又陷入了昏睡。 “你们何时能让陛下康复?” 王贵妃看到了希望,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各种暗潮涌动,她觉得很无助,特别是朱高炽被隔离在乾清宫之外时,这种感觉就格外的强烈。 大明需要它的掌控者健康和清醒,而朱棣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朱高炽呢? …… “父皇还没好。” 朱高炽回到自己的地方,对杨荣等人说道。 杨荣面色凝重的道:“殿下,此刻陛下情况不明,京城是重点,还有金陵,也得要注意消息,小心无大错啊!” 金幼孜赞同这个意见,毕竟朱棣的情况被封锁住了,大明却不能承担风险。 “殿下,英国公去巡视诸卫,这多半是陛下的意思,可见陛下并未失去意识,咱们还是照常来吧,只是诸卫那里的动静要关注。” 朱高炽点点头道:“政事不可拉下,朝中的秩序不能乱,关键时刻,谁要是乱了,那便是大罪!” 朱高炽的声音坚定,瞬间展露的锋芒让杨荣等人大感欣慰。 这才是合格的君王啊! 正文 第1261章 初现端倪 感谢书友:“黑说成白”的万赏! …… 张辅一个个的卫所查过去,直到中午只查了三家。 说是查,其实不过是进去检查一下,然后和指挥使等人谈话。 要是彻底的清查,朱棣也不会派他来,更不会不派朱雀卫来协助。 午饭张辅吃的是干粮,哪怕那些人都热情的请他在营中就餐,可他却不敢。 吃饭的地方在军营的一角,这里房屋密布,很方便隐蔽。 那些军士吃完午饭就回来休息,看到张辅等人后都静悄悄的从边上绕过去。 张辅也不走,就坐在地上,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位大明国公。 家丁们就在他的身后站着,慢慢的散在几个小岔口的边上。 张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心中却有些迷茫。 朱棣封锁消息,这是在防备谁? 赵王看似忧心忡忡,可内里如何? 汉王也不省心,闹腾了几回,不过可以忽略掉。 最后就是太子…… 太子要是稳不住,朱棣只要一好,马上就会收拾他,而且他身边的人也会倒霉。 而张辅虽然在家闭门读书,却没停止过对外界的打探,特别是军队,他的大半注意力都在这里。 军队不能乱啊! 张辅微微摇头,正准备起身,一个纸团被人从右边的岔道口扔了过来。 这个岔道口是他有意留着的,不放人盯着。 张辅起身,不动声色的走到纸团的边上,伸脚夹住,然后像顽童般的跳了一下,纸团入手。 张辅把手放在背后把纸团分开,然后再拿到眼前来瞥了一眼,随即就把纸团给收了起来。 ——金吾前卫副千户祁东在营中行踪鬼祟。 张辅淡然的出去巡查,一直到夕阳西下,这才回家。 薛华敏听了此事,就劝道:“国公爷,此事报上去即可,但不可动。” 张辅有些疲倦的道:“是啊!此时京城的气氛紧张,一旦我拿下了那人,弄不好就会引发别人的动作,到时候京城大乱,那就不可收拾了。” 两人都在揣测这人的跟脚,薛华敏指指外面道:“会不会是东边的?” 张辅摇摇头道:“东边的地位稳固,名正言顺。你别看陛下多次呵斥,可却知道国本不可轻动,所以不会是他。” “那就是老幺?” 薛华敏皱眉道:“那人可是阴的很,陛下宠爱过甚,导致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说不准他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 朱高炽接到消息后不敢怠慢,就让人送到乾清宫去,至于他老子清醒不清醒,他也不敢过问,只求不被牵连进去。 “谁的人?” 消息送出去,朱高炽恼怒的问道。 杨荣看了看在门口踌躇踱步,却被拦住的文方,说道:“殿下,此刻无需去揣测,诸卫肯定大部分都是忠心的,还有……朱雀卫还没动呢!” 朱高炽点头道:“是啊,朱雀卫都还没动,宋建然也没来禀告,可见问题不大。” 杨士奇却有不同意见:“陛下若是清醒,必然会马上令人拿下那人,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朱棣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那就代表着……帝国的主人已经失去了清醒。 “殿下……” 外面的文方忍不住喊了一声,朱高炽恍若未闻,梁中出去低喝道:“殿下正在处置朝政,咋呼什么?退下!” 文方鄙夷的看了里面的杨荣等人一眼,低声道:“殿下此刻应当……” “滚!” 梁中低喝道:“再不滚咱家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朱高炽平时再怎么和文方、张茂亲近,可此时却是紧要关头,哪里会有时间听他的‘建议’,所以梁中才敢这般扫他的脸。 文方的脸涨得通红,瞥了里面一眼,看到朱高炽依然在和杨荣等人谈话,就恨恨的道:“阉奴也敢如此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身宽大的单衣飘动着,看着风流不凡。 梁中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整日就知道夸夸其谈,实事一样也干不了,废物!” 他看看乾清宫方向,心中多了不少担忧。 乾清宫中,大太监拿到消息后,就找来了王福生。 “陛下还在昏睡,怎么办?” 大太监当然知道咋办,可却不能做主,也不敢做主。 而王福生也是没辙,“此事不能动,动了外面的事咱们又控制不了,到时候有人趁机蛊惑的话,咱们怎么办?太子殿下敢不敢动手?” 大太监想想朱高炽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摇头道:“别的事太子敢动,军队他却不敢。” “那不就得了,陛下还在呢,等他老人家醒来,那些人自然会倒霉。” 这话是在宽慰,大太监满面愁色的道:“外间不安静啊!宋建然究竟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他应当主动向陛下请命……不然要是有人铤而走险,麻烦就大了呀!” 王福生苦笑道:“要不您给贵妃娘娘说说?等陛下清醒的间隙问问。” 大太监点头道:“只能是这样了,哎!若是太孙在,什么都简单了。” 朱高炽不敢动军队,朱瞻基却没有这个忌讳。 可…… 王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急的叫人去通知太子,可话只有一句。 ——陛下还在养病,不能乱! 可等到晚上时,朱棣却突然发烧了,王贵妃大惊,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宿,等天蒙蒙亮时,温度终于下去了。 可外面也传来了坏消息。 “娘娘,昨夜城中有骚动,死了两人。” 王贵妃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瞪着道:“谁要谋逆?” 在朱棣生病的这个关头,北平城的大小地下势力都消停了,治安大抵是北平建成以来最好的一段时间。 “死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两名百户官。” 大太监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了,他看了床上在昏睡的朱棣一眼,说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查,孙祥的人也介入了,初步的消息,那两人在争执,好像是说有人出了好处,干不干,结果就开始动手,一起死了。” 王贵妃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沉重,“其中必然有人是自杀,而且那人肯定是主谋。” “是的娘娘,那家人已经被扣住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陛下,您何时能好呢?!” 王贵妃转头看着朱棣,唏嘘着。 “娘娘,太子令宋建然领军护卫皇宫,宋建然拒绝了!” 孙祥满头大汗的溜了进来,急切的道:“宋建然以无陛下旨意的理由拒绝了太子的要求,城中诸卫开始躁动了!他们以为这是在防备他们,不少人在闹腾,说是要保护陛下。” 王贵妃再不懂,可也不禁说道:“太子急什么?陛下还在,他急什么?再说英国公不是在巡查吗,还有孟瑛他们,难道还压不住诸卫?” 孙祥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昨夜太子的居所有人放火,幸而发现及时灭掉了,只是没抓到放火的人,太子就……” &amp;#x25b2;&amp;#x624b;&amp;#x673a;&amp;#x4e0b;&amp;#x8f7d;app&amp;#x770b;&amp;#x4e66;&amp;#x795e;&amp;#x5668;&amp;#xff0c;&amp;#x767e;&amp;#x5ea6;&amp;#x641c;&amp;#x5173;&amp;#x952e;&amp;#x8bcd;&amp;#xff1a;&amp;#x4e66;&amp;#x638c;&amp;#x67dc;app&amp;#x6216;&amp;#x76f4;&amp;#x63a5;&amp;#x8bbf;&amp;#x95ee;&amp;#x5b98;&amp;#x65b9;&amp;#x7f51;&amp;#x7ad9;&amp;#x25b2; 正文 第1262章 殿下果敢,方醒疯了 感谢书友:“我是风紫怕过谁”的万赏! 京城中的形势陡然急转直下,诸卫闹腾,张辅和孟瑛等人都被太子派去安抚。 张辅作为宿将自然能压住那些将士,可孟瑛却因为前面武学的名额问题,还有遣散退役军士的问题惹怒了这些将士,所以非但没压住,反而激发了更大的骚动。 燕山左卫里,那些将领们在拼命的弹压,甚至调动了还没乱起来的军士来威胁闹事的那些人,艰难的把孟瑛抢了出来。 “保护陛下!” 这里是皇城的东门,燕山左卫的任务就是守好这里。 “我们要见陛下!陛下肯定是被你们给害了,孟瑛,你这个老贼!你肯定是叛逆!” 积怨爆发了,孟瑛被护着后退,他面色苍白的道:“这是积怨,不得动手,否则事情会闹大!” 尼玛!燕山左卫可是朱棣的老底子,说他们造反,真心的没人相信。 也就是武学和退役的两件事没处理好,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孟贼别跑!” “保护陛下!” 喊声传进了宫中,有人去禀告了朱高炽和王贵妃,朱高炽的反应很快,当即令人传令。 ——非常时期,闹事者罪加一等! 然后他叫人去通知王贵妃,准备要下令诸卫原地不动,然后亲自去弹压。 “他这是要豁出去了呀!谁给他出的主意?” 孙祥刚从皇城的东边来,面如死灰的道:“太子这是要准备以身殉道了!” 殉尼玛! 赶来报信的梁中说道:“娘娘,殿下说,此时不制止就是大乱,到时候乱军进宫会惊扰了陛下,所以他准备独自前去。” 王贵妃无奈的道:“罢了,随便吧,我只守着陛下,还有婉婉,婉婉呢?快叫来,若是乱军进宫” “保护陛下!” 东边的呐喊声隐约能听见,昨晚上也没睡好的婉婉睡眼惺忪的来了。 “娘娘,是有人要造反吗?” 王贵妃把婉婉叫来,然后搂着她道:“今日就这样吧,外面要怎样也管不得了,若事有不谐罢了,我便冒死一次吧,等陛下醒来再请罪。” 王贵妃能被朱棣看中,并掌管后宫,自然不缺乏杀伐手段。 “让王福生去,不拘哪个卫所的人,把人调来,镇压!” “娘娘!” 朱高炽到了东门处,那些军士已经冲出来了,正在门外闹腾,而且有人手中有武器,眼中全是凶光。 这些都是跟随朱棣北伐的老兵,杀人无数,一旦被刺激的话,啥事都能干出来。 “殿下退回去!” 孟瑛看到朱高炽居然只带着两个太监就来了,心中暗骂着这人的不靠谱。 这些军士已经开始红眼了,除非是朱棣亲自来,或是派出军队镇压,否则朱高炽还是哪凉快到哪去吧。 “殿下,我们要保护陛下!” 乱军中有人清醒了,于是就喊出了这个口号以避祸。 可清醒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看到朱高炽后就爆发了。 “有逆贼!我们进去保护陛下!” “陛下万岁!” 狂乱中,一队军士冲进了皇城,朱高炽满肚子的腹稿都忘记了,被两个太监架着往回退。 傻缺啊! 孟瑛一边叫人去挡住,一边在心中暗骂着那两个太监。 既然来了就别跑,一跑那些乱军就会认为自己会被事后处置,不发狂才怪。 果然,有人拔刀了,呼喊着要进去保护朱棣。 刀光一闪,血箭飙飞,孟瑛痛苦的喊道:“敲钟通知诸卫,镇压!” 这个命令一旦被下达执行,整个北平城都要乱套了。 可孟瑛却不能退缩,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取皇城的安全。 两名斥候向着午门那边狂奔,孟瑛拔出刀来,指着乱军道:“今日本候就在此,你等可来取了本候的性命,然后满门抄斩!” “杀!” 前方已经倒下了十多人,双方都杀红了眼,刀枪冲着自己的同袍挥舞。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就在孟瑛抱着决死之心,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东门时;就在王贵妃下定决心,准备冒死干政时,整齐而雄壮的歌声传来。 “是大哥!是方醒!” 婉婉猛地挣脱了王贵妃的怀抱,雀跃道:“肯定是的,只有他们才经常唱这首歌。” 大明军中不大唱歌,就算是要唱,多半也是那首凯哥。秦风无衣,仿佛成了聚宝山卫的专属军歌。 “是方醒!那个疯子!他居然敢带着聚宝山卫进城?!” 孙祥听到歌声后脱口而出,随即正色道:“对,是兴和伯。” 王贵妃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陛下不需要,太孙也不需要人来顶罪。” 而此刻的东门处,那些疯狂的乱军都停住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嘭嘭嘭!” 整齐的脚步声震动人心,那歌声让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上千乱军惊惶的看向声音的来处,孟瑛胸中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掉了,带着劫后余生的情绪说道:“殿下英果,国之大幸也!” 当第一排军士扛枪出现时,孟瑛看到他们一身的尘土,不禁羞愧难当。 这是一支凯旋的军队,本该受到万众欢呼,百官相迎,可现在却为了镇压叛乱,第一时间就冒险入城。 张辅已经来了,带着家将从皇城中出来,可见他也在冒险——擅自入宫。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队队的军士列阵在皇城东门外,随后十多骑从后面缓缓上前。 “是殿下!” 朱瞻基满面的征尘,黝黑的脸上全是愤怒。 疲惫的战马打着响鼻,朱瞻基端坐马背上,沉声道:“谁想谋逆?” 他疯了吗? 这个时候应当安抚才对啊! 方醒看到前方有尸骸,心中微叹,就举起手来。 “哗啦!” 火枪毫不犹豫的对准了大明军人,林群安紧张的在等待命令。只要方醒的手挥下来,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命令麾下齐射。 那些乱军慌了,眼前这支军队纵横南北,战功显赫,就他们这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朱瞻基心中牵挂着宫中的朱棣,喝道:“三息之内不跪下的,皆是叛逆!” 此时朱棣卧床不起,朱高炽才被人架跑了。 第三代皇储之令,谁敢不从? 再疯狂的乱军,在看到那一排排枪口之后,热血也该冷却了。 现场马上一片丢弃兵器和跪下的声音,那些乱军们就像是被收割后的田地,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我这就进去了,门外让人看住,必要时不必忌讳什么,果断处置。” 朱瞻基不知道北平城中的现状,就果断的授权给方醒。 “你去吧。” 方醒点点头,他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朱棣的情况,可眼前有乱军,京中诸卫究竟如何也不知道。 稳定下来! 这是第一要务! 正文 第1263章 熬制了三天三夜的良药 本来今天多码了半章,准备用于土豪打赏的加更,可爵士的脑子一热:算逑,一起发出去!以感谢大家的支持!爵士继续码字,慢慢加更! ...... “处置了没有?处置了没有?” 赵王府中,朱高燧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前转来转去,不时看向大门方向。 可周围却没人,就在刚才接到消息之后,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朱高燧招手叫来一个太监,喝道:“去看看,去外面看看。” 这个太监是对子眼,看着有些诡异和好笑:“殿下,看什么?” 是啊!看什么呢? 难道要说去看看有没有人来拿自己? 朱高燧的眼睛红红的,突然跳脚骂道:“滚!阉奴!滚出去!” 对子眼呆呆的看着朱高燧,然后缓缓转身,那双眼睛看的朱高燧心中发毛。 “换了他!换了他!” 几个侍卫过来,把对子眼带了出去。 当看到张楚出现时,朱高燧的身体几乎软了,他颤颤巍巍的上前问道:“解决了吗?” 张楚点点头,然后说道:“燕山左卫闹事,本是良机,可惜聚宝山卫及时赶到,太孙出手震慑,已经平息了。” 朱高燧先是松了一口气,面色潮红,就像是刚和女人折腾了一个时辰的那种劳累。 然后他就怒道:“那小子就是个祸害,当年就该找机会弄死他!” 张楚低声道:“殿下,如今太孙的身边多有护卫,方醒也在盯着,不好动手啊!” 朱高燧的怒火渐渐消散:“父皇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张楚摇头道:“太孙已经进宫,宫门被聚宝山卫守着,等闲人不得出入,消息出不来了。” 朱高燧的目光阴沉,说道:“既然解决了那人,此事与本王无关,你且随本王进宫去探望父皇。” 张楚说道:“殿下,现在进不去啊!” 朱高燧的身姿挺拔,面如白玉,淡淡的道:“能不能进是小事,去不去是大事,命人准备车马。” …… 东华门外,聚宝山卫的将士们列阵,随着军官的号令,形成一个半圆阵型,不断的向外推压着。 “奉伯爷令,燕山左卫以百户为单位,立即列阵!” 枪口林立,那些面带倦色的军士们的手稳定的托着火枪,目光锐利的盯着燕山左卫的人马,而且是连那些没参与叛乱的都包含在内。 燕山左卫的指挥使也被裹挟在其中,他喊道:“兴和伯,下官在里面呐!下官在这里!” 方醒摇摇头,喝道:“胆敢在皇城作乱,你等罪孽深重,现在听从号令,全部回营!” “伯爷,我们没有作乱!是想进去保护陛下!” “对!伯爷,有乱臣贼子在害陛下,我等......” “闭嘴!” 辛老七拿着个土喇叭喝道:“现在回营,等待陛下处置还有一线生机,此时抗令不行,那就是乱臣贼子,杀无赦!” “伯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是被裹挟而来,没有参与......” 方醒怒道:“聚宝山卫护送殿下出海,这一路何止千里!你等在京城安享太平却不知好歹,当聚宝山卫在海上面对小山般的巨浪时,你等在哪?当聚宝山卫在面对着那些野蛮的土人时,你们在哪?”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可你们吃了粮却不知足,这就是自作孽,本伯最后说一次,马上回营,否则全数杀了!别问本伯敢不敢!京城混乱,本伯就是杀光了你等,有功无过,现在,滚!” 那些听闻东华门有人冲击皇城而赶来的百官们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这支浑身上下都是煞气的军队,此刻就是定海神针! “他没有趁机造反。” “对!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他却忠心耿耿!” 百官们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此刻的方醒仿佛带着光环,让他们不能直视。 孟瑛的援军来了,他令人接替聚宝山卫去押送燕山左卫,然后向方醒表示感谢。 ...... “方醒呢!叫他出来!” 朱高煦听说燕山左卫闹事,带着侍卫们杀气腾腾的赶来了。 方醒正和孟瑛在说话,听到喊声就苦笑道:“这位可是混不吝,你去安抚吧。” 孟瑛摇头道:“不怕你笑话,本侯现在浑身发软,话都不大想说,只想回家喝个伶仃大醉,然后一觉睡到天明。” 方醒能理解这种后怕,就过去迎了朱高煦。 “父皇如何了?叛逆在哪?” 朱高煦的手中是方醒送的长刀,顶盔带甲,侍卫们也是人人带刀,甚至还有带着弓箭的。 一百多侍卫,这要是闹腾起来,北平城也得乱一阵。 等把朱高煦安抚好后,朱高燧也来了,一脸紧张的问朱棣的情况。 “方某不知,殿下请回吧。” 方醒对这位赵王在此事中的身份表示怀疑,所以毫不客气的就开始赶人了。 朱高燧悲伤的道:“父皇的身体一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病?本王看这是有人在下毒!对!肯定是有人下毒!” 朱高煦一把揪住他,喝道:“下个屁的毒,瞻基都进去了,若是下毒,你的嫌疑最大,滚!” …… 乾清宫中,当看到灰扑扑的朱瞻基进来时,婉婉第一个冲了过去。 “大哥……” 朱瞻基按住她的肩膀,看了看,然后笑道:“婉婉也能当大事了,果然是长大了。” 婉婉找到了依靠,就落泪道:“大哥,皇爷爷病了,还不醒。” 王贵妃眼中含泪的起身道:“殿下来了,想必陛下能尽快醒过来。” 朱瞻基点点头,问那几个御医道:“皇爷爷的病可有眉目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伐果断,换做是别人,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肯定会先问朱棣的病因。 “殿下,陛下是盛怒之后吹了夜风,然后就发病了,臣等用汤药稳住后,可就在前几日,不知怎地就开始了发热昏睡。” 朱瞻基走到床前,看到朱棣面色潮红,就说道:“去请了兴和伯进来。”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大太监进来禀告道。 朱棣昏睡,太子和太孙聚头,谁做主? 朱瞻基点点头,就迎了出去。 朱高煦被人搀扶着进来,看到朱瞻基就欣慰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太监看了看父子之间的眉眼,就冲着一个小太监说道:“上次陛下发热也是兴和伯的药起了作用,去请了来。” 朱高炽面色不渝,最后勉强点点头道:“集思广益嘛,请了来。” 说完朱高炽打头进去,朱瞻基跟在后面。 “哎!” 大太监不禁幽幽一叹。 等方醒接到消息后,早有准备的他马上让辛老七回家取东西。 “就上次用梨和蜂蜜做成的那个,对,给土豆和平安咳嗽时用了的那个药,全都带过来。” 小太监看到方醒不进去,就催促道:“兴和伯,二位殿下都在等着呢。” 方醒没理他,叫人去弄吃的。 才上岸就接到消息,然后急行军进城,方醒是又累又饿。 聚宝山卫的厨子们就在皇城外面架起了炉灶,一时间香气扑鼻。 孟瑛走了,他虽然是戴罪之身,可好歹后来独自堵门的英雄行径可以加分。他还想捞分,于是就准备去甄别燕山左卫的乱军。 方醒吃了一顿面条,辛老七也回来了,不但带来了药,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老爷,夫人有身子了!” 我去! 方醒晕乎乎的就想回家,和辛老七一起来的黄钟赶紧低声道:“伯爷,夫人好着呢,事君为大。” 一路到了乾清宫,看到梁中在外面,方醒才从又有了孩子的狂喜中醒过神来。 “咳咳!兴和伯,二位殿下都在里面呢,赶紧进去吧。” 梁中给方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敛些。 朱棣昏睡不醒,你还敢一脸笑意,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心情好。 作死呢! 方醒点点头,进去之后,看到朱瞻基和朱高炽父子俩站在床边,相对无言。 “陛下啊!” 方醒猛的喊了一声,刚开始只是想表达自己对朱棣的关切,可等到了床边,看到朱棣那有些瘦削的脸时,不禁眼圈有些红了。 朱高炽回身道:“兴和伯且看看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方醒先问了几个御医,得知朱棣是盛怒之下中了风寒,后来发热昏睡,心中有了些谱。 “殿下,臣不通诊脉,只是看书得了几个偏方。” 朱高炽偏过头,忍住想一脚把这厮踢出去的冲动。 上次婉婉被闷在箱子里,这厮还装出一副神医的模样,现在换了朱棣,就不敢打包票了。 方醒尴尬的道:“不过这药陛下在草原上是用过的,倒也不必担心会损害身体。” 朱高炽问道:“配了什么药?” 这是替那几个御医问的,方醒说道:“就是梨和蜂蜜,只是臣这个蜂蜜乃是采自于草原,专门让商队去买来的,加上熟透的枇杷,熬制了三天三夜,这才得了一罐子。” 朱高炽已经无语了,挥挥手道:“你们看看,行了就给父皇用药。” 方醒自然是不会害朱棣的,只是按照程序,这个据方醒所说熬制了三天三夜的东西,得先检查一下。 俩御医过来,却找不到打开盖子的方法,方醒用手往右边一拧,笑道:“这是螺纹,加点封蜡的话,里面的东西不会坏。” 俩土包子御医先是到罐子口闻闻,看看颜色,然后找来一根银签子挑了点出来,仔细品尝。 看到两人闭目感受着,方醒说道:“味道可好?” “不错……呃!” 正文 第1264章 添儿添女添猛犬 感谢书友:“深圳大屠夫”的万赏! …… 张淑慧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方醒,若不是小白带着孩子们在边上劝,她都已经让家丁们去套车了。更新快。 “这胎还是个儿子!” 张淑慧的脸上全是骄傲,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还不许扶,让两个嬷嬷在边上心惊胆战的。 小白摸摸自己的肚子,沮丧的和平安一起逗弄两条半大狗。 铃铛已经出去了,大抵会在大门口迎接方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张淑慧感觉再不坐下就会摔倒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 “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快!扶我去迎接夫君!” 张淑慧朝着小白招手,两人一起往前院去。 没走出多远,铃铛就当先回来了,两条半大狗身体前倾,冲着来人狂吠着。 “大虫小虫!回来!” 小白喊了一声,俩狗却不搭理。直到平安和土豆冲过去,一边一个牵住了进来的方醒,这才悻悻的去向铃铛投诉。 铃铛的尾巴轻摇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两个狗儿子,然后就跑过去,围着方醒父子三人转圈。 “夫君!” 张淑慧松开搭在小白肩膀上的手,就这样冲了过去。 方醒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肚子,然后就看到张淑慧跌跌撞撞的冲过来,魂都差点吓掉了。 邓嬷嬷不见怎么动作,就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扶住了张淑慧。 “夫君辛苦了。” “你消停些就不辛苦。” 方醒摸摸小白的脸,然后看着张淑慧的大肚子,喜的不行。 “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张淑慧闻言就不乐的道:“夫君,那日妾身让人去请了符箓,说是一定能生儿子呢!” “好好好!” 方醒知道不能和快临产的孕妇较劲,只得安慰道:“为夫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一个什么都好。” 一进内院,方醒就先去检查了产房,然后又问了稳婆的事,小白一一的说了,很是妥当。 “小白大有长进,果然是长大了。” 方醒的话让小白喜上眉梢,眼巴巴的看着方醒,就想他再夸自己几句。 可张淑慧却吃醋了,捧着个大肚子说道:“夫君,家中的大事还是妾身在看着呢!” “淑慧果然厉害,为夫远不如啊!” 怀孕的女人没有道理可讲,看看小白在张淑慧发表吃醋宣言后,马上就一本正经的模样,方醒就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张淑慧估计没少发作。 等把张淑慧安抚好后,方醒就叫来两个孩子,一一考教。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平安顺畅的背了两首诗,土豆也是背诵,却是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毛施淑姿……毛施淑姿……毛……” 土豆都要哭了,方醒说道:“没记牢,那明日再给爹背一次,好不好?” “爹……我会背的。” 土豆很委屈,千字文他早就背熟了,只是现在不知怎地,一下就卡在了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爹相信你。” 方醒摸摸土豆的头顶,然后说道:“为父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土豆和平安一起去看看,帮着清点一下。” 等俩孩子和两只狗去了前院后,方醒看着卧在脚边的铃铛,摸着它的头顶道:“好好教你的儿子,咱们也一代接一代,好不好?” 铃铛已经进入中老年阶段,没有以前那么爱到处跑了。它抬起头,舔了舔方醒的手,眼神柔和。 “夫君,杰伦叔叫人去买了野兔和野鸡,甚至还买了几只野猪,整日让铃铛带着两只狗在庄上追呢。” 张淑慧说一说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方醒让两个嬷嬷扶她进去休息,他要去洗澡。 小白当然是要去服侍的,等洗澡出来后,她的眼神朦胧,走路都有些发软。 “爹!前院有太监来了!” 土豆又带着平安跑回来了,两兄弟的脸蛋红扑扑的,手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玩的啥。 “太监?” 方醒面露喜色的去了前院,见到的却是大太监。 我曰! 不会吧! 方醒的腿都有些软了,大太监见状也不笑,肃然道:“兴和伯,陛下醒来了,令你带兵入卫皇城!” 呃! 方醒只觉得压力稍退,就问道:“除去聚宝山卫之外,还有谁?” 大太监也不隐瞒,说道:“还有朱雀卫,宋大人的表现不错,陛下很满意。” 朱高炽调兵,朱雀卫没搭理,这在朱棣的眼中就是立场坚定。 尼玛!老朱这是要干什么? …… 走在北平城中,方醒发现人流量起码少了四分之三。 上午燕山左卫闹事,加上聚宝山卫进城,让大部分百姓相信——皇帝怕是出问题了,闹不好就会再来一次靖难。 当看到聚宝山卫出现时,街上的人就更少了。 “陛下难道……” “聚宝山卫这是去帮谁的?太子还是太孙?” “弄不好这几日就要血流成河啊!哎!赶紧买些米粮回家屯着,关门闭户。” 聚宝山卫替换的正是燕山左卫,当到东门时,燕山左卫被甄别为‘忠心’的将士们都垂头丧气的,一声令下,就撤出了东门。 “布防吧,注意城头要多安排人,还有进出的人要多盘查。” 方醒觉得老朱这是开始猜忌了,而一切的源头都是朱高炽派人去令朱雀卫保护皇城。 可在当时的情况下,朱高炽的这个命令并无毛病,不管从朱棣的角度还是从保护老朱家的角度,完全没错。 朱棣该憋闷了吧? …… 朱棣没憋闷,醒来之后,他的命令就没中断过。 “令诸卫自查,不查也行。” 朱棣靠坐在床头,面色惨白,喘息着说道,眼中有利芒闪过。 寝宫内有张辅、孟瑛,还有几位学士和各部尚书。朱高炽和朱瞻基站在床的两头。 孟瑛躬身道:“臣马上就办。” 不查也行?呵呵!谁敢? 孟瑛能走进这个地方,就说明朱棣并没有把他的失误看的过重。 等孟瑛出去,朱棣对张辅说道:“一旦有异动,马上动手,不管是谁,都给朕拿下再说。” “是,陛下。” 在朱棣恢复掌控朝政之前,张辅这就算是在皇城里安家了。 “市面上如何?” 朱棣的问题一针见血,秋风未动蝉先知,市面上的反应就代表着外界的反应。 夏元吉说道:“陛下,市面上少了许多人,还有就是米粮的价格涨了三成。” 朱棣冷笑道:“这是在担心朕去了会乱,可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 国难财是最好发的,朱棣记得靖难时那些胆大的商人就借机发了横财,当然,后来被他清算的也不少。 孙祥说道:“陛下,有几家人趁机收购粮食。” “这是想催涨价格,其心可诛,拿了!” “是,陛下!” 军民都有了安排,朱棣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朱瞻基。 “瞻基此行如何?且与朕说来。” 正文 第1265章 狮王一醒,百兽惊惶 “……爪哇对旧港多番欺凌,周围小国均噤若寒蝉。m.。孙儿到时,维克拉马避而不见,孙儿当即令船队开拔,一战而溃敌……” 寝宫之中,王贵妃揽着婉婉坐在床边听着,只觉得悠然神往。 “……当地形势复杂,天方人的后裔地位颇高,孙儿在击溃叛军之后,就调整了一下,汉人为先……” 朱棣眯着眼睛,右手不时的握紧,再放松。 朱高炽垂眸站着,身体有些摇晃。 而杨荣等人的面色各异,对朱瞻基的行事手法感到有些郁郁。 一言不合就灭了爪哇,这个行事风格比朱棣还霸道啊! “……回来时孙儿还去吕宋看了看,目前大多是土人,就送了些兵器给当地的汉人,还留下一个小旗部在那里,专职操练当地汉人武装。” 朱瞻基说完后,朱棣说道:“你一身的尘土,且去后面洗漱了再来。” 啧啧!这个待遇满朝也就是朱瞻基才有,连朱高炽都只有干看着的份。 朱棣的后宫,带着家伙事的人就别想乱动一步,更遑论去后面洗漱。前脚洗漱好,后脚就得去西市洗脑袋。 “陛下,聚宝山卫和朱雀卫已经就位。” 大太监进来禀告道。 朱棣的眼中瞬间全是冷冽:“那些乱臣贼子们可胆怯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朱棣为何对火枪的装备犹豫再三的原因就出来了。 今日若燕山左卫是全火器装备,东华门那里肯定是血流成河。 “你等退下,令方醒来见朕。” …… 方醒到时,寝宫内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都在,方醒不禁心中一松。 这是好事啊! 要是只有朱瞻基在,方醒担心朱高炽上位后,朱瞻基的日子不好过。 “你对海外如何看?” 朱棣大概是睡久了,所以格外的精神,让方醒担心是不是回光返照。 朱高炽的目光转动,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想交换些信息。 “此处无外人,你们还想瞒着什么?说!”朱棣皱眉道。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旧港一带多为土人,但却扼守着大明的出海口,若是不控制,以后大明的水师就只能在内河里游荡。” “爪哇一去,旧港的周围还有苏门答腊和满剌加,迟早会成为祸害,陛下,当徐徐图之。” 朱高炽垂眸,可他的手却紧紧的握住。 朱棣问道:“你可还是那句国与国之间吗?” “是的陛下。” 方醒坚定的道:“国与国之间不会长久和平或是征伐,唯一能联系的就是利益。正如同那些小国进贡频繁,为何?莫非真是对大明死心塌地?” 朱棣冷哼道:“这个不用你说,朕知。” 那些小国来占便宜,朱棣烦不胜烦,最后缩减了使团的规模和次数。 面子问题罢了,作为中央之国,如果没有朝贡的盛况,如何能证明自己的强盛? “陛下,暹罗也对海峡虎视眈眈,只是摄于大明此时的强大,被船队吓到了,所以才缩回了爪子,不过他们依然还在和真腊时常摩擦,野心不小。至于占城,小国寡民而已。” “陛下,那条海峡很狭窄,若是筑城堡于海边的话,这条海路基本上就算是被封死了。” 方醒看到朱棣手中拿着那张羊皮地图,就说道:“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这条海峡都不能丢,那是大明的咽喉!” 从地图上能清晰的看到通往欧洲的路线,不过那条航道在尾部戛然而止,必须要绕一个大弯。 “若是能打通那道海峡,可以直通那些国家。” 朱棣有些遗憾,因为地图很清晰的标明了方向,如果当时郑和再往前一点儿的话,那将是一个新发现。 “太远了!” 这个大弯太大,船队出发前去,前途未卜。 那就是苏伊士运河啊! 方醒心中暗自呐喊着,但需要征服沿岸的国家,否则这道海峡不属于大明。 不过英吉利人都能纵横四海,更加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明有何不能的呢? 而这需要调动整个大明的力量,从上到下形成共识才行。 想起朱棣不过是生病,就引发了那么大的慌乱,要是再来一次大动作…… “那些国家如何?” 朱棣习惯性的问道。 “陛下,肉迷国正在复兴,周围的国家如临大敌,而他们若是想向大明这边扩张,就会遇到哈列国,据说上次肉迷国的国君都被哈列国所俘获,所以肉迷国有些忌惮,相对于漫长而荒芜的东进路线,他们更想在西边扩张,至少在吃饱之前,他们不会东顾。” 奥斯曼帝国如果再次东征,那些西方国家肯定会再次组成联军,和帖木儿帝国前后夹击,一举干掉这个让人生畏的大家伙。 朱棣仔细看着地图,点头道:“是,西边显然收获会更大。而哈列国……当年他们的老国主想趁着朕立足未稳之际侵袭大明,朕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和这个强大的对手交手了,可惜却半道而去,让朕引以为憾事。如今朕一扫草原,他的儿孙可感到脊背发寒了吗?哈哈哈哈!” 朱棣的豪迈笑声被咳嗽打断了,御医赶紧上前劝他休息。 朱棣听从了建议,方醒等人退了出去。 寝宫门口,朱高炽看着远处,淡淡的道:“你且留下照顾你皇爷爷,为父回去处理政事。” “是,父亲。” 朱瞻基恭谨的应了,和方醒一起送了朱高炽离去。 朱棣倒下,政事都是聚拢在朱高炽那里处置,除去重大事情需要等待朱棣批示之外,他和皇帝的区别并不大。 送走了朱高炽,方醒也要去东华门了,而且他的日子不好过——在朱棣派来接任军队之前,他和聚宝山卫都得呆在那里。 “皇爷爷刚醒来,许多事情千头万绪,都慢慢来吧。” 朱瞻基隐晦的说出了朱棣此刻的情况:猜疑! 方醒点点头,看到婉婉正在寝宫门口看着这边,就冲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去。 “大哥,这些天宫里好乱,父亲那边听说被人烧了屋子,嗯,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母亲整日都在为皇爷爷祈祷,父亲整日都在处置政事……” 婉婉的大眼睛扑闪着,带着疲惫之色,清脆的声音悦耳,却让朱瞻基感到了愧疚。 “会好的,皇爷爷已经醒了,很快就能重新理事,婉婉……” 朱瞻基摸着婉婉的头顶,严肃的说道:“你好好的,大哥以后会照顾你,一定会。” 婉婉迷惑的抬起头,夕阳照在她的紫色衣裳上,就像是一个画中走出来的女孩。 大太监站在台阶上,看着夕阳下的这对兄妹,那麻木的心中多了些暖意。 朱棣醒来的消息被王贵妃特地放了出去,宫中的人顿时就有了主心骨,整个皇城变得井然有序。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犯错。 正文 第1266章 哥就要弄你(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2) 东华门外,方醒坐在下马石边上,看着那些军士们结队巡查。 对面就是皇城的城墙,外面的玉河据说有鱼。只是传说玉带河中的鱼是吃人肉长大的,除去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之外,没人敢在这条河里捕鱼。 “宋大人!” 方醒靠在下马石上,闻声看去。 宋建然严肃的外面下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他抱拳道:“兴和伯,下官有事请教。” 方醒觉得有些累,又牵挂着家中的妻儿,就懒洋洋的点点头。 宋建然走近说道:“兴和伯,原先的燕山左卫还担负着在京各衙门的护卫差事,只是咱们接手之后不清楚怎么弄,兴和伯可有高见?” “没有。” 方醒没精打采的道:“其它各卫也有同样的差事,让他们自己去协调罢了。咱们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帮倒忙。” 所谓的护卫在京各衙门,其实就是充当看门的角色,方醒没兴趣。 而且除非是大规模叛乱,否则谁会去动六部和其它衙门? 宋建然的主动性很强啊!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是担心,那就去吧。” 宋建然尴尬的道:“下官只是担心有亏职守,只是上面没发话,那便算了。” 这人估摸着被朱棣派人去夸了几句,这不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想表现一番。只是担心逾越,所以来找方醒扛雷。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方醒下午就吃了一张油饼,此时饿的不行。 “抓住他!” 就在他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去弄些吃的出来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 方醒一骨碌爬起来,辛老七已经冲进了东华门,随后一队军士也跟了上去。 “伯爷小心!” 一队军士挡在了方醒的身前,让他看也看不到门内的情况,心中一阵悲哀。 随着他地位的改变,周围的人越发的开始重视他的安全问题,推及到朱棣那里,方醒能想到这位皇帝的不耐烦,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把侍卫赶走。 前方一阵喧闹后,辛老七拎着个矮小的太监出来。 这太监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只是脸上全是涕泪。 “奴婢冤枉!冤枉啊!” 后面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呼喝着,得意着。 在这个关键时候立功,等朱棣康复了,必然是有奖励。 辛老七把小太监按跪在地上,方醒问道:“所犯何事?” 后面一个太监大声的道:“兴和伯,此人行踪鬼祟,被发现了也叫不住,还捂着胸口跑,肯定是有情弊。” 小太监慌乱的道:“伯爷,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方醒觉得肚子越发的饿了。 “说吧,不说马上把你交给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已经到,看到后就准备接手。 小太监慌了,落入东厂的手中,他肯定不能囫囵出来。 “伯爷,奴婢只是去偷拿了两张饼!” 小太监挣扎着,辛老七按住他,伸手在他的胸前一阵摸索,拿了两张干饼子出来,其中一张饼上还有被啃食的痕迹。 “伯爷,小的是饿的不行了,没有情弊!没有情弊!” 一旦被确定为行踪鬼祟,不管是什么事,多半都要过一道审核,能出来的稀少。 东厂的人冷笑道:“是与不是且到我们那里去说清楚。” 小太监一听浑身打颤,叩首道:“奴婢已经三日没吃饭了,实在是饿得厉害,奴婢绝不是别人的眼线……” 东厂的人过来准备带走他,方醒却突然问道:“为何三日没吃饭?” 小太监被擒住双手,眼瞅着就要被拖走,方醒的话就像是救命稻草,他急忙喊道:“是林公公说要找几个年轻的去为陛下祈福,不许吃饭……伯爷救命!” 小太监已经被拖着往里去,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就说道:“二位停一下。” 东厂的两个番子一脸的不乐意,可周围都是聚宝山卫的军士在盯着他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这才勉强把小太监放开。 小太监惊魂未定的喘息着,说道:“奴婢是尚衣监的人,从陛下没有旨意出来之后,林公公就找了几个年轻的,其中就有奴婢,说是要禁食为陛下祈福,那两人都饿晕了,奴婢怕被饿死,就冒死出来偷拿了饼。” 方醒一直在盯着小太监,知道他说完,就点点头道:“老七,搜一下。” 辛老七马上就开始了上下其手,而小太监也很配合,甚至是狂喜。 方醒既然这般说了,那就代表着他想插手此事。 有救了呀! 在他爆出尚衣监的这件丑事之后,不管后事如何,他大抵都会消失在宫中的某口枯井之中,或是突然暴病而亡。 这个小太监穷的让人发指,辛老七什么都没搜出来。 “兴和伯,按照规矩,这人我们得带走。”东厂的人发现没搞头,就有些没精打采的。 “带走吧。” 方醒摆摆手,小太监的面色就变了,正准备嚎叫,辛老七低声道:“我家老爷从不怕东厂,更不怕什么狗屁的林公公!” 小太监浑身一松,被东厂的人给带走了。 林群安巡查回来了,得知此事后就说道:“伯爷,那孙祥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个林公公,既然能做到大太监,在宫中多半关系复杂,不好得罪啊!” “怕个屁!” 王贺不屑的道:“林聪咱家知道,靠着溜须拍马送礼当上的尚衣监大太监,咱家当年在宫中时就和他怼过,怕啥!他难道还比孙祥厉害?!” “伯爷!” 林群安觉得方醒莫名其妙的去得罪林聪不大明智。 “那些掌印太监多半对咱们没好感,弄一个算一个!” 方醒冷笑道:“他们大多喜欢赵王,只是后面又觉得赵王没谱,就对太子抛媚眼。都是些墙头草,弄一个下来,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朱瞻基以前和朱棣一起时,没少受那些太监的暗自挤兑,等他大些后,展露出了不是‘昏君苗子’的气息后,这才好些。 方醒晃荡着进了宫,身边有俩太监作陪{监视},一路到了乾清宫,见到了大太监。 “……那人是拿人命来给自己升官发财呢!刚才看东厂的意思,大概会弄死那个小内侍,至于那位林公公,多半没事,这等人难道宫中就能视而不见?” 正文 第1267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感谢书友:“aeon sea”的万赏! 感谢书友:“这书很清真”的万赏! …… “你这是何苦?” 大太监面无表情的道:“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行事规矩,大家都被困在宫中,若什么都按照外面的规矩来,你可知时间长了会发生些什么?” “一切规矩都得有个人情可讲,连陛下都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你倒好,想一下子把它捅出来,对谁有好处?” 大太监说完就准备回去,方醒却说道:“可拿人命不当事,这种人以后难道会对陛下忠心?怕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吧!” 这话太毒,一下就点中了林聪的本性,大太监也知道的本性。 “哎!你这是不饶人啊!罢了!” 方醒既然都说透了,大太监当然不会置之不理,就进了寝宫。没多久,一群体型健壮的太监就冲了出来,和方醒擦肩而过后,气势汹汹的去了外面。 得!看来那位林聪要完蛋了,方醒转身就走。 “兴和伯等等。” 方醒回头,看到一个太监跑出来,近前道:“有人劝您几句,说是宫内宫外皆是人心,能维持着不乱就是规矩。” “不乱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可大明要成为中央之国,只是不乱可不行!” 那个太监回去把这话转告给了大太监,大太监摇头失笑,进去告诉了王贵妃。 王贵妃正在喝粥,听了就笑道:“这什么中央之国咱们宫中的人可不敢乱议论,不过既然是振奋之言,想必陛下会欢喜的吧。” “竖子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 “陛下!” 王贵妃把碗放下,赶紧回身。 朱棣醒的炯炯的,看来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林聪你怎么处置的?” 王贵妃先让人去准备粥,然后说道:“臣妾就让他们先把人扣住,然后把那个小内侍给弄出来,等陛下您醒来后处置。” “搜查,审讯,打死!” 朱棣冷酷的吩咐道,大太监随即出去传令,王贵妃接过粥,准备喂。 “什么绝食为朕祈福,纯属利欲熏心,泯灭人性!扶朕起来!” 朱棣却不肯,被人扶起来后,接过碗,几口就吃了,说道:“再来一碗。” 连吃了三碗,朱棣这才停下。 “方醒的妻子有孕,让他白日可回去两个时辰。” …… 得到这个好消息,方醒顿时大喜,只恨现在天黑了,否则他现在就想回家。 巡夜是最痛苦的差事,可方醒还得亲自带队,否则会被人说不尽心。 夜间的皇城静的就像是乱坟岗,没有风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停住了。 方醒一路转悠到了奉天殿的外面,隔着围墙看着那巍峨的宫殿顶部,不禁觉得太奢侈了。 “谁?” 前面的军士低喝一声,接着有人说道:“咱家孙祥。” “孙公公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忙什么呢?” 灯笼举起,前面果然是孙祥,身边只带着两个太监。 孙祥拱手道:“正好完事,兴和伯,一路走走?” 方醒点点头,知道这人有话说。 两人在前,其他人在后面,一路缓缓而行。 “兴和伯可知自己今日已经犯了宫中的忌讳吗?” “什么忌讳?” “宫中的规矩,陛下也认同的规矩。你可知道,咱家刚看着人把林聪活活的打死,还有他的几个心腹也是,血淋淋的,有伤天和啊!” 方醒说道:“他被打死只是咎由自取,宫中的人难道不该欢庆吗?” 孙祥低笑道:“宫中人被困在这地方,没了男女之愉悦,没了儿孙绕膝,兴和伯,难道你想让他们连七情六欲都丢掉吗?和尚都做不到,何况于他们!” 方醒注意到孙祥说的是他们,没有把自己算在内。 孙祥数着佛珠说道:“陛下要他们的忠心,不然身处宫中,周围皆是居心叵测之辈,如何能安心?” “外臣们为官做宰,威风凛凛,家中娇妻美妾,好享受啊!而宫中人能有什么?” 太监宫女们什么都没有,若是再和军营般的管理,别说是忠心,只会剩下戾气! “宫中每年都要死不少人,陛下为何不过问?只要一查,马上有人会倒霉,为何不查?兴和伯细细思之。咱家告辞了。” 走出两步,听到方醒没说话挽留,孙祥回身,就看到方醒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宫中。 “这是悲剧,你我都不能制止的悲剧,宫中的人就像是被圈养的奴隶,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孙祥动容道:“多谢兴和伯,只是还请慎言。” “我自负敢言,可却对此无能为力,甚至是只能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好似已经习惯了。” “宫中就是个小江湖,人怎会没有七情六欲,我只希望在以后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好的改变。” 这是一个人如草芥的时代,以方醒的视角看去,人人皆习以为常。若是有人慈悲心发作想去变这一切,身死之后,不会有人同情他。 ——包括那些太监宫女! 第二天,盘算好开门时间后,方醒一溜烟就跑了,把来寻他的梁中气的直跳脚。 回到太子宫中,梁中看到文方和张茂两人在殿外溜达,就问了小太监。 “他们来求见殿下,只是殿下在处理政事。” 梁中点点头,等进去后,就听到夏元吉正在开喷。 “殿下,武学都已经建好了,他们还要种花种树,还得弄个水池凉亭,这是武学?臣看这是青楼!这钱臣万万不会给!” 朱高炽很头疼,看到梁中就问道:“方醒呢?他的书院弄的不错,正想问问他对武学的意见。” “殿下,陛下许了兴和伯每日回家两个时辰,老奴去的时候,已经走了。” 朱高炽无语,最后只得说道:“兴和伯夫人有孕,罢了。” 老朱和他爹一样,从不搞什么人性化管理,换做别人的话,老朱大抵就是——女人怀孕和你有屁关系?干活! 夏元吉趁机溜了,一路去了兵部。 “别问本官武学的事,早就撒手不管了。” 金忠怨气满腹的道:“五军都督府像防贼似的防着本官,那些选上来的学员能力参差不齐,本官看啊!这孟瑛大概要哭了,这时候本官可不会去蹚浑水。” 夏元吉沉声道:“武学不关本官的事,只是陛下刚醒,你小心被波及。” “是啊!陛下可不会管这些,只问结果。本官算是其中一员……孟瑛这家伙害死本官了呀!” 金忠谢了夏元吉提醒的好意,然后去了五军都督府,却被告知孟瑛去了武学。 正文 第1268章 帝王之术,蹄膀诱人 “此事我管不着。” 当金忠来向朱瞻基倾诉着五军都督府的霸道时,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金忠。 “那些学员的调集需要兵部的许可,金大人,你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朱瞻基的面色冷漠,目光隐含不满:“此事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牵头,兵部不愿去掺和军中的浑水,可也该做好监督的事,及早报与皇爷爷知道,此时再说这个,金大人不觉得晚了吗?” 金忠愕然,然后退后躬身道:“臣事前观望,事后推卸,有罪。” 这个太孙居然让他生出了面对朱棣的感觉,只是比朱棣少了些火爆。 这个态度不错,朱瞻基说道:“燕山左卫的事出了结果,乃是下面的军士觉得武学和退役的人选不公,所以寻机闹事。已经查过了,有人收了好处,谁给的好处多就让谁进武学。此事虽与兵部无干,可终究也属失察,金大人,要动起来!不然国朝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两个点就倒下了一个,何来的牵制!” 金忠心中悚然,“臣万死!” 这个太孙,他!他居然毫不忌讳的点出了这里面的关窍,何其的自信! 朱瞻基微微一笑:“此事我不管,孟瑛和那群将领抱团分肥,此陋习也!且等皇爷爷理事之后,自然会做出处置。” 金忠不敢再小觑这位太孙,推心置腹的道:“殿下,军中陋习由来已久,可那些人大多是靖难之役的功臣,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也不好动手。兵部以后会做好监察之事,不让军中散乱。” 朱瞻基颔首道:“既如此,金大人且去吧。” 等金忠走后,朱瞻基就进了宫。 朱棣的情况看着有好转,可却不是太医院的功劳。 御医们面上无光,于是此时就开始引经据典的说着是哪一道汤药治好了朱棣,热闹非凡。 不过这些人还知趣,只是在寝宫外自嗨,看到朱瞻基后就作鸟兽散。 朱瞻基摇摇头,也不呵斥,就进了寝宫。 “皇爷爷,有羊肉呢!红烧的,他们还加了辣椒,哎呀!婉婉一看到就流口水了,只是想着皇爷爷不能吃,婉婉就忍了忍,等皇爷爷好了一起吃。” 朱棣显然被勾的暗自流口水,就故作不耐烦的道:“谁吃那些油腻的!” “好吃呢皇爷爷!咦,大哥?” 朱瞻基一进来就看到朱棣一脸无奈的模样,心中暗笑,然后夸了婉婉几句,就说道:“刚才金忠去找孙儿,大概是对武学之事有些不满,孙儿就敲打了一下。” 婉婉听到是国事,就乖巧的告退。 朱棣的目光一直把婉婉送出门外,这才冷冷的道:“金忠以为武学只是个补充,有些大意了,等发现不对头时再去干涉,也晚了!现在孟瑛肯定在头痛,不过朕不管,朕只要结果,若是武学出不了忠心耿耿的将才,朕会让孟瑛知道什么是雷霆之怒!” 朱瞻基说道:“是,我家不必管过程,否则要那些臣子来何用!” “正是如此,你父亲虽然胸中有抱负,也有手段,可终究失于柔弱。” 朱棣觉得更饿了,他喘息一下说道:“为君者不可一味偏于手段,君临天下,何为君临?若只知道同臣下耍弄手短,这君也不像是君,臣也不像是臣,迟早会生事。” “看到了可以隐忍以待时机,可时机一到别用手段,只问结果。” 如果方醒在这里的话,会觉得朱棣的帝王之术太出色了。 朕不和你玩手段,只看结果,结果不对,该罚就罚,该杀就杀。 老子就问你怕不怕!敢不敢懈怠! 朱瞻基点头受教,然后问道:“皇爷爷,可您有时候也会用手段的呀!” 朱棣在被子下的手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淡淡的道:“这是朕要教你的第二个本事,为君者不可被人找到行事的规矩,要没规矩,今日霸道,明日换个手段,要让他们无所适从,这才会心中生畏。” 朱瞻基在学帝王之术,而且还是口口相传,不行于文字的传男不传女。 而方醒在家和两个儿子亲热了一会儿,又和大虫小虫熟悉了一阵,就赶紧去照看张淑慧。 方醒归来,张淑慧的情绪就稳定了许多,只是胃口大开,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开始喜欢吃猪蹄膀,要炖的烂烂的,入口即化的那种。 方醒看着那一大碗猪蹄膀,无奈的道:“少吃些吧,吃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受罪。” 张淑慧摸摸自己有些发胖的脸,再捏捏开始肥硕的大腿,悲鸣道:“夫君,妾身不活了!” 方醒趁机把大碗交给木花,然后说道:“为夫肯定不会嫌弃的,只是土豆……” “娘,你长胖了!” 土豆和平安在边上玩橡皮泥,听到方醒叫自己,就习以为常的嚷了一句,头都没抬。 张淑慧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木花手中的大碗,痛苦的道:“木花正是能吃的时候,把它吃了。” 这份蹄髈可是花娘废了不少心思做的,加了些配料,吃起来肥而不腻,味道醇厚,堪称是美食。 木花欢喜的端着碗走了,以前在倭国的时候,她的母亲根本就不大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吃食大多是客人给的残羹剩饭。 自从来了方家之后,方家的美食是她除去空闲时玩耍之外,唯一惦记的东西。 张淑慧有些艳羡的道:“夫君,木花都十二三岁了呢。” 这是想配出去,方醒皱眉道:“还早,十六岁以后再寻摸。到时候你在庄上找找就是了。” 张淑慧的眉心一松,马上就忍不住了,说道:“夫君,妾身都没吃的了。” 方醒无语,早上张淑慧才吃了三个荷包蛋,一碗面条,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啊! 看到方醒无奈的模样,张淑慧噗嗤就笑了,然后说道:“罢了,嬷嬷们也说别多吃,不然孩子大不好生。不过这个孩子是个可人的,除了开始那几月之外就没折腾过,等生下来妾身一定要好好的疼他。” 秋高气爽,这个时节生孩子可以少受罪。 方醒看着她的大肚子说道:“是,这个孩子是个乖巧的,以后还有两个哥哥看顾着,肯定能享福。” “嗯,妾身也是这般想的。” 张淑慧只觉得天地之间的幸福都在自己的身上,再无他求。 等吃了午饭,方醒得回去了,两个孩子带着两条狗,一路把他送到了前院,依依不舍的。 方醒俯身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顶道:“你们都大了,在家要会照顾人。” 土豆昂首道:“爹,我都会给娘端茶倒水了。” “是个好孩子!” 方醒揉揉他的头顶。 平安静静的看着大门,说道:“爹,我会让大虫和小虫咬坏人,还会帮娘分线。” “好孩子!就是话应当多一些,回去吧。” 方醒看着两个孩子和两条狗,一溜烟的往内院去了,再回身,金忠已经等了许久。 正文 第1269章 老朱的心思无人懂 方醒的时间很紧,就歉然道:“金大人,我还得赶回宫中,咱们路上说吧。” “孟瑛也是倒霉,他低估了那些将官的贪婪,虽然没去看,可老夫知道,那些学员肯定是良莠不齐,他现在有些手足无措了,燕山左卫更是一下就把五军都督府,包括老夫兵部的脸都扫了,陛下肯定是震怒,若是不能在陛下亲自理事之前弄清楚,孟瑛要倒霉,老夫倒是不怕,大不了就乞骸骨回家养儿子。” 金忠策马和方醒并肩而行,嘱咐道:“你要小心了,五军都督府那帮子家伙弄不好会把你扯进去。” “我才从海外归来,不怕。” 方醒特地巡视了一番六部衙门,看到门口都有军士把守,就知道燕山左卫的空缺被消化掉了。 回到东华门,正好遇到一队太监抬着担架,而担架上的都是尸骸,看那面色青黑的模样,大抵就是昨晚上被打死的那些人。 “兴和伯,这是陛下的交代,要让宫中那些人看看。” 为首的太监方醒不认识,不过尚衣监被他一家伙捅死了不少人,这些内侍们终于要用正眼来看人了。 方醒摆摆手,等这队人走后,林群安过来说道:“伯爷,燕山左卫要重建了。” 这个在方醒的预料之中,如果刚开始时那些没参与骚动的将士们能镇压下去,那么朱棣会不怒反喜。 可他们面对同袍时心一软,就把自己给软没了。 “燕山左卫参与骚动的人全都流放到北边去,没有参与的人全都退役,但没有任何补偿。” 老朱真狠,这是在告诉大家:你们不是想回家吗?那就回吧,全都回去! 下面的军士除去这些年积攒的军饷之外就身无长物,回家去干啥? 身上还有一个不忠的名头,回到地方也没有任何优待,回去干啥? 丢人啊! 可这些都不算惨,最惨的还是军官。 “百户官以上的全都过一道,发现大多有贪腐,于是全都没好果子吃,赶着趟去北方种地。” “保定侯去了武学,准备查验那些生员。” 林群安不怀好意的说道。 “秋天来了,打个盹才舒坦。” 方醒听完后就坐在下马石边上,靠着闭眼打盹。 “咱们守好东华门,其它的别管。” …… 武学的校址在大市场边上几里地,这里原先是牛马商人们歇脚的地方,等大明把草原两大势力打残之后,牛马不再是大明缺乏的东西,开始泛滥了。 于是牛马商人们就直接和大客户联系,订好数量和品种之后,直接送货上门,这里就荒芜了。 原先的地方被围墙给圈了起来,这就是武学!大明武人的最高学府! 进了大门,孟瑛和柳升进了山长的房间。 “都叫起来,准备检校。” 孟瑛随口吩咐道,等人出去后,他对柳升苦笑道:“也不知道那兴和伯是否预见了些什么,咱们一挤兑就自己走了,本以为这是武学的好开端,可谁知人心不足,现在咱们坐蜡了呀!” 柳升在武学中并未涉足太深,他问道:“可有交代下面的卫所尽心挑选?” 孟瑛微微摇头,无奈的道:“交代了,还说了在北平还要进行一次检校,可……走,咱们去看看吧,看看这些所谓的种子是怎么回事。” …… “检校完了。” 朱瞻基回来后没有休息,整日在陪着朱棣养病,顺便接受帝王之术的教导。 “啊?” 方醒打完盹就在做手工活,地上摆满了零件,半个婴儿车已经有了雏形。 “有几成合格的?” “五成不到。” 朱瞻基蹲下来,帮他递零件。 没几下,婴儿车组装完毕。看着油漆都没上的木车,方醒满意的道:“看看,以后你也亲手做一架,一个个孩子传下去。” 朱瞻基来回推动着婴儿车,漫不经心的道:“皇爷爷没管,在冷眼看着五军都督府怎么弄,听说金忠也去了,这次算是主动了些,只是孟瑛难免要被责骂了。” 方醒把婴儿车反过来,然后滑动轮子,单眼吊线在查看轮子是否跑边。 “金忠肯定会把孟瑛整疯,还有,这事陛下可准备追责?” 朱瞻基学着方醒单眼看着旋转的车轮,闻言说道:“很难,此时才是真正的法不责众。所以皇爷爷当时同意重开武学,就是着眼于以后的更替。” “陛下现在更能忍得住了,若是以前,多半会马上发作。” “皇爷爷生了病,那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冷飕飕的,好像能看穿了你。” “那是正常,那些狗皮倒灶的事,陛下估摸着都知道,只是时机不对,不好下手。” 老朱的疑心病肯定犯了,不然也不会把聚宝山卫调进来看守皇城,这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军方。 朕不相信你们! 果然,下午孟瑛就进宫请罪,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 凡是不合格的生员全部退回去,而且都去了军籍。 大明的军籍现在慢慢在松动,原先嚷着要回家的那些将士们反而变得沉默了。 回家去做什么?现在粮食不缺,卫所已经渐渐退出了农垦,成为专职军队。 而且据说提高军饷的动议已经被朱棣压下了,按道理这是个坏消息,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信号。 朱棣若是不允,那就会直接打回去。 眼瞅着以后从军就要成为一门好职业,愿意退的人不多啊! “那些人不是将官子弟,就是他们的亲戚,还有些是花钱买来的名额,有人要倒霉了。” 老朱卧床已久,胸中估计正憋闷的慌,贪腐者这就是主动把刀子递给了他,不动手?呵呵! 而且方醒对武学的检校标准也有些怀疑,所以他说道:“武学的山长可定下来了?” 朱瞻基点点头道:“孟瑛以为会是自己,可我估计多半不是。” “那就好玩了!新任山长肯定要检校一次,到时候发现还有遗漏,孟瑛大抵要哭了。” 孟瑛自己大概也觉得气氛不对,所以马上下文斥责犯事的卫所,然后又按照朱棣的吩咐,派人去贪腐的卫所清查。 一时间,整个军方乱哄哄的。 朱瞻基在东华门外晃荡了半天,然后去太子那边请安问好。 朱棣一醒来,朱高炽的权利就大幅缩水,那些重要的事情都要汇报上去,由朱棣处置。 “武学之事你别插手。” 朱高炽一见面就告诫了他,朱瞻基应了:“父亲,武学现在是个漩涡,皇爷爷大概要拿这个漩涡来看看人。” “不是看人,而是防人。” 朱高炽的心思比朱瞻基高出不止一筹,他难得找到教训朱瞻基的机会,就指点道:“你皇爷爷卧床期间,外面多有骚动,可最大的问题还是军队,所以你皇爷爷就任由他们去折腾,越热闹越好。” “若是能有几处造反,于我家是好事,明不明白?” 朱瞻基点头道:“孩儿明白了,皇爷爷摆出虚弱的架势,就是想看看军队的动向。” 朱高炽觉得自己这个老爹看似粗暴,可内里的心思却没人能看透。 “婉婉呢?” “婉婉在睡觉。” “那就让她多歇息吧,这段时日苦了她了。” 朱高炽的慈祥只维持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书院要开学了,瞻墉马上就去,你母亲说要断了他的车马,你以为如何?” 朱瞻基谨慎的道:“孩儿以为不可,若是被外人看到,多半会以为我家出了什么事。沸沸扬扬的到处传,这不好。” 正文 第1270章 愣头青,朱棣的战略 “见过伯爷。” 方醒大清早赶回家中,正好遇到于谦来访。 于谦穿着一身青衫,并未着官服,神色看着很轻松。 _ “家人接来了?” 方醒带着他往书房去,边走边问道。 “接来了,一家子团聚,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于谦很轻松,等进了书房,方醒就毫不客气的道:“你会试和殿试时的试卷内容我看了,愣头青!” “会试惊语,殿试你还惊语,没惊到考官和陛下,倒是把自己从乡试的第六名给惊到了殿试三甲,差点回家再读,说说,你觉得自己可是做对了?” 解缙没了重归宦途的希望,所以把一腔热情都寄托在于谦的身上,多有教导。按道理于谦应该知道那些忌讳的内容。 可在这个问题上,于谦却坚持不肯认错。 “在下以为既然是殿试,陛下御览,那便要把自己的心思写出来,如此方能无愧。” 这个家伙还是懵懂啊! 老朱哪有心思去一一看试卷?最多是抽出十多份来看看,而且大体上不会驳回考官们定下的名次。 “你的文章想要陛下御览,那得等到你入了陛下的眼,然后陛下才会令人把你会试和殿试的试卷拿来细看。” 于谦的嘴唇颤动着,一时之间脑海中关于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有些崩塌了。 “陛下每日国事操劳,若是什么都管,那便是本末倒置,你以为如何?” 方醒觉得于谦还是有些理想主义了,把这个世界想象的太美好。 “幸好没有给你授官,否则就你这个懵懵懂懂的性子,出去不是祸害百姓就是祸害上官,且好好的学吧。” 于谦呆坐着想了许久,最后起身,躬身道:“多谢伯爷,谨受教!” 方醒知道这位原先就是个倔的,改肯定是改不了。 “你还得去学学人情世故,多去下面和百姓打混,才知道大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于谦看了方醒的那本‘吾国’,对他的‘大材斑斑’崇拜的五体投地,所以对方醒的呵斥没有反感,决定回去要经常出门去走走。 等他到了前院时,解祯亮正好急匆匆的出来。 “廷益等等。” 解祯亮从胸中胡乱抓了一把,抓出几张宝钞,数数不对,又摸索了一阵,最后全给了于谦。 “京城居,大不易,你家人也接来了,自己还租了小院子,周转肯定不方便,这钱你拿着,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等你以后为官做宰了再还吧。” 解祯亮不容他拒绝,把钱一塞就跑了,身后还跟着只半大撵山犬,一人一狗跑的飞快。 于谦拿着钱,突然笑了。 如果真是解祯亮想资助他,那么肯定不会胡乱放钱。 想想从书房到这里的距离,自己走的慢,足够小刀抄近路把钱送到解祯亮的手中。然后解祯亮怕晚了,就把钱钞往怀里胡乱的一塞…… 连送钱都讲究方式,担心自己不接受…… “多谢祯亮兄!” 于谦拱拱手,然后大步离去。 …… 朱棣的身体渐渐的好转了些,已经能下床了,只是御医还不让他出寝宫,说是秋季北平干燥,会导致病情加重。 而方醒也每日都在东华门附近巡视,心中牵挂着家中的张淑慧。 “还有多久?” 朱瞻基经常溜过来和他聊天,两人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各自拿出美食聚餐。 方醒最喜欢宫中的羊肉,而朱瞻基却偏爱方醒的辣条,两人各自找准食物开动。 吃了一阵后,朱瞻基突然说道:“郑和先前见了皇爷爷,对咱们此次出海的某些事有异议。” 郑和此时就是大明的南海问题专家,他说有异议,朱棣必然会重视。 方醒得意的道:“可现在木已成舟,就算他明后年再下去,也改变不了现有的格局。” 可方醒的得意没持续多久,郑和就找来了。 “兴和伯,爪哇动了咱家没意见,可那些番人却不好动!” 郑和冲着朱瞻基拱拱手,然后就单刀直入的说道:“咱家几次下去都想动,可周遭的国家大多如此,动了就会引起警觉,甚至是敌视。兴和伯此举却是孟浪了。” 朱瞻基想说话,方醒却不想让他和郑和发生矛盾,毕竟郑和可是在宣德年间还下过西洋。 “郑公以为大明以后如何?”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大明之势只会越来越盛,那些国家敌视又如何?难道他们敌视,大明就会放弃在西洋的扩张吗?谁敢敌视大明,那正好杀鸡儆猴!” 郑和垂眸听着,然后说道:“大明的未来如何咱家不清楚,只是南海远离大明,除非是能大量移民驻军,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作为大明的代表,带着一支庞大的船队出海,郑和诚惶诚恐,所以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总是要前思后想,而宗旨就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爪哇一灭,苏门答腊必然心生顾虑,此后说不准会弄出些麻烦来。” “那就顺手控制了那里。” 郑和讶然的看着朱瞻基,旋即说道:“殿下,这还得要陛下的首肯。” 朱瞻基的锋芒微露,“当初出海前,皇爷爷就许了便宜行事,南海诸国形势微妙,爪哇独大,打下爪哇,不但能震慑诸国,还能让南海的势力均衡。大明只需在其中周旋一二,那道海峡就跑不了。” “不然偌大的船队出海,难道只能去贸易和威慑吗?” 郑和垂首道:“殿下,这样会助长暹罗人的野心。暹罗人一旦控制了海峡,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陛下就下令大军出西南,直击缅甸!” 郑和的身体一动,抬头看着方醒。 方醒点点头,“缅甸是小国,陛下若是想动它,只需令沐家一步步的蚕食即可,无需大军。” 朱棣的战略能力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迁都到北平来。 缅甸时常骚扰边境,这不是大事,天高皇帝远,那些缅甸土司自恃大明不会劳师远征,所以不时来攻城占地,抢掠一番。 此时的缅甸还不行,等到以后,他们甚至能攻破城池,和明军展开激战。 郑和长期只关注船队和大海,但他毕竟是大将之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攻下缅甸,船队只要出海,暹罗就是腹背受敌。其次便是榜葛剌,若是经营好了,大明便无需担忧来自于海上的威胁。” 朱棣布局,没有大收益他怎肯出手! 缅甸在手,大明无需进攻,暹罗和榜葛剌就会坐立不安。 要么就彻底臣服于大明,要么就把爪子收回去,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种地。 “还有占城!” 郑和钦佩的道:“陛下果然英明,占城此后要对大明敬若父母了,否则只需一个暗示,暹罗就会打穿真腊,兵临城下!” 正文 第1271章 阿瓦与勃固 阿瓦城中,李二毛走在‘街上’,两边因为明军入住而开始繁茂起来的摊位上,那些男女都在用蹩脚的汉话招揽。 “好齐滴!变易!” 油锅里,发黑的油还在炸着鱼虾,还有饭团。这是高档货,当地人吃不起,也就是明军有钱,人数又多,经常来扫荡一空。 十多根象牙被摆在泥地上,一个老妇人坐在边上,看到李二毛穿着青衫,就咧嘴用本地话招呼着。 李二毛摇摇头,上次南征的时候,方醒带回家几十根象牙,至今仍然丢在库房里积尘。 所谓的街道,还比不上大明一个县城的干净,全是未压实的土路,一旦下雨,这里就是烂泥塘。 两旁的屋子大多是茅草屋,四周用竹席为墙,这是唯一能入眼的东西,只是一把火就能让这些屋子变成火炬。 天气热,商家们也没精神,都躲在屋子里。 原先阿瓦王的住所变成了明军的指挥部,李二毛冲着守门的军士点点头进去。 “勃固那边什么意思?使者不来,打又不打,想干什么?罗娑陀利这是铁了心要和大明为敌吗?” 宽敞的佛堂被辟为临时议事处,李二毛到时,方政正在狂喷着。 “商奇你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李二毛在边上坐了下来,和几位将官点点头。 商奇熟悉西南方向,对缅甸也有些研究,所以很被方政倚重。 “大人,下官以为罗娑陀利不会屈服。” “为何?” “因为山林!” 桌子上有一份地图,商奇指着勃固说道:“咱们若是主动攻打,他们只需往林子里一钻就完事,等咱们走了再回来。其次便是偷袭,从缅人以往的手法来看,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偷袭,出其不意的给咱们一下。” 方政的目光一转,说道:“突袭,这是个问题。后续人马何在?” 方政这支人马只负责攻伐,后续会有军队进入缅甸,接替看守治安的任务。 商奇说道:“差不多了吧,按照路程,最多半个月。” 方政的面色稍霁,“若是晚到,军法无情!” “不会,沿途都被咱们清理干净了,而且天气也不错,不会影响行军。” “李二毛,说说你对目前的看法。” 方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二毛起身走到桌子边,说道:“大人,阿瓦被咱们一击而溃,除了大明的兵锋之盛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已经和勃固打了三十多年,双方的人口损耗过多。” “下官近日在周围转了转,发现不少地方的熟田都抛荒了,没人种,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丁少了,就算是大明不打过来,他们自己也得停战!” “你想说什么?” 这个道理人人知道,方政觉得李二毛是文人的烂毛病——卖关子发作了。 李二毛用手指头虚空在代表着缅甸的那块地方划了一圈,说道:“民心思安,这就是大明的机会,咱们只需原地不动,勃固就尴尬了。” 方泽指着他笑骂道:“你这小子,咱们在说怎么和勃固打,你倒好,就已经想到了怎么治理这里,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商奇对李二毛有些好奇,这人年轻,而且据这一路旁人所说,他前几年还在以砍柴为生,养活自己和老母。 结果天降福星,居然被方醒收进了知行书院,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且据说他现在的官身还是朱棣亲自下令给的。 几年的功夫,这人就脱胎换骨了,看来那位兴和伯和当年南征时相比,又多了文教之力,以后的发展很难说啊! “大人,这不只是治理,阿瓦如此,勃固必然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勃固此时处境艰难,他们害怕大明打过去,所以犹豫不决,下官以为,他们必然心存侥幸,还是用老一套来孤注一掷。” “偷袭?嗯!” 方政起身道:“本官也是这般想的,去,让弟兄们都动起来,把城墙检查一遍,还有,把那些对大明忠心耿耿的人都派出去,拿到确切消息的重赏,好了,都去吧。” “你等等。” 方政叫住了李二毛,等人都走了之后,说道:“最新的消息,殿下和兴和伯出海宣威,灭掉了爪哇。” 李二毛一听就喜道:“那暹罗肯定慌了。” “对!他们的使者已经到了,不过被本官没见,让他们去京城和礼部揪扯去。” “缅甸一下,暹罗前后受敌,一旦大明动手,真腊肯定也会趁机占便宜,他们不慌才怪。” “暹罗不小,民风彪悍,陛下的意思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等以后大明的船队扩大后,再做打算。” 这是要水陆齐进,若是暹罗不知趣的话,大抵就危险了。 李二毛想起方醒曾经的分析,就说道:“大人,暹罗不易攻打,他们若是不臣服,那就孤立它,还可以挑动他们内部争斗。” 方政看着地图道:“这个不是我们能决断的,不过你的想法不错,既然打下了阿瓦,那就安抚吧。你有何建言?” “贸易!” 李二毛说道:“这边盛产宝石,还有些好木材,金银也不少,大明可以疏通商道,运些布料和和他们没有的东西来卖,他们有了钱,这样就活了,慢慢的发展起来之后,他们就会依赖于对大明的贸易……” 李二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想法:“比如说咱们的土豆产量大,咱们可以制成粉丝和粉末运到这里出售,便宜些,这样就能让百姓觉得种粮没好处,等以后……” “等以后要是翻脸了,大明把商道一掐,他们就得饿肚子!” 方政起身拍着李二毛的肩膀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虽然计谋歹毒了些,不过我喜欢,你自己去领一坛酒算作奖励。” 李二毛躬身告退,监军太监进来说道:“此子果然是有才,怪不得兴和伯敢把他放出来,咱家看啊!他比那个马苏厉害多了。” 方政和这位监军的关系还行,闻言就说道:“李二毛是吃苦长大的,而且他没有功名,所以要想出头,必须要有功劳,这才是主因。” “至于马苏,那是方醒的大弟子,他是怕放出来被人给暗算了,影响太大。” “哦!听说那些文人和兴和伯一直在相互敌视,那倒是要谨慎。” 闲话说完,方政商量道:“军中粮草要靠从云/南运过来,咱们虽然缴获了粮仓,可还不够,本官准备让将士们闲暇时种地,监军觉得怎么样?” “好事!此地气候好,咱们这里多种些,大明就少运些。哎!这一路运粮的损耗大的惊人啊!若是没有土豆,这一战就得让户部发愁!” 正文 第1272章 夜袭,大局已定 李二毛去领了一坛酒,才从库房出来,就遇到了曹迪和崔仁。 “李大人,你读书人身子金贵,这等重活还是我们来吧。” 李二毛笑了笑,任由两人把酒坛子接过去。 曹迪把崔仁挤在一边,抱着酒坛子说道:“你可是朱雀卫的,小心喝了我们的酒,回去会被你们宋大人给收拾了。” 崔仁亲热的搂着他的肩膀笑道:“什么朱雀卫,不都是大明的人吗!再说了,宋大人可是瞄着陛下的心腹去的,这是一心想升官啊!咱一个百户官,哪能被他给记挂着。” 三人到了李二毛的住处,崔仁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烧鸡。 “我那里有半只烤好的野猪腿,你们等等我啊!” 曹迪一溜烟就跑了,崔仁也不趁机偷酒喝,他看到李二毛在看书,就问道:“李大人,聚宝山卫能喝酒吗?” “能喝。” 李二毛把书放下,想了想:“没有威胁和战事的时候,偶尔会许饮酒,不过都是轮换着喝,以免被敌军偷袭。” 看到李二毛和气,崔仁就开始吐苦水:“当时去教授玄武卫的时候,我正好是其中之一,结果没教好,这不一说要抽调一个百户来这边,我这没后台的就被选中了。” 李二毛含笑听着,也不发表看法。 “咱们本就是别人教的,再去当先生,那不是误人子弟吗?李大人你不知道,现在玄武卫差不多要废掉了,怎么操练都没用。” “那需要榜样!” 李二毛点了一句,等崔仁再追问是什么意思时,他却笑而不语。 朱雀卫是老朱的亲卫,按理地位应当比聚宝山卫还高一些,不过在军功上就没法比了。 所以宋建然不大服气,那些将官们同样也不服气。 李二毛要是点透了,朱雀卫也不会搭理,反而会给方醒拉仇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 就这样,南征大军分批开始在周围种植稻米,方政不停的派出斥候去查探勃固的情况,同时开始检修城墙。 当种子播下后,勃固依然没有动静。 俗话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军队。 南征大军开始懈怠了,上街的军士多了,操练的少了…… “大人,没有发现。” 方政照例收到了消息,他打个哈欠,摆摆手,然后把蚊帐拉下来,上床睡觉。 缅甸的黑夜仿佛带着些魔力,满天星宿没有流光溢彩,都明暗不定。 远处的丛林中,一个黑影跑进去。 没多久,一队队的黑影出现了,他们赤着脚,走路无声。 黑夜中的阿瓦城就像是一个怪物,黑影们缓缓靠近。 等到了离城一里地时,黑影们停住了,随即十多人小跑着奔向城墙。 等了半晌,城头上传来了鸟叫声,黑影们出动了。 刚被更换没多久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尖声叫喊着,旋即黑影们陡然加速。 没有脚步声,只有震动。 “敌袭!” 黑夜中城中一声嘶吼,接着整个阿瓦城都沸腾起来。 “******” 可在黑影们看来,此时才反应,却是晚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那些黑影发出巨大的嘶吼声,这是他们的习惯,能吓到那些胆怯的敌人。然后就能用刀枪去收获男人的战功,夺取敌人的女人和财物。 巨大的嘶吼声一直延续到了大开的城门外,然后…… “放箭!” 随着这声嘶喊,城头上陡然亮了起来,无数火把的照耀下,密密麻麻的明军弓箭手们不用瞄准,就把箭矢向下倾泻而去。 城下顿时一片惨叫声,可有人在高声的嘶吼着,鼓舞着那些光脚的勃固战士往城里冲。只要冲进城里,双方在黑暗之中混战的话,胜负难料。 箭雨挡不住那么多人,一队勃固人冲了进去,这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随即更多的人顶着箭雨冲进城去,那个声音再次嘶吼起来,带着喜悦! “嘭嘭嘭嘭!” 城头上传来了火枪射击的声音,这是两个百户所在齐射。 “******” 就在勃固人不顾伤亡的往城里冲时,里面传来了惊呼声,后面的人群瞬间就减缓了速度。 城门里,街道上,火把骤然点起,照亮了静静等待着的骑兵。 那些冲进来的勃固人看到骑兵之后,纷纷掉头就跑。 可身后有人在往前,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 “杀!” 城头上的弓箭手调转方向射出一波箭矢后,骑兵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冲锋。 密集的马蹄声成了催命符,那些勃固人拼命的向城外冲,可人哪有马跑得快。 长刀挥舞,鲜血飙射,在火光中变换着绚丽的色彩。 “大人,伏兵可要动作?” 城头上,方政扶刀而立,看着城外开始奔逃的敌军说道:“此时出动,就怕会逼迫敌人破釜沉舟,且等城内的骑兵冲出来再说。” 骑兵靠的就是冲击力和居高临下,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第一个骑兵已经冲出了城门。 “发信号!” 方政吩咐道,旋即号角长鸣,远方稍后也传来了号角声,接着无数火把影影绰绰的在远处出现,马蹄声渐渐传来。 “大明万胜!” 荒野中到处都是敌人,城里的骑兵在紧跟着追杀,而步卒们也不甘示弱出发了,只是他们的任务是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号角声不断,这是围堵的骑兵在传令调整方向。 “大胜!” 商奇笑道:“此战之后,缅甸大局已定,大人,奇功啊!” 方政一直在盯着战场,闻言说道:“这些敌人还比不上草原上的女人,算不得大功。” “传令招降!” 方政打个哈欠道:“肚子饿了,回头弄几张饼吃。” 可这话大家都当成了笑话,此战不停,谁有心思和时间去吃饭? 李二毛在边上想着这些勃固人的战斗力,和方醒说的草原人一对比,不禁说道:“陛下迁都北平,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方政听到这话就笑了笑:“今晚若不是勃固人,不管是鞑靼还是瓦剌,本官哪敢托大开了城门?什么空城计那都是笑话,用兵者再傻也会派兵试探。” 方政还有心情开玩笑,大家都跟着轻松起来,商奇取笑道:“二毛,那些牧民就是天生的战士,从小就弓马娴熟,若是你去了草原上就知道了。” 李二毛点点头:“希望能有那一日吧,不过草原上此刻只剩下了瓦剌人,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决战,要么就老实点。” 这场追杀一直持续到了天明,当李二毛出城时,就看到遍地的尸骸和伤患,那些俘虏们被驱赶着来收拾战场。 “大捷!” 远处来了一骑,这是追兵派来的信使。 “我部一路追杀,俘获三千余,大捷!” 勃固和阿瓦的男丁人口本就在漫长的战争中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战之后,勃固就成了不设防的地方。 大局已定! 李二毛仰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 “大明万胜!” 正文 第1273章 无忧 凌晨,朱棣醒了。他觉得胸口发闷的感觉好了许多,身体里又重新拥有了力量。 两个宫女在边上打盹,朱棣起床的动静很小,没有惊动她们。 为了安静,大门的门轴经常上油,朱棣轻轻的推开,久违的清新空气顿时让他的精神一振。 跨过门槛,朱棣觉得脚有些软,他看看左右,大太监正靠在墙壁上打盹,而右边有些声音。 顺着走廊转过,几个宫女正叽叽喳喳的围着婉婉说话,而婉婉也难得恢复了女孩子的雀跃,指东打西的在安排着。 “你去切肉丁,你去烧火,还有你……你去淘米,咱们煮肉粥,皇爷爷一定喜欢吃……” 朱棣转身下了台阶,大太监突然一个激灵就醒了,看到朱棣刚想叫唤,可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出窍? 朱棣下了台阶,活动着身体,只觉得通体舒畅,可等他回身时,看到身后一脸惶然的大太监,就皱眉问道:“你慌什么?” “陛陛陛……陛下!” 恰好东边太阳升起,一缕阳光照在朱棣的身上,大太监这才还魂。 “陛下,您大病初愈,还得多歇息啊!” 据说魂魄见不得阳光,一晒就烟消云散。 朱棣点点头,这时有个太监过来,看到朱棣后一惊,就赶紧禀告道:“陛下,兴和伯夫人要生产了,他想告假回家去看看。” 朱棣看着东升的太阳,说道:“出海归来就没歇息过,他算是用心了,让他回家三日。” 转身,王贵妃正欢喜的站在台阶上,和婉婉一起看着他笑。 雨过天晴了呀! …… 方醒得了假,一溜烟就跑回了家里,正好赶上张淑慧进了产房。 “二姑爷无需担心,二妹妹的身子骨好,产婆说这胎顺。” 张淑慧半夜觉得不对劲,方杰伦就安排人等城门开了就去各处报信,张辅闻讯就派了二夫人吴氏过来照看,随行还有一箱子药材。 “多谢大嫂了。” 方醒可不会管张辅家里什么情况,反正他也没和大夫人打过交道。 解缙的夫人和儿媳妇都来了,还有方杰伦的老妻也在,就看着丫鬟端着开水进去,里面不时传来张淑慧的呻ying。 “爹!” 小白带着两个孩子站在边上,铃铛带着两只狗就守在他们的身边,土豆有些惶然。 方醒走过去握着土豆的手说道:“你娘马上就会给你添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土豆欢喜吗?” 土豆点点头,把身体靠在方醒的身上,微微颤抖着。 “大娘要生孩子了,爹。” “嗯!” 方醒摸摸平安的头顶,焦急的等待着。 那孩子确实是个不折腾人的,不过是大半个时辰,里面就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一个产婆满脸遗憾的出来道:“恭喜伯爷弄瓦之喜,母女平安!” 是个姑娘? 所有的女人都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合在一起声音不小,倒是吓了各自一跳。 “好!” 方醒一声喊,然后欢喜的道:“赏她们!” 方杰伦的老妻就上去给了宝钞,那产婆一脸愕然的不敢接,以为方醒是说反话。 凡是权贵之家,对子嗣都比较重视,儿子就没有嫌多的时候。 方醒家中两个伯,可也只有两个儿子,这……不够啊! 连吴氏都以为方醒是在强颜欢笑,所以就说道:“姑爷和二妹妹都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再生几个就是了!” 张辅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导致家中就孤零零一个不能袭爵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在太子宫中。 “少爷!” 吴氏正发愣时,方醒已经进了产房。 张淑慧满头大汗的看着方醒进来,也不惶恐,艰难的笑道:“夫君,果然您是对的,是个丫头。” 初生的孩子已经洗干净了,被包在襁褓中,方醒接过来,看着那张皱巴巴的脸,脱口而出道:“我闺女一看就是美人胚子,长大了得看紧她,别被那些混小子给欺负了!” 皱巴巴的孩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美人胚子的风采,不过方醒出手打赏,几个稳婆马上夸赞的话不要钱的流淌出来,直把这个孩子夸成了天下第一美女。 “你好好的歇息,为夫去想个名字。” 方醒一溜烟去了书房,然后把说文解字这些书籍翻了个遍,等家人叫他吃午饭时,也没找到头绪。 为人父母对待孩子总是想给他最好的,包括名字也是。 “爹,妹妹好丑!” 土豆和平安都看过了孩子,觉得皱巴巴的丑死了。 “平安小时候也这样,你小时候比你妹妹还丑。” 方醒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土豆有些吃醋了,而平安却满不在乎。 小白忙着照顾两个孩子,方醒心不在焉的吃了饭,然后就去看了孩子。张淑慧正在喝着没滋没味的月子汤,看到他进来,就喜道:“夫君,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方醒正在盯着孩子看,闻言就随口道:“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要不就叫做无忧吧。” 张淑慧满心欢喜的道:“夫君可疼她了,还起了个那么好的名字。” 这年头女儿不值钱,取名字大多随意。而方醒取名为无忧,看似简单和随意,却饱含着一位父亲对女儿未来的期待和祝福。 方醒伸手触碰了一下无忧的脸蛋,看着她小嘴蠕动,只觉得心都软了。 “我去交代一下,洗三礼大办!” 张淑慧看着方醒出去的背影,感动的无以复加。 “夫人好福气,伯爷这般看重,您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就是,去年民妇在李家接生了个女儿,啧啧!他家老爷一听拂袖就走,你说这产妇本就辛苦,一听自己的夫君不乐,哎!后来郁郁了大半年,听说已经病倒了。” “别胡说,伯爷可是爱的不行,这名门贵女啊!以后肯定能嫁个好郎君。” 张淑慧没理这些,在床上侧身看着无忧,只觉得怎么看都漂亮。 方醒出去一吩咐,随即黄钟就开始写请帖,家丁们全部出门去通知。 很快,和方醒关系好的人家都接到了请帖,大家都有些不解。 “他两个儿子洗三礼都没请人,怎么轮到女儿就要大办呢?难道是瞄着宫中?” 吕震没接到请帖,不过他不在意,只是习惯性的把方醒的举动阴谋化了。 “也不对啊!太子殿下那里不可能,否则以后他方德华就难做人了,太孙还没孩子呢,他这般招摇是为了什么?” 而等请帖被送进太孙府时,朱瞻基就笑了:“这是要招女婿吗?” 杜谦抚须道:“毕竟都两个儿子了,估摸着是兴和伯疼女儿吧。” 朱瞻基眼神一黯,他的女人们至今依然没有动静,不然…… “叫什么名字?” “无忧。” “无忧?德华兄果然是疼爱这个女儿,我……” “殿下,太孙妃病了。” 朱瞻基霍然起身,皱眉道:“去看看。” 正文 第1274章 喜事连连,皇家的孩子不好生 无忧的出生让方家上下从平淡到惊喜,全由方醒一人的喜乐而驱动。 而太孙府里,御医却拿不准脉,等问了胡善祥的嬷嬷,得知月事没来后,就有些谱了。 “殿下,有些孕相,不过时日尚浅,不敢断定。” 朱瞻基想起自己回来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心中有些激动。 在海外熬了那么久,等朱棣醒后,心中放松的朱瞻基就来了一次雨露均沾。 “八成是。” …… 洗三之后,无忧越来越白净了。 方家的大小姐出世,皇家也非常给面子。 朱棣让人送来了一个玉如意,正和无忧的名字。 太子那里送了一堆首饰,就等着无忧长大了一一戴上。 而朱瞻基不出预料的送了重礼——一尊玉菩萨。 羊脂白玉的玉菩萨,尊贵程度……怎么说呢?能把方家庄给买下来。 看着差不多有无忧高的菩萨像,方醒喜道:“据说是在昆仑山下的玉河里找到的料,这一尊就是价值连城啊!正好给无忧把玩。” 把玩? 俞佳有些无语,这等东西不说供起来,你起码得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免得弄坏了。 “这玉硬着呢!还有,你怎地还没走?” 方醒把玉菩萨随意的放在桌子上问道。 俞佳挑眉道:“太孙妃有孕了。” 呃…… 朱棣能下地了,朱瞻基要有孩子了,这些消息一放出去,顿时各种赞美之词就借着奏章冲进了宫中,让宫中也跟着喜气洋洋的。 而和这个喜气洋洋相反,朱棣一道道的旨意下去,大江南北无数人家被赶出家门,然后直奔缅甸等地。 那些人大多是被锦衣卫和东厂侦知:在朱棣生病期间的行为不妥当! 紧接着朱棣一改严厉,京城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均可得到宝钞一贯。 而理由很简单,为了庆贺太孙妃有孕。 这个眷顾让满城人无语——太子还在那里呢!陛下您就那么宠爱太孙,这要是吃醋了咋整? 而太子的反应却出乎人的预料,居然令人去京城几大寺庙上香,祈求各路神灵保佑这个还未见天日的孩子。 “你的压力不小吧?哦不!应当说是太孙妃的压力不小。” 书房里,方醒的手维持着抱孩子的姿势,可孩子已经去吃奶了。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道:“我也说了生男生女都喜欢,反正能生就成,可胡氏还是整日愁眉苦脸,劝不动啊!” “那是因为你是太孙,胡氏就想生个儿子,让你有底气……啧!头痛啊你这事!”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知道生男好还是生女好。 朱棣还在,朱高炽也在,第四代的皇储要是出来了,额滴神啊! 谁会如芒在背? 方醒犹豫着道:“祈祷吧瞻基,祈祷胡氏生个女儿,俗话说长姐如母,以后孩子们也有个人教导。” 朱瞻基点点头,“是,皇爷爷还在,不管从哪里去考量,此时生个女儿最好。”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着,可笑的却有些假。 方醒马上就去了后宅,让小白带着两个孩子去太孙府。 这是小白第一次出去交际,可她依然是没心没肺的,更遑论化个妆。 等到了太孙府后,守门的眼中就只有土豆和平安,喜道:“二位小伯爷光临,这可是好兆头啊!想必太孙妃定能一索得男。” 等进了后院,小白看到一个女人在几个侍女和嬷嬷的陪同下,站在一棵大树下吟哦着诗词。 土豆低声道:“二娘,这是太孙妃的对头,咱们不理她。” 小白一听就有数了,就牵着两个孩子,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最晚到芳菲……咦!” 孙氏突然侧身,然后面露喜色的道:“是土豆来了呀!那个想必就是平安了,可是来给太孙妃道喜的吗?” 小白福身道:“见过孙嫔。” 孙氏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她略一思忖,就笑道:“可是兴和伯的二夫人吗?幸会了。” 小白点头道:“是,妾身还要去太孙妃那里,就先告辞了。” 这个态度相当的生硬,孙氏笑容不变,亲切的道:“快去吧,回来若是有时间,就到我那去坐坐。” 小白随口应了,然后带着两个孩子,被引着往胡善祥那边去。 “听说兴和伯对女儿喜爱非常?” 看着几人转过游廊消失不见,孙氏淡淡的问道。 “是,只是兴和伯仇人不少,洗三礼去的人不算多,那些学生也去了,这才热闹些。当时兴和伯随口就说……无忧的夫婿必须是从一而终,还引人笑了许久。” “兴和伯爱女啊!” 孙氏想起了自己进宫前的生活,突然对无忧生出了艳羡之心。 “那孩子……还带来了太孙妃的喜讯,以后……只要不出意外,想必会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 看到孙氏惆怅,有人就说道:“兴和伯就是个福星,您看他帮了太孙多少忙,还有,家中的小妾现在也敢出门了,还大摇大摆的来了咱们太孙府,以后还是个伯爷的娘,这际遇整个大明都难遇到啊!” “还有那个什么马苏,孙嫔您不知道,如今他在户部人人夸赞,连夏大人据说都想把他留在户部任职呢!这肯定是兴和伯和夏大人交好,这才给了个面子……” “好了!这等臆测的话以后少说。” …… “太孙妃,兴和伯家的二夫人带着孩子来了。” 胡善祥正在床上躺着,这个是御医的交代——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过大,最好卧床养胎。 “哦!快请进来。” 胡善祥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自己扶起来,满心期待的等着。 “兴和伯家的孩子就是皮实,若是我腹中的孩儿能有七八成就心满意足了。” 等看到土豆后,胡善祥笑着叫人去拿点心来,然后对小白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千万别生疏了,坐吧,顺便给我说说这怀胎的禁忌。” 小白一闪身,就露出了一脸沉稳的平安。 “哟!这是平安吧?” 胡善祥看到小大人似的平安,欢喜的叫人赶紧去拿太子妃送来的点心。 小白也没紧张,一张口就把胡善祥的嬷嬷们吓了一跳。 “太孙妃,怀胎没那么多的禁忌,除去那些忌口的吃食之外,只要心情好,干啥都行。” 呃…… 想起御医说过的话,有个嬷嬷就说道:“这刚怀上的时候得保胎呢!” “心情好就好。” 小白严肃的道:“这是我家少爷说的,除非是身子有问题,别人家的女人怀着孩子还得下地干活,回家还得做饭洗衣,有的甚至快生产了还在地头呢!” “我家少爷还说了,越是金贵就越不好生,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保证母子平安。” “这个好!” 胡善祥对方醒有着近乎于迷信的信任,这是从她刚被朱棣选中时,方醒劝说她放开些,别太拘谨时开始产生的感觉。 “还有就是别受凉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孩子也跟着被毒,那不好。” 几个嬷嬷纠结的听着小白在‘大放厥词’,就想晚点再劝胡善祥。 “是呢,心情郁郁,感觉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高兴。” 胡善祥的话让人发噱——这时候孩子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有什么情绪可言。 等小白前脚一走,胡善祥就令人扶着自己去花园里走动,把几个嬷嬷吓得跪在地上劝阻。 朱瞻基得知后,沉吟良久,最后就让人去传话——只要不是奔跑负重,随意! 正文 第1275章 大朝会,朱棣的处罚 感谢书友:“听书不看书”的万赏! …… “此次孟瑛等人的表现很不好,皇爷爷必然要借机调整一番,不过孟瑛的位子还是很稳,这与他的行事不遮掩有关。” 朱瞻基在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文官们平平稳稳,给人的感觉就是皇爷爷去了也无所谓,这是在自掘坟墓。” 这里是太孙府的书房,朱瞻基就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神色认真。 “殿下,陛下召集百官上朝了。” ……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朱棣病后却不再顾忌那些所谓的规矩,直接令人去召集百官。 方醒正在东华门巡查,也被叫去上朝。 奉天门外还空荡荡的,方醒在东华门来的最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慢慢的,百官开始到位了,没人敢窃窃私语,因为孙祥就站在奉天门外,十多个番子正在盯着这些官员。 “陛下居然在奉天门外御门听政,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重大的日子,皇帝不会在奉天门听政,那些官员都有些忐忑,直到朱棣驾临。 群臣在广场上山呼舞蹈之后,朝会开始了。 朱棣就坐在门内,不知道说了什么,有太监大声的道:“朕小病数日,外间鬼影重重,人心叵测之下,妖孽横生……” “……西南已经拿下阿瓦,大明的兵锋依旧强盛,朕亦未老,依旧能枕戈待旦。但有敌人,灭此朝食!诸卿如何?”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能怎么? 面对着这位大病初愈,依旧保持着锋锐的皇帝,大家只能山呼万岁。 “吏治衰败,其必有因,蹇义!” “陛下,臣万死!” 蹇义出班上前,在台阶下听命。 门里的朱棣冷眼看着他,淡淡的道:“罚俸半年!再犯重罚!” “谢陛下。” 蹇义木然的退回去。 “军心散乱,致使内讧频生,孟瑛!” “臣在!” 孟瑛等今天等了许久,此时大石头落下,他浑身轻松的走上前,垂首等待处罚。 “杖三十!” 孟瑛讶然,他本以为少说是五十,弄不好还会降爵,可…… “陛下厚恩,臣……臣粉身难报!” 孟瑛哽咽了,孙祥一招手,两名番子过来,引着孟瑛去了广场侧面,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那里摆着一根长凳。 “打!” 打板子的声音传来,群臣心中有些发憷。 孟瑛好歹是军方重将,可这次也被拉到边上,当着大家的面打板子,朱棣的愤怒可想而知。 “朕自御极以来,北征瓦剌、鞑靼;南征交趾、缅甸。一扫倭国,朝鲜归心,大明南北皆安,此诚千年未有之开端。” “朕本想与诸卿远望四方,然变生肘腋。朕静而观之,平常心者十之五六,心中窃喜者十之三四,心怀不轨者十之一二,为朕忧心者,千不存一!” 群臣无言静默,想起朱棣登基后的一系列举措,不禁讶然。 按照朱允炆的秉性,大明守住边墙,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才是正理,结果被这位给掀翻了。 然后……大明就开始四处征伐! 按道理这样的大明应该是满目疮痍了吧? 没有,目前的大明粮食满仓,户部作为保证金的金银能晃瞎人眼,由于四方的俘虏越来越多,国内的劳役越来越少…… 文治…… 方醒正在想着给闺女弄一个漂亮的玩具,所以听了这些话也没啥反应。 “东缉事厂和锦衣卫要严查贪腐!吏部要下功夫去甄别官吏,户部要收好口子,不许空耗钱粮,刑部要复查各地的案子,查遗补漏,工部要勤勉些,各地的道路和水利要及时的去做……” 朱棣把六部点了四部,礼部没点,这个态度有些暧昧——文教之功,首重礼部! 这是不想揭盖子吧! 方醒还在想着事儿,金忠得意的冲着夏元吉挑挑眉,活脱脱的老流氓。 “兵部懒政,金忠罚俸一年!” 金忠的得意瞬间消失,愕然看着里面的朱棣,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陛下对你够意思了,居然没说再犯重罚!” 夏元吉觉得金忠的圣眷堪称是比西山还高。 金忠低声道:“本官说不准哪天就退了,去哪再犯?” “有御史看过来了!” “看了又如何?” 金忠耍横瞪了那个在边上监察百官仪态的御史一眼。 老家伙刚被扣了一年的俸禄,心中正在不痛快,那御史就转过头去,免得被这老家伙给盯上。 “退朝……” 群臣行礼告退,方醒脚步匆匆的往东华门那边去了。 “兴和伯等等。” 方醒恍若未闻,脚下又快了几分,让在他身后招呼的刘观追之不及。 “刘大人这是要准备弹劾兴和伯吗?” 金忠心气不顺,看到刘观的模样就喝了一声。 刘观转身拱手道:“金大人误会了,本官只是想找兴和伯说说聚宝山卫的事。” “聚宝山卫何事?” 金忠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儿不对味。 刘观拱拱手道:“金大人,聚宝山卫不是陛下的亲军,在东华门外徘徊,有些人看不下去了,顺便想……” “想表忠心,顺便试探一下陛下的心意。” 金忠不屑的道:“那你就去吧。” 刘观想了想,最后还是追着去了。 “没事找事,兴和伯在海外灭国了,爪哇历来进贡恭谨,并无差错,有些人觉得兴和伯做的太过……若是那些使者一起喊冤,兴和伯是逃不过这一遭的。” …… 方醒回到了东华门外,叫小刀去找朱芳,做一套小轨道和小车。 “要有仓斗,能装东西的,叫他仔细些,别有毛刺什么的……” 刘观就在边上,看着方醒不厌其烦的说着些细节。 这人爱女如痴啊! 等小刀走后,刘观上前道:“兴和伯,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下马石的边上,刘观看到方醒依然有些漫不经心的,就说道:“朝中有人对你在海外灭国之事不满,已经鼓动了些御史。都查院内群情激昂,本官也不能压服。” 呃…… 方醒纳闷的道:“可是爪哇?” 刘观点点头,方醒无奈的道:“陛下都没说啥,你们都查院这么起劲干什么?再说爪哇之事他们知道多少?一无所知就去弹劾,这是嫌朝堂太安稳了吗?还是说觉得陛下康复了,就该找些事让他老人家生生气?” “本官也无可奈何,只是希望兴和伯别误会,此事已经开始了。” 正文 第1276章 不识抬举的东西 书友石小陶本月二十号喜得贵子,名字居然叫做“无忧”。 缘分呐!祝孩子身体健康,一生顺遂!一生无忧! …… “你率军闯进京城犯了大忌,虽然事急从权,也立了大功,但你知道的,带兵进城,有一难免会被人揣测为以后还会有二。” 解缙不当官之后,智商的优势能碾压方醒。 喝着方醒给的好酒,吃着方醒给的下酒菜,解缙美滋滋的。 “可不是我要进城啊!” 方醒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就抢在解缙之前夹走了一条最肥大的卤鸭舌,然后一口两截,先把肉多的吃了,再慢慢的把须子上的瘦肉给剔下来,这是最美味的地方。 解缙瞪了他一眼,然后干脆不用筷子,直接抓了一条鸭舌,有些不熟练的在啃咬着。 “太孙是不会犯错的,陛下不会允许他犯错,你明白了吗?” 方醒一下就明白了——背锅侠! “他们是在揣测陛下的心思?” 方醒嚼着细细的肉丝,觉得那些人当真是无孔不入。 解缙喝了口酒,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是他最近喝酒的习惯,怕酒气熏到孙子悠悠。 “对,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他们是一片忠心,陛下就算是觉得你没错,可好歹也会假装斥责一二,不过没事,等以后太孙会弥补你的。” 解缙觉得这等暗箱操作简直不要太爽,现在假装被教训一下,以后的回报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难道还会有一姓两国公? “那个……解先生您慢慢的喝着,我先出去一趟。” 解缙摆摆手:“你还得去东华门值守,赶紧吧。” 方醒一溜烟就跑了,等到了太孙府就问了朱瞻基的行踪。 “伯爷,殿下说是去都查院。” “去多久了?” “一炷香多一些。” “这个蠢货!” 方醒不顾俞佳的愕然,打马就跑,而且是绕路。 朱棣醒来了,理政了,这对于都查院来说是个好消息。 “陛下生病期间,有些人的行事不赶紧,那些名册赶紧整理一下,咱们趁热打铁。” “要不先等陛下处置了兴和伯再说?不然会冲淡陛下的注意力。” “你懂什么,陛下对兴和伯多有庇护……大人!” 一群御史热血沸腾的在准备弹劾百官,刘观进来后就说道:“你等倒是逍遥,却没想过陛下大病初愈,得了弹章心情如何,这是臣子之道吗?” 一个年轻的御史梗着脖子道:“大人,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乱臣贼子祸乱朝纲吗?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刘观看着这群年纪不等的御史,心中暗骂:一群愣头青加上别有用心者的组合,老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到都查院来做官! 眼前这群人是劝不动的,再劝说不得有人会连他一起弹劾,这就是目前都查院目前的现状——刘观没有压住御史们的威信和手段! “大人,兴和伯进来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他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大人,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避什么?吾辈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正是报效君王之际,难道还怕一个赳赳武夫吗?” 一个御史气愤的说道,接着就往外面去,大概是准备去拦截方醒。 “噗!” 这人刚出门,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最后还是没稳住身体,一屁墩坐在地上,手指着门外气的浑身打颤。 “事急从权,若不是方某那天领兵进城,皇城可安?你等何在?” 随着这声音,方醒走了进来。 刘观拱手道:“兴和伯,此处是都查院。” 方醒点点头,扫了这群御史一眼,说道:“方某自问行事磊落,此事做的问心无愧,你等就弹劾吧!告辞了!” 呃…… 这人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进来说了几句承认自己带兵入城的话,然后又走了。 这是挑衅! 刘观看到这些御史的眼睛发红,只差鼻孔冒烟,嘴里喷火了。 “这可是他自己承认了,咱们马上去写弹章!” “好!算我一个!” “都去都去!今日不把这贼子拉下来,吾辈还有何面目在都查院立足?走!” 一群御史把刘观当做了空气,扬长而去。 “这官做不下去了!” 刘观把手中写好的奏章撕碎,茫然的看着大门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吏进来说道:“大人,太孙殿下刚才来过,得知兴和伯来闹事之后就走了。” 刘观茫然的道:“难道消息传的那么快?罢了,本官赶紧去求见陛下。” …… 东华门外,当朱瞻基赶到时,正好看到方醒在教训人。 “那个钥匙是能接的吗?那是个套,明不明白?赶紧还回去。” “可是伯爷,那人已经找不到了。” “那就扔进去!特么的!用这种手段来试探,真是把本伯当做傻子吗?” 一个百户官被方醒训的一脸的委屈,然后就把手中的钥匙往门里一扔,就听到了一声哎哟。 “赶紧滚!别让本伯抓到你,否则腿都给你打断了!” 方醒隔着大门叫骂着,等扭头看到朱瞻基后,就无奈的道:“那些人试探守卫我知道,可大白天的就隔着门缝递钥匙,这是拿聚宝山卫当傻子呢!就算是要里外勾结,那也得晚上好不好!还当着那么多人,那脑子真是让人着急。” “那个啥,估摸着晚些还会有人从里面往外扔包袱,这么些年了,这些人的试探手段怎么还是这一套呢?不称职啊!” “呃……” 朱瞻基看着方醒不说话,方醒干笑道:“刚才去都查院闹腾了一下,不然他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朱瞻基还是不说话,方醒无奈的道:“我再闹腾,陛下也就当做是胡闹,最多禁足,我正好回家抱无忧,你就别担心了。” “德华兄,小弟多谢了!” 朱瞻基良久才拱手道谢,方醒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不算是什么,你做事还是有些冲动了,难道陛下真会相信他们?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瞻基点点头,“此次出海灭国,威慑番邦,朝中有人不满,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皇爷爷的心思。” “立功要敲打嘛!这是前宋的手段,本朝算是好的了,至少没让我无处容身。你看看我那大舅哥,出了宫就在家里蹲着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怕自己成为狄青第二。” 这边在讥讽文官,而御史的弹章也如雪片般的飞进宫中。 刘观到时,杨荣等人正在整理弹章,朱棣的御案上已经堆了几份,可他却没看。 “陛下,臣有罪。”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淡淡的道:“你掌控无能,当然有罪,此次你便整顿一番,那些心思不正之人,都赶去新地方做官。” 新地方…… 缅甸现在也算是新地方,要是去到那里,真是苦不堪言啊! “方醒跋扈,禁足半月,罚俸两年。” 卧槽! 这个处罚连杨士奇都得侧目了。 谁不知道方醒新近得了女儿,而且还宠溺的厉害,每日回家都要抱抱,把两个儿子丢在了一边。 这是处罚? 至于罚俸两年,这个更是好笑。 方家不差俸禄那点钱的好不好? 陛下,您这是在给他放假呢? 刘观心中苦涩,他想辞掉都查院的职务,哪怕是到地方去担任布政使也行。 朱棣的神色有些疲惫,挥手道:“去吧,那些年轻人倒是可以培养一二,年纪大的都去新地方为官。” 刘观躬身告退,出门后恍惚听到了朱棣在说话。 “不识抬举的蠢货!” appapp 正文 第1277章 伤逝(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加更!3) 硬闯都查院,讥讽了一番御史之后,方醒成功的被禁足了,而且还罚俸两年。 都查院就是个马蜂窝,从未有人敢这般挑衅过。 这几乎是自杀式的壮举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而朱棣轻描淡写的处罚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御史们呢?发飙啊! 都查院的御史们不负众望的发狂了,弹章雪片般的飞进皇城。 方醒当年和太孙不是偶遇,而是设局,此贼所谋盛大! 所谓的科学,这是在挖大明的根,其心可诛! 其人所到之处,京观林立,动辄灭国,窃陛下之威福,擅专跋扈,恐以后难制! …… 外面物议沸腾,方家却很安静。 “我原先有些担心夫君不喜呢!谁知道无忧那么讨人喜欢,一家子都喜欢。” 天气凉爽,张淑慧的月子坐的也潇洒。她头上缠着毛巾,脚上一双袜子,仰躺在被子上,怀中抱着无忧。 小丫头已经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巴巴,脸蛋渐渐的白嫩起来。 “夫君在干啥?” 方醒回家交代了自己被禁足半个月的事,习以为常的张淑慧等人也没在意。 秦嬷嬷说道:“好像是在给小姐准备玩具。” 邓嬷嬷笑道:“全天下也难见到这般疼爱女儿的父亲,夫人好福气。” “哪有什么福气,只是两个小子顽劣,让夫君烦了吧,所以就偏爱女儿。” 张淑慧自矜的说道,两个嬷嬷都忍不住在偷笑。 “娘,我和平安来了。” 门外传来了土豆的声音,张淑慧急忙道:“娘好着呢,你们乖乖的啊!” “娘,妹妹长白了吗?长大了吗?” “长白了,还没长大。” “哦!那我们先去和爹给妹妹做玩具。” “去吧去吧!” 张淑慧得意的亲了还在呼呼大睡的无忧一口,说道:“小无忧,娘的小无忧,你爹和哥哥们都喜欢你呢!” 小无忧吧嗒一下嘴,皱皱眉,把脑袋偏过去,又开始睡觉。 …… 书房里,方醒正在折腾一个大熊玩偶清理商标。 “爹!爹!” 家里有两熊孩子,大人做事得小心些。 方醒赶紧把桌子上的碎屑收起来,然后一脸纠结的看着大熊。 这东西看着……会不会太凶了些? “爹……” 土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大熊,马上就移不开眼睛了,连平安都是。 “咳咳!你们是男娃,就不要和妹妹抢了,还有,男娃不要玩这种东西,土豆不是开始学骑马了吗?好好的学。平安也是,闲下来就多陪妹妹玩。” 方醒不厚道的打击着儿子们的爱好,地上的大虫和小虫都仰头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彻底的熟悉。 每个孩子的父亲,他的抽屉一定是通往异世界的宝箱,让孩子充满了好奇。 方醒就从‘宝箱’里摸出两根鸡腿,“一人一根,去喂你们自己的狗。” 看到鸡腿,两只狗明显的有些馋了,可却坐着不动。 “去吧!” 方醒笑眯眯的赶走了两个儿子,一人一只狗,画面看着很和谐。 卧槽! 方醒觉得不对了。 “我怎么忘了给无忧留一条狗呢?” 感觉亏待了自己闺女的方醒,马上又消失了,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不少女孩子玩的玩具。 磨啊磨!剪啊剪! “方醒!方醒!”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手中的锉刀一抖,差点儿锉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他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可朱高煦的速度更快。 “怎么了?” 方醒看到朱高炽一脸的急色,手上就慢了半拍。 可朱高煦却没心思去管这些,一把揪住方醒就往外拖。 “我儿子不行了,快去看看!” 方醒本准备反抗来着,听到这话,就想起了脸色老是苍白的朱瞻壑。 …… 汉王府,当方醒和朱高炽到时,就听到里面一片哭嚎声。 “晚了!晚了!” 朱高煦一屁股坐在大门外嚎啕大哭。 大名鼎鼎的粗鲁王爷,居然和个孩子般的坐在门槛上大哭! 方醒看到他的脸上全是鼻涕口水,不禁心中恻然。 作为汉王世子来说,朱瞻壑很不错。 而作为朱高煦的儿子来说,经常给他背锅和善后的朱瞻壑更是孝顺孩子的典范。 幸而这条巷子都是汉王府的,不然被人看到后,朱高煦的形象马上就会陡然一变。 傻子! 王府看门的人都蹲在地上嚎哭着,一双手在地上抠着。 这是作什么孽啊!老子混账,儿子出色和气。 朱高煦哭的不能自己,突然抬头问方醒:“方醒,你可能还能救回瞻壑?我知道你能的,啊?” 方醒无力的摇摇头,朱瞻壑和朱瞻基的关系不错,他这一去,朱高煦这一脉以后和朱瞻基的关系就会冷下去。 “他的身子骨不好,御医说要养着,可前几日有人叫他出去……对,是谁?是谁叫瞻壑出去的?” “汉王叔,是我。” 朱瞻基来了,面色凝重。 朱高煦捶打着台阶,厉喝道:“为何瞻壑回来就病倒了?” 朱高煦的神色狰狞,方醒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汉王叔,他早就油尽灯枯了,只是一直在熬着,不想让您知道。那日我带着他去了宫中,御医说也就是这些时日了。” “狗屁的御医!” 朱高煦站起来,嘴角带着白沫,嘶吼道:“都是庸医!都是该杀的庸医!” “瞻壑昨日还说让我以后少饮酒,少得罪人,今日怎么突然就去了?是有人下毒!抓住他,快去!” 常建勋被朱高煦揪着衣领喝骂,他黯然道:“殿下,世子去了,让他安心的去吧。” “我不信!” 朱高煦一甩手,把常建勋推开,身体踉跄着往里面走。 朱瞻基和方醒也跟了进去,一路上看到的人都是面带戚色。 等到了朱瞻壑的住所,就看到了一片白茫茫。 “我的儿!” 朱高煦看到这片白色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噗噗噗的声音,然后冲上去疯狂的撕扯着布幔。 “滚!都滚!” 朱高煦把布幔扯下来,跌跌撞撞的走进去,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朱瞻壑,不禁拍打着床架。 “我的儿,你这让为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朱高煦的哽咽声,不禁心中发酸。 朱瞻基回身交代道:“逝者为大,去准备吧,让瞻壑好好的走。” 正文 第1278章 人心啊! 朱瞻壑的死对大部分人来说根本就不搭干,只有那些官员和勋戚们暗自取笑。 没了朱瞻壑擦屁股,汉王以后再弄出些麻烦出来……朱棣那边大概要收拾他了吧。 “父皇的脾气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 朱高燧摸着额头上的肿起,目光阴冷的道:“不过父皇以前用镇纸砸人……最少是头破血流,而本王却只是青肿,这个有趣了!曾述,你怎么看?” 他的对面坐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微笑着,让人一见不禁生出亲切之感。 “殿下,陛下生病期间,外面不少风风雨雨。而陛下已经老了,狮王老了会担心被别人抢走自己的位子,所以……脾气难免会暴躁些,不过殿下近日当小心,不要触怒陛下。” 朱高燧笑道:“那日太子举止失措,引发了燕山左卫的暴动,若不是聚宝山卫进城,本王此刻已经在俯瞰天下了!” 曾述微笑道:“殿下无需着急,这人啊,年纪一大就容易猜疑,容易犯错,咱们不着急,再说……太子和太孙之间……一山不容二虎嘛!” 朱高燧挑眉道:“他们父子现在是面和心不和,父皇看在眼里,却无法控制,哈哈哈哈!” “曾述你不错,比那谢忱高明百倍,以前本王被那谢忱蒙蔽了,居然疏忽了你,哎!以后咱们都好好的,本王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曾述起身拱手道:“殿下雅量,在下佩服。” 朱高燧笑了笑,正准备再许诺一些好处,眼角就瞟到门口有人,就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人进来禀告道:“殿下,汉王世子去了。” “哦?” 朱高燧面无表情的道:“府中按照规矩送些祭品去就是了,让王妃去一趟。” “是,殿下。” “且慢!” 曾述先冲着朱高燧拱拱手,然后问道:“陛下那里可有动作?” 朱高燧摇摇头:“父皇大概没心思去管这些吧。” “陛下派了大太监去祭奠。” 呃…… 瞬间朱高燧就觉得脸上发热,他的皮肤本就白皙,红的一目了然。 曾述急忙弥补道:“汉王跋扈,陛下多半是叫人去警告的吧。” 这话谁都不信,朱棣再暴躁,可也不会在孙子的葬礼上去警告儿子。 …… 方醒违反了禁足的旨意,所以在看到大太监后,他就准备开溜了。 “兴和伯留步。” 大太监叫住了方醒,然后两人到了灵堂的边上,他低声说道:“陛下知道你在这,让你戴罪立功,好生安抚汉王殿下,否则禁足一年。” “是汉王把我拉出来的,难道我还能不来吗?” 方醒觉得自己很冤枉,老朱的脾气越发的无赖了。 朱高煦哪有那么好安抚的,弄不好就要上演全武行。他又打不过朱高煦,咋整? 大太监垂眸道:“汉王殿下心伤,就算是大醉一场也好啊!” “这是御医的说法,咱家不懂。” 于是为了不被禁足一年,方醒只得找到了正在灵堂里发呆的朱高煦。 “殿下,让人来祭拜吧!” 从灵堂布置好之后,朱高煦就不许人来祭拜,自己独自坐在里面,看着棺木发呆。 等他抬起头,方醒不禁被那满眼的血丝吓了一跳。 “入土为安。” 方醒只能这样劝慰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 朱高煦的眼睛动了一下,突然身体往后倒去。 “来人呐……” 方醒一把扶住朱高煦,可这人太重了,急忙叫人来帮忙。 …… 朱高煦病了,这位猛将破天荒的病倒了。 朱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派了几名御医进驻汉王府不说,还派了大太监时不时的去灵堂转悠一圈。 于是京城的文武都知道了朱棣的态度,汉王府的门槛一时间差点被踩平。 方醒在汉王府熬了一夜,也喝了一夜。 儿子死了,朱高煦还在喝酒,只是喝到后半夜时,他把酒坛子一砸,哭着说起朱瞻壑劝他少喝酒的次数。 掰着手指头一次次的数,数到最后泣不成声。 天亮了,方醒跌跌撞撞的走出去,等在门外的几个御医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不禁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方醒一张嘴都是酒气,指着身后说道:“去吧,殿下只是伤心过度,且等他睡醒了再说。” “我的儿……” 这时里面传来了朱高煦的喊声,几个御医都有些怯了,怕被暴打一顿。 “无事,等睡醒了再来。” 看着方醒跌跌撞撞的出去,几个御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磨磨蹭蹭的进去了。 方醒回到家中,因为满身的酒气,也不好去熏张淑慧和无忧,就让人传话,然后他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省。 就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朱高煦伤心世子去世而病倒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外界对朱高煦的看法终于是有了些改观。 而朱瞻基亲临,朱棣派出大太监,朱高炽让几个儿子都去祭奠的消息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朱高燧大怒,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赶紧亲自出马去了汉王府。 只是朱高煦正在伤心的时候,两兄弟一言不合,就发生了冲突。 不管是从武力值还是从气势上来说,朱高煦完全碾压朱高燧,于是他又带着一脸的青肿回到了赵王府。 朱棣对此保持静默,可外面却有些人在说朱高煦暴戾的话。对此朱棣只是在和杨荣等人处理完政事后带了一句。 “无事生非!” 这一巴掌打那些人满眼金星,有人就嘲讽说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朱棣这当爹的都不说,你们瞎比比个啥?吃饱撑的吗? 而后太子妃更是亲自出动,去汉王府安慰了一干女眷,据说她拉着汉王妃的手许诺。 “都好好的,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守望相助。” 这话传出去,顿时打翻了不少醋坛子,其中以朱高燧为甚。 你们是一家人,合着我就是外人吗? 而朱棣显然很欣赏太子妃的表态,她人还没回宫,一大堆赏赐就送到了朱高炽的面前。 那送赏赐的太监转述了朱棣的原话:“张氏是我家的好儿媳。” 尼玛!这话传出去,满京城的贵妇人都吃醋了。 在皇家做儿媳做到太子妃这等地步,以后多半是要青史留名了。 而等解缙得知这些消息后,也只能长叹道:“人心啊!” 正文 第1279章 朱棣的变化 感谢书友:“石小陶”的万赏! “爹!” “爹!” “嗯?”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茫然的左右看看。 土豆在床里盘腿坐着,双手托着下巴。 平安在床尾,对方醒伸出被子的大脚丫比较感兴趣,正召唤了小虫来闻闻。 小虫把头探到方醒的脚边,鼻子抽搐着,然后猛地甩了一下脑袋,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平安愕然,然后俯身闻了闻,就苦着脸,捂着鼻子准备下床。 “爹,你的脚臭!” 土豆看到方醒醒来了,就把平安揪过来,放在方醒的肚皮上。 “爹的肚皮会一抖一抖的,就像是骑马,不信你试试。” 方醒的大脑感觉凝固住了,脑袋里仿佛有人在撕扯着,不过还习惯性的颠簸着肚皮上的平安。 等方醒彻底清醒时,两个儿子正在他的肚皮上玩的不亦乐乎。 这就是阴阳之别啊! 想起朱高煦的伤心,方醒不禁把俩儿子拉倒在床上,爷三闹作一团。 “活着就得感恩。” 方醒洗澡之后就去看女儿,他抱着无忧有些感慨人生无常。 “夫君,咱们家可不能和皇室联姻呢!” 这边在感慨,张淑慧却在考虑着现实问题。在她看来,有了儿女,人生至此圆满了,该考虑儿女以后的事了。 至于夫君,咳咳! 张淑慧想了半天,抬头看着在和无忧对视的方醒笑道:“妾身倒是忽视夫君了。” 方醒能说啥?只能抱着闺女干看着却不能亲。 “这闺女娇贵,一亲就会皱眉头,看着就心疼。” 方醒抱着无忧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张淑慧不禁笑道:“以前土豆和平安时,您可是说孩子要摔打,可轮到无忧了却小心翼翼的,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呢!” “谁敢?” 方醒看到无忧打了个小哈欠,急忙就轻轻的摇晃着襁褓。 “夫君,陛下对汉王又重视起来了呢!” 张淑慧觉得自家的夫君就是有眼光,在朱高煦还在沉沦时两人就开始交好,以后说不准能有些好处。 这就是妇人! 外人的悲哀她们有时候能感同身受,可也仅此而已。在她们的心中,早就被夫君和孩子给填满了。 太子妃就是如此,回到宫中后,朱高炽问了情况,就夸了她几句。然后夫妻俩还为朱瞻壑唏嘘了一阵。 可一转眼,当看到婉婉后,夫妻俩又慈眉善目的把她叫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父亲,皇爷爷又发脾气了呢!” 婉婉这段时间虽然是回来了,可每天都要去朱棣那边看看,顺便陪他吃饭。 朱高炽的眸色微动,问道:“可是有人惹你皇爷爷生气了?” 婉婉皱眉道:“好像是那个什么武学,新来的人和老的人打架,皇爷爷就骂人了。” “婉婉别说了。” 太子妃一把拉她过来,搂着她说道:“以后在你皇爷爷那边看到的事不要说。” 一旦说了犯忌讳的事,那就有刺探的嫌疑。 婉婉茫然不懂,朱高炽讪讪的道:“是,婉婉下次说些好玩的事就行了。” 武学很新,从房屋到人员都很新。 宽大的校场上,此刻两帮人在群殴,场面刺激。 孟瑛总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毫无瑕疵,完美无缺。 从十六岁开始,他就不断在创造着沙场奇迹,直至承袭了保定侯的爵位。 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即便是不承袭爵位,依然能凭着功勋封爵。 那时的他锐气满满,深得朱棣的信任,所以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的印信。 北征时他也曾经立下战功,然后然后 “本侯不该长留在京城,变成了守户之犬!” 校场中,两帮子人依然在混战着,有些聪明人从侧翼绕过去,给了对手一击,颇有些用兵之能。 孟瑛只觉得心中空荡荡,臀部的伤势让他有些站不稳了。他默不作声的挥手,随即身后静默的大队步卒调转长枪冲了过去。 “跪下!都跪下!” 枪杆一阵抽打,那些已经打出火气的学生才知道闯祸了。 斗殴不是大事,可这等规模的斗殴却说明上官无能。 “检查伤患,查清领头的报与本侯。” 孟瑛有些消沉的坐马车回去了,武学目前还开不了学,因为还没确定教授的人选。 “陛下,武学的学生们至今无所事事,您看是不是把教授的人给定下来?” 过了今天,张辅就可以回家了。这段时间他在宫中谨小慎微,每日除去在朱棣的身边以备咨询外,回到住所就闭门读书。 朱棣怒火才刚消散,沉声道:“孟瑛他们不是递上了名册吗?那便按照他们的来,若是出了纰漏,让孟瑛来说话。还有,火器的教授孟瑛为何没有交代?” 张辅说道:“保定侯的意思是让安远候兼职。” “胡闹!” 朱棣的怒火又上来了,“柳升每日事务繁忙,如何有时间去教授?” 朱棣的身体在颤抖,吓到了边上的御医,急忙过来劝道:“陛下喜怒,怒伤身啊!” 朱棣的右手放在身侧,不可抑制的在颤抖着。 他盯着张辅,努力控制着,慢慢的平息下来。 此刻的朱棣面容竟然有些狰狞,张辅心中一惊,就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如从朱雀卫调些千户官去教授为好。” 朱棣慢慢的平静下来,淡淡的道:“朱雀卫自己没本事,他们不是担心方醒造反吗?传朕的旨意,以聚宝山卫为主,两卫轮流派出百户和千户官到武学教授。” 张辅心中微动,杨荣已经飞速的拟好了旨意,然后让人交于兵部去处置。 “军中斗殴,全部禁食两日!” 朱棣觉得身体好了些,就起身踱步道:“脱欢苟且偷生,可朕却信其是在卧薪尝胆,你们要记住,大明的敌人只在北方!不管是哈烈还是更远的地方,总有敌人在等着大明去征服!” 火器部队的辉煌战绩是实打实的,而当今世界三大帝国鼎立,还有欧洲的若干国家,大明不能轻慢! 大明目前的全火器卫所还是太少了,神机营的太老,朱雀卫还需要打磨 “令兵部从各处挑选合适兵将” 张辅的心中一震,嘴唇蠕动着想劝朱棣,可朱棣却不容拒绝的道:“优先补充聚宝山卫满员,其次把玄武卫中不合格的换下来!” “朕要三卫虎贲!” 朱棣又有些激动起来了,他吩咐道:“去吧,告诉方醒,好好的操练,朕觉得下一次北征不会轻松,肯定是恶战!” 正文 第1280章 喜怒无常 “满员?” 方醒唏嘘的道:“其实作为殿下的亲军,聚宝山卫有两个千户所就够了,陛下……哎!仁厚啊!” 张辅眼馋的看了一眼被嬷嬷抱出来的无忧,挥挥手道:“孩子还小,赶紧抱回去。\.\.” 两人的目光一直追着,直到嬷嬷出门,张辅才说道:“你在刚进城时的表现太出色了,陛下对你深信不疑,百官也无法用忠心来指责你,这个好处比你立下的功劳都大。” 此时并无外人,方醒坦然道:“陛下在无忧,陛下不在……” 张辅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太孙果敢,军中不少人对他的看法大有改观啊!” 军方肯定是想建功立业,朱棣在时有机会,朱高炽上位就说不清楚了。 “杨荣等人想的是休养生息,其实就是对外毫无方略,心虚了,总是怕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更害怕掌控不住那些武人,所以干脆就借着所谓的修身养性的名头,躲在家里过安稳日子。” 方醒微微摇头道:“大哥,自唐以后,文人其实已经不行了,再无进取心,以压制军方为己任,骨子里都在害怕。” …… 朱棣并未解除方醒的禁足,所以他乐的在家逍遥。 而马苏却每天都得去户部,和那些数据打交道。 一本账册算完了,马苏搁笔,揉揉眼睛,然后把一摞账册带上,去送给陆飞。 陆飞自从调到户部之后,就被视为朱瞻基的人,可这个标签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光环——朱高炽还在呢,朱瞻基要得等多久才能上位? 于是陆飞就在户部慢慢的沉淀了下来,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是上下都混熟了。 看到马苏在门外,陆飞招招手,让他进来。 “你老师被禁足了,可有人为难你?” 马苏把册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多谢陆大人相问,老师在家每日反省过失,至于小子,不过是小吏罢了,也无人为难。” 陆飞指着他笑道:“你啊你!陈潇是本官的女婿,他和你的老师相交莫逆,此时他正在外地种菜,等回来你就知道了。” 马苏笑了笑:“若无它事,小子告辞了。” “去吧去吧!” 陆飞翻看着账册,看到那清爽的页面不禁暗自点头。 核对了一下后,陆飞带着账册去了夏元吉那里。 “告诉孟瑛,这批人再折腾,明年户部就把这笔来回的耗费给他扣了!不像话!” 夏元吉正在发火,陆飞进去后,夏元吉就说道:“可是账册好了?” “正是,大人,马苏那边算出来的全都没错。” “兴和伯的高徒,算个账只是牛刀杀鸡,本官只是帮兴和伯磨磨他的性子罢了,如今看来确实是稳沉,怪不得兴和伯舍不得放出去,这是担心被人给害了。” 陆飞笑着把自己刚才和马苏的对话告诉了夏元吉,夏元吉不禁大笑道:“就算是你女婿在此,马苏也会这般说,这才是能为官的人。那些别人几句话就能哄住的家伙,本官历年所见,比比皆是,大多都销声匿迹了。” 两人都是官场老油条,不禁都笑了起来。 “大人,陛下出宫了。” 呃…… …… 朱棣把一干御医骂的狗血淋头,然后带着婉婉就出了皇城。 此时晚秋,天气有些冷了。 朱棣穿着锦袍,王福生带着侍卫们保护着马车和朱棣,一路往武学去了。 等到了武学外面,方醒已经接到通知,提早在此等候。 “方醒!” 婉婉下车,嬷嬷马上给她蒙上面纱,虽然感觉不舒服,可在看到方醒后,她依然雀跃不已。 方醒微微一笑,侧身,等朱棣走过后,才跟在后面。 “方醒,无忧漂亮吗?” 婉婉低声问道。 “漂亮!” 方醒觉得自家闺女是天下第一美女,谁敢不承认,他…… “你对武学教授的课程怎么看?” 这时孟瑛等人已经迎上来了,朱棣却突然发问,而且问的还是这个问题。 老朱啊!好歹是哥们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你厚道点行不? 行礼之后,大家一起进去,方醒就准备把这个问题混过去,可朱棣轻哼一声,他只得苦着脸说出自己的看法。 “陛下,臣以为武学的课程得看大明需要什么样的武人,陛下您需要什么样的武人。” “狡猾!” 朱棣站在校场边上,看着那些站队列的学员,说道:“老实说吧,否则朕让你在家待十年。” 这个威胁很实在,方醒再宅也不可能十年不出方家庄。 方醒冲着孟瑛等人拱拱手——得罪了哈! “陛下,臣以为武学当摒弃门户之见,文武皆学。武,可教授各种战法,不可偏废,但这些都是平常,臣以为武学应当开一门参谋课,也就是赞画课。” 赞画课,这就是奔着把这些学员们往将领的高度培养。 远处操练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可没人敢动。 孟瑛交代过,朱棣来的时候,必须要严格。谁敢犯错,直接遣送回去,连带举荐人跟着倒霉。 “还有呢?” 朱棣总觉得这个武学里缺少了些气氛。 “还有?” 朱棣点将,方醒无奈的说道:“还有就是战略课,指挥课,这个要看陛下您的意思,再有……再有就是火器的了解和使用,这个必须要精通,否则下去带兵就是睁眼瞎。” 不了解自己麾下兵器的特点,这种将官,大抵只会打败仗吧! 朱棣看了孟瑛一眼,问道:“你们怎么看?” 老朱今天看来是来挑事的,孟瑛说道:“陛下,臣以为火器战法,还得要看大明是否把火器推开,其次就是兴和伯说的什么战略指挥,臣以为还是缓一缓吧,毕竟这些人大多一辈子都止步于千户官之内,学了用处不大,反而会泄露出去。” “保守!” 朱棣负手在边上走着,大家赶紧跟上。 “火器会逐步成为大明的利器,北方必然会有一次大战,大战之后,大明无近患,就可慢慢的把火器放下去。” 大明既然无外患,为何还要普及火器? 孟瑛等人的心中火热,这是要对外征伐呀! 朱棣突然大步过去,孟瑛一边艰难的紧随,一边和方醒在交流。若是没有独门的膏药,他如今肯定还在床上躺着养伤。 “兴和伯,所谓的战略课是个什么意思?” 方醒笑眯眯的道:“就是介绍大明的情况,然后再教授这个世界其它国家的情况,合起来分析其中对大明的利弊……” “参见陛下!” 操练的学员在教官的带领下向朱棣行礼,朱棣大步走到前面,目光炯炯的道:“你等可愿为大明虎贲?” “愿为陛下效死!” 一千多人在校场上齐声高呼,那感觉…… 方醒觉得有些飘飘然,然后赶紧提醒自己,这等效忠的话只有老朱能飘。 不着痕迹的看了左右一眼,方醒看到孟瑛等人都是一脸肃然的正人君子表情,不禁心中悻悻。 朱棣没有飘飘然,只是沉声道:“你等皆是各地选拔而来,此后当好生学习,待回去之后,要好生领兵,若有滥竽充数者,现在赶紧出来,莫要等刀子架在脖子上才知道后悔!” 下面鸦雀无声,就算是有滥竽充数的,此时也不敢冒头。 朱棣拂袖道:“好生操练起来!” 老朱的心情看来又不好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8946 正文 第1281章 阴差阳错 聚宝山卫的扩编就像是一个信号,宣布方醒成为朱棣心腹的信号。 对此文官大多鄙夷,认为此子谄媚侍君,丢了文宗的脸面。 “关我屁事!” 陈潇风尘仆仆的从宣府那边赶回来,在家里呆了半天就来了方家,两人叙旧之余,陈潇就说了外边的反应。 方醒愤愤不平的道:“谁有孟瑛和柳升的地位稳靠?那孟瑛犯了多少错,陛下都视若未见,若说我是陛下的心腹,那他们是什么?” 陈潇面色微黑,双手居然有些粗糙,可见在下面确实是用功了。 “德华兄,小弟现在就算是没了差事,回家种地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陈潇颇为得意,陆小冉给他生了个女儿,一家子宠的不行。 “你们上林苑监可开始育种了?” “没,都懒得很,没人下地。” 陈潇说着摸摸肚皮道:“德华兄,小弟在宣府那边可是遭大罪了,吃的和猪差不多,比狗还勤快。” 方醒见状就叫人去弄些好菜来。 “少说猪,被人听到了弹劾你。” 帝王的禁忌很麻烦,本朝的禁忌就是猪。 猪与朱同音,所以变成了豕,或是叫做肉食。 不过开国已久,现在没有洪武年间那么管得严了。 相比较之下,唐朝的禁忌就让人有些无语,据说不许捕鲤鱼,也不许贩运,抓到就是六十大板。 而明朝只是不许叫猪罢了,你养你的,你吃你的,别一天老是猪猪猪的就行。就算是那位正德皇帝荒唐,下旨不许养猪吃猪肉,俺们吃羊肉吧!可这道旨意也只是维持了短短的一段时间,旋即就被喷了回去。 而唐朝最让人反感的就是马桶。马桶早就出现了,一直叫做虎子,偏偏遇上李渊的老爹叫做李虎,于是虎子也不能叫了,改叫马子,而马桶这个称呼就来源于此。 “怕啥!” 陈潇拍拍明显小下去的肚皮道:“下面的人背着官吏还不是叫猪肉!” “德华兄,北边今年可遭罪了。” “遭什么罪?” 陈潇唏嘘道:“瓦剌好像动作比较大,好些人逃到了宣府,说是瓦剌三部在打仗,那些牧民都怕了,不是逃往鞑靼那边,就是往宣府来,你是没见到,那些人饿的和鬼差不多,一个土豆两口,两口!” 陈潇伸出两根手指头,鼻子抽动着,目光转向门口。 “我亲眼看到一个女人吃的太急,一下被噎着了,那身子就和上岸的鱼差不多,一蹦一蹦的,最后不蹦了……” “谁胜了?” 方醒不关心一个草原女人的生死,他想看看某位雄才大略的家伙是否还能一统瓦剌。 陈潇看到春生端着托盘进来了,就搓着手道:“好像是那个脱欢一直在赢,快快快!在宣府这些时日,我想的就是这一口啊!” …… “脱欢果然是马哈木的种,加上有个什么血统高贵的娘,这下大概要统一瓦剌三部了。” 消息传到了五军都督府,近期被武学弄的灰头土脸的孟瑛有些振奋。 而消息传到朱棣那里后,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脱欢现在不过是小狼崽子,和马哈木差得远呢!他还得要四处征伐,积聚力量。” 朱棣出宫一趟,回来就有些疲倦,此时正躺在方醒孝敬的躺椅上处理事情。 说是孝敬,其实就是婉婉在方家看到了这种多用途躺椅,回来就给朱棣说了,然后朱棣只是在昨天说了一嘴,方醒就连夜叫人打造出来,大清早派了辛老七送进宫中。 朱棣觉得这个躺椅不错,可坐,可躺,可睡觉,关键是躺椅上铺着一层据说是来自于遥远西方的绒被,价值连城。 不过朱棣显然对此嗤之以鼻,还骂了一句奸商,让方醒想趁机在宫中推广自己躺椅生意的打算落空了。 “阿台那边怎么说?” 朱棣身体动了动,觉得那层绒被垫着实在是太舒坦了。 杨荣说道:“陛下,阿台有些慌了,想请大明派军进驻。” “果然是成不了气候,而且还蠢!” 朱棣说道:“脱欢刚一统瓦剌,怎敢在这个时候去打鞑靼?他若是敢去,那朕便再起大军又何妨!” 杨士奇说道:“陛下,目前大明的商道已经通往了鞑靼,专门收购牛羊战马,还有皮毛,那些鞑靼人都醉心于钱财粮食,早已不再是那个善战的鞑靼了。” 金幼孜笑道:“当时兴和伯力主对鞑靼贸易,就算是不挣钱也去,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对鞑靼人的心思猜的极准。” 朱棣轻笑道:“此子对人心倒是有些见地,只是那个人生而逐利的说法让朕不喜。” 呃…… 几位学士都有些尴尬,人之初,性本善,你方醒一下就想颠倒过来,这是对教育观念的一次颠覆。 “散了吧!” 每次看到这些人尴尬的模样,朱棣就会生出杀人的冲动,现在这个冲动越发的强烈了,他木然的摆摆手,等人走后,就起身出去溜达。 走在御花园里,朱棣仰头看着天空,感觉有些眩晕。他摇摇头,揉揉眉心,正准备回去时,却听到了声音。 “陛下生病的时候,听说外面有人要造反,后来聚宝山卫进城了,那些人这才灭口,不然咱们现在说不准成了阶下囚呢!” “胡说!那两人据说是当街斗殴,后来又拔刀相向,那个百户官杀了副千户,当然要自尽了,不然事后追究家人还得跟着倒霉。” “你知道什么!那个副千户听说是别人的人,就想借着陛下生病的时机造反呢!还有燕山左卫,你以为闹事会那么简单?没有人在中间鼓动,就算是闹事,顶多是喊几嗓子罢了,谁敢冲击皇城?” “嘁!若真是这样,那陛下为何不动手?你想想陛下以前是怎么处置这种人的?难道陛下生次病就改性子了?我才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哎!幸好陛下醒来了呀!不然这大明……” 大太监的双腿有些发软,他看着朱棣的面色渐渐发黑,就准备去里面抓人。 朱棣突然转身就走,大太监茫然的跟了上去,按照以往的规矩,这等嚼舌根的家伙,马上就会被暴打一顿…… 回到乾清宫,朱棣黑着脸问道:“为何没人给朕说过此事?” 大太监束手说道:“陛下,此事有奏章报上,只是那几日您刚醒,所以……” “所以什么?!” 朱棣突然暴怒,一脚踢翻了御案,喝道:“所以你们都没提醒朕?废物!” 大太监跪地道:“陛下,您昏睡的时候,这宫中上下都惶惶不安,等您醒来之后,大家一时欣喜,就忘了此事。” 其实这口锅不该大太监来背,是御医叮嘱了他们:陛下的身体还在慢慢的恢复中,最好少动气。 所以那件事就被大家当做小事给遗忘了,不然说出来也没什么证据,徒然激怒朱棣。14489 正文 第1282章 钱一多,人就飘 “要派出斥候去侦测瓦剌人,别一味去相信锦衣卫和东厂,虽然他们干的不错,可我们想要获取的消息他们不一定能敏锐的察觉到,还是我们的人靠谱……” 孟瑛有些疲倦,他喝了一口浓茶,继续吩咐道:“再派人去阿台那里搜罗消息,阿台现在最怕的就是脱欢打过去,所以他的消息应该是最全面的,我们……” 孟瑛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没睡好,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保定侯,跟咱们走一趟吧!” 孟瑛揉揉眼睛,然后呆滞的道:“去哪?” 来人是两个锦衣卫,除去佩刀之外,什么都没带,可当他们露出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大家才想起来…… 以前的锦衣卫可是权势滔天啊!那个被剐了的纪纲,当时真是可以轻慢王侯。 大堂里的人不禁都退后一步,仿佛下一刻那位眼睛眯的就像是一条毒蛇般的锦衣卫指挥使就会出现。 孟瑛就像是个木偶人般的跟着走了,这些人才如梦初醒,旋即消息就不胫而走,锦衣卫的名号再次响彻京城。 “这是为何?” 方醒一个午觉睡醒来,先去看了闺女和媳妇,现在他最喜欢的就是去戳无忧的脸蛋,一戳就反弹回来,然后那小眉头就皱着,好似不耐烦。 等恋恋不舍的去了前厅时,贾全就给他带来了这个消息。 贾全纠结的道:“好像是陛下大怒,说什么欺君,还有……” 朱棣很愤怒,几乎想马上把孟瑛送到西市去,用他的鲜血来驱散近期的晦气。 “好像是金吾前卫那个副千户的事情发了,陛下雷霆震怒,连太子也被骂的跪地请罪。” 呃…… 哪朝哪代都少不了野心家,而能够埋下一个副千户这等级别钉子的野心家,说实话,嫌疑人真的不少。 武勋都有可能,文官嘛……托厌弃武人的福,就算是能,他们也不敢。 至于皇室,这个就难说了。 朱元璋和朱棣这对父子太过霸道,导致管理皇家人员的宗人府成了个摆设,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贾全看到方醒的神色似笑非笑,就说道:“伯爷,下官也怀疑赵王呢!” 朱高燧,这条毒蛇! “别乱说,小心给太孙招祸。” 方醒起身道:“多谢你的消息,陛下最近的怒气大,这不连带我都被收拾了一顿,好在还在禁足期,可以继续逍遥。你回去告诉太孙,最近少管事,陪陪陛下也罢,回家……罢了,让他等着孩子出来吧。” 朱棣的疑心本就存在,大病一场之后就更重了,此时再爆出他生病期间的这等事,估摸着他此刻只想杀人。 “让他差不多就够了,婉婉多去陪陪陛下,孙女嘛,老人家看着总是疼爱的,孙子就惹人烦喽!” 贾全心领神会的走了,老人家看见孙子不烦,可皇帝看到孙子就烦了。 孙子都那么大了,那么出色了,老子是不是要该死了?! 临走前贾全艳羡的道:“伯爷,那些卖玻璃的人可发财了,正和那些卖罐头的商人比豪奢呢!” 方醒一怔,骂道:“都特么的不省心,钱多骚的!” 贾全挠头道:“殿下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朱门,北平豪商范金的豪宅不敢用朱门,看着普普通通的,可一进去,楼台水榭、四时花草…… “这就是奢侈啊!” 轰! 走过前堂,一阵喧闹声传来。 眼前是一汪湖水,水上有小舟,水边有水榭。 水榭很大,而且是连着三间,此时里面的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人头攒动。 “哈哈哈哈!各位贤达俊杰今日光临寒舍,老夫受宠若惊啊!” 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大步走来,身后的一群丫鬟小厮们跟的很辛苦。 “见过范公!” 凉亭里一干读书人都躬身见礼,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位范金乃是学政。 范金爽朗的道:“都坐下,坐下,稍晚有些人要来,大家留着胃口,啊!” 那些读书人中间有人不解这个留着胃口的意思,有精于此道的已经在窃笑了。 “范公眷顾,我等叨扰了!” 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年轻人出来道谢,那些读书人都跟着拱手,一时间嘈杂无比。 “范公!久违了。” 这时有小厮领着一帮子中年男人过来,看他们的穿着,大抵身家雄厚。 范金的眸色一亮,迎过去道:“方掌柜,何来迟也!” “哈哈哈哈!范公,今日我等还带了些人来助兴。” 来人乃是方启元,此时的他不复在方家跪在方醒身前的可怜,看着容光焕发。 范金看着他身后的钱东来等人,眯眼道:“今日南北商贾云集北平,北边的来了,南边的呢?” “范公!我等在此,只是却不入您的眼啊!” 如果说以方启元为首的玻璃商人们是北方帮的话,那么以徐庆为代表的这群商人就是南方帮。 范金揉揉眼睛,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拍着额头道:“看我看我,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对不住了徐掌柜。” 徐庆拱拱手,然后冲着方启元说道:“方掌柜,你们这段时日可是风生水起啊!浙/江一代都是你们的玻璃和镜子。” 方启元拱手道:“你们现在不光是罐头,南方的特产在北方都泛滥了,徐掌柜,大市场你们可占了不少店铺啊!怎地,可愿转让几间?” 徐庆笑道:“徐某倒是想让,可还得去问问兴和伯才行,方掌柜可等得起吗?” 听到这个名号,水榭里的读书人们各形各色,有人愤怒,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不屑一顾…… 范金短暂的一怔,然后爆发出爽朗的大笑,拱手道:“玩笑罢了,来,诸位请。” 方启元一招手,一直等在后面的一群莺莺燕燕们都娇笑着走过来。 然后他挑衅的对徐庆说道:“徐掌柜,你带来的那群男男女女是干啥的?” 徐庆指着身后的那群男女老少说道:“南戏由来已久,北方听过的人不多,这位是周青年。” 徐庆身后出来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温和的道:“周某见过各位贤达,听闻今日盛会,周某正好请了温/州的一个戏班来此,也让他们献献丑,还请莫笑。” 随即那群女人就进了几间水榭,顿时那些读书人有的矜持,有的开始偷偷摸摸的去亲近,一时间热闹非凡。 周青年指指岸边,那个戏班子的人马上开始套戏服。 进去之后,他们占据了两桌。 范金斜睨着两帮人问道:“今日怎么个说法?” 方启元豪爽的道:“随意!” “好!豪爽!” 范金轻轻抚掌叫好,然后看向了徐庆。 徐庆微笑道:“今日南北商贾盛会于此,以助学为题,徐某等人也不甘落后,范公出个题目吧!” 那些读书人都目光闪烁,对身边的女人都冷淡起来,注意力都集中在范金那边。 范金抚须微笑着,指着左右的水榭道:“今日文会,我等就看看谁能拔得头筹,如何?”21089 正文 第1283章 豪奢的大手笔‘助学’ “……赵女姿容,蔡邕文业,两月夫妻。奈朝廷黄榜,遍招贤士;高堂严命,强赴春闱。一举鳌头,再婚牛氏……” 岸上的戏班在唱着琵琶记,水榭里有佳人陪伴左右,那些读书人在沉吟着,笔墨纸砚就在桌子上,谁想好了就去写。 “徐掌柜,大家合作一把如何?” “怎么合作?” “大家互相持有对方的股子。这世道艰难,大家抱成一团才能抵御风险,你说呢?” 徐庆微微一笑道:“方掌柜此言大善,不过徐某的生意中伙伴不少。” 周青年在边上说道:“商贾抱团,也不知是否忌讳。” 钱东来振眉道:“咱们一无兵,二不里通外国,何来的忌讳?” 目光瞬间开始交织…… “在下仇以航。” 徐庆那边有人拱手道:“此事于我等大善,在下以为是好事,不过……各位能出多少?” 这里的都是土豪,闻言有人就笑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若不是草原还有异族,在下都想去买个地方建城,然后试试笑傲一方的滋味。” “你那是在作死!” 徐庆听到这话,面色马上转冷,说道:“近年来朝中对商贾的地位讨论颇多,也开始给了咱们活路,可越是这样,咱们就该越要谨慎,还想去做城主?你信不信,今日要是有人去举报,明日的西市就会多出一颗头颅!” 周青年也点头道:“此事不可胡言乱语,到时候一旦事发,我等皆成下等人,那便是口舌之祸!” 看到那人面色煞白,徐庆说道:“罢了,今日咱们只谈风月!” 范金一直在听着,闻言就说道:“来来来,咱们先听听各位贤达的文章如何。”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者……” 那边有人在读着刚写好的文章,周围的读书人们听的如痴如醉。 好文章啊! 有人却不忿这等好文章居然是在商贾的文会上做出来的,一时难免有些异色。 “这些都是商人,有钱的商人,他们附庸风雅,咱们得了好处,两便罢了,等以后我等为官,这等商贾不过是手中的虫子,一捏就死!” “谁的文章?” 范金起身过去查看。 “方掌柜,伯爷说过,负心多是读书人呐!” 徐庆看到那些矜持的读书人,想起自己儿子以前的同窗,不禁就说道。 方启元低声道:“几千贯就能让这些读书人俯首,你不觉得畅快吗?至于负心,这天下谁不负心?去年就是你们南边的一个家伙,拿了我的货,转手就卖给了别人,然后又去向钱掌柜他们要货,若不是我们自己内部有沟通,就被他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说谁负心?” 徐庆的眸子一缩,冷道:“方掌柜这是认为是我徐某做下的吗?别看你们的玻璃好卖,可徐某敢说一句,你等赚的是伯爷说的快钱,于国于民无益!而徐某的生意却能带动百姓跟着赚钱,这,就是区别!” 两帮人表面上言笑晏晏,可暗地里却是互相敌视。 做生意的,谁都想自己一家独大。而徐庆带着一帮子南方人在沿海一带投资甚多,各种生意都做,被地方官多次赞许为惠民。 这个评价不得了,已经传到了朱棣那里,所以方启元等人难免觉得如芒在背,这才有了今天这次斗富大会。 方启元笑眯眯的道:“多说无益,一人一千贯。” 徐庆心中怒火升腾,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两千贯如何?” 方启元看到仇以航和周青年等人都作云淡风轻状,就看了看自己的同行。 钱东来满不在乎的道:“三千贯如何?” 回来的范金听到这话,就回头冲着那些读书人大声的道:“诸位诸位,方掌柜等人可是答应一人出三千贯了啊!怎么办?” 范金的话顿时让那些还在摇头晃脑的读书人们都顾不得矜持了。 尼玛,他们有十一人啊!一人三千贯,这是多少? 有人已经在数在座的人数了,然后欢喜的喊道:“一人有三百多贯呢!” 每个读书人三百多贯,好大的‘助学’手笔!登时那些莺莺燕燕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了红粉骷髅。 “……孝矣伯喈,贤哉牛氏,书馆相逢最惨凄。重庐墓,一夫二妇,旌表门闾……” 正好岸边唱到了这里,有个读书人出来道:“果真是一门二妇!看看你等,恬不知耻,在下羞于与你等为伍,告辞了!” 岸上的戏班本是照本宣科,看到有人发飙,顿时就愣住了。 乐声一停,懂些文墨的人都知道,那人把这些读书人比作了戏里的蔡邕和牛氏。 虽然是戏曲,也改编过,把蔡邕和牛氏换做了正面形象,也符合目前的主流思想,可那人的家中却是只有老母,而他的父亲正是抛妻弃子,另外入赘了富贵人家。 所以他听了这出戏才觉得刺耳,加上这帮子读书人听到钱财后丑态百出,于是终于忍不住了。 大家呆呆的看着这人远去,范金呵呵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盛会,诸位还请继续。” 三万一千贯啊! 想到这个,顿时诵读文章之声不绝于耳,女人们也笑着敬酒,或是红袖添香。 “来!看看夏某的这篇!” 这时先前代表大家出来的那个宝蓝色年轻人朗声道。众人看去,此人长身玉立,态度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些自矜,不禁都微微点头,觉得此子堪称是一时俊杰。 “此人叫做夏铮,以前家中有些难,后来读书有成,就发达了,只是他前年就中了顺天府的举人第二名,今年却未曾下场,说是不去则罢,一去必要前三。” 方启元得意的道:“此子我早已投资,诸位,哈哈哈哈!” “读书人,可婚配了?” 钱东来见猎心喜,就呼道:“钱某家中有一远方侄女,不说闭月羞花,可也能持家,红袖添香更不在话下,可有意乎?” “这个老钱,什么侄女,多半是改了户籍,好为女儿招揽读书人为婿。” 这种套路看来那位夏铮也知道,他略一迟疑,就说道:“在下并无婚配,不过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方启元一听就知道有戏,就戏谑的道:“老钱,这是让你打开钱袋,先把他爹娘喂饱了再说,不过你可得小心颗粒无收啊!” 钱东来得意的道:“钱好拿,脱手却难了!” 若是夏铮想着随时脱身的主意,老江湖钱东来自然有手段让他乖乖的臣服。 钓到金龟婿,钱东来大喜过望,起身顾盼自雄的道:“今日大喜,钱某出五千贯!” “好!豪爽!” 这真是大手笔了,不但在座的读书人都面露喜色,连那位本来还在矜持的夏铮,也冲着钱东来躬身,算是初步答应了两家接触的事。 “手笔不小,果然是土豪!” 这个声音一传来,徐庆的身体一颤,急忙在水榭里回头看去。 岸上,戏班的边上站着几人,为首一人负手而立,目光冷冽。8919 正文 第1284章 五陵少年争缠头 感谢书友:‘苏纳米tsunami’的万赏! 感谢书友:‘代表人民的名义’的万赏! ...... 眼前的湖水荡漾,小舟空荡荡的在湖面上飘着,晚秋的风吹过,吹的人俗念尽消,只想仰天长啸。 目光收回来,方醒看着水榭里的人,淡淡的道:“有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本伯不信” “兴和伯!” 水榭里有人惊呼道。 范金起身,满脸堆笑准备去套近乎。 方启元也是满脸堆笑,但却不敢出声。 徐庆有些愕然,随即懊恼。 至于那些读书人,大家想起方醒此时深受朱棣一家子信重的情况,不少人已经在心中转过不少攀附的念头。 心动,则行动! 这,就是知行合一。 于是乎,矜持变成了微笑,甚至是谄媚。 方醒看着这些脸嘴,突然生出了尘世滔滔,举世皆浊的感慨。 “你等今日所为何来?” 方醒的身后只有辛老七和小刀,可负手而立的他却让水榭里的人生出了巍峨之感。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威势! 范金走出水榭,堆笑道:“伯爷光临,小的不胜荣幸。今日我等在此举办文会,还请伯爷赏脸。” 方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在范金心中欢喜的时候,他问道:“今日出了什么好文章?出了多少钱?” 目光扫过,无人敢于对视,包括那个号称不是探花就是状元的夏铮。 风吹过,吹动了方醒的青衫,也吹动了那些商人的心。 “多少?” 方醒淡淡的问道。 “三三万三千贯。” 徐庆满头大汗的说出了数字,方启元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况不对了。 “助学?还是缠头?” 方醒的话就像是一巴掌,直接打的那些读书人脸上生疼。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商人们在方醒的眼中成了嫖/ke,而读书人们自然就是那些莺莺燕燕。 奇耻大辱啊! 方醒的目光一扫,冷笑道:“你们谁家过不去了?说说,本伯马上掏钱。” 水榭中的读书人都忍不住羞辱,面上通红。 开什么玩笑? 寒门子弟,家里揭不开锅的那种,哪有时间来这里?也不会有人邀请他们来这里。 而今天在场的人都有了功名,就算是以前穷过,可此时也是小有身家,和寒门扯不上边。 “学了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等不体察世情,不埋头苦读,在这卖唱呢?!” 方醒鄙夷的道:“三万三千贯,好大的缠头!” “时近初冬,北平城内外多少人家饥寒交迫?你等却在此高谈阔论,不知可有心得?本伯也作了首诗,你等可品鉴一二。” 方醒很少作诗,传出来的几首虽然不见华丽,却辛辣。唯一一首正常的,也就是送姚广孝的那首送别。 “话说蒙元时期,一商人,一书生,一地主,一樵夫,四人同在庙里躲雪,商人提议作诗,先来了一句” “大雪纷纷坠地。” “书生一心想考功名,接了第二句,都是皇家瑞气。” 打油诗啊! 众人皆偷笑,方醒却面带讥讽的继续说道:“地主家中颇有钱钞和粮食,就来了一句,再下三年何妨。” 这句不对味,相对熟悉方醒的徐庆暗自苦笑,而那些读书人却都在发呆。 这什么狗屁诗! “樵夫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就等着雪小些好上山砍柴,他说了最后一句。” 方醒冷冷的道:“放你/娘/的狗屁!” 秋风渐冷,以方醒为中心的范围内,鸦雀无声。 方醒转身,在辛老七和小刀的簇拥下远去。 水榭里的人呆若木鸡,良久,不知道是谁嘀咕道:“他有本事也去修桥铺路啊!在这里说大话谁不会!” “对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辈读书人” “伯爷每年都有捐赠,施粥从不落人后,至于修桥铺路,伯爷造出水泥,最早就在地方上用了,所以,若论慈善,谁也别和他比。只不过他从不宣扬罢了!” 徐庆说完就随意的拱拱手道:“今日惭愧,居然做了意气之争,徐某告辞了。” 徐庆当先,南方商人们都纷纷跟上。 “徐掌柜” 范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他急着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可徐庆没有回头,随即方启元也起身唏嘘说道:“今日方某错了,同样姓方,伯爷的境界比在下高出百倍,在下愧姓这个方啊!告辞了。” 范金拉着方启元的袖子,惶恐的道:“方掌柜,兴和伯会不会” “嗤!” 方启元毫不犹豫的撕下了袖子,和北方商人扬长而去。 “这是割袍断义啊!” 有人惊呼道,同时敏锐的人自然察觉了不对劲,于是纷纷告辞。 “钱呢?!钱呢!” 一个读书人站在水榭里,想着本有一笔能让自己变成小富豪的钱就这么不见了,不禁跳脚喝问道。 “钱?你想被削掉功名吗?想想吧,赶紧走!” 转眼间,除去自家的奴仆之外,范金的眼前再无一人。 “这是为何?莫名其妙的这是为何?” 而孟瑛也不知道为何,到了诏狱后,他被关进了单间,等发呆结束后,才发现自己的隔壁有读书声,而且声音好似有些印象。 “杨溥?杨大人?” 隔壁的读书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了杨溥的声音:“保定侯,且读书吧。” 读书声再起,孟瑛好歹也是一心往儒将上攀爬,所以一听就知道是大学。 这人莫不是疯了? 孟瑛心下骇然,杨溥入狱好些年了,居然一直在读经史? “杨大人,你这是” 读书声依然郎朗,丝毫不乱。 这位当年是因为汉王进了谗言,被殃及池鱼,入狱多年,居然还能这样。 可怖!可怜! 诏狱中阴森森的,孟瑛收敛心神,慢慢的想着朱棣为何要收拾自己。 时光流逝,当孟瑛因为想不出来而有些焦躁的时候,方家迎来了一堆访客求见。 木花站在边上,看着方醒在给大虫和小虫洗澡,这是亲近的一种办法。 “爹!大虫要咬你了!” 土豆在边上浇水,平安在给小虫揉搓,父子三人其乐融融。 方醒拍开大虫的脑袋,然后把手中的皂角水抹在它的身上,一搓就好些泡泡,土豆看到了喜的去帮忙。 平安只是笨拙的给小虫洗澡,而小虫也是很安静的坐在木盆里,不像大虫时不时的抖一下身体,溅的方醒和土豆一身水。 等给两只狗洗完澡,方醒让土豆和平安慢慢的用毛巾给狗擦干身上,他拍拍手,去了前院。89 正文 第1285章 藤蔓,朋党 感谢书友:“怎堪相思未相许”的万赏! 徐庆站在外面,看着铃铛在门内踱步,不时轻蔑的瞥自己等人一眼,心中苦涩。 方启元过来低声道:“徐掌柜,此事多承你提点,若是能度过难关,方某不会忘记。” 徐庆苦笑道:“今日我等犯了大忌,太过招摇了,且看伯爷见不见吧,若是不见,徐某准备在方家庄安家了。” 那么可怕? 一个豪商低声道:“不至于吧徐掌柜,咱们好好的做生意,兴和伯再霸道,难道还能把咱们给灭了?” 方启元后悔了,他想起当年方醒把他们一一压服时的事,也想起了那位被当做出头鸟拿下的苏立坤。 “灭你?兴和伯如灭一虫子,小心些,别给自己惹祸。” “那么厉害?咱们不违反律法,还交税,他果真这般霸道,难道不怕千夫所指?” 方启元只觉得胸口有火焰在燃烧,他知道那是后悔和焦虑的火焰,就喝道:“闭嘴,想死你就先走,没人留你。” 喝住了这人后,众人皆默默的站在大门的侧面,进出的人看到也不管。 于谦今日来找解缙请教,看到这些人有些好奇,和解祯亮见面后就问了问。 “这些人豪奢,伯爷刚出去见识了一番,据说出手就是几万贯助学,每个学生能分到几百贯。” “几百贯?” 于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道:“这是助学?我看是想投资吧,不然谁会那么大手笔?” 门外,辛老七冒头了,他看了这些商人一眼,说道:“各位请进吧。” 这是方启元第二次进方家,他一路目不斜视的到了前厅,抬眼就看到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方醒。 方启元的心中一颤,那个熟悉的场景又被回忆起来,他有些恍惚的进去,然后跪地道:“小的方启元,见过伯爷。” “小的王满,见过伯爷。” “小的钱东来,见过伯爷。” “……”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淡淡的道:“人都想拥有财富,本伯也想,所以你们挣钱乃是天经地义,无人能置喙。” “挣了钱,过好日子,这也没什么,你们去建大宅子也好,每日吃着山珍海味也罢,没人会说你们什么。” “嘭!” 方醒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震响的同时,那茶杯也猛地跳动了一下。 “可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嗯?” 方醒起身,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转动,带着杀气。 “人说商贾善钻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如此大的手笔,你们想干什么?想把那些读书人招揽在手下吗?还是说你们已经膨胀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方醒冷笑道:“那改日是不是就该想着控制六部尚书了?辅政学士也别放过,然后也能觊觎一眼那张椅子……” “伯爷,小的有罪!” 方启元叩首道:“小的迷障了,有了钱就疯魔了,小的愿意把家产献给伯爷,不,小的愿意把家产献给陛下……” “伯爷,小的万死,只求活命……” “伯爷,小的错了,以后再不敢如此行事,往后修桥铺路不落人后,怜老惜贫奋勇争先……” “……” 这些先前在范金豪宅里意气风发的豪商们,此刻就像是小丑,涕泪横流。 方醒右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向右倾斜,讥讽道:“本伯说过豪商无国,你等果然马上就来对号入座,野心勃勃!” “商人就该好好的做生意,把手伸进来,那就要做好被砍断的准备。” 朱瞻基来了,他对门外的辛老七和小刀摆摆手,和贾全在窗下听着。 “本伯为你等拟定一个行动计划可好?” “先资助科举有望的读书人,等他们为官之后,就开始有了回报,不过这样太慢,你等可借着这些读书人的关系网,一层层的去联系,只要有钱,对吧?用钱砸!” “当商人开始动心思时,声色犬马无所不用其极,不怕你不贪腐,不怕你不收钱,因为商人总是能在你看似毫无破绽的身上找到缝隙,而后一一突破。” “等朝中大半臣子都成了你等的同盟,这大明是谁的?啊!告诉本伯,这大明是谁的?!” 里面鸦雀无声,朱瞻基若有所思的看着边上的一株枣树。 这株枣树种植的有些年头了,此时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一颗果子。 可等到明年的初秋,这上面又会是硕果累累,枝叶繁茂。 “藤蔓,读书人都喜欢藤蔓,这样他们会觉得不孤单。这藤蔓上有同窗,有坐师,有同年,有同乡……这就是一张网!一张说是守望相助,实则为朋党的大网!” 朱瞻基垂眸,看着枣树的根部。 粗壮的树干延伸到地面,然后戛然而止,根本就看不出这棵枣树的根系有多庞大。 “你等商人也在结藤,想挂住谁?” “记住!商人不得干政!” 方醒冷漠的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本伯知晓你们谁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那本伯定会送他去地底下去继续做梦。” “做噩梦!” 朱瞻基转身,当方启元第一个出来时,看到朱瞻基后,他正在擦汗的手急忙收回去。 “殿下,小的罪该万死!” “殿下……” 一群人挤在自己的面前,朱瞻基垂眸挥挥手,贾全说道:“都赶紧走吧。” 朱瞻基走进去,看到方醒正在沉思,就说道:“他们大概也就是想找靠山吧。” 方醒抬头,苦笑道:“你不知道,我好歹也做了生意,这些人的心思多少能知道些。” 朱瞻基坐下后,说道:“愿闻其详。” “商人的本质是利润,为了利润无所不用其极,于是这心就变了。其后手中有钱,眼前茫然无措,怎么办?” 当商人达到一个境界之后…… “他们不会满足于经商赚钱,他们的野心开始蓬勃,比草原上的野草还要旺盛!”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能克制住的毕竟是少数。 “他们会把触手伸向各处,包括朝堂之上,那里是他们最想施加影响的地方。是的,为所欲为,他们以为自己能掌控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这个世界。” “瞻基,你要记住了,商人,特别是豪商,要严加控制,一旦发现他们有这种倾向,别犹豫,直接处置了,谁敢求情,马上拿下,一并处置!” 朱瞻基有些茫然,他觉得方醒说的太可怕了。 豪商也能掌控朝政吗? 豪商也能控制大臣吗? 那皇帝算是什么? 方醒想起以后,不禁唏嘘道:“豪商没有国界啊!” 说是资本没国界,可实际上豪商也没有国界。 不然明末时,那些豪商为何争先恐后的去当带路党?而且还在蛮清的身上下重注?32 正文 第1286章 绝望,希望,忠心 诏狱的夜晚就像是地狱,没有刑罚,却让人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感到绝望。 孟瑛睡不着,他的家人送来了纸笔和书籍,可晚上却不能点灯。 黑暗中,孟瑛突然低声饮泣起来。 没人关注这边,在诏狱中,别说是饮泣,嚎啕大哭、装死、喊冤、撞墙、忏悔……什么都有。 一句话,诏狱就是个能看出人本性的地方。 孟瑛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上阵杀敌,堪称是春风得意。 再到承袭了保定侯的爵位,他却开始惶恐了。 武勋是可以安享富贵,可代价就是从此成为没落家族,君王再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所以他努力,他拼命,北征时不管是负责辎重还是统领一军,他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甚至在负责辎重时,他听闻有战机,就果断率军前去,结果击溃敌军,立下大功。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想用自己的努力,把孟家,把保定候府变成大明勋戚中最闪耀的一家。 可如今自己的努力变成了大罪,这让孟瑛再也维持不住那沉稳的外表。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梦呓,吓了孟瑛一跳。他定定神,说道:“杨大人?杨大人?” 可隔壁回应他的只是轻微的鼾声。 孟瑛忍不住仰头,任由泪水滑落。 连梦中都只敢说请罪,这得多绝望才能这样啊! 进了诏狱,大多都别想再出去,不少人都带着绝望死在狱中,却等不来君王的一旨开脱。 想起自己若是在诏狱中呆上十年二十年之后,保定候府的情况,孟瑛就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着落。 诏狱不知日月星辰,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孟瑛迷迷糊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孟瑛的身体一震,赶紧缩回了床里面去。 说是床,其实不过是一块木板。 不过因为能进诏狱的大多是高官,所以在纪纲去后,诏狱也开始了‘人性化’管理,把稻草铺垫换成了棉垫,被子也是棉被。 躺在床上,孟瑛从小就习武的灵敏五感开始发挥作用。 三个人,其中一人脚步沉稳有力,显然重心保持的不错。 而另一人的脚步有些乱,不,是轻佻。 第三人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和僵硬,仿佛是一个行走不便的老人,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行走尊严。 脚步声渐渐的近了,孟瑛听到隔壁的杨溥停止了鼾声,呼吸陡然一急,然后才慢慢的恢复平稳。 光明是人类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从几千年前的篝火,再到油灯蜡烛的发明,人类终于摆脱了对黑暗的恐惧。 当光明出现在孟瑛的牢房外面时,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是要准备解决我了吗? “孟瑛!”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孟瑛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走到栅栏边上跪下道:“参见殿下。” “殿下,臣告退。” “去吧。” 朱高炽的脸上全是汗水,梁中把椅子放下,扶着他坐下去。 “孟瑛,你可知自己犯了大错吗?” 孟瑛的心猛地一跳,是大错,而不是大罪! “臣知错。” 朱高炽接过毛巾擦去汗水,缓缓的道:“父皇对你一家可谓是关照有加,恩宠不断,可你用什么来回报这份恩宠?是私心吗?还是想把大明军队打造成你们武人的铁笼子!” “臣万死!” 孟瑛顿首道:“臣私心重,只想着自己的位子,却忘了陛下的重托。” 朱高炽淡淡的道:“父皇一直在挂记着你,大晚上把本宫唤去,唏嘘着说起了与老保定侯的相得,说起了你两次北征中的忠肝义胆……父皇本是想亲自前来,只是他老人家大病初愈,本宫力劝,然后就代父皇来看看你,看看你可有悔意。” 孟瑛只觉得胸中有火焰在燃烧,几乎无法控制,最后化为泪水奔涌而出。 朱高炽看着拼命叩首的孟瑛,叹道:“要好好的,孟家满门忠心耿耿,不可轻忽了,咱们一代代的传下去,与大明同休戚,可好?” 孟瑛还能说什么,唯有感动。 朱高炽艰难的起身,喃喃的道:“你们都要好好的,大明也好好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隔壁的杨溥那边陡然呼吸再次加速,然后鼾声再起。 朱高炽就这样走了,孟瑛的泪水还未干,一张笑脸就靠近了栅栏,笑眯眯的道:“保定侯,陛下开恩了,您赶紧请吧,回家还能赶上睡个回笼觉。” 孟瑛起身,原地站了许久,冲着皇城方向拱手,然后才出了牢房。 站在诏狱外面,孟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出来了。 空气是清新的,是自由的。 而人,也是亲切的。 “爹!” 夜空中繁星点点,可这声欢喜的喊叫让孟瑛低头,然后看着跑到自己身前的少年,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肩膀。 “俊儿,咱们回家!” …… 孟瑛居然大晚上被放出来了,方醒有些懵逼,老朱这是要干啥呢? “是太子亲自去的,可见陛下已经开始察觉到军中的情况不稳,于是就开始让太子接触这些大将,为以后的承袭而打基础。” 解缙的身后跟着一只铃铛的儿子,和方醒在前院散步。 “陛下英明!” 方醒由衷的赞叹道:“看看以前的帝王,在没有撒手人寰之前,手中的权利半分也舍不得放出去,再看看陛下,果真是陛下啊!自信,霸气,敢于放手。” 朱棣一旦北征就是太子监国,回来后他也只抓大事,小事都放给了朱高炽。 所以说这是个有着雄主普遍存在的猜疑心,但却又知道该放手时就放手的的帝王。 解缙迷茫的道:“老夫历经三位帝王,太祖高皇帝深谋远虑,手段凌厉果决。” 朱元璋的手段确实是让人胆战心惊,为了朱标和朱允炆,朝中有权臣苗头的文武官员都被他清扫一空。 “陛下前面那一位优柔寡断,被黄子澄他们哄的团团转,以为那些腐儒就能治国,结果被陛下翻转了乾坤。” “至于当今陛下……堪称雄才大略,不输于秦皇汉武,对臣下却多有宽容,少了许多血腥啊……” 其实朱棣有着两面性,一方面是不吝于功赏,善待功臣。 而另一面就是暴戾,对犯了他忌讳的官吏从不手软,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从不宽容。 “这样的陛下才是完整的吧,太过完美的话,那就不属于人间。”32 正文 第1287章 我的孩子我自己教 武学被开除了一百多人。 才出诏狱的孟瑛就大刀阔斧的把武学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 面对着那些说情的人,孟瑛根本就不买账,直接说出了清理出去的原因,让人掩面而逃,无言以对。 很厉害啊! 进了一次诏狱之后,孟瑛仿佛是脱胎换骨,包黑子附体了。 这种变化是方醒所乐于见到的。 “谁说陛下暴躁来着?看看,孟瑛此后必然对陛下忠心耿耿,连带着太子都跟着享福。” “都别说了,陛下此举是帮太子殿下铺路,我等当拥护才是。” 杨荣打断了金幼孜的感慨,然后说道:“太孙妃有了身孕,大明的储君稳如泰山,我等当竭力辅佐才是。” 金幼孜被打断了话头有些悻悻然,就冷笑道:“可孟瑛去了方家,呵呵!估摸着是去请兴和伯出山吧,这是尽弃前嫌啊!” …… 孟瑛到了方家庄时,正好遇到方醒带着两个儿子出门。 “保定侯是稀客,不过方某确实是有事在身,这样,咱们边走边说吧。” 天气转冷,土豆单独骑着一匹小马,被两名家丁给夹在中间,兴奋的小脸发红。 而平安被方醒放在身前,随手抱住。 孟瑛看到几辆马车上全是麻袋,最后一辆马车上甚至是杀好的肥猪,就说道:“兴和伯这是要去走亲戚吗?” 这个玩笑成功的拉近了距离。 “大明的军队以后必定要往全火器方面发展,就算是有聚宝山卫的将官们去教授,可本侯认为,作为起源,兴和伯不可偷懒,当不时去讲解一番,让那些学员和我等学习学习。” 以前孟瑛等人极力阻挠方醒进入武学,警惕着自己的势力范围被侵袭。如今态度陡然一变,居然主动邀请。 方醒知道这是朱棣的手段起了作用,孟瑛至少去掉了大半私心,所以才来邀请。 看到孟瑛一脸的诚恳,方醒含含糊糊的道:“此事且等到时候再看吧。” 和失望的孟瑛在方家庄外面分手,方醒父子和一群家丁往西山方向去了。 一路上土豆和平安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方醒耐心的一一解答,甚至那些幼稚的问题他都从头解释起。 等到了西山脚下的一个村子后,时值中午,但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这是一个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子,因为周围土地贫瘠,所以生活极为艰难。 看着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男女老少,平安嘟囔道:“爹,穷。” “嗯!所以咱们经常来帮衬一下。” 方醒把平安递给辛老七,然后下马,那群人中间出来一个老头,近前躬身道:“伯爷一路辛苦,村里已经腾空了一个小院子,还请伯爷去歇息。” 方醒笑道:“孙五叔,今年你们种上了土豆,看着面色都好了许多,孩子们可能吃饱了?” 老头感激的道:“多亏了伯爷的土豆,开始小的还不信,等收获的时候,那些土豆蛋子差点把小的给吓死,以为是神灵护佑。当天晚上村里就吃了顿饱饭,结果吃多了,好些人整日都在放屁……” 进了村子,那些土屋看着灰扑扑的,那些村民都走在两边,好奇的看着方醒父子三人。 方醒牵着土豆和平安,看着村里的地面很整洁,就说道:“打扫干净了,大家走着也舒心,起风下雨时也少了许多麻烦。” 土豆看到那些小孩子都好奇的看着自己,就挺起胸膛,只是被方醒握住的手心里全是汗。 到了那个小院,辛老七进去看了一眼,很干净,被褥是方家自己带来的,这样就齐活了。 “多谢了。” 方醒回身笑道:“方某就带了些米粮,还有几头猪,孙五叔去分分吧。” 孙五带头,院子里的男女老少都齐齐躬身。 “多谢伯爷!” 方醒坦然受了这一礼,等人出去后,对土豆和平安说道:“爹帮助了这些人,可好处不是白来的,咱们家帮助他们是不求回报,也无需让他们卑微以表示感谢,躬身作揖即可。” “还有,你们得记住了,升米恩,斗米仇,做好事也别大包大揽,否则把他们的胃口提起来了,觉得可以不劳而获,以后就会变成仇人。” 土豆茫然的问道:“爹,给了好处还会成仇人吗?” 方醒笑着摸摸他的头顶道:“会的,给的方法不对就会。这世间诸事皆难,体察世情必不可少,所谓为父就把你们带出来见识一番。” “兴和伯也不怕揠苗助长吗?” “有人!” 小刀毫不犹豫的根据声音来源扔出一把飞刀。辛老七拔出长刀,低喝一声,就转身前冲。 方五一把抢过平安,拔刀回身。 方醒只是牵着土豆,笑道:“王大人为何从不登堂入室,难道是在害怕什么?” 来人大笑着,在小刀转身时就往侧面一跳,显然有些忌惮。 辛老七回身看到来人后,并未收刀,而是退后一步,挡在方醒和土豆的身前,喝道:“方五去查看门外!王大人,不告而进,敢问何事!” 王琰摇摇头,方醒说道:“老七退后。” 辛老七的眼睛盯着王琰的右手,缓缓退到方醒的侧后方。 “兴和伯,荒郊野外,总是有蛇虫为祸,晚间可愿去一观?” 方醒毫不犹豫的道:“蛇虫害人就该打死,方某必是愿意的。” 王琰一身便装,看着土豆和平安道:“兴和伯是将门还是勋戚?” 方醒微微一笑道:“将门也罢,勋戚也罢,我的孩子,不会是鲜花!” 王琰点点头道:“好!晚上有人来接你们。” 看着王琰消失在后面,土豆才问道:“爹,他是干嘛的?” “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方醒把平安拉过来,说道:“现在咱们去外面看他们分东西,晚上咱们再去看热闹。” 走到村子里的空地上,此时那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方醒带着孩子在边上看着,并不近前。 “孙十五,你家的,过来拿。” “来了!” 人群围住了孙五,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外面那些村民的火热劲头却很能感染人。 一个孩子拿着个煮土豆在啃,鼻涕裹在上面也照吃不误。 看着那孩子吸溜一下鼻涕,吃的很香,土豆不禁吸吸鼻子,“爹,咱们吃土豆吧?” “吃你吗?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大笑起来,结果引得一个在外围蹲着的大汉走过来。 这人穿着一身短夹袄,两手从裤子上面插进去,近前才想起抽出来,然后拱手道:“伯爷大恩,小的……嘿嘿!小的家中都揭不开锅了……” 这人长得算是周正,只是眉间有一股子邪气。 “滚!” 辛老七向前一步,低喝道:“懒汉也敢在我家老爷的面前坑骗吗?再不滚就断了你的腿!” 男子笑嘻嘻的退后几步道:“伯爷,小的……” 在辛老七的逼视下,男子笑嘻嘻的退了回去,然后挤进人群,喊道:“五叔,我的呢?我的呢?” “这种就是懒汉,而且眉间有邪意,以后多半逃不了坑蒙拐骗。” “还有那个,你们注意看,他的眼神到处瞟,这种人多半手脚不干净,也就是鸡鸣狗盗之徒。” “……” 下午,在院子里,方醒亲手用土豆做了几道饭菜,荤腥不多,但土豆和平安却吃的很香。 “都睡一会儿。” 方醒把孩子送到卧室,拍打着,就像是他们还在襁褓中时那样。 平安闭上眼睛,很乖。 土豆闭上眼睛后,能看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就在方醒起身时,土豆闭着眼睛说道:“爹,晚上记得叫我。” 方醒回身,笑着摸摸他的额头,“知道了,快睡吧。” 走出卧室,方醒就看到了王琰。 “抱歉,我儿子在睡觉,要动手也得等半个时辰。” “不急。” 王琰看看微黑的天色,淡淡的道:“陛下得知你要来这边,就让我带你的孩子,特别是土豆去见见血。” 方醒眯眼道:“见一见有好处,只是我的孩子,怎么教我有数。”2546 正文 第1288章 见识杀戮 感谢书友:“aeon sea”的万赏! …… “你确定自己刚才的话吗?” 王琰冷冰冰的问道。 “当然。” 方醒和他对视着说道:“我的孩子,我来教。” 两人对视,边上的辛老七等人都有些紧张。 皇帝想教导土豆,换做别家肯定是感激零涕,可方醒居然直接就表示了反感。 王琰的眼神凌厉,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方醒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准备把父亲的尊严丢下,哪怕打不过,他也得给王琰一个深刻的教训。 于是他的手就摸到了腰间…… 王琰刀削般的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微笑,然后他点头道:“那些臣子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估摸着都要谢恩了,值得回家举家庆贺,可你却很冷静,果然是表里如一。” 方醒的手慢慢的垂下来,王琰好奇的问道:“那你答应带着土豆他们去,是出于什么想法?” “我的名声毁誉参半,我的孩子以后多半要承受这些压力,所以及早让他们见识一些残酷的东西也好,至少不会被人给坑了。” 王琰有一瞬失神,对于他这等全身心都在等待着朱棣召唤的人来说,有些让人诧异。 “你是个好父亲,不错。此事陛下只是随口说一句,你自己去想。” 王琰说完就走了,方醒也不担心没人接应,就去了卧室。 卧室里,土豆睡的四仰八叉的,而平安却保持着原来的睡姿。 方醒给土豆盖好被子,看着两个孩子的脸蛋,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我的孩子,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指手画脚!” 什么武勋文官,这个兴和伯的爵位在方醒看来只是个门面而已,必要时这个门面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掉。 老朱的意思大抵是想让土豆承袭他在武事上的成就,可方醒却不愿意强迫孩子去走那条路。 “顺其自然吧!” 等半个时辰之后,方醒叫醒了两个孩子,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晚上冷,穿上这个。” 方醒弄了两件小外套给两个孩子套上,然后一手牵着一个出门。 门外多了两个穿着盔甲的男子,方醒看到也不奇怪,对辛老七说道:“备马!” 土豆打个哈欠道:“爹,我要骑马。” “好!” 方醒亲自把土豆抱上小马,然后交代道:“不该看的别给他看,特别是血腥,我只需要让他和平安知道,何为破家。” 辛老七郑重的道:“老爷放心,小的省的。” 一行人上马,方醒把外套的帽子套在平安的脑袋上,低声道:“平安可怕吗?” “不怕!” 平安靠在方醒的怀里,随着马儿的颠婆,声音忽上忽下的。 “好儿子!” …… 沿着山脚骑行了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后,眼前出现一个小村子。 两名骑兵突然停住,然后一人下马向前,消失在黑暗中。 没多久,黑暗中王琰出现了。一人一马,却让人心生寒意。 “兴和伯,这个村子里都是叛逆,陛下令斩草除根。” “不要口供?” “要不到,他们的探子在城中刺探被擒住,已经吐实,有北边的人来往,不过每次来都是假脸,一层厚厚的油脂,黑乎乎的看不清人。” “那就不是大事。” 方醒认为这等掩人耳目的举动,代表着背后势力的胆怯和无奈。 “是,所以陛下连活口都不要。” 说完后,王琰静默。 土豆的小马已经撑不住了,此刻他被辛老七放在自己的马鞍前面,看着前方只有一盏孤灯的村子,紧张的不行。 平安瞪大眼睛,只觉得方醒的怀抱好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悄然而来。 “大人,四周都检查过了,并无坑道。” 这人出现的悄无声息的,而王琰却没有表示惊讶。他点头道:“围起来,准备动手。” 夜风凌冽,偶尔呼啸几声。 不远处的山里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平安感觉到方醒挺直了腰板,也跟着坐直了身体。 王琰没有出前,他一直在看着前方。 等待!直至寂静被一声厉喝打破! “陛下有旨意,胭脂庄皆为叛逆,杀无赦!” “杀!” 顿时马蹄声四起,小村里一片惊呼。 火把点起,惨叫声、求饶声、喝令声不绝于耳。 “快跑!” 这时有两人从村子里逃了出来,身后有骑兵在猫戏老鼠般的慢慢的追逐着,方向正是这边。 王琰突然回头道:“兴和伯,一人一个?” 这是故意放出来的,方醒长声笑道:“那又有何妨,我左你右。” “好!” 王琰大笑着,看着方醒把平安抱起,面朝着自己的胸腹处。 “平安别怕!” “爹,我不怕!” “好!” 方醒大笑着接过辛老七递过来的长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和王琰一起冲了出去。 那两人是被有意放出来的,一路狂奔着,只想往山里跑。 只要进了山,这些骑兵就不敢再追。 身后的马蹄声消失了,两人心中狂喜,可就在此时,前方却传来了大笑声。 “土豆,背过身去!” 方醒喊了一声,然后把长刀在手中挥舞几下,胯下的马儿陡然加速。 左边那人看到方醒冲来,就扬起手中的长刀,嘶吼一声后,疾步而来。 被骑兵盯住,千万不要逃跑,那是把自己的后背亮给敌人。 这是个有作战经验的老兵! 方醒瞪大眼睛,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不用去预判,他的右腿一动,马儿就朝着左边偏了过去。 一刀! 惨烈的一刀! 男子突然在奔跑中跃起,凌空一刀劈斩下来。 刀光闪过,由于方醒提早闪避而落空。 男子的身体还在半空中,长刀劈下无果,全无防备之力。 绝望中,他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就看到了满天星辰。 方醒策马冲出去,然后掉头,低头问平安:“平安怎么样?” 平安仰着头,看着满天星辰道:“爹,好漂亮。” 苍穹之上繁星点点,天空纯净的仿佛能伸手捉住星辰。 “兴和伯厉害!” 王琰那边不过是一个照面就解决了对手,而且他没闪避,而是直接利用速度,快一步斩杀了自己的对手。 方醒这种取巧的法子许多人不屑于用之,特别是勇士。 方醒策马回去,土豆已经抬头了,挥舞着手喊道:“爹,你真厉害!” “哈哈哈哈!” 方醒把平安举起来站在马背上,大笑着。 山林中的兽类被这笑声惊动了,四野渐渐的悄无声息,只有村子里不时会发出一声惨叫。 正文 第1289章 武学操练 第二天回到家中,看到两个孩子都有些兴奋,张淑慧和小白大感好奇,就问去干嘛了。 “爹带我们去杀坏蛋!” 方醒忘记叫两孩子保密的后果马上就出来了。 “夫君……” 张淑慧抱着无忧悲愤不已,无忧也跟着凑热闹,哼哼唧唧的。 小白倒是不在乎,她把平安搂在怀里问道:“好玩吗?” “好玩。” 平安很诚实,张淑慧就给小白使了个眼色。 “平安,你们看到了吗?” “没。” 张淑慧松了一口气,这才叫人赶紧给这爷三准备洗澡水,还有吃食。 方醒瞪了土豆一眼,然后俯身去看无忧。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嘴,嘴里无意义的发出些声音来。 “我的无忧啊!” 方醒真想亲一口,可却想到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就先去洗澡。 等洗澡出来,方杰伦送来了一个大消息。 “老爷,那些商人大张旗鼓的送了十多万贯宝钞去了户部。” “哦!” 方醒接过无忧,轻轻的亲了一口,淡淡的道:“算他们聪明,不然他们的生意别想做下去。” 商人的嗅觉最为敏锐,那日聚会被方醒搅散了之后,那些商人就集体研究了怎样才能把这事的影响消除掉的办法。最后还是徐庆出头,然后这些人就凑了些钱,今日送到户部。 朱棣听闻后只是冷笑,对大太监说道:“这些商人就是欠收拾!” “方醒呢?回家就去抱孩子了?” 大太监笑道:“正是,听说兴和伯疼爱无忧,两个儿子倒是被撇到了一边。” 朱棣想起了朱元璋临死前为了宝庆公主而放过她娘的事,问道:“宝庆呢?” 大太监楞了一下,赶紧说道:“公主在宫中每日念佛,最多就是去太子妃那里坐坐。” 朱棣沉吟了一下,说道:“令人去好好的找找,找一个可靠的男人。” 大太监明白了,朱棣这是要给自己的妹妹招夫婿。 “还有……消息别透露太多,让太子和瞻基他们也想想,别人就算了。” 于是消息就传到了朱高炽和朱瞻基那里,两人都有些懵逼。 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姑祖母,晕菜!这事儿不对劲啊! 朱高炽觉得头痛,侄儿帮姑姑招女婿,这事儿他实在是找不到感觉,而且也不好安排,就甩给了太子妃。 而朱瞻基却没辙,胡善祥在养胎中,现在他府中的后院基本上人迹罕见。 为啥? 因为自从小白说了一通方醒的理论之后,胡善祥就大胆的走出屋子,在后院到处溜达,吓得那些丫鬟太监,包括朱瞻基的其他女人们都不敢露面了。 不要被影视剧所迷惑,不管是皇帝的后宫,还是太孙府的后院,没人敢对正头娘子动那种危及身体手脚,那是在蔑视朱瞻基的智慧,愚弄人类的智商。 那等后宫争霸的事儿,不多见,而且也没有影视剧演绎的那么……复杂! 朱瞻基想来想去,最后只得想到了方醒。 等去到方家,看到方醒抱着无忧,土豆和平安在边上叽叽喳喳的场景,朱瞻基深深的嫉妒了。 等他说完这事后,方醒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躲在大树后面,眼神惊惶的柔弱女子。 “公主才二十来岁,找个老实宽厚的吧,千万别想着再去找个勋戚子弟什么的,连读书人都别想,武人更是送她去死,就找个老实宽厚的,不然公主的性子怕是承受不住。” 方醒的话隐晦,朱瞻基却明白了。 宝庆公主是二嫁,要是还找个条件不错的,人家必然会嫌弃。当面不说,可婚后的冷暴力就能让性格柔弱的宝庆公主郁郁而终。 朱瞻基得了真经,急匆匆的就走了,准备回去和太子妃交流一二,然后去问问这等人选。 看到朱瞻基头痛,方醒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的好日子没多久,朱棣派了个太监来传令。 …… 武学,当方醒到时,就看到了孟瑛和柳升的笑脸。 “兴和伯,武学百废待兴,咱们应当精诚合作才是啊!” 孟瑛很诚恳,完全看不到以前排挤方醒时的戒备。 柳升笑了笑:“兴和伯于火器有专长,操练也有一手,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方醒拱手道:“此事关乎大明的未来,方某必然尽力。” 等到了校场上,那些学员们看着方醒三人往台子上走,有人认出了方醒。 “那是兴和伯!” “真的?那这个武学可真是来对了!” “兴和伯白手起家,硬是把聚宝山卫给练成了大明一等一的强军,要是能和他老人家学到些皮毛,咱们以后还怕谁呀!” “前些时日听说兴和伯不来武学,现在不是来了吗!哈哈哈哈!” 等三人上了高台,孟瑛很大方的让方醒训话。 方醒看看下面那些整齐的阵列,笑了笑,下面就安静了。 “和聚宝山卫比起来,你们还不够格,差得远!” 方醒说完,看到下面有些躁动,就冷笑道:“你们都是各地精选而来,算是军中精锐,可今日本伯要说的是,你们以前精通的那些东西,都将会成为历史的尘埃,一去不复返了!” 孟瑛面色未变,柳升长期执掌神机营,听到方醒的话后,甚至还微微一笑。 “聚宝山卫敢独自扛着三到五倍的精锐骑兵的冲击战而胜之,你等如何?” 想起聚宝山卫的战绩,再对比一下自己所在卫所的战绩,顿时下面的人都消停了。 在军队之中,战绩就是硬道理,其它的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 “两点!” 方醒说道:“第一就是纪律,铁一般的纪律,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毫不退缩的纪律!” “第二就是战法,你们将是未来大明军中的种子和骨干,所以你们必须要用十二分的心思去努力,从火器的结构和原理,从阵列到排枪的轮转,从小旗部到千户所的排兵布阵都要学,必须要学好!” “既然进了武学,那就抛掉原先的身份,把自己当做是一名军士,从头学起。” “最后再强调一遍,纪律!这是火器军队赖以生存的条件,没有纪律,给你们一人发一门火炮也是废物!” 方醒退后一步,对着孟瑛颔首示意。 “开始操练!” 孟瑛也想让方醒看看这些学员的状态,于是就马上下令操练。 阵列,自从聚宝山卫把阵列发挥到了极致之后,大明各个卫所都在学习和重视。 “噗噗噗!” 一排排的学员从下面走过,脚步声很整齐,队列也还算是不错。 “花架子!” 方醒毫不顾忌孟瑛和柳升的面子,说道:“令人手持棍子去抽打,鞭炮往里面扔,谁敢乱动,拉出来,打!”19 正文 第1290章 心慈不掌兵,前车不见人(求月票) 今天到月底都是双倍,求月票! ...... 聚宝山卫的新兵来了,三千多人,站在校场中看着比武学的学员们多了一大截。 “禀伯爷,新兵集结完毕,请伯爷示下。” 三千多人的阵列看着松松垮垮的,有的人还在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这个新建的武学。 “老规矩,操练起来!” 顿时一百多人手持棍子冲到了阵列的边上,教官喝道:“正步走!” “哔!哔!哔!” 哨声尖利,阵列跟随节奏抬腿向前。 “高抬腿!” “噗!” 看到教官的棍子落在新兵的背上,孟瑛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问道:“兴和伯,这样是不是太太重了些。” 每天被棍子抽打,容易激发怨气。 方醒摇摇头,“还不够,阵列整齐之后,还得加各种手段。” 还不够? “队列是火枪兵的生命线,就算是在箭雨之下,阵列也不能有丝毫混乱。” 下面的抽打一直在继续着,那些旁观的学员看着都觉得浑身疼痛。 “诸位慢慢的看吧,方某就先走了。” 方醒把聚宝山卫的新兵操练放到武学中来,就没打算瞒着什么。 孟瑛和柳升都拱手感谢。 “兴和伯不藏私,我等当好生督促。” 有了聚宝山卫现身说法,新兵对学员老兵,若是武学的操练再起不来,孟瑛觉得自己就可以上书乞骸骨了。 “操练起来!” 送走方醒,孟瑛杀气腾腾的站在台子上喝道:“打,不好好操练的,老是记不住的,打!” “跑起来!” 下面的聚宝山卫已经开始了跑操,教官在边上陪跑,喝骂道:“跑不动的也得跑,爬也要爬完。” “快!保持呼吸节奏,不要乱,呼吸一乱,脚下就乱,徒然耗费体力。” “跟上!” 三千多人一起小跑,那场面蔚为壮观。 孟瑛点点头道:“这怎么带兵才是真本事,让咱们的人好好的学学。” 于是开始阵列操练的学员们就倒大霉了,大棍子轮流抽打,污言秽语满天飞。 等聚宝山卫有十多人掉队时,孟瑛好奇的看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要他们爬到终点。 柳升笑道:“不过是激励之语罢了。” 这时一个教官小跑到那十多人的身边,喝道:“坚持!跟上去。” 这十多人的呼吸就像是拉风箱般的艰难,教官踢打着,大多都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往前,只有一个军士原地站着,喘息着道:“大大人,不不行了” “不行?” 教官的面色一变,伸手指着外面喝道:“不行就滚回去!聚宝山卫不收废柴!滚!” 滚哪去?被挑选进聚宝山卫再滚回去,那就是孬种,回到原来的卫所,此后大抵也不要想着有升迁的机会。 这军士不敢再停留,从步行再到小跑,此后都有一名教官在紧盯着他,不管快慢,但是不许停。 孟瑛等人看到这个场景,这才觉得以前太过心慈手软了,总想着这些学员都是军中的佼佼者,下手不够狠。 不怕慢,就怕站! 这句话到哪里都适用,军中容不得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方醒现在一心只想着家中的无忧,恨不能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打马出了武学,守门的喊了一嗓子:“伯爷威武!” “特么的!” 方醒笑骂了一句,跟在后面的辛老七扔了一小串铜钱过去,守门的精准接住,欢喜的道:“伯爷再来啊!” 出了武学,马儿一阵跑后就是大市场。 靠近年根了,大市场里生意火爆,每家都赚的盆满钵满。 那些当时因为犹豫而没拿到店铺的商家已经快把户部的门槛踩破了。 一句话,再开一个大市场吧!俺们愿意出钱! 可夏元吉却深谙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再开一家大市场,那得等目前的市场被挤爆才行,不然开了也是鬼蜮。 而金陵大市场已经开始筹划了,对此南方商人举手称赞,据说金陵户部的日子也不好过。 南方的商贾多,能买得起商铺的商贾们开始了各种争夺,甚至还有带着钱要先预付的,哪怕那个大市场连影子都没有。 夏元吉又要得意了吧? 商税会慢慢的淹没掉户部,充足的财政能让夏元吉抛掉夏老抠的名号,豪迈的享受一番大手大脚花钱的舒坦。 商业在蓬勃的发展,武学也走上了正轨。假以时日,这些种子回到军中,大明军队就会慢慢的开始质变。 只是想起那些御史弹劾自己时,第一鲜的叶青禀告说,不少文人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在诅咒方家,方醒不禁冷笑。 “笑的阴险!” 方醒抬头,看到了朱高燧。 天气冷了,朱高燧的面色越发的显得白皙,看着优雅而矜持,当真是风度翩翩一大叔。 十多名侍卫在身后拱卫着,朱高燧显得分外的尊贵,他微微一笑道:“兴和伯不是去武学了吗?这时出来,不到时辰啊!” 方醒勒住马,身体后仰着道:“殿下整日在家苦读,红袖添香,看着面带青色,可得保重身体啊!” 朱高炽肥胖,朱高煦粗俗,老朱的三个嫡子中,也就是朱高燧最得女人的喜欢,所以难免春风得意。 “小人得志!” 朱高燧笑眯眯的说道,看不出一点儿愤怒。 “兔儿爷!” 方醒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盯着朱高炽身边的那个男子说道:“谢忱忠心耿耿,却被当做包袱扔了出去,满门死绝,你是新来的吧,家里有孩子赶紧就过继出去,免得到时候断了香火!” 方醒满意的看到朱高燧的面色真的变得铁青,而他身边的男子却笑的云淡风轻,就振眉道:“殿下天之骄子,却犹不满足,这就是贪得无厌,方某期待着看到殿下的那一天,告辞了!” 曾述一直在笑着,等方醒走后,他说道:“殿下,这等扰乱人心的话,不听也罢,兴和伯此时说出来,也就是泄愤而已,真正的谋略,从来都是只做不说。” 朱高燧知道这是安慰,上兵伐谋,扰乱对手的心神也是好招数。 可曾述却不能不安抚,否则以后谁还敢跟着自己。 “方醒此人刻薄,因为口舌被父皇责打过,你无需在意,咱们好好的,以后共享富贵!” 曾述指着前方的大市场说道:“殿下,说起富贵,眼前就是富贵啊!您看那些马车牛车,您看那个铁轨,这些都是钱呐!源源不断的货物进来,又被南北商贾买走,流通天下,殿下,商业大兴了!” “商贾贱人,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朱高燧不屑的道:“商贾利用即可,岂可信重?那日父皇本要收拾那些居心叵测的商人,可方醒却去搅散了聚会,那些商人也知机,马上就凑钱送到户部赎罪,不然东厂都已经准备拿人了!” 曾述沉吟道:“殿下,那些商人经营的不是玻璃,就是海味,大多和兴和伯有关系,他若是不出手,到时候丢脸的也是他。” 朱高燧的目光阴冷,说道:“你说他和那么多豪商有联系,会不会是积财,准备图谋不轨?” 这话纯属扯淡,因为玻璃的产出现在被户部控制,和方家一点儿都不沾边。而海产品和农副产品更是扯淡,根本就不具备独占性。 曾述知道他的意思,就说道:“太孙和他交好,两人互为助力,这也是陛下默许的。毕竟太孙的根基不牢,若是山陵崩,父子之间如何?没有根基的太孙就是大浪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7489 正文 第1291章 摔打儿子,市井百态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两个万赏! 累计几个盟主打赏的,请等爵士缓一缓,把前面的债还清了再慢慢加更,多谢了! …… “啊嘁!” 方醒打个喷嚏,赶紧去洗手洗脸,然后才敢去抱无忧。 小无忧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虚空,表情很严肃。 “无忧宝贝,想不想吃糖果呀!爹这里有许多好吃的,你快快长大好不好?” 无忧依然没有搭理,嘴巴蠕动一下,眼睛一闭,就此睡去。 “我闺女不喜欢我啊!” 方醒悻悻的把无忧放在小床上,床脚的大虫和小虫都懒洋洋的趴在那里。 “大虫,小虫,开始操练了!” 外面木花一声喊,铃铛就出现了。 大虫小虫马上爬起来,看着有些迫不及待。 “爹,快去看呀!大虫和小虫去抓野兔。” 土豆和平安跑进来,一人一只狗,俩小子都兴奋的不行。 “庄上练不出好狗,这样,让家丁带着进山。” 等到了前院,方醒交代给了辛老七。 “老爷,山中有虎豹和狼,大虫和小虫还小啊!” “驱赶了就是。” 除非是有一队撵山犬,否则不足以挑战那些野兽。 “爹,我们也去。” “去吧,你和平安都去。” 方醒大方的放手了,让辛老七他们带着土豆和平安进山。 两孩子不知愁的欢呼着,跟着辛老七他们去了,解缙悄无声息的出来道:“你这是有了无忧,连儿子都放养了?” 方醒当然不会承认:“没有的事,男娃当然要摔打,进山磨砺一下有好处。” 解缙赞同道:“不磨不成器,不过那于谦却有些刚直,磨不好啊!” …… 于谦很苦闷,在被方醒教训了一通之后,他每日都会出来在市井里转转,期间钱袋被偷三次,被打闷棍一次。 可他只看到了家长里短,只看到了小民每日都在为了斗米而忙碌。 最后他干脆就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大道边上摆了个小摊。 这个小摊也就是一桌一椅,一张纸铺在桌子上,上面写着‘代写书信’四个大字。 这条街大多是平民,人流量不小,可购买力却不大,所以两边的店铺大多是卖些便宜的吃食,或是杂货铺。 于谦的摊子就在一家杂货铺的外面,本来这家杂货铺的老板要收他每天两个铜钱的摊位费,可后来看到他写书信收费很低,就干脆只要一个铜板。 刚给人写了一份家信,于谦感觉有些收获,于是就摸出水囊喝了一口。 “那谁,明日起你就别给钱了。” 杂货铺的老板喊了一声,于谦起身,回身拱手道:“多谢刘掌柜的好意,只是在下占了地方,影响了您的生意,一个铜板再也不能少了,否则在下只能搬到其它地方去。” 刘掌柜踱步出来,看了看于谦扁扁的钱袋,唏嘘道:“你倒是有怜老惜贫之心,写封书信也不愿收钱,自己还得赔了笔墨纸砚,读书人,老夫看人从不走眼,你不错,就是倔了些。” 于谦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方醒也知道,却说这是天生的,改不掉。 “家中可有妻儿?” 刘掌柜坐在桌子上,顺手拿起那张纸,赞道:“好字,见字如人,你这人肯定坏不了。” “可蔡京也是书法大家,却是遗臭千年。”于谦的倔脾气发作,马上就辩驳起来。 刘掌柜嗤笑道:“你知道啥?奸臣忠臣那不就是文人的一根笔杆子在写吗?前几年老夫听说了兴和伯的一首诗,说的就是那遗臭千年的秦桧,呵呵!说得好啊!若是没有那赵构的指使,秦桧哪里敢对岳飞动手?” “至于蔡京,看看那皇帝就知道了,和咱们陛下比起来啊!那赵佶就是个昏君,昏君之下能有什么名臣,就算是把本朝的几位大人送过去,那也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命,可笑!” 于谦竟然哑口无言,不管蔡京的历史评价如何,可赵佶首先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昏君之下无名臣,在下谨受教!” 昏君,什么叫做昏君? 首先你得干坏事,搜刮民脂民膏。其次便是下手狠,谁反对就干谁。 正德那种皇帝兴许胡闹,可离昏君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否则杨廷和等人早就上法场了。 而名臣,必然是类似于夏元吉这等人才敢称为名臣,其他的不管是杨荣还是杨士奇,目前还当不起! 所以史书不可尽信,昏君之下无名臣,于谦以为是至理。 草莽之中总是不乏人物啊! 那刘掌柜看到于谦佩服,就有些滔滔不绝起来,他做了多年的生意,可谓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能把于谦当做垂髫小儿。 直至一个中年男子推着带边箱的板车过来,刘掌柜才悻悻的停止了‘布道’:“你先做生意,有啥不懂的进去问老夫。” “多谢刘掌柜。” 于谦以前对商人不大看得上眼,可自从得知马苏放榜时都还在挖坑时,他就觉得自己过去太傲娇了。 来人看着四十多岁,满脸的疲惫,脸上还开了几道小口子。他先拍拍屁/股,然后才坐下道:“还请先生给小的写封家信。” 于谦把砚台的盖子打开,加了点儿水进去搅合一下,说道:“请说。” “就说小的在北平挺好,近日找了个好活,每日只是跟着掌柜的进出赶车,吃食也好,能吃饱……” 看到于谦下笔如飞,这人龇牙咧嘴的摸摸脸上因为干燥而裂开的口子,堆笑道:“先生记得写好些,免得我那儿子挂念着,到时候要把那差事辞掉回家。” 于谦点点头,然后停笔抬头问道:“老人家,敢问令郎干啥营生?” 这是他的历练计划之一,询问每个客人的家里情况,然后分析出目前百姓的生活状态。 男子赔笑道:“小的那儿子因为学了那个科学,被商队的选中了,跟着去做伙计,年初就去了草原,说是要和鞑靼人贸易什么的,要许久才回来。” 科学啊! 于谦想起被自己丢在箱子里的那几本科学书籍,准备回去就好好看看。 “就说家中的一切都好,他妹妹也好,每日在家玩耍,乐的不行……” “爹……” 这时板车里冒出个小脑袋来,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算是干净。 男子一听就回头把孩子抱出来,放在膝上笑道:“二娘等等,咱们给你大哥写信,好了爹就带你回家吃饭。” 那小女孩仰着头看着男子,然后再看看于谦,眼神呆滞。 “爹,我饿。” “好,爹这里有土豆呢,还是早上烤的。” 男子从怀里摸出个烤成黄黑色的土豆,用脸试试温度,然后掰开喂了小女孩。 “二娘,等你大哥这次回来,爹就给你找个嫂子,每日在家陪你玩耍可好?” “好。” 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吃相看的于谦心酸,他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道:“给孩子喝一口,顺顺。” “哪敢哪敢!先生不用了,小的自己有。” 男子拿出个水囊,只是水有些冷,那小女孩喝了一口,牙齿被冷到了,就赶紧吃一口土豆。 于谦心中叹息,然后又开始写信。 “我那儿子孝顺,所以要说好的,不然他会跑回来,小的打肿脸充胖子,让先生见笑了。” “就说家里的钱钞够他娶媳妇了,莫要拼命,早些回来。” 于谦三两下写完,趁着等墨干的时间就问道:“老人家,您干这活能养活自己和女儿吗?”1989 正文 第1292章 于谦悟道,语出惊人 感谢书友:“深圳大屠夫”的万赏!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男子有些难为情的道:“原先小的是在大市场干活,只是后来有了那个铁轨,小的就被辞了,现在就在城里找些杂活干干,别的不说,土豆倒是能吃饱。” 那个铁轨于谦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一个因为铁轨马车而丢掉饭碗的人。 “那你恨兴和伯吗?毕竟是他让你丢掉了差事。” “不恨!小的感激都来不及呢!” 男子看到女儿吃完了土豆,就用那粗糙的右手轻轻的擦擦她嘴上的黑灰,眼睛亮堂的道:“没有科学,小的儿子可找不到这等好的活计,一月两贯钱!” “一月两贯钱啊!” 男子兴奋的道:“那些有经验的账房都嫌辛苦不愿去,我儿子却是胆大的,自己上门去找到了那个掌柜,随便算了本账,那掌柜的当场就开了两贯钱的报酬。” 男子过于兴奋,那脚差点把桌子掀翻,他慌的抱着女儿起身后退,脚下的一双草鞋显得格外醒目。 于谦拱拱手道:“尊父子父慈子孝,好人家!” 男子这才敢坐下,然后涨红着脸道:“哪当得起您的礼,小的就是个大字不识的粗汉,就知道卖力气。” “那令郎是怎么识的字?” “说起这个还得要感谢太祖高皇帝和当今陛下他老人家啊!小的儿子还小的时候,社学还行,小的就一咬牙,把儿子送去识字读书,后来先生说什么字不行,考不上功名,不如回家帮衬一把,这才回家。” 社学啊! 朱元璋从小遭遇悲惨,所以恨官吏,恨权贵,但对百姓真的是不错。 所以对于社学,他是大力推广,而目的很简单让百姓有上升的渠道,至少不做睁眼瞎。 于谦想起现在的社学,不禁有些迷茫。 都变了呀!原先用于普及教育的社学,如今却变成了烂泥塘,补贴的钱粮不少都进了那些人的囊中。 男子看到书信写好了,就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问道:“麻烦先生了,多少钱?” 于谦一怔,随口道:“不要钱。” “那哪行呢?” 男子有些慌张,他以为于谦是要狮子大张口,就摆手道:“那就算了,算了,小的不写信了。” 这是小市民的胆怯,而源头在于哪里? 于谦看看自己的一身青衫,这几乎是读书人的标志。 百姓不敢惹读书人,否则…… “什么时候读书人成祸害了?” 一瞬间,于谦想起了马苏去和庄户一起挖坑的事。 “老人家,在下不是缺钱才出来的,只是想知道些市井之事,您只需回答在下一个问题,这钱我一文不收。” 男子一听就犹豫了一下,这时那个刘掌柜出来道:“你那老汉好不知礼,这位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哪会贪你那几文钱!” 男子这才犹豫着道:“小的钱不多,先生……” “不收钱。” 于谦和气的道:“只想问一句,您和女儿活的这般艰难,是什么让您挺过来的?” 这对父女穿的破破烂烂,父亲草鞋,一双脚黑不溜秋的,很粗糙。 而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一双绣花鞋也是千疮百孔,目光呆滞,面带饥色。 这样的生活,换做是读书人,大抵要疯了吧。 男子抱着女儿,尴尬的道:“其实也没啥,只是想着……熬着熬着的,总会有出头的日子。” 这是什么? 希望! 只要对生活还抱着希望,再苦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而我呢? 殿试成绩惨不忍睹,甚至没能授官,就这样被放着。 我愤怒了吗? 我沮丧了吗? 我自暴自弃了吗? 于谦一直在发呆,那男子见状就想走,刘掌柜把书信递给他,笑道:“读书人的癔症犯了,你自去吧。” 男子胆怯的看了垂眸的于谦一眼,把女儿放进板车后面,拉着就跑。 刘掌柜好奇的看着于谦在发呆,一直等着,等于谦抬头后,就揶揄道:“读书人,可悟出什么大道理来了?” 于谦眼中的茫然消散,目光坚定的道:“不知民苦,何以为官?” 说完于谦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走,刘掌柜喊道:“哎哎哎!你的桌子和椅子!” 于谦没回头的挥挥手,“多谢刘掌柜的照顾,在下无以为报,这套东西就算作谢礼。” “这人看来还真是悟了!” …… 于谦悟道了,而且做事雷厉风行,没多久,黄钟就收到了这位的消息,被雷的说不出话来,赶紧去找解缙。 而解缙同样是被雷的不轻,两人就去找到了在陪无忧睡觉的方醒。 “什么?” 方醒在书房里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黄钟。 “伯爷,于谦刚才大闹吏部。” “为何?” 黄钟苦笑道:“于谦开始没能进去,就闹了一场,后来蹇义正好出来遇到,就问了他何事,结果他说……他说自己要从小吏做起,请求蹇大人把他安排到最贫困的地方去,不要品级,就做小吏。” …… 吏部门口,蹇义皱眉看着一脸倔强的于谦,说道:“没有安排你的职位,那是因为本官觉得你还需要磨砺,怎么?这才没多长时间,你就坐不住了?果然是磨砺不够。” 门口站着十多个吏部的官吏,听到蹇义的话后,顿时讨伐声不绝于耳。 “于谦,你一个三甲的同进士,写文章还夸夸其谈,若不是考官顾着殿试不废黜的规矩,你早就回家了!” “大人一片好心想磨砺你,让你知道些好歹,可你看看,你看看,居然坐不住来吏部要挟大人,果真是狼心狗肺!” “他先前住在那人家里,这不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嘛!” “小吏?哪个进士去做小吏?你这是在要挟,无耻的要挟!” 瞬间吏部的门口讨伐声大作,蹇义皱眉,准备把于谦喝退。 可于谦却拱手道:“蹇大人,在下先前之言,句句皆来自肺腑,还请大人通融。” 蹇义盯着于谦,看到他神色并非作伪,就问道:“为何?” 是啊!你一个进士,就算是上面要压你一下,可也犯不着赌气说是去做小吏吧? 于谦坚定的道:“在下近日在市井中走动,深觉百姓之苦。在下认为,不为小吏,难以为官;不知民苦,何以为官!恳请大人成全!” 蹇义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然后清醒过来,再次问道:“你可确定?” 于谦听到有希望,就面露欢喜之色道:“确定。” 这是个愣头青啊!只要一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宦海把棱角磨掉。 “好吧,本官成全你。” 蹇义摇摇头道:“你且回家等着,近日就能安排。” “多谢大人。” 于谦洒脱的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蹇义看着他的脚步坚定,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然后上了马,往宫中去了。 “这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家伙,这下子他要出名了,搞不好陛下都会知道。” “对,于谦就是取巧,用这等手段来博名望,果然和那位兴和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19 正文 第1293章 歪打正着 大明立国多年,终于出现了一个疯子进士! 蹇义进宫办事,也没隐瞒,就顺手把于谦的要求告诉了朱棣。 “不为小吏,难以为官;不知民苦,何以为官” 朱棣看着奏章,蹇义就随口道:“陛下,此子就是个愣头青,臣想着就把他安置到下面去,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朱棣嗯了一声,然后把奏章合上,说道:“吏部要抓紧各地官吏的考核,不合格的,如果只是愚钝,那就派到新地方去磨砺一番。” 蹇义赶紧应了,等他走了之后,朱棣把朱高炽和朱瞻基召来。 “不为小吏,难以为官;不知民苦,何以为官,你们以为如何?” 朱高炽点头道:“父皇,这人倒是有些赤子之心,不然就是个痴人。赤子之心可用,痴人却不能大用。” 朱棣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就看向了朱瞻基。 “这人孙儿见过,还说了几句话,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孙儿不觉得意外。” 朱瞻基回想起和于谦的那次会面,说道:“此人固执,正直,以文山公为榜样,据说书房里有一张文山公的画像,时时自省。” 顿时一个严肃的男子形象就出现在了朱棣父子的眼前。 “他看事情有些眼界狭窄,不过这不是他的问题。这人吧,感觉有能力,只是需要锤炼一番,按照兴和伯的说法,这人在国事上可以托孤!” “皇爷爷恕罪!” 朱瞻基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急忙跪地请罪。 朱棣并未见怪,反而饶有兴致的道:“可以托孤?那竖子的眼光朕还是相信的,这就是说,此子只要时不时的盯着,十几年后你倒是用得上了。” 朱高炽赧然道:“父皇,儿臣觉得现在朝堂上的人就够了。” 这话有些拍马屁之嫌,不过朱棣并未买账。 “不够!远远不够!” 朱棣在儿孙的面前不会藏私,“你们要记住了,不管朝堂上的那些重臣多可靠,多能干,可储备得有,也就是说,你们得随时做好失去他们的准备。” 朱高炽马上想到了黄淮,还有杨溥,朱棣一旦察觉不对,马上毫不犹豫的,没有丝毫顾虑的就把他们投进了诏狱。 但事实证明,没有了他们,朝堂上依然运转正常。 朱棣从朱标死之后就陷入了危机和诱惑的双重矛盾之中,他曾经想过屈服,可朱允炆并未给他机会,听信了几个白痴的建议,直接削藩。 绝望之中,他装过疯,卖过傻,结果还是无路可走。 既然这世间不给我活路,那我便去踩出一条路来! 于是看似毫无希望的靖难之役开始了 这个男人从未向命运屈服过,哪怕到现在,他依然不肯低头。 “你们不用管,任由蹇义处置,哪怕是放到交趾去也别管,若是他自己爬不上来,那便不是能臣。” 朱棣的处置很冷酷,并无什么保驾护航之举。 但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什么从小就看好你,一路恩宠不断,保驾护航,等大一些就坐火箭升官。 但凡做出这等决断的君王,不是有私情,就是白痴! 朱瞻基有些遗憾,他觉得于谦至少能胜任御史这个职位。 朱棣敲打道:“君王无私情,这一点你们要牢记,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君王无私情!” 君王在公事上不能存在私情,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有了朱棣的默许,蹇义放开了手脚,不过还是不敢太过,否则他担心得罪朱瞻基和方醒,所以一纸公文,就把于谦派去了顺天府担任一名小吏。 “真正的小吏?” 方醒头痛的道:“这家伙倒是合我的脾气,也合了我对吏治的看法,只是他好歹通个气啊!这一下得罪了蹇义,哎!” 黄钟也是苦笑道:“伯爷,那于谦就是个愣头青,想到就做。” “想到就做是行动派,这个我赞成,不过在官员的身上我却不主张这种作风,容易犯错,坑了百姓。” “老爷,于谦来了。” 方醒和黄钟面面相觑,无语。 等于谦被带来后,他躬身道:“多谢伯爷的教诲,在下懂了,不为吏则不足以为官。” 方醒无奈的道:“道理是对的,只是你且记住了,做事要想清楚前因后果,你自己无所谓,那就想想罢了,这等暮气你别学,你好好的去做” 方醒本想说朱棣和朱瞻基都在看着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说了只会把这事儿弄变味。 这等愣头青,甘愿奉献的臣子,只要是不蠢,任何君王都不会放过。 于谦坦然道:“在下见到那对父女之后,听到了煎熬,可熬着就有盼头的话,忍不住了,于是秉承本心就去了吏部,若是蹇大人介意也无妨,人一辈子时时算计,那还活个什么劲,不如在深山找一洞穴,每日无思无虑,静看白云苍狗。” “原先家父并不赞同在下走宦途,只是在下眼见大明上面蒸蒸日上,下面却在煎熬,这才忍不住参加了科举。” 解缙进来了,用力的拍打着于谦的肩膀道:“好小子!好!干得好!你且好好的去干,老夫看着德华呢,到时候他若是不肯帮忙,老夫必然不肯罢休!” 于谦赧然道:“解先生,在下辜负了您的教导,冲动了。” “冲动什么?” 解缙觉得在于谦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兴奋的道:“知道吗,你已经进入陛下和太孙的眼里了,只要你勤勤恳恳的去干,老夫担保你以后最少是个侍郎。” 于少保被许了个侍郎,方醒想笑,看到于谦有些惶恐的模样,他真的是想笑。 “具体是干什么的?” 方醒问道,于谦说道:“在下刚去了一趟顺天府,说是让回家休息三日,然后就准备下乡,去沟通地方粮长。” 尼玛!这就是个坑啊! 解缙的面色有些难看,而黄钟最了解地方,就唏嘘道:“这个可是不好干啊!” 于谦纳闷道:“为何?” 黄钟无奈的道:“到了季节你得下去和粮长一起收粮,那些农户可怜。你不收吧,上官就收拾你,你若是收了,良心不安。就这么煎熬着,直至变成一个看到再悲惨的景象也不会心动的老吏。” 正文 第1294章 哀民生之多艰 感谢书友:‘horace1’的两次万赏!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的万赏! 小吏,在上官的眼中就是夜壶,可供利用,也可以拿来背锅的夜壶。 但这个夜壶的外快不少,所以虽然地位低下,却让人趋之若鹜。 金陵。 “田田,在药铺不好吗?去干小吏,爹担心名声坏了呀!到时候孩子怎么办?” 杨田田的气质沉稳,他看了一眼抱着儿子的妻子苗二妹,说道:“爹,现在国朝只要做得好,小吏也能上升,这是兴和伯说的,光凭着一个进士的头衔就想为官做宰,那是笑话!” 自从杨田田去了金陵城中的严家药铺之后,杨家的条件就慢慢好了许多。这不连杨田田的妹妹都穿上新衣服了。 “爹,我学了兴和伯的科学,还经常去书院请教,那些先生都说我的长进很大,所以这次是个机会,我只要站稳了脚跟,以后谁都无法把我赶出来。” “有把握吗?” 杨大冲着花花招手,把她揽在怀里,对杨田田的媳妇苗二妹说道:“你也说说。” 苗二妹抱着一岁的儿子,想了想,说道:“爹,这是夫君的一个机会,毕竟咱们家没有本钱去开店铺,夫君也不可能一辈子为别人做事,所以媳妇是赞同的。” 杨大抱着小女儿,沉吟良久,最后叹道:“好吧,田田连儿子都有了,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懂那些东西,不过兴和伯他老人家说的总是对的,你去吧,把媳妇带去,孩子我和你娘带着。” 杨大的通情达理是杨田田没有预料到的,他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成功,没想到几句话就成了。 “爹,二妹就留在家中照顾您和我娘,我在衙门里有假期就回来,苦熬几年,总能找到办法。” 杨田田有些惶恐,跪在地上说道:“爹,我出门在外就是不孝,若是二妹还跟着走,那我还有何面目去学科学?不忠不孝之辈,没脸见人。” 杨大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说道:“你且去,等站住脚之后,你媳妇和孩子都跟着去,我跟你娘就带着花花种地,一年能有不少结余,到时候给你们送去。” 杨田田坚定的摇头道:“爹,我若是能立足,到时候咱们家就把田地给租出去,一家子到城里去住。” “哎!你这孩子” 上元县隶属应天府,周围有孝陵,有巫山。北边是长江,东南秦淮河流过,甚至还有玄武湖,当真是得天独厚。 这里因为水源丰富,所以商贸发达,田地不少,堪称是金陵的精华部分。 也就是说,上元县实际上就相当于是应天府的直辖县。 俗话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邻省城。 上元县就是这样,而且金陵比什么省城厉害多了,一套小朝廷就蹲在那里,整日百般无聊,上元县得小心点,免得被抓到错谬。 袁杰对上元县知县的职位很不满意,他宁可到下面去担任一个中县的县令,也不乐意留在这里。 “今年的秋税不容乐观呐!” 袁杰唏嘘着,县丞张迈苦笑道:“大人,上元县最多的就是权贵,陛下一迁都,他们的田地谁敢去收秋税?” 袁杰无奈的道:“本官也给应天府说了,可他们才不会理睬咱们的难处,只知道要秋税,算了,派人下去催催,做个样子也好。” 张迈点头,出去交代,等回来时就笑道:“新来的一个小吏被人给蒙了,带着两个衙役下去收税。” 袁杰也笑了,说道:“罢了,给个教训也是好事,让县衙的上下人等看看本官的难处,免得到时候上官呵斥,他们还以为是本官无能。” 那位新来的小吏就这样带着两个衙役出发了,一路到了那一片良田的边上。 “大人,这里都是勋戚们的田地。” 两衙役不怀好意的看着杨田田,其中一个鼓动道:“大人,这一片的秋税都没交,若是能拿下来,大人您最少能连升三级。” 杨田田看着一眼看不到边的良田,笑道:“二位大哥这是要坑我呢?若是我真去收,别说官升三级,那得下三层地狱吧。” 二人看到忽悠不了杨田田,就相对一视,其中一人笑道:“大人,这一片良田的主人都跟着陛下去了北平,只是那些管事却越发的跋扈了,袁大人在他们的面前都没座位。” 勋戚跋扈,这个是国朝的老大难问题。 杨田田并不认为自己有为民请命的能力,所以他看了看,然后就带着人去了乡间。 金陵其实算是一块宝地,所以历朝历代对此都很重视。 “大人,这是小桥村,村里有三户人家没交齐秋税。” 眼前是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房屋看着破破烂烂的。村头有两个孩童在爬树玩耍,看到杨田田三人,吓得赶紧下树。 “慢些!” 杨田田的喊声反而让孩子更慌了,一个孩子手一滑,就从树干上摔下来。他连屁/股都不敢拍,一瘸一拐的就往村里跑。 等到了村里后,杨田田发现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连只鸡都没有。 想起自己家所在的村子收秋税的情景,杨田田郁闷的道:“都怕了呀!” “大人,这些都是刁民!” 刁尼玛! 杨田田自家就是种地的,对收税的那些门道清楚的很。 三人到了一户人家的外面,一个衙役喊道:“田老大!开门,收秋税了!” 里面没人应声,另一个衙役上去就是一脚,然后单脚在地上转圈,疼的不行。 这时隔壁家的听到是来收秋税的,就在家里喊了一声:“大人,田老大一家都逃了。” 那个脚疼的衙役好了些,就过去骂道:“特么的!早不说,害得劳资的脚都崴了,赶紧的准备” 杨田田盯着这个衙役,心中莫名的悲哀。 “大人,小的在玩笑,对,玩笑。” 衙役赔笑着,可却满不在乎。 没有抓到证据,你杨田田敢上告吗? 就算是劳资勒索了他家,你敢上告吗? 上告了你就是全大明衙役的公敌! 那户人家马上鸦雀无声,随即三人又去看了另外两家,一家也逃了,另一家还在,但一家老小面黄肌瘦的模样,杨田田下不去手。 可两个衙役却没这个忌讳,一进去就四处乱翻,想找些值钱的东西。 杨田田就冷眼看着,看着这一家人麻木的站在角落里,两个孩子惊惶的躲在大人的背后;看着那两个衙役肆无忌惮的翻找东西。 可惜,最后两人发现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农具,却不能收。 收了农具,那就是竭泽而渔! 走了一天,杨田田疲惫的回到自己的住所,躺在床上饭也不想吃,最后起来写信。 “小民多艰,小吏如虎,上官麻木,勋戚得意,豪绅逍遥大明把担子压在了百姓的身上,却放纵了官吏、权贵和豪绅” 正文 第1295章 坑人的坑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的万赏! …… “拿酒来!” 朱瞻壑的后事结束了,瘦了一圈的朱高煦整日醉醺醺的,一府的人都不敢劝。 喝醉了就躺在地上大睡一觉,醒来继续喝。 就这样过了几天,某一天的早上,朱高煦醒来,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也不洗漱,就这样出了王府。 一头乱发的朱高煦在大街上看着那些升斗小民,有的愁容满面,有的一脸严肃,可最多的还是笑。 有人微笑,有人强颜欢笑,有人习惯性的笑…… 生活不能缺少笑,少了它,那就是煎熬。 常建勋也没精打采的,自从朱瞻壑去了之后,王府中的人大多有些灰心。 下面能担任世子的,大抵也就是朱瞻圻和朱瞻垣。 不过目前朱高煦的状态不好,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后续世子的人选,那是在扎朱高煦的心。 大家跟着朱高煦信马由缰,一路转悠出了城,结果那匹马自己认路,溜达到了方家庄。 庄子里已经没啥事了,庄户们的孩子们满庄子跑,两条撵山犬也在追着一只可怜的兔子四处折腾。 好一幅农家景象! “咬它!大虫咬它!” “小虫你快些,别让大虫给抢了!” 两条狗追到了兔子,然后互不相让的把野兔咬成了烂肉。 土豆和平安跑过来,急匆匆的给朱高煦行礼,然后就去分开两条目露凶光的狗。 “好啦好啦!大虫小虫,你们一人一半!” 看到小主人后,两只狗总算是消停了,然后各自跟在身后往主宅去了。 等见到方醒后,朱高煦颓废的道:“本王不可能领兵了,整日在家坐吃等死,方醒,你想个事给本王做做。” “养养花草,培养下一个儿子。” 朱高煦的眼睛一瞪,“瞻壑去了,谁能做世子?谁!本王杀了他!” 方醒低叹一声,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道:“殿下,以后大明的勋戚必须要上进,你的儿子不少,可谁能担之?想不清楚,看不清楚,汉王府以后堪忧。” “不!”朱高煦喘息着道:“这个汉王有什么好?一举一动都得被人盯着,瞻壑……瞻壑何尝不是因为这些狗屁的事煎熬……若不是……他最少还能活十年!十年啊!”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走吧,咱们去武学看看,散散心。” 方醒觉得朱高煦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方向,这很危险。 一旦他开始自暴自弃,兴许在永乐一朝和洪熙一朝无碍,可等朱瞻基上台后,跋扈的亲王,朱瞻基怕是不能忍。 朱高煦知道方醒这是在关心自己,他嘟囔着,不耐烦的道:“小狗都没送我一只。” 方醒笑道:“你府中的狗那么多,哪会看得上我这的撵山犬啊!走吧。” 两人起身,朱高煦不服气的道:“我府中的狗都是侍卫在养着,看着凶神恶煞,可没用。” “那就自己养一只,走到哪都带着。” 养宠物是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方醒记得那些老人在晚年大多喜欢养猫养狗,比对儿子还精心。 武学如今算是开始进入正轨了,聚宝山卫的三个千户所的新兵们带头,那些学员没谁敢叫苦。 进了武学,校场上喊声整天,一队队的军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一个大坑走去。 “里面是什么?” 已经在武学驻点的林群安得意的道:“是屎尿,人的和猪羊的,还新鲜着呢,就近取材也方便。” 卧槽! 方醒看到一队军士昂首走进大坑,腰以下马上就被淹没了。 大坑边上的教官手持长棍子,看到谁敢闭眼或是犹豫,马上就是一棍抽去。 “谁想出来的?” “监军。” “哈哈哈哈!兴和伯,咱家的主意怎么样?” 王贺远远走来,得意非常。 方醒皱眉道:“不好,容易引发疾患。”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抗生素,若是那些军士的下半身有伤口,很容易诱发感染。 呃…… “烂泥都行,但是屎尿别弄。” 林群安恍然大悟道:“是了,守城的时候用的金汁,敌军一旦被沾上就没活的,比什么毒药都厉害。” “停下停下!都停下!” 王贺一听就慌了,赶紧跑过去。 台子上的孟瑛冷哼道:“王贺在搞什么名堂?乱我将令,这是觉得本侯不敢对他动手吗?” 柳升说道:“怕是兴和伯那边发现了问题。” “且等等。” 除非是朱棣来了,否则练兵时刻,孟瑛也不会去迎接朱高煦。 方醒和朱高煦上了台子,解释道:“人马粪便容易引发疾患,用烂泥即可。” “都快出来!给咱家出来!” 下面的王贺脸都吓白了,可那些军士在这段时间已经领教了纪律为何物,在上官没有命令之前根本就不敢停步。 于是一队队的军士依旧走进粪坑里,然后身上挂着些零碎和恶臭走出来。 “停下!停下!都停下!” 王贺四处奔跑,可却没人理睬。 “你们特么的停下啊!会死人的!” 王贺跑到了粪坑的前方入口处堵着,张开双臂,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一队军士走过来,目不斜视的拨开他的手臂,然后依次走进粪坑。 “不错。” 方醒和孟瑛柳升三人相对而笑。 “换做是以前,他们肯定会借机停步,然后等待上官处置。” 孟瑛顿觉扬眉吐气,正准备下令停止,可方醒却说道:“走完,让所有人都走一遍。” 柳升也说道:“对,走完。” “是我疏忽了。” 孟瑛很快就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一些人走了粪坑,一些人却浑身干净,事后必然会嘲弄,这就是矛盾的开端。 “哎哟!” 正说着,下面的王贺被拨动了一下,结果身体摇晃着,居然就掉进了粪坑中。 “我去!这是吃到了吧?快,让人去给他催吐!” 等王贺被人从粪坑里救出来时,这人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吴跃和他交好,也不顾他浑身的粪便,就把他放在自己的膝上,喊道:“老王,赶紧吐!” 王贺的嘴巴张开,身体涌动了几下,却没吐出来。 吴跃大急:“快吐,不然那些粪便都进肚子里了!” “呕!” “都去洗澡,衣服必须要彻底清洗干净,出太阳时晒晒,另外让郎中盯着点,有情况就赶紧检查用药。” 方醒记得以前那些服用了农yao的人都是灌粪水催吐,而且还不新鲜,兴许危险性没那么大。 appapp 正文 第1296章 急报,未竟之事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的万赏! 感谢书友:“代表人民的名义”的万赏! 感谢书友:“七喜vs美年达”的万赏! …… 武学中弥漫着一股臭味,哪怕孟瑛叫人来冲洗依然无济于事,最后只是用土覆盖,眼不见心不烦。 孙祥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贺被人剥了个干净,边上两个军士一桶桶的冷水往他的身上冲。 “什么味?” 孙祥鼻子抽抽着,皱眉道:“这是为何?” “呕!” 这时王贺正好张嘴呕吐,吐出来的全是清水,看到孙祥后,他怒道:“赶紧拿衣服来!” 孙祥原先在宫中就比王贺地位高出一大截,云泥之别,等王贺出来单干后,好歹有了些念想。 可还没等到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结果就被别人看到了丑态,王贺觉得浇在身上的冷水都变成了岩浆,浑身因为难堪而发热。 孙祥捂着鼻子走向台子,等看到那个大坑时,不禁无语了。 “公公,您看那些拖出来的东西,这分明就是练兵啊!” 这种恶心人的练兵方式让人掩鼻,到了台子上,孟瑛等人警惕的看着孙祥。 东厂上门总是没好事! 孙祥拱拱手道:“陛下有请诸位。” 居然是孙祥来通知,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都赶紧下了高台,各自上马往宫中去。 孙祥和方醒并肩骑行,低声问道:“兴和伯对我东厂有看法?” “没有。” 东厂是真正的皇帝家奴,方醒有屁的看法。 “那兴和伯在鞑靼那里为何偏信于锦衣卫的人呢?” “有消息了?” 瞬间方醒就知道了今日之事,他迫不及待的道:“可是北边来消息了?” 孙祥停止了拨动佛珠,板着脸道:“兴和伯,咱家请教……” “因为你们的人立功心切,心急就会犯错。” 一路到了宫中,等到了大殿内时,方醒看到了黄俨。 久违了啊! 看到黄俨笑眯眯的模样,方醒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高兴事儿。 “锦衣卫送来的消息,脱欢果然一统瓦剌,但并未进攻阿台,反而在休养生息,不断攻打那些小部族。” 朱棣显得有些振奋,方醒估计他此刻的血液都在沸腾着,恨不能敌人马上开始进犯。 可脱欢就算是统一了瓦剌三部,十年之内也不敢来大明讨野火,所以朱棣的振奋让人不解。 “脱欢果然是野心勃勃,他已经派人去了哈列国。” 朱棣的大手拍在桌子上,大笑道:“他想和那些人联手,朕欢喜极了。若是哈列国敢出兵,那正好一起解决,顺便了结了当年未竟之事。” 当年帖木儿的未竟之事就是征服大明,可却半途倒毙。 而朱棣的未竟之事就是和这位强敌缘悭一面,没有一次碰撞。 “都准备起来,孟瑛!” “陛下!” 孟瑛也是热血澎湃,躬身听令。 “清点各地卫所,调集精兵到京城来练兵!” “柳升!” “陛下!” 柳升沉稳的应道,仿佛不知道武学的山长一职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你掌武学,要抓紧操练,朕希望在北征之前,能看到他们成才!” 朱棣的命令让两名宿将默然,他不管这些,说道:“方醒!” “陛下!” “你要抓紧操练新兵,这样……你抽调些人手到玄武卫去,协助他们操练。” 老朱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是,陛下!” 朱棣挥挥手道:“你等且去,马上操办起来!” 等人一走,大太监才说道:“陛下,那锦衣卫依然在昏迷中。” 朱棣起身道:“这一路疾驰,因为消息重大而不敢拖延,是不错……那边的锦衣卫是谁在管着?” 大太监一时间没想起来,黄俨就说道:“陛下,老奴记得是那个沈阳。” “哦!” 朱棣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朕赶到北边去的沈阳?” “是的,陛下。” 黄俨心中得意,他觉得大太监已经老了,朱棣迟早会赶走他,换一个更年轻些的来,比如说……他自己! 朱棣嗯了一声道:“重情义是好事,可国事和私情分不清,这就是不知轻重。” 这就是不升官咯?! 朱棣缓步出了大殿,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离去的方醒三人,然后掉头去了花园。 初冬冷肃,可朱棣却觉得胸中的热血在翻涌,直欲喷薄而出。 御花园里有些萧瑟,树叶耷拉着垂在上面,连颜色都感觉是晦暗的。 “让太医院尽力去诊治,好了告诉朕,朕见一见。” 朱棣踱步到了亭子那里,站在那个烧黑的小坑前默默无语。 “婉婉呢?” 这里是婉婉在御花园里的地盘,她经常带着自己的人马呼啸而至,然后烧火,把从御厨弄来的食材加工,送给朱棣和太子两家子。 看到这个坑,大太监的脸上也浮现了柔色,说道:“陛下,郡主最近在……太医院忙活。” “太医院?” 太医院,御药房里,院使毛定和院判徐志勇,还有一个太监在盯着个御医煎药。 这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给皇帝的药,必须要有医官和内臣同时在场监控才能煎。 可今天这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时瞅瞅在那排药抽屉前到处翻看的婉婉。 “这是什么药呀?” 婉婉指着一个药抽屉问道。王赟是太医院小方脉的顶尖高手,给宫中的皇子皇孙们诊脉多次,算是熟人,所以专门来作陪。 王赟看着那个药名,脱口而出道:“王不留行,正所谓是穿山甲,王不留,大闺女喝了……呃!” 王赟心虚的看了一眼婉婉,看到她没有异常反应时,这才干咳道:“郡主,这是王不留行,可治疗头屑,还有那个……活血。” 短短的几句话,王赟的头上已经见汗了,却没发现朱棣就在门口站着,毛定和徐志勇都不敢声张,束手站在一侧。 ——穿山甲,王不留,大闺女喝了顺怀流! 这是下奶的圣药,王赟要是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 婉婉皱眉问道:“那皇爷爷的病要喝什么药呢?怎么都不见好!” 王赟振眉道:“郡主,陛下已经痊愈了。” “骗人!” 婉婉不屑的道:“皇爷爷走路都慢了,还有,以前皇爷爷一顿要吃三张饼,可这些时日就吃了一张半,还没好!你们没尽心!” 王赟撞天屈的道:“郡主须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当初的病情那么重,恢复肯定要些时日的。” 婉婉犹豫道:“是这样吗?” “是这样。” 王赟心中埋怨着那些同行,可却只能尽量把婉婉忽悠住。 “那皇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呀?” 朱棣就站在门外看着,胸中的热血渐渐退散,眸色柔和。 小女孩在认真的追问着御医,而御医显然有些顶不住了,频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朱棣悄然转身,大步出了太医院。 大太监按照来时的步频跟在后面,却发现朱棣越来越远了,他心中嘀咕着,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appapp 正文 第1297章 杀人震慑 感谢书友:“陆行者侧峰”的两个万赏! 感谢书友:“?飞花”的万赏! 感谢书友:“疯阅青九”的万赏! 武学中,当看到只是柳升一人站在高台上时,大家都知道,武学负责人的人选终于定了。 柳升不爱冒头,说话也简单。 “陛下说了,希望下次北征时能带上你们,所以,一切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杀!” 学员们随着哨声奋力刺杀,教官们手持大棍子在边上盯着。 吴跃觉得自己倒霉催的被安排来当教官,他站在队列的前方,喝道:“别想着火枪就能横扫一切,告诉你们,当年北征时,马哈木的精锐曾经突入阵列,当时还是聚宝山千户所的我部战死一百三十余人,所以努力的练吧,否则失去了优势,你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柳升在上面说道:“火器部队必须要搭配骑兵使用,否则一旦被突破,很难挽回。” 而在玄武卫,聚宝山卫进驻了十多名教官。 “阵列很整齐!” 吴跃部的副千户官秦弟年夸赞了一句,边上的陈德却摇头道:“都是花架子,出去丢人!” “哔哔哔!” 随着哨声,阵列轮转起来。 一排排的军士依次举枪,瞄准,扣动扳机,随即后退装弹。 一系列的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让人找不到一点儿瑕疵来。 可秦弟年却摇头道:“动作不错,可惜却是死水一潭。” 他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事了:“陈大人,这些军士都是老油子,下官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兴奋或是紧张的情绪,只看到了麻木。” 陈德身体一震,仔细看去。 果然,在那些军士的脸上你看不到一点精气神,全是麻木,甚至还有不耐烦。 “这样的军队,陈大人,很麻烦,下官宁可去操练新兵,也不愿意来接手这些老油子。” 陈德点头道:“麻烦秦大人了,需要什么东西和支持,只管说,本官感激不尽。” 秦弟年叹息道:“兴和伯点了下官的将,再难也得尽力,只不过陈大人千万别心疼啊!” 陈德坚定的道:“打死勿论!” 在北征时,当看到自己的麾下被溃兵冲散,陈德那一刻都已经拔出刀来,准备自刎谢罪,幸而被挽救。 所以他对这些人是恨意满满,恨铁不成钢。 秦弟年狰狞的道:“那下官这就开始了啊!” 陈德退后一步,看着秦弟年走上前去停止了操练。 “站好!都站好!” 秦弟年看着这群老油子,冷笑道:“别不服气,在本官的面前,你们都是垃圾!无可救药的垃圾。若不是陛下还对你们抱着一点儿希望的话,玄武卫已经没有,没有了!” 那些脸依然是麻木,秦弟年想到了来前方醒的交代。 ——都是一群老油子,没了魂魄,这样的军队必须要重锤敲打! “果然是没有廉耻的垃圾!” 秦弟年退后一步说道:“陈大人,准备镇压吧!” 陈德点点头,然后挥手,号角长鸣,旋即一队骑兵出现在了营地外面。 那些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慌张,秦弟年冷笑道:“千户官出列。” 五个千户官出列,秦弟年喝道:“打,从第一排开始,每人十记耳光!然后挨打的顺着后面打下去,其他人盯着,若是有人留手,重罚!” 卧槽! 这个手法让陈德都不淡定了,可想起自己的许诺,他咬牙道:“打!谁敢不打,本官亲自来收拾他!” “啪!” 军令一下,不打就是罪! 五名指挥使顺着第一排扇耳光,那些被打的军士显然是有些懵逼,有的人还感到了屈辱,眼中愤恨。 “你们既然不要脸,那便打,把脸打肿了,打烂了都不可惜!” 这支军队没有自己的魂魄,北征一败之后,更是失魂落魄,半点军心也无。 而要想重振军心,鼓励是没有用的,所以方醒就想到了屈辱,看看能不能让这些人重新振作起来。 “啪!啪!啪” 被打的第一排军士转身,却犹豫了。 还有救! 秦弟年点点头,喝道:“打!” 马上有教官拎着大木棍冲过来抽打。 于是耳光继续,渐渐的增加了许多力道。 “啪!” 打到第三排时,刚抽了一耳光,有个军士就一脚踢翻了抽自己耳光的同袍,喝道:“打尼玛啊打!哪有这样练兵的?弟兄们,这是在羞辱咱们!” 顿时有人就在后面响应道:“对,整个大明都没有这么练兵的!” “再打咱们可还手了啊!还不赶紧滚回去!” 阵列开始散乱了,人群中不断有人在叫嚣和挑拨着,乱哄哄的。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点一把火,马上就会炸营! 秦弟年狞笑道:“陈大人,还等什么?动手吧!” 陈德没有犹豫,喝道:“指出闹事之人有赏,隐瞒不报者重罚!动手!” 营门口的骑兵马上就冲杀过来,他们的手中拎着棍子,杀气腾腾。 那些军士看到这个阵仗,马上就乱了,顿时跑的满校场都是。 骑兵挥舞着大棍子抽打着,兜着圈子把这些乱兵驱赶到一处。 秦弟年拔出刀来走过去,一把揪住一个百户官问道:“刚才何人闹事?” 百户官茫然的摇头,秦弟年嘿嘿的笑道:“果然是嘴硬,以为本官不敢杀人吗?”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寂静! 刚才还在喧闹,以为这只是个小事的玄武卫将士们都呆滞了。 真杀人了? 谁见过教官杀人的? 尼玛!全大明都没有! 就算是某人犯了军律,自然按照规矩处置。 可尼玛居然直接就杀人了,而且啥罪名都没有。 秦弟年收刀,然后不顾尸骸的头颈处还在冒血就开始剥这百户官的衣服。 杀了还要羞辱吗? “你想干什么?!” 一个军士忍不住喝道。 秦弟年不搭理,几下把这人的上半身给剥光了,然后指着他的胸前道:“果然是老油子,身前一道伤疤也没有!” 回过头,秦弟年冲着一脸铁青的陈德问道:“陈大人,一个军士要升到百户官,需要经历不少战阵厮杀吧?” 陈德点点头,这是明初,大明时时对外征伐,想升官简单,拿战功和人头来换! 秦弟年把尸骸翻过来,指着背后的一道刀疤笑道:“果然是逃跑无敌,这等人是如何当上百户官的?” “他武艺高超!” 有人喊了一嗓子。 “超尼玛!” 秦弟年骂道:“战阵之上哪来的武艺,这等话谁教你的?说!” 战阵之上的个人武勇作用不大,在一排排的敌军冲击之下,再好的武艺也是白搭。 秦弟年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最后赤果着上半身。他指着前胸和小腹的几道伤疤说道:“这些都是本官南征百战的功勋证据!” 他的胸腹处其实还有不少伤疤,不过很细微,不靠近看不见。 转过身,秦弟年说道:“可有伤疤?” 光溜溜的后背证明了他的悍勇,现场鸦雀无声! 秦弟年也不穿衣,就这样说道:“刚才谁在闹腾,站出来还能保命,若是被别人指证,本官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十息!” 秦弟年喝道。 马上有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概担心赶不上时间,就喊道:“小的认罪!小的认罪!” 渐渐的,人群中多了骚动,十多人都在高喊着有罪,然后人群散开通道,他们一一走出来。 “打!每人三十棍!” 军中的杖责和宫中的可不一样,若是那日给孟瑛行刑的是军中人,他此刻肯定还在床上。 边上是噗噗噗的杖责声,秦弟年说道:“刚才没有抽耳光的继续,不愿意挨抽的就出来,陈大人自行处置。” 没人出来,于是扇耳光的声音响彻军营,蔚为壮观。 正文 第1298章 远方的消息,不经意的一次邂逅 “杀了一个百户官?” “是的陛下,当场拔刀杀的。” 孙祥把当时的情景重复说了一遍,朱棣不屑的道:“贪生怕死之辈,只会煽风点火,这等人朕以前杀了不少,杀得好!” 随即朱棣把方醒召来为问话。 “玄武卫无军心士气,你的手段倒是不错,只是却暴戾了些。” 方醒心中无奈:老大,我这样不也是被你逼的? “陛下,军心初定,接着就需要教导官下去鼓舞开导,然后就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胜仗来奠定强军的基础。” “聚宝山卫的新兵几时能成军?” 方醒介绍了自己的方案:“陛下,臣想把原先的两个千户所打散混进去,以老带新,这样成军的速度快些,而且有了那些老兵的带领,就算是遇到强敌也不怕。” 这几乎是一带一,朱棣点头赞同道:“是个好主意,朕许了。” 大明的卫所中,每一个将士的隶属都有名册,你想胡乱调动是不行的。 “陛下,锦衣卫那人醒了,求见陛下。”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男子被人扶着进了大殿。 “臣锦衣卫小旗麻江见过陛下。” 朱棣说道:“你起来说话。” 这人起身后就开始介绍北方的情况,“陛下,瓦剌一统,脱欢不断在向四周清剿,势力膨胀的很快,甚至有游骑跑到了阿台那边刺探。” “后来我们的人混进商队去了哈列国,发现了有瓦剌人的使团,据说很受哈列国的欢迎。” “哈烈国的武备如何?” “很厉害!”麻江说道:“他们有重骑,我们的人看到过他们阅兵,重骑应该有数万人。” 这时候的重骑就是核武器,训练有素的重骑能轻易的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 “重骑?” 朱棣的面色开始凝重起来,大明也有重骑,冲击力十足。 “他们应当能拉起几十万大军,不过除非是倾国一击,否则可能性不大。” 麻江觉得这是大明的劲敌,若是他们和瓦剌人联手的话,这将是大明立国以来的最大危机。 “民风如何?” 朱棣想起了三卫,三万火枪兵,加上火炮。 麻江面露惧色道:“陛下,那些人都孔武有力,皆好斗,都喜欢摔跤。” 民风彪悍,那么兵员必然充裕。 “这是劲敌!好!” 朱棣说道:“你此行辛苦了,歇息几日再回去。” 等麻江走后,朱棣说道:“此国目前正休养生息,脱欢的游说正是诱惑,朕以为此国必定会答应。” 方醒点头道:“陛下,历朝历代,中原就被异族视为花花世界,垂涎欲滴。” “花花世界!嘿!” 朱棣不屑的道:“那朕便等着他劳师远征,花花世界,朕到要看看他们的牙齿有多硬!” 方醒告退,出去就看到一个眉眼机灵的太监正满脸欢喜的从大太监的手中接过了一卷宝钞,看那数量应当不菲。 大太监疯了? 大太监回身看到方醒的神色,不禁摇头道:“此人在年初发现了火灾,及时叫人救援,保住了三大殿,陛下令赏他。” 三大殿? 方醒猛然想起了三大殿火灾,就急匆匆的再次回去找朱棣。 大太监拍拍这个太监的肩膀道:“王振,好好的干!” 这太监眉开眼笑的道:“公公,那日奴婢只是顺路罢了,当不得大功,您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陛下龙虎精神,那起码得有一半是您的功劳啊!” 大太监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多年的经历,不禁唏嘘。 等他清醒过来时,看到王振一脸的关心,就唏嘘道:“你才入宫就立下大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好好的干!” 王振挠头道:“公公谬赞了,奴婢这是误打误撞,只求在宫中能过些安生日子。” “嗯。” 大太监觉得这个可以有。 方醒再次求见,一进去就说道:“陛下,三大殿太高了,一旦被雷击,必然会重蹈覆辙。” 朱棣一听就愣住了,因为四月份的火灾就是雷击导致的,如果没有被人及早发现,此刻他大抵要坐蜡了。 “那你有何解决之道?” “避雷针!” 方醒说道:“三大殿之间有廊庑相接,一旦某座大殿起火,另外两座大殿很难避免,臣请隔断三大殿之间的物理联系,呃!就是隔开,最好中间砌墙。” 朱棣皱眉道:“避雷针什么东西?” “就是铁棍子。” 方醒说道:“在屋顶的四周用铁棍子引雷,铁棍子顺着边上一路埋进地里。” “这样能引雷?” 朱棣想起了方醒在聚宝山上引雷的事儿,不禁慎重考虑起来。 但方醒却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后世好像三大殿就起过火,这还是在有避雷针的情况下。 “呃!陛下,引雷是肯定能的,只是臣建议最好在三大殿常备水车,管理三大殿的太监们都得学会如何灭火,反正一句话,三大殿不能烧,烧了之后,臣不敢想……” 朱棣冷哼道:“那些文官就等着天降灾祸,然后再引经据典,说朕如何的昏庸暴戾。” 现在还好些,以前的皇帝真是倒霉催的,一旦某地地震,或是山体塌方,或是天象有异……皇帝你就赶紧下罪己诏吧。 你得罪了老天爷,赶紧请罪吧!不然就是罔顾民生和天下,昏君! 朱棣随即就吩咐人去办,然后说道:“上次那些商人可收敛了吗?” 方醒说道:“陛下,他们事后捐了十多万贯给了户部,不过臣以为这些豪商还要时时敲打才是。” 朱棣冷冷的道:“敲打什么?兵法都白学了?” …… 三卫中,聚宝山卫和玄武卫都在操练,而朱雀卫却很轻松,整个玄武卫都弥漫的骄傲的气氛。 宋建然最近的日子很滋润,他看了操练,满意的点点头道:“玄武卫是烂泥,有得折腾,聚宝山卫的新兵占了大半,就算是操练好了,实力也会下降,好!按照规矩,该休假的就休假。” “多谢大人!” 几个千户官都笑嘻嘻的应了,今天轮到辛治休息,他得意的道:“本官今日回家得痛饮一场!” 辛治的家就在军营附近,周围都是军眷,很是热闹。 最近因为朱棣的生病和后来的诸多事情,玄武卫已经很久不许休假了,所以辛治急切的想回家去……呃!寡人之疾! 年根了,该歇的人也歇下来了,这条因为军眷而繁荣的街道上行人如织。 一辆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车夫看样子有些手足无措,那些行人都纷纷惊叫着往两边躲。 辛治看到马车冲过来,不禁喝道:“停下!” 马车一路疾驰过来,逼得辛治也只能让边上躲。 就在此时,那车夫总算是勒住了马。 一声长嘶之后,马车骤然在辛治的身边停住,惯性作用下,马车差点倾覆。 辛治正准备喝骂车夫,车里却突然滑出一个女子,急切间看不清楚,辛治习惯性的从马背上跳下去,伸手抱住了女子。 女子惊呼一声,在辛治的怀里抬头…… 呀!面如秋月,眼如水波,芙蓉面,樱桃嘴…… 辛治不禁一怔,车里下来个中年男子,呼道:“三娘可好?” 女子的脸一红,就奋力的挣扎起来。 辛治有些尴尬的把女子放下来,那男子就过来感谢道:“在下崔五,多谢大人相救。” 辛治还在怀念着刚才手中的触感和鼻端的幽香,闻言随口道:“本官当年还曾马上擒敌,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男子欢喜的道:“大人还是猛将啊!在下真是幸会了。大人救了小女,在下不胜感激,若是不弃,还请大人赏脸吃顿便饭。” 辛治推拒了几次,然后就跟着去了。.1 正文 第1299章 兵法有云:引蛇出洞(兄弟姐妹们,月票再不投就作废了。) 祝贺书友:“疯阅青九”成为本书的第三十二位盟主,节后加更。望谅解。 …… 快过年了,那些而有些身家的人家都会豪奢一把,把家里的窗户换成玻璃的,这样坐在家中亮堂,一家老小都欢喜。 还有镜子,买不起大的就买小的。 所以北方的一帮子玻璃商人都欢喜无限,每日就去户部讨要货物。 年根的户部忙的脚不沾地,夏元吉一听此事,就说道:“告诉他们,今年的定额已经给完了,要货且等明年。” 当初定下了时间和货物的数量,所以夏元吉觉得这些商人真是贪得无厌。 “我们大人说了,今年的定额你们已经用完了,明年再来!” 方启元和钱东来等人面面相觑,然后摸了几张宝钞出来递给传话的小吏。 小吏非常熟练的收进了袖子里,干咳道:“大人觉得你们太贪婪了,所以都收敛些,按照规矩来。” 方启元弯腰道:“多谢大人了。” 回过头,这些玻璃商人都满脸的沮丧。 钱东来等小吏进去后,遗憾的道:“各地都在要货,运河也争气,还能走船,可这……哎!” “都各自回家吧,算算账,然后好好的准备过年!” 回到家中,方启元唉声叹气的喝了顿闷酒。 对于商人来说,眼看着有赚大钱的机会却不能出手,真的是能闷死。 等喝的微醺的时候,外面来了个以往有过交易的小商人求见。 “让他进来。” 方启元只觉得一肚子的苦水,却找不到人倾诉,但是骂一顿也行啊! “见过方掌柜。” 来人笑嘻嘻的躬身行礼,方启元就喝骂道:“你这个畜生,上次拿了我的货就跑,拖了三个月才回款,这是想作死呢!” 来人无奈的道:“方掌柜,在下也是被人给拖住了呀!这不拿到钱就给您送来了,不过今日在下来此是有一笔买卖,就问方掌柜敢不敢做!” “什么买卖?” 方启元一听就不屑的道:“你这边能有什么买卖?” 这人看看左右,方启元就让丫鬟退下。如果这人所谓的买卖不靠谱的话,他绝壁会把今天在户部的郁闷发泄在他的身上。 这人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块东西来,方启元看到后就准备喝骂。 “方掌柜,这个可不是工部那边造出来的玻璃!” 这人挤眉弄眼的把这块玻璃递给方启元:“您看看,这货色能卖不?” 方启元接过玻璃,先用手掰掰,然后又举到眼前看了看。 “方掌柜,怎么样?” 这人得意的问道。 方启元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问道:“谁的手笔?” “抱歉了方掌柜,这事不可说,不小心就会掉脑袋!” 方启元再次验证了玻璃,说道:“不大透光,不过比以前的琉璃好了许多,货有多少?” “哈哈哈哈!方掌柜,货很多,那人曾经在方家做事,后来机缘巧合看着他们弄过玻璃,出来后就在乡下找了个地方自己弄。现在货全都在大市场里面的一个店铺里,不过方掌柜,白天可不敢出货,你懂的。” 这人突然一把抢过玻璃,退后几步道:“方掌柜可想好了,若是不愿意,还请保密,否则在下可知道方掌柜以前的几桩密事,到时候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方启元眯眼道:“我最少要见到一箱货,否则别做梦!” “好说!不过方掌柜能出什么价钱?” “户部的三成五。” “太少!” “不少了!” “你拿了我们的货还不用交税!所以方掌柜,再加些吧!” “罢了……” …… 时间到了晚上,方启元看着身前的一箱子玻璃,犹豫再三,最后起身道:“罢了,老夫亲自去一趟。” 管家担忧的道:“老爷,夜禁呢!” 方启元不屑的道:“夜禁只是对那些百姓罢了,有门道的谁没有出城的渠道?我是怕他们被人给骗了,不去不行啊!” 于是管家带着家丁陪着方启元出门,几人专门走小巷子,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段城墙处。 “方掌柜这是要出去?” 一个百户官下来问道,看那神色,对这种事分明是经手了许多。 方启元点点头,然后近前,隐蔽的递了一卷宝钞过去。 百户官只是用手掂量了一下重量,就不满的道:“方掌柜,陛下可是恢复了,做这事的风险太大,这钱不够啊!” 这人是方启元最近发展起来的关系,所以他马上就说道:“王大人,现在钱也不好赚啊!这样,回头我叫人送一车年货过去,你看可好?” 百户官不耐烦的道:“谁稀罕你的年货,这是想腐蚀本官吗?去吧!” 方启元笑了笑,拱拱手就上了城墙。 城墙上已经准备好了吊篮,方启元熟练的坐进去,还对管家说道:“我先下去,让他们后面马上下来,不然中了埋伏怎么办?” “知道了老爷。” 于是吊篮连续上下了几次,把方启元和几名家丁给放了下去。 黑暗中,方启元叫家丁扶着自己,然后急匆匆的往大市场跑。 大市场属于城外,管束并不严。一阵小跑后,方启元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吁吁的站在铁轨上休息,然后就看到对面走来几人。 “你们特么的也不知道在外面接应一下,我……” “我……” 这里每家商铺的外面都挂着灯笼,当那几人渐渐的走近后,方启元一个机灵,然后马上堆笑道:“你等是谁?” “你见过我四次,第一次是在拍卖玻璃经销权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方家庄,第三次还是拍卖,而第四次不远,就在那个范金家,我陪着老爷去的,你忘记了吗?” “老爷,快跑!” 几个家丁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埋伏,马上转身就跑,其中一个有些良心,临走前喊了一嗓子。 可方启元却原地不动,任由小刀过来把他踹倒在地上,然后用绳子捆了双手。 这时周围商铺里传来了狗吠声,还有人在呵斥着,让狗安静下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叫个毛线啊叫!要是把贼人引来,老子宰了你吃狗肉! 辛老七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家丁消失在黑夜中也不管,问道:“其他人呢?” “没动静,那个钱东来倒是犹豫了一下,后来还是推拒了。” “算他们的命好!” “跪下不杀!” 这时不远处传来呼喊,辛老七招招手,一辆马车就来了。 “把人带到聚宝山卫去,消息马上送进城。” 方五马上应了,然后上马往城门那边去。.. 正文 第1300章 贪心不足,河边湿鞋 祝贺书友:“陆行者侧峰”成为本书第三十三位盟主! 感谢教主! 清晨,百官刚好在路上。 最近朱棣喜欢在奉天殿御门听政,一边听政,一边看着那些匠人在奉天殿的地上挖坑埋铁棍。 天气已经很冷了,骑马的官员们被风吹的鼻子发红,脸上都没了感觉。 这时候的大明根本就不缺马,北方的马政已经被朱棣给废除了,所需战马全部从草原购买。 至于轿子,这年头连文官都得跟着去北征,你还想坐轿子? 一溜儿官员缩着脖子策马而行,快到皇城时,看到一队人马冲过来。及近,有认识的就低声道:“是东厂的人!” 马蹄声响彻长街,战马和人呼吸出来的白气在空气中纠缠了瞬间,然后慢慢消散。 “这是谁要倒霉了?” 大清早还没上朝就抓人,皇帝越发的喜怒不定了。 今天的早朝朱棣又开始了咆哮,目标直指百官。 “商贾可鄙,可你等更无耻!” “此后但有收取商贾好处的官吏,不分大小,杀!” 一直等散朝后,百官这才知道原因。 “勾结城防,私自在夜间进出京城,胆大包天啊!” “可别人也有过啊!” “别人?你没看有些勋戚都留下来没走吗?这是要请罪呢!” “啧啧!这是被引出来的?还是陛下准备借机敲打。” 当方启元一家子被绳子牵着走在街上时,所有人都知道了来处。 豪商无国! 瞬间方醒说过的话就回荡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而那些豪商们今日都没敢出门,只是派出家人去打听消息。 “老爷,方启元昨夜违禁出城。” “为何?他不会发疯出城,必然事出有因。” 钱东来焦虑不安的问道。 “老爷,据说他是去了大市场,然后被人当场拿获。” 卧槽! 钱东来只觉得浑身发寒,他挥挥手赶走了家丁,然后一头钻进了卧室不出来。 等他的妻子进去一看时,差点被吓晕,赶紧叫人去请郎中。 “别别去!” 床上的钱东来盖了好几层被子,可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他喝住妻子后,喘息着道:“去!去问问其他人,问问王满和陈都赢他们。” “老爷,问啥?” 钱东来的脸扭曲着,冷汗直流,“就说就说我请他们吃饭,对,吃饭,他们肯定懂的。”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钱东来也起床了,只是脸色惨白,走路脚软。 “你们别扶着我,回去!” 到了书房的门外,钱东来不愿意露怯,就喝退了两个丫鬟,然后慢慢的走进去,几乎是一步步的挪动。 可等进了书房,看到面色比自己还白,身体还在发抖的几个商人之后,钱东来奇迹般的站稳了,而且也自如了。 “老钱!什么章程?” 王满已经起不来了,就瘫坐在椅子上问道。 而陈都赢更是不堪,放在扶手上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在颤抖。 钱东来坐下后,深呼吸几次,说道:“方启元是被人引过去的,有人在给他下套!” “这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吗?” “不对!” 王满狐疑的道:“是东厂的人去抄的家,东厂动手还要设局吗?”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话再精辟不过了。别说是东厂,就算是有些没落的锦衣卫也不会这么寒酸,还需要设局。 “他们抓人是直接抓,就算是找不到证据,他们随身都带的有,找个地方一搁就行了。”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吗?” “只是钓鱼罢了,估摸着不少人都被吓坏了。” 方醒笑着把朱棣的交代告诉了朱瞻基。 “陛下对商贾一直抱着警惕心,所以让我试探一下,若是他方启元不买那些玻璃,不违禁出城,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朱瞻基笑道:“你说人心最经不起试探,果然如此。” 方醒也很无语,昨晚他以为方启元不会去的,没想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得无厌者终究会失足! 朱瞻基有些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半个时辰后,两人进了东厂,受到了孙祥的热烈欢迎。 “殿下,这里是刑讯房。” 孙祥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大房间的外面,然后又准备去下一处。 “方启元在吗?我想见见他。” 孙祥一怔,然后强笑道:“殿下,要不您在前面奉茶,臣这就带他过去。” 朱瞻基说道:“不必了。” 这是要见识一番东厂的刑罚吗? 孙祥向方醒投以求助的目光,方醒却笑了笑:“见见也没什么。” 可等推开房门后,那股子说不出的腥味让方醒都差点想呕吐。 “给!” 方醒给了朱瞻基一块姜糖。 里面很大,中间还用柱子支撑着。而在周围摆放着的刑具都带着黑褐色,一看就是开张许久了。 那些正在拷问的番子看到居然是朱瞻基来了,急忙行礼。 方启元和他的管家两人被绑在柱子上,全身赤果,有些利器造成的伤痕,鲜血流了一身。 “殿下,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啊!” 方启元前段时间才在方家的前厅外见过朱瞻基,所以此刻他就像是捞到了救命的稻草,嘶喊道:“殿下,小的愿意献出全部家产,小的还知道不少人的密事,小的” “闭嘴!” 方醒冷喝道,然后上前问道:“说说吧,你为何敢接这个生意,还冒险出城。” 方启元惊惧的道:“小的只是侥幸,没有别的心思。” “就是侥幸?” “是,小的去了户部没拿到货,想着生意却不能停,所以就” “没有别的?” 朱瞻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人会凭着侥幸心理做事,而且还是多次。 方醒懒洋洋的道:“说穿了就是侥幸加贪婪,孙公公,他家中的财物值多少?” 孙祥的心跳了一下,然后说道:“目下还在清点,至少二十万贯,这还没算他押在户部的那些宝钞。” “看看!二十万贯,够你一家子逍遥了,还去冒着杀头的危险出城,这是什么?贪婪!为了金钱你们什么都敢干!” 朱瞻基有些失望,他毕竟年轻,对人性的认识不够深刻。 两人出了东厂,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贪婪,谁都贪婪,比如说军中,有人为了功劳而冒险去刺探敌军,有人为了保命而选择了沉默,都是贪婪,只是看用在何处。” 升官发财,这些都是贪婪,只是看你把自己的贪婪用在何处而已! 等回到方家庄,看到主宅外面跪了一溜的商人,方醒怒火冲天的令人赶出去。 “打出去!” 家丁们手持棍子,驱赶着这些商人,方醒大步进家,骂道:“这是想置我于不义吗?都打出去!” 而被赶出方家庄后,这些商人的惶恐加剧,于是简单的商议几句,各自回家去收拾财物。 等户部的门口被马车给堵住了之后,夏元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商人都被吓坏了。 “你等的财物只要是正正经经赚来的就无事,户部不要,都回去吧。” 说实话,看到那些财物他是动心了的,只是却不能开这个头,否则就是杀鸡取卵。 钱东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夏大人,您多少收一点吧,否则小的不敢回家啊!” “夏大人,我等都是正正经经哦不!也曾占过小便宜,您看要不收一半?” 这是隐晦的承认自己曾经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赚过钱。 夏元吉和颜悦色的道:“本官说了,正经经商,朝中不会干涉,不正经的,自己算清楚,老实交代,这才是出路。” 没多久,户部就变成了东厂,只是无需用刑,一堆被吓坏的商人就主动交代了自己那些狗皮倒灶的事。 而后夏元吉也不敢处置,就带着供词进了宫。 “有贿赂官吏的,有私下走货偷税的,一帮子罢了,罚!” 对于主动交代的人,朱棣总是有些宽容,而且他相信,经此一次打击之后,这些豪商们起码得老实十年。 而若是都抓了,大明的商业将会进入一个低潮,人人自危。1 正文 第1301章 阴差阳错的躲过一劫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盟主打赏! 欠债太多,慢慢加更,感谢支持! …… 吏部的职责很专一,管人! 年底了,蹇义要汇总一下今年吏部的数据,然后向朱棣汇报。更新快。 数据,这个原先让人看着头痛的东西,如今在介入更简洁的表格和图形之后,看着一目了然。 蹇义暗自感慨着科学在朝政中的应用,把表格放下问道:“各地的小吏今年都没有出缺,还有的增加了不少,这是何故?” 左侍郎说道:“大人,原先的小吏大多是些考不上功名的读书人,还有些是当地自己招的闲杂人等,有的傲气就不愿意干,下面缺额不少,而且小吏需要地方自筹饷银,所以都有些谨慎。” “只是这两年以来,各地的商贸开始有了改观,所以地方的收入多了些,特别是那些大县也敢多养些小吏去办事了。” 所谓的商贸改观,这玩意只能占一半的功劳,而另一半,蹇义很清楚。 “看来商税大增啊!当初大伙儿都说兴和伯在鼓舞商贾,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商税更是被说成是杀鸡取卵,与民争利,如今看来还是有好处的。” 左侍郎笑道:“大人,对于那些做小生意糊口的人来说,当然是杀鸡取卵,与民争利,所以户部定下了规矩,低于多少收入的不收税,所以那些百姓反对的少了许多。” “只是大人,那些小吏中有不少都精于计算啊!而且据说他们博学。” 科学! 至于博学,看过那几本书的蹇义知道,那是没见识的百姓不了解所谓的物理,被那些小吏忽悠了。 对,就是被忽悠了! 想到这里,蹇义拿起表格就进宫。 等到了乾清宫外面时,正好朱高燧出来,看他脸上的笑意,多半是重获朱棣的宠爱。 幼子受宠啊! 蹇义面无表情的拱拱手,朱高燧亲切的道:“蹇大人不必多礼,这都快过年了,吏部的事一定不少,蹇大人可得注意身子骨。” “多谢殿下的关切。” 蹇义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朋不党,和朱高燧更是谈不上交情。 可朱高燧这种态度却让他有些迷惑。 这个态度…… “父皇今日很高兴,蹇大人赶紧进去吧。” 朱高燧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然后他微微颔首,就下了台阶。 蹇义带着疑问进了大殿,行礼后把表格递上去。 朱棣看了看,说道:“去年大明增加了三百多官员,嗯……瀛洲,朝鲜的配的最多,交趾的少。小吏增加了七百多,可地方上有钱了吗?” 蹇义佩服的道:“陛下英明,正是如此。” 朱棣摇头道:“英不英明不在这上头,朕知道以往地方上缺人手,可吏部还得把好关,不然官吏泛滥,那就是自掘坟墓!” 蹇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担忧。 等回到吏部后,蹇义招来了左右侍郎,沉声道:“下面的小吏要注意,大家都知道,我等虽高居庙堂,调理阴阳,可实际上在管理着大明的却是那千万小吏,要谨慎!小吏的人选必须要谨慎!” 左右侍郎早就知道了此事,闻言马上就心领神会的应了,然后各自去布置。 上官说话不需要说清楚,越含糊越好,这样可以让下属不容易猜到自己的心思,也可以在事情变坏后推卸责任。 华夏语言博大精深,一句话换个人来说,换个语气来说,里面的含义都不一样。 蹇义就是此中高手,不然也不会占据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多年。 左右侍郎出去都没说话——高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于是吏部出去了几个小吏,他们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对吏部很尊重,府尹亲自接见。 “最近下面的小吏增加了不少,只是来源有些杂,这对大明的长治久安不是好事啊!” 丢下几句话,几个小吏就走了。 嚣张啊! 顺天府府尹笑呵呵的把他们送到大堂外,等看不到背影后,笑容还在,可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了。 “什么狗屁的来源不明!不就是看到有些精通计算、懂的不少的科学子弟进了衙门吗?我呸!他蹇义也不想一想,些许小吏算什么?哎!咱们这边有多少这样的小吏?” “大人,咱们这里有四五个吧,有两个原先就在衙门里,后来自己去学了科学。” “那不就结了?” 顺天府府尹抚须不屑的道:“蹇义还想借着本官的口把这个意思传下去,呸!本官是顺天府府尹,他管得着吗?” 顺天府的地位特殊,蹇义不可能、也不敢插手这里的人事,所以府尹才敢这般嚣张。 至于以后?宦海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不过是利益牵扯罢了。 等处理完政事后,正好府尹的儿子有事来寻他,于是他就用此事来考教儿子。 “父亲,孩儿以为此事却不好说,毕竟吏部容易动手脚,到时候在您升迁的时候给个差评,那……” 府尹摇摇头,得意的道:“为父当着人的面说了那番话,就是要传到陛下的耳中,你再说说。” “父亲,您这是……想展示一番大臣风范?” “好!” 府尹说道:“今日之事吏部派了小吏来,不过为父敢担保,此事蹇义没有经手,那么就是有些忌惮兴和伯,不想让人知道。可为父却反其道而行之,哈哈哈哈!吏部是很了不起,可陛下看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你是否有大臣体统,而唯唯诺诺可不是大臣的风范啊!再说,为父若是什么都听别人的,那以后是谁的人?嗯?墙头草可不讨好!” “父亲果然厉害,蹇义已经是升无可升,和得罪他相比,能得到陛下的青眼才是正途!” “哈哈哈哈!” …… 而方醒浑然不知科学子弟们才将面临着一场围追堵截的威胁,得知瓦剌使者已经到了北平。 吕震马上就陷入到了一场麻烦当中,快过年了,他不想与人纠缠。 可瓦剌使者却在礼部扎根了,说是要觐见陛下,表达脱欢对陛下的忠诚。 朱棣哪里肯见他,在问清楚使团的规模不小后,果断的下令全部扣押软禁。 “想来侦探大明的情况,脱欢果然是野心勃勃,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都扣下!” 朱棣的心情还不错,所以这些人算是享福了,否则多半是要挨一刀。 正文 第1302章 小白的娘(求保底月票!) 感谢众筹的诸位书友,第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位盟主,感谢大家! ...... “老爷,外面有人说是二夫人的母亲。” 方醒正抱着刚睡醒的无忧逗弄,闻言愕然道:“小白的母亲?” 木花点头,看向小白。 小白本是在和张淑慧一起算账,方家的产业年底盘账。 算盘那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戛然而止,小白茫然的低头。 张淑慧霍然起身道:“夫君,见一见吧,妾身去厨房看看。” 小白当年是被卖进方家的,所以家境肯定不好,张淑慧留在这里的话,难免会对以后的相处造成些障碍。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把她请进来。” 等木花出去后,方醒握着小白的手,低声道:“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是的话你也别纠结,终究是你的母亲。” 小白反握住方醒的手指头,茫然的道:“少爷,我……我怕!” 从小被家人卖了,那种惶恐和无助方醒能理解,他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见见吧。” 没等多久,木花就进来了,随后,一个身穿一件多处补丁棉衣的女人走进来。 方醒注意到了她的手,粗糙,非常粗糙,还有就是脸,看着干巴巴的。 这女人一进来就盯住了小白,然后那双被风吹得发红的眼睛就流下泪来,喊道:“香香,你是香香!” 小白的手在颤抖,她的嘴唇蠕动着,张合几次,突然就哭了。 方醒起身,悄然走了出去。 要过年了,主家出手大方,丫鬟和小厮们走路都带风,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错。 方醒蹲在水池边上。天气冷,几只大鹅也不愿意下水,反正有的是吃食,所以水池显得冷冷清清的。 “呜呜……” 听到这压抑的哭声,方醒没法呆了,就负手去了前院。 等到了前院,方醒看到方杰伦正陪着个大汉在闲聊,那大汉显得有些拘束,手脚没处放的那种拘束。 看到方醒过来,方杰伦就笑道:“老爷,这人说是二夫人的大哥,叫做……叫做什么?” 大汉看到方醒后,脸上就见汗了,看那模样想跪,方杰伦赶紧提醒道:“别乱跪啊!一跪规矩就乱了。” 大汉垂首道:“小的,小的叫庄老大。” 方醒看到他紧张,就和气的问了他家里现在的情况。 “家里现在还有个老二和我爹在家。这次是……是娘想香香了,家里存了好些年的钱,就想来看看……看看……” 方杰伦看了方醒一眼,干咳道:“那是二夫人,你们还想着赎身?” 方杰伦很稳重的没有把平安小伯爷的身份说出去,虽然也有可能对方知道。 庄老大一听就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不是丫鬟吗?” 方醒看似漫不经心,可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是。” 方杰伦没好气的道:“当年卖了人,现在后悔了?” 庄老大点头道:“嗯,家里只是担心香香已经被配人了,所以就我和娘先来看看。” 这是个老实人,方醒看到了一双同样粗糙的手,就问道:“在家里是干啥营生?” “种地,捕鱼去卖。” 庄老大赧然道:“我爹说当年卖了香香后悔,就带着我们两兄弟拼命的种地,还去捕鱼,就想着哪天能把香香带回家去。” “那你们可娶妻了?” 庄老大看着二十七八岁了,方醒这话问的让方杰伦直想翻白眼。 “没!” 方醒点点头道:“杰伦叔带着他去烤火,顺便叫花娘弄一碗面条给他。” 方杰伦应了,然后带着庄老大去自己家,边走边说道:“没娶媳妇,这还算是有良心,且跟着老汉我去,让你吃一碗皇宫里都吃不上的面条。” 方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进了内院。 等进了内室,就看到小白正把平安往那女人的身前推,而那女人正满脸慈爱的伸出手去。 “姑……老爷。” 看到方醒进来,小白的母亲就拘束了。 “别叫老爷,您叫姑爷也是一样的。” “姑……姑爷。” 毛氏没想到方醒居然这般和气,她吸吸鼻子,然后堆笑道:“姑爷,这些年香香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 方醒简单的说道:“平安挂着个新丰伯的爵位,只等他长大些就能接手,你们是亲人,多走动,别怕。” 方醒不怕极品亲戚,那种所谓的极品亲戚缠着不放,束手无策的故事纯属扯淡。 哪怕你是岳丈岳母,可你一个百姓想去和勋戚纠缠?不说别的,只需给当地的官府,甚至都不用官府,只需给当地的里甲些好处,自然会收拾的他一家子乖乖的。 毛氏一听就愣住了,那身体在抖动着,显然小白刚才并未告诉她此事。 哎!敏感的女人啊! 小白大抵是有些抵触情绪,还有些但心。 方醒看到平安站在那里有些发蒙,就说道:“平安,那是你外祖母。” 平安正儿八经的躬身作揖道:“见过外祖母。” “哎!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被一个未来的新丰伯叫做外祖母,毛氏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她摸索了半天,摸出个荷包,打开后取出一块麦芽糖,招手道:“平安可吃糖吗?” 平安犹豫了一下,看了方醒一眼,见到方醒的眼中都是鼓励,就过去接了麦芽糖。 这时木花进来禀告道:“老爷,夫人说她要进城去娘家一趟,没法招待亲戚,请老爷恕罪。” 方醒说道:“无事,既然这样,叫厨房准备吧。” 毛氏霍然起身就想回家,方醒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让小白陪您吃顿饭,然后家里出车把你们送回去。” 毛氏还在惶恐,小白说道:“娘,无事的,就算是住一晚也使得。” “那哪行,你爹在家里不得急疯了?” 毛氏显然有些慌,不好拒绝小白,就说道:“前几日我和你大哥来过,在外面看了许久没敢进来,回去的时候正好开遇到巡查的,要盘问,还说要拉到五城兵马司去,最后给了十个铜钱才放人呢!” 咦!方醒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庄家离北平城不远,第二个就是那些敲诈的军士。 给了木花一个眼色,方醒就出去了。 本来方醒想陪庄老大吃饭,可大家刚见面,估摸着要是他在的话,庄老大连筷子都拿不稳。 到了厨房,看着水缸里都是鱼,架子上摆放着不少干货,方醒看着没多大胃口,就让花娘给自己弄了一碗什锦炒饭。 还没吃完,木花就来了,低声道:“老爷,他们住在洼儿村,离城只有五里地,三天前进的城。” 方醒点点头,然后扒拉着米饭,赞道:“花娘,你炒饭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花娘正在炒羊肉,闻言就笑道:“老爷平时可不爱吃炒饭,下次我就加些虾粒和咸肉丁进去一起炒,想必味道更好。” “好!” 方醒把碗放下,说道:“准备半片猪肉,还有一只羊,鸡鸭也准备七八只,大米和面粉都要,到时候给他们装车一路带走。” 花娘应了,然后吆喝着春生来搬东西。 正文 第1303章 急切,送礼(双倍期间) ♂!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感谢书友:“拾命的人”的万赏! 感谢书友:“代表人民的名义”的万赏! 面条送来了,上面一层肉末,还有几只剥好的大虾。 方杰伦起身道:“慢慢吃,不够说话,老汉我叫人再给你弄。放心,方家不缺吃食。” 等小白和平安把毛氏送出来时,庄老大已经吃了三大碗面条,看他走路的动静,分明就还有余力。 方杰伦给方醒说了一下,方醒了然道:“看来家里不怎么好,给钱的话不大好,这样,看看他家附近有什么好做的,到时候帮衬一把。” 等把人一送走,看到小白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方醒笑道:“且等过完初三,我带你回去看看。” “少爷,这行吗?” 小白担心自己的身份未定,方醒陪着回去,会不会导致张淑慧不满。 “没事。” 方醒哄走了小白,一直等在边上的辛老七过来说道:“老爷,小的已经查到了那天刻意刁难的人,其中一个是小旗官,都交代了。” “那就处置了吧,全都让他们滚蛋!” 祸害百姓的玩意儿,留着碍眼。 看今天庄老大和毛氏的情况,十个铜板,估摸着家里要心疼好久。 “小的去查的时候,他们的千户官想来赔罪,小的没让来。”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不用了,第一这事犯忌讳,第二,这人打蛇顺着杆子爬,可见善于钻营,不见!” 方醒其实还有一种处置方式,那就是逼着那些犯事的人来方家请罪,可他却不愿意。 那样的话他倒是可以在毛氏母子的面前出个大风头,可却会导致他们的心态变化。 和气的姑爷,权利还大的没变了,以后庄家会不会变得跋扈起来? 人心啊!经不起试探,更经不起考验。 所以还是少弄这些破事情。 而小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一个外面脱漆的小箱子,把平安叫过来说道:“平安,娘给你攒了好些钱,等以后你娶媳妇了好用。” 小箱子里全是金银,宝钞半点也无。 小白犹豫道:“刚才娘给你外祖母布料的时候,藏了几张宝钞,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 毛氏当然找到了! 马车一路把他们送到洼儿村,当村里的人看到马车上坐着毛氏母子时,都新奇的跟着去了她家,一路人越来越多。 等到了家门口时,外面已经围拢了上百人。 庄老实想着妻儿大概还要晚些才能到家,所以正在家里整理农具和渔网,小女儿朵朵坐在边上清理渔网。等看到毛氏拎着个大包袱进来时,他随口问道:“找到香香了吗?” 毛氏点点头,庄老实楞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耙子一扔,人就冲了出去。 “香香呢?香香呢?” 外面没有香香,有的只是一马车的东西。 “香香……” …… 明天就过年了,可辛治却不得休假,作为朱雀卫的千户官,他需要带领麾下枕戈待旦,等待着宫中的命令。 可辛治却有些坐立不安,就像是一个烟瘾发作的家伙,只差抓心挠肺了。 在校场上转悠了一圈,辛治想通了,就去找了自己麾下的副千户,交代了些事项,然后在他们暧昧的目光中悄然走了。 出了朱雀卫,辛治就换了便装,打马朝着城中去。 进了城,辛治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个小院,敲开门后,他看都不看开门的丫鬟一眼,拿出了当年追击敌军的速度,飞快的冲进了卧室。 卧室里,一个女人正在收拾东西,被辛治突然从后面抱起,她不禁惊叫了一声,旋即就被淹没在热情之中。 丫鬟关上门后,回到里面看到卧室的门没关也不管,只是站在边上,听着里面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没等多久,里面消停了。 “三娘,为夫想你了。” “老爷千万别说,您家里还有正头娘子呢!” “那个女人管她作甚!我只恨认识你晚了,咦!你这是要准备回家吗?” “不回家还能怎地?妾身没名没分的,幸好家父不嫌弃。” “别说了,从那日我把你救了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你,你等着,等我找个错处把那个女人给休了,到时候再迎你进门。” “老爷今日还当值呢,赶紧回去吧。” “嗯,你先回家,等过完年我再来寻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辛治和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赫然就是那天从马车上跌落下来,被辛治救了的三娘。 两人你侬我侬的黏糊了一会儿,辛治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辛治有些意犹未尽的一路到了城门处,恰好几辆马车进城堵住了,他有些不耐烦,也有些担心宋建然会去查岗。 马车进来后,随后进来几骑,辛治瞟了一眼,急忙垂首,生怕被认出来。 “伯爷这是送年货呢?” 守门的小旗官笑嘻嘻的问道,还顺手推了刚起速的马车一把。 方醒微微颔首,辛老七扔了一串铜钱过去,喝道:“大过年的你们也辛苦,拿去喝酒,只是别去折腾那个小民。” 小旗官接住铜钱,笑道:“肯定不会,肯定不会。” 前几天五城兵马司才被收拾了十多人,据说胆子很大,在城外巡查的时候,拦住了兴和伯家里二夫人的娘家人要好处。 等方醒走后,小旗官唏嘘道:“那些人也是自找的,兴和伯算是大肚,否则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一路进了宫中,婉婉已经在等着了。 “方醒!” 看到婉婉欢快的跑过来,方醒莞尔道:“看看吧,喜欢什么你先挑。” 大过年的来给皇家送礼,而且是毫不加掩饰的几辆马车,这在大明绝无仅有。 婉婉没翻,她矜持的接过礼单,年纪不大,却生出了些雍容之态。 可等她看了礼单之后,矜持马上就灰飞烟灭了。 “小狗?” 婉婉两眼放光,方醒笑了笑,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拎出一只小狗来。 “这是土狗,送你了。” 小狗看着很萌,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的?” 婉婉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狗,面对面的用额头触碰了一下,然后小狗就有些怕了,呜咽着。 “哎呀!” 婉婉担心小狗掉下去,就抱着捂在胸前,欢喜的道:“方醒,要喂它吃什么?” 少女雀跃的模样让人心中莫名的愉悦,方醒说道:“它刚断奶,喂些稀粥,这事你无需多管,叫那些人去问养狗的就是了。” 分出大部分年货交给朱棣的人,方醒和婉婉去了太子那里。 一到冬天,朱高炽几乎就不想动弹,而且特别想吃。 听说方醒送来了年货,今日无事的朱高炽就说道:“本宫坐了许久,该去走动走动了,不然婉婉看到又要说嘴。” 咳咳! 侍奉他的人都面无表情的垂眸,等朱高炽被人扶着出去后,这才相对偷笑。8) 正文 第1304章 死人了 看着那些珍稀食材被人搬走,朱高炽皱眉道:“刚才那鸡怎么这般大?” 卧槽! 方醒瞬间懵逼,才想起自己犯的大错。 那可是火鸡啊! “殿下,那是一只变异的鸡。” 好在那只火鸡不大,也就是十斤多点的样子,若是来一只鸵鸟的话,方醒只得胡扯这是天赐祥瑞了。 朱高炽随意瞟了几眼,等看到婉婉抱着只小狗喜滋滋的模样,他不禁叹道:“这等小狗会吵的你不得安眠。” 可刚得到萌宠的婉婉却不听,只是叫人快去找吃的来。 送了礼物,算是成功的加深了感情,方醒一溜烟就走了,至于小狗刚到陌生的地方会叫几天的事儿,他也没提醒婉婉。 “跑的到快!” 朱高炽有些悻悻然,准备了一肚子教训人的话,最后那人却跑了,郁闷啊! 可没多久,方醒又回来了。 朱高炽看到后就喝道:“竖子无礼!也敢……” 等看到拉在后面的胡善祥和朱瞻基后,朱高炽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方醒也很无奈,你一家子吃饭,拖着我干嘛? 胡善祥的到来让朱高炽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笑眯眯的太子,他赶紧叫人去请了太子妃来,交代道:“午膳要注意,千万别有什么忌讳的东西。” 太子妃喜道:“谁敢弄错了,剥了他的皮!” 这可是他们两人的第一个孙辈啊! “见过兴和伯。” 胡善祥的肚子微微凸起,不是很明显。 方醒赶紧侧身道:“太孙妃折煞臣了。” 胡善祥的面色不错,太子妃就夸奖了朱瞻基靠谱,然后这一家子就进了大殿,方醒和婉婉却不想太早进去,就在外面逗弄小狗。 小狗可怜巴巴的被婉婉放到地上,然后就开始迈着小短腿逃跑,婉婉笑着又把它抓回来。 一抓一放,笑声清脆。 “想好叫什么了吗?” 方醒觉得家里那两条狗的名字真是太见不得人了。 婉婉摇摇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方醒笑,有些恶作剧的得意。 小女孩的心思弄不清,两人在那里逗弄小狗,直到开饭。 朱高炽的儿子女儿一堆,女人一堆,聚集在一起闹哄哄的。 可今天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胡善祥的身上,女人们大多艳羡,孩子们大多是好奇。 席间朱高炽的兴致颇高,频频举杯,说了几次马上就要有孙辈的话,显得极为高兴。 婉婉也极为高兴,直说自己要做姑姑了。 方醒只顾着埋头吃喝,不想掺和进去。 看看朱高炽的女人们都是一脸的谦和,可知太子妃对后院的掌控力度。 朱瞻墉木然的吃着饭,周围的兄弟姐妹们都不搭理他,直至用餐完毕,他的面色才轻松了些,然后和大家一起行礼告退。 “兴和伯留步!” 方醒正想着过年后的事,闻声回头。 “郡王何事?” 在书院里,朱瞻墉是学生,而在宫中,他却是郡王,这个不能弄错。 “兴和伯,我想提前就封,您看如何?” 朱瞻墉的神色有些急切,可方醒却摇摇头道:“大明没有这个规矩,此事休要再提,否则你的屁股马上遭殃。” 老朱还在,你就想着就封,朱高炽绝对会被气疯。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学习。” 这孩子当年一步走错,到今天依然不能被原谅,方醒对此爱莫能助。 朱棣还在,除非是他亲自提出要让朱瞻墉就封,否则谁敢说? 历来大多是父亲封儿子,封孙子的罕见。 方醒一路打着饱嗝溜达,快转悠到承天门边上时,正好撞见了朱高燧。 “兴和伯!哈哈哈哈!” 朱高燧显得极为快活,就差伸手拥抱了。 “赵王殿下?” 方醒笑了笑,两人近前,朱高燧说道:“兴和伯却忘了给本王送些美食,莫不是看不起本王?” 方醒正准备讥讽几句,朱高燧却低声而快速的说道:“听闻你家二夫人当年曾经许配给了本王的仆役,方醒,你可觉得……嗷!” 方醒踢腿的动作快速,而且动作幅度不大。 朱高燧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捂着下面叫喊着:“来人,拿下这个大胆的贼子!” 可除去他身后的两个太监,和方醒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之外,此处再无他人。 方醒无辜的道:“殿下这是要陷害臣吗?臣刚才可是想给殿下说说年礼之事……哎!殿下还是对臣耿耿于怀啊!告辞了。” 朱高燧奋力去抓方醒的腿,可方醒的脚步却快,他一下就扑了个空,摔在地上,等起来时,脸上多了几道擦痕,鲜血慢慢的侵染出来。 “殿下!殿下!” 卧槽,三个太监都慌了,担心朱高燧要是破相了的话,他们没好果子吃。 朱高燧摸摸脸上,再低头看看手上的血,就两眼翻白,倒在地上。 方醒还不知道,他急匆匆的赶回家,可惜无忧已经睡着了。 土豆和平安带着两条狗在院子里玩耍,闹腾的声音传进来,无忧的鼻翼动了动,方醒心满意足的起身出去。 大虫和小虫正在打闹,渐渐的打出了火气,居然毛都咬掉了。 可铃铛在边上只是看着,漠不关心。 “老爷。” 方杰伦带着方专进来了。 方专看来已经完全从丧父的情绪中走出来了,他躬身行礼,方醒笑道:“这几日你就和土豆他们玩耍,过了年再去学习。” 既然是作为后备管家来培训,学习是必不可少的。 方专赶紧应了,平安就说道:“方专你过来。” 这是他未来的主人,方专过去,和平安一起去分开两只闹腾得厉害的狗。 有了孩子,这家才像是家啊! “老七他们呢?还没回来?” “没,过年了总是要给家里的媳妇买些布料,给孩子们买些糖果和点心。” …… 方醒的家丁还剩九人,除了小刀被留下来看守之外,今天全都进城了。 难得有集体出来逛街的机会,所以家丁们都散作一团,辛老七和方五因为都是爱妻之人,所以志同道合的在首饰店里挑选了半天。 “就这个钗子,还有那串珠子一起拿了。” 辛老七给媳妇选了钗子,给女儿大妞选了一串珠子,至于儿子虎头,给些好吃的就够了。 “哎!让开些!” 一个男子从边上挤了过来,辛老七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先来的!” 过年,大家的手头都宽松了不少,今天这家首饰店的生意不错,不说人头攒动,可也是顾客盈门。 男子瞪着辛老七骂道:“你个粗汉也敢无礼吗?滚!” 辛老七勃然大怒,想都没想,一巴掌就把男子扇到一边,然后接过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哎哟!苟日的你别走!” 男子被当众扇耳光,脸上的疼痛倒是其次,羞辱感却让他没被扇到的左脸也红了,就不依不饶的追了出去。 辛老七打完人就走了,甚至还在路边摊上买了饴糖,准备拿回去哄儿子虎头。 “站住!” 辛老七听出了声音,回身一看,那人居然带着两个同伴过来了。 三人挽着袖子,狞笑着走来,方五笑了笑,没管,他相信凭着辛老七的身手,这三人只求别过不了年才是。 辛老七也是这般想的,过年人多,他准备打了就跑。 大过年的能看一场大戏,喜闻乐见啊! 那些百姓都围拢过来,就等着双方开干。 三人近前,那被辛老七扇耳光的男子当先过来,伸手去推攘辛老七。 辛老七格开他的手,一拳就把男子打飞出去。 “七哥!” 男子跌跌撞撞的退出去,这一路的百姓都纷纷闪开,可男子的身体猛的止住了后退,脑袋向前剧烈地摆动了一下,接着双眼翻白,重重的倒在地上。 方五猛地冲过去,喊道:“别跑!” 他刚才看到一个男子出手,只是一拳,重重的击打在和辛老七动手的男子后脑上。 可这里人肉头攒动,等他赶到时,放眼看去,再无那个人的身影。 “死人了!” 正文 第1305章 呆呆的闪光 感谢土豪‘赵四华’的白银打赏!你若问赵四华和赵三华啥关系?嗯一样的壕无人性! 喜欢到极致,便是大手笔打赏,这是激励和承认,感谢! 过年讲求的就是一个吉利,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得奔着这个意思去。 所以当方醒接到让自己禁足,等待年后再处置他的旨意后,有些懵逼。 “我就踢了一脚啊!” 大过年不安生,还得出来吹冷风的大太监更是不满意,冷冷的道:“赵王殿下的脸上都是擦伤,御医说起码得大半年才能看不到痕迹。” 不过方醒能主动承认踢了朱高燧一脚,大太监觉得这人还是能挽救的,就说道:“你也太过放肆了,那好歹是殿下,也是你能动手的吗?” 方醒正色道:“公公,他言语间辱及贱内,方某若是不动手,那还是男人吗?” “果真?”大太监狐疑的道:“在场的三人可没说这事。” 三人,其中一人是太子那边的太监,不可能会偏向朱高燧。 方醒苦笑道:“他和我当面说的,声音极小,方某还不至于去诬陷他。” 大太监目光冷漠:“咱家不是刑部的,你的说辞并不足以让陛下采信,你且好好的过年吧,别出门,等节后再去请罪。” 这是变相的禁足了,连拜年都不能去。 这让方醒能想到朱高燧的伤势有多严重,他在心中不厚道的偷笑,然后一脸迷茫的把大太监送出去。 “这个是些心意,还请收下。” 方醒从方杰伦的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递过去。 大太监板着脸道:“这天气冷死人,咱家出来一趟,回去少不得要休养几日,多谢兴和伯了。” 方醒心中一暖,知道这是大太监在给他做脸。 作为朱棣的贴身太监,大太监真想要好处,保证那些人会趋之若鹜。可从调到朱棣的身边开始,他就对外人几乎不假颜色,冷漠的很,更别提收什么礼物。 等大太监前脚才走,家丁们都回来了,却少了辛老七和方五。 “老爷,七哥和五哥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 “为何?” 方醒愕然,等问清楚是辛老七当街杀人后,就有些不大相信。 “老七虽然身手好,可控制的也好,他不会出手致人于死敌。” “五哥临跟着走时说了,有人下暗手杀了那人。” “特么的!谁敢坑我的人!” 方醒大怒,就准备带人去找麻烦,可走到大门外,却想起自己在禁足期。 “老爷,七哥悄然跟我说,说是那日进城送年货时,遇到的是朱雀卫的千户官辛治。” 方四不知道这个关节,可方醒却一下就醒悟了。 “过年期间,朱雀卫反而更紧了,他怎么出来了?这可是丢官流放的大罪!而且还穿了便服,啧!” 方醒一点儿都不担心辛老七和方五的遭遇,既然是人命案,那多半是要交给刑部。 而刑部此刻已经准备开始休假了,没人会,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对辛老七他们下手,否则…… 不过小心无大错。 “告诉老七和方五的家人,老爷我的名号乃是宽宏大量,且放心过年,年后我再给他们休假。还有,马上派人去太孙那边,让贾全去刑部敲打一下,免得有人铤而走险。” 于是家丁们就去传话,难免就把方三作为例子说出来。 方醒为了方三不但杀了不少人报仇,而且还把阿鲁台给生擒了,最后还取了脑袋来祭奠方三。 所以都放心吧,没人敢对他们动手! 辛老七的媳妇喜妹没事,只说等辛老七回来再收拾他。 而方五的媳妇呆呆也很好说话,甚至还笑着谢了。 可等人一走,呆呆就换了一身素服,然后去找了方杰伦,说是要进城买东西。 呆呆在方家是个特殊的存在,话不多,有些冷漠,但却持续在教着庄上的女人们识字学习,所以方杰伦也很尊重她,闻言就叫人套车送去。 等马车从顺承门进去后,呆呆就说下车买东西,车夫没办法,只得一路跟着去。 前行没多远,呆呆往左边一拐,车夫喊道:“呆呆,那里面没有商铺。” 呆呆头也不回的走进去,前方就是刑部和大理寺,车夫心中一惊,可却来不及阻止了。 明天就放假了,刑部人心松散,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走来,不禁面面相觑。 尼玛!不会大过年的爆出什么大案子来吧? 呆呆走到大门前,跪下,然后说道:“我家夫君方五被人陷害,若是他死在牢中,那便是刑部有人勾结叛逆作乱,谋害于他,民妇必然是要去叩阙的,舍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夫君讨回公道!” 呃!周围看到呆呆跪下后开始围观的百姓都蒙了。 刑部是刚接手了一桩杀人案,而且凶手还是兴和伯的两名家丁,所以议论纷纷,连守门的军士都知道了。 这女人……居然说有人要陷害方家的家丁,这事儿不对味啊! 按照大家的理解,若是辛老七和方五两人冤屈,方醒必然是要来刑部闹腾一番的。 可方醒没来,却来了个家丁的媳妇,这…… 呆呆起身,然后转身就走,白衣飘飘,人群中有人取笑道:“要想俏,一身……” 正缓步而行的呆呆猛地回身,目光骤然凌厉,说话的那人不禁缩缩脖子。 呆呆看了人群一眼,目光清冷,竟让人生出不敢直视之心,然后才从容离去。 “好冷的女人!” 人群中有人喃喃的道,而守门的军士马上就进去禀告了刑部尚书吴中。 吴中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回家,闻言面色百变,吩咐道:“叫人马上去牢里看看,警告一番,若是出了事,他们谁也逃不了那位宽宏大量的手段。” 等人走后,吴中郁闷的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他知道方醒和朱高燧先前在宫中的冲突,而且大太监去了方家传旨他也知道,所以方醒没出面很正常。 “千万别出事啊!” 两小吏一路冲进了刑部大牢,牢头还笑嘻嘻的过来套近乎,被一个小吏一巴掌打的晕晕乎乎的。 “大人……” “兴和伯的两个家丁在哪?赶紧带路!” 牢头的面色大变,带头就往里面冲。 大牢里,辛老七和方五呆的那间牢房最为偏僻,等牢头冲进来时,就看到外面的甬道里倒着两个狱卒。 “好啊!果然是内外勾结!” 牢头闻声一惊,回头一看,却是个自己不认识的男子,就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本官锦衣卫百户贾全。” 方醒再托大,可也不敢完全相信刑部的那些狱卒,所以就紧急让人去找到贾全,让他出手。 等看到辛老七和方五安然无恙,只是手脚却都空空如也,束缚都没了,贾全才说道:“你们且安心呆着,此后再无人敢动手。” “多谢了。” 大家都是熟人,见到贾全来了,方五就笑道:“那是,不过这事儿透着诡异,那人是被人暗中下手打死的。” 贾全点点头,取笑道:“方五,你媳妇刚才可是在刑部外面说了,若是你死在牢中,她必然要去叩阙,为你伸冤。” 正文 第1306章 年少的朱高燧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两个盟主打赏! …… “呆呆?” 方五愕然,贾全点点头道:“你媳妇厉害啊!说话有条有理,把刑部的吴大人都给吓坏了,赶紧叫人来查看,不然……” 地上都躺了两人,不然什么? 贾全笑道:“你们倒是手段高超,我……” “我要出去!我要去见呆呆!” 方五猛地扑上来,双手抓住栏杆,癫狂的摇晃着。 贾全被吓了一跳,看到方五的面色竟然带着狰狞,仿佛不出去的话,下一刻他就会疯狂,毁灭眼前的一切。 “我要出去!贾全,求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想出去见呆呆一面,然后自尽!” “哎!” 痴情种子啊! 辛老七说道:“出去吧,人是我打的,刑部应当不会为难。” 贾全点点头,然后出去找吴中。 …… “老爷。” 方醒眯眼看着面色如常的呆呆,说道:“你如何知道他们会对辛老七和方五动手的?” 呆呆垂眸,淡淡的道:“老爷被禁足和他们杀人被抓几乎同时发生。” 方醒无语苦笑,黄钟更是想以手掩面。 呆呆站在那里,白衣胜雪,面色淡然,方醒觉得就算是把刀搁在她的脖子上也无法令她动容。 方五啊!你小子有福气! “回去吧,我已经派人去处置了,他们出不了事。” “多谢老爷!” 呆呆福身告退,留下了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 黄钟失笑道:“伯爷,在下觉得自己可以归家去务农了。” 方醒无奈的道:“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在家专心带无忧了。” “哈哈哈哈!” 两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黄钟甚至都拍着扶手,笑的喘不过气来。 “伯爷……此……此事看来是有人想要把你堵在方家庄,顺便把辛老七也给困住,只是不知道是兵戈还是想对方家动手。” 铃铛从外面踱步进来,慢慢地走到方醒的脚边卧下,调整了几下之后,把脑袋枕在方醒的脚面上,舒坦的看着门外。 方醒俯身摸摸它的脊背,淡淡的道:“铃铛虽然渐渐老去,可依然能够咬死那些贼子!” 铃铛回转脑袋,蹭着方醒的手,眼神淡漠。 黄钟起身道:“那在下就去布置一番?” “不必了。” 方醒摸着铃铛的脑袋,说道:“他们若是以为困住了辛老七,就能让方家上下乱作一团,那便来试试吧。” 辛老七作为方醒在武事上的代言人,多次征伐均有出色的表现,甚至被朱棣许以官职。 所以外界不少人认为方醒的武功不过是前有辛老七,后有林群安,他只是个傀儡而已。 “方五回来了!” 方醒起身道:“他在哪?老七呢?” 小刀尴尬的道:“五哥回来就去了家里,急得很,看见挡路的都踢飞了,最后伤到了脚。” “嘭!” 方五一脚踢开房门,狂暴的情绪瞬间消失。 呆呆正坐在窗户边,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把她的脸一边照的近乎于透明的白皙,而另一边却是阴影和灰暗。 放下手中书,呆呆起身道:“夫君受苦了。” 方五向前一步,痴痴的看着她,问道:“呆呆,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呆呆放下手中的书,垂眸不语,直到被方五用力的抱在怀里。 “你是喜欢我的!你是喜欢我的……” ……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那死者刑部已经查明,乃是后脑遭到重击而死,而辛老七却未击打过他的后脑。” 吴中想起那个解剖画面就想呕吐——被重击之后,那里都开始散了,可见力道之大。 朱棣已经结束了今年最后的政事,手中拿着杯茶在轻啜着。 放下茶杯,朱棣淡淡的道:“此事押后处置。” 呃…… 辛老七是冤枉的呀! 吴中只得告退,一出宫他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大明的春节长假,开始了! 休假开始了,可王贵妃的忙碌才刚开始。 安排好后宫的那些女人之后,她还得去安排朱棣。 走进乾清宫,看到朱棣在看书,王贵妃就问道:“陛下,今年的家宴何时办?” 朱棣随口道:“就在初五吧,那时候宽裕些。” 过年也是祭祀密集的时候,朱棣现在大多是派遣朱高炽代表自己去,可他自己也不能偷懒,至少不能逍遥。 王贵妃看到朱棣还是没动窝的迹象,就劝道:“陛下,宫中现在热闹,您也该出去走走。” 朱棣点点头,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和王贵妃一起出去。 到处放假,太监却没有假期。 黄俨当然不在其中,只要朱棣不召唤,他就可美滋滋的休息几天,最多每天去朱棣的身边打个照面就行了。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个小炉子让屋子里温暖如春。 黄俨看着伸出去的烟管,轻蔑的道:“奇技淫巧!” “黄公公!” 黄俨皱眉道:“何人?” 帘子掀开,一个太监走进来,笑道:“黄公公好享受啊!咱家可是羡慕的不行。” “杨庆?你找咱家何事?” 杨庆笑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咱家的那些兔崽子们都叫穷,想问问黄公公,今年可会多发钱粮?” 黄俨没有放下翘着的腿,懒洋洋的道:“你收那么多养子干什么?自己找事做,活该!” “黄公公,咱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说说吧,回头请你喝酒。” “这个得看陛下的心情,还有贵妃娘娘的意思。” “果然是黄公公,咱家受教了。” 杨庆竖个大拇指赞道:“陛下事务繁忙,还得要看贵妃娘娘的。” 黄俨没好气的道:“你且去吧,咱家好睡一觉。” 杨庆目光左右看看,然后趋前低声道:“这眼瞅着东边大势已定,你这些年可是得罪他不少啊!还不赶紧想个办法!” 黄俨看看帘子,低声道:“咱家得罪他太深了,就算是去投诚也没用,不然你以为咱家是蠢货吗?” 杨庆坐在床边,唏嘘道:“赵王没戏啊!” 黄俨嘴硬的道:“不到最后谁知道?” “你可还记得陛下几次下旨给赵王的事?” “记得,怎么不记得!” 黄俨眉飞色舞的道:“永乐七年,陛下下旨,说殿下年少花销大,让北平行在每年多给殿下钱钞,永乐十年,陛下说赵王年少,派了两个长史去王府,陛下……” “哎!” 杨庆摆摆手,苦笑道:“永乐七年殿下多大?永乐十年殿下多大?年少?” 黄俨瞬间呆滞,他翘着的右腿滑了下来,重重的落在床上。颤声道:“永乐七年,殿下二十八岁,永乐十年,殿下……殿下三十一岁……” 尼玛!二十八岁被称作年少,三十一岁,而立之年都过了,还被称为年少,这个…… 杨青叹道:“陛下宠爱赵王,就和百姓宠爱幼子一般,可宠爱归宠爱,家业却不会交给幼子啊!!!” 正文 第1307章 小伯爷训话,朱高燧犹豫 感谢书友:“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感谢书友:“汗晕汗”的万赏! …… 王射成对自己在钦天监的工作很满意,特别是在永乐年间,没发生什么扫把星横空扫过的大事,所以钦天监上下的日子非常逍遥。 所以一得闲,他就找了一个老友一起喝酒,酒过三巡,王射成醺醺然的说道:“我近日观察天象,这天……怕是要变啊!” 他的老友笑眯眯的灌了他几杯酒,然后体贴的叫自己的小厮把他送回家去。 而后,这个消息就悄然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 三十夜,外面过年的气氛很淡,可方家庄上下却都是欢热闹非凡。 早上,方醒让土豆和平安去外面接见庄户。 那些庄户昨天就被通知到了:今天老爷开恩,给大家发东西。 所以等土豆和平安出现时,外面全是人。 “见过大少爷,见过二少爷!” 不算整齐的声音让方杰伦有些不满,不过看到土豆要说话,他只是瞪了那些庄户一眼,然后热切的等待着。 面对那么多人,土豆却没有慌乱,大声说道:“过年了,大家辛苦了一年,都不错。” 张淑慧和小白就躲在大门后面,顺着门缝在看着各自儿子的表现。而方醒就在侧面,无奈的看着两个婆娘的小把戏。 “明天就是新年,你们都要好好的种地,都好好的……” 土豆说到这里就有些卡壳了,张淑慧不禁回头瞪了方醒一眼:居然不教土豆怎么说,这下丢脸了吧! 而小白看到平安站在那里,稳稳当当的,不禁心中欢喜。 “……你们要听话,家里不会亏待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张淑慧和小白正在专心看着,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两人扶着墙壁才没吓软。 “土豆好厉害啊!” 张淑慧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呼百应,不禁陶醉了。 “平安真沉稳!” 小白也不甘示弱,新丰伯站的那么稳,难道就不该夸赞一下吗? 两女人一起回头看向方醒,方醒捂头,无奈之极。 小白嘟嘴道:“夫人,下次该换平安去说话了。” 这话换做是别人家,张淑慧绝对会拿出夫人的威严出来收拾她。 可小白那模样,分明就是在撒娇。 张淑慧争强好胜的心思瞬间熄灭大半,笑道:“等平安袭了爵,到时候你就是伯夫人了,想说话方便。” 小白一听就红着脸道:“夫人又取笑我了!” 外面的土豆已经说完话了,他对方杰伦道:“管家这就发东西吧。” 方杰伦恭谨的拱手应了,然后喝道:“各家各户的派个人出来领东西了。” 顿时队伍马上就排出来了,家丁们出来搬运东西,方杰伦就只是点名。 “王大家的。” “在在在,管家。” “拿了你家的东西去,” 一个笑嘻嘻的大汉过来,接过东西,然后犹豫了一下问道:“管家,老爷怎么没出来啊?是不是病了?” 这话顿时就引发了庄户们的担忧,虽然方家有两位小伯爷,可方醒才是定海神针啊! 方杰伦一瞪眼,冲过去就是一脚,喝道:“老爷好好的在家里喝茶呢,瞎说什么?快滚!” “咳咳!” 方醒在里面待不住了,再不出来,他怕庄户们人心惶惶,到时候外界会传出他要嗝屁的消息。 “见过老爷。” 看到方醒现身,庄户们这才安心。 方醒负手而立,说道:“都好好的回家过年,别赌钱,别闹事,不然就收拾!” “爹真厉害!” 土豆看到方醒从容的几句话,就让那些庄户们服服帖帖的,不禁崇拜的道。 “嗯,爹厉害。” 平安也跟着说道,两兄弟就在边上站着,看着那些庄户领东西,然后到他们兄弟这边来躬身行礼。 这就是目前的传承,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不以方醒的意志为转移。 传承是件大事,朱高燧‘年少’,当然不会忽略。 等折腾完后,朱高燧懒洋洋的出去,却看到曾述一直在等着。 “何事?” 朱高燧打个哈欠问道。他的脸上敷着药膏,看着很是好笑。 曾述侧身,等他走近后,这才跟在侧后方。 “殿下,在下昨夜一宿没睡。” “在想什么呢?” 朱高燧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和此刻的天空一样,一片灰暗。 可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好歹也挂在天上挥洒着不多的热量。 曾述揉揉眼睛道:“殿下,如今陛下把许多政事都交给了太子,最可怕的是……上次孟瑛被释,居然是太子去的诏狱,陛下这是在给太子铺路啊!” 朱高燧的身体一震,呆滞的道:“大哥这是要稳了?” 这话里带着萧瑟和无奈之意,曾述肃然道:“殿下难道就想庸庸碌碌一生吗?看着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有人高居其上,俯瞰众生!” 朱高燧茫然的道:“昨日你让本王去挑衅那方醒,果然如你所料,方醒被禁足了,可这对本王有何好处?” 曾述抚须微笑道:“殿下,陛下雄心不已,可却不得不服老,这才把大部分政事交给了太子,可陛下可会甘心?” 朱高燧摇摇头道:“父皇的脾气硬的很,必然是不甘心的,只是他现在一心就等着北方的强敌来袭,然后为大明扫清这最后的祸害,不然他不会放下政事。” 曾述笑的云淡风轻:“殿下,正是如此,所以这就是您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 朱高燧的精神一振,眼前的灰暗天空马上变得鲜活起来,连水池里的残荷也变得妩媚多姿。 “殿下,此时太子地位稳固,陛下一心想着北方,咱们是不是可以……” 朱高燧渐渐的回头,等听到后面时,他猛地摇头道:“不!不行!父皇太厉害了!” 曾述脸上的微笑不变,说道:“殿下,陛下的身体刚恢复不久啊!错过这样的机会,您将永无可能去触摸那张宝座。” 曾述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带着鼓励和诱惑,朱瞻基看着他,突然退后一步,摆手道:“不行!父皇太厉害了!不行的!” 朱棣的杀伐果断给朱高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面色苍白的道:“咱们没有军队,如何能动手?到时候就是去送死!” 曾述压低声音道:“殿下,若是有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更新最快网址:m. 正文 第1308章 密议(大家伙,求月票啊!) 感谢众筹的各位书友,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位盟主诞生! 感谢书友:‘顺丰小周’的万赏!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 “爹,妹妹哭了!” 三十夜,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方醒正在给两个媳妇敬酒,感谢她们一年的辛苦。 而土豆却有些调皮,悄悄的夹了个大虾去喂无忧,结果无忧舔了一下,马上张嘴大哭。 “土豆!” 张淑慧才喝完酒,正满心柔情蜜意的时候,看到这个场景马上就大吼一声,吓得土豆缩手道:“娘,我只是给妹妹喂吃的。” 张淑慧赶紧找来干净的棉布,然后蘸水给无忧清理舌头和嘴。 “土豆是个好大哥,不过你妹妹现在还不能吃这个。” 方醒看到土豆有些委屈,就给他说了小孩子在吃食上禁忌。 土豆表示知道了,却没看到平安夹了一块麻辣牛肉进了他的碗中。 张淑慧在边上哄好了无忧,刚坐回来,就看到土豆眼中含泪的模样,她内疚的道:“土豆,娘刚才不是有意的,你……” “娘!” 土豆把嘴里的牛肉吐出来,苦着脸道:“娘,辣!” “啧!” 方醒没看到平安的动作,所以头痛的道:“土豆啊!你这是越发的单纯了啊!” 单纯就是傻,土豆要是傻了,方醒得哭晕。 平安静静的吃着饭,突然说道:“爹,刚才是我夹错了地方。” 呃…… 方醒和张淑慧、小白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两个儿子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老爷,有人送信来了。” “什么信?” 大过年……呃! 别人今天可不算是过年。 方醒去了前院,黄钟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是从金陵来的书信,通过书院的渠道过来的。” 方醒接过书信,对黄钟说道:“辛苦你了,赶紧回家去吃饭,今儿厨房可是弄了好些往日吃不到的好东西。” 黄钟拱手笑道:“别人家都还没准备呢,咱们倒是先享用上了,不过饭后可得注意些外面,在下到时候会去和家丁们商量一番。” 方醒点点头,边走边撕开书信。 “杨田田?”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方醒一怔,旋即看了正文。 “……小民多艰,小吏如虎,上官麻木,勋戚得意,豪绅逍遥……大明把担子压在了百姓的身上,却放纵了官吏、权贵和豪绅……” 方醒站在内院的院门处,良久才看完书信。 整个大明都开始了休假,权贵们肯定是珍馐美食不足喜,而富贵人家也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百姓呢? 能吃饱,过年能有几道肉菜,大抵就能欢喜的忘掉烦恼之事,畅想着明年的收成。 …… 作为家丁来说,方五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和关系亲近了许多的呆呆吃完饭,方五就先去了辛老七家看了一眼,安慰了一番,然后就去找到了黄钟。 黄钟正在剔牙,看到他进来就说道:“你来的正好,咱们商量一下晚上怎么……” 方五说道:“不必麻烦了,除非他们敢大队来,否则无需大张旗鼓,只是加强一下戒备即可。” 黄钟想起方醒轻松的态度,就笑道:“罢了,那在下今晚就好好的陪着妻儿玩耍。” 方五点点头,走出黄家的小院。 夜色初临,冷冷的空气被吸入到胸中,方五的精神陡然一振。他去召集了家丁们,安排晚上的哨位。 内院里,方醒抱着无忧坐在门外屋檐下,看着土豆和平安,还有方专三人在捉迷藏。 “夫君,土豆长大了呢!” 张淑慧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肩膀。 看着土豆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方醒点点头:“孩子们会慢慢的长大,以后咱们会有操不完的心,人就是这般慢慢的老去,一代接着一代,就像是草原上的野草。” 张淑慧心满意足的道:“妾身就算是老了也心满意足了呢,若是能看到土豆娶妻生子的那一刻,妾身就觉得这辈子都没白活。” “那我呢?” 方醒眯眼看着夜空,冬季的夜空也如这气候般的冷清,几颗星宿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黯淡无光。 “夫君又瞎说了,妾身的这一切不就是因为夫君才有的吗?夫君在,妾身就能安心的过日子,不会……提心吊胆,心中也有了底气……” “嗯,你们也是我的底气和动力。” 方醒拍拍张淑慧的手,夜色却渐渐的深了。 …… 按理明天就是新年了,此时曾述的事情应该很多才是。 可此刻的曾述却青衣小帽的出现在了一家客栈的二楼。 大明的夜禁其实执行力度不小,可就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三个男子中有两个却霍然都是便衣,显然是刚来的。 “你怎么才来?!” 三个男子中,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掩不住紧张的责备道。而另两个男子却显得有些谄媚和卑微。 曾述冷冷的道:“彭旭,你怕了?” 中年男子面色发白的强笑道:“本官怕什么?为了殿下,本官愿意赴汤蹈火。” 曾述冷笑道:“不怕你抖什么?” “本官没……没抖!” 中年男子嘴硬的把手放下去,可身体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曾述坐下后,低声道:“左右可清空了?” 左边的男子说道:“大人,小的说是要回家过年,就把客人都清空了。” “你不错。” 曾述点点头,然后说道:“彭旭,你的羽林前卫可能控制住?” 中年男子点头道:“能控制一千余人。” 曾述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问右边的男子道:“孟三,常山卫如何?” 右边的男子面露恨色道:“自从大哥失踪之后,常山卫的不少人都疏远了我,不过后来倒是用钱喂饱了些千户官,若是动手,保证能拉出三千人来。” 烛光就如此刻天上的星宿般的昏暗,却掩饰住了曾述脸上的鄙夷。 “好!” 曾述振奋的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于咱们!” 彭旭也激动的道:“曾大人,那宫中可准备好了?” 曾述笑道:“太子多次说要削减宫中的人数,那些内侍们暗地里恨死他了,所以这就是殿下的好处了,区区的小事,自然有人去动手,而你们就要做好准备,只等信号一至,就马上动手,然后咱们也算是……哈哈哈!” “哈哈哈哈!” 压抑,但却带着兴奋和野心的笑声充满了这个房间。 昏暗的烛光把四人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那身影竟在轻微晃动着,仿佛是鬼魅。 正文 第1309章 近乎于玩笑的夜袭 第1309章 近乎于玩笑的夜袭 风吹过,一片乌云遮住了冷清的月亮,反馈到地面上,就是一片黑暗。 今晚守岁,张淑慧和小白在玩方醒给的玻珠棋,那浑圆的五色玻璃球如果拿到外面去卖的话,一颗估摸着就能让一户人家脱贫。 “呀!算错啦!” 小白沮丧的看着自己在最前方的玻珠孤立无援,然后看了正坐在边上看书的方醒一眼。 土豆和平安在炕上弹玻珠,这还是方醒教的,打中对方的玻珠就赢,两小屁孩玩的不亦乐乎。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鸟鸣,张淑慧好奇的道:“这时候居然还有鸟儿在吗?这可是吉兆。” “嗯,淑慧所见不差。” 方醒把书缓缓合上,然后起身道:“土豆和平安跟我到前院去巡查一番。” “好!” 方醒把两孩子拎下来,让他们自己穿鞋,然后每人套了一件外套。 “夫君快去快回啊!” “少爷看好平安,我赢了就去寻你们。” 小白输了一局心中不服气,非要再战一盘。 方醒点点头,过去看了躺在炕上的无忧一眼,笑道:“无忧宝贝可想去吗?” 无忧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方醒微微摇头道:“小宝贝太小了,等大些爹再带你上街,喜欢什么爹就给你买什么。” 无忧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方醒恋恋不舍的摸摸她的脸蛋,然后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儿子出去。 出了房门,邓嬷嬷和秦嬷嬷刚好在外面,方醒对着她们点点头,邓嬷嬷就扶着腰间的细剑说道:“老爷放心。” “我自然是放心的。” 方醒随即召唤了铃铛,大虫和小虫也屁颠屁颠的跟着来了。 三人三狗去了前院,秦嬷嬷看着背影说道:“大过年的都不消停,这是来找死呢!” 邓嬷嬷冷冷的道:“陛下年老,各方云动也是必然,想想太祖高皇帝在时,临去前宫中风云诡异,若不是太祖高皇帝早有吩咐,早就乱成一团了。” 秦嬷嬷叹道:“是啊!那时候咱们还懵懵懂懂的不懂事,好在也熬过来了,只怕以后咱们要各自跟着二位少爷去了。” “不一定。” 邓嬷嬷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你没看老爷对小姐的宠爱?” 秦嬷嬷恍然大悟道:“是了,看老爷的样子,以后小姐怕是想摘星辰都行。等小姐年长,说不定老爷会让咱们跟着她。” “祸福未定,得看老爷和夫人对小姐的教导,还有她未来的夫婿如何。” “不,老爷这等人若是得知小姐的夫婿不好,怕是会打死他。” “嗯,好了,咱们进去吧。” …… 前院,方醒负手站在紧闭的大门后面,小刀正在禀告。 “老爷,东南方向三里多的林子里有十余骑,兵器都是长刀,没弓箭。” 大过年的用弓箭,那就是给朱棣下重手去查的傻缺行径。 而十余骑的突袭,大可被认定为洗劫。 此时北方的民风尚未颓废,不时能听到某处有悍匪袭击士绅田庄的消息。 方醒回身,看着在寒冷中被包裹的圆滚滚的两个儿子,沉声道:“那便不是来下杀手的,应该是以震慑或是示威为主,目的……不明!” 方五问道:“老爷,那咱们是主动出击还是……” “不用了。” 方醒淡淡的道:“主动出击,那便是在过年时动兵戈,都查院那些家伙只要得到消息,估摸着连年都不过,必然会弹章满天飞。陛下能过的年……不多了,且安生些吧!” 方五默然,“是,小的明白了,随意击溃即可。” 方醒点点头道:“嗯,对于炮灰无需着力太多,我只是在想着,他们冒险来骚扰一番,究竟目的何在。” 十余骑来突袭方家庄,在方醒看来就是个笑话和恶作剧。 这是谁的手笔呢? 若是事先没有侦探到的话,这些人是能让方家庄乱上一阵。 可也仅仅是乱上一阵而已,随后家丁们的追杀会让他们做噩梦。 方醒走过去,让人找来三张椅子,然后就和两个儿子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静静的等待着。 子时已过,方醒依然在端坐着,而土豆却已经在点头了——瞌睡来了。 大概是白天玩的不够疯,所以平安还有精神,他问道:“爹,咱们是在等坏人吗?” “对!” 方醒摸摸他的脸蛋,有些冷,就吩咐道:“去厨房弄两碗姜汤来,加红糖。” 土豆被声音惊了一下,身子瞬间失控,就一头往地上栽去。 方醒随手拉住了他,说道:“很快了,土豆再坚持一下。” 土豆把头靠在方醒的手臂上,有些发蒙的道:“爹,新年了吗?” 方醒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手表道:“还有一刻钟多些。” “大哥,挺住。” 平安在边上来了这么一句,方醒不禁笑着揉揉他的头道:“是坚持住。” “老爷,有信号了。” 小刀在墙上低声道,方醒点点头,土豆的睡意全无,而平安已经在央求方醒给他把刀子自卫。 “你们还小,大些吧。” 一直趴在方醒脚边的铃铛突然耳朵竖起,接着起身,大虫和小虫也跟着照做。 “他们开始进庄了,咦!老爷,他们没下马。” “多半是带着火油,准备放把火就跑,顺便让庄上和家里惊作一团的小把戏罢了,准备。” 方五应诺,然后带着人把马匹牵过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 “老爷,会不会惊到夫人她们?” “不会……”方醒突然皱眉道:“可无忧肯定在睡觉,要是被惊醒……罢了,动手!” 哎!我的无忧小宝贝啊! 方醒嘱咐道:“动静尽量小些,不过也别太忌讳!” 方五点头,然后带人上马,小刀也跳下来说道:“三百步。”然后他就和另一名家丁走到门后,准备开门。 三百步啊! 方醒微微一笑,看着走过来的解缙和黄钟道:“今夜倒也不寂寞,且等收拾了这些毛贼,咱们三人喝一杯!” 这时大门猛地被拉开,方五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 “有人!” 外面一声尖叫,解缙笑道:“悠悠睡着了,老夫也无所事事,这就去看看有什么下酒好菜。” 黄钟也不见紧张的说道:“先前我看过了,下酒菜不少,拿些冷盘就是了。” “他们有准备!撤!” 外面的敌人看到大门打开时就觉得不对了,等家丁们闷声冲出去,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铃铛一声低嚎,然后带着大虫和小虫也冲了出去。 “杀!” 外面传来了一声厉喝,土豆不禁起身道:“爹,去杀坏人!” 方醒笑道:“杀就免了,出去看看吧。” 土豆欢喜的牵着平安走到大门边上,听着马蹄声远去,失望的道:“爹,好像都跑了。” “有铃铛在呢,他们的马被冻了半天,跑不动。” 顶点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310章 过年的杀戮 武廷益从未想过自己有做贼的一天,很憋屈,却也很无奈。小说 他穷,在地下赌坊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所以必须要弄钱,否则他担心自己这个年会过的不好,有很大的几率会横尸街头。 所以在有人拿出两百贯的定金请他出手去骚扰方家庄时,他一点犹豫都没有,觉得此事做得。 实际上也是如此,他带着一干穷疯的狐朋狗友们潜伏在树林中,被冻的和狗差不多,可机会还是来了。 一路潜行到了庄里,当看到方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武廷益不禁狂喜。 他不担心事后收不到尾款,因为那个中人已经被他的两个兄弟给看住了,若是敢耍赖,他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人丢进山里去喂野兽。 可当方家的大门打开时,他的心瞬间就冷成了冰团。 就算是有人要出去办事,最多是开角门。 开大门,必须是家主出征或是凯旋归来,以及一些重大的日子。 所以当大门打开时,武廷益毫不犹豫的就带着手下的兄弟开始跑路。 不跑不行啊!方家庄的家丁们都是从沙场上回来的杀神,他们这等最多算是半个悍匪的组合哪里会是对手。 黑暗中,武廷益刚开始还想着把手下的这帮子人都带回去,可等后面有人喊一声弩箭之后,他就决定马上逃跑,朝着北方逃跑,永远都不会再回北平。 “啊!” 弩箭的破空声很小,几乎听不到,只有从惨叫声中去判断对手的实力。 武廷益想狂奔,可马儿却因为寒冷提不起速。 “快!再快些!” 武廷益拼命的抽打着马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大乐。 后面的家丁们都止住了马,正在圈住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喝令下马投降。 这是放弃追我了吗? 武廷益的身体刚一放松,眼角就瞟到了一个黑影跃起。 不是人影,什么玩意儿? 武廷益只来得转过这个念头,黑影就咬住了马儿的腿,随后一个咬合。 “咿律律!” 马儿一声长嘶,武廷益就觉得身体一沉,接着就从马背上向前飞了出去。 “嘭!” 这边是土路,被冻得硬邦邦的,武廷益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觉得身体已经散架了。 可小命要紧啊! 他奋力的挣扎着起身,刚想回头,背上就被重重的冲击了一下,紧接着脚腕一阵剧痛传来,让他不禁惨嚎了一声。 是狗还是狼!? 黑夜中,武廷益奋力的在地上翻过身来,挣脱了脚腕上的利齿,然后就看到了三条眼睛发绿的狗。 铃铛的身体凌空跃过,武廷益手中无刀,只得奋力的在地上翻滚,而在等待机会的大虫和小虫在铃铛的带动下,冲上来就咬住了武廷益的双手,而铃铛…… “铃铛,不要咬死他……” 因为一交手就发现对手不是武人,所以方五就放任铃铛带着儿子去追杀武廷益。可等他们逼降了那些敌人后,刚追过来,却发现铃铛已经动了杀机。 “不……” 铃铛已经张开了嘴,冲着武廷益的咽喉咬来。 武廷益拼命的想夺回双手的控制权,却把大虫和小虫的凶性给逼了出来,顿时两副利齿用力一咬,他的臂骨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啊……” 手臂处传来的剧痛让武廷益不禁惨叫起来,可这个惨叫声旋即湮灭。 “咔嚓!” 方五无奈的看着铃铛咬住了敌人的咽喉,然后奋力一拖,场面惨不忍睹。 …… “平安,你怕吗?” 外面黑乎乎的,远处偶尔传来一声惨叫。 寒风中,极目四望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平安摇摇头,仰头道:“大哥,他们跑了。” 土豆侧身,歪头看着平安道:“你就是不喜欢说话,爹可是说了,你再不喜欢说话,就送你去最吵闹的地方。” 平安有些困惑的道:“说话多了不好。” “是吗?” “嗯。” “来了来了!平安,他们回来了!” “你们都进来。” 方醒出现在两人的身后,一手一个,把两孩子拎了进去。 “好了,已经是新年了,回去睡觉,免得你们的母亲担心。” 方醒赶走了两个儿子,铃铛已经带着大虫小虫回来了,看着它喘息的模样,嘴角还有红色,方醒心中微叹,就说道:“你们先问问,我带它们去洗洗。” 方醒对这些人的口供不感兴趣,太弱了,这般弱的敌人,可想而知他们的地位。 炮灰! 带着三条狗进了内院,方醒没惊动张淑慧她们,叫来丫鬟去烧了热水,然后就找了个空房间给它们洗澡。 铃铛还好,眼神又恢复了冷漠,而大虫和小虫却有些兴奋,不时的张开嘴,想寻找目标。 “啪!” “啪!” 方醒一只狗给了一巴掌,喝道:“都老实点,不然就到前院去安家。” 两只狗还想反抗一番,等铃铛的咽喉中发出低嚎,这才消停。 “小混蛋!” 方醒看到两只狗都委屈的在哼,就笑骂着。 这边轻松写意,柴房中,很快就结束了审讯的方五骂道:“果然是这些杂碎,没价值,明日……明日看看哪个衙门有人,叫他们来领走。” 没有价值的俘虏,自然不能留在方家吃白饭。 而在北平城的一家地下赌坊的暗间里,两个男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咽喉处都有伤口,很深,喉管和动脉都被割断了,满屋子的血让人无法下脚,血腥味浓烈。 …… 第二天消息就散播出去了,只是大年初一,知道的也最多是幸灾乐祸一番,接着就要开始忙碌了。 朱棣不忙碌,宫中过年自然有王贵妃和那些太监们布置。 “都是青皮?” “是的陛下。” 孙祥的面色微红,如果凑近的话,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朱棣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必等年后了,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杀了。” 新年第一天就杀人,刽子手都找不到啊! 孙祥没辙,派人去了刑部传令,可刑部却不接这茬刽子手们不会在正月砍头,当然,如果不介意这批刽子手废掉的话,那么刑部可以出手。 “果真是这么说的?” 孙祥轻轻拨动着佛珠,看似平静的问道,可他的脖子后面的筋却在微微跳动着。 魏青的手臂已经好了,刚才就是他去的刑部。 “公公,下官找到了吴中家,吴中说了,陛下也知道那些刽子手的规矩,也不会逼着他们坏规矩,所以这事多半是要落在咱们东厂的身上。” 陈桂喝道:“哪有这样的事,大过年的谁愿意去杀人?” 呃…… 魏青无语,东厂的不愿意在过年期间杀人,难道人家刑部的就乐意? 而且朱棣也没有指定由刑部的人来动手,这个就是…… 难道陛下对我不满了吗? 孙祥脖子后面的筋停止了跳动,渐渐隐入皮下。 佛珠被拨动的越发的规矩了,孙祥淡淡的道:“那便由我们的人来动手吧。” 魏青的面色一变,正准备应下来,孙祥却慢条斯理的道:“大过年的杀戮不祥,你是老人了,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可沾染了煞气去侍奉陛下,这样,咱家记得不是新进了十多个新人吗?让他们去,事后让他们去庙里斋戒几日,钱钞由咱家出了。” 魏青的鼻子一酸,跪下道:“多谢……公公。” 陈桂笑道:“公公慈悲心肠,你等以后当好生牢记他老人家的话才是,莫要疏忽了。” 魏青没说话,只是磕了个头,起身道:“公公,下官这就去安排。” 等魏青走了之后,陈桂笑道:“公公这般处置再恰当不过了,陛下那边想必会满意的。” 孙祥没说话,渐渐的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缓缓拨动,室内渐渐的安静下来。 陈桂没有尴尬,瞟了孙祥一眼后,踮脚走了出去。 室内的孙祥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正文 第1311章 永乐二十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感谢众筹的各位书友,第四十一、四十二位盟主诞生! “热三伏,冻三九,田间地头,饿死狗!” 于谦回来了,大年初一的上午,他黑不溜秋,瘦了一圈,带着一身尘土回到了北平城。 先回家去和妻子打个招呼,于谦顾不上洗漱,就赶紧出城去了方家。 方醒听到于谦求见也没当回事,可等看到和一个乡下老农般的于谦出现时,不禁愣住了。 “廷益这是去了哪?” 于谦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伯爷,下官去了乡间,太穷,下官……” 眼前这人干瘦干瘦的,若不是那双倔强的眼睛,方醒根本就认不出来。 “你一直在那里?” “嗯。” 于谦舔舔嘴唇道:“穷,而且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要缴税,恍如世外桃……哎!苦啊!还愚昧!” 方醒叫人去拿了温开水来,于谦仰头就是一大碗,然后意犹未尽的道:“那里水源不便,土地也贫瘠,可赋税役使却是少不了的,那些百姓整日就靠着那点薄田度日,交了赋税之后就……几乎只能是吊命,没办法,只能在山里去找吃食,不然会饿死人。” “土豆呢?他们没种?” 方醒有些诧异,就算是薄田,可只要种下土豆,至少是能吃饱饭。 于谦苦笑道:“各地分配土豆种时大多是先给了当地的豪绅,最后才能到百姓,所以不少地方还没种下。” 方醒无奈的道:“这些事如千丝万缕,若是等一一捋顺,何其难也!” 唯一的办法就是考核制,定下目标,完不成罚,完成了奖赏。 “那你在哪里干什么?” “帮他们找地方开荒。” 于谦说起这个就一脸的振奋,“下官找到了荒地,老农说是好地,只要养几年就是上等田。” “手续办了吗?” “办了。” 于谦显得有些怒气冲冲,“那些官吏果真是不要脸,那是荒地,却百般为难,若不是下官搬出了……呃!下官借用了伯爷的名头才办下来的,而且还答应给土豆种。” “没事。” 方醒宽容的道:“你既然用在正途,那我只有欢喜的份。” 于谦拱手道:“下官冒犯,只是当时忍不得,和那些人打了一架,后来不得已才把伯爷的名头拿出来吓唬他们,后来想着干脆就顺便把事情给办了,惭愧!” 还打架,方醒能想象到那些官吏的嘴脸,而于谦的愤怒自然会被引爆。 “你先回去过年,回头我这边给人打个招呼,这等官吏留不得了。” 于谦摇头道:“伯爷,这是钦差大臣的那一套,治标不治本啊!” 方醒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说道:“此事不可急,你既然想做事,那就沉下去,慢慢来。” 于谦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方醒摇摇头道:“时机不到,而且大明从上到下的利益牵引有多大你可知道?若是愣头青般的去革新,那你连做商鞅的机会都没有。” 商鞅好歹是革新成功了,哪怕身死,可却名传千古。 于谦想了想,拱手道:“是下官性急了,多谢伯爷解惑,下官告辞。” 方醒也不留客,说道:“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家里准备了不少年货,吃不完只能送人,你且带些回去。” 吃的啊! 那个没事,反正自己在方家吃住了那么久。 于谦谢了方醒,等被方家的马车送到家门口,然后看着车夫卸货时,就惊呆了。 “都是吃的?” 确实都是吃的,可数量多了些,种类多了些,许多东西于谦的妻子都没见过。 “夫君,那是啥?” “那是火腿。” “好大啊……” …… 初五是个好日子,一大早朱瞻基就和胡善祥进了宫,先去朱棣那里请安。 朱棣今天显得格外的精神,朱瞻基到时,他正在和王贵妃说话,而婉婉就在他的寝宫里整理东西。 “来的早了些!” 朱棣看了胡善祥一眼,皱眉道:“既然来了,就赶紧去你父亲那边歇息着。” 胡善祥是第一次看到朱棣皱眉,顿时被吓到了,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哎!还是个丫头啊! 朱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然后又挤出一个微笑来,说道:“无事,朕这边人多事杂,你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去歇息着,等晚上再来用饭。” 胡善祥在娘家时就听闻朱棣性格火爆,等嫁进太孙府后,从那些侍女嬷嬷们的嘴里,更是得知朱棣从未笑过的传闻,所以一下就被这个笑容给惊住了。 朱棣无奈之极,只得板着脸端坐在那里。 王贵妃都快忍不住想笑了,见状赶紧说道:“太孙妃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大哥,大嫂!” 婉婉脸蛋红彤彤的跑出来,欢喜的喊道。 朱瞻基笑道:“脸都黑了,赶紧去洗吧,我先过去了。” 婉婉摸了一把脸蛋,结果反而更脏了,顿时让朱瞻基笑了起来。 朱棣摇头道:“快去快去!” 朱瞻基笑道:“孙儿自然是不如婉婉讨皇爷爷欢喜,所以这就不碍眼了。” 朱棣顺手抓了茶杯在手,作势欲扔,朱瞻基赶紧认错,然后带着胡善祥去了。 等人一走,朱棣忍不住就笑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冷漠脸。 王贵妃笑道:“有婉婉在,臣妾就觉得乐的不行,没想到太孙也是个促狭的,倒是让臣妾今日多笑一会儿。” 朱棣看着婉婉又进去了,就说道:“晚些让人看好婉婉,莫要病了。” 此刻的朱棣就和百姓家的老爷爷一样的唠叨! 王贵妃又想笑了,然后看着外面,突然欢喜的道:“下雪了!” 朱棣随口道:“哪年不下雪,今年不是下过好几场了吗。” 王贵妃起身走出去,看着漫天的雪花飞舞,不禁喜道:“陛下,瑞雪兆丰年呢!是个好兆头。” “瑞雪啊……” 朱棣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北京燕王府时,那时候看到飘雪,总感觉自己今年就过不下去了,兴许金陵的大军马上就会北上。 “皇爷爷,堆雪人!” 婉婉听到下雪就喜滋滋的跑出来,后面跟着个嬷嬷在追,追上后就赶紧拿大氅被婉婉披上。 朱棣起身道:“好,且等明日吧,明日肯定雪厚,到时候就给你堆个雪人。” 婉婉拍手欢喜的道:“皇爷爷真好!咱们多堆几个吧。” “好!” 朱棣走出去,站在外面,看着朱高燧一家正缓缓而来。 永乐十九年,就这么匆匆而来…… 正文 第1312章 春风 感谢书友:“深圳大屠夫”的万赏! …… “永乐二十年,是个好日子啊!” 看着朱高燧进了皇城,曾述笑眯眯的说道,可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策马掉头,曾述一溜烟就到了那家客栈的后门处。 “春风!” 敲门之后,曾述说了春风,随即后门打开。 等他进去之后,开门的男子猛地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把门关上。 二楼的那个房间里,三个人都在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脚步声不算重,可曾述的突然出现还是吓了他们一跳,那个孟三猛地起身退到窗户边,作势要往下跳。 “跳啊!” 曾述走到门口,看到这个画面觉得很清奇,就冷冷的道:“跳下去,保证死不了。” 孟三看到是曾述,讪讪的关了窗户。 “如何?” 彭旭盯着曾述,眼中全是兴奋。 曾述有一瞬失神,他在想当年朱棣决定起兵时,手下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难道不行?” 彭旭的面色一冷,“曾大人,若是事败,你我都得到西市去走一遭,所以有消息就赶紧说,大家群策群力,还能想个办法。” 孟三的腿已经在打哆嗦了,曾述冷声道:“慌什么?急什么?” 坐下后,曾述缓缓打量着三人,低声道:“春风,已经来了。” …… “好冷啊!啥时候来一阵春风就好了。” 光禄寺的大厨房里全是水汽蒸腾,不熟悉的根本就看不清人。 灶上架着锅,此时大多是在蒸煮着一些耗时长的食材,等到下午才开始做菜。 一个帮厨的小太监往灶边靠,搓着手道:“咱们在厨房还好,那些在外面扫地洗衣的才是煎熬,那手估摸着都不是自己的了。” 灶上的厨子怒道:“特么的!你来这里试试?全身的汗,等出去一吹风,全身打冷颤,弄不好晚上就在床上挺尸。” 小太监往大锅里瞅了一眼,垂涎道:“马师傅,晚上咱们也能弄一顿好吃的吧?” “滚!到时候自然有。” 马师傅挥舞着锅铲赶走了小太监,骂骂咧咧的道:“最近查的严,想带些东西回家都不行。” “老马,得了吧,咱们在光禄寺还好些,没被割一刀就算是不错了。” 带家伙事的男人就别想在内宫久呆! 马师傅放下锅铲,走到门口看了看,欢喜的道:“感觉有春天的味道了呢!” … “你二叔的心情不大愉悦,晚些你和你弟弟妹妹们说说,让他们不要惹事。” 朱高炽没感受到春风,所以面色冷淡。 朱瞻基点头应了,朱高炽才笑道:“今年是你皇爷爷御极二十年的日子,所以宫中准备了歌舞,等元宵节时更是热闹,到时候允了你弟弟妹妹们上街看灯,你记得看好他们。” “是。” 朱瞻基觉得朱棣这些年的执政就是个伟大的成就,是该庆祝一番。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说道:“方家在年前一天被人偷袭,好在没事,不过和辛老七等人的事联系在一起看的话,多半是有人在弄鬼,过完年你去看看,别冷了方醒的心。” “是,父亲。” 朱瞻基起身告退,朱高炽说道:“去看看你弟弟们吧,好歹也多说说话,免得以后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一个隐晦的批评,朱瞻基急忙应了,然后出去。 太子妃那里热闹非凡,朱高炽的女人们和孩子们都在,胡善祥到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太孙妃这怀相多半是儿子啊!” “可不是,这福气可是不得了,陛下御极二十年时出生,想必以后会是万般宠爱吧。” “这孩子以后多半有陛下的风采,大明……” 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圈下面的人,喧嚣才停止,然后她笑道:“你且过来,坐一会儿就去后面歇息。” 胡善祥从两排人的中间走来,瞬间,所有人的脚都在往回收,就怕触碰到。 这便是太孙妃这个头衔的威力,当然,还有朱棣对朱瞻基的宠爱,和太子妃在现场的镇压。 否则这些‘久经沙场’的女人们绝对会让胡善祥感到‘宾至如归’,还找不到发火的由头。 太子妃微笑着,等胡善祥过来,就叫人扶着她坐在自己下首的椅子上。 “你还小,且听听就罢。” 这是在护犊子,不愿意下面的那些‘老鬼’们去给胡善祥‘上课’。 胡善祥笑了笑,“多谢母亲。” 嗯,是个不错的女子,虽然不算是绝色,可却有一番娴静的气质在里头。 看到太子妃要护犊子,那些女人们就无聊的扯起了衣服脂粉这些事,把边上的孩子们听的眼皮子打架。 太子妃看到胡善祥有些孤单,就俯身过去,低声道:“这便是一条万人簇拥的风光路,而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学会忍耐和寂寞。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仰望你,你要学会驾驭自己的身份……” 万人簇拥吗? 胡善祥有些迷茫…… …… “咱们过年有些孤单,不过却能吃到不少好东西。” 厨房里,莫愁有些手忙脚乱的在收拾螃蟹,好在螃蟹的身上都有绳子绑着。她一边把螃蟹丢进盆里洗刷,一边说道:“要弟,你说北平今日可热闹吗?” 要弟蹲在地上收拾猪蹄,闻言就说道:“小姐,北平城要十五才热闹,金陵以前也是这般,只是迁都了,金陵就成了后娘养的。” “粗俗!” 莫愁洗刷干净后,就把螃蟹放进蒸笼里,要弟过来添了柴,然后拨动了几下,火就大了起来。 “小姐,这螃蟹要大火蒸,不然味道就不好了。” 嗯! 莫愁点点头,看着蒸汽一点点的起来,渐渐的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耳边是要弟粗声粗气的说着话,就像是寺里午后的钟声,催人睡意。 “小姐,大市场就要建好了,估摸着过完年就会发租,咱们是不是去租一间店铺来,到时候那边人多,每日的饭菜要不少呢……” “小姐,男人都喜欢娇弱的女子,可若是那女子能干,与众不同,他们也喜欢呢!就像是我,以前那些男的我都觉得不行,后来有个瘦小的,却肯在三九天下水抓鱼,那个我就喜欢,总觉得他很厉害……” 莫愁伸出手去触摸着边缘的蒸汽,眉间轻蹙着,想起了那首歌,那个人…… 你在干什么呢? 正文 第1313章 尴尬的巧遇 方醒在街上,很痛苦。 一大早两个孩子就嚷着要逛街,可方醒还在禁足期,没辙啊! 可看着俩孩子的期盼眼神,方醒也顾不得了,就让张淑慧给自己化妆,然后带着一家人进了北平城。 大街上人潮人海,方醒在马车里揽镜自照,看着镜子里粗眉、嘴巴还有些泛白的男人,他嘟囔道:“哪有这般化妆的,看着就……” “爹,你好俊。” 土豆被张淑慧捅了两下肩膀,就违心的夸赞道。 “是吗?” 平安被小白用眼神逼着,木然的道:“爹,你最漂亮。” 呃! 方醒无语,说道:“漂亮是说女人,男人要夸帅、英俊、玉树临风……翩翩君子。” 平安纠结的道:“爹,你……帅。” “哈哈哈哈!乖儿子!” 方醒一人亲了一口,然后一把抢过无忧,看到她睁开眼睛在发呆,就欢喜的道:“无忧小宝贝,爹帅不帅?” 无忧的视线转移,茫然的在四处看着。 “哎!我的宝贝不理人啊!” 俩儿子相对无言,都觉得自从无忧出生之后,他们在家里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了。 张淑慧笑道:“罢了,夫君,咱们这就下车吧?” 小白早就忍耐不住了,当先掀开车帘往外看,然后欢呼道:“少爷,好些人啊!” 一家子下了车,跟随着人流缓缓而行,感受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方醒抱着无忧,看着俩媳妇带着俩孩子在那些路边摊挑选东西,还兴致勃勃的砍价。 “无忧宝贝,快快长大吧,爹到时候带你逛街,咱们想买啥就买啥。” 方醒用额头贴着无忧的额头,看着那黑黝黝的眼睛,心都软作一团。 无忧突然吐了个泡泡,顿时方醒就抬头喜道:“我闺女吐的泡泡都这般的圆!果然是……呃……” “陛……” 方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对面走来的朱棣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贵妃在他的身边捂嘴偷笑。 “你这个……还会化妆?” 朱棣的嘴角抽搐着,大胡子跟着一翘一翘的,眼睛不住的眨巴着。 场面很滑稽,王贵妃再也忍不住了,扭头噗嗤一笑。 一个被禁足的伯爷,抱着吐泡泡的闺女大摇大摆的上街,而且很自信化妆术能瞒过别人。 而一位本该在宫中准备家宴的皇帝,居然带着女人也悄然出来逛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方醒抱着无忧,胡乱的拱手道:“那个……陛下啊!臣万死……” 所幸左右都被朱棣的侍卫给挡住了人群,所以方醒的话没被人听到。 朱棣冷哼道:“且跟着朕走。” 方醒苦着脸,用下巴指着无忧道:“陛下,臣女会哭闹。” 朱棣不屑的道:“你以为朕没听过孩子哭闹吗?瞻基小时候,朕还…少啰嗦!” 那边的张淑慧也发现不对了,就带着孩子们过来,小白一看朱棣的模样,就有些发憷。 “咳咳!这位是宫中的大老爷。” 方醒尴尬的介绍道。 张淑慧马上就明白了,福身道:“见过大老爷。” “见过大老爷。” 俩孩子和小白也行礼,朱棣看着有些眼红,就微微颔首,然后当先往前。 小白不傻,很快就猜到了朱棣的身份,就低声嘱咐着两个孩子别闹。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在街上占据了不小的地方,有眼力见的看到外围的侍卫就知道是权贵出行,没眼力见的看到王贵妃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却风韵犹存,而张淑慧和小白更是让人馋涎欲滴。 侍卫们阻拦了几个浪荡子的靠近,朱棣瞥了一眼,然后就进了家首饰店。 “你在宫……家里也少出门,今日便挑挑吧。” 王贵妃看着首饰店里的布置,突然眨着眼睛笑道:“当年在家中时也去过首饰店,只是那家好小,而且首饰也有些粗糙,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 朱棣不自在的道:“那便去挑吧,带着钱钞呢!” 王贵妃嫣然一笑,脚步轻盈的走过去。 店里的女伙计一看连大门都被这群人堵住了,就知道来了尊客,于是不敢怠慢,一路跟着介绍。 方醒觉得不大公平,就说道:“淑慧,你们也去挑挑。” 张淑慧偷瞥了朱棣一眼,看到他面色如常,好像在想事,这才敢拉着小白过去。 “来来来!你们来帮我挑一下。” 王贵妃笑着招手。 朱棣皱眉看着这一幕,突然问道:“听闻你身家甚为丰厚?” 方醒无辜的道:“这是谣传!臣家中到现在都还在欠债呢!” 外面有人不满意的在高喊,大太监出去处理了一下,回来说道:“是定国公的家人。” 朱棣理都不理,大太监就说道:“已经劝走了。” 劝个毛线,大太监一现身,估摸着徐景昌的家人都快被吓尿了。 三个女人开始放松,叽叽喳喳的问着伙计。 “聚宝山卫过年可松懈了?” 方醒眼睛一眯,说道:“没有,臣交代过,哪怕是过年,必须要有一半人处于枕戈待旦的状态,随时能出动。” 朱棣不再说话,等王贵妃选好首饰后,径直便走了。 “走,咱们继续逛。” 既然被朱棣看到了,方醒就准备带着家人好好的玩玩。 一家人刚准备出门,一个女伙计上前为难的道:“客人,先前买的东西……” “没付账?” 刚才大太监不是过去…… 女伙计微笑道:“没有,想必和您是莫逆之交吧。” 这话说的太好了,让方醒都不禁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伙计。 你要是不付账,那就不是莫逆之交。 这年头权贵之间是万万不会为了点钱而翻脸的,这话再妥当不过了,还不得罪人。 “多少钱?” “三百零九贯,小的做主,把那九贯免了。” 方醒的眼皮子在狂跳着,然后拿出钱袋,付掉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女伙计接过宝钞,笑吟吟的道:“欢迎客人下次再来。” “不来了,还有,那人和我不是莫逆之交。” 出去之后,张淑慧笑道:“夫君别恼火,一般人想替陛下付账都不能呢!” 方醒看到无忧已经睡着了,就把盖头盖了半边,随口道:“那可是三百贯啊!” “陛下晚上还得家宴,娘娘难得出来一次……” “家宴……” 正文 第1314章 一步错,步步错 感谢教主! 夜幕降临,朱瞻基打头,带着一队弟弟妹妹到了大殿外。 朱瞻墡看到右边是朱高煦的家人,而朱高燧的家人居然没在,就嘀咕道:“三叔家的人呢?难道没来?那胆子可是大的没边了。” 朱瞻墉在前面挤兑道:“三叔家的人肯定先进去了,要不你进去看看?” “你别想怂恿我!” 朱瞻墡对自己这个哥哥很不满意,特别是得知婉婉这个病根不容易去之后,他甚至都想和朱瞻墉干一架。 朱瞻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长大了。” 叛逆心态谁都有,而朱瞻墉当年就是被这种心态驱使,这才干下了那件让他后悔到现在的事。 茫然的看着前方的朱瞻基,见他站着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道:“去禀告皇爷爷,就说瞻基带着弟弟妹妹来了,二叔家的也来了。” 台阶上的太监急忙躬身应命进去,那边的汉王妃对着朱瞻基颔首示意,朱瞻基回以微笑。 朱瞻圻对着朱瞻基略带谄媚的一笑,而朱瞻垣却只是点头。 朱瞻基把这些表情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道,旋即就看到朱高煦出来了。 “外面这么冷,愣着干什么?到了进来就是,等等等,等什么?” 汉王妃垂首,朱高煦就冲着现在的老大朱瞻圻喝道:“那么大的人了,还不如瞻基懂事,赶紧进去!” “是,父王。” 朱瞻圻胆怯的瞟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进去。 什么叫做等级森严,皇家就是。 朱高煦的家人只能等朱瞻基打头,带着一家子孩子进去后,才能缓缓跟上。 外面的灯笼照的亮堂堂的,可等一进大殿,顿时就觉得和白天差不多。 托大明经济一直在上升的福气,夏元吉出手也大方了不少,皇家采买日用品也开始松手了,于是那些大蜡烛就跟不要钱般的点了满大殿都是。 朱瞻基刚进来有些不适应光线骤然变亮,他微微眯眼,看到了已经坐在右边上首的朱高燧一家。 朱高燧才从前方的小门进来,多半是先去见了朱棣,显得有些兴奋,甚至是……孩子般的得意。 年少啊! 朱瞻基想起朱棣以前的那几道旨意,字里行间都把已经三十岁的朱高燧当做了未成年,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瞻基来了?” 朱高燧笑眯眯的拱拱手,然后看到先前早自己一步从朱棣那里出来的朱高煦,就勉强拱拱手道:“二哥。” 朱高煦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喝道:“那个位置是谁的?” 看着朱高煦粗大的指头方向,朱高燧压住气说道:“叫你们进来,不是让你们坐的,还不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家宴,除去太子一家在朱棣的左首之外,剩下的只能按照排行来就坐。 刚调整好座位,朱棣就来了。 朱棣在前,王贵妃稍后,然后就是朱高炽和太子妃,加上一个婉婉。 朱棣就坐,王贵妃坐在他右边下首一点。 “见过父皇。” “见过皇爷爷!” 一大堆人行礼,朱棣点点头道:“都坐下吧。” 看着这些儿孙,朱棣说道:“去岁大明蒸蒸日上,你等也大多和气,这才是我家的福气。今年要更加的努力,不可仗势欺人,不可不学无术。朕令人刊印了诸多书籍,你等要多看。上学的都要好好的,不可贪玩,否则朕必不轻饶。” “是。” 朱棣说完话,朱高炽就起身代表朱棣的儿孙们说了一番话,大致就是大明蒸蒸日上,朱棣辛苦了,我们会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听话,继续紧跟您老人家的脚步,为振兴大明的事业添砖添瓦。 往年朱高炽说完后,朱棣就会令人上菜,可他今天却迟疑了一下。目光缓缓转动,在朱瞻基那里多停留了一瞬,然后眸色微暗。 “上菜吧。” 朱棣终究没有让朱瞻基说话,随着他的吩咐,那些太监宫女们缓步而入。 家宴,开始了…… …… “今夜是个好天气!” 站在营中,辛治仰望天空,赞美着。 今夜的天空阴云密布,雪花依旧在飘洒着。 玄武卫的营房顶上都是雪,辛治心中有些火热,走到营门边,目不斜视的出去。 “本官去查看营房外面,免得下雪压垮了。” 守门的军士赞道:“辛大人果然是勤勉,我看用不了多久,等宋大人高升之后,辛大人弄不好会跳上……” “嗯,是这样,宋大人也很信任辛大人,到时候他举荐一下,可能性很大。” 他们嘴里前途无量的辛治顺着营地走了半圈,看到那个在雪地里的轿子时,不禁浑身发热。 “三娘……” 孤零零的轿子就在前方,而抬轿子的人已经退后了十多步,背身而立。 辛治走到轿前,伸手掀开厚厚的帘布,旋即就扑了进去。 “呃!” 轿内冷飕飕的,没有女人的香味,有的只是一股子煞气。 “你是谁?” 辛治从对方的腰间起身,嘶声问道,同时身体后退,准备喊人。 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他也可以说是巡查到此处,发现轿子有些诡异,就来查问。 “辛大人,三娘可好?那些银钱可用的舒坦?” “你!你是谁?” 辛治不敢再退,他拔出长刀,指着轿子低声道:“出来!” 轿子里的人没出来,而当那两名轿夫动也不动时,辛治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了。三娘的娇媚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最后化为后悔。 “那对父女刻意设局坑人,告诉你,本官大不了去出首,最多丢官。” “三娘让你控制麾下,辛大人,可成了吗?” 辛治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他颤声道:“你……你们是一伙的,想干什么?这……这可是杀头的事!” 轿子里的男人冷笑道:“你可是收了不少钱,还有,你的妻子也收了不少,你的儿子也收了,辛大人,杀头,够不够?不要低估当今陛下的狠心,和人商议谋逆,还在效忠书上盖了手印,你还想脱身吗?” “没有!没有!” 辛治无助的看着左右,“那对父女用这些来逼迫我,那日的惊马也是有意,你们,你们究竟是谁的人?” “想升官吗?不用去等宋建然腾位置了,只要今夜……今夜事成,朱雀卫的指挥使就是你的了,而且最少一个伯爵。” 辛治无力的跪在地上,内心天人交战。 “本官……愿意。” “啪啪!” 男子拍拍手,两名轿夫过来。 “看到信号就动手,不可误了时辰!我们走!” 正文 第1315章 钩吻,动机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感谢书友:“拾命的人”的万赏! …… “……祝皇爷爷身体康健,嗯……要少发脾气。” 婉婉跪在下面说了一串吉祥话,最后的少发脾气却逗笑了朱棣,他笑着道:“婉婉可想要什么?” 满堂的子孙,可朱棣的眼中就只有一个婉婉,哦,还有一个朱瞻基。 婉婉背着一串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起身道:“皇爷爷,等开春了……我们去郊游吧?” 朱棣会去郊游吗? 射猎还差不多! “好!” 朱棣淡淡的道,等婉婉喜滋滋的回位后,他举杯道:“都吃吧。” 朱瞻基跟着一起举杯,等喝了之后,他目光一转,看到婉婉在偷偷的用筷子头蘸了边上酒壶里的酒水,然后尝了一下,眉开眼笑的。 小丫头学坏了呀! 朱瞻基摇摇头,轻啜一口。 酿造酒的度数不高,口感也不错。 “大哥,我敬你一杯。” 朱高燧突然举杯起身,朱高炽笑眯眯的道:“三弟坐下,坐下,都是一家人,还弄这些繁文缛节来干什么?坐下说话。” 朱棣满意的看到朱高燧坐下,然后两兄弟喝了一杯。 而朱高煦却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朱棣看到后眉头微皱,却也不忍呵斥。 自从朱瞻壑去了之后,朱高煦就是这副模样。 这个儿子啊!哎! 朱高炽看到了朱棣的视线方向,他主动举杯道:“二弟,为兄敬你一杯。” 朱高煦正在闷头吃着一大块羊肉,闻言茫然抬头,然后才举杯道:“多谢大哥。”然后一饮而尽。 朱瞻基一直在看着,等他观察完毕之后,才发现婉婉在偷偷的倒酒,而且看她脸蛋红彤彤的模样,多半没少喝。 “婉婉!” 婉婉先把小碗藏进袖子里,然后才无辜的道:“大哥。” 朱瞻基指指自己的袖子,警告的看了看她,结果只是换来了个鬼脸。 “瞻基这些年算是大有长进,父皇,还是您会调教人。” 朱高燧看到了两兄妹之间的互动,就笑道,让朱瞻基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朱棣点点头:“瞻基这几年长进大,不管是眼光还是能力,都让朕很满意。” 朱高燧看了朱高炽一眼,却没看到失望或是木然,依然是在微笑。 朱瞻基起身道:“三叔和皇爷爷谬赞了,我还年轻,性子还稳不住,当多读书,多看人,多自省。” 朱高燧拍了一下手道:“瞻基,多读书和多自省我知道,可多看人是何意?” 朱棣微微一笑,有些得意,而朱高炽也是笑眯眯的,期待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看到婉婉把小碗放了回去,这才说道:“二叔,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朱高燧悲剧的发现自己完全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就强笑道:“瞻基这话是何意?” 朱瞻基笑道:“世人千万种,无一人相同,平时静而观之,回头推敲,自然可知此人之长短优劣,然后择其善者而从之,如此而已。” 朱高燧的眸子一缩,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侄儿的身上有着让他感到沮丧的闪光点。 所谓的静而观之,回头推敲,这只是朱瞻基含蓄的表达方式。 实际上他的意思是:平时我接触那么多臣下,仔细观察,自然会知道这些人是什么秉性,好则记下,坏也记下。 而通过观察这些人,他可以快速的成熟起来,等再过十年八年后,这样的太孙谁敢忽悠他? 至于择其善者而从之,这不过是玩笑话,堂堂大明皇储,他需要学的是朱棣的霸气和从容,而不是那些臣下的长处。 “父皇,上歌舞吧?” 朱高炽看到气氛不大对,就请示道。 朱棣点点头,大太监就出去招呼了一声,旋即一队宫女翩然而至,乐队在其后。 舞乐一起,气氛就热烈起来,朱棣令朱瞻基去主持孙辈们喝酒,结果就闹得更厉害了。 殿内虽然温暖如春,可那些菜肴放久也冷了,大太监看了看,就冲着在门内的一个太监点点头。 那太监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掀开门帘出去。 随后没多久,一队太监宫女就提着食盒来了。 门外有太监掀开门帘,他们鱼贯而入。 “哎!” 一个小太监不小心差点滑了一跤,他稳住身体后,面无人色的看着里面。等看到里面的一家子都没看到后,这才急促的喘息着走进去。 朱棣正在和王贵妃低声说话,那些太监按照位置一一换菜,而来他这边的是个小太监。 五盘菜,小太监一一摆上,然后把冷掉的剩菜一一收回去。 热气腾腾的新菜,特别是有一道朱棣爱吃的红烧羊肉。 大太监站在后面,突然身体微动,脑袋往后面倾斜,好似在听人说话,然后…… “陛下!” 这声音中带着焦急。 朱棣刚夹了一块羊肉,闻言面色未变,只是把羊肉放了回去。 大太监走过来,俯身低声说道:“陛下,送菜的那个人在路上有小动作。” “停筷!” 朱棣沉声道,下面的儿孙们都愕然,旋即有人低呼道:“难道是……” 朱瞻基看了眼前的几道热菜,目光转动,在朱高燧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王福生!” “陛下!” 一直在后面隐于黑暗中的王福生出来,单膝跪下。 朱棣的目光转过下面,“拿了刚才送菜的一干人等,令人封锁宫中,不得随意走动!” 王福生应诺而去,朱棣继续吩咐道:“让人来查验。” 大太监点头进了后面,随即出来一个矮小男子,这人谁也没见过。 男子走过来,先闻闻那些菜肴,最后又一一尝试,当他夹了一块羊肉用舌尖舔了一下后,就霍然变色道:“陛下,是钩吻!” 朱棣看着那些和羊肉混杂在一起的芹菜叶子,说道:“是哪一样?” “陛下,是直接混进了汤汁里。” 朱棣点点头道:“去看看他们的。” 居然有人下毒? 朱高炽瞬间就把筷子放下,然后看向婉婉。 婉婉有些晕乎了,已经吃了一块羊肉。 “父皇,婉婉吃了一块羊肉。” 朱高炽的声音惶然,而朱瞻基已经大步过去,把婉婉提溜出来,问道:“婉婉,可感觉哪里不对?” 婉婉皱眉道:“大哥,我想睡觉。” 那个男子下来,端起那盘羊肉查验了一番,说道:“殿下无需担忧,那人只是在陛下的那道菜里面混了毒,其他人无碍。” 朱高炽浑身一松,前俯的身体猛的坐回去,由于动作太大,差点把餐桌给掀翻了。 朱棣起身道:“来人!令聚宝山卫和朱雀卫进城!令王琰进城!同时诸卫戒备。” 有人领命去通知,朱棣看着下面的人,淡淡的道:“谁下的毒?” 动机,谁会下毒想毒死朱棣? 而有的人却在迷惑:王琰是谁? 殿内静悄悄的,大太监摆摆手,那些跳舞的宫女和乐师都被带了出去,等待甄别。 正文 第1316章 红与白,忠与奸 从初一到十五,北平城中金吾不禁。 白天的热闹还历历在目,晚上,无数人家都各自团团围在一起,吃着丰盛或是不丰盛的年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快乐。 新年来了呀! 历朝历代,只要是汉人的朝代,过年时必然是举国欢庆,而有些人却只能默默的吃完晚饭,然后守在营房之中,等待着那从未来过的军令。 朱雀卫的营房外面,两个男子打伞站在大树的后面,寒风中一动不动。 其中一人突然说道:“曾先生,还没动静。” “不急。” 曾述的声音冰冷,好像带着些遗憾。 “有动静即可。” “为何?曾先生,既然要动作,那为何不彻底的把赵王殿下推上去?” 曾述淡淡的道:“谁说不推上去?” “那……” 这时营地里有了动静,开始只是几个人在叫喊,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大的连城里都听到了。 “陛下去了,太子害死了陛下!” 曾述点点头,欣慰的道:“动起来了!人数不少。” 一袭青衫,胡须被寒风吹的微微摆动,曾述侧耳倾听着军营的左边,面露微笑。 而他身边的那人面色大变,急声道:“曾先生,有大队人马来了!难道是被人发现了吗?” 曾述左手持伞,右手握着伞柄处,微笑道:“林顺,你跟着我多久了?” 他身边的男子愕然道:“五年了。” “这五年你过的如何?” “好,以前小的吃不饱,穿不暖,这五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了,在外面也有了几个相好的……” 耳边渐渐有了马蹄声,林顺面露毅色的说道:“曾先生您先走,小的在此引开他们。” 曾述还在微笑,“还是你先走吧,顺便问一下,你可还有什么遗憾吗?” 林顺一怔,旋即嘶吼道:“曾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手中都是只有雨伞,林顺眼露凶光,什么恩人此时也顾不得了,就单手劈抓过来,顺利的抓住了曾述的领口。 “你想拿我去顶罪吗?” 林顺狞笑道:“老子拿了你去请功,懂吗?请功!你这个谋逆的罪魁祸首,不管是谁上去都会感谢老子,懂不懂?” 曾述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很从容。 “你没有遗憾了吗?” “什么遗憾?拿了你送上去,老子必然就是大功,到时候升官发财,再找几个漂亮的小妾……呃!你……” 曾述的右手在伞柄那里一抽,雪地上一道细细的反光,旋即那道细光就钻进了林顺的胸膛。 “你……” 轻轻一推,林顺倒在雪地上,身体还在挣扎着,胸膛处缓缓流出热血,热气蒸腾。 白色的雪,红色的血,红白之间竟格外的醒目和妖艳。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雪地反射着光芒,光芒中,远处行来一片阵列。 人踩在雪地里噗噗作声,当一群人步伐整齐的在踩踏着雪地时,那声音仿佛是一头洪荒巨兽在逼近。 营地里突然起了火头,有人在高喊着。 “辛治谋逆,所有人听本官的号令,集结!违令者杀之无罪!” “辛治谋逆!” 喊声渐渐大了起来,曾述看着里面的火光冲天,微笑着。 仰头,天上依然是灰蒙蒙的。 低头,曾述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一队斥候朝着这边冲过来,曾述笑弯了腰。 “何人?跪下说话!” 曾述右手微动,斥候喝道:“有兵器!弩!” 瞬间十多把弓弩对准了曾述,那箭头闪烁着寒芒。 曾述喘息着直起腰,看到营地里还在闹腾,就点点头,随即调转了手中的细剑。 “噗!” 曾述双膝跪地,然后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夜空,喃喃的……. 一名斥候策马上前,就听到了他最后的话。 “大明啊……” “他说什么?” 另一个斥候上来问道。 “大明啊……” 曾述的身体猛的往前栽倒,细剑从背后穿透。 “殿下啊……” 曾述微笑着,努力抬头,透过马腿,看到一列列的军士轰然加速,朝着朱雀卫的营地扑去,就笑了笑,然后脑袋一沉…… “检查他的身份。” 一个斥候下马走过去,把曾述翻过身来,然后搜身。 “围住!喊话!” 方醒命令完毕,然后策马过来,看了曾述一眼,讶然道:“是赵王的幕僚曾述。” “兴和伯,这……” 王贺瘦了一圈,看着竟然有些英俊的味道。他闻言大惊,低声道:“难道是赵王要谋逆?” 方醒看着皇城方向道:“应该是。” 营地里刀光剑影,辛治的麾下大半都跪地表示自己没参与谋逆,只剩下三百多人围成一团。 宋建然面色冷峻,盯着人群中间的辛治喝道:“辛治,谋逆大罪不可赦,不想受苦就主动请降!” 辛治绝望的道:“都特么的是骗子!平时给了多少好处,关键时候都降了!可老子告诉你们,陛下肯定去了!” 陛下…… 宋建然闭上眼睛,他知道辛治也算是将才,不可能单独起事,那么内宫必然有人同步动手。 “大人,外面有人!” 这时身后有人喊道,宋建然痛苦的道:“告诉他们,本官已经控制住了叛逆。” 这肯定是奉命前来镇压的人,宋建然此刻只恨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辛治的异常。 如果在援军到来之前能镇压下去,那么他宋建然就是有功无过,最少也是功过相抵。 可援军已到,功劳已经离他远去,一个统军不严的罪名是免不了的。 “奉陛下令,聚宝山卫镇压叛逆,营中所有人丢弃武器集结!违令者杀!” “嘭!” 营门被人冲开,一队队军士在火光中走来。 所有的火枪全都上了刺刀,寒光闪闪间,刺痛了宋建然的双眸。 “大人……” 他手下的将官们都知道丢弃武器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方醒已经把他们全都定为了叛逆。 宋建然嘿然一声,然后喊道:“退后,放下武器!” 军令如山,包围着辛治的大队军士都缓缓后退,在三十步开外停住列阵,并顺着把武器放下。 辛治看着那些阵列疾步而来,心中绝望之下就喊道:“本官是被人给……” “噗!” 身后的一拳直接把辛治打的翻了白眼,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小的只是被辛治蒙骗,已经擒住了这个叛逆。” 一个军士把辛治压在地上,然后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把他给绑了起来。 雪花飞舞,透过雪花,方醒冷冷的道:“蠢货!” 宋建然茫然的看着方醒,他记得方醒以前在聚宝山卫有过这样的规矩。 百户官以上如果带人密议,知情者举报有功无过,而且不许谁泄露举报者的身份,一旦泄露,当事人杀! 别人教了,可我却没有认真学…… 正文 第1317章 儿戏般的谋逆 嘴里发苦、发麻,身上发软,头晕目眩,爵士大抵是出了些小问题。嗯,不过请大家放心,不会影响更新。 今夜的京城冷冷清清的,那些百姓都不敢出门。 街上全是军士,气氛肃然。 方醒进城时,看到守门的军士陌生,而且目光冷肃,就问道:“可是王琰来了?” 那小旗官闻言愕然,然后打量着方醒,喝道:“你何人?” “本人兴和伯方醒,和你们王大人打过几次交道。” “可是兴和伯?” 城里一队骑兵冲过来,王琰打头,他的身上带着血迹。 方醒问道:“王大人,还有谁谋逆?” 王琰对着方醒点点头道:“还有羽林前卫,彭旭作乱,不过被我平息。” “那常山卫的人呢?” “常山卫就是一个孟三,加几个乱党,刚开始就被内部扑灭了。” 方醒皱眉道:“不对啊!这么算下来,也就是朱雀卫那边动静大些,可也翻不起浪……” 王琰赞同道:“是,本来我准备带人去朱雀卫增援你,可一看势头就知道不用了。” 你妹! 方醒觉得这人真是冷血到了极点,居然靠着自己的判断就放弃了增援。 王琰一挥手,身后的骑兵马上分成小队朝着四方而去。 夜风凌冽,方醒问道:“皇城谁在看守?” “本来是我的人,后来看到失态不大,陛下就令侍卫们监督着诸卫看守,然后令我出来扫荡巡查。” “赵王……很蠢!” 王琰毫不避讳的说道。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朱雀卫外面有赵王的幕僚监控,此人自杀。” 王琰的眸子一缩,低声道:“那不对!” “是不对!” …… 皇城四面都是诸卫在看守,而在里面,侍卫们来回巡查。 整个皇城都失去了过年的气氛,那些太监宫女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等待最后的结果。 “谁的人?” 黄俨浑身在发抖,今晚他被安排在宫中巡查,结果被侍卫们毫不客气的勒令回去,于是他只得来到大殿外,和自己的几个义子在瑟瑟发抖。 “不知道,干爹,有人说是赵王殿下。” 卧槽尼玛! 黄俨的身体在发抖,他低喝道:“我曰特娘的!咱家怎么不知道?” 若论大明谁是朱高燧最铁的死党,那肯定非黄俨莫属。 从在燕王府时,黄俨就对朱高炽不满,然后和朱棣一样,对朱高燧关爱有加。 等朱棣夺得江山后,黄俨发现不对了,马丹!要是太子上位了,咱家可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不断的在给朱高炽找麻烦,不断的在朱棣那里给朱高燧加分。 而今朱高燧居然举事了,卧槽尼玛!你坑咱家呢! 你好歹先说一声,咱家还能配合一二。 黄俨绝望了。 这时王福生大步上了台阶,看了黄俨一眼,然后进去禀告。 “陛下,朱雀卫千户官辛治谋逆,聚宝山卫弹压,已经平息。羽林前卫指挥使彭旭谋逆,无人跟随,被王大人拿获。常山卫百户官孟三谋逆,被其麾下拿获……” “赵王府的幕僚曾述事败自尽。此刻王大人带队在城内巡查,聚宝山卫已经到了皇城外,正准备护卫陛下!” 朱棣盯着朱高燧,冷冷的道:“谁让你干的?” 在听到曾述的名字后,朱高燧已经呆滞了。等朱棣发问时,他原地下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朱瞻基皱眉看着朱高燧,起身道:“皇爷爷,婉婉她们熬不得夜……” 婉婉的头一点一点的,对外界完全没反应。 朱棣沉声道:“男丁留下,其他人都在宫中留宿。” 太子妃第一个起身,她走到婉婉的身边,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肩膀。 婉婉的身体猛的向前栽倒,太子妃赶紧扶住,婉婉迷茫的抬头道:“母亲,吃好了吗?” 太子妃闻到了酒气,可此刻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她低声道:“我们回去歇息了。” “哦!” 婉婉起身,然后突然一惊道:“皇爷爷的毒药!” 紧张的气氛被这句话给变得轻松了些,太子妃赶紧牵着还有些迷糊的婉婉告退。 等女人们都走后,朱高燧恢复了些精神,颤颤巍巍的走到中间跪下。 “父皇,儿臣没有啊……” “你还没有?” 朱棣的手一摆,那盘被下毒的羊肉落在地上。早已冷却的羊肉上全是油脂。 “畜生!” 朱棣的身体又开始了颤抖,他竭力在控制着,喝道:“你这个畜生,从你小时朕就对你宠爱有加,可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居然干出弑父之事,来人,去传了百官来,勋戚也来!” 这是…… 看到朱棣的身体不大对劲,朱瞻基果断起身上前。 “皇爷爷,明日再说可好?” 召集百官和勋戚来,这是要当众收拾朱高燧,至少也得是终生不见天日。 朱棣的目光转过,如一道寒芒般的盯住了大太监。 “还不去,莫不是朕已经使唤不动人了吗?” 于是宫门大开,一队队侍卫太监冲出皇城,奔向百官和勋戚的住所。 方醒就在东华门外,看着那些人打马出去,说道:“多事之夜,让弟兄们辛苦一下,看好皇城。” “伯爷,难道真的是赵王吗?” “可能。” 方醒无奈的道:“今夜的谋逆更像是一个笑话,没有两卫能完全控制住的精兵,这特么的哪是谋逆,是在给大家过年增添笑料呢!” 林群安也有些悻悻然的道:“早知道他们自己就能镇压,咱们根本就没必要出来。” “你看好这里,我找人去把老七救出来。” 到了现在,辛老七背的黑锅可以去掉了。 方醒一路慢悠悠的转到了东厂。 孙祥正满面怒色的在院子里呵斥着那些匆匆赶来的人。 “聚宝山卫都已经到了皇城,你们是娘们吗?现在才慢悠悠的到位!娘们都比你们快一点!咱家看你们也别在东厂当差了,自己找个地方去做私娼吧!” 方醒没想到孙祥居然会抛下佛爷的脸面,把话说的这般刻薄。他干咳一声,孙祥循声看到是他后,就问道:“兴和伯有事?” 没看咱家正忙着呢,没事就赶紧走吧! “孙公公,此时还有空闲。” 孙祥一怔,然后走过来,低声道:“兴和伯,陛下那里雷霆震怒,东厂必须要马上动作起来,否则明日就是咱家的死期!” 难道你不相信轮回吗?居然那么怕死! 方醒微微一笑道:“方某这里有个情报,孙公公可有兴趣?” 孙祥的眼中精光一闪,飞快的拨动着佛珠道:“兴和伯想要什么?” 两个人就像是接头般的靠拢。 “辛治有个外室,据说是最近才认识的!” “兴和伯难道不怕咱家不兑现吗?”孙晓笑眯眯的问道,全然看不到东厂掌印太监的威风。 有了这条线索,东厂就算是抓到了谋逆者的尾巴。 方醒含笑道:“那就当是方某送给孙公公的升迁礼可好。” aPPapp 正文 第1318章 抓捕,不掺和 感谢:‘今夕何夕乐其中’、‘快乐11111’、‘?飞花’、‘爱,就是痛’,以及众筹的三个盟主。小初心亲自出手啊! 目前盟主共计五十位,感谢大家。 孙祥笑道:“兴和伯的贺礼咱家不敢要,罢了,什么事?” 方醒的‘贺礼’可不容易拿,所谓的升迁,孙祥还能往哪升迁? 那便是你死我活! 送你上天! “把我的家丁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 “这很简单啊!” 孙祥觉得方醒是在戏弄自己,从目前来看,辛老七绝对是冤枉的,只因先前方醒被禁足,所以才被拖到现在。 “刑部的人正巴不得兴和伯去要人,兴和伯,你这是在逗咱家呢!” 方醒指指皇宫,“陛下正在气头上,方某若是去了就是借功跋扈,而你却不一样,只是顺手而为,刑部的也不敢声张,至此彼此相安。” 孙祥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在东厂待久了之后,居然失去了政治敏感性。 这样可是会重蹈纪纲的覆辙啊! 方醒退后一步,说道:“那么此事就这样了,孙公公还是赶紧去抓那对父女吧。” 孙祥点点头道:“咱家知道,不过却没抱希望。” 果然,半个时辰后消息传来,那对‘父女’已经齐齐的死在了家里,居然是服毒。 孙祥接到消息后,唏嘘道:“咱家还是上了兴和伯的当,两具尸骸换来了一个麻烦,罢了,叫人去刑部,找值班的人把辛老七放出来。” “公公,兴和伯遣人来给了消息,说是曾述先杀了自己的随从,然后自尽。” 玛德! 孙祥真的想骂人了! 曾述的尸骸一直在朱雀卫的营地里摆放着,却不肯给东厂接手,难道方醒当时就想用这个线索来换取辛老七的自由? “公公,兴和伯不敢触怒陛下。” “不是这个。” 孙祥觉得不对,皱眉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查清曾述和那个随从的身份,然后连夜开始调查。” “方醒在干什么?” “公公,陛下令兴和伯去调查此事,显然是不大相信咱们东厂。” 孙祥的脸上浮起一抹铁青,说道:“赵王以前在宫中得意,不少人都对他颇有好感,咱家当年罢了,他去他的,咱们去咱们的,要快!” 如是被方醒先查出来,那东厂可就丢大人了。 速度! 辛老七在刑部大牢里,除去第一天狱卒出手之外,再也没受过罪,所以从牢里出来时,就是身上有些臭味。 走到刑部大牢外面,当看到方醒时,辛老七跪地道:“小的冲动,坏了老爷的事。” 方醒说道:“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你且起来,咱们去找找那位操控者。” 一行人来到了城东的一家客栈外面。 “洪福客栈,好名字!” 此时北平城中多了许多车马,在看到方醒等人后,那些从东边而来,准备进宫的官员都离的远远的,生怕沾上洗不清。 “方醒,这是干什么呢?” 只有徐景昌不忌讳这个,他路过看到方醒后,就凑过来问道。 除去门口挂着个灯笼之外,客栈里黑乎乎的。 “有谋逆贼子,定国公可要与我一起杀贼吗?” 徐景昌一听就缩了,这可不是他目前能沾惹的事,就笑道:“罢了,哥哥我先去宫中,不然晚到可要受罚,你且小心些。” 徐家刚出了一位敢顶朱棣的魏国公,而徐景昌自己也是才将收敛了些往日的跋扈,所以自然深谙韬光养晦之道。 方醒点点头,等徐景昌一走,他就举起了手。 小刀从黑暗中走出来,近前禀告道:“老爷,曾述来过这里几次,都是晚上,里面目下有两个伙计在,都深居简出,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 “大过年的,就算是叫花子也得要出去游荡一番,深居简出就是嫌疑,准备。” 辛老七在牢里被憋了几天,早就忍不住火气了,第一个上墙。 等他翻过去后,方醒指着大门道:“突袭!” 身后的斥候百户悄然上前,而小刀已经顺着围墙在往二楼攀爬,灵巧的就像是猴子。 “嘭!” 斥候百户的人撞开大门的同时,小刀也从二楼破窗而入。 “谁?” 一队斥候持刀冲进去,喝道:“奉旨拿贼!所有人原地跪下,否则杀无赦!” 二楼马上传来了奔跑声。 “跪下!” 小刀的厉喝传来,方醒负手站在大门外面,看着粗大的木柱子,仿佛在感慨着什么。 “破坏环境啊!” “嘭!” 楼上突然一声响,紧接着一个黑影随着窗户的碎片往下落。 方醒仿佛没看到一样,而方五站在他后面不远处也没动。 黑影在半空中就看到了方醒和方五,他一声大喝,手中的短刃朝着方醒扔了出去。 方醒原地不动,背负在身后的右手转过来,一面薄薄的钢板就竖在了身前。 叮的一声响,方醒丢掉‘盾牌’,拔出长刀,冲向了那个刚落地,正在翻滚的男子。 男子一个翻滚就爬起来,正准备从右边跑,可一队军士却从巷子口里钻出来,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对面吗? 对面就是拔刀盯着自己的方五。 男子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只得叫喊一声,然后赤手空拳的朝着方醒冲过来。 “杀!” 方醒挥刀,男子的身形骤然一闪,躲过这一刀的同时,合身扑向方醒。 只有拿住了方醒才能活命! 方五动也不动,那些军士也事先被打了招呼,原地不动。 “当啷!” 方醒出乎男子预料的手一松,刀落地,然后 一把短刀就在方醒左手中,正对着男子的腹部。 “噗!” 短刃入腹,男子抓住了方醒的左手,目光呆滞的道:“我愿降” 方醒摇摇头,左手用力的搅动了一下。 “不管你是谁的人,本伯都不想去蹚这趟浑水!” 男子的手慢慢松开,方醒退后几步,然后捂着胸口道:“本伯的胸口中了一拳,有些发闷。” 方五一脸焦急的跑过来道:“老爷,您这是伤到了心脉啊” “会死吗?” 方五一本正经的道:“不会,不过需要静养些时日,最好少操心。” “不错,哪天老爷我送你进宫去做御医。” 方五愁眉苦脸的道:“老爷,听说要挨一刀呢!” 此时那些军士拖死狗般的拖出两个男子来,方醒淡淡的道:“堵住嘴,交给东厂的人,咱们回去继续守着,不掺和!” 正文 第1319章 不是朱高燧干的 奉天殿的广场上灯火通明,那些急匆匆,甚至是喝多了的官员们赶到时,就看到前方孤零零的跪着一个人。 “是赵王殿下?” 这可是雪地啊! 曾经被朱棣捧在手心里的赵王,居然就像是一个罪人般的跪在雪地里。从背影看去,他身上的雪花已经堆了一层,可见跪的时间不短了。 百官就位,朱棣一直站在里面,此时出来说道:“下毒,兵变,矫诏。从你小时朕就对你多有偏爱,凌驾于你大哥和二哥之上。” 朱高炽面带急色的看着朱高燧,而朱高煦却只有麻木,从小他就是爹不亲,娘无奈的角色。 而在这种时候,没有朱瞻基说话的份,所以他只是关注着朱棣。 “可你偏不知足,从小就给你大哥二哥下绊子,使阴招!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广场上的群臣在来之前就预感到出了大事,可在听到朱棣说朱高燧下毒谋逆后,还是被惊呆了。 居然是朱高燧?不是朱高煦吗? 整个大明,若是排出敢造反的座次,大家都认为老大是朱高煦,其他人都是只敢想想罢了。 毕竟朱棣纵横沙场多年,只要不是傻子,没谁敢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起事。 “呃!” “谁?谁敢对陛下下毒?本官撕了他!呃!呜呜呜!” “别说了,陛下要杀人呢!” 夏元吉捂着金忠的嘴,低声道:“陛下现在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别卖你的老脸,没用!” 金忠喝多了,迷茫的看着夏元吉,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酒嗝。 朱高燧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冤枉到了极点。 上次曾述说玄武卫可以利用,于是他就相信了,想着朱棣重病,说不定就要去了,干脆搏一搏。 谁知道却是一招臭棋,聚宝山卫及时回京,只是震慑了一番,整个暴动就烟消云散了。 朱高燧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起码没有暴露出来,所以至此后他就把那个念头给深深的埋在了心中,不敢再想,不敢再盘算。 可今晚莫名其妙的几处造反,而且好像他的幕僚曾述居然就是主谋。 尼玛哟!曾述是主谋,那我不就是幕后的大老板吗? “畜生!” 朱高燧的身体抖了一下,想说自己不知道是咋回事,可朱棣的怒火正在攀升,从小就知道看人眼色的他不敢反抗。 否则…… 孙祥就在侧面站着,宗人府的官员也在,看样子今儿是要彻底的把朱高燧给解决掉。 “不忠不义不孝,你比畜生都不如!” “朕只恨宠你太过,居然让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看看你!只知一味扮俊,多大的人了?要不要脸,无耻!来人!” 王福生出来听令。 朱棣已经把朱高燧踩到了泥地里,这位赵王此刻在百官的心目中就是坨烂泥,再也扶不上墙的烂泥。 “父皇……” …… “伯爷,赵王这次死定了吧?” 谋逆大罪,还下毒想毒杀自己的老爹,这样的赵王让人心惊。 “也不知道无忧有没有想我。” 方醒觉得大过年的加班太不人道了,想起家中的闺女,他惆怅的道:“这本是家务事,陛下却召集了百官,这是要对赵王下重手啊!” “难道会杀了他?” 林群安觉得这大概会成为大明的一段重要历史,里程碑似的历史。 父杀子,这只在有限的几个朝代出现过,而大明……哪怕是朱棣再不喜欢朱高炽,也没有动过杀机。 “林大人,不可妄议啊!” 王贺不满的走过来,然后低声道:“真会杀人?不可能吧?陛下那么疼爱赵王……” 方醒有些烦恼的道:“都滚蛋吧,陛下想要怎么样谁也管不了,稍后就知道了。” …… “父皇,三弟自幼纯良,儿臣以为此事必然不是三弟的手笔,肯定是底下的人假借着三弟的名义,实则行谋逆之事,否则三弟今日必然会托病不来。” 这个理由很强大,可朱棣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这些,于是一个茶杯就从上面扔了下来,正好摔在朱高燧的身前。 “呯!” 碎屑四溅,夹杂着马上变温的茶水溅了朱高燧一身。 朱高燧的身体在摇摇欲坠,从小就没受过大罪的他,此刻只觉得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父皇,儿臣请审讯那几人,还有,三弟久跪,怕是腿不大好了,儿臣请父皇开恩,容三弟起来歇息一番。” 朱棣不语,但孙祥却不能不做出反应,否则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去问问口供出来了没有。” “畜生!你……” 朱棣骂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东厂的口供出来了。 “陛下……” …… 方醒躲在角落处打盹,林群安在来回走动,在他看来,朱棣既然没被毒死,此后必然屁事没有,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朱高燧,谁管他呀! 王贺却耐不住性子,早就溜到大门那边,给了一张宝钞,然后有个小太监源源不断的把最新消息传出来。 “赵王被责骂,陛下要动手了……” “太子出来求情……” 没用啊! 王贺得意的对着自己身边的八卦党吴跃说道:“老吴,这可是谋逆大罪,太子再缓颊也没用,赵王估摸着要一辈子坐井观天了。” 吴跃心痒难耐的道:“可惜不在现场,否则也能看看他的丑态。” 两人百般无聊的等了许久,等听到脚步声后,都精神百倍的把耳朵靠近门缝。 “最新消息,赵王没事了!” 卧槽! 王贺一愣神,吴跃已经忍不住就第一次出声:“为什么?谋逆大罪都没事,那赵王是不是当太子了?” “你是谁?” 里面一声低喝,随即脚步声远去。 “你这人!老吴,你这人太不要脸了吧!” “谁让你磨磨蹭蹭的,罢了,不过是晚些知道而已,回去。” “你懂个屁!” 王贺恼怒道:“这本是咱家在宫中的熟人,你刚才发声,他必然会以为咱家在坑他,好了,这下好了,以后必然会把咱家视为仇人。” 吴跃一溜烟跑了,派了个百户官,假装去巡视,其实是去打探消息。 然后他找到了方醒,低声把消息告诉了他。 “赵王没事了?”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大脑转动了一下,“必然是拿到了证据,此事和赵王无关,罢了,本伯胸口疼,大概是被那贼子一拳打伤了心脉,等天亮你进去帮本伯说一声,就说伤情严重,已经苦熬了一夜,再不回家休养,大概就要为国捐躯了。” 正文 第1320章 省亲 感谢书友:“aeonsea”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 方醒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朱高燧谋逆一案中。 “赵王回家了,据说御医马上进驻,不过陛下并未赏赐东西。” ‘重伤’的方醒正在吃鸡腿,闻言也没有差异。 “此事不必议论,陛下的家事还是少说,不过以后赵王就彻底废掉了,黄俨大抵会惶惶不安,还有……” 黄钟在外面溜达了一早上,消息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据说陛下已经躺下了,御医正在诊治,太子和太孙正在服侍。” “最后定了谁是主谋?” 方醒觉得曾述很有趣,善于谋划而又有事败后自尽的勇气,堪称是幕僚界的战斗机啊! 黄钟云淡风轻的道:“是曾述,陛下已经下令抓了他一家,大概都活不了。” “勇士啊!还把家人也陷进去了。” 方醒赞叹道,然后瞟了一眼黄钟。 黄钟干咳道:“跟着伯爷必然是一条康庄大道,在下自然也是有那个勇气的。” 方醒微微一笑道:“若是真到那个地步,我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也不会用你们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富贵,自然有解决之道。” 方醒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自信,黄钟点头道:“曾述身上的疑点甚多,不过既然结案,也没人敢去再多嘴。” 方醒想起了雪地里的曾述,那慨然赴死的一剑,完成了方醒对大明的重新认识。 “这是死士,而且他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朱高燧驾驭不了。” 黄钟点头道:“不过不管如何,如今大明的皇储再无争议。” 方醒的脸上浮起一丝讥讽,一闪即逝。 “罢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无关的事,咱们把解学士叫来,一起喝一杯。” 黄钟笑道:“二夫人可是派人来了,伯爷,赶紧吧,哈哈哈哈!” 木花在门外站着,看到黄钟出来,这才禀告道:“老爷……” “我知道了。” 方醒一拍额头,心中苦笑,居然把陪小白回娘家的事情给忘记了。 进了内院,看到小白正搂着平安在嘀咕,等方醒绕到前方一看,好嘛,一脸的委屈。 女人被放鸽子之后的反应之一——委屈! “淑慧,回头再陪你回去。” 张淑慧瞟了一眼回自己屋子收拾东西的小白,低声道:“夫君,妾身能时时回娘家,而小白自从到了咱们家之后就没回去过,放心好了。” …… 洼儿村是一个和大明千万村子没啥区别的地方。 三辆马车被五名家丁簇拥着缓缓而行。 “老七,你们缓一步再进村。” “是,老爷。” 辛老七知道方醒的意思,马上把家丁们分为两人一组,他自己一组,然后向左右和后面搜索过去。 远处是散落的民居,周围皆是田地,而一条玉带般的河把村子劈成了两半,其中一座拱桥沟通着两岸。 当看到这条河之后,车里的小白放下车帘,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近乡情怯,无碍。” 方醒给了平安一个眼色。 “娘,外祖父打人吗?” 这个时候小白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方醒担心见面时她会过于激动。 小白一愣,然后回忆了一下,笑道:“你外祖父打人,不过他只打你大伯和二伯,不打你娘。” 平安一听就有兴趣了,觉得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祖父很有意思。 “娘,那外祖父会和爹一般的做玩具吗?” 方醒给两个儿子‘做’了不少玩具,所以平安很崇拜。 小白的眉间浮起柔色,“会的,你外祖父的手可巧了,会用草编许多好玩的……” “谁家的马车?”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小白掀开车帘,然后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 那女人背着个背篓不知道要去干嘛,等看到小白后,就迷惑的道:“这是哪家的贵人?还没到踏青的时候呢,就出来了。” “你是……二婶……” “啥?” 女人听到声音,本来垂首避在路边,怕冲撞了贵人,此时一抬头,看到小白眼中的泪水,顿时就想起前段时间庄家说找到了女儿的事。 一个激灵后,这女人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你是香香?” 小白含泪点头,然后平安从里面钻出来,趴在她的大腿上说道:“我娘是回娘家。” 那女人呆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身就跑。 “不得了了!老庄家的香香回来了!” 女人跑的跌跌撞撞的,背篓里不时掉几根枯枝出来,但她却浑然不觉,一路叫喊着进了村子。 随着喊声,沉寂的村子里突然就像是鬼子遇到了地道战,瞬间涌出许多人来。 那些孩子看到是马车后,都欢呼着跑来。 小白看到人群缓缓的走来,突然用手捂着脸,泪水却忍不住…… “下车吧。” 方醒能理解这种久违之后的伤感和激动,就先下车,然后把小白和平安扶下来。 那些孩子冲过来了,好奇的站在对面看着方醒三人,还有的在盯着马车看。 方醒已经看到了毛氏和庄老大,他们的身边还有三人,其中一个老人牵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另一个和庄老大长得很像。 人群近前,然后散开一条路,默默的看着那一家人出来。 庄老实放开手,然后看着小白,看啊看,就在庄老大想说那就是香香时,庄老实突然抽着自己的脸,老泪纵横的道:“香香,爹没脸再见你啊!爹没脸,爹没出息啊……” 小白慌张跑过去,方醒看到她心神激荡之下,居然双脚有些打绊,正想过去扶一把,小白却跪了下去。 “爹……” “香香……” 庄老实的身体在打颤,就这样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把小白扶起来。 “香香。” “爹。” 父女俩相对落泪,而后面的方醒和平安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那是香香的夫君?孩子都有了。” “看着不打眼啊!穿的也不行。” “你没看三辆马车呢!后面的估摸着都是丫鬟小厮吧。” “屁!主人都下车了,丫鬟小厮还敢在马车里蹲着?找死呢这是!” “一个丫鬟都没有,就三个车夫,弄不好都是雇来撑面子的,哎!年轻人啊!有那钱省下来该多好!” “能想着撑面子就不错了,说明香香过的还不错,你们就别酸不拉几的了,那几个娘们赶紧去劝劝,没见香香她娘都快哭晕了吗!” 一个老头板着脸喝道,马上那些人都闭嘴了,然后几个女人过去扶住了毛氏,恭喜的话不间断的说出来。 “哎哟!香香她娘,你女婿看着风度翩翩,像是读书人哎!你以后可有的享福喽!” “看看你那外孙,哎哟!好俊的孩子,香香她娘,舍得不?我家的小闺女可是没着落呢!” “不行!” 毛氏本来在流泪,听到最后这句就瞪眼道:“我那外孙以后可是要定国安邦的,说不准要娶公主呢!” “哟!香香她娘,你这可是……公主?哈哈哈哈!” 方醒牵着平安缓步走来,而此时辛老七带着家丁们也骑马赶到,顿时这些人都眨巴着眼睛看着。 看看家丁们,再看看方醒…… 正文 第1321章 碧波荡漾(最后一天双倍月票,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感谢书友:“aeonsea”的五万打赏! 感谢书友:“刘爸爸有个小金库”的万赏! …… 到了庄家,一堆人也跟着挤进来,也不进家,就在院子里看着。 先前呵斥那些人的老头被庄老实请了进去,还坐了上首。 “九叔,今天香香回来了,那族谱上……” 老头一直在看着方醒,闻言就说道:“嫁出去的女人哪有上族谱的?” 庄老实挠头道:“九叔,可三叔家的……” 老头瞪眼道:“五娘是有大气运的,嫁给了读书人,以后说不准能当宰相!这可不是有钱人就能比的,你且把老大和老二的婚事给解决了,等以后孙子们都送去读书,以后说不准你两口子在地下还能得个追封,那不是更好?” “人啊!要有眼光,当今天下太平,那就只能读书,苦读!” 九叔拍打着脱漆的桌子,目光严肃,“你们看看那些前朝,开朝时都靠大将,可等一稳住了,看看,那些大将都哪去了?还不是读书人在管着?所以我一直让你们把孩子拿去读书就是这个理,香香家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头的眼神锐利,突然问道。 这是杀威棍,作为在村里说一不二的老人,看到方醒今天的到来引发了村民们的轰动后,下意识采取的手段。 方醒笑了笑:“正是这个理。” 九叔满意的点点头道:“年轻人不错,嗯,在北平干啥营生?” 小白已经牵着妹妹朵朵在低声说话,闻言就抬头看了方醒一眼,有些忍笑。 方醒微笑道:“晚辈在城外有个小庄子,倒也能养活家小。” “哦!那倒是不错。” 九叔闻言就起身道:“老实,家里的事情要理清楚,既然香香回来了,看着也过的还行,那就赶紧把老大和老二的婚事给寻摸好了,记住了,老大老二的年纪不小了,找不到合适的也别太挑剔,总得把香火传下去。” 这是让庄老实给庄老大和庄老二找寡妇。 庄老实憨笑道:“知道的,九叔放心。” 老头起身,庄老实赶紧扶着他出去。 平安乖巧的被毛氏搂住,而小白正和朵朵嘀咕,朵朵不时的偷瞥方醒一眼,显得很好奇。 小白笑道:“朵朵,跟姐姐来,姐姐有好东西给你。” 等她们进去后,庄老大不知道该怎么招待方醒,而庄老二更是不堪,居然起身就说出去砍柴,结果被毛氏给叫住了。 这时外面的辛老七在庄老实的带领下把门槛给卸掉了,然后把马车赶进来。 “姑爷,这……” 毛氏知道里面必然是有东西,就有些为难。 贫富之间并不好相处,贫者只有两种态度:冷漠,或是谄媚,能自然而然的罕见。 而富者的态度显得从容许多:淡然而高姿态,但这会被人骂为装比;还有一种就是放低姿态,可贫者的心中却觉得不踏实,就觉得这有钱人不靠谱,或是有目的。 所以阶层之间的隔阂不是玩笑,就像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方醒笑道:“不用麻烦了,就是些吃食,你们知道的,田庄里别的没有,吃食是不缺的。” 说着辛老七他们已经开始卸货了,一袋袋的往后面扛。 毛氏虽然知道方家不缺这些,可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这时小白带着朵朵出来了,原先她穿着一身明显是大人换下来改小的棉衣,现在换了一身红色的棉衣,看着小脸白白,精神了许多。 “姐夫。” “朵朵很漂亮啊!” 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看着有些羞怯,还没脱离孩子的范畴。 方醒笑眯眯的道:“小白,咱们出去走走吧。” 第一次陪媳妇回娘家,必然是要走动一下,这是规矩。 毛氏笑道:“去吧去吧,回来正好吃饭。” 于是方醒三口子加上朵朵就出了庄家,在门口惊散了一群孩子。 辛老七和小刀跟在后面,几人缓缓走过村子里,一路上小白和方醒不断的被打招呼,然后拱手相应,笑眯眯的,就像是一个羞涩的、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男子。 “香香的夫君看着是个老实人啊!和庄老实差不多。” “嗯,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家产。庄老实应当全家搬过去,好好的把女婿的的家产看住。” “嗯,只是庄老实怕是不肯,可惜了。” “我家艳丽才可惜,当时那婆子来收女孩子,艳丽她娘舍不得,就养大了,现在嫁给了个庄稼汉,虽然能吃饱,可和香香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好似老了七八岁,哎!” “算了吧,也就是老实人才肯娶了香香,不然也就是一辈子丫鬟的命。” 被评价为老实人的方醒笑眯眯的,见人就打招呼,可惜没烟,不然见面就散一根。 平安有些迷惑,因为他记得一些东西,比如说那个夜晚,胭脂村的外面,那一场杀戮。 “爹,你是老实人吗?” 呃! 方醒的老实人面具瞬间崩塌,然后又恢复了,低声道:“平安乖,爹是老实人。” 小白笃定的道:“少爷当然是老实人。” 朵朵也点头道:“姐夫看着老实。” 平安的疑惑就更多了,等几人走到湖边,跟来的庄老大就去找来了一艘船,说是可以游玩。 船不小,一看就是渡船。 庄老大笑道:“姑爷,这是李家的船,有时候来往载人,一年也能挣不少钱。” 一行人上了船,船夫轻轻一撑,船儿离岸。 上游来的河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大湖,碧波荡漾,如果不是冷,方醒都想下水去游一圈。 小白显然对这里的印象深刻,所以和庄老大说着什么时候在湖边玩耍过,什么时候跟着来打过鱼,而朵朵也在一边插嘴,很热闹。 方醒就在边上搂着有些站不稳的平安含笑看着,直到辛老七放下望远镜。 “老爷,果然是跟来了。” 方醒没回头问道:“多少人?” “十多人,身手应该不错。” “有趣了!” 方醒笑道:“谁的手笔?而且必然要知道是我先调动了聚宝山卫,从而把混乱压住了,利益没有最大化。” “老爷,兴许是迁怒呢?” “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不过无需多管,一旦发现不对,马上下手,记住了,先下手,别等。” 辛老七点头,然后退到船尾处,对着小刀点点头。 船儿渐渐驶入湖中深处,两岸树木繁茂,虽然是在正月间,可依然让人感到生机勃勃。 方醒暗自沉思着背后的人,自从朱高燧谋逆一案发作之后,有人就曾经暗地里说方醒既然被禁足,可居然反应那么快,好似有人提前通知了他。 可最后聚宝山卫虽然没有什么大功绩,却在那个诡异的时候成了定海神针,所以无人敢明说。 朱高燧‘谋逆’一案疑点甚多,更像是一个玩笑。 在永乐朝,朱棣还在的时候谋逆,这个真的是笑话。 正文 第1322章 蝉鸣,螳螂(最后两小时的双倍月票时间!) 感谢盟主:‘飞起叶落雪’的五万打赏! 感谢盟主:‘狼屠屠狼’的五万打赏! 感谢书友:“亂”的万赏! …… “大哥,那座庙还在呀?” 右边是一座山包,一座寺庙被丛林遮挡着,若隐若现。 庄老大点头道:“嗯,一直在,咱们村里的人经常会坐船过去上香。” 小白看着那些飞檐,喃喃的道:“小时候娘带我去过几次,去求佛祖保佑,后来从被卖了的那天起,我就认为佛祖没保佑我,直到后来……” 庄老大难过的道:“香香,是大哥没出息。” 小白笑道:“大哥,其实这就是佛祖保佑啊!若不是佛祖保佑,我怎么会遇到少爷?还过的那么快活。” 庄老大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香香,那个……你……真的过的好吗?” “好呀!” 小白诧异的道:“少爷对我很好,夫人对我也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老大还有些疑虑,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小白连孩子都有了,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庄家还能去理论? “我们去庙里看看吧。” 小白有了兴趣,就去问了方醒。 “好。” 于是船就缓缓驶向了右边。 船一靠岸,小刀先上,然后就是方九和方二三人。 方醒把小白和平安接应上去,然后一行人沿着一条土路往上走。 小白偶尔回身看看船,却看到辛老七在最后面,也是面对来处,手中的望远镜在微微转动。 心中微微一动,小白低声问道:“少爷,有事?” 方醒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平安,笑道:“别管,只管放心的玩耍。” 小白嗯了一声,然后冲着走在最前面的庄老大喊道:“大哥慢些。” 庄老大茫然回首,不过还是减缓了速度。 方醒莞尔道:“无碍的,为夫在此,百无禁忌。” 小白闻言不禁目露迷醉之色,轻轻的反握着方醒的手,只觉得这条路太短,恨不能走一辈子。 前方的小刀突然消失在左边的丛林中,庄老大以为他是去撒尿,也没问。 “爹,屋檐都垮了!” “嗯,估计没人了。” 如今的大明算是不错,机会不少,所以出家的人也少了。 几人走上去,看到的只是一片破败。 庄老大解释道:“你走后没多久,这庙里的老和尚一去,就没人了,后来被几个乞丐给当做了家,弄的臭烘烘的。再后来,那些军士来清扫一次,把那些乞丐都带走了,说是去塞外种地……” 方醒看着那代表着岁月的斑驳大香炉默然无语,而在左下方的密林中,气氛却已经多了肃杀。 一队青衣男子蹲在树林里,他们的手中都持着长刀。 “可确定就是要对方醒下手?” 一个胡须就像是钢针般的男子问道。 一个腮下有颗大痣的男子低声道:“不知道,是有人传信,说今日的目标要来这里,一起干掉。” 胡须男皱眉道:“那人可是兴和伯,弄死他事情可就大发了!” 大痣男低声道:“我也觉得纳闷,动谁不好,居然去动他,这不是找死吗?到时候陛下和太孙肯定会穷搜天下,咱们往哪逃?” “我也觉得不对,特么的!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 胡须男起身看看前后,说道:“玛德!这事不能干,太孙对方醒如兄如师,若是方醒死在这里,我敢担保,咱们就算是逃到海外也是个死!” “咱们还是走吧,回去再问问,反正就算是真的,咱们大不了在他们回程时截杀就是了。” 胡须男点头道:“那么……” “有人!” 这时边上有人低呼一声,胡须男顿时一惊。 沙沙的脚步声不再掩饰,胡须男拔刀道:“是谁?” 脚步声依然不停…… “跪下不杀!” 一声厉喝传来,让胡须男面色微冷,他看着大痣男,骂道:“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大痣男摇摇头,拔出刀来,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道:“我们被围住了,杀出去!” “杀尼玛!” 胡须男目光转动,身体在慢慢的寻找平衡点,喝道:“是哪位大人光临,在下认栽,但请出面解释误会。” 密密麻麻的丛林中,寒风吹动了枝叶,簌簌作响。 胡须男的冷汗已经爬满了脊背,他嘶声道:“在下这里有十余人,若是鱼死网破,大家都不讨好,还请出来澄清一下误会。” 四周静悄悄的,大痣男子喊道:“在下等人乃是……”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从大痣男子的咽喉扎进去。 “嘭!” 大痣男子的倒下并未让胡须男恐惧,他沉声道:“十息,十息之内若是没有答复或是继续动手,在下将不得不鱼死网破!” 那些青衣男子都围成一圈对外,手中的长刀挡在胸腹处,紧张在蔓延…… 就在离此处一百多米的地方,小刀放下望远镜,低声对辛老七道:“七哥,那些人多半是军中人士,缄默,而且手辣,正在调匀呼吸。” 行动之前知道调匀呼吸,那必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并不比聚宝山卫差。 辛老七握着长刀的刀柄,大手上青筋直冒,几欲拔刀。 “稍等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来意。” 辛老七艰难的掩下了杀机,他知道包围了青衣人的这帮子家伙不是普通人,一旦动手杀错了,后果难测。 回过头,辛老七交代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回去保护老爷,记住,有情况别出手,撤出来,同时报信。” 小刀点点头,舔舔嘴唇,有些兴奋。 这对于很早就跟着出塞充当斥候的他来说只是小意思。 辛老七悄无声息的摸了回去,小刀再次举起望远镜。 那些灰色着装的男子有三十多人,每人都是弓弩和长刀的搭配,而且眉眼间冷肃,显然不是新丁。 等呼吸稳定后,为首的男子一挥手,同时喝道:“最后一次,弃刀跪地,否则杀无赦!” 胡须男面色凝重的举手,所有青衣男子都身体前倾,就等着一声号令,然后朝着湖边冲杀而去。 胡须男和几个同伴对了个眼神,得出这些人不是自己这一系的结论之后,毅然决然的猛地挥手。 “杀!” 十多个青衣男子排出了锋矢阵,脚下猛地一蹬,就像是一个整体冲了过去。 这个阵容让胡须男深信,除非是对方是悍卒,否则必然能逃出去几个。 看着这些青衣男子冲了进去,胡须男和最后一个同伴相对一视,面上微带喜色,一路追了下去。 “放箭……”8} 正文 第1323章 叶落雪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在密林中穿行着,有的射中了树干,可大部分却钻进了那群青衣男子中间,顿时惨叫不绝于耳。m.。 “啊……” “啊!” 跟着胡须男一起追来的男子被一支弩箭射中右肩,顿时长刀落地。 胡须男闪身避过了一支弩箭,听着前方的惨嚎,他的身形猛地一顿,随即就朝着右侧一个翻滚,爬起来就跑。 地上被冻得硬邦邦的,胡须男几乎是把腰弯成了九十度,一头就冲进了丛林中。 地上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声音。可胡须男此时已经顾不得了,因为他听到了同伴的惨叫。 同伴已经失去了抵抗力,但还是没逃脱毒手,可见对方并不需要活口。 这些人是谁? 这个念头刚在胡须男的脑海中生成,他的身形就猛然一个转折,扑向了右边。 咻咻! 弩箭落空,却没有人追杀。 胡须男伏倒在地上,只觉得心中和身体一样冰冷,却不敢动弹。 半晌没有动静,胡须男猛地弹起来,身体退后几步,长刀前指,却没有勇气再逃。 前方,一排男子正手持弓弩对准了他,而当先的那个男子并未拔刀,只是冷冷的看着。 “你等是谁?” 胡须男用力的喘息着,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恢复体力,否则那些弩箭他一支都躲不过去。 前方那个男子仿佛不知道他的打算,冷冷的道:“胆大包天,不死何为?” 胡须男只觉得喘息已经不管用了,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嘶声道:“在下也是有令在身!为何?为何?你们肯定是来灭口的!可方醒却还在庙里闲逛!” 那男子冷酷的道:“你们在错误的时候,听到了错误的命令,死而无憾了!” “杀!” 胡须男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再无幸免,就瞬间躲在大树后面。 咄咄咄咄! 弩箭射中树干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可胡须男却勇敢的冲了出来,目标就是那个男子。 我不是想擒住你,只是想在临死前捞一个价值最大的垫背…… 这一刻他爆发了,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逼近那个男子。 当能看到男子眉心处那一点淡淡的黑痣时,胡须男大喝一声,挥刀拦腰砍去。 你要躲吗? 那就只能后退,或是跃起。而那时就是我的机会,干掉你的机会! “杀!” 胡须男此刻眼中再无其它,甚至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只想干掉眼前这个家伙。 男子的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然后不见怎么动作,一道寒光闪现。 “铛!” 刀落空,胡须男的身形却再也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长刀借力而来。 “噗!” 男子收刀,看也不看胡须男一眼,目光转向前方,冷笑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难道要等我请你?” “你等何人?” 随着这个声音,被方醒重新赶下来的辛老七现身了,孤身一人! 男子一举手,弓弩再次对准了辛老七。 “你是何人?” 辛老七没有退后,目光扫过地上胡须男的尸骸,问道:“你等为何在此?” “辛老七?” 男子反应过来了,颔首道:“接到命令,赶来斩杀这些人。” 辛老七盯着男子的右手,那只握着刀柄的手,很稳定的手。 “你想杀我?” 男子微微一笑,竟然有些妩媚之意。 辛老七皱眉道:“有问题吗?” 男子看着辛老七的右手,发现也是异常稳定之后,就淡淡的道:“你我非敌非友,不过若是你想找死,那便来吧。” 辛老七退后一步,拔刀,刀指男子。 男子缓缓拔刀,就在辛老七准备前冲时,男子却疾步而来。 步伐很小,但频率很快。 这是一个高手,步伐小,才能控制住身体,才能及时应对敌人。 那种大步前冲的家伙,多半是莽夫。 “杀!” 辛老七身形一动,长刀劈斩。 男子碎步而来,身体轻盈而诡异的一个扭曲就避开了这一刀,接着他手中的长刀阴狠的由下到上一撩, 辛老七闷哼一声,身体急退,可男子借着出刀之势,整个人转了一圈,长刀反手挥出。 好阴毒的刀法!好快的速度!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劈斩到辛老七的脖子,他却大吼一声,身体猛的后仰,同时出腿。 撩阴腿! 男子新力未生,只得单手格挡,旋即借力一个后空翻,脱离了接触。 辛老七猛的挺直了身体,却没有追击。 那些弓弩已经蓄势待发,若是他追击,,马上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这几个回合不过是一瞬间的变化,双方杀招频出。辛老七的稳沉,男子的阴毒,正好旗鼓相当。 男子站定后,微微喘息道:“果然不错,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你可能在此等环境中逃脱?” “你觉得呢?” 辛老七看了一眼那些手持弓弩的男子,突然举手。 男子环视一周,正准备说辛老七是缓兵之计,可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脚步声整齐,所以听着沉重。 没多久,四周都被那沉重的脚步声给包围了。 男子的面色未变,却有恃无恐的道:“是聚宝山卫?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调兵!” 辛老七盯着他,心中转过杀机。 “你以为在赵王谋逆一案之后,我家老爷还会单身出门吗?若是那般,陛下便是在送我家老爷去死!” 男子漠然道:“罢了,此次他们想截杀兴和伯,我等接到消息,便赶来阻止。” 辛老七当然知道对方的来意,可这两帮人实在是来历不明,所以…… “你方才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那你现在说说,我若是想把你留下来,如何?” 男子微微一笑,妩媚再生。 “在下虽不才,却有敢死之心,我死了不打紧,只是兴和伯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你,确定自己能做这个主吗?” 辛老七冷冷的道:“你也顶多是谁的狗腿子罢了,杀了又有何妨,若是背后那人怪罪,便不是好人,可一并杀了!” 男子愕然看着辛老七,觉得他是…… 一支支火枪从森林中伸出来,那些弩手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士们来说,只是个笑话而已! 火枪之前无高手! 辛老七冷酷的举手,顿时周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若是男子熟悉枪械操作的话,一定会知道,这是准备射击前的声音。 “你疯了!” 男子铁青着脸说道:“你会后悔,方醒也会后悔,后悔终生!” 辛老七却不会管这些,什么后悔,什么背后的大佬,他只知道…… “敢对我家老爷动手,那便去死!” 那些弩手面色惨白,弩箭一发即完,可火枪却是几排轮转。 这还打个屁啊! 辛老七的手微微一动,就准备挥下。 男子死死的盯着辛老七,只觉得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这等不知道变通的家伙,但却能要了自己的命。 “老七!” 辛老七一怔,旋即垂首道:“老爷。” “兴和伯……” 男子死里逃生,以他的秉性都难免汗流浃背,回想起刚才的感受,不禁感慨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老七,放他们走!” “是,老爷。” 辛老七朝着那群弩手的背后挥挥手,那些枪口就收了回去,随即有脚步声传来,散向了两边。 男子努力而隐蔽的喘息着,转身过去,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你叫什么?” “叶落雪……” 正文 第1324章 故人重逢 “老爷,为何放了他们?” 辛老七有些不解,那些人分明都是心怀不轨的家伙,放出去就是隐患,为何方醒要突然干涉? 方醒一边迈步拾阶而上,一边说道:“这些人来历不凡,此时杀了倒是没什么,可终究是在给自己挖坑。既然是来帮忙的,那便不管动机如何。” 方醒何尝不想干掉这些人,那个叶落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些弩手也在枪口的威逼下未曾动色。 这等人什么势力才能拥有? 方醒不愿去想,想了头痛。 走上最后的台阶,看到小白正带着平安和朵朵在‘寻宝’,方醒微微一笑,也走过去帮忙寻找。 一直寻到快午时了,小白才找到了一个瓦罐,却是煮东西的容器。 回到洼儿村吃了午饭,这次探亲就差不多要结束了,方醒出去,留给小白和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洼儿村不富裕,这从那些简陋的房屋就能看出来。 方醒晃荡到一棵大树下,突然童心大作的去抱住树干,尽力的伸手,可惜还是差那么一点才能环抱住。 “老爷,这些人发现了小的在跟踪,特地留了人拦截。” 方醒有些恼火,他觉得自己的双手虽然不及刘备的能过膝,可好歹也算长的啊!怎么就环抱不住呢。 “无事,能知道更好,不知道也没事,反正目前大家不是敌人。” 方醒退后一步,踢了大树一脚,骂道:“特么的就不能配合一下我的手吗?” …… 方醒的邪火在回到家中后就消散了,特别是在见到无忧之后,什么狗屁刺杀,什么隐隐约约带着些宫中味道的叶落雪也被他给忘记了。 “小宝贝,想爹了没有?” “突突突!” 无忧张嘴开喷,方醒擦去脸上的口水,笑眯眯的道:“我闺女连吐口水都这么有气势,淑慧,以后她肯定不会吃亏。” 张淑慧正在接受小白的讨好揉肩,闻言就得意的道:“是呢,无忧很厉害,妾身觉着她会比土豆都厉害。” 方醒把无忧抱起来,轻笑道:“莫要太厉害了,不然长大可没男人敢娶。” …… 无忧将来有没有人敢娶方醒不知道,可胡善祥怀的这一胎却极为康健,为此还去庙里上香还愿。 结果一个看着浑身上下满是慈悲气息的和尚笃定的道:“女施主,你这一胎必然是男儿,而且上应天命,将会有一番作为。” 胡善祥不过是带着几个嬷嬷,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媳妇,所以一听这话,那些嬷嬷们都相信了大半,又惊又喜的扶着晕晕沉沉的胡善祥回了太孙府,然后欢喜的去禀告给了朱瞻基。 朱瞻基一听就傻眼了,朱棣还在,朱高炽也在,还在眼巴巴的坐在太子的宝座上等着继位。 而朱瞻基自己也是地位稳固,这个孩子若是男,那是什么?皇太重孙? 朱瞻基顿时心中杀机大起,先命人控制住了那几个嬷嬷,然后就令贾全带人去查那个和尚。 “殿下,是明心!” 明心? 朱瞻基记得这个人,当年他和方醒在金陵去见姚广孝时,就遇到这个明心,按照方醒的说话,这就是个很神棍的家伙。 既然如此,那明心是在为谁做事?敢大逆不道的说出这等话来。 朱瞻基强行压住心中的杀机,安抚了有些慌的胡善祥一下,第二天来找到了方醒。 …… “明心?” 春天的气息依然没有光顾北平城,地上依然看不到青草。 “是的,就是那个你说有些邪性的明心和尚。” 方醒觉得这事有些不对,明心精通催眠术,你说他催眠胡善祥可以,但是插手朝政,坑朱瞻基一把,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明心有些……天赋,但插手你的子嗣,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于是大半个时辰后,方醒和朱瞻基就来到了庆寿寺。 庆寿寺依然如故,朱瞻基却想起了姚广孝。 “少师去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轮回转世。” 雄壮的庆寿寺中松林片片,双塔交相辉映,一进来令人俗念全消。 前方就是飞渡桥,流水微微,看着有些要断流的迹象。 桥头站着一人,灰色僧袍,长身而立,显得格外的出尘。 回身,那和尚对着朱瞻基和方醒微微一笑:“贫僧明心,殿下可好?” 朱瞻基站在桥边,淡淡的道:“我欲安稳,大师的话却是平地起波澜,欲置我于险境吗?” 明心看了方醒一眼,然后肃然道:“贫僧久在金陵,去岁中却突然心血来潮,于是一路北行。这一路遇水而饮,遇食则吃,遇尸则埋。殿下,贫僧这一路感悟颇深,静而思之,当无误也!” 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心宝相庄严的道:“殿下,那孩子虽在娘胎之中,可却清气勃发,来历不凡啊!” 这厮居然还嘴硬,不怕我揭穿他的真面目吗? 而且他果真是从金陵走到了北平? 这可不是徒步旅行,以大明现在的人口密度,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弄不好就会找不到人家,饿死在半道上。那时候别说掩埋尸骸,自己都成了孤魂野鬼。 “什么清气?”朱瞻基毕竟不是方醒,一听到这些玄乎的说法,就有些意动了。 这时候的人还相信什么在娘胎时就显露神迹之事,至于出生之后异香三日才散,产房里红光映照等事,却不敢有人乱说。 明心的眼中再现慈悲之色,却被方醒有意无意间的一眼给憋了回去。 “殿下,所谓的清气,乃是九天之上的神灵气息,凡人哪能拥有,所以贫僧一见之下就大惊失色,又担心那孕妇不知轻重,到时候伤到了那胎儿,就点了几句,倒也不知道是殿下的孩子,有罪。” 朱瞻基沉吟道:“此事是你所引发,不管你的动机如何,明心,你最近不可离开北平,否则……你便永久的呆在这里吧。” 朱瞻基回身离去,对明心是否会跑路一点儿都没挂在心上。 明心要是大胆逃跑,庆寿寺上下自然会收拾他,以平息朱瞻基的怒火。 而方醒却是按照和朱瞻基事先商议好的步骤留了下来。 迪巴拉爵士说 推荐:东晋北府一丘八。作者历史知识丰富,历史频道的干将。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 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 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 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正文 第1325章 这个局 “你在作死!” 寒风在庆寿寺中仿佛遇到了阻力,方醒觉得有些发热。他定定的看着明心,眼中有厉色闪过。 明心退后一步,方醒坦然过桥。 “贫僧有所为,兴和伯无需担忧。” “可你的脑袋却无法承担那么大的影响。” 方醒瞟了一眼明心的脖子,冷声道:“本伯现在就想一刀斩断你的脑袋,你以为如何?” 明心悚然而惊,侧身看到方醒手握刀柄。 抬眼,方醒的眼中全是杀机。 朱瞻基是方醒的底线,寄托着他对大明未来的希望。 若是有人敢动摇朱瞻基的地位,方醒…… 方醒动了杀机,明心的高僧形象瞬间崩塌,苦笑道:“兴和伯,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谁的手笔?” 方醒漫不经心的问道,可他身后的辛老七却死死的盯着明心,一旦他认为明心会对方醒造成威胁,那么下一刻庆寿寺就会多一具尸骸。 明心感到了杀气,就讪讪的道:“那人你无需问,你只需知道,这是在造势即可。” 方醒仰头郁闷的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些,可这不是多事吗?本就有些矛盾,再来弄这一出,这是要干什么?直接准备翻脸吗?” 明心无奈的道:“这一路贫僧可是遇险无数啊!你以为贫僧乐意来北平?冷飕飕的不说,还摊上了这种事,若是能出海,贫僧也想去海外弘法一番。” “也就是说,此事大概在一年以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方醒问道,明心点点头。 一股子寒意从方醒的尾椎处升起:这等布局和谋划,这等不动声色的城府。 谁敢说朱棣只是个脾气暴躁的皇帝? 方醒只觉得自己以往的那些小动作怕都是在朱棣的眼中,只是他却不动声色的在冷眼看着。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城府,这样的手段…… 明心察言观色的能力大抵是登峰造极了,看到方醒的神色就笑道:“你现在可知道贫僧的苦恼了吧?如今此事你也知道了,那便配合一二吧,否则你知道的,陛下那边怕是会让你一辈子呆在方家庄里面。” 方醒笑了笑,盯着明心的眼睛道:“你却忽略了我和太孙的关系,此事必然是陛下想让我知道,否则给你十个胆子也不敢说。” 明心颓然道:“你怎么变聪明了呢?” 方醒不忍心打击他,看到他可怜,就叹道:“陛下怎会放心你一个人干这事,我知道了之后,至少可以查遗补漏,必要时……” “杀我灭口吗?” 明心有些发慌,都忘记了自称贫僧。 方醒瘪瘪嘴,微微摇头道:“当然,不过目前你干的还不错,所以……其实就算是你干砸锅了也轮不到我出手,庆寿寺中绝对有不少身手高超的家伙在盯着你,一旦发现你有不轨或是上面有命令下来,顷刻后你就可以去极乐世界了。” 明心眼中的慈悲和平静不见了,他低头,然后努力的抬眼,就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转了一圈。 “别看了,若是能被你轻易发现,那他们就可以去死了。再有,你千万别想着用你那一招去迷惑他们,那只会让你更早丧命。” 方醒看到明心的模样心情大好,就后退几步道:“下一步如何我也不问,你也别说,我不想倒霉,你保重吧。” 明心大急,说道:“可总得让贫僧上茅厕吧?” 方醒大愕:“他们不许你拉撒?” 明心难为情的道:“不许去茅厕,只许用马桶。” 这个监控很严格,不过方醒觉得还算是正常范畴。 “马桶不好吗?蹲多了小心成了有痔之士。” 明心一脸憋闷的道:“贫僧用不惯马桶。” “哈哈哈哈!” 方醒大笑着,一直到了太孙府都在笑。 朱瞻基正郁闷着,等见了方醒笑的得意,就无奈的道:“德华兄,我若是说那孩子以后有大造化,你必然会说荒诞无稽,那就别笑了吧,小弟现在正头痛了。” 方醒揉揉有些酸痛的肚子,坐下道:“此事是天上打雷,而你就是引子,所以实际上和你不相干,你且安心。” 在朱高燧的事情发作之后,朱瞻基近期有些敏感,一听就心中一沉。 “是……” “别问,别说,这不是你能掺和的,好好的该干嘛就干嘛,少冒尖。” 方醒喝了口茶,眉头都皱了起来——虽然不会品茶,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好处,比自家的茶叶好多了。 “这茶叶不错啊!” 朱瞻基还在沉思中,方醒就干咳一声,加重了语气说道:“这茶叶不错啊!” “啊?” 朱瞻基抬头,然后招呼道:“把皇爷爷给的茶叶分一半出来,包好拿过来。” “这多不好啊!一点就成,我就拿回去尝尝。” 方醒正色道,把朱瞻基都逗笑了。 “我这的好茶叶不少,今日才开封的茶叶,想尝尝。” 朱瞻基说完就再次陷入沉思状态。 方醒叹息道:“别想了,想的越多烦恼就越多,你也没法插手,干着急啊!” 朱瞻基点点头,苦笑道:“没法不想,自从二叔安分之后,三叔就赤膊上阵了,然后被咱们弄的灰头土脸的,也不能用了,皇爷爷用这个孩子来……我有些失望。” 朱瞻基只敢在方醒的面前袒露心声,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朱棣的行事表示不满。而在此前,朱棣既是他的祖父,可也是他崇拜的对象。 方醒微微侧脸,避开朱瞻基的视线,说道:“你想多了,那个孩子是陛下期待已久的,他这是想把你的位子稳住罢了。” 朱瞻基茫然道:“我不知道,小时候皇爷爷待我极好,手把手的教我习武学文,大了就经常带我出去考察民情,这是要我以后做明君,可这几年皇爷爷却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千古而论,对孙子这般好的皇帝真心的不多见,而且还不是宠爱,而是宽严相济。 方醒目光幽幽,话也悠悠:“你少操心,陛下对你的宠爱不会改变,因父及子,那孩子陛下也是在盯着,你这是杞人忧天!” “但愿吧!” 看到朱瞻基有些颓废的模样,方醒有些想揍明心一顿,先前他追问朱棣消除那个孩子影响的办法,可那和尚却闭口不言,显然是怕被干掉。 “我三叔他没有参加谋逆,不知情,嗯,确定他不知情。” 朱瞻基突然嘴角微微一翘,带着些讥讽。 方醒点头道:“我知道,这次所谓的谋逆就像是玩笑,若赵王是主谋,那陛下大概不会再让他现世,因为会觉得丢人!”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均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茶叶到了之后,方醒起身道:“还是那句话,你最近少出风头,韬光养晦。” 朱瞻基应了,然后送了方醒出去。 “殿下,太孙妃听说兴和伯来了,就托他带些东西去给无忧。” 雀尾出来了,那漂亮的女人都嫉妒的脸上全是微笑,很正,没有一点儿邪气。 方醒斜睨着朱瞻基问道:“如何?” 朱瞻基笑道:“长进了。” 正文 第1326章 宫里有只小狗叫小方 回到家,方醒把胡善祥送的礼物给了张淑慧,张淑慧喜滋滋的打开,看到都是宫中御造的首饰后,那脸蛋都在发光。 宫中的首饰一般可不会轻易送人,而且那些首饰打造的很巧妙,细微处让人摸都舍不得去摸。 小白凑过去想看看,张淑慧随意的道:“去去去!等我检查一遍再给你挑。” 小白马上就不依,两人闹作一团,方醒干咳两声都没能止住,只能悻悻的去找到了黄钟。 “太孙妃长进了呀!” 黄钟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扇子,一扇一扇的,方醒没觉得增加了什么风度,只觉得降低了温度。 “太孙妃这是在表态,她认为这一胎是女儿。” 黄钟摇头晃脑的,感慨道:“陛下这一招没想瞒着谁,明晃晃的就要让太子乖些,不敢后面的皇储又要来了。” “难道陛下已经不看好太子和太孙以后的关系了?啧啧!这皇家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老子像是熬鹰般的炮制着儿子,大明之前常见,可朱元璋却没熬他的太子,只是太子朱标运道不佳,因病去了。 而朱棣和朱高炽这对父子却有些不一样,朱高炽不受朱棣的待见,这个是公认的事实,而后这对父子就开始了漫长的‘熬鹰’。 黄钟在书房里打个转,合上了让方醒讨厌的折扇,说道:“莫非陛下想在自己去之前……敲定太孙之后的皇储?嘶!这真是开天辟地啊!” 方醒觉得朱棣还真有可能这样做,“陛下行事不喜欢被规矩疏束缚,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却让太孙陷入了漩涡之中。” “因为陛下把太孙按照自己的模样从小教导,所以他认为这是太孙必须要经历的难关。”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当年经历的磨砺更多,更危险,可……” 可朱瞻基没有他当时的根基啊! 哪怕朱瞻基被封王,在外面有一块地盘,那么方醒也敢信心十足的面对各路挑战。 而留在京城,除去有一个太孙的头衔之外,其实朱瞻基还比不上那些藩王。 朱棣的真实想法外人无从得知,不过方醒深信,对自己身后未竟事业的遗憾,会让他对朱瞻基抱以厚望。 所以…… “目前不管,不过这还得要看太子的反应。” …… “那个和尚可靠吗?” “可靠,殿下,原先明心和尚在金陵就是高僧,此次他独自从金陵步行而来,据说是发现了气。” “什么气?” “说是蓬勃的生命力,能让大明江山永固的生命力!”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朱高炽疲惫的扶着额头,最近朱棣把大部分政事都扔给了他,也就是说,他几乎就是大半个大明的皇帝。 皇帝不好当,这一点朱高炽很清醒,但……谁能拒绝那至高的权利呢?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这个问题没人能和他商议,他也不会和别人一起商议,哪怕那人是他的血亲。 朱高炽无意识的在身前案几上的碟子里抓了几颗花生,缓缓的放进嘴里咀嚼着,面色微微凝滞。 朱高燧彻底退出了争夺的行列,这对于朱高炽来说是个利好,可却有个后患。 ——再无约束的太子,面对着渐渐老去的君王,双方如何相处? “本宫最近锋芒毕露了吗?” 朱高炽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把自己最近的表现回忆了一遍,最后发现全然没有问题。 “最少是一年前就开始了,那么……还是那些文官太靠拢了?” 朱高炽面色沉郁的看着碟子,里面炒制的红皮花生吃着很香甜,堪称是美味。 方醒总是能给人惊喜,可这个惊喜大多是对于朱棣和朱瞻基而言…… 而朱瞻基正是在方醒的辅佐之下,名声越发的响亮了。当然,这个名声只是在百姓中间。而对于文官来说,朱瞻基这位太孙有些太离经叛道了,关键还是科学。 朱高炽微微眯眼,正准备叫人去把这盘花生米给油炸了。 “小方,站住,别乱跑。” 一条小狗呼哧呼哧的跑了进来,在案几前停住,然后定定的看着朱高炽。 “小方?” 朱高炽皱眉看着门口,很快,脸蛋红扑扑的婉婉就跑了进来。 “父亲。” 婉婉匆匆行礼,然后跑过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左右抱住了小狗。 “呜呜呜……” 小狗呜咽着,前爪挥舞,好似在向朱高炽求援。 朱高炽摇摇头,失笑道:“国朝勋戚也被你这般调侃,若是被外面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婉婉噘嘴道:“父亲,小方又不是方醒,谁敢胡说?!” 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高炽宠溺的道:“罢了,由你,这几晚小狗没叫唤了吧?” 提到小狗,婉婉就兴奋起来了。 “没有呢,就是刚来的两晚叫唤,后来就乖了。” 朱高炽的身体松弛下来,笑眯眯的道:“婉婉,宫中最近有没有人和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没有呢!” 婉婉看到小狗冲着那个碟子看,就过去拿了一颗花生米想喂它,可朱高炽却说道:“小狗牙不齐,到时候嚼不碎会卡住喉咙。” 婉婉一听就后怕起来,把小方抱到嘴边就亲了一口,嘀咕道:“小方别怕,咱们回去喝粥,喝奶。” 朱高炽莞尔道:“去吧去吧,记得别让狗抓到人。” “是小方。” 婉婉不乐的纠正了朱高炽的错误,然后抱着自己的萌宠就走了。 “这丫头!” 朱高炽摇头微笑,只觉得心中的阴霾消散了大半。 …… 婉婉抱着小方,带着自己的人马呼啸而过,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让道,然后含笑看着宫中的这道风景。 一路跑,不时歇息一下,等到了乾清宫时,恰好黄俨出来,看到婉婉他就堆笑道:“郡主可是来看陛下的吗?” 婉婉皱眉看着他,摇摇头,不解释就上了台阶。 一路进去,婉婉把小狗往地上一放,就欢呼道:“皇爷爷,是什么好吃的?” 朱棣正在喝酒,面色沉凝的在喝酒,闻言抬头,面色稍霁,问道:“婉婉饿了吗?” 没到饭点,婉婉只能吃点心,再加上过年期间的菜太油腻,吃的她有些没胃口。 看到朱棣吃的清淡,婉婉就眉开眼笑的道:“皇爷爷,咱们一起吃吧?” 朱棣点点头,跟进来的黄俨就吩咐人去拿碗筷,顺便加几道菜。 小方在殿内到处转,不时的嗅嗅这里,嗅嗅那里,那些太监们看到都没敢关。 婉婉陪朱棣吃完饭,转身看不到小方,就急了。 “郡主,小狗在那呢!” 天气冷,殿内烧了几个大炭盆,而小方就在一个炭盆的后面,安逸的呼呼大睡。 正文 第1327章 关注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沈石头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不错,先是在北平当了个总旗官,然后朱棣北征时他就跟着。更新快。结果一次大战中,他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连续斩杀三名敌军,从此就成为朱棣的侍卫。 朱棣的侍卫可是非重重选拔而不得进,所以沈石头从此就算是根正/苗/红的皇家侍卫了。 只是他有时候不大着调,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袍们一一升官而去,其中最牛逼的莫过于宋建然。 到了现在,沈石头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抱希望了。 小小的院子里,沈石头在练刀法,刀光闪动间,那当真是无人敢挡。 等练完,沈石头赤果着上身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然后从头上浇了下去。 “啊啊啊……” 被冷的打哆嗦的沈石头马上喊道:“快把为夫的衣服拿来!” 屋里没反应,沈石头大怒,冲进去就呵斥着正在大柜子里翻找衣服的妻子。 “王盼妞,你这女人没耳朵吗?啊!问你呢?” 一刻钟后,沈石头得意的出门了。 到了宫中,沈石头一路笑着招呼过去——作为老人,他的地位颇高。 “沈大人,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了?” 一个相熟的侍卫问道,沈石头得意的道:“我那媳妇又被我骂了一顿,没敢顶嘴。” “好!厉害!” “沈大人果然是男儿气息浓烈,我辈楷模啊!” 几个侍卫站在乾清宫外面,笑嘻嘻的夸赞着。 “那是,咱可是……” 沈石头正在吹嘘,黄俨出来了,皱眉道:“沈石头,陛下让你进去。” 这是犯事了? 沈石头身体打颤,一路跟着黄俨进去,然后行礼。 朱棣一身便服,手中拿着本书,看到他就说道:“你在朕这里呆了许久,虽然不冒头,可却尽忠职守。” 沈石头心中大喜,急忙谦虚了几句。 这是要升官了呀! 想到回家去又可以和媳妇炫耀一番,沈石头的心头火热,恨不能肋下插上双翅,马上飞回去。 “你就此卸掉差事,然后马上去太孙府那里。此后当依然如故,好生保护太孙。” 朱棣说完就重新开始看书,对于他来说,若不是朱瞻基的缘故,这等派遣他连沈石头的面都不会见。 沈石头心中懵逼,就抬头看了朱棣一眼。 黄俨冷哼一声,指指外面,沈石头这才茫然的走了出去。 出了大殿,一堆刚才在外面打赌沈石头此次能得到什么奖赏的侍卫们都围了过来,低声的问着。 “沈大人,这是要高升了吗?” “等换了班咱们请沈大人喝酒,不醉不归!” “沈大人,到底是升到哪去啊?说说,让大家伙也为您高兴高兴。” “沈大人?” 沈石头茫然的道:“本官要去太孙府了。” 呃…… “太孙府有了贾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大人只是去做个侍卫?那可真是……”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瞬间周围就沉默了,沈石头强笑了一下,然后拱拱手道:“各位兄弟的盛情我心领了,只是还得马上去太孙府,就此告辞,等有机会再聚。” “哎!” 一阵叹息声中,侍卫们遗憾的看着沈石头离去。 …… 一路到了太孙府,朱瞻基正好在家韬光养晦,就见了他一面。 “听闻你当年曾经勇冠三军,来我这里倒是委屈你了。” 朱瞻基也学会了敲打人,同时也是试探,说话的过程中,他不露声色的在盯着沈石头。 沈石头还是在茫然,他抬头道:“殿下,下官不知道为何被调来。” 朱瞻基无奈的暗道:这就是个憨人啊! 换做是别人,早就该表示效忠了。沈石头居然敢在朱瞻基的面前说这种形同于不乐意来的话,当真是有些憨直。 对于憨直的人,朱瞻基从来都不善于打交道,所以就交代人把沈石头安排下去。 “皇爷爷派了这人来,大概是想告诉我,他在关注我的安全,让我放心。” 杜谦今天来给朱瞻基拜年,对于胡善祥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事,他自然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殿下,陛下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您这下可以安心了。”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百忙之中还牵挂着我的安危,我这就进宫去。” …… 朱瞻基一进宫,就感到了那些目光,善意的欢喜、畏惧、偷笑…… 一路到了乾清宫外面,黄俨迎出来,近似于谄媚的笑着:“殿下,今年宫中要扎许多花灯呢。” 明天就是十五,不但是宫中,外面也到处都在扎灯,元宵节的气氛就这么渐渐的积蓄起来。 朱瞻基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进了大殿。 对于黄俨的骤然改变,朱瞻基并未有丝毫的同情。 朱高燧彻底完蛋了,以后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不过朱棣显然对这个幼子还残留着宠爱,所以至今依然没有就藩。 不过朱瞻基知道,朱高燧此时巴不得就藩,然后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新帝上位后就赶紧表忠心,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这便是枭雄和庸人之间的区别。 枭雄不会认输,败了就再去积蓄力量,对目标有着近乎于执拗的追求,不达目标不罢休! 而庸人,只需一次失败就能打垮他,从此放弃自己心中的野望,归于平庸。 朱棣正在看着地图,手指头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见过皇爷爷。” 朱棣抬头,嗯了一声道:“你且过来。” 朱瞻基走近,朱棣指着地图道:“脱欢既然联系了哈立国,那此刻他们必然是在筹备物资,同时派出斥候来刺探,而他们的使团刚到,想求见朕,被打发了出去。过完年,三卫必须要抓紧操练,火炮的打造也不能停,朕……” 朱棣对过年并没有什么期待,而哈列国,或者说是撒马尔罕这个大敌,却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朱棣看来坐了不少时间,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着。 “朕要用火炮轰垮他们!” 重骑,朱瞻基听到这话,就知道哈列国能让朱棣忌惮的也就是重骑。 而火炮正是对应而来,只需轰垮重骑的阵列,那些零散的重骑自然无法形成合力,会被明军绞杀。 “皇爷爷,咱们也在厉兵秣马,等三卫成型,一万多人会不会少了些?” 朱瞻基有些疑惑,火炮再多,可火枪兵不够啊!还赶不上对方的重骑数量。 朱棣抚须道:“你不懂,纯火器的军队并不是好事,北边大多是骑兵,游弋在大军的四周,若是步卒和骑兵不够,火器军队就会被拖死。除非是固守不动,否则……几十万人的大战,火器必须要大量的骑兵辅助,不,是保护。” 单纯的火器军队,一旦被优势敌人突破,下场几乎就是屠杀。 正文 第1328章 神童出手(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4) 十五,元宵,花灯。m.。 方醒一家照例和朱瞻基会和,只不过今年却少了胡善祥。 “御医说最好别来,不然被冲撞了危险。” 朱瞻基笑道,而孙氏在他的身边巧笑倩兮,很乖巧。 嗯,很乖巧! 可一想起朱瞻基的那个败家儿子,方醒对这个女人就生不出好感来。 据说朱祁镇不是孙氏生的,而是某位宫女的产物。 不过方醒不准备去管这个,他觉得到了朱祁镇要上位的时候,大明已经不可能会允许皇帝任性的指手画脚。 而后就是一串人,朱瞻基的弟妹们都在,周围一堆太监嬷嬷和侍卫在便衣保护着。大抵此刻的北平城中,这支队伍是最庞大的。 土豆和平安各自紧贴着自己的母亲,而无忧被方醒抱着。 呃……其实不算是抱着,方醒叫人缝制了一件类似于后世那种襁褓,可以把无忧挂在自己的胸前。 这个形象的方醒大抵是没人见过的,所以朱瞻基的弟弟妹妹们都好奇的看着,羡慕着,羡慕无忧的待遇。 朱高炽也就是对朱瞻基多一些关注,后面的儿女却有些顾不上了。 而婉婉有些沉默,因为她想哭。 “小方,你不许闹啊!要乖乖的。” 小方也被婉婉抱在胸前,只是时间长了她受不了,再加上小方不时的折腾一下,小女孩终于是忍不住了。 “郡主,把小……小方交给奴婢吧。” 一个嬷嬷上前劝道,而且还看了方醒一眼。 小方,方醒的嘴角抽搐着,朱瞻基也是忍俊不禁的道:“婉婉顽皮,德华兄受累了。” 身后的孙氏捂嘴笑道:“郡主是和兴和伯亲近呢!” 和她并行的张淑慧淡淡的道:“郡主和我家的人都亲近。” 孙氏笑了笑:“张夫人这话可是正理,郡主纯真,连陛下都喜爱呢!” 小白看不惯这等场景,就哼道:“郡主可不会嫌弃什么,连庄上的女娃都能一起玩。” 这是在隐晦的说孙氏有些假,张淑慧就嗔道:“你懂什么!一天就瞎说!” 孙氏面色不变的道:“二夫人倒也是活泼,让我这等陷在内宅的女人羡煞呀!” 小白一听就不乐了,准备反击。 张淑慧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不许她造次。 孙氏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们不过是两个女人,而且深得兴和伯的宠爱,幸福啊! 可我呢?太孙的后宅女人无数,上面有太孙妃,中间下面的那些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若是坦然而对,怕是已经被打发进了道观,或是找一个小院子软禁起来,等朱瞻基登位后,就找个冷清的地方了此一生。 孙氏依然在微笑着,仿佛要带着这个微笑一辈子,直至死去的那一天。 这便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女人的悲哀! 小白回头看了一眼,朱瞻基的弟弟妹妹们大多是在看街边的花灯,不时有小的在鼓掌欢呼。 而朱瞻墉却有些沉默,不过小白并不关注他,因为她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家伙。 干瘦,肌肤发黑,眼神……小白想到了邓嬷嬷的那柄细剑。 对,就是那种眼神,和邓嬷嬷那柄细剑一般的尖锐,看的人眼睛疼。 小白把那人看了一眼,赶紧回过头来,只觉得胸中嘭嘭嘭的直跳。 孙氏看到了小白的面色,也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发现异常。 “怎么了?” 小白伸手去抓住方醒的后襟,方醒就回头问道,然后目光扫过身后,也看到了那个混在侍卫里面的黝黑男子。 “那人是谁?” 那个男子看着大约是三十多岁,不过外形太过干瘦,所以方醒无法判断出他的真实年龄。 朱瞻基不用回头就知道方醒问的是谁:“那是皇爷爷临时派出来的人,据说身手吓人的厉害。” 方醒点点头,心中却开始了猜测。 既然是朱棣派出来的,那多半是太监。 身手厉害,那不会是…… “宫中难道有给太监们练习的秘籍?葵花……”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据说蒙元被驱逐时,宫中有不少太监都没跟着去草原,里面有些古怪谁也不知道。” 那大概就是皇帝身边最精锐的保护力量了,看那男子的模样,估摸着宫中也没人会跟着练习,不然以后明朝的皇帝为啥被人差点勒死都没人管。 一路游荡着,等遇到灯谜时,婉婉就央求朱瞻基和方醒去猜谜,然后赢了花灯来。 可方醒却大义凛然的道:“那些都是百姓玩耍的东西,咱们若是出手抢光了,何其残酷啊!” 剥夺别人不多的乐趣,确实是残酷。 可方醒的目的却不是这个——哥不会啊!到时候丢人都丢到哈列国去了。 朱瞻基倒是跃跃欲试,然后被婉婉怂恿着过去猜了几个灯谜,结果只对了一个,赢得一个最简单的花灯,外面只画了一朵红花,简陋到了极点。 可这个花灯就让婉婉欢喜极了,而朱瞻基再看看那些弟弟妹妹的眼神,只得向方醒求救。 你好歹是神童啊!猜灯谜那不是跟玩似的? 方醒让他们等着,然后过去找了一家卖猜一体的花灯店,冲着那些灯谜指指点点的,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后,他就回身让人来拿花灯。 没有什么打脸,没有什么装比,方醒就这么微笑着让人来要花灯。 “哇!好厉害啊!” 婉婉两眼放光,把花灯塞给悻悻的朱瞻基,然后第一个跑过去挑选花灯。 孙氏噗嗤笑道:“殿下学的是治国手段,兴和伯当年可是号称神童来着,这长短不一样,殿下无需烦忧。” 朱瞻基诧异的道:“我并未烦忧,只是在想着德华兄平时不露文采,那必然是在藏拙,而今日只是为了这些孩子他却肯破例,果然是与众不同。” 孙氏愕然,然后掩饰的一笑。 关系居然好到这种程度? 孙氏记下了这个细节,然后也喜滋滋的去选花灯。 方醒笑眯眯的站在花灯边上,叫侍卫们看好这堆人,不然把人店铺点着火了算谁的? 那个黑瘦男子却在此时靠近了方醒,在辛老七挡住的情况下,说道:“兴和伯,晚上有事,不可贪玩。” “啥事?” 方醒漫不经心的问道,目前的京城再不会发生什么谋逆大案,无比的安全。 男子的声音有些尖利,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兴和伯记得早些把家眷送回去。” 方醒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人算是老朱的贴身保镖,他说有事,那必然就是有事。 大家挑选了一阵后,然后恋恋不舍的被催促着继续前行,店老板笑呵呵的挥挥手,然后伸手进袖子里一摸,就摸出一张宝钞来。 “果然是有钱人呐!今晚这一笔就赚够了,喝酒去!” 店老板笑呵呵的吩咐伙计看好花灯,然后自家就往后面去了。 正文 第1329章 黑刺,交代 一行人游荡到戊时,这才各自回去,而朱瞻基和方醒却要跟着那个黑瘦太监出城。 路况好,大家一路疾驰,可等到了西山脚下的某个山口后,依然是丑时了。 “咱家叫做成二,殿下,兴和伯,请跟着咱家来,剩下的人都在这里等着,有人会带你们去安置。” 辛老七默然,贾全也没意见,就那个新来的沈石头嘀咕道:“那人可不可靠?殿下和兴和伯可别遇到了埋伏。” 进了山,成二就点了火把,三人各自拿着,然后顺着山路往上走。 深夜的山中冷飕飕的,而且总感觉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方醒一把拽住朱瞻基,然后低声道:“你小心些,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咱们。” 朱瞻基看看左右,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些山体和树木的轮廓。 “不会,这人是皇爷爷信得过的。” 朱瞻基搓搓冷的发木的脸,觉得方醒有些太过敏感了。 “那些是暗哨。” 暗哨? 方醒有些弄不清了,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居然要暗哨来把守。 “这些暗哨是专门用来吓唬那些百姓的。” 成二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情况,随即就走到了坡顶。 这里是一片平地,而在平地的右边…… “怎么好像是屋子?” “就是屋子。” 这时右边突然有人点了火把,然后缓缓走来。 “见过殿下!” 王琰? 方醒心中的迷惑随即全部解开。 朱棣这是要安朱瞻基的心啊!还带着些交代的意思。 仙道无凭,长生梦呓。 丢弃了长生想法的朱棣果断的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了朱瞻基,这也有提前交班的意思。 可朱高炽不知道啊! 方醒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爪了。 老朱这是觉得朱高炽以后会打压朱瞻基?肯定是。 所以今天趁着元宵节的机会,就让朱瞻基来一趟,以后等朱棣去后,这支精悍的军队就将是朱瞻基的护身符。 可为啥要让我也跟着来呢? “兴和伯,陛下认为以后火器将会大兴,而黑刺却是刀枪,如何把黑刺加强,让他们能与火器军队抗衡,这个就要看你兴和伯的手段了。” “是叫做黑刺吗?” 方醒懂了,在火器军队那强悍的战斗力震撼人心的同时,原先可以当做奇兵的黑刺却成了鸡肋。 “对,黑夜中的暗刺。” 王烨走过来,哪怕是现在,他依然是顶盔带甲,好似随时都能带着黑刺冲进京城。 王琰伸手,请了朱瞻基和方醒过去。 一路走过去,渐渐的,那些木屋渐渐看清。 “坡上还有。” 王琰指指对面说道:“这里找块平地不容易,所以多余的地方都用来操练了。” “你今天的话很多。” 方醒想起了前几次的王琰。 “是。”王琰坦然道:“我们的人上次跟着陛下去北征,包括瀛洲和朝鲜也去了,回来就想了想,觉得黑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就成了鸡肋。” 那便是隐藏在军中,以军官的身份在旁观着聚宝山卫的一路推进,然后回来一推算,觉得和聚宝山卫比起来,黑刺没有一点儿胜算。 所以今夜就该是两个目的,一个是把黑刺交代给朱瞻基,另一个就是把问题抛给方醒。 王琰把方醒和朱瞻基两人领到一个木屋前,“殿下,兴和伯,今晚就在此住一宿吧。” 朱瞻基点点头,心情有些沉重。 王琰进去点了油灯,然后退出来,和成二消失在黑暗中。 木屋里有两张床,方醒过去摸了一下,还好,估摸着是刚准备好没多久,所以被褥不算是潮湿。 “睡吧。” 方醒只觉得浑身酸痛,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 山间寂静,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兽叫,让人听了倍觉孤单。 方醒什么都没想,反正老朱既然把自己放进来,那必然是要见成果的。 方醒的呼吸渐渐的平稳绵长,迷迷糊糊的。 “德华兄,你说……家父会打压我吗?” “嗯?” 方醒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道:“你疯了!” 这个问题很敏感,直接涉及到朱高炽登基后的一系列变化。 “我没疯,我想着皇爷爷和家父一直以来的关系,就觉得……皇帝不好做,太子也不好当。愁人!” 方醒的睡意全跑光了,大脑转动,开解道:“父弱子壮,这个戒备是肯定会有的,不过你也别多想,熬熬就过去了。” “可……这可不是太子的煎熬,而是……还附带着那些人的反扑。” 那些人,也就是对科学忌惮的人,对朱瞻基不肯守着儒学,不肯信任儒学的态度抱着警惕和不满的那些人。 想想那个局面,朱瞻基就觉得未来凶险。 “怕了吗?” 方醒笑着问道,他同样觉得未来会有煎熬,可这是要成大事者的必然代价。 不过,朱高炽的身体却堪忧,这个事情方醒并不准备给朱瞻基说。 “不怕,汉武帝年轻时同样经历了磨砺,否则哪有后来的驱逐匈奴!” “瞻基,汉武帝武功鼎盛,可治国却是无能,把个强盛的大汉给弄的处处凋零。我希望能看到你在文治武功上皆能超越他,如此,大明才是我心中的那个大明!” “好!我记下了,我会学习忍耐和应对。” “其实事情并未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首先你是皇储,这一点无人敢挑战你的地位,为何?因为你是当今陛下定下的皇储,谁敢否定,那就是公敌!” 名正则言顺,朱瞻基的身份就是那些反对者最头痛的东西。 “除非他们敢动手,让你提早完蛋。不过陛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不但派了侍卫,还想把黑刺交给你。” “睡吧。” 方醒知道,这个木屋的周围说不定正有人在听着他和朱瞻基的对话,然后汇报给朱棣。 “好!” 两人不再说话,渐渐的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屋后的黑暗处慢慢的有东西在动,渐渐的爬离了这里。 成二一直没睡,在床上盘腿坐着。 “谁?” “大人。” “说了什么?” “兴和伯劝慰太孙,说是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兴和伯说,要太孙超过汉武帝,如此大明才是他心中的大明……” “汉武帝吗?” 成二冷冷的道:“陛下征伐四方,大明却蒸蒸日上,仅此就比汉武帝强了不知道多少,何须太孙去超越!不过既然是激励,那便罢了。” 正文 第1330章 目标,全能战士 山间的清晨就像是桃源,呼吸着那几乎没有人烟味的空气,耳边听着隐隐约约的鸟鸣。 这个清晨就这般闯入到了你的世界中。 朱瞻基迷迷糊糊的,觉得空气不一样了,就抽着鼻子睁开眼睛。 味道有些熟悉,朱瞻基想了想,笑道:“德华兄可是煮面了?” “快起来吧。” 房门打开,方醒在外面吆喝了一声。 屋外,方醒弄了个柴火堆,架着的锅里热气腾腾的。 “这干蘑菇是不错,加点肉干熬一下,这汤就算是上乘了。” 方醒搅动着面条,看到成二漠然的看着房门,可咽喉却不自觉的在上下滑动着,就笑道:“吃喝拉撒睡,人之大事,不可讳言。” 成二看到朱瞻基出来了,就赶紧过去引他去洗漱。 “德华兄慢些,等我回来再吃。” 朱瞻基匆匆而去,方醒莞尔一笑,然后把锅端下来放在火堆边上保温。 王琰在边上站着,一动不动,但头顶居然在冒热气。 等他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你这是练功?能上房顶吗?” 方醒指指木屋的屋顶,王琰淡淡的道:“小事罢了,借力就可上。” “哦!” 方醒有些失望了,他以为王琰能腾空上屋顶,原来还要借力,那就是假打了。 看到方醒眼中的失望,王琰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屋前,也不见他怎么作势,身体就突然往前一冲。 方醒一惊,就看到王琰的身体陡然拨地而起,这一下起码得有差不多两米,他的脑袋都和屋顶平视了,甚至还超过了些。 卧槽!这特么还没助跑啊! 而后王琰伸出手在屋顶冒出来的木板上搭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大鸟般的跃上了屋顶,然后缓缓回身,俯瞰着方醒。 卧槽!卧槽!卧槽! 这个就是借力? “这是什么?轻功?” 方醒觉得自己就像是刚看了一场电影,还是武侠片。 这时成二回来了,看到屋顶上的王琰,就说道:“猴子般的跳来跳去,可有趣?” 呃!不会打起来吧? 方醒担心的看了王琰一眼,可王琰却老老实实地跳了下来。 方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觉得这事儿有趣了。 王琰的地位特殊,按理他不会太忌惮成二。 朱瞻基洗漱回来了,方醒按下疑问,然后给大家盛面。 方醒的手艺不错,连成二都吃的很满意,只是大概不好意思再要,吃完就收拾了。 吃完早餐,一行人去了‘校场’。 所谓的校场,其实就是一块砍伐平整之后的平地,可以供给骑兵练习冲阵,只不过在方醒看来还是小了些。 一千余骑兵已经到位了,左边是悬崖,右边七百多步外是小坡,后面还有大约五百多步的余地。 “这就是黑刺。” 王琰的语气中带着骄傲:“他们每一人皆是最出色的战士,拉出去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也难寻一败。” “可在枪炮的面前,个人再强横的武力也只是炮灰。” 方醒既然知道了朱棣的意思,当然不会客气。 王琰的面色有些冷漠,可却找不到驳斥的理由。他想起了那些见识了聚宝山卫的战斗力后,回来的人…… ——大人,枪炮之下,再无勇士! 那些将士站在那里,身边就是自己的战友——战马! 这些人的面容冷漠,这是杀戮之后的沉淀,连眼神都没有感情。 王琰挺直的脊背突然弯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请您给将士们说说吧。” 朱瞻基默然,良久,才说道:“你们是皇爷爷信赖的最后力量,而我,希望以后还能信赖于你们,好生努力吧!” 他不能说的更多了,说了也只是给自己添堵。 王琰拔出刀来,喝道:“向殿下行礼!” 说完他向前十步,回身,单膝跪下。 “我等誓死效忠殿下!若有违背,甘受万箭穿心之刑,子孙沉沦!” 一千余人齐齐的跪下高喊,左边的悬崖下面突然扑啦啦的飞起一群黑鸟,被这些百战悍卒的煞气冲的直往外飞。 一只鹰隼在天空上看到鸟群不禁大喜过望,然后就一个俯冲下来,准备收获自己的早餐。 气氛肃杀,朱瞻基看着这些将士,微微点头道:“你们都是忠勇之士,我亦不惜功赏,只一句,以后你们的家小会得到妥善的安置,京城,是的,以后你们不会再远离家小。” 这是储君的许诺,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许诺。 方醒看到那些冷漠的眼里也多了欣喜,不禁低声对成二道:“忠心耿耿的勇士,就该拥有配得上他们的待遇。” 成二的冷面微微一动,然后点点头。 方醒很满意这个试探,看来成二也并非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成二在本质上和黑刺的人并无区别,既然赞同这个看法,那么他必然也是产生了共鸣。 这就是可供利用之处。 方醒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的黑化,可他却无悔。 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显,朱棣年迈,大明的那些权贵和文人们都在等待着这位雄主的离去,然后朱高炽上台。到那时,他们觉得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至少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子会被解开。 而到了那时…… 朱瞻基的环境将会空前的险恶,而方醒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此时方醒就在寻找着以后用得着的力量! 朱瞻基若是出事,方醒不敢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大事来,大抵以后大明的历史会隐藏这一段吧,毕竟太过惊世骇俗。 “兴和伯,给大家说说优劣吧。” “哦!好!” 方醒走到前方,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多了些桀骜,就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很厉害,任何统帅看到你们都会如获至宝。” 这个评价很高,可这些将士们却觉得并无夸大,只是眼中的桀骜却消散了些。 王琰和成二都微微点头,对方醒的手段稍微放心了些。 这些都是悍卒,说句难听的,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来,方醒都不是对手。 “刀枪是历史,火器是大势,是潮流。” 方醒不忽悠这些人,直接说道:“历史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黑刺要想不落后于潮流,那么便要做出改变,而这个改变我希望你们能配合,不能配合也请服从。” 退后几步,王琰沉声问道:“兴和伯,敢问您的看法!” “特种军队!” 方醒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家丁那种能力吗?” 朱瞻基问道。 “不完全是。” “特种特种,就要突出一个特字,我想让他们变成全能战士,也就是说,他们将会精通各种手段……” 那是什么? 王琰茫然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倒是明白了,低声道:“就是精通战阵,以及密谍的各种手段。” 这个解释让方醒有些无奈,只得补充道:“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单独放出去,能执行斥候的任务,也可以执行暗杀的任务,当然,战阵厮杀的手段也不会落下。” 斥候,精锐斥候的能力就已经很厉害了,而黑刺要练成方醒所说的模样,那…… “兴和伯,有把握吗?” 这话是成二问的,显然也是替朱棣问的。 方醒点点头道:“我需要家丁进营,轮换教授他们。” 成二沉吟道:“此事得看陛下的意思。” 方醒无所谓的道:“教出来了也是王大人在掌控,我的家丁不会对他们手软。” 这是先撇清收买人心的责任。 :。: 正文 第1331章 金陵大市场 感谢书友:“20170928020935675”的万赏! …… 春节一过,金陵城的天气就多了些春意。 新建的大市场里乱哄哄的,无数的商人围住了金陵户部的官吏,七嘴八舌的想要一个店铺,没有仓库也行。 金陵户部尚书马一元的继任者曲胜被紧紧的围住,哪怕天气还冷,依然出了一身汗。 “都别说了,此事北平有令,要公平公开的处置,所以你们找本官也是没用,都去准备吧,到时候谁出的价钱多谁得。” 曲胜不耐烦了,挥挥手,那些衙役上来赶走了这些商人。 “都是些逐利之徒!呸!” 曲胜擦擦脸上的油汗,然后就视察了整个大市场。 金陵大市场和北平的规划一个样,只是铁轨还没弄起来,据说得等工部的匠人们研究透彻才行。 曲胜视察完之后就走了,留下的吏员开始召唤那些商人发放号牌——这个是参加竞价的资格。 一番争斗之后,得到号牌的人喜不自禁,或是矜持;而没有拿到号牌的都如丧妣考,甚至还有人说不公。 一个把玩着木制号牌的商人听到这些话,就不屑的道:“知道吗?想要商铺,你得有本钱,不然谁都进来了,到时候把大市场弄的乌七八糟的,这商铺可还值钱?曲大人此举再明智不过了,在下佩服。” 有人没得号牌,就在人群中喊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了默契!” 那商人嗤笑一声道:“默契?曲大人刚上任多久?哪有时间去和咱们有默契?一派胡言,无礼之极!” “都别做梦了,没有这个号牌,就该去等着,兴许有人愿意转让。而不是在这里纠缠不休,告诉你,再纠缠也没用,听说了吗?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盯着这事,谁敢藏私?谁敢徇私?!” 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吗? 这个消息马上炸开了,对发放号牌之事也再无疑虑。 在大明,敢当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贪腐徇私,那就是挑衅。 …… 金陵户部的对面,一家酒楼的二楼房间里。 房间布置豪奢,不过里面的两个男子却不肯多看一眼。 费石看着对面的白面男子说道:“安纶,你们东厂是个什么章程?” 白面男子笑眯眯的道:“费大人,你们锦衣卫又是个什么章程呢?” 费石冷冷的道:“此事牵扯钱钞过大,必须要严密的监控,若是能拿到证据,就是大功,到时候说不准能调回北平去。” 安纶笑道:“那可是好事,不过东厂在金陵的人手不足,就只能先预祝锦衣卫的兄弟们前程似锦了。” 费石知道眼前这人看似笑眯眯,很是和气,可手段却阴狠毒辣。 “安纶,本官不和你啰嗦,一句话,此事咱们各自去做,别想着去抢了别人的功劳,否则……” “嗬嗬嗬!” 安纶的笑声有些像是夜枭,小孩子听见了估摸着会被吓尿,可费石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从纪纲被剐了之后开始,锦衣卫就成了君王不信任的机构,若不是当时东厂新建,能力不足,朱棣甚至有可能会废掉锦衣卫。 所以虽然东厂的框架是由锦衣卫的人过去组建的,可两边的关系却越发的紧张了。 竞争! 安纶喘息着道:“咱家目前就想在金陵布局,把东厂的人分配好,至于功劳,那是以后的事了。” 费石起身道:“如此最好,告辞了。” 安纶原地未动,眼中有利芒闪过:“费大人,若是谁敢徇私,不管是谁,咱家可不会放过他。” 费石站在门口说道:“本官不会徇私!” “呵呵!那最好不过。” 东厂的一个重要职责便是监视锦衣卫,所以安纶说着这等话来,费石只能受着。 随即费石就带着手下去了户部,全程监控竞价。 因为商人过多,户部没有那么大的房间安置,所以就安排在了大堂的外面院子里。 曲胜坐在大堂门外,边上是一张桌子,有几个小吏正在记录。 院子里站着五十多个商人,这些商人年都没过。就从南方各地赶到了这里,甚至有北方商人在年前就到了,就等着完工的消息。 逐利之徒啊! 听着那些商人举牌报价,曲胜不禁摇头轻叹。 此次竞价是北平户部的意见,曲胜当然得遵从,而且必须要做好。若是竞价的价格太低,金陵户部尚书的位子他大概是坐不稳了。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六百两!” 价格在往上攀升,曲胜的面色好了许多。 这时门外有些动静,曲胜怒道:“是谁?” 现在这些商人们都已经杀红眼了,号牌频频举起,正是收割的好时机,要是被人打断了这个气氛,曲胜想杀人! 马上有人去门外打探。 大门外,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仆妇被拦在了外面。 “何事?” 出来打探的小吏瞪眼问道,两个女人,若不是怕惊动里面的商人,他马上就会让守门的军士把她们轰出去! 那年轻女人福身道:“大人,民女本是准备来租商铺,可前日来问过,您这边有位大人说是后天才竞价,等民女刚才得知消息后就往大市场那边赶,然后……” 然后什么?不消说,肯定是在大市场扑空,然后又赶到户部,讨公道来了。 小吏的嘴唇微翘,不屑的道:“晚了就晚了,且回去吧,不然就到牢里去竞价。” 这话龌龊,牢里竞价,这就是女牢里不可说的规则——有人出钱去…… “你放屁!” 小吏正看着女人那秀丽的脸蛋遐思,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一看居然是那个仆妇,就指着她喝道:“作死呢你,玛德!再不滚试试?” 那仆妇手脚粗大,身材魁梧,她不甘示弱的道:“我家小姐认识兴和伯,你来试试?” “拿下她……呃!你说谁?” 小吏的怒火瞬间被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假冒,你可知道罪名?” “兴和伯来我们神仙居吃过好几次饭,有啥假冒的!” “要弟,罢了。” 莫愁垂眸劝阻了要弟,她本是鼓起勇气想试试,可却未曾想到会被人给骗了。 而和官府起争执不是她的本意,既然失去了机会,那便是天意,还是回去好好的经营神仙居吧。 正文 第1332章 胆大包天一小吏 户部的院子里人声鼎沸,一张大图纸被挂在木架上,上面是大市场的草图,每一个店铺都有记录。更新快。 一旦某个店铺被人拍下,马上有小吏过去用朱笔打钩。 店铺越来越少,那些商人越发的焦急了,若是拿不到店铺,以后自己和同行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这是北平大市场那边的经验教训。 曲胜满意的看着后面的竞价速度越来越快,店铺和仓库一间间的在减少,估摸着最多半个时辰就完事。 可惜不是首创啊! 如果大市场是在金陵首创,曲胜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接到圣旨,然后一路风光的前往北平。 想到这里,曲胜遗憾的看向大门处,却看到先前出去的小吏一脸急色的跑回来。 跑回来! 曲胜面上不动声色,努努嘴,有人过去呵斥了小吏,然后他放缓脚步,面露微笑的走过来。 “何事?” 曲胜低声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最怕的就是出错,一旦出错,站在墙下的费石绝对会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快马急报北平。 而在他的身后屋里,东厂在金陵的负责人安纶正在喝茶,但曲胜相信,那人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就等着抓住自己的小辫子。 小吏擦了擦汗,低声道:“大人,门外的是神仙居的那个莫愁。” 呃…… 曲胜是从北平下来接任了马一元的职务,所以闻言就一脸懵逼的道:“那个莫愁是干什么的?你慌什么?” 小吏弯着腰,附耳道:“大人,那个莫愁是兴和伯的老相好。” “兴和伯?我知道了,她来何事?” “大人,莫愁本想来竞价,只是前日来咱们这里询问时,有人说后日才竞价,于是……” 尼玛的比! 曲胜瞬间脸就红了,用家乡话骂了一句,然后问道:“那个人是谁?” 既然说莫愁是方醒的外室,那必然是长的国色天香,妖娆多媚。而户部的那人多半是看到莫愁的姿色,却没问她的姓名,然后色上胆边,就想糊弄她。 等莫愁急切的发现事情不对后,那人自然可以谎称自己有办法拿到店铺,从而…… 这是想财色兼收吧! 那么此人必然在户部,不,应该说是在金陵官场都有些跟脚。 小吏看看左右,低声道:“大人,是郑裘!” 曲胜的眸子一缩,郑裘他知道,是金陵户部的一名小吏。 说是小吏,可郑裘在金陵官场却很吃香。 这人善于钻营,一步步的,通过为别人办事,为别人消灾,最后给自己结了一张大网。 而曲胜刚到金陵户部就职时,也得过他的帮助,所以在郑裘想给自己的弟弟——在金陵兵部任职的主事郑勤运作升职时,曲胜还在和金陵兵部尚书周应泰闲聊时帮衬了几句。 据说郑勤升职的事已经妥了,北平吏部的文书年前就已经出来了。 “郑裘呢?” 小吏心中一叹道:“郑大人今日轮休。” 听曲胜的口气,大抵是不会处置郑裘,小吏觉得这事儿会变大,变麻烦。 “什么郑大人?” 下面的竞价已经接近了尾声,曲胜起身道:“暂时歇息一下,剩下的稍后再竞价。” 呃! 眼瞅着就要结束了,这是啥意思? 那些商人和主持的官员都有些不解,可曲胜已经转身进了里间。 安纶正坐在喝茶,因为一直没发现什么徇私的痕迹,所以有些失望。 可曲胜居然停止了竞价,安纶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问道:“曲大人这是为何?若是停了,稍后那些商人肯定会串通,到时候还怎么弄?” 曲胜的面色凝重,坐在安纶的对面,沉声道:“安公公,出事了!” “何事?” 安纶只觉得两腰侧都在颤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曲胜把他的神色收在眼里,说道:“户部有个叫做郑裘的想对神仙居的莫愁下手,就哄了她,说是后日才竞价。现在那个莫愁就在外面,安公公,此事如何处置?” 神仙居?莫愁? 作为东厂的人,安纶在到金陵的第一天,就开始收集各路‘英雄’的资料,而神仙居和莫愁也在其中。 兴和伯方醒,那么一位宽宏大量的人,安纶在北平就已经如雷贯耳了。 那女人是方醒的外室,若是方醒得知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 “那是你的事,和咱家不相干!” 瞬间安纶就选择了立场——不关咱家的事,不掺和。 曲胜早料到了安纶的反应,就肃容道:“安公公,郑裘的兄长郑勤在金陵兵部做主事,去年郑裘就在谋划为郑勤升官到北平一事,据说北平吏部的文书已经快到金陵了。” 尼玛的曲胜! 这事儿牵扯到了吏治,安纶责无旁贷,否则事后他就得倒霉。 曲胜看到了安纶的愤恨,却不以为意的道:“安公公,此事若是运作好了,也是……功劳啊!” 安纶一想也是,就说道:“那边拿了郑裘,不过你为何停了竞价?” “因为本官担心兴和伯。” “嗬嗬嗬!” 安纶笑了,笑的嚣张肆意:“曲大人,你也怕那个宽宏大量的家伙?” 曲胜板着脸道:“没有的事,只是想着那莫愁失去了竞价的机会,所以……是否弥补一二,不过安公公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当本官没说过好了。” 安纶的眼珠子转动着,不时有厉色在眼中飘过。 这是个狠人! 曲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着。安纶要是说不行,那就是把锅背在了背上,兴许会得到朱棣的青睐,可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方醒给记恨上。 “罢了!让费石来说说。” 安纶最后还是没有下决断,让曲胜心中微叹:太监之中再难出一位郑和啊! 等费石进来后,听了情况,就毫不犹豫的道:“郑裘必然是没见过莫愁,而莫愁也没有说出自己姓名,不然给郑裘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所以必须要处置,连郑勤也不能放过,还有,莫愁那边必须要确保一个商铺。” “确保?” 安纶想起自己过年前暗示曲胜,想确定一个商铺的归属都被拒绝的事,不禁尖刻的秉性发作。 费石点头道:“是,确保。安公公,别以为你们东厂厉害,可真要得罪了那人,本官敢担保,你以后就准备去缅甸吧。” 安纶的面色微变,想顶一下,可最后却垂眸道:“罢了,商铺之事咱家不管了!” 锦衣卫和东厂都对此事默认了,曲胜就起身道:“那便请了莫愁小姐进来。” 正文 第1333章 金陵官场的小震动(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5) 诸君,爵士这算是爆肝了吧? …… 莫愁本想走,却被金陵户部的人请进了门房,然后奉茶。更新快。 这是什么意思? 莫愁想了半晌没想明白,而里面的竞价也停止了。 “要弟,商铺都租完了,咱们还是回去经营神仙居吧,反正一年也能赚到不少钱。” 要弟不满意的道:“小姐,这事明明是他们亏心,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不走。” “莫愁小姐,我们大人有请。” 莫愁一惊,旋即起身跟了进去。 等莫愁出现时,那些商人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的。 “怎么连女人都进来了?” “那是谁?” “咦!这女人我认识,是神仙居的莫愁。” “兴和伯的外室?” “对,就是她,只是她来干什么?” 莫愁被这些人盯着没慌,而要弟的步伐却有些凌乱,就瞪了这些人一眼。 “好漂亮的女子,嗯……说漂亮有些……不恰当,应当是……秀眉微蹙,令人怜惜,却又如空谷幽兰,让人一见忘俗。” “啧啧!兴和伯好眼力啊!” “什么好眼力!不如说是好福气!” 在这些嘀嘀咕咕中,莫愁进了里面。 三人,莫愁只认识费石,就福身问好。 费石不敢托大,起身避过,然后给莫愁介绍了曲胜和安纶,莫愁一一行礼。曲胜笑着避开了,而安纶却缓了一步,心中有些懊悔。 朱棣的衰老不是什么秘密,朱瞻基终有上位的一天,到时候方醒的地位和权利肯定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吧。 “莫愁姑娘。”曲胜微笑道:“此事是那人的错,本官暂停了竞价,只是想做出一个补偿罢了,来,你看看选哪一间。” 莫愁愕然,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曲胜看到后不禁心中微动,然后垂眸,不敢再看,免得被人发现。 安纶想弥补刚才的事,就干笑道:“莫愁姑娘尽管选,又不是不给钱,算不得徇私。” 莫愁看看费石,这三人中她也就稍微信任费石一些。 费石垂眸道:“大市场是兴和伯的手笔,可他私人却不取分毫,可见公心。莫愁姑娘尽管去选,下官保证伯爷知道了也只会赞同。” 莫愁犹豫了,她不想给方醒添麻烦。 曲胜看看安纶,这厮却在装死狗,只得亲自上阵。 “莫愁姑娘放心好了,就算是户部的夏大人知道了也不会有异议,若是有,本官担之!” 曲胜一脸正色的许诺道,安纶在对面低笑道:“兴和伯出手,谁敢不从?” 这厮的心眼小啊!而且不大会为人。 费石判断已定,就说道:“这就选吧,然后外面再开始。” …… 等莫愁再次出去时,竞价又重新开始了。 “怎么少了一套?” 竞价结束后,没中的商人都遗憾不已,有人眼尖,看到大图纸上面有一间商铺还在空着,就质问道。 一个小吏走来,冷笑着把大图纸取下来,也不和这些人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 “都散了吧,得了的人三日内把余款送到户部来,不送也行,先前交的钱充公。” 那小吏把大图纸卷起来,冷冰冰的交代道。 有人还想质疑,却被人劝阻了。 “你没见那个莫愁才出来吗?多半是给她了。” “一个女人,在金陵城中难道也敢遮天吗?” “她不敢遮天,可……” “跪下!” 一些商人正说着往外走,可到了外面,却看到一个男子被两名锦衣卫给逼着跪在地上,甚至在用刀鞘抽打。 “咦!这不是那个郑裘吗?” “这是……郑裘居然被拿下了?” 门外的正是郑裘,他被逼着在大门外跪了半个时辰,等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此事后,这才被拎进去。 到了大堂,曲胜冷笑着道:“郑大人,好大的官威!” 郑裘本是八面玲珑之人,看到曲胜的身边坐着费石和安纶后,心中就知道怕是惹到大事了。 “大人,小的没……没犯事啊!” 郑裘把自己最近的言行回忆了一遍,确实是没犯事。 难道是大哥的升职出问题了?然后牵连了自己。 曲胜不屑的道:“金陵城中大名鼎鼎的郑大人,果然是威风八面,居然敢胁迫弱女子,本官忝为金陵户部尚书,可惜却没有早早发现你的恶迹,有愧陛下的重托。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咳咳!” 安纶干咳道:“费大人,郑勤如何?” 费石冷冷的道:“有这样的兄弟,先拿下再说,然后一一讯问。” 郑裘的心中一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犯的事,他抬头哀求道:“大人,小的愚昧,实在是不知自己所犯何事,还请大人点醒小的。” 曲胜冷笑道:“神仙居的莫愁姑娘也是你配觊觎的?还敢私下动手脚,郑裘,你郑家破家,全拜你所赐!” 什么? 郑裘的身体一软,嘶声道:“大人,小的不知道她是莫愁姑娘啊!不知者不罪,求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愿意去赔罪,愿意献出家产赎罪。” “晚了!” 费石冲着门外的一名手下点头道:“去拿了兵部主事郑勤,若是周应泰问,就说是涉及贪腐。” “安公公以为如何?” 这事费石得寻找一个同盟,所以万分不舍的问了安纶。 安纶早就在等着这话了,他笑眯眯的道:“有这样的兄弟在为他奔跑钻营,此人必然不干净,那便动手吧!” 郑裘的身体瘫软在地上,此刻他想起了前天的户部门外,那个女子的神色…… 莫愁在街上缓步慢走,突然眉间微皱道:“要弟,你说咱们拿了商铺会不会影响到伯爷的声誉?” 要弟微黑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说道:“小姐放心,伯爷当时可是说过了,在金陵自然有人照看您,其中那个费大人算是可以相信,所以拿了就拿了,肯定无事。” 说完要弟侧脸,就看到莫愁的脸上全是茫然,小嘴微张,精致的鼻子上是一双明眸,带着轻愁,但却又好似从不知尘世烦忧。 这就是一个不该活在红尘之中的女子啊! …… 没过多久,在有心人的纵容下,郑裘觊觎神仙居的掌柜莫愁。事发后,金陵户部尚书曲胜大怒,而侦知此事的东厂和锦衣卫也是义愤填膺,于是不但把郑裘拿下,而且连带他的兄弟,金陵兵部主事郑勤也跟着倒了大霉,升官就别想了,用不了多久,去交趾缅甸的船上肯定会多出不少人。 金陵官场的一次小震动对大家来说不算是什么,可莫愁这个名字却再次进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于是每日神仙居就出现了一景:莫愁在柜台后面算着在大市场里开酒楼的花销,而那些食客却丢弃了多看莫愁几眼,连饭都能多吃一碗的习惯,变得越发的规矩了。 正文 第1334章 看不透的朱高炽 年过完了,各处衙门都开始了正常工作。 不过刚过完年总是有些懒懒的,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但这种情绪并未出现在蹇义的身上,他的工作情绪很饱满。 上衙第一天,蹇义就召集了人议事,而议题却是小吏的人选问题。 “小吏不起眼,可却缺不得,加上士绅,这就是维持大明稳定的根基。” 顺天府的不作为已经激怒了蹇义,只是他却不动声色的等到了年后才开始布置。 “要告诫各地,小吏不可轻忽。” 蹇义的态度很坚决,下面的人都了解这位大佬的意思,于是纷纷表态,很含糊,却句句不离小吏。 “都回去仔细想想,等本官进宫回来就通告各地。” 蹇义很稳,稳到朱棣都无法在这位吏部尚书的身上找到大缺陷。 而朱高炽也很尊重他,所以一听说是蹇义求见,就把手头上的事情给搁置,请了进来。 见礼之后,蹇义也不含糊,说道:“殿下,各地的小吏增加了不少,而其中有不少都是……背离了先圣的教诲,臣想请殿下恩准。” 这话含糊却又清晰,朱高炽一下就明白了。 喝了一口茶,朱高炽从容的道:“大明很大,各地情况皆有不同。先圣的教诲博大精深,吾辈穷极一生也无法一窥,科学不大,却都是些实用之学,百姓不懂先圣之道,只知谋求自身,这便是百姓之道,谁敢阻之……” 朱高炽的神色轻松,蹇义渐渐的明白了。 百姓要的是实用,而先圣的大道对于他们来说有些远了,用不着。 至于怎么去平衡儒学和科学之间的关系…… 朱高炽微笑道:“此事不急,大明正在上升之中,一切皆好,这样最好。” 蹇义明白了朱高炽的意思:目前不宜大动干戈。 “是,臣的眼光太窄。” 蹇义走了,在边上束手的文方这才放松了些。 作为太子近期的‘新宠’,文方和张茂两人并不为蹇义等人待见,所以刚才他若是敢发声,蹇义肯定就敢当着他的面向朱高炽建言,当场给他没脸。 朱高炽的笑容一收,淡淡的道:“言诚以为如何?” 文方缓缓看了左右一眼,然后说道:“殿下,科学渐渐在腐蚀大明的根基,若是置之不理,几十年后大明是谁的天下?不可不查啊殿下!” 朱高炽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文方见状就继续说道:“科学并无教导人向善之心,更没有教导忠君之道,一旦蔓延,殿下,尘世滔滔,举目皆是利己者,大明还能依靠谁?” 殿内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凝固了。 文方的心中有些忐忑,却不敢再说。 良久,朱高炽拿起奏章道:“本宫知道了,你且暂退。” 文方恭谨的出去,外面的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和腋下全是汗。 心中不安的他去找到了张茂。 张茂来到北平后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每日在金石和字画中下功夫,鉴定能力飞涨,很得朱高炽的喜欢。 看到文方进屋,张茂把手中的一方印章放下,笑道:“言诚兄,这方印章应当是东坡先生的……” 文方没心情去赏鉴印章,他看看挂满字画,到处摆放着印章的屋子,说道:“蹇义对科学有了敌意,觉得科学在抢饭碗,准备出手,却被殿下被婉拒了。” 张茂的手一紧,抓住了印章,指节发白。他急切的问道:“难道殿下在庇护那个人吗?” 文方颓然坐在椅子上,随手扒拉开桌子上的几方印章,蘸了冷茶在桌子上画了三个点。 “这是陛下,这是殿下,这是太孙。” 张茂闭眼听着,不用看,他都猜到了文方的意思。 “陛下好像很欣赏方醒,多番出手维护。而太孙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而咱们唯一能寄予厚望的也就只剩下了殿下……” “你在担心殿下会和陛下般的庇护方醒吗?” 张茂睁开眼睛问道,神色淡然。 天气那么冷,文方也只穿了一件单衣,长袖飘飘,露出了胸膛的一截。他恼怒的道:“难道不是吗?殿下对那方醒如子侄般的亲近,任由郡主和他交往密切,引真,若是那方醒有朝一日……罢了,是我想多了,方醒有了正妻。” 张茂摇头道:“殿下还是太子,那么多年以来,殿下深得韬光养晦的精髓,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所谓的科学不过是下人之学……” “怎么说?” 文方觉得不对,他觉得方醒不会如此简单的就把科学放弃了。 张茂傲然道:“这等人出来不过是干吏罢了,而我辈却能从白衣一步登天,变成了殿下的近臣,这是他们能比的吗?” 把那几方印章收进锦盒里,张茂微微一笑,丰神俊朗。 “言诚兄,殿下春秋鼎盛,这才是咱们的最大倚仗啊!方醒不过是幸臣罢了,侥幸立了些战功就自以为雄,不过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小弟不过在韬光养晦而已,只等殿下龙飞九天时,那才是你我大显身手的良机。” 文方诧异的看着张茂,良久才强笑道:“引真,你这段时日有些深居简出,为兄以为你是心灰意冷,没想到胸中的抱负如此,不过为兄必然不落人后,咱们一起辅佐殿下罢了。” 文方含恨道:“那日梁中呵斥了为兄,以后咱们得多注意那个阉人。” 张茂近期有些脱胎换骨的变化,眉间全是自信,他微微点头道:“殿下对宫中的宫女和内侍的数量很不满,以后肯定会消减,梁中再得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 意气风发,也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沈石头现在的感觉就是如此。 在西山的黑刺营地里,看着辛老七正在地上匍匐前进,身后一溜的黑刺将士,他就觉得自己没来错地方。 他就算是在宫中继续混下去,等朱高炽上位后也会被冷落,很有可能派出去担任百户官,副千户就顶天了。 而现在的他却是朱瞻基的贴身侍卫,这个可是非心腹不得担任的职位,等以后…… “嘿嘿嘿!” 想到得意处,沈石头不禁嘿嘿的笑着。 贾全看到这憨乎乎的笑容,不禁腹诽着朱棣的眼光。 在沈石头被朱棣点名调来后,贾全知道,这人就是朱瞻基以后的侍卫头领,以后会变成王福生第二。 不过这人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都看好了吗?” 辛老七已经起身了,然后叫人依次来一次。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边上看着,方醒在解释这个动作的作用,朱瞻基频频点头。 而小刀正带着一帮子人在悬崖边练习上下,贾全走到边上往下看了一眼,顿时身体就晃了晃,然后赶紧退后。 正文 第1335章 来自于宿敌的野望 “以后还会有伪装潜伏,以及野外的各种生存操练。” 方醒听到了悬崖边上传来一声惨叫,就幸灾乐祸的道:“这下相当于敲打掉了他们的傲气,没了傲气才能虚心学习。” 朱瞻基摇摇头,无奈的道:“小弟也不敢啊!” 虽然有安全措施,可上下悬崖的那种恐惧依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方醒笑道:“你想去也不成,贾全会先把绳子砍断,然后梗着脖子让你责罚,你还是看着吧。” 看了那边的沈石头一眼,方醒低声问道:“陛下把他调来是个什么意思?身手高?”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王福生说这人踏实,忠心,身手好,用了他至少不用担心背叛。就是有些小毛病,有时候……不着调。” “不着调?” 方醒有些头痛了。朱瞻基的安危何等的重要,朱棣居然弄了个不着调的家伙来准备接贾全的班,晕菜啊! “等黑刺成型,他们将会成为敌人的梦魇。” 方醒自信的道,当黑刺操练出来后,装备将会碾压如今世上的所有军队,而实力更是云泥之别。 “大明必将纵横天下!” 方醒和朱瞻基在憧憬着,而在远方,有些人也在憧憬着,憧憬这个那个花花世界。 …… 哈烈国。 或者说是…… 异族风情的街道上,骆驼和马并行,那些男人的体型健壮,却不臃肿,这是最好的战士! 一座繁华的宫殿之中,地上铺着精美的羊毛地毯,上面的刺绣让人不忍落脚。 左右两边皆是侍卫,昂首而立。 步行过去,前方就是镶嵌着无数宝石的王座,上面端坐着一人。 “明人最厉害的是什么?” 王座上的男子开口问道,声音不急不缓,从容而大气,这,便是王者之像。 下方一个男子微笑道:“尊敬的王,明人最厉害的就是人多,不然太师也不会忌惮。我们瓦剌的战士,一人便可战胜明军三人,可明人的人口无穷无尽,老太师便败了。” “人口多?”王座上的男子还是缓缓的道:“那便是奴隶多,不错的地方。” “是的尊敬的王,明人虽然多,可只要贵国同我们联起手来,那只是牛羊罢了。” “是吗?” “必然是,瓦剌弱小,不敢欺瞒,否则牛羊会死光,草场会荒芜,牧人变成朽骨。” 王座上的男子矜持的道:“瓦剌虽然能令明人头痛,可对于我们来说,只是蝼蚁一般,好了,老实的告诉我,明人的厉害之处。” 一股凌冽的气息马上罩住了下面的这人,他堆笑道:“尊敬的王,明人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的皇帝。” “明皇?” “是的,就是明皇。” 王座上那人的眼细眯着,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那是好事,我们的战士已经休息的够久了,他们的武器在慢慢生锈,若是照此下去,将会糜烂。而在此之前,我想用敌人的鲜血去洗掉那些铁锈。” 下面那人一听就正色道:“贵国纵横天下而无人能敌,太师说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知道,王座上的那人知道——当年的帖木儿,可惜在远征大明时死在半道上。 气氛陡然一紧,下面这人一脸的遗憾,仿佛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可能会被扔去喂狗。 良久,上面传来声音,很平和。 “我的人已经到了北平,你的话若是不实……” …… 黑刺的人基础太好了,好到辛老七都赞不绝口。 “老爷,这些人当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没的说,小的看能行。” 方醒一行人正从西山回城,原野上,萧瑟渐渐的散了,地上偶尔能看到青绿。 “嗯!黑刺就按照这种操练方法来,大明需要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队,让敌人丧胆!” 朱瞻基也在憧憬着,按照方醒的说法,以后的黑刺会变成单兵能力超一流,分队战术无敌的一支军队。 想想,在黑漆漆的夜晚,敌军营中静悄悄的,然后突破各种哨卡的明军骤然暴起,啧啧!那酸爽。 朱瞻基和方醒在城外分手,他一路去了宫中。 走在宫中,那些人的目光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毕竟明心的一张嘴并不足以让人深信不疑。 可在有心人的眼中,这便是可供利用的话题,于是在某些角落里,关于未来皇储的幻想就产生了各种版本。 到了朱棣那里,他抬头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指指边上,就低头继续处理政事。 “河堤要常维护,别舍不得花钱,那些战俘不是还在吗?就是出些粮食罢了,还有,要注意贪腐,抓到马上报上来。” 夏元吉点头道:“陛下放心,目前户部钱粮充裕,修补河堤之事宜早不宜迟,臣马上就回去准备,然后配合工部。” 朱棣点点头,难得的取笑道:“朕以前想修个宫殿,你夏元吉就梗着脖子要撞墙,如今怎地变了?” 夏元吉正色道:“陛下,国之财不可轻忽,臣受陛下嘱托掌管户部,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懈怠。” 这是用朱棣的任职来堵他的嘴:我是你选的户部尚书,不负责你干不干? 朱棣被他批过几次,顶过无数次,所以听到这话也是无奈,就挥手道:“卿且去!” 夏元吉走了,朱棣摘下眼镜,揉着眼睛问道:“那边如何?” 大太监挥挥手,马上殿内就只剩下朱棣祖孙和他,连黄俨都只能悻悻的离去。 朱瞻基看到人走光了才说道:“皇爷爷,兴和伯所言甚是,黑刺皆是精锐,若是按照聚宝山卫那种操练法子,那是暴殄天物。所以现在黑刺就是用他操练家丁的方法在练着。” “家丁?” 朱棣想起了方醒的家丁,个个皆是身手不凡,就点点头道:“嗯,方醒深谙自保之道,所以死了个家丁也没有补上,这就是明着告诉大家,他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谋逆的资本。是个不错的小子。” 朱瞻基心中一凛,知道朱棣突然话题跑偏是在提醒他。 皇帝这等生物对威胁到自己位子的人和势力总是抱着十二分戒心。 朱瞻基点点头道:“兴和伯并无野心,不过孙儿会知道怎么去处理君臣之间的关系,善始善终。” 嗯! 朱棣满意的说道:“你长大了,君臣之间的关系你要慢慢的揣摩,这才是帝王之术。” 接下来祖孙二人就说了些政事,随后朱瞻基就被赶走了,朱棣让他回去看看胡善祥,莫要让他的重孙出事。 重孙? 朱瞻基出了大殿,脑袋有些晕乎。 可我只想要个女儿啊! :。: 正文 第1336章 废了我的人,你怎么说 感谢盟主‘醉里掌灯’的再次盟主打赏! ...... 外地人到了北平,第一件事肯定是找住处,而第二件事便是寻摸吃的。 衣食住行,华夏人对食最为重视! 而到了北平,不可不去第一鲜。 而年刚过,第一鲜就顾客盈门。 一楼的客人坐满了,这是因为过年期间积累的消费欲/望,大多顾客只是小康人家,算是来解馋。 而二楼的包间却只有一半用上了,可见那些土豪们在过年期间都吃的脑满肠肥,此时正在家中消食化积。 叶青一点儿都不着急,他知道再过几天,随着各行业恢复正常后,第一鲜的生意就会再次爆满。 “果然是花花世界,明人就是会享受。” 一楼大堂的两边有不少桌子,这里就是那些钱囊不丰之人的去处。 其中一桌人的穿着不类大明,面对大门方向的一个大胡子男子赞美着眼前的美食,可态度却有些轻佻。 这一桌人都是相同的装束,吃相也不怎么好,上菜的伙计都已经在后厨吐槽过几次了。 哈拉查尔看着手下的吃相就皱眉道:“都慢些,没看到那些明人都在笑话吗?” 这些都是彪悍的男子,闻言就四处看去,目光桀骜。 周围的食客是在笑话,不过却没有指手画脚,仅仅是在偷笑,或是鄙夷一番异族人的不讲究而已。 这就是自豪和优越感,也是方醒一直在追求着,想让大明百姓拥有的东西。 “呯!” 哈拉查尔的手下一人受不得这等眼神,就一拍桌子,却把桌子上狼藉的汤汁和骨头震的到处都是,连哈拉查尔的身上都中招了。 周围的食客一看这模样,顿时没忍住就笑了,其中一个读书人笑的最厉害,大抵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居然笑着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蠢猪!” 那个男子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羞恼之下,他拿起一个碟子就扔了过去。 “哎哟!” 那读书人本是喝了酒,又笑的打跌,所以没注意,被打了个正着。等他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时,头上全是麻辣豆腐。 头上顶着麻辣豆腐和汤汁是什么形象? 读书人用手摸了一下头顶,气的指着那帮子人骂道:“无知蛮夷,滚出去!” 那人冷笑着去摸腰间,才想起佩刀已经在路上被明人给没收了。 不过没有佩刀,他依然自信能打翻那一桌人。 哈拉查尔没管,因为这一路大明的官吏实在是太无礼了,住宿差,饭食普通,根本就没有传闻中的那种好客。 “下手轻些!” “是,大人!” 那人得到允许,就狞笑着擦擦嘴角的油渍,走向读书人那桌。 那读书人正在甩头,他的两个同伴看到这人走来,就胆怯的起身,然后犹豫了一下,就冲着大堂那边喊道:“打人了!有蛮夷欺负大明人了!” 这边十多桌人都站了起来,但却不是要帮手,而是……看热闹。 “哎哎哎!干什么呢?” 有伙计听到了喊声就过来喝止,可哈拉查尔却沉声道:“我乃哈列国使者,你国之人辱及于我,不死不休!” 这大明话字正腔圆,周围的食客再也待不住了,却也舍不得走,就纷纷往两边靠。 伙计一听也懵了,就去找到了叶青。 可那人已经靠近了读书人,顺手拎起一张椅子,高高举起,准备砸下去。 这下要打破头吧! 周围胆小的都闭上了眼睛…… “往下砸!”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打破了寂静。 那人狞笑着,果然用力砸了下去,然后……期待的头破血流并未发生。 “嘭!” 椅子落地,那些闭眼的食客兴奋的睁开眼睛,想看到鲜血四溅的场景。 但…… 嘶…… 椅子没有砸在那个读书人的头上,而是掉到了那人的脚下,而他的手腕上却多了一个东西。 飞刀! 哈拉查尔看着来人,眸子一缩,说道:“你是何人?” 嚣张少了些,因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刀子的人,必然不是百姓,也不会是读书人。 “小刀,废了那人的右手。” 站在前方的男子淡淡的道,哈拉查尔旋即看到一个矮瘦男子冲了出来。 “噗!” 小刀凌空跃起飞踢,这个是犯忌讳的,可那人的右手中刀,只有左手才能应敌,就大吼一声,一拳击出。 小刀的脚和那人的拳面相撞,显然占据了上风,人刚落地,就格开了这人的一脚,身体一滑,就贴身了。 一贴身,那人就感到了小刀的滑溜,他刚想使出摔跤技巧,小刀却抓住了他右手上的飞刀,然后一挑…… “啊……” “老爷,小刀已经挑断了他的手筋。” 辛老七在边上压阵,看到小刀得手,就给方醒解释道。 方醒看到那一桌人都起身了,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这边,就点头道:“看好就是了。”然后他走向了哈拉查尔。 哈拉查尔目光闪烁,最后压压手道:“都坐下!”至于那个被挑断手筋的倒霉鬼,他并未有半分可惜。 方醒走来,身后是辛老七和方五,而叶青已经迎了上来,请罪道:“老爷,小的疏忽了。” 方醒点点头道:“这是大明的地方,外人只能守着这里的规矩,而你却让外人在这里欺负人,是错了,去!给那位道歉。” 叶青应了,走到那个至今还在愕然的读书人身前,躬身长揖道:“今日小店让贵客受欺负了,错不可赦,在下已经令人准备了热水,还请贵客去洗漱一番,出来后小店自然会给贵客一个公道。” 读书人满头满脸满衣服的狼藉,闻言就下意识的道:“不用了……” “要的。” 叶青说道:“不管怎么说,此事是小店错了,贵客请。” 这边在认错安抚,方醒那边已经和哈拉查尔对上了。 四目相对,哈拉查尔的目光凌厉,还有身边那些大汉的气势加成,当真是不可阻挡。 而方醒却是微微皱眉,哈列国的使团还没到,消息就已经被他知道了,而后这一路都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暗中监控观察。 所以在他们进了第一鲜的大门之后,得到消息的方醒马上就来了。 “哈拉查尔,哈列国,你们口中哈列国的使者。” “方醒,大明兴和伯!” 哈拉查尔的神色凝滞,旋即说道:“可是那个兴和伯?” “大明不会有两个兴和伯,不过看来贵使没少做功课,居然连方某也知道。” 方醒看了看那些站在两边的食客一眼,就像是一个信号,那些人都重归自己的座位,只是耳朵却竖了起来。 “废了我的人……你怎么说……” 正文 第1337章 追亡逐北 “你们来大明想看什么?” 方醒就在身后,背对着他坐下的男子不由自主的起身,然后闪到了边上——不用哈拉查尔提醒,因为他感受到了杀气,来自于那个刚挑断了他同伴手筋的小子。 小刀的右手隐于身侧,可有刚才的飞刀出手,谁都知道,他的右手上肯定是扣着一把飞刀,一把随时能变成夺命利器的飞刀。 瞬间小刀就变成了最大的威胁,可哈拉查尔却没有关注,只是冷冷的道:“每隔几年我们便会来一次大明,只是为了两国之好。” “是吗……瓦剌人可好?” 方醒淡淡的问道,辛老七的身体微微前俯,目光锁定了哈拉查尔。 这是个高手! 这个念头在哈拉查尔的心中一转,旋即就过。 不过不行啊!方醒看似漫不经心,可却没有漏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一旦出错,这位据说对外人从不手软的兴和伯,定然会想办法把他们都埋骨大明! “什么瓦剌人?” “你说呢?” “来时倒是遇到了,不过我国强大,瓦剌人只能赔笑放行,明人可能通过瓦剌人的地方吗?” 哈拉查尔的心中微动,临时改变了外交辞令,直接挑衅问道。 边上那些竖着耳朵的食客都愤怒了,觉得这些哈烈人在轻视大明。 方醒看了一眼他的随从,看到的全是桀骜和跃跃欲试,就轻笑道:“大明不会派使者路过瓦剌,只会派出大军……追亡逐北……” “好!” 方醒的眉心处微微一跳,看向右边,就见到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正满面通红的叫好。 其他人都有些发呆,就在方醒微微一笑时,一个男子却一拍桌子喝道:“兴和伯说得好!追亡逐北!我汉家儿郎就该如此!” “好!” 顿时大家都纷纷叫好,哈拉查尔缓缓看去,这些明人满脸的潮红,兴奋的就像是马上要上沙场的战士。 这不符合他这一路上收到的信息。 明人不是百姓愚昧,文人柔弱吗?而且军士受困于户籍之苦,多有逃亡…… 心中一动,哈拉查尔就挤出一丝笑意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不过……你的人废了我的人,此事怎么算?” 方醒淡淡的道:“入乡随俗,既然敢伸手,那就要做好被打断的准备。” 方醒起身,俯瞰着哈拉查尔道:“记住,这里是大明,而不是你们牧羊的草原!” 哈拉查尔面色难看的看着方醒转身离去,而那些食客都用钦佩的目光在追随着那道背影。 这时叶青走过来,冷冷的道:“各位,小店不欢迎不懂礼仪的客人,请吧,钱钞也无需付了。” …… 方醒和哈拉查尔的这一番动作自然瞒不过朱棣,他正在和朱高炽一起处理政事,听到消息后就不屑的道:“这是刺探来了,还是来寻找开战的借口?不过朕以为他们不需要,否则就是堕落了。” 当年的帖木儿开战何曾找什么借口,草原上的民族开战更是无需借口。 朱高炽放下毛笔道:“父皇,这个使团怕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若是死了,那便是现成的理由。” 朱棣点点头道:“使团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这不管是大明还是哈烈,无不如此。” 这年头的使团,除非是郑和那种,带着可以遮蔽海面的船队而去,否则使团出行前大多都会留下遗书。 朱高炽心中叹息,觉得太过不仁。 “你莫要做妇人之态,国与国,使团不死那就是军队和百姓去死。时机,明白吗?双方只是在等待时机发作罢了。若是与大明近在咫尺,你看他们可敢?” 朱棣冷笑道:“使团之外肯定有人隐于暗中,借着机会潜入到了大明,否则朕马上就会令人扣押他们,也算是为洪武年间的那些使者出口气。” 当年朱元璋派出使者去了哈列国,却被扣押和羞辱,几次皆是如此。 若是按照朱元璋的脾气,那肯定是尽起大军讨伐之,可太远了呀!而且还得要经过当时还在强大的蒙元人的地盘。 朱高炽有些心慌,他觉得朱棣在等待时机,然后和那个老对手做一次了断。 可哈列国的强大最近已经通过锦衣卫的情报传到了大明,朱高炽觉得面对这等对手几乎是要倾国而战,方能心安。 而大战之后呢?民生凋零,战士十不存一…… 想起那种惨状,朱高炽不禁微微摇头,却被朱棣看到了。 朱棣冷哼道:“有了对手就要去削弱他们,去打败他们,不然等到他们强大起来,那便会兵临城下。你打人和人打你可一样吗?” 朱高炽不敢顶撞,只能唯唯称是,这样的他反而让朱棣怒气勃发。 “别去想胡氏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事,朕还不屑于用这等手段去平衡什么东西,狗屁的平衡,朕不需要平衡!” …… “让贾全那边收到消息之后,及时给我这边一份。我们需要盯死那些人。” 方醒到家后,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我说你不在庆寿寺里混斋饭吃,跑我这来干嘛?” 来人是明心,他此时不见了从容,而是一身的惶然。 “伯爷,有人在盯着我。” 呃…… 方醒打量着明心道:“陛下出手布局,谁吃饱撑的敢盯着你?” “不知道,只是在寺里……那些人放松了些,然后有人就在盯着我。” “那你就别管,老老实实地,谁也不敢动你。” 方醒违心的安慰道。 明心掺和进了皇家的子嗣传承中,以后究竟会成什么样,方醒不去想,也不愿意想。 明心叹息道:“伯爷,咱们好歹也是老交情了,好歹给贫僧指条明路吧,佛祖会保佑你的。” “别,我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 方醒的宗教观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固定的信仰,其实也谈不上信仰,只是对一些远古传承的好奇和一些敬畏。 “你在担心什么?被人杀了?那大可不必。” 方醒请明心坐下,然后给他分析道:“我倒是想过了,陛下的性子估摸着不乐意转弯,所以你和太子对上的机会不大。” 明心一听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又恢复了高人姿态。 “……只是……” 方醒又把明心的心提起来了,然后才施施然的道:“你看吧,若是以后的命令涉及到皇家的事,那你就小心些。” 一番或软或硬的话后,明心被方醒忽悠走了。 若是他知道方醒的算盘,怕是马上会回头,拼了命也要用自己的催眠术来让方醒付出代价。 “我也疑惑于陛下的心思啊!” 方醒摇摇头,看着明心远去。 朱棣究竟是想干什么?拿一个孩子来作伐。 正文 第1338章 火炮卫所(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6) 赠币多,不过既然答应了大家要小爆发一波,爵士自然不会毁诺,今日继续加更,爆大肠了啊! 另:书友‘生似天呈’由盗转正,发了个书评,爵士很感谢,谢谢支持。 只是你的书评里面有‘盗ban’两个字,被系统无情的删除了。但爵士在后台还是看到了书评的前半部分,谢谢了! ...... “我不是傻子。” 清早起来,哈拉查尔在会同馆里冷笑着,而他的手下们早就已经是忍耐不住了,就想去找方醒的麻烦。 那个手筋被小刀挑断的男子正失魂般的坐在角落里。 对于一个哈烈人来说,右手断了手筋,那几乎就是废人。 而废人自然就失去了价值,不管是家庭还是职务。 “都闭嘴!” 手下的吵嚷让哈拉查尔心烦意乱,他喝住之后,心中烦闷,就推开门出去。 会同馆的院子算是不错,花草皆有,只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看着有些萧瑟。 几个仆役从前面走过,看到哈拉查尔也不关注——上面的交代,普通招待即可。 各国的使者已经在大明呆了不少时间了,每日享受着大明的美食,享受着那繁华,基本上是没有召唤就不想回国。 出了小院,哈拉查尔看着那些仆役们来回走动,这是要上早餐了,可他却没有胃口,就叫了两个人跟随上街。 年刚过完,街上的行人明显的脚步匆匆,再也不复前几天的悠闲。 五城兵马司的人懒洋洋的在巡查,却找不到贼人。 到了礼部,吕震接见了他们,却对朱棣何时有时间避而不谈,一套太极拳打下来,把哈拉查尔给忽悠走了。 “都差不多要剑拔弩张了,还想去见陛下,这是要窥探大明的虚实啊!” 吕震最近和朱高炽的关系不错,心情也是大好,就得意的分析着哈拉查尔的来意。 而吕震想象中被他忽悠走的哈拉查尔却在随从的掩护下换了一身衣服,摇身一变,和一个大明人差不多的出了城。 出城,一路晃荡到了大市场,哈拉查尔进去逛了一圈,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不禁频频点头。 这只羊,肥了啊! 而那个轨道马车却没有引起哈拉查尔的注意,在哈列国,奴隶们奋力干活以换取饭食,无需弄这些看着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后哈拉查尔进了一家卖酒的店铺,然后买了几坛酒,雇了辆马车拉回去。 稍后,两个男子就进了这家店铺。 “刚才那人说了什么?拿了什么东西?” 掌柜不用问,只需看看就知道这两人的来历,急忙就交代了。 “这人进来就问酒,然后小的弄了些给他尝尝,没讨价还价,付的是银子,小的找零给了铜钱……” “你可有隐瞒?” “没有,绝对没有,小的是规矩的生意人,绝不敢涉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很好,你,包括你的家人已经被盯上了,此事终结之前不会停止,所以你若是聪明,那就好好想想…..” 随后这两人一路跟着哈拉查尔,在他进去过的地方都威胁了一番,把和他说过话的人都核查了一番,直至午饭。 而方醒也收到了消息,他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方式有些不大满意。 “直接在城门那里就拦截住他,出什么城?使者没有允许能出城吗?多此一举!估摸着哈拉查尔此时正在偷笑!” 贾全也是无奈的道:“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哈列国是大明的大敌,不管多重视都不为过,错不得啊!” “你们可是怕他们有内线?还是说怕他们那些潜入进来的人?” “都怕!” 自朱元璋诛杀一干大将之后,大明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等大敌,兵部的金忠已经在清查各地的卫所了。老头过完年就挽起袖子,说是要大干一场。 而因为孟三谋逆一事而惴惴不安的孟瑛却不敢动作,此时他担心一动作就会引发朱棣的反应。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是掌握大明军队的两个支点,五军都督府一停步,兵部就感觉有些寸步难行了。 “孟瑛!你什么意思?” 金忠找到了孟瑛,不顾有他的麾下在场,就直接喝问道。 “兵部只能调动,你们不去各地严查,难道要等哈列国打过来了再去请降吗?” 面对着须发贲张的老金忠,孟瑛只是挥挥手,等人都退下后才无奈的道:“金大人,孟某已经递了奏章上去,只是陛下却没有回复。” 金忠的怒火瞬间就消散了。 朱棣的想法是什么? 做臣子的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揣测君王的意思,这个不以忠臣**臣为分界。 …… 朱棣在工部的火器工坊,在宋礼的陪同下视察。 眼前全是一排排的模子,工匠们正在把融化的铜水倒进去。 外间寒冷刺骨,这里却是热气蒸腾,那些工匠有的甚至都光着上半身在干活。 朱棣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黑点和伤疤,那是烫伤。 “陛下,这些都是火炮,开始时废品多,后来慢慢的就好了。” 宋礼也不大清楚火炮的事儿,只是把平时汇报上来的情况说了说。 走过这里,后面是一个大仓库。 “打开!” 大门打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传来。 透过外面的微光,朱棣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着上百门火炮。 走进去,伸手摸着冷冰冰,但却给人以安全感的火炮,朱棣说道:“火枪火炮都要打造,首先给神机营更换了。” 吴中只有点头的份,然后朱棣就走出去了。 “召集了柳升、孟瑛、金忠,还有方醒他们来宫中。” …… “朕准备把把神机营换装火枪和火炮。” 下面的四人不用想,马上就赞同。 神机营一旦全部换装,也不过是相当于增加了一个卫所罢了。 “工部已经打造出了一百多门火炮,全部交给神机营,内部编为雷霆卫。” “陛下英明。” 柳升有些小激动,可方醒却是有些兴奋。 这可是大规模集中使用火炮啊! “朕观之,火枪火炮必须要集中使用威力才大,万炮齐鸣,那才能让敌军丧胆!柳升回去后马上就召集人手学习,把原先神机营的人大部调去雷霆卫操使火炮,至于缺额,让兵部去挑选,然后补充进去。” 一百多门火炮需要不少炮手,神机营这是要扩大了。 方醒有些走神,他想起了后世那些画面:万炮齐鸣,地动山摇,敌军在炮火中粉身碎骨。 目前的火炮虽然威力相差巨大,可当这一百多门火炮被集中使用时,那威力、那震撼力…… 朱棣起身道:“诸卿可有异议?” “臣赞同。” “臣赞同。” “臣赞同。” 走神的方醒干巴巴的也跟着说了赞同,然后等出去就被柳升给拽住了。 “听说你们聚宝山卫的炮手厉害,来几个?” 方醒点点头道:“没问题,以后神机营要成为陛下的杀手锏了!” 正文 第1339章 这就是花花世界 聚宝山卫保护下的工坊里整日烟雾不断,按照方醒的命令,那些钢锭不断被生产出来,然后堆积在库房里,等待启用的那一天。 半身甲的打造已经交给了工部,这里目前只是单纯的在进行着各种实验。 两工匠正在测试新出炉的钢材的韧性,不停的弯曲,然后恢复,再弯曲。稍后还会做最大弯曲角度的测试。 “嘭!” 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朱芳没管。方醒说过,哪怕聚宝山卫全军覆没,也要把这个工坊完好无缺的留存下来。 “嘭嘭嘭!” 工坊的外面,一队军士冷漠的看着倒在十步开外的一具尸骸,而前方一个身影正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和路线在奔逃。 “斥候上去了,那人估摸着要倒霉。” “嗯,猫捉老鼠罢了,还真以为能在聚宝山卫的手中逃脱。” 军营的四周必须要视野开阔,这样才能确保及时发现敌人的突袭。 那名男子好像知道怎么才能躲过铅弹,一直在曲线奔跑,直到感觉脱离了火枪的射程,这才加快速度,直线狂奔。 前方有两匹马,只要上马,他就可以往外面逃。 跑快些!再跑快些…… 一个飞身上马,男子双腿一夹,嘴里轻喝,马儿就冲了出去。而此时他也顺势回头看了一眼。 没人追? 男子心中狂喜,然后一人二马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半个时辰后,男子冲进了一片树林中,准备先休息一下,然后换乘另一匹马。。 被打死的那人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所以他准备在这里休息到下午,然后再换条路,步行回城。 春天的气息在地上和枝头上最先出现,绿绿的嫩草,看着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般的纯净而脆弱。 男子用手刨了一下,扯断几根刚冒出头的嫩草尖尖,然后塞进嘴里胡乱的嚼着。 嫩草无惧严寒,可人却不行。 休息了一会儿后,男子准备起身回城,至于那两匹马,他有些惋惜,但却不能带走。 “玛德!回去就找个娘们去去火!” 男子把嘴里的青草糊糊吐掉,最后呸了一口,刚准备转身……眼角就看到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 作为没有具体差事的方醒,他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起来就去逗逗闺女,看着张淑慧在教土豆识字练字。 而最近平安也在跟着学,为此小白有些羞愧,于是就下定决心要刻苦学习,然后好教平安。只是经常头天赌咒发誓,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自己就忘记了。 ‘监督’了一番儿子们的功课后,方醒才去了前院。 “不是哈烈人?” 对于哈烈人的来意,大家都知道:使团是明面上的,而暗地里跟着使团潜入大明的人应当不少——宣府已经上了请罪奏章,说是当时对方的使团庞大,就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检查监控,结果被人从城墙攀附而上,等再去追杀时,却在几里外失去了踪迹。 而那些所谓的庞大,最后不过是‘进贡’了几百匹骏马和十多头骆驼而已,对于此时的大明来说就是个鸡肋。 “不是哈烈人。” 方五有些纠结的道:“此事营中不好审讯,最后小的和林大人商量了一下,就送给了锦衣卫的人。” 这事儿有些忌讳,可居然送给了锦衣卫,却有些扫东厂的脸。不过方醒不在乎,谁让东厂的人和他不熟悉呢! 方醒笑了笑,“如今大明的周围都没有劲敌,谁敢来刺探?南边是大海,北方是草原,瓦剌人早就尝过了火器的滋味,无需打探,所以哈烈人的智商不算高,咱们冷眼看着吧,等找到机会,直接把潜伏的人一网打尽,最后使团也跑不了。” 这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若是老鼠逆天,那就是战争的节奏。 “哈列国这般谨慎,说明他们的国君对此战并无必胜的把握,而瓦剌人在大明的围剿之下,必然会拼命的怂恿。” …… “大明很大,但我们也不差。” 回到会同馆,哈拉查尔召集了两个手下,面色凝重的介绍着自己得到的情报。 那是一张纸条,现在已经在他的胃里被胃酸给腐蚀成了糊糊。 哈拉查尔在回忆着纸条上的内容。 “他们的道路繁多,联系着南北各地;他们的商品琳琅满目,就像是花花世界;他们的男人能吃苦,是哈烈最需要的奴隶;他们的女人娇弱,是哈烈男人最需要的宠物;至于军队……” 前面的话让那两人目露贪婪之色,恨不能此行就跟着大军,一举击破这个花花世界。 哈拉查尔微微叹息道:“他们的军队遍布全国,原先是糜烂了,只是后来明皇居然如梦初醒般的开始整顿,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有一种火器军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明人几次大战,火器都起了主要作用。” “这些都要记牢!” 哈拉查尔叮嘱道:“明人在盯着咱们,所以使团最后能否回去……你们记牢了,到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只要把消息传回国内,我们的王自然会知道如何应对。” 那两个男子都面露毅色,然后开始了发誓,他们发誓一定不会丢弃战士的荣耀,哪怕是死,也会在此之前把消息传回去。 哈拉查尔点点头,赞许了几句,心中却感到沉甸甸的。 这么富庶的大明,加上庞大的军队和先进的武器,谁能敌? 哈烈吗? 嗯,哈拉查尔想起了当年的征伐,那个闪电纵横四方,却被帖木儿给擒获,变成了小猫。 嗯,我们总是能击败强敌! 哈拉查尔在幻想着哈烈的重骑冲阵,然后明军的火器却无可奈何,最后被击破。 “漫山遍野的俘虏啊!那些都是上好的奴隶……” “大人,该吃午饭了。” 两个男子热血了半晌,消耗加快了些,一脸期待的等着午饭。 午饭不算丰盛,作为使者,哈拉查尔不过是三道菜,一道汤而已,可那味道足以让他忘掉自己的舌头。 红烧肉入口即化,甜咸得宜;卤羊肉让他觉得烧烤是一种恶习;而一道普通的红烧豆腐让他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来一碗看着不打眼的粉丝肉片汤,顿觉肠胃舒坦到了极点。 这就是花花世界啊! 正文 第1340章 照妖镜和问罪 感谢盟主:“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万赏! 哈烈使团在明处当火把,而暗处却有人通过收买,不断在收集着情报。对此锦衣卫和东厂已经铺开了大网,就等着鱼儿进来。 朱棣对此不置可否,他相信的是大明军队,对这等不能侦测到大明军队根底的行径斥之为老鼠,毫无用处。 使团就是信号,倾国之战有时甚至要准备几年,可气氛却渐渐的起来了。 各地的卫所开始抓紧操练,能否在下一次大战中捞到足够的功勋,这是每一个人都在憧憬的事。 可这些都和胡善祥无关,在大名鼎鼎的明心和尚断定她这一胎就是儿子,而且来历不凡后,太孙府的后院就被陈醋给淹没了。 大明的规矩,非皇后之子不得太子之位,所以尽管使用了无数次眼神杀,或是背地里诅咒那个孩子会是一个痴呆,却无人敢下绊子。 朱瞻基自己对胡善祥也是多了几分关心,不时有东西赏赐下来。 胡善祥刚出去溜达了一圈,脸上微微发红,回来后就有人送来一小碗养生汤。 “不好喝。” 胡善祥把汤喝了,皱眉道:“只是为了孩子罢了,希望是个女儿。” “太孙妃不用纠结于这些,有殿下在呢。” 一个嬷嬷劝道:“什么来历不凡,这些都是后人的牵强附会,那和尚多半是个骗子,听说太孙都想杀奴婢错了,不该说这个。” 怀孕之后,按照宫中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在胡善祥的面前说不美之词。 胡善祥摸着肚子道:“哪有那么娇贵了,不过是讨个好兆头而已,无需这般紧张。” “太孙妃,兴和伯夫人来了。” “请进来。” 胡善祥笑眯眯的,她觉得方醒一家就是自己的福星。 张淑慧带着土豆来了,一见面就送了礼物。 “这是照妖镜,太孙妃挂在门框上,保证妖邪不侵。” 张淑慧的礼物是一面圆镜,周围用红布包好,顶上还有符箓,上面画着让人看不懂的曲线。 “好漂亮的镜子!” 镜子的清晰度不是目前市面上的那种大路货能比的,哪怕是胡善祥的手中也没有能媲美的。.. 张淑慧笑道:“这是拙夫的手笔,说是既然那孩子来历不凡,必然有邪祟作乱,就请了高僧给这面镜子作法,想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高僧? 正在好奇的在边上窥看这面镜子的嬷嬷差点笑喷了。 兴和伯也是会忽悠人啊! 那符箓分明就是道家的东西,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佛家的了? 张淑慧也猛地想起了自己的语误,她尴尬的道:“对了,臣妾记错了,是道家,拙夫请的是一位得道的道士。” “噗!” 胡善祥没忍住就笑喷了,等笑完后,看着尴尬的张淑慧说道:“多谢了。” 很诚恳的道谢,这样的太孙妃让人觉得可亲。 但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女子却是没有情趣,没意思。 张淑慧说道:“拙夫说了,所谓的来历不凡,且当做笑话听,谁当真谁傻。至于那个和尚也无需去追究,这只是个好事。” 胡善祥一怔,换做是别人大概会追问底细,可她却安之若素的笑道:“那便好,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宝贝。” 这时门外吹来一阵风,胡善祥看到有人去放门帘,就说道:“别闷着,我喜欢。” “有青草的味呢!我的孩子肯定也喜欢。” 怀孕之后,胡善祥的脸上多了些斑点,此时她微微一笑,神色怅然。 “原先在家时,这个时节我最喜欢出去。有些冷,却让人心里快活。如今进了这里,却只能看着头顶的天我想” 胡善祥的眼中突然水光盈盈,张淑慧心中为她感到酸楚,就起身道:“臣妾这便去寻太孙,咱们今日出游。” 呃! 胡善祥还没来得及张口反对,张淑慧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哎!兴和伯夫人听闻娴静端庄,却为了我破例” 屋里的嬷嬷和丫鬟们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各自有想法。 “太孙妃,这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随性的伯爷便是这等急性子。” “是呢,兴和伯最是随性,高兴了一个贩夫走卒他也乐意弯腰,不高兴了王爷他也照骂,是个直性子呢!” 这边在感慨,而张淑慧一路风风火火的冲到了书房外,一堆侍卫好不容易才拦住了她。 朱瞻基正在作画,听到外面吵嚷,就叫人看了看。 “殿下,兴和伯夫人今日来府中做客,不知为何突然就气势汹汹的来了这边。” 俞佳苦着脸说道。 朱瞻基把笔一搁,笑道:“必然是来为胡氏打抱不平,我去看看。” 出了书房,看到张淑慧气咻咻的被挡在由侍卫组成的人墙外,朱瞻基就过去问道;“嫂子可是有事?” 张淑慧看到正主出来了,就毫不客气的道:“殿下,如今春暖花开,太孙妃怀胎艰难,为何不让她出去散散心,透透气?” “这个?” 朱瞻基以为张淑慧是发现了胡善祥那边的不妥来问罪的,一听是这个,就笑道:“御医说了怀胎了就少出门,免得遇到邪祟,再说天气还冷。” 什么春暖花开,外门冷飕飕的好不好,感觉和冬天一个样。 按照普遍的说法,怀胎后少出门,一是容易出事,二就是邪祟。 传说外间多有游魂野鬼,一旦见到胎儿就想附体重生。 张淑慧饱受方醒的熏陶,听到朱瞻基的迷信言论,就柳眉一竖,分辨道:“什么游魂野鬼,殿下是被人给蒙骗了,臣妾当初怀胎时,拙夫也曾多次带着出去游玩,土豆至今身体康健,也能上房揭瓦,难道那些孤魂野鬼们还能认人?” 这话暗指朱瞻基懒惰,不重视胡善祥。 面对着这样的张淑慧,朱瞻基想起了方醒的话:当女人不准备讲道理时,你千万别说道理,顺从就是了。 所以朱瞻基就决定遵从这个准则。 “那好吧,正好今日无事,来人,去准备车驾,咱们出去看看。” 张淑慧心满意足的回到胡善祥那里,得意的道:“殿下已经准了,咱们一起出去逛逛。” 胡善祥感激的道:“倒是偏了你出力,这样吧,下午在外面,我请客。” “好啊!咱们去第一鲜,从后门进去,保证没人冲撞,然后要个好的包间,咱们好好的乐乐。” 两女人兴致勃勃的在商量着出去怎么玩,完全把朱瞻基给排在了外面。有了张淑慧这个两个孩子的娘,胡善祥也变得大胆起来。 被冷落的土豆突然问道:“娘,那妹妹怎么办?” 呃 张淑慧突然就有些想念无忧,可说出去话却不能收回,所以她淡定的道:“有你爹在呢。” “哈哈哈哈!” 胡善祥不禁大笑起来,吓得两个嬷嬷赶紧上来劝着。 堂堂兴和伯居然成了奶爸,想想都觉得可乐。 正文 第1341章 敌人的英雄 方醒很苦逼,奶娘都哄不住无忧,他只得亲自出马,抱着小丫头在院子里游荡。 想起张淑慧临出去时自己的兴奋,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照顾好无忧,方醒就有些欲哭无泪。 “哇……” 无忧在扯着嗓子嚎哭,脸蛋都红了。方醒无措的抱着晃悠道:“宝贝,你娘等会儿就回来了,咱们能不能不哭啊!啊?” 可无忧嚎哭依旧,方醒没辙了,甚至准备带着孩子去寻张淑慧。 这时一直在边上的平安说道:“爹,妹妹要手里有好玩的就不哭了。” 是吗? 方醒抱着无忧一溜烟就跑了,等再回来时,勿忧的手中已经握着个小狗,一捏就扁,一捏就叫唤的小狗。 终于天下太平了! 方醒和平安都心有余悸的在叹息着。 小白去第一鲜视察回来了,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就笑了。 “少爷,无忧是要有人陪她玩呢,只要逗逗哄哄就好了。” 可小白刚伸手抱住无忧时,她却哼哼唧唧的在襁褓里挣扎着。 方醒大乐,欢喜的道:“我闺女还是喜欢爹啊!” “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木花进来禀告道。 方醒却不肯放下无忧,干脆就抱着出去。 到了前厅,看到是孟瑛,方醒心中一怔,就抱着无忧随意的拱拱手道:“保定侯可是稀客,欢迎。” 孟瑛看着有些憔悴,对于方醒抱着女儿来见客的行径也没有心思去好奇。 “孟三好歹也是家族中人,以前跟着我那大哥亲近,在常山卫里倒是如鱼得水。如今一朝梦破,全家倒霉,族中之人对孟某多有怨言,此大丈夫难为之事……” 这时候的家族不像后世那般松散,作为保定侯,孟瑛要能护住整个家族,并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否则那些族老们会杵着拐杖上门来教训他。 不过孟瑛说这话却是有些闲扯,方醒只是含笑听着,不时去把那个橡皮小狗从无忧的嘴上拿开。 “孟某是怕了,先是大哥失踪,接着被大嫂闹得一家不得安宁,可现在想想却是幸运。” 孟瑛自嘲道:“我那大哥从小就对自己的出身不满,认为自己才是老大,而孟某只是投对了胎罢了。幸好啊!若是我大哥在,此次谋逆必然是主谋,孟家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是啊!运气不错。” 方醒随口附和道,孟贤可不是省油的灯,幸好被方醒遣人伏击干掉了,否则这次谋逆的规模必然不会那么小。 “兴和伯,此次大战孟某必然是要去的,宁可去了保定侯的爵位也要去!” 方醒皱眉看着孟瑛,“保定侯,此事得看陛下的意思,方某无能为力。” 从孟三参与谋逆之后,保定候府就变得门可罗雀,门子都在抱怨着没有了外水,一家老小要去喝西北风的话。 而孟瑛此时只有两种解决之道,一是蛰伏,卧薪尝胆,慢慢的恢复影响力。 二就是立功,立下大功! 可目前朱棣青睐的却是薛禄,还有张辅在家里等待时机呢! 这是寻找盟友来了! 想起孟瑛在武学一事上对自己的戒备,方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人就是这般,当初冷眼,可等自己要求到此人时,却又能拉下面子,摆低姿态。 人心啊!果然是最难测! 方醒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襁褓,看到无忧已经睡着了,就微微一笑,低声道:“保定侯的武略方某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大战目前还看不到,大明不需要千日防贼,淡定些才好。” 无欲则无求,方醒很坦然。 孟瑛苦笑道:“若只是自家,孟某甘愿蛰伏,只是这人啊……一言难尽,还请兴和伯见谅。” 方醒点点头:“保定侯一片拳拳忠心,方某是知道的。” 送走了孟瑛,方醒站在大门内皱眉想着心事。 “伯爷,保定侯怕是要失宠了。” 黄钟站在方醒的身边悠悠的道,“这些勋戚会慢慢的老去,而他们的下一代并无特别出色的子弟,伯爷,到了那时,大明要么就重新培养一批武勋,要么就只能将就用这些人的子弟……” 方醒冷笑道:“大明哪有那么多的福泽去加在这些勋戚的身上,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个庞大的家族,渐渐的都会变成蛀虫,不会有例外!” …… “大明原先的火器并不算是厉害,挡不住咱们的重骑!” 哈拉查尔接到了最新的消息,显得有些愤怒。 “还自称可以去敌军大营中取了大将的脑袋,可这些天下来却连聚宝山卫的情况都没摸清楚,一群废物!” “大人,难道连军营都无法窥探吗?” 一个男子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其他人也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 哈拉查尔把手中的一张纸挥舞着,看了看门外监控外面的人,低声道:“已经损失了十多人,全是花钱收买的,他们已经不敢再出手了,因为明人的锦衣卫和东厂正和疯狗似的在紧紧的盯着他们……” “锦衣卫?那可不不简单,据说他们的人都去了咱们那里收集情报。” “所以他们暂时躲起来了,等待风头过去。” “可最新的消息告诉我们,明人原先的火器确实是不算出色,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有改观。” 哈拉查尔的脸阴晴不定,显然内心也在摇摆不定。 “是他先建立了聚宝山卫,然后打造了全新的火铳和火器,一战交趾成名,而后还参与了北征,更是灭了两国,这人的威胁很大,”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觉得一个人再厉害也难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军队吧。 “那人是个天才,号称神童,后来弃文崇武,就弄出了这些东西,而且此人对我们的戒心很大,据说提了个目标……纵横四海!” “纵横四海?” “对!” 那便是我们的死敌! 哈列国在击败奥斯曼之后就野心勃勃,可惜帖木儿在远征大明的途中去了,然后子孙争夺,最后实力缩减。 不过眼下大明已经快清空了草原上的势力,哈列国也感受到了压力。 唇亡齿寒啊!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哈拉查尔的目光一转,阴测测的道:“敌人的英雄……你们可惧怕了吗?” 目光所至,皆是坚毅,哈拉查尔满意的道:“为了我们的王,都准备吧!” ,gegegengxin!! 正文 第1342章 出宫 感谢书城的书友:“枫か尚”的万赏! …… 朱棣终于见了哈拉查尔,却只见了一面,很仓促。 “尊贵的大明陛下,我奉命前来觐见,只为两国之间的友谊。” 哈拉查尔觉得自己的开场白不错,不软也不硬。 可朱棣却一脸的不耐烦,说道:“当年哈列国扣押大明使者,并羞辱之,那些人可得到了惩罚?” 哈拉查尔懵逼,那是洪武年间的事了好不好!这时候提起来是啥意思? 以帖木儿当时的雄心壮志,羞辱明人的使者算是什么,他还要把那个传闻中遍地财富的国度打下来,成为自己的地盘。 “没有?” 朱棣厌恶的道:“朕当年枕戈待旦却等不到帖木儿,一直引以为憾事,今日你等来了,那便好好的待着,至于是友是敌,你说了不算,大明的军队说了才算,退下吧!” 哈拉查尔浑浑噩噩的被领出去,想了半天,回到会同馆后才懂了朱棣的意思。 “明皇的意思是,大明军队要能压住我们,双方才会是朋友,否则就是敌人!” …… 最近几天老天爷开恩,居然放了阳光,朱棣被婉婉怂恿着出宫玩耍,这不连方醒也被召来了。 初春,大地万物复苏,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味道,说不出,道不明,却感觉是生命的味道。 朱棣骑马,婉婉坐在马车里,被侍卫们一路保护着。 杨荣跟在朱棣的身后,看到车帘被掀起,婉婉探出头来四处看,不禁就莞尔一笑。 “方醒,你怎么没带土豆他们出来呀?” 方醒在朱棣的左边,听到喊声就笑道:“他们在家里有功课,下次吧。” 婉婉不乐的道:“都没人陪我玩。” 女孩子总是害怕寂寞的,方醒笑道:“要不你哪天去吧,我让他们休息一天。” “好!” 听到婉婉的声音,朱棣看着前方的大道,说道:“你也舍得让自家的孩子荒废学业?” 方醒无所谓的道:“孩子在这个年龄首先是玩,玩好了再学习,否则就是压抑天性,并无太多的好处。” “你倒是心大,这是想着有了两个爵位,可以享受了吗?” “陛下,臣万万不敢这般想。” 方醒正色道:“败家子只会浪费粮食,无所作为的人担不得重任,臣的子女,不敢说担大梁,可至少能对大明有些益处,否则就是臣这个父亲的失败。” “你倒是有些意思,不过……若你生在千年前,是重耳的近臣,你会如何?” “肯定不会那么狼狈吧……” 方醒和朱棣出游,心情反而放松了,所以闻言就脱口而出,然后就有些后悔的瞥了朱棣一眼。 “怎么,在朕的面前不敢说真话?” “敢啊陛下!” 方醒看到右边隐隐有人马,就知道是一路在保护的侍卫,他笑道:“臣大抵会先护着重耳杀出去,然后找个地方等待时机。” 朱棣不置可否的道:“你也能带着他杀出去?” 方醒淡淡的道:“臣曾经这样说过,若是事有不谐,我会带着他杀出去,嗯,这是一个承诺,永不改变的承诺。” 朱棣的眸色微暗,点头道:“嗯,你不错。” 两人都没说重耳代表着谁,可却完成了一次嘱托和承诺。 而方醒瞬间心中醒悟,知道了朱棣用胡善祥肚子里那个孩子来作伐的用意所在,一时间不禁有些伤感。 朱棣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就冷哼道:“朕还在,哈列国还在虎视眈眈,还轮不到你们来忧心这些事。” 这就是朱棣,霸道。方醒觉得自己前世看到的那些人和小说里的主角,无论是谁,无论那王八之气再浓厚,可在朱棣的面前,他们都是渣渣。 为子孙清除掉外患,这是朱棣执着北征的原因所在。 这时前方奔来一骑,近前后禀告道:“陛下,有人窥探,臣等追之不及。” 朱棣摆摆手,等那人走后,一直在沉默的杨荣说道:“陛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方醒觉得杨荣还是不了解朱棣的秉性,若是遇敌就退,朱棣还北征什么劲。 “些许毛贼,无需忌惮。” 这边的人流少了许多,朱棣干脆让婉婉把车帘掀开,好好的看看外面。 杨荣看到朱棣强硬,就分析道:“陛下,这些人肯定不是奔着您来的,臣以为……” “嗯,杨大人说的没错,多半是冲着臣来的,不过臣最近安分守己……” 方醒有些委屈,朱棣打断道:“朕听闻你伤到了心脉,怎地又活蹦乱跳了?难道你家中还藏着神医?” 呃…… 杨荣幸灾乐祸的看着方醒,心想你这下要吃瘪了吧。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臣……臣……” 这等事情不好说啊! 朱棣冷哼一声,就算是把这事情圆过去了。 方醒不愿意掺和皇家的破事,这是一个臣子的分寸,也是让朱棣满意的地方。 “下次换个好的理由,什么心脉伤了,那就等着丢命吧!” “谢陛下不罪之恩。” 方醒觉得老朱还是不错的,至少对自己不错。 一路过去,等看到一处冒绿的草地时,婉婉就在车上嚷着要去玩耍。 “那就过去吧。”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左边的的小道,一路都是草地。绿草青青,只是冒个头,却让人感到了生机无限。 这条路能看到车辙,等过了一个小坡后,前方赫然开朗。 “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果然是盛世景象啊!” 前方看着全是田地,而在田地的尽头就是村庄,此时初春,不是春耕的时节,可田间已经有人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啊!” 杨荣抚须感慨着,朱棣看着婉婉不用扶就跳下车来,不禁微微摇头。 婉婉下车后,看着前方的田地和人家,不禁仰头举手嚷道:“皇爷爷,还是外面好,宫里面就像是笼子似的,闷的慌。” 小女孩的叫嚷无心,杨荣担心的看了朱棣一眼,却没看到恼怒。 一行人顺着小道向前,田间还有去岁的茬子,偶尔有零星的一片白雪残留。 宫中早就没雪了,所以婉婉不时跑到地里去抓一把残雪,却发现都成了颗粒,顿时就失望了。 一路进了村子,顿时那些村民们都纷纷出来围观贵人。 对于他们来说,官吏都是贵人,有功名的也是贵人,而朱棣一行人看着气质不凡,那肯定得恭谨些。 “敢问贵人何来?” 村民们战战兢兢的,最后还是一个老人出面招呼。 正文 第1343章 无可奈何之事(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7) “我等来踏春,却无意间进了这里,老人家莫慌,只是看看,就像是你们想去看看皇宫大内是啥样一般,咱们也想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方醒笑眯眯的宽慰道,然后边上那些恭谨的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随即那些孩子们也敢冲着婉婉指指点点的了。 “漂亮姐姐。” 等方醒解释完毕后,朱棣已经和旁人在交谈了。 “家里过年可有肉吃?” 年纪大的会谨慎,所以他问的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补丁棉衣,脸有些黑,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干活的人。 “那个大人……老丈,有肉吃,还吃了好几顿。” 朱棣被人称呼为老丈,方醒不禁有些脸抽抽。 “什么肉?” 朱棣露出了微笑问道。 “是猪……不,是豕肉。” 年轻人本想习惯性的说猪肉,却在朱棣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威严,就赶紧改口。 朱棣微笑道:“平时家里能有多少活钱?” 这话问的有些忌讳,谁会把自家的存款告诉外人啊!别说是外人,亲戚都不行。 年轻人尴尬的挠挠头,正准备避而不谈,可目光一转,马上就说道:“老丈,小的家里也就是……三贯钱,” 三贯钱,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朱棣沉声道:“看你应该是没娶媳妇,那钱肯定不够花销,准备怎么办?” 方醒的手中握着一张宝钞,只露出了小半截。 托夏元吉的福气,原先看着超大的宝钞总算是改小了,否则只能卷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的目光在方醒的手上转了一下,憨笑道:“老丈,小的还不想成亲,想着先去城里看看,听说最近好做生意,小的想去看看,就算是摆个小摊也行,家里也多些补贴。” “那家里谁种地?” 朱棣看到婉婉在方醒的身后好奇的四处看,就轻松的问道。 虽然不知道那张宝钞的面额,可总是钱啊!还算是巨款。 “我爹,还有我弟弟。” 朱棣点点头,然后叫这年轻人带着去他家里看了看,顿时那些村民马上就开始了猜测。 “多半是大官,这是微服下来巡查的,可惜没在收粮的时候下来,不然还能帮咱们做做主。” “就是,看样子还是个好官,可惜了。” 这些话被耳朵好的侍卫听到了,然后记在心中。 一番视察下来,朱棣的面色不好不坏,然后就说要回去了。 方醒把宝钞悄然递给了年轻人,看着他狂喜的模样心中微叹。 一路缓缓回去,侍卫把那些村民的议论告诉了朱棣。 朱棣无言,只是沉默。 …… 回到宫中,朱棣马上雷厉风行的令人去暗查,结果让人失望。 “下面的小吏还是在用那些手段去折腾百姓,收粮时百姓总得要多交一成以上,你们说怎么办?” 朱棣把问题一抛,然后就怒气冲冲的把这些人赶走了。 朱高炽被叫来了,看到怒气冲冲的朱棣,他就先被吓掉了半条命。 “说说,你手下那帮子人对此事如何看?” 朱高炽一听就稳了,赶紧说道:“父皇,吏治要厘淸,都查院和各地的按察使司都要动起来,各地的官员也要动起来,查一查,查到的严惩。” 朱高炽没有提到东厂和锦衣卫,朱棣的眸色微动,却不想再发火,只是挥挥手,赶走了朱高炽。 …… “都做好准备。” 方醒回家只给辛老七交代了一句,然后就去安慰张淑慧和小白。 “夫君可是嫌弃妾身无趣吗?” 张淑慧抱着无忧,看着居然有些幽怨。 “少爷都许久没带平安出门了。” 小白变聪明了,把平安拿出来当盾牌。 两孩子也有些郁闷,春游的机会就这样消失了。 “下次去。” 方醒在想事,所以就随口敷衍了一句。 张淑慧抱着无忧道:“无忧,爹爹不喜欢你了。” 小白拎过平安,愁眉苦脸的道:“平安,你爹嫌弃你了。” 方醒猛的一个激灵,然后笑道:“你们想什么呢,这季节外面冷飕飕的,且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们出去踏春。要不咱们过几日就去?” 好歹把一家子人哄好,方醒去了书房。 解缙最近颇为得意,只因悠悠现在对他最亲,黄钟也附和了他几句,顿时就满面红光的,大抵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祖父。 方醒等他得意完之后,就把今日出游的细节说了一遍。 “……陛下对小吏猖獗肯定是不满了,还有就是路上曾经有人窥探,估摸着应该是哈烈人。” 解缙的得意收了些,说道:“小吏猖獗,这是历朝历代都免不了的事,除非是每个地方都放御史,而且还得要保证那些御史的节操不坠,否则也是白搭。” 黄钟笑道:“此事不易,首要是严苛律法,连带处置,小吏贪腐,上官受罪,如此方能好些。不过此事却非一日之功,得看陛下的意思。” 对于吏治,解缙曾经高居首辅之位,所以有些大而化之。而黄钟却是小吏出身,对此深感难办。 “陛下也颇为无可奈何,太祖高皇帝都遏制不住的事,当今陛下也难办。” “大明正在变革,缓慢但却不停步。伯爷,哈烈人看来是察觉到了您在这些变革中起到的作用,以后出入要小心了。” 解缙也抚须道:“那些人多半隐藏在暗处,陛下却不好动使团,一动就会逼着暗中的那些人鱼死网破,而且还无从查找。德华还是多带几块钢板护身吧!” “哈哈哈哈!” 解缙和黄钟都是一阵大笑。 方醒当年在宫中叫人演示火枪时,为了朱棣的安全,把自己身上的钢板取下来给朱棣当盾牌的事,早就在不少人的嘴里成了贪生怕死的酒后话题。 方醒笑道:“贪生怕死这个名头不错,至于哈烈人,有老七他们就够了。” 解缙笑罢就担心的道:“要不就跟陛下说说,好歹要些侍卫来跟着。” 方醒摇摇头道:“不现实,若是这般的话,那些人肯定会收手,这就是僵持,让人烦躁。” “那便引蛇出洞?” 黄钟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伯爷此次可得带上在下,在下想见识一番那些哈烈人的手段。” 解缙也倚老卖老的道:“书院中也无需老夫多管,德华,老夫也去定了。” 方醒无奈的道:“罢了,对方的人数必然不多,只要缜密些,想来也无大事。” 正文 第1344章 高手于少保 仿佛是一夜之间,春风就驾临了北平城。 天上有太阳,枝头有芽孢,地上有绿草。庄上的老人说这天气邪性,多半没几天好,然后会接着冷。 一大早小白就叫嚷着要去踏春,两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方醒。 “还是无忧小宝贝最好啊!” 方醒抱着无忧叹息道:“去吧去吧,马上走。” …… 解缙和黄钟也加入了踏春的队伍,却没带家属,让张淑慧觉得有些歉疚。 一路出了北平城,家丁们开始散开,只留了辛老七和小刀保护。 解缙和黄钟已经开始作诗了,方醒不喜欢听,就落后了些。 土豆和平安在看着外面指指点点,欢喜无限。 张淑慧和小白在嘀咕,不知道说啥。 方醒看向邓嬷嬷,邓嬷嬷摸摸腰间的细剑,微微点头。 一行人三辆马车,一路往通州方向去了。 …… 行路难,说的是道路坎坷,可北平到通州这条路却因为漕运的原因大修过,宽敞而平整。 一路缓缓而行,遇到好看的景致便停车,一家子游逛一番。 直至一个村子后,因为有小河,所以方醒就在家人的强烈建议下,在这里吃午饭。 小炉子架上锅,张淑慧亲自下厨,方醒笑了笑,也不去插手。 方五从前面的村子里出来了,一脸纠结的道:“老爷,那个于谦在里面吵架。” 呃…… 方醒有些无语了,就招呼了一声,带着辛老七和小刀进村,而解缙和黄钟也是要去的。 解缙无奈的道:“于谦怎么脾气那么暴躁,须知为官当谨慎,别说是吵架,言语间都该多琢磨。” 方醒笑了笑:“于谦的秉性刚烈,不然我也不会搭理他,走,咱们去看看这位以文山公为榜样的家伙在干什么。” 等到了村里,不用去寻找,跟着声音就是。 村子里破破烂烂的,地面坑洼不平,看来没啥凝聚力。 有凝聚力的村子,至少会组织起来修修路。 就在前方,一群人正围着,而里面传来了呵斥声。 “于谦,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进士就了不起,进士又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和咱们这些小吏混在一起?你得意什么?指手画脚什么?” “上面要收税粮,你拦着不让,还假惺惺的说些狗屁话,到时候你去顶罪?” “放屁!这家人已经家徒四壁,饭都吃不饱,税粮,哪来的税粮?莫不是要逼死这家人你们才安心?再说了,于某可是听闻这家人得罪了你等,在交粮时可没少被你们弄手脚,告诉你们,于某在这,你们就别想收他家的税粮。至于顶罪,于某在此,那便算是我的!” “放你/娘的屁!于谦,捉贼捉赃,没证据的事你也敢污蔑我们?” “你家中住的颇为宽敞,丫鬟两人,还有一个干活的仆役,李三,敢问你从哪来的钱?” 于谦就站在人群中间,独自面对着两个恶行恶相的衙役却不落下风。 一个衙役冷笑道:“于谦,你有种,居然敢去私下调查咱们,好!好!你好的很!” “于谦,告诉你,你犯了大忌,此后必然无人理睬你,去啊!去告,赶紧去告咱们哥俩贪腐了,去啊你!” 于谦看着这两个有恃无恐的衙役,再看看边上那些隐含愤怒,却不敢声援他的百姓……. “世情果真如伯爷所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于谦的模样就像是愚公,傻乎乎的想去把眼前这座大山给挖空,却无帮手。 “哈哈哈哈!傻子!” 那个叫做李三的衙役看到于谦的模样不禁笑了。 只要不是大贪腐,上下人等都不会干涉,最多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而于谦就像是个愣头青,却想打破这个潜规则,在李三看来就是自作孽,自不量力。 至于于谦的以后,在李三看来,大家在得知了此人的秉性之后,绝对是要排挤的。最后让于谦无法立足……自然而然的就在宦途中销声匿迹了。 “张斗家的,交粮,不然今儿可要把你家的锅碗瓢盆都给收走了啊!让你们用手吃,吃生的!” 李三转过身,那些村民都惶惶然的闪开了一条路。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一户看着没有任何值钱东西的人家,还有在门口弯腰惶恐的一家四口。 当先的男子面容枯槁,他跪在地上说道:“大人,小的家中只有半袋杂粮了,要是不想饿死就得等开春进山去找吃的。恳请大人……开恩。” “开恩?我给你开恩了,谁给我开恩?上官怪罪下来,难道你张斗还能替我顶罪不成?闪开!今日我李三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人心如铁,官法如炉!闪……哎哟!” 李三只觉得身后给人踢了一脚,他正在得意,猝不及防之下,就往前扑倒,来了个狗啃屎。 “谁踢我?” 李三一个骨碌翻起来,回身一看,就看到于谦正和自己的同伴厮打在一起。 按道理于谦是打不过那人的,可他却在愤怒之下先出手了,一拳就封了那人的眼睛,然后趁势一阵乱拳打的那人抱头鼠窜。 好功夫啊! 李三咬牙切齿的冲过去,大喊一声,就在于谦回头的一瞬间,被李三一拳打在鼻子上,顿时鼻血喷溅。 “草泥马!” 于谦被打红眼了,脑子一热,就扑过去和李三纠缠在一起。 拳**换,双手乱抓,这就是没练过的打法,可于谦还真不是对手,眼瞅着就要被打翻在地。 “分开他们!”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男子冲了进去,旋即李三被摔,于谦被握住了手。 “放开我!放开我!” 于谦已经打红眼了,拼命的挣扎着。 “消停些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于谦一下就呆滞了,旋即侧身说道:“伯爷,下官失态了。” 方醒摇摇头,说道:“小刀先给他止血。” 李三爬起来就骂道:“玛德!你哪个村的?老子……” 话音陡然而止,在方醒那讥讽的目光下,李三堆笑道:“敢问……” 解缙一直在摇头看着鼻血满身都是的于谦,此时却怒了,负手喝道:“你是哪里的?顺天府哪个衙门的?” 虽然是离开官场许久了,可解缙多年前的气势只是微微一放,顿时就让李三心中打颤。 “敢问大人……” 方醒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吏真是够胆色,居然敢反问解缙的身份。 哪怕再不堪,就算是没有方醒帮忙,可解缙要想拿下两个犯错的小吏,还真没人会为难他,不过是一封书信的事罢了。 解缙被气的戟指李三喝道:“敢问老夫的来历?你倒是有趣,那老夫便去顺天府问问,看看这天下是谁的。” 正文 第1345章 小村中的刺杀 李三被解缙的口气吓到了,目光转动间,说道:“老汉,我给你说,顺天府的人在这里追收粮税可是有错?你包庇于他,是何用意?若是不对,我愿意与你去顺天府辩一辩!” 好胆色!好口才! “人才啊!” 方醒轻轻鼓掌,解缙的尴尬被解除。 那边的于谦被小刀粗暴的塞了两个消毒棉球在鼻孔里,看着有些怪异,他拱拱手,瓮声瓮气的道:“伯爷,下官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若是说道理,下官就算是到了陛下的面前也不怕!” 黝黑的脸,身上全是血迹,这样的于谦让方醒有些嗟叹。 “伯爷……” 李三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了,堆笑道:“敢问大人是……” 方醒的目光一转,冷冷的道:“就凭你这等酷吏也配知道本伯的身份?本伯定当去顺天府问问,这等酷吏可是顺天府的人!” 李三一个激灵,正准备去套近乎,黄钟却出来说道:“你等且自己回去请罪吧,莫要等伯爷出手,到时候连府尹也没好结果!” 轰! 李三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就炸裂了,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终于想起了传言。 传言中于谦曾经得到过兴和伯方醒的赏识,还在他家住了许久。 那么眼前这人不消说,肯定就是…… 方醒没有去看看那家人的情况,他怕自己看了之后会愤怒,然后回城去找顺天府的麻烦。 “轰隆!” 一声炸雷在天上传来,方醒抬头看去,天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起来,淡淡的乌云好似在凝聚。 “要下雨了,廷益且随我回去。” 方醒看到了方五在对面,冲着自己点点头,就吩咐道:“顺天府明日必须要给本伯一个交代,否则本伯就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若是方醒嘘寒问暖也行,可偏偏犯忌讳你收买人心想干嘛? 所以他只能用威胁的方式来让这家人,甚至是这个村子从此不再受到这些贪婪小吏的折腾。 于谦摇头道:“伯爷,下官有驴子,却不好随行。” 方醒盯着那个李三说道:“去主动交代,本伯就不私下追究,否则你是知道的,交趾你都别想去,那就去缅甸吧。” “我们走。” 方醒转身,辛老七和小刀一左一右的护着他,看着排场极大。 解缙和黄钟刚想跟上,小刀却说道:“解先生,黄先生,你们暂且落后些。” 解缙心中一凛,旋即就不露声色的看看左右,黄钟却说道:“解先生,咱们是看不到的,否则早就被家丁们给揪出来了。” “老爷,雨衣!” 小刀从背上的大包里拿出雨衣,先给了方醒,然后每人一件。 墨绿色的雨衣轻薄,把帽子一兜,整个人就只有脸露在外面,在这渐渐晦暗的苍穹下,看着有些肃杀。 三人先行,步伐却惊人的一致,那些村民本想回家避雨,却隐隐觉得好像气氛不大对,就多看了看。 于谦小跑着去牵来自己的驴,然后冲那家人喊道:“张斗,这事算是了了,以后好生种地,若是有人还敢动手脚,你且去顺天府衙门寻我……罢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干下去呢,若是不行,你且去城外寻兴和伯家,我就不信这些小吏还敢猖獗!” 张斗呜咽着跪在地上,然后畏惧的看了李三一眼,就急匆匆的带着家人进家,嘭的一声就关了大门。 于谦摇摇头,却知道他是害怕事后的报复,所以也不以为意,牵着驴子就往村外走。 而李三和同伴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跟着方醒,看看能不能挽回。 “咱们没路走了,那人乃是朝中的显贵,咱们这等小吏,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咱们生死两难,走吧。” …… “轰隆!” 今年的春雷提前了,阳光消逝,天空仿佛是水墨画卷,看着灰黑纵横。 “这……难道是那些人来了?家丁少了呀!” 解缙在后面有些心慌,总觉得方醒大意了。 “还有马车那边全是妇孺,那些人若是动手,德华怕是要疯。” 黄钟伸出手去,接住了几粒雨滴,说道:“他们的目标就是伯爷,伯爷一去,太孙要受影响,陛下那边也会暴怒,然后有人会倒霉,这是一个连环套。” 解缙点点头,此时风开始大了,卷着雨滴打在脸上有些生疼。 解缙伸手擦了一下脸上,却无意中看到了一支箭矢从雨雾中冲了出来。 “德华小心……” 风雨中,方醒没听到这话,也没去关注这支箭矢。 他右边的辛老七瞬间拔刀,叮的一声把箭矢撩开,然后脚下陡然一快,合身冲进了那间土屋的后面。 “杀!” 方四马上补了辛老七离去的位置,继续护卫在方醒的右侧。 “铛!” 屋子后面传来了长刀格挡的声音,旋即雨雾中一人跃起,两下上了屋顶。 这人一上屋顶,就厉喝一声跃下,居高临下的朝着方醒这边扑来。 视线中模糊的身影尽力展开,这是要积蓄力量。 小刀没动,方四大喝一声,双手持刀,奋力劈开了对手的攻击。 “杀!” 屋后再次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看来对手不止一人。 方四和对手战作一团,双方的长刀飞舞,溅起无数水滴,其中一滴落在了方醒冷漠的脸上。 方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嘲笑,“杀无赦,无需俘虏!” 小刀的右手一甩,和方四纠缠的那人就呆了一下,旋即被方四一刀从小腹劈下,顿时花花绿绿的内脏从裂缝中流淌出来。 这人呆呆的站着,咽喉上插着一把飞刀,然后身体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雨水一过,地面便多了许多缕红线…… 这时辛老七也从后面追上来了,低声道:“老爷,那人身手不错,特别是速度快,在小的刀下逃了出去,追之不及。” 方醒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那三辆马车,也出现了两个身影。 可他却不急,只是淡淡的道:“留几个也没事,否则对方若是知道我的身边警戒厉害,以后多半不肯再冒险,那就没了线索。” 辛老七也看到了那两人,却也不慌,“老爷,此次动手的全是哈烈人,可见对方的重视。” 方醒点头道:“是,军营之中警戒严格,他们无法靠近观察,那边想把我这个引发变化的人给干掉。” 远处的那两人已经冲到了马车边上,双双拔刀向车内劈砍…… 正文 第1346章 这便是……人心吗?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万赏! …… 两把长刀破开雨雾劈斩而来,车里却好似没有动静,两名刺客也面露喜色,准备一击即走。 “叮!” 车帘蓦地被掀开,一把细剑点在了两把长刀之上,旋即邓嬷嬷就从车里跃出。 没有呐喊,也没有暴喝,两个大汉看到是一个女人,心中一宽,旋即双刀围攻。 邓嬷嬷的身形在雨中就像是燕子般的一个下坠,避开攻击的同时,手中的细剑下刺。 “叮!” 细剑刁钻的突破了长刀的封锁,哪怕刺客极力躲避,持刀的右臂依然被刺穿。 “**!” 被刺中的这人低喝一声,旋即自己快速后退,那速度快若奔马。 剩下的一人楞了一下,刚向后退,最后一辆马车里突然跃出一人,手中的长刀瞬间就封住了他后退的路线。 刺客刚才被邓嬷嬷一连串的阴狠攻击给弄的心中有了阴影,只得转身一刀劈斩,准备从身后突围。 “杀!” 长刀交碰,拦截的那人在刺客的愕然中弃刀,旋即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顿时鲜血四溅。 “留个活口!” “嗤!” 邓嬷嬷的身体微微旋转,再停下时,那刺客的胸前全是细剑造成的细孔。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了留活口留活口,你偏要杀人!” 沈石头不满的道,可邓嬷嬷只是在刺客的衣服上擦拭着细剑上的血迹,随后又掏出一张手绢仔细擦拭。 沈石头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就说道:“我说你这人好没道理,问你话呢!” 邓嬷嬷看到了方醒等人正在过来,就淡淡的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夫人和少爷他们,至于活口什么的,那是你们的事,别问我!” 看着车帘微动,邓嬷嬷已经消失在原地,沈石头气急败坏的道:“女人果真都是欠收拾!” “男人都只会叫嚣,却没真本事!” 沈石头被这话梗的难受,正准备还击,却看到了方醒一行人走来,就赶紧迎上去。 “伯爷,下官惭愧,没有拦住那个刺客。” 方醒看了那具尸骸一眼,说道:“很好了,若是没有你在,今日这里就危险了,回头我会与太孙说说。” 沈石头一听就喜不自禁,想着只要和方醒打好关系,等朱瞻基上位后,飞黄腾达也只是等闲啊! “伯爷谬赞了,那人是贵府的嬷嬷杀的,下官只是拦截了一下。” 方醒闻言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推诿,不冒领,保持下去,相信你会有一个好前程。” 这时邓嬷嬷探头出来道:“老爷,夫人他们睡的很好。” 方醒笑道:“御医的配方不伤身体,不错。” 邓嬷嬷看了正因为方醒刚才的话而欢喜的沈石头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又回了车里。 “我们回家!” 方醒上马,远处,家丁们正从几个地方骑马赶来。 于谦也在不远处,刚才他看到了刺客被斩杀的全过程,不禁有些慌张。 …… “伯爷,这下那于谦算是在顺天府站稳脚跟了。” 黄钟觉得方醒对于谦的看重有些没来由,为了于谦,中午他经历了一场刺杀。 方醒信马由缰,缓缓的道:“伯律,大明的变革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王安石不管后世如何评价,革新之心坚不可摧,可却因反对者过多,自家阵营中的人也是参差不齐,心思各异,这才导致了一败涂地。我们不能学他,不能当拗相公,而是应当学会秦桧的手段,王安石的心。” 解缙叹息道:“德华此言甚是,没有秦桧的手段,再坚定的人也无法完成大任,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奈却又不舍放弃。” 黄钟有些恍惚的道:“想想那些所谓的奸臣,有多少奸的?不过都是为了那个官位罢了,顺从君王,甚至是蛊惑君王,只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权势和富贵,不堪入目啊!” 马车缓缓朝着北平城方向而去,先前不准备跟着车队的于谦也跟上来了,正好听到方醒的话。 “没有一帆风顺的革新,要坚韧,同时还得会同自己的敌人争斗,而不是撒泼,撒泼没有丝毫的意义,只会把事情弄糟。吏治是个大问题,不过当大明持续发展时,终有一天,吏治会成为阻碍这个发展的堤坝,而后你们便可看到洪水冲垮堤坝的场景。” “从来都是舟先摆弄水,而后水才会生出波澜,太祖高皇帝统一中原,重夺幽燕之地,这是人心思安的平稳期。而当今陛下对外强硬,继续扫清威胁,大明可以说是正处于最好的时候,这便是时机……” 一路回了北平城,于谦就去了顺天府。 作为小吏,他没有资格去觐见府尹,而上官也只是个吏目,连品级都没有,可以说都是下层人。 “于谦来了,坐吧。” 于谦点头,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在挑战一个潜规则,代价很有可能是回家吃老米饭。 “于谦啊!” “下官在。” 按道理于谦应当自称小的,可他不乐意,连府尹也无法让一位进士自称小的。 “于谦啊!好好干,本官相信你肯定会有重归进士荣耀的那一日。” 于谦愕然抬头,看到自己的上官隋士正一脸唏嘘的模样。 “干嘛?你本是雄鹰,却被当做雀儿养在了笼子里,如今那兴和伯便是给你打开牢笼之人,你自然有重新翱翔于空中的机会。” 隋士苦笑道:“本官有这个名字倒也艰难,有人玩笑说本官是隋朝的士,是来颠覆我大明的奸细……” “这是无稽之谈,牵强附会!无耻!” 于谦有些愤怒了,什么隋朝的士,这尼玛不就是在寻找借口打击自己的对手罢了。 隋士淡淡的道:“当年本官本有机会升迁,可最后就是被这个看似无稽之谈的原因给刷下来了。” 于谦心中震动,脱口而出道:“大人可去申诉过?” 隋士莞尔道:“你还是个愣头青,那等事情有了开头,哪会容你再次翻身,否则做出这个决定的上官就失了威信,你想想,你的冤屈和上官的威信比起来,谁大?” 于谦无奈的说道:“上官的威信吧。” 这是一个被打击到的于谦,所以居然会说出这个答案。 隋士摇头道:“不,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出色。我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有理想是好事,可你得有方法,不要横冲直撞,那只会让你头破血流。” 于谦拱手受教,问道:“大人何以……” “前面冷淡,后来热情?” 隋士笑道:“那李三两人一回来就屁滚尿流的交代了自己贪腐之事,等他们得知是兴和伯插手之后,连府尹都被惊动了,于谦,你以后不同了,不过对你并无好处,在规则之内,多的是人去整你,明白吗?” 于谦茫然的点点头,隋士知道他的心情,就叹息一声出去了。 外面春雨绵绵,于谦看着屋檐流水形成的水幕,不禁有些痴了。 “这便是……人心吗?” aPPapp 正文 第1347章 大明从未有挨打不还手的时候 张淑慧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中的床上,她心中一急,就起身想找人,却看到了边上小床上的无忧。 无忧已经醒来了,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虚空。 “无忧……” 孩子在,张淑慧的心就放松了,就趴在小床边上逗弄着无忧。 “夫君呢?” 张淑慧随口问道,木花在门外看春雨,闻言就回身道:“夫人,老爷去了外面,说是有事,晚饭不一定在家吃。” 张淑慧打个哈欠道:“这一觉好舒服,感觉整个人都松了,舒服!” …… “那药没问题吧?” 方醒在问的是贾全。 贾全说道:“那是宫中御医配的药,有时候陛下或是嫔妃们睡不好的时候就来一点,效果好,醒来后舒坦。” 方醒哦了一声,放下担心,一行人缓缓前行,前方就是会同馆。 走到大门处,一个男子闪身出来,低声禀告道:“哈拉查尔今日没出门,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等到下雨后就进去睡觉,一直到现在。” 方醒的目光转动,看到周围无人,就知道会同馆已经接到了通知,清场了。 “无需紧张,陛下没有旨意,咱们不能动手,不过是想来和哈拉查尔谈谈两国友谊罢了。” 贾全心中暗笑,然后当先进去。 到了哈列国使团的院子外面,那个男子去敲门。 “谁?” “大明兴和伯来访,请使者一见。” 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方某倒是有了些名气,可喜可贺啊!” 这时远处传来了歌声,隐隐约约的…… “……一相思,便如痴,日日望江水……” 方醒微微侧耳,细雨中,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大门猛地打开,一股凌冽的杀气冲来…… 刀光斩断细雨,辛老七大吼一声,长刀劈砍下去。 “铛!” “嗤!” 方醒看了一眼倒在眼前的男子,抬头,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哈拉查尔说道:“使者是想伏击本伯吗?” 雨水淋湿了还在地上挣扎着的男子,鲜血从他的脖子上大股大股的喷射出来,他喘息着,仇恨的看着方醒,然后目光渐渐暗淡。 风中之烛,一吹,寂灭! “伯爷,这人疯了!本人正想去寻医,却被这场雨给挡住了,没想到他居然会疯到这个程度,哎!幸而他本事低微,否则……” 哈拉查尔说着上去踢了那个身体还在微微颤动的家伙一脚,骂道:“畜生般的人物,疯了就去自杀,居然敢在院子里发狂,死有余辜!” 方醒进了院子,贾全喝道:“闲杂人等退下。” 哈拉查尔回身说了几句,那十多人都悻悻的各自回去。 方五打着油布雨伞给方醒遮雨,目光转动,在四周寻索着威胁。 “伯爷请。” 哈拉查尔已经恢复了淡定,当先向前走去,丝毫不担心会被眼露凶光的辛老七给一刀砍了。 到了待客厅,哈拉查尔毫不犹豫的坐在主位上,然后延手请方醒坐下。 方醒摇摇头,负手站在中间,身后是辛老七和贾全,淡淡的道:“贵使此行想要什么?” 方醒不坐,哈拉查尔也不能坐,他尴尬的起身,却发现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完全被方醒压住了,就诧异道:“伯爷说什么?本人来此,只是为了两国的友谊啊!” “嗯,是个不错的由头。” 方醒不屑于和这等人转圈,就说道:“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很好,吃了大明那么多的米粮,是该回馈一二。” 哈拉查尔郁闷的道:“伯爷这是有什么误会了吧?本人本想去伯爷府上拜访,可却想着……” “告辞了!” 方醒不等他说完,就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出去。 方五举着伞跟着,辛老七手扶着刀柄,原地后退,眼神凌厉。 哈拉查尔叹息道:“伯爷是误会了呀!”说着他就跟出去,准备送方醒。 “这人已经有了必死之心,无需多言。” 方醒低声说道,贾全点头:“是,今日之事,换做别人肯定要跑,可他却在睡觉,可见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简单。” “他是笃定暗地里的人不被杀光,陛下就不会对他这盏吸引飞蛾的油灯下手,不错,有勇有谋。” 那具尸骸已经停止了颤抖,正挡在大门前。方醒方向不变,从容的从尸骸上面跨过去。 走到门口,方醒回身,看到哈拉查尔追上来,就叹息道:“你是个勇士,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所以我不怪你,不过至此后,你莫要被我抓到你们联系的那条线,否则东厂和锦衣卫都会争先恐后的想试试最新的刑罚……” 哈拉查尔面色如常的道:“本人尊重大明律法。” 方醒失笑点头,然后转身。 “……那门外,新人笑,那门内,旧人哭。檀郎一去经年,再回首,覆水倾盆……” “嗯,覆水难收,贵使且好自为之。” 方醒的脚步一缓,旋即加快。 哈拉查尔没有打伞,他看着方醒被人簇拥着上了马,然后消失在越发浓密的春雨中,不禁悠悠一叹。 远处的歌声陡然凄厉起来:“侍奉舅姑未曾歇,檀郎狠心断奴肠……” 哈拉查尔精通大明话,听到这等歌词,不禁微微一笑。 “喜欢缠绵婉转,那便是奴隶,胜利者从来都是唱着欢快的歌……” “来人,去远远的跟着方醒,看看他们去哪了。” 随着哈拉查尔的命令,一个男子消失在雨幕中,可随即又回来了。 “大人,明人不许我们现在出去。” “有趣!” 哈拉查尔的眼皮一跳,然后转身回去。 …… 长街上,当方醒走到一家书店的外面时,孙祥来了。 “兴和伯,咱家可是等了许久。” 孙祥****,映衬着方醒的懒惰和享受。 外面是黑色锦袍,右手的佛珠缓缓拨动,这样的孙祥看着和蔼可亲。可他的眼角却微微眯起,呈现三角形,让人心惊。 方醒看看他身后的二十多个番子,点头道:“是,大明从未有挨打不还手的时候,孙公公,动手吧。” 孙祥赞许的道:“大明从未有挨打不还手的时候,咱家就喜欢这句话……” 笑容还在脸上,孙祥挥挥手,旋即那些番子就冲进了书店,里面马上传来了惊呼。 正文 第1348章 动手清除(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8) 这个都不知道说是爆什么了。加更大概会暂停几天,缓一缓。......“嘭!”“跪下!跪下!”“小的没犯事啊!大人嗷!”“都跪下,妄动者杀!”书店里一阵兵荒马乱,孙祥和方醒并肩而立,淡淡的道:“陛下在看着那只老鼠,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京城附近的巡检司都发动起来了,他们来了就别想逃。”朱棣居然把哈拉查尔看成了老鼠,方醒摇头道:“在陛下的面前,哈拉查尔连老鼠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跳蚤罢了,陛下若是心烦,伸个手指头就能按死他。”孙祥点点头道:“嗯,就是暗中的那些人讨厌,此时外面寒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去的,五城兵马司也抓紧了城内的搜索,他们在城内的人藏不了多久。”方醒却不乐观的道:“那些人坚韧,而且身手非常好,北平城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容易找到,所以”这时里面的人被带出来了,一个伙计,一个掌柜,还有两个正在里面找书的读书人。孙祥颔首道:“兴和伯,咱家这就去了。”方醒含笑道:“方某就预祝孙公公一举拿获那些贼子了。”孙祥摇头道:“从今日的情况看,咱家手上的那些人并无把握擒住他们,陛下的意思,聚宝山卫的斥候们也可以加进来,大家一起搜罗,死活不论。”聚宝山卫的斥候百户乃是精兵,基本上都是家丁们手把手教出来的精兵。方醒没想到朱棣的杀气居然那么重,就笑道:“那好,审讯之事孙公公快些进行,因为我担心那些人会得知消息,然后遁了。”“咱家会很快!”孙祥手中的佛珠转动的速度越发的快了,他微微颔首,眼角微微颤动道:“放心,咱家有数。”一场短促的突袭结束了,长街上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伯爷,投递消息的人肯定是深居简出,所以只要东厂那边的速度快,他们就逃不了。”贾全也想去参与围捕哈烈人的行动,可朱瞻基没发话,他只能艳羡的看着有些失落的沈石头在发呆。沈石头就这样呆呆的回到家中,媳妇王氏把茶水送来,他还在想着今天没有斩杀那个刺客的遗憾事情,就伸手一摸,结果被烫了一下,顿时怒火中烧,一腿就踢了出去。“咦!”王氏轻巧的一闪而过,然后往门外去。沈石头的怒气就上来了,起身追出去。“我马上就要出去,你这个女人,三日不打,就呃!”刚追到门外,沈石头就失去了王氏的踪迹。他揉揉眼睛,走到院中,回身看去,顿时嘴巴都合不上了。细雨绵绵中,王氏在屋顶站着,看向沈石头的目光有些冷。卧槽!沈石头的脸都绿了,这媳妇怎么上的房?方醒没回家,就找了家喝茶的地方慢慢的等着。“东厂没回去,就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开始审讯。”贾全接到了最新的消息,然后看到了沈石头。“咦!”贾全带来的两名侍卫看到沈石头的模样就照例取笑道:“沈大人,刚才可是回去呵斥媳妇了?”沈石头摇摇头,失魂落魄的站在贾全的身后。“那媳妇从此夫纲不振啊!”方醒已经喝了三杯茶,把茶杯一扣,正准备去找孙祥,却看到了魏青。魏青看到方醒后,手臂感到隐隐发酸,他拱手道:“兴和伯,可以动手了。”方醒起身出去,当先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路。“散开!”方五下令,那些赶来的斥候们都各自分散,然后跟着前方东厂的人疾步而去。街上行人匆匆,看到这些面色冷峻的佩刀男子之后,不禁都靠着边上走,仿佛被蹭到一下就会沾染上厄运。“要低调,不要吓到人!”方醒很无奈,这些斥候在境外时装什么像什么,一回到大明,尼玛杀气腾腾的原形毕露啊!可他却没注意自己的形象。方五打伞,辛老七和小刀护卫,无人敢靠近他十步之内。小半个时辰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胡同口,孙祥恰好也带人到了。“兴和伯,你是军中宿将,还请指点一二。”“孙公公这是想看看我聚宝山卫的成色?”方醒点点头,“老七,方五,马上动手。”辛老七点点头,吩咐道:“外围兜住,马上要地形图。”还要什么地形图?孙祥有些不懂,在他看来,直接动手是最有效的方式,方醒的反应太慢了。魏青也有些不屑,觉得方醒不懂得这等小规模抓捕的手段,还是在搞军队的那一套。没等多久,方五出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纸,和辛老七相互研究了一下,然后过来禀告。“老爷,约有三人,目前这三人一个在卧室,两个在外间吃东西,中间的夹道可以直通后面的围墙,所以小的准备六人潜入,两人去控制卧室中那人,四人准备去拿那两人。”尼玛!孙祥瞪了魏青一眼,看看人家干的活,连多少人,哪个人在哪都弄清楚了,你们呢?还只知道找到地方,就准备直接破门而入。丢人!孙祥沉着脸道:“去看看,好好的学一学。”魏青领命,心中却有些嘀咕,聚宝山卫那是军队的做派,咱们东厂是密探的手法,能一样吗?此时斥候百户已经把那个院子给团团围住了,周围的百姓也接到了警告,不许喊叫。魏青带着人进来时,方五正在交代,完毕后他指指围墙,马上有六人翻了进去,动作干净利索,只发出了些微的落地声。魏青也当先上墙,指挥着手下在墙上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封锁刺客的出逃路线。目光所及,魏青看到那六人以小碎步扑向了那两间屋子。..在距离二十步时,前方一人伸出左手指向厢房,两人马上向左边冲去。剩下的四人陡然加速。拔刀,踹门,一气呵成。“嘭!”厢房和正堂的房门被同时踹开,魏青都能看到那些积尘在飞舞,可接下来那四人的动作却让他无暇他顾。先前两人翻滚入室,里面马上传来了暴喝声。可后面两名斥候却亮出了弩箭。“啊”“拿住他们!”惨嚎声才响起,先前那两个斥候就扑了上去,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很快平息了。而厢房那边结束的最快,不过是一阵呼喊挣扎,那人就被控制住了。 正文 第1349章 授课 “你原先在锦衣卫多年,自诩手段高超,今日得见聚宝山卫的斥候,如何?” 孙祥对三个嫌犯被抓获没什么惊奇,只是看到魏青有些失落之色,就敲打了一下。 魏青看着手下把那三人捆成了年猪,皱眉道:“他们注重小处,喜欢事先把人和物都查清楚,然后准备动手前还得要谋划,这样一旦动手,就罕有失败。” 孙祥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道:“他们还得在征伐时前出侦探,所以说,你们差得远,好好的学吧。” 魏青躬身,隐住羞耻道:“公公放心,下官必不负所托。” 孙祥放下车帘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转暖的看着魏青道:“你好好的,咱家还想看到你有一日能……好好的干吧!” 魏青的眼眶发热,低头道:“多谢公公。” “嗯!” 马车缓缓朝着宫中的方向去了,魏青追上了方醒,问道:“兴和伯,下官敢问,这般悍卒聚宝山卫中有几成?” 方醒没回头,辛老七喝道:“事关军机,若不是看在你没有刺探的嫌疑份上,此刻便可把你拿下!” 魏青楞在原地,等方醒他们消失后,这才苦笑着自嘲道:“我也算是急功近利了。” …… 武学之中喊声震天,柳升的消息很灵通,所以把传说中心脉受重伤后,还能活蹦乱跳的陪着妻儿出游的方醒给抓到了。 “兴和伯,虽然聚宝山卫不少人来授课,可于你所说的战略,旁人却一筹莫展,今日不如给大家说说?” 方醒打个哈欠道:“陛下许了我在家养伤,安远候,你这可是强人所难啊!” 柳升笑道:“你不想卷进去是好事,不过武学之事你得兼顾一下,否则……哈列国可等不得了。” “有斥候到了?” 方醒闻言就问道。 “是瓦剌的斥候,最近频频在边墙查探,大家都一致判定,这是在观察地形和试探反应,” 方醒起身道:“这个是相对的,咱们的人也去了瓦剌和哈烈,双方都在试探和侦查,这不过是大战前的小动作罢了,不然陛下早就把哈烈使团拿下了。” 随后有人去传令,可一千多人,怎么才能做到人人都能听到呢? 最后没法,方醒只得叫人弄了个土喇叭,然后开讲。 “所谓的战略,就是从国家的高度对诸事的一个谋划,你们是军人,那便是对外,可却不能偏颇。” “大明对外的征伐,需要去关注的是对手的实力,以及它们的发展潜力,比如说哈列国……” 下面那些学员马上就会心的一笑。 哈列国最近成为了军方议论的焦点,也是大家的野望。 “哈列国的主食是什么?每年的产量多少?国中的壮年男丁数量多少,国内君臣之间,百姓与上层之间是否有矛盾,矛盾有多大,能否煽动……这些都是由战略而衍生出来的数据,不可不知,不可不查。” “当这些数据汇总之后,大明就需要做一个对比,两国之间的对比,得出强弱之结论,然后相应作出应对。而应对,就需要站在战略的高度去实施。那些自诩饱读诗书的家伙,让他们去干这个,得先在宦海中打滚几十年,否则只会误国。” 习惯性的洗刷了一下儒家之后,方醒继续说道:“夫战,国之大事,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会导致失败,而一场失败就有可能会导致整个国家的崩溃,所以你们作为未来的各级将官,当要仔细,战前仔细,战时仔细,战后还得仔细。” “所谓的运筹帷幄实际上就是战略,当然,它并不是如文人所说的闭门坐家中,便知天下事,那是骗子。” 大明目前的话本事业在慢慢发展,一本三国让不少人知道了一个多智近妖的诸葛亮。 “把大明的敌人列出来,一一去调查清楚它们的底细,然后做出判断——谁对大明的威胁最大,怎样才能使大明的利益最大化,这也是战略。而战略的本身,一定是立足于大明的自身实力,所以,去弄清楚大明现在的实力,这便是我给你们的功课。然后咱们再接着来讨论战略这个话题。” 方醒不想多说,他想用活生生的数据来告诉这些学员什么是战略,而不是打嘴炮。 退后一步,柳升低声道:“大明的底细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这事够呛。” 方醒微微一笑:“哈烈人都来侦查了,怕什么!再说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数据即可,让他们有个印象,然后推演。这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 当武学首次站在国家的高度去思考问题时,方醒觉得自己好像放开了一道锁链…… “大明文武分开,这是文官的事。” 柳升也觉得方醒是在放开一条锁链,所以有些后悔请他来了。 “一个大概的情况罢了,不过有些艰难。” 大明的卫所和军士骡马数量属于高度机密,等闲人不得过问。 但是方醒觉得这个高度机密有些扯淡,前些年大明卫所糜烂的情况下作为机密还行,现在都整顿过了,还怕被人知道,那就有些怯了。 …… “你觉得不该保密?” 得知了方醒在武学的一番话之后,朱棣就把他招来,面色不善的道:“机密,敌人才不知道大明的底线,不管打与不打,他们就没有必胜之心。” 方醒觉得老朱有些太低估了敌人,土木堡之变,也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照样敢打进来。 “陛下,大明的敌人一旦决定要动手,那便不会管大明有多少卫所。” 方醒软软的辩驳了一下。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面色有些暗淡。他挥手道:“你且去吧,只可大致说说,不可详细,否则朕就收拾你。” 方醒无奈的告退,还没出宫,就遇到了朱高燧,能吓到人的朱高燧。 双眼深凹,脸颊瘦削,这是朱高燧? 以前的那个美大叔到哪去了? 朱高燧抬头看到了方醒,他楞了一下,旋即挤出了一抹微笑,看着有些恐怖。 “见过殿下。” 方醒见过比他长的更恐怖的敌人,所以只是平静的拱拱手。 朱高燧笑道:“兴和伯为国操劳,当保重身体才是。若得空……呃……小王告辞了。” 方醒微微颔首,和朱高燧擦肩而过。 这人废掉了! 一场‘谋逆’彻底吓破了朱高燧的胆,看他走路都是微微弯腰,可见依然处在风声鹤唳之中。 “兴和伯,殿下有请。” 一个太监寻到了方醒,朱高煦有请。 太子宫中,当方醒看到那个张茂时,笑容就收了几分。 “见过殿下。” 朱高炽正在逗弄着那条叫做小方的土狗,不时喂几条肉干,看到方醒进来,他拍拍手道:“听闻你在武学有些惊人之语?” 正文 第1350章 春雨中的庆寿寺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万赏! …… 张茂微笑着,目光淡淡。 “殿下,臣只是去说了一些关于战略之事,陛下刚才已经训斥过臣了。” 方醒不慌不忙的道,那条小狗一路嗅着到了他的脚边,伸出爪子去挠他的鞋子。 “你啊你!你所谓的战略本宫已知,可那些都是大明的机密,却不好泄露,下次注意些吧。” “是,臣告退。” 方醒轻轻的抖了一下右脚,那小狗的爪子被震开,然后又不依不饶的追上来。 朱高炽和张茂看着这一幕,朱高炽嘴角含笑,而张茂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开始有些散乱。 方醒俯身把小狗抱起来,交给了过来的梁中,然后转身而去。 朱高炽接过小狗,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顶,问道:“引真以为如何?” 张茂低笑道:“殿下,兴和伯办新学,聚宝山卫更是开了大明卫所的先和,所有的火枪和火炮都是由……兴和伯一手操办,再有武学教授之名……太孙殿下之师,以后当可托以国事。” 看到朱高炽微笑不语,张茂就瞥了梁中一眼,说道:“还有土豆,多少人赖以活命的恩物,臣阅历史书,却从未见过此等文武皆能的重臣,叹为观止啊!” 梁中在边上侍奉,听到张茂明褒暗贬的一番话后,不禁暗自冷笑着。 方醒又未曾弄权,按照你张茂的说法,这等不弄权的臣子都要去怀疑和防备,以后大家干脆都当闭口葫芦好了,也别做事了,那样方能保的安全。 “引真偏颇了。” 朱高炽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张茂就赶紧认错。 “殿下,臣只是仰慕兴和伯的才略,失言了。” 张茂略带歉意的躬身请罪,随后告退。 朱高炽摸着小狗,淡淡的道:“人以群分,不合则牵制,你不懂,所以不可妄言。” “是,殿下。” 梁中知道朱高炽的意思,那就是让他别乱传这里的话。 这是一个警告,让梁中心中一凛的警告。 而李茂出去后就找到了正在抄录奏章的文方。 “如何?” 本来前几日的天气不错,可一场春雨之后,人人又都穿上了棉衣,只有文方依然是一袭单衣,看着洒脱不羁。 张茂坐在边上,目光渐渐深邃:“还行,小弟试探了一下,殿下看来对他还是有一番宠信。不过天长日久……” 文方放下毛笔,活动着手腕道:“天长日久,猜疑就会多,你多说说,不过要注意分寸,一旦露骨,殿下肯定会警觉。” 张茂笑道:“殿下应当知道小弟的意思,不过却没打断,这便是牵制。有此牵制,才有咱们的前程,言诚兄,君王当秉承中庸之道才是啊!” 文方身体一抖,嗤笑道:“不过是左右平衡之术罢了,我辈当效仿先贤,好生辅佐才是。” “是啊!殿下雄才大略,正是吾辈的明君,而侍奉明君开创盛世,正是吾辈此生的荣耀,当闪耀于史册之中,流芳千古……” …… 耳边听着窗外的滴水声,淅淅沥沥的。 屋檐上的苔藓渐渐的多了许多新绿,一只蚂蚁在上面来回爬动,却不知道是否在寻找食物。 简陋的斗室之中,一桌,一椅,一蒲团。 而明心就坐在蒲团上,双目微眯,仿佛是在听着那水滴声。但他的双手却是时握时放,显然并无此等闲情雅致。 “明心师傅,有人找。” 门外有人轻声呼道,却如雷霆般的让明心失态。他一下就蹦起来,走过去开门,然后…… “害怕了吗?” 方醒笑的云淡风轻,微微细雨却不肯打伞,就像是踏春的游客,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明心看都不看那个小沙弥一眼,强笑道:“伯爷光临,贫僧荣幸之至,请进。” 看到明心侧身迎客,方醒却说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方某对寺中的景致颇为景仰,大师可愿为导游?” 明心合十道:“此贫僧之愿也!” 庆寿寺始建于前朝,以双塔而闻名,寺内景致颇多。不过两人都不是来欣赏景色的,所以只是随意漫步。 一阵风吹过,明心打了个冷颤,所谓的杨柳风,可这里是北平啊!冷死人了! 伸手擦去脸上的水气,明心看看身后无人跟随,就苦笑道:“兴和伯,贫僧可是备受煎熬啊!那孩子一日不出世,贫僧就一日不得安宁。” 小径清幽,两边的松树树皮被雨水浸染,看着好似黑色,幽远而孤寂。 空气很好,满是植物的味道。 方醒摸摸松树树干,得了一手的水渍和一些不知名的黑色颗粒。他仰头看着树顶,说道:“这人就是这样,你想活的和青松一般的挺直,可有人却想让你弯曲着生长,所以明心,这便是你的劫数,过了就是海阔天空。” 明心却没有什么海阔天空的心情,他强笑道:“听闻目前的国事殿下管了大半,贫僧心中没底了呀!” “你怕了?” 方醒轻轻拍打着树干,树上的水滴落下来,冷飕飕的。 “怕了。” 明心承认了自己的胆怯。 “莫担心,陛下在时孩子出世,此事便稳妥了。” 方醒丢下这个答案,然后独自往里走,留下了明心在发呆。 良久,明心才恍然大悟,微笑道:“是了,陛下一旦定下来,就算是……也能压住人,到了那时,谁敢对我动手?那便是大逆不道。” “伯爷……” 等他清醒时,却失去了方醒的踪迹。回首四顾,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些水滴在地面时的声音。 明心打个冷颤,急匆匆的就追了过去。 无人的小径突然来了两人,他们在方醒刚才站的地方停住。 “那和尚要盯紧,若有不轨,杀了便是。” “是,大人,只是兴和伯却插手了。” “无碍,兴和伯和太孙的关系你也知道,他不会坏事,只会帮衬。” “大人,刚才兴和伯大概是点了明心几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咱们可要去逼问一番?” “别去,陛下此举不同寻常,咱们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多嘴多舌,乱伸手,那会坏事。” “多谢大人提点,咱们这差事也就等着太孙妃产下孩子就结束,倒也轻省。” “不轻省,所以我才让你们少多嘴,不该过问的事别问,否则到时候连累大家……” “是,小的知错了……” 正文 第1351章 狡如狐,狠如狼 “你在冒险!” 解缙有些恼怒的道:“陛下布局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该去插手,特别是不该去接触那个明心。” 方醒回到家,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有选择性的告诉了解缙和黄钟,结果解缙就开喷了。 “你以为你是谁?” 解缙起身怒道:“陛下乃雄主,雄主行事从不喜别人去揣摩和干涉,你两次三番的去掺和这事,陛下必定已经怒了。” 黄钟劝道:“解先生,伯爷也是关切殿下,毕竟陛下的身体……” 解缙的怒气一下就消散了,坐下去后唏嘘道:“陛下一旦……,太子和太孙之间的关系如何?你此时涉足过深,到时候无法回头啊!” 方醒微微笑道:“就算是能回头……可我不愿回头,也不想回头。” 黄钟叹道:“伯爷与太孙的关系早已分不清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解缙摇头道:“前后病了两次,可见身体已经开始衰退。政事大多交给了太子,这人一握住权利,心思就变了,德华,子壮父弱啊!” 朱瞻基就像是初升的太阳,浑身都是蓬勃的生机和光芒。 而朱高炽却像是午后的阳光,惬意,但却不可控制的继续西斜。 黄钟也算是彻底的上了方醒这条贼船,他看看书房外面是小刀在看守,就低声道:“太子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好啊!” 解缙瞪了他一眼,说道:“妄议陛下就已经是大罪了,还提及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黄钟赶紧起身请罪,解缙抚须道:“不过……太子的身体……确实是不大好啊!当年老夫就深知。” 黄钟幽怨的看着解缙,方醒却笑了。 “这些不管,太孙壮实,我们就壮实,些许折腾就受着,不然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太孙就难做了。” 方醒说的云淡风轻,可解缙却突然指着他,身体微颤,面色惊惶的道:“德华,你……” 黄钟也是有些不安,坐立不安。 “伯爷,此事万万不可啊!” 方醒笑道:“所以我说了,此事不可为。” 解缙松了一口气,告诫道:“这等事一旦发生,太孙此生就会背着个大包袱,不是谁都能有李唐那等胡种的脸皮,而且你以后如何自处?罢了,老夫看你最近有些不对劲,要不就找个事情出去吧。” 黄钟反应过来了,就说道:“伯爷莫不是有意而为之?”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和太子之间有些暗流涌动,我却不好做人,不过这得看陛下的意思,最好是到南方去溜达一圈。” “不过我却舍不得无忧啊!” 方醒有些愁肠百结的模样逗笑了解缙,他笑道:“老夫也舍不得悠悠,离了半日这心中就发慌,一定要看到才行。” 三人大笑,然后各自散去,方醒进了内院就抱着无忧逗弄。 “夫君可是有心事?” 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所以方醒的情绪变化张淑慧一下就感受到了。 方醒嗯了一声,说道:“哈列国那些人的动作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这是在求死。不过陛下想用他们来做诱饵,所以只是不管。这般下去,大战就不远了。” 张淑慧正在给无忧做内衣,用的是土豆的旧衣服来修改。 “哎!这男人都喜欢征战,可怜无定河……夫君,这次怕是要倾国吧?” “嗯,差不多。” 这不是什么机密,方醒也不隐瞒:“两个大国之间,估摸着会先有接触战,小规模的战斗,然后才是主力对峙,时间会很长,可我却舍不得你们。” 张淑慧叹息一声,咬断了线头,无奈的道:“人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可妾身却知道,若没有那些人,那些蛮子就会冲进来。想想前宋的凄惨,妾身就恨不能一家人跑的远远的,跑到没人的地方去。” 方醒心中一动,知道张淑慧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就安慰道:“如今大明兵锋鼎盛,打完了哈烈,应该会休息很长的时间,这大概也是陛下的最后一战了。” 张淑慧的面色微微黯淡,“哎!陛下是个好皇帝,大伙儿都盼着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呢!” 只要不对外用兵,大抵整个大明都会说朱棣是个好皇帝。 “用兵不得已,现在不打,那就是养虎为患,给子孙留麻烦!” 方醒说这话时神色冷肃,张淑慧却感受到了一份焦急。 “哈烈人很厉害吗?” “嗯,此时还不算是最厉害,最厉害的那一次,他们的老王准备远征大明,却死在了半道上,否则永乐初大明便要和这个强敌做一场。” “不打掉周边的威胁,大明如何能安稳发展……” 张淑慧眸色温柔的看着正在说话的方醒,这个男人在忧虑,他在忧虑着大明的未来,却不肯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大家。 无忧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方醒这才止住话头,低头颠着无忧。 “小宝贝可是饿了吗?” 无忧看着方醒,渐渐的脑袋就开始歪了,仿佛这样才能看清楚。 “小宝贝,可是认得爹了吗?” 方醒此刻的笑意大抵是最温柔的,看的张淑慧有些痴痴的。 …… 而就在此刻,东厂的人直扑城外的一户人家,结果却扑了个空。 “公公,有痕迹,大约是五到六人。” 孙祥站在屋外,看着被风吹走了不少茅草的屋顶,淡淡的道:“看来咱们在城内动手,消息已经传到了这边,也就是说,他们的人不少,而且分工明确!” “是。” 魏青隐住焦急说道:“公公,这些人应当是哈烈国的好手,大抵就和咱们东厂差不多。” 孙祥眯眼,良久说道:“东厂是在锦衣卫的帮助下才有了现在的模样,不是他们的对手!” 魏青心中一凛,劝道:“公公,要不咱们还是去向聚宝山卫求援?好歹那些斥候比锦衣卫还厉害。” 向锦衣卫求援是不可能的,那只会把孙祥和东厂的脸面扫落尘埃。所以魏青的这个建议也算是权衡了大局。 孙祥缓缓的拨动着佛珠,说道:“不妥,调兵要陛下首肯,若是此时去向陛下求援,咱们就里外不是人,所以……让你的人勤快些,多跑跑,争取能再弄到几个活口……” “啊!” 这时屋里传来短促的一声惨叫,魏青面色一变,就喝令保护孙祥,然后他自己拔刀冲了进去。 孙祥面色铁青的道:“难道是有地道?” 魏青很快就出来了,面色难看。 “公公,对方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弩箭陷阱,咱们有个人触动了机关,被射死了。” 孙祥的身体一松,冷冷的道:“狡如狐,狠如狼,此等对手不可小觑,传令下去,小心谨慎。” 魏青应了,然后进去叫人小心检查。 孙祥悠悠的道:“锦衣卫遇到这等场面……会如何呢?”... 正文 第1352章 燃烧的烈火 加更了几天,大家容爵士喘喘气,过几天看看情况,再加更! ...... 在这个全是异族风情的城市中,沈阳觉得自己如鱼得水。 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的沈阳在人群中穿梭着,周围都是平民,地位低下,最安全不过了。 转过两条街,前方就是王宫,沈阳找了个地方蹲着,然后拿出干饼慢慢的啃。 这里的行人不多,偶尔有,那也是脚步匆匆,所以沈阳很烦恼,他必须要在吃完干饼前看到有价值的人物。 “几十年了,当年要是不回来,咱们在甘/肃那边过的也很好的呀!” “嗯,只是当时的陛下急切,怕咱们做了内应,哎!” 两老头缓缓走过来,须发皆白。 沈阳心中一紧,赶紧低头。 “如今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听说要再次东征,哎!大明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呀!” “别急,招了人还得操练,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不打了。” 两老头看了沈阳一眼,然后过去一点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闲聊着。 这两人的来历沈阳倒是知道,洪武年间,甘/肃一地遣送了不少人回到这边,他们大抵就是那一批人,只是却从年轻小伙变成了垂垂老矣的模样。 沈阳只能偶尔抬头瞥一眼王宫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了自己今天要等的人。 两个蒙元装束的男子被人送出来,看表情应当是相当愉快。双方在大门外告别,沈阳悄然起身,从街对面慢慢的和他们并行。 看方向他们是要回驿馆,沈阳就加快了脚步,领先而去。 居然没有骑马?那多半是要办的事情差不多成了,所以心情愉快,就步行回去。 沈阳边走边想着这些事。 “大人,有人在跟着你……” 一个男子从他的身后超过,擦肩而过时,低声警告道。 沈阳心中一凛,脚步不乱,身形不颤,继续前行。 前方就是驿馆,左边是一条小巷,沈阳的身体突然左转,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三个佩刀男子正离自己二十多步的距离,眼神凶狠。 看到沈阳冲进巷子,那三人马上就叫喊着追了过来,不远处的十多人也在朝着这边狂奔。 这是一个潮湿的巷子,地上许多垃圾,一只狗正懒洋洋的在门外打盹,被沈阳的脚步声一惊,猛地起来,却是掉头跑进了家中。 沈阳顺着巷子往里跑,头也不回。身后的追兵们脚步急促,显然是盯着他许久了。 潮湿的地面容易打滑,当看到沈阳脚下一滑,整个人伏倒在地上时,三个男子不禁大喜,挥刀冲过来。 沈阳的身体突然一个翻身,笑了笑,手中的弓弩就发射了一支弩箭。 “呃!” 当先一人倒地,剩下的两人却没有退缩——没有弩箭的沈阳就是待宰的羔羊。 沈阳微微摇头,起身就跑。 那两人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到背后,左边的一户人家中突然闪出一个人。 沈阳同时转身,在同伴用弯刀割断了一名追兵的咽喉时,他一脚把另一人踢翻,身体旋即压上去,右手握住对手的咽喉,用力的一捏,一拉。 “大人,后面还有追兵!” 沈阳没要弯刀,屈膝在还在喘息的对手胸上用力的一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走!” 等那些追兵赶到时,地上只有三具尸体,而沈阳早已不见踪影。 …… 回到自己的暂住处,沈阳等待着,甚至还做了一大锅面疙瘩,这还是方醒教他的作法。 没多久,人就稀稀拉拉的回来了。 十五人。 “大人!” 这些锦衣卫都是当地百姓打扮,此时闻到香味,打声招呼之后就各自去拿碗筷。 唏哩呼噜一阵后,沈阳把碗放下,说道:“看来瓦剌人已经成功的打动了哈烈,这场大战已经难以避免了。” “大人,他们各地都在招兵,操练也勤,肯定是要准备开始了。” “最多半年!” 沈阳断言道:“咱们损失了三名兄弟才探到的消息,一定要送回去。这样,留五人在此,除非是有重大消息,平时不可和商队联系。” “大人,那原先定下的刺杀瓦剌使者的事,还做不做了?” 沈阳打个饱嗝道:“做,怎么不做。那两人一天到处逍遥,机会多多,不过咱们不要见血,不是有毒药吗,准备一下。他们刚追捕咱们,肯定会有松懈,这便是灯下黑,下午就动手。” …… 金戈铁马那是遥远的梦,自从加入了锦衣卫之后,沈阳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与这个梦想契合。 原先在国内时,针对的是贪腐案子,虽然也解气,却找不到动力。 如今在哈列国行动,那种使命感让他忍不住肾上腺素狂飙。 张嘴一笑,任由门牙那里出现一个黑洞,沈阳站在驿馆的外面,静静的等待着。 驿馆内的生活是无聊的,而且约束颇多,对于向往自由自在的瓦剌使者来说,这等煎熬实在是受不住,所以就出来寻摸乐子。 “大人,是一起干掉还是留一个?” 沈阳此时变成了个中年男子,听到身后的手下在问,他垂首低声道:“留一个,不然哈烈这边失去了和瓦剌的联系,肯定会觉得大明是怕了他们,到时候士气大振,反而不划算。” 身后一空,沈阳把身体隐进阴暗处,冷冷的看着那两人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走出驿馆。 那些高大的建筑挡住了阳光,而沈阳就在这阴影之下,缓缓而行。 两名使者大抵对附近没什么兴趣,就径直往前方的民居去了。 这里的民居龙蛇混杂,什么都有。 沈阳想起前几日看到那些站在小房间外面的少女,心中就有些躁动。 从北平出来之前,他就去解除了婚约,而未婚妻家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一个包袱,里面全是那女孩给他做的衣裳。 我辜负了你,却不肯连累你。若有来世,我便娶了你! 沈阳想起了那个女孩,只觉得胸中有团烈火在焚烧着,烧的他想嘶吼,想发狂。 猛地喘息几下之后,沈阳缓缓的跟了上去。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后,瓦剌的两名使者在一排小屋前开始了挑选。 沈阳止步,装作好奇的看了一眼,等那两人各自带着女人进了房间后,他微微点头。 小房间有窗户,当那瓦剌使者在兴奋时,窗户被人捅了个小洞,然后一根细小的管子伸进来。 “噗!” 一枚淬毒的长针从细管子里喷出来,窗外的人影一闪而逝。 侍卫们刚好转过来,看到没人,就继续围着这排房子绕圈。 对面有人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三下,沈阳缓缓后退,然后慢慢的消失在这片民居之中。 没多久,刚才那两人进去的一个房间里就传来了尖叫。 侍卫们破门而入,却只看到一动不动的使者,还有…… 正文 第1353章 草原狼和中原羊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满世界搜寻着哈烈人的密探,而在会同馆里,哈拉查尔等人已经出不来了。 “每日就给咱们喝粥,这是饿不死,却没力气。” “大人,要不咱们就拼了吧。” “这粥清的能当镜子用,一泡尿就饿了。” “……” 手下的不满哈拉查尔没在意,他只是坐在屋檐下,呆呆的看着外面。 院门紧闭,可哈拉查尔知道,最少有十个人以上在盯着这个院子,想出去基本没可能。 “他们最好躲着别出来,不过……消息怎么传出去却是个难题。” 在边墙的将领请罪的同时,再想从城墙翻出去,那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你出去了,马儿却只能留在大明。 “靠着双脚走,那会死人的啊!” “大人,明人的商队是否可以买通?” 哈拉查尔皱眉道:“有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专门准备的诱饵去接洽大明商队,若是能成,那便能出塞,否则……” “大明出去还得要走好久才有部落,哎!草原太大,人太少。” “是啊!草原太大,人太少,这也是草原人能持续不衰的原因所在。” …… “草原上就那么多地盘,那些部族靠着放牧为生,人口会被限制在一个范围之内,无法突破,一旦突破就养不活,那就只能开战。先是内战,统合之后就开始冲着中原虎视眈眈。” 方醒在书院里给学生们上杂课。 所谓的杂课,就是方醒对时事的一些点评。 这种课方醒允许学生们打断提问,所以看到岳保国举手,就点点头。 岳保国的个头长的很快,而且由于经常练武,神色坚毅。 “山长,按照您的说法,实际上草原异族和中原的千年征战,就是因为草原上养不活那么多人吗?” 方醒点点头:“是的,这个是主因,当草原上为了生存而爆发内战后,经历过战火的军队便会把目光投向中原,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和抢掠,不肯安心放牧。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汉人勤劳,每每在家园被异族摧毁之后,又能重建起来。” 重建起来后又是一个花花世界,若是没有相应的保护力量,异族再次马踏中原也是可期。 “山长,那他们为何不种地呢?”黄彬举手问道。 方醒愕然,想了想:“他们不善于种地,也不乐意去种地,和种地比起来,抢更快一些,收获更大。比如说奴儿干都司的那块肥土就一直空着。” “山长,那咱们可以教他们种地吗?” 呃…… “这个想法很奇葩。” 方醒有些不想回答,微笑道:“种了地你就不能到处乱跑了,你得守着庄稼,然后你就得建城抵御外敌,再然后……就变成了羔羊,任人宰割。” “山长,那岂不是说,种地的在战阵上比不过放牧的?” “是的,除非种地的能时时提高警惕,保证自己的军队强大,否则只要一松懈,那便是灭道:“没什么,只是杜先生,您如今看着可没了读书人的气度,觉得委屈吗?” 杜海林愕然,随后莞尔道:“哪有什么委屈,为人父,为人夫,不想着挣钱养家,难道整日之乎者也的做文章能当饭吃?” 朱瞻墉经常会过来,不干啥,就看着杜海林父子卖春卷,有时候还会帮把手。 “杜尚呢?” “在读书,如今老夫也算是摸透了这买卖,生意不错,倒是用不着他了。” 朱瞻墉有些失落,别人都有自己的事,不管是卖春卷还是读书,都有盼头,可我呢? “那杜尚以后要进学吗?” 进学就是参加科举,杜海林笑道:“随便他,能进学就进学,不行好歹还能学些科学,饿不死就行。” 这个年轻人是迷茫了吧。 杜海林意有所指的道:“世上人千万,进学的终究是少数,其他人难道就不活了?总得找到自己的营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违反律法,那便去做就是了。” 正文 第1354章 分水岭 朱瞻墉每次一逃课,袁达就会给解缙打小报告。 解缙的反应依然如故:“不管他。” 对这个郡王学生,解缙并无好感,总觉得对方就是纨绔子弟。 中午放学,解缙慢悠悠的踱步到家,吃完午饭就去找到了方醒。 “这人老是在书院呆着不好吧?” 解缙如今的性格平和了许多,若是以前,多半会暴跳如雷,然后把朱瞻墉赶出去。 方醒给他泡了一杯从朱瞻基那里弄到的好茶,然后说道:“他如今算是皇家的破落户,谁都可以敲打一二,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等着就封。所以咱们也宽容些,好歹也算个招牌不是。” “这就是玩世不恭啊!少见。” 解缙喝着好茶,渐渐的忘了这事,和方醒扯起了胡善祥这一胎的性别,两人争执了半天,却无法说服对方。 “老爷,杨士奇和蹇义被下狱了。” 小刀在门外禀告道,方醒一下起身问道:“可知为何?” 解缙坐着没动,在沉思着。 小刀说道:“贾全派人来报信,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方醒呆立着,良久挥挥手,然后回身说道:“解先生,这便是陛下的反击吗?” 解缙轻啜一口茶,满足的道:“是,陛下可不是那等柔弱的君王,赵王谋逆之事反而让他空前的警惕,太子最近很活跃啊!今日召见某大臣,温言抚慰,明日召见某大臣,相谈甚欢,这是想干什么?可有尊重陛下吗?” 解缙陡然从另一个角度去剖析了朱棣父子之间的关系,方醒大感新鲜。 “那么这便是……可那些文官天生就和太子亲近,难道他还能拒之门外,或是冷脸相对?那……不符合太子的秉性。” “那这难道是……开始站队了?” 方醒有些震惊。 “镇定!” 解缙嘲笑了他一下,说道:“你以为呢?” 方醒的嘴都合不拢了,解缙皱眉道:“你还是嫩了些,多看看史书有好处,帝王暮年,善于钻营的早就开始了站队,而本朝已经算是晚的了。” 瞥了方醒一眼,解缙顿时心生愉悦,谆谆教导道:“那些臣子不趁着现在钻营,等太子登基之后,就算是为了稳定朝政而维持目前的人员,可等朝政一稳,太子的亲信就要上位了,到了那时,先前没站队的就等着靠边站吧!” 呃…… 方醒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些老狐狸的套路,居然没想到这是站队的开始。 郁闷的方醒就去睡了个午觉,把小白折腾的不好意思出门。 就在他在细思着朝中的诸事时,徐景昌来了。 两人过年时还遇到过,可这才没多久,方醒发现徐景昌居然又胖了些。 “定国公这是不准备领兵了?” 两人在前厅坐下,方醒就拿徐景昌的身材取笑。 “徐家倒下了一个,我却不能再倒下了,否则九泉之下如何去见祖父大人。” 徐景昌唏嘘着,顺手拿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后夸道:“这咸口的糕点不错,还有肉。” 拍拍手,喝了一口茶水,心满意足的徐景昌说出了来意。 “德华可想……可想过以后的事吗?” 方醒楞了一下,看到徐景昌的脸上全是神秘,就问道:“定国公此话何意?” “你在装傻!” 徐景昌指指方醒,笑呵呵的道:“如今风云渐变,朝中大多人都卷了进来。你该知道杨士奇和蹇义刚被下狱吧?” 方醒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厮。 “武勋不想站队,勋戚大多也不想。” 徐景昌难得坦率的交代道:“大家都是铁做的饭碗,现在站队,陛下随便一道旨意就能把咱们打落尘埃,何苦呢!” “可你们不怕太子日后见责吗?” 方醒好奇的问道,他觉得以勋戚的尿性,此时应该有人大胆的去投诚了。 徐景昌笑道:“怕,怎么不怕,可只要大家一致,那屁事没有。你别忘记了,勋戚掌军,太子再厉害,难道他还能相信那些将官不成?最后还是得要靠我们。” 这是有恃无恐啊! 看到方醒不动声色,徐景昌就分析道:“太子最近的气势太盛,陛下却不能直接压,否则会损了太子的威信,所以就拿了杨士奇和蹇义两人来作伐,警告一下那些人。” 徐景昌算是推心置腹了,方醒只得表态道:“此事我不掺和,那些人趋之若鹜,不过是因为陛下现在不大杀文官。他们现在巴不得受苦,等太子上位之后,这受的苦就是功绩,要赏功啊!” 这种行径就是表功,和求庭杖一个德行,都是下注,不过一个是求官,而一个是求名。 方醒表态,徐景昌满意了,说道:“我家也不掺和,毕竟是血亲,再怎么着徐家也不会倒下,所以就看热闹吧。不过勋戚中却有人想动一动,结果杨士奇和蹇义一下狱,那人马上就进宫请罪。” “罪名呢?” 方醒觉得这种变色龙般的反应挺有趣的。 “罪名?” 徐景昌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嫩啊!”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说方醒太嫩,他也不生气,只是等着答案。 徐景昌振眉道:“在陛下生病期间饮酒,明白了吗?” 卧槽! 这是敢死队啊! “这是在找死!” “不。”徐景昌笑的猥琐,眨眼道:“这是君臣默契。臣下知道错了,然后给陛下一个投名状,若是再犯,陛下即可按照这个罪名处置他。” 方醒对这等心思叹为观止,唏嘘道:“若是把这种心思用在公事上,何须去站队呢!” 徐景昌起身准备告辞,闻言说道:“德华,谋国还是谋身,家国还是天下,你还嫩着呢!” 送走了得意的徐景昌,方醒摇摇头,自嘲道:“我也把那些人想的太好了些。” 可还没等方醒自嘲完,一击闷雷就把他炸的晕头转向的。 “陛下下旨放了杨士奇和蹇义。” 贾全显然也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说完后就匆匆的回去,朱瞻基已经进宫了。 “这是为何?” 才进去又出来,朱棣是什么意思? 方醒不好进宫,只得在家干等着。 心情不好的方醒就只是闷着,结果按照往常惯例在床底下和平安玩游戏的土豆就被揍了。 “啪啪啪!” “啪啪啪!” 两个孩子一人三巴掌,因为天气冷,穿的厚,方醒是剥了裤子打的臀部。 没哭! 第一次挨打的土豆和平安居然都没哭,方醒更加的郁闷了。 “夫君可是有烦心的事了?” 张淑慧把两个还在发愣的孩子赶走,就给方醒捏肩。 “没,只是有些不舒服。” 方醒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否则那将是一个分水岭,让人伤感的分水岭。 正文 第1355章 一年内 旁观者很难知道朱棣的心情,而当事人却已经窥到了些东西。 朱棣依然在研究着哈列国,不时还找些武勋进宫讨论,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方醒也被召进宫去。 朱棣面色如常,方醒看了一眼大太监和黄俨,两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朱棣说道:“锦衣卫的消息不断传过来,哈列国国内已经在厉兵秣马了,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方醒推演过多次,还在书院里让学生们都想想,所以一张口就来。 “陛下,臣以为应当不会超过一年。” 方醒的意思就是在年内会发动,朱棣一听就点头赞许道:“朕本以为你在家享福,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 “大国相争,需要筹备辎重,需要招兵买马,还得操练,这些都得要时日。”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方醒看了莫名的有些心酸。 “有人说哈列国兴许是虚张声势,这等人朕本想赶出朝堂,可却又想着让他们看看结果,也算是一个教训。” 方醒点头道:“陛下,畏敌如虎不可,但料敌以宽那是在自掘坟墓。” 朱棣微微点头道:“是这样,总有人想着大明该刀枪入库了,总想着该修生养息了,朕对此不吝惩罚。” 这是在说谁? 杨士奇?还是蹇义? 方醒觉得不大可能,夏元吉敢进谏,但杨士奇的可能性不大,而蹇义是完全没可能。 “一年,也就是说,最迟咱们得在七月出兵。” 朱棣明显的兴奋起来,坐不住的起身转圈。 以往的轻盈已经不见了,走动间,朱棣的脚步明显的有些迟缓。 转了几圈后,朱棣停步,皱眉道:“七月出兵,出塞时正好是塞外马肥之际,骚扰必然不会少,弄不好哈烈人的骑兵那时候就已经来了。” 这个君王一直在思索着细节和大势,方醒的心中一热,说道:“陛下,他们兵强马壮,可大明的勇士们也不差!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若是有人怕了,臣请为前锋!为大军开道!” 朱棣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盯着方醒,微微点头道:“你倒是悍勇,不过争前锋的人不少,且等那时候朕再做打算。” 不就是小股敌军吗,有啥好怕的! 几十万大军厮杀,不可能是迎头而上,而是会先试探,派出斥候不断去打探消息,而对方也会干同样的事。 斥候战是最惨烈的,遮蔽战场是首要任务,其次便是侦探敌军的情况。 而等双方的前锋登场后,斥候的任务就完事了,试探开始。 试探多半也是惨烈的,双方的前锋会进行一次次短促的作战,然后胜利的一方肯定会乘胜追击,直至侦测到对方的主力位置。 “据说他们的轻骑彪悍,比瓦剌人厉害,悍不畏死!” 朱棣对这个强敌了解的越多就越兴奋。 这个男人恨不能和世间最强大的敌人交手,不死不休! 方醒微微一笑:“陛下,大明军队也无惧强敌,臣时刻在准备着,当有外敌威胁到大明时,臣随时等候召唤,为国出征。” 朱棣凝视着他,良久,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很好,记住你的话,朕相信等你去后,不会只是大明兴和伯。” 方醒肃然道:“臣于爵位不甚热衷,唯有大明屹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才是臣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 朱棣摆摆手,方醒告退。 “此刻朝中大多被朕给吓坏了,可也只有方醒来向朕表达了忠心,可叹!” 大太监担心朱棣的身体,就说道:“陛下崖岸高峻,那些人多半是被吓坏了不敢来,而兴和伯却是混不吝,胆子大的没边了……呃!陛下,老奴失言了。” 朱棣摇摇头,负手道:“只要心中赤诚,何来的惧怕?不过是蝇营狗苟罢了。” 这句话直接把朝中的大臣被给扫了进去。 黄俨的眸色微动,正想着什么时候把方醒今天隐晦的效忠禀报给朱高炽,也好换来谅解。 朱棣回身,目光看着虚空,淡淡的道:“此处的话若是外泄,朕剐了他!” 大太监躬身不语,而黄俨却以为是朱棣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 方醒慢腾腾的出了宫,却在宫门外看到了杨士奇和蹇义。 “二位大人这是在等进宫呢?”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仿佛没看到这两人穿的是布衣。 布衣请罪,有趣了! 杨士奇和蹇义面带苦涩的拱拱手,然后垂首不语。 站啊站!等两人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时候,来了个太监,冷冰冰的让他们进去。 那太监开始是冷冰冰的,可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却低头说道:“二位大人,陛下此刻心情不错。” 蹇义心中疑惑,不敢应答,而杨士奇要实诚些,就谢了谢。 当狮王开始老去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会各有心思。 这座皇宫中,朱棣是第一位主人,而后便是第二个。 蹇义慢慢的想到了这个道理,身体不禁一松。 而杨士奇却有些黯然神伤。 到了乾清宫,两人进去请罪,朱棣并未搭理,只是在处理事情。 时间在悄然流逝,杨士奇已经耐不住膝盖的疼痛,伸手撑住了地上。 “你二人是谁的臣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杨士奇楞了一下,让蹇义抢了先。 “陛下,臣自然是您的臣子。” 杨士奇接着也说了一样的话,声音却有些不稳定。 朱棣眯眼看着两人,冷笑道:“朕自提兵以来,一进金陵,便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心叵测,今日的忠臣,明日便是奸佞,你们的忠心朕不要,不敢要。各自回去吧,等着朕哪日去了,你们自然可以拥戴新君。” 这话说的不是蹇义,也不是杨士奇,可这两人都是由朱棣亲手提拔起来的,朱棣的这番话还是触动颇大。 杨士奇突然流泪道:“陛下,臣万死……” 蹇义也是颇为感伤的道:“陛下,臣只愿陛下……” 朱棣摆摆手道:“去吧!” 这个男人不需要人怜悯,他的内心很强大。 杨士奇和蹇义进宫又出来了,而且看着神色黯然,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朱高炽坐不住了。 正文 第1356章 决裂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感谢书友:“小眼嘉”的万赏! …… 方醒微笑着离开了皇城,辛老七看到他的心情好转,就问道:“老爷,难道是陛下好了?” 在朱棣生病的那段时间内,大明北方的百姓都在担心会发生动乱。 很奇怪吗? 不奇怪,南方的百姓大多无所谓,因为倭寇已无,南方可以安享太平。而据说朱高炽更仁慈一些,兴许他来当皇帝会更好。 而北方的百姓不同,若是没有边墙,那么北方就是前线,塞外的敌人只需打穿一个缝隙,那些骑兵就会呼啸着在北方肆虐。 所以不管朱棣的口碑如何,至少在北方,他就是保护神。 看着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很难看到一个面带饥色的家伙,方醒不禁为自己感到了骄傲。 土豆这个高产利器出现后,大明一下子就变得从容了许多,百姓也从容了许多。 至少不必担心自己会饿死。 “老爷,上马吧。” 辛老七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搜寻,搜寻那些兴许会出现的刺客。 方醒摇摇头,他在想着朱高炽的反应。 …… “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跪着请罪。” 大太监禀告道,然后就看到朱棣那张漠然的脸。 垂眸,朱棣继续处理政事。 殿外,朱高炽没感觉寒冷,大滴的汗水从脸上滴落。 时光消逝,当朱高炽坚持不住时,就想想刚才婉婉给他做的点心,然后嘴巴动几下,又忘记了膝盖的难受。 那点心是加了牛奶的吧? 糖霜可够吗?不够的话吃着寡淡无味…… 直到一个阴影笼罩住了自己,朱高炽才抬起头来,从糊住眼睫毛的汗水中看过去。 “父皇,儿臣有罪……” 朱棣的面色淡淡,就如同朱高炽刚才想的那个点心放少了糖的口感。 “你无罪。” 朱棣的话让朱高炽不禁惶恐起来,连连叩首请罪。 朱棣摇摇头道:“所谓虎父犬子,不外如是,既然心急了,那便用你的举止来告诉朕,而不是偷偷摸摸的,那样不好,太阴柔,非人君所为。” 朱高炽抬头,茫然的看着朱棣。 “父皇……” “去吧!朕去之后自然是你来掌管大明,而在此之前,你且先学会怎么去分辨人心,否则……你会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棣压压手,止住了朱高炽的话头,淡淡的道:“朕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让你从小学习儒学,长大就变成了一个腐儒。且记住了,没有主见、容易被臣下几句话就说动的君王,那只是个傀儡!朕希望你……不要做傀儡!” 朱高炽茫然的看着朱棣转身进去,想起了那些官员们在面对自己时的亲近和恭谨,不禁觉得…… 仁,方能得到上下之信赖。 仁,方能让大明修生养息,恢复元气。 年年征战不休,年年都有大工程,这不是一个国家的正常状态,这是在消耗大明的元气! “殿下,地上凉,起来吧。” 黄俨出来了,亲切而带着谄媚的叫了一个太监来帮忙,两人一起去扶朱高炽。 “哎!” 刚一发力,黄俨心中不禁暗自懊悔着。 朱高炽还在发呆,而他专用的那两个壮实太监却没来,没经验的黄俨错估了朱高炽的吨位,一下就被闪到了腰。 当朱高炽被人架着回去时,朱棣却在想着当年的朱元璋。 朱元璋同样是请了儒学精深之人去教导太子朱标,还包括了太孙朱允。 其后,朱标果然显示了一代仁君的苗头,朱元璋大慰,因为他知道自己过于严苛,接班人软和些正好缓冲一二。 朱元璋对朱标堪称是宠爱有加,于是乎,朱标的仁君风范时常展露对朱元璋的诸多手段都觉得太过暴戾。 朱标这般想当然,朱元璋肯定会教导他什么是为君之道,可这和朱标一直以来信奉的儒学相违背,于是这位太子就抑郁了。 而后就是朱允,这位太孙被那些大儒们教的浑浑噩噩,毫无主见,听风就是雨,结果错误频出,最后让朱棣夺取了那个至尊的宝座。 “蠢货!” 朱棣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眯眼想着心事。 大太监有些心慌,他知道今天之后,朱棣就算是和太子彻底的决裂了。若不是有继承人这个身份,朱棣绝对会把朱高炽赶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朱棣一些恼怒,他本想用方醒在朱高炽和朱瞻基之间架桥,这样自己去后就无忧。 可方醒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上次居然去质问朱高炽,这就是不信任。 那么方醒以后和朱高炽的关系会如何? 朱棣呆呆的看着外面,突然吩咐道:“去,让方醒……” …… 方醒没回成家,在城门处就被守株待兔的定国公府的嬷嬷给拦住了。 这嬷嬷爱笑,一见到方醒就笑,直说徐景昌今日设宴,宴请一干勋戚,甚至还有大臣。 方醒在心中骂着徐景昌这个神经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等动静出来,纯属是疯了。 他想走,可那嬷嬷却揪住了他的袖子,身体靠过来,嘴里不停的说着徐景昌是如何的翘首以盼。 这嬷嬷三十多岁,身材颇为丰盈,一凑上来方醒就有些皱眉,而周围的人都在暧昧的看着这一幕,有人甚至都在嘀咕着方醒的艳福。 方醒无奈至极,他不想去,可这女人却当众说出了徐景昌的期盼,不去就是在打脸。 在这种时候,哪怕徐景昌再没本事,可就凭着定国公的头衔,方醒就不能太过,否则朱瞻基…… “别拉拉扯扯的,说吧,在哪里?” 这嬷嬷刚才只是因为徐景昌下了死命令,说是她不能把方醒请来,那就别回去了,所以才这般……和那些风月女子一样。 此时听到方醒愿意去,她松开手喜道:“伯爷,是在常悦楼。” 方醒的眉心一松,心想徐景昌还算是有些分寸,没有去第一鲜,否则他发誓会把这些人赶出去。 那嬷嬷还有些但心方醒会不会反悔,可有人过来带走了她,临走前冲着方醒拱手道:“伯爷,我家国公爷迫于无奈,失礼之处还请伯爷见谅。” 方醒没理他,上马去了。 一路到了常悦楼,当方醒进去时,那掌柜看到他不禁打个哆嗦。 当年就是方醒出手,马踏常悦楼,直接葬送了自以为有人撑腰的陈大华。 所以看到这位大爷来了,掌柜不敢轻慢,亲自引着他上楼。 “伯爷,今日来了不少官员,不过最大的也就是汉王殿下和定国公。” 徐景昌放在门外迎接的人被辛老七他们给拦住了,不许跟着,只得看到辛老七随手就布置了一个警戒哨位。 到了二楼就不用带路,几个男子正在楼梯口等着,看到方醒就赶紧拱手问好,然后带着他往里面去。 随着嘈杂的声音,方醒进入了房间,旋即十多双眼睛就盯住了他。 正文 第1357章 有人嘴炮无敌,有人行动果断 “德华!哈哈哈哈!” 徐景昌一怔,然后欢喜的起身欢迎。 屋子里没有桌子,全是案几,所有人都坐在临时铺着的地毯上。 而最瑟,最能显示徐景昌遮奢的就是他叫人打通了三个房间,于是乎,这地方看着就宽敞了不少。 十多人,可方醒就只认识朱高煦和徐景昌,其他的人,他只是隐隐约约的对其中三人有些印象,大抵是某部的郎官之类的。 “方醒,来,喝酒。” 朱高煦已经喝上了,大中午的喝酒,方醒实在是接受不能。 “就坐本王的边上。” 朱高煦不由分说的安排了位置,却恰好符合秩序。 坐下后,方醒和朱高煦连干了三杯,赶紧就求饶,说是吃菜缓缓。 徐景昌组织了一轮酒,然后看着这些官员,正色道:“当今陛下雄才伟略,我等当尽心做事,不可懈怠,更不可阳奉阴违。” 这话不露骨,却代表着徐景昌表态了。 在这场父子之间的暗战中,他徐景昌站在了朱棣这一边。 好大的赌注! 方醒愕然,看到徐景昌一脸的慷慨激昂,再看到那些官员们都神色振奋,顿时就猜到了徐景昌的算盘。 这人是在取巧啊! 朱高煦醉眼朦胧的看着这一幕,不屑的道:“亲戚亲戚,都想占便宜,这人没那么忠心,多半是想在大哥和瞻基之间捞好处。” 咦!这位大佬此刻咋那么深刻了呢? “小时候老三常玩的把戏,本王见得多了!” 哦! 方醒这才觉得这个是正常的朱高煦。 “定国公请放心,我等必定誓死效忠陛下。” “九死无悔!” “对,陛下乃千年一遇之英主,我等当勇于任事,坚定……” 徐景昌笑呵呵的看着这些官员在表忠心,回头对方醒说道:“德华可有话要说?” 方醒摇摇头,说泥煤啊! 这种公开的表态不过是投机而已,这些人大抵都觉得朱高炽大抵能再活十几年就不出的古怪,好似兴奋,又像是不敢相信。 “国公爷,东厂出动了!” 徐景昌一愣,呵斥道:“东厂出动关本国公啥事?出去!” “国公爷,是兴和伯在指挥……” “什么?” 徐景昌愕然,他看看在座的人,再看看咧嘴大笑的朱高煦,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这个聚会成了笑话。 嘴炮无敌,那是儒生。 想支持朱棣和朱瞻基吗?那么就用行动来表示吧。 而方醒就是在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正文 第1358章 兔死狐悲 先敲打了杨士奇和蹇义,接着又拿了太子一系的不少官员,朱棣的行事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杨士奇和蹇义的诏狱一日游,让大家认为朱棣是色厉内荏,年纪大了手就软了。 可当东厂大规模的抓捕官员后,整个北平城都静悄悄的,一时间关于朱棣老了的密议再也没有了。 雄狮老了还是雄狮,并不是蝼蚁可以挑衅的。 随后关于朱高炽请罪,朱棣只是轻飘飘的让他回去的消息也出来了,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消停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朱棣在放长线钓大鱼,要是碰到风口浪尖的时候,现在跳的凶的都得倒霉。 不过托大明新领土过多的福气,朱棣现在很少杀人,大多是赶到那些‘不毛之地’去,充实当地的汉人数量。 于是就催生出了一个笑话:以往去太子那里禀告政事的差事,如今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以前人人争先,如今是人人装傻。 而方醒出现在东厂去抓捕的队伍中,成了第二个焦点。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杨荣这次没有被波及,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系机敏。 金幼孜同样是逃过一劫,所以看到杨士奇默然后,就说道:“陛下对兴和伯多有看顾,这是要专一吧,让他坚定立场。” 杨荣点点头道:“是这样,本官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以后就多事了。” 金幼孜嗯了一声,低声道:“其实这也是方醒自作自受,若不是他的科学,太孙的处境怎会如此尴尬?所以陛下逼着他和太孙绑在一起,这就是因果,有因方有果。” 杨荣纠结的道:“此事会延绵不绝,内耗啊!” 杨士奇一直在静静的,此时却突然出声道:“即便是内耗,那也是儒学因为不满而发起的内耗。” 杨荣和金幼孜相对苦笑。 儒学纵横上千年,何曾遇到过对手? 开始时大家对科学的态度就是玩闹,可等发现百姓们都开始笨拙的学习这个科学时,有心人就发现不对了。 “这是在刨根!” 金幼孜毫不讳言的道:“那是咱们的根,根都没有了,咱们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杨荣无语,杨士奇却冷笑道:“既得利益者,兴和伯这个词用的不错,把这些嘴脸描述的栩栩如生。” 金幼孜皱眉道:“士奇,天下多少读书人?若是那些百姓都去学了那个科学,谁来继承往圣之道?这个和既得利益者没关系!” 杨士奇还在想着朱棣当时的表情,心情沉重之下,就说道:“我看咱们这是怯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杨荣脸都羞红了,而金幼孜则是反驳道:“怯什么?科学除去他方德华弄了个武勋之外,其他人都还在小吏的位置上熬着呢!且熬着吧,熬几十年,说不准能混个知县当当。” …… “他们怕了?” 方醒在躺椅上舒坦的问道。 “伯爷,是怕了,去太子那边的人少了大半。” 想起朱瞻基现在和朱高炽的关系,贾全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太孙没去?” 方醒问了一个让贾全感到尴尬的问题。 “去了,照常说了话,然后出来。” “时间不多了,这是在积蓄和忍耐,而陛下冷眼观之,却不能出手,否则大乱就在眼前,归根结底,还是科学惹的祸。” 贾全纠结的道:“伯爷……” 方醒莞尔道:“罢了,我不说了,不过让太孙委屈些时日罢了。” 委屈多久?十年,还是…… 贾全无奈的道:“陛下明日要开大朝会,御门听政。” 方醒叹息道:“可怜我还未与无忧亲热多久,又要上路喽!” 贾全一怔,问道:“伯爷,去哪?” 方醒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随口道:“我都和东厂混作一堆了,这就是佞臣,既然被贴上了标签,陛下肯定要让我去避避风头,顺便让局势降降温。” …… 朱棣最近喜欢御门听政,天气冷飕飕的,他坐在门边,而群臣却在广场上被冷的瑟瑟发抖。 “佞臣!” 天蒙蒙亮,可群臣大多都到了,在寒风中等待着。 当看到方醒施施然的打着哈欠过来,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声。 吕震目光转动,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和身边的蹇义说道:“这人原先到处树敌,如今陛下干脆就让他和东厂混为一伍,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蹇义低声道:“莫要乱说。” 这人被皇帝吓破胆了! 吕震不屑的转过头去,可却看到了金忠那张老脸正讨厌的在笑。 “德华昨日可威风?本官羡煞啊!” 方醒走过来微笑道:“哭嚎声震天响,方某昨晚做梦都是这个声音……” “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做噩梦!” 有人嘀咕道。 方醒不以为忤,笑道:“正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做噩梦,迟早会被抓。昨日抓捕的那些人,家财最少的就有三千余贯,果真是当官不为财,此生当白来啊!” 呃…… 一番话让人无法辩驳,方醒环视一周,许多人都不自然的转过头去。 方醒微微一笑道:“看来有人是兔死狐悲啊!还大义凛然的给方某扣了一顶佞臣的大帽子。果真是嘴炮无敌啊!方某佩服,只是这般的悲愤,难道那些贪腐官员的遭遇让某些人感同身受了吗?” 这人嘴好毒啊! “为贪腐官员鸣不平,这大抵也就是能出在咱们大明,若不是陛下仁慈,一扫帚不知道要扫掉多少人!” 方醒喷吐完毒液之后,就从怀里摸出个大包子,一嘴咬去,顿时从破口处溢出一股子香味。 “这三鲜包子就是好吃啊!” 方醒几口吃了包子,然后被梗住了,在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他从容的再次摸出个小瓶子,还特么的是保温的,喝了几口,满足的道:“这天气就该喝辣汤,舒坦!” “陛下来了。” 方醒打个嗝,然后把小瓶子收起来,随着大家一起行礼。 朱高炽来了,朱瞻基也来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今天朱棣的开场白就注定了朝会的风向,顿时人人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恨不能把每个字都掰开揉碎了分析。 “贪腐屡杀不绝,这是什么道理?诸卿可为朕解惑。” 众人不禁都向方醒那边投以一瞥,心想难道方醒知道朱棣今天的议题? 吏治! 正文 第1359章 马苏升官,方醒出行 感谢教主的万赏! ...... “平日人人都是道貌岸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朱棣随后就开始狂喷,数落着满朝文武,大抵意思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配合近期的诡异变化,倒是让人觉得是在敲打。 朱高炽的表情平静,而朱瞻基却有些茫然。 敲打过后,朱棣就开始夸赞方醒。 “……其人勇于任事,忠心耿耿,堪称是百官楷模……” 方醒无奈的叹息一声,老朱这是觉得让我掺和了东厂的事,就用几句夸赞来弥补?那真是不够意思啊! “大明不缺官吏,杀多少照样能补上!” 朱棣今天的话题飘忽,刚才还在夸赞方醒,转眼就开始威胁群臣,让人必须要集中注意力,否则根本就听不懂。 “……大明不学前宋,可目前的官场死气沉沉,朕放眼看去全是暮气……” 蹇义听到这话,和金忠交换个眼神,然后苦笑不已。 金忠偷偷的前倾身体,想看看里面的情况,马上有御史走到他的身后干咳了一声。 “……大明正在蒸蒸日上,就如那清晨的太阳,需要的是朝气!” 下面这些官员其实年纪也不算大,可听了朱棣的话却人人自危。 这不会是要大整顿的前奏吧! 蹇义的苦笑正是担心这个,此时他飞快的在盘算着各种替补的方案。 “值此之际,朕当不拘一格简拔人才……” 哦!原来是要提拔新人啊!那你就来呗,吓唬人算是什么事嘛! 方醒在揣测朱棣的意思,最大的可能就是提拔朱瞻基的人,当做一个信号发布出去,然后会陆续动作,以便在朱高炽登基后形成一股力量,能够确保朱瞻基拥有影响力的力量。 可会是谁呢? “朕听闻户部有一小吏办事干练,勤勉出色,当褒奖。蹇义。” 蹇义出班道:“陛下,臣在。” “那人叫做马苏,户部现在可有出缺?” 马苏? 方醒一下就懵了,然后看向夏元吉。 可夏元吉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朱棣事先没有交代。 这是什么意思?补偿我? 就在方醒思忖的时候,蹇义的大脑瞬间转动,不过是几息时间,他就从容不迫的道:“陛下,户部如今缺了印钞局副使一人,外承运库大使一人……” 蹇义不愧是蹇义,连吕震都微微颔首,不是为了蹇义的记忆力,而是为了他的这份玲珑心。 印钞局副使是从九品,而外承运库大使是正九品,用在还是小吏的马苏身上,那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方醒一听,顿时对蹇义也多出了几分好感,无他,他不想让马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还有呢?” 呃…… 蹇义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说道:“陛下,还缺一个照磨。” “那便是它了,稍后就办。” 群臣心中一惊,各种想法都出来了,可看到蹇义没有异议的退回来,大家就看向了刘观。 御史们该出来了吧? 可刘观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丝毫没有动作。 而往日动不动就喜欢以驳斥君王为己任的御史们也没有动作。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朱棣近期的动作告诉大家,他已经开始为自己去后的局势布局了。 谁敢阻拦,那必然就是心怀不轨,而心怀不轨的人,朱棣从来都不会客气。 骗庭杖还是有好处的,可那得看是谁在做皇帝。 朱允和朱高炽那里可以骗庭杖,永乐年间你去试试?保证朱棣会让你求仁得仁。 大家还在愣神的功夫,朱棣的下一道命令就来了。 “吏治艰难,北方有朕在,依然贪腐不绝,而南方……多半是不容乐观。” 南方官场要倒霉了! 呵呵呵! 有人幸灾乐祸的笑着,有人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忧着。 “哈列国正在厉兵秣马,朕将枕戈待旦,以待强敌!” 朱棣的情绪大家都能感受到,他在期待着这个强敌的到来,然后一战彻底清空大明的边患! 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朱棣所做的一切,这样的皇帝让人…… 绝望! “可贪腐不除,朕心不安,瞻基。” “皇爷爷!” 朱瞻基出前行礼。 朱棣看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儿,再看看面带微笑的朱高炽,眸色微暗,说道:“兴和伯方醒。” 方醒出列,“陛下!” 朱棣的神色淡然,说道:“你二人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前往金陵,厘吏治。”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朱棣的用意。 去清理贪腐哪里用得着朱瞻基和方醒,这不过是暂避风头罢了,顺便还能让朱瞻基在南方立威…… 而若论大明反对科学最强烈的地方,那非南方莫属。 南方学风鼎盛,历来科举都是呈现压倒北方的趋势,所以这一去…… 随后散朝,方醒没走,站在那里,任由人群从自己的眼前走过。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他仿佛是置身于另一个空间,没有一点儿情绪。 “兴和伯,陛下让你去。” 有个太监过来,带来了方醒等待的消息。 奉天殿里,朱棣、朱高炽、朱瞻基都在,方醒进去后,朱棣开口道:“南边的关系盘根错节,士绅们和官员沆瀣一气,此次应当要收拾一批人,以儆效尤,人数不限。” 朱高炽心中不满,可却不敢再出头。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就是给朱瞻基和方醒的尚方宝剑。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南方官场想必大部分是好的。” 这话精辟,朱棣面露欣慰之色道:“嗯,你能懂这个就最好不过了,打一小撮人,大部分人就会老实几年,过几年看着再不老实,那便照此再来一次,这样省事。” 这种方式简单粗暴,但却极为管用。 若是能和监察相结合,这才是初步的控制吏治。 “南边的锦衣卫和东厂都在,他们的手头上应当有些名单,以此为开端,好好的查清楚。” 朱棣很轻描淡写的就确定了方略,朱瞻基受教,而方醒却有些顾虑。 “陛下……那北征呢?” 朱棣眉心的皱纹一下就消散了,笑道:“你倒是求战心切,最新的消息,哈列国正在打造什么火器,朕估计他们很紧张,没准备好肯定不敢出兵。” “是,陛下,臣肯定是要去北征的,否则必会遗憾终身!” 朱高炽的眼中多了些情绪,他觉得在朱棣的调教下,这些人,包括方醒和朱瞻基,都对战争有着超强的狂热。 这不是好兆头! 朱棣点点头,“朕许了你,自然不会把你留在大明,咱们君臣且去见识一番那些大国的厉害,嗯,看看谁更厉害!” “哈列国应该是一个好对手吧,想来不会令朕失望。” 朱棣起身准备回去了,朱高炽打头恭送。 “记住了,别学了那些文官的酸气,为君者,行事当大气,秉承大势而动,则无往而不利!” 朱棣这话不知道是在告诫谁,朱高炽和朱瞻基只得一起受教。 正文 第1360章 世情翻覆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万赏! …… 马苏在户部不喜欢冒头,他只是做一些文书工作,算算账,审核一下账本,其它时间可以去看看户部以往的卷宗,这个是夏元吉特批的,否则他连摸都摸不到。 别人看卷宗感到枯燥,可马苏却看得津津有味的。 通过查看往年的数据,一个活生生的大明就在眼前,每一年的开销收入,灾害造成的影响,各种工程的耗费…… 而当这些数据一一汇总之后,大明的底细就在眼前。 马苏一边看,一边在汇总数据,他准备做一个大明历年来的经济动向图形,然后建议夏元吉此后形成惯例,这样的话,只需几张图,大明经济的发展和各种耗费就能一目了然。 总图、每一年的图,耗费图,收入图…… 想到这些图制成后,一眼就能看到大明经济运行的变化,马苏就干劲十足。 随手记下一个数据,马苏翻了一页。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急。 马苏微微皱眉,他需要安静,户部也需要安静。 “嘭!” 房门猛地被撞开了,马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了,喝道:“谁?!” “复阳!” 姚平推开门后,气喘吁吁的进来,满脸欢喜的道:“复阳,你升职了!” 看到是姚平后,马苏的怒气就消散了,闻言就纳闷的道:“老师没给我说过这事啊!” 对于马苏的仕途方醒有规划,大致也给他说过,不外乎就是多在基层积累打拼,等时机到后再正式进入官场。 姚平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寻了一下,就过去拿了马苏的杯子一口干了,擦擦嘴,兴奋的道:“大朝会刚散,陛下亲口说了,你做事干练勤勉,着任职户部照磨!” “照磨啊复阳!” 姚平欢喜的道:“国朝可少见这等从小吏直接到八品实职的升迁,你已经简在帝心了!” 马苏一愣,然后看看门外没人,就皱眉道:“老师对我的仕途已经有了规划,陛下这一下算是打乱了老师的布局,太高调了,不是好事。” 姚平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不愧老师对你的看重,不愧我等的大师兄,这份镇定就把我给比下去了。” 马苏听到了脚步声,好像人不少,就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 姚平苦笑道:“陛下亲手提拔你,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不是你想低调就能低调的,复阳,准备好吧……” 准备什么? 马苏摇摇头,然后把卷宗收起来,把自己记录数据的本子收起来,旋即向外走去。 刚到门外,马苏就看到一群人疾步过来,全是户部的官吏。 “马苏……呃!马大人,恭喜恭喜!” “马大人前途无量,我等特来恭贺!” “马大人,中午可有时间?下官想请大人去吃顿便饭,若是不方面也无妨,下官去方家庄拜访也行。” “……” 这便是烈火烹油啊! 马苏拱手,惶恐的道:“在下刚知道此事,不敢妄言,多谢诸位大人的盛情,在下得先去求见大人。” 呃…… 这家伙和老油条一样的滑溜啊! “诸位让让,且等复阳处置好了事情,自然有时间叙话。” 此时真正的老油条姚平出来了,一阵糊弄,总算是把马苏送了出去。 马苏去了夏元吉那里,没说话,夏元吉就已经劝慰了。 “此事是陛下一力主张,不过本官却认为你可当此任,好好的干,嗯……本官记得你正在弄那个图,别停,照磨所那边本官会令人配合你,图还是继续做。” 马苏说道:“大人,下官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只是下官却想静一静,就想悄然任职。” 夏元吉点点头,欣赏的道:“此次你的升职有些突兀,不过你只需如以前一般,慢慢的就会消停了。” “是,大人。” 马苏准备告退,夏元吉沉吟道:“罢了,兴和伯那边怕是有许多话要交代,今日便放你一天假。” …… 马苏一路回到了家中,只说了自己升职之事,就把刘氏给惊的不行,直念佛号。 “苏儿,陛下他老人家居然知道你?阿弥陀佛,咱们马家算是祖上显灵了,回头娘就去寺里还愿……” 而马苏的妻子赵氏则是喜出望外,只问马苏是不是办成了什么大事,才得了朱棣的青眼。 马苏微微一笑:“此事大概是老师那边的影响,具体我还不知,现在就去问问。” 刘氏一听就赶紧催促他去,而赵氏马上就说去买菜,晚上弄一桌。 不管外界如何的喧嚣争斗,可只要家中温暖,男人就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孤独。 到了书房,方醒、解缙和黄钟都在。 “坐吧。” 马苏坐下,然后听方醒讲起大朝会之事。 “陛下此举大抵是要让太孙在南边给自己弄些势力,不过我却认为不可取,此例不可开,否则以后的人照猫画虎,大明的麻烦事就多了。” “等回来后大概北征就要开始了,几处操练都不能停,稍后我会安排,到时候留在家中的家丁可能会轮流出去,家中的安全要多注意些。” 黄钟点头道:“陛下在,这里必然无恙,至于北征之后,更是无人敢动,所以伯爷无需担忧。” “嗯,是这样。” 方醒说道:“还有一个,马苏之事大概是陛下准备恶心那些臣子,你们不是讨厌科学吗,那朕就提拔一个科学的人上来。这种心态大抵会给你造成些困扰,不过你只需低调就是了,若是有人挑衅也无需忍耐,反击之!” 马苏起身应了。 方醒笑道:“我这只是一说,兴许陛下是想给科学一个通道,你算是交上了好运罢了。” 解缙摇头道:“此事无需多想,陛下既然决断了,那就去做。至于科学与儒学之间的争斗,至少陛下在时,此事会被压住。” 方醒赞同的道:“是这个道理,陛下有威望能压住,圣人家最近也老实了许多,没见折腾,可见是被上次的事给吓住了。” 想起自己上次去挖墙脚的事,方醒不禁笑道:“没想到我却有能吓住圣人家的一天,以后可以当做谈资了。” 黄钟说道:“伯爷,此事那边估摸着是在忍耐,陛下在时他们会忍耐,以后难说啊!” 方醒不屑的道:“相比之下,我就是光脚的,难道还会怕穿鞋的?若是交手,我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一家之言。” 也许是觉得这话太过吓人,方醒起身道:“马苏在家休息一天,好好的庆祝,放心吧,这个位置你坐稳了,别人拿不动。” 解缙笑道:“谁敢拿?那就是在你的头上动土,宽宏大量可不是玩笑的。” “解先生又在玩笑了。” 方醒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旋即书房里全是笑声。 正文 第1361章 玲珑的刘观 感谢书友:“十五块”的万赏! …… 初春的运河有些冷,雾气也大,在船上睡一晚上,早上起来发现被子都是湿润的。 十多艘大船在熹微的晨光中缓缓而行。 “冷死人了!” 方醒实在是睡不下去了,他觉得小冰河是不是已经提前降临大明。 “不过咱有土豆啊!” 方醒给自己打打气,然后起床收拾。 被褥是没辙了,只能看今日潮不潮湿,不潮湿就拿出去晾晒。 穿上衣服,走出自己的舱室,周围还没动静。 方醒轻手轻脚的走到船头,就看到辛老七正和家丁们用水桶从河里打水,然后开始洗漱。 方醒皱眉道:“怎地没烧水?” 一条运河沟通南北,也让运河两岸聚集了不少人家,每日的…… 方醒看了看,可惜雾气太大,看不到岸边,但他依然说道:“你们此时打的水,说不准正是上游谁家刷的马桶水,烧开了再用。” 辛老七憨笑道:“老爷,那些人家可舍不得,在家里都要冲一下,然后才拿过来洗……” 方醒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大清早的……于是也跟着去洗漱了。 至于洗马桶,他以前还见过粪水浇菜地,没多久那菜就拿去卖了。 今日看来不是晴天,雾气久久不散。 洗漱完毕,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早餐鱼肉粥。 鱼是昨天打的鱼,大米熬粥,快好时把弄碎的鱼肉丢进去熬煮,一口下去,那真是鲜香四溢啊! 此时朱瞻基等人也起来了,方醒看到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用河水来洗漱,不禁觉得自己堕落了。 “兴和伯精神不错啊!” 刘观笑眯眯的也弄了一碗鱼粥,然后走到方醒的身边,也不讲究什么,一屁/股就坐在甲板上。 既然是反贪,都查院自然是要随行的,只是朱棣却把刘观也丢进南下的队伍中,让人觉得摸不透。 方醒笑了笑,把空碗放在甲板上,看着浓雾说道:“此行不容易,不过也容易,刘大人可不轻松啊!” 刘观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看到朱瞻基过来,就欠欠身,等朱瞻基坐下后说道:“南边的官吏多,南边还富庶,文风鼎盛,是不好处置。不过只要咱们按照律法来办事,那便是邪不胜正。” 朱瞻基没吭声,方醒就说道:“此话不假,不过南方官吏文人都抱成一团,怎么破开,这个还得要考量咱们的手段,刘大人就是神兵,当为先锋。” 刘观笑了笑,知道这是方醒的玩笑,就说道:“去年陛下本令我去陕/西,只是后来一查,陕/西当地迁徙了不少人,原先的贪腐官吏大多都被处置了,这才留在了北平,不然我此刻肯定还在吃着羊肉,喝着羊汤,哈哈哈哈!” 这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原先刚进都查院时,把两位上官调和的很巴适,这也是他后来接管都查院的基础。 不过都查院的那些御史们显然并不买账,觉得刘观的玲珑性格不配领导都查院,所以折腾出不少事情来。 时至今日,刘观用水磨工夫,总算是收拢了都查院这帮子家伙,所以也轻松了不少。 吃完早餐,船队开始加速了。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阴沉的天空。 方醒站在船头,听着身后的辛老七在介绍情况。 “上船之后就加强了戒备,不过今年运河通行无碍,金陵的大市场建好之后,往来的商人船队多了不少,所以无法判断,老爷,咱们还需谨慎些,您看要不要把孙越的人调些过来?” 方醒摇摇头道:“不好,孙越带的都是骑兵,在船上实力就去了一半,还是让他们好好的待着,咱们有斥候百户,除非对方能出动几百名水性好的悍匪,否则无法攻破船队的防御。” 辛老七没出声了,方醒继续在想着心事。 朱棣究竟能扛多久?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深思着,甚至还大胆的去问了御医。 好在朱棣知道方醒的心思,所以才没怪罪,换了别人去打探帝王的身体,马上脑袋落地。 两次抗生素的掺和,让方醒已经摸不清朱棣现在的情况,但有一点,朱棣当时的病情太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方醒一回身,就看到辛老七还在身后,就问道:“还有事?” 辛老七涨红着脸,艰难的说道:“老爷,他们说您以后会是权臣,然后被皇帝给杀了。” “权臣?” 方醒失笑道:“老七,别想太多,所谓的权臣,那必然是对权利有着狂热的爱好,而我却并无多少兴趣,人生在世……” 朱瞻基过来了,方醒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权臣?傻子才会去做。春天来了,带着孩子们出去爬山,夏季可以一家人找个地方避暑,秋季可以去打猎,而冬季,我最喜欢猫冬,躲在家里面,每日吃的走不动路,权臣可有这等逍遥的日子?” 朱瞻基走近笑道:“德华兄无需理会那些话,连我都羡慕你的日子,可见不光是权臣,连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方醒挑眉道:“那你便卸掉太孙的名号,咱们兄弟二人举家出去逍遥如何?随便弄座岛,多舒坦,无聊的时候就带着船队出海去抢掠那些异族人的商船。” 朱瞻基笑道:“那有何妨,只要你舍得离去,那咱们就一起走!” 方醒颓然道:“罢了!你倒是知道我的命门。” 大明如此,方醒如何舍得离去,离去了就意味着大明将会沿着原来的轨迹慢慢下滑。 没有瓦剌人也会有其他人,敌人总是会在大明虚弱的时候出现。 而朱瞻基被朱棣寄予厚望,他又何曾能后退! 两人相对一笑,笑的辛老七懵懵懂懂的。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孙越来了。 “殿下,伯爷。” 现在的孙越是个光杆,五百骑兵在沿着运河边上的道路前行。 朱瞻基说道:“可是有事?” “殿下,雾气大,于船队防御不利,臣想调了骑兵上船。” “不必了。” 朱瞻基摇头道:“骑兵上船无济于事,反而在岸上还能有些帮助,再说有斥候百户在,小股刺客应当能应付过来。” 孙越担心的道:“殿下,臣就担心这雾气,若是这一路都是雾气,那些刺客的机会太多了,防不胜防啊!” 方醒看看远处,感觉能见度不是很高。 “谁会是刺客?或者说,刺客会是……谁的人?” 正文 第1362章 浓雾中的杀机 船队在过了天津卫之后,就顺利了许多。 “你们这是去哪的?” “去金陵。” “去干什么?” “金陵大市场要货,十万火急啊!” “哦,知道了,去吧。” 每一艘紧跟的船都会被盘问,有嫌疑的还会被登船检查。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有,随着运河上的船越来越多,方醒干脆命令只需注意有嫌疑的船只,剩下的别管了。 于是静看百舸争流,可惜却看不到鱼翔浅底。 船上的日子很没趣,方醒和朱瞻基下了一盘围棋之后,两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估摸着消息会比我们快,等我们上岸时,整个南方都会风声鹤唳,如何破局,这是个难题……” “目前只能看东厂和锦衣卫在那边的能力了,陛下说他们的手头上就有名单,咱们就该想着如何用这个名单去撬开南方官场的铁幕,大小一起打。” 方醒嘴里大义凛然,忧国忧民,心中却在盘算着能不能打掉几个反对科学最坚决的贪官,也算是杀鸡儆猴。 而朱瞻基却有些心不在焉。 “南方的贪腐不是什么新鲜事,顺藤摸瓜就是了,只是看皇爷爷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带着我去北征……” “你确实不适合去。” 方醒分析道:“你再去北征,以后弄不好就是一个秦王,何苦。” 等朱高炽登基后,若是有外敌入侵,谁挂帅? 朱瞻基多次亲临战阵,当然是不二的人选。 可熟读史书的人都还记得那位李二,就是军功太盛,直接把唐初的格局改变了,最后连他老爹李渊都成了阶下囚。 朱瞻基有些郁郁的去了甲板上,方醒独自躺着,伴随着船儿的晃动入睡。 外面的船络绎不绝,看到这只船队后都会小心的往边上靠。 “那是运粮的吧?” 两艘大船远远而来,甲板上堆放着几十个麻袋,看样子是货仓堆不下了。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说道:“嗯,是粮船。” 那两艘船渐渐靠近,却没有靠边。 船头站着一人,远远的就在拱手,满面堆笑。 “各位大人,船太重,骤然偏航会翻船,得罪了。” 方醒这只船队全是官船,很好辨认。 辛老七和家丁们盯着这两艘船,一直等交错而过,这才放松。而在船舱里,那些斥候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冲出来。 …… 到了夜间,因为能见度降低,船队开始减速。 方醒白天睡了两个时辰,这时候精神的想找事情做。 船头有家丁在,刘观居然也在,而且好像在和辛老七说着些什么。 “……本官当年曾经管过采木,那些树可真大,几个人都抱不过来……” 看到方醒过来,刘观就笑道:“夜泊无事,本官聊发少年狂,倒是让兴和伯见笑了。” 但凡侍郎以上的官员,很少会在外面和人吹牛,更遑论谈及自己以前的经历,那是大忌,谁知道会不会说漏嘴,把自己的私密事给说出去。 船上挂了几个灯笼,运河之上,感觉孤零零的。 方醒也不介意,于是和刘观也说起了自己征伐时的趣事,一时间两人就熟络起来。 聊了小半个时辰,刘观打个哈欠,起身去睡觉。 “老爷,起雾了。” 辛老七已经全身披挂,家丁们也做好了准备。 方醒只有一把刀,他看到孙越护着朱瞻基出来了,就说道:“白天的粮船你们确定有问题?” “是。” 方五说道:“老爷,吃水线不对,这还是船工说的。而且那人笑的有些牵强,他没想到咱们的人在船舱里用望远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后面的船要小心,对方很有可能先动他们,然后趁着咱们大乱的时候再对这艘船动手。” 对手是谁还不得而知,不过此时想要方醒小命的势力不少,甚至是朱瞻基也有可能上了黑名单。 “走陆路太累,走水路有风险,那便打一打,看看是谁在动手。” 朱瞻基很镇定,甚至是有些跃跃欲试。 “开船吧,一刻钟之后再停船。” 方醒下令道,夜间行船也有风险,速度起不来。 船上有两帮船工,轮换着来,随着方醒的命令,船队开始缓缓而动。 这是在试探,若是有敌人,那他们必须要立刻跟上。 “起雾了!” 孙越看着水面上渺渺升起的雾气,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雾气看似美丽,却是敌人的帮凶。 雾气渐渐的大了,能见度在急剧下降。 “都退回去!” 于是甲板上空无一人。 最后的一艘船装载的是补给,由二十名斥候看守。 雾气一大,小旗官就把船工找来,让他仔细感受。 “有动静就告诉我。” 船工点点头,然后闭眼感受着船身的轻微摇晃。 一旦有人攀爬,船身的晃动就会加剧。 二十名斥候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船工突然睁开眼,而那些斥候们也同步。 船身在摇晃,船工指指左舷,小旗官点点头,然后向后招手。 雾气中,只能借助着灯笼看到五六步的距离,不过这已经够了。 十多人嘴里咬着短刃,身上居然是赤果果的,就这样登上了这艘船。 微微的喘息声传到了船舱里,可斥候们还是没动。 和草原上那些敌人的斥候比起来,这群敌人的手法实在是太老土了。 喘息声渐渐的平息下来,为首的男子已经被冻的浑身发红,他仔细倾听着船舱里的动静。 良久男子赤脚,小心翼翼的往船舱里走,身后的人一起动作,顿时船开始了轻微的晃动。 这等晃动,若是有经验的船工自然能感受到。 所以那男子突然暴喝道:“动手!” “弩……” …… 船队后面的大喝惊动了其他人,顿时几艘船都点起了灯,接着那些斥候们纷纷跑到船尾,四处查探敌人的踪迹。 只有当先的那艘船没有动静。 “弩……” “啊!” 后面不时传来惨叫声,可这艘船依然如故。 “哗啦!” 肆无忌惮的水声中,一艘小船快速的靠了过来。 船上站着五名男子,他们的身形在摇晃,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两人在稳住他们的身体。 船夫在靠近时伸出竹篙撑在大船的边上,发出了奇怪的响声。 与此同时,那五个男子有人喝了一声,然后张弓搭箭,在微光下朝着舷窗射出箭矢。 正文 第1363章 被低估的斥候 五支箭矢准确的从舷窗穿进去,里面稍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时另一艘小船也过来了,上面全是壮汉。 船一靠上去,那些壮汉就用特制的钩梯往上爬,一看身手就知道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悍匪。 船舱里,方醒和朱瞻基正坐在一起喝酒。 酒是酿造酒,度数低,口感好。 下酒菜是一堆花生,两人坐在舷窗靠里的地方,慢悠悠的剥着花生下酒。 “啊……” 这时一支箭矢从舷窗穿进来,钉在了舱室的隔板上,咄的一声。 “啊……” 沈石头坐在角落里,箭矢钉在舱板上的同时,他把嘴里的花生咽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声音短促些,太悠长了。” 方醒喝了口酒,调教着沈石头的演技。 “啊!” “嗯,差不多了,以后要揣摩一下惨叫,那是疼痛和惊慌的产物,经常揣摩,你的演技会再上一个台阶。” 船身在晃动,沈石头点点头,真的在揣摩着惨叫声怎么才能逼真。 “要动手了!” 方醒感到船身一阵大幅度的摇晃,这是敌人要发动攻击的先兆。 沈石头拔出刀来,拉开船舱的门,左右看了一眼。 “弩……” 方五的喊声传来,接着一阵崩响。 “啊……” 弩箭这个东西在近战时就相当于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打了就短兵相接。 可聚宝山卫不止弩箭,还有…… “齐射!” “嘭嘭嘭嘭!” 短暂的火焰爆发照亮了甲板,那些壮汉们被弩箭和排枪打的纷纷倒地,剩下的人看到船上居然有火枪这等利器,啥也别说了,跑路啊!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剩下的三名壮汉拔腿就往船边跑,可凄厉的哨声响起,第二轮火枪齐射如期而至…… 甲板上的敌人被清扫一空,那两艘小船已经开始撤退了。 竹篙往大船上一撑,小船缓缓分开。 船上的那五名神射手都紧张的盯着甲板上,弓箭下垂,随时准备…… 一番厮杀导致的离散雾气开始渐渐合拢,眼瞅着能见度将再次降低,船上突然有人喊道:“手雷!” “嘭嘭嘭嘭!” 十名火枪手猛地冲到甲板上,在那些神射手刚张弓搭箭时,来了一次齐射。 “噗!” 这次齐射有些仓促,可依然打倒了一人。 对死亡的恐惧让剩下的四人都不由自主的闪避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就给后面的斥候们留下了投出手雷的时间。 “斥候们必须要在四十步开外,准确的把手雷投进一个坑里。” 方醒给朱瞻基介绍着情况。 “四十步,那倒是不错。” “那只是最低标准……” “轰轰轰轰轰!” 外面传来的爆炸声丝毫没有影响到方醒的食欲,他摸摸肚子道:“有些饿了,弄一碗面条吃,你要不要?” 朱瞻基点头道:“要,多放些辣椒,这样晚上睡觉暖和。” 方醒起身的同时,外面已经结束了战斗。 几个斥候用竹竿绑着灯笼伸出去,边上枪口林立。 河面上的两艘小船上已经没有了站立的人,几个男子躺在船上抽搐,而在边上,居然还有个没死的,在河里拼命的往岸边游。 “钩子拿过来!” 有人跳下水去,然后用长杆钩子勾住了那个没死的家伙,慢慢的拖过来。 及近,首先是一拳打晕,然后绑上绳子拖上去。 “好冷!啊嘁!” 下水的是小刀,他上岸后辛老七赶紧扔了一块大毛巾过去。 “把身上搓热,然后喝点酒再说。” 几个斥候把俘虏弄醒,然后开始了审讯。 等方醒和朱瞻基吃完面之后,口供出来了。 “殿下,是水匪,自从运河全线贯通之后,这些水匪就被水师打成了农民,只是前几日有人找到他们,出了大价钱,请他们来运河上杀人……” “船上有五名神箭手,都是异族人,整日不说话,只是不断在摩挲着自己的弓箭,每一支箭矢都检查了无数遍……” “那五人死了四人,一人是重伤自尽。其余的悍匪大多死了,不过估摸着船队后面应该有人逃了。” 朱瞻基点点头,拍拍手上的花生碎屑说道:“那就这样吧,注意警戒就是了,各自去休息。” 人走了,朱瞻基的眸色陡然冷厉,“会是谁?” “那五人多半是哈列国的刺客,可居然能和这些水匪混在一起,这个就有趣了。背后那人的能量不小。” 方醒苦笑道:“和皇室肯定不搭干,只是不知道主要目标是我还是你,若是我的话,多半是……” 朱瞻基突然冷笑道:“不会,此次刺杀的本意肯定是担心我们去南方整肃官场,可掺和了哈烈人之后,那人肯定是疯了,大概想着把水搅浑,然后他才能脱身事外。” “你想多了,哈烈人必然是有人给他牵线,不然双方谁都信不过谁。” 方醒有些郁郁,这场刺杀并不凶险,对方低估了斥候们的战斗力,导致一败涂地。 可朝中居然有这么一位敢和水匪勾结、最后还和哈烈人有手尾的家伙,让人震惊啊! 方醒抬头,看到朱瞻基也是忧心忡忡的,就知道他也在担心此事。 “咱们晚出来三天,这就给了他们从容布局的时间,不过那人显然于战阵之事并不精通,所以用了水匪,其实他最好的就是用那五名神箭手来狙杀。” “金陵?” 朱瞻基不屑的道:“那人怕是已经慌了,心慌意乱之下,只想尽快出手消除隐患,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能成大事的人都有一个特质耐心,能忍!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朱瞻基恨不能马上回京,然后建议朱棣在百官中寻找这人。 “好了,后面的一段路不会再有问题……” …… 就在岸边的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在马背上看到了那些火光和爆炸,然后他等着,一直等到再无动静,这才缓缓驱马而去。 等他走远后,一队骑兵轰然而至,然后在岸边仔细搜寻。 “大人,有马蹄印,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去追,以十里为限,追不到就回来。” “是。” 一个小旗部的骑兵马上打马而去,可夜间追击敌人的难度太大,所以领队的限定了十里的距离。 正文 第1364章 这就是金陵 和北平比起来,金陵的春天显然更加的妩媚。 什么叫做春暖花开,你来金陵看看就知道了。 莫愁湖边依然是春光明媚,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就是游人的天堂。 一群读书人穿着一身青衫,偶尔风吹过,冷的抖一下,却故作潇洒的打开折扇,然后对着胸口扇动几下。 “听闻引真先生和言诚先生已经进了东宫,如今算是近臣,看来殿下对我南方的大才颇为青睐啊!” 一个有双下巴的书生感慨道,眼中全是艳羡。 “北方的士子大多粗鄙,朝中南北平衡取士,也不过是想着那帮子人可怜罢了,若是公平,少不得要闹一场。” 一个傅粉书生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傲然道:“且等杏榜再开时,便是我等的出头之日,到时候再看看那些北方的读书人是个什么成色!” 几人慢悠悠的沿着湖边溜达,一路上满面正色的看着那些姑娘媳妇,然后打开扇子遮住大半张脸,装作不在意的去偷窥。 “刚才那女子颇有媚意,走动间隐约可见双腿分开,臀部如秋月,腰肢细如柳,哎!想来必是床榻之上的恩物,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看那个女人才美啊!纤腰一束,走动间……她回头了!快看……呃!好丑!” 几个书生在品评着遇到的女人,不多时就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就找了个小摊喝茶。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农妇,手脚看着粗糙了些,几个书生嫌弃了半天,让她把手洗干净了再泡茶。 回过身,看着游人如织,双下巴叹息道:“去岁曾经听了一首好歌,今年却不再闻,可惜了。” “什么歌?” “是什么莫愁的……” 双下巴惆怅的看着湖面,说道“听说了吗,北边派来了太孙殿下和那人,准备要在南方掀起血雨腥风啊!” “还没来呢,谁知道是不是走过场……南边是财赋重地,若是惹恼了大家,这……” “住口!小心祸从口出!” 傅粉书生低喝一声,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在泡茶的农妇,用目光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同伴。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 “哎!就是这歌,就是这歌!” 双下巴听到了湖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不禁欢喜的起身走过去。 春日游,必然是要游湖的。 湖水碧碧,春风吹拂,这便是南国风光。 “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好歌啊好歌!歌词直白,却缠绵不已,让人听了如身临其境!” 不止是双下巴在倾听,湖边的不少人都止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这首歌。 “这首歌不知来处,不过传闻是兴和伯为神仙居的莫愁姑娘所作,果然是出手不凡。” “若是有男子为我作一首这般缠绵委婉的曲子,我……我便委身于他又如何!” 一个年轻女子听着歌声不禁有些痴了,边上的同伴取笑道:“那你不怕被抛弃了?” 年轻女子面带缠绵之色,曼声而歌……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双下巴听了这歌声,不禁瞩目左边,看到那个年轻女子虽然姿色平平,却自带了一股风流气度,别有一番惹人动心之处。 “果然是南国人物最风流啊!” 春风醺醺,枝头春意闹,游人皆是面带微笑…… 这便是金陵! 而就在莫愁湖边游人如织的时候,运河码头上,应天府府尹李秀和一帮子官员站在棚子外面等候。 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可金陵都查院的左都御史郑多勉却在频频的擦汗,边上的兵部尚书周应泰看到后就说道:“郑大人,殿下还没到呢,你这就慌了?” 周应泰在金陵是著名的混日子尚书,有时候说话刻薄。 郑多勉强笑道:“此次太孙殿下亲至,还有那个宽宏大量,你说本官能不擦汗吗?” 说着他瞅了一眼吏部尚书丁普,看到他也是面色发红,就放松了下来。 在场的人中,只有户部尚书曲胜怡然不惧,他才从北平调来金陵没多久,想贪腐也没时间去甄别那些送礼的人,不敢贪。 等啊等,大家都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刻钟多点的时间之后,远处来了两骑,看那速度,多半是消息来了。 及近,两骑中一人喊道:“大人,殿下和兴和伯已经上岸,此刻已经朝着城中去了。” 李秀楞了一下,然后回身道:“备马!” 周应泰叹息道:“这便是给咱们的杀威棍啊!好在咱不贪,就坐看风云起喽!” 丁普叹息道:“咱不贪,可下面有人贪腐,那便是本官和郑大人的责任,哎!咱们也分身乏术,总不能去各地驻守吧,那还不得靠着各地的监察?哎!吏部能怎么做?还不是得根据各地报上来的东西去做吗!” 李秀刚上马,听到这话就冷笑道:“那这个吏部的存在可还有必要?考功呢?!” 他这个府尹的等级差丁普多了,可久来受困于金陵六部的各种牵扯,工作很难开展,一生气也顾不得什么上官了。 其实说是上官,级别也高,可李秀却也手握实权。六部尚书的级别再高,可一旦他怒了,不搭理又如何?看你所谓的金陵六部还怎么运作! 丁普气得脸越发的红了,指着李秀远去的身影说道:“什么时候应天府府尹能爬到咱们的头顶上来了?岂有此理!” 周应泰上马,皱眉道:“他是地主,殿下走陆路,他当然心中有气,咱们赶紧吧,赶在殿下之前到应天府府衙去。” 朱瞻基不会去六部,就算是要办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府衙。 一行人,还有给朱瞻基准备的吹打乐工,一溜烟开跑,有马的骑马,没马就跟在后面跑,一时间看着就像是溃败的军队。 烟尘滚滚中,一个骑兵在后面出现了,他放下望远镜,冷冷的一笑,然后策马回去。 等李秀到了应天府府衙外面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殿下呢?” “殿下?大人,没看到啊!” 守门的人一脸懵逼。 李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就令道:“去,把人派出去,找到殿下的行踪,马上回报。” 这时后面跟来了大部队,一看模样,曲胜脱口而出道:“今日费石和安纶没去码头!” 李秀苦笑道:“曲大人,这事儿……看来殿下是不信任咱们啊!” 曲胜高姿态的道:“大概不是吧,殿下行事果敢,兴许是迫不及待的要开始巡查了……” 这话只能哄鬼,赶来的大家都不相信,于是乎都派出了自己的人去寻找朱瞻基一行。 于是金陵城中就多了许多面色严肃的家伙,他们不但到处看,而且还会询问沿街的商铺,一时间,金陵城都知道…… 皇太孙来了! 还有那个兴和伯! 正文 第1365章 春光,枝头,莫愁湖 遇到点烦心事,情绪波动比较大。偏偏还要写这种南国风光的章节,有些艰难。请假跑了一下午,目前还是没结果,所以发布时间晚了些,对不住大家伙了。 ...... “小姐,您这是莫愁来到莫愁湖呢!” “嗯……要弟,你总是取笑我。” “小姐,听说伯爷要来了。” “嗯……” 正午,莫愁湖边的人少了许多,留下的大多都是带了野餐的吃食。 于是莫愁湖边随处都可看到席地而坐的人,三三两两,轻松的吃着午饭。 莫愁带着要弟在湖边找了一个空地,要弟拿出油纸铺着,然后莫愁坐下,肘支在膝上,双手托腮,看着湖里的游船出神。 要弟坐下后,就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只烧鸡,还有馒头和几道小菜。 要弟撕下一根鸡腿递给莫愁:“小姐,吃些吧。” 莫愁摇摇头,要弟嘟囔道:“小姐,男人都喜欢胖女人呢!您要多吃些伯爷才喜欢。” 羞红瞬间爬满了莫愁的脸,她嗔道:“要弟,你再这般说,我…..我就……” 要弟知道莫愁心软,就说道:“小姐,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那些男人都喜欢屁/股大的,只有那些读了书的人,大冬天拿着把扇子扇着,还学那些生病的模样皱着眉头,不时还咳嗽两下,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那等走路发飘的女人,最好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那种……” …… “天气还没热到要用扇子的程度吧?” 湖中的一艘游船上,方醒皱眉看着相邻的一艘船的船头上,几个书生正摇动着折扇,矜持的笑着。 和他并排坐着的朱瞻基回头望了外面一眼,笑道:“这是故作风度罢了,小弟以前也喜欢这般,如今却觉得无趣且无聊。” 方醒笑道:“你当年可是自以为潇洒不凡,折扇扇着,八字步走着,哈哈哈哈!” 朱瞻基失笑道:“谁年轻时都有过这等轻狂,没经历过反而是缺失。” 两人在笑谈,言语间极为随便,而坐在对面的费石和安纶却如坐针毡,脸上的赔笑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这下满城都在寻找太孙吧,可谁曾想他居然轻车简从,和方醒来到了莫愁湖。 而大清早费石和安纶就被人堵在了卧室外面,来人出示了方醒的手书,让两人到莫愁湖来。 两人在湖边等了半天,这才看到朱瞻基,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然后方醒一招手,马上有游船靠岸,可见是有预谋的。 朱瞻基笑完了,然后漫不经心的道:“南方官场的考功在金陵吏部,北平不得干涉,这几年如何啊?” 那话儿来了! 安纶和费石相对一视,然后各自拿出一本册子出来递过去。 接册子的是方醒,在他仔细翻看的时候,朱瞻基摸着茶杯,缓缓的道:“五成以下的重复,说明你们没有偷懒,五成以上,那便是在空耗。” 找官吏的贪腐证据不容易,如果要偷懒的话,肯定是往嫌疑最大的那些人去查。 如果锦衣卫和东厂查到的人有一半是重复的,那就说明他们在偷懒。 朱瞻基这个论断让费事和安纶都有些心惊。 这位可没有太子的仁慈啊! 朱瞻基垂眸喝茶,不再说话。 方醒那边渐渐的加快了速度,等两本都看完后,他闭眼想了想,然后说道:“四成吧,算是勤勉。” 费事和安纶同时松了一口气,原先对方醒有些不满的安纶,此刻整个人都被感激给填满了,只恨不能和方醒共谋一醉。 朱瞻基此刻不看这个,他说道:“金陵各部如何?” 打狼得先打头狼,如此方能震慑狼群。 安纶的眼珠子转动着,堆笑道:“殿下,奴婢到金陵的时日不长,尚未能侦测到各部的首脑情况。” 金陵六部尚书虽然远离政治中心,可级别在那里,一旦翻身,那便是朝中的重臣,不能轻忽啊!要是弄错了,那可是大错。 方醒淡淡的道:“无错就是无能。” 这话宛如雷霆劈在安纶的头道:“这边的多是老油条,特别是六部,大多觉得上升无望,所以说,在厘官场之际,还得要敲打,重重的敲打,要把这股子颓废的风头给打下去!” 朱瞻基点点头,揉揉眼睛道:“关键是品级,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品级高,就不该在金陵养老。” 大明太大,加上金陵原先是京城,所以才留了一套班子在这里。以后会一直留着,成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等北方被异族的铁蹄践踏时,这里的官员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做主了,于是乎大家弹冠相庆,然后为了谁该做皇帝而争论不休。 这是一个奇葩的现象:外敌正在北方担心自己不能在中原站住脚,随时准备退回关外,可南方的那些官员们却在扯皮…… 而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权利在作祟,不过是私心在作祟…… 正文 第1366章 有人愣头青,有人在背后 感谢书友:“aeon sea”的万赏! …… “小姐,你真不吃吗?” 要弟吃了半只鸡,还吃了三个馒头,打着嗝问一直在呆呆看着湖面的莫愁。 莫愁摇摇头道:“伯爷还没到呢,要弟,你说他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了?南方好多人都恨他,没来由的恨他,可是都没他厉害,所以一直都害不了他。” 要弟骄傲的道:“嗯,那些书生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伯爷斗?多半会被打成猪头。” 莫愁微微一笑,是啊!那些读书人怎么能斗得过他呢,他可是文武全才啊! 只是他在哪呢? “有卤肉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愁几乎是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却缓缓的回身,直至看到了身后的这人。 “伯爷……” “你好啊小莫愁,唔!你不算小了。” 莫愁眨着眼睛,想缓和一下眼中在升高的温度,最后却低下头来,避开了那双含笑的双眸。 方醒蹲在地上,翻了一下油纸包,回身道:“哎!有烧鸡和馒头,小菜也有一些,吃不吃?” “吃,都饿了。” 莫愁抬头,微红的眼眶里全是惊讶,福身道:“殿下,城中正在寻您呢。” 朱瞻基笑了笑,“且让他们去寻。” 其实岸边已经有人发现了朱瞻基和方醒,快马已经出发了,想必以金陵官场的尿性,再懒惰的人也会立刻打马狂奔而来。 “殿下,且等民女去买些吃食来吧。” 莫愁看到方醒和朱瞻基在吃着刚才要弟吃剩下的东西,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方醒摆摆手道:“他们已经去买了,你可想吃吗?” 随便看看剩下的东西,方醒就判断莫愁没吃。 莫愁摇摇头,就站在边上。 当那些官员们赶到时,就看到了春风吹拂着莫愁的长裙,一缕秀发被吹落在脸侧,黑白交错,竟让人生出了此女应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见过殿下。” 莫愁轻盈的避到了边上,匆匆的冲着方醒和朱瞻基福身,然后就准备回去。 方醒喝了一口水,喊道:“且等我们的住所定下来就通知你,回头你让人送饭过来。”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莫愁的身上,至于手脚粗大,身材壮硕的要弟,完全被当做了空气。 莫愁垂眸应了,那边的周应泰笑道:“神仙居的饭菜不错,下官偶尔也让家人去买了回去解馋,莫愁姑娘下次可记得给本官便宜一些哟!不然俸禄可吃不起喽!” 曲胜看到莫愁有些慌乱的不知如何应答也不出声,他相信周应泰没见过莫愁。 不出声,曲胜认为此时出声就是轻浮。 朱瞻基开口了,他起身说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吃不起也好,多吃苦才知道百姓艰难。” 朱瞻基亲自为莫愁解围,这下大家看向曲胜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你个曲胜,平时装的道貌岸然,刚正不阿,可却给方醒徇私,放了一套商铺给莫愁,这是什么? 这才是最高明的投资方式啊! 曲胜嘴角紧抿,觉得这些人真是在南方过的太安逸了,居然没听出朱瞻基话里的含义。 民脂民膏,若是谁取了,那便是不知百姓疾苦,那便是贪官污吏! 可他却是想多了,在场的人没谁不知道朱瞻基的意思,只是官场上养成的习惯让他们都堆笑着应对。 哪怕是大敌当前,该演的套路也得演下去,否则别人会认为你轻浮,不堪重任。 …… 一路到了城里,朱瞻基拒绝了去府衙歇息的建议,直接去了皮市街。 皮市街原先有家姓李的大商人,只是在宝钞兑换银子的那一次站错了队,如今全家都在交趾种甘蔗,就空了一个大宅院出来。 这里距离府衙不远,环境清幽,李秀一听朱瞻基选在这里,就准备找人去洒扫,并安排些丫鬟仆役进去服侍,却被朱瞻基拒绝了。 五百骑兵在城中的营地驻扎下来,而城外调集的三千骑兵已经准备好了,孙越正在检阅。 …… 春天,大宅院里处处皆是青绿,池子里的鱼儿也开始到处寻找食物。 方醒站在池子边上,琢磨着里面养大了的鱼能不能吃,是红烧还是火锅。 “老师。” 徐方达匆匆赶来,束手站在方醒的身后。 方醒随意的拨弄着水面,那些鱼儿却也傻了,一窝蜂的扑过来,然后去啄食他的手指头。 “金陵城中的高官,谁最反对科学?” 徐方达不需要想,说道:“是府尹。” “谁对科学最好?” 这个徐方达得仔细想想,最后说出了一个让方醒诧异的名字。 “老师,是兵部尚书周应泰。” 方醒把手收回来甩甩,那些鱼儿失望的各自散去。 “李秀掌应天府府衙,周应泰掌兵部,各自权责不同,你…...懂吗?” 徐方达想了想,点头道:“老师,弟子懂了。” 方醒随手扯断些嫩草丢进水池里,在鱼儿们再次聚拢前回身看着徐方达。 “你倒是成熟了些,可还是书呆子气。” 这时一直在徐方达身边的那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躬身道:“学生魏璋,见过兴和伯。” 这人眉间隐见毅色,声音铿锵。 “你求见本伯何意?”方醒问道。 魏璋朗声道:“南方乃文风鼎盛之地,自衣冠南渡以来,豪杰辈出,当今盛世,当教化百姓,然几本科学却让南方百姓失了淳厚,此……” 方醒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那你在怀疑什么?” 莫名其妙的求见,莫名其妙的对科学不待见,时机不对。 魏璋面露慨然之色,一瞬间好似比干附体,说道:“敢问兴和伯,您此行可是借着厘吏治的名头,实则行打压儒学之事吗?” “大胆!” 徐方达一听就怒了,喝道:“老师若是要打压儒学,岂会每期只收这点学生?你等整日无所事事,皓首穷经,听风便是雨……” “是又如何?” 方醒突然冷漠的问道。 徐方达愕然,魏璋期期艾艾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方醒淡淡的道:“先贬低科学,再称赞儒学的功绩,最后试探本伯的来意,你还没入官场,倒是学会了官场上的那一套,未来儒学的干将必然有你的位置,不过……本伯行事……何须向你等腐儒解释?去吧。” 魏璋楞了半晌,躬身道:“是了,学生却魔障了,不该学了他们的话,不过兴和伯,学生敢问,民风可贵否?” “学了别人的话吗?果然是藏头露尾之辈,只敢怂恿了愣头青来试探。” 方醒不耐烦的道:“什么民风?吃不饱饭你和百姓谈什么民风?看到些奇异事情就去求神拜佛,这是什么民风?所谓的民风,不过是官吏们想让百姓愚昧的托词罢了,百姓愚昧,他们便好管理,好……折腾!” 正文 第1367章 官场修行 “你父亲的事你无需介怀,商人终究是逐利的,敲打几次便好了。” 水池边只剩下了方醒和徐方达,两人围着水池踱步,方醒缓缓的开解着为父亲请罪的徐方达。 “老师,家父写了信回来,颇有悔意,且让家中多出钱钞,在地方修桥铺路,施粥助贫。” 徐方达有些欣慰和欢喜,方醒皱眉,本想……可最后还是止住了念头。 “人的性子会一直兜兜转转,在一个框子里转动,而外界的诱惑就是转动的原因,所以……书院要多强调学习的根本,要多灌输,学学儒家也好,科举洗脑。”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方醒负手远去,徐方达呆立着,却不是在想方醒刚才在话里隐晦的说了他的父亲徐庆,而是在想怎么在书院中持续灌输知行书院的理念。 …… “动起来!都赶紧动起来!” 金陵都查院中,郑多勉嘴角都喊出了白沫,挥舞着拳头在给麾下打气。 那些御史们面色发红,鼻息咻咻,就像是发现了敌人的野猪。 机会来了呀! 咬几个高官下马,肯定能一路飞升到北平! 而在吏部,丁普只是轻描淡写的让人把往日的卷宗找出来,一一甄别。 金陵城中的气氛陡然一紧,不,应当说是金陵官场的气氛陡然一紧。 百姓们都幸灾乐祸的在说谁最有贪腐的嫌疑,却不知道自己的话都被人报到了东厂或是锦衣卫。 …… “大人,需要甄别的消息太多了,难啊!” 金陵锦衣卫中,十多名文书正在汇总各处送来的消息。眼睛看红了,脑子分析麻木了,不禁就开始发牢骚。 费石站在门边,冷冷的道:“太孙和兴和伯都在金陵,若是咱们锦衣卫出了岔子,你们以为如何?” 发牢骚那人马上低头继续看消息,室内慢慢的只余翻动纸张和自言自语的声音。 外面来了一人,近前低声道:“大人,殿下和兴和伯出去了。” 费石盯着来人问道:“可有人保护?” “有,弟兄们看到了殿下的侍卫和兴和伯的家丁在周围。” 费石想了想,吩咐道:“派几个兄弟过去跟着,无需隐藏,大大方方的跟着,这样有事才能及早知道。” …… 金陵大市场,大部分商铺都已经装修完毕,开业了。 方醒和朱瞻基来到了这里,看着和北平大市场一样的布局,觉得有些乏味。 “这里的人更多。” 朱瞻基觉得南方不但是文风鼎盛,而且购买力也不是北方能比拟的。 “老爷,周应泰来了。”辛老七靠近说道。 方醒闻声点点头,对朱瞻基说道:“你一来金陵,这些官员都看到了希望,都想在你的面前表现一番,好飞升回北平。悠着点啊!” 朱瞻基没出声,只是笑了笑。 官场上迎来送往,攀附上官再平常不过了,他若是太不近人情,于以后不利。 周应泰换了一身便衣,手中居然还拿着把折扇,走过来拱拱手道:“殿下,金陵城中虽然治安颇好,可终究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臣回了衙门心中惶恐,就赶了来,还请殿下恕臣之罪。” 笑容满面的周应泰根本看不到颓废的气息,朱瞻基点点头道:“如此倒是耽误了你的事。” 朱瞻基的敲打来的隐蔽而尖锐,周应泰正色道:“殿下还没到,臣就已经令人在城中暗中清查,此刻臣在这里,周围却有人在接通各处消息,一旦有变,臣马上会召唤人来保护殿下。” 金陵的果然都是老油条,一番话就撇清了自己擅离职守的罪责,变成了忠心耿耿,而且还不乏机变。 这便是老油条! “今日小店改行吐血清仓了!买的越多越划算,错过了终生遗憾啊……” “交趾的干果,还有犀牛角,象牙,诸位进来看看,全是刚到的新货……” 一路行来,和北平大市场截然不同的气氛让朱瞻基频频点头。 周应泰察言观色,就笑道:“殿下,南边的商人胆子大,心眼活,舍得下本钱,也能下脸吆喝……” “就是不大实诚。” 朱瞻基说完觉得有些偏颇,就补充道:“商人少有实诚的,实诚的也很难赚到钱。” 周应泰笑道:“正是如此,殿下所言甚是。” 一路过去,等看到那熟悉的招牌之后,方醒笑道:“你写的招牌莫愁都搬过来了,哈哈哈哈!” 右边是一家酒楼,那招牌看着有些小了,而且也有些旧。 “神仙居搬过来了,估摸着欠了不少钱。” 方醒知道莫愁大致的家底,所以有些好奇这女子是从哪借到的钱。 可等再过去一些,看到神仙居进出的人流后,方醒反口道:“那些人估摸着是巴不得她借钱吧!” 对于那些放贷的人来说,神仙居这等有背景,有特长的酒楼,当然是想都不用想,只是一句话:你想借多少? 三人进了大堂,看到本该摆放柜台的地方,此时却是一个小巧的屋子,而屋子对着大门的地方开了个窗口,莫愁正坐在里面,低头打算盘。 “三位可是来用餐吗?请问是在大堂还是二楼的包间?” 有伙计迎上来问道。 “就在大堂。” 朱瞻基吩咐道。 要弟从后厨过来,看到朱瞻基三人后楞了一下,赶紧就去告诉了莫愁。 “殿下,伯爷,周大人。” 莫愁欢喜的出来,带着他们去了光线最好的窗户边。 “你这都用上玻璃了啊!” 这里的窗户全是玻璃,所以感觉窗几明亮,心情舒畅。 莫愁说道:“嗯,他们说先欠着,不行就退货,所以小女就用了。” 朱瞻基看了方醒一眼,等莫愁去安排饭食后,就取笑道:“她倒是单纯,无需烦恼,自然有人分忧。” 周应泰不敢取笑,只是看着方醒的反应。 “那些商人上次在北平被收拾了一顿,后来就怕了,各种手段一起上,就想展露一番后悔莫及的模样,只是却脱不了商人的钻营本色。” 三人坐下,没多久就上菜了,热气腾腾的,而且还有几道私房大菜,在大堂是见不着的。 周应泰吃的坦然,虽然没有酒,却把气氛弄的很是欢愉。 这也是官场中的一种修行手段,不会做人就别想着做官。 方醒默默的品尝着,于细微处发现了些许长进,不禁微微点头,觉得看似不争的莫愁却也有一颗不肯服输的心。 “你说谁最贪?那肯定是金陵六部的,不对,要除去礼部,礼部屁事没有,就是个清水衙门,其它五部肯定都贪了!” 这时边上有人大声的说了一番话,让朱瞻基饶有兴致的挑眉听着。 周应泰微微一笑:“殿下,这些只是百姓的臆测罢了,臣听得多了,早就一笑置之。” 朱瞻基点点头道:“船队在运河中遇袭,有人联合了哈烈人一起动手,这……又算是什么?” 正文 第1368章 水匪村,抓住尾巴 感谢:“苏纳米tsunami”的三个万赏! …… 周应泰笑容不变,等朱瞻基面露倦色,说吃完饭要回去休息后,他又恰到好处的去结账,然后私下走了。 “是个人精。” 方醒随口评价了周应泰,然后低声道:“稍后我们去二楼。” 二楼有一个杂物间,因为是新搬过来的,所以里面只是堆了些没用的桌子板凳,空间还有。 吃完饭,方醒和朱瞻基上了二楼,要弟带着他们到了杂物间的外面,然后走到远处去盯着,却不知道沈石头他们已经布防完毕,就等着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跟踪。 方醒推开门,里面的费石和安纶急忙站起来。 等朱瞻基进来后,方醒把门关上,然后问道:“水贼的地方可找到了?” 安纶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悻悻的看着费石开口。 “殿下,那些水贼在去年被水师收拾了一次,剩下的人都散到各处,少数人不甘心,就聚拢在龙潭一带,时不时的抢几个游商,过的颇不如意。” 朱瞻基想了想,问道:“还有多少人?” “大约五十余人,都在龙潭的一个村子里,平时假模假式的种地,有肥羊了就出手。” “知道了。” 朱瞻基点点头,方醒开门,两人出去。 安纶冷哼一声道:“费大人倒是机警,居然能找到那些水匪的出处,看来咱家是万万不如啊!” 费石的眉间未见喜悦和矜持,淡淡的道:“本官在金陵多年,若是这等消息都找不到的话,那还能干什么?” “嘭!” 费石出去时摔上了门,杂物间里就只剩下了安纶。他站在原地,面色百变,最后冷笑道:“这事长着呢!咱们走着瞧吧!” 安纶出去,悄然从后门走了,于是神仙居又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酒楼,那些顾客络绎不绝的进出着,却好奇莫愁今天为何没算账,只是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门外。 …… 五百骑兵在大道上疾驰着,一路上的车马行人都躲在一边,看着骑兵去的方向,猜测着是哪里出事了。 下午,一人双骑的骑兵们赶到了龙潭的一个村子外面。 尽管浑身的尘土,可孙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他看着村子里慌乱的人群,冷冷的道:“圈起来,敢出逃者,杀!” 马蹄阵阵,骑兵们挥舞着长刀,把那些准备逃出来的村民驱赶回去。 “大人,有人跑了!” 孙越眯眼看去,就看到十多骑正从村尾打马奔逃,冷笑道:“以为本官是傻子吗?死路一条。” 那十多人冲出去后不禁狂喜,可当看到迎面而来的一百余骑兵时,都绝望了。 这不是水师,而是大明骑兵,不是水匪就能挡得住的。 当那些骑兵在疾驰中拔出长刀后,这场接触战再无半点悬念。 孙越带人进村,看着跪在两边的男女和孩子,他冷冷的道:“这里是水匪村,手上没有人命的可以得到宽容,但必须要主动交代,否则同罪处置……” “大人,逃的人已经尽数杀了!” 拦截逃敌的骑兵来了,噗通声中,十多颗人头被扔在地上,血水微微溅起。 孙越点点头,再看向那些村民,已经无一人敢抬头。 “说说吧,你们都和哪些人有联系……” …… “伯爷!” 方醒刚到金陵,睡的很警醒,他睁开眼睛问道:“何事?” 说完他就被自己那干涩的嗓音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起身喝水。 开门,门外的沈石头说道:“伯爷,孙越求见,殿下在休息……” 方醒揉揉眼睛,“别吵醒他,我去看看。” 可等到了前面时,朱瞻基却已经在了。 孙越连夜赶回来,满脸都是尘土,身体也有些僵硬。 “殿下,伯爷,那些人交代了,联络他们的人,口音是江阴一代的。” “江阴啊……”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朱瞻基说道:“你辛苦了,先去歇息,近日注意,兴许会有动作。” 孙越这时才露出疲色来,告退下去。 “这样的将领才是大明的未来。” 方醒一直认为军方不需要官场上的那种套路,一但将军们学会了文官的那一套,什么铁血精神都是哄鬼,大家且想想办法怎么升官吧。 而这其中就数戚继光最为憋屈! 堂堂大将,战功赫赫,却不得不去捧臭脚。方醒前世看到这段记录时,只觉得这大明不灭亡还真是没天理了。 朱瞻基却没想这个,他屈指叩击着桌面,突然吩咐道:“让人去清查老家在江阴一带的官员。” 门外出现了贾全,他刚应命,朱瞻基叮嘱道:“记住不可泄露消息,还有……只要五品官以上的资料,以下的无需过问。” 贾全去了,方醒若有所思的道:“若真是江阴的,那范围不大,不过……也说明对方仓促,不然就该要灭口了。” 朱瞻基笑道:“他们哪里来得及,而且那些水匪都是亡命徒,若是惊动了他们,这事就是不打自招,所以他们大概是想着……不对……” 朱瞻基的睡意全无,吩咐道:“去追上孙越,问他可留了人在那村子里蹲守。” 贾全追了出去,朱瞻基苦笑道:“倒是忘了不可轻敌这个道理,差点犯错。” 方醒安慰道:“孙越不是傻子,肯定留了人在那边,再说当时我也忘了此事……再说了,其实是咱们以为那个村子收获不大,谁知道居然问出了来历,这才想亡羊补牢罢了,哈哈哈哈!” 等贾全回来,带来了孙越放了一个百户所在那个村子的消息后,方醒把朱瞻基赶去睡觉,自己却精神抖擞的叫人去找费石来。 等费石来时,方醒已经吃了一顿不知道是宵夜还是早餐的美食。 “伯爷。” 方醒喝茶看着他道:“费石,殿下可以相信你吗?” 费石毫不犹豫的跪地道:“下官若有半点欺瞒,天诛之!” 方醒捧着茶杯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本伯这里有个事情请你去办,可能做好?” 费石毫不迟疑的道:“若是弄砸锅了,下官自裁谢罪。” 方醒淡淡的道:“你办事尽力与否殿下与我自然知晓,无需自裁谢罪,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过若是消息外泄,你也无需自裁,带着一家人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费石垂首听着,身体微微颤抖。 害怕和兴奋这两种情绪交织于一身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觉得自己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精神抖擞。 “你马上派人去江阴,查清楚……要小心,不过若是发现有人和嫌犯沟通消息,那就马上动手控制住……若事情有变,不管是谁,敢阻拦的,本伯授权你动手,后果由本伯承担。” 费石抬头道:“伯爷,下官却是敢搏命呢!” 方醒笑了笑:“殿下不会涉及这等小事,本伯也无需你搏命,富贵是要命去博取,可只要踏踏实实的去干,也没人会埋没你的才干,去吧!” 正文 第1369章 集体请客 感谢书友:“枫之邂逅”的万赏! …… 朱瞻基到金陵的第三天,金陵六部的尚书集体请客,而朱瞻基居然也答应了。 “去看看也好,不然人心惶惶的,上下不安。” 五百骑兵在孙越的带领下去了一趟龙潭,这事儿看到的人太多了,瞒也瞒不住。 随后龙潭的某个村子被一锅端了,这事儿也传到了金陵城,于是乎金陵城中人人自危。 两人在大宅院里过的颇为逍遥,整日吃了就在院子里闲逛。 方醒弄了两根鱼竿,大清早两人就坐在水池边钓鱼。 鲫鱼贪吃,但口轻,且频繁。所以钓了一会儿,多次提空之后,朱瞻基就没了耐心。他随手把鱼竿扔在边上,拿着最新的话本津津有味的看着。 方醒最喜欢这等可以看到鱼儿咬钩的过程,十次提竿五次中。 “水里有肥泥,还有荷花,这鱼得有三两,中午熬锅汤喝喝。” 方醒身边的小桶里多了十多条鲫鱼,其它鱼类却在昨天被喂了一次,不肯吃钩。 “什么故事?” 方醒也没精神了,任由浮漂一点一点的。 朱瞻基挑眉道:“说的是书生上京赶考,饥寒交迫中,幸而遇到一对父女伸出援手,然后…..” “然后可是书生应诺娶了那家的女儿,最后进京一举高中,后来就变心了?” 朱瞻基点点头,无趣的道:“都是套路啊!” 方醒正色道:“对,这就和官场上一样,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呃…… 朱瞻基无语,因为朝中也大多是套路,所以年轻官员才要多磨砺,熟悉了这些套路之后你才能升职。 “可没了套路,人人出新,德华兄,这大明就要乱了。” 朱瞻基反击了一下,方醒却认输了。 “是,任何国家,把好的一面保留下来,然后成为一个套路,这就是构架。构架稳定,国家才能稳定。” “德华兄,你说今日是什么宴?”朱瞻基把这本不知道从哪寻摸到的话本扔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反正不会是鸿门宴,就算是,那也不怕……” …… 而此时的莫愁却在和周应泰辩驳着。 周应泰一直在保持着微笑:“此次不但是殿下要来,兴和伯也会来,莫愁姑娘,腾空了神仙居吧,那些商人不会有意见的。” 莫愁垂眸说道:“周大人,二楼安全,最多就是殿下他们来和走的时候,让些军士来挡住两边就好了吧,不然小女心中不安。” 周应泰有些无奈,若是其他人,他此刻已经呵斥了,可莫愁不行,他前脚呵斥,保证后脚那位兴和伯就会给他上眼药。 “哎!莫愁姑娘,你这个让人……” 莫愁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些惊意,把周应泰下面的话都堵住了。 于是等到中午时,神仙居的一楼依然高朋满座,可却吃的很慢,都在看着站在外面的一排官员。 六部尚书都恭谨的在门外等候,那客人不言而喻,自然只能是朱瞻基。 能接待这等规模的宴请,整个大市场的人都对神仙居刮目相看。 “第一鲜都没去,反而来了神仙居,啧啧!这莫愁看来很得兴和伯的宠爱啊!” 有人恶趣味的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于是引发了带色的调侃和话题。 “来了来了!” 几个衙役一路飞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六位尚书中,礼部尚书没精打采不想管事,剩下的五位互相看一眼,然后齐齐走下台阶,朝着朱瞻基来的方向站定。 一排排的衙役过来,然后把这条街的两边都站满了。 等朱瞻基和方醒现身时,顿时一阵嘈杂,甚至有人在喊太孙殿下。 朱瞻基朝着两边拱拱手,微笑着,很是亲民。 “殿下,可抓到贪官了?” 一个男子在二楼现身,他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摇摇欲坠的看着有些让人揪心。 “大胆!” 下面的衙役马上就戟指这厮,却吓得他差点跌了下来。 朱瞻基的眼皮跳了跳,却不会回答这等问题。 上位者做事不同于小民的快意恩仇,必须要统筹规划,从整个国家的高度去处置事务。 楼上那人没得到回应,就失望的准备回去,却不小心手一滑,整个人就掉了下来,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等朱瞻基进了大堂后,莫愁亲自出迎,贾全凑过来低声道:“那人摔在了下面的架子上,就是背上多了几道划破的伤口,无碍。”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在大堂食客的瞩目下上了二楼。 莫愁引着上去,在最大的一个包间外站定,要弟开门,然后闪开。 里面是两张桌子,墙壁上有些字画,看看新旧,多半都是最近才购入的。 朱瞻基进去,随后大家鱼贯而入,却在入座时闹了笑话。 六位尚书,礼部尚书大抵觉得自己前途无亮,干脆就不争。 因为方醒坐在了左边,右边的那个位置就成了高坐。于是剩下的五位,吏部尚书丁普刚想过去,可工部尚书钱均骅却速度更快。 老家伙平时都在装老实啊! 丁普此时反而不争了,只是腹诽着平时以实干家形象出场的钱均骅。 钱均骅的皮肤有些黑,还粗糙,一坐下就不管不顾的说道:“殿下,各地的大小工程不少,可终究失于监管,钱粮不够啊!北平那边可能再给些?” 呃!老家伙原来抢座位是为了这个啊! 丁普不屑的低下头,觉得这厮是在自讨没趣。 朱瞻基认真的看了看钱均骅,也认真的说道:“先厘吏治,然后清理旧账,差了多少要找到源头,然后你再上奏章。” “多谢殿下!” 钱均骅一听就欢喜不已,拱手的时候动作大了些,结果不小心就把正在给他倒茶的伙计给来了一下。 被一肘打在肋下是什么感受? 那伙计面色发青的闷哼了一声,却稳住了手中的茶壶。 “呀!对不住了啊!我来我来!” 钱均骅歉然的起身接过茶壶,然后顺手就给大家倒了茶水,动作自然。 朱瞻基垂眸,看似不悦,可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钱均骅。 随即上菜,尚书们一一起身敬酒,朱瞻基不好扫了他们的面子,也一一喝了。 只有钱均骅,这人居然在沉思,眼睛飞快的眨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却忘记了给朱瞻基敬酒。 方醒对着门内的小刀点点头,小刀就佯装成要去窗户那边观察一下,走过了钱均骅的身后。 “兴和伯,周某敬您一杯。” 方醒在观察着这些官员,周应泰却端着酒杯起身敬酒。 方醒起身,周应泰环视一周道:“此次殿下和兴和伯南下厘吏治,下官深感痛心,为何?”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朱瞻基也放下筷子听着。 周应泰皱眉道:“南方官场久离北平,久离陛下,下官看都有些懒散了。当然,这里也包括下官在内。懒散必然生弊端,贪腐紧随其后,殿下,此次肃贪,金陵兵部上下当倾尽全力,若有不实,臣当请罪辞官!” 周应泰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让朱瞻基也不禁抚掌道:“好!皇爷爷在北平一直在记挂着金陵这边,懒散那是以前,希望你们以后牢记周大人的这番话,勤勉的臣子……皇爷爷不会看不到!” 周应泰面色发红,激动的道:“多谢殿下的肯定,臣此后当痛改前非,把金陵兵部管好。” 曲胜看到气氛大好,就说道:“殿下,周大人心情激荡,臣看非得要三杯酒才能平复啊!” “对对对!” 钱均骅被惊了一下,抬头就说道:“对对对,就差了三万多贯。”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不禁哄然大笑。 笑声传到了外面,莫愁轻舒一口气,然后交代道:“你们多留心,还有记得伯爷喝酒后就不吃饭,稍晚些就把米饭送进去,就说……这米好,请贵人们尝尝。” 要弟挤眉弄眼的道:“小姐去吧,我在这看着呢!” 莫愁瞪了她一眼,然后下楼去了。 这一眼吓住了要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莫愁的小儿女姿态,只觉得就像是……身处姹紫嫣红之中,香气扑鼻,却于中间独生一枝兰花,亭亭玉立,与百花不同。 正文 第1370章 抓捕,围堵,等待 自从那日宴请之后,朱瞻基就指令东厂和锦衣卫按照名单开始抓捕。 有皇太孙坐镇金陵,而且还是抓贪官,那些心思各异,想趁机闹腾一下的人都消停了。 民心如水,而此时这个水就在朱瞻基这边,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方醒也很忙,他作为朱瞻基的代表,整日驻守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联合办案处,盯着他们审讯。 一个院子里五个房间,除去正堂之外,四个房间里都不时传来惨嚎,以及那些行刑人员的喘息声。 方醒就坐在正堂里,手中拿着刚出来的审讯记录。 费石站在边上介绍道:“伯爷,此人在苏州府担任小吏多年,多次升职的机会都不要,当初下官来到金陵时听说了此事就觉得奇怪,还以为此人道德高深,后来一查,原来此人勾结了苏州府三成的粮长,每年上下盘剥,收益……额!是贪腐,最少的一年也有三千余贯。” “这人上下勾结,每年送出去的好处不少,苏州府涉案的有一百余人,伯爷……” 费石的面色忧郁,迟疑了一下说道:“伯爷,这可是大案啊!” “你在担心自己以后在南方寸步难行吗?” 方醒放下供词,皱眉道:“这算不得大案,尽管去办。” 费石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想这还不算是大案?这不但是大案,而且还是窝案啊! 方醒摆摆手,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方醒睁开眼睛,冷冰冰的眸子吓了进来的安纶一跳。 心中一抖之后,安纶说道:“兴和伯,兵部先前突然发作,周大人一举拿了三十余人,当场拿出证据呵斥,咱家准备去接人犯。” 方醒的眸色稍暖,点头道:“周大人不错,而且兵部开了头,其它各部也得做做样子,这样就会形成一个上下齐抓的局面,嗯,局势不错,去吧。” 安纶出去后,想起刚才方醒蓦地睁开眼睛时,那眼中的冷厉,不禁喃喃的道:“咱家以前是不是有些作啊?” 一路到了兵部,正堂的外面跪了一地的官吏,周应泰负手站在台阶上,看到安纶就说道:“安公公,证据皆在此。” 周应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脱胎换骨,整个人多了不少锋芒,不怒自威。 还没等安纶离开兵部,各处都有人来报,说是经过一番刮骨疗伤和艰难的自纠自查后,都在本部门抓到了不少贪腐份子。 等安纶再回到办案处时,身后的队伍长的一眼看不到最后。 方醒已经得知了此事,却没有欣喜,只是继续等待着。 不管是被抓还是自纠自查到的嫌犯,所有人都要过堂,一旦发现撒谎或是瞒报,马上上刑。 安纶发现费石不见了,却不敢问。 方醒有交代,一旦发现有人打探消息,不论是谁,先拿下再说。 郁闷的安纶就进了审讯室,盯着人上刑。 室内全是汗臭、血腥味、屎尿的恶臭……以及呕吐物的酸臭。 可安纶却破例亲自上手了,挥舞着皮鞭抽打着嫌犯。 当听到那惨叫时,安纶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发飘了。 安纶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飘了出来,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作为从小就割干净被送进宫里的太监来说,这种感觉让他痴迷了,不可自拔。 …… 方醒的手中不断在汇集着各种供词,他最后懒得弄,就让朱瞻基调来了此行跟着的几名御史过来甄别,最后他再判断。 随着信息的汇总,被抓的人越来越多,金陵城的气氛堪称是令人窒息。 “嗬嗬嗬!” 安纶满面潮红,身体一颤一颤的出来了,眼神还有些呆滞。 “兴和伯,差不多了。” 方醒皱眉看着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的安纶,“都榨干净了?” 安纶点点头,喘息道:“都交代清楚了,本次一共有三百余人涉案。”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继续看消息。 安纶失望的回到临时住处,倒下就睡死过去。 …… 而在江阴,费石却没有丝毫睡意。 江阴陈家占地不大,放眼看去,一百多亩的庄子里,除去庄户的地方之外,也就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放下望远镜,费石转身坐在地上。 这里有十多株大树,而且周围没有道路,都是荒地,所以罕有人迹。 三名手下正懒洋洋的靠着大树打盹,费石也没呵斥,因为昨晚他们摸进庄子里蹲守了一夜。幸而不是夏天,否则此刻大概就见不得人了,早就被蚊虫叮咬成了胖子。 费石也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盯着陈家。 等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时,费石嘴里叼着个干饼子,手中拿着望远镜,想利用最后的天光观察一下。 而他的三名手下已经养足了精神,准备再次潜入庄子。 费石的嘴突然一松,干饼子落地,然后低声道:“注意,传信号,有人来了,盯着他,一旦发现不对,等他出来时立刻抓捕。” 他身后马上有一人弯弓搭箭,箭矢升空,发出尖利的声音,就像是夜枭。 夜幕渐渐降临,给观察增加了许多难度,可费事却不忧反喜。 “大人,兄弟们辨认过了,来人不是陈家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大门时还被盘问过。” 费事眯眼看着黑夜中的陈家庄,冷笑道:“不管是不是,传令下去,那人一旦出来,马上拿下,然后立刻要口供……非常时刻,本官只要口供,明白吗?” 这一刻的费事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暗黑的气息,在莫愁面前的和蔼可亲,在方醒面前的干练模样都不见了,就像是暗夜魔王,一张嘴就要人命。 “是,大人!” 黑夜中,李家庄显得格外的安详。可就在庄外,有些黑影正在联动,不时有人四处游走传递消息。 费石站在李家庄的外围,静静的看着,纹丝不动。 “多少时间了?” “大人,那人进去大半个时辰了。” 费石冷笑道:“果然是有问题,既然不认识,那便不可能会在天擦黑时来。此人必然有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低声道:“大人,陈家有人出来了。” “没打灯笼?” “没有,摸黑出来的,而且开关门非常小心,声音很小。” 费石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这里是城外,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陈家的人难道还怕巡检司吗?拿了他!” 黑夜中人影幢幢,很快,一个被堵住嘴的男子被带到了费石的身前。 费石打量着这人,微笑道:“本官锦衣卫费石,奉命前来调查陈家,你,可愿配合?” 这人浑身颤抖着,半晌也不点头。 费石摇摇头,“罢了,带远些动手!” 两名锦衣卫架着男子往远处拖,费石原地等待着。 黑夜中,陈家庄的祥和中多了些别样的气息,仿佛是妖氛…… 正文 第1371章 江阴动手 感谢书友:‘小眼嘉’的万赏! 感谢书友:‘浮之于’的万赏! ......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分赴各地抓人,金陵城中终于放晴了。 嗯,官吏们都觉得放晴了。 朱瞻基开始召集官员们进行诫勉谈话,然后听取了对未来工作的展望,很是勉励了一番。 六部尚书出了大宅院,都面面相觑,然后笑了起来。 钱均骅欣慰的道:“奏折已经给了殿下,想必京城那边会很快批下来,本官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哈!” 其他五人都皱眉看着他,钱均骅笑完后,看到他们的模样就愕然道:“看什么?本官先走了。” “好笑!” 丁普笑的轻松,舒坦的道:“本官的吏部抓了七人,好歹是各部最少的,可他钱均骅的工部抓了十余人,还如此高兴,果然是只适合去修河堤啊!” 曲胜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笑道:“殿下对金陵户部期望甚高,本官回去就整顿一番,今年征粮得盯着那些小吏和粮长,还请各位多多协助,本官在此谢过了。” 周应泰说道:“若是要调些人也使得,到时候和本官提前说说就行。” 郑多勉皱眉道:“私自调兵可是大罪,周大人孟浪了,到时候我都查院的御史都会下去,督促各地去盯着那些粮长和小吏。” “哦哦哦!是本官糊涂了,哈哈哈哈!” 周应泰拱手道:“多谢郑大人相告,回头本官请客,还请郑大人赏脸才是。” 郑多勉一直在隐身,因为朱瞻基不用金陵都查院的御史,这相当于是不信任他,所以面色不大好。 “本官近期大概是没空,各位大人,本官先告辞了。” “哎!郑大人……这南方官场的贪腐和都查院的关系也不大呀!” 周应泰唏嘘着,然后各自回去。 …… 风和日丽,这天大宅院中来了几人。 “费石不敢动手?” 朱瞻基有些恼怒,而来报信的锦衣卫小旗官却只能请罪。 “殿下,我们锦衣卫自从纪纲之事后,就有些……” 纪纲谋逆一案爆发后,锦衣卫就有些尴尬,后来东厂渐渐的起来了,锦衣卫的地位就越发的低下了。 方醒很欣赏费石,觉得他能在独揽大功的诱惑下派人来报信,可见谨慎。 朱瞻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费石谨慎,那就由兴和伯去动手吧。” 朱瞻基需要坐镇金陵镇压各方,一旦亲自赶往江阴,弄不好就会引发些事端出来。 方醒起身道:“我就和孙越去一趟,很快回来。” 朱瞻基点头道:“若是地方有阻拦的,可一并拿下再说。” 那人的身份有些高,而且牵扯很大,弄不好会有阻力。 方醒说道:“我自去,你在金陵盯着他们,若是谁有异动,那就先控制住,不行就让城外的三千骑兵进城,接管金陵的城防。” 朱瞻基知道相关厉害,若是他果断接管城防,传到北平去,大抵不少人要诋毁,可朱棣却会高兴。 为君者当断则断,这才是王道。 于是方醒悄然坐车出城,会和了孙越之后,带着五百骑兵赶往江阴。 …… 江阴城外的陈家庄里,陈胜铎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催促管家去看看外面是否有人送来消息。 管家跑了几趟,就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就劝道:“少爷,殿下在金陵都收尾了,咱们家哪会有事!再说老爷在京城广交朋友,若是要动咱们家,肯定有人会递消息,不然大家一起倒霉!” 陈胜铎皱眉道:“可上次那人传了消息来,说是……殿下派人去清理了那个村子,若是有人泄露了什么,那岂不是糟了?” 管家笑道:“少爷,那些水匪哪知道什么呀!再说去接洽的那人不是被……呃!老奴失言了。” “嗯,这倒也是,不过等事情平息之后,就给父亲去封信,咱们还是收手吧!这钱烫手啊!” 管家笑道:“少爷,您可是两天都没睡好了,要不就先去歇息吧,老奴自然会盯着外面,有消息就给您报去。” 陈胜铎点点头,打个哈欠,揉揉有些发青的眼睛去了后院。 管家也撑不住了,就在前厅坐着打盹。 而就在此时,一队骑兵已经悄然包围了陈家庄。 “伯爷,这几日陈胜铎频繁派出人到城里去打探消息,甚至还派了人去金陵。” 费石也很疲惫,都有黑眼圈了。 方醒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陈家庄问道:“可有东西被带出来了?” 费石说道:“没有,下官一直带人在盯着。大概陈胜铎觉得问题不大吧。” 方醒点点头,看看孙越。 “伯爷,已经就位了。” 孙越拔出刀来等候命令。 方醒唏嘘道:“贪婪无止境啊!这是何苦来哉……动手!” 孙越一马当先冲出去,随即五百骑兵从四面缓缓朝着陈家庄包过去。 刘观满脸的尘土,面带疲色道:“兴和伯,把握大吗?” 方醒轻轻一夹马腹,说道:“那人已经招供了,就算是假咱们也得查一次,走!” 刘观叹息一声,然后跟着方醒出去。 从空中俯瞰下来,五百骑兵组成的包围圈就像是一条圆形黑线,而包围圈中有些黑点突然就开始了狂奔! “奉太孙殿下之令办事,所有人都原地跪下,否则杀无赦!” 孙越看到那几个男子在朝着主宅狂奔,就警告了一声,可却没用。 目光一冷,孙越喝道:“杀!” 一队骑兵加速冲上去,长刀轻轻挥舞,鲜血狂飙。 孙越驱马从尸骸的边上冲过去,看到主宅的墙头上有人在窥望,就喝道:“把他射下来!” 两名骑兵出前,张弓射箭,随即主宅里就传来了尖叫声。 “冲进去!阻拦者杀无赦!” 方醒已经赶上来了,他担心里面会销毁证据,就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一个骑兵冲到了大门外,侧身一脚踢开了没有关严实的大门,然后喝道:“奉太孙殿下之令拿人,所有人原地跪下!违令者杀!” 管家和几个仆役都被这番变化惊呆了,等大队骑兵冲进来时,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地上。 “冲进去,把后院控制住!” 孙越喝令道,旋即骑兵们下马,手持长刀冲进了后院,马上传来一阵尖叫声。 方醒下马,和刘观一起进了后院。 后院里,陈胜铎跪在地上,身后一溜的女人,还有两个孩子。 方醒走到他的身前,俯瞰着他问道:“陈胜铎,陈不言的儿子?” 陈胜铎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后,心已经掉到了谷底,汗流浃背的道:“是,大人,正是学生。” “孩子都这般大了,你还是学生啊!” 方醒的目光一扫而过,然后吩咐道:“马上清查各处,讯问相关人等。” 陈胜铎的身上几乎全被汗水给打湿了,他膝行几步到方醒的身前,哀声道:“大人,家父乃是工部左侍郎,若是有什么误会,学生愿意马上写信进京,保证让您满意……” 方醒和刘观相对一笑,然后说道:“就凭着你这番话,本伯就断定陈不言不干净!” “本伯?” 陈胜铎的脑子一转,马上就瘫软在地上。 兴和伯方醒亲自出马,这是栽了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2章 藏匿证据,督查院的马蜂们 这是一把名贵木材打造的椅子,方醒坐上去感受了一番,诧异的道:“没什么特别的嘛!” 刘观坐的椅子是杂木的,闻言他就笑道:“椅子再好,也就是给人坐的,人心不安,什么椅子坐着都不舒坦。” 陈胜铎只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唯一留下的感觉就是恐惧,对未来的恐惧。 “伯爷,搜过了,并无涉案的证据。” 费石从后面过来禀告道,不过却没有沮丧的情绪。 方醒看了一眼身体渐渐停止颤抖的陈胜铎,说道:“你们锦衣卫擅长寻找藏匿的东西,把本事使出来吧。” 费石去了,方醒笑道:“从殿下到金陵开始,估摸着陈家就在藏匿一些东西,时间足够多,当然找不到。不过……陈公子,本伯看你身娇肉贵的,想必是手无缚鸡之力吧,那咱们就看看陈家那些仆役的嘴可够严实!” 刘观饶有兴趣的看着陈胜铎的身体重新颤抖起来,心中却在想着方醒的手段。 陈家这等藏匿证物的法子并不高明,在刘观的眼中堪称是儿戏,他笑道:“一个娇惯长大的家伙,如何知道人心难测?若是聪明的就会马上招供,彻彻底底的把所有人的事情说出来,那样还能得到宽大。若是嘴硬……” 陈胜铎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他原先是趴在地上,此时慢慢的爬着跪起来,抬头看看刘观。 “本官都查院左都御史刘观。” 刘观淡淡的道。 “大人,在……” “找到了!” 陈胜铎的交代被打断了,费石疾步过来,喜道:“在茅厕的边上有块大石板,下面有掩埋的痕迹。” 刘观不顾陈胜铎的绝望,起身道:“好,看来这事定了。” 方醒面色不变,却对刘观刚才一系列的话叹为观止。 先是利用陈胜铎没受过苦来威胁,然后又用可以得到宽大处理来诱惑,最后自报官职,这就是重压,这一系列的话直接就摧毁了陈胜铎的心防。 可他就算是交代了也不会得到宽大,因为朱棣更恨这等出卖亲父的家伙。 幸而费石找到了地方,不然陈胜铎的下场还会更惨。 从希望到绝望,没经历过什么磨砺的陈胜铎崩溃了。 “大人,伯爷,小的愿意交代,都是别人干的,那些人捞了许多好处,然后让人走水路带回来,让小的代为保管,还交代小的给那些人送钱……” 哎! 方醒摇摇头,起身去了里面,而马上有锦衣卫的人来给陈胜铎记录口供。 内院看着和普通人家没有任何区别,而屋内也如此,可方醒却看到那些家具大多是新的。 方醒摸着一张椅子说道:“这大概是得知殿下到金陵之后更换的吧,原先的呢?” 陈家的管家出来了,满脸青肿的说道:“伯爷,原先的东西,值钱的都被埋了,不值钱的都烧了。” 茅厕在后面,方醒没去,就听着那边挖土的声音,缓缓打量着这间屋子。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看那生涩的笔画,方醒就问道:“谁的字?” 管家答道:“伯爷,这是少爷小时候的字。” “是吗?” 方醒饶有兴致的问道:“谁挂的?” 管家想了想道:“是少爷当年考中童生之后,老爷让少爷把那几首诗写出来,然后叫了些好友来聚会,最后笑着让小的给挂在这里。” “慈父吗?” 方醒微微一笑,觉得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人都有两面性,一个在外冷若冰霜的家伙,很有可能回家就得被自己的媳妇支使的团团转。” “挖到东西了!” 听到这声喊,方醒走过去把那几幅字拿下来,交给管家道:“交给陈胜铎。” 陈胜铎所谓的交代纯属是含糊其辞,方醒觉得有必要用这份小时候的回忆去提醒他一下。 …… 金陵,这几天朱瞻基过的非常的潇洒,趁着天气好就在各处游玩,每日神仙居的伙计都会把饭菜送到他的身边,堪称是在游山玩水了。 也有人去试探过他何时回京,被朱瞻基令人打了出去。 这是个放荡不羁的太孙! 可方醒却不见了,还有那五百骑兵。 有心人自然会去调查,结果发现那五百骑兵去了江阴。 江阴有什么? 这是最近几天金陵城最热门的话题,远比开盘赌乡试的解元人选还热门。 秦淮河上,朱瞻基在一艘画舫上面,悠然自在的听着小曲,仿佛不知道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在去北平的路上。 太孙殿下整日游山玩水,玩物丧志! 周应泰在岸上,缓缓跟着画舫往前走,而安纶就在他的身后。 “殿下为何要游秦淮河呢?难道以前在金陵没有厌倦吗?” 周应泰叹息着,安纶不屑的道:“太孙殿下不过是游湖罢了,那些御史就疯了似的上弹章,咱家看这是在发泄!发泄他们的不满。” 这次肃贪,金陵都查院的御史们完全是作壁上观,朱瞻基这等不信任的做法算是激怒了这群马蜂,于是在朱瞻基到处游玩的时候,弹章就已经写好了。 一队队军士正在岸边巡查,不时有人来给周应泰汇报情况。 时至正午,周应泰脚也酸了,头也被风吹痛了,看到画舫下锚停船,就舒坦的道:“哎!总算是消停了,安公公,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安纶拒绝道:“咱家这就上船去,好歹劝劝殿下,下午就回去吧。” 周应泰一听就赞同道:“这样最好不过了,说实话,殿下在秦淮河游荡,本官这心就一直在吊着,安公公,那就拜托了。” 朱瞻基要是在金陵出了意外,费石和安纶,还有周应泰一个都跑不了,全是首责。 周应泰笑了笑,然后有人送来了食盒,他就坐在岸边独自吃饭。 饭刚吃到一半,画舫起锚了,周应泰苦笑道:“总得让人把饭吃完吧!” 可画舫却开始向岸边靠过来,周应泰马上就欢喜的道:“殿下这是要回去了,传令,让他们盯着周围的人。” 安纶最郁闷,他坐了小船刚靠上去,朱瞻基却突然决定回去,让他白白跑了一趟。 等船靠岸,朱瞻基下船就吩咐道:“兴和伯回来了,这一趟差事也算是大致告终,你们辛苦了。” 安纶堆笑道:“殿下夸赞了,奴婢不辛苦。” 他最怕的就是朱瞻基回去在朱棣的面前说一句:“皇爷爷,金陵的那个安纶有些跋扈啊!”,然后他就可以准备去死了。 东厂不怕大臣,甚至都不怕勋戚,却怕深得朱棣喜欢的朱瞻基,还有一个婉婉。 周应泰也笑道:“殿下,臣以前懒散,心灰意冷,这几日算是重新拾回了以往的精气神,连走路都快了许多。” 朱瞻基点头道:“痛改前非,这很好,但不要一阵风就过了,要时常自省。” 周应泰和安纶赶紧应了,然后护着朱瞻基回大宅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3章 御史发疯,尚书自危 回到临时住所,朱瞻基见到了方醒。 严肃的方醒! “瞻基,大事件!” 朱瞻基瞬间就目露精光,“是谁?” 方醒把一摞供词递给他,介绍道:“主犯是北平工部左侍郎陈不言,这位陛下曾经大力褒奖过的好官,却在家中藏了有价值二十余万贯的财物,瞻基,这大概是永乐朝难得一见的贪腐大案,你敢不敢连根拔起?” 朱瞻基没有犹豫,眉间全是坚毅的问道:“刘观呢?” 方醒面露满意之色道:“刘观带着人犯还在水上飘着,等晚上再上岸。” 朱瞻基闭上眼睛,把这里面的关系捋一捋,说道:“刘观会不会通风报信?” “我派了人贴身盯着他,若是敢泄密,马上拿下!” 方醒更狠更果断,直接准备拿下一位左都御史。 朱瞻基点头道:“非常时期,不可怠慢,只要措施到位,刘观就不敢妄动。” 方醒想起刘观在得知陈不言涉案金额时的错愕,就有些不屑。 不管是谁,文官们在处理这等大案时,不考虑自身利益的罕见,真的罕见。 先谋身,再谋事,这是一种通病!一种已经形成了共识的通病! 朱瞻基垂眸问道:“还有谁涉案?” 小官小吏朱瞻基不会问,他要的是大老虎! 方醒摇摇头道:“陈不言的儿子陈胜铎也不知道人是谁,不过往年那人和陈不言有书信往来,很频繁,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还有,金陵城中有人专门给他们销赃,必须要马上拿了那个团伙。” “陈不言利用南方的工程大肆搜刮克扣,你可还记得钱均骅抱怨各地的工程都超出了预算?” 朱瞻基点点头道:“难道是钱均骅?” 方醒想起钱均骅那被晒黑的脸,皱眉道:“说不准,这年头的官员太能装了,不好凭着外观判断。” 朱瞻基同意这个说法,他说道:“那便要盯紧了各部侍郎以上的官员,勒令不许离城……这不好,会狗急跳墙。” 方醒点点头道:“咱们不急,若是有人急了才是好事。” 稍后,费石也来了,他禀告道:“殿下,臣的人已经在城外布控,城内的就只能靠东厂了。” 安纶大概要哭了吧,方醒幸灾乐祸的想着。 若是有一位重臣出逃,马上就会在大明引发轰动,而后责任人自然会倒血霉。 …… 金陵都查院的左都御史郑多勉就觉得自己离倒血霉的日子不远了。 “你们这群蠢货!殿下在秦淮河可叫女人陪睡了?有吗?” 十多名御史在大堂前站着,面无表情的听着郑多勉在喷口水。 看到这些人的麻木模样,郑多勉的火气更大了。 “兴和伯去了江阴,殿下在金陵游玩是为何?难道他不会叫了女人去住所吗?谁敢拒绝?” 郑多勉气急败坏的道:“蠢货们!殿下都不惜自污来掩护兴和伯的行动,你们可能想到这案子会有多大?啊?” 还是无人变色,郑多勉突然有些灰心了,他的肩膀一下就垮了下去,苦笑道:“咱们本就不被殿下信任,你们还特么的上弹章,好啊!好啊!你们都厉害,却不知道去查一查还有谁是贪官,只知道去攻击殿下……” 下面终于有人变色了,他拱手道:“大人,您是说……我们反而成了帮凶?” “你说呢?” 郑多勉无奈的道:“你们这群蠢货,这等行径在陛下的眼中就是不务正业。可本官看你们这几日还自鸣得意,真是愧为你们的上官啊!本官当不起你们的上官,从今日起,你们自由了,去吧,想弹劾谁就弹劾谁,本官不管了!” 看着郑多勉拂袖而去,这些御史都面面相觑,有人就心虚的道:“咱们是不是太那个……盯着殿下了?” “不盯着殿下,咱们还能盯着谁?难道去盯着六部尚书吗?那等殿下前脚一走,咱们马上就会倒霉。记住了,这里是金陵,不是有陛下在的北平,他们想整咱们再容易不过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咱们生死两难。” “难道殿下就不能让咱们灰头土脸吗?” “灰土头脸,可却不会倒霉!” “殿下要顾忌着身份,而且没听说吗?太子和太孙之间可有些不大对路了,咱们怕什么?” “也对,这一次的弹章,一定能让咱们声名远扬,就算是丢官也值了!” “好,王兄此言甚好,咱们读圣贤书,当勇于任事,怕什么,去了也能青史留名!” “……” 一群御史心思各异的在互相吹捧,而郑多勉却已经派出了人手去请人。 六部尚书来了五个,礼部尚书说是病了来不了,其实就是不想掺和这摊子破事,明哲保身而已。 大家在正堂坐下后,作为召集人,郑多勉严肃的道:“兴和伯去了江阴,本官想大家都该猜到是谁倒霉了吧?那便不说了。可本官记得那陈不言在金陵可是交好多人……” 气氛凝滞,大家都猜到了是陈不言倒霉,所以一直闷着。 郑多勉说道:“陈不言是北平工部左侍郎,咱们南边的多项工程他都插手了,其中大概数钱大人的嫌疑最大。” 钱均骅有些茫然的道:“那些工程被贪腐了本官知道,还跟殿下说了一嘴,可本官并未贪腐啊!” 郑多勉看了这五人一眼,冷笑道:“那陈不言在南边插手工程之事,谁给他牵的线?谁帮他拿了那些好处?” 钱均骅眨巴着眼睛道:“本官不知道啊!当时本官还问过你郑大人来着,你却说此事要慢慢的查,如今事发了,郑大人,你查的如何了?” 郑多勉被这番话差点梗出一口老血,他摇头道:“本官下面的那些御史都不好管,疯子般的去弹劾太孙殿下,这是嫌本官的事情太少了呀!” 这个辩解钱均骅是认可的,所以他认真的道:“郑大人,那你这就是不称职了,回头把那些御史换一批吧。” 郑多勉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也认真的说道:“好,本官回头就上奏章,把这批御史赶回家种地去!” 周应泰冷笑道:“他们回家也不会种地,家中早就良田成片了,自然有庄户出力。” 这话把那些御史的真面目掀开了,可还不够彻底。 曲胜脸上带着不屑说道:“回家就可以说是耕读世家,还带着批龙鳞的名气,以后家里就成了当地望族,这笔买卖怎么都不亏,还赚大了。” 连吏部尚书丁普都有些无奈的道:“批谁不好?批陛下都成,可他们去批太孙殿下,这事不地道,陛下肯定会雷霆震怒,郑大人,赶紧吧,再追加一份奏章,请罪!” 郑多勉感激的冲着丁普拱拱手,“已经加了,不过目前本官担心的是……江阴那人会牵连到谁,各位,若是有人涉案,还请说出来,大家群策群力,只要不是涉案太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4章 相互揭发 感谢书友:“小眼嘉”的万赏! …… 这是都查院的内堂,闲杂人等都被郑多勉赶了出去,此刻只有一个老苍头在看着大门,他是郑多勉最信任的人。 虽然外面风和日丽,可寒冬留下的低温却没有被完全消除,室内依然有些阴冷。 可再阴冷的环境也比不过此刻室内这些人的心。 他们的心几乎都在往下坠! 郑多勉看着这五人的脸色不大好,就说道:“本官保证自己和陈不言并无瓜葛,诸位,说说吧。” 这是在撇清自己的责任,同时…… 作为金陵工部尚书,钱均骅和陈不言的联系不少,所以他的嫌疑最大。可这人却皱眉道:“郑大人,你这是想亡羊补牢吗?只是都查院这几年的不作为,却不是那么好推卸的。” 郑多勉摇头道:“本官已经上了请罪奏章,殿下此次在南方大动干戈,拿了不少人,却不会再扩大了,否则南方的官场全乱套了,对谁都没好处。” “有恃无恐,郑大人你倒是会打算盘,不去户部可惜了。” 钱均骅刺了郑多勉一句就起身道:“本官自为官以来,自问未曾拿过一个铜钱的好处,所以就不奉陪了,告辞。” 没人挽留他,剩下的四位尚书都默默的想着心事。 少顷,四人之间的目光交错,仿佛是刀光剑影,旁观的郑多勉都不禁身体后仰,然后觉得还不够,就把椅子向后挪动了一些距离。 而这把由他点起来的火却再也无法熄灭! 曲胜在冷笑,目光盯着丁普,眼神中带着探究,还带着……怀疑。 而丁普却在盯着刑部尚书朱清,眼神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就是你! 周应泰看着其他三人,有些疑惑,最后打破了僵局。 “谁有嫌疑?” 丁普马上说道:“朱大人,本官记得当时陈家有人犯案,可是你令人去平息的,本官可有说错吗?” 朱清的眸子一缩,冷声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本官本以为无人知晓,谁知道丁大人却在盯着,本官感激不尽。” 几年的密事居然被丁普抖落出来,不但是朱清心中暗惊,其他人都不禁人人自危。 这便是官场,想方设法拿住对方的把柄,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用上,可手中有了把柄,那就是底气啊! 纪纲为啥被群臣厌弃? 因为他的手中握有太多人的把柄,就像是核武器,总是在发射架上时的威慑力最大。 丁普冷笑道:“本官不过是偶尔见到了受害者,见不惯这等行径,就帮了他一把而已,朱大人,这事你可做的不地道啊!可是为了陈不言?” 朱清面色铁青的道:“本官也就是当年受过陈不言的委托办了此事,可却没有涉案,清者自清,本官不屑于解释!” 曲胜摇头叹息道:“抱歉了朱大人,本官既然知晓了此事,必然是要上报的,相信郑大人也会如此做,得罪了。” 郑多勉点头道:“本官是都查院,而曲大人是吏部,对此事责无旁贷!” 朱清的面色突然潮红,然后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桌子,嘭的一声后,他起身道:“不用你等出手,本官马上就上奏章请罪。” 自首总是能得到宽大的,这一点不论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朱清走了,剩下的三位尚书中,丁普昂首道:“本官当然是要参奏一本的,告辞了。” 剩下的周应泰苦笑着道:“这是何苦来哉!都好好的说不行吗?私下去查同僚的事,这是……酷吏时代才有的事啊!” 酷吏时代,举报太容易了,这就为那些想取而代之的家伙提供了一条路举报挡住自己升官道路的那个人。 曲胜叹息道:“本官掌户部没多长时间,可……金陵官场若还维持着这股风气,以后……哎!告辞了!” 郑多勉起身目送着曲胜离去,然后对周应泰苦笑道:“周大人,本官今日算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下子无言以对啊!” 周应泰皱眉道:“这事情还是去给殿下说说吧,好歹也算是咱们金陵官场的表态,尽量减少影响。” 郑多勉审视的瞥了周应泰一眼,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早就看出了自己想去太孙那里戴罪立功的用意,想取而代之。 “周大人请便,本官这就回去收拾那帮子人。” 你去吧,金陵六部已经乱了两部,你去试试,这特么的就是折腾啊! 丁普背后对朱清下手,这样的行径必然会导致外界物议沸腾,此后就成了过街老鼠。 而朱清大概是不行了,能不被流放都是奢求。 周应泰点点头,然后大步出去。 “都是老狐狸啊!嘿!老狐狸!” …… 周应泰果然去求见朱瞻基,等一见面,他就把先前的谈话全盘托出,想戴罪立功的心思很明显。 作为金陵兵部尚书,周应泰这几年的懒散和颓废影响不小,南方各地的卫所据说又有些退步了。 “朱清吗?” 朱瞻基淡淡的道:“周大人能及时告知,可见忠公体国,好!回头我这边会让朱清来一趟。” 方醒温言道:“周大人能不掺和是好事,这等手法殿下也是不赞同的,不过既然发生了,那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殿下必然会做出妥善的处置,周大人放心吧。” 互相检举揭发,那只会导致人人自危,人人变心! 是的,会变心,往日可以聊几句,一起喝点儿小酒的同僚,马上就变成了内心腌臜的告密者。 等周应泰走后,方醒笑了笑,建议道:“要不现在就把陈胜铎弄回来,用马车弄回来,给他们添一把火!” 人人自危之际再来一个重大嫌犯被抓获,那些心虚的人会如何? 朱瞻基无所谓的道:“实际上咱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不管是谁,只等奏章快马送到京城,拿下陈不言之后,自然一切了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些人必然饱受煎熬,这并不比现在被查出来好受。” 于是一辆马车就在一百多骑兵的护卫下从码头开出来,一路上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在这途中还发生了一件小事,一个喝酒喝大了的家伙突然拦住了马车的路,然后嘴里说着什么漂亮的女人的话,结果当场被打断了双腿,由东厂的人接手了。 那人是谁? 看到安保措施这般严密,而且大宅院居然直接就开了大门,让马车开进去,可见谨慎。 那人是谁? 一时间从金陵到江阴的水路、陆路上,多了许多行商和走亲戚的人。 而就在此时,有人请费石喝酒,灌醉之后,费石就大着舌头说出了那人的身份。 陈胜铎,陈不言的儿子,而且是已经彻底崩溃了的儿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5章 爱好古怪的安纶,失望的科学子弟 陈不言的儿子被抓了,这个消息顿时让金陵城的百姓们觉得索然无味。 “那陈不言是北平的高官,殿下抓了他的儿子,此次肃贪大概就要结束了。” “不结束你还想怎地?抓到了几百号人,难道还不够?” “是啊!最近那些小吏上街都低着头,昨日去我拉杂货铺买东西,卧槽!居然不占便宜了,还陪笑脸,把我给吓得差点摔了一跤,看来殿下此次的肃贪还是收效不小啊!” “……” 老百姓以为陈胜铎被抓就是朱瞻基此行收尾的信号,可那些官吏们却知道,更大的暴风雨,来了! “你爹和金陵的高官可有联系?” “没有。” “你爹和金陵的高官可有联系?” “没有……” 陈胜铎被这样反复问话问了一个上午,答案依旧如此。 而陈家的管家却没有那么好的待遇,直接被上了手段,惨嚎声不时传到陈胜铎的耳中,每次惨嚎他就抖一下。 等到后面惨嚎中断后,他依然不可抑制的在颤抖着。 安纶挥挥手,一直在问同一句话,问的口干舌燥的番子起身退后,然后安纶坐在陈胜铎的对面,双方隔着一张桌子,却是天壤之别。 “咱家想动手了,陈胜铎,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不过是想……,你若是聪明,那便老实交代,不然等事情定下来之后,咱家会让你知道何为死比活着好!” 陈胜铎摇摇头,恐惧的道:“公公,小的确实是不知,句句是实话,若有假话,小的死而无怨。” 安纶看着他,就在陈胜铎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时,安纶却如夜枭般的笑了起来。 “嗬嗬嗬!笑死咱家了,笑死咱家了!” 安纶笑了许久,然后擦去眼角的泪水,唏嘘道:“居然有人用诅咒发誓来取信于咱家,你们说好不好笑?” 没人回答,安纶不以为忤,叹息道:“咱家曾经见到过一人发誓,他发誓说,自己若是做了那事,此后就男盗女娼,可事情就是他做下的,你可知道他最后如何了?” 陈胜铎毫不迟疑的道:“想来那人已经全家倒霉了吧?” “嗬嗬嗬!” 安纶又笑了起来,笑的喘不过气,一个番子有些担心,就上来给他捶了捶背。 安纶点点头,胸膛急剧起伏着道:“那人……嗬嗬嗬!那人现在升官了,嗬嗬嗬!儿子还考中了进士,嗬嗬嗬……” 这笑声不再渗人,可室内的两名番子却面面相觑,只觉得心头发寒。 赌咒发誓都没有神灵出手惩罚,这个世界还能靠什么维持? 道德约束往往需要依靠那虚无缥缈的神灵来背书,来让人时时警醒。 安纶擦着眼泪起身,然后伸出手去。两个番子楞了一下,其中一个反应快些,赶紧递了鞭子过去,还体贴的问道:“公公,可要蘸盐水吗?” 鞭子蘸盐抽打,那种剧痛很难熬! 安纶摇摇头,接过皮鞭,微笑着,冲着被连人带椅子绑在木柱子上的陈胜铎说道:“这是咱家第一次不是因为那股子火想抽人,你的运气好啊!” “啪!” “啊……” “啪!” “啊……” 皮鞭抽打人体的声音,人的惨叫声,安纶的喘息声……渐渐的充斥着房间。 …… 晚上,方醒和朱瞻基在水池边弄烧烤,烟雾缭绕间,焦香四溢,却有些煮鹤焚琴的嫌疑。 一口烤肉,一口酒,晚风的冷冽被火堆和食物的热量给逼走了,两人吃的额头见汗。 “这辣椒不错啊!” 朱瞻基吃了一块烤肉,被辣的赶紧喝了一口酒,然后舒坦的道:“德华兄,从京城快马过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很快就能回京了。” 方醒被辣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突然唏嘘道:“今日有个科学子弟想求见我,只是我担心他会不会和陈不言的案子有关,就查了一下,刚才贾全给了消息,说毫无关联,你可愿见他一见?”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又拿了一串烤羊肉。 贾全马上就去叫人,方醒看到朱瞻基挑的是一串肥瘦相间的羊肉,就笑道:“你倒是会吃,不过最好少吃肥肉,不然以后难熬。” 朱瞻基一怔,随即想起方醒以前对他身体的判断,就毫不犹豫的把这串羊肉递给了方醒。 方醒接过来笑道:“你这是想谋害我啊!” “你瘦。” “瘦个屁!要不是去了一趟江阴,估摸着小肚子都有了。” 两人笑着,其乐融融,一直等贾全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朱瞻基这才拿起毛巾擦擦手,然后看向来人。 来人一脸的恭谨,近前行礼道:“小的杨田田见过殿下,见过伯爷。” “你就是杨田田?” 杨田田的来信方醒给朱瞻基看过,所以他一下就想起来了。 杨田田点头道:“正是小的。” 朱瞻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在上元县做小吏,感觉如何?” 杨田田拘束的道:“殿下,小的做了这段时日,感觉……上官不作为,小吏到处乱伸手,若不是这里是金陵,估摸着百姓就要遭殃了。” 这是实话,朱瞻基微微点头,然后问道:“你可失望了吗?” 杨田田茫然的道:“嗯,是的殿下,小的觉得失望了,一心想做事,却被……” 随即他面露毅色道:“不过殿下,上元县有两个也是学了科学的小吏,小的三人现在经常聚在一起商谈遇到的难事,还探讨一番学识上的问题。” 哎! 方醒皱眉说道:“莫要结……罢了,科学势小,若是再不抱团,迟早会被全灭。” 朱瞻基点头道:“是这样。科学目前不过是散兵游勇,若是不抱团,被一一击破的可能性很大。” 随后朱瞻基就问了一些地方上的事,问的很细致,而杨田田也把自己知道了都说出来,只有方醒在边上慢悠悠的吃着烧烤,喝着小酒。 而辛老七却没有那么轻松,他带着人在大宅院里布置暗哨。 “七哥,没人敢来这里吧?” 小刀觉得这里有一百余人的斥候百户,还有朱瞻基的侍卫,谁敢来冒险? 辛老七沉声道:“陈胜铎进了这里,若是有人心虚,说不准会来冒险灭口,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方五点点头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城中有孙越的五百骑兵在,他们只能用小规模的人手来动手……”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传来,辛老七摇摇头道:“那个安纶是搞什么名堂?歇一阵打一阵,这是毛病啊!” 方五面色古怪的道:“那个安纶好像挺喜欢自己上手的,而且最喜欢抽鞭子,据说百抽不厌。” “艹!” 方醒的神色同样古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6章 问责,安抚,意外 春天的夜是妩媚的,你仿佛能听到那些植物在夜间生长的声音,所以若是胆小,建议你晚上不要在植物多的地方待着。 而这世上终究是胆大的人多,所以就来了。 几个黑影在围墙上飞快的跳下来,由于是黑衣,所以不是盯着看,基本上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这几个黑影观察了半晌,然后才悄然摸向了前院。 前院就是审讯和关押的地方,为此朱瞻基出门基本上走后门。 几个黑衣人到了前院,避过了一队巡查的斥候,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关押人犯的地方,然后把窗户纸捅破,往里面看了看。 可惜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一人撬开了窗户爬了进去。 外面等待的几人屏住呼吸,生怕被前面的斥候发现。 “噗!” 里面传来了一声闷响,外面的三个黑衣人不禁面露喜色,正准备接应同伴回来时,周围却大放光明。 …… 第二天外面就盛传着有贼子进了太孙殿下住所的消息,顿时自觉有资格的人都来到了大宅院去请安问好。 门口一大堆人,好在都不敢造次,所以没有发生什么冲击事件。 这些官员都一脸的忧心忡忡,仿佛里面是自己的亲爹病了。 等贾全出来后,这些人不用人指挥,自动按照官阶排好队。 贾全冷冰冰的道:“六部尚书和都查院的进来,其他人各自回去,殿下平安无事。” …… 等看到朱瞻基完好无损的坐在正堂里时,曲胜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这些贼子大胆包天,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臣以为必然是有关联。”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方醒在边上看到的全是忧心和愤慨,无一例外。 “我无事,贼子被擒,也没有招供。” 朱瞻基的声音有些冷,“那些乱臣贼子总以为自己能藏在背后下黑手,可却把别人当做了傻子!蠢货!” 朱清的额头上已经见汗了,本来他们只是配合朱瞻基行事,还能保有一些独立性,可昨晚的事一出,无人幸免,都是失职。 所以现在无人能在朱瞻基的逼视之下坦然。 “金陵六部,丁普得过且过,在混日子!” 朱瞻基居然敢给这些重臣们下评语? 方醒有些惊讶,然后微笑。 而丁普已经躬身在请罪了。 朱瞻基看着他,然后目光缓缓转到朱清的身上,“刑部荒谬,陈不言的一封信,你朱清就能亲自去帮他的亲戚翻案,何其的会做人!可惜却不会做臣子!” 此话一出,不管朱棣是否赞同,除非他想废掉朱瞻基的太孙之位,否则丁普的仕途就算是彻底完蛋了,而且还会被追究罪责。 丁普的面色煞白,躬身退到了外面。 朱瞻基的目光转向郑多勉的身上,淡淡的道:“都查院几年毫无成绩,这是准备在金陵养老吗?” 郑多勉躬身道:“殿下,臣御下不严,以至于人心散漫,臣已经上了奏章请罪。” 朱瞻基冷笑道:“皇爷爷只看罪责,你御下不严,那便是不称职!” 郑多勉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躬身退出去。 剩下的三人都面色沉重,仿佛是在为那出去的三人默哀。 朱瞻基说道:“曲胜算是中规中矩……” 这话里有未尽之意,曲胜唯有拱手请罪。 “钱均骅算是干员,不过却不够精细,否则那些工程中的贪腐应当能查到。” 钱均骅心悦诚服的道:“殿下,臣知错了。” 最后就是周应泰,他的表现算是不错,至少能看到浪子回头的姿态。 朱瞻基皱眉道:“兵部需要整顿,不要浮于形式,南方虽然没了外患,可若是有匪徒怎么办?各地的治安也得要关注,一群懒散的兵将如何能保住一方平安?” 周应泰躬身道:“臣知罪,请殿下放心,半年之内若是没有成效,臣自动请辞。” 这个表态很坚决,朱瞻基的面色稍霁,说道:“这番话我可是要禀告给皇爷爷的,若是不能见效,你自己知道后果。” 训斥完了,就该缓和一二。 朱瞻基笑道:“此次南下算是功德圆满,北征在即,我也不能多留,最多三日就得回京。” 曲胜说道:“殿下,说到北征,臣却没接到调运粮草北上的通知,这是为何?” 朱瞻基说道:“奴儿干都司产粮不少,还有土豆已经在边墙一带广为种植,大明,不缺粮了!” 瞬间曲胜难掩失望之色,北方的粮食一旦能够自给自足,南方就只剩下了税赋的优势,可以后呢? 方醒笑了笑,对曲胜看向自己的探究眼神回之一笑。 以前的北方面临着草原异族的威胁,还有天气的差异,所以发展速度远远落后于南方。 可以后会渐渐的不一样了,北方有资源,有发展工业的资源。 朱芳那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技术,只等时机一到,北方将会渐渐的脱胎换骨。 南方一直在傲娇着,等这份傲娇被打下去之后,大明才会均衡。 再抚慰了几句之后,朱瞻基就结束了这次接见。 曲胜走到门外,看着朱清等人目光茫然,就叹道:“走吧,至少在朝中换人之前,把事情处置好,也是一个将功赎罪的办法。” “哎!” 周应泰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几人一起向外走。 一路沉默着,等到了大门处时,曲胜看到费石带着人从两侧走来,就皱眉问道:“何事?” 费石盯着他冷笑不语,及近,就在曲胜心中惊慌时,费石大喝道:“拿下!” 曲胜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脑海一片空白。 “噗!” “费石,你想干什么?你这个酷吏,你想干什么?!” 曲胜浑身都在颤抖着,特别是脸上,整个脸就像是抽筋般的在抽搐。 等他醒悟不是自己被抓时,这才僵硬的转过身来…… “费石,本官要去殿下那里控诉你这个酷吏,畜生!” 所有人都愕然的退后,看着被扑倒在地上的周应泰在叫骂挣扎。 曲胜的嘴角颤动一下,呆呆的问道:“是……是他?” 费石站在边上,冷笑着道:“正是他。” 曲胜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蠢人,“可周应泰这段时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啊!” 周应泰这段时间堪称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整日操劳,连曲胜都觉得自己以前误会了他。 两名锦衣卫把周应泰捆住,然后拎起来,费石说道:“周大人,昨夜那些人没招供。” 周应泰的身体一颤,死死的盯着费石,说道:“那为何要拿本官?” 费石阴测测的道:“无他,有人撬开了陈胜铎的嘴。” 周应泰嘶声道:“不可能,陈胜铎意志坚定,他疼爱自己的儿子,而他的儿子现在就在本官的手中,他如何敢开口?” 费石来拿人,就是代表着朱瞻基已经拿到了证据,所以周应泰心中绝望的同时,内心就被懊悔和不甘给填满了。 费石的神色有些古怪的道:“有人有这个本事。” 安纶的变态让坚强的陈胜铎都承受不住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7章 动静太大了,有人看不过去了 刘观很羞愧,一见到方醒就自嘲道:“本官被那陈胜铎的软弱给骗了,谁知道这人居然是深藏不露,惭愧。” 方醒正在写奏章,闻言把笔一搁,说道:“此人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一旦京城拿下了陈不言,抄家必然能抄出东西来。只不过这人为何笃定陈不言能翻身呢?真是可笑。” 刘观坐下,面带忧色的道:“金陵六部被拿下了三部,都查院的郑多勉也未能幸免,殿下太急了呀!应当等陛下处置才是。” “你在担心什么?” 朱瞻基此行下来带有立威的用意,拿下三部在方醒看来不算多,若不是礼部尚书全然是在混日子,没具体事务做,那也可以拿下。 刘观看看门外,身体前驱,低声道:“你别忘了科学,殿下亲近科学这不是什么秘密,而此次一家伙拿下了三个尚书,一个左都御史,下面的官吏更是被抓了三百余人,兴和伯,别小看了南方人啊!” 方醒冷冷的道:“六部被打了三部,还有谁敢兴风作浪?” 刘观苦笑道:“实话实说,若不是担心以后被牵连,本官是不愿意说的。” 方醒的面色不变:“刘大人请说。” 刘观盯着方醒,缓缓的道:“打下三部尚书不打紧,就算是全打下去也不打紧,兴和伯可知……科学如今在南方的传播吗?” 方醒已经明白了,他说道:“可那也只是在那些一生都无法进学的普通百姓周围传播,难道……” 刘观坐直了身体,似笑非笑的道:“兴和伯,百姓学了科学……你让那些士绅和官吏怎么去管治他们?” 方醒依然面无表情,刘观叹息道:“兴和伯,科学的几本书本官也算是走马观花的看过了,果然于开智有大用,百姓开智……官吏奈何……而且,你这置先圣于何地?” 方醒笑了笑:“南方文风鼎盛,传言每村皆有村学,难道还怕科学这个散兵游勇吗?” 刘观的身体后仰,夸张的嘶嘶吸气,斜睨着方醒道:“可这次南方之行动作太大,兴和伯,立威不是这般立的,殿下亲近科学不是什么秘密。六部去了三部,外加一个左都御史,几百官吏被抓,兴和伯,这是在干什么?” 这话听着像是在质问,可方醒却只是微笑着,不知道刘观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来主动示好。 刘观坦然的道:“这是在捅马蜂窝,本官弄不好也会被南方文人们记恨,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本官也得劝劝,不过却……晚了。” 捅了马蜂窝是啥结局? “官员们在逃过一劫之后,他们会害怕,害怕什么兴和伯自然清楚,所以……他们不会动作,可南方人杰地灵,多有威望高的士绅,这些人才是南方的实际控制者,兴和伯,不可小觑啊!”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这只是一次碰撞罢了,而且只是一次试探性的碰撞,方某期待已久……” 北征在即,朱棣的身体也在走下坡路,方醒早就想找个机会和南方的文人们碰碰,算是一次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线,也告知自己的底线。 方醒走到门外,看着太阳高照,笑道:“这人就像是一年四季一般,没有一帆风顺的,今日艳阳高照,明日有可能就是大雨倾盆……” …… 南方从来都是中原的大后方,从前宋开始,除非是亡国前夕,南方都是歌舞升平。 而这种环境也让南方的商贸发达,有了钱之后,必然是要读书的,于是各地的学校密布。 应天府有一位教授,注意,这个教授可不是国子监那等教授,他的编制在应天府,是唯一的教授。 从九品,看似很低,可此人早年间辗转于南方各地担任教授,直至六十余岁,子孙们担心他的身体,苦劝,这才退休在家。 这样的人看似不起眼,可当言秉兴六十大寿时,从大明各地赶来庆贺的人几乎把言家给淹没了。 这是言秉兴退休前的一次大聚会,也是他为子孙们铺路的一次寿辰,至此他就半隐退在家中。 年纪大了要懂得养生之道,所以言秉兴每日起床后就会在院中散步,而陪同的就是他刚纳半年的小妾飞燕。 言秉兴的脸永远都是在板着,长期的教授生涯让他不怒自威。三缕长须飘飘,两边嘴角弯下,一般人看到就会感到心中发虚。 不过飞燕却不会,十七岁的年龄,青葱般的人儿,那窈窕的身材让言秉兴的脸上多了些许柔情。 “老爷,您昨夜可没睡好,吃了早饭便歇息歇息吧。” 飞燕俏皮的歪着脑袋拦在言秉兴的身前,双手背在身后,越发的显得身材诱人。 言秉兴作势瞪眼,可飞燕却是他这半年来的心头好,一点都不怕。 “你懂什么,这是大事,老夫自然要斟酌。” 言秉兴招招手,飞燕就蹦跳过来,然后伸出小手,任由那只带着老人斑的手握着。 吃完早饭,言秉兴叫人唤来大儿子言鹏举,然后言鹏举就亲自去套了车,陪着老父出门。 言鹏举很稳重,他目前在金陵国子监担任五经教授,职位不高,但有言秉兴的面子在,从祭酒到下面的杂役,无人不给他面子。 不过到了大宅院的外面时,守门的却是朱瞻基的侍卫,却不知道言家的名气。 “殿下正在处置政事,无暇见客,请回吧。” 言鹏举愕然,在金陵城中还没有不认识他家的,可…… 身后一阵干咳,言鹏举赶紧去扶了老父下车。 言秉兴穿了一身青衣,近前拱手道:“原应天府教授言秉兴请见殿下,还请通报。” 侍卫看到言秉兴的气质后就收起了轻视,点头道:“且等着。” 没多久侍卫回来,点头道:“言先生请进。” 言秉兴微微颔首,在言鹏举的搀扶下进了大宅院。 等在前厅见到朱瞻基和方醒后,言秉兴看都不看方醒一眼,只是恭谨的给朱瞻基行礼。 朱瞻基开始也不知道此人,后来还是费石介绍,才知道言秉兴的跟脚,所以才拔冗相见。 “言先生请坐。” 对年长者,不管是谁,总会给予优待。 言秉兴坐下后,拱手,目光炯炯的说道:“殿下,老夫听闻殿下欲大兴科学……” 朱瞻基微微一笑,说道:“言先生此言何意?” 上位者不要轻易表态,不然就是把柄。 言秉兴的双眼微眯,就像是他以前看着那些犯错的学生般一样,“殿下,所谓科学,老夫也见过,却是蛊惑人心之学,若大兴此道,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长久下去,大明危亦!” 方醒在看着言秉兴,看着他一番话就把朱瞻基的回避战术给顶回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8章 刑讯高手有安纶,背后下手言秉兴 感谢书友:“aen sea”的万赏! …… 言秉兴的大胆倒是出乎了朱瞻基和方醒的预料,这个问题朱瞻基不好表态,于是方醒就说道:“言先生想让人心复古吗?哪个古?” 言鹏举在边上束手而立,闻言忍不住就说道:“当然是三代之治!” “住口!” 言秉兴勃然大怒道:“殿下和兴和伯的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回过头,言秉兴说道:“小儿无知,妄言了。老夫之意,在于民心淳朴,不为利所诱。兴和伯以为然否?” 方醒笑了笑:“人心不足是常态,当以道德为约束,以律法为标尺,一味去愚昧百姓,那是在害怕。本伯就想问问,言先生……还有那些人,你们在害怕什么?” 言秉兴起身行礼道:“兴和伯辱我名教过甚,殿下,老夫告退。” 老狐狸啊! 朱瞻基点点头道:“贾全送送言先生。” 言秉兴拱拱手,板着脸就出去了。而言鹏举却被刚才的话给惊住了,一时间忘记去扶着老父,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跟了出去,甚至还没有言秉兴的腿脚灵便。 朱瞻基等这对父子出去后,眸色微冷,说道:“倚老卖老!” 方醒取笑道:“他若是不倚老卖老,连我的面都见不着,更别想见你。” 言秉兴看到方醒言辞犀利,果断的马上告退,这便是不计较一时的得失。对时机的把握堪称是恰到好处。 “他怕激怒了你,若是和我单独相对,肯定会和我辩驳一番。” 方醒丢下了此事,只关注着周应泰的口供。 临时开辟的刑讯室里,墙壁上还有一幅字画。周应泰被绑在椅子上,而椅子被几根绳子固定在屋子中间。绳子延伸到各处固定,而中心的周应泰看着就像是一只蜘蛛。 当看到安纶出现时,周应泰苦笑道:“安公公是来看周某笑话的吗?” 安纶的脸看着白白嫩嫩的,他舔舔嘴唇道:“周大人,听闻你不愿意交代,咱家这是来侍候你的。” 周应泰好歹是原金陵兵部尚书,所以开端就是问话,等问话无果之后,安纶就上场了。 “本官不知道,只是……只是与那陈不言有旧罢了。” “好!好汉子!” 安纶的眼中多了几道血丝,他伸出手去,有人送上了皮鞭。 手中握着皮鞭,安纶笑吟吟的道:“周大人,接下来咱们好好的亲近一二……” “啪!” “啊……” 费石就在外面,听到惨叫声,他摇摇头道:“接下来是什么?” “大人,接下来……安公公会用火钳和钢针。还有……木棍。” “嗷……” 费石打个哆嗦,再也不想听里面的声音,疾步离去。 “大人,这等审讯之法也只有安公公用了才有效。” “为何?” “因为安公公的神色实在是太那个啥了,下面的兄弟们学不来,吓不到那些人犯。” 费石幻想了一下安纶吐着舌头,用绿色的眼珠子盯着周应泰的场景,不禁加快了脚步。 “交给他了,玛德!这家伙算是立功了,弄不好能调回京城去。” 还没到午饭时间,周应泰的口供就到了朱瞻基的手中。 “安纶不错。” 朱瞻基看到上面的人名,满意的道:“二十余人,最低的都是主事,算是大案窝案了。” 方醒接过看了看,原来周应泰在金陵任职有些心灰意冷,于是难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在兵部动了些手脚,拿了些好处。 这等事情再普遍不过了,可周应泰大概是颓废久了,收尾时不干净,结果被一个小吏发现了,就把这事当做把柄告诉了陈胜铎,而后就顺理成章了。 朱瞻基冷笑道:“地方上所谓的士绅最喜欢的就是这等手柄,拿住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想想,一个官员一辈子都得被你拿捏在手中,那好处能有多少?” 方醒觉得他有些偏激了,就笑道:“最多的还是狼狈为奸,至于官员的手柄,没那么容易拿。” 朱瞻基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士绅本就可以参与管理地方,接触多了之后,作为地头蛇的他们,自然可以轻易的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次南下之行让朱瞻基对大明的吏治彻底的失望了,午饭后他写了一封信。 皇爷爷,地方上的官吏大多贪鄙,少数有操守的只能独善其身,若任由这股风气蔓延,不出百年,大明的吏治就会彻底崩塌,无可救药! 这边在忧国忧民,而方醒却已经被气笑了。 “伯爷,那个杨田田刚才被除名了。” 费石很尴尬的送来了这个消息,然后如愿的看到了方醒的怒火。 “草特么的老东西!” 这一刻方醒的眼中全是杀机,他是真的想宰了那个当面倚老卖老,然后背后下黑手的言秉兴。 费石尴尬的道:“伯爷,可要告知殿下吗?” 在费石看来,上元县此举就是在打朱瞻基的脸,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方醒摇摇头道:“这些人是在看着陛下,然后看太子,至于太孙,他们认为还得几十年,所以……” “伯爷恕罪!” 费石跪地,冷汗瞬间从鬓角滑下。 这等话私下可以说,可他和方醒的地位却不对等,而且他也算不得方醒的心腹,听了不一定是好事。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此事私下议论的多了去,只是没人敢告诉陛下,否则就是大狱。” 费石点点头,这事儿不会有人告诉朱棣,哪怕是朱瞻基都不会说。 “太残忍了啊!” 方醒唏嘘道:“陛下眼下着力于北征,如若不然……” 这些人大抵都认为朱棣没几年了,等朱高炽一上台,自然是四海升平,万众欢呼。 而朱瞻基?还得等啊!等一等的,这人自然就会被打磨的再无棱角,就如同此时的朱高炽一般的圆润。 费石不敢想,看到方醒在沉思,就悄然退了出去。 到了前面,安纶正在院子里踱步,看着就像是那啥…….刚从青楼中出来的嫖*客。 “安公公立下大功,可喜可贺呀!” 费石不情不愿的祝贺着,安纶止步,面上还带着些许潮红,淡淡的道:“费大人,咱家并未利欲熏心。” 费石一愣,觉得此刻的安纶居然有些沧桑,就说道:“安公公此次回京有望,是好事。” 安纶摇摇头,嘴角翘起,眼中有厉色闪过,声音也尖利了许多:“咱家心中有事,就不多聊了,费大人,告辞。” 费石拱拱手,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太监了。 “伯爷出行,准备一下。” 这时有人来禀告道,费石一怔就问道:“伯爷去哪里?” 这话有刺探的嫌疑,不过来人还是说了:“伯爷要去上元县。” 费石呆呆的道:“这事闹大了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79章 兴和伯审案 感谢书友:‘老鱼头’的三个盟主打赏! 言秉兴上门挑衅,然后出门就下黑手,这等手段当真是凌厉。 他依仗着自己的老资格,而且学生遍天下,若是朱瞻基或是方醒敢动他,那便是千夫所指。 朱瞻基目前的状态自然是不适合被千夫所指的,所以言秉兴笃定方醒必然会忍耐。 方醒是得忍耐,不然就是不顾大局,把朱瞻基陷入更被动的局面中去。 可他却忍不下这口气! 上元县,县衙。 袁杰几乎是要疯了,他揪着县丞张迈的衣襟,眼睛发红的问道:“谁干的?说,谁干的?” 张迈的眼神飘忽,说道:“大人,此事……先是那杨田田打了同僚,都断手了,然后下面的人报了上来,下官本想等大人回来再处置,可……” 袁杰怒道:“可是趁着本官不在,你等就借了名头逼走了杨田田?” 张迈眨着眼睛道:“大人,确实是那杨田田先动的手啊!” 袁杰松开手,气咻咻的道:“那方醒就在金陵城中,你等胆大包天,当真以为那人是吃素的不成?告诉你,此事本官是万万不会认下的。自己惹的事,自己兜着!” 张迈从容的整理着衣襟,淡淡的道:“大人,大不了就是责骂罢了,此事……” 这时外面有小吏跑进来,慌张的道:“大人,那兴和伯来了。” 张迈冷笑道:“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袁杰同样是在冷笑,他阴测测的道:“那兴和伯有个名号你怕是没听说过,宽宏大量!你这是被人坑了还乐滋滋的帮人数钱,本官佩服之至!” 张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方醒已经带着家丁们闯了进来。 袁杰马上就表明了立场,他拱手道:“兴和伯,下官刚到县衙,不及远迎,还请恕罪。” 方醒的目光一转,盯住了张迈,冷喝道:“你是谁?” 张迈的衣襟还在有些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人刚揪着,所以方醒一联想,马上就明白了。 张迈的身体陡然站直,眼神坚定的拱手道:“下官上元县县丞张迈,见过兴和伯。” “县丞?” 方醒大喇喇的走过去,坐在主位上,等袁杰和张迈一转身时,才发现主动权已经不在了。 上官坐于上,下官…… “站着!” 方醒冷冷的道:“杨田田所犯何事?谁来给本伯说说?” 袁杰苦笑拱手,张迈昂首道:“那杨田田今日突然发狂,打断了一衙役的手臂,下官见状本想按律处置,可想想终究要给年轻人一条活路,于是只是赶出去作罢。” 方醒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杨田田还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了?” 张迈一怔,觉得这话头不好,就强笑道:“下官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好!” 方醒抚掌道:“既然是秉公办事,那本伯今日便来审一审。” 张迈面色微变:“兴和伯,这可是上元县之事,再说还有应天府……” 袁杰冷笑道:“兴和伯此次南下乃是监察吏治,有何不可?” 张迈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再说下去,方醒就可以当场拿下他,而罪名就是藐视上官。 “袁大人。” 袁杰听到方醒召唤,一个激灵,“兴和伯,下官在。” 方醒说道:“把当事人都招来吧,本伯亲自问话。” 袁杰赶紧出去,到了外面叫来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小吏,就吩咐了下去。 可那小吏等他进去后,就悄然转了个弯…… 县衙前面的厢房中,杨田田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个同是学了科学的小吏在边上黯然。 “别难过了,我回去大不了就重新种地,村里的人再笑话我也不怕,这人啊!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管别人干什么!” 杨田田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当初出来时他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所以就毫不犹豫的从药铺辞工了。 等回到村子里,那些眼神和闲言碎语他倒是不怕,可家人却…… “杨田田。” 杨田田看到门外那人,就说道:“陈生,什么事?” 门外的小吏面色紧张的道:“袁大人回来了,执意要判你的罪,张大人让我告诉你,赶紧走,这边他自然能拖住,等过几天事情平息了再出门。” 那两人一听就急了,劝道:“田田你快走,张大人今日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吴挺,若是吴挺再闹起来,你在场事情就压不住了,快走快走!” 杨田田一怔,突然笑了笑,把打好的包袱解散,起身道:“陈生,张大人于我有大恩,我岂能陷他于不义?一人做事一人当!” 那小吏皱眉道:“你傻不傻,只要张大人拖住袁大人,几日之后这事自然就烟消云散了,你这时候去,不是害了张大人吗?赶紧走吧!” 杨田田看着他,良久突然笑道:“陈生,我记得与你有过几次争执,而且你的性子是睚眦必报,所以,你为何那么好心?” 陈生面色大变,突然转身就跑。 “小人!” 杨田田看到那两人还在迷茫,就说道:“此事必然是有了转机,那陈生传话让我跑,只要这一跑,我就成了畏罪潜逃,傻子才信!我且去看看。” 刚出去,就看到陈生被人反剪着双手往里走,杨田田笑道:“那是兴和伯的人,伯爷来了。” …… 正堂之上,当看到陈生被方五拎进来时,袁杰皱眉道:“本官不是让你去叫人吗?怎地被人拿了?” 方五笑道:“老爷,此人突然往外逃,小的们看到就顺手擒了下来。” 袁杰毕竟也是久经宦海,面色微变道:“好你个陈生,说!你是谁的人?” 陈生抬头,喊冤道:“大人,小的去通知那杨田田,谁知道他说不想干了……” 方醒看到杨田田出现在门外,就笑吟吟的道:“编,你继续编,对,请继续你的表演。” 袁杰大怒,上前几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这个畜生,枉本官平日里对你信任有加,你居然和别人有了勾结,说吧,是谁?否则兴和伯在此,你难道想去缅甸那等瘴气密布的地方吗?” 方醒微微点头,觉得袁杰这人还是有些意思,只是对身边人失察而已。 那陈生的眼珠子乱转,方醒看到后就摇摇头道:“你不说也罢,回头就当做此次肃贪的成果跟着回京吧。” “噗通!” 这句话直接击溃了陈生的心理防线,他跪下道:“伯爷,是今日小的恩主发话,让小的要确保杨田田滚蛋……” “你的恩主是谁?” 这等小吏不用方醒,怒火中烧的袁杰就开始了审讯。 陈生看了张迈一眼道:“小的恩主乃是……张大人。” 张迈黑着脸道:“你这畜生莫要胡言乱语!本官何时与你有了关系?” 在上官的身边埋钉子,这个可是大忌讳,远比当众说猪是猪更大的忌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0章 上元县的狗咬狗 感谢书友:“小眼嘉”的万赏! …… 言秉兴午饭后要睡一个时辰,这个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谁都不敢打扰。 “父亲!父亲!” 言秉兴被打断了午睡,顿时那股子邪火就冲了出来,骂道:“畜生!滚出去!” 门外的人却继续说道:“父亲,那方醒去了上元县。” “畜生你……嗯?” 言秉兴的脑海中闪过上元县这个地名,然后重新闭上眼睛,说道:“无碍!你且去吧。” 门外是他的二儿子言鹏飞,他在外面急道:“父亲,那方醒下手狠啊!” “滚!” 言鹏飞悻悻的去找到了言鹏举,说道:“大哥,要是那张迈把父亲顶出来,咱们家可挡不住那个方醒啊!” 言鹏举正在看书,闻言皱眉看着他说道:“二弟,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做生意,传出去对咱们家的名声不好,你看看你,听风就是雨,怕什么?” 言鹏飞跺脚道:“大哥,若是没了生意,咱们家哪来的好日子过?父亲的那些学生们每每上门拜访,一年光是请吃饭就得废多少银钱?我要是把生意停了,保证咱们家门可罗雀!” “滚!” 言鹏举在国子监当教授,虽然享受着自己弟弟经商带来的优渥生活,却耻于提及。所以一听言鹏飞把家里的风光转嫁到自己的身上,顿时就勃然大怒,手指着外面喝道。 这是言鹏飞短时间之内被第二次骂滚了,他悻悻的道:“你们都高雅,你们都不食人间烟火,那从今日起便吃青菜豆腐罢了,还有,父亲也别再隔三差五的弄女人进家,那些跟我不是一个娘生的野种也别想用我的钱!” 言鹏举瞪着他道:“大言不惭!没有父亲和我的帮衬,你的生意早就被人给吞了!” 言鹏飞冷笑道:“罢了,我好心来提醒那方醒去了上元县,却没好报,你们自己琢磨吧,反正我也没掺和这些事。” 言鹏举的面色稍缓,说道:“那张迈……” …… “张迈,你以为否认了本伯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上元县的县衙大堂里,方醒冷笑道:“本伯多久没跋扈了你知道吗?今日就在你的身上破个例又如何!” 张迈的眼皮子一直在跳着,说道:“兴和伯,那杨田田打断了吴挺的胳膊,本官处置与他,错了吗?” 他环视一周,悲怆的道:“本官错了吗?” 左手吊着的吴挺马上跪地悲声道:“小的被杨田田打断手臂,若不是旁人拉着,小的怕是会被他打死。而且当时他叫嚣着自己在北平有人,乃是太孙……” “住口!” 袁杰面色铁青的喝道:“无稽之谈,吴挺,你若是想借此搅浑水,本官告诉你,你打错了主意。” 张迈的眼中闪过懊悔,旋即毅然决然的道:“袁大人,此事有何不可说的?有人窃取了陛下的威福,咱们就不能说吗?不能呵斥吗?” 这人豁出去了! 方醒指指杨田田说道:“这是在自说自唱吗?来,杨田田,你来说说。” 杨田田进来行礼,然后说道:“今早小的刚到,那吴挺就唤我去给他泡茶,小的泡了,可他却嫌水冷,可大清早哪来的开水,就喝骂了小的,于是小的就……动了手。” 张迈的眼中闪过喜色,叹息道:“一点口角你就打断人的手臂,好狠的心呐!本官想着你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放了一马,谁知道……” 说着他瞥了方醒一眼,颇为无礼。 方醒没说话,只是看着杨田田,看着他那涨红的脸。 杨田田的身体微颤,突然闭眼道:“伯爷,袁大人,吴挺出言辱及小的父母,小的若是不动手,那便愧为人子!若是处置,小的没有怨言。” 吴挺马上驳斥道:“大人,杨田田满口胡言!小的只是骂他做事不精细,何曾有辱骂他的父母?” “你倒是能说会道,不知道送进宫去,能不能让陛下开颜……” 方醒冷冷的看着张迈,突然喝道:“那刚才逃跑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方五走过来把陈生按倒在地上,然后说道:“老爷,先前小的叫他止步也不听,擒他的时候还挣扎了一阵。” 这话纯属瞎扯淡,在家丁们的手中,陈生这等人哪有反抗的余地?不过是看不顺眼想收拾他罢了。 陈生伏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正哀嚎着。 “伯爷,方才小的正在收拾包袱,陈生来说是袁大人回来了,听闻张大人放过了小的就勃然大怒,然后张大人叫他传话,让小的快跑,等过几日就无事了……” 张迈冷冷的道:“这里面怕是有些出入吧,否则……这便是大罪。” 陈生听到这个顿时就慌了,忍住膝盖的剧痛喊道:“杨田田,你血口喷人!你……” “闭嘴!不然本伯让人你敲掉你一口牙!” 方醒冷漠的盯着陈生,方五把长刀连着刀鞘解下来,狞笑着,只要方醒一句话,他就会用连鞘长刀敲掉陈生的满口牙。 陈生捂着嘴,惊惶的看着方醒。 “那你跑什么?还有,袁大人让你去传话,可见你是他的心腹,可你口口声声的就站在他的对立面。陈生,你方才说你是张迈的人,此刻又矢口否认,反复无常,以为本伯好欺吗?来人!” “老爷!” 外面的辛老七进来了,方醒淡淡的道:“拉到门外去,打!” 这才是七寸,无需什么证词,只要拿住了张迈在袁杰的身边埋钉子的事实,这就是一锅烩。 张迈想说屈打成招,可发话的是方醒,他没有资格说这话。 辛老七单手拎着陈生往外走,陈生一路叫喊着:“救我!救我!” “啪!” 当外面传来杖刑声时,方醒突然指着张迈道:“拿下他!” 张迈面色大变道:“兴和伯,我乃朝廷命官,你不能私下……” “啪!” 袁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和方醒同一立场,上去就是一耳光,喝骂道:“畜生!本官待你不薄,可你就是用这种手段来报答本官的?畜生都不如的狗东西!” 这时辛老七又拎着陈生进来了,不屑的道:“老爷,只是打了三棍,这人就招了。” “伯爷,小的早就被张迈给收买了,好处是十贯,张迈令小的在袁大人的身边收集他说过的话……” 这等腌臜的事方醒听了无趣,只是盯着张迈,冷笑着。 既然敢来惹他,那不反击如何能畅快? “……以上都是属实,先前小的被杨田田给识破了就想跑…” 张迈跪在地上面色煞白,却闭口不言。 “不说话就以为能无事吗?” 方醒微微眯眼道:“去拿了他的家人,告诉陈大人,多了一个人犯,回京的船位预留一些出来。” 说完方醒看到张迈依然不肯开口,不禁赞道:“果然是铁口铜牙,希望你能在锦衣卫和东厂的手中熬过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1章 有仇必报 感谢书友:“吃飽還餓”的五万打赏! …… 张迈在被拖出去之前绝望的道:“是言秉兴,是言秉兴!” 方醒的眼中利芒闪过,问道:“可有证据?” 方五止住脚步,张迈喘息着苦笑道:“若是有,先前下官就认罪了呀!他就派了个仆役传话,说是上元县有的小吏行事不端庄,影响太坏了……” 方醒愕然,然后说道:“你们这如同是暗语般的话……有意思吗?不过你揣摩别人心思的能力倒是炉火纯青了,可惜却是自作聪明。” 张迈止不住的苦笑道:“是,下官是在自作聪明,不过言秉兴最反对科学,他叫人传这话,下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后来下官没敢下死手,只是想把杨田田赶出去就是了,谁知道伯爷您却……” 方醒摆摆手,方五便把他拖了出去。 袁杰颓然道:“伯爷,官场险恶,下官真是怕了!” 方醒淡淡的道:“此次你是受害者,有人会来安抚你,嗯,就这样吧。” 方醒不会说什么杨田田不错之类的话,但袁杰不是傻瓜,必然会有所补偿。 若不是杨田田这事,他身边被张迈埋下的钉子就会变成定时炸弹,哪天就能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方醒起身出去,和杨田田也没有交流。 袁杰当然知道这个意思,一边送方醒一边说道:“杨田田受了委屈,阴差阳错还帮下官把杨生给揪了出来。而且他平日做事勤勉,可为楷模。” 方醒微微点头,径直出门走了。 袁杰回身,看到杨田田拖后几步,看着方醒的背影,眼中水光盈盈,心中就一动。 这是个重情的年轻人,重情好啊!重情才能给机会! “杨田田,好好干!” 袁杰过去拍拍杨田田的肩膀,然后自己去生闷气。 动不了言秉兴啊! …… 方醒回到住所,把事情给朱瞻基说了。 “不要脸的老东西!” 朱瞻基气得够呛,眼神闪烁,大概是想私下弄言秉兴。 方醒劝道:“无需动怒,查一查,让咱们的人去查一查,若是他言家行的端,坐的正,那我没话说,只当做是道不同处置,若是有问题,呵呵!” 随后方醒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费石,费石大喜,这是心腹才能承担的重任啊!于是他回去就敲打了一干手下。 结果第二天费石就带来了好消息…… “言秉兴在担任教授时,在外面有个私生子,那女人原先是秦淮河里做买卖的,后来和言秉兴悄悄的好上了。那女人生了个儿子,言秉兴却不敢接进家,担心会毁了自己的名声,开始还每月给些钱粮,后来干脆就不给了,派人去威胁了那个女人……” 方醒听完就说道:“此事不要告诉殿下。” 费石心领神会的道:“殿下怎会去管这等腌臜的事,下官明白的。不过伯爷,咱们弄不弄?” 方醒笑了笑…… …… 言秉兴对张迈的死活不关心,只是有些悻悻然方醒出手的速度和果断。 这日他叫了老大言鹏举来说话,把此事的始末交代清楚,最后略带得意的道:“为父只是派人去暗示了一下张迈,他方醒知道是为父的手笔,可却无可奈何,想想都觉得畅快啊!” 言鹏举笑道:“若论手段,方醒怎会比得过您,不过是幸进之徒罢了。” 言秉兴点头道:“他是机缘巧合投了殿下的缘,不然此刻还在北平乡下种地呢!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你且等着看为父的话应验的那一日。” 言鹏举说道:“父亲,陛下的身体在两次重病之后,听闻不大好,哎!” “嗯,我等当祈祷神灵护佑陛下。” 父子俩的语气沉重,可脸上都带着笑容。 言秉兴知道这等话题不可多说,就吩咐道:“这几日上门的人会比较多,你国子监的假期也该结束了,回去吧,为父也会闭门拒客。” 言鹏举领会了意思,“父亲,那些人看您在和方醒碰了一次之后闭门不出……以后咱们家在南方的名气就越发的大了。” 言秉兴皱眉道:“有的事做得说不得,你还浮躁了些,早些回国子监去。” “是。” 言鹏举起身告退,准备马上回国子监销假。 言秉兴抚须看着大儿子远去,满意的点点头。 二儿子隐蔽经商,大儿子在国子监教授学生,这样的组合虽然看似很不打眼,可这却是言秉兴根据两个儿子的天资做出的决定。 “第三代啊!希望都在第三代!” 言秉兴想起自己那几个好学的孙子,不禁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代积累之下,第三代只要能出一个进士,那么言家发达的机会就要到了。 “厚积而薄发,岂是那等暴发户可比的?哈哈哈哈……呃!” 正畅快大笑的言秉兴,看到大儿子疾步回来,而且面色惨白,就喝道:“何事?” 言鹏举好歹饱读诗书,养气功夫了得,能让他这般失态的,必然就是大事。 言鹏举近前,看了一眼两个丫鬟,喝道:“你们先退下!” 听到这话,言秉兴的心一沉,然后挥挥手。 等丫鬟出去后,言鹏举低声道:“父亲,那对贱人来了!” 自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言秉兴瞬间就崩溃了,他的下巴在颤抖,他的手臂在颤抖,渐渐的,全身都在发颤…… “父亲!” 言鹏举看到老父的反应不禁大急,急忙握住他的手。 言秉兴死死的盯着言鹏举,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惊。 羞怒、煞气、不敢相信…… 言鹏举心中一惊,然后手腕一紧,他低头一看,那只有着零星老人斑的手此刻青筋毕露。 “赶出去!马上!” 这声音冷酷,言鹏举抬头,看到了一双闪动着莫名光芒的眼睛,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在坟地里看到的鬼火。 等言鹏举急匆匆的招呼着仆役去了之后,言秉兴颓然靠在椅子上,喃喃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哈哈哈哈!”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大笑,然后就是喧哗,言秉兴看到二儿子言鹏飞浑身狼狈的跑进来,就喝道:“作死呢!还不去帮忙!” 言鹏飞喘息着道:“父亲,那女人在撒泼,那小子在装可怜啊!外面的人都在同情他们,咱们……咱们怎么办?”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2章 身败名裂 不言府的大门外此刻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在门前留下了一个空档,而在这个空档中,一个年轻男子正跪在地上嚎哭着。 “爹,我是言兴啊爹!您怎么就不管我呢?您看大哥是教授,二哥有钱,就我跟着娘在秦淮河卖……艺,爹,你好狠的心呐!” 这年轻人神色哀伤,而在他身后站着个中年女人,此刻这个女人正在抹泪,却不说话。 这女人堪称是风韵犹存,偏偏还多了些楚楚可怜,欲语泪先流,让边上的人看到也忍不住…… “这女人如今还有这般姿色,可见当时言秉兴的福气。” “言秉兴以前都是板着脸,看着就是正人君子,谁知道居然还有个私生子,这真是斯文扫地啊!” “当年这个女人在秦淮河可是小有名气,后来突然就不接客了,大伙儿还以为她赎身了,谁知道居然是给言秉兴做了外室,连儿子都有了,嘿嘿!” “那孩子一看就是二十左右的岁数,言秉兴瞒的够紧的呀!” 那女人在无声流泪,听到这话就垂泪道:“当年我跟了他,后来生了孩子,言秉兴说要么噤声,要么就准备进大牢。” 卧槽! 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却被这个女人的爆料给震惊了。 “这……” 大家面面相觑,这事儿可就变味了呀!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这女人好没道理,那你往日不说,今日殿下在金陵才说,这是要闹事吗?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那女人闻言就怒了,说道:“当年言秉兴每年给了些钱粮,勉强够我母子度日,可前几年那些钱粮就没了,没了!难道要我继续去操持旧业吗?” 回过头,这女人冲着刚出来的言鹏举说道:“言鹏举,你自己说说,刚才我的话可以错处?” 言鹏举冷着脸道:“闹什么闹?当年你下药让家父犯下大错,若不是家父念着你不易,放了你一马,今日你可还能苟活?” “哦!原来是下药啊!怪不得,言先生何等的君子,怎么会和你这等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媾和,卑鄙!” 有人大抵是言秉兴的粉丝,马上就义正言辞的喝道。 那女人也不恼,只是冷笑道:“当年言秉兴是如何跪在我的面前忏悔的,你可以去问问,只说自己酒后失德,可那日他就喝了一杯酒,还是最淡的酒!” 呃! 言秉兴的学生多,每年来拜访的不少,所以他的酒量大家都清楚,绝非一两杯的事儿。 “至于说下药,你是他的儿子,你去问问他,那日我本不想见他,可他却在门外吟诗,一连吟了十余首,后来他还亲手写了留在我那,若是不信,那便看看。” 这女人说着就从怀里摸着一个小卷轴,展开后,走到人群前晒了一圈。 “这是言先生的字,确定无误。” “而且这十多首诗从未见过,可见确实是……” “哎!刚才看这女人好生丰盈,原来是卷轴在顶着,没意思了!” 展示一圈之后,这女人回头冲着言鹏举说道:“你家若是有本事那便来抢,就如同当年我儿还小时那般来抢。” “娘……” 那个叫做言兴的年轻人膝行过来,抱着女人的腿大哭着。 哎! 这女人摸着言兴的头,叹息道:“当年娘说你被溺死了,所以才得活,如今你长大了,娘带你来看看你的亲生父亲家在哪,不过你记住了,咱们不是来乞讨的,娘就算是操持旧业也能养活你,不去求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言兴仰头道:“娘,我以前误会你了,等回去我就去找事做,我来养活您。” 女人眼中含泪,颤声道:“好!我们走。” 围观的人沉默着,有人不忍的垂眸不去看这个让人悲伤的场景,有人看向言鹏举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言鹏举被这些眼神逼得胸闷,看着言兴扶着那女人缓缓而去,人群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胸闷,言鹏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喷薄欲出,憋得难受。 那对母子走到人群中间时,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手中是一张纸。 宝钞也是纸! 这是一个眼中含泪的男子,他看到女人诧异,就说道:“我当年也是被寡母养大的,可总算是没人打压,所以,你的痛苦我能理解,拿着吧,算是一个帮助,希望你儿子以后能有出息。” 女人茫然看着那张十贯的宝钞,摇摇头道:“谢谢了,不过还是算了,嗯,谢谢了。” 男子愕然,就这样伸着手,看着这对母子离去。 “噗!” 当这对母子消失时,大门外的言鹏举张嘴就喷出了一口血,然后身体往后倒去。 “大少爷!大少爷吐血了!” 管家眼疾手快的扶着言鹏举喊道,然后觉得腰间一疼,就杀猪般的叫唤起来,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在心急,不禁暗赞一声忠仆。 可管家却知道自己犯错了,因为掐他的那只手来自于言鹏举。 一片兵荒马乱中,人群渐渐散去,唏嘘声却一直在严家的门外回荡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严家算是完蛋了,名声扫地。” 远处的一家酒楼的二楼上,方醒放下望远镜,回身对费石说道:“不错。” 费石笑道:“伯爷过奖了,这等小事谁都能做。” 两人没走,等了一会儿后,有人敲门,然后等人进来,却是先前那个眼含热泪给那女人宝钞的男子。 男子堆笑道:“伯爷,大人,那对母子就在门外。” 方醒微笑道:“你做的不错,若非知情人,根本就区分不出你的身份。” 费石马上就说道:“嗯,你很好,且退下吧。” 男子满脸喜色的出去了,随后那对母女进来行礼。 方醒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年轻人眼中的贪婪微微叹息着。 那女人挤出笑意道:“大人,民妇刚才可没出错吧?” 费石板着脸道:“不错。”然后他拿出几张宝钞,说道:“三十贯,而且以后严家绝对不敢动你,此后你便安生过日子吧。” 女人跪地喜道:“多谢大人,民妇马上就回去,此后为大人立了牌位,日日供奉。” 费石的脸颊微颤:“不必了,去吧。” 那年轻人纳闷的道:“大人,小的……” 费石拿出一张宝钞:“十贯,你既然要出门做生意,本官这里会为你办好路引,马上就走。” 年轻人的眼中有失望之色闪过,却不敢再求,只得拿了宝钞。 费石警告道:“谁若是反口,秦淮河中的鱼可是吃人肉的。” 女人笑吟吟的道:“大人放心,民妇早就赎身了,稍后会去找个老实男人成亲,好好的过日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3章 关于未来 方醒站在窗前,时不时的拿起望远镜看看言家的内宅。 没多久,内宅就乱了起来,丫鬟仆役到处乱跑。 方醒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希望是言秉兴,那老东西也该受到惩罚了,最好吐血而亡。” 费石心中大悔,早知道方醒那么恨言秉兴,他绝对会下手再狠些。 没多久消息就来了。 “伯爷,言家人去请郎中,而且请的是言秉兴惯用的那个郎中。” 方醒满意的关上窗户,回身道:“那言鹏飞在大市场有个商铺,也进了徐庆他们的罐头,不过现在不要去惊动他们,让他继续逍遥。” 费石大胆的质疑道:“伯爷,大市场里的商铺全在户部的手中掌握,只需动个手脚,保证能让言鹏飞无可奈何。” 刚弄了一出私生子上门寻亲,把言秉兴气病的戏码,费石认为应当趁热打铁,把言家暗地里经商的嘴脸揭露出来,从而给言家再一次重击。 方醒把玩着望远镜,目光幽幽。 “人不可能一生都占上风,所以咱们得给自己留下余地,遇到困难时反击的余地,不然前路道阻,手段全无,那便是绝路。” 费石心中一凛,却没有悔意,点头道:“伯爷,下官知道了。” 方醒笑道:“无需紧张,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否则今日我会把言家连根拔起,让南方的文人看看什么是秀才遇到兵,当然,他们也不会和我说理,只是仗着人多罢了。” “还有,以后书院大概会有些变故,不过你无需管。” 费石心头沉重,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方醒的意思,却不敢想。 方醒离了这家酒楼,就看到了安纶,他笑了笑,等安纶过来后说道:“你可是来盯着我的吗?” 安纶摇摇头道:“兴和伯,咱家接到了旨意,要回京了。” “恭喜。” 安纶接到了旨意,那么北平那边的速度够快的呀…… “兴和伯,殿下也接到了旨意,要回去了。” 安纶的神色有些古怪,有兴奋,更多的却是黯然。 “你舍不得金陵?那我倒是可以从中周旋一二。” 安纶好歹帮了不少忙,方醒不介意伸手帮他一把。 安纶摇头道:“多谢兴和伯,咱家肯定是愿意回京的,只是想到以后会见到那些故人,咱家心中就有些激动呢!” 方醒听到他在说‘故人’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就说道:“京城最近几年会不大太平,你且好自为之。” 安纶拱手道:“多谢兴和伯提点,咱家在南边也知道,那些文人们都巴不得陛下……都是一群乱臣贼子,亏他们整日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不要脸的东西!” 方醒微笑道:“谁是君子,谁是真正的爱国,现在说了不算,且等几百年后,后人自然会给出一个评价。” 回过头方醒就问了费石关于安纶的事。 费石倒是对这个对手了解不少,“伯爷,安纶割那一刀时年纪不小了,大家只知道他家颓败了,一家子欠债太多,最后都卖身进了债主家中为奴为婢,至于安纶为何没有在内,这个谁也不知道。” 那么安纶的仇家是在宫中? 带着这个疑问,方醒去了书院。 徐方达带着学生们围拢在方醒的周围,听他说着最近的时事。 “大明给周围国家的威胁太大,所以哈列国和瓦剌联手势在必行,这一战将会决定谁是这块土地的主宰,所以大明不能败,败了就会重蹈前宋覆辙……” “所以我会去北征,嗯,为了大明不会走前宋的老路,我会去草原。” 方醒看着这些他只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新生,感慨的道:“你们在南方享受着安宁的生活,那是因为有大明的将士在捍卫着这份安宁,是用鲜血去捍卫,所以你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莫要想着读书人就高人一等,这等学生我是不认的!” 看到这些学生面带惶恐之色,方醒笑了笑:“你们读书终究是在为自己而读,只是切莫忘记了有国才能有家。” 物欲横流的时代,国家的概念被削弱了,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我感觉好的就是我该去追求的;我感觉不好的,不管是什么,那就是我所唾弃的。 “都回去吧。” 方醒点点头,他不想说的太多,免得会影响这些年纪还小的学生的心智。 徐方达陪着方醒在操场上溜达着,问道:“老师,此次北征必然凶险,您……” “有的事必须要去做。” 方醒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缓缓说道:“我喜欢大明,所以我要去捍卫它,明白吗?” 徐方达惭愧的道:“是,弟子明白了,不可只想着独善其身,若是人人都作此想,大明危亦。” 方醒看着有些阴的天空,心中却有些振奋和期待。 “我要回京了,此后但凡有重大变故,你可当机立断,就算是暂时关门也没什么。” 徐方达指指北边,方醒点点头,两人一时默然。 良久,徐方达苦涩的道:“老师,就没有余地吗?” “没有。” 方醒早有这个觉悟,“别人都当了上千年的老大,怎会给人让路?那是他们的命根子,所幸咱们的规模不大,所以不至于是你死我活。” “老师,那您一直不肯扩大规模,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一半吧。” 方醒负手道:“还是那句话,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咱们要踏踏实实的向前走,而不是想借着陛下的势来扩张,否则一旦……变故,那就是人人喊打。” 方醒侧身,拍拍徐方达的肩膀道:“兴许到时候没那么严重,所以……你有个准备就行,咱们兴许要有一个寒冬要熬。” 徐方达沉默的点点头,方醒突然笑道:“怕什么!这是暂时的,嗯,记住了,这是暂时的。” …… 方醒没有去大市场,而是去了小巷中已经关了门的神仙居,站在门外默默的皱眉沉思。 巷子里走了两个来回,方醒最终大步离去。 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有水滴落下,掉到石板上摔成了几瓣。 水滴不断滴落,直至一个男子出现,莫愁急匆匆的下楼来打开大门。 “七哥。” “莫愁姑娘,这是老爷给你的。” 莫愁接过锦盒,打开后,看到是一枚古朴的石头戒指,心跳就不可抑制的在加速,然后看向辛老七。 辛老七说道:“这是老爷家乡的规矩,拿了这戒指,便能安心。” 莫愁突然捂着嘴,泪水滑落,却不肯移开目光,只是看着锦盒里的这枚戒指。 “莫愁姑娘,老爷马上就要走了,北征在即,老爷会去看看那些哈烈人有多厉害,兴许回来会很晚。” “我等着!我等着他!” 莫愁拼命的点头,欢喜的流着泪。 辛老七点点头便走了,他还得和方醒去办事。 古朴的小巷中,斑驳的石板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那道身影一直在看着巷子的尽头,仿佛多看几眼,那里便能变出一个人出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4章 我带你去北征 感谢书友:“小眼嘉”的万赏! …… 聚宝山上,原先聚宝山卫的军营已经被拆了,留下了一片空地。 方醒带着家丁上了聚宝山,一路到了那个他一直不肯再来的地方。 坟茔上嫩草青青,几只小蝴蝶在青草间翩翩飞舞,周围树木无声。 方醒看着墓碑伫立良久,然后蹲下。 “燕娘,你像极了一个人,那是我对那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方醒伸手摸着已经有些青灰的墓碑,喃喃的道:“瓦剌人一直在逍遥,如今他们却怕了,他们怕了大明,所以去找了一个强大的家伙联盟。” “我想带着你去看看,去看看大明的虎贲是如何把敌人打成狗!” “你放心,我一直都记得你在这,以后等你的儿子大了,我会告诉他你在这,让他来看你。” 方醒的身体突然有些颤动起来,辛老七挥手,家丁们马上散到四周,留下了方醒一人。 “你的夫君已经找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错,她生了一个女儿,对你的儿子不错。” 方醒摸着墓碑道:“你若有灵,那就跟着我去,咱们一起去看看。” …… 北平,当朱瞻基的奏章到了之后,朱棣的怒火几乎把整座大殿都点燃了。 不顾杨荣的人的劝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朱棣第一时间就令东厂去抄了陈不言的家,然后…… “这个陈不言朕记得,你们都交口称赞,说是可以担国事之人,如何?” 朱棣冷着脸看着群臣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能臣?这就是你们嘴里的清廉?”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站在广场上好受了些,不过再过几个月,当夏日到来时,这里比冬天更可怕。 “无耻!” 朱棣冷冷的道:“陈不言和周应泰南北勾结,把大明的军士当做了奴隶,把工程的钱粮当做了自家的私财,一个动手贪腐,一个在边上望风,这便是朕的臣子,这便是你们的同僚,整日在朕面前说是忠心耿耿的同僚!” 群臣无语,有人甚至在心中腹诽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花花轿子人人抬,给关系好的同僚说说好话,这个是惯例好不好! 陈不言的抄家结果很吓人,在江阴老家抄出大笔财物的情况下,北平的住宅里依然抄没了十多万贯财物,连东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都在等着朕驾崩吧,嗯?” 哗啦一下,所有的臣子都跪下了。 杨荣在前方,所以看到了朱棣脸上的讥笑和不屑。 朱棣起身,昂首俯瞰着群臣道:“你们都是小人,朕在时就乖巧的和妇人一般,你们都在等着,等着朕去了,太子能让你们过得逍遥……” 朱棣的目光转动,在朱瞻基那里停留了一瞬,然后说道:“朕要北征,准备粮草吧。” 等朱棣离去,群臣这才敢起身,各自拍拍膝盖上的微尘,然后都面面相觑,随即苦笑。 朱棣对他们的心思把握的极其准确,在这等皇帝的麾下过的太紧巴巴了,还是赶紧换一个皇帝吧,不然大家都要疯了。 金忠站在原地,看到朱高炽要走,就走过去道:“殿下,要北征了!” 朱高炽愕然,然后示意两个太监松开自己,皱眉道:“是啊!要北征了。” 金忠的眼中有些异色,然后说道:“殿下,北征需要大明……万众一心!” 看到朱高炽有些不渝,金忠说道:“那哈列国在洪武年间就对大明虎视眈眈,殿下,此乃大敌啊!” 朱高炽的面色微冷,“本宫知道了。” 看着朱高炽转身,被两个太监扶着离去,金忠不禁叹息着。 “金大人,走吧。” 金忠回头,看到是夏元吉,就苦笑道:“大敌当前,大多数人却在为自己盘算,陛下却不管,本官方才站在那里,却觉得四周空荡荡的,没人了啊!维喆,你懂本官的这种心思吗?” 夏元吉心中黯然,“我知道,我也如此,感觉陛下离去之后,看着那些人,就像是……行尸走肉!” 金忠唏嘘道:“看呐!你看看那些人,他们的眼中是什么?是轻松,老夫恨不能上去扇巴掌,打醒这些畜生!” 夏元吉摇摇头道:“还有太孙在,金大人,你我还得看着太孙。” 金忠不知怎地眼泪就下来了,他也不擦,点头道:“嗯,还有太孙,老夫必然是要护着太孙,谁敢欺负他,老夫便和他拼了。” …… 朱瞻基跟着朱棣到了乾清宫,看到朱棣坐下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的心中有些酸楚,难免在脸上就带出了些情绪。 朱棣坐下后,皱眉道:“你那是什么脸?苦脸?朕好着呢!” 朱瞻基想起最近锦衣卫和东厂从北边送来的情报,就收拾了情绪说道:“皇爷爷,哈列国在躁动了。” 朱棣点点头,身体后仰,一个宫女过去给他按摩眉心。 “瞻基,你不能去。” 朱瞻基心中喟叹,知道这是为了保全以后局势的均衡,所以就说道:“皇爷爷,孙儿知道的,只是……皇爷爷,您莫要再亲自去冲阵好吗?” 宫女的手指头到了太阳穴,朱棣舒坦的呼气道:“这些你不必管,只是胡氏的肚子都大了,御医怎么说?” “皇爷爷,御医说胡氏这一胎怀相极好,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 朱棣的声音有些飘忽:“瞻基,那事你不必记在心上,朕自有处分。” 朱瞻基心中微动,“是,皇爷爷。” 朱棣笑道:“你先回来,方醒可有怨言?” 朱瞻基莞尔道:“没事,他说担心那墓碑的怨气会伤到孙儿,就把孙儿先赶回来了。” 朱棣笑了笑,挥挥手,那宫女就退到了边上。他坐直了身体说道:“你们在金陵动作太大,他这是想拖在后面,把京城里的那些怨气都拖没了。” 南方官场这次损失惨重,而大明官场一体,多少人的亲故在这次扫荡中被拿下,所以怨气必然是要冲天的。 朱瞻基先回来,那些人不敢冲着他发火,于是怨气就去了几成。 方醒是混不吝,不怕这个,可他特地这么做,不消说,这就是在为朱棣减少麻烦。 “那竖子……罢了,有他在,你以后会轻省很多。” 这一刻,朱瞻基的汗毛倒立。 “想什么呢?” 朱棣皱眉道:“朕还没有嫉妒臣下那么愚蠢,不过是想着你们以后艰难罢了。”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以为朱棣有带着方醒一起去的心思,差点被吓晕了。 朱棣看到他劫后余生的模样,不禁笑骂道:“若论造反的可能,大明比他方醒更危险的至少有三十余人,加上那些土司,他算个屁!”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道:“皇爷爷,南方的那些人失落了,大明对漕运不再那么看重,让他们失去了一层优越感,几次征伐都是在北方,他们也觉得南方成了歌舞升平之地,心情复杂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万里长征,始于足下。 三百万字了,爵士无意间看到这个数字后,感受颇为复杂,甚至是有些迷茫。 此时午后,爵士独自在家。外面的阳光不错,堪称是明媚,可屋里依然有些阴冷。 耳边听着音乐——这台该死的电脑,一旦同时听音乐和打开qq,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机,然后丢稿子,所以我要么听音乐,要么开qq,两者从不一起进行。 雅尼的‘和兰花在一起’,不知道他作出这首曲子时想表达什么,但我却只听自己感受到的,只喜欢契合自己的。 正如同码字一样,作者不能孤芳自赏。网文读者何其多也,一本书被读者从各个角度去观看,自然会被解析出无数个结论。 仓库这本书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大起大落过,只是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看的在向前走。 但却从未停止过前行,哪怕再缓慢,也未曾停步! 那是因为有你们存在,是你们带着这本书一路缓慢而艰难的在前行! 对于作者来说,一本书大抵会被分为三个阶段:开始,中间,后期。 开始时激情澎湃,脑海中无数的情节和念头,然后敲打键盘如有神,从未有卡文这种说法。 等到了中间时,整个格局呈现,这时候怎么去朝着作者(主角)心中的目标去奋进,这是个难题。 因为手法不同,有的书从中间开始,大抵就要开始纵横捭阖,这也是一本书被大多数读者喜欢的部分——收获!前面的一系列铺垫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杀戮,征服,科技腾飞,执其君王献于阙下,万众欢呼......放眼看去,环宇之内,未逢敌手! 大抵读到此处,读者们的心中大快,也是一本书成绩最好的时刻。 ...... 仓库这本书写到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老白看到书名,大抵不会打开,直接唾弃——系统流,小白文,滚粗! 而更多的书友是被仓库这个书名给引进来的,结果却发现却是在挂羊头卖狗肉——作者君,我的仓库呢? 哈哈哈哈! 开书轻慢,随意,所以成也仓库,败也仓库! 很艰难吧!写到现在,我觉得很艰难,千头万绪,虽说是纸上谈兵,但我却是慎重的,从未去单纯的追求爽快,而是力求写出我心中的那个大明。 那个巍巍皇明! 这个大明有威武而暴躁的帝王,有弥勒佛般的太子,有英气勃发的太孙。 它有贫困而刚看到一丝曙光的百姓,它有那些聚团取暖的读书人,也有心思各异的武人...... 而这一切都在那个强势的帝王面前,暂时被捏合在一起,即将发动倾国之战! 期间明枪暗箭,刀光剑影,口腹蜜剑,心口不一...... ...... 有人问:方醒改变了大明什么? 我认为是百姓的心,他用低廉的价格,在朱棣的支持下发行了科学书籍。 这是在潜移默化的在改变着这个老大帝国的底层思想,破除那些笼罩在百姓身上的‘愚昧’紧箍咒。 这才是方醒最大的成就,和对大明最大的改变,与之相比,那些对外征伐的胜利不足挂齿,真的不足挂齿! 在大明这等被儒家主宰的国度革新,必须是要从下到上,就像是春夜的细雨,丝丝缕缕的浸润到大地上。 ...... 后面很难写,因为不小心就会写的比较沉重,或是凝滞,这并非爵士的本意,而是作者被情节和人物所推动的结果。 强行扭转过来也不是不行,把后面的风格变得欢乐一些,变得爽快一下,能让大家看了大喊舒坦...... 这很容易,而且更容易写下去。 只是我秉承本心而行,强行扭转只会让我变成码字工具,而非是在把自己的心思和大家分享与交流。 所以很艰难,现在写的很艰难! 情绪的一个波动就会让我失去感觉,双手放在键盘上而无所适从,于是厌恶。但厌恶却是码字的大敌,所以自我派遣。 码字是孤独的,是自己和自己沟通,自己和自己商量。没有谁能帮助你,一切看你,而不是看老天爷! 如果说码字是一场万里征途,那么爵士才刚迈步,未来如何,无需去管,只要从第一步开始走下去,持续往下走即可。 ...... 欠债不少了,我尽力而为,今天加一更,明天看情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5章 差点打翻醋坛子(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9) 方醒进城是静悄悄的,直至到了宫门外才被发现。 “兴和伯?” 蹇义正好进宫有事,看到方醒在门外坐着,手中居然拿着个油饼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不禁就笑了。 方醒抬头,笑道:“蹇大人没试过从金陵马不停蹄的赶到北平,否则不会笑话方某的吃相。” 蹇义看看方醒灰色的头发,说道:“兴和伯此行辛苦,倒是让吏部上下折腾了许久,到今日还没有补完缺额。” 方醒把最后一点油饼塞进嘴里,几下就吞了,说道:“蹇大人,若是有个能检测清廉的东西,吏部怕是要崩溃了吧。” 蹇义强笑道:“那是……” 没多久有人出来通知方醒可以进去了,而蹇义还得等一会儿。 方醒起身拍拍屁股,大大咧咧的道:“蹇大人回见啊!” 蹇义点点头,目光渐渐的冷了。 南下打掉的贪腐官吏越多,就越是证明了吏部的失察和无能,所以今天蹇义就是进宫来亡羊补牢的。 方醒见到了朱棣,简单的把善后事情交代了一下。 “……陛下,南方官场最近很安静,也很老实。” 朱棣点头道:“朕对南下之行并无可说的,只是你最后坑了言秉兴一次,让朕甚为快慰。” 方醒没想过瞒着朱棣,就尴尬的道:“那人当面耍小聪明,马上背身就插刀,臣是气不过了,若是五年前的脾气,臣肯定会打进他家去。” 朱棣玩味的道:“你留了余地,这是为何?你别说,朕来猜猜。” 方醒低头道:“陛下,臣……有罪。” 朱棣笑了笑:“告诉你,御医说了,朕的身体能再活二十年!哈哈哈哈!” 方醒诚心诚意的道:“臣愿陛下再活二十年。” 朱棣笑声稍停,点头道:“朕知道你这话是真心的,听说你带了那块碑回来了?” 方醒说道:“是,陛下,臣当年曾经答应过她,让她莫要去轮回,等大明雄师扫灭瓦剌之后,再含笑九泉。所以臣这是兑现诺言。” 朱棣唏嘘道:“好,那些账朕一直都记得,且等此次北征一一去讨回来,你很好,你很好!” 话锋一转,朱棣似笑非笑的道:“那个女人一直在等着你,你可收了?” 方醒大汗,狼狈的道:“是,臣给了她许诺,等北征回来之后就给她一个交代。” 朱棣的心情看来不错,取笑道:“你倒是能忍住,直至今日才给了一个承诺,换做其他人,几年前就收入府中了。” 方醒唯有苦笑而已,他还不知道家里对此的看法。 …… 辛老七已经到家了,他先把此行带回来的礼物交给方杰伦,然后挠头作难。 方杰伦看着清单道:“怎么,在外面找了个?不敢回家?怕喜妹收拾你?” 辛老七无奈的道:“不是,是老爷的事。” “啥事?可是老爷找了个女人?” 方杰伦两眼放光,他对方醒找女人是无比的热衷,巴不得方醒找十个八个的小妾,然后生一堆孩子。 只是碍于张淑慧,所以他一直把这个想法压在心中,今天一看有戏,顿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辛老七低声道:“就是那个莫愁。” “在哪在哪?” 方杰伦激动的追问道。 辛老七说道:“老爷只是给她一个承诺,还没成事呢!” 方杰伦哎了一声道:“老爷还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啊!先睡了再说,难道夫人那边还会不给进家不成?好歹老爷就两个夫人,多一个也不是事啊!” 辛老七唉声叹气的道:“算了,我这就进去请见夫人。” 等进了内院,辛老七越发的紧张了。 张淑慧正在和小白说着方醒多久到家的事,看到辛老七就问了问。 辛老七尴尬的道:“夫人,老爷在金陵找了个女人。” 如果方醒在场的话,一定会后悔让辛老七来探口风。 “谁?” 小白第一个变脸了,嘴巴一噘,不乐的模样谁都看得到。 张淑慧只是眉头微皱,然后叹道:“那个女人苦苦等了夫君多年,从交趾等到了金陵,如今有钱了,却不肯嫁人,罢了,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她在哪?” 小妾总是要来见大妇的,张淑慧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白轻轻的拉着她的衣服后面,张淑慧却不为所动。 方醒只有一妻一妾,也没有出去找女人,在欢场中连逢场作戏都不肯,可见他并未有妻妾成群的念头。 在得知莫愁的存在之后,张淑慧就隐隐有预感,这个女人迟早会进入方家。 辛老七挠头道:“夫人,老爷只是给了个戒指,答应了,却没有和她亲近过,嗯,连手都没牵过。” 张淑慧的面色稍霁,说道:“她在哪?” “没来,还在金陵。” 张淑慧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小白都说道:“夫人,少爷都……那个女人不要脸!” 张淑慧摇头道:“夫君除去我们之外再无第三个女人,已经很好了,别人家都是妻妾成群,咱们家清静多了,再多一个……那个莫愁我是知道的,算是个安静不闹腾的女人……” 两人心中有些发酸,一直等着。 等方醒到家发现没人迎接后,就有些心虚,结果一进内院,正好遇到张淑慧和小白慌慌张张的带着孩子出来。 “夫君辛苦了。” 方醒看看两个婆娘的面色,干咳道:“不算辛苦,你们在家操持家业,还要带孩子,比我辛苦。” 张淑慧抬头笑了笑,“那我去给夫君安排洗澡水吧。” “爹,我会写一千个字了!” 这时土豆忍不住炫耀的心思,终于蹦出来打破了这个有些古怪的气氛。 方醒大喜,摸着他的头道:“土豆很厉害,爹很欢喜。” 平安老规矩,说道:“爹,我会写三百个字。” “也不错,你还小,慢慢的学。” “无忧呢?” 方醒过去握握小白的手问道。 小白有些委屈的道:“无忧在睡觉呢。” 八个月大的孩子还在贪睡,方醒轻手轻脚的进去,看到无忧睡的香甜,不禁就伸手摸摸她的小脸蛋,然后退了出来。 洗澡,双人澡,洗了许久的双人澡。 等出来时,张淑慧面色红润,眼中多了些水汽,看着朦朦胧胧的。 而等到晚上就是小白,折腾一番之后,方醒才细细的说了莫愁的事。 “她就是一个人,有些敏感和怯弱。” 方醒想起在交趾时那个垫着脚看自己的少女,不禁叹息一声。 等他再想说说时,低头一看,小白已经趴在他的胸膛上睡着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6章 使团全灭,筹划北征 天气不错,不热也不冷,于是方醒就睡了个懒觉。 起床,吃早餐。三个孩子,两大的在学习,只有无忧被秦嬷嬷抱着在咿咿呀呀的学说话。 方醒坐在门外,太阳晒着感觉很舒坦。 “把无忧给我。” 方醒接过无忧,让她站在自己的肚皮上,逗弄道:“无忧可想爹了吗?” 无忧的两边脸蛋有些婴儿肥,方醒看了真想去咬一口。 大大的眼睛,小嘴张开,小腿使劲的在踩着方醒的肚皮。 “呀呀呀!” 无忧的小身体一顿一顿的,欢乐的踩着。 “老爷,黄先生请见。” 木花过来禀告道,方醒随口道:“都是通家之好了,请他进来。” 等黄钟进来,看到方醒在逗弄无忧,不禁笑道:“伯爷可是独宠无忧啊!” 无忧也累了,方醒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给了个小青蛙玩偶让她自己玩耍。 “伯爷,哈列国的使团已经下狱了。” “那些探子都抓到了?” “是,东厂和锦衣卫发疯般的到处搜寻,前后追捕多次,斩杀了哈烈探子十余人。” 在朱瞻基和方醒南下遇刺后,消息传回京城,东厂和锦衣卫被朱棣骂成了狗。 于是那些哈烈探子就倒霉了,变身为疯狗的大明两大机构疯狂的去搜寻他们。五城兵马司,京城周围的巡检司一起发动,那些探子无处可逃。 “东厂和锦衣卫也死伤惨重,陛下后来震怒,就调集了玄武卫合围,剩下的探子几乎都是被乱枪打死。” “死得好!” 方醒淡淡的道,无忧却突然仰头看他,顿时方醒就不淡定了。 “没事,爹说的是外人。” 方醒亲了无忧一口,然后轻轻的颠着她,问道:“太孙妃那边如何?” 黄钟的神色有些古怪,说道:“太孙妃……” …… 胡善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是她牢记张淑慧所说的,每天都要出去溜达,所以看着还很健康。 朱棣派了三名御医进驻,每日请脉,每餐饭都要仔细检查,一时间弄的气氛有些紧张。 胡善祥自己却没什么思想包袱,该吃吃,该睡睡,没心没肺的模样让那些侍候她的人也是无可奈何。 “明心大师在干什么?” 胡善祥走累了,早有准备的嬷嬷拿出垫子铺好,然后扶着她坐下去。 一个嬷嬷说道:“太孙妃,明心大师在府中每日不出门,据送斋饭的人说,他整日都在念经,屋子里烟熏火燎的,一进去能熏个跟斗。” 胡善祥摸着挺起的肚子道:“希望他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安出世,此后一生顺遂。” “殿下呢?” 朱瞻基回来好几天了,每天也就是匆匆的来看看,然后又匆匆的出府。 “太孙妃,陛下那里经常召见那些武将,殿下每日都要去。” 胡善祥想起了前段时间满京城追杀哈烈探子的事,就叹道:“这是要打仗了呀!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去。” 此话一出,院子里马上静悄悄的。 以往的北征,朱棣就像是轻车熟路的老司机,最多叫些臣子商议一下粮草辎重的调集,以及各地卫所军士赶到北平的时间。 可这次不一样,从哈烈使团到了大明之后,朱棣就开始频繁的召见大臣,文武皆有,次数密集。 这就说明此次北征朱棣非常重视,而对手哈列国的实力也非常强大。 两强相争……谁胜谁输? …… 乾清宫中,朱棣戴着老花镜,皱眉看着一本册子,说道:“粮草一次无需运送太多,哈列国太过遥远,朕只是等着,让他们自己把粮道拉长,这样他们就无法长期消耗,必须要与朕决战。” 夏元吉说道:“陛下,既然如此,那户部就先调集粮草在北平或是宣府囤积,一批批的往前送,这样倒是有个好处,随军的民夫无需太多。” 朱棣在地图上划拉了一下,冷笑道:“他们的使团带着探子而来,明火执仗的在北平搅风搅雨,甚至还敢在运河刺杀瞻基,这是为何?” 沉寂许久的张辅突然说道:“陛下,这不过是想激怒大明罢了,大明怒了,那么最好就是主动出征,这样粮道拉长的就是咱们,臣以为哈烈使团的首要目的便是这个。” 张辅目光炯炯,他蛰伏了许久,今日突然冒头,为的就是北征。 朱棣微微点头,心中微叹,大明的武勋很多,可能担大任的就这么几个,而张辅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为帅。 张辅看看群臣,朗声道:“陛下,大明目前在草原上收拢了鞑靼人,瓦剌是很厉害,阿台不是对手,所以目前就得看脱欢是否敢对阿台动手,若是不动,主动权在我,若是动了…….” 金忠出列道:“陛下,英国公此言不差,臣以为瓦剌人既然主动寻求和哈烈加盟,自己就落了下风,哈烈若是聪明,必然会驱使瓦剌人打击鞑靼,这样就能逼迫大明出兵,而后他们按兵不动……” “瓦剌当然不是大明的对手,可击溃瓦剌之后,大明何去何从?” 金忠研究了许久,说起局势来从容不迫。 “回师,那大明就是白跑一趟,哈烈人甚至可以趁机出兵,让大明进退两难,所以臣以为,大明应当马上出兵,不过只需少许兵力,能联合阿台压制住脱欢即可。” 张辅点头道:“陛下,臣也是这个意思,大明不能被哈烈人拖着走,必须要掌握主动。” 张辅和金忠代表军方表明了态度,杨荣无奈,只得出班道:“陛下,臣也以为当如此。” 朱棣沉吟道:“哈烈人出了个难题给脱欢,同时也是出了个难题给朕,不过鞑靼还能组织起数万骑兵,大明只需派出精锐卫所前去即可压住阵脚。” 脱欢被当做炮灰,这个从他派出使者去哈烈寻求结盟开始就已经被注定了。 可他却不能不寻求靠山,因为没有了鞑靼人牵制大明,他无法抵御大明的攻势。 在被大明捶死还是被哈烈人当做前锋使用的选择上,他肯定会选择去做前锋。 朱棣说道:“锦衣卫那边应该马上就有奏报,确定之后,朕会做出处置,诸卿也当群策群力,谋划好此次北征。”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7章 犯官进京,方醒探狱 周应泰一直在想回京城,哪怕是在京城的户部做个左侍郎,手中的实权也比在金陵担任户部尚书的强。 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只是北上的时候却是一路囚车。 他奢望着能有申辩的机会,哪怕能说说自己以前的功劳也好。 可囚车却没有停留,一路去了东厂的牢房中。 是的,不是去诏狱,而是去了东厂。 巍峨的皇城,以往周应泰憧憬着能进去办公的皇城,此刻却成了绝大的讽刺。 等到了东厂,那些番子粗鲁的把他和其他人犯拉出来,一路赶进了地牢之中。 “本官还有机会,本官是忠于陛下的,本官还有机会……” 一个人犯在周应泰的前方蹒跚而行,嘴里念念有词,让周应泰本就灰暗的心恍如掉入了无底深渊。 “这里就是深渊!” 地牢的入口处,一个番子喊道:“进了这里,不管是一品高官,还是公侯伯,都给老子乖乖的。该说的赶紧说,别等老子动手。不该说的别乱说,否则打掉你一口牙!” 周应泰神经质的笑了笑,不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大抵就是不得扯出大人物吧! 或是不得有怨望! 可周应泰没有怨望,他知道自己是走错了一步,不该和陈不言有瓜葛,结果被拖下水,万劫难复。 陈不言应该更惨吧? 周应泰现在只靠着幻想陈不言的结局来宽慰自己,安抚自己的绝望和恐惧。 “大人,本官冤枉啊!” 就在周应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他前面那个一直在喃喃自语的家伙突然扑到了正在喊话的番子身前。 一个前扑,这人就抱住了番子的大腿,仰头,声泪俱下的喊道:“大人,本官是忠于陛下的,本官对陛下忠心耿耿啊大人!是有人陷害,对,是那个方醒陷害本官……” “啪!” 不是耳光,而是刀鞘! 长刀带鞘抽打在人脸上,瞬间周应泰就看到那人的嘴巴张开,然后喷出一口血水。 而血水中混合着一些白点。 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那人的脸就飞速的肿胀起来。 半边人脸,半边猪头,这个画面很搞笑。 可周应泰却只感到了悲凉和害怕。 番子一脚蹬开那人,两个番子扑过来,厚底靴子就往那人的身上踢,而且没有忌讳。 是的,周应泰看到的就是这样,他们连脑袋都踢。 “是周大人吧?哈哈哈哈!欢迎啊周大人。” 那番子看到周应泰就笑眯眯的拱手,却把周应泰的心给撕成了碎片。 周应泰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那么这就是重点关注的意思。 重点关注往往就代表着重点‘照顾’。 身上还未好完的伤疤处又在隐隐作痛了,周应泰麻木的点点头,然后跟着进了地牢。 黑暗,潮湿,而且味道古怪。 可周应泰却很适应,他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呆在这种环境中,甘之如醇。 他跟随着人流前行,慢慢的,各自的牢房都有了。 “你的在这,进去!” 牢房门打开,周应泰被一脚踢进了里面,然后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他恨之入骨的家伙。 陈不言的身上完好,看样子没被动刑,他看到周应泰就嘿嘿的道:“周大人,你我再次相逢,真是缘分呐!” 周应泰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然后坐在稻草堆上,盯着气度依然在的陈不言说道:“周某的这一生就毁在了你的手中,陈不言,你不得好死!” 陈不言得意的道:“知道吗?本官揭露了一起叛逆,就是过年时候的那件事,孙祥说了,本官最多再呆几日就能出去了,哈哈哈哈!” 周应泰一听反而笑了,在金陵他可不是表面上的颓废,而是多次评估了朝中各位重臣的秉性,还有就是朱棣祖孙三代的行事风格。 “你这个蠢货!” 周应泰冷笑道:“你不说兴许就是砍头,说了……哈哈哈哈!周某终于能看到你被碎尸万段,真是好事啊!” …… “陈不言是怎么和哈烈人搭上钩的?” 方醒一直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就去了一趟张辅家。 张辅的眉间多了几分喜色,说道:“那陈不言只说是哈烈人自己找上门来,陛下不知出于何因没有追查此事。” 方醒心中一动,说道:“我想去问问,这事不问清楚,我心中不安。” 张辅无所谓的道:“此事其实你不必纠结,是与不是,都是劫数,过了就别追问。” 方醒心中一个咯噔,张辅察言观色,就笑道:“不是那个,你想多了。” 方醒点点头,告辞后就去了东厂。 “你要见那个陈不言?” 孙祥的身边站着安纶,看样子颇为投契。 方醒点点头:“是,不查清楚这事,以后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阴人。” 孙祥想了想,脸上多了些慈悲之色,说道:“事情不大,让安纶陪你去吧。” 两人出去后,安纶低声道:“兴和伯,咱家进了东厂,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啊!” 方醒笑了笑:“东厂有孙佛在,你做事谨慎不冒尖,当可无恙。” 这个提点很实在,安纶点头道:“咱家知道了,多谢兴和伯。只是孙佛的身边有个人,叫做陈桂,这人咱家总觉得笑的有些让人背心发凉……” 这是回报,太监最讲求的就是这个,我帮你一次,你得回报我,否则大家就是仇人。 方醒点点头,却没在意,东厂的内部斗争不关他的事。 一路到了地牢,牢头居然认识安纶,笑眯眯的奉承了几句,安纶笑骂几句,然后给了一张宝钞。 下去后,安纶低声道:“这些人得给个见面礼,不然以后会给咱家使绊子。” 都是套路,方醒笑了笑,随即被地牢里的味道熏的皱眉。 安纶一到这里,明显的精神亢奋了,一路问着有哪些刑具,怎么操作等问题。 一路到了一间牢房的外面,牢头打开门,回身道:“安公公,这里面的就是陈不言。” 安纶点点头,牢头懂事的消失了,临走前把油灯挂在牢房的门边。 安纶退后几步,但却不肯离去,因为他是陪同人员,必须要全程监督着方醒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就得制止和上报。 方醒走进潮湿阴暗的牢房,看到了周应泰。 周应泰的眼睛不大适应光线,他眨巴着了半晌,才呐呐的道:“兴和伯……” 方醒没理他,盯着另一个人问道:“你就是陈不言?” 陈不言堆笑道:“兴和伯,下官正是陈不言。” 方醒问道:“你通过谁联系的哈烈人?” 陈不言愕然,随即说道:“兴和伯,下官已经过堂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过关了吗?” 陈不言点头,笃定的道:“下官已经过关了。” 方醒突然看向周应泰,皱眉道:“你和他关在一起,没发现这人已经疯了吗?” 周应泰苦笑道:“痴心妄想罢了。” “放屁!” 陈不言口沫横飞的喝道:“本官就要出去了,明白吗?明日就出去了!” 方醒点点头,回身说道:“不必问了,咱们回去。” 陈不言得意的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周应泰,你等着上西市吧,哈哈哈哈!” 周应泰看到门外来了狱卒关门,就冷冷的道:“我从未见过你这等自己骗自己的人,明日出去?嗯,明日你肯定得出去,不过却不是回家,而是……去西市,最少是凌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8章 准备 感谢书友:“待|轮回”的万赏! …… 出去之后,安纶想到自己新到东厂,举目无援,就想和方醒搞好关系,所以就关切的问道:“兴和伯,那贼子还在做梦呢!方才你若是打破他的美梦,说不准能问出来。” 方醒走出地牢,努力呼吸了几次,才说道:“此人死定了,却还在做梦,可见其间有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北征在即,多事不好,非常不好。” 安纶茫然,他久离政治中心,对这些事情已经失去了敏感度。 方醒投桃报李道:“不外乎就是一些痛恨科学的杂碎弄的手脚,我本想问清楚之后去……,可想想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对待他们,不如用科学更能让他们感到痛苦。” “兴和伯等等咱家。” 安纶转身就跑,找到了一个番子,两人一阵嘀咕之后,安纶又跑回来,低声道:“会同馆被陛下清洗了一遍,十不存一,还有,朝中又少了几个郎官,据说是突发疾病,御医束手无策,就这么去了。” 方醒点点头道:“我昨日就知道了,只是有些不甘心,在见到陈不言之后,就知道了始末。既然陛下已经出手了,我安心就是。” 安纶从方醒的话里听出了异样,回去后就坦诚的问了孙祥。 孙祥拨动着佛珠道:“不懂不怕,就怕不懂装懂,那会坏大事,你不错。” 安纶笑道:“公公,奴婢只是在几年前和公公见过一次面,却觉得亲切,所以就大着胆子来请公公指点一番。” 孙祥点点头,陈桂不在,他的神色轻松了些,说道:“兴和伯兴杂学,贱价把那些书卖了满大明都是,儒家的人坐不住了,却慑于陛下和太孙对兴和伯的看顾不敢直接动手,于是暗地里双方的争斗不少。” 这话有些笼统,但安纶却明白了。 “公公一番话点醒了奴婢,那刺杀必然是某些人的手脚,只是会同馆的那些人却把陛下当做了傻子,终于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呐!” 孙祥微微一笑,配上手中的佛珠,颇有些拈花一笑的慈悲自在。 “嗯,是这么回事。你要记住了,咱们是陛下的家奴,想什么,做什么……” 孙祥的手停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的道:“……都要站在陛下这边,这才是咱们的本分,谁逾越了本分,最后肯定会和那……纪纲一样。” 安纶躬身受教,诚心诚意的道:“多谢公公指点。” 东厂看似得意,可荣辱皆在君王的手心。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呐!” …… 方醒去了一趟黑刺的营地,王琰非常遗憾的告诉他,此次北征没有黑刺的份。 “陛下会留下我们看守京城。” 王琰的脸上多了几道疤痕,这是他跟着一起操练的代价。 方醒有些惋惜的道:“可惜了,否则实战才是最好的操练方法。” 王琰侧身看着方醒道:“京城安危最大。” 方醒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以其说京城安危最大,不如说是朱瞻基的安全最大。 方醒回头就去了聚宝山卫,看了一番操练之后,就召集了千户官们来开会。 三个新来的千户官还没和方醒好好的处过,所以有些拘束。 “我刚才看了一下,操练的不错,看来老兵带新兵的法子可行。” 方醒先安抚,然后说道:“廖青的麾下有些不整齐,要抓紧操练。” 廖青看着有些秀气,他起身道:“伯爷,下官知错了。” 方醒点点头,“张风度。” 矮墩矮墩的张风度起身道:“伯爷。” 方醒夸赞道:“你的麾下看着很稳重,这很好。” 张风度拱手,沉声道:“伯爷,下官觉得还差些火候,若是时间再长些的话,下官还想再狠狠的操练一番。” 方醒压压手,他对这个稳重的千户官很满意。 “大概不会有多少时间给咱们去操练了,一路走一路练吧。” 方醒随即说道:“孙焕山。” 有些匪气的孙焕山起身应诺。 方醒皱眉道:“你的麾下最是散漫,赶紧收紧些,否则本伯就亲自来收拾你。” 孙焕山嬉笑道:“伯爷,下官知晓了,回头就收拾那些兔崽子。” 方醒没管他,每一支部队的作风大抵会和他们的第一任长官有着密切联系,聚宝山卫太过严肃,来个特立独行的千户官倒也不错。 “你们没有感觉到吗?北平城中已经开始紧张了,都抓紧操练,一旦接到命令马上出发。” 看到这些千户官们都在跃跃欲试,方醒喝道:“滚吧,好好的操练。” 等人走了之后,林群安笑道:“开始的时候经常打架,如今混熟了,经常聚在一起偷酒喝,还去偷了军属养的鸡,被追出好远。” 王贺有些不大自然,因为偷来的鸡他也吃了,结果第二天军属找上门来,林群安一查,马上就把人抓到了。 事后赔钱是肯定的,王贺作为监军也是做了检讨,为此他狠狠地折腾了一番那几个千户官。 “伯爷。” “进来。” 看着黑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的李嘉,方醒问道:“可能适应吗?” 军队之中会有些潜规则,比如说老兵欺负新兵,这个是方醒也不能过于干涉的。 李嘉低头道:“嗯,能适应。” 方醒目视林群安,林群安点点头,方醒才放心下来。 “此次北征凶险,记住一切要听令行事。” 方醒不能说的再多了,再多就是赤果果的偏爱,于李嘉本身也不好。 关系户在军中都会受到歧视,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李嘉抬头道:“是。” “去吧。” 曾经的学生变成了麾下,方醒也很无奈。 等李嘉走后,林群安说道:“伯爷,这李嘉操练的很刻苦,只是人有些闷,不大爱说话。” 方醒想起了方三的死,大概是这件事刺激到了李嘉吧。 王贺干笑道:“兴和伯,此次咱们是在中军还是前锋?” 这个也是林群安关注的问题,方醒笑道:“我哪知道?此事得看陛下的决断。” 林群安目露精光道:“伯爷,瓦剌一旦被哈烈人驱使打头阵,那必然是骚扰边墙,或是直接攻打鞑靼人,大明却无法尽起大军,所以这便是咱们的机会到了。” 在方醒这里熏陶许久,林群安于战略方面的进步很大,一张口就说出了和张辅一样的判断。 方醒摩挲着桌面,对此他有七成把握。 聚宝山卫多次独立作战,这方面是朱雀卫无法比拟的,除非朱棣想多派些人去,否则这个任务就跑不掉! 不过话却不能说满。 方醒双手撑着桌面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管好自己就是了,要做到命令一下,全营就能马上集结。” 林群安从方醒的语气中听到了些意思,他兴奋的应了,然后出去找那些千户官商议事情。 方醒看向王贺:“你呢?此次北征耗时会很长吧,你的子侄们若是有前途的,该给些钱都给吧,好歹也是个念想。” 王贺嘟囔道:“他们要什么钱,往年都给了不少了,再给就是棺材本。” 方醒莞尔道:“我说了放心,不会不管你的。” 王贺揉揉眼睛道:“嗯,只是咱家却不想便宜了那些小兔崽子……” “好,那就不便宜他们。” 方醒笑了笑,他知道王贺是嘴硬,很快他大概就会把自己的棺材本至少弄一半出来,请人送到自己的兄弟家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89章 人心,家 感谢书友:“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你比我胖”的万赏! …… “大家都很清楚,这肯定是陛下的最后一次北征,所以都想赶上这趟最后的封爵之行,再往后,太子那里很难说,而等熬到太孙时,多少人都已经成了冢中枯骨,时不我待啊!” 孟瑛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大清早的来找方醒,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陈不言已经到了西市。” “什么刑罚?” “凌迟!” “好!” 方醒认为这是个好消息,陈不言勾结哈烈人刺杀他和朱瞻基,千刀万剐不为过。 孟瑛抬眼,额头上就多了几道纹路,他叹息道:“总有人要去干这等蠢事,他哪怕是派了家丁去,哪怕是只收买了水匪都好,和哈烈人勾结,这下全家都倒霉。” 方醒没问陈不言家眷的下场,多半会是男为奴,女为……不,教坊司应该要增加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看到同情或是兔死狐悲。 孟瑛淡淡的道:“勾结异族者,死不足惜!” 方醒笑了笑,“没错,是该这样。” 孟瑛沉吟了一下,粗糙的手指头在桌子上叩击着,说道:“消息马上就要到了,我的判断,瓦剌人会出击,不然哈烈人饶不了他们。” 方醒看着那粗糙的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形图,其中有四个点。 “哈烈人不是傻子,他们必然不肯一下子把主力压上来,会让脱欢去试探,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打阿台。” 这是孤注一掷的判断,方醒相信他已经给朱棣说过了。 “你这是在冒险!” 方醒觉得孟瑛就是一个赌徒,在拿保定候府作为赌注。 “保定候府过的并不艰难,你可以蛰伏下去,此次北征立下功劳之后,保定候府肯定会好转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冒险。” 孟瑛摇摇头,坚定的道:“你不知道,勋戚之间也会彼此打压,一步慢,步步慢,若想长盛不衰,就不能低头。” “方醒!” 听到这个声音,方醒面露微笑道:“郡主来了,保定侯,希望能看到瓦剌进攻阿台的那一幕,不过不好的消息就是,若是大明出兵,脱欢估计会掉头和大明对峙。” 脱欢不是傻子,他一下子也不能打败阿台,却要面临着大明军队的夹击,肯定会停止攻击。 孟瑛起身道:“我知道了,只要脱欢朝着鞑靼那边动作,那就是正确。” 其实脱欢怎么打,大明都不会担心,更不会害怕。 而孟瑛赌的就是投名状。 陛下,若是脱欢不打鞑靼人,那臣的眼睛肯定是瞎了! 这和战略无关,和这场战争无关,只是和保定侯孟瑛的忠心有关。 他把投名状递到朱棣的手中,朱棣便可随意宰割,这才是孟瑛的用意。 把孟瑛送出去,回到内宅,就看到婉婉正在和大虫小虫玩耍,而在她的脚边,那条叫做小方的土狗正在瑟瑟发抖。 铃铛就在屋檐下卧着,不时的瞟小方一眼,小方大概是忍得很辛苦,就冲着铃铛叫了几声。 铃铛慢慢的起身,正准备去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却看到方醒进来,这才懒洋洋的又卧了下去。 “方醒!” 婉婉回身看到方醒,就嘟嘴道:“大虫和小虫欺负我的小方。” 方醒无奈的看着在偷笑的张淑慧和小白道:“大虫和小虫很乖的,你看它们只是去亲小方。” 婉婉皱眉看着正在舔小方的大虫,觉得方醒是对的。 “他们在亲近。” 方醒进一步的解释道,可随即小方就翻身躺在地上,完全把自己的肚皮弱点展示在大虫的嘴边。 这是臣服的意思,然后大虫就走了,显然对小方没有兴趣。 婉婉笑了,她认为这是小方和大虫它们交上朋友的开始。 少女的眉眼弯弯,不经意间,却绽放了一丝青春的风采。 可惜方家一家子对婉婉太熟了,经常见面,完全疏忽了少女一直在成长。 婉婉和张淑慧小白两人聊了些话后,突然皱眉道:“大嫂好像要生了,看着好怕。” 张淑慧一惊,说道:“这不应该还有大半个月吗?难道被人暗算了?” 婉婉摇头道:“没有呢,御医说大嫂身体好,只是这孩子大概想出来了。” 张淑慧看了一眼方醒,方醒摇摇头道:“没人敢动手,她们承担不起代价。” 张淑慧和胡善祥的关系好,这是关心则乱。 “那妾身去看看吧。” 方醒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了。 于是夫妻俩就带上了婉婉,一路去了太孙府。 来迎接他们夫妻的是雀尾,这个漂亮到让女人嫉妒的太监一路迎着他们进去,一边说道:“伯爷,夫人,太孙妃的生产大概就在这两日了。” “为什么?” 方醒不顾避讳的问道,虽然他相信无人敢动胡善祥,可早产总得有个原因。 雀尾为难的道:“伯爷,御医说这是正常的。” “你在骗我!” 方醒的眉间有些冷厉,看到雀尾有些惶恐后,才醒悟过来,“罢了,此事我自去问太孙。” 随后方醒去了书房,而张淑慧去了胡善祥那里。 在书房里,方醒在俞佳纠结的表情下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不时还啧啧有声。 这个书房几乎从未进过外人,方醒算是第一个。 “德华兄。” 朱瞻基来了,进来看到方醒双手抱胸,看着那张地图出神,就笑道:“北征是没指望了,不过是聊以**罢了。” 方醒看着那个用线条画出的大圈子,淡淡的道:“你放心,这个目标以后咱们一起去完成它!” 北海不算是什么,方醒在那个圈之外再画了一个大圈,回身道:“咱们胆子大一些,憧憬的更美好些,给后世子孙多留些,嗯,对,给他们多留些。” 朱瞻基点点头,憧憬的道:“到那时大明再无敌手,大明的百姓再不愁没地种……” “可有人动手吗?” 方醒突然问道。 朱瞻基楞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的道:“哪有的事,是胡氏的身体太好,加上经常溜达,所以吃的多,御医说得提早些,不然胎儿太大,到时候难产。” 方醒这才释然,然后说道:“如果是儿子,你最近几年就少干涉政事。” 朱瞻基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觉得皇爷爷总会有办法的。” 方醒心中喟叹,知道朱瞻基已经对自己太子爹的施政思想很不满意了,所以才会坚持着想插一脚。 “你莫管这些,还有……明心呢?” 看到方醒的眼中全是杀机,朱瞻基摇摇头道:“他在府中,不过这是皇爷爷的意思。” 方醒问道:“准备什么时候生产?” 朱瞻基踌躇道:“御医说两日后。” 方醒点点头,“那我就不去问明心了,到那天我会过来。” 朱瞻基的双手握成拳,嗯了一声道:“德华兄,皇爷爷在,不会有风险的。” 方醒微微一笑:“是,不过做事总得要做最坏的打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0章 万众瞩目(为白银大盟‘赵三华’贺,10) 胡善祥要生了! 京城却诡异的沉默着。 方醒已经做好了准备,黄钟劝他莫要去沾惹麻烦,以免交恶了太子。 朱高炽那里很平静,据说他每日依旧是乐呵呵的,不时叮嘱太子妃注意胡善祥的情况,并让人把药材准备好。 “那孩子大概就是个欢快的,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方醒含糊了一句,然后上马,带着家丁们一溜烟就去了太孙府。 “千万别是儿子啊!” 张淑慧在内院虔诚的祈祷着。 …… 庆寿寺中,主持召集了一干僧人,宣布从现在开始闭寺,所有的僧人,包括挂单的,都要为太孙妃祈祷,直至那个孩子出世。 于是檀香的烟雾笼罩了庆寿寺,无数僧人齐声念着经文,声音之大,让外面的百姓以为是佛祖显灵。 …… 徐景昌今日没出门,他告诉管家,今日谁来找他都说病了,重病! 于是北平城有名的郎中被请到了定国公府坐镇,为病倒床榻,依然在牵挂着国事的定国公诊脉。 …… 朱棣依旧在和群臣商议着抽调各地的兵力和民夫,向北平集结。 只是今天群臣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金忠还频频出错,拿着表格还念错了人数。 而孟瑛也没好到哪去,神思恍惚中,朱棣问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只有张辅很镇定,一一分析着利弊。 …… 京城很平静,所以当方醒来到太孙府时,看到门房也很平静。 方醒下马,门房欢喜的道:“伯爷,太孙妃已经进了产房。” 宫中自然有手段让那个孩子出生,所以方醒没管,他在贾全的陪同下去了前厅。 “殿下在后院守着。” 贾全也有些紧张,他知道今儿弄不好就会出事。 方醒进了前厅,看到杜谦居然也在,就点点头,然后说道:“今日我就在这了,你让太孙安心在里面陪着。” 贾全感激的道:“多谢伯爷。” 朱棣并未派人来坐镇,朱高炽也没有。 而杜谦显然没有这个资格坐镇太孙府,于是方醒来了。 “见过兴和伯。” 杜谦面色凝重的起身相迎。 “你也不错。” 方醒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上首坐下,就拿出一本书翻看。 内院里,朱瞻基同样在坐镇,几名御医不断把胡善祥的情况报过来。 “殿下,太孙妃已经喝了药……” “殿下,太孙妃说她饿了……” 朱瞻基把玩着玉如意,直至俞佳进来。 “殿下,兴和伯已经到了,在前厅。” 朱瞻基抬头,点头道:“好,今日外间的客人肯定不少,麻烦兴和伯了。” 俞佳明白了。 “明心呢?”提到这个名字,朱瞻基的心中就多了几分杀意。 “殿下,明心一直在念经,屋子里的烟越发的大了,人都待不住。” …… 明心是在念经,屋子里的烟雾已经大到了能见度急剧降低的程度。 他抬起头来,头晕脑胀的喝了一口水,然后觉得眼前大放光明。 烟雾缭绕中,他好像看到了一尊佛像若隐若现。 “佛祖显灵了?” 明心嘟囔着,然后继续念经。 …… “小的见过兴和伯。” 一个男子被引进来,给方醒行礼后,就说了一大堆他家主人如果牵挂着这个未出生孩子的急切和关心,喋喋不休。 方醒没接礼单,说道:“孩子还没生出来,无需送礼,再有,送的礼大方了,不是贪官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回去吧。” 男子愕然,看了杜谦一眼。 “请回吧。” 沈石头喝了一声,男子才知道今日是方醒在做主,只得恹恹的带着礼物回去。 接着人就开始多了,因为不是休沐日,所以来的多是管家或是幕僚。 “伯爷,来了几家夫人。” “请回去!” 方醒觉得这些女人就是来添乱的,你又不是亲戚,也不是好友,这个时候主人家哪有功夫招待你? 俞佳尴尬的道:“孙嫔妃已经出来了。” 方醒瞪了他一眼,说道:“最多一刻钟,不走就赶人。” 俞佳苦笑着,杜谦却说道:“兴和伯此言大善,在这个时候来的,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无需理会。” 等俞佳去后,杜谦说道:“兴和伯,看来外界对这一胎很是看重啊!” “捧杀!” 方醒不屑的道:“神仙很忙的,蝼蚁一般的凡人他们没时间去关注,更别提什么下凡附体。” 呃! 杜谦没法接这个话了,他看史书,每每有大造化者出生时都有异象,甚至在出生后都会有些怪异之处。 …… 几个妇人和孙氏在恭维着这个孩子的不凡之处,却接到通知,一刻钟之后就得走人,不禁愕然。 谁家会规定待客时间的? 谁那么霸道? 几双眼睛盯着孙氏,她尴尬的道:“殿下在后院,今日前面是……兴和伯在做主。” 几个女人顿时就恼了,说道:“孙嫔,这外人不好为殿下做主吧?” 孙氏笑了笑:“兴和伯和殿下乃是至交。” 几个女人最后恹恹的回去了,由于没有完成拍马屁的任务,等各自的丈夫下衙后,多半是要有一番呵斥。 孙氏起身把她们送出去,回来后就问了胡善祥的情况。 “太孙妃还没动静。” 孙氏点点头,双手合十道:“只望太孙妃吉人天相,一朝产下麒麟儿。” 她们刚离开没多久,一个侍卫就飞快的冲进了内院。 “殿下!殿下!” 朱瞻基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喊声后,在一旁伺候的金英就低声道:“殿下,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朱瞻基睁开眼睛,等侍卫冲进来后问道:“何事?” 侍卫喘息道:“殿下,明心疯了!” 朱瞻基的眼神一冷,喝道:“说清楚。” 侍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他先是说佛祖显灵了,然后把香都拔了,自己疯疯癫癫在念着谁都听不懂的经,可,可那个香炉里的香灰,居然慢慢出现了一个好字。” 我曰! 金英不禁翻了个白眼,觉得明心这是在作死。 朱瞻基皱眉道:“后来呢?” “后来明心就喊着神人走了,走了的话。” 朱瞻基霍然起身,大步出去。 等到了明心那里,就看到他委顿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朱瞻基走到香炉前,看了一眼那个由香灰组成的好字,就回头看看侍卫。 一直有人在监视明心的一举一动,所以侍卫点点头后,朱瞻基的心中觉得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报给皇爷爷得知,还有……” 不用他说,这等大事早就有人悄然往外传递了消息。 “神人走了!” 明心颓丧的喃喃自语着。 朱瞻基问道:“你可确定走了?” “嗯,走了,贫僧只闻到一股子香味,再惊醒时,发现府中的那股子清气已经开始消散了。” 朱瞻基回身出门,看着后院方向,却没看到什么清气。 “走了是好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1章 惊心动魄的生产 胡善祥开始发动了! “伯爷,那明心说神人已经走了,留下了一个好字。” 沈石头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玄妙了,回头他得给自家媳妇显摆显摆,也好挽救一下自己在家中日益下滑的地位。 “好字?” 方醒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说道:“盯紧明心,千万别让他出事……不,别管他,任由他活动。” “好,女子也!” 杜谦的脸上浮起失望之色,旋即消逝。 方醒微微摇头,觉得这人是钻进了神仙的圈子里出不来了。 除非是有那东西来超一超,否则谁知道那孩子的性别? 那么…… …… 消息传到朱高炽那里时,他的脸不禁白了白,就像是刚刷的墙壁。 文方在侧,听到消息后喜道:“好啊!女子好!” 张茂皱眉道:“殿下,此事半信半疑,若不是女子,那和尚逃不脱一刀。还有……” 他的眼神中多了惊惧,看到文方还在喜滋滋的,不禁微微摇头。 这个动作被朱高炽看到后,他淡淡的道:“本宫泰然处之罢了。” 张茂躬身道:“殿下遇变不惊,果真是英主!” 朱高炽没有计较英主这个犯忌讳的词,只是艰难的起身道:“引真随本宫出去走走。” 文方愕然,看到张茂的脸色凝重,就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了想,不禁大惊。 如果胡善祥生的是女儿,那么皆大欢喜,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要是生了儿子…… 明心必死无疑,而朱棣会怎么做? 文方打个寒颤,第一次后悔进京了。 他看着朱高炽笨拙的被两个太监搀扶出去,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昏头了。 文方畏惧的看了一眼虚空,总觉得有一尊鬼神正在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下一刻就会收割了他的性命。 …… “都散了吧。” 乾清宫中,朱棣挥挥手,赶走了一众臣子,然后叫宫女给自己按摩头部。 一松弛下来,朱棣脸上的皮肤,包括嘴角都在往下坠,大太监看了暗自心酸。 那宫女的手纤长,手法熟练的在朱棣的头上按动着,随着她的按摩,朱棣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 “明心呢?” 大太监正在伤感,闻言急忙说道:“陛下,明心还在太孙府。” “嗯……” 朱棣淡淡的道:“上次在运河行刺的还有几人?” 大太监恭谨的道:“陛下,前次处置了一批,后面的还有三人,其中一人是大儒,一人是八品官。还有一人是……” 朱棣面无表情的听着,突然说道:“不管是男是女,在朕的重孙出来之前,需要用那些乱臣贼子的鲜血来铺路!” 旋即北平城中就多了几条人命。 某八品官直接被东厂的人从衙门拖出去,就在门口,当着那些诧异的官吏的面,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某大儒身居家中,等家人发现时,已经吊死在书房中。而尸体的脸上贴着一张悔罪书,上面写着他如何与人勾结,行刺朱瞻基之事。 旋即这几家人都被破门,一串一串的被拉着进了大牢,很快,他们将会远离中原。 …… 孙祥跪在大殿中,“陛下,都处置好了。” 朱棣的眉心一跳,说道:“可有人质疑?” 杀气腾腾的话让孙祥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说道:“陛下,奴婢派人去的时候交代过,让他们当场宣告罪名,所以无人质疑。” “有人质疑也不怕,朕想听听他们怎么说,是说朕暴戾呢,还是说朕……老糊涂了!” 朱棣冷笑着,摩挲着镇纸。 孙祥垂首不敢言。 朱棣是老了,可宫内的人知道,这位帝王越老……猜疑心就越重,敢摸虎须的人需要承受比以前更沉重的代价。 “朕让明心放出风声那么久,就想看看各方的反应,如今看来,果然是让朕欣慰啊!” 这话让人心惊胆颤,大太监看到门外有个小太监在探头探脑,就走过去问了问,然后回来禀告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朱棣的眼中一冷,说道:“让他进来,朕看看他能说什么。” 很快,朱高炽进来了,他行礼后被太监搀扶起来,然后气喘吁吁的道:“父皇,儿臣想去瞻基那里看看。” 朱高炽什么时候去朱瞻基那里需要来朱棣这里请示了? 孙祥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赶紧靠边站。 朱棣的脸色冷冷的,说出的话也是冷冷的:“你想去看什么?” 朱高炽还是那个弥勒佛般的模样说道:“父皇,这也是儿臣的第一个孙辈,儿臣想去看看,好歹也能……” 朱棣淡淡的道:“瞻基的孩子,朕等了许久,你且去吧。” 朱高炽笑了笑,然后行礼离去。 等他走后,大殿内的气氛几乎能让人窒息。 “陛下,黄俨回来了。” 朱棣嗯了一声,等黄俨进来就问道:“方醒在那里如何?” 黄俨刚去了一趟太孙府,是悄然去的,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陛下,兴和伯今日早早就去了太孙那里,然后一直在前厅坐镇接待客人,只是赶了不少人。” 黄俨不敢看朱棣,想了想说道:“太孙妃已经发动了,殿下一直在后院照拂,兴和伯令人各处警戒,并临时打造了腰牌发给做事的人,随后四处行走之人必须要有腰牌,没有的马上拿下。” 朱棣嗯了一声,说道:“城外呢?” 这个却不是黄俨去了解的,孙祥说道:“陛下,城外没有发现异常。” “愚蠢!” 朱棣冷笑道:“东厂的手段还是差远了,罢了,且由他们去闹腾,朕静而观之。” …… 太孙府中,方醒在前厅里散步,杜谦喝茶喝多了,跑了好几趟茅厕。 贾全趁着杜谦不在的时候过来低声道:“伯爷,外面没动静。” 方醒微微一笑道:“有没有动静都要防着,给人看的。” 贾全问道:“给谁看?” 这时俞佳小跑过来道:“太子殿下进来了。” 贾全身体一抖,看了方醒一眼后,赶紧一溜小跑去迎接。 这一眼中含着惊骇! 接着沈石头就来了,低声禀告道:“伯爷,他们一直没发现聚宝山卫的斥候,后来就让您的家丁在城外露了一面。” 方醒点点头道:“这样就可以了,过犹不及。” 没等多久,一声惊呼传来…… “太孙妃生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2章 刀光剑影,无声无息 神人走了,在太孙妃生产前的两个多时辰,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 随即太孙妃就诞下一女,据说太子抱着这个孙女欢喜不已,当即赐了小名:端端。 但大家都注意到了,直到消息传出来后,太子妃才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太孙府。 据说朱高炽出来时笑吟吟的,回到宫中后,一迭声让人送了十多车礼物去太孙府,其中大多是给端端的。 而朱棣却奇怪的没有送出任何东西,外界大部分猜测是因为胡善祥生的不是儿子,所以朱棣大失所望的缘故。 “那些人是傻子。” 文方和张茂在喝酒,两人推杯换盏间,文方后怕的道:“幸好是女儿,若是儿子,引真,你我此刻大概已经命丧黄泉了。” 张茂白面微红,吃了一片羊肉后,唏嘘道:“若是儿子,咱们跑都没处跑,知道吗?先前府外有人在窥视,我敢打赌,只要太孙妃生的是儿子,下一刻殿下估摸着就要生病了。” 文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回头低声道:“好险啊引真,陛下好狠的心啊!” 张茂冷笑道:“陛下的来历你又不是不知道,强硬惯了,一旦不合他的意,自然会有雷霆手段出现。” 文方唏嘘道:“不是雷霆,而是悄无声息中就完成了变化,引真,这便是龙!” 张茂也有些后怕,一仰头喝了一杯酒,眼睛发红的道:“太孙何以得陛下这般看重?为此不惜……翻天覆地!” 文方面露惧色道:“陛下的心思很简单,想保持着永乐年间的风范,幸好是生女,否则大明依然会沿着陛下走的路……继续走下去,想想都可怕呀!令人毛骨悚然。” 张茂点点头,自从进京之后,他渐渐的把自己的伪装拆除,一步步的,让最先得到朱高炽青睐的文方不知不觉的被冷落了,但他却不知觉。 张茂拿起酒壶给文方的酒杯倒满,然后说道:“好在是个女孩,殿下大概是也做好了束手的准备,这下侥幸脱身,咱们得宽慰一二。” 文方的眸色一亮,笑道:“此事……那方醒还替太孙坐镇府中,这便是铁杆啊!铁的不能再铁的铁杆。” …… “多谢德华兄!” 女儿出世,朱瞻基特地把她抱出来给方醒看,等方醒接过襁褓之后,朱瞻基一揖到地,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端端,小端端,哈哈哈哈!” 方醒没有理会朱瞻基的大礼,只是抱着皱巴巴的端端大笑着,声音爽朗,让走来的朱高炽不禁有一瞬失神。 “见过殿下。” 方醒单手把襁褓揽在怀里,托不用下跪的福气,这个揖虽然是单手,却也有模有样。 朱高炽点点头,看向方醒的目光很复杂,然后说道:“瞻基,你以后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要再稳重些,莫要胡思乱想,好好的。” 朱瞻基应了,方醒也笑着把端端的脸部展现在朱高炽的面前。 朱高炽伸出短粗的手指头摸摸端端的脸蛋,笑道:“是个好孩子,以后会是一个好公主。” 朱瞻基眉心的阴云散去,方醒一怔,旋即把孩子递给朱瞻基,然后同样是一揖到地,再起身时,他说道:“臣大不敬,还请殿下恕罪。” 在场的人不少,有朱瞻基的人,有朱高炽的人,可方醒就这么直挺挺的请罪了。 这是授人于柄,和投名状相似。 朱高炽微微笑道:“你何罪之有,瞻基还得你照拂,好好做,本宫会看着你们。” 朱高炽潇洒而去,哪怕背影依旧笨拙,却给人留下了震撼和不解。 方醒随后离去,朱瞻基马上令人把明心看住,等待朱棣的处置。 可朱棣的命令也快,令明心以后常驻庆寿寺。 “这是要盯着贫僧啊!弄不好随时都会丢命!” 明心被人看着出了太孙府,站在街头茫然无措。 虽然独身一人,可明心确信,就在自己的身后,最少有三名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自己只要行差踏错,下一刻就是去见佛祖的时候。 茫然走在街头,明心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从脸上滑落。 我老老实实地在金陵厮混,老老实实地的骗些香火钱,这些都是在律法之内的事,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仙的代言人,被绑上了那对至尊父子之间的争斗中。 贫僧何辜啊! “知道什么是穷不过三代吗?” 身后的声音很熟悉,明心下意识的说道:“这人再倒霉,可三代之内,总会有机会崛起翻身。” “哈哈哈哈!你错了!” 明心回身,看着捧腹大笑的方醒,歪着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安宁,问道:“为何?我佛慈悲,总不会让人几代沉沦。” 方醒心中带着愧疚,目光和煦的道:“因为太穷,娶不起媳妇,三代之后,这家人就断根了。所以说,这就是穷不过三代。” 明心一愣,突然也大笑起来,笑的很快活。 笑了一阵后,明心抬头,方醒看到了泪流满面,以及悲愤。 “好了,我保证,你安全了,不会再有人惦记着你,当然,前提是你对此守口如瓶。” 明心点点头,唏嘘道:“经此一次,贫僧已然丧胆,此后不敢再掺和皇家之事,再逼我,那就学了那张邋遢,到处游荡便是了。” “那就回去安生的歇息吧,也不用顶着什么高僧的名头,放浪形骸也无妨。” 方醒退后一步,接过辛老七递过来的缰绳,点头道:“你不错,关键时刻稳住了,这就是功劳。陛下向来有功必赏,你且等着召唤吧。” 明心摇头道:“贫僧不想学了黑衣宰相,只想安生度日,功赏就算了。” 方醒上马,想起自己曾经动过的杀机,就说道:“好,此事交给我了。” 明心单手宣佛号,转身而去。 方醒原地勒马许久,然后才缓缓回去。 回到家,张淑慧和小白都围上来问几天的情况。特别是张淑慧,她隐约知道今天的风险很大,弄不好京城将会迎来一次血洗。 方醒笑道:“没事,太孙妃生了个女儿,太子给了小名叫做端端,不过没无忧的好听。” 张淑慧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让方醒去洗澡。 等洗澡出来,方醒就去了前院,和解缙、黄钟议事。 “今日很危险。” 对这事解缙看的很明白,他抚须道:“太孙妃若是生个儿子,太子大概就要病了,兴许缠绵病榻几年就得去了。” 黄钟虽然有猜测,却无法像解缙这般思路清晰,他倒吸一口凉气道:“陛下果真会如此吗?” 方醒淡淡的道:“你以为呢?陛下雄主,眼中只有大明江山,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窗外阳光明媚,室内却让人感到寒风阵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3章 咱们不会输 方醒知道自己的清闲日子没多久了,所以就整天抱着无忧训儿子。 “以后都要让着妹妹,知道不知道?” 无忧的眼睛纯净,方醒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颇有些时间停止的感觉。 “呀呀呀!” 无忧挥舞着小胖手,冲着两个哥哥嚷着。 土豆闷声道:“知道了爹,我们会照顾好妹妹的。” 平安却另辟蹊径的道:“爹,要不晚上让妹妹和我睡吧。” “做梦!” 方醒瞪了平安一眼,“小屁孩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能照顾你妹妹?” 平安嘟囔道:“爹,您肯定要出门了。” 土豆早就察觉到了,“爹,您这次去哪?” 方醒把无忧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含笑道:“爹这次去北边,去打那些想抢咱们地方的强盗。” …… 徐景昌这次把肠子都悔青了,他痛恨自己的‘病情’,只能叫了家人去太孙府道贺,礼物送了一车又一车。 可没卵用,太孙府此刻很沉寂,朱瞻基每日在府中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快乐,哪怕被尿湿了几次衣服依然乐此不疲。 在朱高炽给孩子赐名之后,礼物就淹没了太孙府,徐景昌的礼物夹杂在中间根本就不起眼。 徐景昌觉得自己很委屈,于是就拖着‘病体’进宫求见,准备把影响挽回来。 到了皇宫外,徐景昌也得等着人去通报。 正百般无聊间,他看到了方醒,一身戎装的方醒。 徐景昌愕然道:“德华,你这是要……出征了?” 方醒点点头道:“不知道,不过陛下突然相召,必然是北边要动作了,而我肯定是要争前锋的,定国公,告辞了。” 徐景昌呆呆的点头,看着方醒进宫,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颓废。 …… 今日到的人不少,文武官员十多人。 看到方醒一身戎装进来,大家不禁都看着孟瑛笑了。 孟瑛同样的顶盔带甲,杀气腾腾的模样一看就是来求战的。 朱棣也是抚须微笑,对于臣子们闻战则喜,他心中极为快慰。 今天的议事大家都知道和北征有关,所以夏元吉垂眸发呆,实则是在心中盘算着钱粮的调度。 “时日差不多了,瓦剌人此刻正在积蓄力量,养肥战马。” 朱棣不喜欢废话,所以直接说出了安排。 “大明不能坐等对方先动手,所以,朕准备派出一军前出兴和,进而牵制瓦剌。” 孟瑛的面色一整,出班道:“陛下,臣愿意为大军前驱。” 朱棣微微点头道:“你是大将,当随朕而行。” 孟瑛眸色一暗,躬身回去。 方醒的心中确定了此事的人选,他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在外界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信守承诺,也有人说他是在表现给朱棣看。 可他当时却没有想什么,只是想去,于是就去了。 “方醒。” “臣在。” 没有任何预料之外,朱棣说道:“你带了聚宝山卫和玄武卫,朕再给你五千骑兵,可能牵制住脱欢?” 方醒笑了笑,“陛下放心,臣必定拖住脱欢,哈烈人的大军不出动,臣不会退缩。” 朱棣满意的道:“看来你领悟了朕的意思,脱欢刚一统瓦剌三部,内部还有隐患,他需要一场大战来扫清反对他的声音,所以此次不容轻忽。” “户部如何?”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户部已经调集了不少粮草,不会耽误大军出征。” 大军要出发少说得一个月以后,这个时间内,足够夏元吉调集粮草,沿线囤积。 “兵部!” 朱棣的目光转向金忠。 金忠说道:“陛下,各地卫所抽调精兵大部已到北平,正在操练中,后续人马半月之内均可到齐。”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起身道:“前锋抵达之后,哈烈人必然会做出反应,是战是和,是试探还是决战,只要方醒能把脱欢给打疼了,主动权就在大明的手中,朕,不想千里输运辎重,大明的民力不能消耗在这里。” 方醒深知自己的肩上责任重大,所以说道:“陛下请放心,脱欢还比不上马哈木,臣必然能让他感到绝望。” 朱棣点点头道:“那便去准备吧。” 群臣行礼告退。 方醒走出大殿,孟瑛追了上来,低声道:“孟某不谙火器战法,怪不得陛下不肯让我领军。” 若是孟瑛领兵前去,少说得要五万人以上,少了就会有重蹈丘福之祸的可能性。 方醒说道:“保定侯过谦了,陛下留你跟在身边,必然是有所倚重。” 孟瑛苦涩的道:“你那个大舅哥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哪有我的地方。” 方醒无语,只得微微颔首,然后脚下加快。 才出皇城,方醒就看到了陈德。 看陈德的模样分明就是等了许久,也就是说,朱棣实际上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敲定了人选和兵力。 那么这等走过场的议事有什么意思呢? “伯爷,下官近期操练不辍,敢担保不会拖了伯爷的后腿。” 方醒盯着他,半晌才说道:“拖不拖后腿本伯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去判断,告诉你,本伯原先的计划是聚宝山卫加上几千骑兵即可,而你们却是在计划之外。” 陈德面色发红,羞辱感如潮水般的袭上心头,如果方醒不是伯爵,如果不是玄武卫丢了几次大人,甚至还和谋逆扯上了关系,他发誓会把方醒打成猪头。 方醒感受到了恶意,却只是冷笑:“这话你可以去告诉他们,然后再告诉他们,这一路不轻松,将会是一条漫长的练兵之路,不满意,那就一直练到草原!” 陈德拱手大声应诺,然后转身而去,步伐坚定。 “激将法会有用吗?” “有用,玄武卫的人都知道,此次北征他们若是再出岔子,玄武卫就将不复存在。” 张辅唏嘘道:“若是这般,你便让陈德去阵前,让他去死。” 方醒点头道:“是,失败了,就如同丘福一般,全家受累,那还不如战死在阵前,陛下兴许会看在他知罪的份上从轻发落他的家眷。” 张辅看着西边的太阳,喃喃的道:“吾辈军人,就该死在沙场上,而不是缠绵病榻,徒使英雄落寞。” 西边的斜阳血红,方醒侧身看着他说道:“大哥放心,此次当是大明之名响彻云霄之战,咱们……不会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4章 斥候大战 野狐岭对于方醒来说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好地方,所以当他再次站在上面时,不禁驻足良久。 草原正是牧草丰茂的时节,一眼看去全是青绿。 方醒回身,大军正源源不断的从山口通过。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边。 两匹马冲了过来,在上坡时有些力竭,最后下马而行。 “兴和伯,这地方应该建个堡啊!” 王贺牵着马上来,看着岭下的草原,只觉得此地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 林群安却觉得不妥:“此处只能建造城墙,不过太麻烦了,目前草原上的势力不足以威胁到大明,不如以攻代守。” 方醒点点头道:“要建城也是要建在草原上,而野狐岭将会成为一道风景名胜。咱们慢慢的推进,迟早有一天,野狐岭这里将不再听闻刀兵之声。” 聚宝山卫的炮车驶过山口,后面的就是玄武卫,陈德打马上来,看了一眼地形,艳羡的道:“上次伯爷在此处突破了阿鲁台的封锁,一路打到了兴和堡。野狐岭依旧,阿鲁台却在北平成了孤魂野鬼。” 这一路的操练和跋涉让陈德的脸粗糙了不少,但精神却极为振奋。 有了聚宝山卫的言传身教,玄武卫原先的老兵被清洗了一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之后,已经有了些脱胎换骨的感觉。而这一路上的拉练,更是让玄武卫上下焕然一新。 王贺笑道:“阿鲁台不算是什么,哈列国才是大明的劲敌,脱欢甘愿俯首称臣,此刻必然是在窥探大明边墙。” 正说着,远处来了一百余骑。 “斥候回来了。” 方醒回身上马,带着人冲了下去。 身体后仰,感觉风从脸上吹过,人也生出了马上就会摔倒的感觉,很刺激。 冲到山下,斥候们已经在等候了,方醒坐直身体,方五马上禀告道:“老爷,发现十余人的瓦剌游骑,看到我们之后就跑了。” 方醒看了一眼这些斥候们,说道:“大军开进,后方不必管,左右两翼和前方必须及时哨探,发现敌军即刻回报,另,一旦发现大批哈烈人,拼死也得把消息送回来,懂吗?” 方五并未因为方醒话里隐含的沉重而紧张,他笑道:“老爷,哈烈人就算是来了也只能是偏师,咱们不怕。” “好小子!好!” 方醒拍拍方五的肩膀大笑着,同时也把信心传递给那些将士们。 随即各部斥候朝着三个方向而去,方醒一声令下,大军继续向前。 …… 在草原上打马狂奔是一件畅快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那些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男子来说,简直就是在享受。 可此刻正在狂奔的十余骑却没有丝毫享受的感觉,在打马狂奔的过程中,不断的回头去看身后,脸色惊惶。 一人三马,这些马术出色的男子甚至不需要停马,就能在三匹马的马背上换乘。 这一跑就是一个多时辰,当看到前方出现了帐篷之后,这些人才松了一口气。 前方有骑兵出来查探,这边领头的男子喊道:“发现明军!” “发现明军……” 喊声传递向营地,旋即牛角号长鸣,从那些帐篷中涌出无数的瓦剌战士。 紧张,所有人都感到了紧张。 快速整队之后,这三千余人的骑兵不安的等待着将官的命令。 “明人在哪?” 等这十多名斥候跑近后,此行的统领巴根喝问道。 一名斥候下马禀告道:“大人,咱们在野狐岭外遭遇了明军的斥候,有一百余人。” 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知道,一百人的斥候,那么明军少说是一个卫所,可按照明军的习惯,出塞的兵力动辄以十万人为单位。 巴根回身看看麾下,看到的都是木然。 阿鲁台都被明人一战打没了,三千余人去抵挡明人的大军,那就是浪花啊!一闪而没。 巴根算是宿将,所以脱欢才慎重的派他来窥探大明边墙。 宿将,必然是要稳重! 巴根沉声道:“马上派人去通知太师,不!侦探到明军的数量和谁人领军再去,否则太师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得不说,巴根的反应很快,也很慎重。 “出一千人,分成十队前去侦探,要不惜代价,明白吗?” 巴根看到那些人都面色微白,就许诺道:“我在此发誓,死于此次的斥候,家中的抚恤按照三倍发放。” 草原部族的抚恤非常低,基本上都是按照炮灰的规格意思一下。但是巴根的信誉不错,他说是三倍,那一根羊毛都不会少。 于是一千余人出发了,剩下的两千人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去,静静的,只有马儿的轻嘶。 巴根目露忧色,低声对千夫长们说道:“这段时日阿台惶惶不可终日,已经被咱们的游骑给吓怕了,一夕三惊。太师本准备一口吃掉他们,可……明军来的太快了呀!” 一个千夫长说道:“大人,要看,若是明人大军出塞,那没什么可说的,咱们马上退回去,太师肯定也会退军,一直退,退到哈列国那里。” “是啊!” 另一个千夫长惆怅的道:“若是明皇亲征,大人,咱们没有选择,只能跑,跑到哪算哪。” 巴根皱眉道:“你们想多了,哈烈人不是傻子,若是形势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向明皇表示臣服,但这很困难,纯属城下之盟。二就是尽起大军,和明皇决战,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 聚宝山卫和玄武卫在中间,周围都是骑兵,而后就是民夫和辎重。 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方醒的计划是明天赶到兴和堡,然后开始修整。 斥候已经撒了出去,消息远远不断被送回来。 “伯爷,各处都在拦截瓦剌人的斥候,人手不够了。” “那就再派人去,让孙越派出一千骑兵去协助绞杀对方的斥候。” 随着方醒的命令,一队队的骑兵分赴各处。 这场惨烈的斥候大战直至太阳西斜才告终,失败的瓦剌一方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而明军这边也不轻松。 “老爷,死伤一百余人。” 方五的盔甲上多了不少血迹,此时干透后,一动就会裂开。 方醒点点头,说道:“传令扎营,救治伤者。去了的兄弟都马上烧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5章 打破平衡 感谢书友:“书画荒”的万赏! …… 方醒很疲惫,可却不敢懈怠,一扎营就带人去查看营地。 “伯爷,大军驻扎于此,唯一可虑的就是粮道,除此之外,除非是哈列国尽起大军而来,否则咱们当可纵横这片草原。” “敌军的斥候规模应当在一千人左右,如果按照这个来计算的话,敌军应当在两万人上下,不过下官以为他们有可能是来窥探大明的小股敌军,孤注一掷派出这些人来打探我军的情况。” “伯爷,还有一个亦力把里也值得关注,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中原能握稳的地盘,若是他们想跟随着哈烈人占便宜,那咱们可就是几面受敌了。” 林群安和陈德不断在分析着此时的情况,方醒微微点头道:“亦力把里多次分裂,除非大明失败,否则他们必然不敢掺和进来,嗯……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哈烈和瓦剌联手提供某些好处,利诱他们出兵。” 一路巡查了各处防备,方醒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累的都不想卸甲了。 “老爷。” 辛老七进来,方醒苦笑着起身,伸开双臂,让他帮自己解甲。 方五也来了,禀告道:“老爷,敌军在西北方向,可否今夜去哨探一番?” “不必了。” 方醒卸掉了甲衣,顿时浑身轻松。他活动着身体道:“敌军若是上万,必然会逼近哨探,而不是派出多队斥候轮番试探,这就是敌军将领的谨慎之处,我判断夜间他们还会抵近大营哨探,晚上机警些。” 方五应了,然后和辛老七出去。 夕阳斜照,大营就像是一头巨兽盘恒在草原上,到处炊烟渺渺。 方五和辛老七随便吃了晚饭,然后各自去忙碌。 而方醒却睡了一觉。 在别人忙碌时睡觉,在别人睡觉时清醒,这种感觉很美妙,也很寂寥。 方醒站在营地的边缘栅栏后面,手中拿着块油饼在慢条斯理的吃着。 远方一片漆黑,但方醒相信就在那黑暗中,敌军的斥候正在慢慢的靠近。 …… 大军扎营后,游骑马上就会出发四处哨探,而明暗哨也会立刻安排好地方。 草地是天然的隐蔽地带,方便了暗哨,也方便了敌军斥候的潜伏接近。 这里的蚊虫不少,却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所以一旦发现猎物,它们就会疯狂的发动攻击。 而草丛中此刻就潜伏着两人,在蚊虫的侵袭之下,他们一动不动,和草丛融为一体。 虫鸣声一直持续不断,听着催人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虫鸣声陡然停住了…… 再高明的身手,再厉害的斥候,可只要你在草丛中移动,那么必然会惊动蚊虫,也会发出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清晰,两人一动不动,连眼睛都眯着,生怕反射微光被敌人发现。 一个脑袋突然在草丛中抬起来,四处寻索了一番,在没有发现之后,他准备重新潜伏下去…… 脑袋才将隐入草丛一半,一个黑影突然飞跃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在这人的身上。 草丛中一阵挣扎,直至咔嚓一声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干掉了对手之后,那名大明暗哨却动都不敢动。 黑暗中处处都是杀机,这片草地上不知道有多少敌军的斥候。而这个已经暴露的斥候却无法呼叫支援。 因为一喊,必然是一场混乱,打破预定的计划,同时大营弄不好也会被惊动。 大军宿营最忌讳的就是被惊动,所以才会催生出袭扰等战术,就是要让自己的对手疲于奔命,削弱战斗力。 蚊虫仿佛都被杀气给逼的跑光了,静悄悄的。 双方都在等着,等着对方先出手,而那个暴露了的斥候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一次短促的斥候交锋全在方醒的眼中,他放下望远镜,回身看着已经聚拢来的千户以上将官,淡淡的道:“敌军的斥候很大胆,这是在消磨耐心,如果大营动作了,那么他们就能根据武器判断出我军的来历,敢死队啊!” 陈德说道:“伯爷,要不出一队骑兵,直接扫荡吧!” 林群安皱眉道:“各部肯定会被惊动,这样不好。” 王贺笑眯眯的道:“他们靠的就是弓箭,可咱们有弓弩啊!直接派了斥候用弩箭伺候他们,等他们爬起来操弄弓箭时,早就被射成了蜂窝。” 方醒赞许的道:“不错,本伯也是这个意思,令斥候们全部出动,火把打起来,咱们打兔子!” 不用火枪齐射,这样动静就小。 “马上传令军中各百户官,让他们看好自己的麾下,如有人被惊动不许出声。” “骑兵准备一千人待命!火炮准备二十门待命,聚宝山卫出一个千户所待命。” 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营地里有了些动静,不过在刻意的准备下,没有惊动到那些沉睡的将士们。 营门打开,火把点燃,一队队斥候手持弓弩,在刀盾兵的掩护下走出大营。 平衡被打破了,黑暗中猛地站起来几十个黑影,他们正准备张弓搭箭,草丛中传来一声低喝:“弩箭!” 不用起身,不用冒着被箭矢射中的危险,几十支弩箭从草丛中窜出来,一一奔向自己的目标。 惨嚎声中,稀稀拉拉的箭矢也回射了一番,却只射伤了一名明军暗哨。 既然平衡被打破,出来的斥候们也不用忌讳了,于是脚步开始加速,渐渐的变成了小跑。 火把发出的光亮逐渐推进,渐渐的那些黑影都现身了,全是瓦剌人的斥候。 “******” 夜风中,有人厉喝一声,旋即那些瓦剌人都转身狂奔。 “放……” 赶来的斥候却不肯放过这等机会,一次弩箭攻击,留下了对方一半人,其余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伯爷,要追击吗?” 孙越有些跃跃欲试的,那一千骑兵也已经准备完毕,一声令下就能冲出去,追杀敌军的斥候。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对方应该有骑兵接应,夜里厮杀于我军不利,再说他们并未看到我军的火器,收回来!” 孙越遗憾的轻叹一声,然后令骑兵们解散。 而火炮却不用,方醒令留一班炮手值守,备用霰弹。 一群满脸是包的暗哨带着一个伤员回来了,方醒看了看是肩头中箭,就皱眉道:“给你们的面纱为何没用?” 一个满脸包的小旗官嘿嘿的笑道:“伯爷,那纱可细了,拿回家去……嘿嘿!” 方醒咬牙切齿的道:“林群安,陈德。” “伯爷,下官知罪。” 两人赶紧请罪。方醒交代过,暗哨必须要蒙上面纱,这是出于对健康方面的考量。 可这些军士对发到手中的细纱却喜欢的不行,大多都准备留下来,回去后送给家中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方醒觉得这个小旗官真的太奇葩了。 满脸包的家伙笑道:“伯爷,小的姜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6章 灭口 姜兴乐滋滋的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然后从怀中拿出那块细纱,得意的道:“老子脸上多几个包算啥?到时候我媳妇看到这块细纱,那不得好好的伺候着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那才爽快!” 一个帐篷住进了一个小旗部,大家都拿药来涂脸,有的忍不住想抓挠几下,却记起了郎中的交代,于是都忍着,龇牙咧嘴的活动着脸部肌肉群,看着怪模怪样的。 姜兴把纱巾重新放进怀里,然后哼着小曲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没多久就鼾声如雷。 夜色如水,静悄悄的不打扰这些人的安眠,但有些人却在焦躁不安。 巴根一直在等待着,等着消息。 同一个夜空之下,巴根看着远方,觉得明军的将领肯定在焦躁不安中。 等啊等,巴根屹立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 当露水开始起来之后,巴根听到了马蹄声。 马蹄声有些仓皇,巴根是宿将,他能从马蹄声中听出情绪。 这个情绪不对,不像是得胜归来的情绪。 巴根僵硬的退后了一步,垂眸,等马蹄声近前后,在那喘息声中问道:“辛苦了,都回去歇息吧!” 这些斥候狼狈不堪,满心惊惧,几个斥候的身上还带着弩箭,此时听到巴根的话,不禁都哽咽出声。 空气中弥漫着伤感和颓废的气息,仿佛是一支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在绝望无助。 巴根呆立着,他知道这种情绪不能蔓延,否则这支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小部队将会分崩离析,斗志全无。 脸颊微微颤抖着,巴根坚强的道:“去,杀几只羊,准备些酒,让这些兄弟们吃饱!” 幸存的十多名斥候默默下马,走过巴根的身边时都一一鞠躬,然后被引着去了营地的角落里,那里刚刚升起了篝火,几个随军的民夫正在杀羊。 “大人,他们并未拿到消息,只知道明军的营地很大,两万人左右的营地。” 巴根在夜风中纹丝不动,良久,他说道:“太师本以为明军不会主动出击,明皇不会做傻子,会任由我们吞并鞑靼人,可……明皇终究是雄才大略,记住,明皇确实是雄才大略。” 巴根有些伤感,他觉得脱欢在气势上并不比朱棣差,只是时运不济,处于瓦剌人最虚弱的时候。 “明皇既然出兵,那必然是看破了太师想逐步蚕食的想法,果断出击。其实到了此刻,我只想知道明军是哪个卫所来了。” 巴根的脸上浮起一抹忧色,旋即消逝。 “我担心来的是那个魔神……” “大人……” 身后的惊呼证明了‘魔神’这个名号在草原上的影响力,堪称能止小儿夜啼。 巴根苦笑道:“明军的规模大致确定,若是普通的卫所,那么太师马上就可以出击,重演鞑靼人击溃丘福之举,可若是那个魔神领军……所以这也是我不顾伤亡也要派人去哨探的原因所在。” 身后的一个千夫长苦笑道:“若是那个魔神来了,大人,咱们怎么办?记得上次阿鲁台尽起大军依然被他突破至兴和堡,咱们虽然比鞑靼人厉害一些,可却也无法……阻拦!” 另一个千夫长却不大服气,大抵是因为没有和方醒交过手的原因,所以他傲然道:“大人,在草原上咱们就是狼,而明人只是羊,咱们就算是袭扰也能拖垮他们!” 巴根没有搭理这个白痴,可今天几乎损失了三成麾下的那个千夫长却骂道:“你这个白痴!你可知道那魔神的麾下就像是刺猬,靠近就要付出代价!” “好了!” 这种时候巴根不会允许内斗,他沉声道:“稳住下面的人,还有,明日只要留下去报信的人,其他人就算是拼光了,也得给我弄清楚明军的来历!”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巴根说道:“去,那些斥候都辛苦了,让他们多吃点,一定要吃饱……然后再好好的……安静些。” 士气才是巴根考虑的问题,为此他可以让麾下付出代价。 …… 方醒在帐篷里看着地图,各种方案在脑海中不断融合。渐渐的,他的眉心舒展,然后把笔一丢,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帐篷。 东方的天际依然没有看到启明星,方醒活动着身体,慢慢在营中踱步。 巡营的军士看到方醒独自一人,就过来低声道:“伯爷,不安全!” 在战区,将领的身边必须要有足够的护卫力量,这不是怕死,而是会导致失去战斗力。 方醒笑了笑,指指右边,巡营的军士一看,没看到人。 方醒打个响指,小刀就从阴暗处走出来,而后就是一个小旗部的军士,手中全是弩箭。 巡营的军士们嘿然笑了,方醒也没责怪他们,安慰道:“那边巡夜的人已经发现了小刀他们,不是你们的错,安心吧。” 看了一下那些依然在坚守岗位的军士后,天边终于出现了一个亮点。 “天快亮了!” …… 天亮了,营地开始沸腾起来,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空气中的香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出是什么味道。 方醒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带着人去了昨夜的战场。 经过一夜的‘冷冻’,草地上的尸骸硬邦邦的,表情也大多狰狞。 方醒捡起一把长刀,挑起一具尸骸的衣服,说道:“看看,内衣很简陋,不过是几层破衣服堆叠着保暖,瓦剌人依然是穷鬼!” 斥候的装备应当是全军最好的,所以方醒才笃定瓦剌人依然在困顿中。 陈德不忌讳的直接撕开衣服,指着那青色的腹部道:“没吃饱,看来他们的补给不够充分,各位,这不是瓦剌人的主力。” 林群安点头道:“肯定不是,否则就是主力出来,直接对峙侦探。” 方醒把长刀丢下,在辛老七一脚把刀踩断之后,说道:“不管如何,从昨夜的举动来看,敌军是在拼命的想查到咱们的来历,今日肯定还会有后续,大家做好准备,游骑马上派出去。” 孙越说道:“伯爷,若是小股敌军,他们怕是会抱着必死之心来查探,到那时是下官率领麾下独自出击,还是……” “不必了。” 方醒转身准备回去,说道:“敌军若是倾巢出击,那就把他们埋葬在这里,至于消息泄露也不碍事,正好看看脱欢的反应如何。” 王贺打个哈欠道:“兴和伯,咱们一到兴和堡,脱欢肯定会主动出来邀击,不过咱家觉得多半是做给哈烈人看的。” 方醒笑道:“正是如此,所以这就是战前摸清楚敌军意图的好处,拿准了脱欢的心思,那主动权就在咱们这边,由不得他不上钩。” 大营中,无数军士正在拆除帐篷,民夫们开始收拾东西,把马车、牛车准备好。 “出发吧!” 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大军出了营地,浩浩荡荡的朝着兴和堡而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7章 敌军逃窜 一  大军行进间的目标很大,如果不注意遮蔽,敌军很容易就能侦查到情况。 所以方醒派出了游骑和斥候,有着望远镜的存在,他相信敌军很难抵近侦查。 “伯爷,兴和堡的游骑还没出现,必然是被敌军给拦住了。” 林群安现在思考问题很全面,方醒也在着意培养他,就说道:“那你说说,张羽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林群安沉吟道:“下官以为他们会喜忧参半,因为判断有二,一是大明出兵,敌军遮断战场。第二就是敌人大军出动,封锁兴和堡。” 陈德艳羡的看着方醒点头,觉得林群安虽然几年原地踏步,但这是蛰伏,等朱瞻基上位后,他们这批老臣子怕是要飞升了。 …… 正如林群安所说的那样,张羽正是被这两种可能性所困扰着。 麾下聚集一堂,上次将功赎罪之后,张羽就熄了上升之心,只祈求在自己被轮换到兴和堡驻守期间别出事。 可从昨晚斥候就不断被瓦剌游骑拦截,双方爆发了短促的斥候战,结果两败俱伤。 看了麾下的将领们一眼,张羽心中微叹,感觉少了一个人。 于三火如果还在的话,一定会抢先发言,不管是颓废还是激进,他总能把气氛搞活。 “本官的看法有二,一,大明出兵,敌军遮断。二,敌军出兵,封锁咱们。” 赵信榜分析道:“大人,近期瓦剌人是在不断试探咱们,可他们的兵力不足,所以只是远远的看着,若是大军出击,那么必然不会只是遮蔽咱们,而应该是兵临城下,威压,让咱们惶恐不安。” 替补战死的于三火的是于化军,他说道:“大人,咱们孤悬塞外,还是谨慎些为好,不然一不小心,大明在塞外的据点可就没了。” 昨晚看着地图沉思了一夜,张羽有些疲惫,他揉揉眉心道:“不管如何,咱们的人得去打探,不惜代价去打探。” 这个处置方式再好不过了,而且没有风险。至于那些可能回不来的斥候,在场的人没有谁会挂念。 战阵便是这样,你若是瞻前顾后,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样都捞不着。 “都打起精神来,咱们不管如何,至少要守住兴和堡!” …… 一队百人斥候出发了,他们刚出去,兴和堡的大门随即关上。 “希望他们平安!” 张羽在墙头默默的祈祷着。 斥候们一路向着野狐岭方向疾驰,半个时辰后遭遇了敌军的游骑,不过只有三十多人。 百户官毫不犹豫的道:“杀过去!” 一百余人,一人双马,声势也不小。 双方刚一接触,明军就发现对手的抵抗意志不是很强。 这是一个信号,敌军并不强大的信号! 若是敌军强大,他们必然会召唤援军,或是直接撤退,往主力的方向撤退。 “杀光他们!” 百户官欣喜的喝道,然后一刀劈开了一个敌军的皮甲。错身而过后,一支箭矢却擦着他的脖子飞过,把他吓得浑身的冷汗。 “杀!” 带着浑身的冷汗,百户官率队冲了一个来回,再次整队回头时,却发现损失了大半的敌军斥候居然……居然逃跑了! “都回来!” 敌军开始四散而逃,百户官瞬间判断这不是作态,而是在逃命,就叫住了那些准备追击的麾下,激动的道:“敌军势弱,必然是大明出兵了,弟兄们,咱们加快速度,去看看是哪位大人领军前来。” 一行人甚至连同袍的尸骸都顾不上收拾,就疾驰而去。这不是冷漠,而是军情如火,容不得半点耽误。 敌我尸骸混杂在一起,几匹受伤的战马被遗弃在原地,哀鸣着,慢慢的四处游荡。 “大人,会不会是陛下亲征了?” 疾驰中有人问道。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问题,但百户官说道:“不可能,若是陛下亲征,那些瓦剌人哪敢在这里游荡?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那会是谁呢大人?” 百户官想了想,“会不会是……兴和伯?” 马蹄翻飞中斥候们一路远去。 一个多时辰后,前方探路的一个小旗部突然勒马停住,也不回身,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前方。 就在前方一里多的地方,三百多人在混战着,看衣服就知道,大明的斥候已经占据了上风。 百户官赶到后毫不犹豫的就下令加入战团。 那些瓦剌骑兵看到明军有援军来了,顿时一声喊,所有人都开始了突围。 “弩……” 上弩箭,追击,机簧声中,正在逃窜的敌军纷纷落马。 久处经常被敌军挑衅而不能出击的兴和堡,这些斥候们不肯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跟着追杀了五六里地,这才大笑着回头收拾战利品。 百户官浑身舒坦的看着那些友军问道:“敢问各位是属于哪位大人的麾下?” 那边的几个百户官都笑了笑,正准备回答,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 “大军到了,快!继续向前搜索!” 呃……兴和堡的百户官看着友军呼啸而去,想说一句我们刚从那边来,没敌军,可最后却忍住了。 大军行事自有章法,他说的再天花乱坠,这些斥候也不敢违抗军令。 哎! 百户官回头,看到黑线逼近,就带着麾下迎上去。 等他靠近时,看到打头的全是骑兵,心中就是一冷。 这些骑兵的规模看着也就是几千人,加上那些步卒也是没卵用啊! 当前方冲出一队骑兵后,百户官单骑上前喊道:“下官来自于兴和堡,奉命前来查探敌情。” 这队骑兵听到他的话之后,轰隆从他的身边冲过去,毫不停留。 玛德!就这么自信?你们好歹也问几句话啊! 源源不断的骑兵从他的身边冲过去,马蹄声几乎让他的耳膜发麻。 骑兵,骑兵,骑兵……步兵! 是火枪?! 百户官瞬间就被巨大的惊喜给击中了,欢喜的喊道:“是哪位大人在,下官……伯爷?” 方醒带着家丁们冲过来,及近勒马问道:“兴和堡如何?” 这是来自于大名鼎鼎的魔神的问话,百户官有些紧张,方醒就微微一笑道:“放松些,我来了,脱欢便不敢再肆无忌惮,否则我会教他如何做人!” 百户官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就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那种激动和豪情一起涌动着,他喊道,用自己都没差觉到的嗓门喊道:“伯爷,兴和堡无恙,只是前几日被敌军斥候遮蔽,我们张大人令下官率领斥候前来查探。” 一句遮蔽就掩盖了那些鲜血和呐喊,方醒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们了,回去告诉张羽,打开堡门,看看敌军敢不敢来!” 百户官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他大声的应道:“是,伯爷,下官马上赶回去!” 这厮临走前还耍了一手马术,让马儿人立而起,然后在长嘶声中远去。 就在这长嘶声中,浩荡的队伍朝着前方挺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8章 那个魔神来了 一  当接到斥候的禀告时,张羽差点在城墙上笑滚落下去。他大笑着道:“去,把堡门打开,咱们今日也让瓦剌人看看大明的勇气!” 于是堡门大开,门内甚至都没有军士把守,空荡荡的,就像是空城计里的那一幕。 远处有瓦剌人的游骑在窥探,看到堡门大开后,他们就策马近前。等离堡门百多步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一起转身就跑,速度很快。 “他们跑的挺快的啊!” 张羽喃喃的道,他本想等这些敌军近前后突袭一把,可现在这个打算落空了,隐藏在堡门侧面的骑兵们也白准备了。 “大人,大军到了!” 赵信榜突然指着左边喊道。 张羽侧身看去,看到一条黑线出现在天边。 “伯爷来了!伯爷来了!哈哈哈哈!” 城墙上顿时一阵欢呼。这段时间大家都被瓦剌人的游骑给骚扰的郁闷不已,担心的同时也不敢出去迎战。 现在好了,大军来了,瓦剌人能怎么办? 黑线慢慢靠近,那是骑兵。 张羽环顾左右道:“走,咱们下去迎一迎。” 等到了堡门外时,那些骑兵突然一个转向,然后向着四方散去。 “见过伯爷!” 方醒策马而来,看到张羽就说道:“你们辛苦了。” 张羽瞬间竟然有些哽咽了,他想起了从去年开始的骚扰,这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让他备受煎熬。 “伯爷,下官……下官这一年以来,一直在担惊受怕,就怕哪一天瓦剌人突然兵临城下……” 方醒下马扶起他,说道:“此后你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张羽起身,欢喜的道:“伯爷,可是陛下要亲征吗?” 方醒点点头,笑道:“哈烈人已经和瓦剌人联手,张羽,此战之后,这片草原就是大明的了。” “哈烈人?” 张羽久在塞外,从不少人的口中得知哈烈人的厉害。他说道:“伯爷,哈烈人的实力不弱啊!” 方醒笑了笑:“可大明更强!” 说完方醒当先进了兴和堡,张羽楞了一下才跟上。 是啊!大明也不弱,难道就怕了哈列国吗? …… 巴根很失望,也很绝望。 今日凌晨,他就谨慎的把营地后移了二十里,然后派出了多路斥候。 按照距离来分析,斥候们此时应当回来了。 可巴根极目望去,天尽头却是一片茫茫。 “大人,会不会……” 巴根就留了一个千夫长和一千骑兵在此,其余人都被他赶了出去,临行之前,他说的很绝:拿不到明军的确切消息就别回来了! “没有什么会不会!” 巴根冷酷的道:“若是他们不行,那我就亲自去,去看看明军是谁在领军!” 那千夫长呐呐后退,他不知道脱欢派出巴根的用意,只是觉得应当要保存实力。 巴根想起了脱欢的话:骚扰,查探,记住,声势弄大一些,让哈烈人看看咱们的决心。 作为脱欢的心腹,巴根知道脱欢所承受的压力,哈烈人倨傲的让脱欢派出大军,吸引明皇亲征。 至于明皇亲征之后的反应,哈烈人却含糊其辞,只是说一定会出兵决战。 可时间呢? 时间啊! 巴根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觉得胸中憋闷。 “大人!来了!他们回来了!” 来了? 巴根抬眼看去,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溜黑点。 “他们回来了!去,让人准备吃的,给勇士们庆功!” 巴根兴奋起来了,甚至迫不及待的打马迎上去。 是的,他等待这个消息太久了,久到他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因为心力交瘁而倒下。 马儿欢快的向前跑,等能看清来人后,巴根的眼中多了几分慎重。 这是一群残兵败将,不用看那些受伤的人,你只需看他们那沮丧的神色就知道,敌人,很强大! “大人……” 领头的千夫长少了一个,仅存的一个看到巴根后,脸上多了惊惧之色,“大人,是那个魔神来了!对,就是他!” “火铳?” 巴根闭上眼睛问道。 千夫长点点头,苦涩的道:“是的大人,是火铳,而且他们的斥候也和其他明军不同,弩箭很厉害。” 千夫长回忆着斥候遭遇战,梦呓般的说道:“他们悍不畏死,弩箭齐射之后就抽出长刀拼杀,而且他们的人数比我们的还要多……大人,最后时刻,他们的援军来了,就是那种阵列,可怕!可怕啊!看到之后咱们的人都无心恋战,都……跑了!” 巴根看看那些沉默的战士,拍拍千夫长的肩膀道:“打起精神来,太师的援军很快就到,咱们不是孤军!从来都不是!” “太师有援军吗?” 千夫长却理会错了意思,以为是哈列国出兵了,顿时喜上眉梢。 巴根没有搭理他,冲着这些残兵败将们说道:“你们干的不错,我感谢你们,谢谢!” 巴根下巴鞠躬,那些沉默着的败兵们慢慢的恢复了精神,这时营地里升起了炊烟,饥肠辘辘之下,众人都纷纷入营。 那个千夫长却没进去,等营外只剩下他和巴根时,固执的问道:“大人,哈烈人什么时候能到?” 巴根摇摇头,他没有答案。 千夫长面露绝望之色道:“大人,咱们还得要想想阿鲁台啊!他尽起大军依然没能奈何得了那个魔神,反被明皇从背后一击,沦为俘虏。此次那个魔神带的军队更多,咱们怎么办?太师怎么办?瓦剌怎么办?” 巴根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太师正在与哈烈人谈判,若是哈烈人想袖手旁观,那么我们宁可远遁,让明人和哈烈人之间再无缓冲。” “这样啊!” 千夫长失望的道:“没有肥肉,狼不肯靠近危险的敌人,可以告诉哈烈人,若是能把那个魔神干掉,明人的士气肯定会大跌!” …… 大帐里,脱欢冷眼看着那几个哈烈人说道:“明皇必然会亲征,而你们的大军呢?在哪里?” 他对面一个长须男子呵呵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内已经在征兵了,各处都在操练,代价之大,若是没有一次成功的征伐作为补偿的话,国内的反应会让我们的王头痛不已,所以,你不该质疑这个。” “那么我该质疑什么?” 脱欢的眼神陡然凌厉:“我该心甘情愿的拿自己的部族去和明人决死一战吗?” 长须男子笑道:“明皇这不是还没来吗?我国若是起大军前来,这一路的耗费你可知道有多少吗?瓦剌人可能提供?若是能,我们的王不会有丝毫犹豫!” 这话把脱欢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退。 瓦剌不富裕,别说是提供粮草给哈烈人,他们自己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399章 走,还是留 一  感谢书友:“颍川小鸟”的万赏! …… 脱欢冷冷的道:“当年你们的老王东征时,可没有说什么耗费之事。” 长须男笑容不变,略带轻蔑的道:“此一时,彼一时,此次我国是应了你的邀请,为瓦剌人抵御明人的入侵,没有好处,如何能出兵?” 脱欢没有发怒,他面无表情的沉默良久,点头道:“我知道了,使者先去歇息吧。” 长须男点点头,起身后微微欠身,然后带着同伴扬长而去。 脱欢沉默着,帐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脱欢的面色渐渐的红润起来,他蓦地起身,一脚踢翻了案几,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嘶吼着:“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只看到了好处,却不愿意出力,这样的盟友如何能信?” 下面的人无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准备和哈烈人结盟时,瓦剌内部的争议就不少,有人反对,说是只要不去招惹明人,安生的发展,明皇也不会傻乎乎的跑来北征。 可脱欢毕竟还年轻,在草原上的对手只剩下了鞑靼之后,他的心躁动了。 所以他鄙夷投靠明人的阿台和鞑靼人,并不断派出游骑去骚扰阿台,去羞辱他! “太师,明皇的性子就是那样,他肯定会出兵!” 有人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人纷纷表态。 “太师,明皇性烈如火,咱们去骚扰阿台和边墙的消息估摸着早就到了北平,以明皇的秉性,那肯定是片刻都不愿等待,明人此刻必然在聚集大军,调集粮草做准备,太师,咱们要做好几手准备啊!” “对!哈烈人不地道,太师,他们这是在观望,明皇大军不出塞,他们不会出兵!” “要不咱们就撤吧,撤到乞儿吉思去!” 乞儿吉思不是瓦剌人的对手,这一点大家都有自信。 脱欢目光冷冽的看着这些人,等声音渐渐的小下去后,他说道:“乞儿吉思那块地方迟早是我们的,不过在没有击败明皇之前,此事不可再议。” 有人赞同道:“太师,没有击败明皇,那咱们在草原上就没有号召力,即便是退到乞儿吉思去,那也是丧家之犬。” 脱欢点点头,“是这样,另外你们别看哈烈使者倨傲拖延,可那是因为没有明皇的消息,且等明人大军出塞之后,那就是大家摊牌之时!” 看到大家都面露振奋之色,脱欢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略带僵硬。 “而在此之前,大家要抓紧操练自己的麾下,记住了,这一战将会决定此后数十年草原的格局,若是败了,瓦剌将不复存在,因为就算是明皇不动手犁庭扫穴,哈烈人也会吞并咱们作为进补……” …… 牧草青青,羊群如一朵朵白云在其间徜徉着,但却少了牧羊女欢快的歌声。 只有一个老牧人在马背上唱着一首苍凉的歌,歌声回荡在草原上,让人郁郁。 阿台站在小山坡上,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肯回头。 “王爷,钟大人来了。” 月鲁走上小山坡,看到眼前的一幕,心中莫名的酸楚。 曾经阿鲁台在时,鞑靼人显赫一时,面对明军的名将丘福,一战大胜,让草原震怖。 可丘福的战败却引来了朱棣,从此草原上再也没有了安宁。 阿台回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微笑,看着走来的钟定说道:“钟大人可是有了消息吗?” 从瓦剌开始骚扰鞑靼开始,阿台就知道,草原上的下一次大战不远了。但鞑靼势弱,没有大明的帮助,他只能带着部族迁徙,往北迁徙,或是干脆迁徙到奴儿干都司。 钟定:“王爷可是在忧心瓦剌人吗?”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阿台深知钟定的城府,所以也不隐瞒,只是苦笑道:“钟大人,瓦剌人越发的嚣张了,奴儿干都司那边可能派兵过来?” 阿鲁台被俘后,鞑靼人的牧场就变了,慢慢的迁徙到靠近奴儿干都司这边,想依靠大明在奴儿干都司的存在来当靠山。 钟定看着远处的羊群,心情舒畅的道:“王爷不必担忧,从瓦剌人开始躁动始,陛下肯定已经在筹划打击他们的计划,本官断定,大明军队已经准备出塞,咱们只需要派出斥候来往于兴和堡之间查探消息即可。” 阿台依然忧心不减的道:“就怕脱欢孤注一掷啊!” 钟定笑道:“我们的人在瓦剌和哈列国均有收获,在哈列国确定介入这场大战之前,脱欢不敢孤注一掷。” 阿台唏嘘着,和钟定一起回去。 回到暂居地,钟定就去找到了刚回来没几天的沈阳。 沈阳正在吃饭,一大碗煮羊肉看着没滋没味的,他却吃的酣畅淋漓。 看到钟定进来,沈阳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进食速度。 钟定也不急,看着胡子拉渣的沈阳心中微微叹息。 这样一个原本前途无亮的锦衣卫百户,一番变动之后,却成了一个在死亡线上奔波的密探。 沈阳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然后放下大碗,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说道:“钟大人有问题就问吧。” 钟定看看外面,然后问道:“阿台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大明若是再不出兵,他肯定会跑。你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沈阳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钟定赶紧解释道:“此事本官只是随口一问,你大可不必回答。” 沈阳嗯了一声,含糊道:“此乃军机大事,阿台没有资格知道,你……” 钟定苦笑道:“下官到了这里就形同于流放,肯定不是受信任之人,罢了。” “且等等。” 沈阳起身出去看了看外面,再回来时,低声说道:“陛下已经得到了瓦剌和哈烈勾结的消息,按照陛下的秉性,必然是要出兵的。还有,阿台这些日子比较恭谨,咱们也在鞑靼内部渗透了不少,陛下不会放弃鞑靼人,不然以后这片草原就成了空地,于大明并无好处。” 话不用点透,钟定拱手道:“多谢沈大人解惑,下官知道了。” 锦衣卫百户是六品,而钟定却是七品官。虽然锦衣卫此时没落了,可也不是钟定这等形同于流放的家伙能招惹的。 沈阳阴测测的道:“此战关乎大明的国运,每一个人都应当要谨慎,要竭尽全力,否则不用本官,东厂的杨竹可是一直在寻找立功的机会,钟大人,保重!” 钟定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却看到杨竹正在外面笑吟吟的看着他和沈阳。 看到钟定害怕,沈阳笑道:“他不敢偷听,只是会监控,钟大人无需害怕。” 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相互牵制很有效,至少在这里,没有谁敢动见不得人的心思。 钟定出去,目不斜视的和杨竹点点头,继续目不斜视的离开。 而在他走后,杨竹和沈阳用眼神交锋了一阵,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0章 稳定军心 一  大军入驻之后,兴和堡的军户们激动的围在方醒的驻地三间砖房外面,想看看这位魔神是否变得更加的可怕了。 方醒刚洗漱完毕,一出来就看到满街的人,一时有些茫然。 张羽尴尬的道:“伯爷,这些人想看看您。” “是吗?” 在看到方醒后,这些人的眼中都是骄傲,还有安心。 “伯爷,这次咱们能把脱欢打死吗?” 有人突然问道。 脱欢算是草原上的一头狼,连鞑靼人都要甘拜下风的狼。 这头狼带着狼群在四处肆虐,经常来兴和堡外打秋风,顺便耀武扬威一番。 而眼前这些军户们就饱受其害。 “伯爷,有时候咱们出去放羊被抓到,除非是能付赎金的,否则大多会被带回去做奴隶!” “是吗?” 方醒面对着这些期盼和渴望的眼神,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而更多的却是愤怒。 环视一周,方醒说道:“本伯此次到了这里,心中的想法就一个。” 方醒伸出一根手指头,坚定的道:“那就是彻底把瓦剌人扫进垃圾堆。奴隶我们也会有,以后大明会在草原筑城,而主要的劳力就是那些曾经让你们惶恐不安的瓦剌人!” “你们受苦了!但是咱们汉人更喜欢的是先苦后甜。此次脱欢跋扈,陛下震怒,着本伯率军先稳住局势,陛下本人正在枕戈待旦,一旦哈列国大军发动,陛下将会与敌会猎与草原。” 方醒深呼吸一下,沉声道:“这将是决定大明国运的一战,大家都要齐心协力,一战平定草原!一战把哈烈人打的不敢东窥!” 哈烈人以前和大明有交往,那些使团大多会在兴和堡补充粮草饮水,所以军户们对哈烈人并不陌生。 提到哈烈人,这些军户们明显的有些惧怕。 “咱们不怕!” 方醒挥拳道:“咱们不怕他们!只要哈烈人敢动弹,陛下将会再次北征,陛下将会率领我们发动冲锋,一往无前的冲锋,直至击溃敌人!” “我将不会退缩,相信我,若是大明兵败,那么……我会回来,大家便死在一起吧!” 看到方醒面色凝重的许下诺言,被挤到边上王贺对林群安说道:“这里是兴和堡,若是丢了,哈烈人肯定会更换一个名字,到时候兴和伯就成了……啥伯?” 王贺询问时眼神有些呆,林群安没好气的道:“没那回事!哈列国若是有把握,早就起大军来了,而不是派了瓦剌人打前锋。” 王贺难得的叹道:“咱家看啊!这一战最重要的反而是哈列国和大明的决心。” 林群安的神色严肃起来,他知道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判断了。 当世最强大的两大帝国,随意的来一次碰撞并不现实,谁也承担不起失败的打击,所以……决心才是关键啊! 军户们慢慢的散去,方醒看到了唐赛儿夫妇,唐赛儿的手中还抱着个襁褓,夫妻俩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跟着人流散去。 佛母变成了居家小女人,这个转变大抵是方醒对大明最大的改变之一。 方醒冲着张羽说道:“进来给本伯说说最近的消息。” 张羽应了,却被一堆指挥使和千户官们挤到了边上,最后进去时,发现满满当当的,没有自己的地方。 “都闪开!” 方醒皱眉说道,张羽这才能挤到前面去。 “说说最近的发现吧。” 张羽想了想,说道:“伯爷,瓦剌人的袭扰大约是半年前开始的,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斥候游荡,后来甚至出现了几百骑兵的规模,而且还到城下呼喝一番。” “最近一两个月,瓦剌人明显的增强了刺探的频率,堡内的斥候必须要百人以上才能出去,而且不能往野狐岭方面哨探,否则会被拦截。” “两个月……” 方醒想了想时间,说道:“那应当是瓦剌和哈列国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他们必须要卖命,不然就是炮灰!” “阿台什么反应?” 鞑靼人是一个重要的盟友,他们在,大明在草原上就有了代言人,而且还能牵制其它势力。 张羽摇头道:“阿台有些怕了,每次派了人来,都是问陛下可是出兵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众将说道:“你们别以为阿台是个胆小鬼,若是大明势弱,闭关自守,阿台也会趁机收拢部众向外扩张。” “现在咱们需要的是最新消息,派人去阿台那里,告诉他们,本伯来了,让他们向兴和堡一线靠拢!” …… 晚上,锦衣卫在兴和堡的人来求见方醒。 等一见面,看到这个和一个普通农户一个样的男子后,方醒就觉得锦衣卫这个部门不能削弱,只能改革。 “伯爷,脱欢和哈烈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哈列国内正在大肆练兵,听闻还在打造什么新武器,伯爷,沈大人说了,哈列国介入……几乎毫无悬念,否则这番准备就白做了,于哈烈国主没有好处。” 劳师动众的招兵买马,最后却虎头蛇尾的缩卵了,这样的国主,怕是屁股底下要起火啊! “脱欢知道自己把大明得罪狠了,所以目前是一条心跟着哈列国走,不过沈大人说,脱欢就是狼,他不会对谁忠心,若是势头不对,他肯定会跑。” “他跑不了!” 方醒觉得沈阳考虑问题还是欠缺格局。 “在大明和哈烈两国之间,脱欢如果想当墙头草,保证会死的很难看!” “沈阳现在怎么样?” 方醒既然知道了这些细节,就问了一句。 男子挠挠头,憨厚的道:“沈大人从哈列国回来之后,倒是狠狠的歇息了好几日,然后过了一段逍遥日子,最近好像是在甄别阿台那边的人。” “这个举措很正确,大战当前,首先要把内部打扫干净。” 方醒突然问道:“他没找个女人?” 男子尴尬的道:“没,咱们的人都那个啥,只有沈大人不沾边。” 沈阳当年被赶出京城,为此还去退了婚,按道理应该是没有道德上的约束…… “他们说沈大人没事干的时候很孤僻,逢年过节就换一身新衣服,不许人触碰,而且只穿一天又收起来了。” 方醒摆摆手,等男子走后,他想起了那个一笑起来,嘴里就有一个黑洞的青年。 那个曾经阳光的青年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1章 我要去看看他们的成色 一  感谢书友:“h木木彡”的万赏! …… 从北平到兴和堡这一路条件不大好,大军基本上都是露宿,所以到了兴和堡之后,方醒下令修整三日。 所有人都可以休息,而斥候却不行。他们不但不能休息,而且还得要更加的辛苦。 姜兴却不觉得辛苦,因为他就指望着这次北征立下功劳,然后升官受赏。 所以他起的很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去查看了马匹,回来后就叫醒了自己的麾下。 草原上的露水重,当姜兴带着自己的小旗部出了兴和堡时,身上感觉潮的很,不大舒服。 “常二,秦都,你们注意些左右。” 两个老兵笑嘻嘻的应了,大大咧咧的道:“大人,昨晚伯爷又给咱们斥候每人发了一块纱巾,嘿嘿!用一块,剩下一块带回家去,这下可赚到了。” 姜兴嗯了一声,摸摸怀里的两块纱巾,得意的道:“老子一块都不用,都带回家去,看看我媳妇会是什么脸色。” “大人英明!” 手下都拖着嗓子喊着,常二和秦都却自恃老资格,直接取笑道:“大人,可是怕回去被罚睡屋顶?” “放屁!” 姜兴双腿一夹,马儿缓缓向前,然后说道:“老子在家里说一不二,谁敢让我睡屋顶?” “大人别吹牛了!谁不知道你在家就是个……不说了,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驱走了晨间的薄雾,这队斥候渐渐隐去。 而方醒此时才将起床,他慢悠悠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林群安和陈德一起去巡查了各部驻地。 走了一圈回来后,陈德主动要求率军出城去操练一番。 所谓的操练一番,其实就去适应环境。 方醒同意了,但是告诫道:“斥候一定要严密搜索,若是被敌军突袭,陈德,本伯定当拿你问罪。” 等陈德走后,林群安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伯爷,玄武卫终究和咱们不是一体的,跟着咱们一起出来,有了战功是他们的,出了纰漏却是您的责任,这……这不好吧。” 王贺也不满的道:“那陈德也是大大咧咧的,出去干什么?整日就想着出风头,兴和伯,等他回来就寻个小错,收拾他一顿。” 方醒微微一笑:“没必要,军中虽然有些内斗存在,可在国战之时,却需要万众一心,任何会造成内部矛盾的人事必须要打压!” 这个隐晦的警告让林群安心中凛然,而王贺却有些悻悻然,觉得玄武卫这次算是跟着沾光了。 “兴和伯,咱们是在这里一直等下去,还是主动出击?” “先等各方的消息汇拢后再分析。” 方醒的决定很稳,因为他作为先遣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决定很多战役胜负的其实只是两种人。 斥候和统帅! 而斥候在很多时候比统帅还要重要! …… 姜兴带着麾下在兴和堡西面一路搜索前进,而在他们的左右两侧五里不到的地方,均有相同的斥候小队同步搜索。 这和拉网差不多了。 姜兴拥有一个望远镜,但他必须要在遇到全军覆没的危险前把这个望远镜毁掉,这个是不可置疑的决定。 举起望远镜,姜兴已经习惯了远处的东西被拉近的感觉,从刚开始的新鲜,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而他却不知道,方醒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革新和新鲜事物最好不要一下子轰动出场,虽然效果会很拉风,可对思想的冲击却是翻天覆地的,在目前儒家主宰的社会环境下,这种行为风险太大。 望远镜缓缓移动着,当看到两个黑点出现时,姜兴喊道:“出击!”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在军中你的任务就是随着上官的命令行动,胜败不由你,生死不由你! 于是大家奋勇争先,朝着那两个黑点扑去。 而那两个黑点稍后也发现了明军,马上掉头就跑。 骑兵之间的追逐很煎熬,也很枯燥。 双方的距离在慢慢拉近,姜兴叫人吹响了号角,然后拿出了弩箭。 “射马,要活口!” 虽然在疾驰中的准头不好,可数量却弥补了这个遗憾。 两匹马几乎是同时中箭,两个瓦剌斥候从马背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立功了兄弟们,去,拿了他们。” 姜兴大笑着,顺手上了弩箭,然后近前防备。 四名斥候下马拔刀,缓步接近。 地上的两个瓦剌斥候一人伏地未动,而另一人却挣扎着起来,努力拔刀,可脸上的惊惶却出卖了他并没有决死之心的底气。 两人配合,一人诱敌,一人绕到后面,直接一脚撂倒了对手,然后合身扑上去控制住了他。 秦都走到那个没有动静的瓦剌斥候的身前,哪怕看到这人的脑袋已经歪曲到了一边,依然用长刀剁掉了他的脚掌。 看到这人还是没反应,秦都原地倒退,同时喊道:“大人,这人的脖子断了。” 姜兴遗憾的道:“特么的!损失了一个俘虏,把头砍了带回去。” 人头记功,这个是千古不灭的老规矩。 秦都冲着常二喊道:“常二,玛德!刚才你偷懒了,你去砍头。” 常二不满的道:“老子没捞着抓人,苟日的倒是知道指使老子来了,我呸!” 老兵总是有特权,姜兴对此视而不见,而左右都有明军斥候赶来助战,等赶过来后,看到只有两人,不禁纷纷破口大骂。 “草泥马的姜兴,两个也叫人,你的胆子变成老鼠了吗?” “老姜,苟日的!这次你可走运了啊!回头请喝酒!” 姜兴拱拱手道:“多谢各位兄弟来援,没说的,回头伯爷开禁,咱们喝酒!” …… 俘虏被带回兴和堡,马上有专人刑讯问话。 方醒并不关注口供,他只想感受一下瓦剌人的意志。 意志这个东西说来虚无缥缈,可它却能代表着对手的战斗力。 过了一刻钟,口供出来了。 “伯爷,瓦剌人剩下了两千人不到,目前在西面二十里外扎营,领军的叫做巴根,是脱欢的心腹,比较老成。” “老成宿将吗?脱欢倒是谨慎!” 方醒很高兴,一刻钟就能问出口供,也就说明瓦剌人目前依然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 林群安谨慎的道:“伯爷,他为何不走?难道不怕咱们去突袭吗?” 方醒冷笑道:“若是本伯没猜错的话,瓦剌人后续有援军,而援军此刻离巴根不远,若是咱们去突袭,他只需拖住咱们,等援军一到,这就是一个漂亮的反击,和上次北征时陛下的突袭一个样。” 王贺惋惜的道:“可惜了这个机会。” 方醒淡淡的道:“虽然不能决战,可让敌人丧胆却是足够了,传令,孙越部全部,加上玄武卫,跟随本伯出击,老子要去看看他们的成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2章 这就是一堆蝗虫 草原上扎营很艰难,皆因树木难找。 没有树木,所谓的扎营不过是就是一片帐篷而已,而外围最多放一排大车作为屏障。 可巴根却对此没有丝毫的惊惶,哪怕他得知是方醒领军前来,而且麾下有一万余人也是如此。 “告诉大家,做好准备,一旦发现明军,马上游斗,明白吗?” 巴根很镇定的让人把命令传下去,却差点引发了混乱。 “是那个魔神来了!咱们不跑吗?” “跑个屁!多半咱们要死在这里!” “扎营太近了,明军一个突袭就能赶到,大人这是疯了吗?” “都赶紧把东西带上,不然……有人跑了?” “咱们也跑吧?” 一个瓦剌骑兵上马后,突然朝着北方打马而去。 “杀了他!” 一个冷酷的命令之后,几个骑兵追了过去。 于是混乱被压了下去,所有人都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检查自己的战马和干粮,静静的等待着。 巴根一直没有说不撤退的原因,更没有解释为何把营地放在离兴和堡只有三十里距离的地方。 今天派出的零散斥候回来的不多,反馈回来的消息就是明军的斥候太狠了,完全不给他们靠近兴和堡的机会。 巴根面无表情的收集了消息,然后再次派出游骑去哨探。 军心不稳,所以巴根召集了麾下的将领安抚了一番。 “援军就在后面,就等着明军出现,然后给他们一下子,不求干掉那个魔神,可总要让他吃个亏,咱们的士气才能起来。” 这只是一个炮灰计划,而目的就是提振士气。 当然,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巴根知道,此次行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哈烈人那里说话硬气一些罢了。 这便是政治。 战争的目的必然是要在政治上得到体现,为此一次蹩脚的作战计划,却在政治上再正确不过了。 巴根很坦然,告诫道:“不要试图逃回去,太师会砍掉你们的脑袋警示大家,不要……” “发现明军……” 外面凄厉的叫声让巴根的眉心一颤,他起身道:“令各部集结,丢弃辎重,随我迎敌!” 牛角号响起,巴根走出帐篷,看着远处朝着这边疾驰的斥候们,沉声道:“今日一战事关重大,谁若是敢不听指挥,临阵逃脱,杀!” 两千骑兵集结完毕,被追杀的斥候们慌张的到了巴根马前,那神色让人觉得后面是有厉鬼在追杀他们。 “大人!大人!那个魔神来了!魔神来了!” 巴根端坐马背上淡淡的道:“回队!” 恐慌瞬间平息,斥候们一一归队,跟随着那些同袍们等待着,不知道是等待着明军的到来,还是在等待着巴根的命令。 远处出现了一百余骑,巴根看到他们驻马不前时,就说道:“明军大队马上会到,准备好,咱们也戏弄他们一番,看看所谓的魔神是什么鬼东西!” 作为脱欢麾下的大将和心腹,巴根在马哈木时代没落无名,等脱欢一朝脱困后,巴根在随后的大小战役中脱颖而出,成功的跻身上层。 战无不胜之后,巴根觉得瓦剌要想在草原持续扩张,明人就是第一威胁。 于是他是脱欢联合哈烈人政策的支持者,并主动请缨来边墙游荡,窥探大明的动向。 而他最想干的一件事,那就是把在草原上凶名赫赫的‘魔神’干掉! “大人,他们……他们来了!” 巴根抬头,见到远方出现了骑兵,大批骑兵。 骑兵呈扇形包过来,就在巴根以为他们要突击时,骑兵们却又收拢过来,旋即列阵。 巴根冷笑道:“那魔神以为自己是谁?出场还得要仪仗吗?” 前方的骑兵突然朝着两边散开,映入巴根眼帘的就是阵列! “玄武卫!” 看了旗号,巴根心中一松,同时皱眉说道:“是明军的玄武卫,不是那个魔神。” …… “着甲……” 陈德大声喝令道,旋即看向前方的方醒。 “巴根……两千余人就想和我们对峙?这是宿将吗?” 方醒放下望远镜,冷笑道:“我料定左右两侧已经被封锁,斥候无法通过,巴根这是想干什么?” 辛老七沉声道:“老爷,必然有诈。” 方五也说道:“斥候只能从左右两翼远远的绕过去,可有个问题,除非是巴根摆空城计,否则这些斥候怕是有去无回了。” “不管他!” 方醒在马上回身看了一看,大感欣慰。 在临战的高压之下,玄武卫的将士们着甲依然有条不紊,不见慌乱。 这就是这一路操练的结果,大棍子打出来的成绩。 当着甲完毕之后,以千户为单位,五个大阵列出现在草原上,肃然无声。 随即就是炮队,满编的炮队拥有三十六门火炮,而且这火炮是二代,材质更好。 三十六门火炮一分为二,在阵列两侧,但并未解开和马的联系,随时准备拉着就跑。 两翼的骑兵在等待着命令,孙越有些焦躁不安,他总觉得巴根这是在撞墙。 傻子才撞墙啊! 兴和伯会如何选择? 孙越看了中军一眼。 方醒就在阵前,突然说道:“草原上的树木不好找,记住战后让民夫们把那些木材都收走,带回去烧火。” 这个命令有些突兀,却让将士们因为临战而紧张的心态得到了放松。 “令孙越突前,玄武卫紧随,出击!” 令旗摇动中,两翼的骑兵发出了欢呼,然后缓缓加速。 “大明万胜!” 陈德长刀前指喝道:“出击……” “大明万胜!万胜!” 这是玄武卫第一次堂堂正正的作为主力出战,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热流在奔涌着,于是……他们就呼喊着,阵列如墙而进! “万胜!” 五千骑兵、五千多名火枪兵一起发出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巴根不用回头,就知道麾下肯定是面如土色,胆小的估计都在想着怎么逃跑了。 “大人,明军以骑兵突前,咱们若是接战,马上就会被他们的火铳打击,大人……撤吧!” 巴根握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在颤抖着,他闭上眼睛说道:“游击!” 身后的千户官大喜,回头喊道:“分散开,游击!” 所谓的游击,就是群狼战术,不断的袭扰敌人,找到缝隙就突然聚拢,给敌军以沉重的打击,然后席卷对方的溃兵,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瞬间巴根身后的两千骑兵全部散开,以百人为单位开始向后跑。 “兴和伯,这巴根是想和咱们躲迷藏吗?” 王贺也算是久经战阵了,所以一看对手的架势就不屑的说道。 方醒笑了笑:“要逃就逃,偏偏还弄个游击袭扰的架子出来,可笑!” 说是可笑,可看到孙越率部越过了鞑靼的营地时,方醒下令:“令孙越止步,玄武卫越过营地防御,民夫上前拆东西。” 那些大车都留在了营地里,方醒觉得这次的收获还算是不错。 王贺呵呵的笑道:“是啊!那些帐篷和辎重,还有那些大车和牛马,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那些眼巴巴的等着明军分兵追击的瓦剌人都傻眼了。 明军居然在营地那里停住,然后那些民夫们如狼似虎的赶来,他们收拢大车,收集营地里一切值钱的东西,就像是…… “这就是一堆蝗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3章 击溃,不上当 一  感谢书友:“开心的臭蛋”的盟主打赏! 欢迎新盟主! …… “一群乞丐!” 巴根的脸颊颤动着,他知道自己低估了方醒的脸皮,高估了他的骄傲。 名将哪有不顾敌人在前,叫人去捡破烂的? 那些民夫的干劲很足,因为方醒说过,这些帐篷大多都是给他们的。 虽然有些味道,可好歹也是皮的啊! 于是乎民夫们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 “大人,怎么办?” 这次连千夫长都在担心自己晚上只能和战马睡在一起,被蚊虫叮成猪头。 巴根很纠结,这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打一下!” 巴根最后下了决断:“去打一下,然后再后撤。”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回过头,看着麾下那怯生生的模样,巴根摇摇头,喊道:“为了太师,为了咱们晚上有地方住,杀光明人!” “杀光明人!” 有气无力的声音,拖沓的马速,巴根看到这样的麾下,不禁摇摇头,苦笑道:“该我上了!” 于是一马骤然加速冲在了最前方,马背上的巴根摇动着长刀喝道:“跟着我!咱们去杀光明人!” 主将打头,总算是提振起了士气,哪怕知道这是一场撞墙式的战斗,可这些瓦剌人却没有失去勇气,嚎叫着,奋力的摇动着长刀,紧跟着巴根冲锋。 前方是明军的骑兵,这也是巴根敢于冲击一下的原因单论骑兵,除非是大明的精锐,否则必然不是瓦剌的对手。 “准备……” 孙越看到敌军冲击不禁大喜,五千对两千,要是打输了他发誓会把自己吊死。 “大人,伯爷有令,让咱们散开!” 瞬间孙越的脸就拉下来了,恨恨的道:“玛德!给玄武卫当盾牌了!让弟兄们往两边散开。” 一声令下,骑兵散开,巴根面对的就是严阵以待的玄武卫。 看着那些林立的火铳,看着那些狰狞的炮管,巴根不由自主的减缓了马速,旋即被麾下超越。 这是雪耻之战! 陈德刀尖斜指地面,耳边有人在大声的报着敌人的距离。 “距离三百步……” “两百五十步……” 大炮该开火了呀! 火炮组的人都在等待着命令,霰弹早已在炮膛中就位,就等着点火。 陈德看了方醒那边一眼,却无动于衷。 “两百步……” 陈德的刀缓缓上抬。 两百步对于疾驰的骑兵来说不过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 “大人,一百五十步了……” 陈德长刀举起,然后猛地挥下,喝道:“火炮点火!” “点火……” 瞬间青烟冒起,紧接着一连串的轰鸣声。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门火炮瞬间喷射出密密麻麻的霰弹,就像是一张大网扑向了敌骑。 “大铳……” 巴根听到前方有人惊呼,就喊道:“撤!从两翼撤回去!” 可这个命令却晚了些,前方的瓦剌人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血雾喷溅中,那些人马惨嚎着翻倒在地上。 巴根只觉得耳边有东西高速掠过,前方的惨状让他目眦欲裂,他嘶吼道:“退!往后退!” 喊完他自己就第一个策转马头,被裹挟在中间,朝着右边转向。 “齐射!” 这时候瓦剌人已经突入了百步之内,陈德趁机发动了一轮齐射。 人仰马翻中,玄武卫的士气得到了最大的提振。陈德看到敌军开始转向,而火炮的装填显然赶不上趟了,就长刀前指,喝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欢呼声中,阵列整齐开拔。 “哔哔哔!” “嘭嘭嘭嘭!” 这一轮排枪明显比上一轮要整齐了许多。 侧面这一次打击直接让巴根丧失了继续纠缠的勇气,牛角号声中,所有的瓦剌人在夺路狂奔。 “哔哔哔!” 哪怕敌军已经大部脱离了排枪的射程,可陈德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继续齐射。 “嘭嘭嘭嘭!” “令孙越立即追击,以三里为限!” 令旗一动,五千骑兵倾巢出动。 “嘭嘭嘭嘭!” 王贺看到玄武卫还对着仅存的十多名敌人齐射,就皱眉道:“兴和伯,陈德这是举轻若重啊!” 这是在讥讽陈德用大炮轰蚂蚁。 “斥候马上出去。” 方醒随口吩咐一句,等斥候出发后,他才解释道:“陈德此举有大将之风。” “这还是大将?” 王贺瘪瘪嘴,觉得如果陈德这种水准也算是大将的话,那么他也可以去单独领一军。 这时排枪结束,硝烟慢慢散去,露出了前方的尸骸。 “玄武卫动荡颇多,新兵多,操练虽然刻苦,可终究还得要用实战来促进新兵成长,所以陈德才多打了几轮,尽量让更多的新兵经历战阵。” “啪!” 王贺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咱家居然忘了这一茬,罢了,回头再找林群安去问问。” “难道你还想做童贯?哈哈哈哈!” 方醒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举起望远镜看向远方。 …… 巴根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对方醒的不屑,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是想引发明军的混乱,他此刻只是在狂喜着。 逃啊逃! “明军退了!” 一声欢喜的叫喊后,巴根勒住马,回身看到明军的骑兵开始掉头,还一路在收集着马匹和兵器等物资。 失望瞬间让巴根的眉心皱紧。 “大人,明军退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强弱差距太大,在这种情况下明军主动撤退,那必然不会再次追击。所以这些死里逃生的瓦剌人都激动了,有人甚至是痛哭流涕。 “大人,明军的斥候!” 有人发现左右两翼出现了明军斥候,可在占据主动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在撤退,往中军的方向撤退。 这算是喜事,可大家看到巴根的身体却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面色发红,心中不禁惴惴。 “噗!” 众人瞩目之下,巴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是刚才受伤了? 巴根只觉得胸中一松,他强笑道:“撤,咱们撤回去!” 等撤离到五里不到的地方时,前方突兀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骑兵。 “这是……” 那些骑兵正在等候着什么,看到巴根率军回来,那脸色就像是死了爹一样。 一万骑兵! 这是一股能改变一场大战结果的力量。 再傻的人也明白了巴根的打算他设立了一个陷阱,准备把明军引诱到这里来,然后这一万骑兵就会突袭明军。 可那个魔神却没上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4章 必然的决策 一  感谢书友:“深圳大屠夫”的万赏! …… 姜兴得意的纵马到了方醒身前,大声的道:“伯爷,小的发现了瓦剌人的埋伏,有骑兵一万人左右。” “好!” 方醒微笑着鼓励道:“干的不错,军功簿上自然有你的名字!” 姜兴心中火热,摸摸怀里的两块细纱巾,喊道:“多谢伯爷!” 方醒点点头,等姜兴走后,王贺就嘀咕道:“那些苟日的就会用这一招,当年的丘福就是这样中的埋伏。” 陈德已经指挥玄武卫上来了,他策马赶到方醒的侧面,听到这话就说道:“巴根的想法很简单,先把咱们的骑兵给击败,至于玄武卫,失去了骑兵之后,这一路回去肯定是担惊受怕,损失不小。” 方醒嗯了一声道:“就算是玄武卫能安全回到兴和堡,可没有骑兵的保护,没有了机动性,也只能是守城罢了,然后巴根就可以继续控制野狐岭到兴和堡这一线,让朝中成为聋子、瞎子!” 陈德只是从战术的角度分析了巴根的意图,而方醒却从庙堂的高度,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王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只要消息被切断,陛下肯定会心存疑虑,出兵的时机就很难把握了。” 大军出动可不是开玩笑,耗费的人力物力堪称是天文数字。 若是扑个空,那就是颗粒无收,军心士气,百姓的怨气,百官对帝王的不满意……这些情绪集合起来,可不是小事。 所以大明和哈烈对出兵一事这么谨慎,原因就在于此。 五千骑兵归来,方醒心中大定,随即叫人一起动手,把战利品装在大车上,马上回师。 …… 草原上最好的季节,对于扎那来说,也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因为琪琪格生孩子了。 有了孩子,就意味着这个家庭有了奋斗的目标。 琪琪格在给孩子喂奶,扎那在边上看着炖的羊奶。 羊奶沸腾了,扎那小心翼翼的倒进一个瓷碗里瓷碗有个缺口,但对于扎那来说却是宝贝。 这可是他去打草谷时抢到的。那一次他干掉了那一户人家,锅碗瓢盆抢了好多,可惜没抢赢百夫长,只能遗憾的看着他砍掉了那个女人的手,然后得了个银手镯。 要是那个银手镯被我抢了该多好啊! 看着琪琪格空荡荡的手腕,扎那就觉得遗憾。 琪琪格喂饱了孩子,放下衣襟笑道:“扎那,孩子很健壮呢!” 扎那看了一眼孩子,伸手擦去他嘴角的奶渍,说道:“琪琪格,这次大战,我肯定会给你弄几件首饰来!” 琪琪格笑道:“好,到时候记得给咱们的孩子弄一件。” “嗯!” 扎那重重的点头应了,然后起身道:“羊奶我放在边上冷着,你记得喝了。看好孩子,我去太师那里看看。” 琪琪格点头,然后抱着孩子,哼着一首母亲当年哄她睡觉的歌,幸福洋溢着。 …… 扎那出了自家的帐篷,穿行在一片帐篷区中这里就是贵族和脱欢的侍卫们的聚居地。 穿过这里,被拱卫在中间的就是脱欢的大帐。 这里戒备森严,侍卫们在周围晃荡着,寻找一切可疑的迹象。 在决定和哈列国联手后,脱欢担心内部有人会铤而走险,所以加强了戒备。 扎那一路打着招呼在大帐外站着,这就是他的岗位非脱欢信任之人不能担任的岗位。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 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喝,扎那示意站在另一边的同伴,同伴就挥挥手,于是周围的侍卫都退远了些。 “哈烈人以为明皇是什么?是胆小之辈吗?当年明皇在丘福战败之后,他居然敢亲征,这样的帝王,哈烈人以为他是胆小鬼吗?!” “若我是明皇,肯定会派出最厉害的前锋出塞,然后牵制咱们,然后……” 听到这里,扎那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原先强大的瓦剌,居然…… “然后咱们就进退两难了,懂吗?哈烈人要是不出兵,明皇会把咱们追到天尽头!就像是当年追……我的父亲时一样。” 马哈木,被朱棣派兵一路追杀,众叛亲离之下,成了孤狼,最后死于孤岛。 “我不会!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的那一幕,为此我将永远铭记那个时刻,为此我的儿子也先应当永世铭记,为此瓦剌应当永世记得这个仇恨,不死不休!” 扎那握紧刀柄,看了一眼同伴,他也同样是咬牙切齿,眼中全是愤恨。 若是没有朱棣的那次北征,此时的草原上必然就是瓦剌人的天下,而不会是现在这般的惶惶不可终日。 “你们的王在等待什么?我脱欢已经敞开了胸腹,坦然准备迎接哈烈大军的到来,若是不来,那么我将率领部族远遁,把这片草原让给明人!希望你们能同明人友好相处。” 哈烈人欺人太甚啊! 扎那恨不能冲进去,一刀剁了那个脸上永远都挂着倨傲的哈烈使者。 这时里面传来了那个倨傲的声音。 “太师,我们还在准备之中,再说明人在哪?明人不出动,难道我们去攻打他们的坚城吗?” “可只要你们出兵,明皇必然会亲征,这一点毫无疑问,若是错误,我脱欢愿意被马拖死!” 脱欢发誓了,这是屈辱,也是机会。 可里面那个倨傲的声音依然不变:“太师,再次说一次,国内还在准备,我们的王已经召集了大臣和将军们在议事,而所有的议题就是一个,明人!明白了吗?继续去试探吧,我们会随时保持和国内的联系。” “好吧,我希望你们能马上去信,告诉你们的王,明皇肯定已经出兵了。” “知道了太师,告辞。” 脚步声传来,帐篷被掀开,那张令扎那讨厌的脸也出来了。 “使者慢走。” 脱欢亲自送了出来,刚才的慷慨激昂还在他的脸上残留着红晕。 使者微微颔首,然后离去。 脱欢就站在帐篷外面,看着使者,直至背影消失。 扎那不敢看脱欢,等了许久之后,他才敢抬头,发现脱欢居然一直站在那里。 脱欢的神色很冷,目光向下,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那泛白的骨节说明了他的愤怒。 “叫人来!” 脱欢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进了大帐。 马上有侍卫去通知那些重要人物…… …… “哈烈人会一直等下去,现在就看明皇的决心了!” 大帐里,脱欢看着手下的重臣们,幽幽的道:“哈烈人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咱们把明皇勾出来。” 一阵静默。 大家都知道这个任务的艰难。 “太师,若是明人没有出兵,那咱们出大军去袭扰一番边墙,明皇肯定会出兵。” 众人看向脱欢这是一个必然的决策,从脱欢决意要和哈烈人结盟时,就无法阻拦的决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5章 战局变化 北平的初夏总是这般的让人觉得无趣。 这是朱高煦的看法! 所以他很不爽的就去了宫中。 朱棣也很不爽! “哈列国还是没动静吗?” 帝王的心情不好,按道理应当是作为近臣的杨荣等人去灭火。 可这事儿还轮不到杨荣,张辅出班道:“陛下,哈烈人怕也是在观望着,想后发制人。” 金忠赞同道:“只要咱们不把瓦剌人打痛了,哈烈人肯定不会出兵。” 朱棣目光转动,看到朱高煦在发呆,就皱眉道:“高煦有何看法?” “啊?” 朱高煦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说道:“父皇,哈烈国离得远,咱们可不能主动送上门去,这一路都穷,抢也抢不到东西,没粮草可都得饿死!” 这话虽然粗糙,可却极为契合朱棣的心思。他点头道:“哈烈人也是这般的想法,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等!等着瓦剌和方醒之间的胜负!” “若是瓦剌败,哈烈会出兵,若是瓦剌胜,哈烈可能还会继续观望,等待朕做出决断!” 杨荣出班道:“陛下,瓦剌的人不少,而且还是在草原上,兴和伯那边可能挡住?而且若是处于弱势,粮道必然会被切断,到了那时,怕是要起大军才行啊!” 张辅说道:“臣对兴和伯有信心。当年他一个千户所就能让马哈木的精锐寸步难行,如今他率军一万余,其中有两个满编的火器卫所,脱欢若是聪明就拖着,不然他迟早会大败。” 吕震想了想,看了面带微笑的朱高炽一眼,说道:“陛下,敌众我寡,咱们是不是……再谨慎一些?” 这个隐晦的质疑让朱瞻基看了吕震一眼,但他却不能发言。 朱棣,朱高炽,还有群臣皆在,朱瞻基并不能肆无忌惮的说话,不然就是不稳重的表现。 此时由那个孩子引发的事情才将消停,但朝野上下会盯着朱瞻基,一旦他有跋扈的迹象,别人就会把他跋扈的目标强行转向朱高炽。 这就是政治! 朱棣目光转动,沉声问道:“太子怎么看?” 朱高炽面色不变的说道:“父皇,兴和伯于战阵有天赋,当可抵御瓦剌人。” 话不多,可旁人却阴谋论的把‘与战阵有天赋’这句话给标上了重点。 这个是不是太子准备把方醒从‘文’这一块给削掉的先兆呢? 去掉了文,单纯作为武勋的方醒影响力必然大减,这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可是利好消息。 朱棣不置可否的随口问道:“瞻基呢?” 张辅的眸色微亮,然后垂眸。 这是朱棣在给朱瞻基创造在群臣面前表现的机会! 文官那边有些不安的动静,旋即静默下来,大家看着朱瞻基转到前方,身形挺拔。 真是让人嫉妒的年纪啊! 御座上的君王垂垂老矣,而站在下方的皇储却是英姿勃发,这换在任何国家大抵都会让重臣们欣慰不已。 可在大明却是……喜忧参半。 “皇爷爷,兴和伯历来征战每每看似危机时刻,却能扭转战局,这便是能力。” 朱瞻基从容不迫、目不斜视的道:“一万六千余人,两个火器卫所,这等兵力遇到小国,那便是灭国之兵锋。瓦剌虽然不弱,可要想切断粮道,孙儿以为必然会遭受重挫!” 这话极为自信,也极为……神采飞扬! 群臣默然,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兴和堡内刚补充了一批粮草,瓦剌人想要困死兴和堡,臣以为那是痴心妄想!” 金忠也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大明应当静而待之,至于兴和伯的安危,臣敢担保,他必然会让脱欢生不如死!” 两位重臣一起出班为方醒背书,可这也是在为朱瞻基背书。 朱高炽依然在微笑着,居然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这才是皇储的风范啊!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说道:“哈列人在等着朕自乱阵脚,可那是妄想!” 当世若论战略,朱棣绝不会输给旁人! “方醒带着两卫火器的人马,还有五千骑兵护持,脱欢唯一的办法就是断粮道!可那竖子却是个狡猾的,脱欢一旦要断粮道,必然兵力分散,到那时……” …… 散朝后,夏元吉追上了张辅,问道:“英国公,兴和伯那边可有把握吗?” 以张辅的镇定依然被这话弄的瞠目结舌! 合着你夏元吉根本就弄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啊! 那你居然就敢为方醒背书站台? 夏元吉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他挑眉道:“此战关乎国运,本官不挺他挺谁?你没看群臣都沉默了吗?这就是顾大局啊!” 张辅微微点头,说道:“德华做事旁人看不透,有时看似冲动,不顾一切。有时却又能……一句话,脱欢和他相比,我认为脱欢估计够呛。” 夏元吉极为相信张辅的眼光,闻言就舒坦的道:“若是这般,那本官就轻省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去谋划钱粮了!” 张辅轻叹道:“真希望德华能把哈烈人打出来啊!” …… “你们以为如何?” 回到自己的地盘,朱高炽舒坦了许多。 张茂皱眉道:“殿下,兴和堡毕竟孤悬塞外,消息不灵便,等哈烈大军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个问题啊!” 朱高炽微微点头道:“是,这是个问题,这就得看兴和伯能否击破脱欢的封锁,能则活,不能,则……” …… 朱瞻基回到太孙府,杜谦已经在等着了。 “目前兴和堡是双方的焦点,脱欢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不上不行,上了也是硬着头皮,好战局啊!可惜我却未在。” 朱瞻基想起此时围绕着兴和堡而展开的争夺,不禁悠然神往,继而生出恨不能就在那里,和方醒并肩战斗的唏嘘来。 杜谦判断了一下,说道:“殿下,这一战没有谁能帮到他们,这就是孤军,一切都要看兴和伯的谋略和……老天爷的意思。” 朱瞻基点点头,“不过人定胜天,这是兴和伯说的,此战关乎国运,他知道轻重,绝不会孟浪。” 这一点杜谦深信不疑。 “殿下,太孙妃遣人来问……兴和伯的情况。” 这时门外俞佳来了,杜谦闻言不禁失笑不已。 朱瞻基笑道:“可是兴和伯夫人来了?” 俞佳点头道:“正是,兴和伯夫人还带了她家的无忧来,太孙妃把两个孩子并在一起,说着要情同姐妹什么的,很是热闹。” 朱瞻基说道:“告诉太孙妃,兴和伯无恙,好的很!” 俞佳去了,杜谦忍不住笑道:“这便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罢!” 朱瞻基摇头道:“兴和伯的功劳足够多了,此时不过是压着罢了,他无需再去寻觅封侯的机会,只不过是为……” 朱瞻基点点头道:“只不过是为了让大明能……纵横天下罢了!” 纵横天下吗? 杜谦不由的悠然神往,想起了汉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6章 忧心忡忡的迁徙 感谢书友:“佃佃莹欣”的万赏! …… 兴和堡之中,当看到大军回来时多了许多大车后,那些军户不禁都欢呼起来。 孤悬塞外,民心很难稳固,所以一旦有了缴获,基本上大家都会分到些。 方醒随后令人把缴获全都交给张羽,由他们自己分配。至于民夫们,那些帐篷足够他们欢喜了。 “马上让下面的百户官们组织军士检讨,把此次作战中出现的问题找出来,然后给出解决办法,最后禀告给本伯。” 陈德心中一凛,急忙把喜悦收起来,然后就回去展开检讨。 “大人,这是什么规矩?哪有打了胜仗的军队还要检讨自己的?” 回去一交代,正在兴奋和得意的手下就不乐意了。 陈德看看这些面露骄色的手下,皱眉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才打了个小胜仗就开始得意了,就开始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这是准备重蹈覆辙吗?” 此言一出,人人噤声。 陈德忍着火气说道:“兴和伯在火器战阵上的造诣,若他说是第二,谁敢称自己是第一?你们吗?” 训斥了一番之后,陈德才解释道:“咱们还没成型,所以才需要不断的去总结教训,慢慢的去成熟,看看聚宝山卫,哪怕是扩编了,可依然实力不减?这是为何?” “老兵!” 陈德已经研究方醒和聚宝山卫许久了,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把老兵打散为骨架,新兵就是血肉,这样只需经过操练,再来几次战斗,聚宝山卫会变得更加的强大。而我们必须要奋起直追,否则……别忘了朱雀卫还在京城啊!” 最后一句话给这些人的震动最大。 谁都有上进心,在被分到玄武卫来时,这些千户官们都在心中骂娘,觉得以后肯定是前途无光了。 谁知道居然还能跟着方醒出塞,而且还有聚宝山卫一起,顿时军心士气都起来了。 陈德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聚宝山卫不会一直给咱们当奶娘,所以,都努力吧,否则战败……” …… “阿台呢?” 方醒卸甲后洗了个澡,然后出来议事。 哪怕是身处复杂环境之中,方醒依然是从容不迫。 林群安说道:“伯爷,派去阿台那里的两个千户应当到了,只是要看阿台自己的选择。” 方醒笑了笑:“脱欢若是大军齐发,首先肯定会去打阿台,否则他担心会腹背受敌。阿台若是不向兴和堡靠拢,那谁都救不了他们!” …… 阿台正在犹豫不决中。 大帐内只有月鲁陪着他,看着他焦虑不安的在来回踱步,越走越急。 “脱欢究竟会不会出兵?” 阿台突然止步问道。 月鲁摇摇头,茫然的道:“王爷,这个不知道啊!” 阿台苦笑道:“是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却问了你。” 月鲁说道:“王爷,兴和伯来了,脱欢……会害怕吧。” 阿台摇摇头,只觉得这是自己一生当中最艰难的选择。 “不去,脱欢在侧,如芒在背啊!” 阿台纠结着摇摇头:“可要是去了,这一路会不会被袭击?一旦被袭击……你想想那些牛羊和部众,一冲就跨啊!” 月鲁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把阿台最大的担心说出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彻底吞并! “王爷,钟大人和沈大人、杨大人求见。” 这时帐外有人通报,阿台无奈的道:“请进来。” 三人一进来,钟定感受了一番气氛,就拱手道:“王爷放心,大明很大,人很多。” 沈阳笑道:“王爷,为了迁徙,伯爷派来了聚宝山卫的两个千户所,这个本钱可不小啊!” 杨竹阴测测的道:“王爷莫不是担心路上的安全?下官在这里说一句,若是这两个卫所损失过大,兴和伯会发狂,脱欢会倒霉。再有,大明目前新疆土太多,可那些百姓都不愿意迁徙过去,所以,有的担心是不必要的,也是不谨慎的。” 钟定赞赏的看了杨竹一眼,说道:“目前大势如斯,王爷,兴和伯的决定只是为了保全鞑靼部,再说兴和堡附近的牧草肥美,几乎从未放牧过,是个好地方啊!” 那里以前就是战区,现在也是战区,谁特么的活腻味了敢去放牧。 阿台闭上眼睛,良久说道:“若是脱欢出兵,兴和伯要出城与他对峙吗?” 这个问题很细致,沈阳却正色道:“脱欢若是敢来,那咱们就是犄角之势,他若是攻你们,兴和堡马上出兵,这是兴和伯的承诺。” 钟定笑道:“王爷,兴和伯一般不会承诺什么东西,可话一旦出口,那绝对是没有折扣的,大明还丢不起这个人。” 钟定很委婉的回答了阿台的问题,在拒绝了出城对峙的要求后,却给出了方醒的承诺。 阿台的眉心深深皱起,突然走出帐外。 人啊! 帐外全是人,一眼看不到边。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阿台,等待着他的决策。 阿台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爷,脱欢那个小杂种肯定会来!”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就嘈杂起来。 “王爷,脱欢就是狼,和马哈木一样的饿狼,咱们走吧!” “脱欢还有哈列国撑腰,咱们不是对手,王爷,走吧!” “……” 走出大帐的钟定听到这些话,对沈阳和杨竹说道:“这事你们又立功了。” 沈阳笑了笑,锦衣卫和东厂在这边扎根许久了,传播消息还是很快的。 这便是逼宫! 不管阿台是否同意,这一招必然是要用上的。 杨竹轻笑道:“他若是识趣还好,不知趣的话,咱们还有办法。” 方醒都派出了两个千户所来接应迁徙,阿台要是敢拒绝,呵呵! 前方的阿台突然压压手,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在草原上别幻想什么忠诚,忠诚只是因为你能带着大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而现在大明已经介入草原,谁更能保障咱们的生活? 阿台心中喟叹,然后说道:“陛下派出了兴和伯,大军就在兴和堡,那里安全,咱们……搬过去!马上搬!” 既然决断了,那就别迟疑,否则就是两头不讨好。 可大家都知道,在草原上迁徙,这几乎是和逃亡挂上了等号。 这一路会如何? 沉默的牧民们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大车都被拉出来仔细检查,牛羊马匹都一一收拢…… 孩子们不知道大人的忧愁,欢笑着,大些的还会去帮忙。 阿台看着这一幕,唏嘘道:“这一路会如何?” 钟定笑了笑,没解释。 等庞大的迁徙队伍成型后,阿台下令出发。 长长的队伍慢慢的移动着,阿台一直在找那两个千户所,却没见到人影。 半个时辰之后,前方一阵骚乱。 “去看看!去看看!” 阿台焦急的喊道,前面他放了两千骑兵,难道是遇敌了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7章 肥羊,目标 一  感谢教主的万赏! 感谢书友:“再河之舟”的万赏! …… 前方在骚动不安,阿台带着自己的侍卫从右边飞速奔驰过去。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喊声,阿台在马背上一个晃动,差点跌落下来。 他降低马速,缓缓到了前方,然后张开嘴就再也不能闭合了。 …… 两个方方正正的阵列就在前方,明媚的阳光下,那些全身都笼罩在板甲中的战士就像是…… “这是冥神的军队!” 一个千户官嘶声喊道,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战马。而在他的身后,那些骑兵们却没有这个本事,被这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草原上的两个阵列给吓得阵型大乱。 “他们动了!他们动了!” 哪怕知道这是聚宝山卫,可一直在沉默着,纹丝不动的阵列依然给了这些鞑靼人极大的震撼。 阵列前有人喝了一声,然后两个阵列齐齐转向。 “他们走了?” “这便是明军吗?这便是那个魔神的麾下吗?” 哪怕见到过,可这等阴森的阵列还是让阿台不住摇头。 他觉得自己只要有这么一万人,就可以纵横草原。 钟定也跟上来了,看着前方缓缓前行的阵列,他矜持的抚须道:“王爷,这一路他们将为你们开路,一切阻拦者都将会被无情的毁灭,跟上吧。” 阿台的面色有些复杂,一瞬后,他回身喊道:“这是聚宝山卫,告诉大家,这一路他们都将会陪着我们走过去,一直到兴和堡!” 消息一路传递下去,顿时欢呼声响彻云霄。 对于前路的疑虑都消除了,欢快的牧民们甚至骑上自家的马,带着孩子们冲到前方来看传说中魔神的军队。 火枪在肩,脚步整齐,两千余人就像是两个巨人在移动,这场面顿时看呆了这些牧民。 “果然是天朝上国啊!” “可怕!那个魔神名不虚传!” “幸好咱们现在是大明的人,不然面对这等军队,那直接不用打,投降算了。” “长大了我也要做这样的战士!” 一个孩子的憧憬让大家都有些茫然。 我们是什么人? “我们现在算是明人还是……” 没有人知道,他们看着前方轰然而动的阵列,再看看在阿台身边的那几个明人此刻他们的眼中全是骄傲! 钟定微微一笑,隐着得意说道:“王爷,这只是聚宝山卫的两个千户所,而这样的千户所他们有……五个!而且此行还有只是比聚宝山卫差一点的玄武卫,以及五千铁骑,王爷以为脱欢可能击破这等雄师吗?” 阿台脱口而出道:“不能!” 沈阳看着天尽头向前移动的阵列,自豪的道:“这样的卫所大明还有,以后还会更多,大明,将会是真正的天朝上国。” …… “鞑靼人在向兴和堡迁徙?” 巴根一把揪住斥候的衣襟,失态的问道。 斥候的嘴唇都裂开了一条缝,然后形成了一个血疤,他也觉得自己看到的不大真实。 草原上的大规模迁徙几乎就代表着肥羊在上路了。 斥候舔舔血疤道:“大人,是的,鞑靼人已经全部出动了,迁徙的队伍就像是大河,一眼看不到头。” “阿台怎么会有这般魄力?” 巴根松开手,有些措手不及的沮丧。 斥候说道:“大人,当先的是明人的两个千户所,全是火器。” 巴根点点头,问道:“他们距离兴和堡还有多远?” “三百里,大人。” “三百里啊……” 巴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他喝道:“全军出动!” “大人!” 有人劝道:“大人,那是两个千户所啊!那个魔神的麾下可不能以寻常看待。” 巴根冷笑道:“那么长的迁徙队伍,两个千户所,能看得住那么大的地方吗?咱们就寻一处撕咬下去,看他们怎么疲于奔命!” …… 第三天的清晨,斥候成功的找到了鞑靼人的位置。 “很长,就像是一条很大的蛇。” 斥候的形容很有趣,巴根点点头,然后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麾下。 小山坡下面,一万余人的骑兵静静的在他的身后列阵。 按照鞑靼人的路线,这里将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大人,鞑靼人的骑兵估摸着也有上万啊!” 一个千夫长驱马过来,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巴根看着这些以往在征伐弱小部落时自信满满的麾下,此刻却大多面带忧色,就说道:“一万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护住那么多人?还是那句话,找到缺口就冲进去,驱赶那些牧民去冲击。” 这是老战术,和驱赶俘虏去蚁附攻城一样。 “都打起精神来,若是能冲垮鞑靼人,此战就是咱们胜利了。” 巴根不喜欢鼓动之后才能有战斗力的军队,可此刻也只能化身为王婆,孜孜不倦的说着。 “鞑靼人一旦败亡,那个魔神就会倒霉,明白吗?明人自诩天朝上国,却保不住自己的附庸,这就是奇耻大辱,能让明皇不得不马上亲征的奇耻大辱!” 巴根满意的看到麾下的士气在渐渐的起来,他最后说道:“咱们呆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只要把明皇引来,那就是大功!” 草原上人心散乱,唯有靠功赏才能凝聚部众,所以巴根的话顿时让那些瓦剌人的眼中多了不少野心。 “想想那些人带着的羊群,那是鞑靼人的全部财富。” 巴根一个眼色,马上有人开始了蛊惑。 “到时候咱们带着大车和俘虏往草原深处远遁,那魔神难道还能飞?到时候三成!三成的收获都是你们的了!” 财帛动人心,顿时那些眼中的野心都变成了狂热,鼻息咻咻,就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魔,正在寻找食物。 巴根很满意这个效果,他低声吩咐道:“派出斥候,去查探兴和堡明军的动静,一旦出兵,马上回报,第一个回报的斥候重赏。” 于是斥候不断的出发,又不断的回来,一个个最新的消息接踵而至。 第二天,消息依然不断。 “大人,兴和堡明军没有动静。” “大人,鞑靼人距离此地三十里。” “大人,兴和堡依然没有动静。” “……” 巴根就像是一尊雕塑,无数消息传来,他却屹立不动。 “大人,鞑靼人的斥候距离此地十里。” 这个消息终于让巴根动容了,他闭上眼睛,吩咐道:“往后撤,等他们大队来了再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8章 拦截,攻击 一  巴根很大胆,这和他老成宿将的身份不相配。 鞑靼人的斥候不断扫过这片草原,而巴根就利用他们之间的缝隙插了进去,远远的看着由人马组成的长龙。 很庞大! 很壮观! 巴根的目光转动,然后就定住了。 那两个整齐的阵列就在迁徙队伍的最前面,阵容之森严,巴根一看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是明人的火器精锐卫所。” 巴根的脑海中瞬间转过几个念头,然后悄然退了回去,因为就在远方,明人的斥候已经来了。 疾驰一刻钟后,巴根看到了自己的人马,他们正在吃干粮。 在巴根的计划中,这将会是一场持久的战斗,所以把午饭放在了这个时候。 看着手中的肉干,巴根艰难的咬了一口,然后用有些松动的后槽牙咀嚼着,最后喝一口水咽下。 “大人,差不多了。” 按照时间和速度来推算,此刻聚宝山卫的那两个千户所已经过了他们的正前方。 巴根把肉干收起来,然后看着眼前那些两眼放光的麾下说道:“此战必须要号令严明,若有不听令的,杀!” 目光转动,看到所有人都在点头,巴根喝道:“上马,咱们去收获财富!” 财富! 那是我们的! 巴根看到麾下都嗷嗷叫着上马集结,不禁就笑了,然后策转马头,右手前指,喝道:“出击!” 多汁的青草吸收了马蹄的冲击力,看不到烟尘滚滚,可那一万多匹马一起冲击起来的震动却让人侧目。 “敌袭……” 几名明军斥候也不去查看,调转马头就朝着大队狂奔。 “咻!” 一发烟火冲上半空中炸响,领军的吴跃喝令道:“着甲!” 远方已经能看到十多批斥候正在亡命狂奔,整个迁徙队伍开始乱了,人心惶惶。 阿台面色发青的道:“钟大人,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不能怪他没有主见,这么漫长的队伍,敌军随意就可以寻找到突破口,然后扩大。 钟定勒住有些受惊的战马,当机立断道:“王爷,马上收拢人心,把战士们召集起来,拿起刀枪,他们必须要为自己和家小拼命了!” 月鲁赞同道:“王爷,让那些男人们拿起武器,是时候证明我们的勇气了!” 阿台点头道:“传令下去!马上!” 侍卫们马上策转马头,一路喊着。 “拿起武器,保护你们的妻儿和牛羊!” “是个男人就挡在妻儿的身前,集结!集结!” 马蹄声碎,那些牧民们在惊惶之后就沉默了。 他们沉默的让妻子和幼小的孩子上了大车,然后带着能挥动长刀的儿子上马。 侍卫们在来回奔驰着。 “集结起来,列阵!列阵!” 随着呼喊声,那些沉默的男子开始聚集起来,组成了一堆堆的散乱阵型。 长刀,弓箭,这便是他们的武器。 而身后就是他们的妇孺! 战斗吧! 一股悲壮的气息在队伍中弥漫着。 一个老牧民策马走到前方,掉头喊道:“别投降!瓦剌人会把你们当做猪狗,你们的女人会被他们蹂躏,你们的孩子高于车轮的会被他们砍掉脑袋当做尿壶……” 这就是老人的作用。 已经带队回来的吴跃点点头,然后举起望远镜。 视线之中,黑麻麻的一大片骑兵。 “一万人!” 吴跃镇定的说道。 阿台的身体一软,说道:“我们挡不住!肯定挡不住!” 吴跃看着那些集结完毕的男子说道:“你们差不多有两万多人,怕什么?” 阿台苦笑道:“可有一半人不是战士。” 鞑靼人本就不是瓦剌人的对手,游击之下,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远处的敌军更加的近了,他们没有加速,这一点让人很讨厌。 加速就能看出攻击方向! 吴跃毫不客气的说道:“下面听我的,让你们的人集结起来,我们在中间,你们的人游动阻截。” 阿台点点头,马上有人去传令。 两万余男丁被吴跃编成了两队,放在了明军的左右,这样敌军冲击的话,明军就可以朝着左右攻击。 “来了!” 淹没视线的敌军终于来了。 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当距离一里多时,敌军突然向左边转向。 “他们开始突击了!” 敌军骤然开始提速,吴跃看了一眼说道:“他们想冲击后面,令他们拦截。” 牛角号响起,右侧由一万战士和牧民组成的编队迎了上去。 “火炮准备!” 十二门火炮转移着炮口,铁弹已经进膛,就等着敌军进入射程之内。 吴跃冷眼看着右翼的一万人和敌军轰然撞上。 无数的鲜血在狂飙,人的嘶吼,战马的惨叫,长刀劈砍入人体的细微声音…… 一次碰撞之后,钟定满意的道:“居然能撑住,不错。” 双方此刻绞杀在一起,那些为了自己的妻儿而爆发出强大战斗意志的鞑靼人居然扛住了第一波攻势。 阿台也很满意,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统治得到认可的证据。 得意之余,阿台对吴跃说道:“吴大人,左翼的人夹击上去,瓦剌人必败!” 吴跃冷冷的道:“不可能!” “为何?” 阿台觉得吴跃是在藐视自己,他看了钟定一眼,然后才问道。 吴跃盯着双方的混战说道:“他们依然有余力,我觉得巴根是在引诱左翼出动。” “可双方始终在纠缠啊!” 阿台郁闷的道,他觉得吴跃是在推脱,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 就在此时,瓦剌人突然分兵,原先在后面的五千余人突然从左右包抄过去。 “要败了!” 吴跃摇摇头,同时下令道:“不许增援,让他们依然回左翼。” 左右被包抄,那些鞑靼人瞬间就慌乱了,当第一个人开始逃跑时,崩溃发生了。 这不是一个档次的战斗! 吴跃摇摇头,看到那些瓦剌人在驱赶着鞑靼溃兵往自己这边而来,就冷笑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巴根是想用溃兵冲垮我们,然后再从容的收割果实!” “传令,溃兵必须走左翼,否则当做敌军处置!” 两翼的瓦剌骑兵就像是两把大砍刀,不断削弱着自己的敌人,同时把他们包裹在中间,往吴跃这边驱赶。 马蹄阵阵中,阿台的面色铁青,身后的月鲁低声道:“王爷,要准备了。” 准备什么? 当然是逃跑! 阿台看着吴跃那近似于冷酷的表情后,摇摇头。 “距离五百步……” 这时军中的测距人开始高声叫喊着。 “距离四百步……” 溃兵无视号令,依然朝着这边从来! 吴跃猛地挥手,身边的传令兵喊道:“火炮点火!” “轰轰轰轰轰!” 十二枚铁弹冲出炮膛,瞬间越过双方的空间。 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之后,溃兵中间出现了十一条血肉胡同,只有一枚打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09章 军歌嘹亮,四面合围 一  阿台看到一个溃兵的脑袋被铁弹击中,瞬间红白喷溅,然后铁弹威力不减,继续横扫下去。 “不……” 阿台伸出手去,尖叫着,愤恨着! 钟定的面色发白,说道:“王爷,自古慈不掌兵,若是被溃兵冲垮了阵型,咱们都得死!” 沈阳握着刀柄道:“必要时,我们都得上!” 说着他看了杨竹一眼。 杨竹冷笑道:“东厂没有怕死鬼!沈大人,今日咱们就比比谁杀的敌人多?” 沈阳呵呵一笑,伸出手去。 杨竹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和沈阳击掌。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这时前方打出了一次齐射,硝烟中,溃兵的前两排几乎被打掉大半。 崩溃了! 在被一轮火炮和两轮排枪打击之后,溃兵们崩溃了! 溃兵们此时才想起军令,看到第二排火枪兵已经轮转上来,顿时亡魂大冒,奋力的朝着自己的左边冲杀过去。 谁的战斗力最强大? 亡命之徒! 左侧的瓦剌人没想到明军真的开火了,而且火力那么猛。等鞑靼溃兵冲过来时,看着那喷火的眼神,瞬间,往日对鞑靼人的印象完全被掀翻了。 “杀!” 溃兵们长刀挥舞,在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时迸发出来的战斗力直接让瓦剌人尿了。 “杀啊!” 前方一触即溃,溃兵们大喜,顺着这个口子就冲了出去! “大人,他们还搅在一起!” 身后有人在大声的喊着,吴跃点点头,此时前方都是乱兵,而且是侧面,若是打击,那效果肯定是杠杠的。 可……. “齐射!” 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吴跃认为被打死的至少有一半是瓦剌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火。 “嘭嘭嘭嘭!” 刚侧身的敌我双方骑兵顿时被削掉一层。 “大人,火炮准备完毕!” 吴跃摇摇头,那边的阿台也在摇头,沈阳和杨竹都在摇头。 那些瓦剌人不顾伤亡和鞑靼人缠在一起,直接往迁徙队伍的右翼杀去! 时机啊! 吴跃知道是鞑靼人崩溃的太突然,让敌军有了从容纠缠在一起的时机。 丢掉后面的人马吗? 瞬间吴跃就陷入了纠结中。 “大人,壮士断腕啊!” 阿台也做出了决断,吩咐道:“放弃后面的人,剩下的兵力足以保住一半部众……” 而巴根此时已经是大喜过望,他在冲击的骑兵群中喊道:“紧紧的跟着,切掉他们一半人马就是成功!” 这就是滚雪球,只要溃兵把后面的鞑靼部众冲乱,巴根有一百种方式能席卷这些人去冲击明军。 到了那时,任你再多的火铳也是白费劲啊! “杀!” 巴根的面色涨红,疾驰在前,一刀把一个鞑靼骑兵的脖子斩断一半。 阿台身体微颤,突然喊道:“撤退!我们撤退!” 他有一支侍卫队,全是精锐,只要瓦剌人被后面的部众牵制住,他有把握能逃出生天。 吴跃面色如常的道:“住口!” 阿台嘶吼道:“不行了!要崩溃了!” 溃兵距离后面的妇孺不过是一里多的距离,再不跑就晚了呀! 吴跃穿着板甲突然侧身,面罩里的一双眼睛盯着阿台道:“伯爷从不会丢下弟兄们不管!” 阿台吼道:“可现在战局如此,他在哪?他在哪?” 吴跃向前一步,目光森然的说道:“伯爷自然会在他该出现的时候……”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正在拼命挥刀的巴根呆滞了,那些正在全力驱赶鞑靼溃兵的瓦剌人呆滞了。 钟定是害怕的,可此刻他却不肯露怯,只是湿透的背部暴露了他的紧张。 沈阳面露狂喜之色,杨竹呆呆的看着声音的来处。 阿台的脸颊在颤抖,突然一把抓住钟定的肩膀,问道:“是谁?是谁?”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钟定艰难的把视线从远方收回来,面色潮红的道:“是伯爷!是他,只有聚宝山卫才把这首秦风无衣当做自己的军歌!” ……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渐渐的靠近。而在黑线的左右,一些骑兵就像是凶猛的猎犬窜了出来,追逐着瓦剌人的斥候。 方醒当先,他放下望远镜,淡淡的道:“传令,鞑靼部必须堵住西面,吴跃部堵住南面,孙越部从北面压缩过去,我军……前进!” 牛角号呜咽中,孙越部开始了冲击。 “大人,伯爷要求我们堵住西面和南面!” 吴跃点头,从机动性的角度把方醒的命令做了解析,命令道:“鞑靼部集中,从正面压上,务必堵住。我部左侧出击!” 牛角号再次响起,左翼的一万鞑靼骑兵在援兵到达的鼓舞下,疯狂的冲着右翼扑去。 “魔神来了!” 一阵欢呼声中,鞑靼溃兵们居然掉转头来,迎着追兵冲杀上去。 那个魔神居然来了,瓦剌人算什么?算什么?! 一时间溃兵们居然把追兵堵住了,后面那些已经绝望的妇孺们都喜极而泣,然后纷纷看向那片阵列。 雄壮啊! …… “跑起来!” 长期的操练让这些步卒们穿着板甲依然能小跑前进,身上的板甲部分互相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这些声音聚集在一起,随着阵列的移动轰然作响。 方醒策马在前,身边的家丁们不断在观察着已经开始集结,正在寻找逃生路线的瓦剌人。 王贺在侧后方赞叹道:“兴和伯果然是计谋百出,用鞑靼人做诱饵,一举陷住了瓦剌人的主力,痛快!” 方醒眯眼看着那些在往西面突围的瓦剌人,冷笑道:“阿台有了小心思,他不甘心躲在大明的羽翼之下苟且,所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弱肉强食,以后才会变乖。” 王贺悚然一惊,然后欢喜的道:“兴和伯此举深得老奸巨猾之精髓,咱家佩服!” 用阿台做诱饵,一举打掉在兴和堡一代游弋的巴根所部,顺便还能教训一下有些不满意的阿台,这就是方醒的计划。 “目前看来很不错,传令,加快速度!” 四面合围正在加速,就像是一根绞索在缓缓套在巴根的脖子上。 “他选择了从鞑靼人那边突围,却低估了鞑靼人死里逃生后的愤怒,以及阿台急于在本伯面前表现一番的决心,巴根,配不上宿将的名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0章 选择错误 感谢书友:“妞妞点点猫”的万赏! …… “杀!” 巴根奋力劈砍着,鲜血溅射到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看到那些鞑靼人疯狂的在阻截着,心中一冷,就喊道:“冲!冲杀出去!” “咬死你!” 一个被砍断一只手臂的鞑靼人单手勾住了自己的对手,合上飞扑过去,张开大嘴,一口就咬在了对手的脖子上。 巴根目光转动,看到一个鞑靼人深陷重围,背部被连砍几刀,可他依然奋不顾身的在冲杀着。 麻烦大了呀! 巴根回身看了一眼,孙越带着五千骑兵已经堵住了另一边。 而在侧面,吴跃的两个千户所正在张开口袋,就等着他上钩。 而且边上还有不少骑兵在虎视眈眈。 不能去有骑兵的地方,否则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哪里没有骑兵? “大明万胜!” 这时孙越部到位,开始了压缩。 要压缩巴根的活动空间,让他成为困兽,这就是方醒的方案。 方醒那边三个火器卫所,可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骑兵。只要能突破出去,就能逃出生天。 可那是魔神啊! 巴根没有时间去选择了,再拖一刻钟,孙越就会直接爆掉他的尾部。 “往东!往东突围!” 随着巴根的怒吼,瓦剌人马上变阵,从后开始撤离。 瓦剌人骤然脱离接触,那些鞑靼人的压力一松,茫然无措的看着对方在往东边奔逃。 我们居然能挡住瓦剌人? 这个奇迹般的战果让这些先前还在逃跑的鞑靼人迷茫了。 牛角号响起,这是在催促着他们赶紧追上去。 “杀啊!”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所以这些鞑靼人兴奋的紧追不舍。 …… 看到瓦剌人果然是朝着自己这边突围,方醒笑道:“巴根已经丧胆了,准备好,咱们今日也算是大收成了!” 林群安领命而去,旋即喝道:“各部准备,火炮准备!” “装铁弹……” 申耀的破锣嗓子传来,各部也在开始叫喊着。 “装弹!准备!” 方醒冷眼看着瓦剌人越来越近,对王贺说道:“此战之后,脱欢要么缩回去,不再寻求哈列国出兵,要么就只能倾巢出动,否则哈列国会把他当做是弃子。” 王贺点头道:“正是这样,脱欢算是坐蜡了,哈列国也会进退两难。” 方醒笑道:“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哈烈人以为大明是豆腐捏的吗?所以此战之后,主动权在我!” 王贺赞道:“果然是兴和伯,先前咱家以为你让鞑靼人迁徙过来,只是为了找帮手,可没想到你居然布下了这个局,佩服!” 这时瓦剌人已经开始接近了,方醒举手,马上有人测距。 “七百步!” “六百步!” “五百步……” 方醒的手猛地挥下去,申耀嘶吼道:“点火!” “轰轰轰轰轰!” 火炮轰鸣,铁弹出膛。 巴根在疾驰中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等再次回头时,一枚铁弹从前方打穿过来,落地后被草地吸收了部分能量,再次反弹时,打断了巴根战马的一条腿。 巴根在战马长嘶声中飞扑出去,运气非常好的把前面一个骑兵扑了下去。他趴在马背上,手忙脚乱的控制住了方向,然后身不由己的被裹挟着继续向前冲去。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林群安长刀举起,等了一瞬之后劈斩下去。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铅弹横飞中,巴根看到前方倒下了一片人马,就喊道:“加速!加速!” 唯有加速才能接触到明军,否则只能在射程内垂死挣扎。 “哔哔哔!” 在火炮装填的空隙,只能靠着火枪的火力来封锁敌人。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巴根本以为能靠着速度冲进明军的阵中,可三轮火枪齐射之后,前方倒下了一地的人马尸骸,那些未死的在尖声惨叫着,旋即被后面跟上的同袍驱马而过,活活踩死。 “点火!” 十八门火炮一起点火,巴根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希望自己能被那个恐怖的铁弹打死,也好过被明军像捕杀野狼般的围捕。 “轰轰轰轰轰!” 炮声轰隆,巴根把手挡在脸上,希望能保存着自己的相貌。 噗噗噗…… 霰弹喷射,笼罩住了阵列前方的所有空间。 巴根睁开眼睛,就看到前方就像是被狂风刮过一般,瞬间少了几排人。 “嘭嘭嘭嘭!” 火枪紧接着来了一轮齐射,巴根心中绝望,喝道:“杀进去,杀了那个魔神!” 这时后面的追兵已经追上来了,方醒摇摇头,失笑道:“勇气可嘉,不过却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传令,两排齐射!” 所谓的两排齐射,就是前排蹲下,和后面一排一起射击。 这样的火力密度大,但却会有火力输出间歇,非最后时刻不能用。 “嘭嘭嘭嘭!” 一阵密集的枪声之后,前方几乎被硝烟给遮蔽住了。 “杀!” 孙越率领骑兵正好赶到,从背后给了瓦剌人致命的一击。 崩溃,开始了! “大胜!大胜啊!” 阿台满面红光的叫喊着,矜持早就被他丢在了一遍。 “快,叫咱们的人追上去,多抓俘虏!” 草原人总是会用俘虏来补充自己的损失,壮大自己的部族。 钟定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此刻才稍微放松了些,闻言他就干咳道:“王爷,兴和堡需要人去干活,你们迁徙到那边之后,也得要人去扎下营寨,否则等脱欢大军一到,你们可是无险可守啊!” 阿台的得意瞬间消散,冷汗爬满了脊背。 他担心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是否会被认为是有异心,于是赶紧解释道:“今日一战损失不小,小王也是急切了些,这些俘虏还是归于兴和堡吧。” 聪明人! 钟定抚须淡淡的道:“王爷放心,以后这片草原上将是鞑靼为尊。” “是是是!小王明白。” 见识了大明的攻伐之锐利后,阿台心中的小主意马上就被打消了。 “瓦剌人逃了!” 这时月鲁的一声惊呼正好给阿台解了围,他放眼看去,只见幸存的瓦剌骑兵四散奔逃。 可此时四面合围,剩下的这些骑兵想突围,那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火枪轰鸣,骑兵切割绞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战场上再也看不到站着的瓦剌人。 钟定欣喜的道:“大事定矣!王爷,咱们去见兴和伯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1章 敌之英雄 今天九九重阳,祝大家久久如意,爵士也希望和大家一起久久地走下去。 …… 极目四眺,鞑靼人,明军…… 这些敌人就像是墙,从四面挤压过来。 “下马跪地不杀!” 四面的敌人都在用蒙元话高喊着,动摇着自己一方的士气。 六千余人! 这是目前巴根麾下的实力,几番厮杀之后,几乎损失了一半。 “要杀出去!杀出去!” 巴根竭力呼喊着,牛角号不停的鸣叫,六千余人就像是无头苍蝇般的左冲右突。 “嘭嘭嘭嘭!” 火枪齐射的硝烟在战场上飞舞,一排排的瓦剌人被铅弹击中,惨叫着摔下马来。 “跑!” 巴根喊道:“分散跑!跑出去告诉太师,魔神来了!非哈烈人不能制服!” “逃啊!” 巴根的眼中含着热泪,拼命的嘶吼着。 号手吹响了牛角号,最后看了巴根一眼,把牛角号一扔,跟着一队同袍往西面去了。 巴根的身后只有十余人的亲兵跟着,他摇头苦笑着,就在战场中间停住了。 火枪声,火炮的轰鸣声;喊杀声,招降声,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在切割着巴根的心。 无数溃兵从四面奔逃,在方醒本阵那边,他们遇到了强大的火力打击。 而孙越那边更是轻松,他指挥麾下切割开溃兵,然后一一吃掉。 吴跃那边稍微有些压力,在阿台和那些头人的注视下,他用三轮霰弹打垮了敌军从这面突围的打算。 这三面都在招降,无数瓦剌人下马弃刀,然后跪在地上,目光茫然的看着明军上来。 只有鞑靼人那一面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双方是世仇,无数次的厮杀早就让他们把彼此视为大敌。 所以没有人招降,也没有人下马,双方就纠缠在一起,互相追逐,互相……拼杀! 一队瓦剌人利用前方纠缠的缝隙,凶悍的冲杀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亡命奔逃。 巴根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含笑转身。 这一面逼近的明军根本就不啰嗦,一路喊话招降,有不愿意下马弃刀的马上撂倒。 巴根很平静的看着这些杀戮,看了看故乡的方向,却看不到自己宠爱的孙子,却看不到正在脱欢身边担任侍卫的儿子,更看不见他为之效忠的脱欢。 “太师啊……” 巴根摇摇头,看到明军那边来了十余骑。他整整身上的甲衣,然后对左右说道:“你们下马。” 亲兵们面面相觑,一人说道:“大人,咱们护着您杀出去!” 这话说的没人相信,不过大家都觉得巴根不能被俘,那将是瓦剌的耻辱。 巴根摇摇头,等侍卫们下马后,他微笑着策马缓缓前行。 “下马!” 一队明军举枪喝令道。 巴根摇摇头,原地不动,看着不远处的方醒道:“可是兴和伯?” 方醒点点头道:“你就是巴根?传闻你是宿将,可你居然就想凭着一万余人来击败鞑靼人,嗯,你差点就做到了,可你把本伯当做是白痴了吗?” 那么大的迁徙队伍,方醒怎么可能会只派出两个千户所来保护。 巴根看着方醒叹息道:“真年轻啊!我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百夫长,那么多年过去了,明人果然是人才辈出。” “你是如何避过我派出的斥候?” 这个是巴根一直不解的原因,为了此次拦截,他派出了许多斥候在兴和堡与这里之间来回搜索,可却没有发现明军,他这才敢倾巢出动,奋力一击。 方醒笑了笑:“不过是斥候厉害罢了。” 斥候厉害,可更厉害的却是望远镜。 有了望远镜,斥候就能先敌发现,然后潜伏包抄,用线膛燧发枪远距离干掉对手,方醒才能指挥麾下悄然接近战场,然后突袭敌人。 巴根摇摇头,他知道方醒没说实话,可这事儿却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神兵天降啊!非战之罪!” 巴根喃喃的道:“我败了,可太师会起大军来,他会把你撕成碎片……” “你不希望他来,对吗?” 方醒对这位老将有些尊敬,因为若非有望远镜的话,今天他必然无法捕捉到巴根的主力,只能徒劳而返。 巴根愕然,然后苦笑:“我倒是忘记了你久经战阵,而且深得明皇的信赖,于国事并非一无所知。罢了,两国相争必有一伤,只希望你们莫要后悔。” 方醒失笑道:“此战是由你们引发,瓦剌怎地在你的口中变成了受害者?” 巴根点点头,策马转动一周,看到各处的抵抗都已经结束了。 “你可愿归降?” 王贺觉得俘获这等大将肯定功劳不小,所以就问道。 “你这等忠义之士归降,陛下肯定会欢喜,以后在大明不说别的,锦衣玉食却是没问题,你……不考虑一下?” 巴根已经拔刀了,他对着方醒说道:“你不错,魔神,魔神,听闻明人的新火器大多由你一手推出,真的是魔神啊!可惜却是明人的……” 长刀在脖子上一拉,嗤嗤嗤的声音中,血雾喷溅出来。 巴根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最终看向西北方向,嘴巴张开蠕动几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王贺惋惜的道:“可惜了,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他可惜的是没有俘获巴根,至于人命,放眼看去,地上的人马尸骸一眼看不到边。 方醒皱眉道:“埋了他。” 这是武人对武人的尊重,林群安领会了精神,叫人去挖坑。 “伯爷,可要立碑?” “不要,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能埋了他就算是不错了。” 方醒觉得自己无需和敌人说什么风度,因为就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面,耸立着一块墓碑。 汝若瞑目,我心不安! 方醒往后招招手,小刀赶着马车缓缓走进战场。 墓碑上的红色大字已经被岁月消磨了大半,看着斑驳而陈旧。 “王爷,战场需要清理打扫一下……” 钟定非常有眼力,无需方醒派人来,他就和阿台在沟通。 阿台没有迟疑,说道:“月鲁,派人去清理,还有,不许私下藏东西,不然就砍手。” 月鲁领命而去,阿台笑道:“走,咱们去兴和伯那里祝贺一番。” 钟定笑道:“是,咱们得去祝贺伯爷大胜。” 两人笑着打马过去,沈阳和杨竹缓缓而行。杨竹突然说道:“兴和伯的风采我算是看到了,果然不愧是名将,把巴根和阿台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大明却拿到了最大的好处。” 沈阳淡淡的道:“阿台估摸着也知道些,不过他却无可奈何,若是要掰扯道理,伯爷会让他后悔终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2章 一只狭长的眼 阿台所经之处都是人马的尸骸,还有那些刀枪,甚至还有未死的瓦剌人在惨嚎着。 这里就像是一个修罗场! 战马打着响鼻避开了那些障碍,却突然停住了。 “那是什么?” 阿台指着那辆缓缓而来的马车上的石碑问道。 钟定却不知道,等及近看到墓碑上的字之后,他就说了:“意思是让那人死后别闭眼,不然他的心中不安。” 顿时阿台就觉得身后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他打个寒颤道:“这是为何?难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这时沈阳跟上来了,就说道:“那是个可怜的女人,被瓦剌人俘虏到塞外之后,饱受折磨,在释放回大明的途中还发生了惨事,最后那女人笑吟吟的送走了夫君和孩子,就在伯爷的面前撞树自尽……” 哦…… 阿台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瓦剌人就是野蛮!对那个女子的遭遇,小王感同身受。” 杨竹唏嘘道:“瓦剌人要倒霉了,王爷,这便是对大明不敬的惩罚。” 这个故事马上就传播开来这是钟定自作主张,他想借此来坚定鞑靼人抵抗瓦剌人的信念。 大明兴和伯和瓦剌人不共戴天,你们还怕个啥? 可钟定却没想到曝光此事还带来了一个副作用! 马车所过之处,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鞑靼人惊惧不已,不知道是谁带头,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这是世间最隐晦和最强硬的表态!” 鞑靼人中的智者唏嘘道:“瓦剌人该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而明人会带着这个仇恨,让他们永不翻身!” 可恐惧依然笼罩着这个地方,那些鞑靼人的谈话被俘虏们听到了,顿时引发了一场暴动。 “预备……” 吴跃冷笑着举手,前方五百多人的俘虏正在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齐射!” “嘭嘭嘭嘭!” 一排排的俘虏被打倒在地,方醒在不远处看着,冷冰冰的。 王贺在边上问道:“兴和伯,这些人大抵是怕被杀吧,只是阿台的人扎营要劳力,要不咱们……先哄哄他们,优待一番?” 方醒侧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阿台那里有足够的人手,大明不白养活人,哪怕只是吃廉价的土豆。所以,让他们准备一下,本伯要在此铸京观!” 王贺打个寒颤,却不敢反对,就去找到了林群安和阿台。 “伯爷要铸京观,你们叫人去准备一下吧。” 林群安赞道:“我本想提醒伯爷,没想到却是多余,好,我这就去令人准备,顺便找石碑。” 阿台聪明的道:“那小王就叫人去搜罗尸骸。” 于是一切井然有序的在进行着,阿台面色沉重的到了方醒的身前,叹息道:“兴和伯……瓦剌人的兽行多不胜数,小王……哎!” 方醒冷漠了看了他一眼,看的阿台心中大乱,这才说道:“方某人称宽宏大量,却是睚眦必报,瓦剌人辱我大明女子,方某自然会去讨回公道。” “是是是!是该讨回公道。瓦剌人残暴不仁,活该被这般处置。” 阿台觉得和上次见面时相比,方醒看着更加的深沉了,也更加的喜怒难测了。 方醒看着那些鞑靼人在拖着尸骸集中,就说道:“大明需要朋友,但需要的是真心诚意的朋友。大明不缺少敌人,在成为真正的中央之国之前,大明永远都不会缺少敌人,瓦剌……只是拦路的臭虫,而哈烈人才称得上是大明的对手!” 周围的人仔细聆听之后,看向阿台的眼神中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是在逼着阿台表态呢! 阿台此时有些后悔当时的犹豫了在方醒令人来‘商量’时,他就该毫不犹豫的下令迁徙,而不是犹豫再三。 所以他马上补救道:“小王早就对北平慕名已久,若是陛下不嫌弃小王添乱,小王想在大战之后前去,见识一番上国风物。” 这算是彻底的投诚,因为在他走后,方醒随时能操控鞑靼,而北平那边也可以让他‘此间乐,不思蜀。’。 方醒看到尸堆在渐渐的堆高,唏嘘道:“和平来之不易,却能轻易摧毁,再多的人命却也换不回复生……” 这位是要改弦易辙了?还是说他心软了…… “可看到这个京观,我觉得燕娘会高兴的。” 阿台的眼皮子在颤动着,心道:大哥,求你别再说这个女人了好吗?再说下去,晚上我都睡不着了啊! 沈阳和杨竹低声道:“若是做了伯爷的敌人,估摸着晚上就该睡不好觉了。” 这话有些隐晦的意思,杨竹就冷笑道:“我们的孙佛和兴和伯的关系不错,不是敌人。” 看到沈阳漠然,杨竹低声道:“国内好像有些情况,想必你也该知道了,兴和伯的处境并不好,所以……以后这等话少说。” 沈阳摇摇头道:“公道自在人心,若是那些一天只知道耍嘴皮子的人能打压伯爷这等功勋,公道何在?人心何在?” “公道?人心?噗!” 杨竹忍不住笑喷了,然后说道:“这年头哪来的公道,人心更是海底针,若是什么都按照公道来,何来的纠纷?何来的明枪暗箭?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沈阳冷笑道:“既然没有公道,那些人还有什么脸皮教化人心?至少表面上的公道是会有的,至于以后……之后……” 杨竹摇摇头道:“你把有些人事看的太简单了,就说钟定,他狡猾吧?你看他糊弄阿台,哪有什么公道可言,不过是以利诱之,以势压之罢了。” 大势才是大家都在争取的东西! 沈阳想起方醒宁愿付出偌大的代价也要发行科学书籍,哪怕为此和儒家成为死对头也在所不惜,就唏嘘道:“伯爷看得远啊!” 杨竹赞同的道:“是,兴和伯是看得远,只是却势单力孤,此后不容乐观。” 沈阳坚定的道:“这世道总是会有良心的,伯爷不会是孤军奋战!” 杨竹诧异的看着他道:“你倒是胆子大,好!这个我佩服你!” …… 当京观石做好后,林群安请了方醒去写字。 方醒看着这块被磨平的石碑,目光在马车上的石碑处停留了一瞬,说道:“本伯既然带着她来看这些仇人的下场,却不会忘记了那些殉难的军民。” 等方醒的方案出来后,大家看着石碑上的那只眼睛不禁浑身汗毛倒立。 这是一只狭长的眼睛,这眼睛冷冰冰的,甚至还有瞳孔,却被染成了红色。 匠人的手艺非常精湛,这眼睛看着栩栩如生。 京观石被安置好之后,看过的人无不颤栗。 这里只有一只眼,那么另一只眼睛呢? 脱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3章 草原与中原 感谢书友:‘20171002214613132’的万赏! 兴和堡现在很热闹,周围已经被刚迁徙来的鞑靼人给占据了,到处都是帐篷,到处都是牛羊。 方醒回到兴和堡的第一件事就是通告全军:不许去拿鞑靼人的东西。 这不是在制造隔阂,而是在创造融合的条件。 自从鞑靼人迁徙过来后,堡内的军户们从戒备再到好奇,这中间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而已。 虽然鞑靼人已经臣服于大明,可两边却相隔几百里的距离。 距离能产生美,同样也能产生隔阂。 方醒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今天就带着一堆军户来到了鞑靼人的临时营地。 为了不给敌人提供打造攻城器械所用的木材,所以兴和堡周围,方圆十里都没有树木。 于是等这些军户到时,就看到那些鞑靼人用牛马从远处拖拉着木头而来。 营寨不小,需要的木材很多。 边上的栅栏还只有一些雏形,防御设施还没开始施工。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中,阿台带着一溜贵族来迎接方醒一行。 “这里不错。” 方醒和阿台并肩而行,一路看着那些男子在整理临时家园,就感慨道:“鞑靼人以前逐草而居,以后还会这样,但是咱们总得有个固定的地方住嘛,不然冬天到了,还得在野外受冻。” 阿台休息了几天后,整个人都变得雍容起来,他笑道:“若是能有一座城,以后那些牧民也不用担心牛羊的越冬问题了。” 方醒点头道:“这很简单,且等大战之后,俘虏必然会很多,到时候在草原上筑城就是了。” 阿台的眼皮跳了一下,笑着问道:“大明要在草原筑城吗?” “当然。”方醒笃定的道:“以后兴和堡这里会变成内地,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刀兵。” 阿台的面色如常,笑眯眯的道:“那再好不过了,以后这里将会牛羊成群。” 方醒笑了笑,当这里变成大明的腹地时,鞑靼人只有两个选择:融入,隔阂! …… 林三和唐赛儿不算是军户,可今天也被叫来了。 孩子在外面显得很乐呵,咿咿呀呀的,让林三和唐赛儿欢喜的不行。 “赛儿,那些鞑靼人为什么不种地呢?” 林三觉得这事儿很荒谬,而唐赛儿却说道:“这里的气候不一定适合种地呢!而且这地好像也不大好。” 林三辩驳道:“可听说奴儿干都司那边都在种地呢,那米上次咱们就吃过,好吃。” 唐赛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好方醒在和一个牧民在谈话,不知怎地,她脑袋一热,就抱着孩子冲过去问道:“伯爷,为什么他们不种地呢?” 方醒愕然侧身,然后看看也是一脸懵逼的阿台,想了想,才说道:“这世上的土地不少,可还得要看气候,比如说雨水,还有早晚温差大这些问题。再有,草原虽然看似遍地青草,可也有不少沙漠。” “沙漠?” 唐赛儿从未见过沙漠,根本就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东西。 “对,沙漠。” 方醒解释道:“就是沙子,你看到的全是沙堆,没有绿色。而这些沙堆会慢慢的侵蚀草地,若是我们现在不去保护草地的话,以后大风一起,大明的整个北方都将会被沙尘暴给淹没了。” 呃…… 唐赛儿觉得这个有些杞人忧天了。 阿台心中微喜,觉得这是和方醒搞好关系的机会,就正色道:“对,兴和伯这话再没错了,以往小王曾经带着部众遭遇过多次沙灾,那场景就像是鬼神役使一般,铺天盖地都是沙子。” 方醒点头道:“草原上的土地比较薄,开垦的价值不大,至于奴儿干都司那边是个特例,那边的黑土地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地。” “哦!多谢伯爷指点。” 唐赛儿觉得方醒真是无所不知,一时间想起自己的孩子,就脱口而出道:“伯爷,以后我的孩子能学科学吗?” 科学的名气在底层百姓中间很大,所以唐赛儿知道很正常。 方醒看着这个有些胖的孩子,伸手摸摸他的脸蛋,笑道:“当然可以,以后兴和堡这边肯定会有人教授,再说也可以识字之后自学。” 唐赛儿点头道:“嗯,多谢伯爷,民妇以后一定让我的孩子去学科学,长大也能和伯爷一般的博学。” “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我并不博学,没有人能博学,只是生活之中处处皆是学问,而我不过是注意到了而已,不值一提。” “有刺客!” 方醒正准备再为科学宣传一番时,唐赛儿突然大喝一声,然后身体陡然跃起,抱着孩子就飞出一脚。 “啊……” 方醒回头,就看到一个男子倒在地上,而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 阿台愕然道:“伯爷,他不是刺客,是专门杀羊的。小王刚才令他去杀羊,估摸着是来禀告的吧。” 唐赛儿落地后疾步冲过去,正准备一脚跺在男子的胸上,方醒赶紧叫停。 好身手啊! 阿台目露异彩,问了沈阳:“沈大人,大明的女子都是这般厉害吗?” 沈阳心中冷冷一笑,以前鞑靼部又不是没有掳掠过大明女子,这时候问这话,太假! “王爷错了,大明的女子以贞静为上,这等女子却是异类。” 说这话的人是钟定,对于唐赛儿这等粗鲁的女人他是看不上的。 “什么叫做贞静?” 方醒听到了这话,看到唐赛儿满不在乎,就说道:“人有天性,有的人欢快,有的人沉默,这不能一慨而论。本伯就是个粗鲁的人,若是遇到不高兴的事,哪怕对方是尚书也得要去掰扯一番,否则晚上会憋闷的睡不着。” 钟定想请罪,方醒却忽略了他,看着有些茫然的阿台说道:“这天下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大国出来镇压,鞑靼不可能,再强大十倍也不可能,因为你们没有根!” 阿台愕然,当年的草原各部落何曾有根?只不过被那铁木真强行并在一起,然后通过战无不胜的疯狂,让大家都认可自己是蒙元人。 这便是草原人的根! “靠武力终究不长久,底蕴,你们没有底蕴!” 方醒想起了那些沐猴而冠的家伙,想起了那些浑身臭烘烘的家伙,想起了那些假笑着,想终有一日吞下中原这个花花世界的家伙…… 阿台点头道:“是,草原部族没有底蕴,日子也艰难,靠的不过是聚众不受欺负来收揽人心罢了,所以吞并乃是常事。” 方醒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出这等掏心掏肺的话表示了赞赏。 “底蕴来自于传承,所以外人说本伯反对儒学,那是污蔑,是偷换概念!” 这时那边有人在烧木桩子的根部,烟雾飘过来,阿台生怕方醒不喜,就准备呵斥。 方醒摆摆手,然后说道:“汉人从很久以前就在传承着一个相同的底蕴,那便是祖宗和父母,对祖宗恭谨,对父母恭顺,便延伸出了孝,这就是一切之基础。” 阿台无话可说,以前的草原上可是乱的很,乱七八糟。 以孝治天下,这就是历代皇室的中心点,守住了这一点,才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常。 “虽然有些固执,可却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这不同于草原上的强者为尊,它一直在维系着大明的正常运行,而不会反复生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4章 收拢人心,密室谋划 感谢书友:“风起叶落雪”的万赏! …… 这番话直接袒露胸臆,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旁人皆不敢接话,只有阿台自诩地位高,还敢说些。 “兴和伯目光远,想来陛下更是让人见之惶恐,小王倒是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了。” 一阵风吹过,原先颇有意境的烟雾被吹散,再无一点美感。 方醒笑了笑,面色冷峻。 “什么叫做底蕴?那便是传承。” 方醒看到那些贵族都在倾听通译的话,就缓缓的道:“汉人的传承太过悠久,已经根植于汉人的血脉之中,骨髓之中,再残暴、再强大的异族也无法长久统治汉人,因为那传承会唤醒他们血脉之中的不屈。前赴后继,永不屈服,再强大的异族也得滚蛋,就如同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元人。” 阿台再也接不下去了,因为当年的蒙元帝国之中,鞑靼人就不少。 方醒笑了笑,自信的道:“记住了,好好的过日子,那样大家都好。” 这时一个贵族突然喊了一嗓子,方醒看去,通译说道:“伯爷,他说自己不是汉人,那该怎么办?” 唐赛儿也觉得这是个难题,就低声对林三说道:“他们是蛮夷。” 林三点头道:“嗯,蛮夷就是蛮夷。” “对,蛮夷就是蛮夷,咱们可是大明人!” 那些军户们都自豪的昂首说着,他们在自豪于自己的身份,而不会对戎狄生出半点艳羡来。 这一刻方醒想起了破岗渎边那个老人的话:我等世代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除去戎狄之外就是咱们,要什么族? 这一刻他想起了那些读书的孩子,他们对那些方块字从陌生到熟稔,从握笔艰难,写出来的字就像是狗爬,到轻松的用柔软的毛笔写出一个个或是娟秀,或是刚劲有力的方块字来。 他想起了那些晨昏定省,想起了再大的高官,在面对自己的父母时也得赔笑躬身…… 这就是传承啊! 刘邦再牛笔,可在面对着年轻时偏心自己大哥的父亲时,也只敢拿往事取笑了一句,然后按照老家的模样给父亲修建村落。 方醒笑了笑,说道:“戎狄入了华夏,认可了华夏,那便是汉人。对,就是汉人!” 鸦雀无声,只有通译的话在回荡着。 “戎狄入了华夏,认可了华夏,那便是汉人。” 是的,大明想一手压住世界,必须得要有一个对外的方针。 所谓的戎狄,那便是异族。 异族归顺怎么处置? 方醒认为应当是逐步同化,当然,有的是不能同化,大部分都无法同化。所以,那些戎狄需要的是疏远,让他们在滚滚历史潮流中没落,一蹶不振,无法翻身! “果真吗?” 那些贵族一听就喜的不行,方醒点头道:“历史上不少威名赫赫的名人也不是汉人,但他们行事皆以汉人自居,所以不管是史书还是百姓,都认为他们是汉人,这个道理同样可以适用于现在。” 一个贵族小心翼翼的问道:“伯爷,咱们若是归顺了大明,以后会不会有人清算……说我们是蛮夷?” 蛮夷这个词出现的太早,一直是中原人对自己以外的民族称呼,带着贬义。 “不会。” 方醒今天可不是大发善心,带人来帮忙的,他的目的就是想收拢这些鞑靼人的心。 “大明胸怀宽阔,你等只要能以大明人自居,以大明人的行事为准则,此后就是大明人,为陛下和大明军队所庇护。” 方醒微笑着,此刻他就是朱棣的代言人,身后的王贺会把他的一言一行及时禀告到朱棣那里,若是朱棣认为他犯了大错,那么自然会有旨意呵斥或是处置。 可方醒知道朱棣的心思,这就是一位无比渴望着大明能站在世界之巅的帝王,他怎么会放过这等同化鞑靼人的机会。 这就是功劳! 看到那些贵族们都面带喜色的交头接耳,王贺在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 陛下,兴和伯一番话便收了鞑靼贵族的心,此后阿台再想生出异心,首先就得要面对内部的反对,何其难也! 阿台沉默了一阵,然后爽朗的笑了,伸出手去。 方醒微笑着,同样伸出手,和阿台击掌。 啪! 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响彻云霄。 那些贵族们都喜上眉梢,消息传出去后,那些正在忙碌的鞑靼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振臂欢呼。 有人欢喜,就有人烦恼,甚至是仇视。 …… “明人……果真收了那些蠢货的心?” 一个帐篷里,靠近里面的地方坐着一个山羊胡的老人,他看着跪在身前的男子冷笑道:“阿台就是个蠢货,那些人被那个魔神几句话就收拢了心,以后他就是个空壳,只能坐吃等死!” 跪着的男子一怔,他觉得坐吃等死是一种自己奢望而不得的生活状态。 老人的眼中闪过利芒,沉吟道:“我们不能被明人奴役,阿台已经不适合做我们的王了……” 男子抬头探究问道:“那……动手?对谁?阿台还是那个魔神?” 老人淡淡的道:“为何不能同时呢……可有困难?” “没有!” 男子感受到了压力,额上见汗。 老人不屑的道:“阿台本就是傀儡,原先是阿鲁台的傀儡,如今是明人的傀儡,何德何能统御我们?” 男子低声道:“是。” 老人眯眼道:“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最好是明军大乱,然后咱们还能进了兴和堡去劫掠一番,最后带着族群远遁,过咱们的逍遥日子。” 男子的背上全是汗水,帐篷里本就闷热,此时听了这话,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这让老人有些不满。 “你在害怕什么?” 男子俯首道:“没有,我没有害怕。” 老人沉声道:“就算是不成,咱们也能去投奔瓦剌人。” 男子再次抬头道:“可瓦剌人不会相信我们,他们会把我们丢进羊圈里,从此沦为奴隶。” 鞑靼和瓦剌是世仇啊! 老人的眼神犀利,低吼道:“那是以前,可现在鞑靼作为一个独立而强大的部族已经不复存在了,懂不懂?!此刻我们和脱欢是一伙的,他不是傻子,傻子也不能统合瓦剌三部,所以咱们的存在他只会欢迎!” 男子颤栗道:“是,我马上就去安排,可……那个魔神的周围都有人保护……” “那又如何?” 老人太阳穴上的血管爆起,咬牙切齿的道:“那是假象!在兴和堡内,那个魔神不会防备刺客,明白吗蠢货!” 男子点头,起身道:“那我这就去了。” 老人招招手,男子近前低头。 老人的眼中闪动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野心,低声道:“那些家伙不可能都愿意归顺明人,那个兴和伯才将又铸了一个京观,那个京观石你可看了吗?可怖啊!那只眼睛就像是来自于无间地狱……” 男子想起了那块京观石,冷汗都出来了。 老人冷笑道:“那个魔神为何只令人雕刻一只眼睛?因为脱欢还在,他想让另一只眼睛出现在脱欢的尸骸前。可怕的人,从未见过这等明人,不除掉他,谁都无法安枕!” “等脱欢得到巴根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他将会无法入睡,而我们就是能让他平静的良药,懂了吗?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男子点点头,然后转身。 “等等!” 老人突然招手,男子转身,看到他在皱眉沉思。 良久,老人说道:“阿台是次要的,因为只要有那个魔神在,阿台就算是马上死去,那个魔神依然可以镇压住部族,所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5章 预谋堵人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十万打赏!第五十五位盟主,谢谢! …… 林三有些惶恐,因为方醒特地到他家来吃饭。 饭是林三做的,唐赛儿的手艺…… “伯爷,民妇不会做饭呢!” 唐赛儿没有一点内疚的说道,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仿佛是在为她助威。 方醒笑了笑,说道:“有时候我也喜欢做饭,那是一个不错的过程,当然,若是天天做饭,大概我也要恼火了。” 唐赛儿笑的爽快,:“民妇也做过饭,不过三哥吃过几次之后,就愁眉苦脸的去找人学了,哈哈哈!” 方醒不禁莞尔,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很单纯。 吃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饭,方醒告辞,临走前留下了一堆给孩子的礼物,大多实用。 林三看着那些礼物,不禁咂舌道:“若不是你长得就这样,我还担心伯爷是不是起歪心了呢!” 唐赛儿呸道:“三哥你到了这里之后,就越发的不正经了,伯爷家中妻妾成群,哪里会看得上我这等姿色的女人,你就会胡思乱想!” 林三涎着脸道:“那是,也就是我能看上你,咱们就凑合着过一辈子吧。” 唐赛儿认真的点头道:“嗯,三哥,咱们好好的过一辈子,下辈子我也跟着你。” …… 此时的男女之间大多都不会朝三暮四,若有这等人,早就被唾弃了,大抵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那等待遇。 方醒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被施耐庵给胡乱编排的那几个角色,不禁就笑了。 回到自己的‘衙门’,方醒洗了个热水脚,然后舒坦的躺在床上,拿出个发光的东西在看着,不时伸手去摸摸。 画面中,张淑慧,小白,土豆,平安,还有无忧,方醒看的心中柔软。特别是无忧,让他有些想念,恨不能带着她一起来,每日看着她笑,看着她哭…… 夜深了,方醒把那东西关掉收起来,然后把被子盖好这里晚上的气温不像是夏天,倒是有些像初春。 摸着那个东西,方醒感觉就像是触摸到了家人,心中安详,渐渐的睡了过去。 …… 不管身处哪里,军队总是要操练的。 业精于勤荒于嬉,凌晨,聚宝山卫全员集合,出堡操练。 而玄武卫也紧随其后。 至于敌人的威胁,按照方醒的说法,在脱欢的大军到来之前,目前是这片草原最安全的时候。 所以两个卫所集体出去操练,那动静把整个兴和堡的人都弄醒了。 张羽很憔悴,在方醒率军来之前,他面临着瓦剌人不断的骚扰和威胁。等方醒来后,哪怕是干掉了巴根,可他依然在担心着脱欢的大军。 关键是哈列国,那个庞然大物,拥有无数军队的大家伙。 他们什么时候出兵? 出兵了我们怎么办?逃跑吗? 走在和大明乡镇差不多规模的街道上,张羽郁闷的道:“弹丸之地啊!不堪一击。” 不过托一万多明军入驻的福气,那些军户家人都喜欢拎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货物售卖。 街道两边开始稀稀拉拉的出现了不少妇人,她们就站在边上,三三两两的聊天,至于身前的篮子根本就不管。 军户的女人少见较弱之态,大多能当大半个男人使唤,手脚粗大。 张羽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只要击败脱欢,再击败哈烈人,兴和堡就会如同方醒说的那样,变成大明的腹地,这些军户都能过上好日子。 “大人,是伯爷。” 张羽正在想着以后这边是养羊还是干什么致富,看到方醒正在街上溜达,而且不时俯身去看看那些篮子里的东西,非常认真的讨价还价。 这样的方醒让张羽感到有些陌生。 “这个牛角号能不能便宜些,我要两个。” 方醒试着吹了一下,满意的问道。 篮子的主人,一个穿着一身男子长袍的妇人摇头道:“不行呢!这可是我用五个鸡蛋换来的,最少五十个铜钱。” 方醒无语了,难道这边的鸡蛋要十个铜钱一个吗? 你好歹说是用十个鸡蛋换来的也行啊! 这一刻方醒觉得科学的推广任重道远。 伸手摸摸身上,方醒却发现自己没带钱。 这妇人大抵不认识方醒,也没注意到边上那几个女人在给自己使眼色,看到方醒窘迫,就讥讽道:“没钱还来消遣老娘呢!快走!” 张羽走过来,正准备呵斥这个女人,辛老七却摸出钱袋付了账,而方醒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反而笑眯眯的。 “这就是生活啊!” 方醒转身和张羽走在街道上,说道:“在北平更多的是劳心,而在这里,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鲜活的。” 张羽觉得方醒是在无病呻吟,他做梦都想去北平,哪怕是宣府都行,总比在兴和堡担惊受怕的强。 至于南方,那是天堂,张羽根本就不敢奢望。 两人溜达了一圈回返,方醒回到自己的地方,却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老头。 “沙黑见过伯爷。” 方醒没搭理老头,他盯着老头身后的那个明人问道:“你是谁?” 这人一身青衫,举止有措,一看就是读书人。 “学生董健,见过伯爷。” 兴和堡很难看到读书人,那么眼前这位…… “学生当年孟浪犯了些错,后来蒙陛下厚恩,只是被放到了兴和堡,现今在兴和堡教授些蒙学……” 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没有人愿意来塞外教书。 是不是该向北边多流放些读书人呢? 想着这些杂事的同时,方醒问道:“你们来见本伯可是有事?” 董健有些呐呐,沙黑却抚须笑道:“伯爷,昨日这位读书人教人下棋,我想着家中的孩子也该学学,就请教了他,只是他说自家是人犯,不得乱跑,这不就大清早来请伯爷开恩,好歹让家里的孩子也能学学。” 想主动融入大明的文化中,这是好事。 方醒说道:“可以,只要想学,都可以送到学堂里去听课,至于先生不够,等大战之后,本伯自然会禀告陛下,调集些读书人来。” “多谢伯爷。” 这个沙黑的汉话不错,拱手也有模有样的。他堆笑道:“伯爷,昨日见这位读书人教人下棋,让人看了只觉得玄妙无比…” “还想学围棋?” 方醒莞尔一笑,然后问董健:“学棋多久了?” 说到围棋,董健明显的精神一振:“回伯爷,学生从五岁就开始看谱,跟着学了围棋。” “哦!那倒是家学渊博了,既然来了,那便和本伯手谈一局吧。” 董健的手中就拿着一块粗糙的木制棋盘,上面用毛笔画出了纵横,至于棋子,则是在沙黑的手中。 这是预谋来堵人啊! 方醒笑了笑,说道:“老七,搬张桌子出来,咱们在外面下盘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6章 谁的棋局 街边大门外,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人。 棋盘前无身份贵贱,有的只是化棋为兵,纵横厮杀。 猜子之后,方醒说道:“汉魏时十七道,其后变成了十九道,至此围棋之道大成,却受限于规则之羁绊,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今日你我对弈,无需遵守什么规则,任意罢了。” 说完,拿到白子的方醒身体微微前俯,在董健那边的星位下了一子。 董健沉吟了一下,同样在方醒这边的星位上落了一子。 边上站着沙黑,还有几个看到热闹,懂些围棋的男子。 方醒住的这三间房屋,原先是一个店铺,后来那家人找到机会搬回了宣府,这里就空下来了。 这条街有几个商铺,此时看到这边热闹,于是那些人连生意都不做了,过来隔着十多步距离在看着。 围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个神秘的玩意儿,无法想象同样的黑白子怎么能在那十九道棋盘上演绎出惊心动魄的棋局来。 方醒第二子直接落在小目上,董健所学的布局知识只有座子,所以依然是二连星开局。 第三子,方醒落在了三九上中国流闪亮登场了! 董健有些不知所措,第三子迟迟未能落下。 …… 阿台起床后,先喝了茶,然后吃了几块饼。 走出帐篷,阿台看到了月鲁。 “王爷,今日咱们的人还得继续打造营寨。” 月鲁在揉肚子,好像是在极力的忍着什么。 阿台点点头道:“脱欢肯定会来,所以营寨打造的越坚固,咱们就越安全,要让人盯紧了,千万别弄虚作假。” 月鲁低吟一声,“是,王爷……王爷,我……我要去上茅厕。” “吥……” 一个尖利的屁,就这么当着阿台放了出来。其后那屁声变得沉闷起来。月鲁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夹着腚沟就往临时的茅厕跑。 阿台皱眉掩住鼻子,然后快步走出了这段路。 “把它拉起来!” 不远处有十多人正在肢解树木,边上一群孩子在等着。 斧头锯子一起上阵,没多久这棵大木头就被分解成了一段一段的。然后那些孩子们一拥而上,把掉在地上的枝丫一抢而空。 这一路迁徙虽然困难,可总算是成功到达了目的地,但燃料却不足了。 阿台看着这一幕,就说道:“可组织人去拾些柴火?” 月鲁不在,身后的侍卫有人说道:“王爷,现在事情多,还没时间去。” “要抓紧!” 阿台顺着栅栏缓缓视察下去。 栅栏的前面还得要挖壕沟,而且要挖很深,这是明军的要求。 一排排的人站在壕沟边上,奋力的把装满泥土的箩筐提起来,然后运到营寨里,据说有明人会教大家怎么打造泥屋,冬天比帐篷强多了。 哎!阿台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他担心这些牧民会慢慢的习惯了明人的生活方式,再也不肯辛苦的逐草而居。 到了那时,鞑靼人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特长,想养活自己,怕是要去寻明人求援了。 种地? 阿台看看自己保养的白白胖胖的手,想象着这双手去握着锄头,顿时就有些意趣阑珊。 不过想起瓦剌人以后的遭遇,阿台就不厚道的笑了。 哈哈哈!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鲁台,什么狗屁太师,和脱欢一个样,把他们这些所谓的大汗当成了傀儡,动辄呵斥。 “都死了最好!” 阿台呸了一口,然后带着人回返。 几万人的部族全都聚集在这里,那些帐篷到处都是,不过明军有规矩,所有的帐篷必须得按照秩序安置,所以看着丝毫不乱,井井有条。 一个和尚在讲经,周围聚集了一大群人,都虔诚的跪坐在和尚的身前。 阿台停住脚步,想起了自己曾经有幸看到过一次十六天魔舞的盛景,当真是让人怀念。 那和尚讲经的声音低沉,周围的人渐渐的都垂眸,心中安宁。 阿台却不行,他在想着鞑靼部以后的发展,所以两种情绪一触碰,顿时就烦躁起来。 这时那些牧民跟着和尚开始念经,声音宏大。 阿台回身,看到自己的侍卫们都是宝相庄严,不禁轻哼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边上的一个帐篷被人掀开了帘布,旋即有金属物反光。 …… 兴和堡最近无事,而且也被方醒接管了权利,所以无所事事的张羽整日只能去指挥鞑靼人修整营寨,教授统一双方的信号令旗等。 早上去查看了一趟后,张羽就回城了。 今天恰好有一队辎重车从宣府过来,在堡门外接受检查。 张羽走近看了一眼,正好抽查到一袋子面粉。 “好白的面,做成饼肯定好吃……” 堡外的几个鞑靼人都艳羡的凑过来,他们可吃不上这等高档货色。 张羽笑了笑,这几天鞑靼部可是忙的够呛,放牧的活都交给了那些老人和孩子。 这几人大概是偷懒吧。 那几个鞑靼人靠近之后,其中一人伸手去摸面粉,有军士就呵斥道:“离远些,这些都是救命粮,谁敢占便宜!” 那鞑靼人讪讪的退后一步,看了面带微笑的张羽一眼,然后说了几句蒙元话。 张羽的面色陡然一变,瞬间就开始后退,同时准备拔刀。 能听懂大明话的鞑靼人,居然用蒙元话来和兴和堡的守将说话,这是…… …… 棋盘上多了六十多枚棋子,黑棋除去自己的左下角之外,其它地方看着都岌岌可危。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可方醒却背其道而行之,从开始就抓住了黑棋的缓着,然后一气把黑棋压在三路以下。 “太厚实了呀!” 董健的脸上全是汗,他凝神盯着棋盘,想找到一个能侵削白棋厚势的方案。 良久,董健强硬的在五路投下一子,遥遥和刚在四路冒头的黑子呼应。 进可攻,退可守,应当可以了吧。 方醒笑了笑,问沙黑道:“棋盘如沙场,棋子如士卒,而棋手就是统帅,你认为这盘棋谁能赢?” 沙黑一怔,看向方醒。 笑吟吟的方醒,可那眼神却仿佛是细针,刺的沙黑的眼睛生疼。 冷汗瞬间从沙黑的背上冒出来。天上的太阳在挥洒着热量,可沙黑却感到了冰冷,就像是雪灾时看到自己的部众们守着一堆被冻死的牛羊时的冰冷。 方醒笑吟吟的道:“你不能回答吗?那便是没用,没用的家伙,和宁王想来会弃之如敝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7章 几方发动 感谢书友:‘吃飽還餓’的打赏,成为本书的第五十六位盟主,感谢支持! 沙黑的老脸上全是汗水,他强笑道:“伯爷,小的不懂这个啊!” 从我到小的,这个称呼转换的速度飞快。 方醒拈着一枚白子微微一笑,然后落在了单间夹的位置上。 “你不懂吗?” 满意的看着董健的愕然,方醒说道:“你的大明话说的极好,可见……是有些来历的,沙黑,听闻你在十余年前曾经和阿鲁台有过争斗,而且还是以弱对强,可见你的纵横之术炉火纯青……” 沙黑脸上的汗渐渐的收了,恭谨的道:“伯爷说的乃是多年前之事,那阿鲁台倒行逆施,小的是看不过眼了,就和些志同道合的头领们一起争执了一番,这才打消了他的野心……” 董健毅然小尖寻求联系,而白棋要想不被他下一手的小飞压,那么必须要跟着小尖,或是直接小飞。 小飞虽步伐轻灵,但黑棋随时都能截断联系。 方醒却直接单并出头,说道:“那次之后,你便有些消沉了,可是怕了阿鲁台?” 一边下棋,一边和沙黑说话,董健觉得方醒这是在羞辱自己,于是毫不犹豫的强行扳头。 “你看,这下棋不能赌气啊!你扳头气势很盛,可却是在主动寻求战斗,那我岂有不应之理?” 方醒落子,直接切断了黑子。 董健心中大怒,虎打! 方醒出头,然后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贴身搏杀。 …… 那些牧民都在明军的指挥之下建造营寨,这让阿台很失落。 微微一叹之后,阿台准备回去了。 刚转身,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 “刺……” 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刺字,阿台就被黑影给扑倒了。 重重的砸在地上时,阿台心中大恨,发誓若是自己不死,他一定会让那些听经都能听发呆的侍卫们去死。 “有刺客……” 阿台被这一下砸的两眼发花,身体发麻。听到侍卫们在惊呼,他勉力的挣扎着,同时看了过去。 那十多名侍卫惊慌失措的分成了两波,一波扑向阿台这边,而另一波却冲向了右边。 这时压住阿台的这人抱住他,奋力的往边上一个翻滚。在翻滚中,阿台蓦地看到一支箭矢飞过来,一头扎进了他刚才躺着的地方。 瞬间阿台就明白了许多,他放松身体躺着喊道:“抓住刺客!本王要活的!” 压在阿台身上这人猛地起身,转身后冲着那些侍卫说道:“别去了!那边有人在动手。” 这人正是方五,那些侍卫此刻也反应过来了,马上冲过去围住了帐篷。 帐篷里有呼喝声传来,旋即一声惨叫,一切静默。 少顷,帐篷帘布被掀开,两个明军像是拖死狗般的拖出一个牧民,其中一人手中有长弓。 阿台已经坐起来了,他气喘吁吁的道:“多谢伯爷关照,小王稍后再去感谢。” 方五拍拍身上的草屑,说道:“我家老爷知道大战之前必然会有人兴风作浪,就让人查了查。” 阿台缓过来了,他起身道:“兴和伯的谋略无双,小王佩服。” 说完他的眼中闪过利芒,“方大人,这人能否交给小王处置?” 方五摇头道:“不可能,不过王爷的人可以参与刑讯。” 阿台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了,他走到那个刺客的身前,面无表情的挥手一巴掌,冷冷的道:“你的一家子将会成为奴隶,最下贱的奴隶,而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畜生!” 方五的目光转动,看着那个已经起身,和信众告别的和尚喝道:“拿下他!” 侍卫们还在懵逼时,十多名明军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吓了阿台一跳。 这些明军是怎么进来的? 看看自己的侍卫也是一脸的懵懂和迟钝,阿台突然灰心了,心灰意冷。 那些信众看到明军凶神恶煞的扑过来,顿时忘记了自家的安危,马上组成一道人墙挡在前面。 “一群蠢货啊!” 那个和尚利用这道人墙遮断的时机转身就跑,看他跑路的姿势,分明就是经验丰富。 快若奔马的和尚的刚跑出十多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惨叫起来。随即前方出现了几个明军,他们的手中拿着弩箭。 …… “刺客……” 张羽身形急退,同时拔出刀来,可随即他就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鞑靼人摸出短刃,狞笑着捅向张宇的后腰。 这些变化不过是一瞬,那些守门的明军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张羽就已经处于危机之中。 这时外面冲来了一骑,马背上的男子张弓搭箭。 “嘭!” 张羽已经感觉到了腰部肌肉在收缩,这是人体自我保护的反应,随后他就听到了人体倒地的闷响。 城头上出现了一排明军,他们的手中有弩有火枪,那枪管还在冒着硝烟,枪手得意的喊道:“看看,老子一枪就干掉他了!” 张羽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看着前方那个鞑靼人已经被人扑倒在地上,然后缓缓转身。 身后倒着一个鞑靼人,他的胸部有一个伤口,鲜血正往外冒。而在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支长箭,贯穿了整个咽喉。 不远处的那个男子收弓下马,然后牵着马过来说道:“本人是来自于远方的商人,想进城歇息,不知可否通融。” 张羽还在后怕之中,闻言看着这个男子道:“你不是这边的人,为何会说蒙元话?” 男子高瘦,唇上留了短须,他微笑道:“我叫做也思牙,来自于亦力把里,听闻大明需要战马,就弄了一百多匹过来。” 这时不远处来了六人,他们驱赶着三十多匹战马,看来就是也思牙的人。 “一百多匹……在哪呢?” 那六人已经下马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老头,山羊胡子看着都缠成了一团,乱糟糟的。 而另外五人身体强壮,腰间还有长刀。 在草原上经商,必须一手货物,一手长刀,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思牙闭上眼睛,难过的道:“本人在过了吐鲁番之后就遇到了瓦剌强盗,一番血战之后,就只剩下这些了。” 张羽此刻脑子有些乱,可却知道刚才这人发箭救了自己,就说道:“城中是接待商队,不过你必须要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那个老头走过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大人,这是我们的出关证明。” 一刻钟后,也思牙的战马就被低价收购了,而他们七人也得以入城歇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8章 突然暴起,远方的客人 感谢书友:‘黑暗甜点师’的万赏!谢谢小甜点! ...... 也思牙进了兴和堡根本没敢乱看,只是跟着带路的军士,亦步亦趋。 顺着走过去,一路看到的建筑都是灰色的,大多是砖房。 街上的军户们看着气色不错,还有些明军在街上闲逛,不过看着军纪不错,并没有跋扈之色。 “布布……” 也思牙刚开口,那个老头就微微摇头,然后指指前方。 前方围拢了不少人,中间地方倒是空旷,能看到两个人相对而坐,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也思牙好奇心比较重,趁着领路的明军也在看着那边时,就悄然走过去,而且还走到了那两人的身边。 董健此刻两条大龙被包围,怎么看都做不出两个眼,正在绞尽脑汁,全神贯注,所以并未察觉身边多了一人。 而方醒本在看着脸上又多了冷汗的沙黑微笑,等也思牙过来时,他挥手阻止了家丁的驱赶,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来自何处?” 也思牙随口道:“本人来自于亦力把里。” “商人?” “是。” 也思牙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好奇的道:“本人曾经见到过有人玩这种游戏,据说是智者才能学会,可惜那时本人顽劣,并没……” 方醒听着小刀在身后翻译,笑吟吟的道:“有趣,沙黑,你说呢?” 沙黑微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亦力把里的商队可很少会走这边,伯爷,这事确实是有趣。” 方醒落下一子,直接破掉了黑棋大龙最后一丝做眼的希望,然后拍拍手道:“你很聪明,比阿台都聪明。” 沙黑的身体一颤,笑道:“伯爷谬赞了,小的也就是些小聪明,不值一提。” “嗯,小聪明。” 前方有人狂奔而来,领头的就是辛老七。方醒笑了笑:“其实小聪明是最蠢的,就如同这盘棋,黑棋在局部手筋频发,可于大局却失于敏锐,最后从占小便宜到大局亏损,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沙黑,你的小聪明也是这样吧。” 沙黑的身体奇迹般的停止了颤抖,笑道:“伯爷,以后没有鞑靼了吧?” 方醒摇摇头道:“大明很大,各地的土司也很多,可只要安分度日,大明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去攻伐他们,所以,你的挑拨并不高明。” 沙黑嘿然道:“若是当初我们远遁,而不是听了阿台这个蠢货的主意投靠你们,此刻虽然过的艰辛些,可却不会被别人奴役。” “谁奴役他们了?怎么奴役了?你举个例子给本伯听听。” 沙黑愕然,然后说道:“几百里地的迁徙,只是为了牵制瓦剌人,给你们当盾牌,这不是奴役是什么?” 方醒哈哈一笑,正准备喝令拿下这厮。 “动手!” 沙黑突然暴起,却不是扑向方醒,而是抓住了也思牙。 “嘭!” 几乎是同时,斜对面的一家大门被推开。 弓弦响,两支箭矢瞬间出现。 董健研究大龙的死活已经神游物外了,根本没反应。而方醒动都没动,只是冷冷的看着沙黑。 方醒身后的小刀突然一脚踢翻了桌子。桌子立起来,刚好挡住了方醒的侧面,顿时咄咄两声。 “齐射……” “嘭嘭嘭嘭!” 没有了棋盘,董健呆呆的抬头道:“学生输了。” 方醒点点头道:“我的棋路不同,你不适应,所以虽败犹荣,去吧,以后好好的教书,在这里开枝散叶。” 董健茫然的点点头,然后脚步迟缓的向外走。 小刀向前一步,准备拿住这个有嫌疑的家伙,方醒却说道:“放他走,这般痴迷于胜负之人,没有那个情绪干这事。” 小刀退后,对被沙黑控制住的也思牙根本没在意。 也思牙的脖子上搁着一把短刃,他惊慌失措的道:“救命……” 桌子被拎到一边,辛老七大步过来禀告道:“老爷,刺客两人,已经被乱枪打死了。” 斜对面的屋里,两个男子正被人拖出来,一路的血迹。 “令林群安马上动手,清剿叛逆。” 辛老七领命而去,周围的围观军户们也不慌,都兴致勃勃的在看着沙黑。 “动手啊!不动手你就是小妾养的!” “快,一刀割断他的脖子!” “会不会割呀?要找到关节……” “……” 方醒起身,置若罔闻的进了屋子,随后关门。 沙黑左顾右盼,惊惶的道:“他肯定是奸细,你们难道不要他的口供吗?那我就杀了他!” 小刀走了,辛老七招呼一声,带着人准备去鞑靼部,清剿沙黑一系的人马。 沙黑觉得明人真的是太残忍了,居然视而不见。 “那……那我就动手了啊!” “哎!那人刚才在堡外一箭就射死了你的刺客,你还以为他是女人?” 一个刚才在堡外目睹了也思牙奔射英姿的军户懒洋洋的说道,随即也思牙也开始了动作。 只见他的头猛地后仰,如果有高速摄影机的话,那么就会看到沙黑的脸部瞬间严重变形。 就在剧痛袭击了沙黑的同时,也思牙右手上抬,握住了沙黑的手腕,一拧。 杀猪般的叫声中,沙黑已经被按倒在地上。 也思牙单腿压住沙黑,对边上冷眼看着的几名明军道:“各位,还要他的命吗?” “咦!你这人倒是挺傲气的啊!” 也思牙微笑道:“没有,只是觉得这老头不堪一击罢了。” 沙黑被人带走了,也思牙也被人带走了。一个是审讯,而另一个却因为同步救了张羽,所以得到了优待。 …… 阿台铁青着脸坐镇抓捕现场,凡是和沙黑关系好的一律拿下,剩下的人也需要甄别。 刚安定下来的鞑靼部迎来了一场血雨腥风,阿台看谁都像是叛逆,那些贵族们都战战兢兢的迎来了审查人员,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自己和沙黑的关系。 而在堡内,所有的鞑靼人都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抓捕,然后审讯处的惨叫声让周围的军户忍无可忍,去找了张羽投诉,说是家里的孩子都被吓坏了。 就在这片喧嚣中,也思牙在兴和堡住下了。 “布布,明人吃的东西很不错。” 哪怕是一张大饼,可这一路经历了无数艰辛的也思牙和随从们都裹着辣酱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那个老头点头道:“是的也思牙,明人好享受,这里不算是什么,据说在他们的南方,那里的奢华让去过的人都想永久的停留在那里,那里就是花花世界。” 也思牙若有所思的道:“是了,当年的东征,除去想征服这个古老国家之外,怕是也想占领了那个花花世界。” “布布,你说咱们能赢吗?” 也思牙有些忧郁的问道。 老头咽下大饼,说道:“很难,也思牙,今日你也看到了明人的火铳,很准确啊!居然一发就打中了。如果是两军交战,作为大明的对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短兵相接?” 也思牙点点头道:“那好吧,今日运气好,正好救了他们的一个将领,咱们就好好的观察一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19章 投诚(最后两天,求月票。) 感谢书城的书友:“小雨点”的万赏! …… 阿台在大帐里谁都不见,连月鲁都不见。 外面的杆子上挂着几十颗人头,鲜血还在往下滴。鹰隼和乌鸦鸣叫着,一次次的俯冲下来,然后叼吃着人肉。 木杆下站着月鲁,一动不动。 两只鹰隼在争夺着一只眼珠子,却被一只乌鸦给偷走了,顿时木杆上空一阵大乱。 月鲁抬头,正好一根管子掉下来。他木然的伸手接住,然后扔在了地上。 乌鸦们不敢来人类的边上抢食,可鹰隼却不怕,一个俯冲,叼起那截管子再次起飞,得意洋洋。 弱肉强食,月鲁觉得这和草原上的族群之间的争斗一个样,实力强大的,胆子大的总能吃饱,而弱小的部族总是被剥削,然后饥寒交迫。 鞑靼部迁徙到兴和堡边上,这就是屈服,而月鲁知道,内部有许多人都是不服气的,不愿意的。 只是这个不服气和不愿意在瓦剌和哈列国的现实威胁之下暂时被压住了,包括阿台都是如此。 可今天沙黑谋逆之后,鞑靼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各种想法的人都有,但中心思想就一个。 是阿台好,还是大明好? 是自己抱团好,还是躲在大明的羽翼下更好? 月鲁自己也没有答案,因为目前的鞑靼部就像是一个幼儿,瓦剌和明人随时都能轻易的灭了他们。 “还是明人好,咱们内部那些贵族就想着自己,今天沙黑自作主张,你看他那些部众可不就倒霉了吗?哎!” “对,明人给咱们吃那个什么粉条子,煮来吃味道真好,家里的孩子都爱吃。” “明人太有钱了,咱们才几万人,怎么吃都吃不垮他们,所以只要从了他们,以后都是好日子啊!” “对呀!咱们……” 若是在以前,刚才说话这两人一定是死定了,月鲁私下都会干掉他们。 可现在月鲁却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离去,因为那个魔神说话了:不许随意处置牧民,不许未经审讯就处置牧民! 天可怜见,草原上什么时候处置牧民需要审讯了? 对于那些贵族来说,牧民就是自己的财产,怎么处置都是随心所欲。 所以对这条禁令抵触者不少,可敢去尝试的人却一个都没有,这让月鲁看穿了那些贵族虚弱的本质。 可……大汗……不,是王爷以后怎么办? 月鲁看向大帐,正好阿台走出来,似乎不大适应外面的光线,眯着眼在看着木杆上的人头。 “王爷,您还没吃午饭!” “不吃了,我去见兴和伯。” 阿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月鲁诧异的看着他,一路跟随着。 “别惊讶,我们单独无法存活。” 进了兴和堡后,阿台给他解释了自己的心思。 “明人越发的强盛了,就算是阿鲁台和马哈木复活,就算是他们联手,依然不是明人的对手,所以……早投诚早好,晚了的话,按照本王对那位魔神的揣测,以后许多人怕是活不成了。” 月鲁默然。 求见方醒很顺利,不过进去闻到一股异香后,阿台看了一眼那个盖着锅盖的大碗,吸吸鼻子道:“兴和伯,一个人吃无趣无味,给小王也来一碗?” 方醒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些和煦,然后喊道:“老七,给和宁王来一碗面条,记得把料包都放完。” 方醒吃东西的口味颇重,而且有时候会偷懒,于是就把面饼和料包取出来,让辛老七去泡面。 别人他都不敢如此,唯有辛老七,这个方醒就算是开着跑车到他的面前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谁若是在边上看到了,马上就会被他灭口的辛老七,才能得到方醒的完全信任。 阿台笑呵呵的自己坐下,等辛老七端着个加了盖子的大碗从临时厨房进来时,他起身接过,然后低头嗅了嗅,满足的道:“还没吃就已经是口舌生津了,兴和伯果然是无所不能啊!” 方醒笑了笑,揭开锅盖,然后用筷子搅动面条,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台也有些迫不及待,就揭开看了一眼,却看到圆圆的面饼依然没有变形。 “一炷香的时间。” 方醒喝了一口加了辣椒面的汤,爽的叹息道:“世上美食千万种,我独爱辣椒,辣椒御寒,喜欢吃辣椒的人,性情多半爽直,我就喜欢和性情爽直的人打交道,不用费脑子。” 阿台重新盖上盖子,说道:“是,爽直可以让交情加深,小王以前过于自矜,如今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方醒微笑着,继续开吃。 没等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方醒快喝完汤的时候,阿台迫不及待的就开始享用这顿美食。 吃完面条,阿台毫不掩饰的打了个饱嗝,满足的道:“小王想现在就去北平觐见陛下。” 方醒振眉道:“只要心中有大明,心中有陛下,何时去觐见都没有问题。鞑靼以后会慢慢的融入大明,而你的子孙将会拥有和宁王的尊荣,相信我,以后封王将会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比击败哈列国还难。” 阿台点头道:“是,小王心满意足了,此后就想安享富贵,若是需要,也可暂时统领鞑靼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尽一份力。” “很好!” 方醒起身,走到阿台的身前。 阿台心中一动,也起身,然后就被方醒拥抱了。 方醒用力的拍打着阿台的后背道:“好好的,大明不会亏待自己人,记住本分二字即可!” 阿台的后背被拍打的生疼,也不甘示弱的用力回击着,于是室内全是拍打背部的声音,让边上的辛老七的眼中多了些恼怒。 松开后,方醒笑道:“你只要一直不变,子孙不变,那么阿台,你这一系将会成为史册中的正面人物,流芳千古。” 阿台爽朗的笑道:“那你呢?你作为更大的成功者,你在史册中会是什么位置?” 方醒皱眉想了想,他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让阿台浑身放松,笑意盈盈。 想了想后,方醒说道:“我想成为大明的传奇,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不过我更希望能得到一个正面的评价。当然,若是负面的,那我也无所谓,因为那代表着我失败了,大明如何,史书如何,都与我无关。” 王贺和林群安,还有陈德在门外听到这话,都默默无语。 气氛有些凝重,方醒却莞尔道:“这些只是我的臆测罢了,和宁王今日来做客,监军,今日开禁如何?” 王贺正在心中唏嘘着,闻言就说道:“好,咱家马上安排,晚上酒肉不禁。” 消息传出去后,阿台也不失时机的宣布,鞑靼部今晚也加入狂欢的行列。 于是兴和堡内外欢呼一片,不管是明人还是牧民,都为紧张许久之后的放松欢呼雀跃。 而方醒随后又改变了主意,下令今晚的狂欢放在城外,明人和鞑靼人一起,大家一起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和美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0章 洁身自好兴和伯 感谢书友:“eagledwn”的万赏! …… 所谓的狂欢,不过是借着大吃大喝的机会,让牧民和明军长期的紧张情绪释放一下。 当夕阳西下时,堡外到处都是篝火,几万人的盛会,那篝火多的宛如天上繁星。 漫步在其间,也思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布布,鞑靼人背叛了明人,难道就这么算了?还要一起吃烤肉,这算是什么?” 山羊胡老头抚须道:“也思牙,这是明人的手段,为的只是笼络人心。你看,那些鞑靼人和明人不是在一起笑骂,对,要一起笑,一起愤怒,这才是那个魔神的目的。” 也思牙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我本以为拥有魔神之名的人,必定是不怒自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颤栗,可今天一见,才觉得不过如此,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布布说道:“也思牙,我们的王那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天之骄子,他只需轻哼一声,那些臣下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至于那个魔神,他不过是明皇的臣子罢了。你要记住,明皇当年也曾经被吓得如临大敌。” 也思牙回身瞟了一眼跟在自己等人身后的十多名明军,低声道:“他们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布布没回头,叹息道:“你不该出手的,你的箭术出类拔萃,但不该在明人的面前显露出来,那会引发他们的警惕。” 也思牙有些懊恼道:“那时候我只想着找个机会,只要能救下那个明军将领,此后咱们必然能……哎!是我考虑不周,若是不行,那咱们待几天就回去吧。” 布布苦笑道:“现在我们身不由己,是走是留,还得要看那个魔神的意思。”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也思牙抬眼看去,就看到端着个碗说话的方醒。他不知不觉的就靠了过去,仔细的倾听着。 “今日盛会,是鞑靼和大明携手抵御残暴敌人的盛会,是鞑靼人和大明人携手成为兄弟姐妹的盛会,我要告诉大家的是,看看你们彼此的脸,仔细看看,我们都是一种肤色,和那些白色肌肤的家伙不同。” 方醒说话间,不少人果真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对方的脸,一时间有些迷茫了。 “黄色的肌肤,代表着咱们都有一个祖宗,明白吗?” 方醒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祖宗,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忽悠。 “一个祖宗,我们留在了中原,而你们却来到了草原,就这样,大家为了寻找活路,离的越来越远,最终刀兵相见,这就是自相残杀!” “他这是在骗人!” 也思牙愤怒的道:“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布布怜悯的看着他,说道:“你在担心自己的肤色吗?不,你没有那么黄,甚至还白了一些。至于魔神所说的同一个祖宗,这上下几千年,那些人到处迁徙,谁知道自己的祖宗在哪?” “人,什么都能丢,却不能丢了自己的祖宗,丢了自己的血脉!” 方醒朗声道:“咱们追溯上去,那不就炎黄的子孙吗?都是一家子,既然是一家人,那咱们就不说两家话,本伯就一句话……大家好好的过日子!” “好!” 鞑靼人的反应出乎了方醒的爽快,也出乎了他的打算。 “只要能吃饱饭,咱们都听明皇的!” “吃饱饭,不受冻,咱们就是一家人!” “对,吃饱饭,有屋子住,咱们是一家人!” “……” 尼玛! 方醒觉得自己前面的煽情全都喂狗了。 也思牙却冷笑道:“这些人只要给骨头,想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等他们的野心膨胀起来之后,明人就会发现是在给自己套绞绳。” 布布叹息道:“也思牙,你小看了明人,只要彻底的打散分化,几十年后,这里的人都会忘记自己曾经在草原上纵横过。” 吃喝大会开始了,到处都是举起的碗,各种酒散发出的味道在空气中和烤肉味混合,让人迷醉,让人不知不觉想坐下来,和身边的人大口喝酒,大声说话。 也思牙觉得自己无所适从,他想回去,可身后的那些明军正在盯着他们,他担心自己的异常表现会被怀疑。 “喝酒!” 这时左边一个兴奋的鞑靼人端着个大碗过来,不由分说的把大碗递到也思牙的嘴边,大有你不喝哥就弄你的彪悍。 也思牙愕然,正好方醒端着碗朝这边走,他只得接过鞑靼人的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是好酒啊!哈哈哈哈!” 这个鞑靼人看到他喝的爽快,就拍打着他的肩膀,然后回到自己的地方,和周围的人大声的说话,撕扯着烤架上的肉,红光满面间,看着快活极了。 也思牙打个酒嗝,布布在他的身后急切的问道:“也思牙,会不会有毒?” 那边的方醒突然转弯,去了阿台那里,两人站在一起,端着碗豪迈的一饮而尽,周围一阵欢呼。 “好酒!” 也思牙砸吧着嘴,回味着酒的味道,不禁赞美着,最后又有些不满的道:“就是暴烈了些,那股子香味都压不住。” …… 方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喝醉,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醉,醉的毫无城府,醉的不省人事。 于是他就开始喝酒,和阿台喝,和那些来敬酒的贵族喝,甚至还和那些牧民喝…… 眼前的人影有些摇晃,篝火也在摇晃。 抬头,感觉天空晕乎乎的。 嗯,老天爷因为什么发火了? 方醒看向阿台。 阿台醉眼朦胧的大笑着,“兴和伯,你别动,别动,看的我头晕。” 方醒眨巴着眼睛问道:“咱们是不是得罪了老天爷?” 阿台摇头道:“没有,我没做亏心事,老天爷不会怪罪我。” 呃! 方醒心虚的道:“用酒精和香精勾兑酒,会不会死人啊?呃!应该不会吧,那是食用酒精……” “什么酒精?” 阿台诧异的问道。 这时有人在围着篝火跳舞,简单的步伐,却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男女们围成一圈,这场景若是被大明的大儒们看到,肯定会被气的心脏病发作,大喝‘不知廉耻’。 跳舞的人越来越多,鞑靼人,明人,渐渐的大家混在一起,到处都是舞动的人群。 “头晕啊!” 方醒和阿台相互搀扶着起身,摇摇晃晃的加入到了其中,顿时引发了更大的欢呼。 一个少女被人推着过来,羞涩的牵着方醒的手。 “不会跳啊!教教我好了。” 于是方醒笨拙的跟随着少女的脚步移动,阿台在边上大声的叫好,并让他赶紧带着少女去滚草地。 方醒醉了,脚步踉跄,但最后的理智还在。 于是辛老七过来了,在方醒倒下之前,和方五一起把他搀扶回去。 少女失望的看着方醒远去,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美貌被方醒弃之如敝履。 阿台半躺在地上喝酒,他把碗一丢,擦擦嘴角大笑道:“兴和伯是个好人,是个好丈夫,哈哈哈哈!” 于是兴和伯惧内的消息终于传播到了草原,一时间魔神这个让人惧怕的名号,终于多了些温情。 “他怕老婆?” 也思牙带着人在混饭吃,也喝的有些晕乎了。 布布笑的古怪的道:“再厉害的英雄,心中也会给人留下地方常驻,那不是怕老婆,而是洁身自好。” 也思牙摇头道:“女人只是附庸,享用即可。至于尊重,那并不在上天的规则之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1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感谢书友:“地狱里的读书人”的万赏! …… 安阳候郭义在宣府等的有些焦急,他在等待着朱棣的旨意,他想率军出边墙,去和脱欢决战。 可北平悄无声息,只是户部调集的粮草在北平到宣府一线不断囤积。 “我们是管辎重的吗?” 面对着自己的老伙计会安伯金玉,郭义忍不住就发了牢骚。 “那方醒的资历怎么能和咱们相比,宣府重兵云集,何须陛下亲征!只要脱欢敢来,玛德!本侯就能收拾他。” 金玉苦笑道:“可陛下如今看重的是火器军队,咱们这边只有火炮守城,火铳却不见踪影,侯爷,这事儿不好办呐!” “有何不好办的?” 郭义气咻咻的道:“陛下只知道为太孙培养班底,却把我们这等老臣子都忘在了脑后……” “慎言!” 金玉低喝道。 “怕什么?” 郭义不服气的道:“太孙要接班还早着呢,现在就不断在培养方醒,难道我等就不值得陛下信任吗?” 金玉无奈的道:“太孙深得陛下的喜爱,方醒也同样如此,陛下的布局必然是深远的,咱们无需多想,大不了就上了奏章请战罢了。” 军方对方醒立下的战功多有艳羡,特别是朝鲜和倭国,那可是灭国之功啊! 还有朵颜三卫,还有海外扬威……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野火在灼烧着军方大将们的心。 此次方醒又作为前锋先期到了草原,到现在依然没有消息,可郭义和金玉作为宿将都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事。 郭义郁郁的道:“本侯倒是希望他打个败仗,那样咱们宣府最近,肯定得去增援,好歹也拿些战功才好啊!” 宣府大军云集,郭义甚至敢吹嘘,凭着本部人马就能把脱欢给平了。 当然,前提是那些火炮得跟着去。 金玉摇摇头,起身道:“陛下在北平不动窝,看来是在等着哈烈人先动作,罢了,我先去看看操练。” 等金玉走后,郭义郁闷的坐着喝闷茶,良久,就叫人准备笔墨,他想写一份奏章去请战。 写奏折不是简单的活,当然,这是对文官而言。 于武将来说,你只需遵循自己的秉性就好,朱棣不会介意。 于是郭义开始洋洋洒洒的书写着自己的憋屈,并向朱棣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能把脱欢打成脱光。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郭义刚想好一段词都被闹没了,他大怒道:“去看看是谁,拿了来!” 可等了等,外面的嘈杂声更大了,旋即一个斥候冲进来,欢喜的道:“侯爷,兴和伯一战灭掉了巴根的一万余人,巴根死了!” 什么? 郭义的手一松,毛笔掉落污了纸面,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方醒要是占据了上风,把控住了战局,他还上个屁的奏章啊! “说清楚!” 于是斥候就转述了当时的战况,当听到方醒用迁徙鞑靼部来做诱饵,引出巴根主力时,郭义不禁拍打着桌子叫好。 “好谋略,好胆色!” 郭义激赏道:“巴根本侯知道,乃是瓦剌的大将,脱欢的心腹,最为沉稳的一个人了,兴和伯釜底抽薪这一招用的好啊!若是巴根不来,鞑靼部和兴和堡成犄角之势,那就是瓦剌的失败。去了……” 从说动阿台迁徙,再到穿过巴根的斥候封锁,潜伏到巴根主力的左近,一击致命。 “这就是名将之姿啊!” 郭义非常清楚这一系列动作的难度,在这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那个代价就大了鞑靼部从此成为历史名词,灰飞烟灭。 金玉也闻讯赶来了,听了消息,他欢喜的道:“侯爷,脱欢怕是不得不动了!” 郭义点头道:“正是,目前这片草原都成了大明的地方,脱欢若是不动,陛下正好在京城继续操练军队,反正大明不急。脱欢若是动了,那他想击败兴和伯……自然有一番争斗,再说……咱们这边随时可以去增援嘛!” 金玉哭笑不得的道:“脱欢怕是要头痛了。” …… “为什么?” 脱欢很冷静,看着跪在前方的几个溃兵问道。 “太师……那个魔神神出鬼没,咱们正在收拾鞑靼人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插出来,一下子就……合围了咱们,咱们拼死突围出来,只是为了把消息送来,太师……” 眼前这人是个百夫长,话说的慷慨激昂,可眼中的畏惧却让脱欢不禁失笑。 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太师不会是疯了吧? 脱欢笑了笑,摇头道:“巴根临行前我再三叮嘱,行事前务必要广派斥候,侦查四方才能动手,他当时在想什么?” 这话语气很轻,可落在那个百夫长的耳中却就像是春雷,能炸死他这只虫子的春雷。 所以他赶紧解释道:“太师,当时巴根大人已经派出了许多游骑,方圆二十里地都搜寻过了,可那……可那个魔神就像是从天而降,让人措手不及……” “从天而降?你以为他是神灵吗?” 脱欢眼中全是杀机,可却忍住了,因为他需要明军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说说明军的情况。” 这次询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脱欢甚至令人在一旁记录下来。 等问话完后,这几人就像是垂死般的,只能坐在地上喘息着。 脱欢冷冷的道:“出去吧。” 这算是保住了小命,这几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脱欢才冷声道:“一万余人对一万余人,却大败亏输,明人的火器这般凶猛,你们怎么看?” 下面一阵沉寂,那些贵族们都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纪大的干咳着说道:“太师,这非得要用人命去填不可,可咱们却没有这个本钱啊!” 有人出头,剩下的人纷纷表态,却大多都认为以瓦剌的实力,不足以和大明对抗,必须要把哈烈人拉进来。 脱欢点点头,让人去请了哈烈使者来说话。 哈烈使者在瓦剌部被封锁了消息,所以对巴根的全军覆没一无所知。 “巴根败了。” 让巴根领军前去时,脱欢为了展示自己的姿态,特地请了哈烈使者一起送行。 长须使者愕然道:“是明皇出兵了吗?” 脱欢摇摇头,苦涩的道:“明皇应当还在北平。” “是谁?”使者慎重的问道:“难道是张辅?还是孟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2章 失望,准备出兵 脱欢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很憋屈,可却不能不说。 “是方醒。” “魔神?” 方醒的名字使者也有耳闻,不过却对草原人的畏惧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是没见过世面,就被一个明人吓破了胆。 脱欢苦笑道:“对,就是他。他利用鞑靼部迁徙作为诱饵,一举覆灭了巴根所部。” 使者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他们多少兵力?” 脱欢垂眸,握着刀柄摩挲着,难堪的道:“和巴根相当。” 使者的眸色冷厉,说道:“太师,是相当还是差许多,这个关系到我们哈烈以后的部署,不可孟浪啊!” 这一轮交锋很精彩,脱欢宁可自污,把自家军队的战斗力说成是渣渣,也要想把哈烈人卷进来。 可使者却是老奸巨猾,马上就追问具体情况。脱欢如是撒谎,使者总能找到渠道去证实当时的事。 目前的局势让瓦剌人人自危,大家对于哈列国的介入有欢喜有厌恶,可总有人愿意出卖自己的部族,用来换取未来虚无缥缈的富贵许诺。 这便是人性! 脱欢很尴尬,他左顾右盼,最后有人看到是为太师顶锅的绝好时机,就出头了。 “使者,太师方才忘记了鞑靼部的骑兵。不过鞑靼人很弱小,不值一提。” “是吗?” 使者冷冷的道:“本人想知道明军当时的兵力情况,还有他们的武器,有问题吗?” 脱欢起身,难堪的道:“没有。” 说完他就出去了,有人就给使者说着兴和堡明军的组成情况,还有明军的火器情况。 “火器那么厉害吗?” 听完之后,使者皱眉起身出去。 大帐外,脱欢站在不远处,看着背影竟然有些萧索之意。 “太师,明人的火器……你可有心得?” 脱欢没有回头,说道:“没有,除非是打造厚重的铁甲,否则别无他途。” “我们有重甲。” 使者一听就忍不住炫耀起哈列国的武力。 脱欢叹息道:“可你们的人在哪?没有重甲,我只能带着那些勇士,如同是飞蛾扑火般的去冲击明军的阵列。使者,哈烈是不想动手了吗?那我已经决定了,马上收拢部族,立刻就走!” “我知道了,会派人回国禀告,不过太师,我不喜欢你的威胁。” 脱欢转身,使者盯着他说道:“哈烈有很多手段来平息此次争端,毕竟你得知道,明人并不愿意和哈烈作战,他们的王已经老了,年迈的王总是喜欢保守,所以,若是瓦剌消失在这片草原上,那我想和平也会随之来临。” 脱欢勃然大怒,正准备驳斥,使者却轻笑道:“不管明人的王是谁,不管他们有多强大,可哈烈不是瓦剌,不是鞑靼,只有疯子才会主动和我们为敌。明人,他们敢说能击败哈烈吗?反过来,我们的王对击败明人信心十足,我们的勇士也在等待着消息,他们早就迫不及待了,明白吗?” 脱欢反唇相讥道:“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使者笑了笑,理理抚须,慢条斯理的道:“我们渴望安宁,但却无惧威胁,是的,太师,请记住这句话,哈烈从未畏惧过对手,不论对手来自于东方还是西方。” 脱欢先是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然后浑身放松的道:“明人比你们有信誉。” 使者的眸子一缩,旋即冷笑道:“明人守信誉?可你舍得屈膝于明皇的身前吗?太师,你的眼中全是野心,这个眼神告诉我,你不甘心!所以……你不会去投降明人。” 脱欢走进一步,微笑道:“可你别轻估了绰罗斯家族的果敢,谁轻估了这个,谁就会倒霉。” 脱欢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眼神凌厉,毫不退让。 使者同样微微一笑,向前一步,两人几乎是面对面。 “来之前,我们的王说过,太师应该是最可靠的朋友,因为做过头领的人,很难去臣服别人。别反驳……” “哈烈不会把朋友置身于险境,我说过了,马上就会派人回国禀告我们的王,明人有火器,可我们也有,你怕什么?” “我从不畏惧!”脱欢盯着使者眼睛里自己的映像说道:“但却不喜欢被别人当做是傻子!” “没人会把朋友当做傻子,我说过了,我的人马上会出发,我发誓,马匹不死,他们不会停息,直至哈烈。” “那我能得到朋友的承诺吗?” “当然,哈烈从不欺骗朋友,我们的大军正在整装待发,无数热血男儿正在等待着,等待着我们的王,当他走下宝座时,我的朋友,整个世界将会颤栗!” 脱欢退后一步,颔首道:“那我将会等待着好消息,不过在此之前,我将亲自率军前往兴和堡一线,我的朋友,可否提供一些补给呢?你得知道,失去了男丁的羊群很难照顾,女人和孩子们会饿死在帐篷里……” 使者点点头,矜持的道:“没有问题,几万人的粮草对于哈烈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脱欢的眼睛微眯,隐隐有得色:“好,那等你们的粮草到了之后,我马上出兵!” 使者的双手互握放在小腹前,面无表情的道:“可以,我们在也儿的石河的对岸存放了不少粮草,足够瓦剌出兵所用。” 脱欢眼中的得色瞬间变为羞恼和戒备。 也儿的石河距离他这里不过是百多里地,哈烈人居然不知不觉的就囤积了粮草,想必也囤积了不少精锐士兵。 若是他们突袭过来…… 瓦剌从未防备过那个方向,一旦被突袭,脱欢觉得自己怕是要重蹈父亲马哈木的覆辙了。 使者矜持的道:“这只是朋友准备的心意,太师准备吧,明日我的人就会去那边,叫人起运粮草。” 脱欢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说话算话,粮草到的那一日,就是瓦剌召集部众的时刻。” 使者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去交代人出发,留下了面色冷峻的脱欢。 随后整个瓦剌部就沸腾了,那些大小头领和贵族们纷纷聚拢到脱欢的大帐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3章 他们来了 也思牙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因为今天他想出城被拒,理由是城外有明军在搜索叛逆。 “哪来的叛逆?阿台现在跟那个魔神好的就像是穿一条裤子,他难道还不信阿台吗?” 也思牙感觉到了危险,而布布却安之若素。 “也思牙,坐下吧,从你射出那一箭开始,咱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布布有些疲惫,他觉得此行怕是要生出枝节来。 也思牙终究年轻,一跺脚,说道:“我去找他问问,是杀是剐总得有个说法。” “也思牙……” 布布的召唤没用,他沮丧的把脸埋在手中,用力的搓着。 …… 一路上也思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他却不能回头,一旦回头,那就代表着大家撕破脸了。 到了方醒住所的门外,也思牙被拦住了。 “本人也思牙,求见大明兴和伯。” “你等着。” 小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去通报。 没多久,小刀出来引着他进去。 走进正屋,也思牙看到方醒正在和一个男子说话,两人表情轻松。 “见过兴和伯。” 方醒斜睨着他道:“你来找本伯何事?” 对面的男子同步翻译过去。 这眼神带着探究以及戏谑,让也思牙把准备好的词都忘记了。 “兴和伯……我想问,为何把我困在堡内?” 方醒笑了笑,对他对面的男子说道:“沈阳,你来说说。” 沈阳咧嘴笑了,也思牙在他的嘴里看到了一个黑洞。 “你就是也思牙?” “是。” 沈阳笑的更开心了,他说道:“本人大明锦衣卫百户沈阳,也思牙殿下,能在兴和堡见到你,太让人高兴了。” 也思牙下意识的回身,可门口却站着个辛老七,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弄死他。 “殿下这是来刺探军情吗?” 沈阳阴测测的问道。 “不!”也思牙回身道:“我只是想来见识一番大明的风物,顺便……” “顺便增进哈烈与大明的友谊?” 方醒笑了笑,起身道:“殿下果然是果敢,居然带着那点人就敢穿过漫长而危险的草原来到这里,本伯怠慢了。” 也思牙艰难的挪动着脚步过来,拱手道:“兴和伯,敢问您想如何处置我?” 方醒垂眸道:“若是本伯让你交代哈列国内的情况,殿下以为如何?” 也思牙面色惨白的道:“杀了吧!我说,你杀了我吧!” 说着他目光梭巡,沈阳就冷笑道:“一头撞死吧,伯爷绝对不会伸手!” 也思牙呆立原地,良久苦笑道:“本人乃是哈烈王子,不该受辱,兴和伯,请赐本人一死吧,至于国中的情况,抱歉,那不可能。” “好骨头!” 沈阳起身叫好,然后问方醒:“伯爷,可否把此人交给下官?” 方醒眸色微动,说道:“不必了,不过可以拿了他的人,你们和东厂联合审讯。” 也思牙茫然看着沈阳,可沈阳却狞笑着大步出去,然后辛老七过来,小刀翻译道:“你且回去等候,饭食不会少了你的,安心呆着,若是想自杀也没问题,屋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就是了。” 也思牙面色铁青的问道:“敢问我的随从如何处置?” 小刀呵呵笑道:“那些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百般无聊,正好有事做了。” 也思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到了住所,他看到屋里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还有血迹。而布布等人已经不见了。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一时冲动出来的这一路,不禁怅然泪下。 …… 方醒不关心审讯,因为他笃定哈列国不会一下就起大军,多半会派出先头部队来试探,然后给主力提供经验。 “是哈烈的王子?” 王贺觉得自己今年一定是没拜佛,所以能相信方醒的话。 “也思牙,沈阳知道这个人,甚至还见到过。” 王贺眨巴着眼睛,一声欢呼后就跑了。 “他多半是去看也思牙去了。” 拿到一个哈烈王子,这个功劳让王贺喜不自禁,而林群安和陈德同样是眉飞色舞。 “伯爷,要不就献俘吧。” 陈德觉得这次出来再正确不过了,不但锻炼了玄武卫,而且居然还弄到了一个王子。 方醒摇摇头道:“一旦送到北平,这就是开战的信号,而目前时机并不恰当,哈烈人还没准备好,若是在这个时候激怒了他们,那就是不死不休,于大明不利。” 被激怒的哈烈人必然会像是一头狂暴的公牛,大明即便是胜利,估计代价也不小。 “瞒着,让哈烈人依然在进退的犹豫中出兵。” “本伯会写封信回京,密奏给陛下。” 方醒也觉得这个是意外之喜,他吩咐道:“多派些斥候去查探,另外让宣府那边趁着瓦剌大军到来之前,多运些粮草来。” 这是在未雨绸缪。 …… 一场大雨打断了方醒调运粮草的计划,却让草原得到了滋润。 站在城头上,方醒极目远眺,看到那些牧民们赶着马群在四处游荡,不时奔跑一阵,悠扬的歌声让人心醉。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醒没有回头。 “伯爷,那些人的嘴撬不开!” 是沈阳。方醒负手道:“一个王子,他身边的人必然都是亲信,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慢慢来,我不着急。” 沈阳呐呐的道:“是下官无能。” 半个多月了,依然没能撬开也思牙随从的嘴,沈阳觉得自己真是无能至极。 方醒莫名的想起了安纶,就笑道:“审讯之道也得看天赋,有的人只要一露面,那些人犯就吓尿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远处来了十余骑,速度很快。 方醒面色一冷,拿起望远镜环视一周…… 斥候回来了,十多队斥候都回来了,速度都不慢。 放下望远镜,方醒回身吩咐道:“令各部戒备,令鞑靼部戒备,所有人,除去斥候之外都回来。” “敲响大钟……” 张羽高声喊道,旋即钟声响起。 “咚!咚!咚!” 沉闷的钟声中,整个兴和堡都开始沸腾了。 一队队的军士集结,军户们开始收集家中的粮食,并开始蓄水。 唐赛儿抱着孩子出门看了一眼,回头道:“三哥,应该是瓦剌人来了。” 林三正在做木活,闻言满不在乎的道:“伯爷带着大军在这里,瓦剌人难道敢来送死吗?” “如果他们是全都来了呢?” “呃……” 林三放下工具,走到门外,看着那些军士成纵队向着城墙方向小跑而去,心中一紧。 “赛儿,这次你可不能去了啊!有我呢!” 唐赛儿把孩子递给林三,说道:“夫君,我去城边看看。” “赛儿!” 林三抱着孩子,心中郁闷的喊道:“你是女人啊!” 等到了城墙边上,唐赛儿被人拦住了。 “回去!不然按照奸细处置!” 唐赛儿看到了城头上的方醒,他正在和林群安他们交代事情,神色……竟然是有些期待。 她缓缓后退,突然喊道:“伯爷。” 方醒愕然侧身,看到是她,就笑了笑:“回家呆着去,瓦剌人打不进来!” “好!” 唐赛儿从未觉得这般安全过,她喊道:“伯爷,记得撑不住了叫我,我来杀敌!” 林群安在边上失笑道:“这位倒是个女中豪杰,不比咱们差。” 陈德纳闷的道:“女人如何能杀敌?” 方醒笑道:“她能打你三五个。” 呃…… 陈德郁闷了,就在这郁闷中,远方出现了黑压压的敌军。 瓦剌大军,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4章 阵前见面 如果说羊群给人以美感,草原给人以辽阔,那么铺天盖地的骑兵冲击,只能让人心脏加速跳动,脑袋发蒙,脚发软。 阿台的腿就有些软,幸亏今天穿的是长衫,所以掩盖住了他的双腿在颤抖的事实。 栅栏前围拢了一圈人,其中就有刚被调过来的吴跃,他带着两个千户所,将会协助鞑靼部防御。 “吴大人,至少三万。” 月鲁沉声说道,对于方醒调集两个千户所来协助很是满意。 吴跃放下望远镜,顿时周围一圈好奇的目光都遗憾的收了回去。 “不,四万人以上。” 哦…… 周围一阵惊呼,阿台强笑道:“吴大人莫不是说笑?” 尼玛!四五万人,那还打个屁啊! 吴跃点头道:“侦查是聚宝山卫的基本功,没有这个功夫,下官也不敢统率两个千户所来此。” 张风度沉声道:“王爷放心,这里和兴和堡呈守望相助之势,脱欢想打?那就得用尸骸来填平壕沟。” 阿台回身看着已经集结起来的鞑靼士兵,叹道:“大战一起,多少人会再也看不到明年的嫩草了呀!” 那些贵族都在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于生出异心来。 阿台点点头道:“吴大人,这一切就拜托给你了,小王只管调集人手和粮草。” 这是完全放手的意思。 “好!” 吴跃慎重的点头道:“下官必不负王爷的厚望。” 阿台微微一笑,对那些贵族说道:“我们将与大明同进退,奋力一战,不死不休!若是有谁怯弱背叛,想保存实力,本王必杀他全家!” 气氛陡然一紧,吴跃喊道:“调集人手上来,分配防守地段” 牛角号长鸣,那些牧民腰间仗着长刀,背上背着弓箭走来。 而聚宝山卫的两个千户所却不慌不忙的,甚至都没准备披甲。 “火炮推上来!” 吴跃红光满面的吆喝着,仿佛来的不是敌人,而是一群金闪闪的金人。 …… 脱欢来了,他端坐马背上,身体随着马身起伏着,行云流水般的,骑术当真了得。 身后的大军气势浩荡,马蹄声充斥在天地间,就像是神灵的鼓声,沉闷而慑人心魄。 前方的兴和堡在大军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玩具,相反,兴和堡左右的两个大营寨看着规模还大些。 脱欢回身看了一眼,视线之内全是骑兵。他的眼中闪烁着野火,问道:“这便是鞑靼人的营寨?” 那个侥幸逃生的百户官赶紧说道:“太师,这就是鞑靼人的营寨,他们的牛羊不少。” 一句话就暴露了目前的瓦剌部还是个松散的利益集团,抢掠依然是他们的本职。 脱欢回身,喃喃的道:“那个魔神可在看着我吗?” 手一挥,身后的骑兵轰然冲了出去,而中间的脱欢就像是神灵,屹立不动。 这便是武力威慑! 漫山遍野的骑兵吆喝着扑向兴和堡。 “哟嚯……” 马蹄声震动着大地,呼喝声就像是马蜂在耳边嗡嗡叫唤。 方醒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道:“脱欢来了。” 他看到了那双在盯着城头的眼睛,冷厉而疯狂。 城头上的人都在看着敌军,两侧有人在观察着鞑靼部大营,不时通报情况。 气氛有些紧张,但却没有慌乱。 “打开堡门,我去会会脱欢!” 所有人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方醒,却无人阻拦。 这就是自信和底气。 方醒笑了笑,然后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走下城墙。 “咱家是监军,得去见证一番。” 王贺嘀咕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然后也跟了下去。 “来两门火炮!” 林群安大声的命令道。 在方醒进驻兴和堡之后,就在城头和地面之间修建了斜坡,火炮能自如的上下。 一群民夫用绳子拉着火炮,后面有人在推,缓缓把两门火炮拉上了城头。 “对准了,势头不对就打两炮。” 孙越看到城头准备完毕,就说道:“本官这就去护卫伯爷,诸位放心,瓦剌人还上不了天!” …… “打开堡门!” 方醒站在门后,吩咐道。 “是,伯爷!” 堡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些狂奔而来的瓦剌骑兵。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走,咱们去看看那位独狼。” 马蹄声碎,方醒就带着两个家丁出了堡门,旋即身后涌出了大队骑兵,孙越打头。 …… 兴和堡居然开门了? 疾驰而来的骑兵们犹豫了一下,阵型顿时大乱。 脱欢也看到了,他一夹马腹,喝道:“跟着本太师去看看。” 前方的骑兵闪开一条通道,脱欢带着侍卫们冲了出来。 双方距离一百多步时,方醒和脱欢同时勒马停下,双方身后的骑兵也默契的停住,静静的。 “太远了。” 方醒身穿板甲,轻笑一声,驱马向前。 一人突前,两人跟随。 万军阵前似闲庭漫步,这等气度的将领…… 脱欢也不甘示弱,带着两名侍卫出前。 双方缓缓靠近,在十步时不约而同的停住。 脱欢有些黑,皮肤粗糙,双眼冷冰冰的,眉间自然冷峻。 鹰视狼顾之辈,这是一个枭雄! 而在脱欢的眼中,前方的方醒气质随和,眉心微微皱起,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但是……他好像有些高高在上? 是的。 脱欢确定,方醒的神色中带着一些高高在上,就像是一个贵族轻蔑的在看着一个乞丐。 “为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然后相对一笑,方醒说道:“你先说吧。” “你为何高高在上?” 脱欢信奉的是武力,在长刀和弓箭下的绝对控制权,所以方醒的轻蔑让他很愤怒。 方醒愕然道:“这只是……在回忆而已,对,我在回忆马哈木在时的嚣张气焰。” 马哈木是脱欢永远的痛,鼎盛时期被朱棣一击而溃,从此瓦剌部就开始了蛰伏,直至脱欢崛起。 “你们以前很强大,若是能蛰伏十年,那么可以试试一统草原,可惜却急于求成,急于想夺取中原的花花世界,所以你们就倒霉了。” 方醒停了停,给小刀翻译完毕后,继续说道:“至于说高高在上,那是因为我对你们的未来表示悲观,绰罗斯脱欢,你既然选择了与大明为敌,那么你的未来可期。” 脱欢的面色阴冷,淡淡的道:“明人的嘴皮子就是厉害,看看我身后的五万将士,他们将会淹没你们,杀光男丁,抢走你们所有的女人!” 方醒笑了笑,问道:“我只想问一下,瓦剌经年征战,你从哪弄来的五万骑兵?唔……我看到了有胡子花白的,有比马还矮小的,还有……甲衣参差不齐的……你这是收拢了所有的男丁吗?” 脱欢点头道:“我为覆灭你而来,为此不惜抽空了部族的所有男丁,此战……胜算在我,你且回去准备棺木吧,我必会让你入土为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5章 试探进攻(月初恳请大家投出保底月票!) 感谢书友:“醉里掌灯”的万赏! …… “棺木?” 方醒看着脱欢自信满满的模样,点头道:“海上有海葬,那是水手的归属,而我作为大明兴和伯,更希望自己的归属是马革裹尸。所以……你应该也是这般想的吧?” 脱欢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不能示弱,哪怕他的梦想是一个浩大的葬礼。 方醒微微一笑,指指身后道:“你说我为何高高在上,那是因为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你,我当年答应了她,那么……我此行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草原上铸一个京观,而我希望在京观的顶端有一个人头,那……便是你的脑袋!” “你说的是谁?” 脱欢知道那个京观的事,也知道那块京观石上的一只眼睛的事。 方醒看着前方那些迫不及待的瓦剌骑兵,颔首道:“是的,我应当告诉你她的来历,不然你会死不瞑目。” “我听着。” 脱欢看到那五千明军骑兵并未动弹,就冷笑着说道。 方醒策马退后一步,说道:“那个女人叫做燕娘,被你们掳到瓦剌受辱,在归还的路上……你们的人残忍的、在大明的土地上凌辱了她,导致她撞树自杀,脱欢……” 方醒含笑点头道:“从那一刻起,我就以覆灭瓦剌为己任,我不行,还有我的儿子。可机会来了,是你主动送来的,脱欢,你跑吧,跑的远远的,不然你的人头我定下了!” 脱欢愕然,“你就为了一个女人?” 方醒点头道:“是,所以你得小心了,告辞。” 看着方醒策马转身,脱欢摇摇头,觉得荒谬无比,就喊道:“你疯了吗?” 方醒一夹马腹,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朝着堡内而去。 我会干掉你! 方醒从未对一个人生出这等锲而不舍的杀机。 燕娘,你好好的看着,那些杂种的子孙必然就在里面,就算是不死,他们也将会在劳役中耗尽一生。 方醒冲进了堡内,孙越冷冷的冲着蜂拥而上的瓦剌人呸了一口。 这是想抢攻,如果能把孙越部拖住的话就太好了。 “点火!” “轰轰!” 城头两声巨响,两枚铁弹直冲出来,落在了瓦剌人的冲击阵型之中,连人带马砸烂了两骑之后,落地的过程中再次砸断几条马腿,旋即反弹。 身后一阵惨叫,脱欢看到那些明军骑兵却往两翼散开,就喝道:“退回来!” 牛角号声中,那些急于立功的瓦剌骑兵愕然减速。此刻他们距离孙越的骑兵不过是三百多步而已,马上就能缠住对方。 刚开始减速,孙越的骑兵散开后,露出了十多门火炮,而那些炮手们正迫不及待的听令点火。 “点火……” “退回来!马上退回来!” 脱欢知道方醒不会孤身涉险,可没想到他居然利用骑兵为遮挡,在后面布置了火炮。 这就是老奸巨猾啊! “轰轰轰轰轰!” 轰隆的炮声打断了脱欢恼怒,十多枚铁弹冲进了瓦剌骑兵阵型之中,顿时残肢断臂横飞,鲜血脑汁喷溅。 前方的阵型顿时乱套了,随即匆忙掉头向后奔逃。 脱欢冷冷的看着明军骑兵,在看到他们原地未动,并未有趁机反击的意思后,他哈哈笑道:“明军胆怯了!” 是啊!大好机会,你起码得趁机反击一下,然后再回去也来得及啊! 王贺有些郁闷,他刚跟着方醒到了城头,看着下面的火炮组有条不紊的把火炮套上驮马,然后从容不迫的进堡,就问道:“兴和伯,为何不反击一下?” 方醒摇摇头,林群安指着左右两边说道:“脱欢在两翼放置了重兵,只要我们敢反击,他就敢拼死缠住咱们的骑兵,到时候两翼一夹,咱们救不救孙越?” 陈德皱眉道:“草原人计谋简单,可却极其考验人心,若是领军之人的脑袋一热,那多半是要上圈套了。” 这时下方的骑兵开始进堡了,而瓦剌人也在缓缓后退。 “示威结束,脱欢要扎营了。” 张羽深谙草原人的那一套手法,说道:“他们还没有对鞑靼部动手。” “来了!” 方醒淡淡的道。 左右两翼原先是准备用来夹击孙越部的瓦剌人突然前出,呼喝声再次响彻草原。 …… “来了!” 吴跃看着来敌方向,狞笑道:“除非他们进攻,否则火枪别动,咱们用火炮给这些不知道教训的瓦剌人提个醒。” “稳住……” 营寨正面,那些百户官们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准备弓箭!” 鞑靼部的百夫长们同样在嘶吼着。 “上面甲!” 咔嚓声中,栅栏后方的明军被笼罩在护甲中,一股阴森的气息开始弥漫。 “他们要奔射一番,以震慑咱们。” 阿台站在营寨里用土堆积出来的一个台子上,看到那些瓦剌人娴熟的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不禁摇头叹息。 当年的鞑靼就打不过瓦剌人,除去勇气和敢死的意志之外,个人的武勇也有差距。 狂暴的冲势在接近壕沟前变缓了,那些瓦剌骑兵就像是一个个艺术家,操控着自己的战马向着左边转了过去。 与此同时,弓满弦,眼微眯,放手…… “点火!” 吴跃猛地喊道。 箭矢如雨倾斜而来,在木栅栏和板甲上撞击出了沉闷或是清脆的声音。 “啊!” 那些最多只有皮甲的鞑靼人倒霉了,被这一波奔射射翻了三十余人。 “轰轰轰轰轰!” 就在鞑靼人畏惧瓦剌人那娴熟的战法时,炮声轰隆,霰弹出膛。 正在为自己刚才的奔射得意的瓦剌人刚转向,密密麻麻的霰弹如同是那魔手便罩住了他们。 无数血箭喷射出来,天空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人马都在惨嚎,那些一时间不得死的战马奋力的蹦跳着,把自己的主人颠下来,然后嘶叫着狂奔,想逃离这个魔鬼的地界。 “咿律律!” 那些奔逃的战马长嘶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马身上喷射出血液……由于太过密集,根本就看不到伤口在何处。 “退回来!” 脱欢微微垂眸,淡定的下达了命令。 牛角号声中,兴和堡两侧正在迂回奔射的瓦剌骑兵开始回撤。 脱欢看了一眼城头,冷冷的道:“退军十里扎营,派出斥候遮蔽野狐岭至兴和堡一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6章 耐心消失 瓦剌人潮水般的退了回去,脱欢留在最后面,仔细观察了周围的防御,特别是鞑靼部的防御,然后才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去。 “示威无果,脱欢挨了当头一棍,看他后不后悔!” 王贺记下了方醒刚才直面脱欢时的布置,觉得这样的见面方式太拉风了,值得学习。 “那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方醒出去和脱欢见面却不是为了王贺想的拉风,他想了解一下这个对手。 “他在最后惊呼了一声,那是在强行装成一个好奇的人,一个城府不深的人,可我却知道,好奇的人不适合做首领,不然瓦剌三部也轮不到他来统一。” 方醒放下望远镜,皱眉道:“这是一个枭雄,若是置之不理,他会越来越强大,所以……陛下的几次北征是必要的,否则我们将会看到草原上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 王贺有些抑郁了,因为他知道方醒这是在为朱棣正名,在军方为朱棣正名! 军方许多人其实心思并不复杂,只要有胜利,有功劳,有功必赏,那么这人就是好皇帝。 至于懂得未雨绸缪,为家国忧虑,这等人少的可怜。 至于方醒的动机,王贺不愿意去想。他只是想到了端端出生前的那些明枪暗箭。 “伯爷,斥候可要撒出去?” 林群安问道。 “不必了,暂时不用。” 论机动性,瓦剌更胜一筹,在这种情况下把斥候放出去,那就是送死。 “令鞑靼部继续加固营寨,操练他们的人,脱欢的粮草不多,估摸着会……” 方醒突然低头沉思,他觉得不大对。 “脱欢能把瓦剌部的男丁全都带来,那就是孤注一掷。既然都下了血本,他今日至少要攻一攻的,否则……他哪来的粮草?” 大家心中一冷,都想起了一个国家。 “哈烈!只有他们才有这等供给几万人马粮草的实力。” 方醒迅速想通了里面的弯弯绕:“哈烈人想要让脱欢出击,舍些粮草算什么?” …… 从兴和堡内备战开始,也思牙就知道,瓦剌人大概要发动进攻了。 哈烈的心思瞒不了人,别说是方醒,连远在北平的朱棣都瞒不过。 谁能赢? 堡外那密集的马蹄声传到了屋里,也思牙起身,对看守自己的两名军士示意自己到门外看看,然后得到了许可。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除去一队军士在来回巡查之外,看不到百姓。 明人果然是井然有序啊! 此时正好传来了炮声,也思牙看着堡外方向,心中痒痒的。 他想亲眼看看明军的火器威力,然后…… 回身看着两个懒洋洋的军士,也思牙觉得自己逃跑的想法怕是有些荒谬。 这两人看似懒散,却都是假象。他曾经在上茅厕时测试过逃跑,结果刚扒拉上墙,干咳声就传来了。 就这样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堡外没动静了。 失败了呀! 也思牙摇摇头进屋。 过了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脱欢来了,估摸着还有哈烈人在里面观察,也思牙,你想见见那些哈烈人吗?” 也思牙垂首呆坐在椅子上,闻言抬头,看到是方醒,他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 “不了,我冒险来此就已经很过分了,若是你想让我去阵前亮相,那我会告诉你什么是哈烈男儿。” “那你此刻就可以去死了,撞墙吧。” 小刀给方醒搬来一张椅子,他坐下后,不屑的说道。 这话瞬间击溃了作器宇轩昂状的也思牙,他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方醒没有卸甲,感觉有些累。他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在本伯的眼中,不存在什么王子不可杀,杀了你又如何?把消息散播出去,反而能激怒你的父亲出兵,那才是我的目的。” 也思牙一怔,仔细看着方醒的神色,却是懒洋洋的。 “我……” 智囊布布不在身边,也思牙失去了判断能力,不,应该说是他怕了,畏惧了。 人在害怕时会有多种反应,而也思牙的反应却让方醒冷笑不已。 他快步冲向墙壁,那两名军士想出手拦阻,方醒却摇摇头,于是大家就看着他直接冲到了墙边。 墙是砖墙,很坚实。 “噗!” 额上和墙壁相撞发出很轻的声音后,也思牙却没倒下,他身体摇摇晃晃的回身,额头上可以看到在迅速鼓起一个包。 “跳水嫌冷,上吊怕丑,撞墙无力,你想怎么死?” 方醒不耐烦的问道。 “噗通!” 也思牙摇摇晃晃的倒地,方醒叹息着起身道:“找郎中来给他看,随后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问话,若是不说,允许用手段。” 于是也思牙就被送去和布布等人为伴。 …… 大军扎营,脱欢却在沉思之中。 “太师,你们今日攻击不果断。” 一个哈烈使团的人也跟了来,他有些不满的说道:“今日你们若是勇猛些,那些明人的大铳绝对拦不住!可你们却退了,居然退了!” 脱欢眯眼看了看这人,淡淡的道:“大军远来,人马皆疲,能冲击一次,那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这人冷笑道:“明人已经撤回了堡内,难道你想攻城吗?” “不想,若是你想,那就去吧,带着你那一百人去。” 脱欢的眸色微冷,盯着这人道:“我是瓦剌的太师,而不是哈烈的臣属,分清楚了这个关系再来和本太师说话,现在,滚!” 看到这人退后几步,面色惨白,脱欢不禁摇摇头,然后带着人去看伤员。 今天的短暂试探产生了不少伤员,不过大部分都被放弃了,只有那些能坚持撤回来的得到了照顾。 脱欢进了伤员所在的敞篷,一一问了情况,温言抚慰,并喝骂了负责伤员的头领,一位据说能和大神沟通的‘神医’。 “要让他们吃饱,吃好,本太师那边近几日就不要肉了,全都送来这里。” 脱欢的姿态很高,若是方醒在这里,必然会说他这是收买人心。 “多谢太师……” 那些伤员的喊声传出去,等脱欢出来时,看到的是一双双饱含敬佩之色的眼睛。 脱欢的面色阴郁,指着营地说道:“都在这里干什么?去,帮着一起扎营。” 等人都散了之后,脱欢面色稍霁,他知道,这些人会到处去散播他的仁慈,替他收拢人心。 而一个百人小队却没有参加扎营,他们聚集在一起,说着先前的那次试探。 “明人的火器威力不小,我们应该带上重甲让瓦剌人去试试的。” “重甲不管用,必须要用气势压倒他们,先前脱欢胆怯了,不然必定可以突进去。” “明人的骑兵没有出战,这是最为遗憾的事情,不然就凭着火器,咱们可以轻易的攻破他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7章 花花公子,纵论帅才 “啊!” 布布年纪大了,所以沈阳和杨竹一合计,就放弃了损伤大的刑讯方法,只是在痛苦上做文章。 细细的钢针戳在手脚上,还有往腿上扎的感受如何? 布布的面孔扭曲的让人害怕,就像是厉鬼。 一枚钢针在他的脚骨上戳磨着,惨嚎声让边上的也思牙面如死灰。 “小王子,想试试锦衣卫的手艺,还是想让东厂的人来斥候你?” 沈阳笑的爽朗,牙齿间的那个黑洞也无法让他的笑容变得惊悚。 杨竹冷冷的道:“两边都是一个妈生的,不过本人杨竹,最近学了些新手段,小王子若是不弃,本人愿意亲自来伺候你。” 也思牙惊恐的看着沈阳和杨竹,大明有两个密探机构的消息早就随着刺探和商队传到了哈烈,并且深得国主的欣赏。 传闻这两个机构手段残忍,能让人向往死亡。 看到也思牙面露惧色,杨竹微笑着拿起一把钳子,笑道:“我会慢慢的把你的指甲扯下来,慢慢的扯,然后再用盐洒在果露的伤口上,小王子,这只是开始,我会让你一年到头都会感到生不如死,为此伯爷建议用药来养着你,真是太仁慈了,你说呢?” 被绑在柱子上的也思牙看着杨竹缓缓走来,他拼命的挣扎着,无助的挣扎着。 正在接受刑讯的布布突然扭头喊道:“也思牙!咬断自己的舌头!咬断它……” 杨竹走到也思牙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嗤笑道:“咬吧,咬舌头很疼,而且死不了。你若是不敢咬,那我来帮你。” 说着杨竹把钳子伸到也思牙的嘴边,左手接过一个钩子,狞笑着准备动手。 “啊……” 也思牙的双眼圆瞪,脑袋左右躲避着,然后尖利的惨叫着。 “放过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沈阳一直在边上观察着也思牙的神色,冷笑道:“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也配咱们一起上阵?” “也思牙!你不能这样……” 布布奋力的嘶吼着,给他上刑的锦衣卫一把揪住他的山羊胡,然后用一块臭烘烘的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我说!求求你们,我说,别!别动手……我说……” 也思牙崩溃了,拼命的躲着杨竹的钳子,而杨竹就像是猫戏老鼠般的在逗弄着他,一个哭嚎,一个得意。 沈阳想起了当初方醒的安排,不禁暗自佩服。 先不动他,让他觉得自己会一直得到优待。等他在庆幸自己没有遭遇布布等人的酷刑时,等瓦剌大军到来时,突然一击,这等公子哥罕有不崩溃的。 也思牙在害怕方醒因为脱欢大军的到来而变得歇斯底里,到时候一刀把他给剁了。 …… “花花公子?” 方醒拿到口供不禁有些失望。 也思牙在哈烈国主的儿子中并不出色,所以被摒弃在了权力中心之外,所知有限。 “鸡肋!” 方醒把口供丢在一边,说道:“既然如此,留他一条小命,吊着那个布布的胃口,找机会把布布的嘴撬开。” 在方醒的眼中,布布的重要性比也思牙大,只是却极为坚韧,熬刑大半个月了,居然还在硬挺着。 随后方醒就召集人议事。 陈德现在的信心越来越足了,所以坐姿笔挺。 而林群安却一直在想事,显得心事重重。 只有王贺没心没肺的在嘲笑着也思牙的前倨后恭,一直等方醒瞟了他一眼才消停。 “脱欢来了,也就是说,哈烈人也不远了。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脱欢大败。” 方醒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说道:“现在是盛夏,陛下若是出兵,估摸着到兴和都已经是深秋了,这仗怎么打?” 深秋动兵正是时机,可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哈烈人估摸着赶不上趟了。除非他们敢在冬季动兵,否则今年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大战不会起。 陈德有些遗憾的道:“哈烈国主犹豫不决,只想用脱欢来消耗大明,没有雄主气象啊!” 王贺哟了一声道:“这世上有了陛下一个雄主就够了,那些蛮夷小国,哪来的雄主?” 林群安摇摇头道:“伯爷,哈烈人本就是被脱欢说蛊惑,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大明打下这片草原,进而觊觎哈烈。所以伯爷,下官以为这仗弄不好得拖几年才能打。” 方醒皱眉道:“可拖的越久,对哈烈越没好处。” 大明可以守株待兔,无所谓,可哈列国不行,大明的势力延伸到他们的身边,如芒在背啊! 王贺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他们难道是胆怯了吗?” 方醒摇摇头,大国之间,胆怯这种情绪不会存在,存在即是先输一筹。 林群安沉声道:“哈列国是分裂出来的,内部必然不是铁板一块。出兵,倾国之力,这不是轻易就能决断之事,除非有外力介入。” 方醒赞赏的点点头,说道:“林群安眼光不错。” 林群安起身拱手道:“下官一点拙见,都是伯爷平时言传身教的结果,不敢。” 方醒压压手,目视那些没发言的千户官说道:“我在武学讲过,为将者的眼光决定了他以后的高度。单纯的冲冲打打,那是猛将,只可用于战阵之上的冲阵。要想为帅,必须要有眼光。” 众人精神陡然一振,恨不能手中有纸笔,把方醒的话记录下来。 方醒笑了笑:“眼光,也称为格局,比如说与脱欢的对峙,有的人只想战而胜之,想着用什么手段计谋,这也不错,不过算不得帅才,连大将之才都称不上。” 这要求高的连陈德都面色微变,在想着大明有多少方醒说的这等将领。 “帅才,大将之材,眼光格局必须要开阔,就说与脱欢之战,不要只盯着胜负,首先要想的是此战对大明和哈烈的各种影响,并根据结果调整作战的计划,这样的才有些帅才的意思。” “一句话,胜负和整个作战的过程都该以大局为目标。” 方醒随即举了巴根的例子:“巴根就是这般,他不是不知道去截击鞑靼部的危险,可有哈列人和脱欢给他的压力在,他不得不冒险,这也是本伯笃定他必定会上钩的原因,所以,对于战局的把握,一定要从大局出发,否则胜不足喜。” 王贺没想明白,就问道:“兴和伯,那咱们现在是守着呢,还是要主动出击?” 方醒淡淡的道:“本可出击,可本伯却想看看脱欢的意思,他若是想拖,那是最好不过了,哈烈人的粮食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到时候他被迫进攻,那便是咱们的机会。” “孙越,派些骑兵出去溜达一圈,看到瓦剌人的斥候,不妨干掉一批。” “陈德,玄武卫可以出堡活动,以三里为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8章 开战 孙越带着骑兵以兴和堡为基准,在五里范围内开始了扫荡。 姜兴带着自己的小旗部在最外围哨探,作为小旗官,他知道这里的危险,兴许下一刻视线内就会出现密密麻麻的瓦剌骑兵,然后把他们砍成肉酱。 所以他很谨慎,亲自在最前面开路。 “大人,没敌军!” 常二和秦都作为小旗部里最有经验的斥候,所以承担了左右两翼的观察任务。 姜兴放下望远镜,纳闷的道:“咱们都扫荡了他们六队斥候了,脱欢难道真能忍下去?” 秦都看看日头的位置,说道:“大人,差不多了,咱们不能再往前了。” 常二笑道:“怕啥?咱们一人二马,难道还会……” “敌军……”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站在马镫上,手遮着眉头大声的喊道。 姜兴身体一抖,赶紧拿起望远镜看去。 视线内全是骑兵,姜兴镇定的看了一下人数,喊道:“吹号,撤!咱们撤!” 常二第一个调转马头喊道:“快跑!” 牛角号吹的让人烦恼,姜兴在逃跑的过程之中回头看了一眼,被吓得亡魂大冒。 “苟日的!他们的斥候追上来了,快跑啊!” 在他们的身后方向,三百多名瓦剌骑兵,同样是一人二马,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牛角号声,各处斥候都在撤离,但姜兴知道,肯定有的小队回不来了。 “大人,他们追近了!” 姜兴回头一看,追近的十多名敌军已经迫近到了一百多步的距离。 “准备弩箭!” 弩箭有个好处,那就是只需要练习准头即可。 等对方迫近到五十步左右时,姜兴喊道:“放!” 机簧响处,弩箭向后方飞去。 三人坠马,这就是一波弩箭的效果。 “跑!” 尼玛!姜兴看到剩下的敌人居然没被吓住,反而怒吼着继续追击,就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遇到劲敌了。 “啊!” 听到身后这个声音,姜兴骂道:“跑快些,把马跑死了也行!” “大人,老子没事!” “护着常二!” 姜兴减缓了一下马速,等常二冲过去后,这才发现他的肩上插着一支长箭。 “手雷!” 既然距离拉近了,姜兴怎么会忘记这个神器。 冒着烟的手雷被扔向身后,那些瓦剌斥候马速很快,于是…… “轰轰轰轰轰!”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姜兴带着麾下消失在追兵的视线中。 …… 警讯早就传到了兴和堡内,方醒带着麾下将领上了城头,看着各处斥候朝着这边奔逃而来,就说道:“让玄武卫给他们来一下,然后马上撤回来。” 孙越的骑兵也回来了,看到玄武卫在堡外列阵,就知道了方醒的意思,于是不敢耽误,赶紧撤了进来。 进了堡门后,看到聚宝山卫的炮组正把火炮往外推,孙越笑道:“伯爷这是要给瓦剌人一个教训啊!”。 上了城头后,孙越上前禀告道:“伯爷,瓦剌主力出现了。” 方醒问道:“可有接触?” “没有,下官怕被缠住,所以就撤了回来。” 方醒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不错,审时度势才是为将之道。” “伯爷,来了!” 方醒回身,看着远方的草地被那些骑兵淹没,就吩咐道:“令陈德稳住,击退敌军就撤回来。” …… 陈德觉得自己稳得住,所以看到敌军席卷而来,他只是冷笑。 “大人,伯爷这是要拿咱们去送死吗?” 身边有人不忿的说道。 “闭嘴!” 陈德冷冰冰的说道:“伯爷这是要在防御之前鼓舞士气,若是危险,在鞑靼部那边的吴跃才危险,咱们头上还有支援,危险什么?” 身边那人讪讪的退后,陈德告诫道:“伯爷不会用这等手段,都给本官收心!” …… 脱欢知道自己此次不能再后退了,再退……瓦剌内部肯定会有人联合,加上一直对他不满的哈烈人,他必将会重蹈马哈木的覆辙。 “太师,明人在堡前列阵,冲不冲?” “太师,打吧!” 麾下不耐烦了,在哈烈人的逼迫之下,再不打,他们将会颓废,斗志全无。 脱欢看了一眼那个哈烈人,冷冷的道:“那方醒以为本太师会犹豫一番,试探一番,那便给他一个惊喜,进攻!倾力进攻!” 十多个号手用力的吹响牛角号,苍茫的草原之上,无数骑兵疯狂的冲向了玄武卫。 阿台在高台上松了一口气,刚从鞑靼部避过一次攻击的惊喜中冷静下来,却发现玄武卫在庞大的敌军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鸟。 惊恐的小鸟。 “不要慌!稳住!” 这是重编后的玄武卫第一次面对强大敌人的冲击,上上下下都面无人色。 “稳住……” 陈德拔出长刀,厉声道:“敢临阵退缩者,杀!不听号令者,杀!” “慌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陈德回身,羞愧的道:“伯爷,下官约束不力!” 方醒摇摇头,眯眼看着飞速逼近的敌军,说道:“开始准备吧,我在这里看着,在没有命令之前,谁想退,那便要踩着我的尸体,去吧!指挥他们。” 这是在用自己的安危来助玄武卫成军啊! 瞬间陈德重新变得冷静起来,他拱拱手,然后大步走到前面。 “五百步!” “四百步……”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枚铁弹被推出炮膛,在能见度好的今天,都能看到那些铁弹的轨迹。 宽阔的攻击阵型上瞬间出现了三十多道血肉胡同,战马轰然倒塌,马背上的瓦剌人在高速惯性下被摔了出去,大多被撞断了脖子。少数活命的,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身后的马蹄踩成肉泥。 “果然厉害!” 那个哈烈人找到了一个小土坡,带着那个百人队在上面观察着双方的交战情况。 “大人,明人的大铳厉害,不过却不能快速发射,这便是可乘之机啊!” 说话间,瓦剌人已经悍不畏死的冲到了两百步以内,顿时所有的目光就聚焦在那处,就等着看明军的反应。 …… 玄武卫经验不足,未曾经历大战的洗礼,这是方醒比较头痛的事。 面对瓦剌人,方醒有信心,可当对手换成了哈烈人之后呢? 哈烈人的重骑天下闻名,连奥斯曼都不是对手。 没有经历过大战洗礼的玄武卫到时候掉链子了怎么办? 大战之中,一旦有一个环节出错,整个战局都会随之崩溃。 方醒不能冒险,所以他盯着双方中间的空地,默默的计算着炮组的再次装填时间。 清理炮膛,放进药包和霰弹,捅一下,然后从火门处捅破药包,插入药线…… 忙碌的炮组心无旁骛,而测距的军士已经要发狂了,他从未见过距离那么近的冲击,而且是无穷无尽的冲击。 “大人,一百步……” 尖利的声音说明测距的军士已经要崩溃了,陈德摇摇头,长刀挥斩。 “第一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29章 谁教谁做人 “明军的火器……” 小坡上的那个哈烈人死死的盯着即将接触的双方,喃喃的道:“瓦剌人如何……” “齐射!” “嘭嘭嘭嘭!” 前方的瓦剌人已经开始弯弓搭箭了,他们最喜欢用箭矢给敌人一个洗礼,然后再用长刀和马蹄冲垮他们的阵列。 而这个愿望却被终结了。 前两排的瓦剌人骤然减速,然后战马蹦跳或是摔出去,那些刚才还在拉弓的瓦剌人身上喷出血箭,惨嚎着飞出去。 一时间人马前扑的景象蔚为壮观。 可这种程度的打击却无法让悍勇的瓦剌人畏惧,后面的战士们依然嘶吼着,奋力前冲,把前方倒地的人马踩成烂泥。 用人命来换取双方短兵相接的机会,这是脱欢在战前就打定的主意,他本以为方醒会闭门不出,谁知道…… 看了一眼右边小坡上的哈烈人,脱欢冷冷的道:“加速!我要混战!” 混战对于火器军队来说就是灾难,瓦剌人的长刀会教他们做人。 牛角号开始催促着那些瓦剌人加速冲锋。 可现在不用加速了呀! 张弓,放箭。 “叮叮叮!” 预料之中的明军伤亡没看到,那些箭矢在盔甲上留下一个个小点,然后无力的坠落。 “哔哔哔!” “嘭嘭嘭嘭!” 什么是做人? 第二轮齐射直接把刚射出手中箭矢的鞑靼人打翻在地。 “胜利在我!” 死再多的人脱欢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要的只是接触,混战! 距离不到五十步,下一刻骑兵们会突入明军阵列,胜利…… “点火!” “轰轰轰轰轰!” 就在脱欢自信满满的时候,就在那个哈烈人对明军的火器嗤之以鼻的时候,三十六门火炮齐鸣。 炮口火焰喷射,无数的霰弹……肉眼都能看到的,密密麻麻的的霰弹喷射出去。 噗噗噗! 那些狰狞的神色还残留在脸上,刚拔出的长刀还在手上,就看到一片黑点飞了过来。 漫天血箭从人马的身上喷溅出来,惨叫和长嘶响彻这片战场,竟然压下了明军第三轮齐射的声音。 一个瓦剌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的运气不错,居然摔在了一匹马尸的身上。缓冲之后,他艰难的爬起来,胸腹处两个伤口在往外飙血。 目光所及处,到处都是尸骸,人尸马尸,混乱的堆积在一起。 一些未死的战马奋力的想挣扎起来,却是徒劳无功。 而那些未死的瓦剌人有的在惨嚎呼救,有的挣扎着站起来,然后看到对面的明军炮手正在飞快的清理炮膛,装备装弹。 火枪阵列已经轮换完毕,举枪…… 前三排全灭,前五排损失惨重。 后面的瓦剌人被这个变故惊呆了,下意识的就勒马减速,可身后的同袍却毫无顾忌的撞了上来,于是,混乱发生了。 混乱是短暂的,在后续骑兵的冲击下,前方的瓦剌人再次蜂拥而至。 准备脆哨的千户官已经在吸气了,他的身体微微后仰,胸膛挺起…… “跑啊!” 那些幸存的瓦剌士兵都赶紧转身,可身后却是再次冲击而来的同袍。 眼中只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马蹄在翻飞,只能看到那些眼中带着狰狞或是恐惧的同袍飞速而来,然后…… 这些残存的军士被战马撞飞,在半空中看到了硝烟。 “嘭嘭嘭嘭!” 硝烟弥漫,刚起速的瓦剌人再次遭遇重击。 前方的人马尸骸几乎遍地都是,场面惨不忍睹。 脱欢在后面感觉速度略微停滞,他冷冷的道:“告诉他们,本太师不管死伤,只要突破!” 于是前方的瓦剌人拼命的整理着队列,一排排的如墙而进,声势惊人。 “可怕的瓦剌人!” 阿台的身后是一群鞑靼贵族,看到瓦剌人在这等防御下依然不肯退却,不禁惊叹着。 “大明更厉害!” 阿台没有回头,他对这些贵族已经很不满意了。 “是是是,大明当然厉害,脱欢不是对手。” “脱欢今日肯定会饮恨兴和堡,大明威武!对,威武!” 钟定看到那些贵族丑态百出的恭维着明军,不禁心中冷笑。 前方的吴跃没有动作,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脱欢今天是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根本不管鞑靼部,只想一举击溃明军。 “大人,要不咱们出去从侧翼打一打?” 有人忍不住问道,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吴跃摇摇头,另一个千户官张风度却沉声道:“伯爷的军令是让我部守住鞑靼部的营寨,不管外面战况如何,在没有军令之前,咱们不能动。” 吴跃赞许的道:“张大人说的没错,天大地大,战阵之上军令最大,你们有想法这很好,不过可以在战后提出来大家探讨,此时听从军令就是了。” 众人静默。 而身在玄武卫中的方醒身边已经多了王贺,这厮最近对兵法颇有兴趣,看到前方胶着,就问道:“兴和伯,咱们为啥不在堡前弄壕沟呢?那样可就轻松多了。” “轰轰轰轰轰!” 这时前方左右两翼打出了一波霰弹,等声音消停后,方醒看着前方的惨状说道:“挖壕沟那是弱者的选项,所以我就让鞑靼部挖了,而我们不需要,那只会妨碍我们乘胜追击。” 王贺哦了一声,然后被一轮排枪把注意力吸引到了前方。 在排枪和火炮的打击下,那些瓦剌人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右翼去了。 正面火力太强大,那咱们从侧翼突破吧! 于是前方的瓦剌人一个转向,扑向了明军的左翼。 “嘭嘭嘭嘭!” 一轮排枪在瓦剌人刚转向时击发,然后陈德吩咐道:“左翼加速轮换。” 顿时左翼明军的排枪开始连绵不断的在打击着瓦剌人,而火炮也飞快的装填完毕。 “左翼要付出代价了!” 由于正面压制住了瓦剌人,所以左翼明军不知不觉中就往上压了下,和中间阵列形成了一个弧形。 突出部分瞬间被瓦剌骑兵撞倒,旋即淹没,而他们的后面就是炮组。 十八门火炮刚装弹完毕,敌军就近在咫尺。 “手雷!” 千户官及时下达命令,顿时乌压压一片黑点就被投掷进瓦剌骑兵群中,旋即爆炸。 “轰轰轰轰轰!” 瓦剌人的冲势一滞,旋即炮组那边就点火了。 “打退之后撤回来。” 这一轮炮击直接把当头的瓦剌人打成烂泥,而战马在近距离被巨大的炮声震动,疯狂的蹦跳着。 “哔哔哔!” 排枪再次发威,侧面对敌的瓦剌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阵列开始乱了,兵源参差不齐的恶果出现了。 “伯爷,要不趁势进攻?” 王贺看到机会难得,忍不住建议道。 “撤!”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0章 攻守之间,教训深刻 “退回来!” 方醒的命令让王贺不解,让陈德的麾下不解,继而生出怒气来。 我们可是单独挡住了瓦剌大军的冲击,这时候让我们撤回去干啥? 嫉贤妒能吗? 陈德没有犹豫,连续三轮排枪之后,命令道:“交替齐射撤退!” 于是齐射之后的第一排直接从阵列的通道中向堡内撤退。 “明军撤了!” “太师,明军撤了!” “我们要胜了!” 这些贵族们欢喜无限,脱欢却沉声道:“明人狡猾!” “我们的人刚习惯了他们的火器,马上就能再次进攻,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下令撤退,传令,追上去,缠住!” 可明军的撤退非常的有章法,排枪打完就后撤,频率高出一截,火力更猛了。 而且火炮随即再次打出一轮霰弹,迟滞了瓦剌人的速度后,他们也开始撤退了。 火炮撤退很方便,炮架后面有钩子,挂在驮马身上的绳子上,拉着就跑,速度飞快。 明军潮水般的后退,瓦剌人拼命的向前冲击。 当明军只剩最后一排阵列时,堡门外的十多门火炮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嘭嘭嘭嘭!” 打完这轮排枪后,剩下的明军转身就跑。 “追!” 伤亡惨重的瓦剌人发狂了,特别是方醒就站在堡门外,这可是个大目标啊! “伯爷,咱们进去吧!” 陈德在等着最后一队明军撤退,看到方醒身边只有辛老七在,他就忍不住劝了劝。 方醒摇摇头道:“别担心,瓦剌人若是想现在就攻城,那我求之不得。” 这时最后一队明军到达堡门,陈德说道:“留下保护伯爷。” 方醒摇摇头,看着轰然而来的瓦剌骑兵说道:“不必了,不要挡着通道,马上进去。” 陈德一怔,看到方醒面带冷笑,就不敢再劝,带着人进了堡门。 这时瓦剌骑兵已经距离不足百步,方醒一挥手,十多门火炮打了一个齐射,然后不看战果,众人推着火炮就往堡内跑。 前面的瓦剌人被霰弹打的千疮百孔,可擒获方醒的大功诱惑着后面的人不顾生死的继续冲击。 “手雷!” 这时城头上飞出一片黑点,瓦剌人纷纷抬头,想起了先前明军扔出后会爆炸的东西,不禁大悔。 “这就是事先设好的圈套,撤回来!” 脱欢面色如常的命令道,然后继续说道:“明军狡诈,火器凶猛,不过方醒却知道不持久,所以狙击了一阵之后就撤了。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不过也有好处,咱们的人算是见识了一番火器之威,算是锤炼过了,好事!好事!” 牛角号吹响,前面的瓦剌骑兵缓缓后撤,甚至还留下了五千人断后,可见谨慎和素养。 而明军并未出堡追击,堡门缓缓关闭。 “好!好!好!” 阿台看到瓦剌人后撤,不禁连声叫好,然后兴奋的说道:“大明兵锋如斯,你等可以安心了!” 那些贵族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大战中,脑海中全是火焰硝烟与尸骸。 一个贵族正色道:“王师战无不胜,这是我等的福气,也是鞑靼部的福气,若是有机会去觐见陛下,咱们得问问能不能搬到北平去住,沐浴皇恩。” “正是,以前逆贼阿鲁台在时跋扈,我等拼死相劝也无济于事,幸而陛下亲征擒获了那个逆贼,我鞑靼部才有了今日之新生,陛下啊!小人愿意为您牵马,小人愿意为您甘当上马石,小人……” 咏叹调般的赞颂让人恶心,可钟定在此,阿台只得皱眉听着,然后对钟定说道:“钟大人,脱欢退兵,小王想去见见兴和伯。” 钟定的表情很吃惊,然后说道:“王爷您何须问下官?兴和伯说过,您是大明最忠心的臣子,臣子之间无需戒备,无需隐瞒,您想去……那便去,兴和伯想必会不胜欢喜。” 阿台感激的道:“多谢钟大人相告,那此处就拜托你照看着,小王这就去了。” 阿台一走,钟定就换了个脸嘴,冷冷的道:“各位大人,此战咱们大胜,该去鼓舞一番士气了吧。” 一帮子混蛋,这等浮夸的表演想哄谁?怕是连孩子都哄不过。 亲眼目睹了瓦剌人的坚韧之后,鞑靼人对能击败他们的明军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不但信心大增,而且对吴跃等人颇为亲切。 吴跃现在很头痛,因为他看到不少少女都在盯着他的麾下。 …… 瓦剌人退了,甚至连打扫战场都不敢,因为城头上已经多出了不少火炮,去就是送死。 “去把那些弟兄的尸骸收敛起来,焚烧了。” 随着方醒的命令,堡门再次打开,一队队明军出去收敛同袍的尸骸,而孙越也带着骑兵出堡掩护,顺便侦查瓦剌人的动向。 等到了原先左翼的地方,地上的尸骸全部混杂在一起,几乎被马蹄踩成了肉泥,很难分辨。 气氛有些悲伤,这些军士用手去刨,去分辨敌我尸骸,满手的红白之物,不时还会被那些骨头茬子伤到。 堡内炊烟渺渺,堡外烈火熊熊,焚烧着那些尸骸,然后收拢骨灰装在坛子里带回去。 “伯爷,下官无能。” 城头上,陈德请罪。 “一百余人,就因为站位突出,瞬间就被冲垮了。” 方醒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众将,就肃容道:“本伯曾多次说过,阵列就是火器卫所的生命线,为何要分毫不差?你差我差,整个阵列都乱套了。” 那时的左右两翼都有些忘我了,所以阵列不断的、缓缓的往前移动,最后就形成了中间为凹地,朝着两翼呈弧形张开的形状。 “本伯知道他们是想着朝中间射击,可军令就是军令,阵列排的比敌军都长,这是为何?不就是为了能随时填补吗?急什么?为什么急?” 陈德的脸上发红,渐渐的有了汗意。 “剩下的我就不说了,回头你们自己总结,该处罚的就处罚,报上来,本伯审核。” 方醒得给陈德留些面子,所以不说透。 对此陈德感激不尽,主动坦诚道:“伯爷,下面的人心思有些浮躁,说好呢就是立功心切,说差些就是名利心强,下官回头马上收拾他们。” 方醒淡淡的道:“名利心谁都有,可军中却不同,想打胜仗,想立功,这很好。可若是想用麾下的血来染红自己的前程,因此而犯错,那不是功利心,而是丧心病狂!这等人,本伯见到必然是敬而远之,若是本伯的麾下,那必然是要驱逐出去,永不录用。” 目光转动间,方醒说道:“不敢说爱兵如子,可本伯希望你们能做到将心比心,行事前多想想,别拿了麾下的命去随意挥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1章 兴和伯高义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万赏! …… 十里,脱欢把营地设在了距离兴和堡十里的正面。 这是个自信的决定,也能缩减反应时间。 “损失不大。” 一次倾力进攻的结果就是丢下了两千多人,不过对于脱欢来说,用这点伤亡来换取对明军火器的了解,脱欢认为不吃亏。 回到营地之后,气氛有些沉闷,那个哈烈人也来了,满脸笑意。 “太师,今日一战让我看到了瓦剌的勇气和悍勇,恭喜你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朋友,哈烈对此乐见其成,并希望能在后续一起并肩作战。” 脱欢点点头,说道:“目前野狐岭一线已经被封锁,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那么便用兴和堡的明军为代价,我等着,等着你们出兵。” 这位哈烈人笑了笑,也不尴尬,说道:“太师,今日一见瓦剌的强大,可攻城如何?能拿下兴和堡吗?还是说得继续围困,直至堡内断粮。” 这话有些扎心,脱欢却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冷,眼神冷漠。 “方醒想的不过是坚守,若是有机会他会趁势反击,而所谓的机会就是鞑靼部。” 鞑靼部的营寨……不是坚城,防御能力有限。 而在进攻的同时必须要防备兴和堡内的反击,所以难度不小。 那哈烈人笑眯眯的道:“太师果然厉害,只是粮草却不是很多了,不攻破兴和堡,最多一个月就得退军,否则大军只能一路吃着青草回师。” “不用你提醒这个。” 脱欢面色严肃,甚至是有些残酷的味道,他说道:“我既然出来了,那就不准备灰溜溜的回去,这一点担当我有,而你们没有。所以,尽快让后面把粮草调运过来,剩下的事与你们无关。” 哈烈人呵呵的笑道:“那自然如此,我会继续等待着太师的好消息,希望不会太迟。” 脱欢目前的表现是越来越强势了,他不愿意被人指手画脚,更不愿意自己的作战意图被人干涉。 而哈烈人却不断在催促着他,甚至刚才还想对战法指手画脚,这个是脱欢所不能忍的。 “瓦剌不是你们的奴隶,所以,你最好老实些,不然……” “不然什么?” “干掉你!” 脱欢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白,是那种惨白。眼珠子定定的看着这个哈烈人,冷冰冰的。 “不要激怒我,否则我会让你死的无声无息,没人会发现。” 这个哈烈人明显的被脱欢吓坏了,他退后一步,再退时却有些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不远处在看着这边的瓦剌人发出了嗤笑,脱欢看了一眼也不驱赶,然后转身离去。 稍后,脱欢的亲信都被召集到了大帐中议事。 “方醒把鞑靼部放在兴和堡两侧,这是让鞑靼人替明军抵御我们,而他的准备就是趁机偷袭,可见明军是怕了咱们,所以此战必胜!” 脱欢的一番话成功的鼓舞了士气,他冷漠的脸上挤出些微笑来,说道:“本太师决定,先打鞑靼部,攻下之后,收获肯定不小,再趁着士气高涨的时机攻击兴和堡。” 草原人出战必须要看到好处,没有好处的仗没人愿意出力。 以利诱之,脱欢虽然不知道这个词,但他却轻松的找到了另一种激发士气的途径,异曲同工。 “哈烈人不可信,所以打下兴和堡之后,咱们马上撤回去,一刻也不停留。” 脱欢讥讽道:“他们想让咱们一直消耗下去,最好和明军同归于尽,可本太师却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手段。到时候咱们远遁,而被激怒的明皇会让哈烈人付出代价。” 方醒的身份特殊,他若是在兴和堡全军覆没,朱棣不出兵也得出兵。 一个万夫长沉声道:“太师,明军火器凶猛,攻城怕是不易啊!伤亡太大的话,咱们需要歇息很长的时间。” “那又有什么?” 脱欢微笑道:“我们远遁,休养生息,静观明人和哈烈人大战,不管谁胜,在这片草原上他们都待不住,到时候还是咱们的。” …… 今日大胜,给了瓦剌人一记闷棍,消息传出,兴和堡内欢声一片。 方醒不顾王贺等人的力劝,放开了酒禁,顿时军中都沸腾了。 “伯爷,大敌当前啊!” 林群安觉得方醒治军还是松散了些,就劝道:“斥候回报,瓦剌人离此十里扎营,以他们的速度,顷刻即至,防不胜防啊!” “两卫交替开禁。” 方醒的解决方案就是这个。他认为以脱欢的尿性,就算是自己大开堡门也不会来冒险。 于是今夜首先开禁的就是聚宝山卫,对此玄武卫上下对此没有怨言。 因为陈德已经拿下了一个千户官,三个副千户。 玄武卫上下有些沉寂,打了胜仗却被处置,这个有些无法理解,让人不禁联想起排除异己这个词。 陈德召集了百户官以上的人议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今日大战我部不错,堪称是中流砥柱,挡住了瓦剌人的冲击。” 夸赞让人受用,看到下面的将官们都面露得色,陈德把脸一板,说道:“今日开始时我部混乱慌张,那时候你们在干什么?若不是伯爷亲身冒险压阵,挡得住瓦剌人吗?” 下面的人都垂眸听着,这是还有些抵触情绪。 陈德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防止方醒扩大对玄武卫的影响力,所以没有让他介入进来,而且有些暗地里的话也不大好听。 咱们要忠于陛下,对于那些手伸的太长的人,要坚决的抵制! 结果时间一长,玄武卫上下对方醒和聚宝山卫就生出了抵触情绪。再加上上次北征玄武卫被敌人突入阵列,差点酿成惨败,和聚宝山卫的出色战绩一比,真的是名落孙山啊! 两者相加,这种情绪很难清除。 缓了一下后,陈德严肃的道:“今日伯爷压阵在前,亲自护着咱们回堡在后,这是在一路护持啊!他这是想让咱们玄武卫得到磨砺,而又不会大败亏输,这是何等的心胸!咱们比之如何?” 下面鸦雀无声,转换观念需要时间,陈德也不急,他笑道:“今日先让聚宝山卫喝酒,那是因为伯爷有些布置,这是军机,自然不能多说,大家安心就是了。” …… 于是在聚宝山卫喝酒吃肉的时候,玄武卫在警戒。 黑暗中,堡门悄然打开,一队队军士和大车驶出兴和堡,往左边的鞑靼营寨去了。 黑暗中,阿台和方醒匆匆的喝了两杯酒就告辞回去,然后亲自在营门处迎接这两个卫所。 陈德亲自带人过来,他对阿台拱手道:“和宁王,伯爷说了,不会丢弃自己人不顾,那不是大明的作风。” 两个千户所的将士悄无声息的进了营门,边上看到的贵族们终于放心了。 阿台笑道:“伯爷高义,脱欢若是以为这里好打,到时候可得给他一个教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2章 对此我深信不疑 感谢书友:“顺丰小周”的万赏! …… “脱欢不能等。” 对于有人担忧被脱欢断掉粮道,方醒对此嗤之以鼻。 “哈烈人不会无限制的提供粮草给脱欢,再说若是真的要断粮了,那就是破釜沉舟,脱欢难道不怕吗?” 方醒像是在开玩笑,可说出的话却无比自信。 “秋季了,秋高马肥啊!”方醒笑道:“以往这个时候,草原上厮杀四起,可如今这片草原就剩下了鞑靼和瓦剌,杀谁去?” “瓦剌人目前的处境很尴尬,关键在于……宣府!” 方醒振眉道:“宣府有大军,随时能抽调五万人以上杀过来。脱欢除非是抽调主力过去,否则堵不住野狐岭那边的口子,所以,他不得不马上进攻。” …… 宣府。 “侯爷,斥候被瓦剌人阻截了,脱欢倾巢出动,已经封锁了野狐岭。” 郭义低叹一声,问道:“你们如何判定是脱欢?” 斥候百户说道:“侯爷,后来下官招呼了几个兄弟百户,大家一起冲了一下,结果……呼啦啦的出来两千瓦剌人。” 金玉皱眉道:“那必然没错,辛苦了,去吧。” 等百户官走后,金玉说道:“脱欢倾尽全族最多也就是四万人,兴和伯那边加上鞑靼人,少说有三万,此战咱们无需紧张。” 郭义点头,但却面色凝重。 “脱欢倒是无惧,兴和堡内的粮草不少,脱欢挺不住。唯一可虑的就是……” 两人相对一视,金玉说道:“哈列国!” “是。”郭义有些纠结:“哈列国若是出动小股兵力加入其中,兴和伯那边怕是要头痛了。” “粮草也不会缺,脱欢他们甚至可以长期围困,这情况不大妙啊!咱们要不要试探一下?就一万人,试一下。” 郭义摇摇头,“此战不好掺和,因为若是哈列国真的入局了,咱们还得提防他们趁机突入宣府,那可是……京城震动啊!” 宣府若是失陷,整个北平就暴露在入侵者的视线内,到处皆是漏洞,整个北方都将在马蹄声下颤栗。 保安和怀来根本就无法坚守! 金玉闭目想了想,说道:“当时兴和伯出塞前曾经给咱们说过,无需担心哈烈人的大军,他保证一定在哈烈人的大军出现在兴和堡之前,把消息送到宣府,所以……” 相信方醒吗? 郭义决然道:“换马不换人,马上把消息送到北平。” 金玉赶紧手书一份奏章,郭义看过后签名,交给专人去办。 这是完成本职工作,剩下的就得看郭义的意志了。 “派出五千人前出野狐岭,不管哈烈人来没来,咱们要牵制住一部分敌军。” 郭义起身,目光炯炯的道:“虽然兴和伯卷入皇家事务令本侯不喜,可国战当前,本侯不会把私心带进去,必要时本侯将亲率主力前去解围!” 金玉赞同道:“是,此战关乎国运,什么事情都得先放下。” …… 军中的急报那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毫无阻拦的到了北平,急报连同信使马上被带到宫中。 “陛下,这是急报。” 信使的嘴唇干的像是百年老树的树皮,朱棣接过急报,皱眉道:“给他水喝。” 大太监亲自出去要水,等小太监送了热茶来,他低喝道:“找打!那是军中的好汉子,快去拿了凉白开来,记住,要大碗!还有,请了御医来,到时候给看看。” 小太监脸都被吓白了,急忙转身就跑,差点摔在台阶下面,但是茶壶的盖子却掉了,居然没碎,在地上旋转着。 “心思没用在正事上啊!还不快去!” 大太监觉得宫中的小太监们需要重新调教一下了,以免哪天误了大事。 等了不过是一瞬,大太监就看到了黄俨。 他心中冷笑一下,知道黄俨肯定是去了太子那里套近乎。 两人相对各自拱拱手,黄俨笑眯眯的道:“听说婉婉郡主去了方家,还说端端小郡主和方家的那个什么无忧长的像……” 这个阉人! 大太监在心中骂了一句,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被包括在内,然后淡淡的道:“殿下的家事和勋戚的家事,不是我等能议论的,你,孟浪了!” 黄俨笑容不变,只是眼皮下垂了些,说道:“此事却有些不合时宜,咱家去过问一下,也是本职,说咱家孟浪,你,多虑了!” 这是黄俨第一次明着顶了大太监,周围无人,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陡然一紧。 “公公,公公,水来了。” 最后两人之间的沉默还是被那个小太监给打破了。 大太监点点头,说道:“你不错。” 说完他转身走过去,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大碗,脚步缓慢,但却稳稳当当的进了大殿。 黄俨在后面看着大太监的背影,面色阴郁。 那个小太监冲着他堆笑着,黄俨看也不看,拂袖也进了大殿。 小太监在后面擦擦额头上的汗,冲着黄俨的背影眨眨眼,心中不屑之极。 敢和大太监斗,迟早倒霉! 大殿内,朱棣已经仔细看完了急报,而那个信使在咕噜咕噜的喝水,他看到也不催促,只是说了情况。 “瓦剌人大军出动,封锁了野狐岭到兴和堡一线,人数两千。” 至于郭义的分析朱棣没说,他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刚才本就是在议事,大多和北征有关,此时一听朱棣说的情况,张辅说道:“陛下,应该是脱欢来了。” 孟瑛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脱欢肯定是来了,不过宣府应当是担忧哈烈人。” 张辅微微一笑,刚才他并未说出这个,不是没想到,而是留余地。 勋戚之间也得搞好关系啊!否则被孤立之后日子难过。 瞬间方醒对勋戚之间结网的看法就闪现在张辅的脑海中,他微微摇头,无奈的低叹一声。 朱棣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那个信使:“宣府准备出兵五千去牵制,斥候呢?” 信使此刻气息平息了,他垂首道:“陛下,总兵大人已经派出了斥候,让他们绕路,避过瓦剌人的封锁去查探情况。”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些瓦剌人可有主动进攻吗?” 信使摇头:“陛下,没有,他们只是遮蔽野狐岭到兴和堡一线。” 朱棣冷笑道:“那必然是脱欢主力尽出,而哈烈人并未出兵,否则兴和堡挡不住多久。若是哈烈人的大军来了,他们更希望用震慑来让宣府惊惶,然后突击进来。” 朱棣这个判断马上得到了军方的赞同,张辅等人纷纷表达了和朱棣相同的看法。 而文官们则是松了一口气,觉得不用出征真的是太好了。 朱棣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兴和堡无需增援,传令宣府,注意警戒哨探。” 这是把兴和堡战事完全甩给了方醒,胜败不干涉。 等出了大殿后,孟瑛和张辅走在一起,低声道:“陛下这是不想动啊!比耐心吗?” 张辅点点头道:“脱欢现在成了哈烈人圈养的猎犬,大明出动了两卫火器精锐,加上骑兵和鞑靼人,若是再增援,那气势就先输一筹,陛下不肯的。” 朱棣的性格怎么会认输! 孟瑛唏嘘道:“陛下当时让兴和伯统军前往,多半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只希望兴和伯能稳住!” 张辅微微一笑道:“对此我深信不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3章 总攻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万赏! 感谢书友:“160423144706474”的万赏! “太师,两千人……明人若是从宣府突袭,怕是挡不住吧?” “无需担忧,明人更担心咱们是虚晃一枪,等他们出来后偷袭宣府,到时候明皇会发疯。” 脱欢端坐马背上,目光闪动间尽显枭雄气概。 回身,四万余骑兵跟随着他的节奏缓缓而行。 “此次出击,最低要扫清鞑靼人的营寨,围住兴和堡。” 前方一队斥候奔来,及近禀告道:“太师,明军斥候已被驱赶。” 脱欢点点头,淡淡的道:“动静那么大,赶不赶都没必要,不过先让明人恐慌一下,先声夺人!” 身边马上有人下令游骑出发,顿时一千余骑放马奔驰,他们将会清理大军的左右两翼,顺便率先达到兴和堡示威。 脱欢微微一笑,说道:“出发吧!” 牛角号响起,大军陡然开始加速,四万余匹战马发出的动静,让这个区域的动物四处奔逃。 …… “脱欢来了。” 方醒上了城头,看着四处回来的斥候说道:“大战将起,告诉阿台,大明不会放弃自己人。” 钟定抱拳道:“下官马上就去,兴和伯放心,若是营寨被攻破,下官会为大明赴死!” 方醒点点头,肃然道:“本伯有信心击败脱欢,但这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竭尽全力,去吧,好好的看着阿台,稳住他。” 钟定颔首道:“下官必然不辱使命。” 说完他昂首回身下城,众人皆目送,直至马蹄声传来,一骑往右边营寨而去。 方醒看着钟定远去,说道:“陈德。” “伯爷。” 陈德拱手应道。 “你去左边,镇住那些人。” 陈德一怔,随即应命。 “看住那些鞑靼人,盯着那些贵族,记住,指挥权是你的,谁敢质疑,杀了!” 方醒的脸上浮起一丝杀意,说道:“谁若是不服,都算是本伯的!” 王贺干咳道:“大战当前,人命也不值钱,陈大人放手去做吧。” 监军发话背书了,很难得,陈德拱手道:“是,下官这就去了。” 等陈德走后,远方已经出现了黑线。 最后几队斥候亡命奔逃,一路冲进堡内,上了城头。 “伯爷,瓦剌大军出动,前锋一千余人。” 一千余人呼啸着冲到堡前,长刀挥舞,就像是阅兵那样溜了一圈。 “伯爷,给他们一下?” 林群安有些心痒,城头的火炮来一下,好歹也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方醒双手扶着城砖,摇摇头道:“没必要,此战无关气势,而是你死我活,等人多些再说。” 没多久,大家都感受到了震动,不由的看向了远方。 先是一条黑线出现在天际,接着黑线慢慢的扩大,渐渐的庞大起来。 决战来了! “敌军开始加速!” 城头负责观察的斥候放下望远镜喊道。 其实不用他说,从那震动声中大家都知道,瓦剌人要发疯了。 “着甲!” 城头顿时忙成一片,所有人都在互相帮助披甲。 方醒伸出手,让辛老七帮自己披甲,看到张羽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你们作为预备队,战局不恶化,你们无需出动。” 张羽纠结的道:“伯爷,下官麾下对兴和堡熟悉,能出不少力啊!” 不能参战就不能立功,张羽知道所谓的预备队,怕是会一直预备到大战结束,所以有些不甘心。 方醒活动了一下脖子,把面甲戴上,然后说道:“你部孤军守卫兴和堡,历经煎熬,有功!” 张羽继续纠结,王贺也穿了一身板甲,得意的拉着他到边上说道:“兴和伯是体恤你们。” 看到张羽不信,王贺就笑眯眯的道:“聚宝山卫作战自有章法,你们的人加进来反而会搅乱部署,所以做预备队挺好的,关键时候顶上去,那便是大功。” 张羽看看城头上着甲完毕的聚宝山卫将士气势森严,连炮组都是全身披挂,就知道这是在防备奔射。 而他的麾下……在面对草原人的箭矢时,总是显得力不从心。 马蹄声轰隆,长弓在手,四万余瓦剌骑兵依次朝着城头疾驰而来。 张弓搭箭,这时距离已经很近了,足够箭矢覆盖城头。 “点火!” 先前没有发威的火炮点火了,巨大的轰鸣声中,无数霰弹朝着城下喷射出去。 冲在最前方的瓦剌人丝毫无损,而稍后些的密集阵型却倒了大霉,被霰弹打的七零八落。 箭矢依旧飞上城头,明军纷纷垂首,任由箭矢在身上敲打碰撞着。 “手雷!” 因为火炮的射界限制,城下的瓦剌人反而逃过了一劫,不过从城头飞下来的黑点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在聚宝山卫的面前,任何地点都是不安全的。 “轰轰轰轰轰!” 城下到处都是炸点,爆炸声连绵不断。 王贺把面甲一扣,然后双手趴着城砖往下看了一眼,就赶紧撤回来。 “好惨啊!” 确实是惨,聚宝山卫的防御能力第一次展现,城下全是尸骸。 “撤回来!重新整队,然后进攻鞑靼人!” 脱欢看到了城下的惨状,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却没有半点肉痛。 先试探兴和堡的防御能力,这是预定计划,若是弱,那么他会马上改变原定攻打鞑靼人的计划,转而全力拿下兴和堡。 随着牛角号的长鸣,原先围住兴和堡的瓦剌人退了回去。 …… 这一轮攻防看的阿台目瞪口呆,他眨巴着眼睛,喃喃的道:“可怕呀!就算是哈烈人果真出兵,大明只需坚守不出就够了,任凭他们用人命去填。” “准备……” 吴跃的高喊惊醒了阿台,他走过去低声问道:“脱欢要转向了吗?” 吴跃点点头,面色如常的说道:“是,看来他只是试探了一下,碰壁之后就缩了回去,那么下一步必然是要向我们进攻。” 转过身,吴跃喊道:“鞑靼部的全部拿起弓箭,听令射箭!” 瞬间整个营寨都沸腾了,那些被挑选出来的箭手们纷纷列阵,每一个阵前都有一名明军作为统领。 而在更后面,那些大些的孩子和妇人都拿起刀枪,随时准备出击,去堵住被敌人攻破的缺口。 这就是心气被激发出来之后的鞑靼部! 这就是不甘心被瓦剌人奴役的鞑靼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4章 填壕沟 感谢书友:“过客船长大人”的万赏! …… “太师,兴和堡不好打啊!” 率军冲击兴和堡的万夫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刚说完,脱欢的手一动,马鞭如毒蛇般的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印迹。 万夫长低呼一声,却不敢动,只是昂首看着脱欢。 “蠢货!” 脱欢收回马鞭,冷冷的道:“试探而已,你居然全军压上,措手不防之下,损失了多少人马?” “太师,我知罪了。” 什么全军压上,那不是你脱欢的吩咐吗? 现在损失一大,脱欢必须要找个由头,找个替罪羊来安抚那些贵族,否则大家伙谁乐意让你这般折腾自己的部众。 “去,稍作整顿,马上进攻鞑靼人!” 万夫长心领神会的请罪,然后去重整阵型,安抚军心。 “太师,明军很强悍!” 一个贵族上前试探道。 说是试探,因为脱欢知道这人和哈烈使者有些暗地里的来往。 所以他冷冷的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倾尽全力,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你……急什么?” 这人马上堆笑道:“太师,我只是担心损耗太大了。” 脱欢看了那个在斜后方的哈烈人一眼,说道:“本太师自有分寸,你等只需看着就是了,若是想为本太师分忧,那就上去带队冲击鞑靼人的营寨。” 在脱欢不屑的眼神下,这人讪讪的回去了。 回过头,一队队的骑兵正在重新整队,千夫长们都在训话,大抵就是杀进去能抢到多少东西。 这就是瓦剌人激励士气的唯一办法。 渐渐的,喊声越发的激烈了,脱欢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轻挥马鞭。 “喝!” 一声暴喝之后,那些骑兵们都高声呐喊着,在马背上直立着身体,然后整个骑兵阵型猛地冲了出去。 这个呐喊声传到了阿台的耳中,他深吸一口气,对吴跃说道:“吴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有需要小王的地方说话,小王也能上阵杀敌!” 吴跃微微颔首道:“和宁王放心,下官想来还能护住这个营寨。” 阿台点点头,带着月鲁去了高台,他将全程观战。 吴跃回身,看看左右的将士,对张风度说道:“伯爷说你稳重善守,今日你看住右边。” 矮墩的张风度拱手道:“吴大人放心,右边有张某在。” 吴跃点点头,然后喝令道:“火炮准备。” 这里是正面,吴跃摆放了六门火炮。 乌压压的骑兵,伴随着震慑人心的马蹄声飞快而来。 “大人,他们怎么不用步卒撞开栅栏?” 副千户觉得瓦剌人也算是奇葩了,难道他们想用骑兵来撞开栅栏? 吴跃没有回答,因为敌军的速度太快了。 “大人,一千步!” 吴跃屹立不动。 马蹄声震动着大地,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想跟随着这个节奏去跳动。 “大人,九百步……” 吴跃冷冷的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敌骑,说道:“四百步开始轰击!” 命令传到炮组,不用问,四百步的距离只能用铁弹。于是炮组开始忙活起来。 “五百步……” 炮组自己有测距人员,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人,四百步……”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铁弹飞出去,一枚打偏,剩下的五枚在敌骑中打穿了进去。 “弹道低了,低了!” 炮组的百户官踢打着手下的炮手,喝骂道:“快清理炮膛!” 这点时间足够再次装填,在敌军接近栅栏时给予重重的一击。 “换霰弹!” “一百步……” 测距的军士嘶声吼道。 这是危险距离,火枪要发威了。 “第一排……” “火枪兵不够!” 吴跃皱眉着对副千户说道:“至少要两个千户所在正面才行,如果没有壕沟和栅栏,此战咱们必败。” 副千户赞同道:“壕沟就够瓦剌人头痛的了,大人,此战稳得很!” 正说着,那些瓦剌人在壕沟前来了一个迂回,侧身的同时,箭矢飞了过来。 “齐射!” “嘭嘭嘭嘭!” 与此同时,栅栏后的明军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箭矢在空中和铅弹交错而过,碰巧撞在一起的各自改变轨道。 “不错。” 箭矢在明军这里毫无用处,而第一次齐射却打翻了五十人以上。 “点火!” 这时正好火炮组那边装填完毕,一轮霰弹罩住了前方,死伤惨不忍睹。 “哔哔哔!” “嘭嘭嘭嘭!” 齐射不间断,那些瓦剌人也在不停的抛洒着箭矢,一时间尸骸堆积在壕沟边上,这些尸骸渐渐的越堆越高。 箭矢无用,这个发现终于让瓦剌人改变了战术。 “大人,他们要填壕沟!” 瓦剌骑兵退却了,在壕沟前五百步左右的距离停住。 张风度马上反应过来,让人去向吴跃禀告自己的猜测。 吴跃点点头,对张风度的反应速度很是满意。 “给他们填,估摸着把壕沟填满的时候,那些尸骸就已经够了。” 壕沟本就是用来消耗敌军的设施,吴跃并没有奢望能靠着这东西阻拦住瓦剌人。 …… “去,所有人都去挖土装袋。” 脱欢也不认为壕沟能挡住自己麾下前进的道路。 于是草原变成了工地,无数瓦剌人奋力的劳作着,可却缺乏工具。 …… “兴和伯,壕沟拦不住他们,今日应该就要短兵相接了。” 王贺放下望远镜,有些郁闷的道:“那我们在这里没用啊!只能看着他们打。” 方醒摇摇头,遗憾的道:“可惜距离远了些,不然还能用火炮轰击一阵。” 他不想解释自己的布局,可有人却猜到了。 …… “伯爷这是要准备把脱欢留在这里。” 刚才左边营寨并未受到攻击,陈德比较轻松,就给麾下的两个千户官‘讲课’。 “脱欢不过四万余人,可咱们就算忽略了鞑靼人,也有一万余人的火器兵力,一打四,你们以为如何。” 两个千户官毫不犹豫的道:“大人,肯定不会输。” 陈德笑了笑,有些洞察一切的小得意,说道:“既然不怕瓦剌人,伯爷为何要防御,而不是出城进攻?” “骄敌吗大人?” 陈德点点头道:“此其一,最主要的还是要让脱欢欲罢不能。” “只要咱们能守住营寨,脱欢必然损失惨重,到时候他是退还是进?” 陈德的眼中带着笑意,显得极为轻松:“退,伯爷肯定会让孙越统帅本部和鞑靼部的骑兵追杀下去,不管脱欢能否逃脱,瓦剌部都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狗,从此不足为惧。” “你们看,那些瓦剌人还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可吴跃并未叫人开火,这是为何?” “大人,这是诱敌吧?等关键时刻来一下子,对敌军的士气打击很可观。” 陈德点点头,看到敌军开始集结了,而且马背上多了麻袋,就说道:“让弟兄们准备一下,他们要填壕沟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5章 决战开始 瓦剌人开始填壕,这次他们学聪明了,一队队的来,一队不过是一百余人。 “这是想消耗咱们的炮弹,有趣!” 陈德回首吩咐道:“本官记得壕沟是在射程之内,让枪法好的上前,打!” 于是栅栏后面集中了军中最出色的射手,一一点名。 “嘭!” 硝烟不大,看着壕沟前那个瓦剌人捂胸倒下,被战马拖着往回跑,这个开枪的明军得意的喊道:“老子打中了!” “嘭!” “嘭!” 身边的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对面的瓦剌人显然对此准备不足,看到自己的同袍被远距离干掉,顿时就有些怯了。 于是这一队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瓦剌人回去之后,全被当众砍了脑袋。 “奋勇向前,后退者杀!” 于是一队队的瓦剌人顶着被狙杀的威胁加速冲来,到了壕沟边上急匆匆的把麻袋丢进去,然后剩下的人一溜烟就跑了。 …… “这般操作法,今日都填不满壕沟,脱欢果然是谨慎了。” 城头的方醒觉得这样也不错,瓦剌人如果愿意用尸体堆满壕沟,那么正和他的本意。 而脱欢已经下马了,令人就地扎营。 在试探过之后,脱欢已经打消了一鼓作气攻下鞑靼人营寨的计划,他要稳。 那些贵族们目光闪烁,觉得这样消耗下去,怕是…… 而那个哈烈人带着自己的百人队在前方到处乱转,不时勒马观察一下明军。 脱欢对此乐见其成,这说明哈烈人很谨慎。 谨慎而挑剔的人,才是买货的人。 这是一位商人说过的话,那时候的脱欢还小,却一直都记得。 前方的枪声断断续续的,偶尔会突然爆发一阵,然后回来的小队多半是伤亡惨重。 就这样,当太阳偏西时,壕沟被填了大半。 瓦剌人收兵,壕沟边上全是尸骸。 此时是秋季,若是任由尸骸暴晒腐烂…… 可瓦剌人却在那些尸骸的不远处留了一队三千余人的骑兵看守。 “伯爷,他们多半会利用天黑的机会,把那些尸骸都丢入壕沟里,这样他们明日就可以直接进攻了。” 林群安一看就知道了瓦剌人的打算,他笑了笑,说道:“伯爷,若是此刻咱们出兵,谁敢阻拦?” 方醒摇摇头,说道:“夜间不宜大战,明日会有更多的尸骸,到时候一并处置了。” 回过身,方醒看着堡内升起炊烟,笑道:“这是瓦剌人最后一顿安稳饭,希望脱欢能有一个好胃口。” …… 脱欢的胃口不错,他抓着一条烤羊腿撕扯着,大口的吞咽着,然后用一口奶酒吞了下去。 吃完羊腿,脱欢拿起毛巾随意的擦擦手,然后起身走出大帐。 炊烟渺渺,笼罩在大营的上空。 夕阳下,整个大营被映照的血红,两个瓦剌人抬着一具尸骸从右侧走过,恰好挡住了照向脱欢的夕阳。 脱欢瞬间觉得阴暗降临,而那两个军士却笼罩在血红之中。 这就是我的麾下吗? 那冷漠的神色,正好是阴暗面处于脱欢的眼中,看着就像是地狱之中的行尸走肉。 脱欢张开嘴,想喝骂,却没有由头,只能目视着两个瓦剌人沐浴在血红之中远去,他们将会把尸骸抬到营外掩埋。 夕阳下,两个背影看着分外萧瑟…… 一阵秋风吹过,脱欢突然摇摇头,然后吩咐道:“令人准备酒,明日出战的都喝酒,喝!别怕,明军绝对想不到咱们今夜会这样,去吧。” 脱欢吩咐完之后就负手在营中孤独行走,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马哈木。 那就是个时运不济的英雄啊!瓦剌人的英雄! 而他的母亲…… 脱欢迷茫的看着远方,那里的夕阳把云彩晕染成了血红色。 …… 大自然就是最出色的画师,此刻方醒同样在城头上看着夕阳美景,至于那些偷偷摸摸想继续填壕的瓦剌人,他并未放在心上。 残阳如血,方醒皱眉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吩咐道:“晚上盯着他们就够了,兴和堡他们不敢攻,令吴跃和陈德夜间加强戒备,枕戈待旦。” 马上有斥候出堡去传令,方醒在城头盯着,看到那三千瓦剌人犹豫了一下没去拦截,方醒笑了笑。 “敌军已然丧胆,走,咱们回去!” 回到住所,方醒饶有兴致的亲自动手,做了一大盆汤饭。 里面的配菜颇多,有虾仁、菜干、咸肉、梅干菜、蒜苗……煮好后加点猪油和辣椒面酱油搅合,就是一顿美味。 生活不幸福的人,最好吃的口重些,弥补些缺憾。 方醒觉得自己很幸福,但依然吃的酣畅淋漓。 饭后他也没召集众将议事,因为无需多此一举,那只会让人紧张。 …… 一夜好睡,凌晨,天麻麻亮时,方醒出现在了城头。 壕沟已经被填满了,而壕沟边的尸骸都不见了,不消说,都被瓦剌人顺手当做麻袋给丢进了壕沟之中。 所有人都到位了,火头军挑着担子,把大桶大桶的早饭抬上来。 早饭是面条,每人还有两个大土豆。 “吃,使劲吃,仓库里多的是粮食,吃不完呢!” 城头上只有火头军的吆喝声,他们不会上战场,但大战之前,却也想让这些将士们放松一些。 所以早饭有肉,还不少。 沉默的吃完早饭之后,天边开始亮了。 “敌军斥候!” 晨曦下,远方出现了一百余骑。 渐渐的,霞光出现了,大队的瓦剌人沐浴着霞光出现。 方醒喝着温水,随口说道:“今日就是决战,告诉弟兄们,养精蓄锐,等待命令一下,要如猛虎下山般的给我冲杀出去,记住了,脱欢,那个狼崽子,抓到他的重赏!” “分批休息!” 于是城头上少了一半人,全都在城下坐着,闭目养神。 等瓦剌人全部出现后,方醒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数,说道:“令陈德和吴跃今日无需留手,本伯要一战溃敌!” 不必留手,也就是说,那些弹药无需节省,打就是了,战后自然有补给。 有人开始摇动旗帜,通过旗语向左右营寨传令。 这时候一骑从左边远处狂奔而来,身后几十骑在紧追不舍。 方醒看了看,命令道:“打开堡门,接应他入堡!” 王贺说道:“兴和伯,这会引起大战。” 方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难道我怕了他脱欢吗?他若是敢来,我奉陪!” 堡门大开,一百余骑兵冲了出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6章 被突破了 看到明军堡门大开,那些瓦剌斥候第一反应就是后撤,这也给了明军接应来人的机会。 堡内出去的明军一阵弩箭逼退了追兵,然后裹挟着那个人一路冲进了堡内,而此时退后的瓦剌斥候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大错。 赶到的脱欢听到了此事,他只是令人斩了斥候头领的脑袋,然后说道:“那是宣府的明军斥候,多番拦截,终于有人冲过来了。不过不必在意,战事也就是在这几天罢了。” …… 那个明军斥候在被搜身之后,被带到了城头。 “伯爷,瓦剌两千余人在野狐岭一线拦截,宣府已经出兵五千前来牵制。” 这名斥候浑身汗湿,可见这一路的艰辛,方醒无需验证真伪,说道:“好,你且去歇息。” 宣府出兵牵制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让战事复杂化。 “伯爷,瓦剌发起攻击!” …… “点火!” 一门门火炮次第开火,看着那些血肉通道被迅速填满,陈德冷冷的道:“敌军要拼命了,令鞑靼部准备接应,一旦敌军靠近营寨,马上放箭。” 一排排的鞑靼箭手走到火枪兵的阵列后面,在敌军迫近栅栏时,他们要抛射箭矢,作为火力补充。 敌军在火炮的打击下逼近一百步,陈德喝令开火。 “嘭嘭嘭嘭!” 火枪齐射,前方连人带马倒下不少,可悍勇的瓦剌人依然在踩着自己同袍的尸骸继续往前冲。 这是要一战而决! “嘭嘭嘭嘭!” 排枪继续轮转,硝烟遮住了栅栏,对面的敌情越发的模糊了。 瓦剌人奋不顾身的冲进铅弹组成的大网中,在其中呐喊,绝望的嘶吼,惨嚎,落马,变成尸体。 “轰轰轰轰轰!” 霰弹继续横扫过去,惨叫声汇聚起来,就像是来自于地狱的恶鬼在嚎叫。 …… 而右侧的吴跃那里一样形势严峻,瓦剌骑兵悍不畏死的冲击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敌军迫近了!” 硝烟中飞出几个绳套,准确的套在了栅栏上。 “弓箭手……” 后面的鞑靼人张弓搭箭,箭矢穿过硝烟,和一轮齐射一起降临到瓦剌人的身上,顿时硝烟外面一阵惨叫。 可那几根绳套却还在,吴跃正准备让人去砍断,那几根绳套却陡然被拉紧,接着那里在颤动。 哪怕是隔着硝烟,吴跃也知道一根绳套上最少套有五匹马。 “火炮!” “嘭嘭嘭嘭!” 此时一轮排枪打出去,依然没能阻止那几根绳套在绷紧。 “大人,装填完毕!” 吴跃喝道:“赶紧点火!” “点火!” “轰轰轰轰轰!” 火炮轰鸣的同时,一排栅栏猛地被拔倒,然后对面的惨叫声中多了些欢呼。 …… “太师,打开缺口了!” 喜讯传到脱欢那里,他冷冷的道:“压上,右边牵制,顺便看住兴和堡,压上去,把左边的营寨给打下来!” 牛角号声中,左边的呼喊声骤然变大,而明军的排枪也越来越密集。 那个哈烈人过来了,皱眉道:“太师,宣府出兵了。” “那又如何?” 脱欢的眼神陡然一变,杀机就笼罩住了这个哈烈人。 看到这个哈烈人身体后仰,眼中多了些惧色,脱欢冷冷的道:“别对我指手画脚,再有下一次,本太师会用马拖死你!” 脱欢的神色是这般的冷酷,这个哈烈人惊惶的策马退后,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后面跑。 “羔羊般的性子,若是哈烈人都是这样,那就是肥羊!” 回过头,脱欢的脸上带着讥诮吩咐道:“盯着他,若是敢跑,那就干掉他。” “轰轰轰轰轰!” 前面传来了隆隆炮声,脱欢皱眉道:“明军的火器很讨厌,等攻破之后,记得叫人去收集了来,咱们也弄弄。” “太师,可是咱们没工匠啊!用坏就没了。” 一个万夫长有些满不在乎的道。 “照猫画虎总会吧?” 脱欢的眼中多了些渴望,说道:“打破营寨,一是火器,二是工匠,记住了,特别是工匠,一个都不能伤。” 若是方醒听到脱欢这话,一定会把他的威胁程度再提高一个等级。 但凡开国之君,就没有不重视工匠的。 等那万夫长冲向前方时,脱欢看着野狐岭方向,喃喃的道:“你们快来啊!赶紧来!” …… “脱欢巴不得宣府大举来援,他会趁机逃跑,然后哈烈人那边无话可说,要么出兵,要么就只能认了这个委屈。” 方醒笃定的道:“这是个枭雄,为了达成目标,无所不用其极。” 王贺警惕的道:“那这人就该死了!” “是,他是该死了。” 方醒举起望远镜看向了吴跃那边。 …… “轰!” 此刻瓦剌人已经突入到栅栏边缘,箭矢雨点般的飞了进来,火枪兵们因为手脚受伤已经被拖走了一百余人。 火炮已经不再齐射,而是谁准备完毕谁就点火。 这一炮直接清空了栅栏的缺口,而后鞑靼箭手们抛射出一片箭矢,再次覆盖了这一片区域。 “大人,右边栅栏被拉开了!” 吴跃闻声看去,就看到一队瓦剌骑兵正从硝烟中杀出来,而在他们的前方,一个大大的缺口出现了。 “手雷!” 一个百户官带着麾下扑了过去,半路上手雷就在缺口那里炸成了一片。 张风度冷静的命令道:“排枪封锁,令鞑靼部多余的箭手全部增援,不得保留。令鞑靼骑兵准备,必要时发起反冲击。” “嘭嘭嘭嘭!” 排枪齐鸣,火炮也加入战团,顿时缺口处血肉横飞。 瓦剌人依然在突击着,由于缺口太大,零星的瓦剌骑兵已经冲了进来,而这也鼓舞了后续的骑兵,他们呐喊着,疯狂的趁着火力间隙在冲击着。 手雷雨点般的飞了过去,炸的人仰马翻,而冲进来的那几个瓦剌人不用明军出手,那些鞑靼人乱箭齐发,无一幸存。 半个时辰之中,这个缺口成为了瓦剌人的重点突破地段。 “敌军突入!” …… “伯爷,瓦剌人集中了大约有一万余人在冲击吴跃那边,不断有小股敌军突入进去,岌岌可危了!” 方醒没有理睬,他一直在盯着脱欢的本阵,那里还有一万骑兵。 “孙越出城去牵制一下。” 方醒不为所动,孙越拱手下去,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牵制而已,绝不能去碰撞。 “兴和伯,危险了呀!” 王贺放下望远镜,刚才他看到右边的那个缺口被几百名瓦剌人突进去,然后火枪兵们从侧面,鞑靼骑兵们从正面,这才把这些瓦剌人收拾干净,可后面的又来了。 方醒摇摇头,继续看着脱欢本阵。 右边的枪炮声和呐喊声传过来,连林群安都在仔细观察,不时握紧拳头,恨不能率军救援。 “瓦剌人突进去了一千余人,伯爷,右侧营寨被突破,挡不住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7章 我不会再逃了 “顶上去!让鞑靼人顶上去,火炮打!” 手雷狂扔依然挡不住瓦剌人的疯狂,吴跃拔出长刀,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拖,一定要把脱欢拖过来,否则就是失败。 目前缺口已经被瓦剌人控制住了,后续骑兵正源源不断的涌来增援。 而聚宝山卫的两个千户所在左右两侧夹击,却把正面露了出来。 阿台也疯狂了,他挥舞着装饰精美的长刀,逼退了那些想劝他赶紧带着大家跑路的贵族,然后冲下台子,振臂高呼道:“我们是大明的人,跟着本王,咱们同生共死!” 当吴跃看到阿台带着自己的侍卫队疯狂冲杀过来时,心中点点头,然后命令道:“吹号角。” 吹什么号角? 他身边的副千户们一脸懵逼。 号角响起,三长一短。 吴跃微微一笑,说道:“伯爷于战阵一事上从不肯拿弟兄们去当盾牌,隐忍许久,不过是在等时机罢了,如今……” 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炮车被推动的声音飞快传来,人人懵逼。 那些已经和鞑靼人混战在一起的瓦剌骑兵却不懵,因为他们在正面,一眼就看到了声音的来处。 那是一排简陋的仓库,原先大家都以为是装了粮草,可此时仓库中却蜂拥冲出大批的明军,而那六门火炮更是让人知道,这是一个千户所。 “齐射!” “嘭嘭嘭嘭!” 行进中的齐射,彻底让瓦剌人失去了突进去的信心。 而生力军的出现让原先心中没底的明军和鞑靼人都疯狂了,排枪,火炮,箭矢,雨点般的飞了过去。 “火炮准备!” 孙焕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在仓库里闷了大半天,所有人的屎尿都是在里面解决的,臭烘烘的让人几乎要发狂。 而他的麾下显然也要发狂了,那些炮手们飞快的装弹,然后有人喊道:“鞑靼人闪开!” 霰弹的覆盖面积过大,不散开那就是不分敌我,一起轰击。 于是鞑靼骑兵也疯狂了,疯狂的逃跑。 “轰轰轰轰轰!” 阿台早就知道这个藏兵的计划,所以他才表现的如此无畏。此刻他挥舞着染血的长刀喊道:“大明万胜!” “万胜!” 所有人都在高喊着,声音高亢,一路传到了兴和堡城头上。 王贺啧啧称奇道:“兴和伯,你昨夜令人开了后面的堡门,谁都没敢过问,只知道孙焕山的千户所出去了,还以为是去埋伏呢,谁知道居然是去增援吴跃那边,好本事!” 方醒在盯着脱欢本阵,随口说道:“不然你以为那个缺口是那么好打开的吗?” 王贺愕然,“原来是有意的?只是为了让瓦剌人看到希望?咱家……真的不会用兵了……” …… “太师,已经突进去了,只是明军隐藏了一个千户所在里面,现在咱们的人死伤惨重。” 报信的人浑身都是硝烟的味道,可见战斗的激烈程度。 脱欢没有犹豫,拔刀出来喝道:“全体出击!” 毕其功于一役,只要能冲进鞑靼大营,就算是方醒出击,那也是混战。 而混战对于脱欢来说就是胜利,求之不得的胜利。 “太师,您应当留在后面!” 作为脱欢的侍卫,扎那有权利建言。 脱欢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此战若败,咱们都是丧家之犬,有何好保留的?出击!” 扎那一怔,脱欢已经冲了出去。 “保护太师!” 伴随着这声叫喊,扎那闷头跟上,心中却想起了琪琪格和孩子。 琪琪格,我一定会给你带回许多宝贝…… 一万余骑兵逐渐加速,秋风迎面扑来,脱欢只觉得胸中的热血在沸腾,不禁看了兴和堡的城头一眼。 方醒,可敢一战吗? …… 城头上,方醒放下望远镜,回身道:“脱欢出击了,打开堡门,全军出击!” 少顷,兴和堡堡门大开,孙越的骑兵率先冲出来,而后就是五个千户所。 一万余人对一万余人! 时间! 脱欢冷笑着看了出堡的明军一眼,喝道:“杀进去!” “出击!” 陈德不用指挥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营寨外面的一万余瓦剌人他必须要牵制住。 营寨大门敞开,两个卫所的军士和五千鞑靼骑兵冲了出去。 …… 脱欢已经接近了那个大缺口,看到里面已经突入了两千余瓦剌骑兵,就喝道:“全部杀进去!混战!要混战!” 于是瓦剌人蜂拥而入,营寨一击即破。 阿台也变色了,这等威势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展开,怎么挡? “投石机……” 吴跃的喊声传来,阿台回身看去,就看到十多架小型投石机已经准备投掷了。 “这是什么?石头难道还能阻拦住敌军?” 阿台瞬间生出悔意,然后看着那十多架投石机动作,把那些看着像是坛子的东西投掷出去。 “退后!退后!” 吴跃拼命的叫喊着,带着人往后面跑。 “明人退了!杀啊!” 瓦剌人大喜,可就在此时,那些坛子已经到了头顶,旋即爆炸开来。 “轰轰轰轰轰!” 装满了火药和各种铁渣的坛子爆炸开来,那个威力…… 吴跃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他摇摇脑袋看去,不禁也惊呆了。 就在缺口的附近,十多个坛子爆炸之后,周围几乎没有活人。 十多个爆炸的中心点外,全是尸骸。 “咿律律!” 一匹受惊的战马疯狂的冲了进来,旋即被打翻在地。 那些幸存的瓦剌人都呆呆的,已经被爆炸给震傻了,而他们的战马同样如此,于是混乱开始了。 受惊的战马带着被震傻的瓦剌人疯狂的到处乱跑,不但冲乱了阵型,也冲乱了瓦剌人最后的信心。 “反击!” “万胜!” 排枪重新开张,火炮重新轰鸣,鞑靼骑兵们勇猛的冲到栅栏边和瓦剌人对射。 所有人都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大明这边倾斜了。 而脱欢已经要疯了,他调转马头,看着从身后逼近的明军嘶吼道:“今日不胜则死!” 随后他策马狂奔,扎那犹豫了一下,面色惨白的喊道:“杀光明人!” 脱欢知道自己不能逃,他也不想逃,否则就是丧家之犬,人人追打。 我不会再逃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人离乡贱 今天休息,本想专心码字,结果遇到些让人愤怒的事情,无奈,等暂时处置完后,满脑子的怒火,什么情节都忘记了。 爵士早年出来挣命打拼,也算是颠沛流离、见惯红尘脸嘴了。 租房是一个让人纠结而头痛的事情,可你不租不行,否则就是流窜。 于是多次租房,辗转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看着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不属于自己。 目前租的房子已经住了一年多,合同还有大半年,期间遇到过各种整顿,不堪其扰,可依然过去了。 就在我认为可以安静码字的时候,房东却变卦了。 按照合同规定,我租房期间,房东这套房子不出售,不得带人看房。 可在上个月,房东突然说要卖房子,要带人来看房子。 这是违约吧? 可我认了,别人要卖房是权利,我体谅房东。 兴许是我的体谅让人感到了软弱可欺,于是各种得寸进尺的手段都来了。 房东先是说我的房子只要卖出去,你就必须得马上搬家! 买卖不破租赁! 我当时就傻眼了,我说没你这么做事的! 房东非常倨傲的说,就是这样了! 我当然回击‘买卖不破租赁’! 然后僵持了,期间中介带人来看房,我自己也去找房。 我是外地人,我斗不过本地人,我认输,行了吗? 可今天房东再次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我说我找到房子之后,你把剩下的房租和押金退还给我。 这个要求过分吗? 嗯!房东觉得过分了! 你们提前搬出去就是违约,押金扣掉! 也就是说,我的房子在卖出去之前,你们必须要住着,卖了之后马上得给我滚蛋! 我从未见过如此****之人! 恕我直言,在外面这十余年的阅历够丰富了,可这等人,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我愤怒,几乎失去理智想破口大骂! 可然并卵,别人有倨傲的本钱,有让我低头的本钱! 那么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要做了,这本书就不用写了,会陷入到无休止的麻烦中去! 于是我愤怒着,郁郁着,沉默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8章 另一只眼 五个千户所,五个大方阵,加上五千骑兵护着两翼。 方醒看着冲来的瓦剌人,冷笑道:“两万人,前后夹击之下,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传令,此战以脱欢和那群哈烈人为目标。” 那群倒霉的哈烈人被脱欢裹挟着一起攻击,前后左右皆是瓦剌人,乱跑就会被撞飞,心中苦不堪言。 “点火!” 炮击开始了,血肉通道再现。 “齐射!” “嘭嘭嘭嘭!” 扎那紧紧的跟在脱欢的身边,看着前方的阵型被铁弹打的七零八落,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而脱欢却紧抿嘴唇,眼中全是冷意,不断在催促着麾下加速。 排枪,霰弹,后面的追兵也上来了,那些明军骑在马背上举枪射击,然后鞑靼人趁机掩杀过来。 当脱欢身前为之一空时,他楞了一下,然后挥刀嘶吼道:“绰罗斯.脱欢在此,方醒,来啊!” “嘭嘭嘭嘭!” 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敌人是谁,只知道机械的随着哨声开枪,然后轮转。 脱欢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扎那上去扶着他,看到了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随即眼睛闭上,再也没有睁开过。 “嘭嘭嘭嘭!” 再一次的排枪之后,扎那中了两弹,他一头栽下马来,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想起了家中的琪琪格,还有孩子…… “咔嚓!” 一只马蹄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他的思念。 “太师死了!太师死了!” 惊惶的喊声让瓦剌人崩溃了,随即开始四散奔逃。 “追击,记住,优先干掉那些哈烈人。” 方醒吩咐道,然后在家丁们的陪同下走到了脱欢的尸体边上。 尸骸的胸腹处都被马蹄踩变形了,因为有盔甲在,所以没有被踩破。 脱欢的脑袋奇迹般的没有损坏,那双眼睛失去了冷峻,呆呆的,茫然无神的看着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 方醒起身说道:“稍后铸京观,把脱欢的脑袋放在最上面,还有,燕娘的石碑……让她再看一眼。” 马车拉着石碑上来了,远方到处都是溃兵和追兵,方醒摇摇头,负手在战场上漫步。 阿台来了,身后跟着一帮子面色惨白,但却笑的谄媚的贵族。 “兴和伯,大胜啊!” 阿台的欢喜一看就是真的,方醒点点头:“此战鞑靼部出力不少,稍后本伯会报上去,想来按照陛下有功必赏的规矩,鞑靼部以后的日子就错不了。” 没有足够的骑兵,这是方醒最大的软肋,所以他恩威并施,才压住了鞑靼部,才得到了不少鞑靼骑兵。 阿台想谦虚一下,方醒笑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此战有功的人,和宁王这里回头就计算一下报上来,本伯会一并送到北平去。” 阿台笑了笑,然后和方醒并肩走在战场上。 “兴和伯,野狐岭那边的瓦剌人怎么处置?” “宣府想立功,那两千人估摸着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脱欢应该算到了,他是在孤注一掷?” “对,他无路可走,自己种下的因果,不得不咽下,否则天下之大,无他容身之地。” 阿台唏嘘道:“是啊!草原就是这样,无数人曾经风光一时,可一旦落魄,那比狗都不如,寸步难行,生不如死啊!” “伯爷,京观石做好了。” 方醒过去看了一眼。 还是一只眼睛,狭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 “好!” 方醒起身,走到马车边上摸着那块斑驳的石碑,低声道:“瓦剌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的人将是丧家之犬,无人收留,也没有人敢收留。大军马上要去突袭瓦剌的本部,燕娘,你好好看看,看完了就去吧……” 回身,方醒吩咐道:“孙越部,还有……和宁王出一万骑兵,马上去扫荡瓦剌人的本部,全数带来。” 这是个美差,那些鞑靼人都欢呼起来,然后开始争夺名额。 阿台从未这般幸福过,那些贵族围住他,七嘴八舌的要求带上自己的人。 “要快,不然等败兵回去了,什么都捞不到。” 方醒没有大胜后的欢喜,他随口一句话终结了那些贵族的争吵,然后吩咐小刀赶着马车跟着去。 那些贵族都沉默了,这人真的是睚眦必报啊! 这等人若是掌管大明对外事务,估摸着大明的周边国家都会颤栗。 为了跟上骑兵的速度,阿台非常明智的贡献了几匹好马,给小刀沿途更换。 骑兵一阵风走了,京观也好了。 方醒看了一眼顶端的那个人头,满意的道:“手艺不错。” 秋风萧瑟,巨大的京观耸立在草原上,看着就像是一座小山包。 “还想牧羊吗?” 方醒回身问道。 阿台笑道:“小王最想去北平,想来陛下会赐下宅子。以后闲来到处逛逛,偶尔还能进宫去见见世面,这样的日子才是小王所想的。” 阿台很聪明的回避了方醒的问题,那些贵族都目露喜色。 阿台不干了,总得有个人来管着鞑靼部吧。而没有威信又不行,那么人选必然会在这群贵族中间。 方醒看了一眼众生相,说道:“大明不会放弃草原,以后还会继续扩展开来。鞑靼部……不,以后就是大明的鞑靼部,好好的放牧,以后会有商人来收购你们的牛马羊,以后同样会有汉人出塞,大家是一家人,一起把这片草原经营好,一起过上好日子……” 阿台愕然,然后低声道:“兴和伯,小王再留在这里……不大恰当吧?” 方醒摇摇头道:“你恰好是最恰当的。不信你看看那些人,脸上笑眯眯,心中却不知道在转着什么主意。和宁王,大明需要慢慢的融合这片草原,你若是做好了,那便是功德无量,子孙受益无穷。” 阿台做事有些瞻前顾后,这样的人选方醒觉得最适合不过了,而奏章他都写好了,随后会和报捷文书一起往北平送。 “兴和伯……” 阿台有些感动,他本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将会在北平的某座豪宅中碌碌无为的度过,子孙也将如此,也就是富贵闲人。 方醒鼓励道:“忠于大明的,忠于陛下的,大明不会忘记,陛下不会忘记,好好干,本伯的奏章马上就会送往北平,相信陛下也会赞同本伯的看法。” 阿台沉默的拱拱手,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此时大明已经完成了征伐,他这个鞑靼王自然是要莫名其妙去死了。 既然方醒这般看顾他,那么…… 其实误会在许多时候都是由单方面揣度而引发的,比如说阿台,他就单方面揣度方醒的用意,然后觉得应当要回报这位‘盟友’,于是乎回去就告诫了自己的儿子,这个…… 捷报和奏章好了,五百余骑兵护送着信使,昂首出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39章 俘获副使,捷报飞传 感谢书友:“所罗门第七柱”的万赏! 感谢书友:“aensea”的两次万赏! …… 溃兵漫山遍野都是,李嘉跟随着同袍们小跑着追击。 前方有不少丢失了战马的溃兵,他们茫然的随着大队奔逃,最后只能看着那些骑兵消失在视线中。 “弃刀跪地不杀!” 明军同样是铺天盖地的追来,那些骑兵们根本就不管失去战马的瓦剌人,只顾着去追那些瓦剌骑兵。 “跪下!” 李嘉端着装上刺刀的火枪喝令着,前方是一群甲衣和瓦剌人不同的军士,他们把一个神色惊惶的男子围在中间,长刀对外,面色冷漠。 “这是精兵!” 百户官仇简警告道:“不得懈怠,举枪!” 李嘉举枪瞄准了一个敌人,呼吸绵长,他有把握一枪干掉这个家伙。 “放下刀!放下刀!” 呼儿根伸出双手叫喊着,在目睹了这场大战之后,他对明军的火器已经生出了畏惧之心,只恨不能前方的人全部被干掉,然后他好请降。 可他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 此次跟随出使的军士全是精兵,而且对哈烈忠心耿耿。 “我愿降!” 呼儿根高举双手走出来,走到前方时,一个哈烈军士挥刀。 “嘭!嘭!” 两声枪响后,那人轰然倒地,呼儿根被吓得连滚带爬的冲过来,高喊着:“我是哈烈使者,我是哈烈使者……” “他不是使者。” 同袍的倒下并未让那些哈烈人胆怯,四周被赶来的明军围住他们也并未胆怯。一个大抵是百夫长昂首道:“他不是使者,只是个卑劣的家伙。明人,可敢与哈烈的勇士们决一死战吗?” 仇简摇摇头,“伯爷经常说,能用铅弹去终结敌人是最好的方式,千万别卖弄个人的武勇,所以……齐射!” “嘭嘭嘭嘭!” 四面开火,硝烟笼罩了那些哈烈人。 …… “大丰收了。” 大京观看着有些可怖,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些战利品都是肥羊。 “让堡内的军户都出来,和鞑靼人一起分了。” 堆积如山的衣服和帐篷,还有各种零碎,方醒自然是不要的,所以干脆就做做好人,让那些军户和鞑靼人一起来分。 于是欢呼声比先前作战时的呐喊更为高昂,明军开始计算人数分东西。 “兴和伯,是不是给咱们的人多分些?” 趁着阿台去收集威望的时机,王贺有些不满的问道。 方醒已经看到了李嘉他们,还有那个俘虏,他随口说道:“要有气魄,这些东西值钱吗?草原上少了威胁,这些军户以后都可以放牧增加收入,加上朝中给的补贴,他们的日子很好了,鞑靼人没法比。” “伯爷,拿住了一个哈烈人,他自称是哈烈使者。” 仇简有些激动,因为这个算是一个大功。 呼儿根被绑着双手推出来,谄媚的道:“小人就是哈烈使者呼儿根,哦不,是副使,是副使,见过尊贵的大明兴和伯,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正使呢?” 方醒问道。 呼儿根堆笑道:“正使已经回去了,就在瓦剌部留下了些军士,准备……呃!准备传递消息。” “是准备传递脱欢大胜的消息吧?” 方醒微微一笑,呼儿根赶紧跪地道:“尊贵的伯爷,小人不敢隐瞒,不过脱欢已经死了,瓦剌部从此不复存在,小人为大明贺,为伯爷贺……” 这人太谄媚,方醒皱眉道:“让贾全他们接手,仔细讯问。” 呼儿根听不懂大明话,在被带走时还千恩万谢。在哈烈,如果在战场上俘获对手,多半是赶进俘虏堆里当奴隶,而他却得到了单独‘优待’。 方醒笑了笑,他知道,就算是呼儿根老实交代,也会被用刑。 “陛下万岁!” 在领取战利品的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喊声,这就是人心。 一个国家,只有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才能聚拢民心。 方醒微微的笑着,此时的大明如日中天,而哈烈人即将成为大明走向中央之国的奠基石…… …… “侯爷,我军已然击溃了瓦剌人,斥候已经派出,下一步是否向兴和堡增援,请侯爷示下。” 斥候送来了让郭义犹豫不决的消息,他找来了金玉,唏嘘道:“兴和堡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谁都不知道,本侯想去增援,可陛下那边却没有旨意下来,愁死个人啊!” 金玉算算时间道:“差不多了,陛下处置事情果断,说不增援必然就不会变化,只是苦了兴和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郭义苦笑道:“陛下不愿意打破僵持的局面,不想大明过早介入,这个本侯深知,只是……陛下……哎!” 朱棣的性子暴烈,而且骄傲。 “侯爷,城外有信使到了!” 郭义霍然起身,振眉道:“走,去看看。” 金玉笑道:“侯爷倒是沉不住气了啊!有负儒将之名。” 郭义笑道:“什么狗屁的儒将,沙场上还得要看刀枪!走!” …… “捷报!兴和伯一战覆灭脱欢,瓦剌不复存在了!” 五百余军士护送着信使冲进了宣府治所,然后突然停住,为首的吴跃喝道:“本官聚宝山卫千户官吴跃,准备前往北平,换马!” 五百余人,一人双马,这一换就是一千余匹战马。 换做是别处自然不可能,可这里是宣府,面对草原第一线的宣府,区区一千多匹马,那还真不是事。 “大人,脱欢死了?” 迎来的一个百户官忘却了吴跃的要求,只是眼巴巴的问道。 吴跃下马,微微颔首道:“就在三天前。” 这时对面来了一群骑兵,及近,大家都拱手叫侯爷,吴跃也拱手道:“见过侯爷,见过伯爷。” 郭义下马,迫不及待的问道:“战况如何?瓦剌部如何?” 吴跃昂首道:“侯爷,兴和伯指挥我部,于三日前击溃瓦剌人,脱欢当场战死,能逃脱的不过是五千余人,这世上已经没有了瓦剌部!” 郭义愕然,金玉追问道:“你且说说此战的经过。” 吴跃说道:“伯爷命下官马不停蹄,要用最快的时间把战报送到北平,请侯爷恕罪,下官会留两名军士在这里。” 郭义点头,随即吩咐道:“快给他们换马!” 换马、补充食物和饮水,吴跃拱拱手,带着大队人马轰隆而去。 “来,给本侯说说战况。” 郭义心痒难耐,吴跃才走,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等两个军士详细说了整个战局之后,郭义和金玉都沉默了。 “侯爷,兴和伯此战光芒万丈啊!” …… 几天后的中午,秋高气爽的北平城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大人,五百余人!” 守门的军士赶紧把正在进出的人群驱赶到边上,然后紧张的把拒马摆上,同时有人去报信。 虽然小旗官笃信来的是明军,可这事儿总是要把姿态做出来才好。 远处人影幢幢,那些被赶到城外的百姓都纷纷往两边散去,然后好奇的等待着。 五百余骑冲到拒马前,小旗官喝道:“来人可有兵部的勘合?” 吴跃没有下马,沉声道:“聚宝山卫千户官吴跃,奉命送战报。” 身份验证之后,小旗官让人拉开拒马,说道:“大人可以进去,其他人却要在外面等着。” 吴跃点点头,然后纵马进去。 小旗官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大人,可是胜了吗?” 吴跃没有回答,冲进城门后喊道:“捷报,脱欢身死,瓦剌败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0章 捷报入京(感谢书友‘AVera’的盟主打赏!) 感谢教主的两次万赏! 感谢书友:‘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的万赏! 感谢书城书友:‘小雨点’的万赏! 感谢大家支持,三千字大章奉上! 小旗官瞬间就懵了,喃喃的道:“我的天,瓦剌没了?” 刚才被赶到边上的一辆马车上传出来一个声音,女人的声音。 “可听清了?是兴和伯大胜?” 马车边上的婢女赶紧说道:“姑娘,说的是瓦剌没了,那个什么脱欢死了。” 马车里沉默良久,这时前面放开了通行,马车缓缓出城,车中传来一声叹息:“想我凝香自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视甚高,可在伯爷的面前却一直抬不起头来,果然是……” “大明万胜!” 这时外面有百姓已经在欢呼起来,那婢女说道:“姑娘无需在意这些粗人,马上就出城了。” 车里的凝香依然风姿不减,她想起了自己和朱济熿,以及和方醒之间的纠葛,最终还是靠着方醒才逃过一劫,不禁幽幽叹道:“无碍!瓦剌去了,北方再无敌人,大明……读史从未见有这般煌煌威势的国家,大明……果然是威武啊!” …… “捷报!脱欢身死,瓦剌败亡!” 沿街的百姓被前方开路的军士和衙役驱赶到边上,看着吴跃打马绕路冲向皇城。 这就是报捷,要把消息传递到百姓的耳中,这才算是报捷。 “脱欢死了?瓦剌没了?” 任何朝代都一样,京城的百姓政治敏感度最高,最关心时政。所以听到脱欢和瓦剌都完蛋了,顿时就联想颇多。 “瓦剌没了,北方安定了!好啊!好啊!” 一个老人背着个箩筐,激动的冲着皇宫拱手道:“陛下万岁!一定要万岁啊!” “陛下万岁!” 长久以来,北方人都知道,瓦剌和鞑靼就是盯着大明的两头野狼,时时试图再次入侵中原。 如今鞑靼俯首称臣,瓦剌败亡! “大明啊!” 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的道:“想我那儿子远征马哈木时战没,如今……陛下万岁!” 各家商铺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叫人写了告示出来。 “为瓦剌败亡贺,小店今日七折!” “来看看啊!小店今日所有饭菜价钱折半,为大明贺!” 无数商家就像是过年般的贴出了打折告示,无数兴奋的百姓纷纷走进各种档次的酒馆酒楼,觥筹交错间,兴奋的满脸发红。 而在第一鲜,叶青一边叫人去方家庄送消息,一边大声说道:“今日第一鲜三折!全部三折,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可这话马上就被人给挤兑了。 一群商人进来,听到这话就不屑的道:“谁差那点钱!叶掌柜莫不是看不起咱们?” 叶青一怔,才想起来第一鲜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就拱手道:“是在下孟浪了。” 一个腆着肚子的商人冷哼道:“兴和伯在草原上为大明征伐,咱们不占这个便宜,照给!” “对!入金兄此言大善!要贺也是咱们为陛下贺,为大明贺!叶掌柜,拿好菜,上好酒!今日不醉不归!” “好!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不醉不归!” 第一鲜顿时就开了锅,那些食客们在楼上楼下高呼着上酒。 不过依然有人趁着第一鲜打三折的机会混了进去,然后吃过过瘾。 “兴和伯才领军一万余人,居然就把瓦剌给灭了?” 两个刚在第一鲜吃了午饭,在街上遛食的读书人面色郁郁。 “捷报可不能乱传,出错了就是大罪,那人谨慎,想来正是如此。” “脱欢无能啊!” 一个读书人忍不住跺脚说道:“那人又立下了这般功劳,以后谁还能治他?” 这时边上一个在看热闹的男子听到了这话,就回身喝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莫不是觉得大明就该败给脱欢?狗东西!” 北边越安全,北方的百姓生活就越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所以一听有人居然敢说这等话,马上就有人暴起了。 那读书人却不肯服输,说道:“学生哪有说这话?你这人粗俗不知礼,且去!” 这人一听他矢口否认,顿时就忍不得了,大怒之下就扑了上来,旋即以一打二,把这两人打的两连败退,最后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抓了。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问缘由,顿时就怒了,然后那两个读书人被安了个罪名,估摸着今年是出不来了。 而吴跃一路奔到了皇城,再次验证身份之后,被带着进宫。 消息早就被传入了宫中,等吴跃被带到乾清宫外时,大太监亲自出来迎接。 进了大殿,朱棣和群臣都在,等吴跃行礼后,朱棣接过大太监递来的捷报和奏章,细细的看了起来。 吴跃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大碗,一仰脖,咕噜咕噜的就喝了。 朱棣的神色没有变化,等看完捷报后,他说道:“方醒以鞑靼部的营寨诱敌,最后从兴和堡出兵夹击,一战击败瓦剌。脱欢战死,瓦剌部不足五千人逃走。” “好!兴和伯威武!” 金忠右手握拳,用力的砸在左手心上,满面红光的道:“陛下,瓦剌没了呀!哈哈哈哈!” 大太监凑趣道:“陛下,老奴方才听闻外间百姓在高呼陛下万岁,大明威武!各商家也纷纷打折,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文武官员们纷纷躬身道贺。 朱棣抚须,目光凌厉的道:“脱欢是狼崽子,一朝覆灭,兴和伯为大明除此祸害,好!” “瓦剌没了?那头饿狼没了?” 金幼孜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着,“还记得马哈木在边墙叫嚣的日子,恍如昨日,可今日……居然都没了?” 杨荣微笑道:“是啊!没了,大明的北方安定了!” “不,还有哈列国!” 张辅也有些惊喜,听到这话却正色道:“哈列国那是比之瓦剌和鞑靼加起来还要强大许多的敌人,大明的北方远远还未安定,只有打败了哈烈人,大明才能安享太平。” 杨荣笑了笑,并未反驳。 孟瑛的心中有些苦涩,瓦剌历来都是大明的强劲对手,一朝被方醒覆灭,这功劳又离他远去了。 吕震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偶尔抬头,看到黄俨的眼神闪烁,不禁就心中嗤笑。 得罪了太子太孙,你还想找什么出路? 朱棣看完了方醒的奏章,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说道:“方醒俘获了哈烈副使,那是个软骨头,把哈烈人国内的实力说了不少。诸卿,那是劲敌!” 看到群臣面色严肃,朱棣满意的说道:“他们能调动的兵力至少五十万,不过这是竭泽而渔,若是战败,哈列国怕是要分崩离析了,所以不可能。” 五十万? 文官们被吓得不行,五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掉边墙,然后潮水般的涌入大明。 想想那可怕的场景,杨士奇不禁打个冷战,看看其他同僚,除去杨荣和金忠还能保持镇定之外,人人变色。 而武勋那边却是云淡风轻,张辅说道:“陛下,五十万听着吓人,就如同大明的兵力一般的吓人,可终究也只能吓人罢了。” 孟瑛打起精神道:“陛下,臣也以为如此,哈烈人大抵会虚张声势,可实际出兵不会超过四十万,否则就是疯子。” 朱棣抚须,目光深沉的道:“兵力数量是一回事,能否敢战才是大事,操练不好的军士,去了只是累赘。” 大明军队的数量属于绝对机密,在场的人也就是金忠和孟瑛知道,当然,朱棣也知道。 大明的卫所不少,兵力在整顿之后依然有一百多万人。 这数量大抵能吓尿任何觊觎者,可朱棣却知道,一是国内要留守,二是那些卫所的战斗力参差不齐,一股脑儿的拉上战场去,那真的会坏菜。 想到这里,朱棣轻蔑的道:“五十万吗,加上民夫,那需要多少辎重粮草?哈烈人有这个家底吗?”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别说是哈烈人,大明若是出兵五十万,臣也只能找个地方一头吊死,免得被愁死。” 朱棣皱眉道:“当世还没有能让朕出兵五十万的异族,你还是好好的活着吧。” 朱棣难得调侃一回臣子,顿时气氛就活跃起来。 杨荣笑道:“夏大人,家中的妻小尚在,万万不可轻生啊!” 金忠用肩膀碰碰身边的夏元吉,取笑道:“既然要去了,那就把家中的钱钞分了吧,老夫家贫,给点?” 夏元吉皱眉说道:“本官死里逃生,金大人今日可愿摆酒宴为本官压惊呢?” 金忠正准备调侃几句,上面的朱棣轻哼一声,于是群臣收敛心神。 朱棣握着奏章,淡淡的道:“兴和堡此战后就成了侦探控制草原的前方,方醒应当知道去监控哈烈人的动向,那么……注意维持驿站的畅通,消息及时送来,还有……” “五十万虽然不可能,可二三十万却是说不准,兵部再调集些精兵来北平操练。” 金忠出班应了。 朱棣的身体微微后仰,俾睨的道:“他有五十万,可大明有百万大军,任他来多少!户部,多准备些粮草,随时待命。” 夏元吉赶紧应了,然后再议了几件事之后,朱棣就让他们散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1章 宫里宫外的反应 感谢书友‘来7’的万赏! 感谢书友‘我爱敬’的万赏! 感谢书友‘141209054829102’的万赏! “端端,端端。” 朱瞻基抱着女儿在花园里溜达,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以前的殿下可不是这样的儿女情长啊!” 跟在后面的俞佳低声对雀尾抱怨道。 雀尾精致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让俞佳不禁有些失神,然后他说道:“兴和伯夫人经常来,咱家也听说了不少事。” “什么事?” 俞佳清醒过来,脑海中闪过史上那些有断袖之癖的帝王,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雀尾皱眉,看着让人心中不忍,“兴和伯在家中就宠溺孩子,从不打骂,经常带着孩子玩耍,所以父子之间很亲热,孩子们也上进。” “可那是……” 俞佳本想说端端是个女孩,可方醒宠爱无忧,甚至超过了两个儿子的事,早就满京城传遍了。 哎! 俞佳愁容满面的模样让雀尾有些奇怪,他觉得这样挺好的,起码太孙和太孙妃之间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 “俞公公,外面有人求见太孙。” “谁?” 俞佳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来人说道:“是杜大人。” 杜谦算是朱瞻基的智囊之一,所以俞佳不敢怠慢,赶紧上去通知了朱瞻基。 …… 前厅中,朱瞻基进来时带入了一股子奶香味,杜谦垂首皱眉,然后说道:“殿下,战报来了。” “如何?” 不用问是哪的战报,因为此时大明就只在塞外用兵。 杜谦抬头,眉间已经舒展开来,说道:“兴和伯在兴和堡一战溃敌,击杀脱欢,瓦剌人仅有五千人逃脱。” “好!” 朱瞻基的眼中闪过惊喜,说道:“德华兄果然厉害,此战如何,你给我说说。” “兴和伯把鞑靼部利用到了极致……” 杜谦唏嘘着,觉得方醒真的是越来越有兵家的风范了。 “先用鞑靼部的迁徙围杀了巴根,然后逼着脱欢不得不全力出击……” “……鞑靼部迁徙到兴和堡周围之后,脱欢领兵前来,然后在兴和堡下碰的头破血流……” 杜谦越说越钦佩,朱瞻基却神采飞扬的摆手道:“下面的我来猜猜。” 朱瞻基起身转了一圈,说道:“脱欢不是傻子,兴和堡攻不下,他必然要提振士气,那只能去攻打鞑靼部的营寨……” 杜谦有些恍惚,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朱瞻基眉间全是自信,举手投足间颇有朱棣的风采。 这便是大明的储君啊! “……而德华兄最喜欢给对手挖坑,所以刚开始时脱欢肯定还算是顺利,于是倾力一击,最后就被坑了。” 朱瞻基笑了起来,“……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脱欢绝望,然后兴和堡主力出击,两面夹击之下,脱欢哪里逃?” 杜谦拱手,心悦诚服的道:“殿下英明。” 朱瞻基含笑道:“不是英明,而是兴和伯此行带的两个卫所足够和脱欢对峙,而他却缩进了堡内,这肯定是要诱敌深入,去攻打鞑靼部。” 杜谦垂眸道:“殿下和兴和伯心意相通,战况确实是如此。” 朱瞻基笑道:“我当初跟着德华兄学了不少东西,后来又跟着出征,对他的手法并不陌生,和他做对手,要……” 剩下的话朱瞻基没说,他觉得不该把方醒的某些习惯告诉别人。 可杜谦却隐隐约约的知道些,方醒喜欢给人挖坑,让你觉得占了便宜,然后他再突然翻盘,这种得而复失的打击能让人发疯。 脱欢就是在即将胜利的时候被翻盘的吧?然后发狂…… …… 朱高炽那里很平静,只是令人去方家庄送了几车礼物, “婉婉呢?” 朱高炽越发的沉稳了,目光转动间,梁中就觉得是在面对帝王。 “殿下,郡主在给狗洗澡。” 作为朱高炽的心头肉,婉婉的动向梁中时刻在掌握着,以备咨询。 “小方?” 朱高炽的面上浮起微笑,说道:“兴和伯一战把瓦剌给打没了,偏生婉婉的脾气倔,不然就该把那名字改一改。” 梁中笑道:“殿下,兴和伯自己也没当回事,就给郡主玩耍吧,大家看着也高兴。” …… 走在宫中的婉婉身后紧紧跟着小方,其后才是那些宫女太监嬷嬷,非常的拉风。 一路快到了乾清宫时,婉婉看到了黄俨,就皱眉,然后转个弯,从侧面过去。 黄俨也看到了婉婉,他堆笑道:“郡主万安,陛下正在处理国事。” 婉婉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皇爷爷该吃午饭了。” 黄俨默然,只能维持着微笑,目送着婉婉进了大殿。 “皇爷爷!” 一进去婉婉就嚷着,而小方熟门熟路的溜到边上,然后到处嗅。 幸好小方走到哪都要撒尿‘留念’的习惯被改了不少,不然朱棣这里大概要多几泡臭烘烘的狗尿。 朱棣放下奏章,揉揉眉心道:“婉婉可吃了吗?” “没有呢皇爷爷!” 婉婉说完就噼里啪啦的交代大太监要上的菜,大太监也含笑配合着,出去安排。 朱棣笑道:“你倒是会安排,好吧,吃饭。” 等王贵妃过来寻朱棣吃饭,看到婉婉在就笑道:“臣妾倒是白等了陛下。” 朱棣眉间柔和,说道:“来,和朕一起用饭。” 于是三人一起用饭,气氛温馨。 吃完饭,婉婉告退,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去。 秋风吹拂,让人胸怀大畅,漫步在零星落叶间,心情会不由的恬静下来。 婉婉俏皮的蹦跳着去踩落叶,一步步。 “兴和伯又打胜仗了?” “是,而且又铸了京观,听说还有什么京观石上的眼睛,好吓人啊!” 婉婉身边的嬷嬷闻声就喝道:“谁?出来!” 两个小太监从侧面的口子里磨蹭着走出来,看到是婉婉在,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在宫中乱嚼舌根子,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们是谁的人?说!” 两个太监一听就怕了,就胡乱的磕头求饶。 听着额头和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婉婉皱眉道:“好了,下次留神,不然会被责罚,去吧。” 两个小太监如蒙大赦,急匆匆的爬起来,带着额头上的乌青,转身就跑。 “郡主,这不合规矩!” 嬷嬷嗔道。宫中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这次绕了他们,但他们不一定会感恩,很可能会认为你心软可欺。 婉婉摇摇头,带着小方走在前面,好像有些不乐。 一路到了朱高炽那里,看到婉婉嘟嘴不高兴,朱高炽就问道:“可是被人气着了?” 婉婉摇摇头,然后坐在案几边上,侧脸趴着,问道:“父亲,他们说方醒会吓人,还说什么京观和眼睛。” 朱高炽的笑容一滞,然后看了梁中一眼,梁中心领神会的出去找婉婉的身边人问话。 再看看婉婉皱着眉头的模样,朱高炽摸着她的头发,叹道:“那是国事,你小女孩家不要去过问。” 婉婉把脸侧过来,看着朱高炽问道:“父亲,那您说方醒会吓人吗?就是……吃人心的那种吓人法。” 朱高炽放在婉婉头顶的手一停,然后说道:“那是胡说的,以讹传讹,两军对垒的时候,方醒也就是在后面指挥罢了。” “哦!” 朱高炽看到婉婉乖巧的不再问了,就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奇的,不过京观你就别问了,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是,父亲。” 婉婉招手叫来小方,然后搂着它发呆。 朱高炽的眉间少了些和气,无声的叹了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2章 我将永不止步(感谢“第一百个盟主”的盟主打赏!) 大战之后,方醒准了麾下十天的假期,任由他们放松。 李嘉在营房中发呆,铺位上有纸笔。 阵列不可动摇,剩最后一人也不可动摇! 李嘉在回想着这次大战中的细节,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想了许久,他把纸笔收好,起身出门。 营地中少了大半人,等到了街上时,却是人山人海。 堡内的军户人家都出来了,各种商品被摆在街边贩卖。 那些军士操着各种口音在砍价,可看那洋溢的笑脸,买东西分明只是顺带,享受普通生活才是真。 一路挤到了城外,李嘉遥遥的就看到了那座京观。 对于方醒把京观铸在离兴和堡不远的地方,从明军到军户都没人有意见。 大多数人觉得看到这个京观心中就安稳了,比什么大军都有用。 什么异族,且来看看这座大京观,不怕死你就来吧。 从堡门外到京观的这条路上人流不绝,李嘉慢慢靠近京观,发现那里已经多了不少人。 呃…… 李嘉惊讶的发现,那块京观石前站满了人,其中几个妇人居然点了香火,然后虔诚的祈祷着。 而那些没有香的妇人们只是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在说些什么。 那只狭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红色的瞳孔中仿佛隐藏着暴戾…… 她们为何要膜拜这座京观石? 李嘉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大概是祈祷完毕,就心满意足的转身出来,李嘉就拱手请教道:“大嫂,敢问你们为何要祭祀这个石碑呢?” 这妇人诧异的看了李嘉一眼,然后理所当然的道:“这只眼睛是兴和伯用来镇压这座京观的,肯定法力无边,来祭祀一番,家中有什么邪祟都跑了,哎!看你还年轻,赶紧去上香,那眼睛神奇呢,肯定能护佑你平平安安的……” 李嘉的耳边是妇人的唠叨,却没感到厌烦。他看着那些妇人虔诚的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着,心中有些莫名的忧郁。 这个妇人看来不识字,也不知道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可她的话里却饱含着这个意思:要平平安安的啊! 没有升官发财的愿望,只希望一家平安,这大概就是普通百姓的缩影吧。 这妇人唠叨了半天,见李嘉在发呆,就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老娘都说的口干了也没回话,走了走了!” 妇人旋风般的走了,李嘉看着前方的烟雾缭绕,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三哥,我从军了。我将延续着你的脚步一直往前走,直至战争消亡,或是我战没在某一次战斗中。 我…… 李嘉看着石碑上的眼睛,嘴唇蠕动…… “我将永不止步!” …… “有人在祭祀京观石?” 草原上此刻没有了威胁,方醒也给自己放了大假,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早饭,顺便听沈阳说着大小事务。 沈阳苦笑道:“是的,那些妇人最为热衷,说是能驱除邪祟。” 方醒放下筷子,只觉得有些荒谬。 所谓的祭祀,不管是祭祀祖先还是祭祀神灵,求的不过是心安而已。 可京观石代表的却是杀戮,这些人…… “这个……淫祀……” 历代都对淫祀管理很严,没有官方的认可,所有的祭祀都是淫祀,都是打击的对象。 沈阳看着屋顶,昧着良心说道:“伯爷,这不是祭祀,只是……保平安罢了,算不得淫祀。” 方醒擦擦嘴,起身道:“我认为,正面的都不是淫祀,谁若是敢来捣毁这块京观石,怕是会被这些妇人打死,所以……溜达去!” 走出门外,杨竹也在外面,方醒笑道:“你们俩同时出现,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杨竹笑了笑,跟在方醒的侧后方说道:“就是哈列国那边的事,刚才锦衣卫的人传来的消息说,哈列国内还在整兵备战。沈大人不在,下官就来禀告给您。” 沈阳看了得意的杨竹一眼,说道:“脱欢兵败的消息还未传到哈列国,否则此时必然国内震动。” 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方醒就当没看见,他慢悠悠的沿街乱逛,笑眯眯的和那些军户将士们打招呼。 “鞑靼人也进城了。” 杨竹看到人群中不少都是鞑靼人,而且摆地摊的更多,就有些忧郁。 就怕生乱啊! 沈阳挑眉道:“你不懂,这是伯爷说的融合。” 鞑靼人卖的东西大多是牛羊皮毛,还有奶制品,倒也吸引了不少汉人去询价购买。 方醒一路看着,看到那些鞑靼人收到铜钱后满脸的喜悦,也看到那些鞑靼人拿着铜钱去买自己需要的粮食等物品。 张羽带着人在人群中寻到了方醒,低声道:“伯爷,鞑靼人买粮食的最多,要不要禁止?” 方醒摇摇头,“不必了,秋天就是他们储备粮草的季节,若是此时不准备好,等到了冬季,牲畜和人都活不了。这是习惯,无需干涉,就算是咱们不卖,可等他们没饭吃了,难道咱们能坐视?那还不如通过买卖来交换更好。” 张羽点点头,然后陪着方醒一路到了堡外。 京观那边依然有人在祭祀,方醒看了一眼后说道:“大家久居塞外不容易,总得找个寄托慰藉,也就是求平安罢了,不必去管。” 张羽心中嘀咕着,以后要是哪位大佬来兴和堡视察,看到这个场景怕是要发飙吧! “本伯铸京观由来已久,还没人敢动,你放心好了。” 张羽放心了,就带着人去看鞑靼部操练。 方醒就站在原地,问道:“你们有人在哈烈,记得告诉他们,若是哈烈国内震动,那就等待着,收集各种消息,等哈烈决定出兵时,马上把消息传递出来,记住,拼死也要传出来,抚恤从优。” 沈阳点头应了,而杨竹却有些尴尬。 “兴和伯,东厂还没来得及在哈烈布局。” 方醒觉得自己渐渐的变得冷血了,把人命视为无物。 人总是这样,地位越高,就越……冷漠,看人就像是看着蝼蚁,人命在眼中只是数字。 “让他们尽量保全自身吧。” 身处异国他乡收集情报,这种危险谁都想得到,所以沈阳笑道:“伯爷,下官当时带着那些兄弟在哈列国几度遇险,开始紧张,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刻意不去想生死之事,慢慢的就变成了铁石心肠……” 后面的话有些隐晦,方醒却听明白了,他说道:“你们做的那些事都是在为大明服务,若有天谴,也无法撼动大明的煌煌国势,尽管放手去做。” 沈阳唏嘘道:“没人怕这个,大家都想着把消息收集到手,苦熬几年就能回来,也算是先苦后甜吧。” 杨竹有些艳羡,东厂成立的时间太短了,许多地方都没有布局,独有锦衣卫依然为大明在塞外亡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3章 亦力把里的抉择 亦力把里的历史很短暂,原先属于东察合台汗国,在歪思接任后,就带着部众迁徙到了这里,改称亦力把里。 可以这么说,亦力把里前有草原狼瓦剌和鞑靼,还有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就算是倒霉了,可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大家伙,那就是哈列国。 这个游牧国家很松散,所以防御并不算严格。 当一千余骑冲进来时,直至深入百里,消息才传了出去。 于是拦截不可避免的就发生了。 五千对一千,而且这一千余骑还是残兵败将,胜券在握啊! 就在亦力把里这边的将领把这群残兵败将当做是菜时,对方只说了一句,他就懵逼了。 “我们要去哈烈!” “等着!” 于是这群瓦剌败兵就原地休息,亦力把里方面还提供了粮草和帐篷。 消息一路被送到歪思那里,他抑郁了。 “瓦剌人大败,还去投奔哈烈人,那必然是明军出手了,草原……现在咱们再无遮蔽,将直面大明和哈烈,你们说说,该怎么做才好?” 大帐中的气氛有些凝固,那些贵族和将领们都在沉思着。 歪思头痛的道:“若是让他们过去,明军追来了怎么解释?” 一个贵族说道:“瓦剌肯定是完蛋了,大汗,脱欢那个狼崽子肯定也完了,那片草原此刻就是大明囊中之物,我们不能乱来啊!否则明皇再次北征,咱们可讨不了好。” 朱棣对北方异族的打击从未停歇,瓦剌和鞑靼两部从刚开始时的跃跃欲试,敢于对垒,到被朱棣打出屎尿来,也不过就是几年的功夫而已。 前车之鉴啊! 一个将领沉声道:“大汗,可哈烈人那边也不轻省啊!他们若是动手,咱们同样是挡不住!” 另一个将领赞同的道:“是这样,大明离咱们远,而哈列国就在咱们的身后,一远一近,咱们好歹先顾着眼前再说,明军再霸道,难道他们还能因此而怪罪咱们不成?” “对,有本事他们就把哈烈击败,那咱们自然是以他们为尊。” “明人肯定已经追来了,大汗,赶紧放了那些瓦剌人吧,不然被明军发现了,咱们两头不是人!” “……” 歪思被吵的头痛,他皱眉道:“好了!” 大帐内马上安静下来,歪思的手指头在扶手上弹动着,良久,他突然叹息道:“听闻明军的将领乃是那个魔神,咱们哪边都惹不起,放人,让他们马上走,不得停留。” 大帐内顿时传来一阵放松的出气声,歪思听了唯有苦笑。 自己手下的一帮子人都在盘算着如何在两大帝国的中间求存,他这个所谓的大汗有个屁用啊! “都出去,叫人一路看好那些瓦剌人,还有……注意明军,他们若是进来了……态度不妨强硬些,试探一下。” 呃! 大帐内的人沉默了,最后由一个贵族打破了寂静。 “大汗,明军不能惹啊!那个魔神据说睚眦必报,此次可是带着墓碑来的。” 歪思冷冰冰的道:“他再厉害,没有明皇的旨意他又能如何?大不了时候咱们派人去解释一番,送几十匹好马罢了。” 亦力把里从建国开始就不断向大明进贡,颇为恭谨。而朱棣对此乐见其成,每次给的赏赐都很丰厚,这也是歪思敢于试探的原因。 等人走后,歪思低声道:“暂且扣住!” 侍卫长点头,然后出去安排。 …… 秋季的草原上,一队长长的骑兵正在赶路。 秋风吹过,孙越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再看看被夕阳映照成金黄色的草原,说道:“这里不错,若是能成为大明的疆土,咱们就可以在此跑马了。” 牧草被秋风吹的一片片的伏倒,然后再立起来,就像是稻田里的秧苗。 副将说道:“大人,亦力把里在永乐十六年才迁徙到此,倒是沾了大明和哈烈中间要隔断的光,否则哈列国早就挥师而入,把这里变成他们的牧场。” 孙越回身看了一眼漫长的队伍,有些烦恼的道:“那些瓦剌人也真是大胆,居然敢逃到这里来,歪思应当会把他们剿灭,然后提着脑袋来向大明表示他们的忠诚。” 副将想起亦力把里这些年的恭谨,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大对。 此时的大明对待外族颇为照顾,只要你对大明俯首称臣,那么就不必担心会被大明攻打。 向前骑行一阵,孙越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叫人准备宿营。 追击和奔逃从来都不是影视剧里的那个模样,特别是长途追击,你要是敢高速奔袭,估摸着最后得走路回去。 所以说战马是战士最亲密的战友,一命令宿营,那些骑兵们下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给战马松松带子。 孙越也在干,他刚松了松战马的带子,有人喊道:“大人,斥候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慌什么?” 孙越已经对此次追击不抱希望了,不过他的收获也不少,不但带着鞑靼人扫荡收拢了瓦剌本部,还在一路的追击中干掉了大部分瓦剌溃兵。 “大人,斥候好快!” 喊声在继续,孙越猛地收紧了带子,疾步向前方走去。 远方的十余骑飞速接近,孙越知道肯定是有所发现。 及近,为首的斥候跳下马来,急匆匆的说道:“大人,瓦剌人已经失去了踪迹,那边亦力把里的七八千骑兵,他们挡住了咱们的道不给走。” 孙越瞬间暴怒了,回身喊道:“上马,都跟着本官去看看,老子要看看亦力把里是不是想和大明翻脸!” 怒火在队伍中弥漫着,刚刚歇息的骑兵们上马,然后跟随着孙越朝着远方奔去。 前行不过是五里地,孙越就看到了亦力把里骑兵,他们正在原地盘恒。 “这是铁了心要和大明作对吗?歪思好大的胆子。” 孙越冷冷的看了一眼,然后策马冲了过去。 那些亦力把里人看到孙越居然敢单骑而来,就楞了一下,然后出来了几人。 等靠近后,孙越忍着怒火问道:“本官孙越,那些瓦剌人何在?” 孙越非常聪明的避开了自己进入亦力把里疆土的事实,只是责问瓦剌败兵的去向。 那边为首的将领冷冷的道:“我们没见到什么瓦剌人,只知道你们侵入了我们的疆土,现在请回去,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孙越被气笑了,说道:“那些瓦剌人距离本官不过是十多里地,你这是要庇护他们吗?歪思这是要和大明翻脸吗?” 那人冷笑道:“没有就没有,你们若是想拿这个当做借口入侵我们,那便开战吧!” 在没有知会对方的情况下入境,这确实是理亏。 孙越昂首俯瞰着对方,淡淡的道:“本官说了,瓦剌人何在?” “没有什么瓦剌人!退回去!” 那人同样是冷笑回答,而且对逼上来的明军骑兵根本就无所畏惧。 孙越举手,后面的明军勒马,然后他沉声道:“很好,看来歪思已经和哈烈人结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4章 去展示尊严(感谢书友“拾命的人”成为新盟主) 孙越的语气不大对头,那个亦力把里将领觉得有些不妙,因为歪思的指令是强硬,但却不能激怒明军。 他在犹豫着是否缓和一下气氛,孙越却点点头,然后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投靠了哈烈人,那不必多说,本官这就走,希望下次咱们能在沙场上交手,一论雌雄!” 策马回身,孙越喊道:“咱们回去!” 看着明军迅速离去,而且速度不慢,那将领有些慌了,想追上去,却不甘心,就喊道:“哎!可以给你们些粮草!” 可明军却头也不回的继续奔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敌军偷袭,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我犯错了?” 这将领面色惨白的左右看看自己的手下,可却无人给他回应。 …… “大人,咱们为何不打一下?” “咱们是在他们的疆土上,打了理亏。” 孙越何尝不想打,可他却得从大局考虑,要是亦力把里因为他的原因而投入了哈烈人的怀抱,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大人,可那些人看着就是色厉内荏,咱们威胁一下他们应该会怕的吧。” 孙越笑了笑,说道:“伯爷的本意是要咱们在这边寻索、扫荡一下,看看有没有哈烈人。不过亦力把里既然放走了哈烈人,那必然是想左右逢源。不强硬些,只会被他们轻视,进而被敌视。” 而歪思并没有什么敌视,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他把手中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本想当场让人把那个惹祸的家伙给砍了,可有人劝他还是留着。 “大汗,若是明人问罪,咱们也好有个盾牌啊!” 替罪羊由来已久,以一人为代价获取更大的好处,谁不愿意干? 于是那人就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大汗,那些瓦剌人怎么办?” 有人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个魔神睚眦必报可不是说着玩的,最新的消息,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才铸了两个京观,而脱欢的脑袋就在京观的最顶端啊……” 歪思抑郁了,不过他却不敢表现出软弱,就冷笑道:“派人带着礼物去兴和堡……” 等人走后,歪思讥诮道:“亏了这些人的那么多小心思,可本汗早已有了底气!” …… 方醒没多久就接到了孙越派来报信的快马信使。 “歪思果然是动了歪心思。” 方醒终于等到了木匠打造出一张躺椅,他此刻就躺在椅子中,对面坐着林群安和陈德,边上是王贺,还有张羽。 陈德起身拱手道:“伯爷,此事还得要北平那边做主,下官以为当上一份奏章。” 方醒摇摇头:“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呃! 这位果然是心大啊! 这是什么年月? 永乐年间啊大哥! 皇帝可是崖岸高峻,触怒了他,什么将在外都是笑话。 方醒坐直了身体,拍着扶手说道:“那歪思这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很好!我知道他是想骑墙观望,不过却偏向了哈烈人。可大明尊严不可辱,叫沈阳来。” 王贺的目光闪烁,干咳道:“兴和伯,要不也把杨竹叫来?” 方醒偏向于锦衣卫并不是好事,回去后那位孙佛表面上不说,可心里肯定会给方醒记上一笔。 林群安也劝道:“伯爷,此事简单,就是去交涉一下罢了,若是东厂的敢去,那也无妨。” 方醒笑了笑,眉间却冷冽:“我与沈阳有旧,这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沈阳当年卧底锦衣卫,为铲除纪纲立下了大功,只是念及旧情被连累,这样的人,我与他有旧,也想帮他,这个心思无需隐瞒,至于东厂……” “东厂只是陛下的家奴,本伯身为太孙殿下的师友,若是怯了,那就是太孙怯了。” 方醒的脸上不掩饰鄙夷,说道:“做事是要讲求一个平衡,可却莫要违背了本心,不然就是伪君子。伪君子,本伯是万万不愿做的,那么就做真小人!” 没过多久,沈阳来了。 一进来,沈阳就觉得气氛不是那么好。 行礼之后,方醒说道:“你对北边比我们都熟悉,敢不敢去一趟亦力把里?” 沈阳沉声道:“伯爷,下官连哈烈都呆了许久,亦力把里那些人不过和瓦剌鞑靼差不多,下官必不负伯爷的嘱托。” 方醒满意的道:“歪思对大明有了别的心思,放走了逃亡入境的瓦剌人,拦住了孙越,很强硬,而我需要你向他们展示强硬,大明的强硬。让歪思看看大明的锋芒,可能办到?” 众人这才想到,作为方醒的使者去亦力把里,还得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于是各种眼神就在沈阳的身上聚焦,他却从容不迫的道:“伯爷知道下官的秉性,自从出了北平城的那一刻起,下官的命就不值钱了,所以……伯爷请放心,就算是肝脑涂地,下官也不会丢了大明的脸面和尊严!”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去,直接质问瓦剌人何在,其余的你可随意处置,目的就一个,要让歪思感觉到大明的愤怒,若是处置不好,下一次亦力把里就将成为大明的烤肉!” 沈阳拱手应了,方醒说道:“你带几人去即可,路上遇到孙越后,让他调配一个百户所的骑兵跟着你一起去。” 等沈阳走后,方醒笑道:“杨竹也不是不行,可他却少了沈阳的果决。毕竟是去示威的,当年在朝鲜时,本伯派去的那人当场斩杀了朝鲜王的侍卫,后来朝鲜王威风扫地,这便是煌煌大明的威风!” …… 沈阳回去就点了几个手下,然后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随后就拿了干粮,领取马匹,准备上路。 “沈大人!” 沈阳刚提着大包袱准备出去,门外却来了杨竹。 “杨大人,沈某马上就要去亦力把里,这次倒是抢了先,得罪了。” 沈阳早已不再是那个阳光少年,他非常清楚方醒单独把自己叫去背后的含义,所以就把此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杨竹手中也有一个包袱,他走过来说道:“你别说了,此事危机重重,而且你又是戴罪之身,咱们平时看不惯是有的,可那只是阵营使然。今日你去,我服气!” 沈阳看着他,良久点头道:“好,沈某虽然也看不惯你们东厂,可你杨竹今日却让我佩服。” 杨竹把包袱递过来,说道:“里面的都是东厂的一些小东西,关键时刻倒是能起到些作用。” 沈阳接过,拱手道:“多谢杨大人,沈某这就去了。” 杨竹点头,说道:“杨某祝沈大人平安归来。” 沈阳上马,说道:“多谢。” 马蹄声踏踏,杨竹看着沈阳几人消失在视线中,叹息道:“都是挣命,在塞外有什么好倾轧的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5章 请斩我头 感谢书友:‘冻果猫’的万赏! 这一路一人三骑,为了能及时给予歪思震慑,沈阳带着人几乎是风餐露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亦力把里。 带着在路上要的一个百户所的骑兵,沈阳遇到了拦截。 “沈大人,当时他们就是在这里拦截了咱们的人。” 前方有三千余亦力把里骑兵,可随行的骑兵百户官却没有畏惧,反而是跃跃欲试。 沈阳点点头,挺直腰背说道:“去告诉他们,大明兴和伯的使者到了。” 百户官一听这话就来劲,当即单骑冲过去。 那边看到百户官过来也不敢动作,等百户官近前后,才喝道:“来人止步!” 百户官却往前多冲了十多步,几乎是伸手就能抓到彼此的距离,才傲然道:“大明兴和伯的使者到了,让开道,带路!” 亦力把里这边的将领楞了一下,然后也傲然的道:“请。” 百户官回身招手,沈阳点点头,说道:“咱们走,记住,这一路都要记住大明的尊严。” 百余骑轰然冲过去,那将领本想交谈几句,探探口风,可沈阳却目不斜视的驱马过去,那些亦力把里骑兵赶紧让开道路。 大汗已经发火了,再阻拦明人,估摸着就是直接开战。 所以无人敢拦。 …… “大汗,明人的使者来了。” 歪思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着,甚至还有些上火。他本是斜靠在椅子上,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然后又再次斜靠着,矜持的道:“谁的使者?” 来人躬身道:“大汗,他说是大明兴和伯的使者。” “谁?” 歪思再次坐直身体,眼皮子狂跳着,不等回答就说道:“让他进来。” 少顷,大帐外有人通传,然后沈阳进来。 看了一眼歪思,发现他的嘴角起泡后,沈阳拱手道:“大明兴和伯使者沈阳,见过大汗。” 歪思点点头,问道:“使者此来辛苦,兴和伯有何见教?” 沈阳目光锁定歪思,沉声道:“大明兴和伯告知亦力把里,敢问为何放走了瓦剌人?为何阻拦大明军队追击他们?” 歪思懒洋洋的道:“并无此事,本汗与卫特拉人仇深似海,怎会放走了他们!” 卫特拉就是瓦剌,不算是纯正的蒙元人,而歪思几次和瓦剌人交手都是败北,堪称是老冤家了。 沈阳的眼神凌厉,喝道:“伯爷的原话,若是没有瓦剌人,那么亦力把里就是准备对大明开战!” “那又如何?!” 看到沈阳咄咄逼人,一个将领忍不住就拔出刀来喝问道。 沈阳看着他冷冷的道:“那就开战吧,而在此之前,请斩我头祭旗!” 那将领勃然大怒,挥刀就准备动手。 “住手!” 歪思轻轻的一声,然后说道:“贵使请回去转告兴和伯,亦力把里并无瓦剌人的存在。” 沈阳冷笑道:“那便是开战,本官告辞了!” 看到沈阳果断转身,歪思急切的说道:“贵使且慢。” 沈阳回身皱眉道:“怎么?大汗要留下我吗?那请便。” “谁敢动手!” 这时帐外一阵喧闹,甚至还传来了兵器的交碰声。 “叫他们安静些。” 随着歪思的话,外面的喧闹结束了,接着那个百户官大步进来,看到沈阳无恙,他虎目圆瞪,厉喝道:“大明无束手就擒之人,谁敢来?!” 这百户官长刀在手,厉喝一声,帐内的那些人不禁都退后一步,心中骇然。 明军居然悍勇如斯吗? 一个小小的百户官居然敢在亦力把里的大汗面前拔刀厉喝,那魔神会是怎样的凌厉? 沈阳微微一笑道:“大汗可还有事交代吗?” 歪思一瞬间有些失神,然后说道:“贵使既然来了,那本汗也会给个交代。这样,贵使暂且住下,本汗马上令人去搜寻瓦剌人。” 沈阳凝视着歪思,然后说道:“那本官就等着大汗的消息,希望不会太晚,否则本官必然是要回去的。” 这是在威胁,可歪思却点头道:“三日。” “好。” 沈阳拱手转身,那百户官护着他出了大帐。 大帐内静默着,歪思不说话,他不能说话。 “大汗,那些瓦剌人咱们不是还扣着吗?要不咱们还是……” 上次歪思密令自己的侍卫队扣住了瓦剌人,前几日麾下这些人看到大明迟迟没有反应,就有些坐立不安,他才不失时机的说了出来, 有人不失时机的为歪思发话了,然后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先前那个暴怒的将领板着脸不吭声。 合着我做了坏人,你们全是好人啊! “大汗,咱们和瓦剌人可是老对头,若是放了他们,等他们在哈烈人那边怂恿一下……毕竟走咱们这边距离最近啊!” “对!那些瓦剌人很麻烦,不管是交给明人还是哈烈人,咱们都会被牵连,大汗,动手吧。” “……” 下面一阵喧哗,大多都赞同对瓦剌人动手。 歪思面无表情的摆摆手道:“都出去吧,本汗仔细考虑一番再说。”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大帐内就只剩下了歪思和他的侍卫首领。 “可笑!” 歪思突然冷笑道:“他们关心的不是亦力把里的未来,而是自己的富贵,若是明人打来了,多半会……卖主求荣!” 侍卫首领是个闷头葫芦,歪思只能自己思量着,他在思索着此事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良久,歪思说道:“让人去盯着那些明人,不过千万别动手,另外,让人去……罢了,再容我想想。” …… 沈阳被安排在一个帐篷内,而那一百余骑兵被安排在边上。 “沈大人,边上有人窥视。” 那百户官进来禀告道。 沈阳眯眼适应着帐内的微暗,说道:“无需在意,咱们本就是来赴死的。” 百户官了然的点点头,然后问道:“沈大人是锦衣卫的百户官,怎会赴险呢?” 沈阳笑了笑,说道:“锦衣卫的百户很了不起吗?本官却不认为。” 他犯下大错,被流放到塞外将功赎罪,而这次就是方醒给了他一个机会,立功的机会。 机会往往会附带着风险,而沈阳早就把生死置之于度外。 百户官叹息道:“此事按理应当不该大人来办的。” 这事情按道理应当是文官的活儿,只是兴和堡却寒酸的很,找不出适合的人选。 “别叫我大人,你也是百户。” 沈阳信口说道,然后说道:“歪思一看就是首鼠两端,可咱们却不能等,三日后若是没有结果,咱们就动手,杀几个算几个。” 百户官豪爽的道:“咱们到了这里,生死就不是问题,那些弟兄们都在等着伯爷的加厚抚恤呢!” 这话听着豪迈,却也无奈。 没有人会漠视自己的生死,不过在大势下必须要做出这等选择而已。 沈阳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些钱钞,拿去买些酒肉,让弟兄们敞开喝。” “他们会提供的吧?” 百户官看来是个节约的人,哪怕是面临死亡的威胁,依旧有些抠门。 “不用了,咱们自己出钱。” 在敌友未分的情况下,沈阳想保持着大明的尊严。 “除非他们想动手,否则不敢不卖,去吧。” 一路不停的赶路,沈阳也累了,等酒肉买来后,他喝了个微醺,然后倒头大睡。 而沈阳的表现让歪思也迷茫了,这是笃定本汗会让步,还是不知死活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146章 悍然一击 感谢书友:“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你比我胖”的五万打赏! …… “我不怕的。” 喝着奶酒,沈阳很坦然的说道:“让咱们的人去四处走走,他们必然不敢阻拦。” “这是在逼歪思。” 百户官觉得沈阳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对!没错!” 沈阳举碗和他碰了一下,然后干了,等他给自己倒酒时,微笑道:“伯爷给了我机会,我怎肯辜负他!我的人已经在外面溜达了,看看歪思敢不敢动手。” 百户官把酒袋子放下,艳羡的道:“伯爷平时看着很随和,可也没听说他对谁那么好过,沈大人,好福气啊!” 沈阳斜睨着他,微笑道:“当年我在京城时,侥幸和伯爷相识,后来伯爷对我多有赞许……” 百户官看到沈阳说到这里时面色惆怅,就说道:“兴和伯是太孙之师,以后你肯定能翻身。” “翻身啊!” 沈阳的眼神转为漠然,说道:“可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百户官看出他有心事,喝了酒之后就告辞了。 “让兄弟们无需紧张,无需戒备,安生睡觉。” 沈阳最后交代道,他不怕歪思动手,动手就是开战。 “歪思若是敢动手,就算是陛下饶过歪思,伯爷也会想方设法干掉他,干掉亦力把里。” 百户官点点头,觉得跟着方醒出征确实是能让人安心。 等他出去后,沈阳连杯子都不用,拎着酒袋子灌了一口。 夜幕降临,沈阳就这么提着酒袋子出了帐篷。 周围有亦力把里人在看守,看到沈阳出来,他们没说话,也没干涉。 苍穹之上,星宿闪烁着,就像是人的眼睛。 沈阳仰头喝了一大口奶酒,然后苦笑道:“喝都喝不醉啊!怎么办?” 看着天上的星宿,沈阳就这样呆立着。 “燕回,你……当娘了吧……” …… 第二天,沈阳带着人在周围转悠,那些亦力把里人也不管,只是在周围盯着。 这里离大帐不是很远,所以沈阳能看到大帐附近的情况。 “人不少,看来歪思在纠结于此事,还没下定决心。” 沈阳松了一口气,那百户官低声道:“沈大人,那咱们是不是给他坚定一下决心呢?” “这话怎么说?” “沈大人,下官查到了瓦剌人领军的家伙,好像是个千夫长,目前那人正被软禁着。” 沈阳愕然问道:“你怎么查到的?” 百户官挑眉道:“军中的斥候可不比锦衣卫差啊沈大人。” 军中的斥候打探消息的环境比锦衣卫还危险,所以他们在隐藏踪迹方面也算是行家,而且在军事上比锦衣卫的素养还高。 沈阳不动声色的瞟了左边一眼,低声道:“位置可记住了吗?” 百户官得意的道:“这都记不住,那就该死了。沈大人放心。只是……可要动手吗?” 沈阳的嘴角微翘,冷冷的道:“当然要,歪思在犹豫,咱们可等不得,准备一下,今日就动手。” …… 一天就这么无聊的过去了,吃晚饭时沈阳喝的伶仃大醉,甚至还借着酒劲骂了歪思狼心狗肺,让那些听到的亦力把里人恨不能把他剁成肉泥。 草原的夜色很美,却也很孤寂。 以大帐为中心点,四周按照身份高低,到处都是帐篷。 沈阳用小刀悄然割开了帐篷的后面,然后趴在地上潜行出去。 往左边爬了大约二十余步之后,沈阳停住,然后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再次爬行,沈阳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刺激了,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把他那如槁灰般的心提振起来。 晚上这里大抵就和乡村一样,无事可做,所以不少帐篷里传出来的都是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那些喘息和肆无忌惮的呼叫给了沈阳最好的掩护,他猛地起身,然后弯腰紧贴着帐篷向前狂奔。 一百步,沈阳张开嘴无声的喘息着,然后再次趴下,紧紧的盯着前方的一个帐篷。 前方有人,而且是五个人。 这五人腰佩长刀,背上还带着弓箭,在帐篷周围坐着,不时还闲聊几句。 静静的,沈阳调匀了自己的呼吸。 那个瓦剌千夫长就在这个帐篷里面,可那五名看守却是绕不过去的障碍,动静大些就会被发现。 沈阳就趴在地上,衣服和草地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近前仔细看,没人能发现这里趴着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五名看守中有人起身,然后说是去撒尿,还叫了个同伴陪着去。 剩下的三人嘀咕了几句,然后双手抱膝,渐渐的沉默下来。 沈阳摸出一颗石头,趴在地上用力的往那三人的前方一扔。 “噗!” 声音不大,可太近了,那三名守卫马上跳起来,然后追寻着声音寻摸了一下。 就在此时,沈阳猛地弹起来,然后会冲到了帐篷边上。 挥手,锋利的短刃割开了帐篷。不等扩大缺口,沈阳就钻了进去。 帐篷内黑麻麻的,刚进去的沈阳无法适应,只能看到一个黑影从地上弹起来,然后一声大喝,一片黑影就飞了过来。 沈阳猛地扑过去,带着那个飞来的毯子,直接扑倒了对方。 对方只是一膝,沈阳就几乎背过气去。 可他一咬牙,用毯子包住了对方的双手,旋即短刃一插,一抹。 黑暗中,嗤嗤嗤的声音就像是堤坝出现了裂缝,上游的水在水压下喷射出来。沈阳退后一步,看到黑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他再次从后面那道裂缝中爬了出去。 可这次好运并没有再眷顾他,两把长刀就在月华下闪烁着光芒,一边肩膀一把。 “杀人了!” 远处有人叫喊着,顿时这片地方就沸腾起来,无数男人赤果果的冲出帐篷,四处张望。 “杀人了!” 远处那个声音扯着嗓子再喊了一声,沈阳在两把长刀的逼迫之下起身,笑了笑。 这是那个百户官在为他争取把事情闹大到歪思无法隐瞒的地步。 当所有人都知道后,歪思将再无腾挪的余地,非此即彼! 火把在大帐那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然后朝着这边移动过来。 沈阳任由这两名看守捆住自己的双手,笑道:“大明还是哈烈?大明还是哈烈?哈哈哈哈!” 歪思来了,衣冠不整的他看到被捆住的沈阳,面色百变。 进去查看情况的人出来禀告道:“大汗,他死了。” 歪思点点头,被人簇拥着进了那个帐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7章 兴和伯希望能看到人头 火光下,歪思看着那个在血泊中还在努力挣扎着的瓦剌人说道:“脖子一刀,果然是够狠!” 地上的瓦剌人看到了歪思,他的眼中多了愤怒,努力伸手想去抓他,却是徒劳在虚空中摇摆了几下,然后跌落,旋即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歪思皱眉看着这人死去,回身道:“今夜看守的人何在?” “带进来!” 五个看守被人押进来,然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汗,就是他们疏忽大意,然后被那明人从后面潜入。” 歪思看着这五人,闻到了尿骚味,他的眼中杀机闪过,最后却同样黯淡下去,说道:“他们得知了本汗想处死此人的密令,所以今夜有意放开帐篷后面……” 帐篷内寂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就说道:“大汗,虽然您下令明日就处死此人,可那明人也太不给咱们面子了吧,要不就惩处一下?” 随后气氛就变得融洽起来。 “大汗,既然是早就决定要处死之人,那明人代为出手也不错,至少咱们不得罪人嘛!” 歪思点点头,马上有人去了外面。 沈阳自忖必死无疑,所以在那里很是悠然自得。 而那百户官也带着手下来了,正和一队亦力把里人对峙。双方都拔刀在手,形势一触即发。 这时一个贵族从帐篷里出来,看到这个场景就说道:“都收了刀。” 可两边却都没有反应,就怕被对方趁机突袭。 沈阳被人反剪着双手,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就说道:“咱们的人收刀。” 那百户官随即下令,于是明军退后收刀,那边的亦力把里人也如此照办。 “哎!错了呀!都错了!” 这人看到沈阳被控制住了,就痛心疾首的道:“谁让你们绑着的?还不快放了!” 沈阳微笑着,等双手获得自由后,问道:“那人就是祸根,想必……” “大汗本想明日就处死他!” 这贵族赶紧解释道:“只是消息却不好泄露,否则……鄙国的身后就是哈烈人,不得不谨慎啊!” 沈阳笑道:“正是如此,哈烈人暴戾,大汗的苦衷回头本官自然是要禀报给伯爷的。” “哎!难啊!” “哈烈人已经屯兵边境了,不时进来骚扰一番,大汗头痛不已,所以上次才犹豫了一下。” 这时歪思出来了,他走过来说道:“这贼子狡猾,本想明日动手,谁知道他居然想逃跑,亏了贵使出手,本汗感激不尽。” 沈阳笑道:“大汗何须感谢,本官只是顺手之劳罢了,希望亦力把里与大明友好相处,共御外敌。” “正该如此!” 歪思显得有些疲惫,说道:“那贵使这便歇息吧,本汗也回去了。” … 回到大帐内,歪思的眼中多了杀机,低声道:“那明人好大的胆子,本汗刚才差些忍不住令人杀了他!” “大汗!” 刚才出去和沈阳忽悠的那个贵族说道:“明人这是在斩断咱们的退路,要么和哈烈人携手,要么只能……当弱者,所以才顺水推舟。” 歪思冷笑道:“看守的人失职,居然被明人给查到了地方,等明人走了之后马上处置。” 不谈国事,先泄愤,可见歪思对沈阳的恨意。但却迫于大明的威势,只能选择拿自己人出气。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众人都纷纷点头。 “至于大明……” 歪思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咱们不是扣下了大半瓦剌人吗,让人去取了五百个人头来,让明人带回去。” “大汗……”有人不赞同这个看法,却不想再说灭自己威风的话。 歪思冷冷的看着这人说道:“到时候局势若是变化,咱们也可以推说明人大军压境,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法子好,下面的人都面带笑容,觉得此事亦力把里大可置身事外,任由两个大国去折腾。 最好这两个大国打个两败俱伤,一蹶不振,那样亦力把里的机会可就来了。 随即马蹄声惊破了黑夜,无数人在揣测着歪思的想法,最后难以入眠。 …… 第二天沈阳就去向歪思辞行,却被歪思挽留了。 “本汗已经令人去搜寻那些瓦剌人,贵使可歇息两日,稍后必有消息。” 沈阳一听就知道稳了,于是也就谢了歪思的好意,真正的放松下来,在这里歇息。 …… 清晨的草原上多了些雾气,这很难得。 浓雾淹没了草原,也淹没了天空,能见度不足五十步。 扼守边境的亦力把里守将出了帐篷,见到这般大雾也难免多看了几眼,然后吩咐斥候今日不必出去了。 “现在那边是在明人的掌控之下,没必要去哨探,让他们歇息一天。” 那些已经集结起来的斥候们马上一阵欢呼,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去了。 “出去哨探那么多次,遇到的明军根本就不管咱们,自顾自的走了,所以去了也是白搭。” 两斥候下马,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是啊!我记得上次遇到一队明军,人家看咱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乞丐,啧啧!只不过咱们身上这些零碎加起来,估摸着还比不过人家的一身衣服,确实是……” “确实是什么?” “确实是……” 那名问话的斥候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不禁也呆住了。 前方的浓雾就像是藏着一条巨龙在飞腾,不断的在涨缩着。 “那是什么?我好想看到了……敌袭……” 守将闻声猛地回头,同时拔刀。 浓雾中,一个穿着板甲,面部被面甲遮住的明军走了出来。 这宛如深渊中走出来的明军让守将下意识的喊道:“敌袭……” 那面甲中的眼睛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旋即身后的浓雾被破开,一排排同样装束的明军大步出来。 无声无息的,这支沉默的军队前半部分出了浓雾,为首的明军将领喝道:“止步,举枪!” 无数支枪口顿时就对准了这些亦力把里人。 守将的双腿在发颤,他被这气势震慑住了,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瞬间这片草原就喧闹起来,无数亦力把里人上马冲过来,然后快速结阵,显示了不错的战斗力。 看到麾下集结完毕,守将的心中有了些底气,喝道:“这里是亦力把里,退回去!退回去!” 为首的明将冷冷的看着他道:“本官大明玄武卫指挥使陈德,奉命前来接应使者。” 有斥候把这番话转给了守将,他马上堆笑道:“原来如此啊!此事好说,好说!我马上派人去禀告。” 陈德颔首道:“兴和伯希望能看到使者和随从完好无恙。” “肯定无恙,肯定无恙!” 守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知道一旦大明使者出事,眼前的这支军队将会立时把他和麾下干掉。 那个魔神啊! 陈德点头道:“兴和伯更希望能看到那些瓦剌人的人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8章 威压亦力把里 感谢书友:“刘爸爸有个小金库”的万赏! …… 当五百颗人头被大车拉来时,沈阳有些不虞,他知道歪思依然在想着左右逢源。 “本官记得当时被追击进来的瓦剌人有一千余人,而这里只有五百,其他人呢?” 送人头来的千夫长皱眉道:“剩下的人都逃了。” 沈阳笑了笑:“那便是说你们连瓦剌人败兵都拦不住了?” 千夫长的眼神凌厉,说道:“我可以和你比试一番,敢吗?” 沈阳振眉道:“可以,没问题。” 面对挑衅,沈阳觉得平静许久的心中多了些躁动,他反击道:“拳脚还是刀,随便你!” 千夫长拔出刀来,冷笑道:“来吧明人,这可是比试,我不会杀死你,只会让你躺着回到兴和堡。” 沈阳笑呵呵的拔刀,“好,那就试试谁的刀更快。” 两边剑拔弩张,早有人去报信,于是比试被阻拦下来。 “大汗说了,那些瓦剌人遁入草原深处不好寻摸,后续还会寻找。” “要多久?” 沈阳始终牢记着方醒的交代:大明是上国! 上国质问小国,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来人是歪思的侍卫长,他板着脸道:“后续会继续寻找,至于何时,那得看天意。” 沈阳笑了笑,然后叫人来收拢大车。 把大车收拢,沈阳去找歪思辞行。 “贵使,剩下的瓦剌人已经被找到了,正在围杀之中。” 歪思的笑容很盛,沈阳愕然,然后说了一番两国世代友好的话,回去等着那边继续送人头。 “歪思为何会前倨后恭呢?” 沈阳大为不解。 随后亦力把里人的动作很快,不过是第二天,剩下的人头就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心满意足的沈阳告辞而去,歪思甚至还派出了一队骑兵护送车队。 …… 回到兴和堡时,天气已经转冷了,早晚温差大的让人煎熬。 沈阳就是在傍晚赶到的兴和堡,顾不上洗漱,就去找方醒禀告此行的情况。 方醒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等沈阳到时,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正在等着他。 “边吃边说。” 方醒招招手,然后指指自己的对面。 沈阳的心中发热,坐下后先弄了一碗汤慢慢喝了,这才缓过来。 方醒下了羊肉片下去,问道:“歪思是个怎样的人?” 沈阳举杯敬酒,喝了之后说道:“歪思有些蛇鼠两端,感觉有些怕哈烈人,但又不想得罪大明,伯爷派了陈大人领军前去,一下子他就软了。” 方醒夹了一片羊肉吃了,说道:“亦力把里身处大明和哈烈的中间,以前有瓦剌作为缓冲还好些,现在瓦剌没了,他们必须要表态,明白吗,不然不是哈烈灭了他们,就是大明把他们赶走。” 沈阳诧异道:“伯爷,难道大明必定要和哈烈人动手吗?” 赶走亦力把里,那就是去除掉和哈烈的缓冲地带,这是…… “穷兵黩武吗?” 方醒笑了笑,说道:“哈烈离大明太近了,若是大明不想控制草原,那么两国之间估摸着不会发生冲突,可现在鞑靼和瓦剌都没了,你说大明能放弃这片草原吗?” 沈阳摇摇头,换谁都不会放弃草原,不然用不了多久,这片草原上将会再次聚集起一个强大的部族,然后大明又多了一个强敌。 “亦力把里注定会做墙头草,所以这场大战不必指望他们了,若是他们加入哈列国,那就是自取灭亡。” 方醒很满意目前的态势,至少大明不必担心被夹击。 沈阳最后问道:“伯爷,您派了陈大人去,这是……” “不只是为你。” 方醒不卖这个人情:“你走后我就改变了主意,亦力把里虽然实力不彰,可在这种时候,多一个中间派,好过多一个敌人,所以我就派了陈德去,一方面是操练玄武卫,另一方面就是震慑歪思,让他们想投靠哈烈人时多想想后果。” 沈阳懂了,不过最后还是感激的道:“伯爷,您没看到歪思开始时的敷衍,等陈大人率军踏入亦力把里后,他马上就变了,甚至是有些害怕。” “说实话,这是下官第一次见到一国之君的害怕,下官当时就想到了陛下,一对比……” 方醒断然道:“没有可比性,陛下乃是雄烈之君。普天之下,古往今来的帝王,能和陛下相媲美的,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完。” 这时外面来了杨竹,进来后看到沈阳就拱手道:“恭喜沈大人立下大功,平安归来。” 沈阳起身道:“侥幸罢了。” 杨竹这才对方醒禀告道:“兴和伯,那个也思牙绝食了。” “他想干什么?若是想死,那就随便找个地方一头撞死好了。” 在也思牙交代之后,方醒就让人把他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好歹也算是待遇不错了。 杨竹说道:“他想求见您,说若是您不见他,他就绝食而死。” 沈阳笑道:“伯爷,那人目前却死不得,他若是死了,以后外面就会说你擅杀一国王子,那可不得了。” 方醒点头道:“读书人的嘴和笔,这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利器,我并不在乎,不过我感觉哈烈那边应当是坐不住了,去看看也好。” 于是三人就一起去了软禁也思牙的地方。 所谓的堡,实际上就是军事要塞,而里面基本上都是全民皆兵。 “也思牙跑过了几次,没成功,其中一次是被军户家的孩子给看到了。” 对于也思牙的看守并不紧密,两个军士而已,而且很松散。 可周围住着的都是军户,大家知道这里关押着敌国的重要俘虏,那责任心是杠杠的,时常都在盯着。 方醒到时,看到隔壁一家的门槛上坐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的身边有条狗,一人一狗正呆呆的看着关押也思牙的地方。 “不错的小子!” 方醒从后面摸摸这孩子的头顶,等他不悦的回头时,方醒说道:“回头给这孩子一斤糖果,甜甜嘴。” 身后的小刀应了,这孩子才借着屋里散出来的微光和辛老七手中的灯笼认出了方醒,一激灵就准备下跪。 方醒提溜着他道:“好好的,别乱跪,回头把糖给弟弟妹妹们分一分。” 这时那狗冲过来狂吠,把里面的一家子都引了出来。见到是方醒,又是一番折腾。 等进了关押也思牙的屋子时,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起身相迎。 苍白的面孔看着很可怜,可方醒却发现这人居然长胖了。 “听说你想见我,于是我来了。说吧。” 方醒站在中间,辛老七提着灯笼在后面,于是光线从后面投射出来,被方醒的身体遮挡后,里面的也思牙就被笼罩在阴暗之中。 “我知道要开战了……” 也思牙强笑道:“以我看来,你们已经触怒了哈烈,离倒霉不远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49章 你会插入谁的胸膛 ps:关于哈列国的一些称呼和描述,会简略,请大家谅解。 …… 阴影下的也思牙神经质的笑道:“我在哈烈并不受欢迎,在大家的眼中,我就是个不成器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你若是想利用我去威胁,那是毫无意义的举措,兴和伯,要开战了!” “你怎么知道要开战了?” 方醒玩味的道:“难道是因为哈烈没有派出使团来继续拖延吗?” 也思牙苦笑道:“上次派去的使团没有音讯,父王已经猜到了两国之间的关系崩塌,所以脱欢的怂恿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哈烈的国主是一位神秘人物,锦衣卫在那边呆了许久也没有打探到具体的内容。 “回头给两床棉被,新的。还有伙食好一些,堂堂的哈烈王子,可不能吃的太差了。” 也思牙隐晦的透露了消息,方醒当然要给些鼓励。 杨竹内疚的道:“此事必然是下面那些人私下克扣了,兴和伯,下官有罪,回头就收拾那些家伙。” 方醒皱眉道:“此事你也有罪责,回头自己去领二十棍。” 杨竹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兴和伯轻责之恩。” 也思牙知道这两人是在演戏,不过演戏好啊!说明自己还有用,否则方醒会直接给他冷脸,更遑论还给他改善环境。 草原的早晚太冷了,而杨竹这边就给了他一床破棉被,晚上冷的睡不着,只能在白天补觉,从小锦衣玉食的也思牙早就已经不堪其苦了。 “你是说……实际上你的父王早就在警惕大明了?” 方醒问道,他觉得这是比较重要的信息。通过这个信息,可以判断出哈烈国主的一些性格,对后面的战事有好处。 也思牙毫不犹豫的道:“是,在你们吞并了朵颜三卫之后,父王就有些警惕了,等朝鲜和倭国没了,消息辗转传到父王那里,他就开始盯着瓦剌和鞑靼这两个部族的动向……” 方醒明白了,他最后问道:“那你是为何出来的?” 一国之王子,再差也是锦衣玉食,就像是朱瞻墉一样,起码衣食住行都不会被亏待,冒险出来干嘛? 也思牙瞬间眼睛通红,说道:“我在国中的处境颇为艰难,父王也不甚喜欢我,我百般挣扎也是无用,就想到这边来刺探一番,回去给父王一个惊喜,没想到却……”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好好的呆着,大战之后陛下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也思牙一听到是朱棣来处置自己,顿时就慌乱的问道:“兴和伯,陛下会不会处死我?” 眼高手低,袁术一般的人物! 方醒笑了笑,说道:“不会,陛下对顺从者比较宽容,安心住着吧。大战之后你大概会去京城常住,相信北平不会让你失望。” 也思牙浑身一松,沮丧的道:“大战真的会来了,我感觉到了父王的愤怒,他在兴兵,他在怒吼!” …… “瓦剌完了。” 王座上的男子把玩着一把短剑,他摩挲着手柄上的宝石,目光清冷的看着下面的大臣将领们,淡淡的道:“歪思怕了,他怕我们和明人,所以杀了大部分瓦剌溃兵,但是却放了几十人过来,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这是个战争的信号,下面的人为此有些躁动。 “王,开战吧!” 一个将领大声的喊道,同时顾盼自雄的看着左右说道:“我们有无敌的军队,我们有英明的王,谁能战胜我们?” 一个文官皱眉道:“王,我们是很厉害,可明人也不弱,两国开战的话……若是不能大胜,那就是两败俱伤啊!要慎重些才好。” 那将领呵斥道:“明人很厉害吗?当年先王曾经把他们的皇帝吓得魂不附体。至于瓦剌和鞑靼,只要需要,我们随时可以扫灭他们而毫不费力!” “可明人却有百万大军,若是明皇发狂了,举倾国之力而来,我们能拿什么去拼?” “他们若是敢,那咱们也能拼凑出百万大军来!” 从来文武之间都不会太平,而哈列国目前承平已久,文官们也开始压制武人了。 “打!不打以后明人就以为咱们好欺负!” “拿什么打?国内练兵消耗了多少钱粮你们知道吗?若是不能速胜,拿什么去支撑战事?” “……” 下面炒开了锅,上面的国主冷冷的看着,等两帮子人挽着袖子想动手时,他才轻哼一声。 安静了,瞬间就安静了。 国主满意的点点头,淡淡的道:“先王的伟大毋庸置疑,而哈烈的伟大还需证明。明人在逼迫我们,他们灭了瓦剌,而亦力把里的歪思心思不明,不足以作为屏障……” 把玩着短剑的国主轻蔑的看了看虚空,仿佛朱棣就站在那里,然后继续说道:“若是给明人时间控制住了草原,他们的下一步必然就是亦力把里,否则歪思怎会怕成这样?” 叹息一声后,国主幽幽的道:“我虽有息战之心,奈何明人一再咄咄逼人,若是此次畏缩了,以后怕是再也不敢东望。” 群臣无言,谁也不敢再反对此事。 东望,这话里含着自信,也含着贪婪。 “明人在围堵我们,那么……” 国主起身了,所有的臣子都躬身等待着令谕。 随手把短剑扔在边上,国主伸开双手,良久,突然怒吼道:“既然他们要战,那便应战!去!召集我们的士兵。去!告诉所有人,明人入侵,哈烈人需要团结起来,打败他们!” “是,王!” 那些将领们振奋的大声应着,然后转身出去。 留下的文官们面带愁色,却不敢进谏。 国主的目光扫过他们,淡淡的道:“所有的粮草都要收集起来,告诉大家,打败了明人之后,那边的花花世界就是咱们的了!无数的财富,无数的美食,都是我们的了!” 文官们躬身告退,国主转身拾起短剑,眯眼看着那锋刃,冷冷的道:“你会插入谁的胸膛?你会效忠于谁?” 短剑自然是无法回答的,而这话显然也不是在问它。 国主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长,说道:“去盯着他们,若是有人心怀不满,抓住他,无需审讯,直接杀了。” 侍卫长点头应了。 “也思牙确定是去了草原上吗?” 国主突然问道。 侍卫长急忙答道:“是的王,殿下去了草原,当时还带了一百多匹马和三十多名侍卫。” 国主闭上眼睛,缓缓的道:“小羊羔不能离开父亲的身边,否则会被狼群吃掉,可怜的也思牙……” 侍卫长恭谨的道:“是的,王。羊羔要乖巧些才能获得父亲的疼爱,要更努力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就。” 国主睁开眼睛,冷漠的道:“是这样。好了,派出我们的游骑,去告诉明人,哈烈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0章 纱巾 感谢书友:“风吹裤裆毛飞扬”的万赏! …… 深秋的草原多了许多动物,它们要趁着这个时机把自己吃的肥壮,好度过艰难的冬季。 而鞑靼部也是如此,在阿台的号召下,所有人都去收集燃料,准备越冬的草料和粮食,一片繁忙景象。 方醒站在城头上看着漫山遍野的人畜,突然觉得草原上的生活也不错。 “伯爷,哈烈人还是没动作。” 对于哈烈这个强敌,林群安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主要是兴和堡的地理位置太尴尬了,若是被哈烈大军突袭,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性。 方醒点点头,说道:“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不安。” “也思牙说了,哈烈国主倨傲,那么使团覆灭,我们的人深入到亦力把里,并威逼歪思斩杀瓦剌败兵,你想想,这一桩桩的事情,换做咱们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马上出兵!” 对于朱棣的秉性,不管是文武官员,还是平头百姓,一旦听闻有外敌作乱,他们都会把目光投向皇城。 皇城中的那位帝王高居而坐,目光冷肃。一旦有外敌,他不会妥协,只会用手中的长刀,率领大明的虎贲们去让敌人知道什么是天朝上国。 “对啊!” 方醒回身说道:“那位国主据说能镇压国中的文武,威望颇高。这样的人,他怎会妥协。一旦妥协,那就是他走下神坛的日子,所以他必然会做出反应。” 林群安点头道:“是了,一国之君若是忍下了咱们兵逼亦力把里的威胁,那他不是老好人就是软弱无能,必然坐不稳位置。下官这就去多派斥候。” …… “走了弟兄们!” 姜兴看着茫茫草原,有些没精打采的吆喝道。 他们已经出来三天了,一直没有遇到敌情,偶尔遇到几个漏网的瓦剌牧民也没管。 草地黄了,早晚的露水大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大家,草原的冬季即将来临。 常二懒洋洋的上马,看着远方的雾气说道:“大人,要不咱们等雾气散了再走?不然去了也是白搭呀!” 秦都用手搓搓冰凉的脸,看到小旗部的那些人有些哆嗦,就说道:“大人,天太冷,要不还是等太阳出来了再说吧。” 姜兴回头看看那些期盼的眼神,硬着心肠道:“不是我不通融,出来时上官可是说了,根据伯爷的判断,哈烈人肯定会出兵,所以咱们要仔细搜寻,越早发现哈烈人的动向,对大明的好处就越多。所以大家还是忍忍吧。” 于是小旗部很快就消失在雾气中。雾气分开容纳了他们,旋即再次合上,就像是张开了大嘴…… …… 斥候这个职业算是军中最危险的一个分类,所以报酬也很丰厚,主要是来源于缴获,这个上官大多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然以后谁会去卖命。 所以斥候出行,一旦发现目标,那真是眼冒绿光,就像是多年的光棍家中突然天降美女。 所以当姜兴放下望远镜,狂喜的喊道:“有敌人!”时,那些斥候们都两眼放光,如同见到美女的饿狼扑了上去。 前方的两名敌人很快就发现了明军,他们慌乱的掉头就跑。 一场追逐战开始了。 前方的两名敌军斥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姜兴一马当先,一直追到阳光渐渐的刺破雾气时,他看清了那两人的奔逃模样。 “那不是逃亡!” 姜兴的眸子一缩,喊道:“退!撤退!” 常二第一个调转马头,喝道:“这是个圈套,撤退!” 远处的两名敌军斥候已经勒马回头了,秦都嘶吼道:“是哈烈人,撤退!” 姜兴勒马不住的转动,望远镜中,左右两侧已经出现了哈烈骑兵,人数上千。 放下望远镜,姜兴绝望的道:“分散撤退!回去告诉伯爷,哈烈出兵了!” 常二在奔驰中回头看了一眼,喊道:“大人快跑!” 于是姜兴开始跑了。 后面的敌军以逸待劳,速度越来越快,姜兴回头看了一眼,绝望的按照规矩把望远镜弄坏,把镜片用专门派发的一个小锤,在枪柄上捣碎。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姜兴心中冰冷,他不再顾忌马力,拼命的追上了常二,把火枪交给他。 “大人……” 常二知道这个举动的意思,那就是姜兴放弃了。 姜兴在疾驰中从怀里掏出两块纱巾,说道:“我家里不好,记得交给我媳妇,还有,抚恤肯定不少,记得别被人给贪墨了,走!” 姜兴猛地踢了常二的马一脚,然后解开了跟着自己的第二匹马,看着它紧跟上去,这才回身。 “大人!” 常二回头喊道,眼神绝望。 “我的马受伤了!” 姜兴摆摆手,他的战马在向前的奔逃中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速度已经开始下降了。 就凭着一匹好马,那不可能逃脱哈烈人的追杀,除非姜兴去夺取自己麾下的战马。 生死关头,谁会把战马让给自己? 姜兴苦笑着,看着迅速逼近的哈烈骑兵,他把三枚手雷的引线全都连在一起,点燃了火折子,然后单手拿着火折子,怒吼道:“卧槽尼玛!” 哈烈人看到姜兴居然敢螳臂挡车,不禁大喜。 抓俘虏才是大功啊!特别是在对大明不大了解的情况下,能有个俘虏,那便是奇功。 于是哈烈人从左右包抄过来,有人操着不大熟练的大明话喊道:“下马弃刀跪地不杀!” 姜兴下马,站在自己战马的身边。 一队哈烈骑兵呼啸而来,前两人的手中,绳套正在甩动着。 这是要像套马一样的套住姜兴,然后拖着走,直至威胁解除。 姜兴没有躲避,就在绳套套在他的脖子上的那一刻,他把放在身后,借助着马身遮掩的右手拿出来,然后左手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那套住姜兴的哈烈人兴奋的打马而过,却没看到姜兴的手中,三枚捆在一起的手雷在冒烟。 姜兴被重重的拖倒在地上,他不顾胸腹处的摩擦疼痛,狞笑着喊道:“哈烈杂种,来陪着老子一起死……” “轰轰轰!” 已经跑出老远的常二听到了爆炸声,他头也不回的喊道:“大人去了!我们赶紧回去禀告伯爷!报仇!” 哈烈追兵被爆炸声惊了一下,然后勒马回头。 就在姜兴刚才站立着的地方,此刻有一股硝烟在慢慢的扩散着。 而在硝烟周围,倒着五个哈烈人。 姜兴倒在地上,脸上和胸腹处被炸的血肉模糊,只有右眼还好。 这眼睛茫然的看着天空,眼角却突然滑落了一滴泪水…… 纱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1章 骄狂的哈烈游骑(感谢书友“NTSB”的盟主打赏) “伯爷,哈烈人来了!” 方醒正在视察着鞑靼部的营寨加固情况。更新快无广告。 这次不只是栅栏,而是栅栏立起来后,加了泥巴堆积成简单的围墙。 虽然简单,可防护能力却不弱。 “来了多少?” 方醒拍拍手问道,然后回身看着营寨里的土屋,觉得以后这里发展成为一座城市也不错。 林群安的身后就是常二。 此时的常二看着有些悲伤,他禀告道:“伯爷,小的们在二十余里开外遇到了哈烈斥候,追击时发现是个圈套,他们出动了一千余人来追杀咱们……” 方醒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可有伤亡?” 常二摸摸怀里的纱巾,垂首道:“小的上官……小旗官姜兴断后,用手雷和哈烈人同归于尽。” 方醒点点头,说道:“全体戒备,令孙越率军查探。” 兴和堡的钟声敲响了,散在四处的牧民和将士们急匆匆的开始回归。 常二掏出怀里的两块纱巾,喃喃的道:“你让我如何有脸去见你的家人……” …… 小人物的生死就如同水波晃动了一下,没人会去在意。 孙越带着大队骑兵冲出兴和堡,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撤回来的斥候。 “大人,有一千余人。” “大人,有两千余人。” “……” 各个方向的斥候见到的人数都不一样,孙越汇总了一下,判断敌军应当是在五千人上下,然后分散开来,呈扇面向着兴和堡方向推进,清理斥候。 “迎击!” 孙越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些哈烈游骑,所以催促麾下加快速度。 前行五里地不到,前方的斥候遇敌,传回来说是有一千余敌军。 “杀过去!” 孙越摧动战马,率领大队人马杀了过去。 战马奔驰,前方处,双方的斥候纠缠在一起,在看到大队人马来后,哈烈人果断的撤退了。 有主力跟随着,明军斥候当然会乘胜追击,于是双方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一路疾驰三里多,明军斥候就看到了一队正在歇息的哈烈骑兵,人数正好是一千余人。 于是明军斥候勒马不前,看着那些哈烈人急匆匆的上马应敌。 等孙越率军出现时,哈烈人却没有撤退,而是率先发动了攻击。 五千对一千余人,战斗持续了一刻钟多一些,以哈烈人的撤离而告终。 “别追了,我们回去!” 孙越面色凝重的叫住了麾下,然后收拢己方的尸骸,收集了对方丢下的战马,马上又赶回去。 回到兴和堡,孙越马上去求见方醒。 “伯爷,哈烈人的骑兵很厉害,并不比瓦剌人差,下官率军以多打少,伤亡还是咱们这边高。” “哦!” 方醒正在写奏章,闻言就问道:“那你感觉是个人武勇落后,还是什么?” 孙越有些窘迫的道:“下官这五千人是临时组合而来,最后有些松懈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以战代练吧,继续清剿哈烈游骑,在他们出动大军之前,我部的斥候和粮道就要靠你们来保护了。” 孙越拱手道:“下官知道了,这就去。” 方醒没抬头,等把奏章写好后,就交给了一直在等着的方五。 “派出最出色的信使,在敌军袭扰到兴和堡附近之前,马上把奏章送走。叮嘱信使,在路过宣府时记得报信。” 方五接过奏章,然后把它放到一个竹筒里封口。 “马上就是冬季来了,哈烈人这是试探还是发疯?” 三千余人的游骑,对于兴和堡来说只是一盘菜而已,而且对方还敢追杀明军斥候,这是要上天啊! 林群安懊恼的道:“当时没想到哈烈人居然不派斥候就开始突袭,所以斥候损失有些多。” 方醒说道:“哈烈人这是骄横,罢了,让玄武卫骑马出征,扫荡这支游骑!” …… 陈德连续获得方醒的看重,这让玄武卫上下对方醒的顾虑都消散了。 骑兵必须要会战术,可玄武卫无需操练,他们骑马只是为了代步而已。 临出发前陈德去请见方醒,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伯爷,若这是个圈套呢?” 这不是胆小,而是考虑周全。 方醒正在看地图,闻言说道:“大国相争,小计谋无济于事,堂堂正正的才是王道,哈烈人沉醉于当年老王的威风之中,怎会弄这些于战局影响不大的计谋?若是兵力足够,直接扑向兴和堡才是正经。” 陈德拱手道:“是下官想差了,倾国之战,无需计谋,要的只是将士用命。” 方醒笑道:“也不是说无需计谋,只是几十万人的大战,斥候必然密布于战场之外,想弄什么阴谋诡计,那得先成功的避过对方的耳目再说,风险太多,不小心就成了败笔。” …… 三千余人,不但清扫了明军的斥候,而且还以少打多,全身而退,这个骄人的战绩让那些哈烈人大意了。 于是他们自持己方的机动性强,继续展开遮蔽战场的行动,一时之间,兴和堡二十里范围内,到处都是哈烈游骑呼叫同伴的号角声。 这是拉网式的清剿! 当孙越带领麾下杀进这片区域时,哈烈人不慌不忙的迅速后退,然后集结起来,开始和明军绕圈子。 “看来瓦剌有人到了哈烈,所以他们才知道咱们就五千骑兵!该死的歪思!” 孙越看着前方游走的哈烈人,心中盘算着以后怎么才能收拾亦力把里,至于后续战事,他觉得自己的作用只是封锁而已。 “逼着他们走北面!” 于是明军马上一个圈子绕过去,然后逼着哈烈游骑朝着北方逃去。 当逃出两里多地,哈烈人准备再次转向时,前方出现了两千余骑兵。 尼玛!两千多人居然也敢来拦截我们吗? “杀过去!” 于是哈烈人狂吼着冲杀过去,而对面的明军却施施然下马开始列阵。 这是什么意思? 有马不骑,反而要变身为步卒来阻拦我们? 正在纳闷着,等双方距离拉近后,一个哈烈人突然喊道:“是明军的火器军队!” “我们不是重骑!转向!转向!” 带队的将领想起了出发前的告诫,不禁亡魂大冒,急忙喝令转向。 可急速冲阵的骑兵哪是说转向就能转向的,于是哈烈人只能看着前方的阵列两边多了十多门火炮,然后那些炮手狞笑着点燃了引线。 “轰轰轰轰轰!” 缺德的炮组让火炮依次点火,于是那些霰弹就像是魔爪,轮番扫荡着刚开始转向的哈烈人。 “齐射……” 火炮刚停歇,侧面几乎被打掉一半的哈烈人亡命奔逃,火枪马上就来了一次齐射。 “跑!” 这是哈烈人在正式交战中和火器部队的第一次碰撞,结局是头破血流。 “杀啊!” 孙越不失时机的率队追杀而来,哈烈人大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2章 前兆(感谢“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初冬的北平感觉灰扑扑的,让人看了昏昏欲睡。 可当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时,城门处正在打瞌睡的军士们马上站直了身体,目视来人。 “紧急军情,阻拦者杀!” 一马当先的骑兵看着风尘仆仆,为首一人扔了个腰牌过去,然后马鞭一挥,就率先冲进的城门。 小旗官接过腰牌,然后在后续骑兵冲进来时递回去,赶紧退后靠边站。 “大人,是谁?” “别问,不然小心掉脑袋!” 小旗官看着北方,喃喃的道:“这天气啊!有些人怕是发疯了。” 那队骑兵一路冲到了皇城,领头的跳下马来,踉踉跄跄的喊道:“下官奉兴和伯之令送来北边的紧急军情。” 守门的军士验过腰牌,小旗官挥手道:“快去禀告陛下。再来几个人,架着他进去。” 信使还在发蒙,小旗官和一个军士架住他的两边手臂,边往里跑边说道:“陛下有令,北边的急报必须马上送进去。” 那些送急报的信使还得在宫外等候传召的情节,不是昏君时代,就是胡编乱造。 军情如火,容不得一刻延误! 信使被一路接力架到了乾清宫外,不必禀告,站在台阶上的大太监说道:“赶紧进来,陛下一直在等着呢!” 信使冲进大殿内,行礼后,上面的朱棣就喝问道:“可是哈烈出兵了?” 信使解开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绳子,然后从怀里拖出来一个竹筒递给大太监,说道:“陛下,臣出来前,哈烈游骑已经出现在兴和堡外围二十里范围内,他们在清扫咱们的斥候。” 趁着大太监在查验封印的时候,朱棣问道:“多少人,实力如何?” 信使的脸上有多个小口子,他强忍着刺疼说道:“陛下,目前查明是三千余人,而且很厉害,咱们五千打三千,依然奈何不了他们。” 朱棣点点头,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奏章仔细看着。 张辅趁机问道:“鞑靼部可铸墙了吗?” 使者这一路想过许多,所以此刻毫不迟疑的答道:“铸了,用泥巴包裹栅栏铸的墙,没火炮肯定无法摧毁。” 张辅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围墙,鞑靼部肯定无法抵御哈烈人的进攻。 “而且伯爷还令鞑靼部扩大了营寨,好大,两边怕是能住几十万人。” 金忠赞道:“兴和伯倒是想到了本官的前面。本官开始还想着大军出动,扎营就是个麻烦事,有了现成的,那省事啊!夏大人,你说是不是?” 夏元吉已经没有心思和他逗趣了,他觉得这场大战即将开启,作为户部尚书,他必须要全力以赴,方能保证大军的粮草不断。 上面的朱棣看完了,他把奏章递给大太监,然后传递下来。 等群臣看完后,朱棣也考虑了个通透,他的眉心处在跳动,如果王贵妃在这里的话,肯定知道朱棣这是开始亢奋了。 “小股实力不弱的骑兵,那肯定是前哨,专为查探兴和堡而来……” 朱棣久经战阵,论经验在场的无人能比。 “方醒说哈列王的性格高傲,既然性格高傲,那必然不肯退让,这场大战必然即将到来,户部如何?”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夏元吉刚才已经把那些物资的数据在脑子里过了一道,闻言就问道:“陛下,敢问出兵多少?” 朱棣放在御案下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面色微红,眼中厉色闪过,说道:“哈烈号称可以搜罗五十万大军,可这是竭泽而渔,风险极大,朕判定他们必然不敢。” 看了群臣一眼,朱棣感到右手停止了颤抖,就拿上来拍了一下御案,起身道:“三十万,或是四十万之间,不会再多了。” “所以朕准备出兵二十五万。” 朱棣的决定让夏元吉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陛下放心,加上民夫大概就是四十来万的人马,臣已经有了准备,陛下请放心。” “棉衣可有准备?” 朱棣一辈子都在北征,从年轻时到现在,对北边草原的气候很有体会,他的风湿病就是来自于草原。 夏元吉自信的道:“棉衣早有准备,就算是不北征,臣也准备了今年的棉衣。” 这便是有一个好管家的好处! 朱棣满意的道:“回去就准备发放。” 孟瑛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出班道:“陛下,兴和堡那边势单力孤,臣请为前锋去增援。” 朱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哈烈人的大军若是出动,那必然动静颇大,一个兴和堡还无法让哈烈人动心,来得及!” 孟瑛神色黯然的回班,他知道朱棣终究是想压住自己,大概是要留给太子以后来加恩。 朱棣转了一圈,站定后说道:“诸军马上准备,此次北征,张辅、柳升为中军。” 张辅和柳升出班大声应诺,杀气渐渐的升腾起来。 朱棣很满意这股子杀气,他熬着这些武勋,就是想把他们的狠劲熬出来,把那些安逸享受的念头熬走。 “陈英,孟瑛为左哨。” 两人出班,孟瑛心中喟叹,然后发狠,发誓一定要把保定候府的荣光用战功捞回来。 “薛禄和谭忠为右哨。” “朱勇和郭义为左掖,王通和徐亨为右掖……” “前锋……” 朱棣的目光扫过,说道:“陈懋为前锋。” 陈懋是宿将,而且不群不党,深受朱棣的信赖。 从这个安排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朱棣决心。 “杨荣和杨士奇准备一下,到时候跟着朕去。好了,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准备,等下一步消息到了之后,马上出兵。” 朱棣转身先走了,群臣各自离去。 一出大殿,朱勇马上就恭贺着张辅:“文弼兄,你此次可是跟在陛下的身边统率中军,可喜可贺啊!” 柳升是朱棣的爱将,也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所以在中军很正常,而张辅被闲置了那么久,一启用就在中军,这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张辅微笑道:“我本悠闲,静极思动,陛下深知啊!” 朱勇无奈的道:“你还是这般的无趣,晚上一起饮酒?” 张辅摇摇头,拒绝道:“这段时间咱们最好少出门应酬。” 说完他拱拱手走了,朱勇才苦笑道:“谨慎到这个地步,哎!” 回过身,朱勇看到那些文官们都在窃窃私语,不禁熄灭了凑过去的念头。 和文官的关系再好,可在他们的眼中,勋戚就是勋戚,永远都不会是自己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3章 暮 朱棣没想过出征的消息能瞒住人,所以也不加掩饰。 就在京城诸卫在积极准备时,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朱高炽依然不动如山,每日的政事该他做的处置的井井有条,让朱棣能放心去准备北征之事。 朱瞻基在府中想了许久,一直到夜间,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就进了宫,他还是想去北征。 “皇爷爷,孙儿想着北征之事就觉得浑身发热,能不能……” “不能!” 朱棣冷冰冰的拒绝了他,看到他有些失落的模样,就皱眉道:“等到你的时候,外敌差不多都没了,文治为上。” 朱瞻基不服气的道:“皇爷爷,海外还有大国!” “嗯?” 朱棣抚须微笑道:“你倒是野心勃勃,不过那和朕无关。朕啊……” 朱棣坐了许久,起身时有些艰难,朱瞻基急忙过去把他扶起来,侧身的时候看到了那鬓角的白发,心中一阵酸楚。 “大明的国力就在这里了,朕的愿望就是扫灭北方的敌人,之后大明最少能有两百年的太平日子好过。” 朱棣活动着身体,看着外面说道:“朕年轻时被父皇封到了北平,然后时常出塞攻伐蒙元残余,所以深知北方不平,大明不宁的道理。” 朱棣轻轻挣脱了朱瞻基的搀扶,缓缓走向大门,边走边说道:“此战若是能大败哈烈,他们内部就会分化,从此再无抗衡大明的实力。以后啊……北方的敌人大概只能来自于极北之处,据说那边很冷,能养出好马和悍勇之士,到时候可以派人去看看,及早做准备。” 朱棣走到了大门外,负手看着远近的灯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微微白雾散去,就笑了笑,眼神转为柔和。 “你小时候在冬季最喜欢吐气,然后用手去抓那些呼出的雾气,抓不到就找朕哭,然后朕……” 朱棣皱眉想了想,然后展眉道:“然后朕就让人在殿内烧水,弄的大殿里都是雾气,你就笑着在雾气里闹腾,哈哈哈哈!” 朱棣笑的畅快,却没看到身后的朱瞻基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折腾,南方也就是出海罢了,朕早些时候令郑和等人在金陵监工打造宝船,已经出来了,等明年就出海。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跟着去看看……” …… 朱瞻基有些浑浑噩噩的出了大殿,一路在宫中行走,前方的太监提着灯笼,照的四方明暗分明。 朱瞻基总觉得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耳朵里嗡嗡嗡的,头有些晕。 “谁?!” 这时前面的太监低喝了一声,朱瞻基抬头,就看到了一脸谄媚的黄俨。 这条老狗,大晚上居然敢到处乱跑,果然是心术不正。 “殿下,奴婢请见,乃是有机密事禀告……” 黄俨谄媚的笑着,然后面色一整,瞪了那几个陪着朱瞻基出宫的太监一眼,示意他们赶紧避开。 朱瞻基冷冷的道:“私密事?” 黄俨瞬间就换了个谄媚的嘴脸:“是的殿下,很机密。” 但凡年轻人就没有不好奇的,对于未知而又有兴趣的事情总是要去刨根问底,不问清楚那心就像是被猫挠的一样,痒痒的不行。 可朱瞻基却淡淡的道:“机密之事你应当去禀告皇爷爷,而不是拦了我的路……你居心何在?” 黄俨的面色瞬间变成了惶恐,跪在地上道:“殿下,奴婢是一时心急,并无什么居心……” 朱瞻基的眼中利芒一闪,最后却想起了北征在即,不能让朱棣分心,这才收了杀心,然后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黄俨一身的冷汗,赶紧膝行到边上继续跪着,一直等朱瞻基不见后,才敢起来。 灯笼渐渐远去,黄俨眯眼看着,直至灯光消失。 阴暗的环境中,黄俨脸上的肌肉颤动着,眼睛眯成了三角形。 良久,他缓缓原地倒退,突然嗬嗬嗬的笑了起来…… …… 北征的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最累的就是户部和兵部。 夏元吉忙的脚不沾地,就把马苏拉出来,跟着自己到处跑,然后有什么数据不知道的,就问着他。 二十五万大军,十八万民夫,这些人马需要浩大的物资来供养,马苏跟着办理了一次,感觉自己以前真的是井底之蛙。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吃了晚饭之后,马苏想了想白天的经过,然后就去求见解缙。 解缙在家,正牵着小孙子在院子里溜达。 看到他弯着腰,将就小孙子的模样,马苏微微一笑,行礼。 “夏元吉要忙疯了吧?” 解缙笑着问道,云淡风轻。 马苏跟在他的身边,冲着悠悠笑了笑,然后说道:“是,陛下下令准备北征,户部最忙,要调集辎重粮草,幸而有了土豆,而且奴儿干都司那边囤积了不少大米,已经陆续调运到了宣府,所以只是忙,却用不着焦头烂额。” 解缙叹道:“这是陛下最后一次北征了,夏元吉心知肚明,朝中的文武们也是心知肚明。我问你,和当今陛下相比,你觉着隋炀帝为何失败?” 马苏一怔,毫不犹豫的说道:“陛下戎马一生,征伐的能力大抵在帝王中罕有,此其一。其二,陛下能压住文武百官,而大明从蒙元手中夺取了江山之后,新的门阀并未出现,这便是上下一心。有此两样优势,陛下肯定能击败哈烈人。” “嗯!” 解缙唏嘘道:“陛下武能征伐北方异族,文能压住百官不敢造次,此等帝王……让人难言。” “你且去后宅给她们说说德华的近况,再告知他们陛下即将北征,也好安安她们的心。哎!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于是马苏就去了后宅。 一进去就看到土豆带着平安在院子里跑,后面的大虫和小虫在追,而张淑慧和小白坐在屋檐下笑看着这一幕。 “师母。” 张淑慧含笑道:“可是有了你老师的消息?” 虽然朱瞻基那边会经常遣人来告知方醒的消息,可马苏这边却更得张淑慧的信任。 小白也静静的听着。 “是的师母,老师击败了瓦剌部,脱欢战殁,北方的异族已经全部俯首帖耳。” “那哈烈人呢?” 张淑慧和小白最近在研究北方的战局,不懂的就叫人去外院请教黄钟,倒也知道了些事。 马苏垂眸道:“哈烈的小股人马已经出现在草原上,被老师击败,消息传来,陛下准备亲征,大明……这一战之后,大明就要安宁许久了。” 张淑慧点头道:“那就好,哈烈人据说悍勇,当年也曾经对大明虎视眈眈,我们妇道人家不知道怎么帮忙,回头就捐些钱粮给户部,也算是个心意罢了。” 马苏急忙应道:“是,弟子明日就去户部交代一下。” 等马苏走后,张淑慧看着不知忧愁在院子里疯狂的两个孩子,叹息一声问道:“无忧呢?” 方醒走后,土豆和平安照常学习,而张淑慧和小白就以逗弄无忧为乐。 小白在想着方醒,闻言楞了一下,说道:“刚才秦嬷嬷抱着去看大黄了。” “哦!” 张淑慧随即恢复了寂静。 院子里充斥着孩子们的喧闹声,可张淑慧的眉间却多了忧郁。 铃铛就卧在边上,偶尔睁开眼睛看看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和狗,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4章 进军!进军!进军!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的万赏! 感谢书友:“zhu27975270”的万赏! …… 击溃了哈烈人之后,方醒随即命令兴和堡和鞑靼部全力开始建造防御设施,并催促宣府运送粮草来,特别是棉衣。 对于兴和堡的防御方醒是满意的,只是鞑靼部那边却让人头痛,于是他就让阿台把所有的人马都集中在兴和堡的右侧营寨中,这样兵力集中,便于防御。 斥候每天在孙越部的压阵下向亦力把里方向哨探。 “伯爷,亦力把里这是背叛!” 林群安觉得亦力把里这等墙头草的角色太让人厌恶了。 方醒站在鞑靼的大营外面四处巡查,身后是诸将。 “不,大战当前,要学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钉子也是好的。” 方醒觉得自己现在的性格越发的没趣了,缺少那股子冲动的血性。 王贺说道:“兴和伯,若是那歪思跟着哈烈人一起来呢?” “大明不差亦力把里这个敌人。” 方醒看了一眼壕沟,退后一步说道:“歪思终究不想掺和进来,若是来了,那必然是被逼的,这就是漏洞,一旦战况出现反复,亦力把里人就会心生悔意,担心战后会被大明清算,这是什么?这就是咱们可以利用的漏洞!” “征伐从不是简单的两军对垒,要联系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去探讨取胜之道,而不是简单的去做兵力对比。否则那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从何而来?” 一行人继续前行,方醒看到了不少瓦剌俘虏在干活,就满意的说道:“咱们征伐是为了什么?一是解除威胁,二就是获取利益,否则那就是国虽大,好战必亡。” 王贺突然过去踢了泥墙一脚,想试试强度,不料却被反作用力弹了回来,差点一个屁墩。 “挺坚实的啊!” 王贺讪讪的道。 林群安笑道:“里面是木桩子,扎的很深,外面的泥巴那么厚,等干了之后,寻常东西弄不动这墙。” 王贺悻悻的道:“没有城砖厉害!” 一行人都笑了,这时远处来了一骑,速度甚快。 及近,方醒看到是出去了几天的沈阳,就问道:“何事?” 沈阳跳下马来,面色严肃的道:“伯爷,下官的麾下传来消息,哈列国开始集结大军了。” 方醒点点头,神态自若的说道:“好,锦衣卫立下大功,回头你整理一下报上来,本伯在奏章里记上。” 先敌发现,这是最大的战略优势,所以说是大功无人敢反驳,包括有些艳羡的杨竹也是如此。 回过头,方醒叫人把马拉过来,一行人飞快的回了兴和堡。 奏章顷刻而就,方醒令人即刻送走。 然后他放下笔,舒展着身体说道:“接下来咱们的事情不多,派出斥候,不断的派出斥候,要消息!” …… 哈列国。 原野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军队,一眼看不到边,真的是看不到边。 骑兵,步卒,还有些有着粗大管子的东西。 初冬的哈烈气温很低,这些军士们呼出的白气在头顶上汇集,远远看去就像是雾气在笼罩着这个超大型阵列,蔚为壮观。 当太阳出来后,雾气渐渐的消散了些,而远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群人。 哈烈国主坐在一匹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根杂毛的白马背上,身后是文武官员,以及侍卫们。 在距离阵列还有百多步时,百官们停住了,看着国主驱马独自上前。 一双冷漠的眼睛扫过阵列,国主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指着东方。 “进军!进军!进军!” 几十万人的呐喊让人变色,天空中的雾气突然急剧的扭曲着,然后破开了一个洞。 一缕阳光从那个洞中投射下来,照在一队军士的身上,煌煌然竟然有金盔金甲的神圣感。 风云变幻啊! 群臣被这番变化给惊住了,本是百般心思的他们看着天空中的异象不禁惊叹不已。 “我王果然是气象煌煌,此战必胜!” “若是明皇看到这等威势,怕是马上要屈膝投降了吧?哈哈哈哈!” 这时阵列开始移动,哈烈国主一直端坐马背上,看着一队队的骑兵、步卒从自己的前方走过。 每一队军士在经过国主的前方时都会用力的跺跺脚,渐渐的,那地面竟然越陷越深…… 漫长的队伍缓缓开拔,而前锋早就出发了。 就这样,国主一直看着,看着自己的大军一直在进发,直至中军开始移动,他这才被护卫在中间,跟着大队人马前进。 群臣们都躬身相送。 “此战必胜!” 一个留守的武将自信满满的说道。 几个文官在一起窃窃私语,闻言就有人说道:“此战胜面极大,我王再次归来时,当是……不,很有可能会直接打进明人的疆土,到时候咱们估摸着还得要跟着去……” “明人有钱,有粮草,还有那些……女人,哎!那是一块好地方啊!当年若是不败,此刻那里还是咱们的地方,吃穿不愁,什么都不愁……” “最好能打到他们的南方去,那边才是遍地黄金,遍地的米粮……那些女子娇柔,咱们的祖上可是曾经享用过了这些,可惜轮到咱们时,却成了丧家犬,晦气!晦气!” “晦气什么?我王远征,此行必然大胜,到时候咱们……当再次入主中原,这次咱们可不能再犯错了呀……” “……” 这场开拔仪式一直延续到了晚上,还有辎重车队没出发,可见规模之大。 而在城中,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在被收走了不少粮食的情况下,依然拿出奶酒来,举家欢庆。 “喝,为了我们的王大胜明皇喝起来!” “我们将要搬到中原去住,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让人恶心的地方!” “对!我发誓一定要抢十个汉人女子,一定!” “我要去抢汉人为奴,这样就有人帮我放牧,有人做饭,有人洗衣……” “好!那我们就等着好消息,然后就跟着王的脚步冲进中原,哈哈哈哈!” “……” 百姓都如此的狂热,那些留守的军队更是捶胸顿足,懊恼的情绪笼罩了军营,而将领们却不加管束,因为他们也在以酒浇愁。 “军功!军功!” 喝的醉醺醺的将领们拔出刀来劈砍着案几发泄,只恨自己没能被安排进远征的行列中去。 放眼整个哈列国,到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到处都是生机勃勃和……野心勃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5章 离别 感谢盟主:“ntsb”的五万打赏! …… 当锦衣卫的情报飞速送到北平时,朱棣沉默良久,然后召集群臣,议题就一个。 “哈烈人疯了,按照时间来算,两军将在冬季展开交手,决战很有可能会在初春。” “这是在比棉衣、比粮草、比军心的一次决战,朕无惧!大明无惧!” 朱棣的面色渐渐的有些发红,他目光凌厉的看着群臣,起身道:“朕要出兵!你等各自去准备吧!” 于是群臣告退,大殿内只剩下了朱高炽和朱瞻基,加上朱棣,这就是祖孙三代。 朱高炽看着朱棣在上面转圈,那速度却比以往慢了不少。再看看朱瞻基,他正面无表情的在看着地面。 “朕走后,你要留心南边。” 朱棣突然发话,朱高炽急忙应了。 “你肯定是没当回事。” 朱棣的手握成拳,盯着朱高炽说道:“蛊惑君王之辈,不是方醒,而是南边的那些士绅,你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迟早会被人给架空了!” 朱高炽愕然抬头,最近他很恭顺,可今天不知怎地却脱口而出道:“父皇,没有那些文臣,武勋就要跋扈了!” 才说完朱高炽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朱棣的眼中瞬间多了暴戾,那双手不停的张合着,这是要去寻刀的意思。 暴戾缓缓消退,朱棣冷冷的道:“历来想平衡文武的帝王可有谁成功了?难道你天资聪颖,德行还能震慑群臣了?没有了武勋,手中就没了长刀,谁听你的?嗯?告诉朕,谁听你的?那些文官吗?” 朱高炽的脑子有些混乱,他艰难的说道:“父皇,大明多年征伐,也该歇歇了。”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屑的道:“只需五十年不动刀兵,朝堂上下,整个大明就会落入那群文官的手中,不!应当说是落入到那群文人的手中,到时候你是谁?” 朱棣看着朱高炽,摇摇头道:“朕此刻只恨当年没有早早的让你滚蛋!以至于以后还得把大明交给你这等腐儒般的太子,此乃朕之不幸,也是大明之不幸。” 朱高炽低头,面无表情。 朱棣冷冷的道:“但凡有作为之君王,无不能掌控朝政,杨荣等人在朕的手中俯首帖耳,但朕哪日若是去了,你可能让他们从命?怕是阳奉阴违吧!还美其名曰善于纳谏,可纳谏也得要有主见,否则那就是傀儡!” 朱高炽没有回应,朱棣挥挥手道:“你且去,朕走之后你看好北平,有大事可令人禀告于朕。” 这便是朱棣,哪怕是出征,他也不会忘记掌控朝政。 朱高炽唯唯应诺,然后出了大殿。 下面只剩下了沉默着的朱瞻基。 朱棣轻轻一叹,招手让朱瞻基上来。 上面也没啥好东西,一张椅子所谓的御座,还有朱棣给自己特设的一张案几罢了。 朱棣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子,面色复杂的道:“朕走后,你怕是要受些煎熬了,可能忍受?若是不能,朕这就派你去金陵待一段时间。” 朱瞻基摇头道:“皇爷爷,孙儿还是在北平等着北征的消息更好些。” 去了金陵,那便是人为制造隔阂,那便是父子离心,朱瞻基不能干。 “那好吧,等朕北征回来之后,再好好的调整一番朝堂,到时候……” 这是要为朱瞻基在朝堂上铺路,以朱棣的手段,自然能瞒住所有人。而等到了以后,那些埋下的人就是朱瞻基的助力。 朱瞻基抬头,看到朱棣眼中的慈爱,不禁跪地伏在他的膝上,低声道:“皇爷爷,孙儿只是想随您去北边,不想呆在京城,闷!” 朱棣眼神柔和,摸着他的头顶道:“痴儿痴儿,这世上总有许多规矩在约束着世人,连朕也无法破去,不过等朕扫灭了哈烈,那便是无人能挡,到了那时候,才是朕动手的时刻,藩王……文官之间的勾结……还有……打破某些东西的束缚。” …… 车辚辚,马萧萧! 凌晨,无数的将士们在城外列阵,静默的等待着。 张淑慧大清早就来了,她先去户部找到了马苏,然后把方家的捐献交割了,就匆匆的来到了城外。 张辅作为执掌北征大军中军的大将,早早就到位了,而张淑慧就是来求见他。 “大军出动,这个时候来,淑慧可是有什么话吗?” 在柳升的关注下,张辅有些无奈的问道。 张琪说道:“国公爷,二姑奶奶没说,就说想见您。” “这丫头!” 张辅比张淑慧大了许多,这声丫头倒是合适。 边上的柳升笑道:“此时还早,英国公快去吧,说不定是送你什么刀枪不入的宝甲,哈哈哈哈!” 张辅笑了笑,然后出了中军。 阵列的外面,张淑慧在马车边上站着。天气有些冷,她不时的跺跺脚,惹的那些官兵们都不时看一眼。 等张辅出来后,张淑慧迎上去,先送了他一个包袱。 “大哥,里面都是些调料,军中的吃食粗糙,若是不喜欢,就自己加一些……” 张辅接过包袱,笑着问道:“可还有别的话?”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抬头道:“大哥,夫君出门许久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就怕他报喜不报忧,大哥若是到了兴和堡,还请写封信回来……” 张辅眸色微暖,说道:“好吧,此事我应下了,你回去好生度日。” “多谢大哥。” 张淑慧福身,然后被秦嬷嬷搀扶上车。 张辅正准备转身,却看到张淑慧在车里抱出了无忧来,举着她的小手道:“快说舅舅平安。” 一岁多的无忧睡眼惺忪的吧嗒着小嘴,嘟囔着:“啊啊啊啊!” 张淑慧尴尬的看着张辅,“大哥,无忧会些话了,只是瞌睡了。” 张辅莞尔一笑,说道:“这丫头极好,天气冷,早些回去吧。” 张淑慧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重新闭上眼睛的无忧,低声道:“大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张辅的背影停滞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大步进了阵列。 马车随即离去,再不走,边上那些人也不会顾及张辅的面子,不是驱离就是扣押。 “杀伐之气锐利,所以军中不得有女子!” 柳升看到柳溥有些发呆的,就喝道:“记住了,军中无儿女私情,更无父子,你若是犯了错,为父自然会按照军律来收拾你!” 柳溥点点头,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在那里,一百余门火炮分成几排摆放着,晨光熹微,映照着金属反射着微光,慑人心魄。 而在后面,神机营的火枪兵们已经列阵完毕。 这便是大明的本钱! 柳溥想起了兴和堡,不禁说道:“父亲,德华兄在兴和堡都打了好几场大战了,可惜孩儿却不能去,否则必能立功。” 柳升骂道:“你这毛躁性子,去了只能添乱,立个屁的功!咦!陛下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6章 帝王出征 东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紫色,朱棣就沐浴在这紫色中,孤独的策马而来。 他的腰板依然挺拔,腰间的长刀依然锋利。 他的双眼哪怕多了眼袋,可目光依然锐利。 锐利的目光扫过阵列,朱棣沉声道:“哈烈不臣,朕当提兵讨伐之。诸军当奋勇杀敌,朕亦不吝功赏……” 接下来应当有仪式要进行,有经验的老兵们都站稳了身体,静静的等待着。 “出发!” 呃! 习惯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轻松的做事。 可有时候习惯却是个坏东西,一旦被破坏之后,就有些无所适从。 阵列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幸而张辅反应快,叫人吹响了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充斥在天地间,城中的百姓都听到了,他们走出家门,或是在院子里,都在看着北方。 那里有大明在北方的最后一个大敌,打败他们,大明就能安享太平。 于是无数百姓都在家中开始燃起了香火,虔诚的祈祷着,祈祷漫天神佛保佑陛下战无不胜…… 而在方家庄,张淑慧还没回来,小白带着两个孩子在上香,然后带着他们念道:“神佛显灵,保佑少爷平安归来,保佑陛下打败哈烈人……” 土豆有些心不在焉的跟着念,却忘记把少爷二字转换为爹,结果被平安踩了一脚,这才醒悟。 “神佛显灵,保佑爹平安归来,保佑……” 太阳从天边冒了个头,渐渐的半圆,渐渐的跳出天际…… 方家庄就沐浴在这阳光下,北平也沐浴在这阳光下…… 大道上行进的明军们,他们也沐浴在同一个阳光下! …… “哈烈大军肯定出动了。” 方醒在做火锅,酸汤火锅。 弄些调料炒一下,弄些辣椒进去炒一下,最后加了坛子里的酸汤,顿时香味扑鼻,让人垂涎。 阿台在边上抽动着鼻子,而林群安和陈德被派去洗菜,只有王贺陪在他的身边。 “小王认为他们是疯了。” 阿台搓着手,迫不及待的想享用一顿美味的火锅,随口道:“对于草原,没有谁比我们更熟悉,在这个季节出兵,冬衣,药材,郎中,这三样才是最重要的,少一样统兵之人就得哭了。” 王贺想了想,说道:“大明不缺棉花,冬衣想来是不缺的。郎中随军就有,至于药材,肯定早就已经调集了,而且咱们还有……辣椒!” 阿台两眼放光的看着开始沸腾的汤,上面飘着一层红油,微呛的空气让人迷醉。 “是个好东西啊!冬季有了它,再也不怕冷了。” 自从方醒让阿台吃过一次辣椒做的菜后,他就不可抑制的爱上了这个配料,爱的比自己的妻妾还深沉。 方醒放了蘑菇和鸡架进去,然后盖上锅盖,拍拍手道:“从上次来看,哈烈人作战果敢,比之瓦剌人也不差,而且他们的装备精良,战绩辉煌,所以堪称劲敌。” 上次那三千哈烈游骑给了孙越一个教训,后来方醒令玄武卫去围剿,虽然大胜,可那些悍不畏死的哈烈人还是让方醒有些惊讶。 阿台陷入了沉思中,良久说道:“亦力把里若是没有哈烈人在身后顶着,早就被瓦剌给灭了。哈烈一直在观望啊!” 王贺冷笑道:“大明和你们,还有瓦剌持续交战,哈烈人当然会观望,还很得意,一旦大明败了,他们马上会露出獠牙,先扫了草原,然后再进攻大明。可惜陛下英明神武,却没给他们机会。” 阿台没有因为提到鞑靼而尴尬,他坦然的道:“哈烈人一直想重回这边,可却不想火中取栗,所以脱欢也是疯了,不然他哪敢去和哈烈人联手……” 脱欢的败亡象征着原先蒙元旧势力的彻底没落,再进一步,哈烈人大抵要脊背发寒了。 吃完饭,方醒点亮了油灯,在那幅地图上看了许久。 “兴和堡可以挡住脱欢,但必然挡不住哈烈大军。” 阿台已经走了,林群安毫不忌讳的说道:“鞑靼部首先全灭,他们挡不住重骑的冲击,咱们的人去了也是送死。” 最少三十万大军,这是锦衣卫的密探送回来的消息。 三十万,这个数字震撼人心,想想都觉得可怕。 方醒抬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近些时日我整夜都睡不好,唯一担心的就是被敌军突袭封锁,等待后续大军一到,兴和堡就成了孤军。” 方醒的眼中有些血丝,他确实是夙夜难眠,备受煎熬。 “哈烈人只需用轻骑突袭,就能把咱们锁在堡内,然后大军一到马上攻城,咱们挡不住多久。” 方醒再自傲,可也没有面对三十万大军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想想他都觉得绝望。 林群安皱眉道:“伯爷,斥候若是遇到敌军轻骑,怕是来不及做出应对啊!” 轻骑的速度并不会比斥候慢多少,当发现敌军时,也就是斥候最危险的时刻。 “是啊!” 方醒对此并无好的应对方法,苦笑道:“只能听天由命,却不能放弃兴和堡,否则这里就会变成敌军打入大明的一颗钉子,让人难受。” 陈德想了想,说道:“宣府呢?哦……宣府不能出兵,否则就怕被哈烈人突入。” 林群安眼中闪烁着厉色,说道:“伯爷,若是这般,下官以为只要咱们能拖住哈烈人,陛下肯定能及时赶到,到时候就如同上次围剿阿鲁台一样,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哈烈人。” 方醒笑了笑:“哈烈的兵力多,偷袭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咱们的目标就是坚守,然后就是……相信陛下!” 王贺笃定的道:“陛下肯定已经出兵了,咱们只需看好这边,到时候陛下一来,哈烈人肯定会退。” 四人都点点头,都相信朱棣把握战局的能力。 至于鞑靼部…… 王贺云淡风轻的道:“为了证明他们的忠诚,咱家觉得鞑靼部要坚守,毕竟那是为了大军而修筑的营寨,若是丢了,陛下来了住哪?” 林群安淡淡的道:“他们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走,走的远远的,正好节约些粮草。” 陈德却点头道:“伯爷,下官以为此时让鞑靼部走了也好,不然对士气影响太大,那咱们还不如直接前出迎敌的好。” “是个好主意,我正好想到了这里。” 方醒断言道:“陛下若是此刻出兵,那一定能比哈烈人先到,所以哈烈人以为能利用的就轻骑,轻骑嘛!咱们没有吗?” “谁?孙越?” 王贺并不赞同,因为孙越部的人太少了,面对对方的优势骑兵,怕是能回来一半人就是幸运。 方醒看了林群安一眼,说道:“抽调一个千户所出来,一人三马,一路搜索过去。” “袭扰吗伯爷?” 林群安闻弦歌而知雅意。 方醒点点头道:“只要他们扎营就去袭扰,要让对方睡不着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7章 猥琐的夜袭 孙焕山喜欢骑马,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人带着十几匹马去挑逗自己的对手,然后等对手暴跳如雷时,他就可以大笑着扬长而去。 所以在领受了去袭扰哈烈轻骑的任务后,孙焕山对方醒崇拜的五体投地。 “想我孙焕山纵横多年,却找不到知音,伯爷就是我的伯乐啊!” 副千户洪忠和陈连相对一笑,说道:“大人,那可是千里马!” 孙焕山得意的道:“若不是没人赏识,本官现今少说也得是个指挥使,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身后的一千余人都是一人三马,一匹马驮着粮草,一匹马换乘, 一行人已经出来了十余天,再往前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亦力把里! 前方斥候就像是被惊到的老鼠,飞快的奔逃回来。 “大人,发现了哈烈人!” “多少人?” 孙焕山的精神大振,只觉得自己就是天之子,运气不错。 斥候说道:“数不清,少说上万,一人二马。” 孙焕山舒坦的叹息道:“咱们是一人三马呀!怕个鸟!” 斥候眨巴着眼睛道:“大人,亦力把里人正在给他们补充粮草,还喝酒呢!” “喝个屁!” 出来十多天,孙焕山连水都得数着喝,只有找到河流后才敢洗漱,此刻一听哈烈人居然还能喝酒,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悻悻的孙焕山当即带人避开了正面扎营,然后蹲守着,他发誓一定要让这些敌人好看。 …… 两天后,吃肉干和干饼子吃到想吐的孙焕山终于接到了消息,哈烈人出动了。 “大人,两万余人。” 孙焕山擦去眼屎,骂道:“特么的!那么多,这是要准备去兴和堡骚扰吗?” 斥候尴尬的道:“大人,他们后面不知道有没有人。” “没查清楚?” “没,哈烈人确实是厉害,小的们不敢靠的太近,不然估摸着就回不来了。” 洪忠说道:“大人,要不再探探?” 孙焕山瞪眼道:“探个屁!若是他们有了准备,本官准备的大礼不就白费了!” 回过头看看自己麾下懒洋洋的模样,孙焕山不怒反喜,得意的道:“老子的麾下就该这样,该歇息的时候就歇息,该上阵的时候就上阵,样样出息!” “出发出发,别给哈烈人找到咱们的痕迹,马上走!” 一刻钟后,孙焕山部就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时光流逝,午饭后,十余骑远远而来。马上的骑士很警惕的左顾右盼,仔细寻找着敌踪。 初冬的草原荒凉,这些哈烈人目光锐利,放眼看过之后,才纵马前行。 稍后,第二波斥候再次到来…… “第三批斥候了啊!” 远处的孙焕山放下望远镜,皱眉道:“哈烈人很谨慎,咱们得小心点。” 洪忠纠结的道:“大人,伯爷给的那个东西好用不好用啊!” 孙焕山再次举起望远镜,笃定的道:“伯爷给的东西,肯定是不得了,否则哪会派咱们来冒险!” 想起那些罐子,孙焕山信心十足的道:“让弟兄们好好的歇息,咱们晚上看看,若是老天爷给脸,那咱们就动手。” 等远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时,孙焕山带着人悄然退了回去,然后一直等着。 “两万余人。” 孙焕山借助着望远镜这个神器,大致估算了一下哈烈人的数量,然后一头就消失在草原中。 轻骑不是身轻如燕,而是指他们没有多余的累赘,所以机动性强。 机动性再强,可也得吃喝拉撒睡。 暮色渐渐降临草原,哈烈人扎营了。 没有帐篷,有的只是大块的羊皮缝制而成的被子,把身体一裹,在春天的夜里勉强能保暖。 裹着羊皮,守着不多的篝火没有燃料!这些哈烈人默默的吃着从亦力把里人那里获取的干粮。 夜静悄悄的,不知道谁唱起了歌。 歌声低沉而悠扬,那些哈烈人渐渐的跟着哼唱起来,歌声悠悠,传出很远。 “玛德!还会唱歌,以为自己是出来游玩的吗?呸!” 孙焕山翘着二郎腿躺在羊皮垫子上,不屑的歪头呸了一声,然后看着满天星辰在想着心事。 哼唱着青楼里的艳曲,孙焕山突然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次肯定能立功受赏,回去找个女人厮混几日再回家,想想都舒爽啊!” 这个理想很远大,可却无人应答他的话,因为都睡着了。 草原的夜静悄悄,夜间的低温下,蚊虫无踪…… …… 凌晨,草原上起风了,吹的人直打哆嗦。 这个时辰没有谁愿意从温暖的羊皮被子里出来,所以哈烈人的宿营地里鼾声一片。 而外围的游骑也换了一波,缓缓的在宿营地周围查探着。 马蹄踏过草地,马上的哈烈人看了一看四周,然后短暂的闭眼眯了一下,任由战马走过。 游骑走了许久,不远处的草地里抬起个脑袋,低声呸了一声,然后一挥手,后面那些穿着黄色披风的人纷纷起身,弯腰奔向营地。 孙焕山非常清楚,他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错过了就会被追杀。所以在逼近宿营地五十余步时,他举手蹲下,身后的军士们马上把那三个‘超小型投石机’飞快的组合起来。 罐子很小,小到把它放在投石机后面兜子里的军士在怀疑着它的用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孙焕山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完毕,就猛的挥手。 崩的三声之后,孙焕山不看效果,转身带着麾下弯腰向后狂奔。 “呯呯呯!” 罐子特地选了轻薄的,哪怕是落在草地上,依然即刻破碎。 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一组游骑,他们以为是谁起夜撒尿,就笑骂了几句,但还是尽忠职守的进去查看。 还没进去,里面有人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渐渐的,咳嗽声越来越多,并出现了呕吐。 “好臭!” 一个哈烈人从睡梦中惊醒,趴在地上狂呕着。 无数哈烈人在剧烈的咳嗽,或是呕吐,统军的将领也在其中,他一边呕吐一边喊道:“那味道有古怪,撤!撤出这里!” 游骑点起火把冲进来,看到这场景不禁愕然,随即一股恶臭就袭击了他们。 “离开这里!” 这大概是一种另类的夜袭,效果却非常的棒。 可这些哈烈人在撤离恶臭范围时依然带着自己的武器,然后奔向自己的战马,让成功撤到安全地方的孙焕山也不敢出手。 “咱们要是骑兵该多好?” 孙焕山遗憾的道:“咱们如果突袭倒是有些作用,可他们人多,大部分人没事,太冒险了!” 远处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孙焕山得意的道:“撤,回头让人盯着他们,咱们睡觉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8章 哈烈人来了,朱棣来了 感谢盟主:“aensea”的万赏! …… 哈烈人的轻骑来的速度出乎了方醒的预料,不过却让他派出孙焕山去袭扰的这一步棋变成了手筋。 “伯爷,那些哈烈人在原地发狂的搜索我们,没找到之后,他们歇息了三日,这才重新启程,不过我们孙大人说了,这一路上不会让他们好过。” 斥候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方醒想起了孙焕山的痞子德性,就皱眉道:“回去告诉他,小心哈烈人的反击。” 斥候眉飞色舞的道:“我们大人说了,要打人,得先把自己保护好了再出手,万万是不肯吃亏的。” 尼玛!方醒这才觉得,孙焕山的麾下如今都变成了兵痞,这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不过不吃亏就是占便宜,所以方醒赶走了斥候,再次派出信使前去宣府等待北征大军。 …… 宣府此刻已经在沸腾了,户部调集的辎重源源不断的在宣府汇集,所有的仓库都被堆满了,可后续的物资依然没有断绝。 郭义和金玉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宣府都被动员起来建造仓库,而报酬就是粮食。 站在一个新建成的粮仓前,金玉感慨的道:“有了土豆,大明不再担心饥饿,北征不用担心粮草后续难继,仅凭此,兴和伯就能标榜史册了。” 郭义点点头,幽幽的道:“功劳太多也不是好事,陛下……” 两人相对一视,都觉得朱棣若是去后,方醒大概要被打压了,否则这人功劳太高,以后不好安排。 “英国公独领大军出征交趾几次,便一直在家歇着,直至此次北征才再次启用,这也是陛下保存功臣的一片心意。” 户部派出的车队源源不断,从北平到宣府这一路上几乎都是。 而车队也带来了大军的动向。 “陛下再有三日就到了,兴和伯那边来了人,说哈烈轻骑两万余人被拖在了草原上,步履蹒跚,看来这场大战不会再有什么突袭,大家就摆开阵势打吧!” 郭义转身离去,他要去巡查一番宣府各部,以免在朱棣到后发现问题。 宣府本身就是要抽调主力跟随朱棣出征,而郭义自己将和成国公朱勇担任左掖。 …… 三日后,一队队的斥候冲进了城中,带来了朱棣即将到来的消息。 郭义带着麾下将官们出城相迎,远远看到尘土飞扬,不禁叹道:“大明此次大军出塞,大概要空前绝后了。” 金玉点头道:“除非要覆灭哈列国,否则以后不会再看到这等规模的大军出塞,不过对咱们却是好事。” 北方的威胁少了,宣府将会成为可以独自对草原发起攻势的军事重镇。 最先赶到的是前锋,陈懋和郭义等人点点头,说声陛下就在身后,然后就率领麾下继续向野狐岭进军。 他们将去增援兴和堡! 随后大军陆续到达,郭义遣人带着他们各自去歇息,直至等到了朱棣。 从北平到宣府这条路不算长,但朱棣依然面带倦色,见到郭义后就问道:“兴和堡如何?” 说着他准备下马,郭义赶紧过去搀扶,却被推开了。 “说吧,朕听着。” 下马后,朱棣恢复了些精神,当先进城。 “陛下,哈烈人派了两万余轻骑,估摸着是想奔袭兴和堡,不过兴和伯派人一路袭扰,目前他们还在草原上挣扎着,肯定是赶不到了。” 朱棣的胡子微微一翘,说道:“那竖子别的不行,旁门左道倒是天生就会,想必那些哈烈人正在暴跳如雷吧!” 郭义笑道:“正是,若臣是哈烈人,怕是要疯狂的去追杀那些袭扰的家伙,哪还记得住什么兴和堡啊!” 朱棣点点头,看到城中人少车多,就问了辎重的储存情况,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到了朱棣的暂住地早些年专门修建的大院子。 进了正堂,朱棣坐下后,有人送来了热毛巾。 被风吹的僵硬的脸上覆盖着热毛巾,朱棣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仿佛是在呼吸。 随手擦了擦脸,朱棣就问了近期关于哈烈的动向,等得知哈烈大军号称百万时,不禁不屑的说道:“古人旧智罢了,无稽之谈。” 杨荣分析道:“陛下,哈烈人号称百万大军,以臣看来,能有四十万就不得了了,可见虚张声势!” 朱棣轻蔑的道:“朕带了二十五万大军就觉得辎重拖累,他若是有五十万大军,千里迢迢进军,那朕就敢迎头给他一击!” 杨士奇沉吟道:“陛下,那大军可是先驻在宣府,等有了哈烈大军的消息之后再做行止?” 朱棣点点头,只觉得身体处处酸痛,他强忍着说道:“斥候不间断往返于兴和堡和宣府之间,朕要消息。” 看到朱棣面露疲色,大家都聪明的告退。 等人都走了之后,朱棣闭上眼睛问道:“郭义和金玉如何?” 大太监把毛巾递给小太监,低声道:“东厂的人说,这二人算是恪尽职守,只是有些急于想立功。” 朱棣哼了一声,然后起身道:“朕歇息一阵,有事就报来。” 大太监赶紧应了,然后叫了小太监去伺候朱棣就寝,他则是站在大堂里发呆。 以前的朱棣一到驻地就会马上巡查各部,可今天却…… 大太监在大堂里黯然神伤,外面的张辅已经带着人处置好了各部的安置,然后聚在一起商议战事。 这是郭义的总兵衙门,此刻他却坐在了下首,而经过一番推让后,张辅上首左边,朱勇右边,然后诸将按照爵位和资历排座。 坐定后,张辅说道:“两万余轻骑,这必然是前锋无疑。他们的目标就是清扫斥候和突袭兴和堡,成则欢喜,不成也能封锁住兴和堡,这倒是中规中矩的一步棋。” “哈烈人最少三十万人马,比咱们多了几万,可这并不能成为胜负的关键。” 张辅蛰伏太久,一朝出征,锋芒毕露。 “敌军补给太远,所以他们必须要分出人马来看护粮道,加上兴和伯那边一万余人,两边人数相等,而哈烈人却没有咱们这等犀利的火器!” 朱勇也难得有出征的机会,闻言也想表达一番自己的看法,就接着张辅的话说道:“据说哈烈人也有火器,不过却极为粗糙,两军对垒时,哈烈人若是不主动攻击,我军就可用火炮轰击。若是他们主动出击那更好办,火器卫所居于第一线,骑兵步卒保护,磨也能磨死他们!” 随后诸将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随后就各自散去。 郭义没走,他等人走完后就追上了张辅,低声问道:“英国公,陛下还在呢?” 这话是在提醒张辅有逾越的嫌疑。 张辅点点头道:“这是陛下的吩咐,陛下想看看诸将的能力。” 郭义马上就懊恼自己刚才因为忌惮逾越,所以没发言的事儿。 可张辅却看着北方,神色唏嘘。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59章 前锋到达 两万余哈烈轻骑这一路被孙焕山骚扰的够呛,第一晚就被那所谓的“毒气”放翻了多人,带队的万夫长郁闷了,却不能丢下这些同袍,否则就是让他们去死。 于是就把他们绑在马背上跟着一路缓行。 而后,明军仗着自己一人三马的优势,不断在夜间骚扰哈烈人,让他们难以安枕。 期间哈烈人追杀过,可明军根本就不接茬,人多就跑,人少就回头用排枪和手雷教训哈烈人。 到了后来,哈烈人干脆就放弃了围剿这群痞气十足的明军,每晚都分出几千人马值夜,虽然依然被各种噪音干扰,可总算是能堵着耳朵睡觉了。 “……情哥哥你慢慢的走啊!妹妹我眼泪流,等不到你回来呀!一枝红杏出墙头,欧…欧欧呕……咳咳咳!” 孙焕山咳嗽着把土喇叭拿给洪忠,骂道:“玛德!让你们编个小曲也不会,老子堂堂大明千户官,居然还要去唱艳曲,丢人啊!” 洪忠接过土喇叭,堆笑道:“大人,您编的曲子不同凡响啊!下官估摸着那些哈烈人要疯了。” 就在明军的左侧三里外,没精打采的哈烈轻骑正在并行,可却对只有一千余人的孙焕山部视而不见。 孙焕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的麾下都在堵耳朵,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大怒。 “本官的曲子不好听?” 马上那些堵住耳朵的手都放了下来,大家纷纷露出了笑容赞美着。 “大人,您这曲子小的听了就觉得身上带火,若是有个姑娘在眼前,肯定要发狂!” “大人,您若是去了金陵,凭着这手功夫也能在秦淮河里免费逍遥啊!” “对,前宋不是有个叫做柳什么的,好像就是在勾栏里度日,那些女人也心甘情愿的养着他。” “大人,若是陛下知道您的嗓子,回头肯定会让您进宫献技!” “……” “闭嘴!” 孙焕山被夸的洋洋得意,洪忠却说道:“大人,哈烈人加速了!” 哈烈人是加速了,因为此时距离兴和堡不过是五十多里地。 …… 当天晚上,孙焕山就率部回到了兴和堡。 一到方醒那里,孙焕山就得意的道:“伯爷,哈烈人大概要疯了。” 方醒正在看着文书,这是宣府那边来的。 “虽然猥琐了些,不过你干的不错,算你一功。” 说着方醒扔了个羊皮袋子过去,孙焕山接过摇晃了一下,听着里面的水声,不禁喜道:“伯爷英明!” 方醒莞尔道:“英明不英明的不在这上头,我问你,多次追逐之后,你觉得哈烈人的实力如何?” “很厉害!” 说到正事,孙焕山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他们的反应很快,第一次突袭我们时,下官都没预料到,结果损失了三十多人。后来下官想着火枪和手雷不能落入敌手,就带人用手雷驱散了他们,只是……那些兄弟的遗骸多有损毁……下官有罪,请伯爷责罚!” 方醒闭眼想象着当时的战况,说道:“此事不能怪你,以少打多,能把哈烈人拖了那么久,瑕不掩瑜,很好!” 只要有战争,那么就会有死亡。作为统军大将,方醒若是带着仁慈的心态去调兵谴将,那是害人害己。 “伯爷,他们明天上午就能到兴和堡。” “不怕!” 方醒玩味的道:“两万余疲兵,本伯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虽然心中轻松,可方醒还是令人连夜去宣府传信,同时令鞑靼部加强戒备,并派出斥候。 若论对草原的熟悉,明军不如鞑靼部,所以在大敌即将到来时,方醒终于启用了他们。 随后鞑靼部的斥候和明军斥候聚拢在一起,朝着哈烈人来的方向搜寻前进。 “伯爷,要不要给他们来个埋伏?” 林群安觉得可以挖坑,方醒当年就教过。 方醒摇摇头道:“不必了,对方是游骑,埋伏也只能打一轮,若是对方果敢反击,弄不好咱们会先崩溃。” 这等战法只适合对弱敌,或是火力足够密集,不然对方反击的话,估摸着会弄巧成拙。 …… “伯爷!伯爷!前锋到了!” 大清早就接到这个消息,方醒浑身轻松,然后带着麾下将领出堡相迎。 站在堡门外,看着左边,方醒问道:“多少人?谁带队?” “伯爷,是宁阳候。” 陈懋? 方醒有些纠结,在那次北征时,陈懋对他释放了善意,怼了郑亨一回。可两人终究没啥交情,此时见面,谁做主? 远处的骑兵开始向两翼张开,有些挑衅的包抄过来。 林群安不屑的道:“老子在这打了好几仗了才来,炫耀个屁!” 辛老七眯眼看着那些骑兵,说道:“老爷,都是精兵,只是骄纵了些,不行可以让他们去和哈烈人碰碰。” 方醒摇摇头道:“陛下没有旨意,而我只是伯,他却是侯,我不好支使他的麾下。” 辛老七这个主意不错,起码能打掉前锋的骄纵之气。 马蹄阵阵,那些骑兵从左右包抄过来,最后在堡前聚集,冷冷的看着方醒一行。 “跟我玩气势吗?” 方醒看到这个阵势不禁就笑了,摇摇头道:“不理会他们,正好哈烈人要到了,我看陈懋可敢去试试。” 说话间,骑兵阵列中一阵忙乱,然后让出一个通道出来。 “兴和伯,辛苦了!” 陈懋策马出来,一边拱手一边喊道。 及近,陈懋下马,笑着走向迎来的方醒,一把拍在他的肩上,大笑道:“我在北平练兵,整日就听着你在这边杀敌,杀啊杀的,连脱欢都没跑,厉害啊兴和伯!” 方醒瞟了那群骑兵一眼,说道:“都是些小股敌人,胜不足喜。此次宁阳候当了先锋,可见陛下是要你来立功啊!” 陈懋顺着方醒的视线看了一眼,就喝骂道:“一群老兵痞!滚!” 回过头,陈懋解释道:“这帮子家伙在北平听闻你频频立功,这是嫉妒了。” 方醒笑道:“战阵之中,福祸无凭,方某也是靠着麾下勇猛,这才侥幸胜了几场,宁阳候军中宿将,下官此后听令就是了,想必能大破哈烈人。” 这话自承弱势,而且把自己摆在下属的地位上,但却绵里藏针。 哥听你的,你说咋打就咋打! 陈懋愕然看着方醒,面部表情急剧变化着,最后化为苦笑。 “你这是文官的风范吧?咱们军中汉子,说一是一,说你行就行,再说了,你麾下那些火器兵,我也弄不懂啊!若是乱指挥打了败仗,难道你舍得看着我被陛下削爵砍头?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军中说是不许喝酒,可大将们却经常私下喝,只要不被朱棣知道,在没战事的时候,谁也不会管。 方醒被他揽着肩膀往里走,笑道:“方某倒是有心,可斥候刚传来了消息,估摸着要晚上才能喝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0章 挫败 感谢书友:“月上芸溪”的万赏! …… 陈懋愕然道:“可是哈烈人要来了?” 方醒看了看远方,说道:“是已经来了。.手机最省流量,无广告的站点。” 陈懋回身,看到几处黑点在往兴和堡方向飞奔,就问道:“多少人?” “两万余轻骑,全是疲兵!” 方醒不想干涉,他退后一步,等待陈懋的决断。 “疲兵?如何疲法?” 斥候们回来的速度很快,方醒随口道:“他们本是千里奔袭,我派了个千户所一路袭扰,估摸着收拾了他们千余人,顺带让他们一路上没睡好觉。” 陈懋微微摇头道:“我不抢功,但肯定要用哈烈人敲打一下这些骄兵悍将,兴和伯,劳烦收个底。” 说话这样直接的武将方醒还没遇到过,上次陈懋在晚宴庆功时就肆无忌惮的怼了郑亨,此刻再这么一说,方醒也无法再冷眼旁观了。 “好,我派五千骑兵,外加两个千户所去压阵。” “多谢!” 陈懋回身拱手,“你这是诚心诚意的帮忙,陈某记下了。” 方醒笑了笑,指着远方说道:“哈烈人来了。” 陈懋举起望远镜,视线内看到的全是骑兵,而且清一色的一人双骑。 放下望远镜,陈懋吩咐道:“全军迎击!” 他带来了两万骑兵,人数和哈烈人差不多持平了,而且对方还是疲兵,若是再打不过…… 于是他举着望远镜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大明威武!” 明军中一人突然在马背上直立嘶吼着,然后当先冲了出去。 “大明威武!” 两万骑兵跟随着,潮水般的涌了过去。 方醒吩咐道:“林群安。” “伯爷!” 林群安昂首上前,他对这些所谓的前锋可是没啥好感。 方醒淡淡的道:“出两个卫所,骑马去,随时准备接应。” 林群安有些郁闷,但军令一下,却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孙越。” “伯爷。” “带着你的人,随后接应。” “是。” 随即五千骑兵和两个卫所的人马出发。 方醒站在侧面,远远看着。 辛老七在观察着,随时禀告战况。 “差不多了,弓箭……” “奔射不错!双方损失相当,看看近身冲杀!” “咦!老爷,我军弱势!” 方醒举起望远镜看去,只看到双方刚一接触,明军这边的势头明显一滞,随即就开始了僵持。 这些哈烈人玩刀玩的非常出色,手中的长刀轻易的拨开对手的攻击,然后顺势切割。 战场上的变化往往就在瞬息之间,双方碰撞在一起之后,不过是几个来回,哈烈人就察觉到了明军骑兵的实力不如自己,于是就大胆的分兵,准备从两翼包抄。 正好孙越率部赶到,一下就堵住了对方的攻势。 以多打少,局面僵持着,双方不断有人落马,喊杀声远远的传来,陈懋摇摇头道:“这必然是哈烈的精兵,除非是陛下身边的那些精锐才能敌,兴和伯,动手吧。” 方醒点点头,旋即有人吹响了号角。 号角声中,下马的两个千户所列阵前行。 “前方闪开,护住我部两翼!” 张风度走在阵列的最前方,身后就是三门火炮。 孙越部第一个做出反应,迅速撤出战场,撤回到火枪兵的左翼。 而倍感屈辱和压力的前锋骑兵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始撤离。 可就是因为迟疑了这一下,两边被哈烈人切割掉了少说五百人。 领军的副将已经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迟疑会被处罚,所以就想戴罪立功,急匆匆的奔向火枪兵的本阵。 “去右翼!” 张风度嘶吼道,可骑兵依然冲了过来。 再沉稳的人遇到这等事也会怒火中烧,张风度喊道:“火炮准备,霰弹!” 草泥马!叫你退你不退,退了就来冲老子的阵脚,作死呢这是! “举枪!” 按照方醒的规矩,对这等不停号令的军队,杀了白杀! 林立的枪口,黑幽幽的炮口,让那些明军慌乱了。 “去右翼!” 副将的脑子很混乱,他本是来立功的,想着人数差不多,最少能不败。可谁知道对手的实力要高出一筹,然后就懵逼了。 那些明军终于转向了,就在炮手已经准备点火的时候,他们朝着右翼去了。 可他们撤离的太晚,被哈烈人紧紧的咬住了,才将往右翼去,哈烈人就紧追不舍,咬住不放。 敌我混杂在一起,怎么打? “畜生!无能的畜生!” 陈懋放下望远镜怒骂着副将的愚蠢和迟钝,却不会张嘴向方醒求情放过那些和敌军纠缠在一起的明军。 “兴和伯,打吧!” 方醒点点头道:“此战若是败了,陛下能砍掉咱们两人的脑袋,所以打肯定是要打的。” “轰轰轰!” 这时前方传来了炮声,方醒看去,只见明军的后部敌我纠缠处一片硝烟,随后就是排枪齐射。 硝烟渐渐散去,刚才双方纠缠的地方一地的尸骸,虽然看不清,可方醒估摸着明军和哈烈人大致各占一半。 排枪持续齐射,左右两翼的明军挡住了哈烈人想包抄的意图,同时箭矢不断交错。 “嘭嘭嘭嘭!” 陈懋听着前方的枪声,看到那些哈烈人徒劳的在冲击着火枪阵列。 每一次火炮轰鸣都能让那些哈烈人损失惨重,在排枪的连续打击下,在左右两翼明军骑兵的威胁下,这群疲兵终于扛不住了。 一声号角之后,那些哈烈人猛地加速冲击了一次,就在张风度准备下令扔手雷时,他们却一个迂回,冲向了前锋骑兵处。 “哎!” 方醒放下望远镜,不想再看后续的战斗。 而陈懋却一直在看着,看着自己的前锋骑兵在对方的突然全力冲击下节节后退,连累了两个火器卫所也只得跟着变换阵型, “跑了啊!” 林群安遗憾不已,正想再说些不满的话,却看到了方醒警告的眼神,只得悻悻然的去找陈德。 “畜生!” 陈懋看到哈烈人在自己的麾下那里打开缺口,然后一路奔逃出去,不禁用力的把望远镜甩了出去。幸而望远镜有细绳挂在脖子上,这才保住了,否则摔坏一个望远镜,陈懋得去做交代。 “这是骄纵之兵!” 方醒提醒了一句之后就闭口不言了。 骄兵必败,这个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这些骑兵担当前锋,一路就听说方醒这边战绩辉煌,于是刚到兴和堡就不服气,觉得自己也能行,甚至比聚宝山卫还行。 带着这股情绪去作战,一遇到打击,心态来不及调整过来,不败才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1章 轻微,请见(感谢‘亂’成为本书的第61位盟主) “伯爷,孙越追上去了!还有……张风度也追上去了。” 林群安和陈德两人牢骚了一阵,再看去时,发现方醒的麾下居然都追了上去。 方醒点点头:“将在外,不必受限,咱们有手雷,炸一阵再撤回来也一样,传令,再去两个千户所接应。” 随着方醒的命令,这边再次出发。 “伯爷,和宁王请命出击。” 这时有人来禀告道。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可以,不过要听从号令,顺便替本伯感谢和宁王,就说晚上给宁阳候接风,请他喝酒。” 陈懋已经不看了,他回身道:“和宁王看来被你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以后鞑靼部大概也就是大明的了,此功不小。” 作为宿将,一时的成败并不会打击到陈懋。 方醒说道:“能收服鞑靼部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于大明的强大,靠实力震慑,让人绝望,最后只能归顺。” 这就是大势,但凡能利用大势的人,自然会无往而不利。 陈懋看到右边营寨中冲出无数骑兵,呼喝着追了上去,就感慨的道:“咱们在北平时都担心兴和堡这边挡不住,如今看来大家确实小瞧了你。” 方醒已经看到了阿台,他招招手,然后说道:“若是单纯的防御,就算是哈烈人大军围困,我也有信心能守住一段时间。” 什么一千多火枪手能守住几十万大军攻打的城堡,这等战绩在方醒看来,除非进攻方是草包,否则用人海都能把守军的弹药耗尽。 陈懋唏嘘道:“哎!我这里却没办法喽!只能等以后陛下扩大火器卫所去争取一番,不过麾下却不行啊!不懂这些战法。” 方醒笑道:“武学呢?” “对啊!” 陈懋一拍手,吓了近前的阿台一跳,然后说道:“是了!武学中的那些学生到时候会分配出来,有他们带头,想来会轻松许多。兴和伯,武学也是你极力提倡的,可要记得多去授课!” “王爷!” 方醒冲着阿台拱拱手,介绍道:“这位是和宁王。” 陈懋拱手道:“宁阳候陈懋,和宁王酒量如何?” 阿台没想到陈懋居然是个自来熟,马上就回应道:“小王的酒量……奶酒能喝一袋子吧。” “好!兴和伯手头上肯定有好东西,晚上咱们一起喝一顿。” 三人进了堡内,战事完全被丢在了脑后,管不着了。 到了方醒的地方,看到居然是三间屋子组成的‘豪华衙门’,陈懋笑道:“你倒是乖觉,陛下最不喜欢武勋好享受。” 三人坐下后,陈懋面色一整,说道:“陛下已经到了宣府,大军正在修整,随时能杀过来。” 方醒的身体一松,喊道:“老七,中午随便弄些面条吃,让他们晚上弄个大火锅来。” 辛老七应了去安排,陈懋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道:“大军一眼看不到边,辎重车从北平到宣府首尾相接,这一仗咱们随便拖都能拖死哈烈人。” 阿台欢喜的道:“宁阳候,小王可能去觐见陛下吗?” 得不到朱棣的当面许可,阿台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会被抛弃。 陈懋把头盔解下来,随意的道:“若是哈烈人那边离得远,兴和伯也该去见见陛下了。” 方醒心领神会的道:“这批哈烈人估摸着要远遁了,最多只敢在周围哨探,这样,明日我陪和宁王去一趟宣府。” 陈懋点头道:“这边既然无战事,那本侯看着就行,顺便让那些打了败仗的小崽子们熟悉一下。” 没等多久,陈懋的副将就来请罪。 “你有何罪?” 陈懋淡淡的道,可方醒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杀机闪过。 首战失利对一支军队的士气打击颇大,所以陈懋是真的动了杀心。 那副将深知自己的罪过,只是满口请罪,根本就不敢求饶。 “念及大战在即,本侯许你戴罪立功,来人,拉出去,重责二十。” 副将被人拖出去,一路狂喜的喊着多谢陈懋开恩的话,渐渐远去。 处罚很轻啊! …… 宣府,朱棣已经恢复过来了,整日看着诸将操练麾下,还得处置一些政事。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只是在外面的条件比不得宫中,朱棣这里只是烧了一个炭盆,门也不敢关,怕中了炭毒。 放下奏章,朱棣摘下老花镜说道:“陈懋刚上的奏章请罪,前锋变成了骄兵,在和哈烈人的轻骑作战中失利,幸而方醒令人救援,已经把哈烈人打散了。” 张辅想了想说道:“陛下,估摸着下面的都有些轻视哈烈,臣以为还是把此事宣扬一番为好,也算是一个敲打。” 朱棣点点头,“对,传晓诸军得知,告诫他们,哈烈人不是鞑靼,也不是瓦剌,是比他们更厉害的凶残之敌,再有轻敌骄纵的,朕不吝用人头来让诸军警醒!” 轻敌历来都是朱棣最厌恶,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情绪,所以在看到陈懋的请罪奏章后,他是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朱勇没察觉到这个气氛,随口道:“陛下,先败一次也是好事,不然臣担心到了大战时才爆发这等轻敌的毛病,那才是要命的。” 朱棣皱眉看着他道:“战阵之上提振士气的手段多种,数十万大军对垒,谁敢轻敌!” 朱勇楞了一下,正准备说几句请罪的话时,外面大太监喊了一声:“陛下,兴和伯……还有和宁王来求见。” 朱棣的脸色从阴云密布瞬间转为惬意,让站在边上的文武们心中发酸。 合着就方醒才得您的欢心呐! 朱棣抚须道:“让他们进来。” 随着通传,大太监带着方醒和阿台进来了。 行礼之后,方醒先说道:“陛下,哈烈人的轻骑损失不少,此时兴和堡一线我强敌弱,和宁王久慕陛下仁慈,逼着臣带着他来求见您。” 阿台的汉话已经很好了,听了方醒的话之后暗自感激,说道:“陛下,臣当年被阿鲁台胁迫,久慕大明而无路可去,今日得见天颜,臣……此生无憾了!” 朱棣的气势很冷,带着严厉,一般人是扛不住的。 可阿台不但扛住了,而且还顺势拍了朱棣一记马屁,这水平让方醒也是暗自佩服。 朱棣微微点头道:“你自从归顺了大明之后,诸事皆合了朕的心意,朕不是那等卸磨杀驴的帝王,你且好好的,以后咱们君臣同享太平。” “多谢陛下!” 得了朱棣的亲口许可,阿台激动的跪地谢恩,那模样一看就不是作伪,让朱棣不禁抚须微笑。 用朝贡来利诱外邦称臣,哪比得上用武力、用大势来让曾经的对手低头来的酣畅淋漓。 朱棣心中舒畅,就吩咐道:“晚间置酒宴,朕请和宁王。” 大太监赶紧应了,瞟了一眼激动的不能自己的阿台,决定把晚宴的档次弄好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2章 多吃,少说(感谢“纠结的字幕哥”成为本书的第62位盟主) 随后朱棣就问了一些鞑靼部的事,抚慰了几句,然后让人带着阿台在宣府四处看看。 宣府作为大明最重要的边镇,一切设施都是保密状态,特别是仓储和军营。 可今天朱棣居然对阿台放开了,这个信任让阿台也红了眼睛,当即发誓。 “陛下,自臣开始,子子孙孙皆是大明的人,若有悖逆,臣甘愿一家老小不得轮回,永世沦为孤魂野鬼!” 这个誓言很恶毒,在如今这个时代背景下,几乎就是死心塌地的意思。 朱棣很满意,微微点头,阿台就欢喜的出去了。 朱棣的目光一直在跟着阿台,直至他消失,才板着脸道:“为何不规劝陈懋?” 作为唯一和哈烈人打过交道的将领,方醒应当是最有经验的。可他居然放任前锋去迎击哈烈人,这个里面是否会有些不为人知的小龌龊呢? 比如说……相互倾轧什么的! 杨荣和杨士奇相对微笑,对于武人之间的内讧,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闹吧,使劲闹吧,闹多了武人粗鄙、不顾大局的名声就会越发的响亮了,到时候顶风臭十里。 方醒笑道:“是宁阳候想敲打一下那些骄兵悍将,所以请了臣派人护着,损失不大。臣出来时,宁阳候正在收拾那些犯错的将官,估摸着多半是要下不了床了。” 朱棣冷哼道:“那些人从上次北征打垮了阿鲁台之后,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朕本想让他们前出查探,然后吃一次大亏,可惜最后却是你坏了朕的事。” 好狠的老朱啊! 你不是骄傲吗?好,朕让你们去做前锋,打得好了朕看着,打不好了?呵呵! 可你居然不怕他们全军覆没吗? 方醒忍着这个问题不敢问,等上面的朱棣面色稍霁后才说道:“陛下,那些人都有些沮丧,宁阳候正想着法子重振士气呢!” 从天之骄子被打落尘埃,这等落差一般人是受不住的。 张辅打圆场道:“陛下,哈烈人败逃,这下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进军计划,臣以为此时当锤炼将士,枕戈待旦。” 朱棣点点头道:“斥候密集派出去打探,一旦查到哈烈人的大军马上回报。” 随后就是朱棣处理政事的时间,武勋们都散了。 方醒和张辅并肩出去,去了张辅的住所。 作为中军大将,张辅的住所就在大院子的隔壁,保证能随传随到。 两人进了这个小院子,看到张琪,方醒就点点头,然后说道:“大哥这次也是把家底都带出来了啊!” 张辅笑道:“他们都憋屈了几年,此次也算是出来杀杀人,散散心,回头又得憋屈不知道多少年了。” 这话里的含义很丰富,方醒笑了笑,等进了狭窄的前厅里,才说道:“御医说陛下还能再活二十年。二十年不说,只希望陛下能再活十年,那样大明肯定就不一样了。” 张辅皱眉道:“陛下的身体看着有些沉,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方醒点头道:“陛下自从生了两次大病之后,身体是有些不大好,这需要调养……只是此次北征让人无可奈何啊!” 朱棣这等年纪的帝王,一般的都在宫中精心保养,可他老人家倒好,三天两头折腾一下,一有外敌就要亲征,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折腾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辅问了些前方的情况,又问了哈烈人的情况,这才交代道:“你算是后起之秀,军中老将们可不服你,所以晚上的时候你别搭话,只管吃饭喝酒就是了。” 方醒垂眸点头道:“火器卫所本就是单独存在的,时日长了自然会和别的军队生出隔阂来,这一点我有准备,只是……小弟认为,临渊羡鱼,不若退而结网,一味盯着小弟,这不是明智之举。” 张辅眸色微暗,轻叹道:“经历了那事之后,太子没有被废,德华,有的人心思动了。”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人心本就复杂,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大多数人都喜欢随大流,因为这样风险最小,却不知道风险往往就隐藏在那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下,就等着时机一到,卷走那些墙头草。” 张辅摇摇头,无奈的道:“大家都是家大业大,想的大多是自家为先,这才是大流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弟理解的,只是却要多留存些公心,那样才无愧自身的爵位和俸禄。” 方醒说完,张辅起身道:“好了,我知道了,今晚你少和那些人啰嗦。” …… 虽然是在宣府,可在郭义的配合下,晚宴还是弄的有声有色的,只是差了那些上菜的小太监和宫女罢了。 蜡烛不大好,冒着黑烟,不过胜在数量足,照的大堂里亮堂堂的,恍如白昼。 大堂不够开单独的席位,就来了个两人一个案几,而方醒正好和柳升坐在一起,倒也合适。 上面的朱棣在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抵就是鞑靼部归顺大明是如何的一家亲,以后大家携手共同走上康庄大道等等。 方醒扫了一眼,看到的大多数是微笑的神色,却有些僵硬。 能打仗的武勋是极度不耐烦这等场合的,这里最平静的大抵就是张辅和朱勇。这两位国公爷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微微点头,好似饮了琼浆玉液。 柳升也面带微笑,嘴巴微微张开,低声说道:“你这次弄死了脱欢,打垮了瓦剌部,可是出了大风头啊!” 方醒垂眸道:“出风头不是我这等人该干的事,不过……国事为重,若是有人不知道这个,那我想陛下会给他一个机会去学学。” 朱棣说了一段话后,就点点头,大太监就出去了一趟,随即一些军士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到了这边,就是以羊肉为主,而菜蔬是看不到的。 不过御厨下手当然不同凡响,那一盘盘的菜肴让阿台不禁赞叹道:“陛下,这才是上国该有的食物啊!” 杨荣微微一笑,说道:“和宁王谬赞了,宣府的食材不多,所以也就随意弄了些,若是到了京城,那才是美食。” 阿台点点头道:“那臣就翘首以盼大明及早打败哈烈人,然后跟了陛下回京,也好享受一番传说中的美食才是。” 朱棣微笑举杯道:“好,且等打败了哈烈人,你便随朕进京。” 群臣纷纷举杯,于是晚宴开始了。 酒过三巡,杨荣带头给朱棣敬酒上寿,然后群臣一一跟上。 大太监见状就悄然过去换了朱棣的酒壶,等给朱棣倒酒后,那股子香味顿时就散发了出来。 朱棣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马上辨识出了这酒的来历。 方醒在下面看到朱棣看向自己,就嘿然的笑了笑。 这竖子往酒里加水了!起码加了一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3章 人性趋利 感谢书友:“向上望~”的万赏! 感谢书友“第一百个盟主”的万赏! 感谢书友:“苏纳米tsunal”的万赏! …… 酒喝多了,自然气氛就浓烈,加上朱棣对武勋历来宽容,所以已经有人开始起身敬酒了。 大家都是武勋,自然活络,看到朱棣也不管,于是都找着自己关系好的开始敬酒。 方醒只是和柳升喝了一杯,然后就埋头苦干。 兴和堡虽然不缺羊肉,可缺好厨师。 “兴和伯,咱们喝一杯!” 方醒抬头看到是郭义,就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郭义喝了之后说道:“兴和伯几番征战让我辈羡煞,此战之后北方再无威胁,大家都可以歇息了,好好的歇息一阵,岂不美哉!” 方醒垂眸道:“太平盛世自然安享太平。” 郭义楞了一下,想再说些什么,方醒正好抬眼,冷漠了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郭义有些恼怒,这时金玉却扯了他一下,等他皱眉时低声说道:“他若不是被陛下压着,现在至少是个侯,而且他和太孙的关系……” 郭义这才悚然而惊,觉得自己一直把方醒看做是下官般的态度怕是有些问题,他再看朱棣一眼,看到的却是神色淡淡的皇帝,只是目光不时扫过群臣。 “兴和伯,咱们喝一杯!” 这次是王通,方醒眯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举杯。 “兴和伯立下大功无数,我辈叹服,来,徐某敬你一杯!” 方醒一看是兴安伯徐亨,也不推辞,举杯就饮。 “兴和伯……”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但哪怕对方是侯爵,方醒依然端坐不动。 气氛渐渐的有些古怪起来! 朱勇和张辅坐在一起,见到这个场景就低声道:“你那妹夫今晚怕是不好收场了。” 张辅垂眸道:“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弄这些,他们也太心急了些。” 朱勇笑了笑:“有些人是羡慕,有些人是想弄弄,也算是表个态,不过陛下一般不管这些。” 下面的敬酒进入了高潮,方醒已经喝了不少,他突然起身,先是冲着朱棣拱拱手,然后对着这些人说道:“方某行事放纵惯了,也亏了陛下容忍,否则必然没好结果。” 朱棣拿着酒杯,看似在沉思,可那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 方醒继续说道:“方某行事大多经得起推敲,也没想过什么功名利禄,只要能保平安,能不被……” 方醒突然干了杯中酒,酒意有些上来了,就把酒杯一搁,笑道:“方某不惹事,但却不怕事!心正,立身正,则无所畏惧。前途再多坎坷,也敢走,也能走!” 柳升笑吟吟的给他斟满酒,方醒拿起酒杯,同样是笑吟吟的道:“此生惟愿大明永昌,愿陛下长命百岁!诸君,请!” 那些人面色尴尬的举杯,然后还得向朱棣那边敬一下。 朱棣微微抬起酒杯,目光清冷的看着群臣。此刻他想起了当初方醒说的那句话。 人性本贪! 下面这些臣子都是功臣,可却在岁月中流逝了不少东西,比如说……热血! 没有谁会祝愿朱棣万岁,那只会被他一酒杯砸过去! 宴会结束了,方醒自去了住所,而群臣却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郭义和金玉走在一起,懊恼的道:“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就说了那番话,倒是过了些。” 金玉叹道:“这是大势,武勋们想争功,那就得把兴和伯压下去,这几日那些人明里暗里都在暗示着应该打压一下兴和伯,侯爷您自然就受了影响。” 郭义摇摇头道:“罢了,此事想来无碍,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这边有些懊恼,而朱勇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文弼兄,你那个妹夫果然不是善茬,一番话把那些人给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陛下多半也留心了,此次大战一过,弄不好就会调整一些人。” 张辅刚才全程关注了群臣和朱棣的反应,他轻笑道:“杨荣和杨士奇袖手旁观,陛下冷眼旁观,那些人喝了些酒就发酒疯,不但没讨好,反而被德华几句话说的脸面全无,铩羽而归,痛快!” 朱勇苦笑道:“那些人怕是自己都分不清是在争功还是在……陛下还在呢!还能亲征。” 张辅喟叹一声,负手站在门外,喃喃的道:“德华看人一针见血,果然都是为了私利啊!” 不远处杨荣和杨士奇正步履轻松的走来,看到张辅和朱勇各自分开,杨荣就说道:“武人粗鄙,士奇,先前那一幕你想到了什么?” 杨士奇面色古怪的道:“想到了汉高祖。” 杨荣噗嗤一笑,“我想到的是宋太祖,你想到的却是汉高祖,不过却也殊途同归。” 杨士奇嗯了一声,说道:“这二位都是在有外敌之下清理……武勋,不过本官觉得……宋太祖大抵是最难办的吧。” 杨荣的步伐轻灵,眼睛明亮。 “本官觉得,殿下……有意啊!” …… 孙越从未感觉这么畅快过,他带着麾下很少横扫了这片草原,那些哈烈人望风而逃。 “大人,又有几个坠马的哈烈人,要不要?” 前锋回来了,带来了五个形容枯槁的哈烈人。 草原上放眼看去一片绿色,嫩草开始拔尖生长,战马舒服的埋头啃几口。 “留着吧!” 孙越有些郁闷,因为按照前几批被俘的哈烈人的口供,他们这一路被孙焕山骚扰的苦不堪言,战败后又被紧追不舍,人马俱疲,这才会被抓住。 “吃早饭!” 孙越觉得肚子饿了,就吩咐下去,随即大家就下马。 所谓的早饭,不过是些干饼子和肉干而已。 硬邦邦的饼子和肉干吃起来没有食物的感觉,就像是吃木渣子。 孙越艰难的咬下一口饼,然后喝一口水,用口腔缓缓加温,软化食物。 地上不能坐,大家都在自己战马的周围踱步吃饭,而斥候却要辛苦些,他们只能在马背上吃饭,顺便还得继续观察敌情。 孙越吃了半张饼就再也没有胃口了,他把剩下的食物收起来,正准备继续出发,前方的斥候却回来了。 “大人!敌军接应的来了,一万余人。” 斥候的脸上全是油脂,这是为了防止被风吹出口子的方法。 “轻骑还是什么?” 孙越挥手,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上马。 斥候喘息着说道:“都是轻骑。” 孙越点头道:“辛苦了,咱们马上后撤,你们拖后注意些敌情,到了兴和堡,放你们歇息喝酒。” “多谢大人!” 斥候策马掉头,此后他们将不再前进,而是拖在大军身后,防止敌军突袭。 孙越上马,跟随着大队缓缓朝着兴和堡方向前行,脑海中却在想着哈烈人的部署问题。 一万余轻骑来接应,这是不放心还是什么? 还是说……大军就在后面? 想到这里,孙越喊道:“加速,咱们回去!” 马蹄踩踏着嫩草,那些草汁四处飞溅,生机弥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4章 兵逼亦力把里汗(感谢“1老书虫3”成为本书第63位盟主) 感谢书城书友“小雨点”的万赏! …… 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前锋过去了,可据说辎重车队还在哈烈国内。 歪思站在路边呆呆的看着那些气势森严的哈烈人,直至身后有人提醒道:“大汗,好像是哈烈国主到了。” 歪思心中一震,急忙把腰弯曲了些,脸上挤出些笑意。 这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拉车的白马身上没有一根杂毛,而且高大神骏。 马车的两边全是披甲重骑,那一双双眼睛透过面甲的两个孔洞盯着歪思,让他的腿有些打颤。 “王,亦力把里汗歪思请见。” 一个侍卫在马车边上低声的说道,车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 于是马车往边上停靠,歪思被挤得一直后退。 马车停好后,有人过来吩咐道:“亦力把里汗,过来吧。” 这人没把歪思看在眼里,可从歪思再到那些贵族,没人敢质疑。 歪思战战兢兢的走到马车边上,说道:“哈烈军阵之盛,让小汗见之心惧,果然是上国啊!” 马车里的人等了一会儿才说道:“歪思,你是想跟着明人走,还是想跟着哈烈走?今日一言而决。” 歪思一怔,来迎接之前他和麾下的智者们商议过各种应对方式,唯独没想到哈烈国主居然当面逼迫他做出选择,一时间他的大脑空白,无法做出回应。 马车里的声音清冷,带着矜持。 “听闻明皇亦要亲征,两国之争,亦力把里不过是夹缝中的馕饼,只需轻轻一压……你,明白了吗?” “王,亦力把里不过寸土,您忠诚的军队只需一个冲击,这里将不复存在。” 作为哈烈国主,能和歪思说了几句话就算是给面子了。可歪思居然在发呆,那么自然有臣下来教训他。 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倨傲的对歪思说道:“明人就在兴和堡,我们的王将会与明皇在那里会战,而亦力把里处于我大军背后,如若不从,那就是大敌,当铲除后患!” 周围的重骑策马来回移动,给了歪思极大的压力。 “大汗!从了吧……” “大汗!国主雄才大略,咱们跟着一起打进中原吧……” “……” 歪思的背心处已经湿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嘴唇蠕动着。 没有谁会甘愿成为别人的附庸,叫花子都不乐意! 那个长袍男子淡淡的道:“时间不多了亦力把里汗。我们从初冬行军到现在,并不是到亦力把里来看春天的。” 一滴汗水从歪思的鬓角处滑下来,在脸上划过一道湿痕,最后在下巴处摇摇欲坠……坠落。 “是,小汗这就尽起大军,追随国主。” 马车里传来了国主的声音,略微少了些冷漠:“可以,击败明皇之后,有你的好处。” “多谢国主。” 歪思的心中一松,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马车轻巧的重归阵列之中,在那些重骑的护卫下浩荡而去。 歪思弯腰恭送,一直等马车不见了,这才回身。 那些贵族的眼中闪烁着野心和贪婪,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大明被打下来的话,那么他们每人都会得到一个地方当做自己的‘牧场’。 而‘牧场’里的财物和奴隶,产出和美女,这些都是他们的! 至于歪思……什么能比的上自家的飞黄腾达呢? 所谓的大汗也不行啊! 歪思看着这些面孔,心中暗自冷笑,然后吩咐道:“出兵吧,马上跟上。” 咦!这位大汗居然比咱们还决绝? “大汗,还得先召集各部啊!” 有人试探着问道,召集军队的过程就能分化亦力把里内部,引发矛盾。 歪思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说道:“本汗早就已经召集了三万人马,你们的人……都在其中。” 歪思远去,那些贵族们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大汗居然……居然已经收拢了各部人马?” 一个贵族的脸上见汗,面色潮红的问道。 尼玛!他居然能悄然收拢了咱们的人马,想干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大汗莫不是想…远遁?”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闪烁起来,大家就用这种眼神彼此交流着,然后笑呵呵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哈烈大军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开进,如果你在高空俯瞰的话,你会发现,这个队伍一眼看不到边,就像是明人的…… …… “长城有多长?” 王贺跟随方醒出了边墙,出去一段路后回头看了看两侧,突然觉得长城堪称是史上最浩大的工程。 方醒没有回头,随口道:“最少得上万里吧,万里长城长又长,再也不见秦始皇,孟姜女一哭倒千里,化为长龙锁中央。” “中央之国……这便是锁住汉人进取心的长龙。” 王贺策马跟上,嘀咕道:“中央之国,有了这城墙才安全嘛!” 方醒没好气的道:“有了城墙,就有了不思进取!若是没了城墙,不说别的,本朝估摸着从开始就会把蒙元人往死里打,不打死打残,太祖高皇帝可敢在金陵定都?” “这……大概是不能吧!肯定要定都在北平。” 王贺策马缓行想着这事,觉得有些微妙。 来时急切,回程就轻松了些。 等过了野狐岭之后,就有一队骑兵在等着,然后护送着方醒一行回去。 …… 回到兴和堡,方醒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再次加强鞑靼营寨的建设。 “要加固,哨楼多布置些,有备无患。还有,仓库多弄些,要多。” “伯爷,要多多少?” 方醒看了张羽一眼,说道:“陛下大军一到,那些辎重会有多少?” 张羽算了算,愕然道:“伯爷,要好多啊!难道是陛下到宣府了吗?呃……下官不该问这个。” 朱棣到了宣府的消息实际上不算是秘密,可在方醒去了宣府之后,陈懋就吩咐不许公开谈及此事,一旦发现重责不贷。 “你去吧。” 方醒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全是哈烈人的各种信息在交织着。 “叫了林群安来。” “咦!不对,宁阳候呢?” 门外的小刀答道:“老爷,宁阳候率人去查探哈烈人的踪迹。” “卧槽!” 方醒懵逼了,“他不好好的统军,出去干嘛?若是兴和堡生乱,他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小刀说道:“宁阳候收拾了一番前锋的人,然后整日坐立不安,说是要去瞅瞅,不然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疯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5章 朱棣的分析和敲打 感谢书友:‘夜雨梧桐’的万赏! 感谢书城书友:‘王志强’的两个万赏! “陛下生病了。” 张辅去求见朱棣,大太监没有隐瞒,因为病情不重。 “陛下受了些春寒,不过御医说几服药的事情而已。” 张辅皱眉问道:“陛下一身系着军心民心,要不……多烧些炭盆吧。” 大太监苦笑道:“如同以前一样,陛下不肯。” 朱棣不肯对自己的身体妥协,就如同他当年不肯对帖木儿妥协一样。 张辅没辙,只得说道:“哈烈人距离还远,除非他们用轻骑突袭,否则近期不会有战事。” 大太监说道:“近日陛下老是问天气,说什么若是下雨的话,这场大战估摸着要推迟到夏季了。” 张辅点头道:“是,哈烈人大军云集,各种辎重都得靠大车,若是下雨的话,一是早晚湿冷,病患增多。第二就是道路泥泞难行,为了确保大军安危,他们搞不好会选择扎营,等待气候好转。” 这时里面出来个小太监,近前说道:“英国公,陛下召见。” 张辅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该休养……” 进了里间,张辅看到朱棣居然没有卧床,而是穿了棉袍在看地图。 “哈烈人应当已经出了亦力把里,哈密卫那边依然没有奏报。张辅,你说说。” 朱棣说话有些鼻音,张辅心中微颤,说道:“陛下,哈密那边咱们就几个人,兔力帖木儿肯定是胆寒了。” “胆寒?” 朱棣不屑的道:“难道他不怕朕的怒火吗?” “陛下,哈密卫一边是原先瓦剌的地方,一边紧贴着亦力把里,扼守通往撒马尔罕的通道,大明必须要控制住。” 张辅的思路非常清晰,也很冷酷。 “哈密地处偏僻,亦力把里随时都能让他们惊惶,所以臣以为,大明此时可以不管,且等大战后再做处分。” 朱棣冷哼一声,手指头在地图上哈密卫的位置上重重的点了点,说道:“兔力帖木儿想避祸,那朕成全他,不过哈烈人却不会让他好过!” 张辅心中一动,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说……哈烈人会动手?” 朱棣点点头,负手直起腰,说道:“哈密卫的位置紧要,哈烈人难道不怕朕在那边有伏兵?到时候从背后给他们来一下,那就是决定性的一击!所以……” 张辅明白了,“陛下,哈烈人若是拿下哈密卫也没什么,那地方大明目前无法大规模迁徙人口过去,鸡肋啊!” 这话的含义有趣,朱棣看了张辅一眼,说道:“朕以为你读书读多了,人也开始迂腐了,谁曾想杀伐之心还在,很好!” 张辅背上都出冷汗了,他呐呐的道:“臣……臣只是读书消磨煞气罢了。” “消磨什么?莫名其妙!” 朱棣走开,大太监亲自过去收起了地图,然后装箱。 “随朕走走。” 室内烧了几个大炭盆,虽然开着门,可朱棣还是觉得有些憋闷。 两人在内院里转圈,朱棣神色淡然的说道:“朕估算哈密肯定不保,不过这是好事,以后大明驻军就是了。不过要防止哈烈人……稍后传令,陕/西和宁/夏两地要注意哈烈人的动向,提防偷袭。” 大太监赶紧去找杨荣和杨士奇,朱棣揉揉眉心道:“天气不大好,草原太广阔,不容易发现敌情,所以只能加强防备,你怎么看?” 张辅谨慎的道:“陛下,陕/西那边可能性很大,宁/夏那边太近,一旦被我军从后面夹击,哈烈人不败也难,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 以前的朱棣对这等战前布局多半是先和武将们讨论,然后圣心独断,可今天下了决断之后居然还问了张辅…… 朱棣恍若未觉的说道:“他们若是不去偷袭那两处,此战必然是先试探。上次他们吃了大亏,于士气不利,哈烈国主必然会想找回来……方醒那边可有警觉?” 这话有些意思,张辅尴尬的道:“陛下,兴和伯那日说了些哈烈人的事,说是此国国主倨傲,自命不凡,必然是不肯吃亏的。” “倨傲?那是好事!” 朱棣的目光深沉,嘴角微微翘起,“朕青年开始领兵,多次深入草原,并身先士卒,哈烈国主呢?不知兵,也敢倨傲吗?那就是不知死活!” 张辅偷偷瞥了朱棣一眼,看到的却是冷漠。 “听闻他们新近打造了火器,而且还是有汉人在中间帮忙,朕以已经派人去查了,九族!” 诛九族,这个几乎是要流传千古的刑罚如今又要出现了,可张辅心中却波澜不惊,甚至还觉得有些畅快。 朱棣呼出一口气,觉得胸口的郁闷去了些,就随口说道:“方醒在兴和堡估摸着坐不住了吧?” 张辅笑道:“哈烈人还得要一段时日才能赶到,无所事事之下,换了臣,估摸着也得有火气。” “当年朕年轻时,带着大军出塞,天寒地冻,吃的干饼子,喝的是冰水,发现敌踪之后,遇河则涉,冷啊!出了水里,那脚都没知觉了。” 朱棣的眼中全是回忆和唏嘘,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之事。 “那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是想着杀敌。蒙元人的统治还在昨日,晚上睡觉做的梦都是……噩梦,谁敢懈怠?” 那是一段全民一心的岁月,为了驱除鞑虏,除去极少数人之外,所有人都在支持着大明这个初生政权,义无反顾! “可如今的人变了。” 朱棣的声音中多了些冷意和肃杀。 “朕给了他们荣华富贵酬功,他们却在守着自己的家族……左顾右盼,做墙头草!” 张辅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不知道朱棣这话是否是在敲打自己。 “你怕了吗?” 朱棣突然淡淡的问道。 “臣有罪!” 张辅躬身请罪,心中却是再无疑虑。 朱棣闲置他,冷落他,却只是为了称量一下他的本质。 “臣忧谗畏讥,只想保全家族,保全富贵,却忘了陛下的嘱咐,臣……愧为英国公……” 这是请罪,朱棣看了他一眼,说道:“朕只看本心,掩饰的手段太多,徐家一家子都在掩饰,掩饰什么?” 这话张辅不敢接,毕竟徐家是后族。 朱棣冷哼一声道:“他们是怕自己没本事,做不了事,怕被朕责罚,所以干脆一个装作富贵闲人,一个时常顶撞朕,做出一副愣头青的样子,至为可笑!” “朕若是想动徐家,何须找什么借口,直接动手罢了!” 朱棣俾睨的看着外面,讥诮道:“满朝文武都在上蹿下跳,倾力为国的朕却看不到几个,这便是大明。” 张辅躬身不敢言。 “太子喜文人,时日一长,必然会打压武勋。” 这个不孝子…… 朱棣转身而去,张辅站在原地,呆呆的想着刚才的话。 这是在警告我们吗? 远离太子?还是警惕太子,并保持和文官的距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6章 服散,人心(感谢‘eeblm’成为本书的第65位盟主) 感谢书友:‘笑笑爱哭’的万赏! 感谢书友:‘20171107074606452’的万赏! 失去了皇帝的京城显得有些懒散,连宫中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你说陛下严厉吧,可他走了还真是觉得这心中没底,虚的。” “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在吗!” “太子殿下……笑眯眯的,可总是看着有些没底。” “嗯,最近总觉得那些大人们走路都抬着头,可以前陛下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这般趾高气昂的。” “黄俨来了,快走!” 两个宫女悄然跑了,没多久,黄俨带着两个小太监出现了。 自从朱棣走了之后,黄俨就经常来太子这边,就算是没事,他也能在那里奉承着。 一路到了殿外,在等待通传的时间里,黄俨打量着在殿外等候的男子。 文方同样在打量着黄俨,不屑的拂袖侧身。 阉人! 黄俨看到了文方那个鄙夷的神色,他轻哼道:“佞臣!” 声音不大,可文方却听清了。他转身过来,面色潮红的喝道:“阉贼,你多番作恶,此时还敢倨傲吗?” 黄俨得罪太子太孙的事儿广为人知,他这段时间经常来这里,目的谁不知道啊! 黄俨听了也不气,冷笑道:“咱家听闻那张茂进去从不需请示,你呢?嗯?徒有其表的草包!” 文方刚消完散,听了这话,胸中的那股子躁火又上来了,近前几步喝道:“阉贼,今日文某教你怎么做人!” “咳咳!” 刚举起拳头的文方听到这个干咳声,怒火消散了,回身道:“可是殿下开恩了吗?” 梁中斜睨着他道:“进来吧。” 文方瞪了黄俨一眼,整整衣冠,潇洒而去。 黄俨阴笑着,挑眉看着梁中道:“咱家难道不能进去?” 梁中没看他,自顾自的进了殿内。黄俨马上换上笑脸,小跑着跟了进去。 殿内,朱高炽和夏元吉等人在商议政事,文方不敢插嘴,就在边上站着,目光不时瞟过在给朱高炽递文书的张茂。 张茂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声对朱高炽说道:“殿下,北边看样子一个月之内不会动兵,那粮草还得要陆续调集啊!” 朱高炽点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夏大人,户部那边可有难处?” 夏元吉看到了文方和张茂之间的眉眼官司,没心情理会,说道:“殿下,户部已经调集了不少粮草,供应大军当无问题,南方积存的粮食正在转运,那便是应急的。” 朱高炽微笑道:“夏大人执掌户部,父皇历来都是放心的,本宫这里也是无需烦忧,来人。” “殿下!” 梁中赶紧近前,朱高炽吩咐道:“天气转暖了,可早晚还冷,南边不是进了些好炭吗,给夏大人一些,还有诸位大人,每家都给送到。” 夏元吉等人赶紧谢恩,朱高炽笑眯眯的道:“一点炭火罢了,也是民脂民膏,以后自然会与民休息。” 这话夏元吉不好接,每次朱高炽监国时,总是会把朱棣的政策改动一番,变得宽容许多,这也是文官们对他交口称赞的主要原因之一。 随后处置了些政事之后,夏元吉等人就告退了,至于木炭,自然会有人送到家中。 等人一走,朱高炽收了笑容,淡淡的道:“你来寻本宫何事?” 文方马上跪地请罪道:“臣昨日孟浪了,请殿下责罚。” 朱高炽的眼睛微眯,脸颊上的肥肉颤动一下,淡淡的道:“君子当言行有度。” 这话听着不狠,可却就像是一巴掌打在文方的脸上,他伏地道:“殿下,臣以后当痛改前非。” 朱高炽的嘴唇紧抿,看着有些憨傻,可那眼神却带了些凌厉。 “去吧!” 文方还想再求,可朱高炽身后的张茂却拼命给他使眼色,就不甘心的告退。 朱高炽揉揉眉心,轻声道:“本宫倦了,你们各自退去。” 张茂出前告退,闲杂人等随即告退。 朱高炽招招手,有俩宫女上前给他捶腿。 “那文方可是在服散?” 朱高炽一脸倦色的问道。 梁中低声道:“是,经常可以看到他在消散。” 朱高炽嗯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 “言诚兄,别服散了!” 文方和张茂回到休息的房间,张茂皱眉道:“殿下肯定是察觉了什么,你昨日瞪了郡主一眼,幸好郡主没哭,不然殿下必定不肯饶你!” 文方恼怒的道:“谁知道昨日郡主会在那个时候来?好在我及时退了回去,否则……再有,我不过是看了郡主一眼,这也值得去告状吗?” 张茂的眉心跳动着,无奈的道:“郡主的身体不好,宫中都传遍了,不许惊吓到郡主,你也不想想,你服散之后那眼神一般人可敢对视吗?” 看到文方有些沮丧,张茂安慰道:“殿下已经宽恕了你,只是一时面子过不去罢了,你且等几日再去,到时候自然无事。” …… 婉婉昨天被文方的眼神吓了一跳,幸好带着小方,小方就冲着文方狂吠,还准备去追咬,这才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今天她无事,就去求了太子妃,于是上了车驾,赶到了太孙府。 一进太孙府,婉婉就直奔后院。 一路上很是遇到了几个朱瞻基的女人,婉婉都目不斜视的一路过去,让那些想和她套近乎的女人无可奈何之极。 “郡主现在越发的清贵了。” 有女人就酸酸的说了一句,然后大家叹息一声,各自散去。 婉婉上有朱棣的宠爱,中间是朱高炽夫妇的疼爱,等到了朱瞻基这里,那也是差不多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当真是无人敢挡。 一进胡善祥的屋子,婉婉就皱眉道:“大嫂,好闷,端端肯定受不了。”然后她就疾步走过去,看着在胡善祥怀里眼神茫然的端端笑道:“端端,叫姑姑。” “打开些帘子,别全关住了。” 胡善祥吩咐一声后,看到婉婉欢喜的模样就笑道:“这丫头可是个淘气的,晚上经常闹腾。” 婉婉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端端的脸上轻轻一点,看到肌肤马上就反弹回来,不禁大乐,说道:“大嫂,兴和伯家的无忧都会说话了,可好玩了。” 胡善祥看着端端,柔声道:“端端很快也会的,到时候就是一个伴啊!” 婉婉皱眉道:“大哥还经常去那边吗?” 胡善祥低声道:“此事不是你该过问的,不然传出去名声可就没了。” 婉婉不满的道:“大哥始终喜欢那个人。” 胡善祥笑道:“殿下最近经常来这边,时常逗弄端端。” 婉婉有些郁郁的坐了一会儿后,就去找朱瞻基。 而朱瞻基正在看信,方醒的来信。 信中说了和瓦剌几次作战的细节,然后就是哈烈人的情况,包括那次让陈懋丢脸的战斗,方醒都没有隐瞒,一一写了进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7章 希望天佑大明(感谢‘起点小雨点’成为本书的第66位盟主) 放下信,朱瞻基对杜谦说道:“兴和伯说,如果顺利的话,战事将在一个月内开始。” 杜谦也觉得有些热血沸腾,“此战堪称是太祖高皇帝之后的第一大战,可惜未能身临其境,否则必然要大书特书。” 朱瞻基面带忧色的道:“若是如此,那就是暮春开战,皇爷爷的身体……” 朱棣的关节有毛病,最怕的就是冷和潮湿,而今年春季的草原气候不大正常,两样都有了。 杜谦眸色微暗,想起了外间的传言,就说道:“外间有人传言,说是陛下在宣府受了风寒,如今正在养病。” 这年头,一个风寒弄不好就会要人命! 朱瞻基的面色微冷,说道:“那些人心思不纯,看似担忧,实则是在试探和等待,果真是无法无天!” 朱瞻基最近的日子颇为逍遥,政事他是沾不上边,朱高炽那里最多是去请安,然后又回府中。 这样的日子实则和富贵闲人没啥区别,看似珍贵,却因为影响力下降的缘故,备受冷落。 朱棣在,朱瞻基的地位就高。朱棣不在…… 没娘的孩子! 朱瞻基想到了方醒曾经说过的话,再对比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有些郁郁。 杜谦起身道:“殿下,此刻您最好是不动,一切等北征之后再说。”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也起身,准备出去一趟。 杜谦先行,朱瞻基到了门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着心事。 “备马!” “大哥……” 朱瞻基回身,看到是婉婉。她正躲在前厅的侧面,身后一溜的宫女太监。 “你啊你!偏偏鬼鬼祟祟的!” 朱瞻基看到这场景不禁就笑了,然后问道:“可是有事?” 婉婉踌躇道:“大哥,方醒……怎么样了?” “他好着呢!立了大功。” “哦!” 看到朱瞻基的眉间有些郁色,婉婉就匆匆的走了。 而朱瞻基一路出城,然后策马狂奔。 沈石头跟在后面,不时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而贾全就在朱瞻基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怒气。 朱瞻基的胸中全是怒火,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太子那边被人无视的事,想起了外间那些传闻,却无人处置之事……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朱棣北征而改变了! 一路经过大市场,然后拐进了知行书院中。 解缙颇为悠闲,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书,等看到朱瞻基进来时,就起身懒洋洋的拱拱手道:“殿下光临,不胜荣幸。” 朱瞻基坐下后,说道:“闲人出去。” 贾全马上带着侍卫们出去,顺手关上门。 解缙看到朱瞻基眉间隐怒,就叹息道:“德华走前说过,殿下若是有麻烦事可来寻老夫,今日可是遇事了吗?” 朱瞻基郁郁不言。 解缙叹息道:“老夫也有所耳闻,殿下,恕老夫直言,您的荣辱皆来自于陛下,没有根基啊!” “说句犯忌讳的话,陛下的身体越发的衰弱了,您又和德华弄了知行书院,顷刻便是天下公敌啊!” 朱瞻基苦笑着说道:“可知道的越多,我就越觉得大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会重蹈覆辙。” 解缙赞赏的道:“正是这样,老夫以前名利心颇重,后来经历了几番折腾,这才看透了这些东西。” “不过殿下……”解缙突然问道:“您可后悔了吗?” 朱瞻基摇头道:“没有,若是后悔,我便没有资格去继承大统。” “正是这样啊!” 解缙类似于咏叹调的腔调让朱瞻基有些恼火,就眯眼看了看他。 “殿下,那您担心什么呢?” 解缙抚须微笑道:“您是陛下指定的皇太孙,谁敢推翻?谁?” 以孝治国,这是凝聚人心,以身作则的举措。 而老爹前脚死,你后脚就废掉了他指点的家族继承人,呵呵! “外间的气氛变了,从未如此的诡秘,仿佛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在……无视我,暗流涌动间,我看到了人心!”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看着解缙,说道:“众志成城,可目前这些人却把目光盯住了我,他们想干什么?皇爷爷吗?” 后面的话带着杀气,解缙摇摇头道:“殿下无需担忧,首先太子殿下无法撼动您的地位,那么明的这条路就不行了,那么他们必然会使阴招,那正是德华的拿手好戏,谁怕谁啊?” 摆出老痞子模样的解缙笑呵呵的道:“那些人敢干什么?不过是闲言碎语,和那些嘴碎的妇人一般,何曾能动您一根汗毛?” 朱瞻基闭上眼睛,他没有说出自己的隐忧,起身道:“多谢解先生指教,告辞了。” 解缙起身把他送出去,最后说道:“您只需稍安勿躁即可,不管外间有何变化,沉稳即可。” 看着朱瞻基远去,解缙转身进屋,然后说道:“出来吧。” 里间的门被打开了,黄钟苦笑着出来。 “没想到倒是做了一回小人。” 解缙摇头道:“陛下太过强硬,也没给太孙准备班底,这才是去北征,若是……的话,太孙怎么办?” 黄钟坐下道:“刚才您不是说了吗,沉稳即可。” 解缙没好气的道:“太孙看着好像有些怒气,老夫只是安慰他罢了,他也不是来寻老夫解惑的,不过是想出出郁气。” 黄钟刚才在里间听了个全套,他说道:“关键在于科学,伯爷和殿下弄了这个东西,就算是殿下上去了,可天下文人肯定会抵制朝中的某些决策,到了那时才是最头痛的时候。” 解缙无奈的道:“可此刻却是木已成舟,等到太子之时,太孙的日子不好过,德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书院如何还不得而知。” 黄钟笑道:“太子自诩仁慈,当初就没阻止书院建造,以后应该也不会,这个倒是无需忧虑,就担心那些人会想方设法的来打击书院。” 说到这里,黄钟低声道:“太子最近可是大胆了不少,经常接见些大儒,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也不怕背上收买人心的名头。” 解缙冷冷的道:“陛下身体如此,太子是废不得了,他当然敢大胆。” 黄钟唏嘘道:“帝王暮年,让在下想起了那些帝王。” 帝王暮年,要么昏庸,要么就是死死的抓住手中的权利,把所有人都看做是自己的敌人。 可朱棣却去了北方! 解缙木然道:“如今一切都要看此次大战,若是胜的干净利落,损失不大,那么陛下挟威归来,估摸着会有大动作,朝野要震荡了!” 黄钟赞同道:“陛下若是击败了哈列国,那堪称是千年一遇之雄主,挟此威风,当无往而不利也!” 一生都在征伐,一生都在胜利,这样的帝王,想想都让人觉得…… 解缙点点头,说道:“一切都看北征,希望天佑大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8章 狂热的呼喊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是诸多人事的结合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才有了那段话。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当无数马蹄踩踏在长满嫩草的草地上时,当无数沉默的军士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薄雾时。 战争机器已经开动了,不可逆转! 一只鹰隼在天空中寻觅着,它需要寻找食物果腹,否则它将会成为食物! 今年春季的草原仿佛是死寂之地,除去那些嫩草,别无他物。 鹰隼失望了,它扇动了几下翅膀爬升,然后开始滑翔,准备归去。 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黑点,鹰隼一个盘旋,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 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浩大的队伍,无数骑兵沉默的行进着。 “斥候出发!” 浩大的队伍中传来一声大喝,旋即马蹄声骤然加速,牛角号响起。 “出击!” 最前方的几千骑兵陡然加速,然后分成几队奔向前方。 “那里有只鹰!弄下来!” 瞬间几十张长弓对准了天空。 鹰隼鸣叫一声,扇动翅膀,惊恐的飞离了这个被它误认为是食物的浩大队伍。 “可惜了!” 说话的人冷冷的看着那只鹰隼,然后回首。 浩荡的队伍一眼看不到边,沉闷的马蹄声汇聚成了春雷,飘荡在队伍上空的薄雾时聚时散…… …… 第二天,队伍继续前进。 临近中午时,前方报信,已经和明军斥候接触。 “驱赶他们!” 哈烈大将淡淡的吩咐道。 一个多时辰后,前方的斥候战结束了,回来了一队骑兵,还带来了一个明军俘虏。 “问话!” 随即路边就开始了刑讯,惨嚎声伴随着进军的脚步不断传来。 没多久口供就出来了。 “……明军的前锋已经到了兴和堡,明皇亲率主力在宣府驻扎,目前兴和堡兵力约三万余人,其中两个火器卫所,都在那个魔神的统御之下。” 大将看了那个被剥光,身上全是鞭痕的明军俘虏一眼,说道:“那正好,王正想与明皇在草原一会,继续前进!” 无数骑兵穿过这片草原。边上躺着的明军俘虏刚开始还在嘶吼着,挣扎着,可双手双脚被绑住的他却只能在草地上留下血痕。 渐渐的,嘶吼消失,那双眼睛茫然的看着行进中的哈烈人,渐渐的浑身发青,渐渐的眼中失去神彩…… …… 今年的春天邪性,太冷了,除去斥候之外,兴和堡已经沉寂了下来。 这个沉寂在一个冷的不想出门的清晨被打破了。 陈懋回来了,他急匆匆的找到了宅在屋子里的方醒,面色凝重的道:“哈烈人来了。” 方醒眨巴着眼睛问道:“多远?多少人?” 陈懋的脸色青黑,手上全是口子,他伸手在炭盆上面烤着,说道:“铺天盖地,无法估量,本侯的判断最少二三十万人。” 方醒松了一口气,给陈懋倒了杯茶,说道:“无碍,咱们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万。” 陈懋叫人找来地图,标注了哈烈大军的位置。 方醒计算了一下速度和距离,说道:“半个月,那么……陛下该来了。” 陈懋吸溜着喝了一口茶,目露惊色道:“哈烈人果然是强兵,军容整齐,虽然大多没披甲,可跟着的大车上面,我估摸着除去粮草帐篷,就是甲衣。” 方醒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说道:“可大明也不差,咱们也有重骑,而且还有火器卫所。三个卫所,加上神机营,够他们哭爹喊娘的!” 陈懋唏嘘道:“咱们人少,他们的游骑厉害,所以不能接近,本想看看辎重那边有什么东西,可远远的就被驱离了,还损失了些兄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醒淡淡的道:“我相信陛下会鼓舞士气,带领咱们击败哈烈人,让他们的美梦落空,从此衰落。” 陈懋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人被俘了,估摸着这边的情况哈烈人都了如指掌。” 没有谁会指望那个被俘军士能守口如瓶! 方醒叹息道:“清楚就清楚吧,陛下此时身在宣府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那就公布出去,提振一下士气。” …… 朱棣的风寒已经好了,不过御医让他少出去吹风。 放下奏章,朱棣闭上眼睛,手指头微微弹动着,说道:“叫了他们来。” 没多久,杨荣和张辅等文武官员都来了。 室内有些潮热,一进来就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朱棣坐在上首,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哈烈人已经来了,最多半个月即可到达兴和堡一线。” 室内的呼吸声顿时就加重了许多,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朱棣起身,突然拔出腰间的长刀,奋力一挥,桌子顿时少了一个角。 然后他厉喝道:“哈烈人不臣,朕当提兵诛之!诸将可敢与朕同往?” 群臣马上躬身道:“陛下所令,臣等甘愿赴汤蹈火,大明必胜!” 随即传令兵的嗓门开始在宣府各处回荡着。 “哈烈人来袭,陛下有令,大军出发!” 整个宣府都沸腾了起来,一个个千户所,一个个卫所开始集结。 民夫们被召唤出来,开始搬运辎重装车。 人流,车流,渐渐的汇集到宣府的大校场。 宣府的校场号称大明第一大,可当所有的将士都聚集在这里时,依然是满满当当的。 朱棣在张辅等人的陪同下策马而来。 一排排的阵列一眼看不到边,煞气蒸腾。每个人都目光肃然的看着朱棣。 “瓦剌败亡,背后的哈烈人沉不住气了,于是大军进击,浩浩荡荡,号称是什么百万大军,至为可笑!” 哈烈人就是打出百万大军的旗号在进发,在震慑! 朱棣轻蔑的道:“这世上若是有能调集百万大军远征的国家,那必然就是大明,余者不过是在害怕!” 战马轻轻的摇头,马背上的军士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皇帝。 这是带着他们不断走向胜利的皇帝! 这是保护他们的家园不受异族侵犯的皇帝! “他们害怕了!所以虚张声势,给自己壮胆!” 朱棣拔出长刀,指着前方说道:“可朕无所畏惧!你们畏惧了吗?” 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战马打响鼻之外,几十万人都静悄悄的。 张辅刚想大喝一声,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不,应当说是嘶吼! “大明万胜!” 大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所以这声大喊听着有些破音。 可却带着热血! 于是所有人,包括了杨荣和杨士奇,包括了校场外的那些民夫们,大家一起振臂嘶吼起来。 “大明万胜!” 柳溥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撕裂了,可他依然忍不住踩住马镫站立起来,狂热的嘶喊着。 “大明万胜!” 无数张年轻或是成熟的脸上都是狂热的表情,每个人都在奋力的嘶吼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69章 检阅(感谢‘GaryYao’成为本书的第67位盟主) 神机营作为中军附属,一直跟在朱棣的左近。 柳溥看着前方的军势,不禁感慨道:“果然是煌煌大明!果然是无敌雄师!” 作为神机营的副千户,柳溥的年龄算是个硬伤。不过好歹有柳升的面子在,所以大家对这位‘少将军’还算是不错。 前方已经距离兴和堡不远了,柳溥按捺不住性子,可却因为在中军,所以不敢肆意。 这时前方有两骑奔驰而来,朝着朱棣那边去了。 “是兴和伯!” 有人喊道。 柳溥也看到了,差点就喊了出来。 方醒一路到了中军朱棣处,在马背上拱手道:“陛下,哈烈人距离兴和伯尚有十余日路程,臣已经令人整理了营寨,大军随即可进驻。” 朱棣点点头,看到方醒脸上有风霜之色,就赞许的道:“你不错。哈烈的斥候可来了吗?” 说起这个,方醒就想起了最近的斥候大战,不禁说道:“陛下,斥候已经拦截了好几日,双方各有损失。不过却没让哈烈人靠近。” 两个大国之间的斥候大战,惨烈程度朱棣能想象得到,他点点头,目光冷冷的看着远方。 “朕来了!” …… 骑兵列阵,步卒列阵,静静的等待着。 阿台带着一干鞑靼贵族们在兴和堡外等候着,而边上就是陈懋和一干将领。 战时不能出迎太远,否则朱棣会让他们知道在奉迎君王和专注战事之间该如何选择。 “王爷,陛下……威严,咱们能不能……” 有人担心朱棣会喜怒无常,到时候把他们给收拾了。 阿台有过当头领的经历,而且朱棣对归顺的臣子待遇不错,所以他笃定的道:“都安生些,陛下仁慈,必然会宽恕我等,不,会有赏赐!” 和明军一起并肩作战之后,阿台对未来再无疑虑。 就在阿台翘首以盼的时候,陈懋那边却在犯嘀咕,他担心会被朱棣责罚,弄不好当场就会削爵禄。 而陈德那边却是精神焕发,身后的将官们也是喜气盈腮。 玄武卫一朝翻身,上下都是扬眉吐气,军心到达了一个。 林群安等人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当看到有斥候奔来时,他吩咐道:“出来列阵!” “哔哔哔!” 尖利的哨声响起,堡内马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陈懋的副将被责打后还没养好伤,可今天也得出来。 他不断地活动着双腿,随口说道:“侯爷,哈烈人远在天边,这聚宝山卫还真是会做样子啊!一直在城墙上守着,这时候才出来。” 陈懋低喝道:“你懂什么?这叫做令行禁止!军中缺了这个,那便不是强军!” 副将嘟囔道:“可咱们也能做样子啊!” “你懂个屁!” 陈懋终于忍不住呵斥道:“你且看看他们的阵型!” 副将回身看去,就看到第一排军士列阵而出。 “这是什么步伐?” 这些军士全身披挂,看着就像是正常走路,可却一板一眼的抬腿收回。 这时远方来了一群骑兵,有人近前喊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马上端着脸,站直身体,目视那群骑兵。 兴和堡内不断涌出军士,然后在堡门的左边开始列阵。 “好整齐的阵列!” 陈懋的副将看到聚宝山卫的阵列几乎是成条成线,不禁低呼一声。 “陛下到了,噤声!” 按道理朱棣应当是跟随着中军一起来的,可现在他居然独自赶到,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跟随着朱棣疾驰过来,近前后,朱棣勒马。 他没有看那些贵族和将官们,而是在看着阵列。 “臣等恭迎陛下!” 陈懋带头,大家一起躬身喊道。 朱棣目光扫过,策马独自出来,从鞑靼骑兵前方走过。 “陛下万岁!” 这些鞑靼人是第一次接受朱棣的检阅,看着这个以前能让大家丧胆的帝王,一种‘我已经成为这个帝王的臣民’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朱棣目光所到之处,这些鞑靼人纷纷昂首。 朱棣缓缓过了这一段,前方就是前锋。 “陛下万岁!” 此次前锋算是丢脸了,被哈烈人打的毫无反应,所以看到朱棣过来,大多垂眸,甚至有垂首的。 在这位雄主的麾下,败将就是败将! 朱棣的目光转冷,加快了些速度。 陈懋看到后,不禁低头,他觉得自己没脸见皇帝。 前锋营之后就是玄武卫,陈德昂首站在前方,当朱棣过来后,他喊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声音近似于欢呼,代表着士气高昂。 朱棣微微点头。 继续前行,前方就是聚宝山卫。 整齐的阵列就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看着雄壮而赏心悦目。 这支队伍在此次北征中始终是中流砥柱,有他们在,方醒才能放心,有他们在,敌人才会胆寒! 前方的林群安突然拔出刀来,这是一个违规的行为。 他挥刀劈斩下去,喊道:“陛下,聚宝山卫全员在此,请您检阅!” 朱棣微微颔首,同样拔出长刀放在身侧。 这不是在北平的皇城之中,沙场需要的就是铁与血! 当策马走到第一个千户所的阵列前时,千户官吴跃拔刀喝道:“陛下万岁!” 一千余人昂首看着朱棣,竭尽全力的嘶吼道:“陛下万岁!” 朱棣的面色微微发红,目光锐利。 这才是大明虎贲啊! 这些将士们用目光追随着朱棣的身影,那目光啊…… 玄武卫的人也在看着朱棣,目光转右,就看到了那些目光。 坚毅! 一个眼神坚毅不足为奇,可当千余人全部用坚毅的目光在看着那位帝王时,旁观者不禁震撼了。 朱棣端坐马背上,看着这些目光,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奔涌,就猛的挥刀道:“诸将士,奋勇杀敌!” 前方就是沈浩的千户,他肃然拔刀,喝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呼喊声的分贝靠的是人数,当声音会杂乱而无序。 当千人齐声高呼时,那喊声当真能慑人心魄! 阿台飞快的回身看了一眼,看到那些贵族们都面无人色,甚至有人两股战战,不禁心中庆幸。 “陛下万岁!” 前方第三个方阵的呼喊声传来,阿台回想起此次和瓦剌人的战斗,他觉得聚宝山卫并没有出尽全力! 可怕的军队! “大明万胜!” 陈懋默然垂眸,他觉得自己统兵不如方醒,真的是不如。 而陈德却在想着哪天再去方醒那里请教一下,偷师也行,一定要把玄武卫调教出来。 “陛下万岁!” 这时朱棣开始回返了,林群安再次挥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低沉的军歌声伴随着朱棣的回程,让所有人肃然起敬。 陈德楞了一下,然后跟着唱了起来。 渐渐的,许多人都跟着这个曲调唱了起来,面色肃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0章 分析战局 大军入营,原先空荡荡的营寨顿时就被装了个满满当当的。 那些鞑靼贵族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部族在两个营寨之中就像是河里的一条小鱼。 而大明,当然是雄霸整条河流的超级鱼群。 看到阿台笑容满面的在和方醒说话,几个贵族就凑过去,满脸堆笑的想听听是什么内容。 “……陛下晚上该会开宴吧?小王自从上次吃过一次之后,做梦都想再品尝一番御厨的手艺,让人难以忘怀啊!” 阿台舔着嘴唇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饕餮,方醒遗憾的道:“估摸着够呛,在战时,陛下多半会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能多几道肉菜就算是不错了。” “谁做先锋?” 阿台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虽然大明是要在兴和堡以逸待劳,并拉长哈列国的补给线,可却不能死守,必然是要派兵去遮蔽战场,清扫对方的斥候,并试探对方的状态。 方醒笑道:“不是我偏私,如果对手是瓦剌人还行,可哈烈人……上次你也看到了,前锋以多打少,居然还被对方压着打,那实力不容小觑。鞑靼部的人不多了,留些种子吧。” 阿台目光黯淡,想起这几年鞑靼部损失了大半男丁,不禁唏嘘道:“若是阿鲁台不死,说不准我们就和现在的瓦剌人一个样,要绝种了。” 那些贵族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方醒,第一次生出了大明原来不是要和我们秋后算账的想法。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存在什么绝种不绝种。” 方醒指着远方说道:“大明的脚步不会停下,不管是在南方的辽阔海面和无尽的岛屿,还是在由此延伸出去的陆地,大明会一直探索下去。那些肥沃的土地需要人耕种,那些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原同样需要牧羊人。”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贵族说道:“所以你们怕什么?就你们这点人,往那些地方一撒,你们这点人算什么?” 这时有人过来喊道:“兴和伯,陛下召见。” 方醒点点头,最后安抚道:“都安心,努力融入到大明中去,以后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等方醒走后,看到那些贵族们喜笑颜开的模样,阿台心中暗自冷笑着。 什么叫做安稳日子?那顶多就是衣食无忧。 墙头草,左右摇摆,意志不坚定的家伙,注定会被抛弃。 …… 方醒到了朱棣那里,所有人都到齐了,齐刷刷的看着他。 “陛下,臣方才安抚了一下鞑靼那些头领。毕竟他们对这里的地头熟悉,做个斥候也是好的。” 朱棣点点头,方醒找个位置站着。 “鞑靼就此事了,现在的关键是哈烈。” 朱棣的神色振奋,目光转动间仿佛有冷芒在闪烁。 “哈烈人不远了,李杰。” “陛下。” 陈懋的副将出列,至于陈懋,刚才被朱棣令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棍,已经被抬走了。 “你带一万骑兵前出查探,接触到哈烈人马上撤回。” “是,陛下。” 李杰居然完好无恙,这个让方醒有些吃惊。 虽然陈懋有责任,可责任最大的却是这个李杰,朱棣居然放过他了? 李杰转身离去,方醒瞥了一眼,看到了些隐藏不住的得意。 “战法和操练。” 这时柳升低声说了一句,方醒瞬间就明白了。 这支前锋是有陈懋操练并临战指挥,只要咬死是按照陈懋的指挥作战,那么责任自然就是陈懋的。 大战当前,朱棣正想杀一只鸡来警告众人,于是陈懋这位宁阳候就倒霉了。 李杰走后,朱棣语重心长的道:“此战关乎大明国运,可胜不可败。胜则北方再无忧患,为大明奠定疆土范围和平安。败则实力大损,那些隐藏着的无胆之辈将会蠢蠢欲动,非有二十年不能恢复。所以诸将当勉力……跟着朕!” 朱棣起身左手扶着刀柄从宣府出发开始,他就一直在佩刀,同时盔甲也在身边,随时准备披挂上阵。 目光扫过群臣,朱棣淡淡的道:“都紧跟着朕,咱们去击败哈烈人。” “愿为陛下效死!” 上面的朱棣目光俾睨,仿佛这世间没有能挡住他的东西,如果有,那必然会被他带着明军一一扫清。 这样的帝王让人心折,连方醒都目露敬佩之色,胸中的热血在涌动着。 …… 稍后诸将就在朱棣的院子里找了个大房间议事,这是朱棣新近弄的章程。 你们先想好,然后报与朕听,对与不对,朕一言而决。 张辅和朱勇同为国公,谦让了一番之后,张辅主持了此次研讨。 墙壁上挂着一张大地图,张辅用一根树枝指着目前哈烈人的位置说道:“哈烈人预计将在十日左右到达兴和堡五十里外,而张杰将会在五日左右遇到他们,那么哈烈人会如何做?” “先在一百里以外扎营,歇息一番,然后再进行试探!” 柳升第一个提出看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孟瑛说道:“哈烈人号称百万大军,可大家都知道那是假话,特别是知道陛下亲征之后,再骄横的家伙也得谨慎行事。所以当是小股试探,然后看看咱们的实力,若是不行,下一步他们肯定会全军出动,寻求与咱们决战。” “保定侯所言甚是。”新宁伯谭忠走到地图前面,指着兴和堡说道:“咱们是以逸待劳,哈烈人只要不傻,那必然只敢试探,否则咱们不是带了许多那个手雷吗?还有那么多的火炮,若是坚守不出,哈烈人的麻烦就大了。” 随后大家都发表了看法,都觉得哈烈人会在百里外停住扎营,然后开始试探。 张辅一直在听着,最后问方醒:“兴和伯为何不说话?” 方醒一直在神游域外,闻言楞了一下,然后说道:“诸位都是前辈,方某就不献丑了。” 柳升和方醒的关系最好,闻言他喝道:“兴和伯这是嫌弃咱们粗鄙了吗?赶紧说说,不然晚上灌酒!” 朱棣刚到,而哈烈人没到,于是就开恩,今夜可以喝酒。 马上大家就开始起哄,于是方醒就想了想,走到地图前,看了看。 “哈烈人远来,辎重艰难,这一点是可供咱们利用的。” 方醒用手指头从兴和堡虚拉了一条线,直至哈烈国内。 “所以他们必须要速战,时日拖长了,不用咱们打,粮草断绝,自然会溃败。” 方醒自信的道:“哈烈人肯定不会按照普通的招数来,至少开始时不会。” 朱勇饶有兴趣,同时也有些不服气的问道:“那兴和伯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方醒摇摇头,坦然道:“这个谁都猜不到,孙武重生也不行。所以咱们需要做的是做好准备,提防哈烈人的突袭。” 地主老财的生活 老破车要散架了,恳请大家见谅一二。 本书从上架开始本计划每天三更,后来成绩不错,爵士脑袋一热,就每天给自己加压,硬生生的每天四更。 话说码字真心不是轻松活,爵士有工作,为了每天四更,从元旦节开始,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两点才结束码字,然后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起床,准备去上班。 说句实话,爵士那么大年纪了,真的是在熬,用透支自己的健康来熬出了这大半年的每天四更,甚至是五更。 于是在长达大半年的时间里,爵士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六小时,就这样熬着。 身体毛病多了不少:颈椎、肩关节、手腕、冻疮以及腰椎间盘和胃病。当然,最要命的就是神经衰弱,折磨人最厉害的就是这个毛病,能让人崩溃的毛病。 感觉还能坚持一阵子,但是身体不断在提出警告,所以爵士来向大家求个情,让爵士这辆老爷车能有一个检修和恢复的机会 从下个月,也就是十二月份开始,本书改为每天三更。 但是!!! 让人热泪盈眶的但是:爵士现在欠债太多了,五十章左右吧! 所以从十二月开始,爵士会在每天三更的基础上争取加更,争取把那些土豪们对本书的厚爱,用加更来表示感谢。 也就是说,在过年前,爵士基本上是还不完的。 这是一个让人兴奋的事花一千元打赏盟主,这是想干嘛? 这是想告诉爵士:我喜欢你这本书,喜欢的不行,所以我就开砸了,砸死你! 目前六十七位盟主,其中白银大盟的加更还欠了不少,盟主们的加更,更是在本子上排成了一长溜,爵士惭愧!竭尽全力之后依然无法完成加更 一本书最好写的是两百万以前,在此之前,脑海中情节如流水。 而此后,各种关系人物纠缠,在人的大脑里变成一团乱麻,清理这些关系,发展这些情节,安排人物的命运就需要耗费无数的时间。 从九月份就有三更这个想法,爵士却否决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若非挺不住了,爵士不会认输!!! 恳请大家伙,恳请各位兄弟姐妹们原谅! 内心愧疚的迪巴拉爵士于午饭后! 地主老财的生活 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今天艰难的做出了决定,这是一个妥协。 爵士从出来工作开始,从未做过妥协,不行也要行,咬牙也要坚持,为的只是生存和家人! 所以这个决定格外的艰难! 于是晚上喝酒了,喝了不少,感觉晕乎,却烦躁不安。 因为我不习惯妥协,特别是对自己妥协。 这是在认输! 此刻我恨不能有两个脑子手速我从来不缺乏,再笨的人,只要打几百万字,也能一小时打几千字出来! 可对于爵士来说,恨不能斟字酌句的我,两小时码一章就算是状态大好! 一章两千多字,可我最少需要两小时! 本以为会有书友说弃书什么的,爵士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苦笑的准备! 可让我诧异的是,书评区和说说里,全是理解和支持的声音! 感谢! 我还能说什么? 唯有感谢大家,感谢书友们,感谢我的兄弟姐妹们! 你们不但从开始就托起了我的码字梦想,还如此的宽容! 爵士唯有感谢,并用诚恳的态度继续努力! 如此,心中的愧疚方能削弱一二 今天单章发出,三华,嗯,就是你们说的土豪,他说了:我打赏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催更,更不是为了加更! 瞬间感动! 随即爵士看了书评区和说说区,我看到什么? 我看到的都是劝慰和鼓励! 当时眼眶就发热了! 感谢你们,我的兄弟姐妹们! 千里之途,始于脚下! 而我何德何能,从开始到现在,有着你们的陪伴! 满足了! 惶恐了! 你们的厚爱让我无法不惶恐和这个词不好找,想了半天,就只有一个词:拥抱! 此刻就想拥抱你们! 喝多了,于是内敛的我也奔放了! 于是这些内心一直隐藏着的感受就飞快的从手中打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没有你们,我啥也不是! 希望你们的路上有我,有我的作品。 希望我的作品在漫长的征途中有你们,我的兄弟姐妹们! 一切安好,再见安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1章 坏大事的关系户 感谢书友:“末日审判天玄”的万赏! 感谢书友:“深圳大屠夫”的万赏! …… 第二天无事,朱棣在出去巡视了一番之后,就独自回去处理政事。 …… 陈懋只觉得臀部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趴在床上,郎中正在给他换药。 “侯爷,上药之后并无大碍,十日后多半能上马。” 朱棣虽然要杀鸡儆猴,可却不能让陈懋失去战斗力,所以那些行刑的军士收到了暗示,下手时自然有分寸。 这是陈懋第一次挨军棍,他趴在床上咬牙切齿的道:“小人!” “谁小人?” 门外传来个声音,陈懋一愣,说道:“兴和伯可是来看我出丑的吗?” 方醒走进来,问了郎中陈懋的伤势,得知不影响大战后,就暗示郎中出去。 陈懋不是笨蛋,他趴着问道:“兴和伯可是有话要说?” “宁阳候,那李杰如何?” 陈懋的神色微动,看向方醒。 方醒微笑道:“大战当前,必须要携手共进。” “是啊!”陈懋恼火的道:“可有人却不知道这个理。” “怎么说?” 陈懋忍痛说道:“当日我已经嘱咐过他了,要谨慎,不要一股脑的扑上去,可他何曾听过?一上去就全军压上,这就是想立功!” 方醒眸色微动,却没打断陈懋的话。 陈懋捶打着床铺恨道:“今日陛下罪责,他说未曾料到哈烈人这般悍勇,结果来不及变化了!” “这人是个做文官的料子。” 方醒唏嘘道:“什么变化?那就是说他是按照你的布置去打的,失败了当然是你的错。” 陈懋苦笑道:“陛下刚到,我怎敢当众撕扯起来!那样的话士气会受到影响,所以陈某就忍了,回头再收拾那个畜生!” 方醒面色一变,问道:“你不知道李杰单独领军去哨探了吗?” 陈懋面色发白,目光呆滞。方醒一看就问道:“他是谁的人?” “不……不知道,好像和……原先的徐国公家里有些关系。” 所谓的徐国公,指的就是魏国公家。 “徐钦已经被陛下软禁在金陵府中,那么李杰就是以前的关系?” 方醒觉得从这事就能看到大明勋戚的影响力,他们就像是蜘蛛般的到处结网,等这张网笼罩住大明时,那便是…… 那么土木堡之变对大明究竟是好还是坏? 方醒有些茫然了! “是,据说是前一位魏国公留下了些遗泽。毕竟是陛下的至亲,所以李杰这厮倒是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现在都是都督了。” 方醒听到这话,皱眉道:“李杰可有真本事?” 陈懋突然挣扎着下床,方醒还来不及搀扶,他就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方醒追出去扶住他,不用问就知道,这事儿大抵是闹大了。 一路到了朱棣的地方外面,方醒阻止了陈懋的激动,说道:“就说方某有急事求见,请陛下恩准。” 陈懋的嘴唇蠕动着,颤声道:“是,不能声张,不能声张。” 少顷有人出来领了两人进去。 到了朱棣的房间,他看到陈懋的模样就说道:“何事不能叫人传话?” 这句暖心的话并未让陈懋安心,他噗通跪地道:“陛下,那李杰领军无能啊!” 朱棣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喝问道:“此话可真?” 陈懋抬头道:“陛下,臣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等事来欺君啊!” 朱棣顿时就霍然起身,喝道:“叫他们来,马上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朱棣追问着陈懋关于李杰的事。 “……那李杰平日里多半是管管辎重,监督操练……” “那他往年的功劳是谁的?为何你敢让他独自领军去战哈烈人?说!” 朱棣的目光锐利,陈懋相信,自己要是敢说谎,下一刻就会人首分离。 “陛下,臣……”陈懋痛苦的道:“臣看着哈烈人少,以为是必胜的,臣轻敌了呀!罪该万死!” 朱棣的头微微后仰看着陈懋,冷冷的道:“他是谁的人?” 作为帝王,朱棣对这等事情太敏感了,不过是几句话,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陈懋垂首道:“李杰和……和魏国公家有些关系。” 朱棣的眼中闪过杀机,问道:“于是你就想去奉迎徐家吗?” 陈懋浑身颤抖着,抬头道:“陛下,臣万万不敢,只是想着……结一份善缘。” “善缘?!” 朱棣大怒,走过来一脚踢翻了陈懋,正好张辅等人进来,他喝道:“张辅你去,马上去!” 张辅纳闷,躬身道:“陛下,臣去何处?” “去追李杰!” 朱棣压住火气道:“若是追到,马上拿了他,然后那一万骑归你统御。若是遇到了哈烈人,你自行决断!” 张辅心中一惊,再看看陈懋的模样,心中瞬间有底,就问道:“陛下,臣带多少人马?” “哈烈人轻骑突进,而主力还远,三万。” 朱棣眯着眼睛,最后闭上眼睛说道:“不能为了李杰破坏朕定下的谋划,去吧!” 张辅明白了,急匆匆的去召集人马。 大家都明白了,如果李杰部被哈烈人围困的话,张辅应当要做出取舍。 这就是局部和全局的抉择,非战略大家不能取舍,而朱棣瞬间就下了决定… “你继续统管前锋。” 朱棣给出了对陈懋的处罚。 敢死队! 陈懋谢恩,然后被人提溜了出去。 朱棣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众人不敢惊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朱棣挥挥手,众人退去。 “德华,出了何事?” 一出去柳升就问了方醒。 方醒看看左右,低声道:“那李杰是个花架子。” 柳升随即骂了一句,然后说道:“这不是拿军国大事来当儿戏吗?若是再次失利,军心就要动荡了!” 方醒点头,若是再败,哈烈一方必然会士气大振。 战争打的就是民心士气,打的就是后勤保障。 士气没了,那还打个屁啊!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都不大好看。 杨荣低声对杨士奇说道:“陛下的打算是以逸待劳,可这一下子却危险了,若是全军迎击,就算是胜了,肯定也损失不小,划不来啊!” 杨士奇面色凝重的道:“本官只希望英国公莫要再被卷进去,那可是……灾难啊!” 一个平时活在陈懋羽翼下的关系户,在陈懋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朱棣委以前锋的重任,这个错误直接就给了本是信心十足的大家一棒。 方醒在思索着,他在担心张辅。 说是让张辅自行决断,可若是危急时刻,怕是张辅也难以脱身啊! 刚回到住所不久,王福生就出现了。 王福生把一份手书交给了方醒,说道:“陛下让你马上出发。” 方醒看了一眼手书,只有一行字。 此去当以旁观为主,若可救则救,不可救,马上回来。 在王福生愕然的眼神中,方醒点火,把手书给烧成了灰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2章 毅然出击 感谢书友:‘faxis’的三个万赏! 感谢书友:“倾听月落”的万赏! 感谢书友:“窃玉、偷香”的万赏! 张辅深知自己重任在肩,所以不停的催促着麾下赶路。 关于李杰的事儿,他没和麾下说,不然必定会引发些混乱。 为了一个关系户而让大家冒险,这不会提振士气,只会让人沮丧。 经过一天的跋涉之后,全军宿营。 这次出来的急切,说是宿营,不过是每人裹一条被子,和马儿靠在一起打盹罢了。 张辅没有睡意,他站在外围看着前方,默默的思索着各种突发情况的处置方式。 夜深了,白天还暖和,可晚上却冷的不行。张琪提着被子出来给张辅披上,说道:“老爷,那李杰再傻也该知道撒出斥候,遇到强敌肯定会逃,陛下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张辅摇摇头,双手拉着被子的角,沉声道:“莫要小看了哈烈人,当年他们可是击败了强大的肉迷国。” “大明虽然强大,可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因为轻敌而败北。淝水之战就是前车。” 张辅有些郁郁,勋戚们在相互结网,他也是其中之一。 而李杰的事发后,朱棣目前会冷处置,等战后…… “勋戚们要倒霉了!” 张琪是族亲,所以张辅不隐瞒他。 “那李杰乃是勋戚之人,一直在打混,今日之后,陛下必然会对勋戚警觉,弄不好会动手……哎!这是自作孽啊!” 张琪闻言惊道:“国公爷,此事可大可小,府中也有些关系牵连,麻烦了呀!” 张辅苦笑道:“家中多和勋戚武将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回头若是陛下不提,我也要动手撕开一些,免得犯忌讳。” 张琪默然,最后说道:“国公爷,府中还好,只是二老爷和三老爷那边却有些散。” 什么叫做散? 张辅微微摇头,“已经分家了,如何管的了……” 张琪正准备劝几句,突然耳朵微动,低声道:“老爷,有马蹄声。” 张辅刚才陷入到沉思中,所以有些疏忽了,闻言皱眉道:“游骑呢?” 没等他做出反应,营中一直在待命的一千余骑就已经悄然迎了上去。 “国公爷,人数不多。” “应该是斥候回来了。” 没多久,刚才出去的骑兵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队斥候。 斥候近前,其中一人摇摇晃晃的差点摔下马来,张琪说道:“多了一人。” 这时几名斥候下马把那人扶了下来,有人说道:“国公爷,这人是溃兵!” 张辅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他沉声问道:“现在如何?” 那溃兵跌跌撞撞的过来跪下道:“国公爷,我们被围住了!” 张辅喝道:“说清楚,一点也不能遗漏!” 张琪递了水袋过去,那溃兵喝了几口,才开始说着李杰部的遭遇。 “一日前的中午,咱们正在用饭,谁知道左右两侧和后面来了敌军,人数不少。李大人当即就带着咱们往前方逃,谁知道越逃追兵就越近,最后被围在了一处地方。” 张辅追问道:“当时后面之敌有多少?” “五六千。” 蠢货!烂泥! 张辅忍住怒火,继续问道:“围住之后呢?可有马上攻打?” 溃兵摇摇头道:“小的不知。当时小的和同袍一起往斜刺里逃,一路被追击,最后就剩下小的逃了出来。” 张辅点点头道:“先去歇息,回头想到什么马上禀告。” 等这溃兵被带走后,张辅的面色冷峻,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将领,大家得知了消息之后,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继续前进吗?那肯定会遭遇哈烈人,而且是不知道具体数量的哈烈人。 后退? 那就是完全放弃了李杰部的一万骑兵。 张辅纹丝不动的站着,身上渐渐的被露气湿润。 当大家都感觉到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时候,张辅缓缓的转身道:“派人去兴和堡禀告陛下,我将率部前出查探情况,若是败北,请陛下坚守兴和堡一线,臣万死!” “国公爷,咱们可以回去啊!” 一个指挥使觉得张辅这个决断有些冲动了。 张辅摇摇头,负手道:“前锋一败于弱敌之手,二败于敌军之围困,若是不去看看,我军的士气就没了,明白吗?士气!” 众将默然。 没有了士气,这仗就不必打了,赶紧撤回去吧。 张辅跺跺麻木的脚,看着夜空说道:“凌晨时传晓诸军得知,大明兴衰在此一举,请诸君努力,张某不会后退,退了请斩我头!” 黑夜中,沉默着的诸将突然发声了。声音低沉,却果敢。 “国公爷放心,我辈当拼死杀敌,马革裹尸!” …… 清晨,人喊马嘶,营地里一片热闹景象。 只眯了半个时辰的张辅在等待着。 消息马上传遍全军,于是营地里慢慢失去了人的叫喊声。 “出发!” 前途未卜的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大家? 带着这股情绪,大军出发了。 前行不过是十里,斥候又带回来了三名溃兵。 “国公爷……” “住口!” 这三人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看到张辅后就想哭嚎,却被张琪喝住了。 张辅问道:“现在如何了?” 一个溃兵的咽喉上下滑动着,艰难的道:“国公爷,前方四十里,咱们的人被围在那里,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去。” 张辅闭上眼睛问道:“多少人?” “两万余。” “你们还剩下多少人?李杰呢?” 那溃兵闻言目露鄙夷之色,说道:“国公爷,几次突围之后,咱们还剩下六千余人,李大人……已经疯了。” 张辅点点头道:“下去吧!” 等溃兵们一走,一个都督马上就低声道:“国公爷,这是圈套,下官敢打赌,哈烈人不止两万余人,至少四万,就等着咱们钻进去呢!” “是啊国公爷!咱们若是也陷进去了,局势危矣!” “回军吧国公爷!” “……” 各种意见都出来,大多数是想回军兴和堡。 张辅举手,所有人都闭嘴。 “多派些斥候查探左右,继续出发。” “国公爷……” 张辅回身道:“前锋连败两次,也就是说大明败了,但大明不能再败第三次,出击!” 此刻的张辅面色坚毅,他策马从长长的骑兵队伍边上奔驰,喊道:“我将第一个冲入敌阵,不再后退!” 诸将沉默的看着张辅的背影,一个指挥使突然说道:“是,国公爷说的对,大明不能再败第三次了,全部战死也要让哈烈人知道大明的悍勇!” 另一个都督呼出一口气,说道:“不能回去,未战而退,回去之后咱们这三万人就会生出畏惧之心,传播出去,全军颓废。诸君,奋勇杀敌吧!” “好!奋勇杀敌!” 这群最低都是千户官的将领们开始打马在队伍前后奔驰,嘶吼声回荡在草原的上空,久久不息。 “为了陛下,为了大明!出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3章 绝望的突围,单骑赴死 感谢书友:‘贝利亚尔’的万赏! 感谢书友:‘子非鱼咯’的万赏! “两天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圆三里地的地方,此时六千余大明骑兵正在惶惶不安。 而在外围,敌军只在四周放置了四五千游骑,在监视着他们。 一个千户官愤怒的道:“李杰在干什么?那个没卵子的货色,他在干什么?走,看看去!” 一群将官们怒气冲冲的走到了中间,一路上那些惶然不安的军士们都在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们。 可这些将官们同样是六神无主。 周围都是敌军,连续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来,大家都失去了希望。 就在中间,突兀的出现了一顶帐篷,这是李杰的特权。 帐篷外站着两名军士,这是李杰的亲兵,一个副千户上去喝骂道:“滚开!” 一个亲兵愕然道:“各位大人,我们大人病了。” “病尼玛!滚!再不滚老子砍了你们!” “滚开!” 这些人拔出刀来,两个亲兵哪里敢挡,只得任由他们挤了进去。 帐篷不大,进了五个人之后就堵住了。 这五人本是怒气勃发,可此刻也只能无奈回头。 “怎么了?可是死了?” 外面的人恶毒的问道。 这五人摇摇头出去,仰天长叹着走了。 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人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呆了。 帐篷的角落里,李杰坐在被子上,身上的盔甲早已解开丢了一地。 他双手抱膝坐着,浑身在不断的颤抖。 听到动静,李杰抬起头来,那恍如厉鬼般的青白面色吓了那人一跳。 “怎么样?” 另一个人进来也被惊住了,他是被李杰的眼神给惊住了。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啊! 呆滞、茫然…… 目光往下,李杰的嘴巴微张,每次呼吸整个人仿佛是耗尽了全部精力般的疲惫。 一次呼吸,脑袋就往后仰一下,呼气时身体前倾…… “他垮掉了!” 主将垮掉了,而且已经放弃了努力,这是个坏消息。 这些人再次回到前方,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下面该怎么办。 没人考虑过投降。因为过往的无数惨痛教训告诉他们,投降了还不如战死。 “怎么办?” 硕果仅存的指挥使商易沉声道:“李杰已经完了,可咱们还得带着兄弟们寻条活路,下面由本官指挥,你们可有看法?” “大人,咱们听你的!” 商易点点头,分析道:“哈烈人明明可以进攻,却在磨蹭,这是为何?” 众将心中有数,只是苦笑。 商易沉声道:“哈烈人想用咱们来做圈套,逼迫陛下那边派出援军,或是直接决战。所以……告诉大家,战死吧!为了陛下,为了大明,咱们一起去赴死!” “好!” 众将点头,有的面色惨白,有的面色呆滞,有的……垂首不语。 商易上马,策马到了最前方,看着这些惊慌无措的军士们喊道:“弟兄们,哈烈人在猫戏老鼠,他们想用咱们做诱饵,所以咱们才活到了现在。” 那些军士们大多面露喜色,商易看到后心中喟叹,说道:“告诉你们,在援军到来之前,哈烈人就会把咱们绞杀一空,所以,本官想突围!” “这次不同于以往,那个废物已经彻底的完了,本官将率领你们突围,咱们奋力一击!拼一条活路出来!” 那些军士的面色渐渐严峻,突围就等于送死,能幸存的不会太多。 商易说道:“别想着投降,哈烈人远来,粮食还不够自己吃,投降的人会被杀死,踩死,拖死!所以,宁可战死也别投降!” 骑兵中突然发生了骚乱,随即十余骑就冲了出去,然后奔着远处的哈烈游骑而去。 “大人,他们要去投降哈烈人!” 商易淡淡的道:“他们会死的很惨,在被刑讯之后杀死!” 那十余骑引来了哈烈人的关注,一队骑兵飞快的迎了上去,然后把他们夹在中间回归本阵。 商易冷笑了一下,说道:“准备吧。” 于是大家整理甲衣,安抚战马,开始列阵。 四周的哈烈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状,于是在牛角号声中,四面都出现了大队的哈烈骑兵。 商易策马在最前方,他拔出长刀,然后缓缓前出。 悲壮的气息笼罩在这些骑兵的身上,他们将去进行一次有死无生的突围。 渐渐的,商易开始缓缓加速了。 那些哈烈人也开始逼近,嬉笑着,挥舞着长刀呼喝着,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野外狩猎活动。 当双方接近三百余步时,商易大喝道:“大明万胜!” 一直在沉默的阵列中沉默了一瞬,然后爆发式的跟着喊了一声。 “大明万胜!” 风在耳畔吹过,可谁都没觉得冷。 眼睛在发红,什么畏惧,什么怯弱都忘记了。 杀! “杀!” 商易第一个和敌军撞上,他一刀断了对手的右臂,然后左右挥舞长刀,格挡开了攻击。 “杀!” 两天来的惧怕,两天来的憋屈,在这一刻让大明的将士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明军居然突入了?” 阿古达木有些诧异的道,作为此次的总指挥,他在前面的表现堪称是名将。 边上的诸将中有人笑道:“那是明军的血气之勇,要不了多久就耗尽了。” 阿古达木点头道:“是这样,咱们就看着好了,若是明军削弱了,那就进攻。” “大人,不等明军的援军了吗?” 阿古达木摇头道:“该来的应该已经来了,没来的自然不会来,咱们不必等待,准备!” “清剿明军!” 牛角号长鸣,四周的哈烈人开始了冲锋。 “大人!哈烈人合围了!” 商易正在奋力拼杀着,他听到了这声尖利的喊叫,却陷入重围之中不得空闲去看。 “杀!” 一刀劈翻一个对手,前方的敌人还在十步开外,商易只觉得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嘶吼道:“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大明万胜!” 四周的敌军正在合围中,这是群狼猎羊之势,万无幸理。 “大明万胜!” 临死之前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喊声虚弱。 对面的敌人正高速冲来,商易左手握拳,用力的打着自己的右肩。他高举长刀,人站立,疯狂的喊道:“大明万胜!” 然后战场上就出现了一个奇观:商易猛地加速,单骑冲向了那一眼看不到边的敌人…… 绝望而癫狂的呼喊,义无反顾的单骑赴死…… 士气就这么起来了!血性就这么起来了! 那些原先绝望的眼中瞬间通红,一把把长刀高举,一张张狰狞的脸上全是杀意。 “大明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中,剩下的五千余明军陡然加速,以一往无前的姿态,以有我无敌的悍勇,迎着优势力量的敌军冲杀过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4章 悲……壮 感谢书友:‘130801015913283’的万赏! 感谢书友:‘赤焰的噩梦疯’的万赏! ...... 明军的骤然爆发让拦截的哈烈人猝不及防,被明军硬生生的从中间打开了一个通道。 “无能!” 阿古达木没有慌乱,他摇头道:“咱们的人在骄傲,这很不好,传令后面的人上来。” 牛角号响起,刚杀出重围的商易绝望的看到地平线上冒出来黑压压的一片骑兵。 “陛下……” 商易仰天长叹,下一刻他回身看着冲出来的麾下,嘶吼道:“跟着我,我带着你们杀出去!” 仅剩下的四千明军疯狂的打马往前冲。 绝望吗? 是的! 所以就去死吧! 双方迎头撞上的那一刻,左侧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是敌人吗? 商易举起长刀挥劈,对面的敌人惨嚎着跌落马下,同时他的肩胛骨也带走了商易的长刀。 瞬间,商易合身扑了过去,避过一刀,同时扑到对手的身后。 就在他想夺刀时,身后长刀一闪。 “大人,援军来了!大人,援军……” 援军…… 商易刚听到这个声音,刀光闪过,他就看到了援军。 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明骑兵正在冲向这边,拦截的哈烈人一触即溃,而领头的将领,看那个盔甲好像是…… “大人!” 商易的人头落地,旋即被敌骑的马蹄踩了下去。 所有的明军都眼含热泪的高喊着,他们奋力冲杀着,悍不畏死! 在李杰崩溃的情况下,在军心颓废的情况下,在四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是谁?是谁带着我们冲了出来? 势若疯虎的明军完全抛弃了战法,他们愿意以命换命,他们突然变得力大无穷…… 哈烈人挡不住了,他们畏惧了,于是让开了道路。 而在左边,张辅挥动着长刀,虽然多年未曾上阵杀敌,但他的刀法依旧熟练而凌厉。 他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成为锋矢阵的箭头。 一人突前,就如同箭头般的劈开了敌军的阻拦,身后的大队明军骑兵趁势冲杀进去。 “大人,崩溃了!” 三万明军骑兵在张辅的鼓舞下,势如破竹的突破了哈烈人的拦截,顺势往前方冲杀出来的明军靠拢过去。 张辅浑身浴血,他看到李杰部仅存的这点人,喝问道:“李杰呢?” 一个千户官怒道:“那个畜生已经怕了,他还在原地等着,大概要向哈烈人投降。” “为何不杀了他!” 张辅怒吼道。 李杰这种等级的将领一旦被俘,不但许多机密保不住,而且还会成为哈烈人打击明军士气的工具。 张辅说着策马转向,带着所有人朝着来路突击。 可李杰的被俘却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国公爷,商大人留了两人在那里!” 队伍中有人喊道,张辅顿时心中欣慰,问道:“商易呢?” 疾驰中的队伍沉默了,有人甚至在哽咽着。 张辅察觉到了那股悲壮的气息,他叹息一声,然后看着前方拦截的哈烈人,眸子一缩,喊道:“冲上去!” 哈烈人的伏兵出来了,加上原先的人马,四万余骑的模样。 而明军仅有张辅带来的三万骑兵,加上刚突围出来的那四千人…… “我们能回去!” 张辅有着坚定的信心,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把这些将士们带回兴和堡。 什么叫做名将?这便是了! …… 阿古达木就策马在两里外看着,身边只有一千余骑兵。 “大人,明军要突围了。” “嗯。” 阿古达木笑了笑,眼神漠然的道:“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对手绝望。当对手以为这就是生路时,我会让他再次绝望,而后再无战心。” …… 明军走了,留下个孤零零的帐篷在那里。 李杰的亲兵也跟着走了,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意被哈烈人俘虏羞辱。 可此时帐篷外面依然站着两个明军。 不远处,一百余骑哈烈人正在接近,他们嬉笑着,手中的绳套挥舞。 “按照大人的交代行事。” 其中一个明军居然是百户官,他弄燃了火折子,递给看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同伴,对他说道:“没能战死很遗憾,可本官许你去杀了李杰,算是一个补偿。” 那明军拱手道:“是,大人!” 说完他拔刀进了帐篷。 帐篷里,李杰已经停止了颤抖,正在吃干粮,看到这军士进来,就喝道:“可是哈烈人来了?去告诉他们,本官乃是都督李杰,若想要消息,就别想卸磨杀驴,否则本官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李杰终于看到了那把长刀,他愕然道:“你想干什么?想去和哈烈人拼杀吗?放下刀!” 军士缓步逼近,李杰这才发现不妙,他扔掉手中的肉干,喝道:“你敢杀上官?诛你九族!” “商大人临走前留下我们,嘱咐过,在哈烈人来之前干掉你,而且还要毁尸灭迹,不能让哈烈人拿去示威!” “不!商易是本官的麾下,你们没有权利,没有权利……” 李杰手脚并用的往后爬,惊慌失措的到处找他的佩刀。 “是你带着我们走进了圈套,是你让我们……失去了最好的突围时机,畜生,你可以去死了!”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大人,料理好了。” “大人……” 年轻军士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他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外面倒着两名哈烈人,而那个百户官正被绳套拖着往远处跑。 “大人……” 军士有些心慌的喊道。 百户官跟不上马速,一下摔倒在草地上,他嘶声道:“倒油,点燃引线!马……马上……啊……” 那些哈烈人哈哈大笑着,然后缓缓策马逼了过来。 军士一下闪回来,他的身体在颤抖着,找到了那个竹筒,然后把里面的猛火油倒在李杰的尸骸上。 “嘭!” 帐篷猛地被人从外面整体掀开,军士哆嗦着,他坐在一个大袋子的边上,左手拿着一根有些粗的引线,右手拿着火折子往李杰的尸骸上一触。 “轰!” 火焰猛地升腾,正团团围住的哈烈人看到了尸骸,顿时都急了。 一只箭矢射来,正中军士的小腹,他倒在李杰燃烧着的尸骸上,顿时背部就被点燃。 “娘!娘!娘……” 军士带着身上的火焰,坚持着爬起来。他哭喊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都是,然后用颤抖的手点燃了引线。 “娘……” “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5章 咬住,拦截(第68位盟主,感谢大家!) 感谢书友:“我家的波斯猫”的万赏! 感谢书友:“起点小雨点”的万赏! …… 草原上,明军已经突入了拦截的哈烈骑兵中去。 半空中箭矢飞舞,充斥着惨嚎和呼喊。 “大人,明军要突出去了!” “我知道了。” 阿古达木皱眉道:“伏兵呢?后面的伏兵在哪?” 可四周除去双方的交战地之外,就只有一些游骑孤零零的在看着。 援军不至,阿古达木果断命令道:“一路截杀!” 就算是不能完全剿灭明军,可只要一路追杀下去,至少能留下六七成。 这就是果断。 目前的态势下,阿古达木只要犹豫片刻,明军就会打穿拦截的哈烈人,然后一路奔逃。 命令下达,那些哈烈人马上放开中间,然后从两侧放箭、截杀。 队伍两侧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惨叫声传到张辅的耳中,他知道了阿古达木的打算。 “迂回!” 张辅不会单纯的逃跑,面对如此困境,他果断带着三万余骑兵朝着左侧迂回,在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圆形迂回后,一下就切掉了尾部的三千多哈烈人。 喊杀声整天中,阿古达木冷冷的问道:“明军统军的是谁?” “大人,应该是明人的英国公张辅!” 阿古达木点点头,赞道:“果然是名将,传令,拉开距离,咬住即可!” 这便是狼群战术:不远不近的跟着你,你想逃,那么哈烈人就会猛地扑上去,一口口的从后面开始撕咬。 你若是想拼死一战,哈烈人却会避开,让你进退不得,最终士气耗尽。 “派人去看看,援军何在?!” 阿古达木的话里带着杀意,同样作为名将,他恨不能把援军的统兵将领给砍了。 只要援军能到达,阿古达木敢担保,今日能逃回去的明军不会超过五千人。 …… 就在双方作战的西边十余里的地方,援军来了。 两万骑兵的声势浩大,可却遇到了拦截。 一万骑兵,五千余下马步卒。 统军的将领看着明军的架势犹豫了。 “大人,要不咱们绕过去吧!” “绕过去就会被那一万骑兵衔尾追击,那是溃败!” 绝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手,这个是基本常识,不懂的人还是回家种地去,免得害人害己。 那将领拔刀喝道:“前次三千对五千,我们依然没输!今日两万对一万,哈烈必胜!攻击!” “哈烈必胜!” 两万余骑张开冲击阵型,那威势当真骇人。 几次以少打多而不落下风,甚至能战而胜之之后,哈烈人的士气空前高涨。 眼前的那些步卒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笑话而已,唯一值得重视的就是那一万骑兵。 “上面甲!” 三里的距离,让明军能从容布置。 一阵咔嚓声后,庞大的阵列变成了沉默的杀人机器。 敌骑冲阵,速度渐渐加快,三里地的距离不过是顷刻而至。 “火炮……” 左右两侧的明军突然闪开,露出了三十六门火炮。 “是明军的火器卫所……” 已经冲到距离一百余步的哈烈人看到了火炮,同时那些明军把背着的火枪取下来,开始瞄准。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不是铁弹,而是霰弹。 这支骄狂的哈烈军队旋即就第一次尝到了大明火器的滋味。 密密麻麻的霰弹迎面扑来,顿时人血、马血在空中飙射…… 人马的嘶吼还在耳边萦绕着,一把长刀挥斩下去。 “齐射……” “嘭嘭嘭嘭!” 还在霰弹打击中无法自拔的哈烈人再次遭遇打击,排枪旋风般的把前面两排骑兵几乎全部撂倒。 “冲击!不要停!” 哈烈领军的是一名万夫长,他知道此刻不能撤退,否则在两翼虎视眈眈的明军骑兵会把这场战斗打成击溃战。 所以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冲垮明军的火枪阵列,然后才能把战局搅浑,乱中取胜。 而骑兵面对火枪阵列的优势就在于速度和冲击力,只要接触,那必然是大胜。 “嘭嘭嘭嘭!” 那些明军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从容不迫的开始了轮转齐射。 “哔哔哔!” “嘭嘭嘭嘭!” 一排排的铅弹把敌骑牢牢的控制在八十步开外,不得寸进。 这时哈烈人开始分兵向两侧突击,和明军骑兵纠缠在一起。 “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霰弹直接把百步以内的敌军全部清空,人马的尸骸倒在草地上,阻碍了后面的冲击速度。 这就是聚宝山卫最喜欢的作战模式。 “压住敌军了!” 王贺看到居然挡住了优势敌军,不禁欢喜的道。 方醒在侧后方看着两翼的骑兵纠缠,由于明军人数占优势,所以哈烈人同样被压制住了。 “哈烈人的主力就在中间,他们想突破,那就等着头破血流吧!” 前方排枪齐射,方醒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斥候回来了没有?” “老爷,还没有。” 辛老七说完就叫了人去后面查看。 方醒沉郁道:“先前说英国公部突然加速,而敌军数量不过三四万,如何挡得住?所以必然有伏兵。如今伏兵被咱们拦截了,那边的战况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若是败,咱们马上就会深陷重围,大抵是要完蛋了。” 若是哈烈人大胜,必然会席卷而来,到时候聚宝山卫绝对逃不了。 王贺有些犹豫道:“兴和伯,英国公国朝名将,想必能战而胜之吧。” 方醒摇摇头道:“此战哈烈人尽展强军风范,不容小觑。” 不管在哪个领域,轻视对手而付出代价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哈烈的军队强悍,将领并不缺乏谋略,是一个的强劲对手。 “轰轰轰轰轰!” 前方再次打出一波霰弹,王贺喜道:“兴和伯,敌军怕了!他们怕了!” 方醒目光转动,看到阵列前的哈烈人居然减速了,前后马上就发生了碰撞,混乱开始了。 “这是敌军第一次遭遇火器打击,他们不适应,传令。” 方醒拔出长刀,喝道:“前进!” 王贺惊道:“兴和伯,两翼呢?” 方醒淡淡的道:“我相信孙越!” 命令下达,林群安嘶吼道:“聚宝山卫……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千军共一呼,接着一轮齐射之后,阵列开始齐步前进。 “明人居然敢……反突击?” 万夫长被夹在骑兵的中间动弹不得,明军山呼海啸般的反击开始了。 “两翼呢?两翼呢?” 只要两翼骑兵能压制住明军,那么聚宝山卫的突击就变了一次冒险,因为前出后,两翼的哈烈骑兵就能一下切掉他们。 “大明万胜!” 左翼,孙越挥舞着长刀,率领自己的亲兵冲杀进去。 牛角号声中,护着聚宝山卫两翼的大明骑兵高呼着,一下就把哈烈人击退百步开外。 “大明万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6章 碰撞,山穷,花明。 感谢书友:“0许东方”的万赏! 感谢书友:“过客船长大人”的万赏! 感谢书城的书友:“苏35战斗机”的万赏! …… “前进!” 趁着哈烈人混乱的时机,聚宝山卫如墙而进,排枪打的又快又密。 战马一旦失去速度,再想提速得需要时间和距离。 而聚宝山卫的推进把这个距离给消除了。 李嘉装弹完毕,尽力在调整呼吸这是铁律,平缓的呼吸就是镇定。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前方的排枪结束,李嘉不假思索的前进。 第一排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前方的惨状遍地都是人马尸骸,那些未死的人马惨嚎着,蹦跳着,想寻找一条生路。 李嘉举枪瞄准,其实不用瞄准,因为混乱的哈烈人密集的只要你不往天上射击,那就不会落空。 “哔哔哔!” 哨声传来,李嘉冷静的扣动扳机,燧石打火,旋即引燃…… “嘭嘭嘭嘭!” 透过硝烟,李嘉看到前方五十余步的哈烈人倒下了一排。 …… “这是魔神的军队!” 万夫长拼命的嘶吼着,想让麾下再次突击,可却无济于事。 “这是那个魔神的军队!” 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显示,明军中最出色的一支火器军队就是方醒麾下的聚宝山卫。 面对骑兵冲阵而毫无惧色! 火力之密集堪称是丧心病狂! 而且指挥的将领居然果断如斯,抓到一点儿机会就敢断然出击。 想起出来前国主的交代:遇到那个魔神谨慎些,没有绝对把握不可交战! 万夫长此刻灰了心,觉得自己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居然遇到了这个魔神。 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当火炮被推到前方再次打出一波霰弹时,崩溃,开始了…… 两翼的骑兵在明军的冲击下节节后退,完全不能给聚宝山卫侧翼造成威胁,战局已经不可收拾。 万夫长面色铁青,喊道:“撤退!撤退!” 其实不用他喊,那些被火枪和火炮打崩溃的哈烈人已经撑不住了。 在两军胶着时,撤退是一门学问。 单纯的撤退其实就是逃跑! 可哈烈人,连方醒都赞为强军的哈烈人……居然就这样开始‘撤退’了?! 方醒在后面看到哈烈人全线崩溃,不禁笑道:“措手不及之下,他们如何是对手?传令,骑兵五里为限,步卒两里,随后立刻赶回来,咱们要去增援英国公!” “大明万胜!” 一万骑兵士气如虹的追杀下去,而步卒们也小跑前进,枪声此起彼伏,就像是过年时一样。 “伯爷!” 方醒正在感受着追杀哈烈人的爽快,闻言回头,看到是斥候。 斥候面带急色的道:“伯爷,英国公那边正在和敌军游斗,处于劣势!” “敌军多少人?” “四万余人。” 方醒心中喟叹,随即吩咐道:“吹号,让他们回来。” 王贺扼腕长叹道:“可惜了呀!” 若是一路追杀下去,最少能多上千人的斩获,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命令下达,步卒最先反应过来,一阵排枪干掉了落单的一群哈烈人之后,前队转后队,再次小跑回来。 孙越勒马止步,看着前方加速逃去的哈烈人遗憾的道:“可惜了!可惜了!马上就是一场大胜啊!” 前方的明军不舍的奋力砍杀一阵,然后掉头回来。 孙越吩咐道:“一路斩杀回去!” 于是骑兵马上列阵,顺着来路斩杀着那些漏网之鱼。 方醒策马掉头,喝道:“整队前进!” 聚宝山卫的人跑回来上马,然后阵型散乱的先出发了。 非专业骑兵必须要先出发! 方醒一马当先,炮组紧随在后,前方的斥候已经不见了,肯定是在清剿对方的斥候。 …… 辽阔的草原上,两波庞大的骑兵正在游走纠缠。 双方一旦碰撞在一起,瞬间人仰马翻,无数骑兵落马。 但这种碰撞只是一瞬,张辅旋即又带着明军一个圈子兜了过去,让哈烈人徒呼奈何。 “张辅不错。” 阿古达木看到这一次又没有抓住明军的尾巴,不禁叹息着。 “大人,明军的马速减弱了!” 阿古达木眼睛一亮,喝道:“追上去,明军要完蛋了!” …… 张辅知道时候已经到了。 明军远程奔袭,马力消耗较大。 而哈烈人却是在这里以逸待劳,先天就占据了优势。 “国公爷!有人掉队了!” 张辅没有回头,他喘息着道:“准备回头,能否冲出去就在此一举!” 虽然明军的消耗大一些,可张辅却知道,现在要是冲出去,哈烈人也只能追出一阵。 于是明军绕了个圈子之后,迎头朝着哈烈人冲杀过去。 “明人要拼命了!” 阿古达木厉喝道:“传令,拼死也要拦住,只要杀了张辅,明人必然丧胆,明皇也会痛心疾首,即将到来的大战我军必胜!” 在抓捕李杰失败之后,阿古达木就没想过能俘获张辅。 轰! 这时双方猛地撞在一起,就像是两股巨浪迎头碰撞,顿时拍落无数人马。 刀光闪动,人喊马嘶,战作一团。 “堵住!堵住他们!” 阿古达木看到明军冲势凶猛,干脆带着自己的亲兵杀入了战团。 双方陷入了胶着之中,突前的明军不断想凿穿哈烈人的狙击阵列,然后被不断的消磨掉。 这便是血肉磨坊,消耗着双方的有生力量。 而这个是阿古达木最喜欢的方式! 就算是明军逃出去,可他也要斩断一大截下来! 阿古达木一刀劈翻一个明军,无意中朝着左边看了一眼,顿时就呆滞了。 “大人!” 就在阿古达木呆滞的时候,一个明军冲杀过来,幸而一个亲兵迎了上去。 就在左边,那些哈烈斥候正拼命的打马而来。 有敌情! 阿古达木身不由己的被推动着,砍杀着,无暇再去关注左面。 “看着左边!看着左边!” 于是他的亲兵们都在厮杀中抽空看着左边,结果分心之下,死伤惨重。 “明军!” 一声尖叫传来,阿古达木往左边一看……顿时觉得一股冰水从头顶灌进了身体里,遍体发寒。 “大明万胜!” 正在拼杀的张辅听到这个声音后,一刀劈翻对手,然后看了右边一眼,顿时欣喜若狂。 “援军到了!大明万胜!” 所有人都以为再不会有援军了,不可能会有援军了。 可看看右边,那些挥舞着长刀,拼命嘶吼着冲来的明军…… “大明万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7章 喂野狗(感谢‘我爱敬’成为本书的第69位盟主) 感谢书城书友:‘kenny’的万赏! 感谢书友:‘姑娘晚上有时间吗’的万赏! 一万余明军疾驰而来,本就是陷入僵局的战事顿时开始土崩瓦解。 而且明军突然分了几千人出来,绕到了哈烈人的后面,旋即下马,开始列阵。 三面合围马上完成,空出的一面却是朝着兴和堡方向,一旦逃跑就会被衔尾追击。 瞬息,战场态势转变,原先的猎人变成了猎物。 阿古达木同样是瞬间做出了决断。 右边! 因为他看到了聚宝山卫的炮组正在就位,所以他选择了被追杀。 宁可被追杀,也不愿去碰聚宝山卫。 “他们怕在咱们这里被堵住,只需一刻钟,再无逃脱的可能!” 方醒有些遗憾的看着敌军转向,然后说道:“让炮组打一轮铁弹,然后令孙越部参与追击。” “快快快!” 申耀从未觉得自己那么扬眉吐气过,那么多的敌人居然在炮口面前转向了,这是多么寂寞的无敌啊!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三十六枚铁弹钻进了在转向中的哈烈骑兵中去,顿时引发了一阵混乱。 “再装填!快!打不出一轮,老子杀了你们!” 申耀看到这一轮炮击居然打乱了敌军的阵型,不禁心花怒放。 “伯爷,炮组那边还想打一轮。” 林群安看到了申耀的手舞足蹈,就猜到了这个家伙的意思。 方醒点点头,看看在左右两翼跃跃欲试的骑兵,说道:“好!炮响的同时,孙越部出击!” “轰轰轰轰轰!” 硝烟弥漫中,孙越带着歇息了片刻的骑兵杀进了战团。 身后是张辅在追,侧面被孙越这么一凿,阿古达木绝望的喊道:“撤!撤!” 孙越的突击就像是一把利刃,从哈烈人的尾部硬生生的切断了三千多人。 张辅见状大喜,急忙指挥人马剿灭这些哈烈人,然后分兵大半继续追击。 “德华!” 方醒带着聚宝山卫逼近被包围的哈烈人,孙越旋即带人撤离,参与追击。 张辅看到了方醒,心情激荡之下不禁喊了一声。 远处的方醒轻轻的挥手,旋即硝烟大作。 “兴和伯,是英国公。” 方醒抬头看去,然后说道:“下面的交给林群安处置。” 说完他策马绕过去,王贺不服气的道:“咱家也行的啊!” 方醒和张辅在战场的中间相遇,看到张辅浑身浴血,方醒问道:“大哥可有受伤?” 张辅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可是陛下让你们随后赶来吗?” “是。”方醒说道:“陛下想试试哈烈人的决心。” 张辅明白了,唏嘘道:“你必然是先去阻截了哈烈人的援军,然后再回援。” 若是方醒觉得把整个聚宝山卫填进去也救不了张辅,那么他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在张辅的脑海中闪过,他说道:“此战之后,总算是恢复了平衡,不过哈烈人必然会更加重视咱们的火器卫所。” “无所谓。” 方醒很坦然的道:“咱们被俘了不少人,肯定已经说了不少情况。咦!那个李杰呢?” 张辅面色瞬间转为铁青,说道:“商易……可惜了!” 边上枪炮齐鸣,那些哈烈人被四面围堵,渐渐的开始有人投降了。 方醒和张辅去了原先李杰呆的地方,却只看到了一堆灰烬。 陪同来的一个百户官恨道:“那李杰贪生怕死,导致全军群龙无首,多次突围都被打了回来,后来商大人带领咱们决定突围……” 想起商易的果决,百户官哽咽道:“商大人……他身先士卒,一直冲杀在最前面,就在国公爷领军出现时,被敌军……” “商大人是脱力了呀……” 百户官下马嚎啕大哭。他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哭的涕泪横流。 方醒和张辅下马,缓缓走到灰烬的边上。 辛老七带人过来,用刀鞘扒拉着灰烬。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张辅摇摇头,看到辛老七一脚踢飞了一个被烧的变形的人头。 “国公爷,伯爷,那个被拖死的兄弟找不到了,里面的就是李杰。” “还有人!” 辛老七用刀鞘撬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就像是……被火烧的…… 这被烧缩的遗骸被慢慢的弄了出来,虽然很小心,可依然裂开了不少地方。 “这应该是商大人留下的亲兵之一,他应当是先杀了李杰,然后点火……咦!” 辛老七看看遗骸的胸腹处,回头道:“老爷,他最后应当是引爆了手雷。” 李杰部配发了些手雷,却不多。 方醒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面色坚毅的明军,他面对敌军的威逼,坚定的点燃了手雷…… “是个好汉子!” 张辅别过脸去,吩咐道:“找了袋子来,咱们带他回去。” “国公爷,李杰的尸骸呢?” “丢在这里,喂狗!” 张辅冷冷的说道。 草原上有没有野狗不知道,可狼却是有的。 在这个寒冬里,能有烤熟的食物饱餐一顿,那就是上天的恩赐。 “去找找商大人的遗骸。” 方醒吩咐道,他觉得不应当让商易留在这里。 等到了商易战死的地方时,这里已经布满了人,全是李杰部的幸存者。 这些人沉默的在人马尸骸里寻找着,边上的友军在分别敌我的尸骸,哈烈人的自然是乱扔,反正这个天气也不用担心什么疫病。 “德华,哈烈人确实是强敌,陛下英明!” 张辅征战无数,可哈烈人这等强悍的敌人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若不是方醒赶到,差点就吃了大亏。 方醒点点头,能击败肉迷国的国家当然强悍,哪怕是经历过一次内斗,可哈列国依然扼守着大明通往肉迷国的通道,让两边都无法接触。 而如果大明没有彻底打垮鞑靼和瓦剌,估摸着两国之间不会爆发冲突,兴许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对方,直至彼此衰亡。 是好还是坏呢? 方醒觉得是好事。此时朱棣还在,有他在,大明的精气神就在,无惧任何强敌,敢于主动挑战。 “找到了!” 这时有人起身喊道,旋即所有人都站起来,缓缓走向那个地方。 “让一下,国公爷和伯爷来了。” 人群默默闪出一条通道,方醒和张辅走到最前面。 两个军士正在挪动着一具哈烈人的尸骸,而尸骸的底下露出了半截头盔。 扔掉尸骸,下方就出现了一个已经看不出原形的脑袋。而头盔依然在头顶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人!” 一个明军跪下,随即周围纷纷跪倒一片,呜咽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8章 询问,追封(感谢“深圳大屠夫”成为本书的第70位盟主) 感谢书友:‘r袏’的万赏! 感谢书友:“南离归墟”的万赏! “畜生!” “呯!” 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朱棣起身,眼中全是杀机,喝道:“拟旨。” 杨荣赶紧出班要了纸笔,然后凝神静听。 朱棣的腮帮子咬的紧紧的,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片刻后说道:“拿了李杰三族,全数……” “陛下……” 杨士奇躬身…… 朱棣想起了当初制定的计划,他气的鼻息咻咻,面色涨红,喝道:“全数流放!哪里最远,哪里最穷,就流放到哪里,永世不许回来!” 已经快失去理智的朱棣胡乱的下了道旨意,杨荣想了想,就写下了缅甸这个地名。 最为未开化地区,而且瘴疠密布,又穷,这个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飞快的拟好旨意,杨荣拿去给朱棣看了看,然后用印,随即发出。 张辅的手臂上看着有些肿胀,这是受伤后包扎的结果。他拱手道:“陛下,此战兴和伯果断拦截哈烈援军,击溃之,随后回援,合兵击溃哈烈主力,斩获一万八千余,而我军伤亡九千余,这是好消息,臣以为当传出去,以鼓舞士气。” 朱棣默然点头,问道:“方醒呢?” 张辅说道:“兴和伯好像去找那个哈烈王子问话去了。” …… “……双方已经交手几次了,此次领军的,据俘虏说是叫做阿古达木,你可记得此人?” 朱棣并未召见也思牙,这让他有些惶然,几乎夜夜失眠。 顶着两个黑眼圈,也思牙说道:“阿古达木是父王倚重的大将,在国内威望颇高,此次估摸着能统帅全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醒在喝粥,羊肉粥,感觉味道不大好。不过刚回来的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也思牙迷茫的道:“在国中时,我不被人瞩目,所以和他们接触不多。阿古达木这个人很冷峻,不大搭理人,但是却掌握着最精锐的军队。他从不搭理我们兄弟,也不和别人多接触……” “孤臣?” 方醒把碗放下,唏嘘道:“这样的人能得到哈烈王的信任,而且他的意志坚定,果断,敢于断尾求生,是个难缠的对手。” 当时在被孙越部切断尾部时,阿古达木毫不犹豫的率领麾下继续奔逃,没有给明军围堵的机会。 能做出这等决断的将领只有两种性格:一是贪生怕死,二是坚毅果断。 也思牙苦笑道:“此刻我不知道是希望你们胜还是败,你们败了,我会如何?当哈烈的铁骑冲进中原时,我大概会被送回哈烈,找个小地方被监视着了此一生。” “你们没有丝毫机会!” 方醒说道:“大明将会给你的父王一次教训,能让他从此一蹶不振的教训。” “哈烈很强大!” 也思牙同样是自信的道:“我见过重骑操练,那是能摧毁山岳的力量,大明的实力……不够!” 方醒摇摇头,不想和也思牙争辩。 大明同样有重骑,而且由朱棣直接指挥。每次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朱棣总是喜欢亲自率领重骑去冲阵,一举击溃敌军。 而且大明还有火器!!! “兴和伯,陛下召见。” 门外有人来找方醒。 “你且安心呆着,死不了。” 方醒准备出去,来找他的侍卫却说道:“兴和伯,陛下也召见了也思牙。” “哦!那他的运气不错。” …… 等两人见到朱棣时,方醒知道也思牙的运气并不好。 朱棣的脸色阴沉,目光转动间,问道:“哈烈国内的粮食可够吃?” 也思牙的身体在颤抖,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方醒知道朱棣这话的意思,就干咳道:“也思牙,陛下问你话呢!赶紧说!” 再不说,看朱棣的模样分明就是要动手了啊! 也思牙跪在地上,抬头看到朱棣的手中握着杯子,顿时一个激灵,赶紧说道:“陛下,哈烈国内的粮食够吃。” 朱棣冷哼道:“够吃多久?灾年可有赈济?” 也思牙看看方醒,无奈的道:“陛下,灾年国中也会赈灾,只是……还是有人会没饭吃。” 说完他期盼的看着朱棣,想着这下该是立功了吧。 朱棣明白了,他挥挥手,王福生就过来带走了也思牙。 “伯爷!伯爷!” 也思牙以为是要处死自己,他挣扎着向方醒求助。 方醒掩面侧身,觉得也思牙的软弱会让朱棣轻视哈烈。 “伯爷……” 凄厉的喊声渐渐远去,方醒正在头痛时,朱棣问道:“那个阿古达木如何?” 方醒想了想,说道:“陛下,那是个……厉害的人物,此番若不是英国公应对得当,估摸着要吃大亏。” “厉害人物?” 朱棣沉声道:“你觉得他是将才还是帅才?” 这个问题很尖锐,很考验方醒的观察、总结能力。 方醒沉吟道:“阿古达木……很冷静,特别是查看局势的能力很强,临阵指挥也很出色……” 朱棣点头道:“张辅以弱对强,指挥毫无瑕疵,甚至是非常之出色,这就映衬着那个阿古达木的能力……是不错。” “特别是他断尾求生,一路上还组织了几次反击,很出色!” 朱棣虽然没有给出答案,却基本已经认定,这位阿古达木就是个帅才。 “商易……” 朱棣皱眉道:“可惜了!来人!” 杨荣和杨士奇都住在边上,随时等待着朱棣的召唤。 等两人进来,感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就束手待命。 朱棣说道:“拟旨,指挥使商易英果过人,战殁后,朕心实痛之,追赠宁昌伯,赐予铁劵,通报天下。” 杨荣一怔,然后落笔飞快,少顷旨意写好,递给朱棣看。 宁昌伯,而且还是世袭,这个手笔不小。 可明发天下,难道朱棣没有考虑过民心士气的影响吗? “把宁昌伯的事迹要好生宣扬一番,孤军奋战,一骑独前,要让大家知道,我大明从不乏虎贲之士!” 杨荣明白了,朱棣这是要打造典型,他当即说道:“陛下,那可否传令各地张贴告示……” “可以!就这样吧!” 作为统帅,朱棣不会为了一名指挥使的死亡而唏嘘多久,那不称职。 消息随即就传遍了诸军,到处都在谈论着李杰的贪生怕死,以及商易的果敢和勇猛。 战死后君王哀痛,追封、明传天下…… 这便是死后哀荣,还能福泽子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79章 进军!进军! 感谢书友:“苏纳米tsunal”的万赏! 感谢书友:“jasasvkb”的万赏! …… “败了?” 金碧辉煌的大帐内,国主坐在装饰精美的椅子上,漠然的问道。 阿古达木跪在前方,平静的道:“王,明皇果断,敢于投入援军,臣败了。” “阿古达木,你就是个废物!” 一个将领突然满面义愤的骂道。 “对!五万铁骑加上两万援军,你居然打成这个样子,耻辱!哈烈的耻辱!” “还名将!这样的名将除去给哈烈带来失败之外,你还能干些什么?” “王!这样的败将,臣以为当杀!以警示全军!” “……” 国主没理会这些嘈杂,他冷冷的看着阿古达木。 阿古达木对这些话也没在意,只是垂首,等待国主处罚。 国主冷冷的看了那些人一眼,嘈杂消失,他这才问道:“为何败?” 阿古达木抬头道:“臣围困那股明军,围而不打,果然援军就到了,领军的乃是明人的英国公张辅,其人指挥灵活,有大将之材……” “明军远来马力损耗,臣就拖住他们,准备等明军突围时总攻……本来已经堵住了,可明军的第二波援军……” 阿古达木第一次面露谨慎之色,沉声道:“他们先是打垮了我们的伏兵,随后稍作击溃,就赶到了这边的战场……而且他和张辅之间的配合很默契,很快就围住了三面,只留下兴和堡方向那边的空地,臣本想突击他们的步卒,可却看到了……火器,于是只能转向奔逃。” “这一路明军追杀不停,臣组织了几次反击,好歹带回了大部分麾下。” 国主的面色不变,依然是淡淡的问道:“第二波的援军是谁?人数多少?” 阿古达木苦笑道:“一万骑兵,五千余步卒。” “废物啊!” 有人忍不住嘀咕着,大家彼此交换着眼色,有人欢喜,有人面色凝重,有人……面无表情…… 国主目光扫过,然后问道:“谁?” “王,是那个魔神……” 国主的眼中猛地精光闪烁,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魔神! 这是从鞑靼人和瓦剌人口中听到的名字。 传闻中,魔神率领几千麾下战无不胜,而且每战必铸京观。在草原上,魔神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一万骑兵,几千步卒,我们的两万铁骑就这么败了?” 一个文官不敢相信的问道。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前面几次以少打多都取得了优势,怎么到了你阿古达木的手中,优势反而消失了呢? 难道那个魔神真的那么厉害? 于是各种目光在阿古达木的身上聚焦。 国主眯眼问道:“明人的火器果真那么厉害吗?” 阿古达木面色凝重的道:“王,很厉害。他们的大铳能打出铁弹,也能打出细小的东西,杀伤力太大了,而且对士气的影响很大。” 国主轻轻叹息道:“我们也有,你对比过了如何?” 阿古达木摇摇头道:“我们的大,却打不远,明人的小,却打的远。王,很难!” 国主的头猛地后仰,然后喝道:“胡言乱语,拿下他!” 众人狂喜,这是要完蛋了呀! 国主身边最信任的大将,平时大家想套个近乎都没好脸色,此刻看到阿古达木倒霉了,顿时人人心中大喜。 阿古达木没有喊冤,没有挣扎,表情平静的跟着侍卫出去。 国主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说道:“明人失败几次,士气本就低迷,阿古达木一败,明皇只要不傻,必然会趁机鼓舞士气,所以阿古达木该罚,可你们呢?” 国主起身,手握短剑,目光俾睨的道:“明皇必然在给明军打气,此刻正是我们的机会!” 下面的人心中一凛,知道国主要下决断了,于是纷纷静听。 大帐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国主的面容看着有些模糊。他握着短剑,剑柄上的宝石偶尔反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就像是一尊神祗。 “若是等明军喘过气来,我军就算是胜利也会元气大伤,所以……” 国主把短剑拔出来,随手一扔,短剑就插在地上。他张开双臂,后仰身体,脸部对着天上,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都在等待着,虔诚的等待着,等待着他们的王与上天在沟通。 大帐内静悄悄的,弥漫着一种神秘的味道。 国主渐渐的挺直身体,面色潮红,他挥舞着双臂嘶吼道:“进军!” “进军!进军!进军!” 帐篷里的呼喊传了出去…… 从天空中俯瞰,一个庞大无匹的超级大营地一路延伸出去,无数帐篷,无数大车,无数军士和战马,无数的民夫…… 当大帐内的呼喊声传出来时,那些军士们拔出刀来狂呼叫喊着。 “进军!进军!进军!” 呼喊声此起彼伏,那些战马不安的摇动着脑袋,刨着草地。 呼喊声如气浪般的传播出去,无数的声音由近及远,由远及近的在回荡着。 国主走出大帐,倾听着这些呼喊,满意的道:“军心可用,明皇若是看到这一幕,他可会怕吗?” 他身后的众人感受着这排山倒海般的威势,不禁信心十足。 “王,哈烈必胜!” 国主闭目感受着,喃喃的道:“我感受到了夏天的气息,炽热啊!朱棣,你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强大的哈烈!” …… “大明很强大,哈烈肯定不是对手。” 北平皇城中,黄俨正在朱高炽身边站着,俨然就像是朱高炽的贴身太监。 梁中就在下面站着,面无表情的听着黄俨的吹捧。 朱高炽在看奏章,边上已经堆积了十多份,那是要送到前线给朱棣拿主意的奏章。 黄俨看到朱高炽没有搭理自己,眼珠子一转,就俯身低声道:“殿下,外间有人传闻……” 朱高炽依然不动声色,黄俨心中微急,身体就更加的前俯了。 “殿下,有人说陛下在宣府……好像是生病了呀……” 朱高炽手中的毛笔依旧没有停滞,黄俨大失所望,起身时,却突然莫名的笑了笑,让梁中的眸子一缩,猜测着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 黄俨躬身告退,朱高炽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等他走后,朱高炽继续处理政事。 梁中依然站着,一直等朱高炽处理完了政事,就过去收拢奏章。 在收拢要送去前线的奏章时,梁中突然看到朱高炽那白胖的右手……屈指叩击着桌面,节奏很快。 梁中退后几步,抱着奏章转身时,瞥到了朱高炽眉间的神色……似乎有些忧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0章 冷热兵器的争执 感谢书友:‘落枫飞影’的万赏! 哈烈游骑和斥候的密度陡然上升了一截,明军马上派出大批骑兵前出遮断拦截,一时间,兴和堡三十里外的范围内处处烽烟。 朱棣站在兴和堡的城头上,默默的看着远方,看着那些不断返回的骑兵,然后又看着那些生力军轮换出击。 城头上原先架设的有火炮,也被朱棣下令撤回所在卫所去。 这就是朱棣的性格,我不防御,我要进攻! 杨荣和杨士奇也在看着,此时两边的大营里,明军都在摩拳擦掌,随时听候调遣出击。 几十万人的大战,斥候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不断有人被战马驼回来,有时候甚至是几个人带着几十匹马回来,而那些战马的主人不问可知,都战殁了。 大营中,那些郎中就在营门里守着,看到伤员马上就开始检查。 “肩部中刀……运气不错,刀口不深,养一段时间又是一条好汉。” 郎中消毒、敷药包扎好,拍拍这个龇牙咧嘴的军士,喊道:“下一个!” 方醒当初只是提了一嘴再蒸馏几次,于是就得到了酒精,然后就在聚宝山卫中推广作为消毒药品使用。 此刻大明军中酒精颇多,郎中这里更不少。 下一位是被抬着来的,郎中剪开伤员腹部的衣服,黯然道:“脏器被伤到了,问问他还有什么遗愿。” 伤员大声的嚎叫着,两个抬着他来的同袍看着难受,就问了他的遗愿,可这伤员却只顾着惨叫,根本说不出话来。 郎中叹息着,然后拿个葫芦出来,“给他喝几口。” 两个军士毫不犹豫的就喂了同袍几口,渐渐的,他的惨叫声音低沉下去。 “……我媳妇……不能……不能改嫁……” 郎中听到这话,不禁微微摇头。 “……儿子小……改嫁……吃……亏……” 那只抓着同袍手腕的手突然一松,接着垂落地面,颤抖几下之后,再无动静。 没有嚎哭,没有哽咽,两个军士抬着自己的同袍麻木的走向了外面,稍后会有专人焚烧。 方醒和阿台站在营外,看着这一幕,阿台唏嘘道:“以前部族的人在外战死,够交情的就挖坑埋了,一般的都丢在那里,任由风雨和兽类侵蚀,这便是战阵啊……” “你堕落了!” 方醒摇摇头,“原先的你多少有些杀伐果断,如今却会为了战阵的残酷而唏嘘。” 阿台苦笑道:“见识了几十万大军的征战,哪怕只是前哨战,我觉得自己还是当个富家翁比较好,不然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远方马蹄声急促,方醒回身,看到一队骑兵飞速朝着兴和堡去了,就说道:“估摸着是有了哈烈主力大军的消息,回去吧。” …… “陛下,哈烈大军在距离五十里外扎营。” 朱棣看看身上染血的百户官,说道:“好。” 百户官抬头喜道:“陛下,那些哈烈人铺天盖地都是,看不到边,臣等只是绕了半圈,估摸着能有五十万人以上。” 朱棣点点头,百户官欢喜的下去了。 绕半圈说的轻松,可大家都知道,那代价估摸着和全军覆没差不多了。 朱棣摸着城砖说道:“看来和朕估计的差不多,哈烈人的兵力不会超过三十五万。” 这般规模的远征,民夫和军士至少是一比一,而且还得有相当的人马在一路输送粮草。 朱棣听到周围寂静,就问道:“怕了?” 几次接触战下来,哈烈人悍勇的印象已经在大家的脑海中定型了。 杨荣瞥了武勋们一眼,和杨士奇退后一步。 张辅第一个说道:“陛下,有您在,再多十万也不怕。” 朱勇也表态道:“陛下,哈烈人再多,难道还能比以前的蒙元人厉害?” 孟瑛更是激进的道:“陛下,咱们可先声夺人!” 朱棣看了他一眼,目光飘过,盯着走上来的方醒问道:“你如何看?” 顿时一股子酸味在城头弥漫着,众人纷纷转身,看着有些愕然的方醒。 “哈烈人应当有三十万左右。” 朱棣的面色冷肃,却给了大家极强的信心。 “你认为此战如何?” 方醒走上来,近前道:“陛下,此战会很血腥,双方人数差不多,没有什么奇袭可言,只能排开阵势,一步步的打过去。所以臣以为,此战的关键是火器的发挥,以及士气的维持。” 这话一出,城头诸将的心中顿时就微妙起来。 “兴和伯,难道此战就要靠火器卫所吗?” 新宁伯谭忠忍不住就质疑道。 “若是没了火器卫所,难道大明就得打败仗?那以前陛下几次北征,可只有神机营在。” 柳升无辜躺枪,苦笑着出头道:“新宁伯,兴和伯的意思是说,火器卫所是奇兵。” 谭忠本就是质疑一下,听到柳升的话,他却涨红着脸道:“那我等是不是就能歇息了?”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却没发话。 他若是发话压下去,虽然暂时无事,可这矛盾却是被激化了。 方醒面对诘难,从容的说道:“以前的防御大多是短兵相接,可有了火枪和火炮之后,拒敌于弓箭射程之外就成为了可能。此战若是按照以前的打法,那便是用人命去堆,堆积出一个胜败。” 无人能质疑方醒的话,以前的战阵就是短兵相接,直至一方彻底崩溃。 可有了火器军队之后,在骑兵的保护下,他们能牢牢的把敌军压制在一定距离之内,从而赢得主动权。 “火炮能远程打乱敌军的阵型,而等到了近距离,火炮的霰弹、火枪的齐射,这些能提供源源不断的阻截能力,我敢问诸位,火器重不重要?” 面对诘难,方醒本可转圜,可他却不能,也不愿示弱。 站在城头上的这些人,几乎就是大明军方的精英,他若是服软了,以后谁会去推动火器发展? 谭忠反唇相讥道:“没了我们,你去试试?” “呵呵!” 方醒很恶劣的呵呵一笑,说道:“战阵从不是单纯兵种能决定胜负的地方,就说骑兵,就拿我去拦截哈烈援军的那一战来说,一万骑兵和五千火器兵配合默契,才能打垮了两万哈烈人,敢问若是脱离了任何一方,这场仗怎么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谭忠涨红着脸,却说不出话来,这让方醒对他的好感大增。 这等人好歹还讲道理,若是遇到胡搅蛮缠的那种,他能狡辩到让你怀疑人生。 “好了!” 朱棣一张口,谭忠就拱手道:“陛下,臣妄言了。” 朱棣目光转动,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然后说道:“火器与刀枪两者皆不可少,以后各部都会逐渐配发火器,你等此战要多看看火器的战法,对以后大有裨益。” 这话看似拉架,可却把火器军队的地位抬高到了所有人必须都要学习的地步。 张辅看到气氛微妙,就笑道:“陛下,武学的那个千户所也得去见见血才好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1章 重新启用(第71位盟主,感谢大家。) 武学此次跟随出征,紧跟着中军。 刚开始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亲兵的待遇,极为得意。 可等几次大小战事都没有他们的份时,那些军官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严固看着在操练的武学学员们,郁闷的对同样是副千户的胡进章说道:“陛下信任咱们,所以把咱们安排在了身边,可……千户官也没有,也没说咱们隶属于谁指挥,这仗怎么打?” 胡进章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没千户官也好,不然咱们的头上还得有上官,难道你喜欢被人管着?至于隶属,大战一起,咱们就是陛下的亲兵,这比谁都强。” 严固冷冷的道:“你别想做这个千户官,否则本官不服,别人也不服。” 胡进章还是慢条斯理的道:“本官没想做什么千户官,等从武学出来之后,咱们各奔东西,不存在谁压着谁,就看谁的本事大!” “好!” 严固点头道:“严某也不屑于弄什么阴谋诡计,咱们堂堂正正的来!”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操练的学员们发呆。 “严大人,胡大人,有人来了。” 两人回身,就看到了一个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人。 “本官张立春,奉命暂时掌管武学千户所,二位大人,还请多指教。” 披甲的张立春看着威武不凡,严固有些苦涩的拱手道:“下官严固。” 胡进章微笑道:“下官胡进章。” 张立春微微颔首,然后看了看操练,毫不客气的道:“花架子!令人去抽打!” 严固面色涨红,却老老实实地去安排了,而胡进章却套近乎问道:“张大人,敢问您原先是在何处?” 张立春冷冷的看着他道:“聚宝山卫,还有,从现在起,武学千户所都严厉起来,无关操练的事情都收敛些,莫要去拉关系,套近乎,没用!” 胡进章面色微黑,然后拱手道:“那下官这就去了。” 张立春点点头,想起来之前方醒的交代。 ——操练,一切以实战的氛围展开操练,本伯给你十人的死亡名额,大胆的操练起来。 武学的操练在张立春看来就是应付差事,麻木。 而这明显就是缺乏实战导致的毛病。 伯爷英明! 张立春暗自点头,然后走过去,站在队列前方喝道:“本官张立春,从今日开始,你等就在本官的麾下效力,谁若是敷衍了事,十人以内,本官打死无碍!” 那些学员们有些茫然,可张立春却不是善茬,当即抽调了一个百户的军士出来,专职抽打。 “往死里打!” 于是武学千户所的操练开始充斥着惨叫声,让人侧目。 …… “张立春是殿下的人。” 沈阳最近很沉寂,因为朱棣并未有让他回返京城的意思。 “我知道,太孙给我说过了。” 张立春是方醒主动让朱瞻基插进聚宝山卫的人,朱棣也知道。 方醒的房间还是三间,在被人潮挤满的兴和堡内,算是豪华住宅了。 沈阳看看门外没人,就低声道:“陛下难道是想让殿下收了武学的人心吗?” “你想多了。” 方醒说道:“我给张立春的交代是拼命操练,死十人以内算我的。” 沈阳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伯爷,殿下以后可难啊!” 朱瞻基以后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这一点许多人都形成了共识。所以在胡善祥生产前,京城的气氛凝固的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而南方那边据说不少人打赌胡善祥一定生女儿,甚至有人诅咒一尸两命。 方醒漠然的道:“这是他的路!” 朱瞻基从出生开始,这一路走的太顺了,没有辜负他当年的假名“泰顺”。 “这人一顺,没受过挫折,以后如何能面对大明内外的各种挑战?” 朱棣此次硬着心肠把朱瞻基留在京城,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磨砺。 沈阳懂了,可他却担忧着些什么。 “无需担心,我能护着他!” 方醒知道沈阳是朱瞻基的铁杆,所以毫不犹豫的就许下了诺言。 沈阳肃容道:“下官也会……只是远在塞外,却不能为殿下效力了。” 方醒看着这个越发冷漠的家伙,叹息道:“你放心,锦衣卫终究是帝王的。” …… “武学千户所能否上阵?” 张立春第一天接管武学千户所,晚上就被朱棣召来问话。 “陛下,有些油滑,臣就下了狠手,目前看来还行,至少都打起了精神。” 朱棣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要好好操练,大战一起,朕要见到成效。” 张立春应了,然后告退。 朱棣起身走出房间,在院中踱步。 大太监在边上站着,天气寒冷,可他却不敢劝阻朱棣。 院中的灯笼在夜色下,连散发出来的光线都给人予冰冷的感觉。 草原的暮春夜晚就是这般……肃杀! “叫方醒来。” 朱棣突然吩咐道。 没多久方醒就来了。朱棣问道:“你的那些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什么东西?哦!好了。” 方醒说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准备就绪,希望能给哈烈人一个惊喜。” …… 大战前夕,敌我双方都会紧张,都会不断的去设想各种应对措施。 大帐里,那些将领们在争执着该怎么去攻击明军,争论到激烈处,几乎都要大打出手。 国主就冷眼看着,把玩着短剑。 外面不时传来马蹄声,然后斥候进来禀告情况。 “王,第二批斥候被明军拦截,仅存一百余人。” 国主漠然的说道:“大战在即,明军必然会拼死遮蔽,再派人去!” “是。” 那些将领们暂停了一下争吵,其中一人说道:“王,臣等以为,毕竟我军粮草转运艰难,当速战速胜,明日还是先上重骑。” 国主摇头道:“重骑一败,我军全局溃败,再无取胜的机会……” 被拒绝的感觉不大好,特别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被拒绝,滋味绝非好受。 “让阿古达木来。” 呃……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一帮子拼命表现的将领们面面相觑。 阿古达木没有被责打,只是被软禁在一个帐篷里。 “王。” 阿古达木很平静的觐见。 国主说道:“大战将起,你怎么看?” 阿古达木毫不犹豫的道:“要防明人的火器,咱们的那些大家伙尽管射程不够,可也该拿出来震慑一下明人,想想,当那些大石弹砸进明人的阵列中,臣相信绝对比明人的火器威慑力更强大。” “还有呢?” 阿古达木愕然,然后说道:“两军对峙,我军远来必须要抢攻,否则明人会非常乐意的躲在营寨里看着咱们慢慢断粮。所以……臣要临战时方能有主意。” 对明军的整体了解不够,让阿古达木也无法事先做出应对方案来。 国主沉吟片刻,说道:“那你就马上开始准备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2章 大战的开端 感谢书友:“lvedgs”的万赏! 感谢书友:‘l’的万赏! …… 由于昨晚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有些紧张,李嘉早上起的有些晚。等他急匆匆的出去时,却发现今天没有操练。 营寨里,大多数人都在沉默着,那些千户官们都没在。 暮春凌晨的空气还是那么冷,没有闻到夏季的气息。 李嘉感到呼吸有些紧,他活动着身体,去找到了百户官仇简。 仇简正在秦大学闲聊,看到李嘉过来就问道:“慌不慌?” 秦大学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嘉,这位算是传奇人物了,聚宝山卫无人不知。 莫名其妙的从知行书院退学,莫名其妙的加入了聚宝山卫。 李嘉向两人行礼,然后说道:“有些慌,不过等上了战阵自然就好了。” 秦大学点头道:“是这个理,当年打交趾时,我第一次上阵……说来可笑啊!手都是抖的,瞄不了,第一枪就冲着对面胡乱打出去了。不过好在没忘记取通条,这才没在战后被责罚。” 仇简笑道:“都差不多,当年的聚宝山千户所里,被抽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可是大棍子啊!伯爷的家丁就拎着使劲往人的身上抽打,本官也被抽打过几次……” 这是在为李嘉排解压力。 “今早伯爷教人传令,全军歇息……大战要开始了。” 秦大学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哈烈人刚吃了一次大亏,不扳回来士气可好不了!” 仇简侧耳听了听外面,说道:“有快马。” …… 十余骑飞快的冲进了兴和堡,一路没有减速,直接到了朱棣的院子外才停下。 为首的千户官在门外验证过身份之后,被王福生领了进去。 朱棣和诸将正在商议着各部的位置分配,见到来人就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千户官拱手道:“陛下,哈烈人出营了,主力尽出,数不清,二三十万肯定有,还有辎重队的人数也不少,数万人。” 朱棣目光一转,冷冷的道:“诸将!” “陛下!” 诸将沉声应道,肃杀之气在慢慢升腾着。杨荣和杨士奇悄然退到了边上,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朱棣起身,左手扶着刀柄,沉声道:“从哈烈老王始,他们一直在东窥,鞑靼和瓦剌的存在,让大明与哈烈远离了纷扰,可朕却不能把祸患留给子孙!” 朱棣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击败哈烈,让子孙永享太平!” …… 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国主在中军,而离他最近的却是阿古达木。 国主的腰挺的笔直,目光转动间威严自生。 “明人会是谁指挥?”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阿古达木想了想,然后说道:“据以往的战事看来,应当是明皇。只要是亲征,他必然会亲自指挥。” “是吗?” 大白马非常的温顺,国主左手随意的捏着缰绳,右手摩挲着短剑的手柄,轻笑道:“据闻明皇从年轻时就在草原上征战,后来篡了自己侄子的皇位,就把都城迁到了北平,然后一次次的亲征……” “让人羡慕啊!奥斯曼还在沉沦,鞑靼和瓦剌征战不休,明人不时出塞征伐,这就是最好的时光,能让哈烈安然发展的好时光……” 国主的声音突然转冷:“明皇剿灭了鞑靼和瓦剌,他破坏了均势,哈烈若是不出击,亦力把里就是明皇的下一个目标,然后哈烈何去何从?” “两头狼在瞪眼咆哮,却不动手……其实是好事。明皇太老了,他的时间不多了。听说他们的皇储喜欢学问,这是个好消息。可明皇太过咄咄逼人,本王若是不出兵,大势就去了……” 阿古达木恭谨的道:“是的王,明皇还有余力亲征,可见再活几年不是问题,亦力把里不堪明人一击,咱们必须要出兵。” 国主微微一笑,欣慰的道:“他人皆不懂本王,唯有你,处处与本王契合。阿古达木,击败明人之后,你的路还很长。明人的地方不小,咱们一点点的吃进去……” 阿古达木有些赧然,这个在他的身上从未出现过的情绪让国主不禁笑了。 笑声轻松,带着些许揶揄,周围的人不禁看向国主。看到他面色轻松,于是这轻松的情绪就慢慢的扩散开来。 斥候不断地送来消息,前哨站已经开始了。 “王,前锋遭遇拦截。” …… 兴和堡外二十里处,明军和哈烈人的前锋在拼死厮杀。 前锋就要先声夺人,为大战开一个好头! 陈懋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身先士卒,手中的长刀劈砍着,嘶吼着。 “为了故宁昌伯!” “为了故宁昌伯!” 明军嘶吼着,士气爆棚,以三万人对三万人,竟然渐渐的压住了对方。 商易的事迹在军中引发的反响颇大,他的果敢和无畏,他的勇于牺牲,无不在激发着明军的斗志。 哈烈人惊骇的发现,前几战落于下风的明军居然变了个模样,于是士气进一步被削弱。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为了故宁昌伯!” 明军高呼着这个口号,从一步步击退,再到势不可挡的驱赶着敌军向远方奔逃…… 陈懋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当初的妥协,他知道,若是自己当初把李杰这个关系户报上去,朱棣绝对会收拾李杰和魏国公。 可他却被那种‘留情面,套近乎’的想法诱惑了,于是李杰就在军中一路升官,直至成为自己的副将。 而商易的死对陈懋来说就是一根耻辱柱! 麾下有这等果毅之士却不知推荐重用,反而去捧徐家的臭脚,这样的将领如何能担重任? 所以陈懋发狂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长刀不断撕裂着敌军的身体…… 前方的哈烈人几次想回身反击,却被疯狂的陈懋率军再次打下去。 “疯子!疯子!这是疯子的军队!” 哈烈人第一次遇到这种疯狂的对手,不可抑制的就开始了崩溃。 这一路直接追杀到…… “侯爷,敌人大军!” 已经杀红了眼的陈懋抬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喊道:“撤退!撤退!” 就在前方的天际处,乌压压一片骑兵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大地在颤抖! 陈懋调转马头,带领麾下一溜烟就跑了,看都不敢多看几眼。 身后的大地一直在颤抖着,地平线上涌出无数的人马来,源源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3章 排兵布阵 感谢书友:“流浪痞子zer”的万赏 …… 兴和堡前,风吹的旌旗猎猎作响。 人太多,一眼看去,左右看不到边,后面看不到头。 朱棣策马到了阵列前方,身后诸将云集。 天公作美,居然出了太阳。 朱棣沐浴在阳光下,看着这些肃穆列阵,等待自己命令的将士,沉声道:“哈烈人来了,去!击败他们!” 张辅振臂高呼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大军缓缓开拔。 朱棣策马在前,孤独的在最前方。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奔来的斥候,朱棣等的就是他们。 斥候近前,急声道:“陛下,哈烈大军出击,距离三十余里。” “好!” 朱棣微微点头,斥候激动的浑身打颤,策马掉头就跑。 “陛下,小的再去哨探!” 这些斥候随即在朱棣的眼前秀了一把不停马换骑的本事,然后得意的远去。 朱棣面色沉凝,说道:“陈懋当会知耻而后勇,朕不想看到败兵!” 张辅紧跟在后面说道:“陛下,陈懋不会冒险,您还是回中军吧。” 朱棣摇摇头道:“此战重要,朕要看到前锋归来,以壮士气。” 张辅回头苦笑,方醒等人只得紧紧跟着,准备情况不对,马上就把朱棣带回中军去。 朱棣却丝毫没有感到威胁,他只有大战前的兴奋。 轻轻一夹马腹,朱棣当先起速,随后大军跟上,震动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前行十里不到,前方出现了回来的斥候,旋即是大队骑兵。 “陛下,哈烈人离此五里!” “好!” 朱棣没有减速,而是迎着那些骑兵冲了过去。 “跟上!” 张辅手一挥,一万余骑兵冲出阵列,紧紧护卫在朱棣的两翼。 陈懋高速奔来,看到朱棣在前也楞了一下,随即靠近喊道:“陛下,臣击溃哈烈三万前锋,遇敌军主力回撤。” 朱棣看看少了两千多的前锋,点头道:“好!” 陈懋兴奋的满面通红,激动的道:“陛下,臣还能再战!” 士气可鼓不可泄! 朱棣赞许的道:“朕许了,你部先去后方歇息,大战时听朕的号令!” 陈懋拱手,然后带着麾下绕着往后面去了。 前锋今日打了个翻身仗,气势正盛,见到朱棣居然专门相迎,顿时就欢呼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欢呼声中,朱棣微微颔首。微风吹过,有些花白的胡须微微飘动,神色骄傲。 这便是朕的麾下! 这便是朕的无敌之师! 朱棣骄傲的想起了自己的战绩,然后不回头的招招手。 “出击!” 张辅一声令下,骑兵率先出击。 轰隆的马蹄声中,骑兵就像是两股洪流,从朱棣的左右两侧冲了出去。 朱棣就站在洪流的中间佁然不动,当中军到位时,他吩咐道:“哈烈前锋大败,如果是那阿古达木统军,他必然不会立时抢攻,诸军依次跟上即可,不可丢掉火炮。” “传令诸军,不可掉队。” 军令一下,大军轰然响应。 …… 相对的一边,哈烈大军不断在调兵遣将。 “王,前锋失利。” “明军游骑看到我大军后后撤。” “发现明军主力,明皇……明皇出现了!他来了!” 国主微微一笑:“明皇来了吗?那再好不过了,本王将与他见证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胜者……为王!” “阿古达木。” 国主矜持的道:“本王将看着你怎么去击败明人!” 阿古达木镇定的道:“王,臣若失败,当会死在冲击明军的路上。” 国主满意的道:“去吧,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阿古达木点点头,说道:“王,此战当稳扎稳打,不可求速胜,臣会盯着明军,一旦发现弱点,臣将会发动总攻。” 国主点点头,看着阿古达木带着亲兵奔赴前方,欣慰的道:“明皇有张辅,本王也有阿古达木,可见天灭明人!” 身后剩下的几个文臣马上就开始了吹捧,几个画师已经在马背上开始作画,他们将会把哈列王的英姿画下来,然后带回哈烈,流芳百世。 …… 双方的骑兵在发现彼此之后,迅速止步,旋即均派出游骑遮蔽战场。 哈烈游骑们拼命的压制着明军,同时想渗透进去,战况惨烈。 朱棣带着中军到位,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喝道:“方醒!” “陛下,臣在!” 方醒越过一干公侯伯出来。 朱棣放下望远镜,说道:“你在火器上造诣最深,火炮就位!中间的地位由火枪兵填充,好好干,朕会看着你!” 方醒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部,他涨红着脸,大声应道:“陛下请放心,若是敌军冲破火枪阵列,臣将亲自去填补!” 朱棣微微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方醒。 方醒回身喝道:“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列阵前行!” 柳升没有失落,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随北征的最大任务就是和张辅一起看住中军。 中军不乱,明军不会大败! 前方的骑兵马上听令往两翼散去,聚宝山卫当先,阵列森严的从这个超级大通道中走过,一直到最前方。 “展开!” 随着命令,聚宝山卫在中间列阵,左边是玄武卫,右边是朱雀卫和神机营。 “火炮间插排列!” 方醒第一次指挥如此多的火器军队,他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狂飙,端坐马背上一一安排。 柳升一路跟来,在神机营中寻找了一下,却因人太多,没找到柳溥。 “火炮的硝烟太大,若是密集布阵,会给观察带来困难。” 方醒解释了一下,柳升点头道:“是这样,火炮间插布置,这样火力相对均匀,敌军整个正面都会受到打击。” “闪开!” 神机营的火炮来了,一百余门火炮被分在大阵列之间留下的空隙里,那些炮手面色振奋,随后运送弹药的民夫们看着也有些激动。 “大战啊!真是让人期待!” 柳升戎马一生,可此刻依然是看着对面不断在集结着的哈烈大军感叹道。 整个正面全被火器卫所被堆满了,骑兵被挤到了两翼,他们将会有力的威慑着哈烈人的侧翼。 如果哈烈人不想侧翼被打击,必须要拉宽整个攻击阵面,要能和明军的整个大阵列相匹配。 这个就是火器卫所的好处之一! 步卒当主力!让骑兵得以减轻压力,随时准备出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4章 超级大炮,开战 火枪阵列的后方,一排排的长枪兵已经就位,他们将会在火枪阵列被突破后扑上去,用手中的长枪阻截敌骑,为恢复战场态势赢得时间。 几十架投石机现身了,它们被安排在了长枪兵的后面,而那些装着药包的大车周围十步内不许站人。 这个就是明军的秘密武器,朱棣要求方醒提前做好准备的撒手锏! “武学千户所他不要吗?” 朱棣看到明军安排有序,就揶揄了一句。 战前要放松,朱棣深谙此道。 张辅居中调度,闻言就说道:“兴和伯怕是想留着他们护卫陛下!” 朱棣看了左边的武学千户一眼,说道:“朕无需护卫,派了去,给他当预备队。” 张辅点头,随即令人去传令。 …… 和有些焦躁不安的严固相比,胡进章显得镇定了许多。 而张立春却有些不虞,他被暂时调到这里统军,可目前看来却成了皇帝的亲兵,实在是乏味。 “陛下有令,你部即刻到前面去,听从兴和伯调遣。” 军令一下,张立春松了一口气,回身说道:“都给老子听好了,谁若是打不好,老子就亲自结果了他!出发!” 武学千户列阵而行,一路上周围的嘲讽多多。 “这不是去了京城升官的武学吗?怎地成新兵了?哈哈哈哈!” “走路别抖啊!哟!说你呢!看你的脚都要打结了……” “……” 到了前方,方醒已经得了命令,吩咐道:“你部做预备队,随时准备填补缺口!” 张立春闻言就苦着脸道:“伯爷,这帮子人心高气傲的,下官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开开眼……” 方醒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这是国战,而不是校场,容不得差错,放心,仗,有的打!” 张立春失望的回去,严固就问道:“大人,可能上吗?” 张立春摇头道:“伯爷对我部的战斗力不怎么信任,只能等机会。” 严固仰头叹息,而胡进章却自信的道:“大人放心,这场大战不会一蹴而就,我部肯定有机会。” 前方,哈烈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位,目及之处,尽皆是骑兵。 几十万大军就隔着中间五里宽的地方对峙着,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静默,谁也没有去打破,直至明军处传来一声厉喝。 “着甲……” 明军原本静默的阵列顿时就开始忙活起来,大家互相开始帮忙着甲。至于哈烈人趁机进攻,那是自己找死。 熟练的着甲过程看的那些长枪兵和骑兵们艳羡不已。 这个板甲京城诸卫不是没想要,可一番折腾之后,他们发现板甲对于刀枪兵种来说就是一场灾难,穿上它就再也无法灵活的施展各种动作,于是就放弃了。 “他们若是出击,此刻最多两里地!” 方醒自信的对柳升说道。 柳升感叹道:“这样就无需披甲行军,能省了好大的事啊!” 军士如果披甲长距离行军,那对体力和精神都是一种折磨,战斗力自然会锐减。 …… “果然是诱敌!” 对面的阿古达木冷笑道:“明军早就到位了,此刻才披甲,太假!” 边上有将领问道:“大人,明军不动,可见是不会主动进攻,我们该如何?” 阿古达木闭上眼睛,脑海中把双方的形势过了一道,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脸上已经全是坚毅。 “我军与明军已多次交手,明军唯一的威胁就是火器,传令,护着那些大家伙上来。” 牛角号长鸣,后方的阵列裂开几条通道,十二个口径粗大的管状物被人畜拖了上来。 “陛下,哈烈人有了火炮!” 楼车上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朱棣皱眉道:“去问问方醒。” 哈烈人居然有了火炮,这场战争顿时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很快柳升就从前面回来了,禀告道:“陛下,兴和伯看过了,说是口径比咱们的大些,可管壁却厚了一倍,很难搬运,而且射程必然不及咱们的火炮,所以请陛下放心,一旦进入射程,我军自然会给予打击,不会让一颗炮弹落在我军阵中!” “好!” 朱棣回首道:“马上开始了,诸将随朕到前面去。” 张辅劝道:“陛下,此处也可观察敌情……” 朱棣的目光冷厉,喝道:“朕想看看那些哈烈人有何本事,居然敢大言不惭要攻入大明!” 张辅无奈,他自己却不能去,只得看着朱棣带了侍卫去了前方, 重骑已经披甲站在战马边上,随时等待着朱棣的召唤,可朱棣却耐不住性子去了前方,顿时让重骑们心生失望。 “敌军骑兵开始出动!” 张辅闻言面色一整,喝道:“各部旗号联络!” 有火器卫所在就别想用什么鸣金号角传递具体信息,那尖利的哨声和震耳欲聋的火枪齐射声让人什么都听不见。 “应旗!” 中军摇旗,顿时各部都开始应旗,一时间明军中旗帜飞扬,欢呼声不绝于耳。 “大明万胜!” 朱棣策马到了前方,在投石机的边上看着。 “大炮管,可惜没用!” “敌军出动……” 前方的哈烈骑兵突然启动,漫长的战线上,一排排的骑兵如墙而进。 而就在中间的前方,十二门火炮正被人畜奋力的向前移动着,身后留下了深深的车辙。 “没起速,令神机营准备一下,放进射程内一百步再开炮,否则他们会跑。” 方醒冷笑道:“这等移动速度,只要进入射程百步以内,他们就别想跑!” …… 柳溥有些紧张,他身边的千户官梁道说道:“无需担心,哈烈人的火炮远远不及咱们的。” 神机营除去直辖拥有一百多门火炮的雷霆卫之外,还有一千骑兵,三个千户所的火枪兵,火力之强大,堪称是丧心病狂。 柳溥看看聚宝山卫那边,问道:“大人,兴和伯为何让雷霆卫出手呢?聚宝山卫的准头比他们强多了。” 梁道摇头道:“这个本官也不知……” “**!” 这时前方哈烈人那边传来了呼喝声,柳溥再也无心去想此事,只是踮着脚尖想看个究竟。 …… “哈烈!哈烈!哈烈!” 哈烈人的阵列中有节奏的开始了叫喊,声音渐渐整齐,并逐渐加快… “伯爷,哈烈火炮进入射程百米内!” 雷霆卫的指挥使郑度大声喊道。 方醒挥手,郑度回身嘶吼道:“对准敌军火炮……点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5章 战争之神 感谢书友:‘皇族灬葒葉’的万赏! ...... “还有多远进入射程?” 火炮的移动速度慢的让阿古达木也着急了。 “大人,没多远了……” 身边负责火炮生产的‘专家’擦去头上的汗说道。 阿古达木微微点头,正准备命令骑兵开始从两翼突击…… “轰轰轰轰轰……” 明军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轰鸣,那轰鸣声接连不断,同时喷射出硝烟,笼罩在明军阵前。 “明军火炮开火了!” 阿古达木心中大惊,急忙回头看去,就只看到了…… 一百多枚铁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然后哈烈炮队那些炮手们纷纷奔跑尖叫着。 “嘭!” 一发铁弹直接击中了一门青铜炮的炮身上,冲击力直接把这门劣质火炮撞翻。 另一发铁弹击中了边上一门火炮的炮架,炮架顿时四分五裂,沉重的青铜炮翻倒在草地上,碎片四处飞溅,周围没有跑远的哈烈炮手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 一百多枚铁弹的覆盖之下,击中目标的不过是十枚不到,超低的命中率令郑度暴跳如雷,喝骂着再次装弹。 而阿古达木已经失去了稳重,喝问那位‘专家’道:“为何明军的火炮能打那么远?!” ‘专家’已经被惊呆了,闻言呐呐的道:“不知道……” 阿古达木心中冰冷,知道自己一方的秘密武器算是白费了。 “大人,撤回来吧。” 阿古达木摇摇头道:“太慢了,回不来了。” 为了能让这些火炮追上骑兵,哈烈人动用了许多民夫和车马,甚至是人歇炮不歇,没日没夜的追赶,这才赶上了大战。 可才上战场,还没打出一发炮弹,居然就成了明军口中的美食,让阿古达木失望之极。 主将失望,下面的人会是什么心态? 阿古达木沉声道:“突击!” 既然炮战打不过,那么就让从不畏惧的哈烈骑兵来告诉明军,什么是大战! 正在慢跑的哈烈骑兵听到了号角声,顿时一声发喊,开始加速。 “敌军冲阵……” 尖利的声音让朱棣皱皱眉,然后举起望远镜,看着遮蔽视线的哈烈骑兵冲锋。 “点火!” 敌骑已经把剩下的那几门火炮抛在了身后,郑度不用提醒,就喝令点火。 “点火!” “点火!” “……” 各炮组的嘶吼此起彼伏,旋即连环爆响,硝烟弥漫。 “轰轰轰轰轰……” 这大抵是此时这个世界最大规模的炮队,两百多枚铁弹出膛后,肉眼都能看到弹道,然后一头扎进了刚起速的哈烈骑兵中间。 哈烈人自信满满、杀心满满的冲击瞬间就遭到了打击。 “噗!” 铁弹毫不费力的从一名哈烈骑兵的肩头穿过,带着血雨再次向前,一路势如破竹的打穿了七人,最后在落地的过程中击断了一匹马的前腿后再次反弹。 春天的泥土松软了,铁弹落地,反弹力度大减,但依然打断了三匹马的马腿,这才消耗完能量。 铁弹在地上滚动了一下,沾染的鲜血被热量加温。渺渺雾气间,一匹战马踩在了上面,顿时向前扑倒,马上的骑士随即被后面的战马踩成肉泥。 一百余个血肉通道中人马嘶叫,旋即湮灭。 带队的万夫长们大声的呼喊着,不断的在催促着加速。 “加速!只有到了阵前,才能砍杀明军!” 于是马蹄声急促,那些被打穿的通道被填补。 “大人,明人的火炮……很厉害,不过若是能击败他们,缴获些火炮,那咱们也能……” “滚!” 喋喋不休的‘专家’被带走了,阿古达木铁青着脸说道:“明军的两翼展开极为宽阔,而他们的火炮在,咱们别无他法,冲!冲杀进去!” 中军的国主已经接到了刚才的战报,他摩挲着短剑的手柄,淡淡的道:“一切都交给阿古达木处置,本王相信他,相信哈烈的勇士们能打垮明人。” 只要不是自负到疯狂的君主,就不会在决定国运的一场大战中轻易下决断。 “本王相信他!” 国主斩钉截铁的道。 临阵换将的后果就是混乱,而朱棣这等马背上的帝王一旦发现了异常,肯定会趁机发起攻击。 “不能乱!” …… “不要慌乱,稳住!” 嘴里说着不要慌乱,可此生仅见的大规模骑兵冲阵,却让方醒的额头见汗了。 “稳住……” 火枪阵列已经出现了骚动,特别是玄武卫,陈德疯狂的嘶吼着,踢打着那些千户官,把他们赶到第一线去压阵。 相比较之下,神机营的那些老兵们就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经历过几次北征,在面对鞑靼和瓦剌人时,他们就是顶在第一线开火,在撤退的军令未到之前,他们从未退后半步。 “霰弹装好!” “霰弹装好!” 各炮组的声音在马蹄的震动下仿佛在发抖,方醒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么宽的冲击正面,此时除非来几十挺机枪,否则明军只能靠着火枪兵和火炮阻击敌人。 “三百步!” 马背上的哈烈人已经弓箭在手,只要接近射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让明军知道什么是箭如雨下。 “两百步!” 朱棣静静的看着,身边的王福生都要急哭了,可他却无动于衷。 “一百步!” 哈烈人的速度提到了最快,万马奔腾间,那些骑士们已经张弓搭箭,下一刻箭矢就会覆盖明军的阵列前方。 “点火!” “点火!” “……” “轰轰轰轰轰!” 两百余门火炮齐齐轰鸣,硝烟遮住了炮口,旋即扩散。 可再怎么扩散,也挡不住朱棣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霰弹扑向敌军。 血箭漫天飞溅,人马的惨嚎声盖住了尖利的哨声。 无数哈烈骑兵连人带马飞扑出去,顿时后面的骑兵就像是遇到了绊马索,纷纷跟着跌倒。 骨折的声音在草原上传播着,让人分不清节奏的齐射声同时笼罩了战场。 “嘭嘭嘭嘭……” 李嘉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他一边向前轮换,一边默默的念着诗词。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 “嘭嘭嘭嘭!” “好!” 朱棣透过硝烟,看到前方的哈烈人在排枪的打击下不得寸进,说道:“令两翼要警惕……不,已经开始了。” …… 两翼的哈烈人经受的打击较小,所以得以成功的撞上了明军骑兵。 “放箭!” 双方几乎是同时放箭,箭矢密密麻麻的在空中交错而过,然后扑向对方。 双方各有死伤,就在哈烈人以为能短兵相接,好从侧翼打穿,突袭火枪阵列的腰部时,一排黑点从后面飞了出来。 这些黑点落在哈烈人中间轰然爆炸,战马被惊,顿时发生了一场混乱。 而明军骑兵显然不会错过这等机会,于是果断冲出来,杀了进去。 两翼顿时陷入胶着,而中间的火炮陆续发威,把稍有寸进的哈烈人打的连连后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6章 反击开始 感谢书友:“开心的臭蛋”的万赏! 感谢书友:‘放开那个道姑’的万赏! …… 太阳悬挂高空,温度开始上升。 柳溥的身上已经湿透了,他站在阵列的侧面,用力的吹响了哨子。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其实此刻整个战线的齐射已经开始乱了,每个卫所之间的时间不同,导致了齐射声影响到哨声指挥,所以这些军士们实际上是在按照操练时的惯性在扣动扳机。 硝烟弥漫中,柳溥嘶吼道:“快速轮换!要快!” 硝烟渐渐散去,敌骑那狰狞的面孔若隐若现,手一松,箭矢就飞了过来。 “叮叮叮!” “啊!” 大部分箭矢都被板甲挡住了,可依然有十余人手脚中箭。 “拖下去!后面补位!补位!” 柳溥心中惊恐,他担心阵列缺位之后火力输出减弱。 可神机营的老兵们马上就给他上了一课:民夫们狂奔上来,飞快的拖走了中箭的军士,然后后面的阵列沉默的上来,填补了空缺。 …… “大人,明军的火器凶猛,突不进去!” 一个浑身带着硝烟味的万夫长气急败坏的冲回来,带着不满的说道。 阿古达木的眼中利芒一闪,喝道:“临战退逃,斩!” 万夫长一怔,旋即拔刀骂道:“阿古达木,你个谄媚的小人,你杀我试试……” “杀了!” 阿古达木随口吩咐道,然后继续观察前方的战况。 万夫长看到十多人策马逼过来,他喝骂道:“阿古达木,你蛊惑陛下,不得好死!” 骂完他调转马头就跑,那十多人张弓搭箭…… 中箭,落马,众人噤若寒蝉! 一个万夫长说杀就杀,这种行径让人胆寒。 旋即有人就趁着阿古达木全神贯注观察战局的机会去了中军。 “王,阿古达木杀了……”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转过来,旋即此人就下马请罪。 国主冷冷的道:“多嘴乱我军心……” “王……呜呜呜!” 两名侍卫上前带走了此人,就在边上一刀剁了,随后把脑袋提回来复命。 国主面带冰霜的看着几个将领说道:“本王说过了,此战乃国运之战,挑拨离间者,不尽力者,杀!” 当即有文官缓和气氛道:“王,明军势大,此战非一日之功,要不今日就先收兵吧。” …… 阿古达木没有关心这些,他深知此次大战只要一方不彻底崩溃,那么就会持续下去的道理。 而哈烈一方最让人头痛的就是补给。 此时哈烈国内已经抽调了七十多万民夫,专职转运粮草,可军需官每日的报告上面却只看到粮草在减少,减少…… 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结束战事! 阿古达木心中打定主意,命令道:“令重骑出击!” 牛角号长鸣,一直在等待着的重骑们在助手的协助下上马,然后持枪列阵。 决战的气氛很浓,可谁都不知道阿古达木的心思。 “出击!” 重骑开始缓步出发…… “大人,可是要决战吗?” 阿古达木摇摇头道:“方才这是试探,加上重骑,还是试探,试试明军火器的防御能力。当然,若是能突进去,那我也不会放过机会,马上全军出击,击溃明军!” …… “杀!” 一波敌骑终于冲破了铅弹交织着的大网,冲到了十步开外,顿时箭雨纷纷,阵列中不断有人倒地,那些哈烈人随即拔出长刀,嘶吼着冲杀过来。 “前排蹲下,齐射!” “嘭嘭嘭嘭!” 形式急迫,第一排的折损大半,第二排的军士听令齐射,一片惨叫声中,前排来不及蹲下的明军倒下两个。 可敌骑还是冲进了阵列之中,长刀挥舞,板甲上火星四溅。 几名哈烈骑兵勇猛的高速冲了上来,他们手中的长矛无需用力,借助着马速,贯穿了火枪兵的板甲……就像是穿肉串! “齐射!” 密集的枪声中,敌军不断从这个缺口奋力冲击,而且有人在嘶吼着:“要长枪!不要用刀!” 长枪就放在身侧,哈烈骑兵蜂蛹而至。 “伯爷,朱雀卫被突破了!” 方醒已经看到了,他冷静的道:“武学千户所顶上去!长枪手随后。” “武学补位……” 张立春瞬间喝道:“列阵前行!” 前方的哈烈骑兵在肆虐,方醒却没有调用其它手段打击。 柳升一直在盯着朱雀卫那边,看到那个阵列已经失陷了大半,就说道:“兴和伯,动手吧?” 方醒摇摇头:“这场大战才刚开始,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次也算是一个教训和磨砺吧。” 武学千户所的到来迅速改变了态势。 “手雷!” “轰轰轰!” 爆炸声中,那些骄横的哈烈人连人带马被炸翻在地上,随后张立春当即下令三排齐射。 密集的铅弹肆虐,把突进来的哈烈人驱赶出去。 宋建然铁青着脸,亲自赶到,然后把这个残缺的千户所带到后面。 张立春意气风发的喊道:“轮到咱们了,告诉弟兄们,听令行事!” “哔哔哔!” “嘭嘭嘭嘭!” …… 朱雀卫的窟窿被补上了,柳升说道:“宋建然有些应对失措,回头要他给个解释。” 方醒摇摇头道:“虽然我没留预备队,可每个卫里都有,宋建然是觉得防线坚不可摧,应对速度就慢了。” 柳升看到朱雀卫后面的长枪手们悻悻然的重新退后去,就说道:“此战骑兵反而成了辅助,德华,以后的大明……军队,怕是要变天了。” 方醒没有接茬,他此刻的精力全在战阵之上。 朱棣全程看到了刚才朱雀卫的混乱,他对张辅说道:“哈烈人攻击太过肆无忌惮,令两翼骑兵突击,打下去!” 两翼的明军只是在压制哈烈人的突击,却不敢反击。 一旦反击成功,火枪阵列也必须要跟着前进,这样的战法不好协调。 “陛下!兴和伯禀告,敌军重骑出击,是否可以反击。” 朱棣一愣,然后笑道:“他这是打出火气来了?朕还以为他想一直忍着呢!” 张辅说道:“陛下,兴和伯是想先把敌军的士气打下去,然后反击的把握才会大些。” 朱棣沉声道:“既然他对保持阵型有把握,传令,反击!” 瞬间中军旗帜摇动,各部马上应旗。 “陛下令,反击!” “反击!” “反击!” 林群安拔刀前指,喝道:“聚宝山卫……前进!” 宋建然的眼中全是怒火,喝道:“朱雀卫……前进!” “玄武卫……前进!” “神机营……前进!” “……” “前进!前进!前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7章 尔虞我诈 感谢书友:“黑暗奏鸣曲”的万赏! 感谢书友:“faxis”的万赏! 感谢书友:“小黄瓜瓜”的万赏! 感谢书城的书友:“一个勺子”的万赏! …… “大明万胜!” 反击的命令下达,两翼的骑兵疯狂了。 孟瑛拔刀第一个冲杀出去,呼喊道:“杀敌!杀敌!” 被憋闷了几年,被压制了几年的孟瑛爆发了,他长刀挥舞,迎头撞上了敌骑。 “死!” 孟瑛的第一刀干净利落的削断了对手的脑袋,他用力之大,长刀之锋利,以至于那人头只是在脖子上跳动了一下,然后又落了回来。 主将当先,极大的鼓舞了明军的士气,两翼骑兵的突击成功,敌骑正在后退。 而在中间战场,一个卫所五个千户,这就是五个阵列。 三个卫所,加上神机营…… “哔哔哔!” “嘭嘭嘭嘭!” 战线上硝烟弥漫,前方的敌骑正惊诧于明军的火枪兵也敢反击时,纷纷落马。 “点火!” “点火!” 各炮组在此时打出了最后一轮霰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扑向敌军,炮手们累瘫坐在地上,甚至有人不小心触碰到滚烫的炮身而受伤。 朱棣微微一笑,说道:“小儿辈破敌,朕今日倒是得了清闲。” 张辅问道:“陛下,可要全线出击?” 朱棣摇摇头道:“敌军的重骑出来了,而且中军还有一半兵力,此时总攻,不是时候。” 张辅点头,然后密切注视着前方战况,随时准备抽调兵力去支援。 …… “大人,明军开始反击了!” 耳边传来尖利的叫声,阿古达木皱眉道:“闭嘴!” 哈烈的两翼在后退,这一点很讨厌。 而前方那密集的枪声证明了明军的稳定性,这很让人绝望。 “大人,重骑……” 有人提醒着阿古达木,重骑已经快要接近战场了。 “重骑压阵,保护轻骑撤回来!” 什么? 瞬间周围的目光全部变成了怀疑,他们在质疑着阿古达木的指挥能力。 “大人,不能退啊!士气没了呀!” 一个万夫长的怒吼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可阿古达木却冷冷的道:“传令!重骑压阵,撤回来!” “大人……” “不从者……杀!” 阿古达木知道自己在这些将领和贵族的心中并无多大的威信,所以只能用杀戮来压服他们。 “轻骑一过,令重骑发动一次冲击,随后撤回!” 阿古达木吩咐完后,就策马去了中军,他将去请罪。 “大人,若是明军全军压上怎么办?” 没有人愿意背锅,在战败的当口,肯定是谁指挥谁承担责任。 阿古达木没有回头,淡淡的道:“我军大部还在这里,明皇只要不疯,他就不会全面进攻。” 呃…… 前方枪声大作,厮杀声震动四野,而阿古达木这个总指挥却去见了国主。 国主虽然在中军,可不断有人把最新的战况禀告给他,所以他知之甚详。 见到阿古达木,国主淡淡的道:“可是败了吗?” 阿古达木垂首道:“王,明军的火器确实是厉害,我军唯一一次突入,也被他们打了回来,臣准备把人撤下来,回头准备些东西再战。” 国主的目光敏锐,盯着阿古达木问道:“那么今天的试探,你可是找到了攻克明军火器的方法了吗?” 阿古达木点头道:“是的王,我们应当暂时抛弃长刀,用长枪,另外,明军有一种能爆炸的小东西,臣想他们有,咱们也有,回头就造一些,然后让勇士们扔进去,打开通道!” 国主沉吟道:“你很好,本王很放心,放手去做吧。” 阿古达木抬头,沉稳的道:“王,我军补给不多,明人肯定知道这个弱点,所以主攻必然是哈烈,明人只会等待。” 国主点头道:“本王深知转运不易,国中的青壮大多被调动起来了,此战若是失败,你我都是哈烈的罪人!” 阿古达木沉声道:“国主放心,臣还是那句话,如果失败,臣将单独发动反击,死也会死在冲击的路上!” 国主说道:“去吧,把勇士们迎回来。” …… 前线已经崩溃了,在排枪一步步的推进下,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底的哈烈人纷纷掉头就跑。 再不跑,有着中间火力支撑的两翼明军就要开始夹击了。 “非常出色的配合!” 火枪阵列在轮换中前进,居然能保持整个大阵型不出现脱节,这让两翼骑兵得以大胆的冲杀上去。 柳升寻找了一下柳溥,然后夸赞了一句。 “是不错。” “陛下!” 方醒和柳升闻声赶紧回身。 朱棣看着前方节节败退的哈烈人说道:“今日火器表现出色,我军伤亡不大,有功!” “谢陛下!” 这是个巨大的肯定,朱棣发话,以后火器卫所在大明的地位就能稳固下来。 朱棣眯眼看着前方,说道:“敌军的重骑并未到位,看来是准备来一次反击,传令止步!” 方醒一怔,张辅已经叫人传令了。 前方的明军正在势头上,听到退兵的号令,顿时捶胸顿足。 可此时的明军纪律严明,所以他们不得不回撤。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素养来了。 两翼骑兵徐徐后退,护住火枪阵列的侧翼。 而火枪兵们丝毫不乱,转身疾步快走,依然保持着阵型。 当哈烈轻骑撤离出五百多步时,突然向两侧闪开,露出了全身披挂的重骑。 “戒备!” 不用命令,各部将领纷纷发令。 瞬间火枪阵列回头,看到那已经蓄势待发的哈烈重骑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刚才他们一头撞上去,猝不及防之下,弄不好会被重骑直接冲垮掉。 那些哈烈重骑原本是准备突袭的,可看到明军居然没跟来,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被明军识破了。” 刚回来的阿古达木就接到了这个坏消息,他说道:“你们看,明军开始后退,可阵型丝毫不乱,这便是强军,不弱于咱们的强军,传令,轻骑护着重骑回来,收兵!” 虽然反击没有成功,士气低落,可阿古达木并未气馁,他从容的调派着各部前出掩护败军回来,然后一一安抚了将领们。 而明军那头,方醒已经对朱棣敏锐的感觉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时重骑未到,楼车上的观察员被硝烟遮挡了视线,一时间没有发现重骑就藏在后面。 而朱棣只凭着一点信息就判定了哈烈人的打算,这个真的是让人不服不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8章 双皇会 感谢:“玄学0鹏杰机电墨寒1挥去小刚”等五位书友的万赏!感谢大家! 感谢书友:‘lvedgs’五万打赏! …… 哈烈重骑撤退,明军并未追击,双方各自退后,列阵,遥遥相望。 国主已经来到了前方,远远看着明军的阵列,他赞道:“是不错,本王昨日问了懂汉人历史的智者,他说这叫做会猎,双王会。” 阿古达木说道:“王,汉人喜欢虚名,所以才会给这些征伐弄上个好听的名头,可杀戮就是杀戮,并不会因为好听而改变内里的血腥。” 国主微微一笑,说道:“去一个人问问,本王想与明皇一晤。” 阿古达木面色一紧,当随即说道:“王,臣愿跟随。” 国主赞赏的点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侍卫策马冲了出去。 这是显示勇气的时候! 那侍卫策马飞奔,身体和战马起伏完全一致。 这就是人马合一! …… 明军当然也看到这人,可看到他是单骑而来,就出了两骑去拦截。 “止步!” 弩箭对准了来骑。 “我王请明皇一晤,可敢?” 侍卫勒马端坐,胸膛挺拔,脑袋微微后仰,那骄傲丝毫不加掩饰。 两名明军一怔,旋即回身喊道:“哈烈王请见陛下。” 这侍卫懂汉话,闻言就冷笑道:“我王天之骄子,明皇也配说请见吗?” 两个明军闻言勃然大怒,其中身材瘦小的一个喝道:“哈烈王算是个什么东西,在陛下的面前也就是摇尾乞怜的份!” 侍卫指着说话的明军冷笑道:“下马!” “哟!要来一场?好!” 这明军笑嘻嘻的下马,然后两人走到边上,各自戒备。 另一个明军没有去帮忙,哈烈那边看到后也来了一骑,却是在十步外停住了。 侍卫看到对手只是笑,就猛的冲过来,双手张开,就像是鹰隼张开双翅,罩住了对手。 哈烈摔跤,天下第一! 那明军的笑容还在脸上,身体猛的向前撞去。待对手收手出腿时,他的身体倾斜飞起,右腿上撩…… “嗷……” 侍卫双腿夹的紧紧的,缓缓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绝望。连在边上监督,顺便观战的那个哈烈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那瘦小明军退后一步,笑嘻嘻的道:“记住了,我叫小刀。” …… “哈烈王想见朕?” 朱棣端坐马背上,胡须微微飘动,点头道:“去一个人,告诉他,朕,来了!” 朕,来了! 方醒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气蒸腾着,请命道:“陛下,臣愿去。” 朱棣看了他一眼,眯眼道:“好!让哈烈人看看我大明儿郎的英姿!” 诸将看着相对年轻的方醒,心中不禁生出颓废感来。 “给我大旗!” 方醒从旗手的手中接过大旗,把面甲合上,对朱棣点点头,然后冲出阵列。 “好儿郎!” 朱棣不禁赞美道。 “好!兴和伯威武!” …… 哈烈国主也看到了自己的侍卫被撂倒的模糊场景,他微微皱眉,说道:“明皇胆怯如此吗?” 阿古达木心中生出羞愧之感,刚才他以为国主是想争强好胜,现在才知道,原来国主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振奋颓废的军心。 “王,明皇年纪大了,惜身了。” 阿古达木微微一笑,觉得此举极好,不但提振了自己一方的士气,还能打击到明军初胜之后的军心。 “王,明军那边有人来了,好快!” 方醒单手持着一面大旗,把马速催到了极致。风吹拂着旗帜,猎猎作响,他只觉得畅快之极。 一个铁甲明军就这样奔驰到了哈烈大军的阵前。 他把大旗往地上一插,仿佛这里就是大明的地盘,然后环视阵列,最后盯着哈烈王喝道:“大明皇帝陛下晓谕哈烈王,可敢阵前一晤?” 很大的声音,声音在面甲里回荡着。那双眼睛透过面甲的空洞看着哈烈王,含着不屑。 有通译大声翻译了这话。 阵列在愤怒,无数长刀在刀鞘里摩擦的声音组合成了一首乐曲。 国主微微一笑,点头道:“极好,如此就见面吧。” 回首,国主淡淡的道:“本王需要一名勇士,还需要一名通译。” “王!” “王!” “……” 无数人高举双手,那一张张脸上全是愤怒。 哈烈王微微颔首,然后点了一人加刚才那位声音洪亮的通译,三人策马出了阵列。 方醒策马回身,再次持旗奔驰。 哈烈王看着那面大旗,面色微沉,说道:“带上哈烈的大旗!” 于是哈烈王一马当先,身后有人扛着大旗跟随着冲向战场中间。 而明军那边同样裂开通道,朱棣带着一名通译疾驰而出。 方醒策马到了战场的中间位置停住,然后目视奔驰而来的朱棣。 朱棣的马术同样是登峰造极,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一身盔甲让他看着多了几分肃杀。 及近,方醒大声禀告道:“陛下,哈烈王愿意见面。” 朱棣微微点头,然后策马到了方醒前面。 对面的哈烈国主的骑术同样出色,可在方醒的眼中,这样的骑术大抵就像是贵族。 而朱棣却是帝王和战士! 哈烈王在百步外时开始减速,缓缓到了离朱棣十步开外,打量着这位大明的传奇帝王。 朱棣的目光陡然凌厉,扫了哈烈王一眼,说道:“哈烈意欲如何?” 厉害! 方醒本以为朱棣会说什么哈烈兴不义之兵,可没想到却是锋芒毕露,一针见血。 霸道啊! 哈烈国主和朱棣对视了一眼,旋即说道:“明人攻伐草原,导致草原处处白骨。牛羊失去了主人,妇人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本王以为,明军该退回去,把草原交还给它的主人!” 气氛凝固,只有两面旗帜相对招展着。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哈烈王,就像是看着一只臭虫,淡淡的道:“大明的军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大明的疆土!” 通译在翻译这段话时,声音在发颤,面色通红,激动的不能自已。 方醒就扛着大旗在朱棣的身后,此刻他只想大声的嘶吼出来,发泄出那股已经满溢的自豪。 呼! 一阵大风吹来,正好卷起哈烈的大旗。旗手有些扛不住了,身体歪歪斜斜的,眼瞅着就要跌下马来。 通译刚翻译完朱棣的这段话,见状急忙去扶了一把。 哈烈国主的面色冷冷,眼神同样冷冷,声音更是冷的能掉冰渣。 “哈烈有信心能让你们的脚步停滞,然后奔逃,悔不当初!” 朱棣摇摇头,不屑的道:“朕本以为你该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可今日一见,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朕不屑于与你争口舌之利,若不肯走,朕将亲率大明虎贲,让你知道当年哈烈老王死在半途是多幸运的一件事。” 哈烈国主一怔,正想驳斥,却被朱棣那冷冽的目光扫过,要说的话瞬间遗忘。 “回去!” 朱棣策马掉头,然后轻喝一声,战马长嘶前奔。 方醒看了哈列王一眼,说道:“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国主在陛下面前,果真与孩童无二!” “驾!” 方醒一夹马腹,持旗紧跟上了朱棣。 通译也想说些长志气的话,却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彰,最后化为…… “呸!” “是魔神!” 通译喃喃的道。 而那个持旗的勇士却后悔道:“先前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就该把他乱箭射死在阵前!” 哈烈国主看着朱棣的背影,铁青的面色渐渐缓了过来。 正好通译担心明军趁机进攻,劝他回去。 国主喝道:“口舌之利!来日让你等明人知道什么是杀戮!回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89章 战后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的万赏! ......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那通译的声音再大,可明军这边却听不到。但大家却看到了朱棣居高临下的姿态,然后果断回来的不屑,顿时就欢呼起来。 朱棣就在这狂热的欢呼声中从通道中冲进了中军,而方醒紧随在后。 至于哈烈国主,他觉得自己是缺乏经验,被朱棣这个阴险的老家伙给坑了。 想着朱棣方才的不屑,国主回到本阵就喝道:“今日勇士们震撼了明皇,他心虚了,想求和,本王断然拒绝,你们可有信心扫灭明人?打进那个花花世界?!” “俘获明皇,打进花花世界!” 有人带头喊了起来,顿时万众高呼,士气陡然升到了最高点。 通译闻言面色发白,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懵懂的扛旗勇士,就转身想往明军那边跑。 “想要家人活命,就闭嘴!” 阿古达木却在听到国主的话之后就开始行动了,通译和那个扛旗勇士的身边都多了两人。 几十万人马的大营,少两个人就像是大海里少了两粒沙,根本没有任何波澜。 可惜了! 阿古达木没有关注那两个小人物的命运,他只是在惋惜着:若是今日开战前国主能这般鼓舞一番士气,那今日他就敢决战! 可对面的明军却开始回头了,若是进攻…… 腹中空空的阿古达木遗憾的摇摇头,然后准备建议马上回去吃饭。 …… “哈烈王看似孤傲,实则色厉内荏,朕当寻机破之!” 回到兴和堡,朱棣吃过午饭就召集人议事。 方醒相信朱棣的眼力,看看左右,无不是信赖的神色。 朱棣的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今日一战,你等来说说利弊。” 气氛陡然一紧,宋建然第一个出来请罪。 “陛下,今日朱雀卫应变慢了,被敌军冲垮阵列,臣有罪。” 朱棣不置可否的问道:“为何慢了?” 宋建然脸上见汗了,他不安的道:“陛下,前面哈烈人的冲击太过平稳,朱雀卫懈怠了,等对方突然发力之后,应变不急,差点被打穿。而后臣的应对也慢了,若不是武学千户所来援,今日臣万死莫赎。” 朱棣默然,宋建然有些忐忑,张辅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才退回去。 其后各部出来总结本部的得失,大多没敢自夸,只是找毛病。 “……陛下,臣部今日又出现了把通条打出去的军士,可见操练不够,臣回头就处置一番。” 陈德不敢自夸,就列举了些问题出来。 “陈大人。” 陈德看去,原来是方醒,就拱手道:“兴和伯请指点。” 方醒是有指点的资格,所以他说道:“这是临战太过紧张,责罚没用,只会损了士气,当宽慰。” 那军士估摸着已经在懊恼不已了,这个时候去责罚,接下来的战斗中他的表现必然不会正常。 “紧张的毛病,这个因人而异,不可一味责打。” 方醒麾下也责罚军士,可那多是在操练时,而战时却不会。 “多谢兴和伯。” 陈德拱手谢过,准备议事结束后再去请教方醒关于这方面的经验。 朱棣对这种气氛很满意,正准备让他们散去时,孟瑛却出来说道:“陛下,今日臣部士气高昂,先是挡住了左翼的敌骑冲击,随后反击时悍勇无匹,反复冲杀,最后得以击溃敌军。” 这是第一个出来表功的,方醒垂眸,知道孟瑛终究是有些魔怔了,过于追求朱棣的肯定。 朱棣却一反常态,赞许道:“将是兵的魂,今日你奋勇争先,率先击溃左翼敌军,没有丢老保定侯的脸!” 孟瑛的眼睛有些红,他想起了自己继承保定侯之后的艰难。 朱棣起身道:“当年老保定侯率军守保定城,以一敌十,守住了保定,朕至今仍时时思之……” “陛下……” 孟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偌大的人,堂堂保定侯,居然像是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朱棣走过来,看了诸将一眼,说道:“保定侯淳朴,朕实爱之,虽有过错,朕亦不肯责罚。今日一战,保定侯身先士卒,可见是悔过了,此后好生做事,朕当既往不咎。” 散了之后,方醒和张辅走在一起,两人低声交谈着。 “保定侯不够坚定,陛下几次压着他,加上他大哥的莫名失踪和赵王之间的关系,大家都以为他此生大概再难领军,可此次陛下还是给了他机会,这便是忠心啊!” 张辅有些唏嘘,他自己何尝不是被朱棣给压着,然后此次北征才给了机会。 这就是帝王心术,先压着你,等你惶惶不安时,机会突然降临,然后既往不咎,不感恩的能有几个? 回到自己的地方,方醒招来了几个千户官。 今日一战聚宝山卫表现的中规中矩,看不到特别出彩的地方,可却没有出错。 “今日大家的表现不错,很稳!” 稳就是一支军队成熟的表现。 林群安说道:“伯爷,今日哈烈人的重骑没上,算不得大阵仗。” “心气蛮高的嘛!” 方醒笑道:“重骑靠的是冲击力以及防护,可这些在咱们的火炮面前就成了笑话,至于火枪对重骑的效果,我记得以前试过,五十步吧,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林群安说道:“伯爷,他们的重甲今日下官也看了,其实还没有咱们的板甲厚实,估摸着也就是比铁皮厚一些罢了。” “是。”方醒今天冲到阵前挑衅哈列王时,也特别关注了他们的重甲骑兵。 “他们的冶炼不行。”方醒自信的道:“他们的那几门火炮,我路过时仔细看了看,管壁太厚了。所以无需太过担心,只是要注意火力的密度,低了……” …… 阿古达木回到大营后,连午饭都不吃,就去找到了匠人。 哈烈的大军中什么人都有,工匠的数量也不少。 阿古达木问道:“用火药能不能弄出爆炸的东西?” 工匠们平时哪里见过这等高官,一个头发斑白的工匠堆笑道:“大人,当然可以,以前有人无意中点燃了装在木桶里的火药,轰的一下就炸了,整个屋子全被炸飞,无一人存活。” 阿古达木的眼睛一亮,问道:“若是做的小一些呢?” 工匠试探道:“大人,多小?” 阿古达木想起了那些被击退的轻骑的形容,就说道:“比拳头大些。” 工匠沉吟道:“大人,那……威力估摸着不大呀!” 阿古达木迫不及待的道:“现在就试试。” 工匠倒是无所谓,于是就找来了些容器来试验。 纸包不行,只能燃烧,除非弄大一些。 陶罐可以,却太大。 一一试过之后,工匠说道:“大人,最好的就是陶罐,只是咱们却没有小的。” 阿古达木满意的看着木靶子上的炸点,说道:“会有的。” 于是哈烈大营中就出现了个奇观——到处搜寻陶瓷容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0章 瞻基如何?聪明的歪思 感谢书友:“20171117040058139”、“起点小雨点”、“狼屠屠狼”三位书友的万赏! 站在兴和堡的城头上一眼看去,能看到那些轮换的游骑往来。 两股游骑在错身时减速了,然后交谈了几句,回来的游骑中就爆发了欢呼。 “喝酒!喝酒!” 游骑们欢呼着冲进了营寨,把欢乐也带了进去。 朱棣在城头上看着这一幕,满意的道:“你不是说哈烈人的冶炼差劲吗?怎么他们说你让人把哈烈人的火炮给拉回来了?” “颗粒归仓啊陛下!” 方醒说道:“那可是青铜,虽然拉回宣府去不划算,可先放在兴和堡,等以后这边太平了,就把它给融了,好歹也值些钱啊!” 朱棣拍打着城砖,莞尔道:“你倒是会精打细算,朕看你以后可以去接夏元吉的班。” 方醒笑道:“户部太麻烦,一天事情太多,臣可不愿意。” 这里只有朱棣和方醒,不远处站着王福生。 朱棣皱眉道:“年纪轻轻的就学会了偷懒,你这是想学谁?” 方醒看到朱棣左手扶住了刀柄,下意识的就退后一步,然后才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就苦笑道:“臣不喜欢每日案牍劳形,太操心了。” 朱棣皱眉看看自己的佩刀,想到了方醒后退的原因,失笑道:“别人在朕的面前都战战兢兢的,你倒是惫懒,还敢跑。” 方醒尴尬的道:“臣这是下意识的。” 朱棣侧身看着外面,目光幽深的道:“瞻基如何?” 方醒看到左边营寨那边出来了一群羊,一对鞑靼夫妇骑马驱赶着羊群往野狐岭方向去了。 这就是生活,为了让羊群吃些嫩草,他们甘愿冒着被哈烈人杀死的危险去放牧, “殿下果敢,只是却年轻了些,忍耐不足,看人的眼光缺乏深度,就是看不透人,而且有时会冲动……” 朱棣在边上悄然看着方醒的神色,带着探究。 方醒双手扶在城砖上,皱眉思索着。 “殿下目前的好处是锐意进取,但朝堂之上站着的都是老狐狸,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一把快刀弄成钝刀,然后君臣慢腾腾的,符合礼仪的去做事。所以,臣以为……殿下经受的磋磨还是太少了些。” 方醒说完猛地警醒,急忙请罪道:“陛下,臣失言了。” 刚才他把朱瞻基代入到朱棣的角色中去,这个算是大不敬。 “你无罪!” 朱棣眉间淡淡,自有一股从容之意:“朕去岁开始身体就有些沉,只求再活十载即可,其后自然能把瞻基教出来。” 方醒诚心诚意的说道:“陛下,您在,大明就有底气,殿下也能从容的长进。” 如果说朱元璋的存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么朱棣的存在就是进一步稳定了大明这个国家,并清扫了外敌,给大明留下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和空间。 一个开创,一个却并未守成,而是继承和拓展。 若是没有朱棣,而是朱允炆的话……瓦剌和鞑靼将会成为大明的大敌,也许没有了土木堡之变,但却会发生比土木堡之变更可怕的后果。 到了那时,兴许大明想学南宋偏安一隅都不能,被秋风扫落叶般的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异族将再次踩在汉人的头上。 想到这个后果,方醒不禁打个冷颤。 “你在担心什么?” 朱棣看到方醒就像是刚做了个噩梦般的模样,就好笑的问道。 方醒笑道:“臣方才想了想,若是大明不北征,就放任瓦剌和鞑靼在塞外自生自灭,以后会是什么结果。” 朱棣的眉间渐渐皱紧,断然道:“瓦剌必然一统草原,其后会成为第二个蒙元。” 这个判断比较危险,比方醒自己的估算还要危险。 “别小看了瓦剌,马哈木父子皆是枭雄!” 朱棣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方的游骑突然开始加速了,而且骑兵们已经拔出刀来,应该是发现了哈烈人的斥候。 “哈列王应当是迫不及待了。” 朱棣放下望远镜,轻蔑的道:“在朕的面前他居然敢摆出矜持的派头,顽童般的可笑。” 方醒想起当时哈列王在朱棣的面前无所适从的模样,不禁就笑道:“陛下,那人不过是长于内斗,于战阵一道差您……就像是大人和孩子的差距。” “陛下!” 朱棣回身,看到杨荣正疾步上来。 “陛下,最新消息,哈密卫已经被哈烈人拿下了。” 朱棣沉声问道:“兔力帖木儿呢?” “据说是跑了。” 杨荣也觉得很无奈,“而且消息还是咱们的人传出来的,兔力帖木儿失踪了。” “无胆鼠辈!” 朱棣拍打了一下城砖,说道:“哈烈人担心朕在哈密后面布置大军,到时候从后面夹击他们,这已经在朕的预料之中,无需慌张,更无需去管,打探消息就是了。” 杨荣闻言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们还收集到了些消息,说是哈烈人差不多把亦力把里能吃的都搜刮一空。” “好!” 朱棣面露微喜之色,说道:“这样最好,歪思要么只能一条心并入哈烈,要么就是心怀不满,就等着时机爆发出来,好!” …… “大汗,咱们走了之后,哈烈人后续的大军……搜刮走了咱们的食物,如今那些妇孺已经在节衣缩食了。” 眼前的贵族嘴巴张合着,可歪思却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张开嘴,就像是一条缺氧的金鱼在努力的呼吸着。 那贵族看到歪思的模样急忙上前帮他顺气。 “大汗,咱们怎么办?若是被下面的勇士们知道了,咱们……” 歪思扯风箱般的喘息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帐篷外面。 喘息声渐渐的微弱下来,歪思推开这个贵族,起身道:“封锁消息,若有人问,就说这是谎言,明军的奸细在散播谣言……” 这贵族是歪思的心腹,他低声道:“大汗,咱们现在不能和哈烈人翻脸,所以……要不抓几个人,然后当做明军的奸细处置了可好?” 歪思揉着眉心,疲惫的道:“好,此事你去处置了,要传出去,不但要让咱们的人知道,还得要让……” “是,让哈烈人也知道。” 等这人走后,歪思看着缓缓落下的帘布,突然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无声的哭泣着。 而那个贵族回去就点了一百余人跟着去办事。 稍后,三名被堵住嘴的亦力把里人被带到了营地中间,顿时周围全是人。 那贵族愤怒的指着这三人说道:“他们是奸细,明人的奸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哈烈人也来了。 “他们在营中散播消息,挑拨离间,大汗有令,杀一儆百!杀!”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消息随后就传到了国主那里,他正在和阿古达木商议战事,闻言就淡淡的道:“歪思是个聪明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1章 袭击粮道(感谢“代表人民的名义”成为本书的第72位盟主) 祝贺书友:“代表人民的名义”喜得贵子! 感谢书友:“白色花火”的万赏! …… 等人走后,国主轻笑道:“歪思肯定有了怨言,不过若是我们大胜,他会隐藏着,若是我们败……听闻亦力把里的勇士们很厉害,你且好好的安排。” 阿古达木点头道:“下次臣就把他们安排在前面。” 国主满意的说道:“嗯,还有,军中的粮草紧张,所以你必须要尽快找到克制火器的办法,然后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奴隶。” “明人的辎重一直在不停的运送粮草过来,臣想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切断他们的补给。” 阿古达木有些忧郁:“明人太富庶了,他们的粮食好似吃用不尽,甚至还有肉,王,这样的对手必须要及时压下去,否则咱们很麻烦。” 国主微笑道:“你怕什么?明皇垂垂老矣,他们的太子是个文弱的,所以本王要求你,就算是不能全胜,可也不能大败,等明皇去了之后,咱们再次卷土从来。” 阿古达木面色凝重的道:“王,几十万大军厮杀,平手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一方败北,对方肯定会一路追杀,所以此战咱们必须要全力以赴。” 国主垂眸道:“是了,若是咱们大胜,肯定要乘胜追击,把这些明军都吞掉才肯罢手。” “而明皇的想法大概就是彻底清除北方的威胁,这也有给子孙铺路的意思,果真是老了啊!” 国主唏嘘一阵,然后冷笑道:“明皇试图通过恐吓让本王服软,可他却打错了主意!” “本王承认他确实是一头狮子,可如今这头狮子却老了,老了就该养老,出来冒险,那就是逞强!” 阿古达木感受到了恨意,他知道这位国主的性格最是倨傲,容不得有人反对。 而朱棣只用几句话就震慑住了他,这就是奇耻大辱啊! “王,臣马上就去安排突袭明军粮道之事。” “去吧,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 大战之后的事情不少,处理遗骸,处理伤患,各部有功人员报上来核实,伤亡惨重的卫所要补充…… 而重中之重就是补给。 连民夫算进去,加上牲畜,大军每天消耗的物资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补给几乎没有中断过。 一本三国演义把偷袭粮道、偷袭粮仓写的活灵活现,可现实中确实是如此。 浩荡的车队延绵十余里,从野狐岭出来之后,两侧的骑兵警惕的盯着左边,而斥候早就派出去了。 第一次大战胜利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宣府,所以那些民夫们也是喜笑颜开。 再来一次胜利,那么这次大战就差不多了,他们也可以带着报酬回家,还能和妻儿邻居吹嘘自己见证过此次大战。 一路朝着兴和堡而去,到了下午,车队停住,然后领军的将领,指挥使孟德伟下令休息。 “把大车摆在外面,圈起来,用大车把咱们歇息的营地圈起来!” 孟德伟大声的喊道,那些军士也去指挥民夫,慢慢的,一个用大车摆出来的车阵就出现了。 “斥候回来没有?” 孟德伟皱眉问道。 “大人,还没有。” “怎么回事?!” 孟德伟发火了:“哈烈人距离这里不过是几十里地,若是突袭,兴和堡那边肯定来不及支援,拖着这些辎重,咱们能跑哪去?派人去看看。” 一队骑兵出了车阵,很快消失在夕阳下。 “感觉不对啊!” 孟德伟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 “大人,斥候是前后出发的,下官以为,此时未到,怕是遇敌了……” 一个千户官不安的说道,边上的将领们都纷纷点头。 孟德伟咬牙道:“派人去兴和堡求援,要快!” 车阵中再次冲出一百余骑,朝着兴和堡而去。 孟德伟看着前方,面色严峻的道:“怕是真的要遇袭了,传令,各部戒备!” “戒备!戒备!” 命令一下,气氛陡然一紧,那些民夫们惊惶的看着前方,哆嗦着,有人甚至去要武器。 夕阳映照在草原上,竟然呈现血红色。 孟德伟摇摇头,沉声道:“不对!肯定不对!火炮拖出来,准备!马上准备!” “火炮准备!” 尖利的喊声催化了紧张,那些民夫们没有得到武器,就聚拢在一起,听从调配。 “大人,大人……” 一个百户官指着远方,声音打颤。 孟德伟举起望远镜看向前方,手不禁微微发抖。 夕阳把草原映照的一片血红,就在那诡异的血红中,铺天盖地的骑兵正从地平线上奔涌而出。 “敌袭……” 一个民夫站在大车上,看着那地平线就像是地狱的出口,那些骑兵仿佛是从那里跳了出来,然后挥舞着长刀,疯狂的叫喊着奔来。 “哈烈人来了……” “让他们闭嘴!” 孟德伟大步走到车阵前方,看着那十多名幸存的明军斥候在亡命奔逃,心中大恨。 他恨自己应当再谨慎些,在出野狐岭前就该先派出斥候去查探,然后车队再出发。 远处奔逃的明军斥候渐渐被追上,箭矢飞舞中,落后的几人落马,旋即被无数马蹄踩成烂泥。 “大人……两万骑!” 孟德伟点点头,闭上眼睛片刻,然后睁眼说道:“咱们五千人,没有火枪兵,此战……” 这话不吉,孟德伟打住话头,说道:“为了陛下,为了大明,咱们拼死也要护住车队,传令,若是保不住,那就一把火烧掉粮食,绝不能落入哈烈人的手中。” 哈烈人缺粮,这个连那些民夫们都能算出来,所以这个命令再正确不过了。 于是圈子里多了许多火把。 前方一阵追逐,最后只有两名斥候逃脱。 “大人……” 此时敌军距离三百余步,孟德伟没有理会斥候的呼喊,说道:“火炮点火!” “轰轰轰轰轰!” 五门火炮喷吐出火焰,铁弹冲进哈烈人中间,造成了杀伤。 可五门火炮对于两万骑兵来说就像是沧海一粟。 马蹄声中,有人喊道:“放箭!” 而哈烈人那边也在张弓搭箭,从人数上明军就已经输了。 “守不住!” 孟德伟绝望的道:“他们只需奔射就能击溃我们,传令,出击!” 在草原上和骑兵玩防守,除非你有强大的弓箭部队,或是有数量不少的长枪兵,否则……就等死吧! 箭矢飞进车阵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前方的哈烈人射出箭矢后,马上一个转向,然后后面的又是一轮箭矢覆盖。 “大人有令,出击!我们需要反击!” 五千反击两万,这是何等的绝望! “大人,咱们呢?咱们呢?” 那些民夫怕了,他们躲在后面,看到骑兵出击,顿时就觉得自己成了被抛弃的羔羊。 孟德伟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哈烈人会俘虏这些民夫,然后让他们赶着车队回去。至于以后,那不是他所能想到的。 各安天命吧! “出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2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那么多的大车,如果全部带回去,那能让哈烈军中粮食短缺的情况得到缓解,同时还能提振士气。 . 带队的两名万夫长看着前方压倒性的优势,不禁就笑了。 “阿古达木虽然不近人情,可眼光极准。明人刚胜,肯定骄狂,这时候给他们来这一下,明皇大概要吐血了吧。” “这里到兴和堡不算近,明军无法完全护住,除非是能抽调大军护送,可那代价太高了。” “是,其实这是斥候之战,谁胜利谁就赢得主动。” “咦!明人要出来?” 前方的车阵侧面有人在挪动大车,打开缺口,而后面三千明军已经准备出击了。 “好!看来明人不想被咱们活活困死在里面,那正好,传令,迎击。” 两个万夫长笑意盈盈,突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回身一看,是十多名哈烈骑兵。而他们狂奔的模样一看就是有急事。 十万火急的急事! 两人面面相觑,正在揣测着是大营那边发生了何事时,地平线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 “是……” 两人第一时间判断是自己一方的人马,可那些朝着这边疾驰而来的哈烈人却在拼命的挥舞着手臂。 “敌袭……” “是明军!” “明军来了!” 惊惶的声音就像是瘟疫,很快就传遍了即将展开冲杀的双方。 “大人,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是谁?” 死里逃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浑身一松,接着感到有些疲惫。 孟德伟回身看到车阵里那两千麾下已经开始扛不住敌军的箭雨了,却突然大笑起来。 “陛下万岁!” 此刻的孟德伟只想说这句话,并且要吼出来,才能发泄掉自己心中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疲惫。 “出击!” 车阵前的哈烈人开始后撤了,他们仓皇的朝着侧面逃去,而不是回归本阵。 “哈烈人也怕了吗?哈哈哈哈!” 陈懋看到原本坚韧而悍勇的哈烈人居然开始各自逃窜了,不禁哈哈大笑,然后喝道:“追击!老子要报仇!为商易报仇!” 商易的战死对于陈懋来说就是一生之痛,是他的疏忽和容忍导致了这名极为出色的将领战死。 陈懋肃穆的拔刀,然后策马疾驰。 “为了故宁昌伯!” 战马疾驰中,陈懋嘶吼道。 “为了故宁昌伯!” 三万骑兵成扇面蜂拥而去,而车阵内的五千明军也趁机杀了出来。 此时野狐岭方向是不能逃的,而哈烈大营方向来的是陈懋,另一面是车阵。 于是两万哈烈骑兵朝着兴和堡方向开始狂奔,准备在前方再转向,逃回大营。 在两股明军的左右夹击之下,哈烈人仓皇而逃。 夕阳的余晖还在天边,向前狂奔的哈烈人却看到了绝望。 五个阵列出现在前方,而三十六门火炮的存在更是让人丧胆。 林群安看到哈烈人冲了过来,唏嘘道:“差点以为白等了一趟,还好还好。” “上面甲!” 瞬间,肃杀之气弥漫。 “点火!” 敌军刚进入射程,申耀就迫不及待的命令道。 “轰轰轰轰轰!” 铁弹出膛,被火炮教训过的哈烈人疯了,看着那铁弹摧枯拉朽般的在骑兵中间冲了进来,血雾和残肢横飞,毫不犹豫的就想向左边往大营方向逃。 “压回去!” 陈懋哪里肯让他们脱离聚宝山卫的火力打击范围,带着麾下拼命的阻截。 “挡住!” “嘭嘭嘭嘭!” 孟德伟此刻最担心的就是哈烈人从自己这边突围,而聚宝山卫的阵列却悄然向他这边倾斜,同时第一轮排枪齐射。 “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炮击开始了,霰弹横飞中,哈烈人纷纷转向。 没人愿意和聚宝山卫硬拼,于是薄弱的孟德伟这边就成了突破方向。 “让他们走!” 聚宝山卫那边旗语传达了消息,孟德伟如释重负的带人闪到了边上。 “杀进去!” 陈懋却不肯放过,带着麾下一下就切断了哈烈人的腰部。 七八千人就这么被丢在了后面,孟德伟心领神会的带着麾下去追击,而聚宝山卫马上就参与了围堵那七八千敌军。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车阵那边的民夫们看到战局戏剧化的逆转后,不禁欢喜的胡乱感谢。 “陛下果然用兵如神,一下子就逮住了哈烈人。” “哎哎哎!那边叫人了,让咱们去打扫战场呢!” “走走走!看看有啥好东西。” 前方在围杀那些哈烈人,民夫们却丝毫没有畏惧,打起火把就去了先前的战场。 …… 而就在此刻,数百里之外。 哈烈人的粮草转运同样是络绎不绝,夜间同样不得歇息。 所以哈烈人的粮道很清晰,火光把这条路映照的如同是一条超长的火蛇。 那些民夫们赶着牛车马车在这条路线上行进着,因为大军的粮草缺口大,所以催促的很急。 人能扛住这种程度的劳累,可牛马却不行,所以在天黑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通知可以歇息了。 顿时哀怨声此起彼伏,那些民夫们一边把牛马和大车分开,还得要喂食。至于人,那只得等伺候好了牛马后才能吃些干粮。 那些护卫车队的军士更是牢骚满腹,他们下马吃着干粮,少数的篝火顿时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锅,里面一只全羊在滚水里翻滚着,香气四溢。 羊肉是千夫长的晚餐,不过那些汤汤水水的就看谁的动作快了。 就在肉香越来越浓郁的时候,一个哈烈人突然皱眉,然后倾听着。 “都别说话!” 这人突然伸手,众人讶然,有人正准备嘲笑,却恍惚听到了马蹄声。 “很多马……” 大家也听到了,于是纷纷侧身看向黑夜中。 这里距离大营还有两百多里,所以被认为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黑夜深沉,随着马蹄声的清晰,一个骑士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骑兵就像是变魔术般的出现了,那身甲衣是那么的刺眼…… “敌袭……” 凄厉的尖叫声刺破黑夜,那些哈烈人纷纷起身看去,然后…… “大明万胜!” 明军就像是从天而降,一下就突入了哈烈人的中间,屠杀,开始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3章 不得不战 一刻钟之后,火蛇消失了,这条粮道上全是尸骸。 “点火烧了!” 于是火蛇再次成型,并迅速变成了火龙。 熊熊烈火中,明军悄然隐入黑夜之中。 …… “失败了?” 国主看着帐篷顶上,难掩失望的问道:“为何?” 那万夫长垂首道:“刚开始我们已经困住了明军,可没想到的是,明军早就在前方等着了,而且还是那个聚宝山卫,臣率军突围,侥幸成功。” 国主摇摇头,不想说话。 阿古达木问道:“还剩多少人?” 万夫长顿时沮丧的道:“丢了一半人。” 轻微的叹息声从国主的嘴里发出来,阿古达木羞愧难当,请罪道:“王,臣以为自己的布置天衣无缝,可谁曾想明皇更胜一筹,居然早就识破了臣的谋划,请王责罚。” 国主的身体一下松弛下去,他摇摇头,说道:“罢了,明人的粮道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可能不重视!” 阿古达木此刻恨不能地上有条地缝,好让他钻进去。 “去吧,本王要歇息了。” 等人走了之后,国主以手扶额,静静的。 “明皇果然是用兵大家,等!我们还得等待时机,寻找到明人的漏洞!” …… “哈烈人以为朕不懂用兵之道吗?” 第二天早上,快马送来了哈烈人夜袭粮道,被打了伏击之事。 “敌军损失约九千余人,俘虏了不少,连夜问了口供之后得知,哈烈人的粮草有些紧张。” 朱棣满意的道:“哈烈人前几日碰了一头血,在找到克制火器的办法之前,他们不敢贸然来攻,于是试试切断粮道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寇可往,吾亦可往!朕等着孟瑛的好消息,若是成功,哈烈人必须要进攻,否则朕就能持续绕过去袭击他的粮道。千里之地,看他如何防范!” “陛下,孟瑛必然能成功!” 哈烈人的粮道实在是太长了,为此他们甚至还顺路打下了哈密卫,就是担心被明军从中间切断粮道,从而两面夹击。 张辅笃定的道:“保定侯出发前和臣说了,他说不会硬拼,总要寻找到敌军的漏洞才会突袭。” 朱棣冷笑道:“若是成功,消息应当在今明两日送到哈烈王那里,所以……全军都要打起精神来,决战要来了!” 众将心中兴奋,薛禄说道:“陛下,哈烈人的重骑这次该上了,咱们得防备一二。” 朱棣点头道:“朕知道,先用火器阻截,待敌气势衰弱后,朕会亲自突击!一举击溃哈烈人!” “都去准备吧!” 朱棣皱眉赶走了诸将,然后靠在椅子上吩咐道:“让邓峰来。” 大太监闻言身体微颤,担忧的看了朱棣一眼,然后急匆匆的出去了。 朱棣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里在嗡嗡作响,而且里面仿佛有个弓弦在不断的弹着,一下一下的,整个人都跟着这个节奏在痛。 邓峰是朱棣最近用的最多的御医,他对朱棣的风湿病有些手段,所以深得信任。 等邓峰匆匆赶到时,看到朱棣以手托按住太阳穴,手肘顶在椅子的扶手上,双目紧闭,眉间的皱纹很深。 邓峰的脚步马上放慢了,他走到朱棣的身前蹲下,仔细看着他的面色。 额头上的皱纹有三条,而且很深,邓峰记得出征前没有那么深。 他仿佛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心处的皱纹就像是被刀劈出来的那般深刻。 眼袋越发的大了,再往下,脸颊有些松垮。 嘴唇紧抿,牙关紧咬…… 大太监在盯着邓峰,等他起身退后时,就指指门外。 两人出去后,大太监问道:“陛下如何了?” 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可邓峰的脸色潮红,面带惶然之色。 “公公,下官也不知道啊!” 大太监的眼神陡然凌厉,冷冰冰的道:“你不知道?那便可以去死了!” 王福生把长刀拔出半截,杀气笼罩住了邓峰。 邓峰的脸上冒汗了,他举袖擦了一下,苦笑道:“公公,陛下的模样分明就是头痛,下官……” 头痛不管是古今,都是医生们最为难解的题目。 大太监面色稍霁,说道:“可有法子?” 邓峰摇头道:“等陛下醒后下官再诊治一番。” 大太监盯着他,良久说道:“那你就在这等着。” 邓峰知道规矩,就顺从的在外面站着,连药箱都没敢放在地上。 朱棣这一下就休息到了午饭时,醒来后,邓峰进去一看,就有些担忧的道:“陛下,您要多歇息。” 朱棣的脸有些浮肿,眼睛也是,他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说道:“朕先前头痛,你来看看。” 邓峰仔细诊断之后,开了药,然后叫人去煎。 “陛下,您这病最好是少操劳,多歇息。” 朱棣喝了一口浓茶,精神好了些,就说道:“让张辅和柳升来。” 大太监应了出去,邓峰愁眉苦脸的继续劝道:“陛下,臣给您开的是安神的药,趁着药性,要不就睡一觉吧。” 朱棣蓦地盯着他,眉头皱紧又放松,指指外面道:“朕行事还要你来教吗?滚!” 邓峰狼狈而逃,出大门时正好遇到大太监回来。 “你这是为何?” 大太监看到邓峰狼狈的模样,就有些心慌。 邓峰看看左右,低声道:“陛下的脾气来了,你注意盯着点,特备是晚上,记得要给陛下服药,那样他才能睡的安稳。” 大太监松了一口气,“那你这几日记得时时来。” “下官知道。” 邓峰也是轻松了许多,至于被朱棣赶出来,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 消息是在第三天才传到了国主那里。 “被烧了不少,不过和每日耗用的比起来不算多。” 看到那些将领和文官们如丧考妣,国主觉得有必敲打一下。 “慌什么?只要把此事封锁住,士气就不会跌!” 可谁都知道,除非是把那些知情人全杀了,否则这事儿封锁不住。 国主摩挲着剑柄,缓缓的道:“每日的供给不可少,少了军心就会乱,好了,都下去吧。” 众人心思复杂的走了,阿古达木却留了下来。 等人走光后,阿古达木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王,咱们的粮道漫长,明人只需绕个大圈子,随时都能切断它……臣担心,明人此次只是一个开头啊!” 国主点头道:“本王知道,所以……” 阿古达木心情沉重,闻言他打起精神道:“王,决死一战的时候到了!” 国主后仰靠在椅背上,他闭目思索着。 “明皇用袭击粮道来告诉本王,哈烈只能马上进攻,否则他随时可以出手让我们陷入饥饿之中。不过……若是明人坚守不出怎么办?” “那就打!打兴和堡左右的营寨!” 阿古达木面色坚毅的道:“王,我们别无选择了!” 国主拔出短剑,仔细看着锋刃,叹道:“锋利的剑刃将会伤到何人,哈烈何去何从?胜则再造庞大疆土,败则……本王不会败,哈烈不会败!阿古达木。” “王!” 国主的眼神锐利,阿古达木觉得比鹰隼的还要锐利,这让他心中欢喜。 只有英明的国主才能带着哈烈走的更远! 国主的眼神就像是短剑的锋刃般的刺向阿古达木,“阿古达木,本王可以相信你吗?” 阿古达木跪下,虔诚的道:“王,您就是臣的太阳。” 国主满意的道:“那就去吧,去召集勇士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4章 朕将义无反顾 感谢书友:“lin江仙”的万赏! …… 朕要上战场! 朕将义无反顾!永不退缩! 朱棣伸出双手,王福生小心的给他披甲。 沉重的盔甲压在身上,王福生担忧的看了看朱棣。 朱棣闭上眼睛,无数往日征战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 岁月在消磨,它消磨着人的身体,把一个年轻人慢慢消磨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塞外,朕只记得塞外,这里有大明的大敌! 有汉人的大敌! 他们来了! 朱棣蓦地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外面。在那里,他的将领们正等候着自己的统帅。 无敌的统帅! “陛下!” 王福生退后一步,他发誓,听过再多的秦皇汉武的故事,可在他的眼中和心中,世间再无一位帝王能和眼前的这位相提并论。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朱棣目视前方走出去,步子很大,很稳健! “陛下!” “陛下!” “陛下!” “……” 朱棣的目光扫过诸将,颔首道:“哈烈人来了吗?” 张辅答道:“陛下,哈烈人的游骑从凌晨开始扫荡,我方迎战,目前还在胶着中。” 朱棣走下台阶,大步向外走去,诸将跟随。 “前锋出击!压下去!” “是,陛下!压不下哈烈人,臣愿战死!” 陈懋拱手,昂首大步离去。 “各部都集结好了吗?” 朱棣的声音渐渐的带着煞气。 “陛下,诸军都已经准备就绪,正在外面列阵等候。” 柳升目光炯炯,今日必然是总决战,而中军将会支应四方,责任重大。 朱棣走出大院,侍卫们正在等候着。 王福生牵来朱棣的战马,然后犹豫了一下,准备找凳子。 可朱棣却踩镫上马,身形依旧矫健。 “随朕走!” 朱棣一马当先朝着堡门去了。 …… 军户的家属们都站在街道两旁,默默的看着朱棣当先而来。 这是决战,决定大明和哈烈两个大国之间未来命运的大决战! 老人、妇人、孩子…… 一双双眼睛跟随着朱棣而移动着。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想起了昨晚父亲所说的事,哈烈人残暴的事,他有些害怕,哪怕昨晚父亲说陛下会教训哈烈人,可他依然很害怕…… “陛下!一定要打败哈烈人!” 朱棣端坐马背上没有回应,依旧在前进。 小男孩有些失望,他的父亲急忙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大战当前,不许胡言乱语!” 等朱棣和诸将都出了兴和堡,男孩的父亲才叮嘱道:“不许胡说,陛下肯定能打败哈烈人。” 男孩想起昨晚的话,就倔强的道:“爹,可是您昨晚说哈烈人很厉害。” 男子安慰道:“陛下几次北征从未败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父子俩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看着堡门方向,都在等着…… …… 堡外,大军已经列阵完毕,当朱棣出了堡门时,所有人都知道。 大战,来了! …… 国主今天起的很早,洗漱完毕之后天还是黑的。 吃了早饭,前方不断有游骑的消息传来。 “……王,明人发疯了,游骑被对方击退。” “王,明人大军出动!” “……” 阿古达木不断在总结着,最后说道:“王,明人也发力了,我们该出发了。” 国主喝了一口蜜水,起身道:“出发吧,告诉勇士们,如果需要,本王将亲自冲阵。” 阿古达木对此没有异议,他相信国主不会输给垂垂老矣的朱棣。 走出大帐,传令的骑兵在来回奔驰着。 到处都在集结,人马的喧嚣汇集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声浪。 声浪滚滚中,国主上马,然后在阿古达木和侍卫们的陪同下开始巡营。 那些哈烈人都在整理着自己的兵器,检查着战马。 国主疾驰在这些哈烈人的中间,喊道:“都打起精神来,哈烈需要你们奉献勇气和热血!勇士们,我们出发,去击败明人!” “出发!出发!” 浩大的队伍慢慢集结起来,然后形成一个超大的阵列行进。 前方有败退的游骑回来,看到大军后,急忙绕到了边上,然后有人去禀告国主。 “王,明人大军距离四十里。” 国主点点头道:“很好,吃了午饭开战。” …… 从高空俯瞰下去,就能看到两支庞大的军队在相对开进。 而就在中间的地方,无数骑兵正在相互绞杀着,他们必须要破坏对方的骚扰意图,让主力得以从容前行。 鲜血在飞溅着,双方不断派出援军去填充这个血肉磨坊。 近午时,双方在距离对方五里同时止步。 双方幸存的游骑各自回去,战场陷入了寂静之中。 朱棣凝视着对面,吩咐道:“吃饭。” 于是出发前才蒸的馒头和饭团就派上了用场。 为了这场大战,朱棣令人弄了许多肉食。 大片的肥肉夹在馒头中间,包在饭团里面,还有咸菜,一口咬下去油汁满口。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享受着这一顿战饭。 不知道这会是多少人的最后一顿饭! 方醒没有胃口,他勉强吃了一个馒头,然后慢慢喝水。 气氛越来越紧张,那些军士们吃的越来越快。 “崩的太紧了,就像是拉满的弓弦,让他们歇息!” 朱棣的胃口不错,吃了两张大饼,然后感觉气氛不对,就派人去安抚军心。 而在对面,阿古达木同样在想办法让麾下放松。 过度紧张会消耗掉许多体力,让你的动作变形。 国主带来了他专用的厨师,享用了一顿美食之后,他擦擦嘴,然后起身看着明军那边道:“何时开始?” 有人去问了阿古达木,回来禀告道:“说是要歇息一会儿。” “果然有大将之风。” 国主很满意阿古达木的从容,于是上马,策马在那些原地坐下歇息的阵列中游走。 阿古达木召集了一干万夫长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突击要迅猛,片刻停留就会导致前功尽弃,所以此战你们都去前方督战,不,是亲自出战,有谁不愿去的?” 一群万夫长齐齐摇头,阿古达木满意的道:“亦力把里汗?” 歪思作为特别被邀请的代表在旁听,闻言就强笑道:“大人谋略出众,小汗佩服。” 阿古达木冷冷的盯着他,说道:“亦力把里汗,此战你们随同出击,可愿意去吗?” 歪思心中一震,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若是需要,小汗可以亲自带队。” “那就不必了。” 阿古达木的心中已经动了杀机,看到歪思识趣,这才压下。 “火把准备好了吗?” 阿古达木最后问道。 “大人,准备好了,保证能让明军知道厉害。” 阿古达木点点头,回身,看着前方说道:“那么……集结吧。” 于是牛角号的号声响彻天地,那些在歇息的哈烈人纷纷起身,然后默默的检查武器和战马。 大战,一触即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5章 炮灰 感谢:“再河之舟”、“苏35战斗机”、“西门落日”三位书友的万赏! …… 午后的太阳晒的人懒洋洋的,饭后的双方将士们却渐渐的燃起了战意。 邓峰就在朱棣的身后,他看着面色如常的朱棣暗自担忧,就找了张辅。 “陛下不能冲阵!” 张辅摇摇头,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邓峰怒道:“陛下都六十多岁了,你们为何不去?” 张辅皱眉道:“我们当然会去。” 前方已经开始整队了,那些火枪兵们在相互鼓励着,今天他们将会战斗到底。 各炮组在清理着炮膛,今天他们将是压制敌军的主力。上面的命令就是:打!打到炸膛! 骑兵们开始在两翼就位,他们将掩护火枪阵列的侧翼,并随时准备用突击的战法来缓解火枪兵们的压力。 左右侧的远处,双方的游骑开始了接触。 哈烈军中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然后一队队的骑兵缓缓出前。 “陛下,是亦力把里人!” 张辅放下望远镜说道:“看来哈烈人是想用他们来消耗咱们。” 朱棣冷冷的看着前方,说道:“歪思若是当时果断逃走,哈烈人也没有心思去围剿他。可他首鼠两端,这就是自作孽!” “陛下,敌军开始了!” 朱棣看去,看到那些亦力把里人开始提速了。 “装链弹!” 两个被铁链联系在一起的铁弹被装入炮膛,测距员不断的在汇报着距离。 “一千五百步……” “一千步……” “八百步……” “七百步……”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两百余门火炮齐射,两百多发链弹被打了出去。 链弹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着,两个大小不一的铁弹瞬间冲进了敌军阵营之中。 一发链弹从一名亦力把里骑兵的肩膀上掠过,鲜血飞溅之余,森森白骨也露在了外面。 链弹的攻击范围大,一发冲进去后,两个铁弹横扫一切。 而这些都不够惨,被铁链缠住的亦力把里人瞬间就知道了什么是痛苦。 铁链在脖子上一拉,铁弹旋转,漫天血雾中,人头竟然被冲起老高。 整个冲击阵型的正面顿时一片狼藉,那些战斗力弱小的亦力把里人怕了,速度骤然一减。 朱棣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迹象,命令道:“两翼骑兵突击,席卷他们。” 旗帜摇动,两翼骑兵应旗回应。 前方压阵的是柳升,他看到亦力把里人被这一轮链弹给打散了,就回头看去,说道:“该出击了呀!只要能席卷亦力把里人,此战就是大明先声夺人了!” 他正说着间,左右两翼的骑兵出动了。 “杀敌!” 几万骑兵倾巢出动,那威势一下就压住了亦力把里人。 才将被链弹打了个魂飞胆战的他们瞬间就崩溃了。 他们打不过瓦剌人,而瓦剌人打不过明军…… 这个算术所有人都会算,而且哈烈人驱使着他们来打头阵,歪思那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强笑模样还在脑海中,此时不跑的就是傻子。 于是他们就跑了。 这一跑不打紧,却冲撞了紧跟其后的哈烈人,顿时一阵混乱。 “传令,溃逃者杀!不管是谁,都杀!” 阿古达木冷冰冰的下了道命令,旋即就有人冲了出去。 此时哈烈一方已经投入了包含着三万亦力把里人在内的五万大军,一旦混乱,很容易席卷本阵。 这不是阿古达木谨慎,而是因为几十万大军全部压上去的话,不用明军打,自己就会乱作一团。 前方乱做一团,哈烈人开始砍杀亦力把里人,逼着他们回身继续冲击。 歪思就在离国主不远的地方,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绞痛。 没有了军队,他这个亦力把里汗算是什么?亦力把里算是什么? 他的心头在滴血,可却不能有怨言,还得随叫随到。 “歪思,这就是你的勇士吗?” 国主悠悠的问了一句,不屑之意十足。 歪思强笑道:“小汗的麾下本就是弱兵啊……” 这话里的味道很有趣,国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人打乱了本王的部署,歪思,你罪该万死!” 歪思面色大变,策马退后、拔刀一气呵成,喝道:“你别装神弄鬼,前几日你被明皇当众羞辱,真当别人不知道吗?你在明皇的面前就是个……” 一支箭矢飞来,钉在了歪思的身前草地上。 “小汗胡言乱语,有罪。” 歪思这才发现自己积郁了许久的怒火已经消散了,全被恐惧代替。他缓缓下马,然后蹲在地上,堂堂的亦力把里汗,居然在呜咽。 国主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断了脊梁骨的男人再也无法直立。” 那三万亦力把里人能回来一万就算是不错了,国主已经把歪思看做了一个废物。 前方的亦力把里骑兵被明军和哈烈人两面夹击,一时间无所适从,竟然从侧面开始逃窜。 “撤回来!” 朱棣近乎于冷酷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有人嘀咕道:“亦力把里人要逃了,哈烈只有两万人,咱们占优势啊!” “敌军来援!” “总攻,陛下,敌军发动总攻!” 朱棣冷笑道:“哈烈有大将,他这是想用那两万人死死的缠住咱们,然后挥师席卷,那样就是混战。而混战于大明最为不利。” 张辅敬佩的道:“陛下英明,据俘虏说,敌军的大将阿古达木,乃是哈列王的心腹,为人严正。” “严正?那就是善于指挥大军作战的将才,不错,朕等着他。” 骑兵迅速回归两翼,前方却没有开炮,任由那些亦力把里人从侧面奔逃。 朱棣赞许道:“兴和伯不错,知道利弊。” 回过头,朱棣说道:“为将者要审时度势,此时亦力把里人被哈烈人出卖,心中必然是惊惶不安。等逃脱后,肯定会生出怨气,阿古达木在后面必然不敢再用他们,而且……这些败军会让哈列王提防。有了这些好处,何必去打他们!” 战争从来都不只是厮杀! 这就是朱棣教给诸将的内涵。 诸将少数马上明白,一些在若有所思。 明军放了一马,亦力把里人不禁喜出望外,顿时打马飞奔,那冲势之凌厉,让那些督战的哈烈人都只能避其锋芒。 “点火!” 远处哈烈大队骑兵正疾驰而来,眼前的亦力把里人逃走了大半,露出了后面那两万哈烈人。 方醒当然不会错过时机,当即下令开炮。 铁弹瞬间就在那些哈烈人的中间打出了效果。 一枚铁弹冲进去,一路噼里啪啦的打穿了七人,这才落地反弹。然后被反弹后的铁弹打断马腿的战马悲鸣,带着马背上的骑士猛地向前摔倒。 另一枚铁弹偏离了弹道,从高处猛地冲下去,当即把一名哈烈骑兵撞成肉泥,然后战马也被打断了腰脊,猛地趴在地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6章 击退 感谢书友:“玄天紫薇星君”的万赏! …… 唐赛儿跑出来了,即便是满街的军士在巡查,可她依然利用自己的身手跑了出来。 一路躲避,甚至还翻墙入室,那些军户家人看到是她后,都笑着劝她不要好奇。 在兴和堡内唐赛儿出手三次,全是见义勇为,那身手被军户们赞为兴和堡第一。 此刻这位兴和堡女侠就在城下,周围是十多名手持长枪的军士,正为难的劝她回家。 张羽担负着看守兴和堡,巡查奸细的重任,看到她也是有些头痛。 “我说唐赛儿,回家吧啊!” 张羽很头痛,想驱赶吧,可唐赛儿于兴和堡有功。 不驱赶吧,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说不过去。 唐赛儿抬头喊道:“张大人,民妇想帮忙。” 张羽无奈的道:“几十万大军,要你一个女人帮什么忙啊!回家去。” 等他一转身后,就听到了一声惊呼,然后身边窜出个人,正是唐赛儿。 唐赛儿趴在城墙边上,却看不到战场,顿时失望之极。 “轰轰轰轰轰!” 这时远方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轰鸣声,唐赛儿欢喜的道:“是大铳,就是伯爷军中的大铳!大明一定赢!” 张羽喃喃的道:“是啊!有陛下在,咱们一定能赢!” …… “哔哔哔!” “嘭嘭嘭嘭!” 硝烟弥漫在阵前,铁弹刚造成的血肉通道还没来得及弥补,朱棣就命令道:“让方醒收着点,在哈烈人的重骑出击之前,火炮不要打的太密,以免到时候用不上。” 火炮的缺点众所周知打的频率高了,时间长了,那炮管的温度太高,不敢装药,更害怕炸膛。 有人去传令,方醒随即吩咐下去。 前方的铅弹密集,那些哈烈人大抵知道今日是最后一战,疯狂的涌来。 “他们持续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时辰,必须要撤回重振士气,否则一个反击就能打垮他们。” 方醒盯着前方,他相信阿古达木也明白这个道理。 “伯爷,陛下有令,投石机不要歇着,哪怕是石头或是火油弹,都打出去!” 方醒一怔,懊恼道:“我怎么忘了呢?来人,让投石机投东西,乱七八糟的,随便他们投什么。” “嘭嘭嘭嘭!” 前方一阵排枪,一阵风吹过,把硝烟吹到了方醒这边,他干咳着道:“玛德!再近些就用手雷招呼他们!” 前方的哈烈人悍勇的在逼近阵列,然后扔出了一片斧头标枪。 前方顿时倒下了几十人,虽然对阵列影响不大,却有些伤士气。 “手雷!” 乌压压一片手雷被扔进了哈烈人的中间,顿时处处都是炸点。 马儿疯狂的长嘶奔跑,骑士的耳朵里全是嗡嗡声,疯狂的寻找出路。 “轰轰轰轰轰!” 火炮趁机打出一轮霰弹,前方血箭漫天中,退军的牛角号响起,哈烈人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陛下,可要追击?” 张辅有些意动的问道。 朱棣的目光鹰隼般的盯着后撤的哈烈人,摇头道:“他们尚有余力,我们若是追击,那就会纠缠,记住,此战不要纠缠。不动则已,一动便要打垮他们!” 张辅明白了,就令人去压住两翼骑兵,不得出击。 孟瑛接到命令,郁闷的仰天长啸。 他想痛快的厮杀,甚至想战死在这片草原上。 遂安伯陈英知道他的心思,就劝道:“保定侯,确实是不能追。不过你也别急,哈烈人歇息之后,第二次进攻估摸着就要发狠了!” 孟瑛的情绪影响到了战马,他拼命的勒住发了性子的马,双眼充血的道:“不够!还不够!” 保定候府要想稳固,要想赎罪,必须要大功! 朱高炽登基之后会是什么景象? 孟瑛敢打赌,朱高炽绝对会对武勋冷淡。 而有劣迹的保定侯府绝对会被人盯上,到时候出一点小错就会被揪住不放…… 陈英叹道:“安心吧,陛下都说了宽恕,谁敢翻案?” 孟瑛的脸颊颤动一下,嘿然一声,把长刀入鞘。 “全体坐下歇息!” 这时从火枪阵列那边传来了命令,孟瑛在想事,陈英就跟着让骑兵们下马休息。 “民夫出前收拾!记住了,别动敌军的尸骸,那是天然的屏障。” 敌军下次再冲击时,必须要踩着那些人马尸骸前进,到时候绊倒几个算几个啊! 民夫出前收敛了明军的尸骸和伤员,然后就是收拾兵器,至于他们顺手把那些哈烈人剥了个光溜溜,所有人,包括朱棣都当做没看到。 等这些民夫再次回来时,每个人的身上都挂满了收获,喜笑颜开。 这些零碎无人会去收拢,算是给民夫的好处。 战场缴获主要在于兵器和马匹,以及对方的辎重。 所有人都默默的坐在地上休息,方醒去了朱棣那里。 朱棣也下马了,正在喝水,见到方醒过来就问道:“今日的哈烈人意志如何?” “决死一战的信念很强。” 方醒说道:“先前几次差点突入,幸好准备了专门投掷手雷的人,不然麻烦就大了。” 朱棣早就把先前的详情看在了眼里,说道:“投石机可以投掷火油弹惊扰对方的马匹,你却不用,一心就想着最后时刻,可见思虑不周,下次战前要多想!” 这是谆谆教导,方醒躬身受教。 他是没考虑周全,把每件事情都单独放置,这样虽然功能分明,却失于统筹。 朱棣眉间一松,说道:“不过你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不错了,再多些征战,以后可为大明下一代的名将。” 这话一出,方醒就觉得自己的身上瞬间升温,那些将领的眼神灼热的几乎可以融化掉他。 朱棣亲自下了断语,认为方醒以后会成为大明下一代武将的领军人物,这个…… 这份宠爱当真是永乐年间除去朱瞻基之外的第一人,不由的不让人眼红。 连张辅的心中都觉得酸酸的,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反应。 这时去前方统领民夫的杨荣回来了,禀告道:“陛下,哈烈人遗留的尸骸约有八千余。” 八千多人的战绩,这个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大捷。 朱棣却没有半点喜悦,他说道:“这对于哈烈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所以告诫将士们,不要懈怠,不要得意,打完这一仗之后,酒肉不禁。” 众将心中一凛,赶紧各自去敲打所部。 朱棣叫住了方醒,说道:“陪朕走走。” 一直在马背上观察战局,并不断思考怎么应变,这是件累人的活。 方醒跟在后面,而在更后面,邓峰背着个药箱子也如影随形。 “此战的关键在于对方的重骑,不过你无需担忧,朕带着重骑在中军,会在必要的时候出击。” 朱棣负手走在前方,往日看着宽阔的脊背竟然有些单薄的感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7章 惨烈攻防 战场小憩,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或是喝水,或是想着心事。 朱棣就在队列之间的通道之中踱步,步履从容。 “瞻基来信了,说了端端好些事,说会认人了,却是最认她娘,让瞻基有些郁郁,哈哈哈哈!” 前方就是几十万敌军,朱棣依然闲庭信步,从容的说着家事。 “婉婉说是想朕了,说是给朕准备了好些吃食,就等着回去享用……” 朱棣的语气轻柔了些,如果方醒在前方的话,他就能看到朱棣的眼角都带着笑意。 “国事无忧,朕只需击败哈烈人,自然可以从容的摆弄朝政,瞻基的事你怎么看?” 方醒楞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先忍,这也是磨砺。” 朱棣的脚步一滞,说道:“是了,他太顺了,从小到大没受过多少委屈,也没人敢让他委屈,却差了磋磨。” “朕年轻时一直在北平,一直在征战,其后……便是忍,直至忍无可忍,朕便提兵扫灭了那些让朕低头的东西……” 方醒心中一震,说道:“陛下,有您在呢。” 朱棣的经验丰富,自然能想办法去磋磨朱瞻基。 “朕……” 朱棣突然转身往回走,脚步渐渐加快。 方醒有些不解,不过眼下却是不能分心,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盯着哈烈人的动向。 …… “如何?” 哈列王知道这次是试探性进攻,所以并未发怒。 阿古达木沉声道:“王,明军的阵列并非不可破,臣准备下一轮先用轻骑打开缺口,然后重骑跟上突击,一举击溃明军。” 国主坐在那张镶嵌着宝石的椅子上,起身道:“放手去做吧,本王想今晚在兴和堡住下来。” 随即国主就骑马去各部巡查,也是安抚。 阿古达木趁机召集了那些万夫长们商议战事。 歪思已经被赶到了远处,而且和自己的人马隔离。 他没有形象的坐在草地上,呆呆的看着远方。 “大汗,亦力把里已经没有了。” 一个贵族看到他可怜,就过来劝慰了一下。 歪思看了这个曾经的手下一眼,目光冷漠的道:“你们也没有了。” 不识好歹啊! 这贵族指指阿古达木那边,歪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那些亦力把里的贵族们正在阿古达木和将领们的外围十步开外,谄媚的笑着。 歪思笑了笑:“你们找新主人的动作倒是不慢。” “大汗,羊群不能失去头羊,否则就会四处飘荡,最终会成为狼或是牧人的口中食,所以……这并不丢人。只是你却……” “是啊!你们都可以去投靠哈烈人,可本汗却不能,哈烈人不杀本汗就不能安心的吞并亦力把里……” 歪思起身,粗俗的拍拍臀部,可那些草汁的痕迹却拍不去。他笑了笑,说道:“去吧,你们都去,本汗就看着哈烈怎么击败明人。” 那贵族退后几步,摇头叹息着,然后转身去了自己的同伴处。 他们必须要在哈烈击败大明之前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可以成为哈烈大军中的一员。 而歪思将成为他们效忠哈烈的祭品! 歪思冷冷的看着那边,看到那些哈烈万夫长们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挥舞着拳头叫喊着。 随后阿古达木指着明军大喝了一声,那些万夫长们就昂首挺胸的出发了。 “开战了,打吧,使劲打……” 歪思冷眼看着那些万夫长回去呼喝着,然后上马,长刀指着明军那边。 “哈烈!哈烈!哈烈!” …… 万马奔腾,哈烈人如墙而进,展示了自己的骑术和操练水平。 “伯爷,哈烈人差不多倾巢出动了!” “火炮准备!” 方醒并不担心,因为明军大部还在身后积蓄力量,随时准备给哈烈人一击。 “投石机准备!” 长枪手的后面摆放着投石机,随着命令,那些操作的军士把火油弹放在金属制成的兜子里,然后点了火把待命。 “长枪手做好准备!” 方醒很冷静,他知道这次容不得半点差错。 而左右翼的骑兵们也在准备,他们不但要掩护火枪阵列的侧翼,还要担负着反突击的重任。 “点火!” “轰!” 位于中间的一门火炮点火试射,他们将测试出火炮的最大打击距离。 这是在争取在敌军到达火枪射程内之前多打一轮的举措。 铁弹在哈烈人前方一百多步外落地,然后反弹,并未造成杀伤。 可有这一炮试射就够了,当哈烈人冲过那枚铁弹落地的地方时,各炮组就传来点火的命令。 硝烟随着铁弹被吹出炮膛,呛人的味道却无人在意,炮手们都在拼命的清洗炮膛,装药包,装弹。 这一轮火炮齐射近半失的,但打中目标的那一半铁弹却成功的让哈烈人付出了代价。 马蹄的震动声越发的震撼人心了,火枪手们已经开始举枪。 “点火!” 再一轮火炮齐射,方醒在望远镜中看到一发铁弹击中了一个哈烈人的脑袋,视线内红白飞溅,铁弹继续横扫下去,这人却失去了头颅,栽倒下马。 “准备……” 那些千户官们在边上拼命的嘶吼着。 那些哈烈人冲过来了,目光所及处,皆是敌骑。 “准备……” 随着敌骑越来越近,那些千户官们越发的疯狂了。 一个千户官甚至都冲出了阵列,他长刀前劈,喊道:“齐射!” “嘭嘭嘭嘭!” “点火!” 感谢申耀的协调,在他的协调之下,火炮群终于在敌军突进百步时打出了第三轮。 而且为了保证火力的不浪费,炮群还采取了次第点火的办法。 于是方醒就看到了一波波的霰弹从左到右扑向哈烈人,场面惨不忍睹。 火枪齐射井井有条,密集的铅弹组成一张大网,有效的把哈烈人挡在八十步开外。 而火炮的不时开火,更是能进一步削弱敌军。 双方就此陷入僵持之中,鲜血渐渐的在地上形成了血泊,那些被踩踏的草地贪婪的吸允着养分。 “陛下,哈烈人这是想用尸骸来填满这块地方吗?” 杨荣和杨士奇都在朱棣的身后,他们也被这惨烈给镇住了。 朱棣摇摇头,“哈烈人不会那么蠢,所以……” 半个时辰后…… 敌军在拼命的突击着,当火炮因为发射过于频繁而导致高温时,明军就只能凭借着火枪来拦截敌军。 而哈烈人就趁着这个机会逼近了三十步这个生死线。 没有箭矢,在见识过明军板甲的防护力之后,哈烈人就放弃了弓箭,改为标枪和重兵器。 锋利的标枪插穿了板甲,重刀、铁棍砸倒了一片明军。 前两排阵列已经乱了,方醒嘶吼道:“用手雷!用手雷!” 手雷在哈烈人中间爆炸,攻击一滞,随后火枪阵列就恢复了正常的轮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8章 突破,反击 两章连发,稍等几分钟,后面还有一章。晚上19点那一章没了,等22点。 这一段写的太伤神了,我去休息会。 ...... “投石机……” 火炮再次恢复轰鸣,可没过多久,就不得不降低发射频率。 投石机一起发动,无数火球就飞了过去。 火球在骑兵中间引发了骚乱,可骚乱旋即平息,那些哈烈人疯狂的向明军投掷着重兵器。 “伯爷,要不要让投石机投掷瓦罐?” 方醒冷静的道:“太早了,对方的重骑还没出现,用了对方就有警惕,到时候这场仗就难打了,哈烈人很有可能会退出。” 两翼的骑兵同样很艰难,双方用箭雨给了彼此一次洗礼,然后用长刀近身搏杀,更加的惨烈。 孟瑛依旧拼杀在前,一口宝刀被他施展出来,无人敢挡。 而哈烈人为了确保自己的侧翼不被突击,所以在两翼也下了大本钱,一时间两边同样在胶着着。 …… 太阳西斜,温度在渐渐降低中。 阿古达木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战况,当哈烈人多次突入到五十步范围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令重骑出击!” 一直在待命的哈烈重骑们纷纷上马,然后缓缓向战场行进。 “大人,国主叫人来问,是不是到决战的时刻了?” “是,我将倾力,哈烈将倾力,请转告王,我将抵近指挥。” 阿古达木上马,回身看了国主那边一眼,然后喊道:“哈烈人,杀敌!” “杀敌!” 除去一万骑兵之外,阿古达木带走了所有的兵力,包括步卒。 “这是哈烈的时刻!” 国主看到主力全部出动的威势,不禁喃喃的道。 …… “陛下,敌军重骑和主力全部出动!” 楼车上的观察员几乎是在尖叫着,让朱棣不悦的皱皱眉。 “告诉方醒,不要慌!” 朱棣沉稳的吩咐道,然后他就看到后续的哈烈人手中多了些容器。 是的,各型各色的小容器。 关键是他们的手中还有火把! 点燃引线,用力的往明军阵列中扔去,然后…… “轰轰轰轰轰!” 前方已经被硝烟遮蔽,方醒下意识的喊道:“闪开通道,让长枪手上前!” 这一轮火枪齐射被打断了,顿时哈烈人就猛扑过来,那些容器拼命的往前扔。 前方已经成了地狱! 血与火的地狱! “上前!” 长枪手们纷纷顺着火枪兵们闪开的通道冲到了前方。 此时原先火枪阵列的前三排几乎是一片狼藉,无数倒在地上的明军或死,或是在地上惨嚎着。 可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 “长枪……” 超长的长枪枪尾顶在草地上,枪头对准了即将扑进来的哈烈骑兵…… 哈烈人看到了长枪,可此时却再也无法躲避,就纷纷嘶吼着,然后就撞了上来。 借着对方的速度,长枪轻易的刺入了战马的胸膛,然后长枪飞速弯曲,最后断裂。 密集的断裂声中,哈烈人撞上了第二排长枪阵。 啪啪啪! 长枪再次断裂,第一排长枪手几乎没有能幸免的,全被向前垮塌的战马撞飞。 “手雷!” 长枪手的牺牲换来了对方的速度停滞,后面整顿的火枪手们一排排的投掷着手雷,顿时前方尸横遍野。 “陛下!敌军突破了!可要动用投石机吗?” 柳升有些急切的问道,他已经忘记了柳溥就在前方,只想挽回危局。 投石机依旧在投掷着火油弹,朱棣却摇头道:“不,等下去!” 这是铁石心肠! 朱棣的面容肃然,只是死死的盯着对方轻骑的动向。 …… 柳溥的手臂被一把重剑擦过,此刻那里已经肿了起来。可他已经顾不得了,拼命的催促着麾下整队。 “长枪手死伤惨重,准备!立刻顶上去!” “玄武卫被突破了!” 柳溥气喘吁吁的转身看去,就看到玄武卫那边已经成了混战之地,敌我双方混杂在一起厮杀着。 “再来一次手雷,让火枪手顶上去!” 方醒只给了火枪兵们短暂的调整时间,马上就催促着各部上前,把长枪手换下来。 短短的时间内,长枪手们遗尸千具,可后面的依然在无畏的阻截着哈烈人的突进。 陈德拔出长刀嘶吼道:“杀进去!用手雷炸出一条路来!” 于是那些火枪兵们背着火枪用火折子点燃手雷,奋力扔向前方。 一排排的火枪手们扔出的手雷形成了火力带,哈烈人死伤惨重,攻势受阻。 “长枪手后退!马上后退!” 火枪兵们趁着这个机会,潮水般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长枪手们顺势而退,等退到后面时,那些百户官千户官们看着剩下的人数,不禁心痛不已。 火枪再次齐射,在这波攻势中损毁了十多门之后,火炮再次轰鸣,哈烈人的这一波攻势终于要退潮了。 牛角号声响起,明军中一阵欢呼。 “敌军退了!” 是的,哈烈人开始掉头逃跑。 当跑出三百步开外时,那些哈烈人突然向左右分开…… “敌军重骑!” 朱棣的面色终于变了,他握着刀柄,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吩咐道:“令重骑准备。” 张辅想劝,可最后还是去通知了重骑。 面甲,铁甲,连战马的身上都挂满了甲衣。 五万重骑,这是倾国之力!这才是哈烈军队的精华! 凭着游牧的本能,哈烈人能轻易的培养出无数轻骑。 可重骑不一样,它需要好马,以及真正的勇士,最后还有艰苦的操练。 “敌军重骑……” 方醒的眸子一缩,喝道:“令投石机准备!换瓦罐!” 投石机那边马上换上瓦罐,然后待命。 “点火!” 火炮再次轰鸣,无数铁弹喷射出去。 那些重骑已经起速了,那沉重的马蹄声就像是一面面鼓槌在敲打着大地。 那些重骑的手中都是长枪,而且在他们的前方,几千轻骑正亡命开始突击,他们的手中都是瓦罐等容器。 “这才是真正的决战!” 朱棣的身体猛的一松,然后拔刀出来,命令道:“令左右翼开始突击!” 铁弹在轻骑和重骑之间打出了多个通道,可那些哈烈人依然在亡命突击。 “哈烈人是要用这些轻骑来打开通道,左右翼要压上,马上!” 随着命令,左右翼在缠斗的明军骑兵同样开始了亡命突击。 “换霰弹!” 哈烈人已经进入到两百步距离,那些轻骑甚至都已经开始点火了。 战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火枪阵列在沉默着,任由敌军接近。 “火炮暂停!” 方醒突然下达了这个命令,让几个指挥使都是一怔。 “等!” 方醒的眼睛很亮,他喃喃的道:“机会来了!” 而已经抵近到重骑后方指挥的阿古达木同样在自言自语着。 “机会来了!” 当那些哈烈轻骑进入射程后,火枪开始齐射,火炮却停顿了。 阿古达木马上变了脸色,吩咐道:“令重骑小心,第一波要有决死之心!” 方醒那边在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就不信你几千轻骑能突破防线,阿古达木,来吧,咱们的决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499章 那一刻,殇 前方的轻骑被铅弹打的寸步难行,可他们还是顽强的扔出了瓦罐,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杀伤力小的可怜,可却成功的在明军阵前营造出了一片硝烟。 “敌军还在加速,他们疯了吗?” 那些残存的轻骑甚至在用长刀劈砍着马的臀部,顿时那些战马疯狂的提速了。 “火炮不要点火!” 方醒知道这是自杀式的突击,目的只是想打开通道,顺便消耗明军的火力。 “三排齐射!” 面对敌军的疯狂,明军采取了三排齐射,顿时火力密度让人发指。 两次三排齐射之后,哈烈轻骑几乎消亡殆尽。 正当明军松了一口气时,那浓密的硝烟中突然冲出了重骑。 无数重骑从硝烟中冲出来,就像是魔鬼。他们手中的长枪放在身侧,把战马的速度催到了极致。 “点火!” 一直在等待着的火炮来了一次霰弹齐射。 铁甲能挡住明军的霰弹吗? 这个疑问马上得到了回答。 不能! 血雾飞舞中,那些哈烈重骑纷纷栽倒,而后面的却义无反顾踩着同袍的尸骸继续发动冲锋。 …… “此战哈烈必胜!” 国主看到重骑上去了,信心十足的说道。 “明人最畏惧的就是拉近彼此的距离,而重骑应当能挡住他们的火铳,所以……他们必败!” …… 一百步,明军依旧没有开火。 五十步,下一刻就该是重骑肆虐的时候了! “哔哔哔!” 密集的火力再次发威,齐射之后,没人去看战果,纷纷转为轮换。 前方的哈烈重骑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轰然倒地! 这可是铁甲啊! “比铁皮厚些罢了!” 方醒冷笑着! “哈烈!” 在火枪的密集齐射下,哈烈重骑艰难的在前行着。 “伯爷,左边!” 方醒侧身,看到左侧朱雀卫那里被十余名哈烈重骑突破,然后…… 最惨烈的时刻到了,那些哈烈人手中的长枪能一下贯穿两名火枪手,就像是穿肉串一样。 然后他们拔刀,利用甲衣的保护开始了屠杀。 “齐射!” 宋建然马上组织了预备队狙杀这些重骑。 可被这一下突破给打乱了节奏的朱雀卫,却再也无法守住自己的防线。 无数重骑开始向朱雀卫这边突击,火枪的齐射密度越来越小。 “大人,突破了!突破了!” 阿古达木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完成了使命的神圣感说道:“令全军突击,头号目标就是明皇!” “活捉明皇!” “活捉明皇!本王要让他跪在身前,看看他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国主已经忍不住带着侍卫向前而去,他想展示自己武勇的一面。 呐喊声就像是雷霆,前方的重骑已经和朱雀卫短兵相接了,无数明军被重骑撞飞。 敌人在肆虐。 …… 朱棣看到了这一切,却一直没有发话,当哈烈人发动最后的总攻时,他命令道:“令投石机打出瓦罐,密集打出去!” 于是战场的上空出现了一片黑点。黑点在最高点时迅速下坠。 “这是什么?” 阿古达木惊呼道。 “轰轰轰轰轰!” 如果说火炮的轰鸣是春雷,那么这些瓦罐的爆炸就像是……山崩地裂! 无数铁屑伴随着冲击波横扫过去,无数哈烈重骑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被炸飞,被铁屑打穿铁甲…… 新配方的火药登场了!!! 方醒已经坚持不住了,刚才他带着家丁们赶到了朱雀卫那里去支援,拼死才把敌军驱赶出去。 瓦罐一炸,方醒终于放松了些,然后他就听到了辛老七的喊叫。 “老爷……” 一把长枪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方醒。 …… 方家庄。 天气不错,放学后的土豆带着平安在逗弄两条狗,而铃铛就卧在屋檐下,眼睛偶尔睁开一下。 “铃铛老了,胡子都白了。” 张淑慧抱着无忧,有些伤感的看着铃铛。 小白也叹道:“铃铛最近天天都去门外看一眼,估摸着就是想看看少爷为何还不回来。” 无忧看着铃铛,突然喊道:“铛……” 铃铛睁开眼睛看了无忧一眼,那眼神看着漠然。 无忧嘟嘴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往日铃铛多半会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可此刻铃铛的耳朵却一下就竖立起来,它猛地起身,然后跃下台阶。 落地时铃铛踉跄了一下,院子里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它这边。 “铃铛,回去睡觉。” 铃铛老了,方家自然要给它养老。 每天厨房都精心给它做了软烂的食物,它的窝也经常更换垫子…… 往日铃铛听到喊声就会回头,可今天它却理都不理,还没站稳就向着外面冲去。 看着铃铛在奔跑中踉踉跄跄的模样,土豆急忙就追了上去。 平安带着大虫和小虫也去了。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抱着无忧起身,和小白也跟了出去。 …… 铃铛一路跑到了主宅的大门外,一路上看到的人都惊讶不已。 于是等张淑慧等人出来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铃铛在干什么?” 铃铛在看着远方。 “呜呜呜!” 它突然呜咽起来,然后猛地向着庄外跑去。 “铃铛……” 张淑慧只觉得心跳加速,她慌乱的喊道。 “铃铛!” 土豆追了出去,大虫小虫更快,已经冲到了铃铛的身边,伴随着它一起奔跑着。 跑啊跑! 当跑出百多步时,铃铛停住了。它喘息着,再次抬头看着远方。 土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站在铃铛的身前,蹲下来摸着它的头顶说道:“铃铛,我们回家。” 铃铛依然在看着远方,身体突然开始了摇晃,眼神渐渐暗淡。 土豆慌了,冲着正在小跑过来的张淑慧等人喊道:“娘,铃铛生病了!” 张淑慧抛弃了矜持,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蹲下,看着铃铛的眼睛说道:“铃铛,我们回家。” 在看到张淑慧后,铃铛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神彩,然后再次看了看远方……身体猛地歪倒。 “铃铛!” 土豆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俯身把铃铛抱起来,拼命的喊道:“铃铛,咱们回家!回家!” 张淑慧低头,有水滴滴落在地上。 小白捂着嘴在哭,她哭的很伤心。 平安呆呆的站在那里,等再次清醒时,却发现满脸的泪水。 大虫和小虫围着铃铛转圈,呜咽着…… 方杰伦面色黯然,闻讯赶出来的解缙父子低声叹息着,然后看着自家的那条狗,铃铛的儿子。 庄户们唏嘘着,说着铃铛的事迹…… 太阳越发的西斜了,照在方家庄里,照在抱着铃铛嚎啕大哭的土豆身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0章 准备突击(今天四更完毕) 感谢书城的书友:‘关忆北’的三个万赏! 感谢书友:“梦幻残天”、“燕舞蘭芯”、“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的万赏! “伯爷……” 周围的人都拼命的喊着,他们想提醒方醒避开。 方醒已经避不开了,他呆滞的看着那长枪急速飞来。 这下该是羊肉串了吧? 方醒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 “嘭!” 方醒只觉得肩膀一疼,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七哥!” 家丁们距离过远,鞭长莫及。而辛老七已经追到了方醒的侧后方,他奋力飞撞出去。 方醒倒地,那长枪却直直的朝着辛老七的小腹飞来。 那个投出长枪的哈烈人看到方醒逃脱,失望的大喊一声,旋即被乱枪打死。 辛老七睚眦欲裂,长刀猛地挥砍出去。 长刀运气非常好的劈中了枪杆,让长枪改变了一下轨迹。 辛老七只觉得肩头一痛,人就栽倒在地上。 “七哥!” 方五连续射出三箭,然后跑过来查看方五的伤势。 辛老七喝:“没事!只是擦伤,快去保护老爷!” 方五看了一眼他的肩膀,发现只是被长枪擦出了一指深的伤口,就喊道:“来个人给七哥处理一下!” 说完方五就冲向了前方,在那里,方醒正在指挥朱雀卫的人齐射。 “轰轰轰轰轰!” 投石机打出第二波瓦罐,遮断了敌军重骑的后续跟进。 整个明军前方都在清剿残存的重骑,枪声不绝于耳。 “齐射……” 方醒长刀指向前方的十余骑哈烈人,枪声随即响起。 宋建然已经看到了方醒,他来不及羞愧,只顾着呼叫麾下重新整队,展开齐射。 那十余骑在枪声中倒下了一半,剩余的拼命的策马狂奔而来。 “第二轮呢?” 方醒回身,愕然发现第二排只有五名军士。 苍天啊! 朱雀卫居然被冲散了! “手雷……” 敌骑在硝烟中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有那枪头在闪烁着寒芒。 “轰轰轰!” 三枚手雷只炸翻了两人,幸存的哈烈人透过面甲的孔洞,狞笑着盯住了方醒。 杀死魔神,平步青云! 五人对五人。 方醒毫不犹豫的下令齐射。 硝烟散尽,剩下的两名哈烈重骑已经冲到了二十步之内。 后面的方五赶不上了,他张弓搭箭…… 宋建然看到了这边的窘迫,却也赶不及了。他张开嘴巴,懊悔侵占了他的全身,只恨不能此刻站在那里的是自己。 方醒却把背上的短管火铳拿在手里,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嘭!” 枪口喷射出密密麻麻的霰弹,在近距离的攒射之下,那两个重骑被打成了蜂窝。 方醒把短管火铳扔给追上来的家丁,冲着发呆的宋建然喊道:“组织起来,马上列阵!” 阵列开始重组,排枪开始重归正常。 方醒看着前方倒下的明军火枪手,摇摇头道:“这就是大战!” …… “这是什么?” 一个增援的万夫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瓦罐砸在哈烈人头顶上,然后轰然爆炸。 硝烟和火光充斥着前方,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惨嚎声传到了后方,阿古达木面色凝重的道:“这才是明皇的底气!他一直没用,一直没用!” …… 国主已经失态了,他癫狂的嘶吼道:“那个狡猾的老家伙,他任由自己的军队被多次突破却冷眼旁观,为了就是咱们的重骑!这个老疯子!不要脸的老疯子!” “王!重骑损失惨重,无法突破。” 一个侍卫从前方观战回来,面色惨白的禀告道。 国主的目光转动,看到前方的重骑已经开始减速了,这说明前方有强大的力量阻拦了他们。 “阿古达木呢?阿古达木呢?他有什么办法?” 国主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凶狠的问道。 儒雅不再,倨傲不再,矜持不再,俯瞰不再…… 这是一个跌落神坛的国主! 侍卫慌乱的道:“王,阿古达木大人想亲自去冲击明军防线!” “什么?” 国主撒手,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面无人色的想起了那句话:“当失败时,臣将单骑冲阵!” “阿古达木……” 国主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绝望的道:“你辜负了我……” “王,我们的主力还在,至少能全身而退……” “不!” 国主摇摇头,面无表情的道:“那个老疯子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他不会错过……” …… 前方不断传来爆炸声,那些哈烈人很悍勇,可战马却无法承受这等近身的爆炸声,于是开始混乱。 “陛下,可以突击了!” 先前火枪阵列的混乱让张辅忍不住想派出援兵,却被朱棣阻拦了。 现在敌军大乱,正是反击的时刻啊! 朱棣扫了他一眼,冷道:“朕在,慌什么!” 张辅拱手请罪,朱棣目光扫过身后,说道:“战后之事马上就开始准备,记住,朕在,不要慌乱!” 杨荣和杨士奇急忙领命,然后开始召集管理民夫的将领,商议战后的事宜。 前方的排枪越打越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频率降低,那么下一刻,那些悍不畏死的哈烈重骑就会用长枪把自己和同袍穿成肉串。 火炮渐渐的也提升了发射的频率,每一次轰击都会带来一片尸骸。 尸横遍野,鲜血在滋润着大地…… 这就是大国之战! 朱棣深吸了一口弥漫着硝烟的空气,死死的盯着前方,说道:“哈烈人并无退意,若是此时出击,双方有僵持的危险。而朕想的是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败哈烈,让他们从此再也不敢东窥!” 张辅心服口服,举起望远镜看向前方。 “陛下,兴和伯禀告,敌军敢战的意志正在消退。” 朱棣微微点头,吩咐道:“重骑准备!” 早就和众将传递了消息的邓峰急忙给了柳升一个眼神,柳升惶恐的道:“陛下,臣请带队反击!” 朱棣皱眉看了他一眼,说道:“哪次决战不是朕亲率儿郎们出击?” 柳升羞愧难当。 朱棣的斑白胡须被风吹动,他目光锐利的道:“此战之后,北方再无劲敌,此后朕自然会留在京城。而在此之前,你不行,张辅也不行,唯有朕,才能激发那些儿郎们的士气!” 舍我其谁! 没有谁敢去看朱棣的眼睛,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率军完成反击! “瞻基会很好,朕希望以后能看到他率军突击的那一刻!” 朱棣结束了教训的话,却留给了旁人无尽的遐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1章 诸将士,随朕破敌! 感谢书友:“结婚就是入坟”的万赏! …… “王!明军依然没有反击!” 最新的消息让国主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着的短剑,吩咐道:“告诉阿古达木,退回来,此战哈烈认输,我们回家!” 看着侍卫去报信的背影,哈烈王想到了那天的阵前见面。 那双眼睛里是什么? 必胜的信念……和不加以掩饰的轻蔑! 那个老疯子! 国主虚脱般的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先前的歇斯底里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在军中的形象,所以此刻他需要歇息片刻,然后再次恢复成为那个倨傲的国主! …… 歪思在微笑,身边不远处用于监视他的哈烈人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前方的战场,无暇顾及他。 而那些本是在哈烈王周围,想寻找吹捧机会的亦力把里贵族们都慢慢的退了回来。 “你们后悔了?可惜晚了!” 歪思嘿嘿的笑着,看着那群贵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从面色就能看出他们在惶恐。 活该啊! 歪思的目光转动,看到了自己的侍卫长。 …… 阿古达木冷冷的看着前方出现的溃兵,然后挥手。 一队手持长枪的骑兵冲过去,用先前重骑的方式结果了这些溃兵肉串! 重骑此时已经失去了速度,全靠着盔甲的防护在硬顶着。 “大人,刚才突入一次,明军退了!” 好消息来了,阿古达木眼睛一亮,问道:“现在呢?” 来人喘息着道:“又被明军打回来了!” 刚升起的希望马上又被打了回去,让阿古达木想起了那天见到朱棣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强硬的帝王! 毫无疑问,朱棣是阿古达木这辈子所见到的,给他的压力最大的帝王。 那天的他装作军士在后方处,却一直在观察着朱棣,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这个帝王的性格。 结果答案是强硬,从未有过的强硬! “明皇一直没动,明军的主力一直没动……” 阿古达木抬头看向前方,正好一波瓦罐被扔了出来。 爆炸声中,阿古达木摇摇头,面露毅色,然后拔刀,回身道:“你们可敢与我去会会明皇?” “羊群需要头羊,大人,咱们将誓死追随您的脚步!” “好!” 阿古达木微笑道:“去一个人告诉王,阿古达木辜负了他的希望,请他收拢大军,然后徐徐而退,至于以后,那便不是我所能预料的,愿神灵保佑哈烈!” 回身,阿古达木刀指前方,然后率先策马奔驰。 …… “轰轰轰轰轰!” 前方一轮炮击之后,朱棣放下望远镜,喝道:“重骑!” “陛下!” 重骑统领已经披挂完毕,闻声上马而来。 朱棣满意的道:“跟着朕!” 然后他对张辅说道:“看好各部!” 张辅拱手,看着朱棣策马走向重骑。 三万重骑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的手中握着长枪,沸腾的战意通过面甲里的双眼在扩散。 朱棣点点头,然后策马转身。 铮! 长刀出鞘,白须飘飘的皇帝举刀喝道:“诸将士,随朕破敌!” 朱棣策马第一个冲出去,后面的重骑们紧紧跟随着,他们欢呼着,他们相信自己将再次跟随着自己的皇帝击溃敌人,战无不胜。 “陛下万岁!” 黑压压的一片重骑前,朱棣的长须在风中散乱着,他举刀从刚让开的通道中冲出去。 “诸将士,随朕破敌!” “陛下万岁!” “万岁!” 无数明军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在欢呼着,目送着自己的皇帝将对敌军发动最后的总攻。 “兴和伯,陛下……” 王贺兴奋的脸都红了,他指着那渐渐蔓延过来的欢呼喊道:“陛下出击了!陛下亲自冲阵了!” 方醒回头,只看到一片刀枪林立,无数人在振臂欢呼。 “陛下万岁!” 方醒呆呆的看着那匹马疾驰而来,林群安接替指挥,喝令阵列撤开,让出通道。 “诸将士,随朕破敌!” 六十余岁还能上马冲阵,再没有比朱棣更出色的帝王了! 方醒摇摇头,喊道:“备马!” 辛老七牵着战马过来,方醒上马,对林群安说道:“看好这里,让保定侯……让他接管火器军队!” 林群安愕然道:“伯爷,您要去哪?” 方醒在马上拔刀,目光追随着朱棣,说道:“我将跟随陛下!” 无数人在欢呼着,就在这欢呼声中,方醒带着家丁们追了上去。 “破敌!破敌!破敌!” 火枪兵们撤到了边上,振臂高呼,然后最后一轮炮击开始了。 霰弹横飞后,朱棣挥舞着长刀冲进了敌阵。 长刀从脖子上劈斩进去,却因为那层薄铁皮的存在,朱棣感觉需要用更大的力量才能斩下人头。 他收刀,正准备迎敌,王福生却已经挥舞着一把重刀冲了上去,所向披靡! “竖子们啊!朕还能杀敌!” 朱棣愕然,他捋了一把散乱的胡须,然后策马前冲。 “陛下万岁!” 上了战场的朱棣就像是杀神,他的长刀犀利的破开对手的身体,然后又借力拉了回来。 白须飘飘的帝王在厮杀啊! “陛下万岁!” 无数明军疯狂的朝着朱棣那个方向在冲杀。 他们想保护自己的皇帝,想保护这个永远无畏的男人! “保护陛下!” 方醒提着长枪上来了,而长刀此刻已经回鞘。 “保护陛下!” 随着方醒把长枪前刺,贯穿了两个哈烈人之后,那些明军重骑们欢呼着冲了上来。 长枪互相穿透了彼此的身体,然后长刀挥舞,大家在比拼谁的刀更快。 明军的重骑蜂拥而至,火枪兵们在统一指挥下,渐渐的逼近,然后枪法好的开始了狙击。 火炮也被推到了前方,申耀喊道:“把炮口架高,打铁弹!” 无数铁弹被打出去,弹道非常高,然后一头扎进了敌群中。 “打!打偏了剥了你们的皮!” 各炮组都疯了,不再顾忌什么炸膛,拼命的加快装弹的速度,只想让前方的敌人遭受打击,那样的话,皇帝那边就能减轻些压力。 …… “明皇亲自出动了?” 国主已经平静了,可却被这个消息给打破了刚稳定的心绪。 他起身看向前方,在那里,无数明军疯狂的在冲杀着,铁弹,箭矢在空中飞舞着。 “阿古达木呢?” 国主想到了那个发誓要击败明皇的家伙,摸着剑柄的手骨节都在泛白。 “王,阿古达木大人已经下令要杀了明皇!” 国主的面色冷淡,“他能杀吗?” 来人懵逼了,然后从另一个角度来诠释了此事。 “王,明皇亲自杀进重骑阵中,明军……士气大振!” 来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国主,他希望自己的王能像明皇般的丢掉短剑,提起长刀,率领那些勇士们去冲击明军的防线,去反击明皇的反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2章 夕阳斜照,照大旗! 国主看着前方胶着的战况,微笑道:“阿古达木……本王相信他!” 可那微笑怎么看都像是惊惧的强笑。 …… “冲杀进去!谁杀了明皇,我的位置就是他的!” 阿古达木挥舞着长刀,拼命的在给麾下打气。 而深知一败就几近于亡国的哈烈人也发了狂,不断在向明军的重骑发动反冲击。 “杀死明皇!” 朱棣的白须就是最大的目标,哈烈人嘶吼着,不断向这边突击。 “保护陛下!” 方醒也疯狂了,他手中已经换了兵器——双面斧! 锋利无匹的双面斧破开重甲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方醒挡在朱棣的前方奋力劈砍着。 “竖子!” 朱棣发现自己的前方是方醒,左边是王福生,而右边却是张辅。 这是一套豪华的保护阵容,也只有朱棣方能承受。 不过让武艺最差的方醒突前,让朱棣不禁摇头失笑,然后摧动战马冲了上去。 方醒挥舞着双面斧劈砍着,他气喘吁吁,左支右挡。 “杀!” 方醒挡开了一刀,然后挥动双面斧劈砍过去,却因为鲜血顺着斧刃流到了手柄上,导致手打滑,一下就偏离了目标。 那面甲里的双眸顿时从绝望变成了狰狞,旋即长刀挥斩…… 方醒绝望,下意识的喊道:“老七……” 辛老七右臂受伤,此时单手提刀跟在后面。看到方醒遇险,他眼珠子都红了,刚准备从马背上跃过去,朱棣已经驱马上来,挥刀。 人头飞舞中,鲜血溅了方醒一脸。 朱棣歇息了片刻,此刻宛如魔神降临,长刀流畅的挥斩出去,身体自然的躲避着对手的攻击。 当朱棣突前时,哈烈人的目标自然而然就转向了这边,无数哈烈重骑拼命的向这边发动攻击。 “保护陛下!” 那些明军重骑拼命的去阻截敌军,双方就像是两堵墙碰撞在了一起,然后人马就像是墙砖般的被拍打出去。 这就是重骑的冲击力。 朱棣的身上全是血迹,他呼喊道:“诸将士,随朕破敌!” 一支长枪毒蛇般的从前方出现,目标就是朱棣的小腹,而且还微微上挑。 那重骑的眼中全是疯狂,他觉得自己能干掉明皇,就算是战死,也能获得无上荣光,泽被子孙。 朱棣虎目贲张,策马闪避的同时,长刀劈斩。 “铛!” 长刀准确的劈斩在长矛的金属矛头上,旋即朱棣一催坐骑,就和这个哈烈人错身而过。 身后人头飞起,鲜血飙射! 空中箭矢飞舞,地面长枪穿刺,无数重骑被对手穿成了肉串,然后跌落马下。 这是意志力的比拼! 而在此时,最激荡士气的就是…… “陛下已经冲杀在前方了,打!打准!” 无数民夫硬生生的把投石机抬到了最前方,然后…… 一片瓦罐飞到了空中,冒险指挥投石机的柳升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片瓦罐的方向。 “好!” 当看到那一片瓦罐飞到了敌人后方的头顶方向时,柳升不禁浑身一软,然后大声叫好。 瓦罐轰然爆炸,无数哈烈重骑被气浪和里面的铁屑碎片击倒。 哈烈人的士气陡然下跌,朱棣趁势率军冲杀,顿时前方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两翼的明军打垮了自己的对手,然后向哈烈人的侧翼发动了攻击。 垮了! 朱棣一刀在对手的小腹上开了个口子,看到哈烈人的阵型开始混乱,并有人开始往侧翼逃跑时,不禁喊道:“敌军丧胆!杀敌!杀敌!” 此时双方都失去了指挥,但明军有朱棣突前,他能根据情况来判断对手的动向,然后亲自冲杀,带动明军。 而阿古达木,他此刻正面如死灰的看着哈烈人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却因为被堵在外面而无可奈何。 突然前方混乱加剧。 “败了!败了!” 一阵喧哗之后,那些哈烈人开始转向,往左右两翼狂奔而去。 阿古达木摇摇头道:“不该!此刻明军左右两翼的主力已经压上来了,宁可前冲战死。就算是蠢货,也该掉头啊!” 边上的人都慌了,听到阿古达木还在慢条斯理的分析着逃跑路线,不禁面面相觑,然后……. 阿古达木没有看到身边那些人在缓缓转向,然后朝着后方狂奔而去,他喃喃的道:“明皇太犀利了,六十余岁的年纪,居然还敢带队冲阵……疯子啊!” “败了!” 这时前方一阵慌乱,最后一层哈烈防线垮塌…… 一骑冲了出来,浑身浴血,却目光俾睨的看着阿古达木。 “是明皇……” 惊叫声中,阿古达木回身看了一眼,看到的是那一万骑兵正开始集结,好像在保护着什么人,然后匆匆远去。 “王……” 阿古达木绝望的回身,看着明军正在向两翼追击自己的麾下。 “我将独自冲击明军,你们……” 身边空荡荡的,阿古达木失笑摇头,然后轻喝一声,战马长嘶前冲。 “哈烈必胜!” 单骑冲阵,阿古达木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让我去死! 冲啊冲! 前方就是明皇,阿古达木心中生出一丝喜意,因为明皇并没有看着自己,反而是在指挥明军包抄堵截。 当距离拉近到五十步时,明军有人张弓搭箭。 箭矢飞来,阿古达木落马。 “哈烈……”阿古达木努力抬头看着前方,箭矢深深的扎进了他胸膛。 “必胜……” 辛老七收了弓箭,却不知道自己射杀的是哈烈的总指挥,国主的心腹大将阿古达木! “陛下,哈烈王逃了!” 张辅放下望远镜禀告道。 朱棣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的手在微微发颤,随意的道:“哈烈人此次算是倾国而来,今日战败,那便是覆国之祸,他逃回去也无济于事,只会激发内部争斗。随意,不必刻意去追杀他。” 这就是帝王的眼光! 两翼的明军正在追逐着哈烈人,整个草原上都是哈烈溃兵,更有无数哈烈人跪在地上,等待着明军去接收战俘。 “陛下,大胜啊!” 杨荣失态了,他和杨士奇打马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御医邓峰。不等靠近,杨荣就喜出望外的欢呼着。 是啊!大胜了,大明的北方安定了! 朱棣扫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然后对方醒和张辅等人说道:“随朕走走。” 几人策马缓缓而行。 朱棣看着战场上的尸骸,说道:“朕自束发受教以来,无时不刻不在看着北方,今日一战,敌胆已然尽丧,极目四眺,大明已无敌手……” 众人皆仔细听着,朱棣的目光转为轻柔,说道:“这是大明奠定威势之战,可惜瞻基未能目睹这一战……还有婉婉……那个丫头……” 方醒的心脏突然在狂跳着,他跳下马来,可邓峰比他更快,已经冲到了朱棣的马前。 众人下马跑到朱棣的马前,张辅突然喊道:“陛下,您醒醒!” “杀敌!杀敌!” 本来闭眼的朱棣突然睁开眼睛,厉喝道。随后他的目光四处转动,看到了那些正在追逐着哈烈人的明军,不禁就微微一笑。 他艰难的偏过头去看着方醒,问道:“方醒,后人会如何说朕?” 方醒看着他花白的胡须上血迹斑斑,看着他用力握住刀柄的大手,眼泪不知怎地就滑落下来,却不敢哽咽,只是说道: “陛下……陛下雄才大略,武威布于四海,屡出塞外击溃胡人,汉武唐宗皆不如……” 什么唐宗宋祖,什么秦皇汉武,你们可曾、可敢亲率大军,数度出塞击溃胡人吗? “……陛下治下,我朝国势之尊,远迈前古……” 方醒的泪水不停的滑落,他终于哽咽了,继续说道:“其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天子御国门,君王……君王死社稷。陛下,您……您是千古一帝,无人能及,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朱棣的身体在摇晃着,他用眼神逼住了想搀扶自己下马的张辅等人,看了无尽的草原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朕……想再看看瞻基和婉婉,想……再……看看这……大好……河山……” 朱棣的身体缓缓向前倾倒,然后伏倒在马背上。 “陛下去了!” 邓峰哽咽着后退,然后跪在地上。 那匹白色的战马突然动了,它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迈动马蹄,缓缓的向前走去,很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方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捶打着草地,涕泪横流的喊道:“陛下……” 他想起了那个去方家庄,就像是个担忧儿孙辈般的小老头似的朱棣。 他想起了那个总喜欢用竖子来代替兴和伯这个称谓的朱棣!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对自己宽容,打板子也要暗示人下手轻些的朱棣! 他想起了那个平时崖岸高峻,私下却被孙女折腾的无可奈何的朱棣…… 夕阳斜照,方醒突然跳上马背,然后抢了一面大旗追了上去。 斜阳照在大旗上,也照在了朱棣的身上。 张辅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两骑缓缓而去。 那些正在接受战俘的明军看到了那匹马,看到了他们的皇帝。 记忆中的皇帝从不会弯下自己的腰,可此刻他却伏在了马背上。 一个军士手一松,长刀落地。他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哭喊道:“陛下……” 我们的皇帝去了! 他在亲自击溃了哈烈人之后去了! 大旗随风轻轻展动,大旗下的朱棣纹丝不动。 斜阳照在大旗上,红色的大旗恍如又镀上了一层血色! “陛下……” 白马所到之处,那些将士们先是愕然,然后悲痛难抑的跪在地上嚎哭着,捶打着。 没有俘虏敢在这个时候暴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为大明皇帝陛下送行。 皇帝就在马背上,只是再也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挺直那从未弯曲的腰。 白马迈动着优雅的步伐,它仿佛知道了什么,没有嘶叫,没有晃动。 方醒小心翼翼的护持着,他在妄想着,妄想着朱棣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喝骂道:“竖子,快去杀敌!” 可朱棣却再也没有动一下…… 夕阳继续西斜着,映照在那面大旗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皇帝,还是战士? 永乐大帝,这是后人对他的称呼。 历史的迷雾形成于明亡之后,很难追溯。 传闻他残暴,嗜杀,爱好女色。 传闻他所谓的五次北征徒劳无功,毫无战果,只是为了满足他那永无止境的好大喜功。 传闻下西洋是劳民伤财,毫无益处。 传闻他……一句话,在传闻中,他就是一个篡夺了侄儿皇位的家伙,无恶不作。 可我却要说的是:不!他是天生的皇帝,亦是永不退缩的战士! 没有他,塞外的异族会迅速膨胀,而后积蓄力量,上演前宋的那一幕。 没有他,大明将会成为文官的玩具! 没有他,就没有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兴许我们会看到赔款、纳贡、和亲…… 他脾气暴躁,却压得那些文官们不敢造次,只能兢兢业业的干活。 他果决而富有勇气,在丘福战败,大明震怖之时,果断提兵亲征,一战击败猖狂的阿鲁台。 至此,草原均势形成,哪边强大,边墙外就会出现那位皇帝的身影,然后就是那熟悉的呼喊,山呼海啸般的嘶吼……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至此,蒙元残余再无膨胀的机会,一直延续到明末。 他知人善任,简拔了无数官员。 他执拗的警惕着北方,一次次北征,打垮了对大明威胁最大的鞑靼和瓦剌两部。 他用生命来践行了什么叫做‘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 他是一位战士,不该躺在皇宫中苟延残喘的等死。 所以,他就出发了,一次又一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一直在战斗,从年轻到须发斑白,从未停息。 他,就是明成祖朱棣! 但我想他更愿意人们称呼他为战士,一生都在战斗的战士! 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便是从朱棣而始! 铮铮铁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3章 你将会插入谁的胸膛? 写完朱棣去了的那一章之后,爵士只觉得浑身都软了,精气神耗费太大,暂时无法从情绪中走出来,且容我慢慢的缓过来吧,情节上有啥瑕疵的,请诸君见谅。 …… “军心会动,咱们必须马上回师。” 朱棣已经躺在了兴和堡中的床上,方醒就站在边上,眼睛红肿。 杨荣看着方醒轻叹着。 先前他和杨士奇就劝张辅马上回师,可方醒却跳出来第一个反对,并拔出刀来,逼着张辅下令全军追击,一定要把哈烈人打残。 而诸将也擦去眼泪,赞同这个方案。 于是所有人都在含泪追击,只剩下方醒带着家丁们,还有朱棣的侍卫们,把他们的皇帝带到了兴和堡。 方醒呆滞的转身,说道:“陛下是马上皇帝,他知道什么更重要。而在我看来,再没有用彻底击溃哈烈人更能安慰陛下的办法了。相信他老人家英灵尚在,正在看着大明虎贲们……追亡逐北。” 杨荣苦笑道:“可……天气渐渐的热了呀!” “我已叫人去制冰了。” …… 杨荣叹息着出去,看到一群人抬着木桶而来。 “全是冰。” 杨士奇摇摇头,说道:“已经快马去了宣府和北平传消息,陛下……哎!” 杨荣皱眉看着这群人进了大院,说道:“方醒已经令人去铸铜棺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搜罗来那么多的铜。” “哎!陛下……本官说搜罗了军中的锡来铸棺,你当时没看到他的眼神,要杀人啊!” 杨士奇有些茫然的看着地面说道:“陛下对他恩宠有加,他此战甘愿冒险挡在陛下身前,这是……君臣相得啊!” …… 国主很狼狈,他从出生开始,从未这般的惶然无措过。 一万骑兵只剩下了五千多,剩下的都已经在这一路的逃亡中被明军追杀殆尽。 “王,明人没跟来。” 侍卫长心有余悸的禀告道。 国主看看那些沮丧的将士,强笑道:“明军就像是疯了一般,还高呼着明皇……本王估摸着明皇弄不好出事了,可喜可贺啊!” 一行人不敢停留,一直奔逃到晚上才歇息。 “王,我们的马必须要歇息,否则明日撑不住。” 领军的万夫长面带忧色,从大败开始,他们就一直在逃跑,不惜马力的逃跑。 国主恢复了些精神,说道:“明军应该是回去了,等到了亦力把里,自然有马匹补充。” 万夫长点点头,回去安抚麾下。 恐惧离开,国主觉得饿了,就吩咐人去弄晚饭。 “就这个?” 看到眼前的干饼子,国主的怒火就上来了。他一脚踢翻做饭的厨子,骂道:“连你也敢糊弄本王吗?” 厨子不敢起来,委屈的道:“王,走的时候就拿了干饼子。” 从出发时的信心满满,到被朱棣阵前鄙夷无视,再到被朱棣亲自破阵击败…… 一切的一切都奔涌上来,国主的眼睛发红,拔出短剑…… 名贵的短剑就这样插入到一个在国主眼中卑贱的厨子的胸膛。 国主拔出短剑,气喘吁吁的后退几步,然后看看左右,皆是麻木,顿时心中大悔。 他板着脸,正准备封官许愿,外围突然有人尖叫道:“敌袭……” 国主悚然而惊,转身看去。 远方…..不!国主缓缓转了一圈,看到四面都有火光,他喃喃的道:“明军为何要这般疯狂?非要置本王于死地?” 侍卫长跑过来,慌乱的道:“王,咱们得马上突围!” 国主看到四周都是慌乱的军士,一部分人甚至都没上马,显然是在等待着投降。 “是亦力把里人!” 马蹄声渐渐密集,有人狂喜的喊道。 “亦力把里人?” 国主苦笑着,“若是明军还好些,亦力把里人,本王记得歪思当时是跑了吧?没想到他居然能收拢残部在此拦截,这就是命运啊!” 侍卫长催促道:“王,快走!” 国主摇摇头,看着那些亦力把里骑兵蜂拥而至,然后劈砍着那些已经跑不动的哈烈人。 “跪地投降!” 呼喊声中,已经绝望的哈烈人纷纷下马跪地,而没有下跪的国主和他的侍卫长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大汗!” 火光猎猎中,重新恢复了尊严的歪思策马而来。 “你还有何话说?” 歪思居高临下的问道,只感觉浑身舒畅。 国主淡淡的道:“明皇无愧雄主之称,本王败的心服口服,不过歪思,除非你能远遁,否则下一次就该轮到亦力把里了。” 歪思打量着狼狈的哈烈王,嗤笑道:“本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皇……去了!就在击败你们的时候,他就去了。” 国主颓然,歪思讥笑道:“当时你若是不跑,肯定能反败为胜,可惜了。你还有何要说的?本汗即将远遁,想听听你的遗言。” “哈哈哈哈!” 国主退后几步,突然大笑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的,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喘息着道:“明皇六十余岁了,还敢亲自冲阵,冲的还是重骑组成的阵列,不死何为?哈哈哈哈!老疯子!你终于还是去了呀!” 歪思冷冷的看着疯狂大笑的国主,摇头道:“本汗看疯的人是你!” “明皇击败了你们,至此明人的北边再无大敌,哪怕是明皇战殁,依然值得!他是……一位勇士!” 国主一怔,歪思想起自己本可在亦力把里逍遥度日,却被这个家伙卷进了大战中,为此不得不带着部族远遁,就怒道:“哈烈完了!哈烈在你的手中完蛋了!想想你们的老王是何等的英武,可惜却被你这个无能之辈窃据宝座,不亡就没有天理!” 国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淡淡的道:“哈烈最多是内乱,却不会亡,歪思,本王再如何落魄,却也不是你这条野狗可揶揄的。” 歪思大怒,正准备喝令人拿下他。国主却拔出短剑,看着那锋刃,喃喃的道:“你效忠于谁?你将会插入谁的胸膛?” “拿下他!” 歪思策马掉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拿了他去和明军交易,我们要粮草,然后马上远遁!” “噗通!” 歪思心中一震,回身看到国主倒在地上,而他的胸膛上正插着那柄短剑,他从不离身的短剑。 侍卫长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拔刀出来,周围的亦力把里人赶紧护住歪思。 歪思摇摇头道:“不必了,他这是要一起……” 长刀一拉,地上就多了一具尸体。 没有了国主在手,歪思郁闷的道:“拿了这些俘虏去和明军做交易,要粮食。” 有人问道:“大汗,明军要是还想打咱们呢?” 歪思沉吟道:“明皇去了,明军只要得到哈列王的尸骸,保证会马上退兵,回去整治明皇的葬礼。去吧,不会有问题。” 马上有人打马去寻找明军,歪思唏嘘道:“一个战殁,像是个勇士,而一个却狼狈而逃,抛弃了自己的麾下,本汗会是什么结局?” 苍穹之上星光闪烁,挥洒在国主的尸骸上,孤寂而苍凉…… 地主老财的生活 感谢大家的打赏 从铃铛到朱棣的离去,我并未有刻意的去计划什么情节。 还是那个老样子,我没有什么大纲,没有什么细纲。我把自己代入到方醒这个角色中去,我就是方醒。 我遵循着方醒的感受去描写大明,去推动情节,终于在那一章伤心伤肺,泪流满面! 有人说:你该让朱棣活着,这样情节好推动一下,更好写一些,成绩会更好一些 可当你把自己全部的感情投入到一本书中去时,你才会知道,这一切都由不得你。 专注,导致顺理成章的失控! 情感倾泻,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久久都无法缓过来。 朱棣首先是一位战士,然后才是一位帝王! 他永不屈服!他永无退缩! 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去率军冲阵,可他依然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我顺着本心写到了那里,写的途中泪眼朦胧,几度落泪现在我不敢再去看那一章,因为看一次就会 我将继续遵循本心写下去,希望有着你们的一路陪伴! 感谢今天打赏的各位书友们,谢谢大家! 今天的人数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感谢你们! ‘20170510101715666’的五次万赏! ‘lvedgs’的两次万赏! ‘月氏大宅’的两次万赏! ‘浮之于’的万赏! ‘左左屋’的万赏! ‘开心的臭蛋’的万赏! ‘皇族灬葒葉’的万赏! ‘本伯de老猫’的万赏! ‘血丝~遗忘!’的万赏! ‘玄天紫薇星君’的万赏! ‘freean007’的万赏! ‘有點無聊’的万赏! ‘风*逝’的万赏! ‘马尔泰诺’的万赏! ‘流浪痞子zer’的万赏! ‘永远的行魂’的万赏! ‘大爱妖影’的万赏! ‘雪中孤饮’的万赏! ‘y若琳琳’的万赏! ‘过客船长大人’的万赏! ‘法克球’的万赏! ‘。0殇0 。’的万赏! ‘起点小雨点’的万赏! ‘孤赏繁城’的万赏! ‘庵野狼王’的万赏! ‘命运坑了谁’的万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4章 迎接(感谢“lovedogs”成为本书的第73位盟主) 清晨,兴和堡外再次聚集起了庞大的阵列。 一辆临时打造的超大马车就停在阵列的前方,而里面就是一具铜棺。 张辅走在最前方,诸将和杨荣等人跟随。 气氛肃穆中带着哀伤。 阵列静悄悄的,连那些战马仿佛都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不再嘶叫。 张辅走到阵列的前方,取出一块白布,然后缠在头上。 所有人都照做了。 张辅沉默了一下,说道:“此战大胜,是陛下亲自率领我们取得的胜利,现在……我们……凯旋!” 队伍中渐渐多了呜咽的声音。 张辅的嘴唇动了几下,回身看着诸将,最后看向了杨荣和杨士奇。 “二位杨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荣和杨士奇摇摇头,此刻他们只想着赶紧回到北平,然后朱棣的葬礼和朱高炽的登基仪式还有的麻烦呢! 只是想起了朱棣,两人难免黯然神伤。 方醒走到阵列前,看着马车缓缓开动。他眨着眼睛,强忍着喊道:“举枪!为陛下壮行!” “举枪……” 林群安拔刀喊道。 “举枪……” 陈德含泪喊道。 “举枪……” 宋建然颤声喊道。 “举枪……” “举枪……” 瞬间枪管林立。 方醒强忍着泪水,用力的挥刀。 “嘭嘭嘭嘭……” 再见,我的陛下! 不,我们将一路护卫着您回到北平! …… 北平很安静,北征初胜的消息传来之后,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此战大明必然胜利。 于是曲照听,酒照喝,女人照玩。 这日一群骑兵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城门前,守门的准备要验证身份,那为首的将领却看了他一眼,竟让他生出畏惧的感觉。 “本官要进城!” 将领丢下了那些骑兵,独自打马冲进了北平城。 守门的小旗官悻悻的喊道:“回头就得倒霉!” 那些骑兵就在城门外下马站着,初夏的太阳照在身上有些热,可他们却一动不动。 小旗官仔细看着这些人的神色,发现居然是肃穆,还有一些……哀伤。 “我的妈呀!肯定是出事了!” 小旗官缩缩脖子,决定这事儿不管了。 而那个将领一路到了皇城外,守门的验证身份之后,说道:“柳大人,可是捷报吗?” 柳溥点头又摇头,然后进了宫。 “怎么像是死了爹似的!” 守门的看到柳溥消失在宫中,这才不满的说道:“再是什么少将军,可好歹也得和气吧!” 柳溥一路到了朱高炽那里,在外面通报。 “柳溥来了?可是捷报?” 朱高炽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笑道:“让他进来。” 然后他和夏元吉说道:“这下总算是好了,户部那头也轻松了些。” 夏元吉抚须微笑道:“陛下征伐之能千古罕见,此战必然大胜!” 两人笑意盈盈,直到柳溥进来。 柳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这不多见,因为觐见朱高炽不需要下跪。 朱高炽讶然道:“何事?先起来再说。” 柳溥突然捶打着地砖,嚎哭道:“殿下,陛下……陛下去了……” 朱高炽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父皇去了哪?呃……什么?” 夏元吉已经呆滞了,他呆滞的看着柳溥抬起头,带着泪水说道:“殿下,陛下亲自冲阵,大败哈烈人,战后……在马背上平静的去了。” 这个是方醒据理力争的话,他不想任何人往朱棣的身上泼脏水,哪怕后世也不行。 “嘭!” 朱高炽突然仰头就倒,梁中赶紧过去掐人中,喊道:“殿下醒来,大明还需要您支撑啊!” 夏元吉这时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和朱棣的君臣过往,含泪问道:“陛下为何去了?” 柳溥说道:“陛下亲自率军冲杀哈烈重骑,最后透阵而出,哈烈大败,陛下还叫了诸位大将跟着说了些话,然后就……” 朱棣关于朱瞻基的话是否说出来,方醒最终拧不过大家,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朱棣的政治遗言。 “陛下临去前念及太孙殿下和婉婉郡主,说可惜太孙殿下不能在场,否则必然深受裨益。” “父皇……” 朱高炽哭喊着醒来,两个太监过去扶起他,然后他走下来,哭着问道:“父皇现在何处?” 柳溥说道:“诸将,还有两位杨大人商议,本是想隐而不发,最后还是做了铜棺,此刻肯定已经入关了。” 隐而不发,这就是要给朱高炽从容布置的机会,让他能趁机收拢人事,安排一些有助于掌握大明的布局。 可在这事中,方醒最为反对,柳溥记得方醒当时冲着那些文武喊道:“那是陛下!什么狗屁的隐而不发,你们愿意陛下委屈?你们愿意刚打败了哈烈人的陛下悄无声息的进关?” 于是这才一路肃穆的进了关。 朱高炽跺脚道:“去!去叫瞻基来!叫众臣来!” …… 朱瞻基进宫前发现京城已经戒严了,他不知道是为何,等到了朱高炽那里,听到消息后,他就呆了。 朱高炽眼睛红肿着吩咐道:“你去接你皇爷爷回来,马上去!” 朱瞻基麻木的转身出去,朱高炽依然在吩咐着具体事务。 一直出宫,贾全和沈石头都在,看到他发呆,就问道:“殿下,可是回府?” 朱瞻基茫然抬头,泪水瞬间滑落…… …… 当朱瞻基到了宣府时,方醒已经等他许久了。 两人走进朱棣的停灵处,朱瞻基看着摆在屋子中间的铜棺,双膝一软,然后膝行过去,把脸贴在铜棺上,涕泪横流。 “皇爷爷,我是瞻基,我来了,我来接您回家……” 哭声压抑,却让人动容。 方醒没有劝,他退出房间,找到了贾全。 “京中现在如何?” “京中已经戒严了。” 方醒的目光陡然锐利,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贾全垂眸道:“太子殿下召集了群臣议事,然后居于静室,食素。” “婉婉呢?” 朱棣临去前最挂念的就是朱瞻基和婉婉。 贾全说道:“郡主还被瞒着,至今不知道。” 方醒冷笑道:“婉婉何等的敏感,宫中那么多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你糊弄谁!” 贾全摇摇头道:“伯爷,得知消息后,太子殿下就把殿下召去,然后令殿下马上来接陛下,所以后面的事都不知道。” 方醒看着京城方向,喃喃的道:“陛下临去前关注的就是太孙和婉婉……是的,谁敢否认,老子打死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5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感谢“过客船长大人”成为本书第74位盟主 婉婉回到自己的寝宫,小方紧紧的跟着。 “你们都出去,我要歇息了。” 婉婉的神色平静,嬷嬷们就带着那些宫女出去,顺手关上门。 婉婉呆坐在床上,小方卧在她的脚边。 一滴温热的水滴突然滴在了小方的头顶上,它好奇的抬头,看到了满面泪水的婉婉。 “皇爷爷……” …… 北征的大军回来了,可却无人欢呼。 聚宝山卫沉默的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他们的脚步从未如此的沉重,却也从未如此的整齐。 而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具铜棺。 马车拉着铜棺缓缓走在街道上,街边的百姓茫然的看着。 陛下去了,以后谁来保护我们? 当警讯传到京城时,谁能率领大军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那些老人已经是痛哭流涕,甚至有人在喊着。 “陛下……” 这是来自于百姓的悲痛。 现在大家都能吃饱饭,外敌也被皇帝打败了,可怎么就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呢? 人群中渐渐的多了许多压抑的哭声,而铜棺就在这些哀痛中朝着宫中去了。 方醒一身素服跟在铜棺后面,麻木的进了宫。 仁智殿里已经准备好了梓宫,而那具铜棺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方醒麻木的看着那些人折腾,麻木的跟着折腾。 “兴和伯,明日京官都要来听遗诏,您抓紧歇息吧。” 一个太监领着方醒到了一个大房间,里面全是北征回来的将领。 大家都在沉默着,张辅看到方醒进来,就起身拉着他出去。 “命妇也要来宫中,你若是有何要安置的,我叫人去办。” 命妇要穿着麻布衣裳,去掉奢华进宫祭拜,也就是哭丧。 方醒看着很憔悴,他缓缓说道:“淑慧知道怎么应付这些,家中有小白看着,只是无忧……” 无忧不按虚岁的话已经一岁半了,方醒出征时想这个闺女想的厉害,担心张淑慧不在家的话,无忧没人照顾。 张辅叹息道:“你家中有人呢,此事千万不可孟浪,否则你就是众矢之的。” 方醒看看外面的那些太监,无所谓的道:“此时谁若是想对我下手,那我就弄死他!” 张辅心中一惊,仔细看去,就看到方醒的眼中全是血丝,眼神淡漠,嘴角还带着讥诮。 “千万别乱来!要不你就去找太孙说说。” 方醒冷笑道:“陛下驾崩前还念着太孙和郡主,可你看刚才,谁去管太孙?旧人去,新人来,那些人都在等着新皇登基呢!” 张辅看看左右,低喝道:“住口!你想想土豆他们,小心祸从口出。” 方醒咧嘴笑了笑,在这个时候,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一定会被弹劾。 “怕什么!此刻那些人就想抓我和太孙的错处,我若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十步,那就正好如了他们的意。可那些人可配吗?” 方醒冷冷的道:“黄淮和杨溥马上就能出来了,文官里面又多了两个厉害人物,我看武勋都在沉默,大抵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此时谁若是挑衅,那就是不顾大局,我出手又有何妨!” 张辅这才想起方醒的匪号——宽宏大量! “有人来了。” 张辅突然低声道,然后和方醒面向来人。 来人是大太监,他看着面带红光,很精神。 方醒的眉间多了郁气,冷冰冰的看着他。 大太监走近,把手里的一个卷轴递给方醒,说道:“兴和伯,这是陛下北征前写的字,应该是要赐给你的,殿下令咱家送来,兴和伯,接好了!” 方醒接过卷轴,当场打开一看,然后就再难忍住,泪水滴在了上面。 张辅也看到了,那上面就写着五个大字。 ——大明兴和伯! 大太监说道:“这是陛下出征前一天写的,后来一直放在乾清宫里,咱家今日记起了此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方醒闻言一怔,刚想问话,可大太监却转身就走,步履轻松。 “公公要去哪?” 方醒忍不住追问道。 大太监没回头,哈哈笑道:“陛下成仙,咱家怎地也得去沾沾光才好,哈哈哈哈!” 张辅叹息道:“他若是不去,此后最好就是去守陵,去了也好,也好啊!” …… 随后的日子波澜不惊,每日哭丧,可方醒却没有再落泪,这在旁人的眼中就是大不敬,于是有人就去向朱高炽打了小报告。 “殿下,兴和伯在发呆。” 而朱高炽的反应让这人失望了,他只是淡淡的道:“朝中若论对父皇的尊敬,兴和伯首屈一指。” 来人大惭,请罪告退。 朱高炽这话的意思是:在朝臣中,对朱棣感情最深厚的就是方醒,他不哭,你们都在假哭。 嗣皇帝的一番敲打很快就传了出去,人人凛然! 朱高炽借用此事告诉群臣,他不是软弱之辈,你们老实点,别想忽悠我! 大太监去了,据说他不顾阻拦,硬是在仁智殿的外面跪着。 他的资历老,而且风评很好,最后朱高炽不忍驱离,就允了他。 可等到了申时结束一天的哭丧时,大家才发现他已经去了。 而后,王贵妃也去了。 就寝宫之中,她躺在床上,手中握着个小瓷瓶,嘴角含笑的去了。 方醒已经麻木了,直至朱棣进了长陵,他才回到家。 张淑慧也心力交瘁,可见到他回来后,急忙就准备洗澡水,然后叫人准备吃食。 “无忧呢?” 土豆和平安都很懂事的站在边上,张淑慧指指里屋道:“在睡觉呢!” 方醒想进去看看,最后忍住了。 洗澡出来,方醒吃了一大碗面条,然后叫来了土豆和平安。 “陛下去了。” 方醒觉得有必要给孩子们说说这些事。 土豆说道:“爹,我们都知道,这些日子都没吃荤。” 方醒挤出些笑容,摸摸他的头顶,再摸摸平安的头顶,说道:“陛下很厉害,是个好皇帝,嗯……陛下对咱们家不错,以后你们要记得陛下……” 土豆和平安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小白进来说道:“少爷,铃铛去了。” 方醒的眼神多了一抹伤感,问道:“何时去的?” 铃铛的离去他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居然没等到自己回来。 小白说了日期,又说了当时铃铛的反应。 方醒摇摇头道:“虽然知道它会去,可却没想到……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6章 此生只愿做先帝的兴和伯(感谢“苏纳米tsunami盟主) 标题字数限制:感谢‘苏纳米tsunai’成为本书的第75位盟主! ...... 朱高炽登基了,首先就是封赏北征的功臣,这个是继承的意思,在政治上非常正确。 方醒没有关注这个,他在家里歇息。 大清早,当方醒接过秦嬷嬷递来的无忧时,脸上终于浮起了笑意。 大大的眼睛有些呆萌,小嘴微张,打了个小哈欠。 “无忧。” 方醒亲了一口,欢喜的不行。 无忧的目光转动,看着院子里的大虫和小虫,就喊道:“虫!虫!” 大虫和小虫马上飞跑过来,然后伸着舌头,冲着无忧摇尾巴。 方醒握着无忧的小手,在大虫的头顶上摩挲着。 大虫闭眼享受,而边上的小虫却急了,那尾巴摇的和风车一般,拼命的想挤过来。 方醒莞尔一笑,然后握着无忧的手,也去摸了摸它的头顶。 “爹,大虫它们能抓野物。” 土豆骄傲的说道:“上次我和弟弟去了西山,大虫和小虫抓了好些野物,回家花娘还做了给我们吃。” 方醒笑道:“好!” 随即他目光转向安静的平安,说道:“平安喜欢去山上吗?” 平安点头道:“喜欢,爹,还有人带着咱们进山打猎,他们可厉害了。” 王琰? 方醒想起了那个连朱瞻基都不给面子的家伙,不禁悠然神往。 黑刺在干什么呢? …… 王琰在西山的营地里等待着,他站在营门的门外,看着山下方向默默无语。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新的效忠对象。 …… 而方醒此刻却已经在接旨了。 “兴和侯?” 梁中已经翻身了,他笑眯眯的道:“兴和伯,哦不,是兴和侯,陛下说你功劳大,可你还年轻,君臣之间慢慢来,有始有终才好,这个……” “我不要!” 方醒起身道:“我这就进宫谢恩。” “你不要?” 梁中眼珠子都瞪圆了,他看到方醒大步出去,就追上去问道:“兴和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走到大门处喝道:“备马!” 一路到了宫中,方醒求见。 乾清宫此时已经换了主人,方醒漠然看着黄俨出来,看着他站在台阶上得意。 “兴和伯,陛下让你进去。” 方醒上了台阶,和黄俨错身而过时,听到他低声说道:“兴和伯,先皇刚走,你这谢恩来的也太快了吧?” 这个讥讽成功的激怒了方醒,他侧身喝道:“你个阉人,国事也是你能说的吗?” 黄俨看到后面的梁中,心中大悔,就说道:“兴和伯你这是血口喷人!” 朱高炽虽然才登基,可已经显露了对宫中人的态度。 要消减! 方醒低声道:“你个没卵子的货色,去尼玛的!” 黄俨正准备反击,方醒却已经大步进了殿内。 梁中上了台阶,目不斜视了进了大殿,留下黄俨在后面发呆。 大殿内,朱高炽正在和几位重臣商议事情,其中就包括了黄淮和杨溥。 看到他进来,那些文臣们目光复杂,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谢恩。 朱高炽也是微微一笑,等待着。 “多谢陛下厚爱,臣此生只愿止步于兴和伯。” 呃…… 那些文官们愣住了,朱高炽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 朱高炽的笑容有些凝固。 方醒躬身道:“先皇给了臣兴和伯的爵位,臣此生甘愿守着这个爵位,直至被埋入坟墓的那一天。” 朱高炽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叹道:“父皇对你确实是恩重如山,你……” 看到他在沉吟,方醒再次说道:“臣以前就说过,此生只愿看到大明万世永昌。” 朱高炽沉吟着,边上的黄淮和杨溥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国朝新贵。 朱棣对他确实是多有看顾,让人眼红的看顾。 可新皇登基,然后第一时间给你升爵,你居然不要,还振振有词的说这辈子就守着兴和伯这个爵位过日子了。 这人脑子坏了吧? 而且方醒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不提大家出去后会散播,起居注上面也会有记录,以后他一旦受封升爵,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没脸的勋戚,那真的只能是勋戚了,混吃混喝去吧! 这人疯了吗? 可大部分人却对方醒投以更加警惕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方醒这一步不是以退为进,就是蛰伏待机。 等朱瞻基一旦上台后,作为帝师,方醒的权势将会如何? 一个伯爵很稀罕吗?别忘了这人可是有两个儿子,以后加恩在他儿子的身上,那才是重头戏啊! 朱高炽想了许多,他想到了有人来报,在朱棣去后,方醒为了朱棣的身后事,和北征的那些武勋和杨荣两人吵作一团,甚至拔刀相向。 这便是父皇的兴和伯吗? 对于方醒这种性情,朱高炽是欣赏的。 而且作为一个君王而言,方醒这等重情的表现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瞬间朱高炽就想好了利弊,说道:“你与瞻基的关系不同一般,朕知道你重情,罢了,朕允了。” 皇帝给你升爵你拒绝,这就是打脸,换个皇帝,就算是表面笑呵呵,可心中绝对会记仇,等找到机会收拾你。 可朱高炽不同,他是记仇,却知道分寸。 方醒走了,留下了沉思中的君臣。 朱瞻基升职了,方醒说要去他那里,领路的太监没拒绝。 朱瞻基也瘦了,看着整个人有些郁郁。 “端端呢?” 方醒一见面就问了端端,朱瞻基强笑道:“在胡氏那里。” “你在想什么?” 方醒问道。朱瞻基茫然的道:“这段时间我有些恍惚,经常往乾清宫走,走了一半才想起……” 朱瞻基落泪了,他捂着脸道:“我总觉得皇爷爷还在,他在等着我,等着我……” 这个可怜的娃,在宫中这等口舌多的地方,他只有在面对方醒时才能真情流露。 哎! 方醒说道:“我何尝不是?我经常想到事情就想进宫求见,可出了方家庄,才想到……” 俞佳在边上也是偷偷擦泪,朱棣在时,朱瞻基何曾这般的颓丧。 “只是你现在是太子了……” 方醒回忆道:“当时陛下就说了,说可惜你当时没在,没看到奠定大明威势的这一战……” 朱瞻基泪如涌泉。 “陛下临去前……” 方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临去前最后一句话,说……想再看看你和婉婉,想再看看这大好河山……” 朱瞻基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方醒摇摇头,说道:“陛下……先皇可是在看着你,看着你奋进,看着你英气勃发,而不是独自郁郁,瞻基,振作起来吧!” 于是胡善祥那里自从朱瞻基去宣府迎朱棣后,第一次迎来了朱瞻基。 “端端。” 朱瞻基抱着女儿,看着那纯净的眼神,身上的郁气渐渐消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7章 效忠(感谢‘冻果猫’成为本书的第76位盟主) 王琰一直在等,他等了三天,可依然没有看到人来。 “大人,殿下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副千户陈登和肖顾伟也来了,肖顾伟笑嘻嘻的问道。 而陈登却是冷冰冰的说道:“陛下才去多久,你还笑的出来?” 肖顾伟唏嘘道:“我就这性子,陛下去了我伤心,可……有人来了!” 王琰已经站直了身体,看着朱瞻基和方醒走了过来。 “见过殿下!” 三人齐齐跪下,这便是效忠仪式。 朱瞻基没有让他们起来,说道:“你们原先是皇爷爷的人,现在……是本宫的人,父皇那里本宫已经做了交代,此后你们安心操练就是。” 王琰再起身时已经是满面泪水,他哽咽道:“殿下您未到,臣不敢让他们举哀,臣对不起陛下!” “是先皇。” 方醒提醒道,他不想让人抓到这些人的小辫子。 王琰执拗的道:“是陛下!” “好吧,我也希望是陛下。” 方醒依然不适应失去了朱棣的日子,他无数次想着进宫去瞅瞅,可每次想到乾清宫中住着的不是朱棣,就茫然,就觉得再无一点精神。 整个大明都习惯了听从那个帝王的咆哮,都习惯了有事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王琰迎了朱瞻基进营,那一千余军士正默默的等待着。 “见过殿下!” 朱瞻基看着这些将士们,不禁百感交集。 这是朱棣留给他的遗产。 “殿下,黑刺已经一个月没有……没有粮饷了。” 王琰有些难为情的说出了目前黑刺的困境。 朱瞻基的眼神中多了些深沉,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过的?” “省。”王琰说道:“还有在西山中打猎。” 原先黑刺的粮饷是由朱棣那边走特殊渠道送来的,朱棣去了,皇城被朱高炽接管,粮饷自然无法运送。 朱瞻基觉得此事的麻烦大了。 他想自己养着这只精锐的军队,可却犯忌讳。 王琰也想到了此事,他一脸悲壮的道:“殿下无需为我等担忧,大不了我们自己种地。” 方醒淡淡的道:“既然陛下知道了,那就正大光明的去要粮饷,若是不给,到时候自己出钱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朱棣宠爱朱瞻基,给了不少田庄,后来他自己也置办了不少店铺等产业,一千余人的钱粮他是不差的。 至于兵器,朱芳那里的作坊随便漏些出来就行了。 “先试探着问问吧。” 方醒无所谓,可朱瞻基却不行,他若是硬顶,朱高炽那边有的是办法给他小鞋穿。 …… 再次回到宫中,朱瞻基去了乾清宫。 朱高炽很忙,刚接手这个庞大的帝国,他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做。 “父皇。” 朱瞻基看看左右,朱高炽揉揉眉心,那些人知趣的先散了。 “何事?还有,你皇爷爷去了,你最近有些颓废……” 朱高炽缓缓的说道:“这样不好,你平日里还是要多读书,先贤的书……多读!” 朱瞻基垂首应了,然后说道:“父皇,黑刺的粮饷已经断了一个月……” 一阵寂静,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淡淡的道:“这段时日事务繁多,朕也疏忽了许多事情,回头就让他们送去。” 再次静默,这对父子都升了一级,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最后还是朱高炽打破了寂静:“婉婉有些郁郁,你去看看。” “是。” 朱瞻基告退,然后在人的陪同下去找到了婉婉。 最近的天气不错,不是太热。 婉婉最近不爱出去,宫中再也看不到那道风景婉婉在前面,身后跟了一溜的嬷嬷宫女太监,当然,还有那条叫做小方的狗。 “公主,殿下来了。” 婉婉坐在绣墩上,呆呆的看着窗外,脚边就是小方。 “大哥来了吗?” 婉婉起身出去,小方打个哈欠紧紧跟着。 殿外,当朱瞻基看到婉婉眉间的寂寥时,心痛的道:“出去散散心吧。” 婉婉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说道:“大哥,皇爷爷不在了。” “嗯。” 朱瞻基只觉得心酸。 两个朱棣最宠爱的孙辈,如今只能独自感伤、追忆。 十五岁的婉婉看着眉目如画,本该活泼的性子却变得沉寂起来。 关键是她大了,不好出宫了。 可朱瞻基看着萧瑟的婉婉,突然就想通了。 “去吧,出去转转,散散心。” 婉婉摇摇头道:“嬷嬷们说要守规矩,不能再出宫了。” “别听她们的!” 朱瞻基皱眉道:“我去和母亲说说。” 朱瞻基说做就做,马上就去找到了皇后。 从太子妃到皇后,这一步张氏走的很稳,几乎没有丝毫波澜。 而朱高炽的后宫中女人不少,他登基之后也一一给了封号,分了宫殿,于是乎暂时就皆大欢喜了。 此时一群女人正在奉承着皇后,她只是微笑着,直至有人来禀告,说是朱瞻基求见。 下面的那群女人顿时愕然,然后起身告退。 出去的时候她们都看到了朱瞻基,然后走远些,就开始有了怨言。 “宫中可不许随意走动,殿下这是……这还是皇太孙时的做派啊!” “可不是吗,殿下现在是太子,以前陛下是太子时可是小心谨慎,哪有那么张……张狂的。” “小声些,要是被娘娘听到了,仔细你们的封号!” 看到那几个嫔妃过于肆无忌惮,有人就警告道:“你们没听说吗?兴和伯婉拒了兴和侯的爵位,说是此生就是兴和伯了,你们小心外面的家人倒霉!” 呃…… 有人不服气的道:“他敢吗?” 蠢货! 警告的这个嫔妃说道:“那人偌大的功劳,说不要就不要了,他若是整你的家人,你认为陛下会因此而责罚他?” 瞬间这个不服气的嫔妃面色发白,她喃喃的道:“他为了太子下了好大的力气,这是要干什么?” 几个女人白了她一眼,然后匆匆散去。 …… 朱瞻基进了殿内,行礼之后,皇后笑道:“你看着倒是瘦了些,回头让御医看看才是。” “母后。” 朱瞻基说道:“那些女人可有为难您吗?” “胡说!” 皇后嗔道:“我是皇后,就算是当时忍了,可以后有的是法子去收拾她们,所以没人敢为难。” 朱瞻基点头,然后说了来意:“母后,婉婉有些闷,看着都瘦了。” 皇后的笑容收了,叹道:“她这是想你皇爷爷了,哎!罢了,你让她想出去就出去,不过出去前到我这备个案,免得那些人嚼舌根子。” 朱瞻基此时住在宫中,自然知道朱高炽最近来这边的次数不多,所以他的眼中多了凌厉,说道:“谁敢插手说闲话,母后记得就是,等以后……” “住口!” 皇后低喝一声,然后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在宫中,要慎言!” 朱瞻基垂眸道:“是,儿臣知错了。” 皇后叹息道:“那些事你莫管,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8章 宁安公主 婉婉走在宫中,身后依然是一长溜嬷嬷宫女太监,可却少了那份肆意的欢乐。 路上遇到的人看到婉婉面色郁郁,都不禁觉得恍如隔世。 才过了多久啊!宫中的那道风景就不见了。 上车,出宫。 …… 出了城,婉婉掀开车帘,看着喧嚣的大市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人潮涌动,马车在轨道上川流不息,每个人都脚步匆匆。 车里的嬷嬷心中微叹,放下了车帘。 一路到了方家庄,孩子们依然在奔跑着,欢呼着。对于他们来说,皇帝的去世只是一个仪式而已,生活还是继续。 而生活缺不得欢乐,不管是穷欢乐还是富欢乐,都缺不得。 两条大狗在庄子里狂奔着,看到车队后就冲过来狂吠。 婉婉掀开车帘,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大虫小虫。” 两条大狗楞了一下,然后跟在车边朝着主宅而去。 “郡……公主来了!” 接到消息,方醒赶紧闪人了。 这姑娘大了,总得避讳些。 于是婉婉进来后,就是张淑慧和小白作陪。 “无忧呢?” 没看到无忧,婉婉有些失望。 张淑慧笑道:“夫君抱走了,自从回家后,整日都喜欢抱着。” 看到婉婉面色苍白,张淑慧心中叹息,然后吩咐木花道:“你去找老爷,把无忧带回来。” “娘……” 等木花把无忧抱来后,无忧见到张淑慧就欢喜的伸手。 “无忧长的好快。” 婉婉忍不住就想抱抱,可无忧却扭着小身子不乐意。 张淑慧抱着她笑道:“这丫头在家里可是小祖宗,只要她一哭,夫君不管是在干什么都会来哄,真怕长大了成了混世魔王。” 婉婉的面上多了些红晕,说道:“大哥家的端端也是这般,只是和我却亲近些。” 小白看到她的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就悄然去找到了方醒。 方醒正在喝酒,同时在看地图,他想找到北征时的错漏,想找到不用朱棣亲征冲阵就能胜利的法子。 至于禁令,他并未放在心上。 该悲痛的自然会悲痛,不悲痛,甚至是欢喜的人自然会装作死了爹娘的模样。 “少爷,公主看着郁郁寡欢的呢!” 方醒讶然抬头,说道:“难道是生病了吗?” 小白皱着好看的眉头说道:“不是,好像是……就像是我被爹娘卖了的时候一样。” “乱比较!” 方醒起身过去,把小白搂在怀里,轻声道:“忘掉这些事,改日我陪你再回去看看。” 小白点点头,迷恋的搂着他的腰说道:“少爷,公主看着很可怜呢!” 方醒愕然,他本以为婉婉升级为公主之后,在宫中的日子会更轻松些…… 她是想先帝了吧? 还是说宫中对她的态度变了,小女孩有些郁郁寡欢? …… 张淑慧和婉婉在逗弄着无忧,木花过来禀告道:“夫人,老爷说明日咱们家出游,还邀请公主一起。” 张淑慧一怔,就说道:“这时候……不大妥当吧。” 朱棣去了,老朱家的人都要服斩衰三年,婉婉这时出游会不会被御史给报上去? 木花说道:“老爷说了,人总得要活着,先帝若是在,定然不想看到公主郁闷,陛下那边肯定会同意的。” 张淑慧心中微动,就说道:“是了,陛下政事繁忙,娘娘那边事情也多,公主无妨回去说说。” 等婉婉走后,方醒就回来了。 “夫君,可是想试试吗?” 方醒点点头,说道:“陛下登基,原先的人事必然会有变动,这一点并不限定于宫里宫外,试试也好,若是态度大变,那以后太子那边自然有应对之法。” 张淑慧悚然而惊,看看左右,木花赶紧退了出去。 至于两位嬷嬷,张淑慧不会避开她们。 “夫君,难道陛下……现在到这种境地了吗?” 方醒安抚道:“不过是试试罢了。” 朱高炽刚登基,此时千头万绪,但他肯定会牢牢的把住一条——人事! …… 所以蹇义就成了最忙的人,不停的往来于宫中和衙门,和朱高炽商议人事。 朱高炽的身体看着好似又胖了些,他看完奏章,对蹇义说道:“前些年被下狱者甚多,先前大赦之后,朝野反响如何?” 所谓的前些年,指的就是永乐年,至于大赦的对象,自然是被朱棣下狱的建文旧臣。 蹇义拱手道:“陛下,当初大赦之后,朝野欢呼雀跃,臣民皆赞陛下仁慈,无不欢欣鼓舞。” 朱高炽微笑道:“那就好,不管怎么争执,事情都过去,该消散了。” “是。” 蹇义越发的恭谨了:“建文朝那些逆臣终究是一时之错,陛下仁心,此后他们自然会幡然醒悟。” “陛下,公主身边的嬷嬷求见。” 明朝的公主封号并非是出生就有的,也不是自己的老爹登基后就有的。而是要等成年后才有封号,有的甚至要等出嫁前两天才给封号。 而朱高炽刚一登基,就给了婉婉公主封号,封号为‘宁安’。 宁安,安宁和气,朱高炽希望婉婉这辈子能夫妻和睦,静享安宁。 为人父母者,对子女总是希望他们幸福安宁。 可明初公主的婚配大多是功勋之后,也就是贵族之后。 婉婉深得宫中长辈的喜爱,等公主的封号出来后,那些自认为有戏的人家顿时就纷纷开始了各种暗示。 而被骚扰的最厉害的就是皇后那里,命妇觐见,甚至是嫔妃请见,动不动就会隐晦的说某某家的孩子不错等等。 那嬷嬷一进来,看到蹇义在,就为难的站在边上。 朱高炽懂了,就对蹇义说道:“此时要尽快,那些人里有家境窘迫的,记得报上来,朝中也给些钱粮田地。” 这不是补偿,只是仁慈。 蹇义对此心领神会,谁要是敢说是补偿,那就是逆臣! 永乐的年号都快过了,谁敢说朱棣亏欠那些被释放的臣子,那就等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上门吧。 此事事关法统,朱高炽再仁慈也不会做出丝毫让步。 等蹇义一走,那嬷嬷小心的道:“陛下,兴和伯家中要请公主出去散心……” 朱高炽的眉头一皱,想了想。 “罢了,婉婉在宫中也闷,出去一趟也好。” 等那嬷嬷欢喜的走了之后,梁中近前说道:“陛下,外面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弹劾?” 朱高炽靠在椅背上,疲惫的说道:“父皇去了,若论伤心,谁也比不过婉婉去,孝心到了,父皇想必也不肯看到婉婉伤心,该明白的自然会明白。” 所谓的守孝,真正能落到实处的有几人? 而且婉婉只是出去散心,这事儿还真够不着上纲上线。朱高炽刚登基,这时候给他上眼药的,多半是不长眼,蠢笨。 既然蠢笨,那自然就没有资格继续吃国家的俸禄,回家种地去吧。 朱高炽看着殿外,目光幽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09章 出游,杨溥教子 方醒总觉得北平没有什么好玩的,夏季更是如此。 不过在回师之后,他就一直在宫中,和家人的团聚少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干脆一家老小出去散散心。 大清早方醒就起床了,他洗漱之后就去伺候无忧。 小无忧已经醒了,就是有些呆萌。方醒拿着小毛巾轻轻的给她擦脸,看到她皱眉,就轻声道:“爹再轻些啊!” 这是张淑慧看到的最温柔的方醒,从未有过的方醒。 “无忧宝贝,今天咱们出去玩怎么样?” 方醒抱起无忧问道。 无忧看看方醒,糯糯的道:“爹……” 吧唧! 方醒忍不住亲了一口,然后举起无忧,欢喜的道:“走,咱们散心去!” 等吃早餐时,方醒吃一口就瞅瞅边上的无忧,看着她在喝糊糊,就关切的道:“喂慢些,别呛到了。” 土豆和平安都心不在焉的吃着,张淑慧看到后噗嗤一笑,然后给他们夹了荷包蛋,说道:“妹妹还小,你们以前小时候也是这般的。” 土豆哦了一声,情绪恢复正常,可平安却眨巴着眼睛问道:“大娘,我也是吗?” 张淑慧脸都不红一下,冲着小白瞪瞪眼。 想起平安的出生到长大,小白很委屈,只是要顾全大局,再说她也没少宠溺无忧,就违心的道:“你也是,你小时候大家都宠你。” 平安看着小白,然后就低头继续吃饭。 张淑慧和小白面面相觑,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心虚。 方醒吃饭的速度很快,他把筷子一放,说道:“别和妹妹比,你们是男娃,男娃就要吃苦!” 土豆委屈的道:“爹,我和平安都参加操练了。” 方醒微笑道:“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小时候吃苦,长大才能经事。” 吃完早饭,妇孺上车,方醒带着家丁们骑马,一行人出了方家庄。 道左,婉婉的车队已经在等着了,还有十多名侍卫。 “方醒!” 婉婉一直在掀开车帘看着,看到方醒过来,就欢喜的道:“无忧呢?” 方醒指指身后的马车,婉婉就下了车,然后叫人把自己扶到张淑慧那辆车上去。 “无忧!叫姑姑!” 方醒听着婉婉的欢呼,莞尔道:“出发吧。” 于是车队合一,朝着通州方向而去。 …… 而这番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人的,所以方醒带着家小和公主出去游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不像话!” “那就上个弹章?” 两御史在合谋,一人怒不可遏,一人在边上煽风点火,想让同僚去踩地雷。 可刚发火的那御史却突然唏嘘道:“听说了吗?陛下有意抬高那几个学士的官阶,说是要兼六部尚书衔。” “胡说,只是说挂侍郎衔。” “呃!你都知道啊!” …… 京城官场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杨溥新出,被授予翰林学士的职位,算是天子近臣。 今日朱高炽放了他和黄淮回家歇息,但杨溥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书房里,坐在杨溥侧面的是他的儿子杨旦。 “父亲,那兴和伯果断拒绝了兴和侯的升爵,可是有谋划的啊!” 杨溥头两个儿子早早的就去了,三子杨旦就成了他的希望。 所以他愿意给他剖析这些官场的弯弯绕。 “谋划什么?” 杨溥的肤色因为常年不见日头,看着有些苍白,他抚须道:“为父虽在牢中,可朝中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却都没有错过。兴和伯不是那等有急智的人。” 杨旦皱眉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兴和伯早有此打算?” 杨溥点头道:“是。为父知道他当年在军营中说过,希望自己死后,墓碑上刻着大明兴和伯……而陛下北征前就写了这五个大字送给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给为父道来。” 杨旦也是思维敏捷之辈,马上就说道:“父亲,太子如今有些尴尬,而先皇北征前,会不会有了什么预兆,所以就留下了这五个大字,这是……这便是兴和伯的护身符啊!” 杨溥微笑道:“不错,确实是这样。先皇待兴和伯如子侄般的宠信,多有宽容。而先皇去了之后,那恶果就出来了……仇家太多!” “先皇在时,那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嘛……要看当今陛下的意思了。” 杨溥有些唏嘘,他在牢里待了许久,仕途也停顿了许久,如今一朝出来,却发现物是人非。 杨旦点头道:“陛下还未表明态度,加之兴和伯北征立功颇大,拒绝了升爵之后,最近没人会去招惹他,否则打了都是白打。” “父亲,所以公主出宫散心,无人敢弹劾,就是因为忌惮兴和伯吗?” 杨溥觉得累了,他随口说道:“公主深得陛下喜爱,先皇离去,她必然是伤心欲绝,所以出来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腐儒才会揪着不放。可腐儒可能为官?” 杨旦懂了,“是了,若是上了弹章,陛下那里必然恼火,以后秋后算账可不好受。” “秋后算账啊……” 杨溥看看门外,多年的牢狱生涯让他变得很谨慎。 杨旦出去看了一眼,回来道:“父亲,没人。” 杨溥这才说道:“陛下仁慈,可再仁慈的人都有性子,以前那些得罪陛下太狠的人,大概要倒霉了。” 杨旦唏嘘道:“瞻墉郡王被封于新乡,以后大概就藩的机会不大啊!” 朱高炽坚定的执行了朱棣当年的责罚,于是在儿子们纷纷封王的同时,朱瞻墉却得了个郡王。 杨溥抚须道:“公主身体多病,这源头就来自于新乡郡王,所以……嫩头青和傻子才会去弹劾公主。” 杨旦面色古怪的道:“那富阳侯……” 永平公主得罪朱高炽得罪惨了,此时朱高炽上位,怕是要秋后算账。 杨溥干咳道:“陛下仁慈,想必会饶恕他的过失。” 可没等多久,消息就传来了。 “老爷,富阳侯和定国公被弹劾了!” “为何?” 杨溥很镇定,让有些急躁的杨旦羞愧不已。 “老爷,说是他们在居丧期间回家住了。” 这是啥意思? 杨旦有些不解,朱棣去时,按照规矩,李茂芳和徐景昌是要在衙门里睡觉的,可回家睡觉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管家接着说道:“老爷,弹劾了好几十个,只是据说定国公和富阳侯被训斥了。” 杨溥挥挥手,等管家出去后,他默不作声的拿起书。 “父亲,富阳侯被处置是意料中事,可定国公呢?这是为何?” 杨旦觉得新皇的行事越发的看不清了。 杨溥淡淡的道:“无需你管,自去吧。” 杨旦悻悻的走了,杨溥思虑了片刻,然后开始写奏章,而且还是……密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0章 互相安慰(第77位盟主,感谢大家) 车队一路缓缓而行,等出了北平城十余里时,张淑慧突然叫了木花来传话。 “老爷,夫人说车里闷得慌,要不就到路边歇息歇息吧。” 此时右边有山,山上苍翠,颇有些可观处,方醒就应了。 女眷下车,卧在车头的大虫小虫也跳下来,吐出舌头在四处梭巡。 现在的气温不错,可站在山下,却感到有些森然。 辛老七他们找到了一条山路,方醒却不想上去。 婉婉雀跃的道:“方醒,上去吧,说不准咱们还能抓到野兔呢!” 方醒看看婉婉穿的素色长裙,说道:“你这身不方便,罢了,找个地方……” 身后方向传来了马蹄声,有些急促,方醒回身,然后笑了笑。 “大哥!” 婉婉朝着来骑招手,笑的眉眼弯弯。 出了宫中之后,似乎空气都要自由些,让人身心轻松。 朱瞻基当先到来,他下马后笑道:“才知道婉婉出来,正好我闲极无聊,便讨了个保护婉婉的差事,顺便出来散散心。” 随后贾全等人纷纷跟来了,官道旁顿时热闹起来。 “走走吧。” 方醒觉得上山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一行人就沿着官道往前走。 过来这座山,前方赫然开朗。朱瞻基深呼吸了几次,说道:“定国公和富阳侯被免冠,此刻朝中正在商议怎么处置他们。” “还有谁?” 方醒觉得肯定不止他们两个。 所谓的居丧,而且对象还是大行皇帝,那只能靠监督和个人的节操了。 而大明官吏的节操方醒历来都信不过。 朱瞻基摇头道:“还有成国公朱勇,新宁伯谭忠,广宁伯……还有些侍郎参议什么的。有的是居丧归家,有的是面无戚色,有的是吃了酒肉。现在朝中就在商议怎么处置他们。” “有趣了!” 方醒觉得这是朱高炽的三板斧,或是说三把火。 只是他居然先烧到了勋戚的头上,可见还是很清醒的。 勋戚之间是有联系,可却没有一个龙头。而有资格担任龙头的张辅和朱勇,两人均是学了文人做派,极有分寸。 至于文官…… “那些低阶的小官大概要倒霉了。” 拿勋戚开刀可以,但却不可偏向。只是文官却不好弄,换了朱棣的话,肯定是要拿几个侍郎来杀鸡儆猴。而朱高炽却不会这么做。 朱瞻基笑道:“我那姑母找到了宫中,听说很是闹腾了一阵,我趁机就出来了。” 永平公主当年得罪朱高炽太狠,所以她大概是感到这次过不去了,于是就去闹一场。 朱瞻基虽然没有详说,可方醒估计弄不好就是当庭哭朱棣。 打个寒颤,为朱高炽同情一下后,方醒抛掉了这些事,说道:“此事与你无关,在兴和堡时,先帝就有整顿勋戚的念头,陛下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心愿。” 大明勋戚的堕落速度出乎了朱棣的预料,大抵也出乎了朱高炽的预料。此时大明四海升平,不整治一二,朱高炽这个皇帝当的就太窝囊了。 一行人缓缓走过去,最后找了个村子,婉婉兴致勃勃的说道要下厨做饭,于是乎几个女人都被拉去了。 这是村里家境最好的一家,男主人读过几年书,两个儿子彬彬有礼,很讨人喜欢。 “来,我家的狗不会乱咬人的,来,咱们来玩吧。” 土豆和平安拉着大虫小虫,然后招手让这家的两个孩子过来玩。 男主人看出了朱瞻基等人的身份尊贵,就想阻拦。 “无碍,小孩子尽管玩耍。” 辛老七看了一眼厢房,女主人已经躲进去了。 于是四个孩子就玩到了一起,和两条大狗在院子里寻幽探胜。 而方醒就抱着无忧,和男主人闲聊了起来。 “现在是种地还是干什么营生?” 男子有些窘迫的道:“家里平时教些学生,内人做些针线。” “没想过去做些别的?” “学生……当年家父费了些银钱送了学生读书,只是未曾进学,后来就归家教授附近的孩子。” 话虽然隐晦,可方醒还是听出来了,这位除去读书之外,啥都不会。 这时无忧趴在方醒的肩头,不住的喊爹,方醒回身一看,原来是四个孩子在挖蚯蚓。 男子面带怒色就想呵斥自己的孩子,方醒劝道:“小孩子该玩就玩,别逼的太紧了。” 男子有些不服气的道:“贵人不知道,读书要从孩子抓起才好。” 呃! 方醒有些无奈的道:“是,从孩子抓起最好。” 男子看到方醒说的勉强,就忍怒而去。临走前他本想叫回自己的两个孩子,最终却慑于方醒一行人的气势,不敢开口。 方醒摇头失笑,转身时看到朱瞻基居然在指挥几个孩子找蟋蟀。 “花娘,放菜了!放菜了!” 厨房那边传来了婉婉欢快的声音,两兄妹到了这里,终于是放松了。 吃了一顿素菜,一行人打道回府。 到了京城,婉婉不舍的抱着无忧亲了又亲,然后才上车回去。 朱瞻基临走前说道:“近期别管事,谁来求都别管。” 方醒点头笑道:“我历来都不管闲事,你且顾好自己就行。” 朱瞻基认真的答应了:“好,我在宫中如今不方便出来,德华兄,时常帮我去黑刺那边看看。” 方醒心中一紧,盯着他说道:“我说过了,若是事不可为,我能带你走!记住了,谁都拦不住!” 朱瞻基突然笑了起来,眉间全是爽朗:“德华兄多虑了,我不过是舍不得皇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罢了。” …… 回到家中,方醒叫来了黄钟。 黄钟一见面就发牢骚:“伯爷,以前咱们府上在京城多少有些面子,如今那些人一看都是皮笑肉不笑,都在观望呢!” 方醒指指对面,示意他坐下,然后慢条斯理的泡了茶,说道:“先帝四次北征,我自己出征的次数也不少,立下的功劳封个国公不差,所以,那些小人你何须理会。” 黄钟摇头道:“伯爷你拒绝了封侯,那些人……哎!” “我要封侯何用?” 方醒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你记住了,公侯伯实际上都是一个样,荣辱皆在上面的一念之间,若是要动手,你是国公有何用?如今的魏国公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若不是国戚,早就被削了!” 黄钟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低声道:“伯爷,可是陛下那边的态度有问题?” 方醒摇头道:“不会,至少目前不会。后面的得看太子那边,我的底线就是太子不可动,不可辱。” 黄钟唏嘘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做太子时有仁名,可如今看来,手段却也是不差,那些想错的人怕是要倒霉了。” “我不管这些。” 方醒知道目前是稳定期,所以动静不会大。等朱高炽坐稳后,等明年用了新年号之后,他的日子怕是轻松不了。 “先帝四次北征啊!” 方醒喃喃的说道,目光幽幽。 是五次……还是四次? 都乱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关于作者代入书中角色的后果,很惨烈! 再次重申,包括铃铛在内,我从没有去刻意的安排他们(它们)的过程和结局。 而这一切都只是我代入进了这本书的后果。 写到1499章时,我就蓦地想到了铃铛,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在长枪破空而来时,我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铃铛。 然后含泪写下了这一章,章节名:那一刻,殇! 一条狗,用了殇这个词,内心世界丰富些的都知道,这是作者的内心写照。 然后情绪陡然变得激昂和悲壮。 然后,我想把朱棣,这位汉人的最后一位大帝,他的雄烈和不屈,还有老兵不死,我突然想把这些写出来,告诉大家,明朝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它有不屈的君王,有俾睨世界的君王 不管我是寻根探底,还是凭空臆想,可我认为,大明,这个汉人的最后一个王朝,它从不缺乏骨气和血性! 当时我的身体在颤抖,我发誓一定要把这些写出来,一定要写好! 可从1499章开始,我并未卡文,兴许是那股子气在支撑着我,一直写,写了大战,写了朱棣 我尽力而为,我热血沸腾,一蹴而就! 我觉得从1499章开始,一直到朱棣的离去那里,我是凭着本能和自觉在书写一位帝王、一位战士的浓缩的一生。 泪流满面! 然后我的情绪就开始低沉,开始悲伤,不可抑制的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决定要书写朱棣最后的时刻时,我深知这个高潮会带来什么兴许有人会觉得兴尽了,该离去了!有人会觉得压抑,暂时离去 可直至现在,我依然没有后悔! 我很满意自己没有把朱棣这位大帝写砸,不然我会后悔,以及内疚,后面的估摸着都没心思写了。 而后,黑夜中谁来点亮那盏灯,那盏孤灯 太过代入,让我这几天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几乎是形容憔悴。 惨烈! 从不知道彻底代入一本书的后果会是那么的惨烈! 但是却无悔! 开始调整情绪了,我会慢慢的描述黑夜,慢慢的描述那位点灯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1章 陪杀场的徐景昌 方醒现在极其不愿意进宫,可出游的第二天,宫中来人唤了他去。 一路进宫,方醒发现那些宫人们有些惶然无措。 “这什么意思?” 方醒指着一个走路差点跌倒的宫女问道。 随行的太监本想端个架子,可想到这厮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家伙,只得解释道:“陛下想放些人出去,说是减少耗费,再说那些宫人离了爹娘,在宫中终老,也有些残忍了。” 方醒面无表情的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这些宫女们回家后会很艰难。 这些宫女的年纪有大有小,小的还好说,大的……有人会为了一个前宫女的名头要了去,但估摸着不是续弦就是小妾。 不过对此方醒却无能为力,不能插手。 到了乾清宫,方醒进去看到的全是文官。 此时的文官当真是人才济济,杨荣占了首领的名头,剩下的杨士奇、金幼孜等人,加上刚出来的黄淮和杨溥,文重武轻的格局基本显现。 方醒行礼,任由那些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很坦然。 朱高炽越发的威严了,他说道:“朕知道你不喜上朝,只是今日朕有些为难之处,你来参详一二。” 方醒心中一个咯噔,看了那些文臣们一眼。 杨荣端庄,目不斜视;杨士奇面带苦色,却不知为何;金幼孜面带微笑,多半是心情不错。 至于黄淮和杨溥,方醒并不了解。两人都是严肃脸。 六部尚书们都是一脸的倦色,看来今儿的事情议了许久。 “居丧无礼,你说该如何处置?” 方醒只觉得一记炸雷在头顶炸响,他瞟了一眼金幼孜,看到的依然是微笑。 这些人都修炼成精了,很少会流露出得意、愤怒等情绪。 方醒的大脑飞速开动,分析着此事的缘由,然后说道:“陛下,臣未在三法司任职。” 这是婉拒了,而且用的还是不是本职工作,不方便插手的理由。 吕震干咳着说道:“兴和伯,陛下召集群臣商议此事,三法司之外的人也说了嘛!” 方醒瞥了吕震一眼,最近这厮颇得朱高炽的看重,刚挂了太子少师的头衔。 “陛下,臣以为当按律处置。” 方醒毫不犹豫的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呃! 吕震眼珠子都差点掉到了鞋面上你是武勋啊!居然支持按律处置? 文官大多对你抱着戒心,你总得要寻找盟友吧? 方醒大义凛然的道:“陛下,先帝方驾鹤归去,这些人怕不是在试探您吧?要下手!下重手整治!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者!” 呃! 朱高炽瞥了左右一眼,让方醒惊讶的是,出来的居然是杨溥。 杨溥的神色看着很严肃,据说从诏狱出来之后,他大多是以这个形象示人。 “兴和伯,此番犯禁的人颇多,若都按律处置,怕是会人人自危,本官以为,当拿几人处置,以儆效尤。” 方醒漠然,随后朱高炽就给出了处置人选。 “定国公和富阳侯……” 朱高炽的面色陡然一变,憨厚不见了,那眼睛微眯,竟然有凌厉之色。 “……此二人大不敬,富阳侯的父亲去的早,无人教养,不知礼义,着吏部去了冠带,户部去了爵禄,爵号称呼留存,去国子监司业处读书十年,长进了就还给爵禄,不长进……那便削爵为民。” 李茂芳要倒霉了! 方醒对此是乐见其成,只是……徐景昌呢? 朱高炽依旧缓缓的在说道:“定国公的父亲去的早,无人教训,着吏部……不长进,那便削爵为民。” 一模一样的处置方式,这个…… 方醒随即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 身体不适是个好借口,特别是北征之后,那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借口。 回到家,把这事儿告诉了解缙和黄钟,结果黄钟就笑了。 “伯爷,定国公家中的老夫人才去啊!” 方醒瞬间就明白了朱高炽的意思。 解缙一副我早料到了的得意神色说道:“当今陛下在做太子时多有隐忍,可这人啊!若是他只会一味的忍,上次估摸着就过不去了,所以啊!看着宽厚的人,其实最记仇!” “永平公主这些年一心给当今陛下下绊子,这下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女人的心思很古怪,也不知道朱高炽是哪得罪了永平,就这么不依不饶的和朱高炽作对。 黄钟沉吟道:“那定国公是为何?” 徐景昌可没有针对朱高炽做什么,为啥跟着倒霉。 而且徐景昌的老爹徐增寿,那可是朱棣的铁杆啊,朱高炽这是想干啥? …… 徐景昌的母亲过世,方醒当然是要去一趟。 等到了定国公府时,看到外面冷清清的,方醒就问了管家。 管家不屑的道:“伯爷,那些都是小人,墙头草,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方醒一路到了灵堂,一套仪式搞下来,徐景昌就亲自陪着他出去奉茶。 几天没见,徐景昌看着瘦了些,有些憔悴。 “节哀!” 方醒按照套路安慰了几句。 “运气啊!” 徐景昌却一脸的庆幸,唏嘘道:“家母方去,正好遇到这事,哥哥我这是陪杀场啊!可有的人却看不清,真以为定国公府要倒了,都派了管家或是儿子来,欺人太甚啊!” 方醒眉心微跳,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是想弄李茂芳?” 徐景昌挑眉道:“哥哥我老老实实地在家,最多就是做做生意,说我居丧在家留宿,可那些吃酒肉的怎么说?朱勇他们怎么说?” “好歹先帝是我姑父,再说老二憨傻,老三阴险,我多傻才会去支持他们?哎!陪杀场,顺便给陛下当做那只鸡揍一顿,警告那些猴子。” 方醒心中已经完全摸清了此事的脉络,说道:“那是因为你是国戚,国戚国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拿来作伐也是亲近。” 徐景昌点头称是,面色渐渐的和缓。 方醒稍坐一会儿就告辞了,等出去时,看到了不少马车,一问…… 管家鄙夷的道:“伯爷,您来府上祭奠的消息一出,好些家都来人了。” 方醒失笑道:“方某何时成了前锋了?可笑!” 管家堆笑道:“您是太子之师,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方醒摇摇头,上马而去。 北平城中依然是人来人往,朱棣离去的影响渐渐消散。 方醒饿了,就找了家卖糊涂面的小摊坐下。 说起来糊涂面虽然不是方醒首创,可经他几次整治之后,吃过的那些人都说好,于是外面那些心思活络的商家也跟着弄了出来。 “哎!这兴和伯吃了都说好啊!,您说好不好?” 那摆摊的男子用锅铲铲着锅里的面条,不时得意的吹嘘着。 “来一碗,多加辣椒。” 方醒坐下后,身后就来了一人。 “伯爷。” “坐。” 贾全在方醒的侧面坐下,漫不经心的说道:“姓郭的厉害。” “哦!” “公主无碍!” “好。” 贾全随即起身走了,方醒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糊涂面,然后大呼痛快。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2章 初露锋芒的新帝 皇帝轮流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后宫之中亦是如此。 皇后张氏出身普通,父亲不过是指挥使而已。 而郭氏却是郭英的孙女,开国功勋的后代,这就是贵族和普通人的区别。 可皇后凌厉,有时候连朱高炽都得退避三舍。 “看来这郭氏……是陛下真心宠爱,还是想推她出来和皇后打擂台,好平衡宫中的势力!” “谁知道呢!” 书房里,方醒打个哈欠,拿起蒲扇摇动几下。 “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灯,郭氏若是不收敛,以后多半会倒霉。” 黄钟对皇后的手段很是钦佩,认为郭氏是在自寻死路。 “我只关注太子和公主,其他人随意。” 黄钟回头看看门外,然后低声道:“伯爷,太子地位稳固,公主……按照皇家的规矩,公主还得等几年才会招驸马呢!” “太子稳固也不稳固。” 方醒皱眉道:“陛下多子,谁不想成为将来的太后?不过在陛下诸子之中,并无出类拔萃之人,小心为上吧!” 人心永不满足,这一点从朱瞻基的两个儿子身上就能看出来。 土木堡之变后,双皇相争,最终英宗复辟成功。 “一屁股烂账啊!” 方醒觉得皇家的事真的麻烦! …… 朱高炽的所有儿子中,大抵是朱瞻墉最为落魄。 “新乡郡王也不错,只是为何不让我就藩?” 封了郡王之后,朱瞻墉依旧不肯在宫中待着,求了特例,每日来知行书院上课。 岳保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整日炫耀什么?郡王了不起吗?” “我哪炫耀了?” 换了别个,朱瞻墉非得要辩驳一番不可,可岳保国不行,这位可是院宠,不管是方醒还是朱瞻基都关爱有加的学生。 朱瞻墉郁闷的道:“宫里闷得慌,就藩至少我可以在府里随意折腾。” “天天吃肉喝酒?” 岳保国有些艳羡,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而书院的伙食是荤素搭配,让喜欢吃肉的他分外的不满。 朱瞻墉忍笑道:“天天吃你也会厌烦,还是书院的伙食好。” 岳保国不信,“听说宫中顿顿吃肉,夜宵都吃肉。” “好,哪日我带些出来给你尝尝。” 岳保国一听就乐了,说道:“看在你诚心的份上,那我就给你说说吧。你不能就藩,那是因为牵制,嗯,是牵制。” 朱瞻墉的面色微变,喝问道:“你从哪听来的话?” 岳保国还小,他被吓了一跳,然后说道:“别人说的。” “谁?” “不告诉你!” 朱瞻墉看着岳保国一溜烟就跑了,不禁苦笑着。 “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树欲静而风不止的不只是朱瞻墉,朱瞻基现在就很苦恼。 “臣见过殿下。” “权大人多礼了,请坐。” 眼前这位一板一眼行礼的老人,乃是大明朝有名的孝子,朱高炽提拔他做大学士都要先说自家不通政事,会误国的孝子。 权谨坚持行礼完毕,这才坐在了椅子上,板着脸道:“殿下,陛下令臣随侍东宫。” 朱瞻基只觉得脑门在蹦跳着痛,他强笑道:“权大人德行高深,这是本宫的福气。” 权谨说道:“殿下,臣以为当亲君子而远小人,殿下这边若有小人,臣必然是要呵斥的。” 这位刚被朱高炽给了个文华殿大学士的头衔,堪称是辅国重臣了。可他却严词拒绝,说自己没这个本事担任此职。 而朱高炽也很有趣,直接说了:我不是要你来当官,而是要你来做榜样。 于是朱高炽令群臣向权谨学习,然后就把老先生派到了朱瞻基这里。 儿子啊!你看看这位老先生,跟着学学孝顺才是正道啊! 朱瞻基和权谨应付了一阵之后得到了解脱,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 “要以孝治天下!” 朱高炽扬着手中的奏章说道:“蹇义,你行事谨慎,可却失了担当!你在怕什么?想一团和气?吏部不需要一团和气!” 蹇义出班请罪,朱高炽皱眉道:“吏部要清理各地官员,朕说了,大明不需要那么多冗官,该取消的就取消,少些官吏,百姓过的更安生,朝中也少拨些钱粮……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 蹇义大惭,谢元吉也出班请罪,随后群臣集体请罪,蔚为壮观。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动几下,语重心长的道:“各地官吏要甄选,贪鄙的、不称职的、尸位素餐的,都要清理出来,不必要的官位都取缔了,诸卿,大明依然很难,朕请诸卿携手,咱们君臣一心,可好?” 群臣纷纷应了,朱高炽欣慰的道:“北方大敌皆灭了,如今大明四海升平,正是休养生息的时机,各地要劝耕,要下去巡查,那等坐在衙门里当官的人,都该回家种地去!” 朱高炽上位后,大家都以为这位会温柔如水,可谁曾想朱高炽几记组合拳出来,让百姓欢呼的同时,百官却懵逼了。 而朱高炽看着这帮子人,心中生出豪情的同时,也有些疲惫。 预料中的君臣和谐并未如期而至,反而勋戚在被敲了一闷棍之后老实了。 气氛有些凝滞,夏元吉就出班道:“陛下,郑和的船队已经准备好了,是否按时出海?” 郑和出海是朱棣在时就确定下来的,为此还新建了不少船只和货物。 朱高炽毫不犹豫的说道:“宝船出海靡费不少,于国于民好处不多,停了。令郑和在金陵坐镇看守。” “陛下英明。” 一阵歌颂之中,金忠的欲言又止的长叹了一声。 宝船出海可不只是贸易啊!最大的目的是宣威,维持大明对外海的威慑。 一旦取消之后,大明实际上就自绝于海洋,自绝于那些藩属国,后果会如何? 在金忠的忧虑中,朱高炽微笑道:“往年云南和交趾多有扰民,如今也一并取消了,那些人全数叫回来。” 云/南和交趾被搜刮不少,特别是交趾,当年可是因为搜刮过甚才导致了反叛,朱高炽这算是拨乱反正了。 蹇义问道:“陛下,那些流放的官吏是否也叫回来?” 建文朝和永乐朝的不少官吏都被丢在交趾等地,所以蹇义一问,群臣都静静的听着。 朱高炽点头道:“回来吧,让他们各自回去。” 群臣此刻的心中有欣喜,还有些失望。 返归原籍,这是一个喜讯,但不能官复原职,却是个噩耗。 现在那位对待官员严苛的皇帝已经走了,正是做官的好时候啊!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故旧在流放地,所以顿时大失所望。 朱高炽眯着眼,心中不知道在想啥,最后说道:“吏部要甄别,那些不可赦的记得报上来。” 群臣心中一震,知道这位皇帝终究不是一味的仁慈。 给你们希望,给你们好处,但是尺度还得要朕来把握! 除去弱智之外,就没有一个皇帝是简单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3章 拿方醒当测试靶子 一大早张淑慧就要进宫了,这是她和太子妃约好的,主题就是斗女。 宫中才重新调整过,方醒不放心,于是就陪着一起去了。 到了宫门外,方醒叮嘱道:“记得看好无忧,谁若是惹事就招呼一声。” 张淑慧笑着应了,然后就伸手去接无忧。 “爹……” 无忧返身抱着方醒的脖颈,糯糯的喊了一声,方醒顿时就舍不得了。 “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 张淑慧笑的打颤,“夫君,都约好了,让太子妃白等可不成。” 张淑慧抱走了无忧,无忧可怜兮兮的喊着爹,方醒只觉得心如刀绞,恨不能也跟着进去。 守门的看着方醒盯着宫中看,一直看不到张淑慧和无忧了才怅然的回头,就笑道:“伯爷,其实您也可以进宫嘛!” 方醒摇摇头,他不乐意进去,免得被朱高炽逼着选择阵营。 上次他毫不犹豫的说按律处置,这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背离了勋戚阵营。 可朱高炽却不会这么认为,他深知方醒在勋戚中的关系不是很好,只是和有限的几人搭得上关系而已。 朱高炽是想一步步的把方醒逼回文臣的阵营中去,以后就挂个兴和伯的名号,比如说……成为帝王的顾问。 若是别人,比如说张辅和朱勇,大抵会高兴,可方醒却不乐意被禁锢。 百般无聊的在外面转了几圈后,方醒又凑过来看了看宫中,喃喃的道:“这女人之间有什么好聊的,那么久都不出来。” 守门的侍卫早就看出这位伯爷就是舍不得女儿,就笑道:“伯爷,女人之间能聊的多,家长里短都能扯半天,我家那个就这样,出门就不回来了,一去寻,好嘛,和街坊聊的废寝忘食啊!” “你今日不让她说话,明日她就不和你说话,这女人啊……” 方醒正在和侍卫吹嘘着对女人的看法,宫里来了个人,熟人。 “兴和伯,陛下召见。” 梁中如今也算是遮奢公公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 方醒苦着脸道:“不去行不行?” 这话换个人多半要被梁中报上去,定个藐视君王的罪名。 “不行。” 梁中摆出遮奢公公的架势,把方醒‘押送’进去。 守宫门的侍卫们顿时就开始了八卦。 “兴和伯这是圣眷还在啊!” “岂止?你没见兴和伯夫人都带着女儿进去了?那是去和郡主作伴去了。” “你们想想,兴和伯家和公主交好,而公主这些年可没少……咳咳!就是那个,帮助不小。” “还有皇后娘娘,据说对兴和伯也是子侄般的亲近,这关系,啧啧!国朝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还有太子妃呢,还是太孙妃的时候,兴和伯可是让自家的夫人来给太子妃撑腰,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好了好了!这些事可不是咱们该议论的,小心被抓到滚蛋!” …… 太子妃的寝宫里欢声笑语就没停过,两个孩子被各自的母亲抱着,然后靠拢,结果无忧却嫌弃的摇摇头,然后缩在张淑慧的怀里打瞌睡。端端却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哭了,哭的伤心。 胡善祥笑呵呵的逗弄着哭泣的端端,边上的嬷嬷们也是奉承道:“这看着就是福气的长相,郡主以后肯定能顺风顺水的,一生平安。” 胡善祥点头道:“你们倒是知道我的心思,端端以后不求什么富贵荣华,只求平安顺遂罢了。” 然后她艳羡的看着无忧道:“兴和伯宠爱无忧,以后定然是要护着她一辈子,这才是福分啊!” 张淑慧怜爱的摸摸无忧的小脸蛋,说道:“是,家中的两个孩子小时拙夫还宠爱,等大些了就没给好脸色,就是无忧,拙夫说了,定然要让她一辈子安乐无忧。” “好!这样才好。” 胡善祥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不禁就有些悠然神往。 “娘娘,兴和伯被召进宫了。” 这时雀尾进来禀告道。 胡善祥问道:“谁接进来的?” 雀尾说道:“娘娘,是梁公公。” 胡善祥笑道:“那就无事。” …… “听闻你最近无所事事?” 朱高炽的问话让方醒有些懵,他随口道:“陛下,臣北征时受了些伤,近日是在家歇养。” 杨溥在打量着方醒,不动声色。 朱高炽抚须道:“一国之治,首在官吏,官吏清,则国昌明。瞻基那边近日也有些松了,你改日去看看。” 方醒应了,懵懵懂懂的出去。 等他走后,朱高炽问道:“你们看如何?” 黄淮说道:“陛下,兴和伯看来倒是有些懵懂,不过也好,殿下还年轻,正好一起慢慢的学了。” 这是说方醒还不够老辣,有些愣头青,就留给太子用吧。 朱高炽看向杨溥,杨溥谨慎的道:“兴和伯行事不羁,可见城府不深,陛下,如何用之,还得您独断。” 其他臣子对方醒了解不少,所以只是闷着,知道朱高炽今天是在考验这两位‘牢友’的眼力,然后在以后量才使用。 朱高炽显然很满意,说道:“兴和伯行事是有些不羁,父皇在时大多一笑置之,朕也如此。” 群臣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朱高炽在开底线。 你们闹可以,但方醒这个人朕觉得还行,别闹过火。 传闻朱高炽夫妇对方醒子侄般的亲厚,看来不假啊! 散了之后,杨溥特意和黄淮走在一起,低声道:“兴和伯最近颇为低沉,这是以退为进?” 黄淮面无表情的道:“他拒了封侯,可见志不在此,而在于太子。” 杨溥点头道:“是这样,所以他现在开始了蛰伏,倒是知机。” 黄淮叹息道:“你我在诏狱待了许久,此人倒是一飞冲天。你看此次陛下动手,北征的功臣照样在其列,这便是敲打。而他却安然无事,甚至还卷带着公主出游,这圣眷啊……哎!” 杨溥低声道:“本官看不一定……” 黄淮的嘴角微微翘起,却讶然道:“为何?” 杨溥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兴和伯功劳甚大,与皇家的纠葛不浅,陛下也是观其行,听其言,一旦寻到机会……” …… 方醒大摇大摆的去了朱瞻基那里,谁敢问,直接一句话。 “陛下令本伯和殿下多说说话。” 朱瞻基正在写文章,看到方醒来了,就说道:“德华兄稍待,还有些就好了。” 门外干咳两声,方醒回头,就看到了权谨。 “兴和伯。” 权谨拱手,方醒赶紧回礼,这位可是真正的孝子,而不是那些吹出来的,所以方醒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孝顺的人大体不坏,而不孝顺的群体中,很难找出好人来。 权谨进来,问道:“殿下可做完了?” 朱瞻基点点头,权谨就过去,恭谨的接过那张纸,然后说道:“臣回去慢慢琢磨。” 朱瞻基现在是太子,没有谁敢摆出老师的派头来教训他。 等权谨走后,朱瞻基苦笑道:“这位让人敬佩,做事却谨小慎微,有时候也古板,很是头痛。” 方醒挑眉道:“陛下说了,一国之治首在吏治,咳咳!让你好好的学。” 朱瞻基无奈的道:“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想根治却难,还是那句话,人性本贪。” 方醒坐下,懒洋洋的道:“一位文华殿大学士跟着你,你就知足吧,还有,我闺女在你家可被欺负了?” 朱瞻基笑道:“哪有,无忧甚是讨人喜欢,可惜我没儿子,否则就做一对。” “别。”方醒拒绝道:“皇家就是个漩涡,我可不想自家的闺女被卷进来。”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道:“可端端以后怎么办?” “找个好驸马就是了,别太看重出身。” 两个父亲就女儿经聊了半天,直至有人传话,说是太子妃留了兴和伯夫人吃午饭,这才作罢。 吃饭时朱瞻基告诉了方醒一件事:朱高炽有意增加藩王俸禄,方醒的心情顿时就垮了下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4章 文武斗殴 吃饱喝足,方醒准备出宫等张淑慧。 此时宫中正是吃饭时间,方醒一路出宫,和几个侍卫吹吹牛,倒也不觉得无聊。 等到了张淑慧后,方醒赶紧接过无忧,却发现闺女睡着了。 “夫君放心,无忧今日玩的可高兴呢!” 张淑慧上了马车,方醒念念不舍的把无忧送过去,然后齐齐回家。 出了承天门,外面的各衙门都午休了,只有几个官吏在外面转悠消食。 马车粼粼,方醒一路想着朱高炽的锲而不舍,想着逐渐壮大的文官团体,一时间有些出神。 “本王打死你!” 一声暴喝惊醒了方醒,他抬头一看,就看到朱高煦在礼部的门口揪着个官员正在暴打。 边上的两个官员不敢劝,最后一跺脚就冲进了礼部,大抵是去搬救兵。 方醒下马过去,正好朱高煦一拳打在那人的鼻梁上,一声脆响后,鼻血喷溅,随即那惨嚎声就引来了一堆人。 “殿下住手吧!” 朱高煦面色发红,眼睛也发红,看着吓人。他闻声看到是方醒,就一脚踢翻这人,气咻咻的道:“方醒,此人说父皇不该北征,还说什么突然惹了哈烈这个大敌,言语间很是不敬,本王今日没带刀,否则当即斩了此人的狗头!” 倒在地上的这人只顾着惨嚎,脸上全是喷出来的血,看着惨不忍睹。 这时礼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吕震第一个冲了出来。他先对朱高煦拱手道:“殿下可是饮酒了吗?那便回去歇息吧。” 朱高煦觉得吕震这话不错,正准备收功,可方醒却捅了他一下,然后说道:“殿下喝酒了吗?本伯怎么没闻到酒气呢?” 朱高煦这才醒悟过来,他冲过去,顶着吕震骂道:“你个佞臣,居然给本王下了绊子……” 朱高煦只是轻轻一推,吕震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差点来了个屁墩。 他稳住身体后,指着朱高煦想开喷,可方醒却说道:“方才礼部有人非议先皇,吕大人,礼部礼部,却不知人臣礼,算什么礼部?走了!” 方醒揽着朱高煦的肩膀扬长而去,吕震气的浑身发颤,指着外面道:“去!去禀告陛下!” 门外有人在惨叫,门内吕震气急败坏的喊叫着,边上的鸿胪寺、太医院,斜对面的都督府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查看。 等听说是朱高煦出手,而且方醒也在场时,都督府的人喊道:“打得好!” 朱高炽拿武勋作伐,这在都督府中不是没有怨言,只不过孟瑛等人压得住,所以才没有爆发出来。 此刻听到是朱高煦动的手,方醒还拉偏架,都督府的人顿时就燃了。 北征时的惨烈还历历在目,可回来之后,文官们该出来的出来,该升官的大把升官,可武人呢? 想到这里,都督府的人看向礼部的眼神中都带着不怀好意。 此时是午休,帮礼部看门的军士偷懒跑了,两小吏去抬那个受伤的倒霉蛋,刚抬起来就哎哟一声,倒了一个。 “腰腰腰!闪到了!起不来了!” 看到又多一个伤员,五军都督府的人不禁就哄笑起来。 吕震出来看到后大怒,就说道:“来两人帮忙!” 都督府那边闻言本不想理睬,却有人促狭,就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来了四人。 两人一组,然后抓住手脚抬了起来。 还是咱文官好使啊! 礼部的官吏们见状不禁心中快慰,甚至有人想着改日能否寻诸卫的军士干些苦力活。 “哎哟哟!腰闪了!” 可刚走出几步,这四人齐齐松手,然后捂着腰叫痛。 那两人被摔在地上顿时又惨叫起来,礼部的人见状大怒,当即有人指着那四人说道:“你们是故意的!” “对,是故意的!果真是粗鄙武夫啊!” 那四人开始只是想弄个恶作剧,听到这话,其中一个火气大的就指着骂道:“老子在北方杀敌的时候你们何在?也敢说老子粗鄙?草泥马!” 礼部官吏的火气也被激发出来了,顿时各种引经据典开始了驳斥和鄙夷,当真是精彩纷呈。 都督府的大老粗们当然说不过,于是火气渐渐升腾,眼中凶光闪烁…… …… “陛下,汉王殿下打了礼部的人,据说还喝了酒……” 朱高炽正在吃饭,边吃还边看奏章,闻言他放下筷子,捂头叹息道:“这是为何?” 朱高煦安分了许久,让朱高炽甚为放心,没想到居然会闹这么一出。 礼部来告状的是一个小吏,他满头大汗的道:“汉王殿下喝了酒,就揪着赵大人打,打的满头包……” 朱高炽无奈的道:“总得有个缘由吧?” 朱高煦的脾气不好,可却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动手,这一点朱高炽还是清楚的。 小吏期期艾艾的说不出缘由来,朱高炽皱眉道:“此事朕记下了,回头再查。” 他刚登基没多久,一大摊子事情还等着他去做,没工夫去扯皮。 小吏讪讪的告退,可还没走出大殿,外面就冲进来了黄俨。 “陛下!陛下!不得了了……” 黄俨惊骇的咋呼道:“陛下,都督府的人和礼部的人打起来了!” “哎!” 朱高炽头痛的道:“这又是为何啊?停手了没有?” 黄俨楞了一下,他刚才只是收到消息就急匆匆的来表功,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梁中就出去问了问,回来说道:“陛下,已经停手了。说是都督府的人摔了礼部的人,然后两边吵架,就打起来了。” 朱高炽皱眉道:“把孟瑛和吕震叫来。” 梁中吩咐人去了,站在殿外,他看着宫中的景色,听着隐隐约约的蝉鸣,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 “你笑什么?” 身后阴测测的传来了黄俨的声音,梁中的笑容已敛,淡淡的道:“笑该笑之人。” “别得意太早了。” 黄俨的眼神闪烁,白净的脸上全是阴狠。 梁中回头看着他,冷笑道:“你是老人,伺候了先帝,又接着伺候陛下,劳苦功高啊!佩服!” 这是在讥讽黄俨是墙头草,可黄俨却不以为耻的道:“听说你和外面的人有些勾结,别被咱家发现了,不然你逃不了!” 梁中冷冷的看着他,摇摇头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该跟着先帝去的。” 两人在殿外相对而视,周围的几个小太监没敢看,都畏缩在边上,直至孟瑛和吕震到来。 等人全都进去后,两个小太监在嘀咕着。 “黄公公是老人啊!而梁公公却是陛下潜邸时的人,这两人要是斗起来,谁能赢?” “黄公公是先帝的人,善于钻营,不然哪能在陛下的身边呆着,能去守陵就算是不错了。” “梁公公那些年可是为陛下鞍前马后的效力,所以说啊……有人来了!” 宫中的人必须要耳朵灵,耳听八方。眼睛活,能看出人事变动的趋势,否则迟早是被边缘化的下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5章 我辈的好日子来了 “……陛下,汉王殿下无礼!都督府的人粗鲁!” 吕震没敢添油加醋,零零散散的说了发生的事。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孟瑛那里,眼神中带着不耐。 孟瑛苦涩的道:“汉王殿下如何臣不知,可礼部的小吏都敢对着都督府的人呼喝,如同召唤家中奴婢,陛下……” 朱高炽捂着额头道:“各自回去!” 这是要和稀泥,吕震不忿,却不敢在朱高炽疲惫时再说,就瞥了孟瑛一眼,然后告退。 两人告退后,朱高炽疲惫的看着外面,说道:“事情如何?” 梁中就细细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样没敢增减。 朱高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喃喃的道:“文武难权衡啊……” …… 朱高煦打人之事很快就被淹没在都督府和礼部大打出手的消息中。 “此事你别插手,任由他们去闹!” 张辅难得来了方醒家,看着方醒膝上的无忧眼热不已。 方醒低头看到无忧正好奇的看着张辅,就说道:“叫舅舅。” 无忧的眼睛很大,很纯净,她突然歪着脑袋,然后没坐稳,一下就倒在了方醒的怀里。 “呀……” 小丫头惊了一声,然后觉得方醒的怀里很舒坦,就这么靠着。 方醒笑了笑,说道:“此事看似小事,可礼部开了这个先例,陛下若是处置不好,文武就要对立了。” 张辅的眉间多了分冷意,说道:“此事若是偏向礼部,那咱们就罢手,且让文人去领军!” 方醒心中一震,想起了原先历史上明军素质下滑厉害的原因,想起了土木堡之时,大军无人能掌控的事…… “事情才传出来,武勋们都通过气了。” 张辅终于动气了,讥笑道:“都督府的人也是礼部能随意呼喝的吗?陛下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会在家中读书,平时上朝当傻子罢了!” 军方震怒了! 可军方在此事上却保持了沉默,怒火在郁积着。 而吕震却像是个怨妇般的开始了到处倾诉,把都督府的人说成了兵痞,于是事情越发的热闹了。 文官们,读书人们自然都站在了礼部这边,强烈谴责都督府打伤礼部多名官吏的行径。甚至连那些悄悄去喝花酒的读书人都作诗提及此事。 一时间武人似乎有些人人喊打的意思,情况好像不大对了。 …… “外间传言至此了吗?” 朱高炽觉得皇帝不是个好职业,可从被立为燕王世子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 不管是靖难时掌管燕王封地,还是靖难成功后的太子之位,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梁中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味,他说道:“陛下,那些读书人议论颇多,官吏们也是义愤填膺,可……” “可什么?” 朱高炽暂时还没有把东厂和锦衣卫拎出来,所以情报这一块就靠下面互相沟通。 梁中惶恐的道:“陛下,武勋们都没发声。” 朱高炽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登基之初就拿了李茂芳和徐景昌来开刀,算是成功的震慑住了勋戚,顺便还报了仇。 “英国公在家读书,成国公也在家读书……”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知道了。” 朱高炽对勋戚的感觉很复杂,既有倚重之处,却也有忌惮的地方。 勋戚和文官不同,文官不存在世袭,甚至皇帝看到你不爽,直接就可以赶回家去吃老米饭。 勋戚啊! 与国同休,可却…… 朱高炽摇摇头,继续处置政事。 …… “陛下停了宝船谁也没办法,可居然还遣散了那些水手,这是什么意思?户部养不起吗?” 朱高炽的政令一个接着一个,眼瞅着就是全盘否定朱棣的意思,方醒坐不住了,来到了户部。 夏元吉苦笑道:“那点人肯定养得起,可你知道的,此事陛下一力推动,那几个学士大多赞同,我能如何?” 方醒铁青着脸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吗?” 夏元吉摇头,“最后就一个金忠骂了几句,说船队花费了那么多钱粮,丢在那里才是靡费。可陛下看他是老臣,就当没听见。” 夏元吉看看门外没人,低声道:“有人赞颂陛下,说是苛政一朝去除,百姓欢欣鼓舞,盛世来了。” “嘭!” 方醒突然大怒,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杨荣、杨士奇,还有那些人,谁不是先帝一手简拔的?先帝在时温顺如狗,等人一走,玛德!马上就变成狼了,不要脸的玩意儿,文人果然没好东西!” 这话把夏元吉都卷了进去,可他没动怒,只是苦笑着:“你别跟本官较劲,先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造宝船时反对的也不少,只是被先帝压了下去,如今……” “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吗?” 方醒冷笑道。苛政!这个是暗地里那些文人们对朱棣时期的政策的盖棺定论,以后会有不少文人官员们在自己的书里不断加强这个定论,然后……几百年后,自然就成了真理。 夏元吉坦然的道:“你别害我啊!大明以孝治天下,先帝做的自然没错。” 方醒反唇相讥道:“你们这是上了青楼还要立牌坊,想当铮臣,那就在先帝时做魏征,而不是等他老人家进了长陵之后来放马后炮!” 夏元吉也不恼,无奈的道:“你这性子太急,你也不看看,陛下才登基,马上就把黄淮和杨溥给弄出来了,而且还大赦天下,到处减免旧日所欠赋税,当时还有人说应当把京城搬回金陵……” 方醒瞠目结舌的道:“搬迁京城是儿戏吗?那些人是恨先帝恨到骨子里了吗?” 夏元吉幽幽的道:“要翻案,那就要彻底,从哪倒下的,就从哪爬起来。” 方醒不屑的道:“以前说北平做京城多有不便,一是太靠近草原,太危险。二是北方粮食不能自给,从南方调运耗费大。可如今草原敌人荡然无存,北方的土豆栽种如火如荼,他们拿出了什么理由?” 看着方醒起身离去,夏元吉苦笑不已。 当时有人就说了,北方没有天子气,为了大明江山千秋万载,还是搬回金陵的好。 可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天子气纯属扯淡。 那些人不过是贪图金陵的繁华,不愿意在北平吹冷风而已。 而最重要的就是,北平这个京城是朱棣定下来的…… 全盘否定朱棣,这个是‘饱受压迫’的文人文官们的共识。他们仇恨朱棣,当朱棣死在战场上的消息传来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在狂欢,弹冠相庆。 而朱高炽打压勋戚的动作更是在火上添油,一股暗流已经在整个大明涌动着。 我辈的好日子来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6章 文武之争开始了 武勋们沉默了,于是朝中全是文臣的声音。 到处都是振奋,奏章雪花般的飞进宫中,主题大多是一个:革新!革新! 朱高炽很欣慰,这些都是支持他的声音。上下一心,大明还有什么事是干不成的? 于是文官们开始商议大明还有啥值得革新的,而朱高炽给了一个字作为主旨。 仁! 于是朝野纷纷赞颂大明迎来了一位仁君,被免掉往年所欠的税赋的百姓们也感恩戴德,就差给朱高炽早晚两炷香了。 随后朝中放了一个重磅炸弹,炸的人头晕眼花的。 “陛下下诏,往年的逃户都免掉欠的税赋,然后各地衙门都要给钱粮,协助他们返乡,归乡后免两年的赋税。” 黄钟叹息道:“皇恩浩荡啊!” 方醒无奈的道:“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还收啥税?” 以前大明对赋税这一块抓的比较紧,加上各地粮长和官吏们上下其手,百姓被逼的没法,最后只得一家子逃亡外地。 而朱棣对此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北方。 “休养生息是必须的,可就怕他们借此弄事啊!幸好陛下说了要削减官吏人数,否则真的难以控制。” 黄钟小吏出身,对下面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方醒淡淡的道:“这是先帝打下的基础,你信不信,若是不加干涉,不出五十年,大明就会再现遍地贪腐的一幕。” 黄钟点头道:“是,对官吏必须要盯紧了,时不时的就要拿些人开刀,这一点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常抓不懈,这才有了现在的吏治。” 两人都同时想起了东厂和锦衣卫。 锦衣卫从纪纲去后就一蹶不振了,而东厂…… …… 新帝上位之后,东厂也在沉寂。 孙祥依旧是端坐在屋里,手中的佛珠不住的拨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宝相庄严。 当你的心和身体完全平静下来之后,五感会特别的灵敏。 孙祥的大拇指突然一停,佛珠定住,然后他睁开眼睛,不悦的道:“谁?” “公公,是奴婢。” 随着这个轻柔的声音,陈桂谦卑的走了进来。 孙祥缓缓的道:“何事?” 陈桂弯着腰说道:“公公,下面的那些人有些牢骚了,说是……” 说着他飞快的瞥了孙祥一样,可孙祥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什么牢骚?” “公公,下面的人觉得被冷落了,如今无事可做。” 孙祥垂眸道:“东厂是陛下的家奴,家奴什么时候能对主人不满了?嗯?” 陈桂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惶恐的道:“公公,那些人……可没认为自己是陛下的家奴啊!” 这话的意思是说:东厂下面的人野心勃勃,对朱高炽也有些不恭敬。 孙祥淡淡的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若是有,那便抓了来,咱家亲自讯问,不,让安纶讯问。” 陈桂的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说道:“公公说的是,奴婢马上就去让人查。” “去吧。” 孙祥缓缓的抬眼,正好在陈桂快出门时看了过去。 “哎哟!” 门外一声惊呼,刚想进来的安纶和陈桂撞了个满怀。 安纶的体型要壮实一些,于是陈桂就倒霉了。 “哎呀!陈公公,都是咱家的错,快起来。” 安纶算是新人,所以很是客气的去扶起了陈桂。 陈桂笑眯眯的道:“不碍事!不碍事!” 安纶目送着他出去,然后才进来。 “何事?” 孙祥又重新拨动着佛珠。 安纶白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说道:“公公,刚来的消息,有个读书人被打死了。” 孙祥知道安纶的底细,所以就睁眼问道:“谁的手笔?” “公公,那读书人当街羞辱朱雀卫的千户官麻胜,那麻胜恼怒了,一拳就打死了他,此刻外间开始闹起来了!” 孙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利芒,喝问道:“那读书人说了什么?” 安纶说道:“那读书人叫做李纯,今日和好友去吃饭,结果喝多了,撞到了麻胜,然后就指着麻胜骂贼配军,粗鄙之人……” 孙祥的两边嘴角微微上翘,安纶看了却不是冷笑,也不是得意,而是冷漠。 “此事让他们查清楚,以备陛下咨询,至于其它的……” 孙祥看到安纶急的满头大汗,想必是得到了消息就第一时间跑来禀告自己。他再回想起刚才陈桂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 你肯定知道此事,却瞒着,想让咱家晚些时候措手不及! 于是孙祥的面色就缓和了些,用教导的语气说道:“近期朝中的文官嚣张的忘乎所以,而武勋们却在沉默,可沉默却不是好欺负,这些武勋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轻视了他们,必然会付出代价!” 安纶瞪着眼睛,居然看着有些呆萌,他问道:“公公,可是文武之争吗?” 孙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只差抚须了,“对,文官在打压武臣,借着陛下革新之机,他们想把武臣压下去。” 安纶就像是个好奇宝宝,眨眼问道:“公公,可陛下不会答应吧?” 孙祥叹息道:“陛下也不容易啊!” 安纶知道孙祥不肯再细说里面的变化,就感激的道:“多谢公公指点,奴婢总算是知道了些事理。” 孙祥点点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就意趣索然的摆摆手。 安纶出了这里,脸上一直挂着憨笑,可背后全是冷汗。 等安排人去详查后,安纶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他瘫坐在椅子上,拎起茶壶就灌了一气,然后才长吁了一口气。 阳光从门缝中投射进来,形状不一的光线中,微尘飞舞。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安纶的眼神渐渐平静,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的睡着了,脸上的憨厚也渐渐消失,居然有些……冷厉。 …… 而就在此时,京城已经在躁动了。 无数文人在集会,无数愤怒的诗词飞扬出来。 酒楼里,私娼的床上,书房里……到处都是讨伐那些粗俗武人的声音。 而始作俑者,朱雀卫千户官麻胜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安家了。 宋建然沉默了,他就在朱雀卫的军营里,独自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文人就敢对麻大人口出不逊?凭什么?” 外间传来了嘶吼,渐渐的开始群情激昂,整个朱雀卫都沸腾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7章 酝酿暴风雨 当宋建然出来时,外面聚集的军士们都安静了,可那眼神中分明就是不满。 是的,他们对宋建然不满! “大人,麻大人那么好的人,为何要遭此羞辱?” 一个军士在人群中喊道,顿时就引发了大家的愤怒。 “对!一个读书人就敢羞辱堂堂的千户官,大人,咱们成什么了?” “不服!若是不能公平解决此事,咱们去叩阙!” “叩阙!叩阙!叩阙……” 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军士越来越愤怒。 宋建然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手了,否则叩阙和造反的性质差不多。 双手下压,宋建然满意的看到声音渐渐消失。 可面对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目光,宋建然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此事本官会一直跟进,你等稍安勿躁。” 不满的情绪开始酝酿着,宋建然心中喟叹,说道:“麻胜打死了人,按律是要被处置,这个谁都无法挽回……” 下面开始骚动起来,宋建然叹息道:“这是律法,陛下也不能挽回!” 是的,律法,一个国家的基本纲常虽说是在靠自律和道德在约束,可律法才是维系这个国家正常运转的根基。 “本官会进宫为麻胜分说,而你们却不能闹腾,那是火上浇油!只会让麻胜的结局更坏……” 宋建然说完点点头,然后进宫。 …… 宫中此刻已经平静了,当宋建然到时,看到那些文臣们愕然的神色,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没有希望了,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陛下,臣部千户官麻胜……” 宋建然抬头瞥了朱高炽一眼,看到的是不耐烦,心中就一个咯噔,然后硬着头皮说道:“那麻胜多年征战,立功不少,而且……” “他打死人了!” 吕震淡淡的说了一句。 “打死人了,就得承担后果,律法当前,他无法脱身。” 金幼孜的眼神很冷,文武不两立,文官之间的矛盾在此刻都能抛掉,大家的目标一致。 杨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系列变化,他却没出声。 在诏狱的日子里,杨溥学会了忍耐和反思。他在梦中哭泣、恐惧,醒来后又成了那个读书不倦的杨溥。 而黄淮却皱眉道:“陛下,臣记得今日朱雀卫并未休沐,那麻胜如何能在酒楼饮酒?臣请彻查。” 杨溥闻言心中微叹,他知道黄淮急于表现自己的心理,他也有,可却忍住了。 牢狱和寂寞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杨溥学会忍耐,学会平静,学会不出头。 宋建然额上见汗,他分辨道:“陛下,朱雀卫是轮流休沐,今日正好轮到了麻胜。” 吕震冷笑道:“可酒后殴人致死……陛下对此深恶痛绝,宋大人,那麻胜平时应该也是跋扈惯了吧?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好大的威风!” 宋建然不忿的道:“那李纯出言不逊,羞辱麻胜……” 黄淮冷冷的道:“麻胜可以禀告上来,李纯自然会被惩处!” 朱高炽看到宋建然那涨红的脸,微眯着眼,然后看看殿外,眼中有失望之色闪过,然后说道:“此事按照律法来,旁的你们就别管了。” 宋建然唯有叩首请罪,然后朱高炽点点头,他起身告退。 “他死定了!” 宋建然在转身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他不能回头,只得满腔愤慨的出了宫。 出了皇宫之后,宋建然就去找了个相熟的小吏,问他大明律对此的处置方式,结果很失望。 “大人,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故杀者,斩!” 没戏了啊! 绞死麻胜吗? …… “伯爷,若是按律,麻胜死定了。” 黄钟给方醒讲解了一番律法之后,唏嘘的道:“若不是文臣势大,麻胜倒是罪不至死,毕竟是那李纯辱人在先,律法也得讲情理啊!更何况那麻胜刚北征归来,满身的煞气,哎!” 方醒在组装一个鲁班锁,他自己照着画下来的图纸很清晰,可他组装了无数次,依然……然并卵! 哎! 方醒把散件丢在桌子上,说道:“此事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麻胜刚为国征战,煞气无法消散,于是去酒楼吃饭派遣,这是必须的!” 方醒的眼神陡然凌厉,说道:“其二,是谁给了那个李纯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冲着一位大明军方的千户官辱骂?” 黄钟只觉得寒意临身,不禁对所谓的煞气有了更深的认识,然后说道:“伯爷,只怕那些武勋不吭声啊!” 方醒笑道:“那些武勋日日装作儒雅的模样读书,恨不能让那些文人们承认自己是圣人弟子,那他们可会忘了……孟子的那句话?” 黄钟点头,说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方醒沉吟道:“武勋若是一直沉默下去,那么就可以认定为……他们认输了,从此就没了脊梁骨。” 黄钟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一旦武勋沉默的后果大明从此就成了文官的天下,文武之争的结果也有了。 文贵武贱! 那个后果让黄钟不禁担忧不已,正准备说些看法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爹……” 方醒身上的煞气瞬间消散,急匆匆的迎过去,笑道:“无忧宝贝可是睡醒吗?” 无忧睡眼朦胧的在秦嬷嬷的怀里打个哈欠,软软的道:“爹……” “哎!” 方醒接过她,然后把脸贴在她的脸上问道:“无忧可是饿了吗?” 无忧转过脸,茫然的看着黄钟。 黄钟含笑看着,这位大小姐可不得了,自从出生后,整个方家就以她为尊,方醒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爹……” “哎!来,爹刚弄了个鲁班锁,咱爷俩来拼凑拼凑。” 看到方醒完全忘记了正事,黄钟莞尔告退。 方醒把无忧放在桌子上,然后把鲁班锁的散件递给她。 “吃!” 无忧拿起一根木条就往嘴里塞,方醒亡魂大冒,一把抢过来。 “宝贝,这玩意可不知道有多少有害物质啊!” 无忧被抢走了木条,她呆呆的看着方醒,然后大眼睛里慢慢的开始蓄积水汽,那小嘴瘪着,眼瞅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方醒一下就慌了,急忙把木条递过去,哄道:“宝贝不哭啊!爹错了,错了!” “哇……” 暴风雨如期而至,伴随着方醒手足无措哄孩子的声音,生机勃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8章 再也不退 倾盆大雨洗掉了街道上的尘土,也洗掉了酷热。 可有些人的血液却一直在沸腾着! 成国公府,朱勇在书房里练字。他的动作很快,运笔如飞,结束后看了一眼,突然把这张纸抓起来,慢慢的揉成一团。 “忍无可忍啊!” 朱勇仰天长叹着,然后把纸团用力一扔,喊道:“来人!” “国公爷。” 门外来了小厮,朱勇咬牙切齿的道:“去找宋建然来,还有,去英国公家问问,此事他准备怎么办?” 小厮走后,朱勇一拳砸在书桌上,顿时笔墨都蹦跳起来,一片狼藉。 …… 吕震很得意,悄悄的得意。 原先朱棣对他有些不满,所以他几乎是隐身了大半年,直至北征。 等朱高炽上台后,吕震觉得自己的运气来了,这位新皇帝对他颇为欣赏,一上手就给了个太子少师的头衔。 虽然是虚衔,可这个虚衔却代表着朱高炽对他的看重。 哎!人这辈子,也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最为畅快啊! 一路脚步轻松的到了乾清宫中,吕震行礼后,禀告道:“陛下,那些使者在闹腾,说是想归国,臣就说大明近期事多,让他们等待。” 朱高炽皱眉道:“他们为何那么急切?” 吕震不能答,杨荣随口道:“陛下,那些人大抵是想回去报信吧。” 回去报信,然后下次带些东西回来,代表国主吊唁朱棣,这样又有一笔收入。 朱高炽想起自己才将让郑和解散了水手们,就说道:“给些钱粮,愿意回去的就找船护送他们回去。” 吕震应了,和杨荣等人相对一视,都暗自欣慰。 宝船还是停了吧,以后最好就把船厂给拆了! 这时金幼孜说道:“陛下,那麻胜殴打李纯致死一案,臣以为当尽快处置了,免得军中闹腾。” 朱高炽的目光转动,看了群臣一眼,问道:“刑部怎么说?” 金纯出来说道:“陛下,按照大明律,那麻胜该绞。”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朱高炽的身上,带着灼热。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动一下,眼睛细眯着,竟然有些亲切之感。他说道:“律法无情!” 一阵轻松的气氛在大殿内若有若无的散播着,连杨溥都笑道:“陛下英明,律法之所以是律法,乃是国朝的根基啊!轻易可不能撼动。” 其他人纷纷附和,金忠却说道:“那李纯……” 夏元吉马上踩了他一脚,低声道:“小心。” 朱高炽能纳谏,可周围的人却已经在盯着金忠了。 金忠不忿,可朱高炽却挥手道:“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夏元吉拉着金忠就往外走,等出了大殿后,才说道:“你想自绝于同僚?” 金忠茫然的走着,摇摇头,长叹一声,从背后看去,就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夏元吉也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朱棣在时大家的严谨和专注,不禁幽幽叹息。 …… 麻胜在刑部大牢里过的不好,非常的不好。 三个同牢房的大汉已经被麻胜暴打一顿,然后在角落里哼哼。 没有床铺,地上只有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发黑的稻草,臭烘烘的,而且还能看到虱子在上面爬来爬去。 麻胜就坐在稻草上,直至外面传来了声音。 “麻胜,你的处置下来了,绞!” 一个小吏得意的在外面说道,然后他盯着麻胜的反应。 麻胜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突然扑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来人呐!麻胜想越狱!” 麻胜抓住围栏,嘶吼道:“老子杀过无数敌人,为何要羞辱我!为何?!”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十多个狱卒拎着棍子冲了过来,从栏杆的缝隙里用力的抽打着。 那些棍棒落在身上,麻胜仿佛没感觉到疼痛,只是瞪大了眼睛,甚至眼角都撕裂了,嘶吼道:“为何要羞辱我!为何……” 嘶吼声和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在大牢里回荡着,久久不息。 …… 夜色渐渐深沉,麻胜被判绞刑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有人唏嘘,有人漠不关心,但有人却欣喜若狂。 这是文人的一次胜利,空前的胜利。 而相对应的,却是武人的失利,一败涂地…… 张辅在书房喝酒,面色如常,却无人敢来打扰。 他没要下酒菜,独自喝着方醒送的一瓶好酒。 酒香四溢间,他的眸色却越发的清明。 …… 朱勇也在喝酒,边喝边骂着自己的儿子不成器。 他的儿子也不敢接近,因为朱勇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把长刀,出鞘的长刀。 “都是畜生!一群畜生!” 朱勇骂着,不知道在骂谁。 …… 方醒没喝酒,因为今晚无忧睡在他边上的小床上,他怕酒气熏到了闺女。 娇气的闺女啊! 方醒伸出手指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无忧的脸蛋,然后快速的收了回来。 张淑慧刚洗澡出来,看到方醒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就笑道:“夫君,无忧很少哭呢!” “孩子就是哭着长大的,不哭怎么得了啊!” 房间里摆放了两个冰盆,方醒担心冷到无忧,就给她盖了薄被。 张淑慧想起土豆和平安长大些后,只要一哭,就会被方醒斥之为不像是男人的过往,不禁就抿嘴笑了。 两人上床后照常安歇,等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张淑慧听到方醒说道:“明日我有事。” “哦!” 张淑慧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 第二天,勤政的朱高炽依然召集了群臣议事。 “陛下,英国公和成国公没到。” 纠察御史等朱高炽来了之后就禀告道。 朱高炽一怔,然后又面色如常的道:“不必等了,稍后自然知道缘由。” 随后君臣就开始讨论关于以往被流放成为军户的官吏,是否应该遣返回乡的事。 军户不可改,唯一的通道就是你做到兵部尚书才能出籍。 可殿内的文官们却引经据典的说着这个政策的不人道之处,太过残忍。 七嘴八舌间,朱高炽不时点头,笑眯眯的。 “陛下,英国公和成国公来了,还有……保定侯他们也来了。” 朱高炽一愣,说道:“保定侯今日不是要在都督府办事吗?他怎么来了?让他们进来!” …… 张辅打头进来,他的腰杆笔直,面色肃然,身后就是朱勇。 杨荣的眸子一缩,看了吕震一眼。 吕震同样的面色严肃。 就这样,武勋们进来行礼,归班。 朱高炽静静的看着案几上的镇纸,这还是朱棣留下来的,很新,因为旧的都被他用来砸人了。 文官那边沉默了,和刚才的滔滔不绝比起来,此时的沉默显得分外的诡异。 朱高炽依旧在看着镇纸,甚至还伸手去摩挲着。 “陛下!” 作为目前大明威望最高的武勋,张辅出班了。 朱高炽点点头,示意张辅说话。 张辅目光炯炯的道:“陛下,臣逾越了。” 朱高炽还是点点头,张辅就冲着刑部尚书金纯拱手问道:“敢问金大人,麻胜为何被判了绞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19章 暴风雨 金纯愕然道:“大明律,英国公,看看大明律就知道了。” 这话有些不客气,就差点指着张辅的鼻子说:你娃连大明律都不知道吗? 朱勇喝道:“可麻胜立功无数,情有可原,这个又怎么说?” “杀人者死,仅此而已。” 金纯不敢同时得罪两位国公,就垂眸说道。 “李纯一介秀才,为何敢羞辱一位战功卓著的千户官?” 孟瑛沉声道:“谁给他的胆子?” 这是来自于军方的质问,金纯不能答,吕震就说道:“保定侯,酒后口角常见,可为了口角就殴人致死,难道不该处置吗?” 金幼孜微笑道:“律法之下安得私纵?保定侯,大明律……不可轻忽啊!” 张辅的眼神中带着讥诮,说道:“律法之外尚有道理,那李纯何人?北平府一秀才,诸位可知道这位秀才的底细吗?” 作为独掌过一方征伐的张辅,他以前一直在低调,一直在沉默。 而今日他却一反常态,甚至是咄咄逼人,这让人不禁暗自心惊。 金幼孜尴尬的道:“李纯……本官还真不知道。不过知道与否在其次。” 张辅盯着他说道:“那李纯家境普通,若是按照这般下去,多半连养活妻小都不成。” 那些文官大多面露会心的微笑,这便是儒家一直在宣扬的道理书中自有黄金屋! 张辅看到了这些微笑,他也笑了,却是冷笑:“那李纯考个秀才就考了八年,堪称是家徒四壁。” 穷文富武只是相对的,一个家庭供养一个读书人很艰难,笔墨纸砚样样要钱,想拜个好老师也得花钱,为了维持读书人的体面更是要花钱。 可以这么说,若是一个普通人家全心供养一位屡试不中的读书人,那么贫困就离他家不远了。 “一朝侥幸中了秀才,地方官便上报免了他家的赋税,那日子也就是能过得去吧?” 张辅看到那些文官们面色微变,杨荣甚至都有些尴尬,就说道:“此人一朝被免粮,随即就广收田地,区区一秀才,居然收了五百多亩地的投献,张某敢问,这是谁给他的胆子?” 呃! 文官们集体哑火了,盖因秀才免粮也有额度的,上限在八十亩。 “那人有了钱,大抵觉得自己考不上举人,就整日游荡,周围之人皆是一群秀才,吟诗作对,依红偎绿,好不快活!” “十年寒窗苦,一朝有了功名,放浪形骸……” 张辅有些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喝道:“此等人于国于民有何用?蛀虫!” 张辅的话就像是巴掌,啪啪的打在这些文官的脸上,痛,却不能出声。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看表情好似在神游物外。 这是朱棣的言传身教:臣子们争吵时别干涉,吵的越久,吵的越激烈,最终暴露的本性就越多。 而君王最需要的就是掌握臣子的本性,然后量才使用。 张辅随后就开始历数麻胜的功绩,甚至有几次险些战死沙场…… …… 杨荣现在很危险,朱棣在时把他立为辅政学士的首席,那时候辅政学士只能算是近臣,但品级不高。 朱高炽上台后,已经着手准备提高辅政学士的品级,大抵是要给他们外挂,比如说挂上个尚书头衔什么的。 也就是说,辅政学士以后会成为大明最顶尖的那几个人,权倾朝野! 地位提高了,觊觎和争夺也就多了。 杨荣知道自己的位子并不稳当,所以越发的谨慎了。 但今天不同,他若是继续沉默,那就是有失首辅的风范。 所以他出班道:“英国公此言甚是,只是那李纯再不堪,可也是一条人命,律法面前……无私情!” 张辅在打悲情牌,而且有证有据,很难驳斥。 可杨荣一下就点中了张辅的死穴律法面前无私情! “那些军户如何?” 朱勇阴测测的说道,顿时文官们再次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痛。 先前他们在极力鼓吹那些被流放为军户户籍的政策是多么的不人道,那些官吏们是如何的凄苦。 这下正好被朱勇一巴掌扇的结结实实的。 群臣马上就把目光转到了朱高炽那里,期待着这位大佬出面。 很普通的玉石镇纸,朱高炽却像是发现了无价之宝,一直在盯着看,看的专注。 嘶啦一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呃! 看到眼前的场景,那些文官们都呆滞了。 孟瑛在脱衣服,而且脱的很愤怒。 这是朝堂啊!而且也不是魏晋时期,你这么狂放家里人知道吗? 孟瑛奋力的撕扯着衣服,最后把上半身扯的光溜溜的。他指着自己身前那纵横的伤疤说道:“那李纯可有?你们可有?” 金幼孜目光闪烁着说道:“保定侯,我等辅佐陛下治理大明,你等持刀枪抵御外敌,各有不同,难道文臣也要提刀杀敌吗?” 张辅冷笑道:“难道一个军士也敢辱骂你等吗?” 呃…… 这时候就能看出多读书的好处来了,张辅一句话就顶的金幼孜狼狈不堪。 “陛下,兴和伯求见。” 外面来人禀告道,文官们瞬间变色,武勋们都松了一口气。 吕震看了外面一眼,心中嘀咕着:那个搅屎棍来了呀! 而孟瑛的尴尬得以解除,他缓缓的把衣服套上。 方醒进来行礼,然后说道:“陛下恕罪,臣今日有些忍无可忍了!” 朱高炽刚想问他这个忍无可忍从何而来,方醒盯着金纯问道:“敢问金大人,刑部为何对麻胜动手?” 金纯愕然道:“兴和伯,没有此事啊!” 金纯的操守方醒还是信得过的,他随即说道:“陛下,臣有罪,臣刚叫人收买了刑部的一个狱卒,他说昨夜麻胜被打断了三根肋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 “金纯!” 朱高炽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再怎么说麻胜也是功臣,不该受辱,更不该被人下黑手。 看看那些武勋吧! 张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朱勇在寻找东西,看样子是要准备出手。 而孟瑛穿衣服的动作停住了,他茫然的看着朱高炽…… 地主老财的生活 每一位帝王都是不同的 朱棣霸道,对官吏的威慑力大抵不比朱元璋差。而朱高炽却不同,首先他自幼苦读经书,周围的人大多是儒学之士,导致他做了太子之后,和朱棣的诸多施政手法背向而驰,并敢于在自己监国期间做微小调整。 而往往朱棣发现之后,朱高炽身边的人就要倒霉了。 他仁慈,但并不缺乏手段,只是考虑的更多,比朱棣都多。 实际上一言以蔽之,朱高炽缺乏支撑,他若是偏向武勋,那后果可想而知他并不是朱棣,没有那种威权去威慑文官。 可全面倒向文官的话,那后果 他会权衡,但不争的事实却是从朱高炽开始,明朝的帝王对这个庞大帝国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小了。 你远离文官,只会让你的影响力越来越小,除非学朱棣或是朱元璋。 看看仁宗实录里的记载,朱高炽登基之后,敲打武勋,大刀阔斧的施行了仁政,民间是拥护的。但他同时也放弃了宝船,对以往被清算的官吏们施行大赦。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朱高炽实际上是在妥协,他想用这种妥协来换回主动权。 可惜的是,历史上这位有着抱负的帝王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撒手人寰,并未能全面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手腕,憾甚! 到了朱瞻基时期后,文官的影响力越发的膨胀了,让朱瞻基不得不祭出‘宦官’这个大杀器,以期能再次形成平衡。 君王大用宦官,那就代表着他对文官的不信任,甚至是对武勋的不信任。 至此,不能再多说了,最后一点:全盘爽文的话,诸君以为如何? 那么就会没有了朱棣的雄烈冲阵,以及夕阳下的离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0章 方醒咆哮乾清宫 朱高炽其实对于皇帝这个职业并非陌生,在朱棣经常北征,经常北巡,常驻北平的日子里,他都在履行着半个皇帝的职务。 可人事权一直不在他的手中,处置权也没有,他只能算是个实习皇帝。 现在这位实习皇帝就迎来了登基后的第一次挑战! 文武之争! 文武官员都在看着他,只有方醒,他在喷! “一个于国于民毫无益处,只有坏处的秀才,羞辱了一位为了保护他们而奋力厮杀的大明军人,其后更是被人授意殴打,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这个世道怎么了?” 方醒目光扫过那些文官,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文人能踩在武人的头上拉屎撒尿了?谁允许的?谁?!” 方醒发怒了,那股在战场上留存的煞气和对朱棣离去的不舍彻底爆发了。 “你们觉着大明四海升平了,可以丢掉武人,一家独尊了是吧?” “你们觉着当今陛下可欺,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方醒指着杨荣说道:“杨荣,杨士奇,你们二人跟随北征,和哈烈人的大战谁在出力?说!是你们吗?还是那些面对死亡依然无畏迎上去的将士们!” 杨荣和杨士奇不能答,因为他们在回想着那场大战。 “那些火枪兵被重骑践踏,可谁后退了?那些长枪兵奉命去堵截敌骑,顷刻死伤千余人,可有谁退却了?” 方醒眼睛发红了,“先帝第一个冲进敌军重骑中去,他可害怕了?” “没有!” 方醒猛的挥手道:“无数人舍生忘死,只是为了保护大明,保护百姓,保护你们,保护李纯这种渣滓!” “可这些舍生忘死换回了什么?” 群臣哑口无言,只有吕震干咳道:“文武各有道,各行其道。” 嗖! 一块玉佩破空而来,吕震眼疾手快的避开了。而出手的朱勇马上就被大汉将军给围住了。 方醒的目光转过去,喷道:“你的是什么道?佞臣之道吗?武人之道是什么?被文官呼来喝去,任意折辱吗?” 吕震委屈的看向朱高炽,而朱高炽却在沉思中。 “今日一个秀才就敢羞辱武人,明日一位举人就敢冲着一位指挥使喝骂!” “若是这般不待见武人,可全军解甲,马放南山。至于以后,想必你等能用一张嘴皮子,能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去说服那些异族。” 方醒说完就开始免冠,张辅犹豫了一下,最后照办。 武勋们一个个开始免冠,沉默着,等待着。 逼宫了呀! 吕震的眼中闪过喜色,他瞥了一眼,看到文官大多数都在极力的隐藏着得意,面上却是委屈。 朱高炽研究完了镇纸,抬头道:“这是怎么了?” 好手段! 杨溥心中暗赞着朱高炽的这句话。 这句话突兀,却直接把武勋们的气势给泄了! 张辅担心方醒犯浑,就说道:“陛下,请陛下定夺!” 文臣们顿时觉得落差太大了,本来他们期望着方醒再闹腾一下,然后再出去散播一番武人跋扈,逼迫君王的消息。直接从舆论着手,打垮武勋! 而张辅却深谙兵法,先悲情,再服从,哪个君王不喜欢这等知情知趣的武勋? 朱高炽喝了一口茶水,这是婉婉教的法子,说是少吃点心,多吃菜蔬,多喝茶。 茶能使人瘦,而朱高炽目前的体型已经不敢奢求瘦下去了,只求不再继续发展。 扫了群臣一眼,朱高炽淡淡的道:“朕对此事不是很了解,孙祥……做事不怎么牢靠啊!” “不过这里面的缘由却让朕触目惊心!”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文官那边,喝问道:“一个秀才如何能免那么多钱粮?谁干的?这等人还有多少?吏部!” 蹇义觉得这事儿和自己、和吏部根本没关系,但朱高炽召唤,他只得出来说道:“陛下,地方官吏念旧情、托人情时而有之,但这只是一隅,整个大明的趋势还是好的。” 这种和稀泥的话朱高炽听多了,他转向一直在沉默的夏元吉说道:“户部。”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各地……缴纳的粮税每季都有统筹,户部也有底子在,那马苏弄了个分表格,各地的赋税增减一目了然……” 夏元吉停住了,因为大家都明白了。 某地突然减少了赋税,那么肯定有数据显示比如说受灾,或是……今年辖区内又多了几位‘贫寒’的秀才举人。 别笑,这是真事! 南方历来都是科举重地,文风鼎盛,可却坑了百姓。 免劳役,这个还可以理解。可免粮…… 于是秀才举人们纷纷开出比税赋比例更低的条件,吸引那些农户投献。 而投献之后…… 方醒笑了笑,把夏元吉没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地方有考核,要想升官,每年的赋税只能高不能低,地方官能怎么办?唯有把那些被免掉的赋税加在百姓头上,一日复一日,文风越鼎盛,进学中举的读书人越多,当地的百姓就越倒霉!” “够了!” 杨荣突然喝道。他冲着朱高炽拱手道:“陛下,臣请裁决。” “够尼玛!” 方醒暴怒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是天神吗?你们说的必然是正确的,谁敢反对,那就是大逆不道吗?呸!就凭你们的那些花花肠子也配!” 杨荣面色铁青,正准备反驳,方醒却继续说道:“你们的一坨烂泥都是宝,而军中的人都是草,都特么的是草!可大明却是靠着这些草在保护着你们,本伯觉得不值!为那些在刀口舔血的将士们感到不值!” 方醒的话陡然把文武之间的对立加深了,杨荣却不敢再说话,他深知方醒的脾气,他要是再敢开口驳斥,今日的乾清宫将会变成全武行的校场! 可上面坐着的那位却是…… “陛下,臣请裁决。” 既然说不过了,那么就让咱们儒家的代言人,大明皇帝陛下来裁决吧! 朱高炽微笑着,淡淡的道:“李纯既然死了,人死万事休。不过那些田地可不是他家该得的,马上抄没了他家的田地,还有……刑部。” “陛下。” 大家都感觉到了朱高炽突然转向军方的的味道,金纯也不例外,所以他心中微叹,觉得刑部有人要倒霉了。 “回头就查,查清楚,马上报给朕。” 朱高炽的话语很冷静,可金纯知道,这位帝王已经离奇的愤怒了。 朱高炽随即说道:“吏部和户部回头就清查投献之事,打下去!” 朱高炽面色肃然的道:“要把这股子邪气打下去!” 蹇义和夏元吉无奈出班应了,他们都知道这事儿可得罪人,弄不好自己的老家那边也会遭殃,到时候还怎么归乡啊! 此时的宗族、乡邻的观念比较强,就算你是首辅,可你要是坑了家乡人,那就对不住你了。 不消说,只要把那些‘事迹’流传下去,你一家子的名声顶风臭十里! 朱高炽却不会考虑这些,他随后下了决断。 “马上找郎中给麻胜治伤,削了他的官职。” 朱高炽说完就揉揉眉心道:“此事就此作罢,诸卿散了吧。” 尽管含糊,可朱高炽的处置意见已经出来了。 李纯死了,还得连累家人! 而麻胜治伤,然后贬为庶民。 风云突变啊! 不管是武勋还是文官,大家都对朱高炽的态度感到了惊讶。可却没有文官敢去质疑,否则在边上一直在寻找机会动手的那些武勋们可都等不及了。 方醒! 那些文官们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看着走在前方的那道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先帝护着他,当即陛下为何也…… 否则就凭着方醒刚才的咆哮乾清宫,朱高炽随后就能把他禁足了,甚至还能把他丢进诏狱去。 不明白啊! 摇摇头,那些文官们这才发现,前方的方醒已经越走越远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1章 有眼休教看见 武勋非常整齐的走出了大殿,而文官却磨磨蹭蹭的留在了后面。 两个太监过去扶起朱高炽,正准备回去,朱高炽却说了句:“那些被流放为军户的官吏准许归乡。” 朱高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殿内巧妙的设计把这个声音扩散开来。 文官们面色尴尬,却不得不回头应了。 朱勇回头,冷笑着对杨荣说道:“杨大人,够了没有?若是不够……” “走了。” 张辅一把就拽走了朱勇,留下了尴尬的杨荣。 文官们陆陆续续的出来,面色忧郁。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各自拱手归去。 今儿金忠请了病假没来,夏元吉独自下了台阶,身后追来了杨荣。 “夏大人,平衡啊!” 夏元吉没有回头,随口道:“欺人太甚了!” 杨荣苦笑道:“大势如此,谁敢悖逆?” 夏元吉冷笑道:“顺风时别满帆,小心停不住,翻船!” “哎!” 杨荣无奈的道:“大明如今南北均安,下面暗流涌动啊!” 夏元吉止步,回身道:“杨大人,本官不掺和这些事,只是敬告诸位,文武之争也得有个分寸,别到时候闹大了,却又去逼迫陛下,那可不是臣子之道。言尽于此,夏某先走一步。” 杨荣看着夏元吉远去,喃喃的道:“陛下……陛下……” …… “当今陛下善于隐忍,但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张辅和方醒去了英国公府,两人在书房里喝着小酒。 张辅唏嘘道:“当今陛下做世子,做太子那么多年,各种艰难都趟过来了,任何小看了他的人都会吃亏,吃大亏!” 方醒喝了口酒,皱眉道:“开始我以为陛下是要借着文官们打压武人,所以就想搏一把。可谁曾想陛下却顺势压了一下文官,这是在寻求平衡啊!” 张辅抓了几颗花生进嘴里嚼着,悠悠的道:“陛下虽然对儒家多有亲近,可你别忘了,他首先是帝王,是承袭了先帝的帝王。有先帝的榜样在,陛下肯定不会喜欢被人钳制,所以杨荣他们此次试探算是碰了一头灰。” 方醒猛的灌了一口酒,听着远处传来的琴声,只觉得天地间独剩自己存在,不禁说道:“争来争去争什么?不过是眼前的虚名和泽被子孙,可你看古往今来的人,除去那家子之外,谁能长盛不衰?” 张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旦深思后,不禁就痴了。 方醒把杯里的残酒喝了,拱拱手,然后离去。 张辅摆摆手,然后静静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六代瓜分世界,五胡云扰中原。纵横三百有余年,几度交锋索战……” 外面传来了方醒的声音,张辅放下酒杯细细的听着。 “马过生灵齑粉,血流河洛腥膻。耳闻犹自不堪言,有眼休教看见……” 声音远去,渐不可闻,张辅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停不得啊!停了就会被践踏……” …… “我们有罪。” 孙祥看着站在下首的陈桂和安纶说道:“麻胜一案中,东厂调查不细致,致使陛下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麻胜断了肋骨……” 陈桂讶然道:“公公,这案子是刑部接管了,和咱们没关系呀!” 安纶本想附和,却看到孙祥的眸色幽深,就改口道:“公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若是要人顶……奴婢愿意为公公效力。” 孙祥在陈桂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自然,他垂眸道:“咱家多次说过,咱们是陛下的家奴,忘记这一点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谁忘了?” 陈桂悚然而惊的道:“公公,奴婢不敢忘。” 孙祥突然微笑起来,和气的说道:“麻胜断了三根肋骨,事情起因是我东厂的过失,咱家想啊,咱们得急陛下之所急,所以……” 安纶没有丝毫的犹豫,昂然说道:“公公,奴婢愿意……” 孙祥压压手,看着脸上见汗,在强笑的陈桂说道:“要学会为陛下分忧,明白吗?” 陈桂如释重负的说道:“是公公,奴婢以后定然以公公马首是瞻。” 孙祥微微一笑,慈悲的气息顿时就散发出来,他点头道:“好了,看看最近有没有人犯过大错,特别是……被你们忽视了的大错,若是有,那就打断他的三根肋骨。” 孙祥在‘被你们忽视’这五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让陈桂的身体微微打颤。 什么叫做忽视?说小了是你陈桂渎职,说大了是你结党营私,包庇同党! “是,公公。” 陈桂的后襟已经被打湿了,他垂首应了,然后准备出去。 孙祥拨动着佛珠,淡淡的道:“犯了错,也要给人改正的机会,我佛慈悲,记得找了郎中给他接骨,顺便就说是咱家说的,放他回家养伤,期间钱粮照发。” 陈桂强笑着应了,安纶垂首斜睨了一眼,却觉着那笑容比哭还惨。 你陈桂得亲自下令打断自己亲信的三根肋骨,还得把孙佛的慈悲挂在嘴边,那感觉……想吐血啊! 等陈桂走了之后,孙祥瞟了看着茫然的安纶一眼,说道:“你在金陵呆了一段时日,算是独掌过一面,好好干,咱们跟着陛下走,不会没了结局。” 安纶用力的点头道:“公公,奴婢有时候会犯傻,还请公公时常提点,奴婢没齿难忘。” 孙祥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说道:“咱家看你来了这段时日里都没怎么和同僚交往,这不好,太孤僻了不好。” 安纶惶然的道:“奴婢……就担心和他们处不来,您知道的,奴婢在金陵也没什么作为,托了公公的看重,一下就回到了京城,奴婢担心……” 莞尔,孙祥第一次露出了这个表情,然后摇头叹息道:“那是陛下对你的看重,记住了,咱们都是陛下的家奴,别弄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不好!” 安纶胡乱的点头道:“公公,奴婢记住了,以后多和他们处处,若是有谁敢在背后说公公的坏话,奴婢定然让他知道什么是拳头!” 看到安纶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在努力的维持着凶神恶煞的模样,孙祥忍不住笑了,轻喝道:“去吧去吧!记住了,不可斗殴。” 等安纶出去之后,孙祥再次开始了修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2章 藩属国的欢喜和担忧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么方醒觉得自己已经在筑基期了。 “上面还有金丹修士,还有什么化神、大乘、飞升……老怪好多啊!” 怀中抱着无忧,方醒在院子里散步。 土豆和平安去上学了,大虫和小虫百般无聊的卧在屋檐下,没精打采的听着蝉鸣。 方醒在树荫下踱步,而无忧搂着他的脖颈在打瞌睡。 吃了早饭之后,无忧就开始闹腾了,然后请了郎中来看,说是有些暑气,方醒私下给无忧喂了些药,直至现在才好些。 “哪天能升级到金丹呢?” 方醒在放松大脑,调解戾气。 无忧今天很黏人,让方醒舍不得放下来。 “爹……” “哎!爹的小宝贝醒了?” 方醒把无忧抱正,看着她睡的呆萌的模样不禁笑道:“小宝贝,要吃午饭了哦!” 无忧用小胖手握成拳头揉揉眼睛,喃喃的道:“爹,吃。” “好!咱们吃!” “走喽!” “吃饭!吃饭!” “咯咯咯……” 张淑慧和小白在算家里的存粮,听到外面无忧的笑声,不禁笑道:“夫君就喜欢无忧,连土豆和平安都顾不得了。” 小白嘟嘴道:“夫人,我也要生个女娃。” 张淑慧噗嗤一下就笑喷了,对小白说道:“哎呦!笑死人了!女儿以后要出嫁,所以夫君舍不得,你这个性子,要是生个女儿,等出嫁的时候,估摸着你得跟着去姑爷家看着才放心吧?哈哈哈哈!” 小白一听就不乐意了,于是和张淑慧闹作一团,正好方醒进来看到,就干咳道:“那个啥,实在是不行,就招个上门女婿嘛!” 张淑慧白了方醒一眼,捋捋散乱的秀发,说道:“夫君可别胡说!您看看那些赘婿的日子,男人不像是男人,那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无忧?” 呃! 方醒抑郁了,其实最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就是他。 可张淑慧说的对,这个年头甘愿做赘婿的男人,那真不像是男人。 想到无忧嫁给这样的男子,方醒就觉得不可忍受! “吃!” 无忧突然用双手去揪方醒的脸颊,开始活力四射了。 “爹,吃!吃!” 方醒故意装作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说道:“好,吃,咱们吃午饭。” 没多久,花娘就端着一碗蛋羹来了。 蛋羹看着很嫩,而且里面还有些剁碎的鸡肉肉糜,方醒先闻了一下,满意的道:“没腥味,花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花娘看着正伸手指着小碗嚷着要吃的无忧,笑眯眯的道:“小姐在这个岁数上,要吃好克化一些的吃食,回头我再好好的想几个菜。” “吃吃吃!” 无忧已经迫不及待了,张淑慧就用小勺子舀了蛋羹,仔细吹吹,然后喂了她。 “好吃吗?” 方醒俯身问道。 无忧含着勺子,一边吸溜着蛋羹,一边仰头,用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迷惑的看着方醒。 小小的人儿,眼神茫然,让方醒不禁笑了。 吃完蛋羹,无忧按照惯例要午睡。 而方醒就去了书房,马苏来了。 “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回来了?” 马苏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方醒用挖坑来磨砺他的秀才了,他很稳沉的道:“老师,那些外藩使者有些急躁了,他们在打听陛下对外的态度。” “他们在窃喜和不满!” 方醒上次去过海外,所以知道那些国家的德行。 马苏垂眸受教。 “他们窃喜的是大明要自废武功,只要宝船停了,大明对海外的影响力就会日渐消退,直至那些人忘掉大明。” “没有威慑就没有利益,大明要想从海外获取利益,宝船不能停,只能加大出海的频率,并不断在各地建立补给点,甚至是驻军,这样才能保证大明对海外诸国的长久影响力。” 方醒不知道宝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从朱高炽到满朝文臣都在反对。 “我们现在放弃海外,可那些商人却会从中看到商机,明白吗?” 马苏想了想,说道:“商人逐利之心炽热,只要有利润,他们就敢下海。到最后……除非是朝中放开出海限制,否则……弟子以为会禁海。” 方醒赞许的道:“你的眼光不错,商人的本质是获取最大利润,为此他们会力争垄断,垄断渠道和定价权。出海能挣钱,而且还是能挣大钱,他们不会给朝中分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禁海,然后他们独自占据着出海贸易的这块肥肉,而且……还不用交税。” 马苏点头道:“是,能出海贸易的,家中必然不简单,否则地方官就可直接拿下。所以陛下……弟子不敢妄议。” “有什么不好说的?” 方醒笑道:“大明那么大,坐在上面的那些人心慌了,生恐自己掌控不过来,若是再大力开发海外,那种恐慌就会变成惊惧,惶惶不安,就担心百姓哪一天突然……突然就开窍了,他们要更好的生活,他们要学更多的知识,而这,恰好就是文官们所害怕的。” 闭关锁国,这就是文官们的愿望。 上次方醒和朱瞻基出海一趟,结果把那些藩属国都收拾了,甚至还灭了爪哇,这让那些文官们惶惶不安,总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他们不想开这个头,怕失控!” 马苏明白了,他原先觉得自己需要仰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此刻却觉得那些人无需仰望。 “他们在故步自封,是的,就是这样!” 从朱棣在时的进取,到现在的全面清算,全面推翻,方醒想杀人! 大好局面一朝后退,现在连那些藩属国的使者都在渐渐轻视这个大明,他们想干什么? …… 大明不出海了? 驻京的各国使者们都开始盘算着本国的情况,弱小的惶惶不安,生怕被别国给吞了,对大明这个新政策觉得不可思议。 而实力强劲的国家就该笑了:没人再去约束他们的扩张,没人再去威慑他们。 “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可惜了每年一次的进贡,那可是能得到不少好处啊!” “嗯,不过……进贡应该还是能的,明人最喜欢显摆自己中央大国的身份,只要带些东西过来,他们肯定会高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3章 酸甜苦辣的磨砺 朱瞻基的身份变了,变高了。 大明皇太子殿下! 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周围越发的冷清了。 朱棣在时会经常把他叫进宫去,可以旁听观政,还会亲自教导他为君之道。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百废待兴! 是的,在朱高炽和百官的心中,此刻的大明百废待兴,无数问题需要解决,需要推翻。 所以朱瞻基就发现自己被冷落了,被边缘化了。 不能参与政事的太子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太子,只是个符号和头衔而已。 书房里静悄悄的,朱瞻基在看着当初朱棣给他留下的功课。 东宫里死气沉沉的,若非有个孩子的存在,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冷宫。 朱瞻基认真的做完了功课,然后起身道:“去母后那里看看。” …… 皇后现在的日子很是逍遥,在朱高炽登基之后,她基本上就不指望他会经常来自己这里了,所以很淡然。 平时总会有些不得宠的嫔妃来这里献殷勤,开始皇后还觉得热闹,可时间长了就烦了。 “整日就在这里打机锋,本宫看她们还不如剪掉头发去做姑子才好。” 皇后在给婉婉梳理头发,埋怨一句后,就赞道:“多好的头发啊!” 婉婉坐在绣墩上,有些无奈的道:“母后,简单些就好了。” 皇后瞟了一眼卧在她脚边的小方,嗔道:“又想去哪玩?” 婉婉的眉间多了些黯然,说道:“母后,我想去看看皇爷爷。” 皇后的手一停,叹息道:“你皇爷爷安寝了,别去打扰他。” 婉婉嗯了一声,端坐着,直到朱瞻基请见。 “大哥。” 婉婉用脚压住想扑过去的小方,然后起身行礼。 皇后看到朱瞻基的眉间多了些郁色,就说道:“你最近闷在宫中也不好,有时间就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也好。” 朱瞻基对这个母亲很尊重,甚至是敬佩,他行礼后说道:“母后,儿臣是准备出去一趟,想问问母后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皇后呸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堂堂太子,居然成了带货的人了,丢不丢人。” 边上的嬷嬷笑道:“娘娘可是冤枉殿下了,这是殿下的孝心呢!娘娘且生受着吧。” “哈哈哈哈!” 皇后指着那个嬷嬷笑道:“你这老货倒是会说,明日就派你去朝堂上,然后舌战群官,好歹也让那些人明白些事理。” “娘娘可别,老奴若是到了朝堂上,肯定站都站不稳,娘娘还是饶了老奴吧。” 那嬷嬷在逗趣,却没看到朱瞻基的面色有些微变。 文臣打压勋戚的事已经曝光了,朝野无人不知,作为皇后来说,她当然知道。 皇后张氏的出身并不起眼,可这个女人却不乏杀伐果断,而且对政事有着自己的看法。 当年的朱棣就赞许她为‘我家的好儿媳’,可见看重。 皇后是什么态度? 朱瞻基摸不透,也不好问。 皇后看到朱瞻基在皱眉,以为他是闷了,就说道:“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皇后继续给婉婉梳头。 “那些人……是想压住一头呢!也不知道想压住谁!” …… 朱瞻基带着几名侍卫出了皇宫,漫无目的的游逛着,最后到了大市场。 大市场依然人头攒动,马车依然在轨道上轻快的奔驰着。 朱瞻基就在外面看着这一切,然后觉得肚子饿了,就去了大市场外面的那一片小摊处。 这里原先只有一块平地,可由于大市场的人流量太大,那些小摊几乎被挤爆,所以慢慢的就往两边扩张开来。 “杜氏春饼,这字还行。”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那些小摊上的人不多,朱瞻基就走了过去。 “殿下,这家是兴和伯的家丁小刀的岳父。” 贾全低声给朱瞻基介绍着正在看书的杜海林。 “那个读书人啊!” 朱瞻基走过去,杜海林放下书,起身道:“客……殿下” 杜海林见过朱瞻基,所以被吓得就想下跪。 “站好了。” 贾全皱眉看看周围,总觉得这里人太杂,不安全。 而沈石头却看着盆里的那些菜流口水。 朱瞻基微微颔首,说道:“来几个春饼,我要素的。” 杜海林的腿有些打颤,看他的动作都变形了,朱瞻基就随口问道:“不读书来摆摊,觉得委屈吗?被以前的朋友认出来会觉得尴尬吗?” 这话算是触到了杜海林的痛处,他苦笑道:“刚开始时别扭,只想把摊子扔这回家,可一想到家中的妻儿,这人啊!就下不去手。最后就这样磨着,慢慢的就磨出来。” 想起遇到的那几个以前的好友,杜海林唏嘘道:“那些人都假装没看见,学生也就当不认识,渐渐的就疏远了,到现在也没了来往,不过也好,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学生慢慢的也就不介意了。” “后悔吗?” 朱瞻基拿起勺子搅动着盆里的红油炒三丝,这个可是方家菜,杜海林这里能有,就说明方醒还是出手帮了一把。 杜海林的动作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他一边熟练的包春饼,一边说道:“开始后悔,后来看到自己也能养活家人,渐渐的就觉得……人这辈子就该这样,看自己的能力来,别好高骛远。” 朱瞻基接过春饼咬了一口,各种滋味一起爆发,就像是…… …… “人生就是这样,酸甜苦辣都得有,别想着一帆风顺。” 方醒给了还在打嗝的朱瞻基一杯冷茶,说道:“从先帝在时的有人撑腰,到现在被冷落,这就是磨砺,对你的磨砺。” 可这个磨砺不只是对朱瞻基,还有方醒。 “我并不在意这些,稳住即可,我相信这些负面的东西迟早会消失,对,深信不疑。” 方醒不知道朱高炽死于什么时候,却知道他没当多久的皇帝。 不过朱棣的四次北征却给他的先知蒙上了一层阴影。 成祖五次北征,在后世的争议颇大,有人说是空耗钱粮,战果全是吹嘘出来的。 可方醒却知道,这些人都是在放屁! 没有朱棣的几次北征,瓦剌和鞑靼之间就会有一家成为庞然大物,到那时…… 可现在只有四次啊! 朱瞻基却知道此事不简单。 “他们在观察,在观察我是否有重新向他们靠拢的趋势,若是没有……” 朱瞻基的眼中有冷意闪过,“乱臣贼子从不缺乏,不过以前被皇爷爷给一手压了下去,而今……他们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们想……” “他们想为所欲为!” 方醒眉间淡然的道:“我说过了,在尝过了权利的甘美之后,没人愿意分享,皇帝如此,那些重臣们亦是如此。” 朱瞻基冷笑道:“我就等着看他们的动作,看看这个天下是谁的!” 方醒笑了笑,说道:“谁能支持大明不断强大,大明就是谁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4章 当头一棍朱瞻墡 朱瞻墡从未这般被关注过,在被封为襄王之后,朝中那些大臣们频频夸赞他敏而好学,性情稳重。 初时朱瞻墡颇为沾沾自喜,然后更加卖力的学习,待人更加的和善。 可今天皇后那边遣人来说了一句话,把他的沾沾自喜全打散了。 你还小,先在京中住着,且等以后再去就藩! 一番话让朱瞻墡冷汗直冒。 “大哥呢?” 朱瞻墡把书丢了,然后问了朱瞻基的位置,就去请示出宫。 朱高炽午后睡了一会儿,有人禀告襄王想去方家庄寻太子。 “让他去。” 朱高炽的睡意瞬间消散,等人出去后他就问道:“发生了何事?” 梁中禀告道:“先前娘娘派人告诉了襄王殿下,说是他还小,先在京城住着,等以后再就藩。” 朱高炽闭上眼睛,有宫女拿了一块冰镇的毛巾给他擦脸。 擦完脸,朱高炽吩咐道:“太子最近有些懒散,朕……看看吧,南方总得要有人坐镇,郑和不够。” 梁中心中一颤,赶紧垂首。 宝船被停了,郑和被任命为金陵镇守太监,这也是开了宦官干政的先河。 南方最近很安静,在朱高炽登基之后,那些文人们暗自欢庆了一番之后,安静了。 那么还需要朱瞻基去干嘛? …… 朱瞻墡一路到了方家庄,被引着去了书房。 至于方醒为啥不迎接? 朱瞻墡没敢想,只是暗自钦佩着自家大哥的勤奋。 一路转过去,前方就是书房,带路的小刀说道:“殿下请自便。”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春妹还在等着他呢。 朱瞻墡顶着太阳过去,在书房外恭谨的道:“大哥,兴和伯,瞻墡求见。”至于门外的辛老七,他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进来吧。” 朱瞻墡进去,鼻翼抽动着,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盆……卤肉。 呃! 作为一个好孩子,朱瞻墡没吃过牛肉,所以闻到这味儿就好奇的问道:“大哥,这是什么肉?” 朱瞻基尴尬的看向方醒,作为太子,他应当要做好表率,可…… 方醒放下酒杯,坦然的道:“这是素肉,来,你也来尝尝。” 这个理由很强大,朱瞻墡坐下后,方醒叫人送来了碗筷,至于酒…… “你们还不能喝酒,就尝尝这个肉。” 朱瞻墡吃了一块素肉,顿时就喜道:“这不是肉,不过不容易分辨出来,有豆腐吧。” “你倒是会吃。” 朱瞻基夹了一块素肉进嘴里,问道:“谁让你出来的?” 朱瞻墡垂眸道:“大哥,朝中那些人在挑拨离间呢!” 朱瞻基似笑非笑的道:“你如何知道的?” 方醒埋头吃菜,耳朵却支起来,想听听这位襄王的解释。 这段时间对朱瞻墡的称赞有些不怀好意,这个谁都知道,可当事人能不能看透。不能看透,或是心中埋下了野心,那么另当别论。 “那些人夸我,却冷落了大哥,这就是想让我生出野心来,今日母后提点了一句,我已经醒悟了。” 朱瞻墡的态度很诚恳,说的话也很诚恳。 朱瞻基漫不经心的道:“无事,你只管听着他们夸就是了。” 朱瞻墡的面色有些发白,他向方醒投以哀求的眼神。 方醒淡淡的道:“本心不乱,就不必担心这个,你大哥这边自然会分辨出那些人的险恶用心。” 无数的例子证明,皇家的孩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朱瞻墡来剖白内心,朱瞻基的回答很是恰当:你无心,则无需担心! 三人慢慢的吃着素肉,稍后朱瞻基就去茅房。 “兴和伯,救我。” 朱瞻墡放下筷子向方醒求救,一脸的惶然。 方醒尴尬的道:“此事其实并无大碍,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样,踏踏实实的过你的日子,到了时间去就藩完事,别对你大哥没信心,他能看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朱瞻墡惊慌的道:“兴和伯,那些人天天夸,变着法的夸……” “你稳不住了?” 方醒反问道。 “还行。” 朱瞻墡苦笑道:“那些人在教授功课时把我夸成了大明第一聪明人,可我知道自己不是。” 方醒凝视着他,沉吟道:“你是个聪明人,比你二哥聪明多了,不过看来你的聪明并未用在那些地方,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保持下去,多学东西。” 看到朱瞻墡还是有些后怕,方醒莞尔道:“你大哥的心中装着的是未来,他没有猜忌别人的时间,明白了吗?若是他整日猜忌这个,猜忌那个,这个太子也做不稳当。” 朱瞻墡茫然,方醒失笑道:“太子就是储君,气度得有,格局得有,小肚鸡肠的太子,不,是小肚鸡肠的太孙,那早就被先帝一脚给踢开了。” “人品担保!” 方醒举杯喝了一口,然后不再搭理他。 朱瞻墡喃喃的道:“是了,心中无鬼,自然无事,多谢兴和伯指教。” 看到他起身拱手,方醒头痛的道:“你是襄王,别给我行礼好不好,要是被人知道了,陛下就算是不计较,可那些御史也会喷死我。” “兴和伯,多谢了。” 朱瞻墡讪讪的坐下,随即朱瞻基就回来了。 三人闲聊了一阵之后就散了。 回到宫中后,朱瞻墡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看到他进来,心中微叹,问道:“可醒悟了?” 朱瞻墡尴尬的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皇后挥挥手,那些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你和瞻墉从小就过的安稳,没经历过那些明枪暗箭……” 皇后叹息道:“你大哥从小被你皇爷爷带在身边,看似风光无限,可经历的磋磨却不少。瞻墉是小时被人怂恿,犯下大错,所以只求自保。而你呢,却是摆出了贤王的派头,这是想给人以把柄吗?” 朱瞻墡苦涩的道:“母后,儿臣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要想。” 皇后的眼中闪过利芒,说道:“你记住了,那些夸赞你的人多半没安好心,这是要让咱们家先乱起来,然后他们好从中牟利。” 朱瞻墡讶然道:“母后,我知道您说的是那些文官,可平日里您不是对他们夸赞有加吗?” 皇后皱眉看着他,失望的道:“大明要靠着他们撑起来,管起来,能不夸赞吗?” 朱瞻墡这才有些醒悟,“母后,那就是投鼠忌器了,咱们家居然也只能如此吗?” 皇后没好气的道:“你以为呢?若不是这个,你皇爷爷当年怎会答应兴和伯刊印那些科学。” “记住了,别冒头,安生过你的日子,剩下的我这里自然会为你们打算。” 朱瞻墡应了,然后告退,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地方。 原来我家也有要忌惮的人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5章 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陛下,从父皇去了之后,瞻基就郁郁寡欢,臣妾有些担心呢,担心那孩子死心眼,到时候会颓废。” 朱高炽累了一天,难得来皇后这里用饭,才坐下来,听到这话他就楞了一下,然后微笑道:“那孩子从小就在父皇的身边长大,一时感伤罢了,朕正当年,慢慢来吧。” 皇后的眸色微暗,笑道:“是呢,连兴和伯都跟着惫懒了。” 宫女端着铜盆过来,朱高煦洗了手,随口说道:“安定为上。” …… “目前陛下刚登基,一切都以革新为主,而大致的框架却不会急于变动,会慢慢的……” 解缙有些忧虑的道:“你要记住,陛下还是太子时,外间都说他是靠着太孙才能保住太子之位,这是什么?” “屈辱!” 方醒给解缙倒了杯果汁,笑道:“陛下在做太子时极为隐忍,可从登基之后来看,他胸中也有一番锦绣,而太子就成了一根刺,看到就觉得心口痛,会想起以前的艰难岁月。” 朱瞻基就是一根刺,让朱高炽难受的刺。 解缙叹息道:“关键是太子是支持武勋的,而陛下却想暂时把武勋压下去。北征打的太出色了呀!” 太出色了,自然给了文官们压力,也给了朱高炽压力。 平衡不好维持,朱高炽并没有朱棣的威信和能力,所以打压必然成为第一选择。 “你们闹那一下虽然帮了陛下一把,可抱团的武勋不是好武勋。” 解缙把果汁喝了,起身道:“太子最好出去一阵,这样对大家都好。” 方醒点点头道:“是这样,不过一切要看陛下的意思,那些文官们大抵是巴不得吧。” 方醒没有说的是,朱瞻基若是远离京城,那么他的影响力将会急剧下降。 …… 而影响力下降的最快的就是朱高燧,这人现在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 “今日遇到了赵王的车驾,在城门处很规矩的排队出去,还比不上那些勋戚高官的子弟。不过听说汉王和赵王马上就要去封地了……” 林群安唏嘘着,他想起以前朱高燧的嚣张,对比之下,顿时觉得物是人非。 “说吧,什么事?” 方醒知道林群安轻易不能出聚宝山卫,而且此行还没有王贺陪同,多半是私自来的。 林群安突然冷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近期调来营中的肉食多了肉干,王贺进宫被人给讥讽了,说是此后在军中做监军没前途,言语间很是轻蔑,把王贺给气坏了。” “伯爷,这是不是要让咱们卸甲了?” 林群安带着不安的问道。 “卸不了。” 现在大明军方有些失重了。 击败哈烈之后,正如朱棣临去前所说的那样,大明举目四眺,却发现独孤求败。 若是朱棣在,他的手法大抵会是精兵简政,精简大明军队的人数,然后慢慢铺开火器。 可朱高炽却没有动作,而且态度冷淡。 “都安心些,麻胜之事过后,那些文官也看到了军方的怒火,真是惹急了,闹出事来,谁都收不了场,明白吗?” 方醒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让林群安悚然而惊,他脱口道:“伯爷,那些文官难道还真想把咱们压下去?” “不是压下去,而是要死死的压住!” 方醒不介意自己的话传出去,他冷笑道:“不过无需担心,武勋们反抗了一次,吃到了甜头,下次谁再敢弄这些削弱军队的事情出来,他们不会坐视。” “回去告诉大家,安心操练就是。” “伯爷,可没仗打了呀!下面的兄弟们都没了精神头。” 方醒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没有目标的军队就失去了灵魂! “你且回去,我这边和他们商量商量。” 方醒也有些心神不定,等林群安走了之后,他就沉思了片刻,然后让人给张辅和朱勇,以及孟瑛、薛禄下了帖子,说是在第一鲜请客。 …… 作为主人,方醒早早到了第一鲜,叶青听了要请的人之后,就说道:“老爷,这里人多耳杂啊!” 方醒坐在最大的包间里,满不在乎的道:“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东西,若是被人听到了也无妨。” 尽管如此,叶青还是把隔壁的两个包间给封了,吩咐伙计这里今日不开门。 最先赶到的居然不是张辅,而是朱勇。 两人之间原先发生过冲突,不过北征之后倒也一笑泯恩仇。 “兴和伯邀了我等何事?” 朱勇看着有些疲惫,还带着颓废。 方醒叫人上茶,然后说道:“等人全到了再说。” 朱勇点点头,颓然坐在椅子上,然后闭目养神。 这就是失去了目标的武勋,现在只是颓废,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富家翁。 没多久,人就陆续来了。 方醒令人上了全素席,说道:“先帝去了,咱们虽然不如皇家守孝那么久,可终究不宜铺张。” 薛禄赞道:“是这个理,兴和伯这一点和老夫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孟瑛依旧沉稳,他说道:“兴和伯今日请了我们,所为何事?” 方醒点点头,小刀过来给大家倒酒。 酒满,方醒举杯道:“为了先帝。” 五人默然,稍等片刻后,方醒说道:“有人说大明已经不需要军队了,至少不需要那么多,方某听了勃然大怒,却无可奈何。” 张辅马上知道了方醒请客的意思,他振眉道:“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孟瑛也说道:“若无用武之地,我辈可辞官归家。” 薛禄却摇头道:“长此以往,军心就没了,不败而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朱勇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他把酒杯重重的一顿,说道:“可外敌在哪?叛乱在哪?若是都没有,我辈此后有何用?” 方醒目光转动,淡淡的道:“没有外敌,那是因为大明的脚步走的还不够远,目标还不够大!” 孟瑛说道:“兴和伯,孟某以前听说你对海外颇有看法,今日给咱们说说?” 方醒也不谦虚,他自信的道:“这些年方某对海外的研究不少,不说别的,一个肉迷国就足够大明警觉了,当然,若是咱们自废武功,那另当别论。” “你说的是宝船吗?” 薛禄问道,对于宝船下西洋,军方的态度是不支持,但也不反对。 而这个态度来源于船队的属性——船队隶属于皇帝,和军方没有多少联系,甚至指挥船队的都是个太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6章 以利诱之 “对,就是下西洋!” 方醒蘸了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简单的南洋地图,指着爪哇说道:“这边的金银矿很多,而且物产丰富,而爪哇上次就被殿下给灭了,目前应该是混战状态,咱们只需去些军队,那里就会变成大明的疆土,自古传承下来的疆土。” 朱勇的眼睛一亮,追问道:“果真有金银矿?” “如假包换!” 方醒说道:“上次就看到当地的土人拿了金块换东西,问了问,说是爪哇有,苏门答腊那边也有。” “啧!” 张辅牙痛的道:“苏门答腊有土王啊!先帝还给了金印册封。” 朱勇不满的道:“文弼兄,怎地我听闻那国主对大明不满呢?” 孟瑛点头道:“正是,他们的老王,就是那个渔翁被人杀了,而杀人者却窃据王位,这不是乱臣贼子当道吗?大明应当要主持公道。” 薛禄苦笑道:“薛某没话说,能弄就弄吧。” “能说动陛下吗?” 薛禄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大明现在用的是宝钞,金银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朱勇皱眉道:“可宝钞只是废纸,金银才是用了千年的宝贝!” 方醒不失时机的补充道:“那边可是物产丰富,而且香料大明可缺不得。” 想起香料,张辅苦笑道:“前阵子陛下赏赐了不少胡椒,家里都堆了不少。” “可百姓用得起吗?” 方醒挑拨了一句,顿时朱勇的眼睛就红了。 “玛德!若是能占了那些地方,香料就是咱们的了,朝中拿大头,咱们拿小头总行吧!” 这就是利益,令方醒深恶痛绝的利益。 可只有利益才能驱动人去效力,若是没有利益,朱勇估摸着也就是跟着说几句,可事后依然会继续颓废下去。 而朱高炽也需要利益,那么…… “夏元吉那里倒是可以说说,毕竟金银越多,宝钞就越稳固。” 方醒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是作茧自缚,果然,其他四人的目光马上就盯住了他。 张辅笑眯眯的道:“德华,你和夏元吉相交甚好,你去说说吧。” “对,咱们去陛下那里旁敲侧击,你去找夏老抠开门见山,他若是出力,此事的把握大些。” …… 新皇登基,夏元吉的事情不少,再加上北征回来后,那些粮草需要重新核算归库,一时间户部上下都被他骂的见面就跑。 “都不省心!” 夏元吉看着手中的表格在发愁,门外传来了声音。 “我说夏大人,你这是要考状元呢?” 方醒指指挂在墙壁上的那些图表笑道。 夏元吉本是心情不好,见到他还开玩笑,就准备开喷,却看到了方醒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 “什么东西?” “烤鸡。” 方醒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却压住了一本册子。 夏元吉把油纸包拎起来,看到那册子上面有了油渍,就问道:“别说你是良心发现来送礼的,说吧,找本官何事?” “户部的金银够不够?” 方醒挑眉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夏元吉警惕的问道,对于方醒他知之甚深,深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 方醒坐下后,随后拿起一张表格看了看,却是宝钞发行折旧的统计。 “夏大人,没有金银做底气,这宝钞稳不住吧?” 夏元吉叹道:“是稳不住,人越多,出产越多,宝钞需求就越多,可金银少了,就缺少了镇压的利器。” 所谓镇压,指的是发生大规模挤兑,或是宝钞贬值异常时,要用金银来作为保证金,甚至是提高宝钞的价值。 “那你想不想多弄些金银?” 夏元吉算是年富力强,朱高炽登基后对他也是多有肯定,也就是说,大明管家这个职务他还得干下去。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食大明不缺,户部缺的就是金银。 “说吧,哪里有?” 上次方醒派人找到了交趾的大铜矿,后来又在朝鲜发现了铜矿,人品值得信任。 “爪哇和苏门答腊等地都有,而且数量不少。” 啧!夏元吉看着方醒,摇头道:“本官就知道你来了没好事,你这是想让本官去游说陛下,重开船队,哎!你且去吧。” 方醒没有着急,他笑眯眯的说道:“那边的土人只要管饭就行,夏大人,到时候就地冶炼出来,大船一运,最后走运河送到北平,耗费不高吧?” 夏元吉面无表情的道:“且去且去,本官的事情还多呢。” 方醒起身道:“此事错过了可没有了啊!” “为何没有?” “那些船员都被遣散了,再过几年,估摸着都不会驾船了。” 方醒挥挥手,潇洒而去,却给夏元吉出了个大难题。 夏元吉再也没有心思弄那些账簿了,他坐立不安的模样让来禀告事情的下属们都面面相觑。 “尚书大人这是遇到难事了吧?” “八九不离十,而且兴和伯刚走,多半是他这尊瘟神带来的麻烦。” 没多久,夏元吉就匆匆的离开了户部。 …… 朱高炽对重臣们很尊重,夏元吉求见,他把手头的事情丢开,马上就召了进来。 夏元吉是技术官员,朱高炽习惯了他的作风,直接就问了来意。 “陛下,宝船……” 夏元吉知道这事有些难度,可对于金银的渴望让他还是说出了来意。 “宝船一停,那个耗费也不小啊!” 朱高炽的笑容一收,问道:“为何问这个?” 夏元吉知道瞒不过朱高炽,就苦笑道:“兴和伯说那边有金银,很多,臣对宝钞总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金银多些,想来更好。” 朱高炽漫不经心的问道:“有多少?” 夏元吉说道:“陛下,您想想交趾和朝鲜的铜矿。” 朱高炽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大矿啊!” 夏元吉心有戚戚焉的说道:“陛下,兴和伯从不会在国事上虚言,臣以为应当是有。” 朱高炽马上板着脸道:“可他回来后为何不说?还有瞻基。” 居然把战火烧到了朱瞻基的头上,夏元吉心中大悔,急忙补救道:“兴和伯说了,当时只发现了金块,后来大概是从苏门答腊使者的口中问到的。” 大金矿,大银矿! 朱高炽深知金银的作用,所以犯难了。 沉思良久,朱高炽说道:“你且回去,此事容朕思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7章 深沉的皇帝 太阳高照,北平城中依旧人来人往。 帝国的前主人已经离去,哀伤之后,生活依旧在继续。 “人是健忘的,他们会欢呼胜利,会欢呼万岁,可人死如灯灭,你看看,每个人的脸上都重新挂上了笑容,他们忘记了先帝。” “你没忘吗?” “没有,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先帝。那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岁月,想起这段岁月,就无法遗忘起到了中流砥柱作用的先帝。” “我忘了。” 徐景昌讪讪的道:“我不瞒你,家中的老母仙去,陛下拉我去陪杀场,我已经忘了。” “你不怕我去告诉陛下吗?” “不怕。” 徐景昌笑道:“你方醒不是那种人,再说……你也该知道,大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先帝,你不过是记得先帝对你的好,所以一直不忘。” “先帝不只是对我不错,他对许多人都不错。” 方醒唏嘘道:“你看如今的大明,仁政遍地,一片欢呼,可治国不只是仁政,若是仁者无敌,那也不会有这么多纷争和杀戮。” “仁政没我啥事。” 徐景昌话锋一转,说道:“你说的金银矿不能急,你想想,陛下刚登基,扑啦啦就是一串仁政出台,停了宝船下西洋也是仁政啊!骤然而停,哥哥我担心陛下会让你去海外呆一辈子。” “咦!你的长进不小啊!居然能看出那么多的东西来。” 方醒讶然道,他觉得徐景昌就像是换了个人。 “你不会是被千年老鬼附身了吧?” 徐景昌翻个白眼道:“家母离去之后,恰逢陛下去了我的冠带,当时你也看到了,门庭冷落鞍马稀啊!”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交情靠不住,大家都是明哲保身。” 徐景昌苦涩的道:“想我徐景昌那么多年了,先父为了先帝死于金陵城破之前,我自己是个浪荡子这我知道,可陛下拿我来作伐,这是把我,把定国公这个爵位往泥地里踩啊!我若是再不醒悟,迟早会湮灭不闻。” “我想湮灭无闻,只是却……” 此时已经到了宫外,两人请见。 在等待的时间里,徐景昌低声道:“听说那两个佞臣可是深得陛下的看重啊!” “谁?” “那个学魏晋疯子的,还有那个什么张茂。” 佞臣,这个可不是徐景昌胡说八道,不但武勋认为他们是佞臣,连文官中不少人也是如此。 “文官们大多是羡慕嫉妒恨,换个位置,他们保证乐开花。” 稍后两人进了宫,一路到了乾清宫。 “陛下,臣有罪。” 孝期未过就来请罪,这个态度很诚恳,可却有冲撞君王之嫌。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动一下,摩挲着镇纸说道:“朕希望勋戚能与国同休,但更希望你们能上进些……” 徐景昌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好像在害怕。 “哎!徐家本是国戚,要做出表率,少飞扬跋扈,少饮酒作乐,少……侵夺田地,如此方能成为国之干城。” 看到徐景昌在瑟瑟发抖,朱高炽叹息道:“都好好的,去吧,安生在家守孝。” 徐景昌起身时居然泪流满面,然后感激零涕的告退。 都是好演员呐! 朱高炽目光一转,问方醒:“你来为何?” 这话听着有些冷,方醒拱手道:“臣……不想大明的脚步停下,海外有无数的矿山,无数的良田,大明不该丢下这些。”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淡淡的道:“可那要征伐,无数的征伐,大明从开国至今就没有停止过征伐,现在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方醒抬头,诚恳的道:“陛下,不能停,停了就再也起不来了!只需过几年不去,那些人就会翻脸,他们会轻视大明……” 朱高炽的目光陡然凌厉,这一刻方醒仿佛看到了朱棣的影子。 “你在担心什么?” “臣……”方醒不能答,答了就是中伤。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缓缓的道:“你在担心儒家!” 轰隆! 外面艳阳高照,可方醒却觉得一记炸雷在自己的头顶轰然落下。他苦笑道:“是。” 朱高炽的身体动了一下,坚实的御座发出了吱呀声,他叹息道:“你担心武人一旦落寞了……就会一蹶不振,你担心他们会死死的压住武人。” 方醒坦然的道:“是的陛下,他们希望能掌控大明,没人能抗衡的那种掌控。” “哎!” 朱高炽看看殿内的梁中和黄俨,说道:“大明已无外患,当予百姓休息,你去吧。” 方醒咬牙道:“陛下,文武不可偏废,臣……”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淡淡的道:“去吧,好生休息。” 方醒无奈告退。 大殿内沉寂了下来,朱高炽也没处置政事,而是看着殿外出神。 梁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黄俨眼珠子乱转一阵之后,就堆笑着说道:“陛下,奴婢……” 朱高炽漠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今日兴和伯的话,若是有半句泄露出去,死!三族!” 黄俨脸上瞬间见汗,他颤声道:“是,陛下。” 这一刻他觉得坐在那里的不是朱高炽,而是朱棣! 是的,梁中也认为是朱棣复活了。 朱高炽的眼神冷酷,幽幽的道:“君不密失其臣,朕要大明江山永固,所以……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大殿内放了不少冰,温度怡人,可黄俨的身上几乎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瞥了一眼梁中,梁中正好看向他,带着冷笑。 梁中和方醒的关系不错,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若是泄露出去,那必然就是他黄俨的锅。 稍后,朱高炽叫人把自己搀扶起来,喃喃的道:“每日都得去花园里走走,咦!婉婉呢?” 梁中说道:“陛下,公主近日不大出门,就在自己的地方待着,听说有些郁郁。” 朱高炽皱眉道:“去,让婉婉来。” 花园里,当婉婉赶到时,就看到朱高炽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身后还有人打着大伞,步履蹒跚。 “父皇。” 朱高炽艰难的回头,说道:“婉婉过来。” 婉婉走到朱高炽的前面,皱眉道:“父皇,您该多走动,还有,以后要少吃肉,少吃……” 朱高炽慈祥的道:“婉婉许久没陪为父吃饭了,今晚吧,今晚咱们一起,你点菜。” 婉婉雀跃道:“好呀!父皇,那晚膳咱们就吃火锅吧,全是菜蔬。” 朱高炽苦着脸道:“好好好!依你!依你!” “父皇,您早上都没散步了。” “呃……为父……明日就开始散步。” “那晚膳就少吃些吧?” “嗯……可是……好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8章 抓捕 方醒从不认为自己是神算子,所以被朱高炽拒绝后,他也没有多少失落。 “陛下要平衡,但是武人太耀眼了,所以要压压,就那么简单,是你自己想多了。” 解缙久离官场,思路反而更加的明晰了。 “没有武人,谁来保卫大明?谁来保卫陛下?谁来保卫皇室?” 解缙慢条斯理的说道:“麻胜之事不过是杨荣他们的一次试探罢了,成则武人弱势,不成没关系,至少他们知道了陛下的意思,下次再找法子动手就是了。” “他们不会罢手的。” 解缙摆出谆谆教导的派头说道:“别轻看了当今陛下,蛰伏多年,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所以,安静些,镇之以静。” 黄钟也劝道:“伯爷,此事不着急,北征虽然大胜,可军中也是伤了元气,正好修整一阵。” 方醒吐出一口气,点头道:“是啊!到现在还没理清那些需要抚恤的事情,是该歇歇了。” 解缙抚须微笑道:“书院老夫也让他们少出去说话,不给别人可乘之机。等陛下度过了这段时日之后,他应当会有所作为。” 黄钟赞同道:“陛下登基之后,政令频发,颇有些革新除弊的风范,可见不只是想着守成。” 方醒回到后院,看到土豆和平安鬼鬼祟祟的在往后面走,就哂然一笑。 本想不跟踪,可为人父的那种好奇心一旦冒出来,就不可抑制的开始泛滥了。 方醒一路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看着两个孩子提着个油纸包推开了后花园的门,他抑郁了。 我能从哪偷看呢? 没多久,方醒就找来木梯,然后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墙头上。 花园里,两孩子走到了一个小土包前面,然后土豆把油纸包打开,放在土包前面,说道:“铃铛,你喜欢吃骨头,这是花娘刚炖的,还热乎,你赶紧吃吧。” 平安俯身把还冒着热气的骨头往前送了送,木讷的道:“铃铛,大虫和小虫都好。” 两个孩子慢慢的蹲在地上,对于他们来说,铃铛就是家中的一员。而铃铛的离去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离别。 方醒悄然下了木梯,去找到了张淑慧和小白,说了这事。 “孩子们以前太过无忧无虑,铃铛……铃铛的离去让他们成熟了些。” 当方醒归家后,得知铃铛去的时间时,不禁也是黯然神伤, 铃铛去后并未被丢弃,张淑慧让人把它葬在花园里,一家人都笃信铃铛会一直在,会一直守护着方家庄。 小白说道:“平安平时不怎么爱哭的,铃铛去了之后,我发现他至少三次躲在被子里哭。” 张淑慧的眼中多了感伤,说道:“土豆哭的更多,那几天吃饭,吃着吃着的就哭了。” 方醒看到气氛不对,就说道:“生老病死,这是规律,铃铛去了,可还有大虫和小虫,一代代的传下去,这就是生命。” “哇……” 这时里间传来了无忧的哭声,方醒嗖的一下就冲了进去,快的让张淑慧和小白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无忧,小宝贝醒了?哈哈哈哈!” …… 生与死总是在交织着,每天北平城都有人死去,但每天同样有新生。 曹老二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 作为礼部的一个小吏,曹老二的日子过的不好也不坏,勉勉强强维持着。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他这辈子大抵就这么过了,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升职,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 可自从前天开始,曹老二就跑了。 是的,他从礼部消失了,从北平城消失了。 此刻他就在城外三十余里的一座废弃的寺庙里藏身。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人迹罕至,灰尘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曹老二是从后面爬进来的,没敢在前面留下足迹。 瘦削的脸上全是惊惶,闷热的寺庙内,曹老二仿佛是置身于冬季的旷野,浑身在发抖。 前门已经被他封死了,后面却留了条缝隙,他一直在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要逃出去,去北边,不管是哈烈还是肉迷国,哪都行。” 曹老二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整天了,他从包袱里摸了块卤肉出来,大口的吃着。 吃了一半后,他把卤肉收了起来,然后靠在佛像的背后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老二觉得浑身发寒,他睁开眼睛,猛地侧扑下去,然后从佛像的侧面看了一下大门。 “没人啊!好险!” 刚做了个噩梦的他浑身的冷汗,起身自言自语道:“这里不能呆了,赶紧走。” …… “确定他就在里面?” 王琰看着前方两百多步距离的那座废弃寺庙问道。 “是的大人。” 一个穿着便衣的斥候说道:“咱们走访了不少人,都说看到过一个瘦弱男子来过这边,后来弟兄们找到了足迹。” “据说这边闹过鬼,后来就没人来过了,曹老二在那边的水潭喝过水,留下了脚印。” 王琰说道:“东厂的人到哪了?” “大人,东厂的人落后咱们三里多,还在那些农家里问话,估摸着很快就能摸过来。” 王琰点点头,吩咐道:“那就动手,注意,别让他自尽。”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男子悄然摸了过去。 …… 曹老二打开后门,往左右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前方就是一块荒地,树木散落在其间。 曹老二有些后悔自己选在这里藏身了,他紧贴着墙根往左边走,走到头后,就探出脑袋 一只大手蓦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顺势一拉,就把他拉了过来。 “救命……” 两个大汉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其中一人拿住一张纸,对照了一下,说道:“就是他!” “走!” …… 半个时辰后,魏青带着十多人冲进了寺庙中。 灰尘满天中,魏青努力查看着情况。 “大人,好像没人。” 一个番子干咳着说道。 魏青大步走过去,指着佛像的后面说道:“有人,还有鸡骨头,曹老二来过。” 另一个番子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鸡骨头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大人,这骨头是今天吃的。” 魏青拉开后门,扫了一眼外面。 “大人,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魏青走到侧面,一个番子蹲在那里,指着地上说道:“大人您看,这几个脚印很新鲜,应当是刚踩出来的。” “有人先于咱们下手了,是谁?”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29章 舔犊,审讯 魏青直到下午才带队回到了东厂。 “公公,有人先下手了,下官追击无果。” 孙祥正在喝茶,闻言他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缓缓的道:“你要记住了,此事本不大,可问题就出在那些文官们信誓旦旦的说……那些藩属国忠心耿耿,永慕大明。而曹老二泄露了船队停开,水手解散的消息……” 魏青皱眉道:“公公,此事保不了密啊!好多人都知道了。” 孙祥淡淡的道:“可他还说了,说大明此后不再出海。而且得知的人还是那些使者。” “他疯了?” 魏青觉得只有疯子才敢这么干。 “他没疯。” 孙祥的眼中多了些讥诮,说道:“有人需要他这么说,然后那些藩属国就和大明离心了,以后谁敢再提下西洋?” 魏青心中一凛,说道:“公公,那此事就是针对郑公公,还有兴和伯他们!肯定是那些文官。” 孙祥赞许的道:“你长进了。” 魏青赧然道:“还是公公指点,下官才想到这些,不过这样的话,下官认为,抓走曹老二的弄不好就是兴和伯。” “好!” 孙祥展颜微笑道:“见微知著,你确实是长进了。朝中对下西洋最热衷的大概就是郑和,可郑和此刻在金陵镇守。除去兴和伯再无他人。” 魏青咂舌道:“兴和伯这是要和文官们扛上了呀!果真是无畏。” 孙祥重新垂眸,淡淡的道:“从他开科学以后,就和文官文人们再无转圜的余地。” …… 朱瞻基在宫中颇为自由,甚至是朱高炽登基后也没有改变这种自由。 “端端。” 朱瞻基抱着女儿轻声叫唤着。 “啊啊啊!” 端端伸出右手啪的一下打在朱瞻基的脸上,欢喜的笑了。 胡善祥担心的道:“殿下,端端欢喜就会这样。” 朱瞻基笑了笑,任由端端揪住自己的脸,说道:“德华兄三个孩子,他自己说了,孩子小时候打人只是无意识的,被抓也是常事,有段时间他的脸上被平安抓出了几道疤痕,照样出门办事。” 胡善祥噗嗤就笑了:“臣妾也经常被抓,不过后来学聪明了,一看见她挥手就躲一下。” “哎呀!” 正说话间,端端一爪就抓在了朱瞻基的脸上。他吃痛之下就轻呼了一声。 胡善祥大惊,急忙想去抱过端端,朱瞻基却扯着半边脸说道:“无碍!练武时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当年北征时也曾经历险,若无德华兄,我早几年就命丧草原了。” 胡善祥只觉得心跳如雷,她刚才担心朱瞻基会把端端给扔在地上,此时闻言不禁松了口气,说道:“战阵之上凶险,幸好现在海清河晏,大明没了对手,可以安心了。” 朱瞻基的面色微冷,说道:“外面很大,故步自封,那就是坐以待毙。” 端端正在研究朱瞻基那稀疏的胡须,被这冷冷的话给吓了一跳。她的小身子猛地后仰,惊讶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刚重新挤出笑容,端端却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 “端端怎么哭了?端端快别哭了……” 看到朱瞻基手忙脚乱,甚至是有些惶恐的模样,胡善祥心中一怔,然后才接过了端端,低声的哄着。 朱瞻基看着胡善祥脸上的柔情,竟有些呆了。 “殿下,贾全求见。” 门外雀尾进来禀告道,朱瞻基点点头,在胡善祥诧异的眼神中,伸出手去,笨拙的擦去端端脸上的泪珠,然后凝视了片刻,才转身出去。 等朱瞻基前脚一走,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的嬷嬷说道:“娘娘,殿下对郡主可是真上心啊!” 胡善祥哄着端端,接过帕子给她擦了泪珠,叹道:“那是因为就这么一个孩子,等以后孩子多了,谁知道会喜欢谁?” 嬷嬷的笑容凝固,垂眸道:“可郡主总是最先的,殿下很难忘怀,再说……您还年轻,总还会生孩子的,肯定能生一个……小郡王。” 胡善祥把端端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哽咽,茫然的道:“我……不知道呢……” …… 到了外面,贾全已经在等着了,朱瞻基沉声问道:“如何了?” 贾全一脸喜意的道:“东厂的人慢了,被王大人他们抢先一步抓到了那人,现在兴和伯也去了,准备一起讯问。” 朱瞻基脸上的喜意消退了些,皱眉道:“我不是说别告诉他吗?这趟浑水不好趟。” 贾全苦笑道:“是兴和伯的家丁先发现了那人,看来兴和伯和您想到一块儿了。” 朱瞻基摇摇头,“注意了,此事最好别拉上他,毕竟父皇……” …… 西山的那片营地依然是禁忌之地,可等方醒到了之后,王琰却不屑的道:“有人在盯着,估摸着是现在那位的人,生怕咱们哪天摸进了京城,直接改天换日。” 方醒丝毫没觉得这话大逆不道,看看边上的两个副千户陈登和肖顾伟,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就知道朱棣给朱瞻基留下了一千余人的死士。 可怕的规模! 如果这一千余人化整为零混进京城,方醒觉得所有人都要做噩梦。 “怎么没人?” 营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十余人在。 “都进山操练去了,大概要后天才回来。” 方醒摇摇头,觉得这只军队最好的归宿就是战场。 王琰带着方醒进了一间木屋,里面五花大绑着一个瘦削的男子。 看到方醒进来,男子悲声道:“兴和伯,小的只是说漏嘴了呀!” “曹老二?” 有人给方醒递了张椅子,他坐下后,看着边上两个手持皮鞭的大汉说道:“听闻曹大人嘴紧,别客气,下手重些,打不死就成。” 左边一个大汉耍了个鞭花,长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啪!” 长鞭挥动,曹老二惨嚎一声,身上就多了一道鞭痕,并迅速肿胀起来。 鞭打在继续着,曹老二的惨嚎充斥着这个木屋,并扩散出去。 方醒靠在椅背上,说道:“此事是有人想阻截重开船队下西洋,你不说本伯也知道会是什么人,只不过想确认一下罢了。” “啊……” 最后一鞭之后,方醒问道:“可愿说了吗?” 曹老二的身上全是鞭痕,他在木柱上扭曲着身体,喘息道:“伯爷,伯爷,小的是不小心说出去的呀!打死小的也只能是假话。” 方醒冷笑道:“你传了话,背后的人本来是不想动你,谁知道本伯进宫劝说陛下,还有夏大人他们也在这边,曹老二,你是发现事情闹大了才跑的,可对?” 曹老二垂首不语。 “你在害怕。” 方醒说道:“你怕被人灭口,因为你出逃之后,你的家人会更倒霉。你是想着家人最多是流放吧?可本伯告诉你,此事之大,涉及之广,不是你一个小吏能扛住的,你的家人最后会沦为牺牲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0章 来自于方醒的反击 钢针扎进了人体,并搅动…… “我说!我说……” 曹老二撑不住了,他惨叫着喊道:“是陈林!是陈林叫我做的……” 动刑的大汉看向方醒。 方醒冷漠的道:“再确定!” 于是惨叫声继续,曹老二在惨叫声中回答了十多次,答案还是陈林。 方醒起身道:“给他治伤,然后……老七!” “老爷。” 辛老七的伤已经好了,他应声进来。 “把他带回城里,交给东厂。” 方醒走出木屋,王琰跟出来说道:“我们的人也可以去看看,顺便看看那个所谓的东厂究竟是如何了得。” “那不好。” 方醒说道:“东厂并不如锦衣卫厉害,只不过锦衣卫失去了君王的信任,被冷落了。至于你们,既然都有人在盯着了,那就在上面呆着,等家眷到了之后,该团聚就团聚。” 王琰眉间冷峻的看着侧面的山崖,说道:“我知道,不能给殿下惹麻烦,只是……陛下才去,听说到处都在修改,让人郁郁!” 方醒笑道:“这些都是暂时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会有用到你们的时候。” …… 朱高炽想起今晚的晚膳就觉得头痛,蔬菜实在不是他的菜啊! 正准备叫人给自己弄些点心来哄哄嘴,一个消息却打乱了他的食欲。 “陛下,兴和伯在外请罪。” …… “公公,兴和伯的家丁送来了曹老二。” 安纶有些忐忑的禀报道。 孙祥正在默念着佛经,闻言就叹息道:“他这是何苦来哉!” 安纶心中一松,就说道:“公公,曹老二被用过刑。” 孙祥拨动着佛珠,慈眉善目的道:“咱家本想把这事给悄然处置了,暗中禀告陛下即可,可兴和伯却不肯放过那些背后的人,这下又是……何苦结仇呢?罢了,叫他们问话,咱家马上去见陛下。” 安纶面色古怪的道:“魏大人他们刚接手,那曹老二就招供了,说是陈林指使的。” 孙祥马上瞟了安纶一眼,看到安纶一脸的古怪模样,就失笑道:“你这个傻货,此事不能早去,去早了就会顶在陛下的心窝上,咱家就得倒霉了。” 安纶如梦初醒的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悔道:“公公,奴婢不懂事,差点就害了公公。” 孙祥摇摇头道:“去吧,让他们再问问,一定要问清楚。若是出了差错,陛下那边可不好交代。” 安纶赶紧去交代,走出这个房间后,他缓缓的呼出那口气,背心瞬间汗湿。 …… “你又做了什么?” 朱高炽头痛的皱着眉心问道。 方醒垂眸道:“陛下,有人对那些使者说……大明以后再也不出海了,那人叫做曹老二……” “等等!” 朱高炽打断了方醒的话,目光冰冷的看着梁中,问道:“为何无人告诉朕?” 梁中愕然道:“陛下,此事奴婢也不知。” 朱高炽松弛了下来,问道:“那你干了什么?” 方醒看看左右,然后说道:“陛下,那些使者已经准备归国了,而且据说……以后就来大明打个秋风即可,没钱就不来了。” 朱高炽的面色猛地变红,胖手拍打着御案喝道:“传了他们来!” 梁中出去安排,朱高炽的目光炯炯,全是凌厉,他点头道:“你做的不错,朕知道你肯定是问过了,是谁?” 方醒平静的说道:“兵部侍郎陈林。” 朱高炽的身体猛地后仰,他闭上眼睛,说道:“很好,你且回去,此事朕自会处置。” 方醒告退。 宫中很热,方醒一路走到了中左门时,恰好遇到了孙祥。 大热天,可孙祥的脸上却看着就像是玉一般,没有汗渍,而且神态平静。 “兴和伯可是为了那事吗?” 方醒颔首道:“正是,做了就做了,无需遮掩,所以我来向陛下请罪。” 孙祥的脸白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拱拱手道:“咱家有数了,多谢兴和伯。” 方醒说道:“此事牵扯甚多,陛下估摸着也会暂时放下,你应该无事。” 孙祥点点头,含笑道:“忠心在,则无往而不利。” 方醒拱拱手,两人擦肩而过。 安纶就在孙祥的身后,他冲着方醒微微点头,然后赶紧垂首跟了上去。 方醒一路出宫到家,招来了黄钟,苦笑道:“此事麻烦了,孙祥估摸着要触个霉头。” 黄钟讶然道:“难道他没有禀告给陛下?” 方醒摇摇头,“他估摸着是猜到了里面的玄机,想先拿下了曹老二之后,再悄然禀告给陛下,那样陛下就能从容行事。” “揣度最不可取啊!” 黄钟说道:“别人也罢,可那是陛下,不管是好事坏事,你先禀告了再说,至于如何处置,自然有陛下来决断,哎!” 孙祥外号孙佛,慈眉善目的,在外面的风评不错,所以连黄钟都有些为他嗟叹。 可方醒却说道:“揣度君王的事他孙祥不是第一次干了,可见心中自有算盘,咱们无需为他担忧。” 黄钟想起自己见过孙祥的那一次,就抛掉了此事,说道:“伯爷,此事有些树敌啊!” 那些被揭穿了正人君子面目的臣子们,自然不敢去恨朱高炽,但却会把方醒恨之入骨。 方醒无所谓的道:“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恨就恨吧。” …… “谁给他的胆子?” 朱高炽面沉如水的喝问道,无人敢答。 “金忠!” 金忠被点名,他出班说道:“陛下,此事臣愿领罪。” 朱高炽敏锐的发现群臣都轻松了些,就冷笑道:“领罪?” 金忠跪地准备解冠,朱高炽却说道:“若说是旁人朕自然是相信的,可金忠却是下西洋的支持者,他疯了吗?” 金忠赶紧抬头道:“陛下,臣没疯,只是这屎都丢到臣的头顶上了,臣不得不认罪啊!” 这话说的粗俗,朱高炽知道老家伙是故意说来恶心人,就干咳道:“谁干的?嗯!” 群臣无言,金忠起身环视一周,说道:“陛下,这是有人在暗中弄鬼呢!他们想把大明的藩属弄离心,其心可诛!” “杨荣,你以为如何?” 朱高炽嘴角微翘,看来心情不错。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当诛!” “哦!” 朱高炽含笑道:“不过塞外缺人,父皇在时大多都流放过去,朕当萧规曹随,涉案的不管大小,三族全数流放过去。” 杨荣苦涩的道:“是,陛下。” 朱高炽摸摸肚子,说道:“要正大光明,不要鬼鬼祟祟,那不是臣子的模样,好了,差不多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朕就不多留你们了,散了吧。”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耳光,也不知道谁感觉自己被抽到了。 群臣躬身送走了朱高炽,然后缓缓出去。 “谁干的?” 金忠被夹在中间,他冷冷的看着这些同僚说道:“不要脸的玩意儿,自己想干,那就让自己衙门的人去干,把老夫顶上去是何用意?那脸还要不要了?” 无人搭话,金忠冷笑着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天天说忠君体国,可撕下那张脸,也比暗娼好不到哪去!” 这话有些恶毒,金幼孜怒而喝道:“金忠,你别得寸进尺!” 金忠没回身,大笑道:“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栽赃在老夫的身上,谁不要脸?谁得寸进尺?哈哈哈哈!” 杨荣面色难看的劝道:“算了,此事不宜闹大。” 金幼孜恨恨的道:“那老匹夫越发的倚老卖老了,可恨!” 杨溥和黄淮在后面,两人目睹了这场冲突,不禁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1章 方醒冲你扔了个屎盆子 “是兴和伯抓到了曹老二,然后他把人交给了东厂,最后自己进宫请罪。” 吕震一直拖在最后面,在转角处时和一个小太监擦肩而过后,就追了上来,把事情的来由告诉了杨荣和金幼孜。 “那人果真是死缠烂打,不肯放弃下西洋啊!可恨!” 金幼孜的话并未引起杨荣的共鸣,他忧郁的看着西边的斜阳,说道:“宝船下海有益处,可……大明该歇息了!” 夕阳缓缓落下,就像是要去歇息一晚,等明早再次出来。 方家庄就沐浴在这落日余晖中,方醒也同样在享受着落日的辉映。 此时的气温不错,方醒在内院踱步沉思。 小白抱着无忧在门外转悠,嘀咕道:“无忧,少爷在想什么呢?” 无忧抬头,伸手就抓住了小白垂在脸侧的长发,用力一拉。 “哎哟!夫人救命……” 方醒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就笑了,然后张淑慧出来解救小白。 “老爷,七哥求见。” 方醒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张淑慧正在哄无忧松手,而小白歪着脑袋,不住的叫救命。两个儿子也在边上起哄,场面热闹。 出了内院,辛老七已经在等候了。 “老爷,曹老二已经死在了狱中。” …… “曹老二死了,在狱中死了。” 杨荣手中的书掉在地上,朦朦灯光中,管家继续说道:“刑部的那些人查验过了,没有找到死因,消息已经传进了宫中……” 灯光下,杨荣挥挥手,等管家退出去后,他喃喃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杨荣非常清楚,曹老二的死就像是个屎盆子,已经扣在了文官的头上。 灭口?泄愤? “方醒,你果然是宽宏大量啊!” …… 朱高炽奇怪的沉默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而皇后却意外的召见了方醒。 方醒不乐意进皇帝的后宫,就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而皇后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只是一句话,就让他不得不苦笑着进了宫。 皇后摆出了大阵一堆宫女太监‘夹道相迎’。 方醒看着眼前由人组成的‘道路’,心中腹诽着:“你们难道比哈烈人还厉害?”,然后坦然走了进去。 皇后端坐上首,边上站着婉婉。看到方醒进来,皇后冷哼一声道:“即便是你有了三个孩子,可在本宫的眼中,你不过还是那个惫懒的小子罢了。” 婉婉端着脸,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就眉眼弯弯。 小屁孩啊! 你方醒在本宫的眼中就是那个小屁孩,装什么大人!装什么避讳! 方醒看到婉婉捂嘴偷笑,就瞪了她一眼,然后尴尬的道:“娘娘,臣只是……只是……” 皇后看到了他瞪婉婉的那一幕,就凤眼一瞪,喝道:“你就是心虚!” “臣没心虚啊娘娘!” 皇后冷笑道:“你还没心虚?本宫来问你,那曹老二是谁动的手脚?” 方醒愕然,皇后看到他没反驳,微微点头道:“看来你还算是老实,你啊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非得要和那些文官斗,斗来斗去的……你就一个人,怎么斗?” 皇后的地位超然,不干涉朝政的话,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方醒垂眸道:“娘娘,他们不少人也有自己的抱负,不过和臣的抱负不同,他们想关上大明外面的大门,窝起来做中央之国的美梦,可前宋的例子告诉我们,那是在痴人说梦!” 皇后的面色变得淡淡的,她瞥了婉婉一眼,然后压下了想说的话。 “这个世界很大,大明占据的地方不过是一隅,外面的强国也有,他们正在想着怎么跨越大海,寻找到新的土地。而我们有了先帝的遗泽,郑和的船队已经多次出海,发现了不少新地方,所以……” “所以大明不该停止对外的探寻,可对吗?” 皇后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她特意托英国公夫人去打听了北征最后一战,以及朱棣去后的事,知道…… “你想瞻基成为什么样的……” 方醒抬头,说道:“太子应当果敢,睿智,从容。” 这三个词里饱含的意思很深,皇后却懂了,她说道:“瞻基从小就被先帝教导,你们要好好的辅佐他,不要给陛下添麻烦。” 方醒也懂了,他拱手道:“娘娘放心,臣心中有数。” “你有数就好啊!” 皇后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屑的道:“有些人在打主意,打见不得人的主意!可本宫相信陛下,相信瞻基,相信你们!谁若是敢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做出来,本官要他们的命!” 方醒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 朱棣去后,朱瞻基的太子之位就成了某些想翻盘的人觊觎的目标,所以他们会去夸赞朱瞻墡。 甚至在朱瞻墉被封为郡王时,他们就劝朱高炽,说是朱瞻墉犯错的时候还小,不懂事,现在好多了,应当可以封王。 可这些小心思在朱高炽和皇后的面前自然是无所遁形,朱高炽没管,可皇后却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朱瞻墡被皇后点醒了,惶恐的去找朱瞻基解释。 而朱瞻墉…… …… “大哥,我对做太子没兴趣。” “是吗?” 朱瞻基把长刀放下,俞佳递来了毛巾,他随手擦去了脸上的汗渍,指指前方说道:“我们走走。” 这里是朱瞻基开辟出来的练武场,颇为宽阔。 朱瞻基在前,朱瞻墉在后,两兄弟沉默的在散步。 “我对瞻墡说过,心中无私就无需多想,记住了,大明很大,以后会更大。” 朱瞻基活动着手腕,淡淡的道:“大明不只是你看到的这些,很复杂,而我家就在中间,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咱们,少部分是善意的,大多是心怀叵测……” 朱瞻墉满不在乎的道:“我知道,他们不就是想着怂恿咱们内斗,然后他们就在边上煽风点火,看着谁最顺从,谁最软弱,那就全力帮助谁,这些我都知道。” 朱瞻基点头道:“嗯,是这么回事。他们想控制住我们,想控制住大明,可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和格局,所以皇爷爷才压下了他们。” “嗯,皇爷爷厉害。” 朱瞻墉觉得自己的老爹有些不得劲,对文官们太好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2章 撩拨 “陛下,兴和伯此举倒是有助于朝政平衡,臣以为坐视即可,想来不管是文官还是兴和伯,都不会再出手,平衡反而就来了。” 张茂的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而且看着丰神俊朗,把他边上有些神思恍惚的文方给比了下去。 天气不错,甚至还有些雾气刚散去,让人心旷神怡。 御案的左边摆放着一碗鱼羹,朱高炽缓缓的喝着。 “婉婉的厨艺见长了。” 朱高炽满意的放下调羹,眉间的惬意渐渐消散。 “谁对朕忠心?” 朱高炽突然面无表情的问了这句话。 张茂还在想着朱高炽问这话的含义,文方就冒泡了。 “陛下,朝中大半自然是忠心耿耿,只不过赏罚皆出于上,陛下,曹老二那事就该重惩!” 赏罚皆出于上,这是竖立君王权威的不二法门。 泛泛而谈,毫无可用之处! 朱高炽垂眸看着镇纸,眸中有冷意闪过。 “陛下,臣以为……忠心还得要靠威权,一味的赏,那只会让臣子们…得意忘形。” 朱高炽饶有兴趣的问道:“朕自继承大统以来,有赏有罚,你想说什么?” 张茂沉默片刻,面露毅色的说道:“陛下,不够大!” 文方驳斥道:“动了勋戚重臣,那会人人自危,陛下才登基,此刻不宜大动干戈!” 张茂垂首道:“臣妄言了。” 朱高炽冷眼看着两人之间的争论,温言道:“畅所欲言,朕不会怪罪。至于……不够大!” 朱高炽面无表情的道:“朕刚令人去了富阳侯府,从李让开始,全数夺了尊荣,收回铁劵,贬为庶民!” 文方悚然而惊,张茂的平静被打破。 两人这时才知道,上面的这位帝王可是被朱棣磋磨了多年,岂会是任人摆布的角色?! 朱高炽微微一笑,看着有些憨厚,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 “告诉他们,大明需要稳定,朕需要稳定,什么事自然有朕来定夺,无需旁人插手!”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北征的后续事宜还未处置好,难道是清闲了吗?那就抓紧吧。” “是,陛下。” 两人躬身告退,却没看到朱高炽憨厚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 出了乾清宫,文方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道:“方才我以为是陛……是先帝坐在上面,吓死人了!” 张茂想起朱棣的作风,摇摇头道:“不像,先帝就像是雷霆,不小心就会劈落到头顶,而当今陛下却是水,看似柔顺,却……你想想发洪水的时候就知道了。” 文方讶然道:“你是说陛下在蓄势吗?” “对。” 张茂觉得那些文官兴许低估了朱高炽,而这个低估说不定会付出代价。 不过…… “陛下对武勋天生就带着警觉和不满……这是……” “机会?” “说不准,陛下不可能在对武勋不满之后,还能疏远文官,那他就会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文方的目光闪烁,犹豫道:“可那些文臣对咱们俩也没什么好感。” 张茂目光坚定的道:“那需要去经营,你想想咱们当年在南方时,那名声还不是经营出来的?用些手段就是了。” 文方郁闷的道:“我最近有些心思不定,心里乱,有些失常了。” 张茂诚恳的道:“你我一起出来,自然是同气连枝,言诚兄,别服散了吧!” 文方咬牙道:“引真放心,我尽力一试。只是……有人要去试探一下方醒……” 张茂大惊,瞪眼喝问道:“谁?他疯了不成?” 文方笑道:“那些读书人最容易煽动,只要点一把火,谁都查不到是谁干的,咱们无需去管,看热闹就是了。” 张茂摇头道:“你们都算错了方醒,从北征归来之后,他看似平静,可你想想,连陛下都说他对先帝的感情最深,可他没哭啊!没闹啊!这是什么?这是在压制。而那些蠢货此刻却在点火,会烧到谁?” …… “娘娘是个厉害人!” 回到家中,方醒把此次宫中见闻告诉了解缙和黄钟。 “谁若是想撼动殿下的地位,娘娘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就算是此刻不报,以后也会连本带利的报回来。” 为母则强,皇后的性子怕是只有朱高炽才能压下去些,旁人休想! 解缙抚须道:“那些人在怂恿陛下的其他儿子,这是文人的手笔,先布局,然后慢慢的引发,到最后就是致命一击。” 黄钟笑道:“可他们却小看了娘娘和殿下,娘娘自然是要护着殿下的,而殿下也非吴下阿蒙,只是最近在蛰伏罢了,一旦惹怒了殿下,陛下估摸着要借机动手了。” 在座的三人没有谁轻视朱高炽,因为他们旁观者清,而那些文官们却是当事者迷。 方醒起身道:“陛下一登基就马上动作,那些革新之多,可见他早就成竹在胸,姑且不论对错,可他那么操切,可见对文官们也带着戒备,就想趁着这个时机出手。好了,我也累了,就好好的在家歇息一阵,陪陪无忧才是正理。” 解缙笑道:“你小心把无忧宠成了无法无天,到时候你没地方后悔去。” 方醒挑眉道:“我方醒的女儿,难道就不能跋扈一把吗?” 黄钟笑道:“等无忧长大了以后,自然可以横行霸道。” 一阵大笑之后,方醒回了后院。 …… 因为朱棣去的时间不长,宫中对肉食的需求一下就下滑到差不多没底了。 陈潇好不容易得了个假期,想着家中的妻女,一路飞驰着进了北平城。 刚进城,陈潇就看到一群穿着儒衫的读书人在聚集,然后低声商议着什么。 陈潇牵着马,不耐烦的从中间挤了过去。 “那马苏会不会跑?我们……” 正在说话的读书人瞪了插进来的陈潇一眼,冷哼道:“无礼!” 陈潇被晒的黑不溜秋的,如果按照他以前的秉性,此刻肯定会冲过去喝骂,然后饱以老拳。 可他却堆笑道:“对不住了啊!马上走!马上走!” 出了人群,陈潇垂首,然后悄然绕了个圈,又出了城。 一路到了方家庄,在门外时被方二拦了一下,陈潇大急,指着自己的黑脸道:“我是陈潇,和德华兄兄弟般的陈潇,快去禀告,算了,我自己进去。” 方二这时也认出他来了,看他急切的模样,就喊道:“来个人陪陈公子进去!” 小刀出来追上去问了一下,陈潇边跑边说道:“有人要对马苏下手,赶紧叫德华!” 陈潇虽然在外面辛劳,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可哪有小刀跑得快,一溜烟就被甩的看不到人影了。 方醒正在逗弄无忧,等小刀叫人进来传了消息,他亲了无忧一口,起身进去,把无忧交给了张淑慧,说道:“我出去一下。” 无忧现在很亲近方醒,被张淑慧抱住后,就喊道:“爹,玩。” 方醒笑了笑,看到小白在边上笑的开心,就说道:“爹回来就陪无忧玩。” “少爷,早些回来。” 方醒最近睡觉不踏实,晚上会做梦说胡话,所以小白和张淑慧都担心他的情绪会失控。 方醒笑道:“没事,肯定回来。” 到了前院,看到黑黝黝的陈潇,方醒笑道:“你这可是劳苦功高啊!” 陈潇急道:“快些吧德华兄,那些读书人要去堵马苏呢!” 方醒点头道:“没事,我正好骨头生锈了,去活动一番。” 陈潇一边陪他出去,一边劝道:“人好多,上百人,你可别乱来啊!” 方醒笑眯眯的道:“不会的,我最喜欢以理服人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3章 爆发 大明的官吏从来都不多,这是朱元璋和朱棣在汲取了前宋用官位和俸禄来养闲人的教训。 而且从朱元璋开始,大明对官员的薪俸就比较抠,按照朱元璋的话来说,养活家人就够了,难道你还想有余钱去嗨皮? 可人的欲望无穷尽,饱暖思那个啥的,所以贪腐从未断绝过,直至被朱元璋和朱棣两位帝王前后杀了不少,这才消停了些。 于是禄米就成了官员养家的唯一来源。 户部对禄米仓的管理很严格,就怕哪天闹出发陈米,或是发霉的米面这等笑话。 马苏今天被夏元吉抽调去禄米仓查验,等抽查结束后,他出了禄米仓,就看到了一群人。 一群读书人! 领头的几个读书人看到马苏出来,就喝道:“马苏,你私下向夏大人进了谗言,害的明哲兄被户部除名,无耻!” “你不就是倚仗着兴和侯……哦不对,是兴和伯的权势吗?脱了这身衣裳,谁认识你啊!” “今日咱们要揭穿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那个科学教出来的是什么人物!” “对!马苏,今日咱们就是来为明哲兄讨公道的,顺便让大家看看,看看你这个……衣冠禽兽!” “用词不当!” 马苏走出来,眉间冷然,“那沈聪记录错了多处数字,让改还叫骂,这等小吏,谁敢用?” 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的男子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苏,你仗势欺人,还不许人辩驳?不要脸!” 马苏没有退后,他皱眉道:“沈聪之事户部已经有了论断,什么时候朝政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那人这时才想起以前的规矩,可随即就有同伴说道:“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不能让人说?果真是宽宏大量啊!一脉相承!” 这时不少人都围拢过来,看到是读书人闹事,就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在指指点点。 马苏冷冷的道:“此事本官自然会向上官禀告,并申请把沈聪之事重新审理,若有错,本官自然承担,若是无措,今日之事……本官一定要个说法!” 那些人一听就面面相觑,然后窃窃私语。 马苏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方醒对这些读书人的评价。 都学了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却越学越抱团! 这时跟来的两名小吏低声说道:“大人,咱们先退回去,稍晚五城兵马司的人肯定就来了。” 这是让马苏暂避锋芒,先保住自身安全再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是方醒教过马苏的道理。 所以他准备先进去躲一会儿再说。 可他刚转身,人群中有人喊道:“马苏要跑!” “厚颜无耻之徒,打他!” “打他!” “诸位,当今陛下嫉恶如仇,道德精深,此圣天子在位也!我等今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当标榜千古!冲啊!” 那些还在犹豫中的读书人一听就热血沸腾了。 是啊!那个严厉的老皇帝去了,当今陛下可是咱们的人。 “打他!” 马苏听到了身后密集的脚步声,他一把抢过看守禄米仓军士的长刀,回身断喝道:“大胆!冲击禄米仓,本官杀你们无罪!” 人群停滞了一下,有人振臂高呼道:“他不敢!他在吓唬人!诸位,取义成仁就在今朝了!上啊!” 马苏看到人群又开始涌动,他苦笑着,准备退进去。 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杀人,不会杀这些读书人。 “看!看看!他要跑!上啊!” 一群读书人提着儒衫的下摆,满面涨红的冲了过来。 马苏才将后退,喝道:“把门关上!” 那两军士也有些怕这个阵仗,正准备关门时,一个军士指着左边喊道:“兴和伯来了!” 那个宝蓝色衣裳的男子戟指着军士喝道:“我辈饱读诗书,你以为不知道什么叫做兵不厌诈吗?那人正在家中躲着呢!他怎敢……” 马苏停步回身,然后看向左边,躬身行礼。 “老师。” 唰! 瞬间那些读书人都止住了脚步,齐齐侧身。 侧面,方醒手持木棍站在左边,身后是一溜家丁。 “虎落平阳被犬欺……” 方醒单手杵着木棍,目光扫过这群人,叹息道:“我觉得心中有些郁郁,从北征到现在一直在郁结着,无法排遣,你们说……怎么办?” 那宝蓝色衣裳的读书人指着方醒喝道:“兴和伯,现在圣天子在位,你敢造次吗?” 方醒看到了对面跑来的军士,那些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方醒垂眸道:“武人不能停步,而当今却无大敌,我郁闷了,怎么办……” 那读书人看到方醒没动手,就得意的道:“兴和伯,你……” 方醒猛的抬头,狞笑道:“可我心意不平,奈何?打!往死里打!” 辛老七第一个冲进了人群,他挥舞着木棍抽打着。 而第二个却是方醒…… “噗!” 方醒一棍抽翻一人,他狞笑着追上了那个宝蓝色衣裳的读书人,一脚踹翻,然后慢条斯理的抽打着,渐渐的,他的眼睛在发红…… 家丁们冲进人群到处抽打,那些读书人刚开始还敢呵斥几句,可在看到自己的同伴们躺在地上哀嚎,甚至有人的胳膊诡异的外折,看着惨不忍睹,于是…… “救命啊!杀人了!” 狼奔豸突中,有人看到了那些军士,就狂奔而去,呼救道:“杀人了!兴和伯杀人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有些慌了,为首的百户官喊道:“伯爷,停手!停手!” 方醒已经追过来了,他一棍打折了前方一人的胳膊,在惨嚎声中,追到了这些军士的身前,还是一棍,却抽的是脑袋。 “伯爷!” 那百户官脸都被吓白了,一下飞扑出去,把那读书人扑倒在地上。 要是方醒当着他的面打死人,那他也跑不掉。 “呜……” 木棍从头顶呼啸而过,被扑倒的读书人不顾摔倒的剧痛,哭喊道:“伯爷饶命,小的有罪……” 那些军士围拢过来,一人胆大的从身后保住了方醒,喊道:“伯爷息怒,息怒!” 方醒此刻的力气很大,奋力一挣,就挣脱了,但木棍却被人一把握住。 紧接着几个军士一拥而上,抱手的抱手,还有抱腿的,让方醒寸步难移。 “老七!打死他!打死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4章 大殿动手 方醒的眼睛发红,带着疯狂之色。 方五最冷静,他拉住准备真去打死那个读书人的辛老七说道:“七哥,已经打断了不少人的手脚了。” 辛老七冷漠的道:“老爷说打死他,放手!” 方五被这眼神给惊了一下,手不禁就松了。 “都住手!” 一阵马蹄声,伴随着这声大喊传来。 那百户官抬头一看,喜道:“是宫中的人。” 梁中气喘吁吁的冲到前方,跳下马来喊道:“辛老七,住手!” 辛老七已经冲了过来,看架势就是想结果了那个正在逃跑的家伙。 看到梁中后,方醒清醒了些,他喝道:“老七回来。” 看到辛老七止步,梁中苦笑道:“兴和伯,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地上倒着二十多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惨嚎声让人头皮发麻。 方醒笑道:“我不惹人,他们却在逼迫,那就摆开阵势来一场,单挑群殴随意。” 梁中无奈的道:“他们聚众时陛下就知道了,所以才派了咱家来收拾他们,兴和伯你等等也好啊!罢了,进宫吧。” …… “陛下,那些书生因为户部一名小吏的事去堵了马苏,那马苏反唇相讥,就把事情激化了,正好兴和伯赶到,就喝令家丁动手,他自己也……打断了好几人的手脚。” 黄俨出去一趟,回来低眉顺眼的禀告道。 对于黄俨,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勋,大抵都鄙夷其人。 本以为这厮肯定要被收拾了,可没想到居然还能蹦跶,这里面的味道有些不对,却没人去深究。 朱高炽捂着额头问道:“那小吏是怎么回事?” 黄俨的眼睛一亮,正准备添加些私货,夏元吉却出班了。 “陛下,那沈聪本是核算的小吏,被马苏查出多出错漏,责令其重核,没想到那沈聪却破口大骂,听到的不止一人,臣后来就处置了他。” 黄俨瞥了夏元吉一眼,心中暗恨。 “这样啊!”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目光淡淡,声音冷冷的道:“这等人只会耗费民脂民膏,去了就是。” 夏元吉说道:“是,臣已经将他除名,吏部那边应当有备案。” 蹇义自然不知道一个小吏的结局,但他还是相信夏元吉,就点了点头。 朱高炽的目光冷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在朱元璋和朱棣时期,读书人可没敢弄什么大阵仗,否则大抵是全部滚去边疆,充实当地人口。 而朱高炽才登基没多久,居然有人就闹了这么一出,一时间群臣都在暗忖着。 朱高炽扫了群臣一眼,眼中多了些冷意,说道:“政事何时……能干涉了?还是些读书人,他们想干什么?” 这时梁中回来了,他禀告道:“陛下,那些人堵住了马苏,然后想群殴,没想到兴和伯正好赶到,于是就令家丁动手,三十余人断了手脚。” 群殴?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了黄俨那边,黄俨茫然的道:“陛下,老奴有罪,方才报信的人没说这事。” “是吗?那就好。” 朱高炽的语气很平淡,可那一瞥却让黄俨汗流浃背。 “陛下,兴和伯在外面请罪。” 看到黄俨吃瘪,梁中心情大好,急忙补救了一句。 朱高炽点点头,梁中就出去叫了方醒进来。 方醒的眼神还有些散乱,行礼后,朱高炽问道:“为何要下重手?” “欺人太甚,臣想杀人!” 方醒觉得有些累,精神上的累。 “放肆!” 吕震出班,长须飘飘,正气凛然的道:“兴和伯,陛下当前,你想杀谁?你能杀谁?” 金忠闻言一惊,侧身看去,就看到方醒猛的抬头,那眼珠子马上就红了,带着狰狞。 “兴和伯……” “老子能杀你!” 朱高炽正在想着此事的处置方法,一看方醒猛的扑向了吕震,急忙喊道:“拉住他!拉住他!” 可今天却没武勋在场,文官们看到方醒那凶狠的模样,或是咬着手指头,或是面色大变,不说去救援一番,反而连连后退。 吕震只是想出来点把火而已,没想到却惹怒了方醒。看看那眼中的血红,他知道方醒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于是一人追,一人跑,可吕震是文官,哪里跑得过方醒,眼瞅着就要被追上。 朱高炽头痛不已的喊道:“拿了他!拿了他!” 殿内的大汉将军连滚带爬的从两边阻截,在方醒飞起一脚踢翻了吕震之后,终于是抱住了他。 “吕震,你这个撒比!老子要杀了你!” 方醒没有挣扎,只是盯着吕震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救命……” 吕震向大家示范了什么叫做逃命:他以最快的动作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顺便还观察了方醒后续的攻击方向。 等看到方醒被控制住后,他马上停止了翻滚,然后低声的呻yin着,就像是垂死之人。 朱高炽把御案拍得砰砰直响,怒道:“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看到朱高炽气得脸都红了,金幼孜的眼中精光一闪,就说道:“陛下,兴和伯这是……厮杀多了,听闻厮杀多了会失常……” 金忠出班反驳道:“若是失常,今日兴和伯就不是棍子,而是刀子!金大人,不可胡说啊!” 杨荣的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陛下,臣以为兴和伯这是对先帝的哀思郁结。” 金幼孜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 杨士奇也唏嘘道:“陛下,兴和伯征战无数,当然不会失常,只是先帝……” 在场的三杨都是朱棣一手简拔起来的,此刻杨士奇提起这茬,连杨溥都垂眸。 方醒没辩解,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居然没趁机打断吕震的腿。 吕震已经被大汉将军给搀扶起来了,正捂着腰叫痛,见到方醒的眼神后,他不禁退后几步,然后喝道:“你还想怎地?” “够了!” 朱高炽的胖脸颤抖着,指着群臣说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哪有臣子的模样?” 群臣各自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应,不禁大惭。 朱高炽眯着眼,冷冷的道:“要稳重!” 这句话敲打的很重,却意味深长,群臣赶紧请罪。 方醒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垂眸,掩饰住了眼中的讥笑。 群臣以为朱高炽是软蛋吗? 而作为跟朱棣和朱高炽一家子熟稔的方醒,自然知道朱高炽的性子可不是什么老好人。 朱高炽没有考虑,直接说道:“那些学生是如何得知的消息?谁在中间蛊惑?去查!还有,此次参与的,两科不许参加。” 两科不许参加,那就是空耗岁月。 方醒突然问道:“陛下,可那些本就考不上,不想考的呢?” 朱高炽指着方醒,气笑了,喝道:“出去!回家去!给朕老实点!不然让你去缅甸!” 去缅甸干嘛?多半是当驻军的头子,然后整日去扑灭那些叛逆,在丛林里泡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5章 自有锦绣(感谢书城的书友:‘kenny’成为本书盟主!) 方醒被叉了出去,朱高炽面无表情的看着殿外,直至吕震忍不住哎哟了一声,他才说道:“散了吧。” 群臣行礼,等朱高炽走了之后,这才各自出去。 “哎哟!” 看到大家都走了,吕震扶着腰一步步的挪动。 “活该!” 金忠当然不会伸手,骂了句就走了。 最后还是杨士奇出手扶了他一把。 “那人果真是肆无忌惮啊!陛下居然也不责罚他,真真是让人可恼。” 吕震觉得腰疼的厉害,就发泄了一句,然后杨士奇就松手了。 “哎!杨大人!” 吕震喊了一声,可杨士奇却拂袖,面无表情的疾步而去。 “那人对方醒恨意太深,失了分寸,少接近。” 杨荣对金幼孜告诫道。 金幼孜还在郁闷中,点头道:“是,那人心胸狭窄,走太近了会被牵连。” “勉仁兄,陛下居然就这么放过了方醒?” 杨荣点头道:“今日那些人吃饱撑的,居然去堵他的学生,而且还理亏,陛下能怎么办?” 金幼孜遗憾的道:“可惜今日他得了消息,否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不要闹,要稳。” 杨荣原先的性格有些活跃,可自从被朱棣提到了首辅的位置后,他就变成了深沉。 “陛下刚登基,万事都等着一一安排,不可闹事,国事为重,咱们看以后吧。” …… 朱高炽被人搀扶着到了后面,方醒已经在了,正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方醒抬头。 这里是后殿,朱高炽不尚奢华,布置的比较简单。 一个太监送来座椅,朱高炽艰难的坐下去,眉间全是无奈。 “你在想什么?” 朱高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惬意的问道。 方醒说道:“臣只是觉得郁郁,觉得这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他们在得意,在叫嚣,他们觉得先帝去了之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臣,却不能忍!” 这话太耿直,梁中担忧的偷看了朱高炽一眼,却发现他没有怒色。 新帝都登基了,你一天还记着先帝,这是不想做我的臣子是不? 朱高炽的面色有些复杂,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说道:“你不欺瞒朕,朕就取你的这一点,比那些当面忠君体国,背后私心杂念的好多了。” 方醒没有意外朱高炽对群臣的认识,如果谁把这位看着胖的走不动道的皇帝当做傻子的话,那么最后的傻子一定是他自己。 朱高炽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说道:“你一直记得父皇,这很好,说明你重情,否则朕早就让瞻基远离你了。” “大明很大,千头万绪要去清理,朕自登基以来,夙夜难眠,唯恐出了岔子,所以……你不懂,每一位帝王对治国都有自己的看法,明白吗?不明白回去翻看史书,对,你好生去看看史书,若是不懂,去问解先生。” 方醒觉得很没趣,他不喜欢看史书,觉得里面只需淡淡的一笔,就全是血,人血。 朱高炽皱眉道:“不可惫懒!还有,解先生可有重新出来的想法?” “多半不会有。” 方醒说道:“解先生在书院里每日逍遥,回家抱孙子,经常说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进了官场。” “这样啊!” 朱高炽有些遗憾,若换做是朱棣的话,大抵会嗤之以鼻,可他却理解了。 “那便罢了,不过……听闻那些卫所都开始懒散了?” 方醒无奈的道:“大明的北方暂时不用征伐,南方却是要出海,所以大家都以为大明平定了四方,从此无需征战了。” “那么你认为大明还有那些敌人?” 朱高炽颇有兴趣的问道。 “肉迷国,其次便是……其次那些只能渡海攻击。” “肉迷国,以前还有过进贡,很厉害吗?” 朱高炽必须要掌握大明的周边态势,从而制定出相应的政策。 方醒点头道:“当年哈烈老王一战俘获了肉迷国的皇帝,该国其后便陷入了低潮,不过其国庞大,人口众多,对外扩张的欲/望强烈。” 朱高炽沉吟道:“哈烈此刻必然在内乱,肉迷国若是警觉,那必然会趁机壮大,甚至会攻打哈烈,嗯,朕知道了。” 等方醒走了之后,朱高炽一直在沉思中。 没多久,梁中就来了,他俯身在朱高炽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出去之后,吕大人抱怨您没有处置兴和伯,杨士奇大人闻言就不搭理他,金幼孜大人和杨荣大人在窃窃私语……” 朱高炽的眼睛一直在闭着,梁中却不认为他在睡觉,就躬身等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高炽突然说道:“朕知道了。” …… 皇后掌控后宫,因为都是女人,所以属性:阴! 手中有权,那当然是畅快的。可朱高炽登基之后,却在它处留宿居多,把皇后给冷落了。 不过多年的夫妻,皇后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德行,也没有期待,各自相安。 今日各处嫔妃约好了来皇后这边相聚,于是从早饭后,这里就热闹非凡。 皇后居于上首,自然尊荣非同一般。 而下首第一人虽然年岁不小,却自有一番雍容之态,这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为朱高炽生了三个儿子的皇贵妃郭氏。 下面的就是各位嫔妃,其中一人只是端坐,并未加入聊天的群体,很是引人注目。 这位就是张辅的女儿,刚被封为敬妃的张氏。 郭贵妃自然不会加入到八卦的行列中去,只是坐着静听,不时看看这些人的神色。 看到敬妃一直不说话,郭贵妃就微微一笑,说道:“敬妃这个敬字好啊!果真是自有一番风采在里头。” 张氏一听没立即回应,而是思索了一下,才说道:“娘娘夸赞了,只是谨言慎行罢了。” 郭贵妃点头道:“谨慎好!虽然娘娘仁慈,可谨慎些,少给陛下和娘娘惹麻烦,这就是有功。娘娘您说可是?” 皇后正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楞了一下,一个嬷嬷俯身把刚才的话转告给了她。 “敬妃乃是英国公的女儿,英国公国朝重臣,为人谨慎,这便是女从父,不错。”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至于你们……” 下面的交谈马上停止了,人人满面堆笑,就等着看今天的大戏。 “至于你们,陛下操劳国事,可一回到后宫,见到的都是一个样的人,那岂不是给他添堵吗?还是各归各的吧。” 敬妃起身行礼,然后坐下,果真是谨言慎行。 而郭贵妃却爽朗的笑道:“娘娘说的再不会错了,陛下若是回来看到都是一个模子的人,肯定会宁可在前面自己睡下了,哈哈哈哈!” “陛下驾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6章 送人头 朱高炽进来时,殿内一群莺莺燕燕都起身行礼,顿时珠翠满目,香气扑鼻。 “朕和皇后有话说,都散了吧。” 于是一群女人从他的身边出去,最后就是郭贵妃。 郭贵妃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意,福身道:“陛下劳累,稍晚臣妾做些汤,还请陛下品尝。” 朱高炽微微点头,却没回话。 等人都走了之后,皇后行礼,说道:“陛下辛苦了。” 朱高炽坐下,目光在皇后的身上扫过,说道:“这些时日朕诸事繁忙,宫中之事倒是让你操劳了。” 皇后微笑道:“人少了些,管起来倒是不麻烦。” 朱高炽微微点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笑道:“瞻基那边你得多看着些,免得他失了分寸,还有就是婉婉那里,要让她多走动,别整天闷着。” 皇后接过宫女送来的茶,转手放在桌子上,说道:“瞻基有分寸,这个倒是不用臣妾担心,至于婉婉,那丫头近日也慢慢的好了些,也愿意带着那条狗出来转转。” “小方?” 朱高炽莞尔一笑,然后端起茶杯。 夫妻俩静默了一会儿,朱高炽叫人扶起自己,说道:“父皇去后你也多有辛苦,若是忙不过来,也可叫人来帮帮忙。朕走了。” 皇后抿嘴噙笑,也不回答,只是把朱高炽送到了殿外,然后一直看着他那蹒跚的背影,良久才回去。 在回身的那一刹那,皇后的面色陡然变冷。 “你别想让那人插手!” …… 马苏回到户部,夏元吉也回来了,叫了他来。 “知道是为何吗?” 夏元吉很忙,不过看着精神头不错。 马苏坦然的道:“那些人大抵是不敢直接向老师挑衅,就从下官这里下手,而那个沈聪不过是一个引子。” 夏元吉笑了笑,说道:“兴和伯知道有人要针对他,所以借此机会下了重手,如今宽宏大量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连吕震都被他一脚踢了个病休,哈哈哈哈!” 呃! 听到连吕震都被方醒给干倒了,马苏不禁暗自咂舌。 夏元吉笑了后,说道:“这些事你无需管,不过是池鱼之灾罢了,此后户部的人想再对你下手,要么就有把握,否则就只能干瞪眼。” 马苏正色道:“大人,下官必然是要与老师同进退。” 夏元吉点点头道:“嗯,陛下并没有处置兴和伯,算是敲打了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人,此后应当会安生些。” …… 而陈潇今天在半路上就被方醒赶走了,他后来不甘心,就偷偷的跟着去看了一眼,结果就被震惊了。 “父亲,您是没看到啊!德华兄带着家丁们拎着棍子,就像是虎入羊群般的凶残,要不是梁中赶来,今日肯定是要出人命了。” 陈嘉辉皱眉看着他的黑脸,说道:“此事为父已经知道了,德华是憋了一肚子的郁气,借着这个时机发作出来,那些人算是自找苦吃。至于吕震,那是自己嘴贱,活该,陛下都不会同情他。” 陈潇愕然道:“吕震?父亲,吕震怎么了?” 陈嘉辉想起那事就忍不住笑了:“他想在陛下的面前挑拨,结果被德华追着满大殿跑,最后被一脚踢翻,听说已经在家里躺着了。” “厉害啊德华兄!” 陈潇想象着方醒在满朝臣子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追杀吕震,不禁心向往之,恨不能当时就在场,两人合作干翻吕震。 “回家去吧,你媳妇等着你呢!” 这里是顺天府府衙,陈嘉辉不好多留儿子,就把他轰走了。 …… “爽快!” 方醒回到家中,只觉得浑身松快,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就抱着无忧跑了。 “夫人,少爷好像很开心呢!” 小白看到方醒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己和张淑慧,就有些酸了。 张淑慧点点头,然后吩咐木花去问问辛老七。 稍后木花就回来了,绘声绘色的说道:“七哥说了,老爷今日打折了好些读书人的腿,还踢伤了吕震,屁事没有……呃,夫人,奴婢错了。” 张淑慧摆摆手,然后说道:“夫君这是师出有名?” 小白笃定的道:“少爷做事情肯定是会先想好退路的。” 最熟悉你的还是枕边人啊! 张淑慧吩咐道:“咱们家许久都没开过流水席了,让杰伦叔安排一下,今日就开。” “夫人,要不还是先问问少爷吧。” “不必了,夫君现在的眼中只有无忧。” …… 下了衙之后,杨溥和黄淮一起出了宫中,边走边闲聊着。 “听闻兴和伯家中今日开流水席,很是高兴啊!” 杨溥诧异的道:“这个会不会太过了些,毕竟那些断腿的学生还在家里躺着呢,吕大人也不好过,据说只能趴着。” 黄淮冷笑道:“吕震是咎由自取,那些学生都是蠢货,被人蛊惑几句就热血沸腾了,以为自己明日就能进朝做官,后日就能做个尚书,两科考试不能参加,差不多都废掉了。” 杨溥摇摇头,他此时只想先稳住自己的位置,慢慢的观察,慢慢的开始。 “那要不咱们去混一顿?” 黄淮摇头道:“不能去,去了说不清啊!” 杨溥笑道:“就是想见识一番兴和伯家的模样,不过确实是不能去。咦!黄大人,您说兴和伯今日这般有恃无恐,陛下那边暂且不说,他难道不怕成为公敌吗?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啊!” 黄淮眯眼看着斜阳,沉声道:“他号称宽宏大量,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蛰伏,谁知道却悍然一击,这是在告诉旁人,你们别惹我,惹了就收不了场!” 这时前方来了一骑,飞快的冲了过去,看样子多半是进宫。 黄淮回身道:“会是什么事?” 杨溥站定,说道:“且等等。” “好!” 没过多久,就有快马从宫中出来了,其中两人看到黄淮和杨溥后就喊道:“二位大人,陛下急召。” “果然是出事了啊!” 黄淮和杨溥赶紧进了宫中,结果就看到了一个面沉如水的皇帝。 朱高炽抓住镇纸,几次拿起,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太平府有人大逆不道!” 等人都到齐后,特别是朱瞻基和方醒居然也来了,朱高炽才恨声道:“有人酒后大逆不道,居然诽谤先帝,太平府狗胆包天,居然压下了此事,朕只恨不能亲至……” 朱高炽没说具体事情,可看样子是真被气坏了。 朱棣尸骨未寒,谁敢那么大逆不道?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当马上派出御史彻查!” 这个没啥好说的,御史下去,到时候拔出罗布带出泥,肯定是大案。 不过新皇登基,拿一批人祭旗也是极好的。 这就是送人头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7章 点灯(感谢书友:‘妞妞点点猫’成为本书第78位盟主) 大案不是问题,死道友不死贫道。 所以群臣异口同声的要求严惩,甚至金幼孜还主动请命去太平府,亲自去查办此案。 朱高炽看了一眼眼神冷厉的朱瞻基,再看看冷笑的方醒,说道:“此事是金陵锦衣卫侦知而来,而地方却毫无动静,可见南方有些散了……” 这是要扩大化? 黄淮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先办了此案再说,否则大动干戈之下,南方人心惶惶,却无人坐镇,不可收拾啊!” 连金忠都难得发声道:“陛下,当慎重。” 南方是大明的财赋重地,一旦生变,大明就会震荡不安。 朱高炽冷冷的道:“先帝创下了何等的伟业,朕岂能容了那些宵小之辈!” “瞻基。” 朱瞻基心中一跳,出来应了。 朱高炽目光转动,看了方醒一眼,说道:“你去金陵查办此事,顺带看好南方。” 群臣瞬间喜忧参半,这是要把朱瞻基调到南方去,远离政治中心的意思。 按道理该欢喜了吧? 可大家心中一想,朱瞻基去了南方坐镇,那就是坐拥大明半壁江山啊! 而且还是最富庶的一半疆域! 不过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大明的强军都在北方,南方再有钱,可却没有武力作为谋逆的支撑。 想到这里,大多数人都面露微笑,觉得这个决策再正确不过了。 “是,父皇。” 朱瞻基没有犹豫什么,马上就答应了。 朱高炽扫了群臣一样,最后停留在方醒那里,说道:“兴和伯。” 方醒已经握紧了双拳,就等着出去和朱高炽较劲一番。 “臣在。” 朱高炽微笑道:“太子去了南方,朕担忧他的安危,你可陪同一起去,顺便带了王琰他们一起,若是不够,聚宝山卫也可去。” 方醒的拳头松开,他能听到身边有失望的微叹。 “臣领旨,不过王琰即可,聚宝山卫劳师动众,还是留在城外吧。” 朱高炽的面色一松,抚须道:“如此也好,若是不够,到了金陵可就地调遣。” 方醒应了,他知道聚宝山卫是一个诱饵,想试探他对朱瞻基抱着何等态度的诱饵。 若是方醒答应带走聚宝山卫,那就是在警惕着朱高炽,并时刻准备着要反抗,甚至是…… 朱高炽最后说道:“南方乃是我朝的财赋重地,朕德行浅薄,唯恐动荡之下百姓受苦,唯有让太子去坐镇南方,诸卿要多配合。” 这个是解释,不然这个案子派个御史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朱瞻基啊! 至于配合,那就是告诫群臣,若是太子到了南方之后,有什么要求,尽量给予满足。 朱高炽看了一眼群臣的神色,说道:“都退了,瞻基留下。” 等群臣走了之后,朱高炽看到朱瞻基有些发呆,就招手道:“过来些。” 朱瞻基抬头,看到了那一抹慈祥刚消散。 等他走到御案前,朱高炽和气的道:“你的性子还有些急,此去南方,就该好生看看何为国事。” 朱瞻基默默的点点头,朱高炽微笑道:“你皇爷爷脾气不好,做事也急切,可他有着数十年的阅历,自然能看穿一切。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皇爷爷以武登基,所以无人敢于挑衅他的威权,你明白吗?” 朱瞻基有些惊讶于这番话,他抬头道:“父皇,您是说……朝政实际上已经有些艰难了吗?” 朱高炽点头道:“帝王不是神,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无法看到大明所有的一切,所以要靠臣子。臣子就是帝王的眼睛和手脚。可怎么去控制这些臣子呢?兴和伯不是给你说过,人性本贪吗?怎么去控制由这个贪导致的……政令不出北平城,帝王成为了睁眼瞎,你到了南方之后再慢慢去想。” 朱瞻基心中暗惊,说道:“父皇,武勋不可全然废弃,武人不可过于打压,否则就会失控。” “朕知道。”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缓缓的道:“文武不可偏废,不过这是一件旷日持久之事,需要慢慢的来,急不得,急了会出大问题!” “朕这边还能勉力支撑,可等到了你的时候……” 朱高炽看了看面色惶然的朱瞻基,笑道:“你无需惶恐,朕不会去想什么千秋万岁,只是想着等到了你的时候,文臣大概会冷眼看着,看你如何动作,然后……不过武勋们大概会欢欣鼓舞,只是朕却知道,你对现在的武勋大多没好感,哎!去吧。” 朱瞻基的嘴唇蠕动着,最后还是说道:“父皇,文臣抱团对大明的危害最大,党争就起于此……” 朱高炽点头道:“这些朕都知道,那些人以为朕是个可以操控的傀儡,可并不是,否则你皇爷爷再不忍,也不会留下朕。” 朱瞻基瞬间想起了端端出生的那一天,明里欢声笑语,可暗地里却已经在无声的厮杀。 “是,父皇保重。” 朱瞻基告退,朱高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至那年轻的背影消失。 “兴和伯说了什么?” 朱高炽看似在对空气说话,可一个太监却蓦地从后面飘了出来。 是的,就像是飘! “陛下,兴和伯说要蛰伏,却不能只是蛰伏。” 朱高炽轻笑道:“成大,你们可想过收弟子吗?” 那太监看着黑瘦,他垂首道:“陛下,如今已经没人能吃苦了。” 朱高炽叹息道:“是啊!创业艰难守业更难,不能吃苦,那就要断了传承!去吧。” 大殿内就剩下了朱高炽,他看着微黑的殿外,幽幽的道:“蛰伏……谁的蛰伏?” 梁中带了人进来,一一点亮蜡烛,光明渐渐降临。 …… 朱瞻基回到了书房,他一直在沉思着,沉思着刚才朱高炽的话。 “殿下,用膳吧?” 俞佳在外面问了一声,朱瞻基摇摇头,他没有胃口。 以前的朱高炽给人的感觉是和蔼可亲,很少发脾气。 这样的君王大抵是臣子们最喜欢的,好摆弄。 可从今天的这番话来看,他对大明朝政的现状了如指掌,只是却陷在了文官中间无力自拔。 朱瞻基想起自己以前的想法:文官若是不听话,或是阳奉阴违,那就直接罢免。 可如今看到朱高炽的模样,分明就是投鼠忌器,只能一步步的来。 是不忍心? 朱瞻基觉得应该有一些,毕竟朱高炽和文人们亲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直至坐在了那个至尊的座位上时,他才转换了角度,觉得不该这样。 没有足够的威信,没有朱棣那等威信,贸然和文官集团闹翻,代价就是混乱。 “新学啊……” 朱瞻基突然明悟了,文官集团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那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感受到威胁。 舍我其谁! 除了我们你老朱家还能用谁? 书房里渐渐的陷入黑暗,想进来点灯的太监被俞佳给拦住了。 黑暗持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基平静的声音传来。 “点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8章 释疑(感谢书友‘御王武装雷怒’成为本书的第79位盟主) 南下对于方醒来说就是个脱离漩涡中心的机会,可他并不高兴。 “我舍不得无忧。” 方醒抱着无忧在喂花娘精心做的糊糊,那难舍的模样让张淑慧笑了,让小白噘嘴了。 小白说道:“少爷,这一去要好久。” 方醒小心翼翼的喂了无忧一勺糊糊,然后无忧就折腾着要自己吃,就把她放在边上的特制圈椅里面,一边盯着她,一边说道:“太子要去的久,我却是可以中途回来看看。” 小白听了才转为欢喜,张淑慧却悠悠的道:“金陵好,枝头俏,夫君可别乐不思蜀才好。” 方醒尴尬的道:“不会不会。” 张淑慧看了在埋头吃饭的土豆和平安一眼,就笑道:“夫君放心,妾身和小白也不是那等人,若是方便,住进来也使得。” 方醒干咳道:“她不会的。” 两孩子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甚至还有些窃喜。 老爹不在家,那我们岂不是可以逍遥了? 按照方醒对莫愁的了解,那是个内心极端缺乏安全感的女人,而且有些谨小慎微,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张淑慧眼波流转,和小白交换了个眼色,都轻松了许多。 方醒正色道:“我去了南方之后,北平这边应当会安静许多,不过切记,咱们家不惹事,可也不怕事,若是谁敢惹上来,那也别怵,家里我会留家丁,打出去再说。” 张淑慧应了,说道:“夫君无需担心,只要是占理,妾身是不怕的。” 小白也瞪眼道:“到时候就打出去。” “打!” 无忧挥动着小勺子,把糊糊甩了身前全是,奶声奶气的喊道。 方醒马上跟着说道:“好,咱们打!” 无忧却没搭理方醒,继续用勺子挖着自己的糊糊吃,满脸都是。 …… 吃完饭,方醒就去找到了解缙。 “你自去南方,书院无需担心。” 解缙越发的云淡风轻了,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这世间。 “你曾经说过,儒学是个好东西,可却不该成为权倾朝野的儒家,这一点老夫想了许久,觉着你是对的。” 方醒辩解道:“战国时儒家只是百家之一,及至汉初,依旧不能成为显学,后来董仲舒改了些东西,君权天授,强调大一统,这才被武帝大用,至此渐渐得了帝王的喜爱……” “可到了隋唐时,儒学,或者说是科举却成了对抗世家的工具,越发的不纯了。到了宋,程朱和陆王让儒学太过形而上,等到了我朝,到目前为止,实际上儒学就是个进入特权阶层的敲门砖而已。” 方醒诚恳的道:“解先生,儒学有许多好东西值得咱们继承下去,千年后都值得。可他们的目光只在大明的圈子里打转,却无法……是的,我承认疆域过大是有风险,风险很大。可咱们总不能因哽废食吧?” 解缙唏嘘道:“唐的儒,更多的是世家在操控着,而且李氏的骨子里就不是儒家的人,所以两边一拍即合,对外扩张不遗余力,等到了宋,科举煌然一时,此时的儒,已经被禁锢了,哎……” 方醒点头认可:“是的,科举本是打破世家豪门把持朝政和官吏渠道的一种办法,可却把思想给禁锢了,越来越僵化,及至东华门外唱名者方好儿的话一出,其实……儒家就已经成型了,儒学再无寸进,只能走形而上的路,却曲高和寡,只是一干既得利益者在摇旗呐喊,可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清楚他们所赞同的是在说些什么,至为可笑!” 解缙含笑道:“所以你是真的不反对儒学,对吗?” “不反对,我只是反对他们胡乱去曲解先贤的话,然后为自己谋利,我更反对的是,他们抱作一团。” 方醒知道解缙问这话的意思,所以他郑重的说道:“儒学有助于大明的稳定,有助于维系大一统,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也不能舍弃的。” 解缙点头道:“好,老夫放心了,以后书院里会继续教授儒学,但……只是一科。” 方醒笑道:“儒学早就已经侵染进了咱们的骨髓里,我从未想过彻底去清除它,也不愿意去清除它。” 解缙安心了,他也笑道:“你这么说我就舒坦了,好,你自去你的南方,老夫会看好书院,该招生就招生,该毕业就毕业。” 方醒说道:“随便,其实这些学生只是火种,而我更看重那些通过购买书籍自学的人,他们才是对未来影响最大的一群人。” 解缙说道:“老夫知道了,会派出些学生轮流到各地去讲学。” “多谢解先生!” …… 去金陵坐镇,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一大早方醒就去了西山。 黑! 方醒一眼看去,全是黑脸,甚至不少人的皮肤都脱皮了,看着黑红黑红的。 王琰一直很冷漠,可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也难免流露出喜悦之色。 一千余人站在空地上,王琰说道:“兴和伯,说几句吧。” 方醒赞赏的对他点点头,黑刺原先是朱棣的私人力量,对朱瞻基效忠后,忠诚程度值得考量。 而王琰很敏锐的让方醒对这些人讲话,就是在证明自己。 我对太子绝对忠诚,甚至可以移交指挥权。 方醒看着那些冷漠的眼神,沉声道:“你们的存在就是保护先帝,而后变成了保护太子殿下,你们一直呆在这里,远离尘世,方某代表殿下给你们道劳了!你们辛苦了!” 那些眼神依旧冷漠,方醒继续说道:“这次之后,你们将会进入世人的眼里,无需再做隐藏。这是你们应得的,方某觉得还不够,但是请你们相信殿下,他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绝不会!” 那些眼神暖了些,方醒拱手道:“此去南方,殿下的安危就要靠你们了,诸君勉力。” “愿为殿下效死!” 方醒微微点头,对身边的王琰说道:“这几日就让弟兄们和家人团聚,钱粮可够?毕竟殿下也不能差饿兵!” 王琰说道:“上次补了钱粮,够了。”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都辛苦了,这样,回头我去殿下那边禀告一下,给大家再弄些钱粮来安家。” 王琰皱眉道:“兴和伯,这样会不会犯忌讳?” 方醒笑道:“陛下那边都补了钱粮,这就是默认黑刺是殿下的人,殿下私下补些钱粮不算忌讳。” 这就是说,以后黑刺就只对朱瞻基负责,相当于是私人卫队。 王琰想起近期的操练,嘴角微抿,眼中有冷色闪过。 在按照方醒家丁的模式进行操练之后,这样的护卫,谁能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39章 莅临金陵(最后两天,求月票) 国丧之后,金陵的气氛又变得欢快起来。 “没有外敌了,富贵万年!” 酒楼里,豪商们举杯畅饮,酒肉的味道能飘满一条街。 这里是金陵大市场,比北平那个生意还好的大市场。 这里每天商贾云集,带来了各地的出产,然后从此分散到大明各地。 这里的入口和北平的不同,是成外八字造型,据说是取其广迎八方来客,聚财之意。 进了大市场,两边的商铺里客商云集,有人矜持的在砍价,有人怒不可遏的在骂着奸商,有人笑容满面的在拱手,有人一脸沮丧的走出来…… 时近中午,秋风松爽,那些商人三五成群的去找地方吃饭。 若论美食,金陵城中自然以第一鲜为首,其后便是神仙居。 可第一鲜非常‘倨傲’的维持着自己的经营地址,不肯进大市场,所以商贾们的第一选择只能是神仙居。 “杨掌柜,今日多谢让利,在下做东,还请杨掌柜赏脸。” 一家布庄外,一个笑意满满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店里的清瘦男子谦逊几句,最后两人就结伴而去。 “杨掌柜,还是去神仙居?” “这里也只有神仙居的饭菜能入口,今日就偏劳袁掌柜了。” 清瘦男子微微笑道,两人一路到了神仙居前,看到人流攒动,那袁掌柜就遗憾的道:“怕是没地方了吧?” 杨掌柜笑道:“杨某倒是有个包间,每日都留着。” 袁掌柜比个大拇指赞道:“杨掌柜果然是生意大,居然能在这里有包间。” 杨掌柜矜持的道:“那莫愁掌柜很是通情达理罢了,请。” 两人一进去,有伙计就认出了杨掌柜,上前问道:“杨掌柜,可是用饭?楼上请。” 杨掌柜瞥了一眼那间小屋子,诧异道:“莫愁姑娘怎地不在?” 那伙计笑道:“掌柜的今日有事。” “哦,怪不得。” 两人上楼进了包间,随即就上菜。 酒过三巡,那袁掌柜问道:“那莫愁如今在大市场里好大的体面,每年能挣到的钱怕是不比别人少吧?” 杨掌柜点头道:“是这样,这莫愁姑娘的背后据说是兴和伯,无人敢惹,所以也无需去交往官吏,省了好些。” 袁掌柜吃了一口菜,赞道:“这手艺多半是第一鲜传过来的吧,这倒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只是这兴和伯据说没升爵啊!难道是被陛下不喜?” “别乱揣测。”杨掌柜放下筷子说道:“那兴和伯此战立下了偌大的功劳,当今陛下可不是那等有功不赏之人,想来其间另有蹊跷。咱们只管做生意,别的少沾边。” 袁掌柜遗憾的道:“可惜了这个关系啊!那兴和伯有的熬喽!” 杨掌柜想炫耀一番自己的见闻,就低声道:“那兴和伯可是太子的人,如今陛下登基,你说说,他躲都来不及,怎敢出来招摇啊!” “哎!”袁掌柜叹息道:“记得上次他来了金陵,好霸道,金陵六部,被他掀翻了四部,连清水衙门礼部都没能幸免,还有那个言秉兴,啧啧!晚节不保啊!不过大家都知道,言秉兴的私生子被揪出来,多半和那位宽宏大量有关系。” 杨掌柜喝了几杯酒,矜持和谨慎也丢了些,他斜睨着袁掌柜说道:“可当时殿下也在呢!所以……大明的以后……很难说啊!” 袁掌柜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两人就继续吃喝,渐渐的微醺,这时楼下有人喧哗,袁掌柜皱眉道:“这莫愁掌柜不在,神仙居就没了规矩,可见……” “太子殿下到金陵了!” 杨掌柜咦了一声道:“太子殿下怎地到金陵来了?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啊!” 袁掌柜有些谨慎的道:“说不准呢,也不知道……” “还有兴和伯,天呐!那个煞神又来了!” 楼下又喊了一嗓子,袁掌柜和杨掌柜面面相觑,然后就开了窗户往外看。 大商场里已经是热闹非凡,许多人都往外走,大抵是想去看看升职为太子的朱瞻基。 袁掌柜起身道:“杨掌柜,咱们要不也去看看?” “同去,同去!” …… 金陵城外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部的首脑都齐齐在城外站着。 秋风送爽,可这些人都脸色红润,面带紧张之色。 户部尚书曲胜想起上次的经历,就有些忐忑的对身边的礼部尚书魏智问道:“魏大人,最近南边没啥事吧?” 魏智也有些毛毛汗,闻言嘴唇微动,说道:“没,本官没接到什么大事的禀告。” 而那边的户部尚书彭元叔却是有些不安,因为他不知道下面的人有没有犯事。 正在忐忑间,远方来了十余骑,众人顿时就打起精神来,整理自己的衣冠。 及近,为首的骑士看了人群一眼,喝道:“殿下马上来了,肃静。” 于是兵部派来维持秩序的军士们开始驱赶百姓,让开了中间的通道。 没多久,远处就能看到人影幢幢,接着大队骑兵缓缓而来。 “不是聚宝山卫!人数也不对。” 慢慢的,那些骑兵减速,然后分往两边,朱瞻基当先而来。 “见过殿下!” 触目所及全是躬身,无人敢与自己对视,朱瞻基点头道:“繁文缛节都停了,进城!” …… 还是上次的大院子,朱瞻基推拒了金陵各部联合宴请的建议,只说要歇息一番,这才得了安宁。 可朱瞻基却根本没休息。 “太平府那边如何?” 费石是从后门偷偷的溜进来的,他垂首道:“殿下,太平府那边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并无变动。” 朱瞻基冷笑道:“本宫和兴和伯到了金陵,那边多半会做贼心虚,锦衣卫的人盯紧了。” 方醒说道:“除非他们能把所有的知情人都杀了,否则此案就假不了!” 费石赞同道:“是,当事人都死光了,下官这边却有些人证,已经在锦衣卫的保护下。” 朱瞻基活动着手腕,寒声道:“确定即可,先不要动,本宫想看看这金陵官场会如何现形。” 费石懂了,然后告退。 “殿下,东厂在金陵的李敬求见。” 随即有人进来禀告,朱瞻基皱眉道:“他必然是来表功的,可此案却是锦衣卫的人发现的,就说本宫已经歇息了,且等几日再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0章 揣测,不安 “殿下身体不适,要歇息几日。” “是,奴婢改日再来。” 李敬垂首,等大门关上后,这才转身。 “公公,殿下这是何意?” 李敬的身边跟着个大汉,浓眉大眼,很是威武。 “殿下此行必然是带着旨意的,咱们别多问,只是注意盯着费石那边,看看他们的动向。” 大汉闻言就笑道:“公公放心,那费石最近把手下撒的到处都是,多半是提前知晓了殿下要来,在装勤勉呢!” “任宇啊任宇!” 李敬瞥了大汉一眼说道:“咱们东厂和锦衣卫可是死对头,就你那脑子,也能和费石那条地头蛇相比?回去赶紧照办。” “是,公公。” 秋风吹的人舒适,那任宇把前襟拉开些许,顿时那胸毛就露在了外面,他却顾盼自雄。 …… “殿下连来的目的都不说,也没传旨意,这肯定是有事,大家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金陵吏部,六部尚书都齐了,大家都心思各异的在沉思着。 魏智的目光幽深,说道:“大家要想想上次,再来一次,咱们都得滚蛋,有的人弄不好就得去了那些瘴疠遍地的地方。” 钱均骅第一个表态道:“本官敢说自己绝没有贪腐,也没有渎职!” 兵部尚书彭元叔冷笑道:“钱大人,那个宽宏大量可是也来了,咱们得互相照看,幸好他不是在都查院任职,否则这大明非得让他翻个个不可!” 刑部尚书王舒越的风险最大,所以他苦笑道:“有朱清的前车之鉴,本官哪敢乱来啊!” 户部尚书曲胜干咳道:“马一元可是一家子都倒霉了,本官还想看着幼子长大成人,这等事是不会干的。” 礼部尚书赵晖在打盹,不过没人介意,因为金陵礼部实在是个没用的衙门。 大家都表态了,魏智说道:“都查院的兰伟业没来,不过他上任之后一向严谨,想来不会有问题,那么……殿下和那个家伙来金陵到底是想干什么?想不出来,大家谁能睡得好觉?” 众人缄默,魏智叹息道:“罢了,本官只是想大家自查一番,省得殿下那边大动干戈,既然无事,那便散了吧。” 钱均骅起身就走,而礼部尚书赵晖却睁开眼睛说道:“魏智,你这是想作态给殿下看,想讨好殿下,想升官到北平去吧。” 魏智闻言愕然,然后勃然大怒,喝道:“赵晖,你自己想当烂肉没人拦着你,可你别挑衅本官,否则……” 赵晖打个哈欠,起身还伸个懒腰,懒洋洋的道:“大家都是宦海的老家伙,你那点手段瞒不过人,不过屁用没有,早知道本官就不来了。” 王舒越皱眉道:“殿下睿智,自然能分辨哪些是忠心,赵大人多虑了。” 赵晖打个哈哈,脚步散漫的走了。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赵晖摇头出去,对王舒越的隔空马屁很不屑。 王舒越对魏智拱手道:“今日打扰吏部了,告辞。” 魏智强笑着拱拱手,然后站在那里,目视着这些人离去。 “都是老狐狸!” …… “金陵六部不是铁板一块,这是个好现象。” 朱瞻基对类似于陪都性质的金陵六部并无多大的好感,不过目前还少不得。 “品级太高是个隐患。” 方醒觉得弄两套完全相同的官僚系统很是无谓。 “这些人觉得在金陵就是养老,所以还不如降低品级,那样他们还有些奔头。” 朱瞻基摇头道:“品级低了镇不住南方啊!” 南方官场自成一体,这指的是关系上,到以后就开始成了一群蜘蛛,到处结网。 朱瞻基越发的沉稳了,他说道:“父皇派我来坐镇,怕是也有压住南方官场的意思,若是能提振一下正气,那就是成功。” “那陛下派我来干啥?” 方醒却有些不同的想法,“保护你的安全,这个随便派谁都成,我看啊!陛下这是想让咱们来搅一下,把南方官场的暮气搅散。” 方醒觉得自己不是搅屎棍,可看朱高炽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来当鲶鱼的,而朱瞻基自然是不能沾边。 “陛下对南方不是很放心,我听说陛下甚至对迁都回金陵有些意动,可见一斑。” 此时北方没有了异族的威胁,朱高炽迁都回来的意愿应该不是很强,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南方是大明的财赋重地,不能生乱,若是定都金陵,才能高枕无忧。” 方醒不愿意迁都回来,因为这里的暖风会把人吹的懒洋洋的,再也没有了进取心。 朱瞻基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是这样,父皇其实不喜欢金陵的炎热,所以他并非是喜欢这个地方。” 看到方醒有些心不在焉,朱瞻基笑道:“德华兄,美人久盼,你还是赶紧去吧。” 方醒干咳道:“那个啥,此事也不急,不过……我先去看看吧。” 朱瞻基笑道:“你且去,我召集了他们来传旨意。” …… 今天午后,神仙居的外面就多了两个锦衣卫的人,不时在周围游荡。 “兴和伯来了,锦衣卫也得讨好啊!” “屁话!这些人一直在暗地里盯着这里,只是兴和伯来了,他们当然要由暗转明,好表功啊!” 午饭一般就是一个时辰之内的生意,可现在都午饭后一个半时辰了,今天的神仙居依然是座无虚席。 “兴和伯会不会来?” “不知道,不过等等看吧,若是来了,咱们也好套个眼熟,只是莫愁不在,不然咱们也是老食客了,怎么说也得有些面子吧,以后多多少少能用上。” “来了!” 一声低呼之后,神仙居里的食客纷纷转头看向大门外。 “见过伯爷。” 外面的两个锦衣卫已经在行礼了,方醒微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敢不敢。” 两人马上表示了惶恐。 方醒走进了大堂,要弟赶紧迎过来。 “莫愁呢?” 方醒目光转动,并未看到莫愁。 要弟指着后面说道:“姑娘在后院,估摸着是在等伯爷呢。” 哎! 这要弟太粗俗,方醒心中好笑,然后就跟着她往后面去。 一路上那些食客纷纷起身,伯爷的喊声不绝于耳。 方醒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穿过了大堂。 “这是……登堂入室了?” 等方醒进了里面后,有人低声问道。 “当然,有的人说兴和伯和莫愁没啥关系,这下可是被打脸了吧!” “得,以后这神仙居算是踏实了。” …… 神仙居的前面是待客的地方,中间有个大天井,左右都是厨房和储存食材的地方。 再过了这个院子,眼前赫然一亮。 这个小院里四处都种有花草,边上还有个亭子,亭子里…… “伯爷……” 亭子里坐着个女人,她起身回头,盈盈福身。 亭亭玉立,眉间轻愁。四目相对,那眼中就多了水波,面色晕染了粉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1章 都查院的决心(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那是什么?” 正在吃饭的食客听到了吹打声,然后就是一顶花轿停在了门外。 随后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裳,耳边还别了朵花的女人进来了。 “哎哟!还做什么生意哟!” 这女人进了大堂就站定,然后扫了一圈,就挥着帕子说道:“今日可是莫愁姑娘出门子的大日子,你们莫不是来观礼的?” 呃! 众食客愕然,旋即都纷纷起身,恭喜着。 “恭喜莫愁姑娘,这可是大喜事啊!” “伯爷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 “今日我等有福,居然见证了此事,回头又可以去吹嘘一番……” “……” 没多久,一阵吹打之后,莫愁一身嫁衣,被方醒牵着出来了。 “恭喜伯爷,恭喜莫愁姑娘!” 一阵喧哗之后,方醒正准备带着莫愁出去,却看到了门外的费石。 “恭喜伯爷,恭喜莫愁姑娘。” 纳妾,一般人家就是一顶小轿完事,方醒这边却是亲临,可见是给了莫愁尊重。 费石笑道:“伯爷今日好日子,下官正好在附近办事,就顺路来恭贺一番。” 方醒微微点头道:“你费心了。” 可等方醒牵着莫愁出去后,却看到了一群锦衣卫的人在大市场两侧站着,威风凛凛。 同样的,两边此时也站满了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这边。 “恭喜伯爷!” 两排锦衣卫齐齐躬身大喊,方醒只觉得自己握着的小手猛地颤动了一下,就低声道:“无碍,是锦衣卫的人。” 莫愁的手心有些湿热,这是紧张了。 方醒把她送上轿子,随即上马,就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往方家庄去了。 “啧啧!这莫愁算是飞上高枝了啊!” “是啊!兴和伯的家眷都在北平,金陵就她一个,倒是得了一日的尊荣,只是以后去见大妇时,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嗯,豪门里面的争斗可厉害了,莫愁这人一看就是个柔弱的,就是怕没多久会被磋磨的郁郁而去啊!” “……” 神仙居里一阵唏嘘,要弟换了身衣服出来,喝道:“今日这一顿白吃。”然后就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呃…… “咱们不差这点钱啊!千万别,这贺礼都没给,哪好意思再白吃,收钱收钱!” …… “这么急切?” “是的大人,轿子已经到了方家庄。” 魏智摆摆手,突然又吩咐道:“去请了都查院的兰大人过来……罢了,本官亲自去一趟。” 魏智一路到了都查院,却看到兰伟业在训人,他就含笑站在边上等着。 兰伟业眼角瞥到了他,就喝道:“下次再敢徇私,本官必然要将你送进大牢!” 那官员被训的满头大汗,看到兰伟业挥手,如蒙大赦的走了。 “魏大人何事?” 兰伟业自从接替了被朱瞻基拿下的郑多勉之后,给人的感觉就是刚正不阿。特别是他刚上任后的一连串出手,打掉了十多名各级官吏,于是名声大振。 魏智看着他那张古板脸,笑道:“听说了吗?那兴和伯刚才纳妾了,还是神仙居的莫愁。” 兰伟业皱眉道:“魏大人,本官没心思去管这些。殿下刚到,而且旨意都说了,此后就是殿下在金陵坐镇,都查院的责任不小,本官还得忙活其它的事,你看……” 这个逐客令虽然还算是客气,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尴尬。 魏智没在意,抚须道:“殿下在金陵坐镇,兴和伯迫不及待的纳了小妾,兰大人,这金陵可就安静了啊!你的都查院,殿下来了,这见面礼……” “拿人罢了!” 兰伟业有些不耐烦的道:“多谢魏大人提醒,只是本官却有些急事待办,就不奉陪了。” 魏智笑着拱拱手告辞,兰伟业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喝道:“前段时日的那些人,都拿了!” “是,大人!” …… 都查院的人马上找到了东厂和锦衣卫,要求配合拿人。 费石不置可否的派了人,自己却没去。 而东厂的李敬却非常热情,亲自率领手下出马。 东厂加锦衣卫的组合当真是无往而不利,找到地方就直接进去抓人,而且不断有马队往四处去。 “饶命啊!下官有罪!” 金陵吏部里,李敬双手抱胸,看着一个七品官员衣衫不整的被两名番子拉出来,出门时还抓住门框,哭喊着,求饶着。 “丑态百出啊!” 李敬摇摇头,对身边的任宇说道:“去,把他拎出来!” 任宇抱拳领命,然后敞开衣襟,秋风吹在胸毛上,他只觉得意气风发。 “松手!” 那官员的双手是这样的用力,以至于骨节处看不到血色。他抬头,涕泪满脸的哀求道:“大人,任大人,下官知罪了……” 任宇狞笑道:“你这是在顽抗啊!动手!” 一个番子伸脚碾压着官员的手指头,顿时惨嚎声在吏部回荡着。 魏智没想到兰伟业的‘反腐’居然反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走到兰伟业的身边,低声道:“兰大人,本官好歹去提醒了你,你这么做……不厚道吧!” 兰伟业板着脸道:“魏大人,都查院可不能徇私,今日就算是殿下在此,本官也不会放手。” 魏智冷笑道:“好好好!你兰大人刚正不阿,本官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以后……” 这时任宇拖着那个官员出来,没好气的踢了那两个番子几脚,然后喊道:“走了走了!” 兰伟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吏部,那官员马上被丢进囚车里,随即一百多号人开始前行。 慢慢的,空置的囚车上多了人。 慢慢的,街道两边多了人,官吏们窃窃私语,面带惧色。 而百姓们却是幸灾乐祸…… “活该!这东厂和锦衣卫也算是办了件好事!” “往日高高在上,一朝倾覆,满门跟着倒霉啊!哈哈哈哈!” 一个读书人用折扇指指那些囚车,笑的实在是有些……得意。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人群中有人讥讽道,那读书人顿时大怒,回身目光四处梭巡,可却找不到说话的那人。 他的同伴拉住他劝道:“一群愚夫罢了,不必在意。” 看到他依旧是郁气难消,同伴就说道:“李敬来了,费石却没来,啧啧!” 读书人郁闷的用折扇敲打着手心,说道:“那李敬把声势弄的那么大,就是想让殿下看到他的勤勉。至于费石,人家早就和兴和伯穿一条裤子了,何须辛苦出来晒太阳。” “狗官!” 这时边上有人喝骂了一声,读书人冷笑道:“我若是李敬,此刻马上就去殿下那里,只说锦衣卫的人不听使唤,保证能让费石灰头土脸!” 他的同伴点头道:“如此一来,东厂勤勉,锦衣卫却只顾着去奉迎兴和伯,一箭双雕啊!” 前方的囚车缓缓驶过,那些官员们惊惧的看着周围,有人甚至绝望的在嘶吼着,却无人去置喙。 这一切……声势浩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2章 言秉兴 “殿下,郑和请见。” 朱瞻基睡了个懒觉,正在吃早饭,闻言就说道:“让他进来。” 没多久,郑和来了。 “见过殿下!” 相貌堂堂,看着就是个伟丈夫啊! 朱瞻基微微颔首道:“你在金陵这些时日里,可发现什么问题了?” 郑和的肤色比以前白皙了不少,他沉声道:“殿下,金陵城中倒是安稳,只是各部官吏多有懒政,目前看来,也就是工部的钱均骅和都查院的兰伟业算得上是兢兢业业。” 朱瞻基沉吟道:“金陵官吏多有懒惰,此事父皇早有耳闻。本宫此次下来坐镇金陵,也要各方敲打一番,不称职的自去,你近期都在这边,要知无不言,千万莫去学了那些明哲保身的……腐气!” 郑和凛然道:“殿下放心,臣在此不过是过度,臣还是想出海。” 朱瞻基的面色微黯,说道:“出海之事暂时不可行,不过你无需沮丧,安定之后,本宫自然会从中斡旋。” 郑和的面上浮起毅色,说道:“殿下放心,只要旨意一下,臣马上就能再次组织船队出海,扬我大明雄威于海外!” 朱瞻基随后安抚了几句,郑和告退前问了方醒。 “兴和伯……在城外。” …… 美人娇柔,浴后无力。 眉间多了些春色的莫愁看着就像是雨后的鲜花,让人一见心动。 “老爷。” 这个称呼让方醒有些心动,他手一拉,就把莫愁拉在自己的膝上坐着,问道:“你可以去北平,那样我放心些。” “不了,妾……身就在金陵,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妾身就把他送进书院里去读书,然后妾身就开着神仙居,也能养活他。” 光滑的脸上还带着红晕,昨晚的娇羞还在记忆里,可眼前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却异常坚定的说出了这番话。 “你啊你!” 方醒无奈的道:“我知道你的性子,那就罢了,不过这边有第一鲜和书院在,若是有事,自然不会让你受了欺负,等以后有了孩子,我自然有安排。” 莫愁垂眸道:“老爷,若是女孩呢?” 方醒轻笑道:“我最喜欢女儿,你若是生出了女儿,那就由不得你了,必须要到北平去,不然我会担心。” 莫愁犹豫了一下,抬头,正好和方醒那含笑的双眼对上,她马上垂首道:“嗯,不过妾身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方醒微笑点头,心中却暗道: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莫愁突然挣扎起来,方醒松手,看着她在自己的身前福身,眼睫毛颤动着说道:“老爷稍坐,妾身去洗手做羹汤。” “莫愁,你……莫要害羞。” 方醒忍着大笑的冲动说道,然后那长长的眼睫毛飞快的上挑,脸蛋瞬间布满红晕。 等莫愁去后,方醒出了内院。 “老爷,太平府那边很紧张,不过白天没敢乱动,晚上的时候,那些人就各处去威胁,说是不许乱说,否则全家死光。” 方五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注明了一些人名。 “老爷,这些都是目睹了那日抓人,还有最后那人自尽时的围观者也在其中。” 方醒摇头道:“没用,人证的作用必须要在物证的基础上才能管用,不过……” ...... 方醒纳妾,而且莫愁还是神仙居的东家,这个消息和东厂锦衣卫大肆抓捕犯官被并列为金陵新近两大消息。 犯官们被抓,可朱瞻基却没有什么动静,而方醒的动作就有些引人注目了。 两辆马车,一溜家丁,方醒就这么出了金陵城。 “香车宝马,兴和伯这是携美出游啊!果然是洒脱。” 方醒出了城,金陵城中的气氛陡然一松。 严府中,言秉兴看着依旧威严,只是脸上的皱纹多了些。 “老爷喝茶。” 飞燕进了书房,有些怯生生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眼前的飞燕身材依然窈窕,面色白中带粉,堪称是美人。 言秉兴垂眸,看也不看一眼,飞燕失望的告退,留下了一室香风。 自从被揭穿有私生子之后,言秉兴的名声就有些臭了,不过碍于他的大儿子言鹏举在国子监,所以外人多多少少会给些面子。 这也是大明目前的教育资源所决定的姿态。 大明目前有各级学校,可出来就能做官的,唯有国子监,于是国子监的名额几乎能让人抢破头。 而且教授的权利也不小,他要是给你‘差评’,抱歉,你无法正常毕业。别说是做官,回家种地去吧。 “父亲。” 所以在看到大儿子的时候,言秉兴的眼中有欣慰,却也有些许……难堪! 言鹏举最近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大家都知道他家是得罪了兴和伯,除非是胆子极大,或是关系极好,否则大多都是见面僵硬的拱拱手罢了。 言秉兴只觉得心中郁郁,他说道:“那方醒带着小妾出游了?殿下可有话说?” 这等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态度就是现成的把柄,言秉兴觉得方醒这是在朱棣去后,自觉成了功臣和老资格,所以开始松散了。 想到这里,言秉兴只觉得浑身发热,他目光扫过门口,却没看到已经渐渐被他冷落的飞燕,就说道:“殿下碍于方醒的身份不好约束,可若是有人把事情闹大,嘿嘿!” 说完他看到大儿子默然,就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气谁呢?” 言鹏举呐呐的道:“父亲,据说殿下在那大宅子里整日睡觉,睡醒了就叫人唱曲,晚上还喝的醺醺的。” “无稽之谈!” 言秉兴不屑的道:“陛下登基之后,殿下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必然就是两见生厌,于是陛下就把他弄到了金陵来。但说什么醇酒美人,那方醒岂还有心思出游?” 言鹏举点头道:“是,大家都认为是有人在乱传话,殿下估摸着是心情郁郁,所以就有些意冷了。” 言秉兴低声道:“咱们不用管,肯定会有人悄然跟上去,一路去寻他的把柄。若是抓到了把柄,不但他要倒霉,连殿下都会跟着灰头土脸。” 言鹏举回身看看门口,然后才说道:“父亲,心虚的自然要派人跟着,还有就是恨毒了他的,咱们家坐视就足够了,看看那人怎么在金陵栽跟斗。” 言鹏举目前的境况有些尴尬,虽说是他老爹言秉兴带来的恶果,可自家人当然不能这么算,于是一切的仇恨都堆积在了方醒的头上。 “那是他自作孽!” 言秉兴的眼中精光大作,全是恨意。 等言鹏举一走,言秉兴就迫不及待的叫来了飞燕,在她的狂喜中,开始了…… 人的巅峰时刻不少,而对于此刻的言秉兴来说,却不多了,所以他很是珍惜,经常更换身边的女人。 “老夫要让他去死……” “老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3章 明修栈道(感谢教主的盟主打赏) 秋季适宜出游,金陵更是风景秀丽,让人流连忘返。 方醒一行人一路往句容而去,路上遇到景致可观处,还不时停下来赏玩。 等到了人烟稀少处,方醒就把莫愁叫出来,两人一马,一路看着风景,倒也惬意。 莫愁就依偎在方醒的怀里,见到落叶被风吹来,就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正失望间,一片落叶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莫愁伸手接过,然后看着树叶的脉络说道:“老爷,殿下以后都会在金陵吗?” 方醒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笑道:“不可能,不过他应当要待一长段时日。” 莫愁悠悠的道:“那您也该多留一段时日,妾身就该有孩子了。” “你就那么想要孩子吗?” “嗯,不管是男孩女孩,妾身都会视他如命。” “你这是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当年跟着去了交趾,那些时日你肯定是惊惧害怕,不过生就生吧。” 这个年代的勋戚讲求的就是一个多子多孙,子孙多了,到处安插,皇帝也会给恩泽,以后开枝散叶不要太美啊! 可方醒至今就只有两子一女,关键是他这边有两个封爵,算下来,大抵旁人要说他是疯子了。 你生啊!赶紧生他几十个! 中午时分,一行人到了个小镇,方醒决定在这里用餐。 小镇不大,看着也就是一百多户人家,可居然有一家酒楼兼客栈。 方醒一行十多人,进了这家简陋的酒楼后,立即让里面鸦雀无声。 掌柜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赶紧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 “客官可是用饭?” 辛老七指指楼上道:“上面可有安静的地方?” “有有有!” 掌柜一听就知道要小赚一笔了,赶紧带着他们上去。 找了个包间,掌柜自豪的道:“小的这里独一份,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得在这用饭住宿,所以客官无需担心,好饭菜是有的。” 方醒没搭理他,辛老七皱眉道:“把今日的菜说了。” “小店今日有……” 方醒打开窗户,看着来路,就看到了一身行商打扮的小刀。 …… 吃完饭,再次上路,方五凑过来说道:“老爷,三批人。” 辛老七的眼中凶光一闪,说道:“老爷,都杀了吧?!”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在金陵坐镇,心虚的人不少,不过无需打杀,打断腿即可。” 辛老七有些遗憾,然后带着几名家丁去了。 此时方醒的身边就两名家丁,可他却怡然自得, 莫愁在车里休息,马车一路粼粼而去。 没过多久,十多骑就来到了方醒先前呆着的地方,马上的大汉们还互相在争吵着。 “你们特么的是哪家的人?先前毛喳喳的就往前面凑,若不是老子叫住了你们,那人早就警觉了。” “别盘根问底,敢来跟踪这位的,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头究竟是谁!” “那是,那可是宽宏大量啊!若是被他揪住了,估摸着满门都准备一夜之间死绝吧,咦!” “那是什么?” 前方的转弯处突然冲出来五骑,而且在渐渐的加速,关键的是,他们的手中都提着木棍。 “被发现了!跑啊!” 这些大汉认出了领头的就是辛老七,马上惊叫着开始掉头。 可双方的距离不过是两百多步而已,一方起速,一方才减速准备掉头。 “跑不了了!” 两百多步顷刻而至,辛老七挥舞着大棒当先赶到。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全是翻滚惨嚎的人。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等我家老爷回来时,定然要扒了他们的皮!” 辛老七丢下这句话,带着家丁们一溜烟就去追方醒。 可这些大汉却没法走了,每个人最少断了一条腿,那种断骨之痛,没承受过的人无法想象。 这里是官道,没多久这些人就被发现了,可没人施救,大家都靠着边上跑了。 其后,当地的巡检司出发,把这些人抬了回去。然后审讯之下,得知是来跟踪兴和伯方醒的,没谁敢怠慢,当即往金陵报了上去。 朱瞻基得知后大怒,当即令东厂和锦衣卫联手去查,最后查到了几个豪绅家。 “全部拿了!” 东厂和锦衣卫马上如狼似虎的把那几家给抄了,旋即有资格能求见朱瞻基的官员都在大宅外请见。 “殿下,他们是来请罪的。” “不见!” 朱瞻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乎守在门外的那些官员们哀声怨道。 “那兴和伯新近纳了妾,自然春风得意,谁胆子那么大敢去跟踪他?找死吗?” 魏智扫了这些官员们一眼,心中清楚,那几个豪绅哪里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动机,那么…… 气氛有些诡异!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官员就没有傻子,魏智能想到的,大家都差不多想到了,所以…… “那兴和伯也太逍遥了吧?殿下还在金陵,他居然就携美出游,这算是什么?” 有人就不忿的表示了不满,旋即大家的牢骚都开始发作,只是最后的目光大多在都查院的左都御史兰伟业的身上。 你可是都查院的领头人,此时此刻,难道就不该做出表率吗? 去弹劾他! 可兰伟业看着面色严肃,他朝着大家拱拱手,然后急匆匆的就走了。 “他那些所谓的刚正不阿,果然都是看人下菜碟!嘿!刚正不阿!” …… 姑溪河是太平府的一条水路,直接通往长江。 这日清晨,几艘中型船只驶入了姑溪河,然后靠岸。 岸上人烟稀少,可以前却不是这样的。 “老爷,以前这边可热闹的紧,南边烧琉璃,北边烧城砖,金陵城可是靠着这里才建起来的。” 船头上,莫愁指着岸边回身说道,眉间开朗。 你开心就好啊! 还未到句容,方醒就带着人斜插到了江边,然后一路逆流而上,到达了太平府。 远方有些晨雾,方醒说道:“你这些时日连续赶路,进了城就歇息几日。” 莫愁小心翼翼走回来,说道:“老爷,那咱们上岸吧?” “再等等。” 这时船上做了早餐,不过是鱼粥,可却鲜香扑鼻。 吃完早饭,岸边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老爷,哪来的马车?” 莫愁本就准备步行进城了,这时看到马车,知道是方醒特意为她准备的,不禁欢喜感动。 可等她上了马车之后,却未发现辛老七等人马上拿出一管东西,然后用里面的东西涂抹在脸上,瞬间就变了个肤色,根本认不出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4章 暗度陈仓 太平府地处长江边上,水路畅通,和金陵的沟通很是方便。 知府张玉清四十余岁,算是宦海老臣,只是却上升无力。眼瞅着新皇登基,各色人等降职的降职,升官的升官,他却是依旧如故。 “兴和伯的行踪在哪里?” 大清早,张玉清就问了这事。可他的幕僚薛东却摇头无奈的道:“大人,还在东庐山上游玩。” 张玉清笑道:“有美相伴,兴和伯自然乐不思蜀,哈哈哈哈!” 薛东点点头,然后两人就开始商议今日要做的事 一天的辛劳之后,张玉清疲惫的回到家中,妻儿早已在饭桌前等候多时了。 “夫君辛苦了。” 王氏笑吟吟的带着丫鬟过来,然后帮张玉清更衣洗漱。 “父亲。” 十六岁的张斐看着很青涩,但却在太平府的读书人中资质最高,也是张玉清的骄傲。 “今日去了哪?” 张玉清坐在饭桌边问道。 张斐微笑道:“今日孩儿和几位好友一起去河边游玩了一番,然后还切磋了文章。” 张玉清满意的说道:“不错,不过现在水冷,要注意,别落水了。” “是,父亲。不过今日来了几艘船,好像是要去采泥的” 太平府有白土,这也是当年在此设立官窑的原因。 “吃饭吧。” 张玉清点点头,一家人开始默不作声的吃饭。 吃完饭后,张玉清去了书房。 太平府的晚上很寂寥,除非是酒宴,否则只能以看书来打发时间。 看了许久的书,张玉清突然合上,封面上赫然是科举文章汇总,可他却叹息道:“科学之道确实是玄妙,可惜却不时运不济,墨家都成了匠户,要想出头,谈何容易!” 这时外面有人低声道:“老爷,来了个人。” 张玉清的眉间一跳,说道:“请他进来。” 随即外面进来了个灰衣男子,带来的风让烛火飘摇着,照的张玉清那张脸阴暗不明。 男子进来随意的拱拱手,然后说道:“张大人,城中可严查过了?” 张玉清讶然道:“那人还在东庐山,为何要严查?” 男子挑眉看着他道:“那人行踪难定,你别忘了,当年他可是声东击西,直接灭掉了朵颜三卫!” 张玉清摇头道:“当年那是陛下的手段,他哪有这个能耐!” “莫要小瞧了对手!” 男子回身看了一眼房门已经关上了,才低声道:“那些跟踪的人都被打断了腿,殿下大怒,一举拿下了五家人,若是那人只是出游,那他肯定会大发雷霆,随即返回金陵,彻查此事,而不是还能带着小妾到处跑!” 张玉清沉吟道:“这是你家老爷的话?” “是。”男子垂首,烛光照不到他的脸,看着阴沉沉的。 “我家老爷说了,当时你下手太狠,缺了谋略。” 张玉清的脸色陡然潮红,低吼道:“若不是为了古可立,本官怎会如此惶惶不安?还找了关系隐下了此事,你家老爷倒是坐得住,自己的兄弟死了,还顾忌什么下手太狠!” 男子低声道:“我家老爷说了,当初若是他来处置,必然是打一顿就放人,然后等以后慢慢的收拾那些人,而不是一股脑儿的都打死在牢里。所以你就是稳不住,这才没有升官。” 张玉清的面色很难看,他握拳想捶打桌子,最后强忍住了,鼻息咻咻的说道:“古可立当时可是说了先帝死的好!知道吗?死的好!若是本官不弄死那些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单是你家老爷要倒霉,本官也会倒霉!” 男子的嘴角挂了一抹讥诮,说道:“可你不该漏掉了那个家伙,导致事态失控。” 张玉清的胸膛急速的起伏几次,颓然道:“罢了,事情既然都做下了,争论谁对谁错毫无用处,说吧,你家老爷对此事的判断如何?” 男子皱眉道:“我家老爷说了,那人狡如狐,看似出游,可却摸不准。特别是殿下尚在金陵,他居然撇下了殿下,要知道……陛下派他跟着殿下来金陵,多半是要借用他那宽宏大量的名声来震慑南方,所以……” 张玉清以手扶额,叹息道:“本官知道了,明日就派人去查一查。” 男子难掩失望之色道:“张大人,打铁趁热,难道今日太平府就不能多些盗贼吗?” 张玉清冷笑道:“可大晚上的你让那些衙役怎么找?不懂装懂,去吧,明日本官自然会安排。” 等男子走了之后,张玉清突然捂着脸,无声的哭泣着。 烛光把人影映照在墙壁上,那人影渐渐的抬起头来,渐渐的侧身,那影子竟然有些狰狞之意。 “既然做都做了,那就做到底!虽千万人……吾往矣!” 影子晃动,看似在狞笑着…… …… 凌晨,太平府的城门打开,可大家却发现今日守门的人多了些,而且还非常警惕,看到结队的人就会细细查问。 而在城中,那些军士和衙役们走进了客栈,每一个房间都在查看。 “大人,这是发了什么案子?” 有带路的伙计好奇的问道。 军士们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带队的衙役说道:“有十多名悍匪据说进了府城,张大人担心他们会作案,所以大清早就把咱们给赶出来搜寻。” 伙计闻言赞道:“还是张大人爱民如子啊!” 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嫌疑,那衙役就吩咐道:“近日若是有五人以上结伴入住,必须要马上到府衙去通报,违者你们知道后果的。” “是是是!” 走出客栈,小吏郁闷的道:“走,再去找找。” …… 而就在离这家客栈不远的一个大宅子里,方醒正和莫愁在吃早饭。 从昨夜这家的女主人来见礼时的满面堆笑,再到方醒一直等到子时后才回来就寝,莫愁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方醒放下筷子,说道:“我在太平府要顺带办些事,大约一两日吧,你且在这里歇息,完事了咱们再慢慢的回去。” 莫愁展颜道:“老爷放心,妾身和李夫人约好了今日一起看看绣品呢!” …… 方醒到了前院,辛老七禀告道:“老爷,今早太平府大肆搜索,特别是客栈。” “张玉清察觉到不对劲了?倒是不错。不过此处乃是太平府检校的家,灯下黑啊!对了,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老爷,那人当时在场,而且还握有范挺的亲笔血书。” “好!”方醒满意的道:“大事定矣!只要拿到血书,再拿到那些目击者的证词,这个案子就算是破了,后面就要看殿下想借机发挥到什么程度。”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男子被带到了方醒面前。 “小的毛三,见过伯爷。” 辛老七递给方醒一张纸,方醒接过,看到那上面的血字都已经变黑了,就轻叹道:“是条汉子,可惜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5章 本人方醒(第八十位盟主,谢谢) 古可立说,先帝死的好,要有假话,我兄弟二人世代入畜生道! 发黑的字迹有些凌乱,但却能从那笔锋的锐利处看出绝望和愤慨。 方醒把纸交给辛老七,看着他把这封绝命书收进信封里,就对毛三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毛三吸吸鼻子,说道:“伯爷,范挺从逃走后就一直在躲,后来城里搜查的严,他觉得怕是跑不了了,就写了这东西,然后悄悄的送来了小的家里,再然后……第二天他就被堵住了,据说他不是自杀,而是被那些衙役给活活的当场打死了。” 方醒了然的道:“自杀很艰难,可太平府必然不肯让他还能开口说话,所以一旦捕获,肯定会立时杀了。” 毛三茫然的道:“范挺临死前喊了古可立说先帝死的好,当时在场看热闹的人不少,都听见了,后来那些人都被警告过,还有一家被当做出头的橼子被抓了,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伯爷,太平府的人都怕了呀!” 民心惶惶吗? 方醒说道:“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怕他们,所以本伯才来了,而且殿下就在金陵,太平府……翻不了天!” 毛三点点头,然后身体一松,顿时面上见汗这一路他可是胆战心惊,就怕被人发现,然后和范挺的下场一个样,被活活打死! 这时方五急匆匆的走过来,说道:“老爷,有军士和衙役在向这边靠拢!” 方醒一怔,旋即冷笑道:“谁在通风报信?” “老爷,孟大人回来了!” 这座宅子的主人,太平府检校孟阳几乎是狂奔到了方醒的身前,然后气喘吁吁的道:“伯爷,拙荆刚发现府中少了个仆役。” “不要慌乱!” 方醒带着人往前院去,等到了围墙时,小刀正趴在上面查看情况。 “老爷,来了不少人,有弓箭,还有撞木。” 被发现了! 孟阳有些惶恐的道:“伯爷,此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方醒整理一下衣服,吩咐道:“打开大门,本伯今日想看看,看看这太平府究竟是谁的天下!” …… 薛东站在孟府的外面,周围渐渐的聚拢了不少军士。长刀出鞘,箭在弦上,杀气渐渐升腾。 一个满面堆笑的男子被带了过来,薛东问道:“你可是看清了贼子?多少人?” 男子正是孟府的仆役,他的眼中闪过贪婪,然后摸摸怀里的几张宝钞,说道:“大人,那些人是昨日进去的,一对男女,还有七个看着就像是护卫般的大汉。” 薛东点点头道:“看住他,若是没错,到时候重赏!” 等男子被带下去后,薛东对身边的百户官说道:“李大人,这里面的可是悍匪,若是啰嗦,怕是会生出乱子来。” 那李大人低声道:“小事情而已,弓箭攒射之下,那个商人没机会说话。” 薛东微笑道:“事后他带着的钱财全是你的了,准备动手吧。” 李大人满意的道:“帮张大人办事就是爽快,放心好了。” 随后他招招手,七八个军士抱着撞木过来了。 “先撞开,进去之后切记,那些都是悍匪,无需多言,马上射杀!” 弓箭手马上就位,随后那些军士抱着撞木后退。 一声发喊之后,那几个军士就开始奔跑,撞木的前端对准了大门,准备一举撞开。 可等他们刚开始跑时,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呃! 没料到这个变化的那几个军士一下刹不住车,顿时就摔成了一堆。 没料到的不只是他们,薛东和那位李大人同样是愕然。 …… 方醒腰间佩刀,一身青衫走到了门内,他扫了外面一眼,淡淡的道:“本人方醒,你等这是要造反吗?” 方醒? 一瞬间的愣神之后,一个军士失声道:“是兴和伯!” 李大人已经要疯了,他虽然没有见过方醒,可从对方从容的姿态来看,除非是傻子或是疯子,否则没人敢冒充大明兴和伯! “薛东,卧槽尼玛!” 李大人才将骂了一句,薛东就喊道:“贼人假冒兴和伯,动手!” 可那些军士都木呆呆的站着,无人敢动手。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咻的一声,接着烟火升空,在高空中炸响。 烟火炸响的同时,一支箭矢也冲着方醒射去。 这箭矢来势凌厉,可方醒却不慌不忙的,并没有躲避。 “叮!” 箭矢非常准确的射中了方醒的胸部,但却发出一声金属的碰撞声,旋即落地。 方醒就站在大门里,指着人群中那个目瞪口呆的箭手说道:“拿下他!” 那个箭手瞬间才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可他身边的军士马上就扑倒了他,然后邀功喊道:“伯爷,小的抓住他了!” 薛东同样是在发呆,他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射中方醒,正狂喜间,他想到了张玉清的计划。 我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接到消息,有悍匪进城,然后来搜捕。谁知道居然有人放箭,这个……真的是冤枉啊! 而且还可以趁机搅乱太平府,把那些最有可能握有证据的人……让他们消失! 计划天衣无缝,可为啥…… 噗! 李大人毫不犹豫的扑倒了薛东,然后坐在他的背上,伸手喊道:“拿绳子来,绑住这个逆贼!” 等把薛东绑好后,李大人堆笑着过去,却被辛老七给拦住了。他冲着方醒喊道:“伯爷,下官只是接到消息,说是城中进了悍匪,然后才跟来的啊!” 方醒走出大门,身后跟着孟阳和家丁们。 “都跟着本伯走,是与不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方醒左转当先而去,那些军士们都呆呆的,直至有人喊道:“跟着伯爷去拿了逆贼!” 于是乎李大人如梦初醒,赶紧喊道:“都跟着,好好的保护伯爷!” 方醒一马当先,秋风吹动青衫,猎猎作响。他看着前方在转身狂奔的一个小吏,眼神冰冷。 “他要去通风报信,拿下他!” 李大人李百户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吏不对劲,急于将功赎罪的他马上冲了过去。 看到那小吏被李百户抓住了,而且还堵住了嘴,方醒点点头,李百户顿时就喜不自禁,自告奋勇的说道:“伯爷,下官愿率领麾下去封了府衙。” 方醒摇摇头,李百户正在失望间,城门那边传来了喧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6章 怜子,伸冤(为盟主‘疯阅青九’贺,加更!) 月初求保底月票! …… 张玉清早早的就回家了,理由是城中有悍匪,他得回家去看看。 好丈夫张玉清回到家中,却没有去看妻儿,而是在书房中和人见面。 昨晚的男子已经在了,他在喝酒。看到张玉清进来,他抬头笑道:“张大人,已经发现那人了。” 男子是在强笑,可失魂落魄的张玉清也没注意,他坐下后,粗鲁的抢过酒壶,然后一口干了。 酒液顺着下巴滴下,张玉清颓然的把酒壶顿在桌子上,说道:“一步错,步步错,那人若是被杀,殿下震怒,陛下震怒,军方也会震怒,咱们如何脱身?” 男子的眼中有些兴奋之色,“张大人,是武人杀了那人,和咱们无关,明白吗?咱们有的是办法来撇清自己,你不是连悍匪都已经找好了吗?到时候一并杀了就是,尸骸就丢在那个院子里面,而且……孟阳就是里应外合的奸贼,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张玉清用力的搓搓脸,眨着眼睛道:“是,孟阳就是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而那人不幸被孟阳带着悍匪们抓到,哎!国朝失一重臣,让人痛心呐!” “哈哈哈哈!” 男子突然捶打着桌面狂笑着,笑的猖狂,笑的不屑。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父亲!” 这时外面传来了张斐的声音,张玉清急忙问道:“斐儿何事?” “父亲,孩儿想出去和同窗切磋文章。” 张玉清微笑道:“去吧去吧,带些银钱去,午饭就请了同窗们一起吃,别太省了。” “是,父亲,孩儿告退。” 门外的声音中多了些喜悦,随即脚步声远去。 “张大人,贵公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男子有些艳羡的道,张玉清矜持的道:“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只是却勤勉,而且正气十足,见到不平事就会管一管,甚至还会回来找本官帮忙。” 男子由衷的道:“是个读书种子,张大人以后可以等着享福了。” 张玉清难掩自得之情的道:“等此事了了之后,本官准备送他去北平国子监,毕竟那里是京城啊!多结识些同窗也是好事。” “此事简单,张大人若是力有未逮,我家老爷肯定能帮忙。” “那就多谢了。” 张玉清笑呵呵的拱手,男子也回礼,一时间气氛融洽。 “父亲……” 这时远处传来了张斐的尖叫声,张玉清霍然起身,怒道:“发生了何事?” 男子起身道:“在下不方面现身,张大人自便。” “父亲……” 听到这喊声,张玉清再也等不得了,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内院的门口,十多名衙役在瑟瑟发抖,却拦着不给进。 而在他们的对面,王琰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让路,否则就死!” 王琰的身后是三百余名黑刺军士,他们的手中有刀,背上有弓箭,全副武装。 为首的衙役颤声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 “伯爷!” 这时那些黑刺军士闪开了一条道,方醒走到了前方,沉声道:“本人方醒,奉命捉拿人犯,十息之内不让开,全部按照同谋处置!” “兴和伯……” 其中一个衙役的面色大变,喊道:“伯爷,小的全是被那张玉清胁迫,小的……” 这时张斐正好出来,见状不禁回头喊道:“父亲……” 方醒指着他道:“拿下,马上进去,全部控制住。” 顿时那些黑刺的军士就冲了过去。 那些衙役没敢反抗,都跪在边上瑟瑟发抖。 方醒来了,肯定是大事啊! 而张斐转身就跑,凄厉的喊着张玉清,随即被拿下。 “父亲……” 就在这叫声中,方醒走进了院子里,身后跟着家丁们,看着转角处跑出来的张玉清微微一笑,说道:“张大人提早下衙,这是偷懒吗?” 张玉清踉踉跄跄的止住了脚步,用见鬼般的眼神看着方醒,再看看被两名军士压在地上捆绑的张斐,泪水瞬间滑落。 “父亲……” 张斐被按在地上哭喊着,恐惧让他涕泪横流。 黑刺的人已经涌进了后宅,一片惊叫声中,方醒走到了张玉清的身前,问道:“张大人,那古可立据本伯所知,和你并无亲故,你为何为了他而冒险?” 张玉清隔空伸手想去帮助自己的儿子,最后却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下官……” 方醒微笑道:“可是金陵吏部左侍郎古可庆?” 张玉清佝偻着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为人消灾,葬送了自己一家,你的名利心得有多炽热啊!” 张玉清哽咽道:“下官……古可庆负责考功,下官想……” “你想升官。”方醒讥诮的道:“于是就用那些人命来讨好古可庆,自作孽,不可活!” “老爷……” 张玉清的妻子被带出来,看着狼狈不堪,往日的贵妇人形象荡然无存。 那些丫鬟和仆役都被带了出来,集中在一处,哭声震天。 看着这一幕,张玉清腿一软,身体摇晃着,惨笑道:“伯爷,下官知罪了,恳请让下官的家眷少些苦楚,下官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方醒摇头道:“你知道的,此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本伯。案子太大了呀!” 张玉清面色惨白的道:“是,下官罪不可赦,愿意说出这一切,只是恳请伯爷开恩,让拙荆能避免……沦入教坊司,至于犬子,下官知道肯定是流放,这样也好,只希望他靠着读书的本事……能活下去,其余的……下官愿意千刀万剐……” 方醒叹息一声,却不是为了张玉清的一片柔肠,而是为了那些被打死的男子。 “他们为先帝抱屈而打死了人,各归各的责任,可你不该为了讨好古可庆而折磨死了他们,张玉清,你晚上能睡得着吗?你的家人你怜惜,他们谁来怜惜?” “下官……” 方醒摇摇头,然后一路出了内院,到了府衙前。 黑刺的军士正策马在街道上巡查,所有的衙门全部被封住了,所有的官吏全部被要求在自己的衙门里等待…… 但方醒并未下令净街,那些百姓都靠在两边缓缓挪动,不时瞅一眼方醒。 “那是兴和伯,他老人家赶到了太平府,那肯定是古可立的案子发了。” “只是可怜了范挺兄弟和那些人,哎!” “咦!来了!” “谁?” “你看那边,披麻戴孝的来了!” “爹!爹!” 方醒闻声看去,就看到十多个男女正披麻走来。为首的男孩一边走一边哭喊。 及近,这群人被家丁们拦住,一个女子拉着那男孩跪下哭道:“伯爷,民妇要伸冤呐……” “请伯爷为我等做主,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爹……” 方醒想起了张玉清一家先前的反应和话,再看看眼前的这群人,有些神思恍惚…… 一样的反应,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7章 暗杀引发的恐慌(感谢‘海萌主’的打赏,第八十一位盟主) “瞻基已经到金陵了吗?” 朱高炽指指案几上的一摞奏章,然后问道。 黄俨过来拿了奏章,然后出去。 “陛下,殿下已经到了,不过兴和伯上次给南边官场的印象太差了,听说才到金陵,那些官吏都在商议着怎么应付过去。” 梁中笑道:“殿下不动声色的在住所呆着,金陵官场却自己乱了阵脚。” 朱高炽的眉间舒展了些,说道:“大明很大,大到让人无所适从,而治国之艰难,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千古艰难唯平衡啊!” 梁中想起了前段时间的文武争端,就小心翼翼的道:“陛下,不是奴婢干政,只是……只是那些人也太不把您当回事了。” 朱高炽眯眼看着外面,冷笑道:“朕不是太子了,父皇仙去,许多人觉得头顶上少了座大山,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话梁中不敢再接,只得怀念起了方醒。 方醒若是在,只要朱高炽愿意联手,方醒定然能把那些人弄的灰头土脸。 “一朝脱困,有如野马,马上就在觊觎着那些东西,果然有的人说的那话再对不过了……” 朱高炽的神色变得平和起来,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梁中。 梁中被这目光吓坏了,他拘束的站着,就怕被这位至尊叫人一刀给剁了。 太监再厉害,可只要君王能控制军队,那么不过是一张纸条,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那都不叫事! 所以平衡啊! 朱高炽的目光转过,有些抑郁。 稍后黄俨回来了,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说道:“陛下,那个王栋被人杀死了,就在当街的地方,被一刀从腰侧拉了一下,好惨。” 朱高炽楞了一下,梁中就低声道:“陛下,当时不是找不到指使人对麻胜下手的那人吗?后来东厂那边说就是刑部郎中王栋的嫌疑最大,只是却找不到什么证据。” 朱高炽哦了一声,然后皱眉道:“京城乃首善之地,当街杀人……让人去查,查清楚!” …… 麻胜依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郎中说了,他这个伤即便是好了,以后阴雨天也难受。 可能捡回一条命,他的家人都已经是欣喜若狂了,哪会顾这些。 他躺在床上,面色憔悴,目光呆滞。 往日的征战已经远去,从此后他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幸好以前的功赏不少,一家人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爹!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旋即门被人粗鲁的推开。麻胜艰难的侧脸,看到是自己的儿子麻震,就轻声道:“别跑,下次……慢些。” “爹,那个人死了!” 麻震一脸的欢喜,麻胜眨巴着眼睛问道:“谁死了?” 麻震欢喜的道:“爹,那个王栋死了,被人当街一刀,把五脏六腑都割出来了。” “谁?” 麻胜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 “爹,就是那个害了您的王栋!他死了,死的好惨!” 麻胜猛地把脑袋转过来,呆呆的看着屋顶。 “他死了?” “是的爹,孩儿刚才去看了。” 武将家的儿子,自然不会畏惧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 麻胜突然不可抑制的就狂笑起来,麻震想起郎中的交代,就急切的道:“爹,您别乱动……” 麻胜已经忘却了肋部传来的剧痛,笑完了,才喘息着道:“肯定是哪位同袍干的,肯定是,要不就是宽宏大量的兴和伯干的,好啊!好啊!果报不爽!” “娘,爹的伤又弄坏了,孩儿去请了郎中来!” …… “谁干的?” 张辅沉吟着,薛华敏笑道:“国公爷,在下以为……姑爷的嫌疑最大啊!” “德华啊!” 张辅淡淡的道:“此话不可胡说,兴许那王栋有别的仇家。” 薛华敏笑道:“正是如此。” …… 在北平城中,王栋的职位不算高,可他的死却像是龙卷风,瞬间引爆了舆论。 谁干的? 这是挑衅,这是泄愤! 文官们愤怒了,奏章飞也似的冲进了皇宫,飞到了朱高炽的案几上。 “全都收起来。” 朱高炽看都不看,就把这些玩意丢进了故纸堆里。 皇宫中并没有反应,这让文官们有些慌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他们慌了! 武人在搞暗杀!这是在破坏规则! 除了几个愣头青在诗会上慷慨激昂的喷着武人之外,其他都暂时安静了。 谁干的? …… 方醒走后,黄钟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每日收集些信息,然后汇合方家的情况,隔段时间给方醒去封信就完事。 所以在解缙去书院后,黄钟就只能呆在家里,无聊的看书,或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黄先生。” 黄钟抬头,看到是方二,就问道:“成了?” 方二面色严峻的道:“没有,有人比咱们下手更快。” “是谁的人?” 黄钟愕然,同时也有些警惕。 方二说道:“不知道,咱们刚盯住了王栋,就看到一人和他擦肩而过,随后王栋就倒地不起,咱们跟踪了一下那人,最后跟丢了。” 黄钟皱眉沉思着,最后交代道:“反正目的已经达到,那便罢了,无需再查,否则容易引发不测。” 等方二走后,黄钟想了许久,可因为麻胜案子的敏感性,涉及的人数众多,所以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就写了封信,叫人送往金陵。 …… “父皇。” 婉婉一身素裙走进乾清宫,正在批阅奏折的朱高炽抬头笑道:“晚饭还是和为父吃吗?” “是呢父皇,不然您肯定会使劲吃。” 朱高炽莞尔,然后赶紧把奏折批完,就叫人摆饭。 饭间父女俩大多聊了些宫中的趣事。 等婉婉一走,朱高炽舔舔嘴唇,只觉得刚才一顿饭吃的自己肚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正准备叫人送碗汤来时,有人来了。 “臣叶落雪见过陛下。” 叶落雪行礼后起身,眉间的那颗痣淡淡的,若隐若现。 朱高炽问道:“可稳妥吗?” 叶落雪微微一笑,竟有些妩媚:“陛下,很稳妥。臣一直在盯着王栋,只不过没管罢了。” 朱高炽点点头,“那就去吧。” 叶落雪行礼告退,步伐很小,频率却很快,少顷就消失在大殿外。 朱高炽看着人进来点烛,一直看,面色平静。 蜡烛很对称的点了两排,距离相等,就像是两块磁铁,正好处在排斥或是吸合的微妙距离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8章 案发(感谢“淫帝他金叔”成为本书第82位盟主) 金陵六部中,大抵只有礼部最为尴尬和无聊,无事可做。 而户部最为实在,他们要负责征收赋税,堪称是美差。 至于吏部,他们要负责考功,算是握稳了权利。 古可庆就是负责考功的吏部左侍郎,虽然和北平吏部没法比,可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可幼弟的突然身亡让古可庆悲痛不已,然后就请了假回去处置,随后回来继续履行职务,被吏部上下交口称赞。 太平府收监了一些人的事根本就没引起金陵这边的关注,古可庆依旧沉稳的在吏部做事,直至朱瞻基和方醒到了金陵。 魏智对古可庆也很是满意,所以在朱瞻基到了金陵后,就把吏部的事大多扔给了古可庆,他自己却在寻找着自己接任之后的漏洞。 这天魏智去朱瞻基那里混了个脸熟,然后回到吏部,古可庆就来禀告这几天的事务。 听完后魏智很是满意,说道:“辛苦了,回头本官在殿下面前会为你美言几句。” 古可庆拱手道:“多谢大人,不过……那兴和伯出游还未回来,这也不知道是来干啥的。” 魏智今天的心情不错,就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殿下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也不会去约束他,就当是休沐吧。” 古可庆笑道:“那倒是不错,只是殿下到了金陵之后,也没见有什么改动,怕是……大人,怕是来……” 魏智讳莫如深的道:“此事不是咱们做臣子能揣度的,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自然无事。” 古可庆笑道:“是,大人说的是……” 随后的几天吏部波澜不惊,直至都查院那边出了大事,魏智这才叫人去找古可庆来。 可去了半天没见人,就在魏智的怒火开始郁积的时候,那小吏回来了。 “大人,古大人今日没来。” 嗯? 魏智皱眉道:“都查院那边出事了,殿下召见侍郎以上的官员,估摸着是要教训一番,古可庆并没有向本官请假,为何没来?” 就算是有急事,可按照规矩,古可庆也得派遣人来向魏智告假。 魏智起身道:“罢了,殿下若是怪罪,就算他自己倒霉。” …… 等到了朱瞻基那里,魏智看到了同僚,也看到了……方醒。 “殿下,吏部左侍郎古可庆今日未到,臣惶恐。” 朱瞻基淡淡的道:“该来的自然会来。” 等人到的差不多后,朱瞻基沉声道:“太平府的案子发了。” 什么案子? 众人懵逼,其实不怪他们,因为每年各地抓捕的人数不少,谁都不会去关心这些事。 方醒站在朱瞻基的左侧,说道:“太平府的古可立被人打死,其后太平府知府张玉清抓捕了行凶之人,然后……他们全数被折磨致死……” 古可立?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瞥向了魏智。 魏智想起今天古可庆没来,心中一跳,说道:“殿下,今日古可庆并未向臣告假。” 众人顿时心中一个咯噔,觉得大概是要有大事要发生,不禁都看向了方醒。 这厮每次来金陵都没好事,这次出游,回来后太平府的案子就发作了,可见出游是假,查案子是真。 刑部尚书王舒越面色大变,急忙辩解道:“殿下,太平府那边当时说是已经抓到了打死古可立的凶手,可臣以为人还在太平府啊!” 刑部居然没有及时跟进,这个就是失职!甚至是渎职! 方醒说道:“张玉清被抓后马上就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事情发生后,他就找了古可庆,督查院的兰伟业是古可庆的同年,为他们从中庇护。而张玉清和兰伟业的目的,不过是看好古可庆的仕途,于是三人狼狈为奸,草菅人命!” 哦! 顿时众人的心都松了下去,大家不由自主的呼气,听着竟然就像是发出了叹息声,于是都被吓了一跳。 如果只是为了泄私愤而弄死了那几个人的话,而且还有着他们先打死了古可立的情由,也就是官员为幼弟之死泄愤而已,牵连不大。 只是想起一下就去了三个官员,大家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于是更觉得方醒就是南方官场的苦手。 朱瞻基冷冷的道:“可那古可立被打死的缘由你等可知道吗?” 众人摇头,朱瞻基冷笑道:“他酒后说了,先帝死的好!” 呃! 群臣心惊! 卧槽尼玛的古可立,你喝了点猫尿就开始胡言乱语,这下可摊上大事了吧! “殿下,臣管束不力,有罪。” 魏智瞬间做出了决断,去了冠请罪。 刑部尚书王舒越更是懊恼,只得跟着请罪。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本宫还没有迁怒谁的习惯,你等失察之罪自然由父皇来处置,本宫只希望看到金陵官场的风气一清,否则…涤浊扬清,这也是本宫此行的目的!都散了吧。” 群臣心中揣揣,缓缓出去,等出了大宅时,就看到了古可庆。 被绑在木棍上,被两名军士挑着过来的古可庆。 “自作孽啊!” 群臣就像是在躲避瘟神般的站的远远的,然后看着古可庆被抬进了大院里。 …… “多谢了。” 等群臣走后,方醒向朱瞻基道谢。 朱瞻基笑道:“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本来朱瞻基是可以借机发作,然后拿下魏智和王舒越,可他却引而不发。 这就是在拿把柄,让两人投鼠忌器的把柄。 “德华兄,父皇很难。” 朱瞻基幽幽的道:“他想和皇爷爷一般的伸展手脚,可却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大动干戈倒是能压下去,可后果是什么?父皇没有皇爷爷的威信,文官们必然是阳奉阴违,而武人却会趁机而起,到了那时,局势就麻烦了。” 方醒劝慰道:“就算是换了一批人,可依旧是换汤不换药,所以还得要给他们找个对手。” 朱瞻基点头道:“所以我才压下了此事,到时候就能多些把握。” 南方文风鼎盛,而方醒来到这里,必然是要传播一番科学。可阻力会很大,能压住魏智和王舒越,至少会少些麻烦。 “君王和臣子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扳手腕,你强大,他们就会蛰伏,你弱小,他们就会得寸进尺,陛下借力打力用的倒是不错。” 朱高炽借着上次的文武之争压下了文官们的试探,算是胜了一局。 可那些文官们却是一个团体,若是朱高炽不能分化他们的话,那以后还是如身在荆棘中,寸步难行。 方醒想起了后来的党争,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帝王心术呢? 分而治之,斗而不破! 这个难度太大了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49章 造一艘‘小船’(感谢‘夜夜夜夜寂寞’成为本书第83位盟主) 金陵造船厂里,此刻船台上空荡荡的。而且岸边,一百余艘大小船只正停泊在那里,周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队军士正在巡查看护。 “咱家认为宝船不可停,大明对外还需走的更远,去及时发现那些未知的敌人,只是陛下一道旨意,让咱家也无可奈何,整日只能在金陵无所事事。” 郑和给人的感觉有些疲惫,他指指那些船只说道:“都是好船啊!咱家纵横海上多年,当真是所向披靡,那些番人看到船队就敬畏为神灵,可如今……哎!” 方醒点点头,认真的道:“大明的敌人将会来自于海洋,以目前朝中对海洋的忌讳,短时间内不可能会重开宝船,但是郑公,还请让那些船员耐心等待着,大明不会对海洋永远无视,因为海洋就代表着财富和……中央之国!” 郑和迷茫的道:“中央之国,多少年了,可咱们一直在大地上折腾,好不容易到了大明,好不容易遇到了先帝,可惜却……” 方醒笑了笑,说道:“万事有起有伏,你看看古今中外,从开始就一路顺畅的国家,可有谁能持续不倒的?” “你想说什么?” 郑和从这话里听到了些味道,就皱眉问道。 方醒微笑道:“我想说……军方,他们在先帝的带领下,已经扫灭了大明的外患,我总觉得他们不甘蛰伏,更不甘心被打压,当大明的周边无敌手时,只要他们还有上进心,那么就会把目光再投远一些。” 郑和唏嘘道:“难啊!咱家在金陵待了这些时日,觉得文恬武嬉,若是没有外敌,这大明怕真是要糜烂了。” 换个太监绝不敢说这等话,可这位郑和不同,他上马能统军杀敌;上船能指挥船队扬威海外,若不是身份限制,在朝中也不会逊色于张辅等人。 无外患,则国亡! 人类根植于骨髓里的贪图安逸需要外敌来驱除,没有外敌,那就只能沉沦。 郑和突然摇头笑道:“朝中那么多大才,咱家也是瞎操心,罢了,就在金陵养老。” 方醒俯身捡起一块碎石,奋力的往水里扔去,最终却是在岸边弹跳几下,水气都没沾边。 回过头,方醒非常认真的道:“郑公请放心,不管是陛下和殿下,相信他们对海外的认知会慢慢转变,大明……不会失去海洋。” 郑和叹息道:“没外敌就要完蛋了!有眼光的都会看到这个变化,希望吧。” 方醒看着那些巍峨的大宝船,说道:“郑公,咱们这宝船确实是也太耗费了些,要不改进一下?” 郑和有些没精打采的道:“工匠们都回去了,如何打造?再说陛下有旨意在,谁能抗旨?” 方醒笑了笑,如果这个笑容被夏元吉看到,他一定会马上提高警惕。 “郑公,看看这个。” 方醒从怀里摸出张纸递给了郑和。 郑和接过一看,惊道:“这是什么船?” 这张纸上画了一艘船的剖图,郑和对船很有研究,不禁就沉浸了进去,不时还说着这里的改造有何好处…… 方醒不懂,听着觉得枯燥,就到了岸边的宝船停泊处,傻傻的用手去拍打着船身。 宝船高大,方醒仰头看着,然后渐渐退后,只觉得心中自豪。 “怎么样?若是下次出海,咱家带着你一起?” “没问题,只是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黄金麓他们出去许久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方醒有些愁色,身后的郑和走上来,一脚踢在船身上,说道:“每一次出海就是拿命去赌,赢了下一次的胆子会更大,输了……就葬身大海。” “我知道,所以若是他们后年再不归来,那就抚恤家人吧。” 作为航海人,郑和没有在意这个,他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说道:“龙骨密集,很坚固,抗浪好,只是桅杆和帆却值得商榷,咱家会找几个老工匠来看看,到时候也改一改。” 方醒并未打算让郑和全盘接受,再说大明的船舶制造也有自己的长处,无需全盘抄袭,他说道:“郑公,要不咱们上道奏章?” 郑和摇摇头道:“陛下就算是有心,可朝中必然会抗争,刚稳定的朝局又会变化,这不划算。” 他虽然长期在外,可对朝局却是时时关注,所以在朱高炽下旨后只能是无奈领命。 方醒干咳道:“咱们只是造一艘船嘛!小船!” 郑和目光闪烁,沉吟道:“是啊!咱们只是造一艘小船。” “还有,这船你是怎么想到的?” 郑和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醒腹稿都不用打,说道:“上次出海时,在那边遇到了不少天方人,他们那边和泰西人有接触,后来把自己的船和泰西人的船融合了一下,这是最新的,他们都还没开始建造。” 郑和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急匆匆的道:“兴和伯,咱们赶紧回去,然后写一份奏章,联名上去。” 方醒点点头,两人离了船厂。 …… 回到城中,方醒把此事告诉了朱瞻基。 “郑和上次就抱怨过不能出海,后来就没了精神,此事倒是可行,至于朝中,父皇会权衡利弊,文官们若是施压太过,父皇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朱瞻基抛开此事,目光幽深的道:“父皇让我来金陵坐镇,期待的就是吏治和赋税,最后就是民风,南边的有些人,对太祖高皇帝和皇爷爷有些不满,所以父皇登基后就施行仁政,开始我对涉及官吏的部分不满意,觉得父皇对他们太好了,可后来……” 朱瞻基想起了朱高炽那晚对自己说的话,就苦笑道:“父皇还是想合舟共济,所以一边行仁政,一边拉拢官吏,只是结果却有些让人失望了。” “人心永不知足!” 宋朝对文官的好,古今罕见,可结果如何? 方醒抛开这个话题,说道:“赋税的话……陛下才将让吏部和户部联手清查投献,不过很艰难,若是想彻底清除,非百万大军坐镇不可,而且还得要做好死上万人的准备。” 利益一旦成型,想去撼动它,必须要极大的勇气。 “慢慢来,只是赋税这一块有些麻烦,只能从商税下手。” 朱瞻基说道:“北边的商税慢慢有了气色,可南边的却推行不力,我认为在于乡党,就像是你说的大网,一张网网住了所有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理解了夏元吉的无奈。” 方醒说道:“可金陵的大市场却都交了税,这就是一个源头,只是如何推进下去,这个让人头痛。” “关键还是在于政令通达,上下一心。” 朱瞻基从容不迫的道:“再有就是要把条款弄好,什么行业收税,收多少,什么行业,多大生意的不收税,把这些弄好之后,才能推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0章 方醒请客(为盟主:‘风起叶落雪’贺,加更!) 大清早,方醒就亲自把莫愁送到了神仙居的门外。 莫愁回身,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了发髻,多了些明媚的脸上浮起了羞涩,低声道:“老爷,妾身回头就去伺候您。” 妾的地位低下,可方醒并没有这种想法,所以他凝视着那张带着粉红色的玉脸说道:“我最近会忙一段时日,到时候我自会过来,你安心就是了。” 莫愁扬起小脸,喃喃的道:“老爷,妾身觉着已经有孩子了呢!” 方醒莞尔道:“时日还短,到时候请了郎中来看看就是了。” 转身走了一段距离,方醒回身,看到莫愁正痴痴的看着,就笑着挥挥手,然后上马离去。 大市场里的商家们都开门了,看到方醒后,大多是拱拱手,叫一声伯爷,然后目视着他前行。 大市场里有家叫做盛昌的商家,很大,当初一口气租下了三个相连的大店铺。 三家店铺被打通,大门一起打开,王成言端着茶杯出来了。他看看天色,皱眉道:“阴天,咱们的金玉不显色,今日要咬死价码,不许退让。” 身后的掌柜笑道:“老爷放心,咱们盛昌在南边可是首屈一指,没那钱的也不敢进来。” 五十余岁的王成言保养的相当好,看着也就是四十许人,他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冷的,“一个回纹杯,家底不厚实的都不敢摸,只是金陵户部有人在大市场里守着,好不容易赚些养家钱,也得被扣走一块,这就是与民争利!” 掌柜赔笑道:“老爷,这是从北平那边传来的规矩,不交的就不能进。” 王成言喝了口茶,仰头呼噜漱口,然后喷在自己的身前,这才回身,不屑的道:“北平那些同行的胆子太小了,他们若是聚集起来闹一闹,难道还不能减免?人太老实了,就会被欺负!” 这时掌柜低声道:“老爷,马大人家里的管家来了。” 王成言侧脸看去,看到一个锦袍男子正迈着八字步过来,急忙就堆笑道:“马先生来了?怪道今日起床听到雀儿叫,果然是贵客上门,快请进。” 来人微微点头,挤出些笑容说道:“王掌柜生意兴隆,我家老爷想买根银钗送给夫人,就让在下来看看。” “哎呀!银钗?小店有,马大人……哎!本想半价卖根金钗给马先生,可又怕被马大人呵斥,罢了,请进请进。” “我家老爷可不会收好处,你趁早打消这等套近乎的念头。” “是是是……” …… 可等进了里面之后,那锦袍男子却盯住了那个回纹玉碗。王成言在微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说道:“马先生好眼力,这是……一位老大人看中的器物……” 锦袍男子悻悻的看向了那个镶嵌了宝石的金钗,随意的问道:“多少?” 王成言挑眉道:“马先生要的话,随意给个价就行了,大家交个朋友。” 锦袍男子侧身看着他,脸上渐渐多了些笑意,然后两人一同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默契。 …… “打蛇打七寸,做任何事都要理清头绪,找到线头。” 朱瞻基拿着一张表格看了看,然后说道:“要动,就先从那些豪商开始动,不过先避开米粮粗布药材这些百姓着紧的东西,就冲着那些富裕之家才能买的东西下手。” 方醒赞同道:“对,商税要循序渐进,从高到低,关切民生的货物暂缓,稳住价格,至于奢侈品,舍得花钱买的,想必不介意再多花点钱吧。” 朱瞻基挑眉道:“那么就从大市场开始吧,那些人中间不少在各地都有商铺,先试探,行就马上行文各地,那些人在当地的生意都按照规矩交税,不行……” “不行就不行,咱们要以德服人嘛!” 方醒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朱瞻基的气势荡然无存,他笑道:“我想去试试。” “那就化个妆,然后装作是小厮跟着。” 朱瞻基问道:“直接上门?” 方醒叹息道:“咱们不要作恶客,要有礼有节。” 朱瞻基忍不住就笑了,方醒还是板着脸道:“你来了金陵也没去秦淮河上游玩一番,这样,本老爷今日就带你去开开眼,只是回头家中后院起火可别怪我。” 朱瞻基摇头道:“德华兄,我现在不能去。” 方醒的面色微黯,说道:“好吧,我去试探一番,若是不成,下次咱们一起去盛昌。” …… 王成言今日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心情极其愉悦,结果有人又给他下了帖子,说是请他在秦淮河梦妍姑娘的画舫上吃饭。 “这方十五是谁?” 王成言皱眉看着帖子,却从上面找不到异常。 掌柜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老爷,这帖子普通,不过能在梦妍姑娘的画舫上请客,想必不是常人。” 王成言眯眼冷笑道:“方十五……这弄不好是鸿门宴,我不去……不好,最少要去探个底,叫了王三他们跟着。” 掌柜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弄不好是谁想讨好您呢。毕竟南边的金玉咱们最大。” 王成言歪嘴咬牙道:“不可能,若是有求于人,必然不敢弄这等玄虚,嗯,看看再说。若是谁敢装神弄鬼,老夫要让他后悔终生!” …… 秦淮河中的画舫少了许多,在国丧期间,所有船都靠岸了。前段时间本已稍微开禁,却在朱瞻基到了金陵之后,再度沉寂。 不过依然有几艘画舫在河中游荡,对外的说法是捕鱼。 天可怜见,秦淮河中的鱼就算是打捞上来,估摸着还比不上画舫开动的耗费。 中午时分,一艘画舫靠岸,旋即有采买的人把食材送了上去。 现在早晚微冷,中午气温怡人,所以出来的人不少。 一群拿着折扇,迈着八字步的读书人路过码头,看到这艘画舫不禁满面喜色,其中一人过去问道:“梦妍姑娘可在上面吗?” 船上盯着送菜的一个老苍头厌恶的道:“我家姑娘今日没空,你等且去。” 那书生有些怒色,可却是在忌惮着什么,就冷哼道:“了不起吗!还不得要给人……” 老苍头瞥了他一眼,说道:“读书人,小心祸从口出。” “……月掀窗……” 这时船上传来了一个婉转的声音,书生面色一变,急忙拱手道:“是学生失礼了,告辞。” 老苍头不屑的呸了一声,然后冲着里面喊道:“送了菜就赶紧出来,别想着乱跑,打折你的腿!” 船舱里马上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一个脸上还残留着潮红的男子疾步出来。 老苍头看到他的脸色,喝道:“我家小姐也是你这等人能觊觎的吗?快滚!明日换人来,不然就从别处采买!” 等送菜的人走后,老苍头进去了一趟,再出来时,面色多了几分凝重。 一刻钟后,远处来了几骑。及近,一个大汉冲着老苍头说道:“我家老爷约了梦妍。” 老苍头瞥了一眼正在下马的那个男子,一身青衫,却气度从容,急忙问道:“可是方先生?” “是。” 老苍头急忙侧身,堆笑道:“方先生请,我家姑娘就在上面。”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当年的莫愁湖百舸争流,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可见我大明的教化深入人心,可喜可贺。” 老苍头苦着脸道:“方先生过誉了,只是最近官府查的严。”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率先上了船。 少顷,辛老七在画舫的二楼现身,说道:“老爷,安全无碍。” 方醒点点头,这才上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1章 专门来吃饭的 梦妍才将洗漱好,练了嗓子,然后拿着小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如花娇颜。 秀眉微直,却带来了些飒爽之意。 而最美的就是眼睛,号称秦淮河第一美眸。 可这双美眸此时却带着厌恶的情绪,等听到脚步声之后,她说道:“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 可脚步声依然没停,梦妍微怒,回头正准备呵斥,却看到了一个男子。 “嗯,眼睛不错。” 这人瞥了梦妍一眼,然后就坐下,随口道:“一刻钟之内,王成言若是还没到就开船。” 梦妍正发愣时,舱外有人应道:“是,老爷。” “可是……方先生?” 方醒打量了一下舱内的布置,随口说道:“那些字画看着还不错,只是那幅仕女却有些媚俗了,倒把这里弄的成了……” 梦妍的面色有些白,福身道:“见过方先生。” 方醒微微颔首,说道:“准备上菜吧。” 梦妍愕然道:“难道就先生一人吗?” 一人上画舫,这个动机有些可疑啊! 方醒倚在柱子上,懒洋洋的道:“兴许还有一人,不过过时不候。” 坐在这里,能看到秦淮河两岸,秋风吹来,让人胸中一畅。 方醒问道:“会吹箫吗?” 梦妍一怔,随后垂眸道:“会。” “那就随便吹一曲,幽静些的。” 方醒只觉得今天这趟来对了,心情放松了不少。 他屈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看着远处急匆匆而来的一辆马车,眼中有些冷意,说道:“准备开船。” 那个老苍头已经看到了马车,可辛老七却喊道:“准备开船。” 老苍头觉得楼上那位方先生请客不诚心,可却想起了派人来订下画舫的那人,只得喊道:“开船开船!” “水色极佳!” 方醒在上面赞了一句,就看到马车停住,然后下来一个男子。他看到船身开始移动,就往上面瞟了一眼,正好和方醒对上。 就这么楞了一瞬,船上已经准备收船板了,王成言不知怎地就有些慌,赶紧抢了上去。 等上了船,王成言怒火冲天的问了老苍头,然后上了楼。 刚爬了一半楼梯,一缕低沉的箫音传来,王成言一怔,缓缓而上。 梦妍端坐在圆凳上,双手执箫,神色专注。 王成言看到一个男子背对自己,斜依在柱子上,左手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姿态轻松。 梦妍并未理睬王成言,一曲吹完,她说道:“梦妍技艺不精,倒是污了方先生之耳。” “还行,稍后你就唱几曲。” 王成言有些心惊了,梦妍是秦淮河新晋的名妓,据说还没人能留宿,能上她画舫的人不是文名出众,就是巨贾。 至于官员,在这段时间还没人敢公开来秦淮河消遣。 王成言自己倒是有这个财力,可他却不乐意,觉得有那钱还不如去纳几房小妾,可以日日逍遥。 干咳一声后,王成言说道:“老夫王成言,可是方先生?” 那男子没回身,只是淡淡的道:“正是方某,王掌柜请坐。” 好大的架子! 王成言刚被箫声洗去的怒火又上来了,正准备呵斥,下面却传来了打斗声,片刻而止。 “老爷!救命!” 一声短促的呼救之后,下面安静了。 王成言怒道:“这里可是金陵,方先生意欲何为?” “老爷,都控制住了。” 辛老七大步上来,随手推开王成言禀告道。 “好,你们在下面吃饭。” 辛老七下楼,王成言被那气势所慑,不禁走过去,在侧面坐下,然后打量着方醒。 长相普通,却自有一番从容的姿态。 这人有贵气! 长久在商海打混,让王成言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大多情况下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大致身份。 所以他马上就收了怒色,微笑道:“方先生英姿勃发,一见让人忘俗,老夫今日有幸一见,幸甚!” 这话进可攻,退可守,堪称是老油条。 这时开始上菜了,冷盘。 方醒有些饿了,他夹了块藕片吃了,赞道:“味道不错。” 王成言在边上有些愕然,等方醒指指菜,这才心中苦笑着慢慢的吃了起来。 方醒吃了几块点心,然后放下筷子,看到边上的梦妍根本没动筷,就说道:“方某吃饭快,你们别客气,不然自己饿肚子。” 梦妍不知道方醒今日是来干啥的,但是看到王成言这般富豪模样的人都带着谨慎,就笑道:“方先生却不知道女儿家午时多半是要少吃些。” 方醒愕然道:“你的身材无需减肥,倒是担心会瘦成竹竿。” 梦妍心中羞恼,却看到方醒已经在吃羊羹了。 羊肉切片,味道略微带些膻,不过却正好。 咬一口,感觉到肉质细嫩。 方醒连吃了十多片羊肉,喝了两碗汤,这才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放下筷子,问道:“可有面条?有的话让他们用羊汤煮一碗,放些辣椒。” 这人难道是专门来画舫吃饭的? 梦妍强笑道:“有,方先生稍待。” 欢场女人要有眼力,在看到方醒和王成言没有什么交流之后,梦妍果断起身,亲自去吩咐厨房。 等她走后,方醒擦擦嘴,漫不经心的问道:“王掌柜的生意兴隆,可有过为国分忧的想法吗?” 瞬间王成言的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脸上的表情凝固,然后又放松,笑道:“方先生……在衙门?” 方醒随意的道:“方某没在衙门。” 王成言马上就松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些羞恼,大抵是觉得自己被方醒唬住了,有些丢人。 “那方先生找老夫何事?” 王成言的态度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这些年通过生意,也认识了不少官员,谁怕谁啊! “就问问,王掌柜……对交税有何看法?” “交税?” 王成言纳闷的道:“老夫的盛昌一直在交税啊!” “你经营的大多是富贵人才用的起的货物,利厚。” “那又如何?” 王成言不愿意装傻,他从方醒的话里听出了不祥的味道。 方醒笑了笑,“耕者有其田,穷人能吃饱,大抵这就是目前大家最大的愿望,只是还很难,所以需要大家齐心协力,而均衡赋税就是一个好办法,王掌柜以为如何?” 王成言霍然起身道:“方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这时梦妍亲自端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方醒闻到了羊肉汤加上辣椒的味道,食指大动的道:“这个才过瘾啊!” 梦妍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把面条放在方醒面前,然后就请告退。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中午这位方十五就是来这里找事的,先避开为好,至于有啥损失,到时候谅他也不敢不赔。 等她下去后,方醒淡淡的说道:“做生意的要学会顾大局,商税天经地义,不交不好。” 王成言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商税二字一出,他猜测这位方十五必然就是某位……权贵,或是高官的人,特此来试探他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2章 豪商不交税,农户凭什么交税?! 面条一定要趁热吃,只有滚烫着吃下去,才能感受到那股酣畅淋漓的滋味。 羊汤很鲜美,加了辣椒之后,更是在味蕾上爆炸。 方醒一气吃完面条,连汤都喝干净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擦擦嘴,方醒起身,看都不看王成言一眼,就下了楼梯。 王成言还在发呆,没发现船已经靠岸了。 等那微微震动传来时,他一个激灵,赶紧跑到窗户边往下看。 辛老七第一个上了岸,然后目光四处梭巡。随后方醒上岸,回头看了一眼。 微笑! 很从容的微笑,可在王成言的眼中,此刻的方醒就是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 “方先生,您到底是谁的人?” 方醒笑了笑,上马而去。 五个护卫! 这年头能用的起五个护卫的人不少,可敢这样带着五个护卫招摇过市的人却不多。 因为容易被人惦记! 他到底是谁? 王成言的脑子有些乱,他回想着今天这位方十五说过的话,最后定格在了纳税两个字上面。 这时下面传来了老苍头的声音:“姑娘,这人扣扣索索的,不肯给打赏呢!” “无需什么打赏,今日本就是勉力为之,过了就好。” 王成言听出了梦妍话里的轻松和庆幸,就急忙下楼。 “梦妍姑娘,敢问那位方十五是谁?” 几张宝钞神奇的从王成言的袖子里滑出,他毫不犹豫的决定要舍财免灾。至于被打晕丢在角落的两个护卫,他根本就无心去管。 梦妍退后一步,冷冷的道:“客人说的话让人听不懂,梦妍习惯午睡,请客人自便。” 没有人是傻子,为了钱而去冒险的,大多是贪婪之辈。 可梦妍却非常的有分寸。 带着两个还在晕乎的护卫,王成言失魂落魄的一路到了店里,掌柜看到他的神色不对,就问了问。 “那人有官气,或是说有贵气,就问了老夫是否愿意让其它地方的盛昌交税。” 掌柜的心中一惊,瞬间想起了一个人,“老爷,会不会是……” 王成言此刻有个念头在呼之欲出,被掌柜一句话给点醒了。 “难道会是他?” 掌柜的慌了,说道:“老爷,此人可是号称宽宏大量啊!” 王成言握拳厉声道:“就算是他又如何?南方那么多商贾,难道他还能一家家的去收税?再说了,老夫就在这大市场里面,他若是敢动手,那就会激起民愤!” 掌柜听出了这话里的心虚,他低声道:“老爷,若是咱们交了,那就是出头鸟,就会被视为异类,不好办啊!不如……大家有难同当嘛!” 王成言冷冷的道:“老夫已经订了酒楼,稍晚你去请了那几家做富人买卖的来。” 掌柜心悦诚服的道:“老爷英明。” …… 方醒打着饱嗝回到了住所,朱瞻基已经吃完饭了,正在和一个方醒的熟人说话。 “见过伯爷。” 徐庆拱手,然后往后退了退。 朱瞻基看到方醒的模样就笑道:“那人怎么说?” 方醒坐下后,喝了口茶水,说道:“那是在割肉,他当然不肯,不过他应当能猜出我的身份,若是还敢硬挺着,那就别怪自己命苦。” 这话里带着煞气,边上的徐钦不禁心中一紧,想起了上次方醒给他们的教训。 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倦意,就说道:“此事不急,反正当初可是下了文,要各地开始向豪奢货物收税,不过这些时日下来,户部那边收到的寥寥无几,咱们占理啊!” 有朱瞻基在,方醒得顾忌些他的名声,不然今天就不是在画舫里请客,而是直接叫人把王成言叫来问话。 朱瞻基沉吟道:“师出有名是好事,不过……此事还得要慎重,否则引发商人闹事,就算是平息下去了,整个南方就会暗流涌动。” 方醒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今日花钱请他去画舫吃饭,这就是先礼后兵。” 徐庆大致知道了朱瞻基和方醒要干什么,就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伯爷,那些豪商大多不会愿意交税,这个……好似天经地义,当初大市场开业时,不少商家都在抱怨收税,还说什么与民争利。” 朱瞻基冷冷的道:“他们也算是民?豪商不算民!” 徐庆心中一个咯噔,终于知道了那些官员和商人对朱瞻基的忌惮来自于何处。 不算是民,可也不算是官,那是什么? 不是民,那就谈不上与民争利。 方醒笑道:“不过是介于官与民之间的一个阶层罢了,赚了个盆满钵满,家中豪奢不比皇宫差,却不肯拔一毛而利天下,那咱们反过来想想,农户为何要缴纳赋税?” 徐庆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 豪商不交税,农户为何要缴税?! 朱瞻基也是赞道:“正是这个道理,农户只能维持生活,豪商却多奢侈,不交税的话,大明难道就靠着那些辛劳的农户撑着?” 徐庆拱手道:“伯爷这话让草民如梦初醒,以前一直以为不交税是天经地义,看着那些农户每年缴纳赋税,只觉得理所当然,此时想来,为富不仁啊!” 方醒说道:“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大明一直在商税上步履蹒跚,时日久了,商人们就认为自己不该交税,没人去想而已。” 若是说收商税是与民争利,那么农户年年交税又算是什么? 难道农户不是民? 朱瞻基振眉道:“德华兄,此事交给锦衣卫的人去办吧。” 东厂以皇帝的家奴自居,朱瞻基有些不大放心,担心中间的手段会被泄露出去。 方醒笑道:“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行事时小心些,自然无碍。” 稍后方醒带着徐庆出来,两人在前院说话。 徐庆大抵是想通了,就说道:“殿下叫了在下来,问的是南方豪商的情况。” 方醒负手看着在秋风中萧瑟的大树,说道:“大明此时的疆土极大,以后放开所有商道,每年有多少商人能大赚一笔?前宋后期以商税支撑,以一隅之地而扛住了蒙元人的攻击许久,这便是商税的好处。” “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却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向陛下建言,这就是明哲保身,但也可因此而看到豪商们的实力。” 杨荣等人哪里会不知道商税的好处,可豪商往往和士绅、官员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建议好说,不管采不采用,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都会对此赞赏有加。 可代价呢? 大明实际上是在靠着士绅们在治理基层,这些人恨你入骨,以后子孙怎么办? “你且去吧,此事不可泄露。” 等徐庆走后,方醒就叫来了费石。 自从朱瞻基和方醒到了金陵后,原本有些沉寂的锦衣卫顿时就开始活跃起来。 特别是太平府一案牵扯出了不少官吏,让费石的面上多了不少光彩。 “你去查查盛昌的情况,细致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3章 播撒种子 贵人睚眦必报,这个几乎是定律,罕有宽容的。 至于那位兴和伯,更是在朝中被誉为宽宏大量,这是王成言花钱从一位官员那里讨来的消息。 “怎么办?” 一家酒楼的包间里,三位商人垂眸听完了王成言的讲述后,能明显看到他们的面色微冷,有一位的手甚至在微颤着。 “金陵现在是太子坐镇,那位自然可以兴风作浪,我辈如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啊!” 矮小的余庆有些慌,他并未掩饰自己的慌乱,甚至端起茶杯时,能明显的看出他在打颤。 甚至在说话时,他的语气都在打颤。 这是个胆小鬼! 花不惟捋捋自己的美须,镇定的翘着二郎腿,干咳道:“慌什么?余掌柜,须知众怒难犯啊!那人再厉害,可刚才王掌柜说了,殿下来了金陵坐镇,要的是稳,若是不稳,朝野物议沸腾……须知……当今陛下英明,自然会……咳咳!邓掌柜,你说是不是?” 一直在沉默的邓松年习惯性的笑了笑,嘴里的一口黄牙看着有些倒胃口,他说道:“这个……邓某比不得诸位的豪奢,小生意,小生意啊!所以邓某就随大流好了。” 花不惟斜睨着他,不屑的道:“邓掌柜,当年花某的生意还比不上你,若不是你做事瞻前顾后,喜欢观望,怎会被花某超了?” 邓松年呵呵笑道:“邓某喜欢的是稳,越稳越好,再说了,过几年犬子就要接手这一摊生意,到时候还得要请诸位多关照嘛。” 花不惟不屑的转过头,对有些呆滞的王成言说道:“王掌柜,那人若是敢动你,那肯定就不是请你去画舫吃饭,直接就把你给拎到了殿下那里,所以啊!此事……弄不好是那人想敲诈你!” 王成言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渐渐的泛起神彩。 “对啊!那人行事霸道,怎肯花钱请了老夫去画舫?” 方醒过往的行事风格顿时就让这几人精神大振,连胆小的余庆都眨巴着小眼睛说道:“看来是想勒索我等一把,王掌柜,要不……你送些好处去?” 王成言自觉知道了方醒的意思,顿时就翻脸道:“为何只是老夫送?你们可别忘了,若是送了,你们也跑不了。” 余庆讪讪的道:“你先把自己的事抹平了,咱们再看看嘛!” 花不惟却鄙夷的道:“此时正是和那人走近的好机会,错过了到哪找去?蠢!蠢!” 邓松年有些肉痛的道:“是,给一笔就给一笔,总好过交税,王掌柜,邓某没问题,回头看看每人给多少,邓某保证不少。” 王成言想独占这个关系,有些后悔召集了这些人来商议。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每家三千贯,如何?” 余庆肉痛,邓松年咬牙点头,只有花不惟不屑的道:“王掌柜,少了吧?那人有第一鲜,还有四海集市,会看得上一万余贯?” 余庆赶紧说道:“先试试嘛,若是行,那咱们再送第二笔,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王成言点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吧,诸位随后把钱带上,咱们去请见那人。” …… 徐方达年纪轻轻就掌管着金陵知行书院,外界酸话不少,可徐庆却是欢喜无限,为此还捐助了不少钱钞,说是给书院的贫寒学子们助学。 “老师,这钱弟子本不想要,可家父却硬是要塞……” 徐方达有些忐忑,他担心方醒会误以为这是徐家要渗透书院的意思。 “你怕什么?” 方醒皱眉说道:“书院此时蛰伏,可扩大科学的影响力就是我来金陵的目的之一,而这些都不能缺钱。有助学,这是好事,你把钱钞的数量和捐助人记录好,每一笔花销也记录好,然后照常。” 徐方达懂了,这是钱收了,可你若是还抱着其它心思,那就对不住了,请去找兴和伯说话。 “老一批毕业的学生都派出去,到南方各地去,到田间地头去,为那些自学者解惑,而且要坚持。” 方醒觉得自己就像是独自在黑夜中探索前路,而这些学生们就是他伸出去的触须。 “注意安全,罢了,把他们叫来。” …… 三十九名学生,最后来了三十一人。 徐方达羞愧的道:“老师,有三人是不在金陵,剩下的五人……不愿来。”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些已经成人的学生,欣慰的道:“我这个山长大抵是不称职的,你们就像是草原上失去了牧羊人的羊群,可居然没有失散,我很高兴,也很惭愧。” 高景琰站在队伍的前面,大声的道:“山长,儒家如山,我等就是愚公,愿为科学奋斗终生。” 方醒看看他,再看看那些面色激动的学生,他知道这是使命感在起作用。 他微笑道:“我们不是要掀翻谁,我们只是想打破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团阴影。他们抱团取暖太久了,久到都忘记了儒学的初衷,久到都已经忘记了君子六艺,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以此为荣。” 朱瞻基就在侧面的夹道里,正准备出来时,听到这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权谨已经是鼻息咻咻,怒不可遏,若不是朱瞻基就在这里,他必定要冲出去和方醒算账。 朱瞻基停住脚步,故意拦住了权谨。 “科学要求我们要身体力行,夸夸其谈的人最好离它远一些,因为一动手你就会原形毕露。我们不但要做理论家,也要做行动派,行动起来,把科学的种子洒满大明。” 方醒看着这些学生,最后交代道:“出行在外,若是遇到危险,大胆的说出来,告诉他们,你们的身后是书院,是我这个山长,若是真有不知死活的,作为山长的我,必定会让他们悔不当初,不惜牵连!” 这是威胁! 权谨怒了,可他却是个最遵守君臣父子关系的人,朱瞻基当面,他不敢造次,只得忍着。 还是那个熟悉的方醒,威胁,报复,甚至会牵连家人。 有胆子的就来吧! “别怕他们。” 方醒轻蔑的道:“我们是实用之学,而他们是形而上,不服来辩。不敢辩,私下动手,那咱们可怕了吗?” “不怕!” 这些学生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使命感让他们恨不能马上出发。 方醒侧身看着从夹道里走出来的朱瞻基,在看到权谨后,他觉得稍晚怕是要有一场争论了。 朱瞻基的现身让学生们的使命感变成了神圣感,所有人都昂首挺胸,静静的看着他。 权谨板着脸,觉得朱瞻基已经开始走上了邪路。 这是一次冒险,但郁郁了许久的朱瞻基却毫不畏惧。 “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本宫不管是在金陵还是在北平,会一直看着你们,好好的去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4章 真空(为盟主‘今夕何夕乐其中’贺,加更!) “兴和伯,你想干什么?” 等学生们走后,权谨怒不可遏的说道:“你这是在捣乱,不安好心,南方本已安定,你偏要去这里戳戳,那里打打,你想干什么?” 朱瞻基已经走了,他要去和几位尚书商议豪商交税之事,只是目前不许透风出去,否则会引发不测。 庭院前,风吹着有些微冷,方醒看着院子里的一丛不知名的花树,淡淡的道:“科学不能传播吗?” 权谨愕然,哆哆嗦嗦的模样让方醒担心老先生突然倒下。 “兴和伯,你那是邪说!” “这世上就没有邪说,只在于有没有用,是正途还是邪路。而科学已经出现了好几年,相关书籍不少人都买了,包括不少儒生,可谁敢说它是邪说?谁?!” 方醒的目光陡然锐利,他说道:“您的德行方某是钦佩的,可德行不能治国,治国要靠的是民富国强的手段,而这……谁能给出答案?权大人自可去探寻,方某不才,却也想为大明留下些什么,不求千古留名,只是却……让时间给出答案吧。” 方醒走了,权谨在风中沉思着。 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飞来,在他的衣襟上停留一瞬,就往下继续飘落…… 他往前一步,正好踩在落叶上。脚走过,那落叶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只有边角微翘,在风中轻轻颤动。 庭院里多了个踱步的声音,不时有喃喃自语传来。 “为何要兴科学?儒学千年,为何要冒个科学出来?” “……可怎么觉得不对呢?嗯,老夫且去找几本书来看看。” 于是权谨就去找到了贾全,请他去给自己弄几本科学的书籍来。 贾全惊的目瞪口呆,就去请示了朱瞻基。 朱瞻基一怔之后,就说道:“这是好事,权大人德行高深,想必能找到驳斥兴和伯的地方。” 等贾全一走,朱瞻基的面色微冷,对下面的官员说道:“商税是必然要慢慢铺开的,从豪商开始,这一点不可动摇,但与此同时,要确保南方稳定,你等可慢慢去想,只一点,谁若是把这事泄露出去,兴和堡那边正准备筑城,那就全家一起去吧。” 魏智笑道:“殿下放心,臣等知道轻重,若是有那等人,不等殿下您出手,臣等必然要收拾他。” 众人都纷纷表态,没人敢去触霉头。 朱瞻基微微一笑,给人予如沐春风的感觉,说道:“你等国之重臣,自然知道轻重,那就回去吧。” 从雷霆转为春风,不过是一瞬而已。 出了大宅院,彭元叔说道:“殿下的威严越发的慑人了,果然是龙子龙孙啊!” 魏智欣慰的道:“大明后继有人,我辈当竭力辅佐,创盛世!” 钱均骅摇头道:“殿下却是急切了些,北平会做出什么应对还不得而知,急了呀!” 右都御史鲍华此刻暂时掌管金陵都查院,正是满心事业的时候,闻言他说道:“怕什么?先帝尚在时就说了要收豪商的税,只是一直没有铺开罢了,谁敢不交?” 曲胜若有所思的道:“此事不好弄,殿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觉着咱们无法办成这事,所以只是让咱们协助罢了,本官估摸着大抵是兴和伯要出手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魏智担忧的道:“兴和伯出手太凌厉,就怕把南方给搅乱了。” 鲍华意气风发的道:“魏大人何必担心这个,那些豪商谁没有些把柄啊!到时候捏着,看他们可敢动弹!” 礼部尚书赵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本官还有事要办,各位大人,先走了。” …… 而权谨拿到了几本科学书籍后,马上就从头钻研。 数学第一册不复杂,以权谨的能力自然能慢慢的看下去。 “果然精妙,化繁为简了。” 数,也是六艺之一,权谨多少有些涉猎,可在看到数学之后,他觉得科学是简化了那些复杂的描述,直接用大食数字排出简单的算式,让人一目了然。 可看到第二册后,权谨就麻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下数学第二册,拿起了物理。 然后…… …… “殿下,权大人一直在屋里没出来,灯都没点。” 朱瞻基看看天色,说道:“去看看吧。” 等贾全到了权谨那里,看到里面黑麻麻的,就喊道:“权大人!” 没人应,贾全有些慌了,“权大人?” “谁?” 里面传来了权谨的声音,声音干涩,吓了贾全一跳。 门开了,权谨眨着眼睛看看外面,然后就迈步往左边去了。 “权大人,您去哪呢?” “本官去找兴和伯。” … 方醒正在吃饭,一个人伏案大嚼,酣畅淋漓。 看到权谨进来,方醒放下筷子,起身道:“权大人吃了吗?” 权谨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眼前这个比他小了许多的男子,算得上是整个大明最特立独行的勋戚。 可此刻他却就像是在招呼隔壁家的邻居般的随意。 “本官想问问,那真空是什么意思?” 方醒这才注意到老先生的手中拿着本书,他莞尔道:“就是抽空了空气罢了。” “空气?” “对,就是在咱们的身边,无时不刻都存在着的空气,比如说人窒息而死,就是因为被切断了空气的供给。” 权谨想了想,说道:“阴阳二气……有精方有气,气行畅通,则人安康,倒也是一脉之说。” 方醒有些无奈的道:“权大人,空气里有……罢了,方某就说说这真空吧。真空就是一个容器或是空间里。比如说这个屋子里,空气全都没了,这就是真空。” 权谨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人不就死了吗?” 方醒仰头看看屋顶,强笑道:“真空……权大人,刚才您提到了精气,想必对医术有所涉猎,拔罐子您该知道吧?” 权谨点点头,有些茫然。 方醒叫人拿来一个小酒杯,在烛火上烤了一下,然后往手臂上盖。只是他手艺不精,连续好几次之后才成功。 “权大人,这个就类似于真空,火焰的燃烧需要空气里的某种成分,烧光了之后,就接近真空了。” 权谨有些懵,问道:“你的意思是……火焰烧光了阴阳二气?” “不是阴阳二气,而是……哎!” 方醒说道:“真空之后……压力变化,就能牢牢的吸附在手臂上。” “老夫不懂,不懂啊!” 权谨喃喃自语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方醒心中不忍,就说道:“权大人,就是空气,咱们的周围都是空气,您愿意理解为阴阳二气也行,只是没那么玄妙,空气没了就是真空。” 至于压力什么的,方醒不想细说,他也不认为权谨有兴趣去了解这些。 他不过是被某些新观念给冲击了一下,一时间无法适应而已。 权谨的脚步停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老夫回去慢慢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5章 说翻脸就翻脸 权谨就像是疯魔了般的,一夜之间,看着苍老了几岁。 打开房门,权谨扣去眼角的眼屎,眨巴着眼睛,看着晨雾,喃喃的道:“这世界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薄雾,按照那本物理书的解释,就是空气中的水汽变化导致的。 薄雾渺渺,宛如仙境。 可权谨却失去了心境,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带着疑问。 “空气,为何物体会往下掉,而不是漂浮在空中……” 权谨越想越头晕,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权大人晕了!” …… “权大人只是熬夜了,加之心神激荡,所以就晕了过去,不过无碍,静养几日即可。” 朱瞻基点点头,权谨要是跟在他的身边时去了,那些人就会趁机散播皇太子不可教也,气死了权谨的话。 叮嘱了随行的御医之后,朱瞻基和方醒走了出来。 “老先生是个厚道人,不会自欺欺人,所以心神激荡之下……早知道就不该给他看那些书。” 方醒觉得权谨当真是个真君子,而且很真实。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道:“当初父皇让他做大学士时,他只推说自己做不了那么大的官,会误事,果真是君子。” 两人回去,正好厨房送了早饭来。 朱瞻基的早饭有面条和三样小菜,而方醒的只是一大碗粥,大杂烩的粥。 粥里有肉丝、虾仁、火腿丁、菜丝,最后加辣椒面完事。 朱瞻基看看自己的面条,再闻闻空气中传来的香味,不禁艳羡的道:“德华兄,你吃饭不求精美,可为何味道总是那么好呢?” 方醒抬头道:“你是重油,而我却只是口味重,所以当然不同。” 朱瞻基看着自己的早饭索然无味,摇摇头,让厨子照着方醒的来一份。 于是吃完早饭后,来禀告的贾全就看到了两个满头大汗的家伙。 “伯爷,王成言和几个商人往这边来了。” 朱瞻基冷笑道:“这是想干什么?要挟?他们不敢,那么必然就是为利而来!” …… 方醒在前院接见了王成言等人。 “伯爷,小的那日有眼无珠,居然没认出伯爷来,该死!” 王成言躬身行礼,然后赔笑着道歉。 方醒看看那三人,淡淡的道:“你等为何而来?” 硬邦邦的话让余庆额头见汗了,可却不敢开口。 方醒看在眼里,目光转动,看向了另两人。 邓松年满面堆笑的点头哈腰,而花不惟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伯爷沙场无敌,又开了书院,堪称是文武双全,小的们不自量力,还请……” 说着他看了看站在边上的辛老七和方五,面上带着那种‘你懂的’的神色。 王成言赔笑道:“伯爷,小的们久慕伯爷雅量高致,有些话想私……哎!您知道的,咱们胆小啊!” 方醒笑了笑:“这些都是本伯的家丁,你等有话尽管说。” 原来是家丁啊! 王成言干咳一声,正准备说话,可花不惟却上前一步,低声道:“伯爷,听闻知行书院教出了不少好学生,只是……却不收学费。哎!小的想啊!伯爷对陛下忠心耿耿,两袖清风,还要如此坚持,小的这心里……这心里……” 方醒看着他面露感动之色,也不表态,只是淡淡的。 花不惟一怔,然后就用袖子擦擦眼角,说道:“伯爷,小的们想助学。” 方醒依然是淡淡的道:“哦!不过知行书院才将收到了一笔助学,倒是不用劳烦你们了。” 这人是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瞬间四人都有些懵了,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所谓的助学,可知行书院又不是县学府学,没人查账,你怎么花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王成言尴尬的道:“伯爷,只是一些心意罢了。” “心意?” 方醒的面色一冷,吓得四人后悔不迭。 可随即方醒就温言道:“好啊!老七。” 辛老七过来,王成言笑着拿出个大信封来,递给了辛老七。 这事成了呀! 四人都喜上眉梢,心态不禁都有些浮了起来。 可方醒却随即冷了脸,说道:“交给殿下。” 花不惟下意识的说道:“伯爷,是助学!” 方醒点点头,随即就说道:“本伯事务繁忙,你等退下吧。” 这人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王成言强笑着躬身告退,大家一起灰溜溜的出了大宅院,在门口面面相觑。 “他是什么意思?” 四人缓缓离开了这里,然后邓松年问道,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后悔来了这一趟。 花不惟的面色渐渐铁青,一言不发的上了自己的马车,临走前说道:“此事麻烦了,王掌柜,你最好……” 王成言冷笑道:“可你们今天也来了,谁都跑不了!” 花不惟的目光闪烁,最后骂道:“都到王掌柜那去商议。” …… “王成言他们灰溜溜的出来了!” 魏智觉得此事有些不妙。 “这是要硬来的意思啊!” “没错。”一直在等着最新消息的曲胜有些担忧的道:“毕竟是进嘴的肥肉,王成言他们必然不肯服帖,可又担心会被拿下,所以……本官担心他们会闹事?” 魏智冷笑道:“那他们就会知道那位的手腕是如何的强硬……” …… “你现在也算是小富婆了,招个人,要弟也不错,帮你看着店里,自己多歇息。” 办完公事,方醒又来到了神仙居,顺便还带了个郎中。 郎中诊脉结束,问了些话,就说太早,最少要等下个月才能看出来。 这话比较婉转,实际上就是在说:您别折腾咱们郎中了行吗?这才多久啊!就算是御医来了也看不出是否有孕! 等郎中走后,莫愁就趴在床上不乐。 “你想孩子想的有些魔怔了。” 方醒轻抚着她的腰背,“我知道你是寂寞了,害怕了,所以想要个孩子,可这得看缘分……” “可您肯定会回北平去。” 呃! “那你随我回去。” “不好,妾身就在金陵,守着祖坟,等以后孩儿长大了,妾身就让他去读书,然后……” 方醒微笑着:“没有什么然后,孩子大了要爹看顾和教育,不然长大了性子会有些麻烦。” “老爷……” 莫愁一下翻过身,然后坐起来,眉间轻愁,垂眸道:“真的吗?” 方醒托着她那小巧的下巴,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说道:“当然,我若是想哄你去京城,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莫愁点头道:“老爷若是说一句必须去,妾身肯定会去。” 方醒笑道:“那不就得了,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有了孩子……” 莫愁抬头,却不敢和方醒对视,垂眸道:“老爷,妾身会去的。” “到时候不逼你住进去。” 方醒能理解莫愁不愿意面对张淑慧和小白的心理,正如同张淑慧她们肯定也不乐意看到莫愁一样。 “都会好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6章 共商大事 “山长保重!” 三十一名学生齐齐躬身。 天蒙蒙亮,空气中的湿度非常大,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你们也保重,记住,自己的安危最重要,事不可为,脱身第一。” 方醒郑重的拱拱手,学生们各自牵着自己的马,他们将两人一组前往南方各地。 马蹄声踏踏,朱瞻基一马当先而来。 方醒有些意外,昨天他就说过,朱瞻基的身份不好出面,免得外面物议沸腾。 “见过殿下!” 朱瞻基下马,走到这些学生的身前,说道:“都要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你们的路还很长,很长!” 这是个隐晦的承诺! 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的细雨终于落下。 细雨如纱黏在脸上和手上,学生们都振奋精神,齐齐行礼。 “请殿下放心,我等定当将科学传播到大明的每个地方!” 朱瞻基点点头,目送着他们上马离去,消失在朦胧雾气中。 “你不该来!” “不,我不能失去直面这些学生和那些恶意的勇气。” …… 没有阳光,在蒙蒙细雨中,金陵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那些商人照例走进了大市场,照例去寻找自己相熟的商家,或是出货,或是进货。 “咦!怎么没开门?” 两个商人站在大市场的街道中间,呆呆的看着两边紧闭的店门,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真没开门啊!可昨天都好好的,也没听说官府动手啊!”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去敲门,可无人应答。 “这什么意思?” 一个商人焦急的道:“今日若是拿不到货,那船可不等人啊!到时候耽误了时辰算谁的?” “是啊!今日我与那肖掌柜都约好了的,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 …… “殿下,大市场的所有商铺全部没开门!” 朱瞻基和方醒相对一视,然后说道:“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方醒起身道:“是了,他们就是想示威,想告诉我们,大家还是老规矩的好,不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此刻那里应当是聚集了不少商人吧?” 贾全说道:“是的殿下,那里许多商人在等,有的都开始踢门了。” “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朱瞻基吩咐道:“让六部的人来。” 随后费石就来了,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殿下,那四个人正召集了大市场里的不少商人在聚会。” “在哪里?” “在那个王成言家里。” 方醒问朱瞻基:“那我去一趟?” “好。” 朱瞻基并不缺乏果断,他说道:“你那边去收拾他们,我在这里安排收尾。” 大明的皇储已经动了怒气,费石跟着方醒出去,低声问道:“伯爷,那为何当时不拿了王成言他们呢?” 方醒边走边说道:“当时拿了他们,哪能找到这等震慑人心的机会?” 费石一怔,心想合着你和殿下都是在挖坑埋人啊! 那么王成言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 “这次咱们一定要稳住,否则下次还会被磋磨!” 王成言的家很大,可依然找不到容纳那么多人的屋子,所以大家都在小花园里,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把雨伞,远远看去,颇有些意境。 王成言一脸慨然的说道:“他们要收税,这是假借着收税的名头在与民争利,你们可愿意?” 细雨蒙蒙中,那些商人喊道:“不愿意!” 在以后,当皇帝派人来南方收税时,这样的聚会同样发生着,然后‘群情激昂’,把那些来‘与民争利’的家伙打的屁滚尿流。 王成言满意的道:“不过殿下在,想来殿下也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咱们千万别出去咋呼,都老实点,还有,此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干了,那就别想让老夫一个人去顶罪,否则……” 这是威胁,可法不责众的想法让大家都面带笑容。 “王掌柜,我们大家都挺你,若是官府敢抓你,咱们再停业,一起停业!” “对,谁敢开门,以后就是大家的敌人!” 一双双眼睛中都满是兴奋,大家都知道,只要这次成了,那么以后就别想收税,甚至大市场里的税……是不是可以商榷一下呢? 花不惟干咳一声,在王成言不满的眼神中,走到前方说道:“大家都稳住,殿下仁慈,必然是不忍看到咱们被欺压的,所以,稳住就有希望!” 各种眼神在交换着,大家都知道这话里的含义,于是渐渐的……心中欢喜。 南方可不能乱,乱了大明的根基就会被撼动。 南方若是乱了,太子这个坐镇金陵可就成了笑话,变成了搅乱南方。 大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啊! 花不惟低声对王成言说道:“太子不敢妄动,至于以后,你别忘了,大明现在是休养生息,而且如今的陛下……仁慈啊!” 王成言觉得自己刚才被花不惟抢了风头,就没好气的道:“这道理谁都知道,不然你以为今日咱们能聚集那么多人?” 花不惟得意的道:“此事一过,你我就是南方商界的头领了,以后自然万事顺遂……” “老爷……” 这时前方传来了尖叫声,花不惟低笑道:“王掌柜,说了去我家,你偏不乐意,只是贵仆还需要调教啊!” 王成言被讥讽的勃然大怒,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家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就喝道:“你疯了不成?” 那家仆面无人色的站定,在一干商人的注视下,嘶声道:“老爷,家里被官兵闯进来了!” 王成言的身体一个摇晃,花不惟厉声喝问道:“是谁?” 脚步声传来,大家不禁都定定的看着那道圆形院门。 呼吸已经近乎于停滞了,有人的腿在发抖,有人在想着怎么脱身,直至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道门外。 细雨中,一个男子从容步入院门,蒙蒙细雨让他的面目看着有些模糊。 他看了看人群,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走来。 “是……是兴和伯!” 一股尿骚味在人群中散开,方醒缓缓走近,圆形的院门外不断冲进军士,都是长刀在手。 方醒微笑着问道:“诸位贤达在此可是共商大事吗?” “兴和伯……” 王成言面色惨白的走过来说道:“伯爷,小的们在此只是商议如何能让生意做得更好些。” “是是是!正是如此!” “伯爷,我等是在商议怎么才能多赚钱!” 方醒压压手,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他说道:“以商贾之身罢市,胁迫官府,你们这是第一例,很有代表性,本伯会在以后的书院中说说这件事。” “伯爷!” 余庆突然跪在地上哭喊道:“伯爷,小的是被他们裹挟来的啊!绝不敢威胁官府!” 所谓的法不责众在方醒出现后荡然无存! 这些商人此时才知道,原来先前大家都是被利益蒙住了眼睛,忘记了这人是以军功起家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7章 霹雳手段 四周静悄悄的,刚才还喜不自禁的商人们,此刻却都噤若寒蝉。 他们惊惧着,担心自己的家产会被没收,家人被流放,自己的脑袋会被眼前这个看着很和气的男子砍掉,然后挂在大市场的外面,以警示后人。 “这是一个黄金时代,不管对大明还是对你们来说,这就是黄金时代。” 方醒的身后聚集了三百余军士,他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商人,只需一声令下,这些人将会尝到鲁莽之举的后果。 这个一袭青衫的男子不慌不忙的在说着,但感觉他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黄金时代,你们已经抓住了时机,那就老老实实地赚钱,要赚本分钱,心别黑,黑了一次就再也不会变红了。” 方醒很想把这群人全部抓进去呆半年,让他们知道以前的纵容只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 “位卑未敢忘忧国,陛下和朝中都没敢奢望你们会变成那等人,可让你们交税过分了吗?” 方醒的目光扫过,无人敢和他对视。 他缓缓的说道:“大明正在经历着一个转折点,而我……希望你们能顾全大局,不要老是想着没人管你们,就得意洋洋,想做化外之民吗?还是说早已不习惯管束!这不好!” “这很不好!” 陡然加重的语气让这些商人们害怕了,有人甚至在呜咽,却不敢求饶。 王成言的背上已经全被冷汗给濡湿了,他垂首,低声对身边的花不惟说道:“怎么办?说话,怎么办?” 花不惟已经没有了主意,他咬牙道:“咬死咱们是来商议合作的,死不承认。” “承认尼玛!” 余庆怒道:“余某当然会老老实实地交代,把你们两个罪魁祸首顶出去。” 花不惟冷笑道:“他是主谋!” 方醒的目光在这边停了一瞬,然后说道:“商人要与国同进退,要知道分寸,要止住那永无止境的贪婪。收税,你们可以理解为劫富济贫,这是每一个朝代都会做的事,没有商税,难道大明就眼巴巴的冲着那些在田里刨食的农户使劲?你们还要不要脸?!” 细雨染湿了方醒的脸,他没有打伞,皱眉道:“最后的告诫,不要以为自己是如何的了不起,更不要去想着给自己找更大靠山。这人啊,他靠山山倒,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依然有人乐此不疲,直至大祸临头时才知道悔悟,可却晚了。” 人群中噗通一声,接着就没有间断过,少顷,方醒的面前再无站立之人。 方醒微微一笑,在蒙蒙细雨中看着有些模糊。 “知道错了还能挽救,都起来吧。” 一阵吁气声在回荡着,方醒的面色陡然一变,冷冷的道:“据查,王成言、花不惟、余庆、邓松年四人聚众闹事,抗拒执法,来人!” “伯爷!” 费石杀气腾腾的走到前方,单膝跪地。 方醒淡淡的看着这些人,说道:“拿了这四人,抄没家产!” “伯爷饶命!” “伯爷,都是王成言和花不惟两人在蛊惑我们,小的愿意戴罪立功,愿意捐献家产,愿意……” 费石霍然起身,回身喝道:“拿下!” 十余名锦衣卫冲了过来,所有人,不管以前和那四人的关系如何亲近,都如避蛇蝎般的往两边散开。 “伯爷……” 王成言刚喊出一声就被堵住了嘴,随后那些锦衣卫熟练的把他绑住,拎起来就踢打。 “走!” 周围鸦雀无声中,大家噤若寒蝉的看着这四人被带走。 我们怎么办? “都好好的做生意,不要折腾,那不好!” 方醒说完就转身而去。 “我们没事了?” 大家呆呆的看着方醒消失在门洞那里,劫后余生的放松马上放倒了几人。 “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咱们老实点,赶紧去开门吧,不然下一次就轮到咱们了。” …… “不要姑息,要果断的压下去!” 朱瞻基在训话,面色冷肃。而下面站着的是金陵六部,还有都查院的右都御史鲍华。 “南方不能成为国中之国,要服从于大局。谁若是想多了,那就再想多些,到边塞去想,到海外去想!” 这是威慑,下面的群臣心中暗自惊骇。 这个和先帝一个模子啊! “商税是必然要收的,无商不富!大明不能指望着田地里种出金子来!其次便是吏治,吏部和都查院要联手去查,要抓几个贪腐数量极大的出来,杀鸡儆猴!” 魏智等朱瞻基说完后,出来说道:“殿下,那些商人聚众闹事,臣以为应当要拿几人出来作伐,狠狠的收拾一顿,不然以后有人效仿,那就没了规矩。” 规矩,这个是从人类处于部落形态时就开始萌发的事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朱瞻基微微点头,微胖,但却看着异常结实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说道:“兴和伯亲自去了,想必那几只鸡讨不了好!” 呃! 魏智尴尬的退了回去,有方醒出马,那些商人估摸着能被吓尿。 这时外面来了沈石头,他禀告道:“殿下,那些商人在王成言家聚会,兴和伯带人一举拿下了那四人,如今大市场除去那四家之外,都已经开门了。” 那个魔神!果然是霹雳手段! 朱瞻基点头道:“本宫就知道兴和伯不会手软,好!刑部马上跟进审理,要……有理有据,合乎律法!” “户部要点清抄没的财物,要保证没人上下其手。” “兵部要提高警觉,发现异常动向,马上禀告,并果断控制住!” “礼部要压住舆论,特别是国子监,不管是谁,若是在此时造谣生事,拿下再说!” 朱瞻基的安排有条不紊,他最后起身道:“这是本宫在南方的第一次亮相,都着紧些,不要文恬武嬉!” 这是一个和先帝极为类同的太子,而且他遇事不喜欢妥协,更喜欢用雷霆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魏智百感交集的看着朱瞻基,他当年本有希望到北平去,可最终一次疏忽,结果朱棣一句‘轻浮’,就让他转到了金陵。 陛下,臣已经改了轻浮的毛病,也看到了您教出来的太孙,他如今就和您当年一样,手腕强硬,可脾气却好了许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8章 慈心,佛心(为盟主‘快乐11111’贺,加更!) 和金陵相比,北平已经开始进入了初冬,天气有些冷了。 无忧说话已经渐渐清晰,而且能说出的词语越来越多。 “夫人,无忧都把少爷给忘了。” 两个无聊的女人现在就指着无忧活,整日的话题也大多是无忧。 张淑慧在教无忧说话,闻言就笑道:“小孩子的忘性大,等夫君回来了又会慢慢的恢复了。” 小白看着在吃拳头的无忧说道:“夫人,马政已经废了,以后都不用养马了。” “是啊!” 张淑慧想起了以前的马政,不禁摇头道:“北边没了敌人,而且还能在草原上养马……” “娘!” 无忧察觉到了张淑慧的心不在焉,就仰头喊了一声。 …… 大明的马政已经彻底废掉了,关于马政当年给百姓的负担已经烟消云散。 于是民间欢呼着仁君在位,自觉千年以降,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可皇宫中的那位皇帝却觉得还远远不够。 “福/建那边在胡闹什么?” 朱高炽挥舞着手中的奏章,怒不可遏的说道:“官台山的鸟峰垌上的流民那么多,若不是按察使闫大建察觉其中的情弊,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杨荣皱眉道:“陛下,地方上的情弊是哪时都有,只是这个流民……难道是逃户?” 朱高炽冷冷的道:“官逼民逃,幸好没反,只是在山林里躲藏,平日为盗。” 杨士奇说道:“陛下,此等酷吏必须要在当地处置,以儆效尤。” 朱高炽眯着眼,一脸憨厚的道:“当然要处置,此等人上悖君王,下盘剥小民,从严处置!若是谁敢庇护,马上报上来,让他到海外去,去挖矿!” 金幼孜的眸子一缩,马上出班道:“陛下,海外多风险……” 朱高炽微笑道:“外藩来朝贡,总是要回礼的嘛!慢慢来,不着急。” 金幼孜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回班。 随后杨荣禀告了某地发生水灾的事,杨溥当即说道:“陛下,此时应当马上借粮给灾民,以渡过难关。” 群臣纷纷赞同,然后又建议马上派人下去赈灾。 朱高炽放下奏章,叹息道:“水火无情啊!让快马去报信,放粮,不用还,直接放给灾民。” 群臣一愣,然后心悦诚服的行礼道:“陛下仁慈!” 朱高炽的神色黯淡,说道:“你等做事要多想,从百姓的身上多想。你们想想,那些百姓遭了灾,身无长物,借粮借粮,拿什么还?等重建之后他们依然是两手空空,这是要逼人去逃亡还是自尽?” 群臣惭愧,朱高炽语重心长的说道:“民为根基,这一点你等多看看史书就知道,要让百姓能吃饱,不要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当年的那些军户朕还记忆犹新,哎!” 以前的那些垦殖军户当真是和乞丐差不多,后来朱棣大怒,下令整顿,这才好了些。 黄淮板着脸出来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当年也见过不少衣不遮体的百姓,近些年想来好了些,不过还不能放松,各地当扶助弱小,鼓励那些士绅豪商们捐助。总得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才行啊!” 金幼孜赞同道:“陛下,这些最好纳入地方的考功里,严格执行,不能赋税增长了,可治下的百姓却在嗷嗷待哺,那等官员,形同酷吏!” 群臣都纷纷赞同,朱高炽欣慰的道:“大明如今也算是米粮满仓,外患少有,当惠及百姓才是,诸卿下去多琢磨,就以此为目标,咱们君臣一起斟酌。” 散了之后,朱高炽回到后面,孙祥已经在等着了。 “陛下,福/建之事争议颇大,大部分人认为应当作为盗贼处置,闫大建本也如此,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就改口说都是良民,只是因为被小吏逼迫,没了生路,这才上山,当宽恕。” 朱高炽闭上眼睛,两个宫女上来给他捶腿。 孙祥继续说道:“那些人确实是被逼上山的,目前正被围在山上,当地正在诱捕。” 朱高炽蓦地睁开眼睛,说道:“诱什么捕!这是想以抓捕盗贼的名头在朕这里请功呢!果真是血染的官阶,无耻!” 孙祥垂眸道:“是,还有,各地卫所当初犯事被罚为军士的将官们,有的立功不少,各地卫所并未叙功。” 朱高炽嗯了一声道:“要叙功,将功折罪,否则以后谁还会出力?有功就赏,这才是大明的路数!” 孙祥心中微叹,想起了另一句话:有过必罚! 可此时的朱高炽继位之后不能大动作,他必须要先团结大多数官员,所以必要的妥协也只能忍着。 “陛下,各地的逃军依然有之……” 朱高炽皱眉道:“以一月为期,自首者既往不咎。” 梁中在边上记录着朱高炽的决断,不时抬头看看孙祥。 在宫中人的眼中,这位孙佛极为和善,没整过谁,所以风评极好。 可梁中知道,能坐在东厂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孙祥若是真想当孙佛,怕是早就被朱棣和朱高炽给弄下来了。 朱高炽揉揉眉心,说道:“父皇的征伐扫荡了周边,但大明的国力却进步不大,所以近几年要以修生养息为要,其后再缓缓动作,不可心急。” 这话不像是说给梁中和孙祥听的,两人愕然。 朱高炽叹息道:“朕累了,给瞻基去封信,把这些告诉他。” “父皇!” 疲惫的朱高炽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禁面露苦色,说道:“罢了罢了,朕今晚吃素。” 门外,婉婉探出个脑袋,笑嘻嘻的道:“父皇,晚上有好汤呢!” “哦!那好,那好!” 朱高炽面带微笑,然后飞快的说道:“令张辅掌中军都督府,薛禄掌左军都督府,柳升掌右军都督府,陈懋掌前军都督府,王通掌后军都督府,马上发出。” 梁中的身体微颤,赶紧记录,然后叫人去唤了黄俨来。 “进来吧。” 朱高炽看来是早有计划,只是这一下突然做出安排,可见深思熟虑。 婉婉走进来,看到朱高炽疲惫的模样,就说道:“父皇,您应当要多走走。” 朱高炽慈爱的看着他,说道:“好,婉婉陪为父走走去。” …… 稍后,旨意在京城各处发送,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辅很平静,因为五军都督府就是个互相平衡的机构,而且调兵权也不在手中,只是维持着武勋在军中的影响力。 等待! 武勋们在等待着下一次的征伐! “陛下这是要重新把武勋抬起来吗?” 因为朱高炽任命的武勋都是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让人心惊。 “金忠很高兴,据说去找了张辅喝酒,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 “他当然会高兴,他是老兵部,年纪在那去了,这就是他最后的地方,他肯定想有所作为。” “陛下的手段让人捉摸不透,果真是……”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59章 力学与大学 苏州府的初冬依旧妩媚,薄雾就像是炊烟铺在河面上,然后小船若隐若现。 “力的方向能改变物体的运动轨迹,你们看。” 船舱里,高景琰轻轻推动茶杯,说道:“我这里从侧面给了茶杯一个力,然后茶杯就克服了重力和摩擦力,向着力的方向滑动。” 一群年轻人正在边上看着,有人甚至在记录。 “这里出现了两个概念。” 高景琰解释道:“茶杯有重量,滑动的时候实际上是和桌面产生了摩擦力,当然,这也是阻力的一种,我说散一些吧,比如说咱们水车,若是轴和套之间能尽量的润滑,那么是不是阻力减少了?运转起来更加的轻便。” 高景琰随即把茶杯推到比较光滑的那一处,说道:“你们看,在光滑的地方,移动茶杯就能省力,所以力的三要素大家要记牢,不但要记牢,而且还要从生活中去观察,观察到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至于摩擦力,这个更是无处不在,大家把手放脸上搓动,手与脸之间就产生了摩擦力,用力搓动,摩擦会产生热量……” 高景琰看到边上的师弟曾光在整理书籍,就说道:“至于摩擦力,这个让曾光给你们说说,记住了,这些都是在我们的身边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的奇妙现象,但它并不神秘,只是以前没人去总结而已。” 说完高景琰就出了船舱,随后船主,也是科学的狂热爱好者王辅也跟了出来。 “景琰兄,这些都是贫家子弟,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还是尽量教,多教些。” 高景琰是富家子弟,喜欢科学后,每次书院的学生来授课大多是在他家,而且食宿,包括那些赶来学习的学生的食宿都是他家在开销。 前方雾气弥漫,就像是此时的科学,前途迷茫。 “山长对科学的传播深信不疑,他说过……” 高景琰面露景仰之色,说道:“山长说科学是自然之学,不高大,不形而上,学了就能知道道理,切身相关的道理。而且还能用,学以致用,这是科学的最大优点,所以我会尽力,让科学在南方播下更多的种子。” “这次山长亲自安排我们出来,这就是正式开始了,台铮,你学了这几年也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走下去,山长在看着咱们,以后殿下也会看着咱们。” 台铮这个字让王辅有些汗然,这是他老爹,一位渴望家中出高官的老头的手笔。 “景琰兄,自从学了科学之后,小弟就再也看不下那些书了,若非家父开明,小弟肯定会离家出走,到书院去就读,所以你放心,科学……小弟还想着哪天能成为……那种能改变世界的人。” 高景琰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初你可是绝食了好几日,你母亲闹了许久,伯父才改口的。” 王辅汗颜,说道:“我喜欢科学,喜欢那种知道我走一步是用了什么力的感觉。” 高景琰笑道:“谁都喜欢这种感觉,儒学好,也要学,只是偏重不同,这是山长说的。儒学铸就了底蕴和民族气度,而科学会让国强,给那个底蕴和气度镀上一层强硬和自信。” “要分清主次,分不清,观念混淆,以后还会有风波,那些学生会起争执。” 其实家中已经给高景琰找了生计,甚至金陵的几个衙门都说可以敞开接受书院的学生,可却无一人去,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播撒种子的人。 “船来!” 这时对面一声喊,这边的船马上靠边。 雾气被破开,一艘船缓缓驶过来。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 船舱里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船夫在船尾摇撸,雾气下如仙境般的让人陷入空灵之境。 “……增加压力可以增大摩擦力……” “……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 “……还可以让物体的表面粗糙些,这样也可以增强摩擦力……” 高景琰负手站在船头,两船错身而过,他缓缓回头,看到船舱里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正在摇头晃脑的背诵着…… 大学的内容如同流水般的从高景琰的脑海中闪过,他目送着小船再次消失在雾气中,幽幽的道:“这就是儒学的底气,难怪山长没有再开新书院,而是选择了从下面开始传播,只求数量……” “可你不是说过,量变引起质变!” “是,这是山长的话,然后那些人会继续扩散科学,等他们发现不对时,那就是……要么图穷匕见,要么就互相拆台,不过科学终究不是显学,所以暂时无法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朝堂上。” “可有山长!” 高景琰给王辅打气道:“山长说了,时机很重要,在时机出现之前,咱们的任务就是传播。” 随后小船靠岸,一行人跟着去了王辅家中。 进去之后,自有人带着学生们去临时课堂,而高景琰去拜见了王辅的父亲王德。 “……小侄又来劳烦伯父了,惭愧。” 王德看着就是个富家翁,长的……颇为圆润,红光满面。 “那么见外干啥?” 王德起身,他的嗓门洪亮,加上满脸的红光,当真看着四海。 “来了就住下,王家不差那点钱,若是不肯,那就是嫌弃,老夫自然是要收拾人的!哈哈哈哈!” 高景琰躬身道:“多谢伯父,小侄曾对山长提及过伯父,山长说了,似伯父这般人,没有偏见就很难得,还愿意承担地方和食宿,这就是热心肠,等以后有机会,定当与您喝一杯。” “哦!” 王德的身体猛的后仰一下,然后笑道:“哪敢哪敢!老夫哪敢和兴和伯喝酒,只要能当面请益一二,就足以四处夸耀了,哈哈哈哈!” 大笑声充斥着房间,王德最后说道:“去吧,你们年轻人去折腾,老夫还是出去找几个老友叙叙旧。” …… 随后的几天,高景琰和曾光尽心的教着这些学生,然后又亲手送走了他们。 “我们要去下面看看。” 高景琰和曾光背着包袱告辞。 王德沉吟道:“你们就这样去?吃住可是要吃苦头的。” 高景琰振眉道:“伯父放心,在书院里这几年,我们都学会了在野外求活,饿不死。” “你们就像是四处化缘的僧人,值吗?” 王德看着自己的儿子,唏嘘道:“老夫不知道你们在学什么,可知道一件事,你们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王辅喜道:“爹,那孩儿也跟着去吧。” 王德刚瞪眼,高景琰就笑道:“不必了,这边时不时的会有些人来问问题,你若是不在他们找谁去?” “告辞了!” 高景琰和曾光拱手转身离去,王德看着他们的背影唏嘘道:“科学科学,为父知道外间那些读书人可不待见科学,只是你喜欢,还有兴和伯和殿下在撑腰,为父就……哎!” 而王辅却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是逃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0章 蒲公英 这是真义过去的一个小村子,村头有个小湖,初冬时节,湖边也没啥人,只有两个女人在洗衣服。 高景琰看看指北针,对曾光说道:“就是这里了,咱们去看看。” 两人下马,牵着马往村子里走。 “我们需要筹集些干粮和马料,不然寸步难行。” 马蹄声惊动了那两个女人,她们蹲在湖边,扭头看去,就问道:“你们找谁?” 高景琰拱手道:“大嫂,我二人游学至此,有路引,也有些钱钞,想进村买些干粮和马料。” 两个女人看到他们穿着青衫,就笑道:“是读书人啊!那倒是无妨,进村吧,到时候找老人给你们安排。” 高景琰谢了两个女人,然后进了村。 这是个一百余户的村子,有土屋、木屋、甚至还有砖房。 一进村,那些孩子就跑了过来,好奇的跟在边上。 这些孩子穿着的布衣大多都有补丁,高景琰注意到他们的手指甲里大多发黑,这说明不注重卫生。 这里大抵外人来的不多,所以听到孩子的咋呼后,各家各户都出来不少人。 “年轻人,来咱们小葛村干啥?” 一个老人皱眉问道,高景琰看到他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而且眉间有些威严,就说道:“老人家,小子二人是来游学的,路过贵村,想买些干粮和草料。” 老人狐疑的看着他们,吩咐道:“去叫李老二来。” “三叔,人家叫做李驰,现在叫他李老二会被他骂。” 一个大汉嬉笑着说道,等老人的眼睛扫过去,他这才讪讪的往村里去。 老人回过头问道:“你们从哪来?” 高景琰拱手道:“老人家,小子二人从金陵而来,曾光,把路引给老人家看看。” 曾光拿出路引给了老人,老人大抵识得些字,自己查验了一番,点头道:“倒是真的,不过是不是读书人且等李老二来问问。” 高景琰笑了笑:“正该如此。” 那些孩子都好奇的看着那两匹马,胆子大的就想靠拢来摸摸,然后被大人呵斥,悻悻的回去。 那些女人都聚在一起,冲着高景琰两人指指点点的,不时有笑声传来。 那老人皱眉冲着那些女人喝道:“女人家赶紧回家去收拾,在外面看什么?” “知道了三叔!” 那些女人笑嘻嘻的各自回家,可见老人的威信。 这是村老,高景琰心中有数,正好那边来了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去叫人的大汉,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身穿青衫,哪怕有些补丁,可神色却不同于村民,好像有些郁郁之气。 “李老二过来!” 老人一招手,那年轻人马上就小跑着过来,然后问道:“三叔,有事吗?” 老人指指高景琰说道:“这二人说是来游学的,你也读过几年书,去招待一番。” 年轻人看了高景琰两人一眼,然后拱手道:“在下李驰,敢问二位的来意。” 高景琰拱手道:“在下高景琰,这是在下的学弟曾光,我二人来自于金陵,出来游学,想见识一番人情世故。” 李驰点头道:“二位在哪读书?” 曾光的面色微变,高景琰已经坦然说道:“知行书院。” 李驰的眸子一缩,问道:“可是兴和伯的那个?” 高景琰点点头,说道:“若是贵村不便,那我二人可告辞,不会打扰。” 曾光警惕的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做好了准备。 科学在那些读书人的眼中可是大敌。 要是李驰喊一声他们是来蛊惑人心的,高景琰担心自己和曾光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村子里,然后消失在某处,等几百年后才会被人挖出来。 但更可能的是从此消失在这个世间,无人知晓。 高景琰盯着李驰,若是不对劲,他会立即上马,然后拿出军刺,杀出去! 那老人看到气氛不对,就问道:“李老二,他们是干啥的?” 那些在周围冷眼旁观的男子都缓缓逼了过来,高景琰伸手放在马背后面的包袱上,包袱里就有一把短军刺。 曾光面色发白,左腿微动,这是准备上马的前奏。 李驰突然微笑道:“三叔,他们是读书人。” 老人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就看看,他们说有钱,给钱的话住宿干粮都有。” “三叔,我家有干粮,床铺也干净!” “三叔,我家昨日刚买了肉没吃完呢!” “三叔……” 顿时周围的那些男子都开始争抢这个资源。 老人皱眉道:“李老二是读书人,你们懂个屁!都回去,让李老二接待。” 那些男子面露失望之色,却没人敢再去纠缠,就各自散了。 “多谢李兄。” 高景琰松了一口气,李驰却说道:“我家没肉,不过床铺倒是干净。”说着他指指自己身上衣裳的补丁,自嘲的笑了笑。 曾光笑道:“多谢李兄了,咱们带的有肉干,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熬煮些粥喝。” 李驰带着他们到了家,他的父母听闻是读书人,就热情的迎了出来。 寒暄之后,李驰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 李驰的家很简陋,三间木屋,两间土屋。而他的房间是最好的,可也就是一张床,还有桌子和一张椅子,都有些老旧。 “家里就这样了,随便坐吧。” 三人胡乱坐下,李驰的眉间有些黯然的道:“在下读书五年,考不中,没那个天赋,家中也撑不下去了,就回家跟着务农。” 曾光叹息道:“考不中就是白搭,若是机灵些还能有些前途,不机灵的,那就是蹉跎一生了。” 大抵是遇到了同为读书人的高景琰和曾光,李驰苦笑道:“当初也想过去学了科学,只是回家务农之余,却再也提不起精神,只想在梦里忘掉求学的那些日子。” 高景琰正色道:“这是想成为人上人的梦想,李兄,这等想法人皆有之!” 曾光不动声色的道:“我二人这一路过来,在苏州府教授了不少学生,然后顺着出发,前面的两个村子都教了些。” 高景琰故作不在意的关注着李驰的神色,等看到他面露挣扎之色时,就说道:“科学与人息息相关,并非无用之学。” 李驰苦笑道:“家中已经为我读书耗光了积蓄,读不起了啊!” 高景琰给了曾光一个眼色,然后说道:“我们出来时,山长曾经说过,科学是实用之学,不可用钱钞设立门槛。” 曾光从包袱里拿出三本书,说道:“这些都是最便宜的纸印的,不求名贵,只求能让人买得起,李兄可拿去看看,若是有兴趣,可与我二人探讨。” 李驰接过书,漫不经心的翻看着,高景琰给了曾光一个眼色,两人悄然出去洗漱。 洗漱之后,两人在外面说话。 “他是科举无望,咱们算是一条路,只要他学了,能在村里用科学的道理帮着做些事,以后这个村子里的孩子自然都会跟着学。” “等村里那些人走亲戚,自然会炫耀,然后就会引来好奇,科学就会在这边慢慢的发展起来。” 高景琰目露憧憬之色,说道:“这就是山长说的蒲公英,风吹到哪,种子就到哪去扎根……”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一片枯叶被卷起来,飘飘荡荡的飞在了半空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1章 使团进城 一个小炉子,一口锅,这就是方醒的小灶。 莫愁在屋外炒菜,她弯下腰去,绷紧的背部勾勒出了一道曲线。 方醒站在门口,目光从那曲线处移开,说道:“你的手艺比我好。” 莫愁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芹菜肉片,一边说道:“嗯,妾身和要弟经常自己做饭,还跟厨子学了。” 方醒调笑道:“可是为了我吗?” 锅铲停了一瞬,那白嫩的耳朵渐渐的变得粉红起来。 “要糊了!” 方醒过去抢了锅铲,莫愁才呀的一声,然后微嗔道:“老爷是国之重臣,可不能弄这个。” 方醒满不在乎的道:“什么国之重臣!我就喜欢吃,对,我就是吃货。” “放盐放盐!” “起锅了!” 咋咋呼呼的方醒,兴奋的方醒…… 这是一个莫愁很少看到的方醒,她看到的更多的是肃然的方醒,哪怕是带着微笑,可那微笑却不达眼底。 “好了好了,还要做什么菜?” 方醒侧身,看到了那双好奇的眼睛,就微笑道:“看什么?” 莫愁垂眸,一缕秀发垂落在脸侧,映衬着那肌肤愈发的白嫩。 “没,没看什么。” “孩子会有的。” 方醒把锅端下来,认真的说道:“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然后把他教好,让你为此而骄傲。” 莫愁嗯了一声,然后眼睫毛扑闪着,低声道:“妾身喜欢孩子。” 方醒笑道:“我也喜欢,所以……晚上咱们一起努力?” 莫愁的脸顿时红的像一块大红布,转身就想往屋里跑,却被方醒一把拉住,然后抱在怀里。 方醒的下巴感受到了莫愁脸上的温度,他低声道:“不要担心,你就像是个羞涩的小媳妇,可等有了孩子,你还得要管教他,还得要约束他,千万别害羞啊!” 怀里的莫愁点点头,嗯了一声。 …… 金陵城中来了一队人,队伍很大,随从很多,外加一长溜马车。 守门的军士还以为是商队,可等看到一个官员出来时,就低声埋怨道:“这些人占了便宜。吃饱喝足要回去了。” 那官员大声的道:“本官礼部主事肖伟,奉旨送诸国使者出海,让路。” 守门的小旗官懒洋洋的道:“大人请进。” 宝船已经被停了,这些人怎么回去? 而且还有那么多的货物! 车队缓缓进城,能看到不少箱子,甚至还看到了没包好的绸缎。 这就是朝贡的报酬! 一个使者坐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一卷宝钞,洋洋得意的和身边的同伴说着些什么。 前方的通译听到了他们的话,就对肖伟说道:“大人,他们说要在金陵把钱全部花完。” 肖伟低声骂道:“苟日的!这是不想回来了还是怎地?” 通译苦笑道:“这一路他们都在说,虽然谨慎,可下官还是听到了不少,弱国想来,厉害的那几个都不想来了。” 肖伟沉吟道:“那就是野心勃勃,稍后本官去请见殿下,把此事也说说。” 通译回头看看没人,这才说道:“大人,这些人说反正还没到出海的时候,还想在金陵多呆一阵呢!” 肖伟回身看了一眼,看到那些使者和随从们都在痴迷的看着街道两旁,就咬牙道:“玛德!都是贪图享受之辈,叫人去警告一下,暂时不许买东西,等本官去请见了殿下再说。” 通译无奈的道:“大人,怕是不行吧。” 肖伟怒道:“什么叫做不行?都不想来了,还给他们占便宜?部里派了本官来,就是嫌弃本官在此事上太啰嗦。既然背了这个名头,那本官就一路走到黑!” 马上有小吏过去交代,说是暂时不需购物,顿时那些使者就开始鼓噪了。 “大人,他们说大明是上国,这般限制是为何?” “还有人说……大明是不是要改变对藩属国的态度了。” 肖伟不屑的道:“别理他们,等安顿下来之后,本官马上去请见殿下。” 等到了驿馆之后,那些使者都在蠢蠢欲动,大抵是不想把宝钞带回去。 肖伟找了人,然后给了驿馆的军士一串铜钱,明言不许让这些人出去,这才去请见朱瞻基。 …… 自从来到金陵之后,朱瞻基就没出过门,所以今日见到天色放晴,就约了方醒和莫愁,大家一起出去游玩。 从被那一顶小轿抬到了方家庄后,莫愁也没有出去游玩过,加上两人情热,所以她也雀跃的叫了要弟,然后躲进屋子里鼓捣了半晌,再出来时…… 淡紫色的裙袄,妇人的发髻,含羞的笑脸…… 方醒含笑道:“是个漂亮的小媳妇!” 要弟赞道:“我家小姐就是美,金陵城都找不出几个能比的上的!” 莫愁低声道:“要弟别胡说。” “德华兄,好了没?” “好了!” 方醒笑了笑:“小媳妇,跟我走!” 等看到莫愁后,朱瞻基也赞道:“德华兄眼光无双,那今日咱们就去莫愁湖吧。” …… 今日不是休沐,但难得的艳阳天,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来游湖。 莫愁湖在洪武年间就被赐给了徐家,后来还流出了朱元璋和徐达下棋的轶事,不过大抵都是虚构。 以前的莫愁湖闲人莫进,除非是和徐家的关系好,不然你就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不能近观。 不过现在魏国公一系已经蛰伏了,徐钦自己莫名其妙的作死,也不知道是为啥。所以徐家很是低调,莫愁湖也开始对外开放了。 一行人在湖边上了船,然后缓缓驶向湖中。 船是徐家的船,徐家的管家一直在赔笑。 画舫上,莫愁和要弟在一头观赏景色,方醒和朱瞻基在另一头,而徐家的管事一直在说着好话。 “陛下的旨意前日到的,我家老爷一听是复了爵禄,当场就想挣扎着进京叩谢陛下的仁慈,激动的晕了过去,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还让老奴来殿下这里请罪。” 说着管事就跪下了。 朱瞻基沉吟着。准确的说,旨意是上前天就到的金陵,只是使者却和朱瞻基交谈了许久,结果拖到前天才去徐家。 而徐钦所谓的激动而晕倒,这个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据东厂的禀告,徐钦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只是在熬日子而已。前天的晕倒,以及后面相熟的郎中进府,这都说明魏国公这个爵位大抵要换人了。 “魏国公府现在谁在做主?” 朱高炽登基后,徐钦本是要赴京朝贺,只是却因为一场疾病留在了金陵,但是魏国公府的女人倒是去了。 “殿下,是嫡长子显宗公子。” 管事有些忐忑的瞥了一眼朱瞻基,他担心这位外界传闻作风强硬的太子会收拾徐家。 朱瞻基淡淡的道:“楼下何人?” 先前上画舫二楼时,朱瞻基的侍卫和方醒的家丁就搜索了一遍,只是回来却面带古怪之色,并未禀告。 管家额头见汗,说道:“殿下,是显宗公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2章 京城消息(为盟主‘?飞花’贺,加更!) “见过殿下。” 徐显宗和朱瞻基是一辈人,只是关系渐行渐远,再往后就只能挂个皇亲的名头招摇了。 方醒看到徐显宗的面色有些紧张,就知道他在担心魏国公府的以后。 若是没有实职,其实所谓的国公府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所以徐家对金陵的戍守比较关注,就等着给个任命,好歹也能有些话语权。 俩亲戚开始叙旧,说些没营养的话,方醒无聊,就去了莫愁那边。 “老爷,妾身听国事不会忌讳吧?要不就先避避?” 莫愁有些担忧,方醒就轻笑道:“他们在试探,不是什么国事,你就当是俩亲戚在掰扯怎么要好处。” 于是莫愁就放下心来,不时给方醒介绍岸边的景致。 朱瞻基和徐显宗的聊天非常的没有营养,当然,这只是外人看来。 “……臣父悔不当初,说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然,只恨不能亲至……” 徐显宗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说着徐庆的悔意,朱瞻基也频频点头,最后说道:“父皇说过,勋戚要上进,不可贪图享受……” 随后朱瞻基说了几句套话,徐显宗就知趣的告退了。 临走前他和方醒打个招呼,笑吟吟的模样让人以为两人认识了多年。 等船靠岸后,徐显宗看到岸上有一骑在焦急的招手,就说道:“莫不是有事?快让人去禀告殿下。” 随即他上岸,管事低声道:“大少爷,那兴和伯是个狠人,咱们家可不能深交。” “狠人不狠人与咱们无关,据说北平的那位叔父和兴和伯可是亲近异常,所以不可寻常视之。” 徐显宗看到管事一脸的不以为然,就说道:“别以为定国公是傻子,他在北平,知道的比咱们多,所以对兴和伯咱们无需刻意避开,有时候不妨交好一二。” …… “殿下,礼部主事肖伟请见。” 肖伟很顺利的见到了朱瞻基,当看到方醒后,他的眼睛就亮了。 “殿下,那些使者欺人太甚,说是要在金陵花光那些赏赐的宝钞。” 朱瞻基皱眉道:“给他们花!” 作为皇储,朱瞻基深知许多时候是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但是下一次…… 肖伟听见朱瞻基居然没反对,就说道:“殿下,这一路上那些使者都在说大明以后不出海了,朝贡就成了占便宜的事,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还有那些弱小的藩国担忧被吞并……” “吞并?” 朱瞻基慢悠悠的道:“那是好事,你无需去管,不过这些人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些,等请见时本宫就不见了,让兴和伯代劳。” 肖伟闻言大喜,心满意足的告退了。 等回到驿馆后,通译看到他的模样就问道:“大人,可是有好事?” 肖伟欢喜的道:“明日带着他们去请见殿下,只不过殿下没空,大概会是兴和伯出面。” 通译一听就乐了,说道:“大人,兴和伯的名声在海外可是不小啊!爪哇就倒霉了,明日肯定热闹。” …… 三人尽兴而归,方醒和莫愁还没进自己的小院,就听了男人的声音。 “……不是咱家吹嘘,当年陛……先帝可是拍过咱家的肩膀,兴和伯那更是和咱家是刎颈之交,所以啊!要勤勉,殿下让你做事要认真,好好的伺候着,等以后说不准就飞黄腾达了……” 方醒听到这话不禁摇头微笑,然后给莫愁说道:“这是军中的监军,不错的一个人。” 莫愁轻轻点头,然后跟着方醒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王贺,这厮看着瘦了些,正和一个小太监吹嘘着自己的光辉岁月。 “见过伯爷。” 小太监已经快被王贺给轰炸垮了,瞟到了方醒进来,他如蒙大赦的拱手行礼。 “兴和伯,哈哈哈哈!” 王贺正吹嘘的过瘾的时候,遗憾的放过了小太监,说道:“听闻兴和伯在金陵乐不思蜀,咱家可是奉旨来捉拿你回京问罪!” 莫愁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方醒瞪了王贺一眼,安慰道:“这人喜欢玩笑,你别理他,去歇息吧。” 莫愁看了王贺一眼,王贺尴尬的道:“是是是,咱家就喜欢和兴和伯开玩笑。” 等莫愁进屋后,方醒没好气的道:“说吧,陛下让你来这里干啥?聚宝山卫没了你这个监军,本伯估摸着要造反啊!” 王贺的脸瞬间煞白,恭谨拱手道:“兴和伯,咱家错了,下次万万不敢再玩笑了。” 没了你王贺,聚宝山卫就要造反,呵呵! 这是谁的聚宝山卫? 王贺随后笑嘻嘻的道:“陛下准了你们造船,只是说了,只许一艘,自己掏钱。” 方醒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朱高炽给的安抚。 君王下旨不许宝船下西洋,你方醒和郑和就想对着干,哪怕只想造一艘船也好,都是抗旨。 “就为了这事?” “是啊!咱家也不想的,从北平到金陵,这一路咱家可是受了大罪了,兴和伯,今晚弄个全羊咋样?上次在草原上吃过一次,美味啊!” 王贺舔舔嘴唇,跟着方醒去了书房。 “京城如何?” 在书房刚一坐下,方醒就问道。 王贺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啜饮着,说道:“聚宝山卫无碍,没人敢去触碰,其它诸卫正在整顿,五军都督府正在督促,陛下的意思是不能懈怠,不能文恬武嬉。” 方醒眯眼仔细的听着,他知道这是朱高炽站稳脚跟之后的举措,从把张辅等人弄到五军都督府任职开始,朱高炽就在下棋。 一盘大棋! 而恢复魏国公府的正常待遇此处要注意,当时可是断了爵禄,就差一步削爵了。 恢复魏国公府的待遇,这又是在勋戚那边加了一个砝码! 而且还是国戚加武勋的砝码! “陛下最近很是勤政,那几个学士都跟着熬,结果杨士奇和黄淮都病倒了,京城传言,陛下要重新掌控军队了。” 王贺突然做出鬼鬼祟祟的模样,低声道:“有人发牢骚了,说陛下先前敲打武人是在做样子,其实和先帝一个模子,都是硬邦邦的。” 方醒目光幽幽的看着虚空,说道:“帝王不掌控军队,那还是帝王吗?陛下登基后敲打武勋,然后再给好处,这就是要收武勋的心啊,那些文官们当真把陛下想成了傻子,至为可笑!” 朱高炽可是朱棣的儿子,被磋磨了多年的儿子,怎么会傻乎乎的自绝于武人! 那些文官肯定要失望了吧? 他们会怎么办? 撒娇?还是……下绊子! 王贺絮絮叨叨的说道:“那些文官也不想想,若是把武人压下去了,这大明谁说了算?那还不是他们吗!痴心妄想!” 方醒的心中多了些振奋,他觉得大明的未来依然可期! “陛下的手段太厉害了,不显山露水,慢慢的就走到了这一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3章 谁说大明以后不出海了? 朱高炽不是庸人! 他是一个极为隐忍的皇储,在朱棣的身边,在两个弟弟的觊觎下隐忍着,并且表现的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方醒不知道那些文官怎么会认为是他们的代言人。 “他们太自信了,总觉得千年以降,他们就是主人。” 那些话王贺当然不敢给朱瞻基说,方醒却没有这个忌讳。 “陛下忍了一段时日,通过仁政让民心稳固,从上到下无不拥护,然后……” 想起朱棣当年登基的强硬手段,方醒不禁笑了。 “陛下很厉害,胸有丘壑。” 明初的皇帝大抵对儒家的态度是用,但却要警惕。从朱元璋开始,杀文官就是一种震慑这个群体的手段,一直延续到了朱棣这里。 “陛下大抵不会如先帝那般采用杀戮这等手段,可他却会诛心!春风化雨……” 朱瞻基点头道:“我看不透父皇,不过从这段时日来看,他对文官们是抱着警惕的想法,不过……换了我的话,大抵也会警惕,不得不警惕。” “每个王朝的末期无不是风雨飘摇,而在这其中,文官、太监、武人,他们起到了什么作用?” 朱瞻基单手搁在桌子上,右手按在扶手上,眼睛微眯,嘴唇紧抿,然后缓缓的说道:“我此时倒是明白了父皇的意思,他想让我出来,避开京城那个漩涡,让矛盾少些,只是……父皇却小瞧了我,也小瞧了那些人!” 这是一位逐渐成熟的皇储,他从两位帝王不同的手法中看出了这个大明的危机,危机四伏! “若是妥协,那至少能安稳度过百年,只是我却不想坐吃等死,对,皇爷爷不会,父皇不会,我……更不会!” “大明不是玩物,永远都不会是!” 朱瞻基的眉间全是振奋,让方醒想起了以前外界对朱瞻基的评价。 英气勃发! …… 魏国公府重新获得了陛下的信任,这个消息一时间掩盖了大市场的那一出闹剧。 伴随着这个消息,各国使者请见朱瞻基。 梁中倨傲的出来交代道:“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又恐让诸位白跑一趟,就请了兴和伯出来,诸位有话可与他说。” 呃…… 瞬间梁中就看到了那一张张神色愕然的脸,他不禁心中大畅。 该!让你们去试试那位的强硬! 大明以往对待这些愿意奉大明为宗主国的藩国很是客气和厚道,但除去少数藩国知道感恩之外,大多都是艳羡,进而占便宜的想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后来朱棣派了船队出海,这才震慑住了那一帮大小国家。 而方醒和朱瞻基一出海,居然就灭掉了爪哇,更是让诸国震怖! 当时大明的宝船所到之处,沿岸国家无不顶礼膜拜,敬若神明。 可曹老二的一番话却让这些使者以为大明以后不再出海,于是中央大国的威严顿时荡然无存。 你既然不出海了,那谁乐意搭理你啊! 最多就是缺钱花、缺好东西的时候来一趟,花言巧语的骗些钱回去。 使者们不知道那位兴和伯要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以后再也不用面对大明的船队后,大多数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代表施进卿来觐见皇帝的施二姐感到了些许希望,她知道,若是大明自绝于海洋,旧港宣慰司的身边就是群狼环伺,坚持不了多久。 走进了前厅,施二姐看着空荡荡的那个位置,心中有些不安。 “肃静!” 王贺难得有这等表现的机会,那张脸板着,就像是雕塑般的僵硬。 是宦官! 使者们马上作恭谨状,可却不住的在四处乱瞟。 “礼节!” 王贺有些愤怒了,兴许是来自于先帝拍在他肩膀上留下的勇气,他喝道:“再乱看就叉出去!” “一个宦官……” 一个使者嘟囔着,然后觉得自己敢于反抗强权的举动值得欣慰,就顾盼自雄的看看左右,却发现大家都噤若寒蝉,面色紧张。 他缓缓转过头,就看到侧门那里进来一个男子,正冷冷的看着他。 “兴和伯……” 使者强笑着,可方醒的面色越来越冷,此时门外来了两个家丁,方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蔑视大明?!” 不用通译,这些使者都懂大明话。 这使者的眼珠子乱转,看看左右的人,就说道:“兴和伯,我只是在开玩笑,对,开玩笑。” 方醒走过去坐下,就在那使者以为自己过了这关时,方醒说道:“叉出去,大明给的赏赐全数收回!” 使者面色大变,噗通跪地道:“兴和伯……呜呜呜!” 辛老七大步过来,用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单手就把他拖了出去。 方醒冷冷的道:“本伯提醒你们一句,这里是大明!” 无人敢和方醒对视,这时爪哇覆灭的记忆无比深刻,而且据说这位兴和伯当街打断了数十名学生的手脚,还把礼部尚书踢回家养病都没被处罚。若是真的惹恼了他,杀个把使者算什么! 哦!对了,当年的瓦剌使团可是全军覆没!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方醒突然微笑道:“施二姐此行觉得如何?” 施二姐正在想着怎么在后面单独去请见方醒,闻言欢喜的抬头,说道:“伯爷,大明之大,之强,民妇见识了一番,不胜欢喜。只是……” 方醒浑身放松的坐在椅子上,指指施二姐,然后有人进来,在使者们的左边放了把椅子。 “多谢伯爷。” 施二姐心中欢喜,只敢坐了半边,然后按照施进卿教的礼仪,端庄的坐着。 “旧港可有什么要大明帮助的吗?” 方醒把一干使者丢在一边,亲切的问着施二姐。 可是大明以后都不出海了啊! 施二姐想起以后的困境,就绝望的道:“伯爷,旧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民妇只能尽力……” 这话剑指苏门答腊和满剌加,两国使者不安的看着方醒,就怕这位一狠心把他们留在大明。 “为什么?” 方醒诱供似的问道。 施二姐也不忌讳,说道:“伯爷,若是大明的船队不出海,以后旧港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食,长不了啊!” 说着施二姐就有些哽咽起来,绝望的情绪让她忘记了施进卿的教导。 方醒缓缓看了看这些使者,淡淡的道:“谁说大明以后不出海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4章 煌煌大明的威势 谁说大明以后不出海了? 那些使者心中冷笑,这话是礼部的曹老二说的,而且本来应当出航的郑和船队,此刻还在水里泡着,据说连船工都遣散了,你吓唬谁呢! 施二姐纳闷的道:“伯爷,船队已经停了,礼部的人说,也就是两三艘船出海把我们送回去。” 被施二姐打脸,当面揭穿…… 那些使者几乎要忍不住狂笑了! 满剌加的使者瞥了暹罗使者一眼,大明不出海,暹罗人很有可能会进攻满剌加,从而染指并掌控海峡。 可暹罗使者却有苦难言,大明已经拿下了缅甸,如果暹罗敢乱动,缅甸的明军随时都可能从屁股后面捅暹罗一下。 只有苏门答腊的使者最是轻松,爪哇现在在内战中,作为旧港的邻居,动手真是太方便了。 “大明不会放弃海洋!” 方醒冷冷的看了这些使者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本伯活着一天,大明就不会放弃海洋!” 呃! 使者们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惶恐之色,至于等回去后,那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施二姐这才发现自己在拆台,她起身惶恐的道:“伯爷恕罪。” 方醒压压手,等施二姐坐下后,他说道:“本伯还是那些话,那一片海域只能有大明的船队航行,沿岸的国家必须要奉大明为宗主国,不得擅自开战吞并。当然,你们可以不听。”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那些使者一看,顿时大惊。 “郑公说两句。” 郑和大步进来,五十余岁的他依旧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他走到前方,坐在方醒的右边,沉声道:“郑某的奏章已经送往京城,大明的船队不会泡在水里腐烂,那些野心勃勃之辈,若是胆敢趁机生事,郑某当提兵前往,扫荡不臣!” 郑和说完就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对施二姐说道:“回去告诉施进卿,安心的管好旧港。” 从绝望到希望,从方醒一系列的动作,再到郑和的威慑,让施二姐已经是泪眼朦胧,此时再听到郑和的安抚,她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道:“郑公公放心,我父女定然会看好旧港,不让大明失去海峡。” 郑和微微颔首,大步离去。 震怖! 如果说方醒的威慑是犀利的攻伐,以及毫不手软的杀戮,那么郑和就是积威。 几次下西洋之行,不但击溃海盗,还参与了改朝换代。 这样的郑和,这样的大明…… 方醒对施二姐说道:“本伯很想在沿岸诸国铸几个京观,以震慑不臣。对于那些吃了大明的饭,转身就骂着大明的藩国,正该用霹雳手段灭掉几个,以彰显大明武功!” 施二姐已经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她回头看看那些使者,除去几个小国使者面露喜色之外,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伯爷,殿下让下官来问话,可有人敢蔑视大明吗?” 这时贾全走进来,左手扶刀,昂然问道。 方醒起身道:“未有。” 这是来自于大明皇储的敲打,若有谁认为这是玩笑,那么就敬请期待着以后。 贾全看了这些使者一眼,说道:“殿下说了,若有不臣,船队即可出海。” …… 肖伟一直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了有人被拖走,看到了郑和进去,又看到了贾全。 这是强硬啊! 肖伟不知道的是,历史上大明放弃了交趾,停止了下西洋后,这些藩属国大多不再进贡。然后朱瞻基上位,他无奈再次启用了已经渐渐衰老的郑和,郑和去之后,就是王景弘。 再以后,朱瞻基驾崩,大明官方大规模的航海至此中断,自绝于海洋。 当第一个使者走出前厅时,肖伟发现他的腿在打颤,下台阶时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前扑。 第二个使者面无人色,身体在微微颤抖。 第三个…… 直至满面喜色的施二姐出现,肖伟终于确定,这些使者已经被吓怕了。 最后出来的是方醒,他走到肖伟的身前说道:“别惯着他们,不规矩的收拾,不服气的继续收拾,若是出了篓子,本伯担着。” 肖伟用力的点头道:“伯爷放心,下官绝不会坠了大明的声威。” 随后那些使者就回了驿馆,那些随从因为一直被困在驿馆里不得外出,已经开始鼓噪起来。 肖伟看到这个场景,就冷笑道:“一炷香之内全部回去,不然就以挑衅大明论处!” 他的身后只有驿馆的一个小旗部,可却底气十足! 而这个底气就是那只船队! 以及朱瞻基、方醒、郑和的强硬姿态! 想赌一把吗? 肖伟冷笑着,看着那些使者冲过去拳打脚踢,嘴里喝骂着,把那些随从赶了回去,然后回头谄媚的冲着肖伟笑了笑。 “这就是煌煌大明的威势!” 肖伟骄傲的道:“殿下在支持,在兴和伯和郑公公的威慑之下,他们怕了,记住,对外要恩威并施才行。” 随行的小吏说道:“大人,那得要船队时时出海去威慑,朝中怕是不肯啊!” 肖伟不屑的道:“出海有利益,不但能交换货物,本官听说海外有矿,到时候挖出来,能打造多少船队?朝中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如果知道海外的利益!而且控制住了海外,以后就算是有什么天灾,大明随时都能移民出去,哎!” 小吏问道:“大人何故叹息?” 如果方醒在的话,一定会觉得这小吏是个绝佳的捧哏。 肖伟长叹道:“可惜本官却不能出海,如若不然,定能扬威海外,青史留名,可惜可叹啊!” 回过身,看到那个小旗部的军士气势昂扬,肖伟只觉得满腹雄心壮志无法排遣。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那些使者已经围住了施二姐,正在套近乎。 他们在担心什么? 肖伟非常清楚,他们在担心被告状,然后那位兴和伯最喜欢的就是灭国。 谁不怕?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旧港的是旧港的,若是你们敢来侵犯,那就是开战!” 施二姐扬眉吐气了,她盯着苏门答腊的使者说道:“下次你们再敢侵犯旧港,那就等着灭国吧。”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还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跨过海峡侵占旧港,再不收敛,下次大明的船队出海,就是你们的灭国之日!” 懊恼、愤怒、隐忍…… 肖伟看到了这些,他吩咐道:“记得提醒本官,上奏章的时候要提及这些使者的恼怒,以后大明必须要防备他们,以免措手不及。” 小吏应了,肖伟心中大畅,说道:“拿些钱钞去买酒,今日本官要谋一醉!为大明的赫赫威名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5章 杀鸡儆猴之后 使者们来了,可金陵不少商家期待中的大采购并未如期而至。 那些使者们在请见了朱瞻基之后,回来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驿馆中,只有那位施二姐经常喜气盈腮的带着人出来采购。 失望之余,有人就去打听了一番,然后居然得到了消息。 兴和伯和郑和一起威胁,若是有海外不臣,那就灭国! “大明何时这般霸道了?” “先帝在时才霸道,不过怎么感觉……很舒坦呢?” “对,我也觉得舒坦。” …… 船厂里,原本空荡荡的船台上多了不少人。 “自己出钱,兴和伯,咱家可是穷人,大半就要靠你了。” 郑和欣慰的看着那些工匠在研究图纸,而一群船员已经上了岸边的宝船,他们将展开检查,发现问题后会集中禀告上来。 方醒愁眉苦脸的道:“郑公,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那咋办?” 郑和瞪眼道:“咱家把人都召回来了不少,没钱?那咱家就得准备下海喂鱼了!” 方醒指指城里说道:“咱们募捐怎么样?” 郑和的眸子一缩,说道:“你这是想向北平示威吗?顺带还能把不少豪商拉下水,壮大声势。” 方醒振眉道:“不行吗?” 郑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咱家的奏章也不客气,直说停了下西洋,大明就只能关起门来过家家,也不知道陛下看到后会不会下旨呵斥,哎!不过无所谓了,咱家那么大的年纪,换别人都该颐养天年了。” 方醒笑道:“郑公您可千万别泄气,我估摸着您最少还得下海一次,至于以后,那就让给年轻人去干。” 郑和点头叹息道:“咱家老了,不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王景弘不错,虽然有些小缺点,可咱家之后,最出色的就是他了。” 方醒点点头,王景弘是不错,比洪保强多了。 不远处传来了争执声,几个老工匠在争执着对龙骨铺设的看法,气氛紧张,甚至都准备动手了。 郑和笑道:“别管他们,都是老工匠了,大家都离不开船,咱家也是这样,就算是死,也希望能死在船上。” 方醒认真的道:“郑公,大明一定会纵横海洋,再无敌手。” 郑和大笑道:“好,咱家就盼着这一天,若是死前能看到,那就无憾了!” …… 在王成言四人被抓捕抄家之后,许多人预料中的反抗并未到来。 金陵城中一家卖金玉的商铺今天就迎来了税吏。 掌柜陈升有些紧张,王成言四人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他根本就不敢冲着进来的两名税吏说出拒绝的话。 “三成,陈掌柜,这是规矩,以后除非是北平户部改动,否则暂时就是三成的税,从今日开始核计。” 一个税吏在记录店里的商品种类,另一个一脸严肃的介绍着政策。 “别想着贿赂我们,兴和伯说了,刀子拔出来可就难收回去,不想要脑袋的尽可试试,所以陈掌柜,你千万别害我。” 税吏看到了陈升袖子里露出半截的宝钞,他一反以往税吏给人的贪婪形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受贿。 陈升苦着脸道:“二位大人,三成太高了呀!小店若是交了,以后一家子都得去喝风,活不了呀!” 这税吏冷笑道:“陈掌柜,你莫不是想欺我?谁不知道你卖个香炉就能挣翻几番的利!别跟我哭穷,若是惹恼了咱们的上头,到时候你那个大宅子可保不住。” 另一个在记录的税吏不屑的道:“陈掌柜,你那儿子出去捧女人,那可是一掷千金啊!所以你这哭穷也太假了,收起来吧,赶紧过来看看,看看这些货物可有错,到时候咱们可就按照这个来了。” 陈掌柜哭丧着脸过去仔细查看,最后无奈的点点头。 两个税吏完事了,临走前说道:“老实做生意,那大家都好,想使小心眼,当心脑袋不保!” 金陵城中就这样被税吏们清理了一遍,成绩斐然。 而他们那么卖力也不是没有原因。 …… “父亲,那些税吏都得了米粮,户部正大光明的发,听闻是殿下默许的。” 言秉兴很遗憾,他遗憾大市场事件最终居然消弭了,只有为首的四人被抓捕。 而这个杀鸡儆猴明显的起了作用,让言秉兴嗟叹不已。 言鹏举说道:“父亲,今日有人到那些豪商的店里去募捐,说是要造船,造新船。” 言秉兴闻言大喜,追问道:“造什么船?可是出海的?” 言鹏举点头道:“是,说是郑和也在,这几日他和兴和伯两人经常在船厂那边商议事情,工匠和船员也召回了不少。” 言秉兴激动的都哆嗦了,吓的言鹏举赶紧过去扶着他。 这里是花园,萧瑟的氛围之下,言秉兴激动的道:“这是抗旨啊!” 言鹏举哭笑不得的道:“父亲,此事传闻陛下已经默许了。” 言秉兴呵斥道:“你懂什么!要把气势弄起来,还有,知行书院老一批的学生听说都出去了?” “是的父亲,有人专门去查了,说他们分赴各地,肯定和以前一般的去各地教授那个什么科学。” 言秉兴站定,侧身对言鹏举说道:“那人毁了为父的清名,要动起来,让他身败名裂!不然为父此生难安。” 言鹏举为难的道:“父亲,可是他没出海啊!” “逆子!” “啪!” 言秉兴随手一巴掌,打完后,看着大儿子脸上的巴掌印,他恨道:“那方醒在金陵搅风搅雨,金陵,乃至于整个南方恨他的人不知凡几,纵横!你的书白读了吗?” 言秉兴气咻咻的道:“总有志同道合的,大家联起手来,不但能帮你拓展人脉,难道你此生就只想在国子监里打混吗?” 这是言鹏举进学之后的第一次挨打,他捂着脸呆了半晌,苦笑道:“父亲,那是殿下,是皇储,得罪过甚,以后言家就完了。” 言秉兴大怒,举手就准备扇去,最后忍住说道:“你见过哪位太子远离京城的?嗯?愚蠢!” 言鹏举垂眸道:“父亲,可这是在冒险。若是太子以后顺利登基,咱们家难逃流放。” “蠢货!” 言秉兴恨铁不成钢的道:“那方醒和殿下的关系很深,可越是这样,等殿下登基之后他越不好自处,到了那时,就算是千金买马骨,殿下也不会对咱们家怎么样!记住了,那些文官文人们对殿下可没多少好感,他怎敢轻举妄动?” 言鹏举闻言微喜,问道:“父亲,您是说……类同于定国公吗?” 言秉兴欣慰的道:“正是,那定国公还是国戚,可依然被陛下拿来作伐,和他比起来,那方醒算个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6章 天方人的原罪(为书城盟主‘爱,就是痛’贺,加更!) “李掌柜。” 一家布庄里来了个陌生人,但却非常准确的找到了掌柜李渡。 李渡在柜台后面起身,愕然道:“贵客何意?” 来人一身布衣,不顾店里有两个顾客还在,说道:“李掌柜的生意不错,若是有暇,可到船厂去看看。” “宝船不是停了吗?” 李渡诧异道,宝船已经在岸边停了许久,这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 来人微微点头,旋即出了布庄,留下个目瞪口呆的李渡。 宝船都停了,船员也遣散了,工匠们早就调到了别处,去干嘛? 想想刚才来人的神色淡定,而且带着…… …… “有官气啊!” 李渡本不想来的,可王成言等人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让伙计套了马车,赶来了造船厂。 马车到了船厂的外围就进不去了,有军士拦截。 “进去吧。” 问过李渡的来意之后,军士点点头,放了他进去,却让李渡更加的紧张了。 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当看到那些巍峨的宝船后,李渡不禁赞叹道:“庞然大物啊!” 目光转到原先的船台上,李渡惊讶的发现一个船台边上围拢了好些人。 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在距离一百多步时再次被拦截。 “是来募捐的吗?” 军士皱眉问道。 “募捐?” 李渡心中一惊,正想推脱时,却看到了一个男子正在说着些什么,就随口道:“是,是来募捐的。” “那就过去吧。” 搜身之后,李渡慢慢的走了过去。 “……海外有许多国度,非常之多,他们需要无数的货物,不管是布匹还是绸缎,包括了瓷器茶叶以及各种大小东西,一句话,那边人傻钱多。” 李渡不禁挤了进去,仔细听着站在中间的方醒说话。 “那边有金银,甚至还铸造成了钱币,就和咱们的铜钱差不多。” 方醒许久未曾忽悠人了,感觉有些生涩。 “那边的衣食住行都很差,整个城市都在散发着恶臭,人畜的粪便到处堆积,经常不沐浴,但有钱人却很好面子……诸位,咱们弄些喷香的东西过去,让那些浑身臭烘烘的家伙掩饰一下如何?” 方醒渐渐的找到了状态,挥手说道:“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咱们的丝绸还有瓷器,最后就是茶叶,不管是草原还是那些海外国度,没有茶叶你就不能多吃肉,否则拉不出屎!肠胃不好,可现在他们没有,你们想想,若是带过去能值多少钱?” 居然没有茶叶? 李渡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茶叶对于明人来说就和吃饭一般的平常,早已融入生活中去。 没有茶叶的日子,李渡觉得大概许多人都不适应吧。 “伯爷,他们真的没有茶叶?” “没有。” 方醒笃定的道:“他们用小麦粉发酵烤来吃,还有就是吃肉,咱们的货物运过去就是奢侈品,懂不懂?奢侈品!” 方醒振眉道:“就像是咱们卖的金玉,而且还是巧夺天工的手艺,你们说这等货物如何?” 不远处的郑和看到那些商人面露贪婪之色,皱眉道:“兴和伯不怕这些商人最后变成庞然大物吗?” 王贺得意的道:“郑公公,只要陛下握着军队,庞然大物?顺手就会变成杀给猴子看的那只鸡。” 郑和面对后辈也不摆架子,反而是和颜悦色的说道:“有钱并不怕,怕的是官商勾结,最终影响朝政。” 王贺难得有在郑和这个前辈面前表现的机会,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说道:“郑公公,若是和商家有勾结的马上罢官,并定罪,您说谁还敢?” 郑和摇头道:“说来简单,可你以为到了那时,还有谁能压住这些势力吗?” 他想起了朝中那些反对下西洋的势力,不禁心中窝火。 船是现成的,货物都准备好了,而且此次出海很大的目的就是探索新地方,至于货物,郑和相信随便找几个国家交换,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那些诋毁下西洋一趟靡费几百万两银子的人,在郑和看来都是一群方醒说的口炮。 若是这般,哪怕夏元吉有再大的本事,大明的财政早就崩溃了,更遑论大明还同时征伐交趾以及草原。 商人一旦实力膨胀,他们必然不会甘心单纯做一位商人,比如说那位吕不韦就是最大的投资客。 所以郑和对方醒的那句判断很是赞同豪商无国! 在利益的面前没有什么不能抛弃! 可他现在就是鼓励啊! “……这是一艘全新的船,它能到达更远的地方,而更远的地方,就意味着更多的……财富!” 方醒结束了忽悠,向着郑和这边走来,身后有个小吏在声嘶力竭的喊道:“就是一艘船,愿意捐助的等以后船队出海时,会优先考虑从他那里买货。” 有人心动,有人退缩,有人在观望…… “郑公,这就是一样米养百种人。” 方醒和郑和并肩而立,两人在看着那些商人的各种反应。 “大人,小的愿意捐助!” 第一个人出现,马上有小吏拿着册子和笔过来让他自己填写。 没人敢赖账,所以那人慎重的填写了金额,然后画押。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很快也出现了。 作为布庄的掌柜,李渡觉得生意已经接近了瓶颈期,除非是把分店开到其它地方去,否则想再扩大很艰难。 而若是能挤进船队的供货商名单里去,那就是坐收利润啊! 所以他看看前面那些人的捐助金额,然后取了个中间值,最后画押,这才心满意足的冲着那边的方醒拱手。 “每个人都不多,可我并不缺造船的钱,正如您所说的,我想拉拢些商人,打破南方的抱团。” “南方抱团的不只是文人,商人亦是如此。” 郑和对南方的了解比方醒更深,他皱眉道:“科学在慢慢的侵蚀着他们的根基,而失去了根基,南方还剩什么?所以……要谨慎。” “南方就是他们的地盘,这个我知道。” 方醒看到不断有商人去填写,就说道:“可总得要试试吧,再说科学又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也不能蛊惑人心,为什么不能传播?” 郑和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原先船队大多是从官办作坊拿货,现在停了宝船,那些作坊都有些萧瑟,此后避开也好,然后由这些商人来做,这样账目清晰。” 官办作坊的效率可想而知,而且账目更是一笔糊涂账。 但是从商人的手中采购,这样就能逼着船队必须要能盈利,不然出去一趟,回来一算亏大了,估摸着那些人会更加疯狂的攻击下西洋之举。 “钱不难赚,船队其实可以在天方岸边停泊,然后通过天方人和肉迷国他们贸易。” “天方人是天生的商人,狡黠,要被他们吃掉不少好处。” 郑和在天方那边的海峡试探过,结果却是被一道障碍给堵住了通往新海域的道路,让他非常遗憾,所以才带着船队往木骨都束,也就是以后黑鹰坠落的地方。 方醒笑了笑,眼神冷冷的道:“先给他们占些便宜又有何妨!” 郑和侧身,点头道:“一时的得失不足以长久,肉迷国在后面虎视眈眈。贪婪就是最大的过错,天方人若是执迷不悟,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7章 神仙居的新掌柜 “魏大人,这是在利诱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吏部痛心疾首的说道:“那点钱哪是募捐,他分明就是想引了那些商贾入局,然后鼓噪出海,竖子无礼!狡诈!” 这位叫做邱帧,号勤斋公,在南方名望甚高,魏智都亲自去泡茶,然后笑眯眯的道:“勤斋公,此事您得慢慢看,还有,您出来好歹带些人啊!这万一有个吩咐什么的,也好有人交代不是。” “呸!” 邱帧呸了魏智一口,骂道:“你这官越做越稳当,这人却越来越没了骨气,老夫自去求见殿下!” 魏智颇有些唾面自干的精神,堆笑着说道:“勤斋公,出海不出海的,这个要朝中,要陛下来定,咱们说了可不算。” 邱帧斜睨着他道:“你就学会了官场那一套糊弄,走了,老夫看见你就觉得当年瞎了眼。” 魏智尴尬的道:“惭愧惭愧。” 当年邱帧曾经在一位老友的面前夸赞过魏智,这也为他的仕途增加了砝码。 魏智搀扶着邱帧缓缓出去,在大门外看到就一辆马车,而且拉车的居然是老马,就说道:“勤斋公,要不下官这里安排一辆马车吧?” 邱帧理都没理他,被老仆扶着上了马车,喝道:“快走快走,去殿下那里。” …… “小姐,莫源兴来了。” “哦,那我出去。” 莫愁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要弟去了前面。 …… 这是莫源兴第一次来这里,从进门时那冷冷的军士,到进来后不时出现的侍卫,以及这个小院外面的家丁,让他有些害怕。 厢房被改成了接待的前厅,莫源兴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注视下,额头渐渐的见汗了。 听闻那位姑爷……哦不,那位伯爷可是很厉害,杀人不眨眼。莫源兴被选中来帮莫愁看店,可是经过了几番争斗,非常珍惜。 所以他担心会被方醒一脚踢回去。 没多久,莫愁就在要弟的陪同下出现了。 “源兴哥。” 莫愁微微福身,莫源兴吓得摆手道:“小妹你别吓我,被伯爷看到要打杀了我。” 莫愁微笑道:“无碍的,源兴哥进来吧。” 作为莫愁的远方堂哥,以前的莫源兴只是在家乡开了个杂货铺,眼界狭窄,这一下就是糠箩兜跳进了米箩兜,欢喜的同时,也是心中忐忑。 进了里面,莫愁说道:“这神仙居在大市场里面,客人多是商贾,只是老爷说过,历来商不与官斗,所以闹事的倒是没有,这一个你可以省心了。” 莫源兴笑道:“有伯爷在背后看着,谁敢不长眼去神仙居闹事?小妹放心,若是有,我就报到官府去。” 莫愁想起了锦衣卫的人,最后还是没说。 “还有就是那些厨子,不许他们带调料回家,这个是老规矩,若是有人欺你,就赶了出去。” 所谓的调料就是味精,这个是神仙居最重要的东西,以前就有厨子偷出去过,气的莫愁哭了许久,最后还是要弟发狠请了费石来,直接拿下了那个厨师。 后来一查,这厨师是被外面的同行重金诱惑,然后才出手偷了去。 莫源兴点头道:“嗯,知道了,我会盯着那些厨子,若是有人不地道,那就赶了出去。” “伯爷来了。” 这时有人说了一声,莫源兴腾地一下就弹了起来,然后侧身,面对大门。 随即门外就出现了方醒,他大步进来,先对莫愁点点头,然后审视的打量着莫源兴。 莫源兴的背上瞬间出汗,他束手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莫愁以后会减少在神仙居的出现,而你是我派人去几番查验之后定下的人选……” 莫源兴心中一震,当时莫愁派人去传话,说是要找个莫家人去帮自己看着神仙居,然后一群人就打着占便宜的想法开始了争吵。 一个弱女子,就算咱们经常从神仙居里捞些好处,她难道还能说什么吗? 一群人闹的厉害,可最后莫愁又令人来传话,把没有优势的莫源兴给选中了,让一群人满头雾水,包括莫源兴自己都是摸不清头脑。 现在事情大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方醒一手布置的。也就是说,当初那些莫家人叫嚷着要从神仙居里弄些好处出来的话,全都被这位伯爷知道了。 “你谨慎,而且做事喜欢留余地,这很好。” 方醒看到莫源兴的汗水在下巴处汇集,就说道:“好好的做,莫愁那里自然不会在薪酬上亏待你,不过记住了,要看好神仙居。虽然神仙居赚的钱在我的眼中不多,可却是莫愁的根子。看好了,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好了,我还有事,你们再说说吧。” 方醒对着莫愁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莫愁含笑看着方醒出去,然后说道:“源兴哥坐吧。” 莫源兴应了,坐下就苦笑道:“伯爷好大的煞气,吓得我都站不住了。” 莫愁轻笑道:“金陵事情多,无碍的。” 此事是方醒提起,并一手操办的,莫愁想起来就不禁抿嘴笑了。 …… 方醒是去迎接一场洗礼。 “……兴和伯,你的科学到处闹腾老夫只是看着,想看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可你不该鼓舞商贾!” 邱帧的口水狂喷,方醒眨巴着眼睛,想推开已经逼近到身前的老头,却担心把他给气死了,到时候他在南边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南边本就是商贾大兴,你兴和伯还要加一把火,这是要让人人去逐利吗?人心道德还要不要了!” 方醒退后一步,想起刚才贾全的话。 这位老先生早年文名远播,等考了进士之后却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心灰意冷的托病不出,只是在家教授些学生。 可后来贾全又说了真实原因,这位老先生当年是对太祖高皇帝不满,所以干脆就装病,不想做官。 可私塾的规模小,所以收入少,而且老先生还经常给贫困的弟子补贴,导致家里经常入不敷出。 所以这样的人,哪怕是牙齿掉了大半,头发花白,可方醒却只能默然。 “说说,你兴和伯这是想干什么?把南方搅乱吗?” 方醒拱手道:“勤斋公,此事涉及到以后的谋划,并不只是关系大明。” 邱帧皱眉道:“什么谋划?值得你败坏人心!” 这个指责有些严重,方醒挑眉,不顾朱瞻基在边上使眼色,说道:“勤斋公,只是海外之事。” 邱帧怒道:“海外海外,海外有什么?” “有良田,有矿山,有敌人!” 方醒的坦然让邱帧微叹,他退后冲着朱瞻基拱手道:“殿下,南边并非是您肉眼看到的一片繁荣,人心在变化,贪婪已经取代了道德,长此以往……哎!” 朱瞻基赶紧起身,然后让贾全扶着老先生坐下,让人换了冷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8章 疑似中毒事件 邱帧气呼呼的喝着茶,国朝敬老,哪怕是朱高炽在此他也不会怕。 方醒用手抹了一把脸,说道:“勤斋公,堵不如疏啊!若是朝中一直堵着,到时候他们也不会老实,私自出海以前就有之,以后当然也不会少,到时候您想想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邱帧有些愕然,他久居金陵,整日教书罢了,并不知道沿海一带的情况。 “他们难道还敢抱团……嘶嘶!” 邱帧想到那个后果,脱口而出道:“到了那时,钱极多,咦!可只有宝钞才能通行……” 邱帧不禁上下打量着方醒,抚须道:“朝中清理宝钞,禁用金银,当初老夫以为只是规范罢了,如今看来,倒是所见甚远啊!”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笑,却不肯详细解释这里面的关窍。 若是任由民间商人出海贸易,那就会造成白银大量流入,就算是全部兑换成宝钞,可对物价的冲击也可想而知。 一切的关键在于,此时的海外诸国并无大明看得上的货物以供兑换或是购买,所以一旦大规模对外贸易,必然就是大额顺差。 这个大额顺差一定要控制在户部,再由户部根据情况,从多种渠道回收宝钞,保证物价的相对稳定。 隆庆开关带来的大量白银流入,直接让宝钞变成了废纸,白银得以堂而皇之的成为主流货币。 而大明以后发生的一切,无不是在此背景下酝酿出来的,影响之大,波及之广,为有明一朝仅见。 随后方醒送了邱帧出去,在路上邱帧就说道:“你们的那个科学老夫看了,学了,有些意思。不过却无劝导人心的东西,这是何故?” 这老头成精了呀! 方醒面对试探没有迟疑,随后说道:“劝导人心不是有儒学吗?科学只是实用之学,重在用,您也可以理解为格物。” 这个姿态很低,而且很巧妙。 教化人心的工作还是要儒学才能胜任啊! 等到了大宅外,看到那匹拉车的老马之后,方醒就提出赠送一匹好马给邱帧,去被拒绝了。 “老夫垂垂老矣,说不准哪日就去了,何必耗费!大明的马不多,留着吧。” 看到邱帧颤颤巍巍的上了马车,方醒一直目送着马车远去,这才回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明显的对这位老先生也没辙:“这人道德高深,不求名利,堪称是难得的君子,加上年纪大了,就算是父皇在此,怕是也只能听着,不好说话。”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邱帧这种人,朱瞻基已经明悟过来了,邱帧看似气势汹汹,可他的目的不过就是来警告一下。 年轻人,别把南方搞的乌烟瘴气的! 而这个年轻人不但是指方醒,也是指朱瞻基。 倚老卖老啊! “他对科学的态度倒是很开明,看样子是真的认真看过那几本书,只是对出海却是非常忌惮,这便是局限性。” 方醒皱眉道:“而且看他的意思,对在金陵大动干戈可有些警惕,还是趋于保守啊!” 朱瞻基笑道:“该有的尊重会给他,可国事却不可能为了尊重而更改。” 这是皇储的底气! 方醒点头道:“正该这样,只是不知道他回去会怎么说,若是胡搅一通,咱们又会多一些对头。” …… 可邱帧回去后,几个以前的学生担心他,一直在家里等着,老先生却很干脆的就称赞了朱瞻基。 “殿下,他说您英果过人,待人和气,而且眼光独到。” 贾全觉得那老头就是在拍马屁,先牛笔一把,然后又放低姿态。 可朱瞻基却觉得邱帧很有趣。 “殿下,那位勤斋公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嗯? 朱瞻基皱眉道:“你懂什么!这是顾全大局。” 看到贾全还有些不服气,朱瞻基教训道:“若是他回去隐晦的说一番本宫如何的倨傲,如何的不近人情,难道本宫还能动了他不成?” 这等君子人气极高,就算是朱棣在,也只是一笑了之,不然就是给自己抹黑。 贾全认错,出去就找了方醒解惑。 方醒正在和莫愁一起做晚饭,急匆匆的出来听了问题,就急匆匆的道:“人老成精,除非是言秉兴那等人,否则谁会傻乎乎的来触殿下的霉头?再说他安贫乐道,还肯买了科学的书来学,这等人不迂腐,好了,滚蛋吧!” 方醒一溜烟就进去了,贾全迷迷糊糊的回去。 沈石头已经在吃饭了,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大碗里装满了米饭,上面有两条烤鱼。 这鱼烤的不错,细刺又少,沈石头直接连鱼骨头一起嚼碎,然后刨一大口米饭咽下去,满足的叹息一声。 看到贾全没精打采的进来,沈石头用筷子指指桌子,说道:“你的在那。” 贾全有些神思恍惚,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应该不出两种可能性:一是等朱瞻基登基后,担任侍卫统领;二是朱瞻基登基后外放。 可考虑事情不周到,怎么可能外放? 一心想外放的贾全不知不觉的就开始吃烤鱼,食不知味。 沈石头的胃口非常好,吃完了一大碗饭菜,还意犹未尽的准备去弄一小碗面条来收尾。 等他在厨房吃了面条回来,在屋外就听到了贾全剧烈的咳嗽。 等他进去一看,就看到贾全手扶着桌子,弯腰在呕吐。 “是不是有毒?来人!叫郎中来!” 沈石头喊了一声,然后掉头就往朱瞻基那边跑,路上碰到一个侍卫,就低声道:“去兴和伯那里,让他先别吃饭。” 那侍卫看到他随即就朝着朱瞻基那边狂奔,心中一个激灵,然后就赶紧去通知方醒。 …… “啥?有毒?” 方醒嘴里嚼着一块干煸肉片,只觉得加了孜然的味道和烤肉差不离,闻言他看向莫愁。 莫愁没慌,垂眸道:“老爷,今日咱们的食材是神仙居送的。” “哦!” 方醒把肉片吞了,然后猛地放下碗,一头就往外面冲去。 莫愁也想起来了,她起身看着外面,目光忧郁。 …… 方醒一路狂奔到了朱瞻基那里,此刻里面已经围满了人,朱瞻基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有的事,食材都是来自于第一鲜,哪里来的毒?!” 跟来的御医已经在给朱瞻基检查了,方醒进去驱散了那些侍卫,问道:“腹中感觉如何?” 朱瞻基笑道:“很好,觉得能吃三碗饭。” 方醒握紧手中的小瓶子,回身喝问道:“贾全那边怎么样?” 有人飞奔过去询问,稍后回来禀告道:“伯爷,贾大人……是被鱼刺给卡住了。” …… 朱瞻基的驻地闹哄哄的,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 结果金陵大小官员都来了,有人面带忧色,有人面无表情,有人面色惶恐…… “虽然是误会,可却相当于敲打了他们一次,倒也是歪打正着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69章 恶心人的悬赏 国子监目前分为南北,而南国子监指的就是金陵。 作为金陵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言鹏举一向兢兢业业,在国子监里的风评极好。 走在校舍中间的路上,那些学生们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冷淡,但是神色中带着些隐晦的兴奋。 这是言秉兴私生子事件爆发后的后遗症。 现在还好些,刚爆发出来的时候,言鹏举几乎是在强忍着羞辱在国子监行使教授的职责,那种煎熬真的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人不堪忍受。 但是言鹏举就这样坚持下来了,而且依然兢兢业业,于是师生们对他的看法也在慢慢改变。 言鹏举面色坚毅的回到了办公处,刚坐下,学正武平就来串门。 “言大人,听说了吗?” 正如同几百年后的办公室文化一样,言秉兴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武平回头看看身后,然后才一脸神秘的说道:“有人下了重赏,只要能干掉兴和伯,一万两!一万两啊!” 言鹏举的身体猛的松了下去,好似在庆幸着什么。他喃喃的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武平一脸八卦的道:“据说南边的贼人都心动了,而且……据说……杀了那个莫愁也有五千两,言大人,这事儿闹大了……” 言鹏飞眨巴着眼睛问道:“多久的事?本官怎地没听说过?” 武平兴奋的道:“刚得的消息,报信的人已经去了殿下那边。” 言鹏飞这才想起那些学生的兴奋从何而来。 “这些人是想干什么?大逆不道!” 言鹏举正色道:“虽然看不惯那人,可买凶杀人这等事却出格了,抄家灭族都活该!” 武平干咳一声道:“是啊!不过言大人,此事……下官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武平拱手转身,轻飘飘的说道:“乘胜……” 言鹏举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直在发呆…… “小人啊!” 武平是学正,想往上升,就必须要找到空缺。可国子监的位置就那么多,除非有人调走或是落马,否则他就得继续熬着。 而自从上次言秉兴的事爆发后,言家的声誉扫地,言鹏飞在国子监的日子并不好过,上面的祭酒等人都曾经考虑过换掉他,或是把他调到绳愆厅。 可言鹏飞硬是用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顶住了这一波羞辱,然后慢慢的稳住了自己的位子。 但仇恨是肯定的,而且这仇恨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浓烈。 武平脚步轻盈的走在国子监中,那些学生看到他后都拱手侧身,他也微笑着点点头。 好一个学正! …… “可笑!可鄙!可杀!” 朱瞻基用三个词总结了此事,可贾全却有些忧虑。 “殿下,防不胜防啊!”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朱瞻基冷笑道:“这是恶心人的招数,北方没人敢这样做,南方的胆子却是极大,可见父皇的话再没错了,南方不好管啊!人心向背只在君王的一念间。” 这话贾全懂了。 南方人傲娇,而且对君王不怎么买账,一不满意人心就歪了。 诛心之语! …… “五千两?” 方醒一脸的惊诧莫名,看看身边有些不安的莫愁说道:“少了!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无价之宝。” 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 王贺看到莫愁的眼中瞬间多了一层朦胧,看向方醒的目光温柔如水,顿时就暗自嘀咕着:这兴和伯对女人的手段果然是厉害啊!就是女人少了些。 “兴和伯,你可是一万两啊!” 对于王贺来说,男女之情就是镜中花,水中月,郁郁之下,他就‘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方醒正享受着这柔情蜜意,闻言就随口道:“恶心人的事情,一看就是文人的手笔,若是武人,那会直接行动,而不是说出去恶心人,还让人警醒。” …… “好!” 言秉兴闻讯大喜,令人去把飞燕招来自从他的名声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纳过新人了。 “老爷,那人死定了!” 管家欢喜的道:“南边的贼人可不少,哪天不小心就能弄死他!” 言秉兴摇摇头道:“难,不过此事大喜,这月府中的人月钱加倍。理由……老爷我今日身体大安。” …… 方醒坐在马车上,摸摸胸前的钢板,然后信心十足的说道:“那些宵小不来则已,一来本伯就要为民除害了。” 马车左边的王琰沉声道:“兴和伯,此事不可小觑,那些人肯定有弓箭。” 朱瞻基担心方醒会被人干掉,干脆就派出了王琰来保护他。 马车右边的辛老七也赞同道:“老爷,草莽之中藏龙卧虎,还是小心为上。” 方醒的身体往后靠了靠,说道:“自从先帝整顿各地卫所之后,贼人就少了许多,留下的不是好吃懒做,就是穷凶极恶,再不肯去地里刨食,我有数了。” 马车坐着感觉不大舒服,方醒摸摸垫子,觉得应该弄个大垫子出来。 一路到了魏国公府,门房看到马车后面有十多名护卫,顿时就把倨傲的神色收了些,微笑问道:“敢问贵客何来?” 辛老七正准备按照朱瞻基的交代说话,可车里的方醒却忍不得了。 他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说道:“本人方醒,奉殿下之令来看望魏国公。” 门房楞了一下,然后狂喜道:“伯爷稍等,小的马上去禀告。” 这人也太没谱了吧?居然都不请人进去奉茶歇息。 一行人在大门外站着,王琰吩咐麾下注意两头的警戒,他自己却嗖的一下就上了房。 “伯爷,这个……不大好吧?” 看门的两个家丁有些为难的指着对面屋顶说道。 辛老七说道:“这是殿下的人。” 呃! 俩侍卫无话可说了,只能庆幸来的不是东厂。 没多久,那门房就小跑着回来了,满脸堆笑的道歉道:“对不住了伯爷,小的一时欢喜,居然忘了礼数,且等小的迎了伯爷进去,回头就领罚。” 方醒笑了笑,跟着他往里走。 从徐钦自己作死以来,魏国公府就门前车马稀了。而以朱高炽恢复了魏国公府的爵禄为信号,以方醒代表朱瞻基登门为开端…… 魏国公府又要起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0章 探视,刺杀(为盟主‘老海龙王’贺,加更!) 魏国公府很大,方醒不知道他们平时会怎么出府,骑马?还是坐轿子!所以一路来到了徐钦养病的地方后,他觉得自己刚进行了一次健身。 前厅里布置的非常的考究,那座椅和墙壁上的字画一看就是…… 有钱人啊! 只是看到被人扶着起身迎来的徐钦时,方醒就觉得钱财真的如粪土。 瘦削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身上瘦的连棉袍都顶不起,看着一阵风都能吹走。 “劳烦兴和伯了。” 徐钦没咳嗽,可那身体看着颤颤巍巍的,方醒赶紧说道:“魏国公快坐下,殿下只是让方某来看望您,别折腾出病来,那可有失初衷。” 徐钦微笑着喘息道:“只恨我这身子不争气,也不能去拜见殿下,殿下可好?” “殿下很好。” 方醒打量了一眼徐钦,就说道:“殿下说了,魏国公乃是国朝倚重的重臣,两家还是亲戚,要忘掉以前的事,好生养着身体,等以后为国朝效力。” 这话的味道很是微妙:说是重臣,可自从徐辉祖和自己的姐夫朱棣为敌开始,魏国公府的袭承就有些飘摇。 徐钦是朱棣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给袭了爵,只是却远离了政治中心。 而徐钦自己也作死,几次挑衅朱棣,最后朱棣先是削了爵禄,在准备削爵之前,朱棣就崩在了草原上。 不然眼前这人大抵会更惨! 徐钦喘息了一下,说道:“殿下英果类先帝,大明以后当无虞了。” 随后徐钦就说了些对以前的事后悔莫及,以及对大明未来的看好,最后他叫了自己的徐显义来。 徐显义在莫愁湖见过方醒,所以一见面就熟稔的打着招呼,然后对徐钦说道:“叔父,您的身体不好,要不侄儿去请了跟着殿下来的御医来看看?” 这话依旧是在试探,试探魏国公府在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俩眼中的地位。 徐钦喘息着看向方醒,他活不了几年了,所以装垂死之人不用加戏。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容易,殿下的身体强壮,御医跟来也就是个摆设而已,那个……来人。” “伯爷!” 门外有人大声应诺,然后走进来。那眼神凌厉,只是在魏国公府却显得有些不大礼貌。 方醒笑骂道:“沈石头,这里是魏国公府,当年的中山王可是大明的奠基人。你回去禀告殿下,就说方某说了大话,想请了御医来给魏国公看看。” 沈石头应了,然后大步出去。 徐庆咳嗽了一下,徐显义赶紧过去给他拍背。 “兴和伯,我这身体也就是等死罢了,刚才显义不知天高地厚,哪有这等事,快快追了回来。” 徐显义也赧然的道:“兴和伯,在下刚才失礼了。” 这一轮软试探让方醒有些烦躁,他皱眉道:“方某记得陛下曾经说过,勋戚要做出表率,要上进,仅此而已。” 说完他起身道:“魏国公还请安心养病,也无需惶恐,当今陛下和殿下做事磊落,既然说了不计较,此后定然无碍。” 徐钦的面色更红了,他让人把自己搀扶起来,笑道:“是,还请兴和伯回禀殿下,魏国公府定然会坚定的站在陛下的身边,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北方,都甘愿为了大明肝脑涂地。” 等徐显义送了方醒出去后,徐钦一下伏在桌子上,吓得两个丫鬟赶紧过去伺候。 “无碍无碍!” 徐钦显得心情极好,他摆摆手,喃喃的道:“终究是陛下,终究是亲戚啊!” …… 出门上了马车,方醒摸摸怀中的钢板,不禁身体微微一松。 “老爷小心!” 车外传来了辛老七的大喝,接着长刀出鞘后叮的一声,方醒知道,这是箭矢被拍落的声音。 他面色铁青的喝道:“去拿人!” 不用他提醒,王琰已经带着麾下冲了出去,而辛老七却没动,他留下了小刀,两人一起看护马车。 这里刚出魏国公府,不算热闹。 两边都是大宅子,那些看门的家丁们看到那些已经拔出刀来在狂奔的黑刺军士,不禁暗自咂舌,然后派人进去禀告。 …… 魏国公府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马上有人去禀告了徐钦。 “敢在这里刺杀兴和伯,而且还动用了弓箭,好大的胆子!” 徐钦的面色本就缓和了下去,闻言又开始泛红了。 他担忧的道:“此事若是理不清,咱们也得被牵连……” 徐显义皱眉道:“叔父,您的身体不大好,就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再有……那是有人放了重赏行刺兴和伯,和咱们家无关。” 徐钦愕然问道:“为何我不知道此事?” 这话带着些愤怒。 徐显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说道:“叔父,咱们家才刚缓过来,正该小心些,再说您的身体不好,侄儿怕您费心思,所以就没告诉您。” 徐钦的身体瞬间一松,苦笑道:“是,你们都觉得是我葬送了魏国公这一脉的尊荣,可……罢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徐显义叫人用软轿把徐钦抬回去养病,自己站在前厅的外面看着,目光忧郁。 北平的定国公府,金陵的魏国公府,一南一北,看似风光,可却饱受忌惮。 “连藩王都要被削了军权,魏国公府能有何为?” 徐显义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派……五名家丁去帮忙。” 管家苦笑道:“显义少爷,五人太少了!” 徐显义瞥了他一眼,说道:“魏国公府不沾兵权,家中的家丁不多,明白吗?” 管家恍然大悟,说道:“是了,老奴蠢笨,咱们家人少,还得看着偌大的魏国公府,若不是要体面,这府里最少要封掉大半的地方,好省些钱粮……” 徐显义点头道:“咱们家不冒头,少张扬,至于刺杀……想来兴和伯自己能解决。” …… 方醒手中扣着东西,面色铁青的等待着结果,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兴和伯,那人狡猾,而且肯定是老手。” 王琰回来了,杀机满满。 “刺客一箭之后马上远遁,非常果断,而且他还借助着这里的大宅子闪避,很滑溜。” 周围都是豪宅,除非是能盯住那人,否则很难抓到。 “老爷,刺客跑的很快。” 方五面色凝重的道:“刺客连勾索都带着,而且还有人接应,一击不中就远遁,看来是贼窝出来的。” 方醒安慰道:“有心算无心,自然不好抓,好了,回去吧,黑刺的人回头再去探探。” 马车远去,那些豪宅里马上涌出不少人,有些穿着华丽的男子都在嬉笑,那些仆役也在起哄。 随后方醒遇刺的消息就散播了出去,金陵城中各种反应都有,而那些青皮们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果断的不再冒头,甚至还有去亲戚家躲避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1章 围剿(第84位盟主,感谢大家。) “活该!可惜没死,这就是祸害遗千年!” 言秉兴非常的遗憾,为此又把飞燕招来惩罚了一番,然后气喘吁吁的痛骂着。 而飞燕只是遗憾的摸着平坦的肚子,再看看言秉兴脸上开始出现的老人斑,只觉得自己的前途无亮。 …… “老爷可伤着了吗?” 方醒刚回来就被莫愁扑了个满怀,然后她仔细看着方醒的身体,神色惶然。 “没事,一大堆人护卫着我,哪能有事!” 方醒只是有些恼怒,觉得这些人太不知死活。 等他发现莫愁眉头轻蹙,背身去捂着胸口时,这才尴尬的道:“忘记了忘记了。” 噗的一声,一块弧形钢板被方醒扔在了地上。 莫愁羞红着脸道:“老爷,要不妾身给您缝制一件衣服吧,能装进这个东西的。” 方醒想了想说道:“就在衣服的里面弄个夹层就行,方便取出来。” 莫愁低声应了,然后羞赧的说道:“老爷,妾身以前给您做的衣裳都大了,要……” 方醒伸开双手,贼笑道:“要量我的尺寸吗?来吧。” 莫愁跟要弟拿了软尺,羞红着脸,垂眸走到方醒的身前,然后伸手去够他的后背…… 然后…… 看到方醒拥住了莫愁,要弟不禁微笑着,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针线费眼睛,你少做。” “妾身现在没事做……” “那就歇着,你不是要孩子吗?来,不努力哪来的孩子?” “老爷……” …… 朱瞻基很愤怒,把李敬和费石召来喷了一通。 “本宫问你们,何时能抓到刺客?” 李敬尴尬的道:“殿下,奴婢已经派出了全部人手去搜寻刺客,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掌管人口查询,若是城外进来的人少,他们恐怕也没办法,毕竟金陵城……太大了。” “大吗?” 朱瞻基冷眼看着他,直至李敬跪下请罪,这才问了费石:“锦衣卫的可有发现?” 费石很镇定的道:“殿下,臣派了大半人手出去搜寻,只是那些青皮都躲起来了,目前臣已经令人去把他们挖出来,有了他们相助,寻找刺客会更容易些。” 朱瞻基面露欣赏之色,说道:“那些青皮对金陵比五城兵马司的人还熟,有他们相助,确实是事半功倍。” …… 等出了这里,李敬不禁酸溜溜的说道:“费大人,你在金陵呆了多年,果然比咱家能干啊!” 费石目不斜视的道:“都是为大明效力,哪有什么能干不能干的,只有愿不愿去干的道理。” 一番话把李敬梗的差点翻白眼,费石在大门外就把手下全派了出去,连他自己都钻进了金陵城中的小巷里,去寻找那些地老鼠。 于是金陵城中的那些青皮就倒了大霉,由于大明严苛的户籍和路引制度,想出远门就得留下记录,并且可追溯。 所以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一批批的往自己的衙门拉青皮,一时间金陵城中治安大好,连小偷小摸都不见了。 然后锦衣卫和东厂就变成为金陵魔窟,惨嚎声不断传出来。 这世上总有人说什么江湖义气,可实际上这种义气就是冲动的产物,往往讲义气的总是被背黑锅,死的最快。 所以惨嚎声没持续多久,所有青皮连自家偷看了寡妇洗澡的事都吐了出来。 当然,命案也有,然后被移交给刑部接手,然后尴尬的刑部只能私下骂锦衣卫和东厂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然后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东厂联手,根据青皮们的交代,在金陵城中来了一次扫荡。 …… 扫荡的结果很喜人,不但抓到三名来历不明的男子,还顺手抓了一百多犯案的人,堪称是成果丰硕。 当方醒看到那三个男子时,他们已经体无完肤。 三双被痛苦折磨的失去神彩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方醒。 “什么身份?” 方醒皱眉问道。 “伯爷,一人是逃犯,在北边杀人之后一路潜逃出来的,很厉害,抓他的时候伤了三个兄弟。” 锦衣卫和东厂一起行动,可最后抓捕这三人时,还是锦衣卫抢先一步,并且动用了弓箭。 “本事不小,可惜却是个逃犯。” 方醒没有惋惜,只是觉得这等人应当在战时被丢到敢死队去。 “那两人就是刺客的同党,不过都是接应,动手的那人已经出了城。” 费石惋惜的道:“据拷问的结果,刺客行刺之后就马上出了城,片刻都没有停留,不然的话,今日就能拿住他。” “那么警觉?” 方醒觉得自己是有些小觑了草莽人物,轻敌了。 “有多少人?” 方醒觉得刺客那等身手的,如果来了百十人,估摸着他门都不敢出了。 费石有些纠结的道:“这两人说他们有十一人,头领在城外没进来,有刺客那等身手的就两人,还有就是他们发现了不少贼人,约有五六十人,分成了十多批。” “老爷,他们已经出城去扫荡了。” 辛老七也有些头皮发麻:想想,一个刺客就弄的鸡飞狗跳的,而且五六十人多半只是见到的,没见到的还有多少? …… 金陵城外的一处农庄外,王琰带着一百余骑兵盯着庄子里,他在等待斥候。 时值中午,远处的农庄里炊烟渺渺,在这个农闲季节,这些人家大多是没有早饭的,所以中午这一顿就是主餐,至于晚餐,多半是随便哄哄肚皮罢了。 这是千年来养成的习惯,谁若是农闲时节还要吃早饭,多半会被村里的人嘲讽为败家子。 所以饿了一个上午的孩子们都回家了,田地里看着空荡荡的。 “大人,要不直接冲杀进去吧。” 身边的百户官已经忍不住了。 这些人当年都是百战勇士,军中最出色的一群人。 自从被挑选出来担任朱棣的私密力量之后,这些人就只见过几次血…… 百战勇士不能见血,那种煎熬可想而知。 王琰知道这种情绪,所以他低喝道:“忍住!” 身后的骑兵有些急了,战马也感受到了情绪,用力的刨着地面上的枯草。 “他们回来了。” 王琰放下望远镜,喝道:“准备好。” 骑兵们开始散开。 穿着淡黄色伪装衣的斥候弯腰跑了回来,近前禀告道:“大人,三人,他们控制住了一户人家,正在弄吃的,好像是杀了主人家的鸡。” 王琰点点头,说道:“那咱们还能赶上午饭,二十人下马跟着本官进村,其余人等在外围巡查。” …… 一路摸到了村里,看到两个便衣衙役在边上游荡,而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王琰对他们挥挥手,然后跟在斥候的身后摸了过去。 一行人悄然到了一个小院的后面,斥候低声对王琰说道:“大人,前面有人不时盯着来路,所以只能走后面。” 王琰挥手,两个军士弯腰小步过去,等到了围墙边上后,一人半蹲,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另一人几步小跑踩在他的手心上。 一踩一托,人就上了围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2章 不行吗?(感谢“亂”的盟主打赏!) “把毛拔干净些,不然一咬就是毛根,梗喉咙!” 一个腮帮子刮掉抚须,显得有些凶狠的大汉吩咐道。 这是厨房,不大,有个灶台,边上堆着不少柴火。 两个大汉蹲在地上,一个在烧火,手艺还行,没有浓烟滚滚。 另一个在锅里拔鸡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腥膻味,脾胃不好的人怕是闻着就想吐。 站着的大汉出了厨房,四处看了一眼,回头道:“村里的人没发现咱们吧?” “没,村老的小子在厢房里捆着呢,若是说出去,马上一刀砍了。” “我去看看!” 大汉扶着刀柄就走向了厢房。 快走到厢房时,大汉突然止住了脚步。他侧耳听着,面色渐渐的变了,喊道:“跑!” 说完他猛地扑向了厢房,只要抓住村老的小子,他相信自己能多活半个时辰。 是的,大汉知道自己已经跑不了了。 这几天村中每到午饭时,外面呼儿唤女、责骂孩子是个泥猴等声音总是不绝于耳。 可今天却分外的安静! 毫无疑问,村里的百姓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中午不管外面有多大的动静都不许出来。 能办到这种程度的,起码要二十人以上。 厨房里的两个大汉已经跑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就冲着后面奔去。 可正房的后面闪出了几人,他们手中拿着弩箭,缓步逼近。 “是官兵!” 那冷漠的眼神,托住弩弓的手非常稳定。 这些都是精兵! 两人绝望的寻找着自己的老大。 而那个准备冲进厢房控制人质的大汉也止步了。 厢房的门被他撞开了,然后他却缓缓的退了出来。 王琰没有弩弓,也没拔刀,可却逼的手中有刀的大汉步步后退。 冷汗从大汉的脸上滑落,在两腮的胡渣子上乱了轨迹,把侧脸弄的全是汗水…… “你是谁?” 大汉被王琰身上传来的压力逼的步步后退,出了厢房后,他眼角瞟到两个兄弟同样也是在后退,心中绝望之下,就喊道:“你们到底是谁?” 王琰面无表情的道:“弃刀跪地!” 这是军中的手法,大汉绝望的大喝一声,然后挥刀斩去。 铮的一声,刀光闪动了一下,人头飞起。 王琰侧身,避开了喷出来的鲜血,转向了那两个大汉。 “大人,咱们降了!” 在目睹了王琰那闪电般的出手后,两个大汉再无侥幸之心,弃刀跪地,旋即被人拿住绑了。 “大人,没意思啊!” 没有格杀,那些军士就觉得无法发泄那些积郁的煞气。 “回去!” 王琰也很无奈,他渴望能上战场,去杀戮,去征服。 可黑刺的定位却是杀手锏,哪怕此后可以不用躲在西山中,也没有多少杀伐的机会。 …… “你睡你的午觉,睡醒了就让要弟陪你在院子里散散步,我出去一趟。” 方醒给莫愁掖掖被子,摸摸她的脸。 莫愁嗯了一声,有些依恋看着方醒出去。 …… 朱瞻基在和各部尚书议事,方醒出门就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去了第一鲜。 到了第一鲜,方醒拒绝了马车从后门进去的建议,直接在大门外下车。 方十一看到是方醒,急忙就迎了出来,目光在外面扫了一圈,说道:“老爷,您这时候出门有些危险。” 方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客人来了吗?” 方十一指指楼上说道:“三个人,丁仁看着有些黑脸,曹瑾有些云淡风轻的意思,第三人看着有些普通。” 方醒上了楼,方十一在一个包间的外面敲门,旋即里面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谁?” 方十一毫不客气的推开门,然后侧身请方醒进去。 房间里三人,面对大门的清瘦中年男子正厌恶的看着门口,而坐在他左侧的一个老人,这来人只是微笑着,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第三人坐在右侧,他缓缓起身,年轻的脸上浮起笑容,很亲切。 “在下曹安,见过兴和伯!” 年轻人退到了边上拱手笑道,那笑容让人看着舒服,觉得如沐春风。 那个老人起身拱手道:“老夫曹瑾,见过兴和伯。” 而正面的那位清瘦男子皱着眉头起身,然后出来说道:“老夫丁仁,兴和伯请客,可却姗姗来迟,诚意不足啊!” 方醒扫了一圈,辛老七在身后低声道:“老爷,窗户外面已经检查过了,安全。” 方醒这才进去。他毫不犹豫的走到了主位上,然后挑眉对丁仁说道:“本伯事务繁忙,再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何来的姗姗来迟?” 丁宇大概是从未被人这个当面驳斥过,他的面色愈加的黑了,说道:“兴和伯何必争口舌之利,远山公可是早就来了。” 方醒看看左边的曹瑾,可曹瑾却微微一笑,说道:“老夫腹中饥饿,兴和伯可否令人上菜?” 站在边上没入座的曹安笑道:“兴和伯千万别见怪家父,家父从未在第一鲜吃过,所以有些期待,倒是让兴和伯见笑了。” 这个话有些大胆,却诙谐,顿时让气氛轻松了起来。 曹瑾佯怒道:“竖子无礼!还不快坐下。” 方醒微笑道:“远山公的公子一看就不是读死书的人,不错。” 这个评价很高,曹瑾的笑意反而少了些,说道:“兴和伯过奖了,犬子爱胡闹,老夫老了,也约束不了他了,就随他去,” 曹安郑重的向方醒致歉,方醒压压手道:“我不喜欢读死书的人,因为那些人都读傻了,于国于家毫无用处,你不错。” 被冷落的丁宇干咳道:“曹安好像只是举人吧?不过年轻人慢慢来。” 这话让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幸好伙计开始上菜了,这才冲淡了些。 从未听闻方醒评价过外面的读书人,哪怕他是儒家的大对头,可今日他对曹安的评价一旦传出去,那就是毁誉参半。 嫉妒的人会说曹安是去拍了方醒的马屁,羡慕的人会从那句不是读死书的评价中品味出些味道来。 朝中的重臣们就没有读死书的! 曹安最小,就给大家倒上了酒,方醒第一杯敬了曹瑾,第二杯却举杯同饮,这个差别对待让丁仁的心情大差。 不过方醒并未搭理他,只是先吃了个半饱。 “兴和伯,知行书院的学生们出去了三十余人,到处跑啊!” 丁仁最后还是说出了今天请见方醒的来意,而且面带微笑的看着曹瑾。 曹瑾含笑点头,却未说话。 曹安饶有兴趣的想看看方醒如何应对,可方醒却只是冷冷的道:“不行吗?” 丁仁不顾忌讳的看着曹瑾说道:“兴和伯,知行书院咱们忍了,你低价售卖科学的书籍咱们也忍了,可你派出那么多的学生出去授课,这是想干什么?” 曹安有些吃惊,因为丁仁这个话有些过激了,和事先约定的不一样。 可方醒还是冷冷的道:“不行吗?” 宅男深夜福利,你懂的!请关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3章 引力,威胁 丁仁的面色又黑了下去,他瞥了曹瑾一眼,看到曹瑾在吃菜,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之后,沉声道:“兴和伯,你的人专门往乡下跑,这是想搅动人心吗?须知大明的稳定就来源于乡间的稳定,你这是想干什么?” 曹瑾虽然是在吃菜,可却用眼角在关注着方醒的神色,看到方醒的眼神一厉,他就慢条斯理的道:“要和气,不要动气,说话和气些啊!” 曹安略带好奇的看着方醒,看到方醒眼中的厉色消失,然后瞥了曹瑾一眼。 方醒把目光从曹瑾身上转到丁仁那边,淡淡的道:“科学可能煽动人心吗?还是说科学能蛊惑百姓……造反?” 造反都说出来了,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曹瑾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后仰了一下,而曹安却没被这话吓住,反而是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年轻人总是不缺乏逆反心理,造反这词是禁忌,可越是禁忌的东西他们就越喜欢去尝试一番。 所以看到方醒轻描淡写的就把造反这个词说了出来,曹安不禁也想试试。 丁仁却无所畏惧的道:“造反不造反不是兴和伯你说了算,老夫只是代表了南方的圣人子弟来告诫兴和伯……做事要有……分寸!” 方醒冷笑道:“何为分寸?” 曹瑾干咳道:“大家各退一步嘛!” 这个和稀泥的水平极高,方醒挑眉道:“儒学能到处教授,科学为何不能?丁先生大才,可有教我?” 呃! 曹瑾一下就迷茫了,觉得方醒说的好像也对。 你儒学能传播,我科学为啥不能? 曹安觉得这个反问很犀利,也很大胆! “圣人和先贤用了多少年才奠定了儒学的地位?” 丁仁冷冷的道:“多少帝王对儒学孜孜以求,就说是我朝,从太祖高皇帝始,谁不在对儒学夸赞有加,兴和伯,你这是想干什么?你难道还想击败儒学吗?” 这个挑衅很实在,也很有力! 曹安以为方醒会恼羞成怒,甚至会拂袖而走。 可方醒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儒学是诸位先贤的心血,并不是你等可以挂在嘴边为自己粉饰光彩的东西,丁先生,别张口就先贤,闭嘴就是资格好吗?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去代表儒学,你只能代表的是……儒家!” 方醒点头道:“是的,你只能代表儒家,而且只是大明的儒家,那一部分心中惶恐,想抱团取暖的儒家,其它的你什么都代表不了!” 丁仁的嘴唇蠕动着,怒不可遏。 可方醒最后却来了一句:“方某自己也是儒学子弟,所以儒学如何,方某自然清楚。丁先生,儒学早就侵染进了大家的骨髓里,只是你们却想要把它功利化,于是才有了科学的孕育之机,怪谁?” 丁仁不屑的道:“儒学乃是天子用以教化众生之大道,区区科学,不过是螳臂挡车,怪谁?要怪就怪多事之人!” 曹瑾干咳道:“老夫说了,各退一步。如今那些学生一头就往乡村跑,老夫家中一个亲戚就遇上了,他家的小子跟着一个书院的学生学了几日,居然魔怔般的爬到屋顶往下扔东西,还说什么引力,最后他父亲请了和尚道士做了法事,据说还没好……” “万有引力!” 方醒满面黑线的道:“这是科学,不是邪术!弄什么和尚道士,这不是要逼疯那孩子吗?” “什么万有引力?” 曹瑾为了化解紧张气氛,就随口问了问。 “呃!这个,我还是换一种说法吧!” 方醒解释道:“科学认为,咱们的脚下是一个大圆球,而这个大圆球里有引力,而引力吸附了万物。” 曹安不顾是晚辈,抢问道:“兴和伯,那引力是什么?人难道真是被吸附在地面上的?” “荒谬!无稽之谈!人天生就能站在地上,不然还能飘起来?” 丁仁不屑的说道,什么狗屁引力! 方醒微笑道:“妙啊!正是如此,丁先生,若是没有了引力,敢问人和万物,比如说这张桌子,它为何不飘起来?为什么放在哪里它就立在哪里?而不是搬到二楼之后飘起来。” 曹瑾瞬间觉得这个问题很玄妙,他放下筷子,喃喃的道:“对啊!为何不飘起来呢?” 丁仁不屑的道:“这是万物之道,天生的,远山公也被人迷惑了吗?” 曹安皱眉道:“小子读书不求甚解,只知道一个势!万物皆有势,势乃力,万物皆有力,只在人去借用间。” 曹瑾看着自己的儿子,赞道:“妙啊!正是势!势有所支也!如舟船,如弓弩,万物皆在其中。” 曹安得了夸赞,就有些显摆的说道:“兴和伯,势能解释万物之动。” 方醒无语沉吟,苦笑道:“远山公的公子果然聪慧,只是这个势太过于缥缈,有些牵强。” 曹安点头道:“兴和伯所言甚是,势虽然能解释,却无法进一步去探究……” 方醒有些意外于曹安的聪慧和博学,他欣赏的道:“你若是去了书院,方某会收你为入室弟子,亲授科学之道。” 这样聪明的年轻人不多见,而且看他并未对科学嗤之以鼻,方醒不禁有些心动了。 得良才而教之,人生一大快事也! 被冷在一边的丁仁皱眉道:“远山公,此事怕是不妥吧!而且今日咱们可不是来见证拜师的。” 曹安的眼中闪烁着意动之色,闻言迅速黯淡下去。 方醒心中微怒,说道:“你今日来想干什么?想让方某撤回那些学生吗?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丁仁冷笑道:“兴和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儒学早就已经浸淫在了我们得骨子里,那些学生这是在抽筋拔骨呢!未来如何,谁能知道。” “你在威胁我!” 方醒侧身盯着丁仁,冷冷的道:“你可知道威胁本伯的后果吗?” 丁仁冷笑道:“老夫心正,心正则无惧,兴和伯尽可用你的手段来试试,大不了就灭了老夫的三族,一起在地底下倒也不寂寞。” 马丹! 这就是个滚刀肉! 不过对这等滚刀肉方醒却有的是办法,他森然道:“本伯动手从不拘泥于手段,丁先生,言语争执本伯不和你计较,若是你敢指使人袭击那些学生……” 曹瑾一听就觉得坏了,正准备相劝,方醒却冷冷的道:“本伯会让你知道死去是一件幸事!” 曹安觉得自己的脊背在发寒,他有些讶然于方醒的煞气,同时偷瞥了曹瑾一眼。 兴和伯的入室弟子据说只有一个马苏,那马苏如今可是在户部如鱼得水,而且当年先帝都曾经称赞过他。 方醒却霍然起身,他对着曹瑾点点头,然后对还在冷笑的丁仁说道:“你尽可去试试,本伯拭目以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4章 叶公好龙(为盟主‘开心的臭蛋’贺,加更!) 房门打开,方醒下楼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 “欺人太甚!” 丁仁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道:“远山公,这事怎么说?” 曹瑾正在吃凉拌皮冻,闻言他慢条斯理的咽下去,还喝了一口鸡汤,这才舒坦的说道:“就按照老夫说的嘛,各退一步。” 这话还是在和稀泥! 丁仁冷冷的道:“远山公,这般妥协,怕是那人更加的嚣张了!还有,临行前那些人可是等着咱们的好消息,这样回去,怎么说?怎么和他们说?!” 曹安见他质问自己的父亲,就微怒道:“此事……” 曹瑾干咳一声打断了曹安的话,他慢腾腾的说道:“老夫自小家贫,没长大就成了孤儿,是靠着那些大字不识的乡亲养大了老夫。后来机缘巧合入了学,机缘巧合中了进士……做了官。” 曹瑾面露唏嘘之色说道:“老夫每年都会送些钱粮回去,不算是馈赠,只是感恩,德宽,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丁仁茫然道:“远山公,你是说……可怜他们吗?” 曹瑾愕然,轻叹一声道:“老夫又有何能去可怜他们?就为了那些感恩之举?哎!德宽,民间疾苦你可知否?” 丁仁不自在的看了在边上做恭谨状的曹安一眼,尴尬的道:“远山公,在下……” “你一直在读书。” 曹瑾起身,曹安赶紧过去扶着。 曹瑾叹息道:“德宽,你一直读书,而后就教书,算是教出了名堂,可一直耿耿于怀没有中进士,没能做官。可老夫今日要告诉你,你不知道民心。不知民心何以为官?” “咱们走了。” 曹瑾被曹安扶着出了包间,丁仁呆呆的坐在那里,良久,他冷笑道:“这是虚晃一枪啊!通过指责老夫来逃避他今日的不作为,果然这人是老了就成精!” …… “可惜了!” 回去后,方醒就有些遗憾的给朱瞻基说了刚才的事。 “别的我不在乎,那个丁仁一看就是色厉内荏之辈,只是那个曹安却极为出色,有灵性。” 朱瞻基随手把一封信给了贾全,等他出去后笑道:“比马苏还出色?” “各有各的长处吧。” 方醒沉吟道:“马苏沉稳,曹安却灵动,可惜了。” 这是他第二次表达了对曹安的惋惜,朱瞻基心中一动,说道:“可要我派人去传个话?” 太子看好你的儿子,你曹瑾怎么说也得心动了吧? 凡是不笨的人,大抵都知道儒学只是个敲门砖。 可换个敲门砖难道不行吗? 这时方五进来了,把方醒走后那三人的话说了一遍。 “是个老狐狸,却也绵里藏针,可惜那丁仁却过于刚愎,没听出曹瑾话里的意思。” 朱瞻基冷声道:“他们只是打头的人,后面不知道有多少,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他们想警告,警告咱们召回那些学生,让那些自学的自生自灭。他们想试探咱们的态度,若是退了,那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不过曹瑾当年为官兢兢业业,家中也没趁机招揽田地奴仆,很是清贫……” 对于德行高深者,方醒总是抱着敬意。 “大明需要弘扬那些道德高士,但却不能强迫所有人都照着这个模子去做。” 朱瞻基对此深以为然,朝中的官员那么多,可真正称得上是道德高士的有几人? 可道德高士能做好官吗? 朱瞻基陷入了沉思中,连方醒走了都不知道。 等他清醒后,权谨已经等候多时了。 “殿下,先前有人请臣去吃饭,席间说了些话。” 朱瞻基嗯了一声,权谨有些为难的道:“那些人言语间只是说了知行书院那些学生之事,臣并未应诺。” 对于权谨的人品,不管是朱瞻基还是方醒都是信任的。 所以朱瞻基只是点点头:“此事无碍。” 权谨却皱眉道:“听他们的说法,那些学生到处流……到处跑,见着个村子就进去,拿着路引混进去,然后就用科学的学识来吸引那些年轻人的注意力,接着就开始传播……” 朱瞻基的眉间多了些喜色,这就是他希望的那样。 他希望科学能持续壮大,最后能和儒学分庭抗礼,这样再也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儒学是无法消灭的。” 朱瞻基下了这个定语,这也是方醒多次强调的一个看法。 失去了儒学,失去了那些早已混杂在一起的传承,汉人还是汉人吗? 权谨还在絮叨:“他们带的最多的不是干粮,他们宁可喝冷水,宁可饿着肚子,可也要多带些书去送人,殿下……臣想到了那些……苦行僧!” 朱瞻基的眉心微皱,说道:“权大人,科学并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把科学和宗教并肩,朱瞻基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 权谨苦笑道:“是,臣看过了那几本书。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科学就是洪水猛兽。” 朱瞻基眸色深沉,淡淡的道:“有对手才能显出真本事,一味的去打压,去谋划,背后去动手脚,这些人的德行有问题,不,不是有问题,而是不堪!” “殿下!” 权谨目露惶恐之色,他知道朱瞻基肯定会去调查那些人,得了结果之后,这些人以后算是与仕途无缘了,而且子孙也多半只能止步于乡试。 朱瞻基冷漠的道:“本宫最不喜的就是在背后弄鬼的人,鬼鬼祟祟,不人不鬼,自鸣得意,这等人再能干,也只能坏事!” …… 权谨有些失魂落魄的在大宅子里游荡着,不知不觉中就游荡到了方醒的小院外面。 “权大人找我家老爷吗?” 院子里辛老七和方五在对练,家丁们在旁观,见到权谨,有人就去禀告了方醒。 方醒出来看到权谨的模样就请他进去。 两人在厢房坐下后,权谨苦涩的道:“兴和伯,那些人只是在背后议论了一番,可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方醒愕然,想了半晌才明白了权谨的意思,就说道:“他们不动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动手能力,最喜欢的就是在背后阴人,如您和远山公这等人少的可怜。” 权谨苦笑道:“可他人却以为老夫迂腐不堪,哎!老夫老了,也看不懂这个世道,且等殿下稳了之后,老夫就想归乡……累了!老夫累了!” 方醒心中微叹,这位可敬的老人一生坚守道德底线,可却被世间认为迂腐,若不是取他的名声,大抵朱高炽也不会给他个大学士的高位养着。 把权谨送出去,方醒吩咐小刀去找朱瞻基,让人去给权谨看看身体。 “老爷,权大人看着很苦闷呢!” 先前是莫愁去上的茶,以示对权谨的尊敬。 方醒摇摇头,说道:“整日喊着君子君子,可真来了个君子,却只是面上恭敬,叶公好龙为的什么?名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5章 绝境中的船队 两艘破破烂烂的船在大海中缓缓移动着。 船帆破洞也没人去修补,桅杆有些松动了也没人去加固…… 就像是两艘幽灵船! 船舱的舱门掉了半截,松松垮垮的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摆动着,发出吱呀的声音。 船舱里此起彼伏的鼾声证明里面有人,而其中一人的鼾声最有特色:起调之后,按道理应该要缓缓降调,可这鼾声却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就像是鸭子的鸣叫,短促而尖利。 这鼾声持续了没多久,突然一个中断,接着有人迷迷糊糊的在嘟囔着:“陈默,你特么的能不能滚回自己的舱睡觉?打个呼噜都特么的和别人不一样,老子怎么睡?滚!” “卧槽尼玛的老黄,你的脚熏死人了!呕!” 一阵干呕的声音后,一个黑不溜秋的赤果男子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一边干呕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老黄!老黄!” 赤果男子在甲板上蹦跳着,就像是亚马逊丛林里的大猴子。 哐当一声,一个舱室里探出个脑袋来,已经升格为专家兼顾问的原船工廖阿三睡眼惺忪的问道:“陈大人,啥事?” 边上一个男子扶着船舱走出来,看看天色,喜道:“放晴了,风暴没了!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林正居然也能死里逃生!” 接着稀稀拉拉的就有船工出来,两艘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大家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静静的发呆。 “你们在看什么呢?” 刘明从船舱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问道。 昨天他们遭遇了一场风浪,船队在风浪前放下船帆,然后听天由命。 没想到居然能得以生还,发呆之后,巨大的惊喜就让大家疯狂了,不少人在互相拥抱,用力的拍打着对方蜕皮的后背。 陈默也激动的抱住了黄金麓,只是他的身材比黄金麓的小些,于是就有些依人状。 黄金麓也很欢喜,可随即他推开了陈默,骂道:“滚回去穿裤子,特娘的一天吊着很舒坦吗?” 陈默先是愕然,委屈。然后低头看看,就嚷道:“老黄,我哪天不是这样,这眼瞅着都快死了,还讲究个屁啊!” 黄金麓没空和他纠缠,就对廖阿三说道:“叫人去检查各处,还有林正,咱们还有多少水和粮食。” 船队损失不小,剩下的两艘大船也就是比较坚实,这才支撑到了现在。 林正低声道:“十日,十日之后不能靠岸,咱们就准备喝自己的血吧。” 黄金麓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低声道:“没事,我觉得咱们应该快靠岸了。” “就怕撑不到看到陆地的那天!” “那就喝尿!” 黄金麓斩钉截铁的道:“当年我跑瀛洲那边的时候,曾经被一路追杀,就是靠着喝尿活了下来,全船的人,他们在喝血,就我喝自己的尿!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林正愕然,他是正规军,大明水师很强大,所以饮水什么的从来不会缺。 喝尿?! 黄金麓点点头,然后回身喊道:“都去检查船,别偷懒,谁偷懒老子宰了他吃肉!” 在这次航行中,黄金麓展示了自己的领导才能,杀伐果断,所以林正不知不觉的就和他变成了有商有量的状态。 “老黄,找不到陆地有啥用?” 陈默刚说了一句,被黄金麓那带着杀意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好了好了!咱这不是很小声嘛!” 陈默从脖子上撕掉一小块死皮,龇牙咧嘴的道:“老黄,你弄那个东西准确吗?”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困境,可黄金麓依然对方醒深信不疑。 “咱们一路上没有那个六分仪早就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太阳渐渐的晒的厉害,陈默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咱们这也算是死里逃生,今天多给些水喝?” 黄金麓放下望远镜,冷酷的道:“想都别想!” “来场雨吧!” …… 随后两艘船检修完毕,结果很喜人。 “至少能撑住,问题不大。” 林正拿着个小碗,小碗里是有些浑浊的水,不多,也就是两口,味道也不大好,可他却小心翼翼的轻啜着。 在这种处境下,每一滴水都是珍贵的。 黄金麓没喝,作为首领他现在认为自己就是这两艘船的首领,他必须要以身作则,喝最少的水,吃最少的食物,这样才能压住下面那些军士和船工。 “那就好。” 黄金麓的嗓子有些干,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从铁罐里挤出来的。 林正喝完水,连底下带着杂质的部分都没放过,最后还舔了舔,这才舒坦的道:“别担心,按照这个走法,咱们肯定能找到陆地。” 刘明冷冷的道:“找到了又如何,兴许那岸边密布着土人,手持刀枪,逼着咱们绕着走。” “那就杀!” 林正补充了些水,精神好了些,杀气腾腾的道:“伯爷说过了,咱们是来宣慰的,若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就动手好了,大明军队天下无敌,还怕了谁?!” 黄金麓摇摇头,觉得林正是郁气太多,煞气太盛。 “我出去看看。” 走出船舱,就看到陈默和廖阿三正在船舷边上徒劳的钓鱼。 看看天空,就像是刚被水洗过一道似的,蔚蓝的不像话,没有要下雨的征兆。 船队下面怎么办? 黄金麓深知一旦饮水告罄,那就是人性泯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到时候人人自危,用不了多久就得崩溃掉。 “黄大人,这还有多远啊?” “不知道。” 对于肖聪这个‘监军’,黄金麓从刚开始的畏惧,到后面的漠然,渐渐的忽视了此人。 肖聪也赤果着上半身,看着居然还是细皮嫩肉的,他尖声道:“黄大人,昨夜有人吃了别人呕吐出来的东西呢!再这样下去可就是要吃人肉了。” 黄金麓的眼皮子颤动着,冷冷的道:“你的肉比较嫩,躲着去吧。” “你!” 肖聪恼怒的道:“咱家好心提醒你,你怎么不识好歹!” 在前面的航程中,其实肖聪和大家相处的还算是不错,只是聪明人都知道,船队现在处于危险中,进一步就是绝境。 绝境之前的人性就这样开始暴露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6章 断水 太阳高照,海水碧蓝。 微风吹动着船缓缓前行,陈默躺在船舱外的阴暗处,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条咸鱼,一条随时准备死去的咸鱼。 无神的眼睛缓缓睁开,哪怕没有直视太阳,可陈默依然觉得刺眼。 “老子要死了,家里的女人肯定会改嫁,孩子们要受苦了,不过也好,伯爷说什么来着?” “对,不经历风雨,就看不到彩虹,嗯,儿子们,好好的经历风雨吧,老子要死了。” 陈默缓缓转头,看到甲板上就一个船工,而且他也是懒洋洋的躲在阴暗处,根本不管外面的情况。 这是他们死里逃生后的第六天。 从昨天开始,黄金麓就下令减少饮水供给。干活的人每天一碗,不干活的人每天半碗。 可那个碗是特么的小碗啊! 于是原本没活的都纷纷要求去干活,却被黄金麓冷冷的打发了回去。 那是添乱! 大家都知道,最后时刻来了! 幸而黄金麓和林正带头减少了自己的饮水供应,所以暂时还压得住。 可陈默知道,这种情况如果再延续几天下去,只要再次减少饮水供给,慌乱将会爆发,混乱随即将至。 没有水了,最后的那些水被林正令人看守着,而且每次取水后都刻了位置,少一丝都不行。 微风吹过,陈默觉得像是故乡的风,带着一股子烧谷草的味道。 惬意啊! 一瞬间陈默就觉得自己飘飘然欲仙。 可没多久他就抽搐着鼻翼,缓缓的坐了起来。 “什么味?” 陈默看到了烟雾,他慢慢走过去,然后喊道:“卧槽尼玛的!你想让咱们送死呢!” 就在他的前方,一个船工正在拿着火把点火,火头已经在船舷升起。 听到喝骂声,船工缓缓回头,冲着陈默诡异的笑了笑。 这是什么笑容啊! 黝黑的脸上全是皱纹,那干裂的看着就像是老树皮般的嘴唇张开,连嘴里都是干的。 那双眼睛呆呆的,直直的,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陈默。 陈默楞了一下,黄金麓等人已经冲了出来。 “救火!” 陈默猛地警醒,他冲过去,勇敢的扑倒了船工,然后把火把丢出去,喊道:“快来人呐!特么的这家伙癔症了。” 船工的反抗非常激烈,让一直在听从黄金麓的劝告,少动以保存体力的陈默都压不住了。 就在此时,一只看不出本来肤色的大脚踢了过来,船工挣扎了几下,就此寂然不动。 海水被打了上来,然后拼命的冲刷着火头,幸而发现及时,没几下就灭掉了。 陈默躺在甲板上,黄金麓蹲下,沉声道:“你立功了,我叫肖聪记下来,等回去伯爷肯定会有赏赐。” 陈默微微喘息着,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喃喃的道:“老黄,特么的人都要死了,你还哄我,那个监军就是个尖刻性子,再说有功劳谁知道?难道你特娘的还能飞回大明去?老子不要了!” 黄金麓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叹息道:“记住了,老子喝尿都能多活几日,别丧气,起来,去休息,今日你没活了。” “啥?” 陈默一听就怒了,爬起来追着黄金麓低声道:“老黄,我立功了不求功赏,可水得给我喝一口吧,啊?” 黄金麓摇摇头,陈默瞪眼道:“老黄,再不给老子就喝你的血。” 一只粗壮黝黑的手臂递到了陈默的眼前,那凸起的血管让陈默不禁默然了。 “忍着,我从昨日就开始喝尿了。” 黄金麓沉声道:“尿不能多喝,会死人的,所以都忍着点。” 一场灾难被化解于萌芽状态,可人心已经开始乱了。 林正随后找到了黄金麓,说道:“军士们还好些,那些船工的眼神不大对了,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黄金麓正躺在床上,闻言他起身道:“压下去!” …… 船工们被召集到甲板上,黄金麓来之前喝了一小口水,眼神凌厉的说道:“同舟共济懂不懂?不懂就下海喂鱼!” 船工们漠然,其中一人喊道:“大人,没水了,还撑个什么劲?迟早是死!” 船工们开始骚乱了,黄金麓喝道:“再乱动都砍了!” 边上的军士沉默着,他们也在绝望,可好歹纪律在约束着他们,暂时约束着。 人群安静了。 “水还有。” 黄金麓毫不犹豫的撒谎了,因为不撒谎谁都镇不住这些深知缺水后果的船工。 “还能支持半个月,可现在不节省,喝完了都去死吗?” 还有半个月? 从饮水剩下一半的时候,黄金麓就封闭了储藏的舱室,每天只许几名指定的军士去抬水出来,所以时间长了,大家对饮水的库存量都有些迷糊。 “对,还有半个月的水,都回去,少特么的乱动,节省些水和食物。” 船工们散了,黄金麓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林正赶紧托了他一把,然后装作并肩走的模样回去。 回到船舱里,黄金麓喘着气道:“下面谁敢闹事,杀了!” 林正很羞愧,作为带队的百户官,麾下三百余人,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面的迷茫,他输给了原先的海盗。 “我知道了,下面的事交给我。” 林正恢复了一个军人的果断,他起身出去,对副百户说道:“以小旗部为一批,轮流出来巡查,发现闹事的,杀!” 于是在长刀的威慑下,加上黄金麓的谎言,船队的气氛恢复了正常。 …… 第三天,黄金麓开始喝水了,他喝水的模样有些吓人。 “老黄,你又不是在喝人血,怎地那眼神看着渗人呢!” 黄金麓没搭理他,只是在缓缓的喝水。 一小碗水,他先润唇,然后慢慢的抿,让水滋润着口腔的每个角落,再滋润着咽喉、一直下去…… 这碗水他喝了一半,然后闭眼沉思,就像是个木雕。 陈默在边上看着自己那长长的手指甲发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腐烂了。 一小碗水黄金麓喝了一刻钟,然后他起身道:“我有感觉,今日一定能靠岸。” 陈默低沉的道:“老黄,别哄我了,咱们要死了。” 黄金麓起身看着外面,说道:“我闻到了树叶的味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争吵声,黄金麓皱眉出去,看到一个船工正冲着巡查的军士喝骂。 “水呢?今日的水呢?没水就是他黄金麓骗人!” “退后,回去,不然……死!” 长刀出鞘,那船工却没有畏惧,反而迎了上来。 “来啊!不干动手你就是……” “闭嘴!” 黄金麓走过去,一巴掌把船工打翻在地上,说道:“晚了片刻急什么?” 这时那些船工慢慢的从四处聚集过来,后面那艘船上的也是如此。 诡异的寂静! 黄金麓知道,下一刻就是杀戮时刻! 只要开了这个头,就算是马上到了陆地,找到水源,这只船队也废掉了。 彼此失去了信任,在茫茫的大海上,随时会引爆出来,然后…… “今日多发一半的水!” 黄金麓漠然的道,然后看到那些船工们果然都松了口气。 这是试探,约好的试探。 若是黄金麓强硬,这些船工肯定会动手。 绝望之下的人,就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陈默担忧的看着那些军士把水挑出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批水了。 喝完了明天咋办? 看着那些眼睛发绿的船工,陈默相信他们只要发现断水了,绝对敢晚上去袭击军士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7章 雨水,陆地 第二天早上,黄金麓在检查自己的长刀。 而林正也在喝令麾下检查武器。 船工们都在看着,看着那个舱盖,下面就是通往储藏水的地方。 要杀人了! 没有水,所有人都会变成禽兽,杀戮将会成为主题。 陈默没拿刀,他躺在床铺上说道:“老黄,最后再杀我,我的肥肉多,你能多吃几日。记得烟熏,那样味道会更好些。” 黄金麓深呼吸一下,说道:“吃了人肉就是畜生,一辈子都是畜生,死了也下畜生道,所以我不吃人肉。” “那好啊!” 陈默喜道:“那咱们……” “大人,外面的船工开始骚动了。” “要动手了吗?” 黄金麓冷漠的问道。 “不,大人,天阴下来了!” 黄金麓猛地弹起来,冲出了船舱,然后看着阴沉的天色,就喝问道:“谁懂?谁懂?” 那些船工都在望天,连那些军士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贪婪的看着那些乌云。 一个老船工沙哑着嗓子,激动的道:“大人,是有雨,不过是过路雨。” 黄金麓不管真假,喊道:“都去准备东西,快去!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外面。” 顿时整个船队都开始了忙碌,各种容器都摆在了外面,甚至还有一个夜壶。 “谁的?” 黄金麓问道。 “咱家的。” 肖聪的脸上再次浮起了微笑,走过来说道:“多一壶水也是好的啊!” 陈默嫌弃的道:“那里面都结垢了,谁喝?你自己喝?” 林正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太监的身体缺陷导致他们不愿意当着大家的面撒尿,陈默这话太扎心了。 “来了……来了!” 乌云越来越密集,甚至还能看到闪电在云端闪动着。 “来了,雨来了!” 雨水先是大滴而稀疏,所有人都仰头接着,甚至还把手伸出去。 雨突然就大了,倾盆而至。 所有人都贪婪的吞咽着,一些人甚至因为太急而咳嗽着,可没谁低头。 甲板被雨水滋润着,那些雨水敲打着容器,渐渐的,声音变的悦耳起来。 黄金麓突然喊道:“把衣服都拿出来,淋湿了可以挤出水来!” 顿时所有人都疯狂的跑了回去,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雨水继续冲刷着甲板,各种衣物被子都被打湿了。 当容器里多了两指高的雨水时,暴雨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就停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舔舐着手臂上的雨水,然后把衣物里的水拧到容器里,又赶紧用衣物去沾水…… 那本来还算是清澈的雨水瞬间就变得五颜六色的,可谁都没嫌弃。 “再喝一口吧。” 对水的渴望让陈默忍不住喝了一口变色的雨水,他含着水,陶醉不已。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消散,蓝天重现。 陈默觉得这天蓝的让人心醉,这水甜的让人陶醉…… “发现……发现陆地……” 正在狂喜的人们纷纷看向远方。 蔚蓝的天空下,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 “陆地!陆地!” 陈默狂奔到船舷边上,疯狂的嘶吼着。 “陆地!陆地!” 所有人都疯狂的嘶吼着。 林正也疯狂了,嘶吼过后,他看到黄金麓依旧面色平淡,就说道:“黄大人,得救了呀!” 黄金麓问道:“这一路的航海图可标注好了吗?” 林正一愣,说道:“都标好了,下次再来就不会这般艰难了。” 黄金麓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线,说道:“有了伯爷给的六分仪,咱们只怕风浪,其它的只需事先做好准备就行。” 林正笑了一下,嘴唇上的血痂裂开,他嘶嘶的说道:“咱们探明了路线,以后若是朝中有意,那肯定会在沿线建造小城和粮仓,到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补给了。” 黄金麓点点头,看到刘明正在边上记录些什么,就说道:“要让弟兄们准备好,火炮也弄出来架好,势头不对就打,打下一个地方再说。” 随后那些军士开始整理武器,三门火炮也被推了出来,炮手开始检查。 “军士们吃饭喝水。” 命令一下,那些已经不成样子的肉干和所剩无几的豆芽,以及绿茶都弄了出来。 船工们没有羡慕,只是默默的在准备靠岸。 前几日的暗流涌动让大家都有些沧桑感,再喜欢玩闹的人此刻也在沉默着。 “是草地!还有树!哈哈哈哈!天不绝我陈默啊!老子肯定要光宗耀祖!” 陈默在船舷边上疯狂的喊叫着,寂静被他打破了,有人流泪,有人欢呼,有人……为途中离去的伙伴黯然神伤。 “老五,咱们要靠岸了呀!你回来,回来啊!” 一个船工跪在甲板上嚎啕大哭,他仰头看着天空,泪水肆意奔涌。 “他的兄弟在上次的风浪中被卷下了船。” 廖阿三唏嘘着,他自己也是船工世家,家中祖辈大多死于海上,尸骨无存。 远处的山丘已经很清晰了,黄金麓放下望远镜说道:“没发现人迹,弄不好是荒岛。” 林正苦笑道:“荒岛也好,只要有水源和食物,咱们修好船继续前行。” “不回去?” 黄金麓的嘴角微微翘起,那个刀疤让他显得有些狰狞。 林正肃然道:“我等出来就代表着大明,找不到伯爷说的那种胶,本官绝不回去!” 船队缓缓靠过去,最后放下小船开始登岸。 “我先去,你们在后面。” 黄金麓恢复了精力,他嘴里嚼着肉干,带着五十名军士率先上了小船。 “注意两翼!” 林正举起望远镜吩咐道,瞭望手已经上了主桅。 “大人,发现有那个肥肥的东西!” 林正点头道:“那东西可以吃,脂肪厚实,且再看看。” 又有一艘小船被放了下去,他们带着渔网在船队后面寻找鱼群。 “大人,好多老眼屎啊!” 小船上的船工有些沮丧,老眼屎不好吃。 林正只关注着黄金麓那边,看到小船缓缓靠岸搁浅后,他松了一口气。 “大人,有子鲚!” 小船那边又传来了好消息。 林正微笑道:“好,咱们总算是有食物了。” 廖阿三装着‘专家’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大人,这边肯定多贝和鱼虾,到时候弄些晒干,咱们就不缺粮了。” 那边的黄金麓已经登岸,他没有拔刀,而是指指左右,马上有两个小旗部从左右探索过去。 随后他带着剩下的人往纵深处去了,慢慢消失在林正的视线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8章 我曰,金子啊!(为盟主‘梦幻残天’贺,加更!) “全部登岸!” 随着林正的命令,小船开始不断来回于岸边和船队。 漫长的航行让所有人在踏上土地时都有些摇晃,甚至还有不少摔倒的。 “扎营!” 林正派出了船队仅存的,由十多匹马组成的斥候。 可这些战马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站在岸上东倒西歪的。 林正没有办法,只能等着去探路的人回来。 …… 过了那个大山丘,眼前的景象让黄金麓有些呆滞了。 眼前是一片平原地带,稀稀拉拉的有几十间石屋,还有人和……一种像是羊,又像是驼的玩意儿。 放下望远镜,黄金麓难掩喜色的道:“那些人看着和咱们长的差不多。” 陈默抢过望远镜,先是惊讶,然后就专门往上三路瞄。 那些男女都在悠闲的晒着太阳,还有些孩子在周围打闹。 望远镜转动,陈默遗憾的发现有几个男女穿着衣服,男子穿的就像是大氅,而女人穿的却是长裙,很长。 黄金麓面临着选择,是进还是退。 因为他看到了短斧,还有木棍。 这个世间的许多地方并未被人发现,那里的人刀耕火种,没有文字。有的善良淳朴,有的穷凶极恶,你们可任意处置! 这是来自于方醒的指示! 黄金麓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船队在途中的一个岛上遇到了那些用人骨头当武器的野人,后来被他们击溃。 “老黄,去看看?” 站在黄金麓身后的陈默只是穿了一条半截裤,黑不溜秋的身体看着就像是刚从煤窑里窜出来的。 黄金麓回身看着手持长刀的军士,沉吟道:“这些人和咱们长得像,按照伯爷的说法,咱们的老祖宗当年曾经漂洋过海到处跑,说不准咱们是一个祖宗呢!所以要先文后武,那个啥,带的瓷碗拿一个来。” 船队带了不少大明的特产,可惜货船被风浪摧毁了一艘,不然会更多。 后面的军士拿出包袱,里面有一摞瓷碗,而另一个包袱里的却是菜刀。 谁去? 黄金麓想亲自去,可担心自己下巴的那道刀疤会吓到人,所以他目光转动,最后说道:“刘明不在,陈默,你看着老实点,去一趟。” 陈默眨巴着眼睛,指着自己,诧异的道:“老黄,你不是说我不老实吗?要不随便派个人去吧。” 黄金麓淡淡的道:“你整日嬉皮笑脸的,看着油滑,却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去吧。” 陈默有些慌,他看看那些军士,说道:“老黄,要是我被那些野人给杀了咋办?兴许还会被做成肉酱下饭。” 黄金麓冷冷的道:“到时候我会亲自为你报仇,去吧,再不去老子就先把你给剁了。” 陈默含泪道:“老黄,你记得给我供奉香火啊!不然在阴间没钱用。” “一定。” 黄金麓用眼神逼着陈默走了出去,然后低声道:“这边也不知道有没有阴间,没有你就成孤魂野鬼了!” 陈默走得很慢,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回头看看。 黄金麓挥舞着长刀,威胁他赶紧去。 渐渐的,陈默在视线中变小,黄金麓低声道:“咱们跟上,注意,弯腰。” 任由陈默去冒险,黄金麓还做不到,只是这里没有树木,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很危险。 弯腰前行了百多步时,黄金麓一压手,所有人都伏在地上,然后他举起望远镜看去。 …… 陈默在接近那些男女两百多步时就被发现了。 刚开始那些男女有些愕然,随后那些女人就跑过去拉住了好奇的孩子。 而那些男人们的手中瞬间就多了武器。 木棍!以及……两把短斧! 面对着这些男子的逼近,陈默无师自通的高举双手,挤出最诚挚的微笑道:“大明,大明,我,来自大明。” 可那些男子却面露凶狠之色,继续逼了过来。 陈默后退着,喊道:“好人,我是好人,咱们是朋友!不,咱们是一个祖宗!” “祖宗!” 陈默绝望了,他回身看了一眼,却没看到伏在草地上的黄金麓等人。 绝望之下,陈默喊道:“老子做鬼也要吃了你们!” 呃! 他刚喊完,却看到那些男子都止住了脚步,然后一个腰间围了一圈毛围巾的男子走过来。 陈默知道自己不能退,因为有两个男子已经拉开了弹弓,如果退,他今儿就得埋骨在这里。 他强笑着,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要颤抖,然后急促的呼吸着。 男子大步过来,仔细端详着陈默,然后指指自己的脸,再指指陈默因为没系紧而滑落下去的大裤衩,再上移,就笑了。 陈默低头,看着私货,再抬头,傻笑道:“兄弟,朋友!” 男子有些泛红的脸上突然浮起了笑意,然后顺手解开了自己的围巾,就在陈默下望而自惭形秽时,男子大笑着抱住了他,用力的拍打着他的背部。 后面的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女人也微笑着,然后放开了孩子。顿时孩子们都纷纷的跑过来。 “特么的!这就坦诚相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黄金麓看到陈默和那个男子激情相拥,不禁目瞪口呆。 福将啊! …… 可陈默此刻绝对不好受。 一是男子用力太大,拍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震出来了。 二是他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要是应对错误,还得是个死。 男子很快就放开了陈默,张嘴说出一串话。 陈默很想说自己听懂了,可最后还是指指身后说道:“兄弟,很多,吃的,喝的。” 男子的眼中有些喜色,回身对着同伴们说了些话,然后指指海边,示意陈默带着自己过去。 陈默心中松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把裤子提起来,把拖累裤子下滑的那个瓷碗从屁股那个位置拿出来。 “吃,喝!” 男子看着这个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瓷碗,眼睛都发绿了。 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陈默心中一动,就装出一脸的心痛,把瓷碗递了过去。 不大的瓷碗釉光滑润,上面简单几笔勾勒出的小鸟看着灵动不凡。 男子颤抖着手接过瓷碗,然后仔细看着,最后还对着太阳查看着,嘴里不时啧啧有声。 这个在大明烂大街的瓷碗就这样俘获了这些男子的心。 为首男子把瓷碗递给一个同伴,然后指指石屋那边,这人马上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碗,一步一挪动的回去。 陈默终于放松了些,然后笑眯眯的拍着男子的肩膀说道:“好东西,很多。” 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喊了一声,于是一个男子就飞奔着跑回去,等他再次拿着东西回来时,那个送碗回去的男子还在路上。 等男子把那块东西送到陈默的眼前时,他的眼睛都直了。 我曰!金子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79章 新种子和混的极好的陈默 前方的变化让黄金麓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看到陈默和那些男子拍肩大笑,他揉揉眼睛,说道:“撤,撤回岸边去,咱们要彬彬有礼。” 于是大家缓缓向后爬,等爬到山丘处时,这才起身往岸边跑。 …… 在林正的印象中,黄金麓是一个很稳重的人,狂奔这等事一般是不会做的,除非是…… “准备迎敌!” 三门火炮被推了出来,少量持有火枪的军士在前方列阵。 船工们都拎着刀在后方助威,指望他们杀敌不现实,呐喊助威还是可以的。 黄金麓带着人狂奔而至,喘息着道:“特么的!把刀收起来,快!收起来!” 林正一愣,出于对黄金麓的信任,喊道:“收刀!” 一片纳刀入鞘的声音中,林正问道:“敌军何在?” 黄金麓微微喘息道:“屁的敌军,特么的陈默就是福将。” 呃! 林正无语。 “他没几下就和人赤诚相见了,这会正带着人过来了,让大家都轻松点,咱们是王师嘛!” 林正无语望天,然后问道:“那是是什么人?” “不知道,长得和咱们差不多,看着就像是……咱们的乡下,不过却看不到牛马。” “没牛马?那他们怎么种地?” 林正觉得世界各地都该有牛马,没有的几乎可以认为不属于人类。 “不知道,不过看着挺祥和的。” 黄金麓调匀呼吸,交代道:“和气,一定要和气,咱们若是能成为朋友,就算是在这扎下根了,以后来往也方便。” 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十多个男子。 林正放下望远镜,叹道:“果真是这样。” 等那些人及近,陈默的大嗓门就传来了。 “朋友!兄弟!哈哈哈哈!” 陈默一边大笑一边给林正挤眉弄眼,然后说道:“这些是咱们失散多年的兄弟,对,兄弟。” 林正上前一步,抱拳道:“大明水师百户林正,见过各位。” 男子止步,打量着林正和他身后的明军,在那三门火炮的那里多停留了片刻。 “******” 林正听不懂,就看向了通译,可通译也是雾茫茫的摇头。 “大人,小的没听懂。” 陈默看到气氛有些僵硬,就干笑道:“老黄,一个小碗能换一块金子,你干不干?” 黄金麓呆滞,林正呆滞……所有人都呆滞了。 因为陈默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块黄金,看他那吃力模样,哪还会有假。 “本官有些晕。” 林正有些虚脱的说道。 所有人都晕,黄金麓听到了队伍里发出的叹息声,他说道:“去,拿一把菜刀给咱们的兄弟。” 不用去,一个军士马上拿了个木匣子过来。 这还是陈默的主意:咱们包装好看些,那些野人一看肯定觉得是宝贝。 陈默过来接过木匣子,转身冲着男子眉开眼笑的道:“这是菜刀我的兄弟,宝物!” 男子已经觉得不对了,他的同伴已经退后戒备,一人向来处狂奔而去。 陈默恍如未见,他拉开木匣子,阳光正好非常给面子的照在菜刀上面,顿时寒光闪闪。 男子从里面拿出了菜刀,然后用大拇指去试了一下锋刃,顿时鲜血直流。 陈默一拍肚皮,喊道:“来个郎中,给咱兄弟包扎一下。” 可男子却满不在乎的挥舞着菜刀叫喊起来,那正向后奔跑的男子闻声止步,回头,缓缓回来。 郎中过来,看着挥舞菜刀的男子却不敢上去。 男子把菜刀别在腰间,然后有人送来了一串细叶植物,他塞进嘴里咀嚼着,然后把嚼成细绒的糊糊敷在指头的伤口上,然后指指自己的居所说了一通,还拍了拍自己胸脯,状极豪迈。 陈默就像是个通译般的说道:“咱兄弟说去他们那。” 黄金麓和林正交换一个眼神,林正说道:“船工和军士留一半在这里,火炮也留在这里,其他人……带几个碟子,咱们跟着去。” 一个碗就能换来一块黄金,碟子呢?更精美的碟子呢? …… 几十户人家迎来了两百多人,气氛有些微妙。 那些女人都已经穿上了长裙,男人们都穿上了‘大氅’。 “全是羊毛的,真有钱!” “那是什么?羊?” 一群似羊非羊的动物在边上悠然自得的游荡着,如果方醒在的话,一定会惊呼神兽! 那些孩子们好奇的看着这些明人,而女人们从家里抱着土罐子出来,开封后,一股淡淡的酒味散发出来。 一碗酒被送到了沉默的身前,他看着敬酒的女孩,喉结上下涌动着,然后双手接酒。 酒液微黄,陈默慢慢喝了,觉得淡淡的,但极为爽冽,就笑道:“是好酒!” 黄金麓和林正也得到了一碗,喝了之后,林正就送上了两个碟子。 然后…… “这是为何?” 看着那些男女虔诚的用兽皮包裹着碟子,然后专门送进屋子里去,黄金麓低声道:“他们认为是无价之宝。” 等把碟子收好后,男子喊了一声,顿时两头‘羊’被杀翻,然后就被切割后放在土灶内,开始烧石头。 黄金麓顿时就放心了。 烹饪手段就代表着文明程度。 稍后那些女人们开始做饭,可当那些圆溜溜的东西被拿出来一起烤时,陈默不禁讶然道:“这不是土豆吗?” 除去土豆,还有一种东西,一粒粒的。 刘明想起了方醒的交代,就悄然寻找着,最后找到了这玩意儿的来处。 圆圆的,粗棍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密布着刚才那种食物。 刘明暗自记在心中,然后和大家一起等待着食物。 半晌之后,食物好了。 烤肉不是很好吃,不过那种颗粒的食物被煮熟后还行。 而陈默和那个首领已经混在了一起,端着个土碗在喝着不知名的东西。 那个首领的脸上浮起了是男人都懂的微笑,然后指指那个土碗。 陈默懂了,他看看别人都没有,就心虚的几口喝了,然后干笑着,眼睛不老实的四处乱瞟。 “好辣!” 一个船工吃了个烤土豆,上面那红色的粉末作料看着好看,可吃起来却是辣的厉害。 “是辣椒!” “乌丘!乌丘!” 首领看到船工吃的满头大汗,不住的哈气,就拿了一根辣椒在手中说着,然后一口就吃了那个辣椒。 黄金麓低声道:“吃吧,辣椒咱们也有。” 一顿午饭吃完,所有人都幸福的发呆。 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找到落脚点后的放松。 黄金麓在和林正商议探索的事,还有就是和当地人交换食物和种子,以及金银的事。 “主要是种子,那些一颗颗的吃食一定要拿到种子,多拿些,还有就是金银……咦!陈默去哪?” 林正瞟到了陈默,这厮正和那首领勾肩搭背的往石屋去了,不时还有那种笑声传过来。 黄金麓早就看到了,他不以为意的道:“这厮就是个走到哪混到哪的,别搭理,他自然能混的比咱们好。” 林正笑道:“他不会带着个女人回去吧?” “随便他。” 黄金麓淡淡的道:“只要在船上他能看得住那个女人,随便他。” 两人随后商议了交换的额度和最低底线,就准备回去了。 陈默已经消失了,不过黄金麓没想管他,只是和那些男子指指海边,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天空中突然又密布着乌云,如果从乌云俯瞰下去,就会看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一条条大道在交叉延伸,无数民居散落其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0章 有人想动手 过年的气氛渐渐的浓厚起来,只是朱瞻基却觉得有些没趣。 有家人在,哪怕是呆在天涯海角,可依然会感到温馨。 没有家人…… “殿下,是不是采买些食材?” 离开北平这段时间,沈石头越发的想念自己那位武功高强的妻子了,信都写了好几封。 朱瞻基在看着最新的商税数据,闻言没抬头说道:“不必了,到时候本宫和兴和伯弄个火锅就行。” 沈石头应了出去。 朱瞻基用笔勾了一下数字,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封信,拆开。 信是杜谦写来的,信中说了最近北平的情况。 这段时间里朱高炽颇为春风得意,一道道政令下去,文官们大多没有反对。 五军都督府顺利的完成了接替,和兵部之间的配合良好, 文武格局初定,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破平衡,因为朱高炽有些发狠了,正在盯着。并且东厂的番子们开始在京城兴风作浪,不知道搜罗了多少人的证据。 这是一柄利剑,可同时也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换做是朱棣,谁敢置喙,那就滚吧,弄不好还得去诏狱里蹲到老死。 可朱高炽不行,他没有这个威慑力,也没有这个掌控力。 这就是雄主和普通皇帝的区别所在。 朱瞻基慢慢往下看,后面是宫中的情况。 郭贵妃越发的得宠了! 皇后据说依然很淡定的在自己的地方待着! 婉婉依旧带着那条叫做小方的土狗在宫中漫步! 朱瞻基看了许久,最后把信纸烧了,闭目养神。 “兴和伯在做什么?” “殿下,外面有个水师的人找兴和伯,正在交谈。” 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朱瞻基,官阶低一些的,方醒这里会先过滤一道。 …… 傅显的肤色白了不少,他行礼之后就说道:“伯爷,下官的麾下发现了有人私自出海。” 方醒正在给家里写信,闻言皱眉问道:“抓到了吗?是谁?” 宝船停了,那么市场就会出现真空,若是胆大的出海售卖,绝对会赚的盆满钵满。 傅显有些恼怒的道:“在宁波府的外海发现的,三艘船,船速极快,正好又遇到了下雨,后来就追丢了。” “宁波府……那肯定是往吕宋那边去的,多半就是江浙一带的豪商……” 方醒沉吟道:“他们总得要回来,我会让殿下行文沿海各地严查,除非他们在海外不回来了,所以盯着就是。” 傅显应了,说道:“伯爷,宝船真的不出海了?” 宝船不出海,水师的任务就是严防各地私自下海,有时候也去为从瀛洲运送银子的船队护航。 方醒说道:“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别急,慢慢来。” 等傅显走后,方醒去找到了朱瞻基,说了此事。 朱瞻基冷笑道:“不许出海,不许出海,可宝船停了,依旧有人在冒险,可见利大。” 方醒斟酌了一下,说道:“以前宝船宣威时松散了些,以后等海外开了矿,那自然是财源滚滚,到时候谁敢说不许出海,户部第一个不答应,夏元吉能找他拼命。” 夏元吉要的是钱粮,谁敢阻拦,那就是和夏老抠作对! 朱瞻基点点头,室内光线有些暗,他淡淡的道:“不怕,这一步总得走出去,以后见到好处了,谁也无法让宝船停下来。” …… 绍兴府的贫民区很乱,房屋建造的乱七八糟,街道上污水四溢。那些孩子们着破破烂烂的棉衣到处乱跑,大人们不时呵斥着,可也阻拦不住他们的热情。 一个小丫头在外面羡慕的看着那些大孩子在玩闹,她站在自家的门内,低头看看自己的新棉衣,嘟囔道:“弄脏了要被娘打呢!” “有人过来了!” 那边有孩子喊了一声,小女孩不禁看过去,就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正走过来,最后找到了那家小杂货铺问话。 小女孩马上就躲了进去,然后艰难的把门关上,一溜烟就往里面跑。 …… “……今日咱们说了方程式,回去后你们要把给的题目都做了,想透彻,然后举一反三,给别人出题目……” 冯翔看着这十多个贫家年轻人说道:“你们大多识字,这很难得,可别人却不一定,那怎么办?识字是基础,字典我也教过你们怎么去查了,回头有不懂的,也可以去找社学的先生问,他们不敢拒绝,否则怕被上官削了他的职位……最后就是别藏私,别人想学,那就好好的教。” 边上的李维擦了小黑板,然后把一本习题册拿出来交给一个年轻人,说道:“到时候让大家抄抄。” 一个年轻人不舍的道:“冯先生,你们要回去了吗?” 冯翔点头道:“要回去过年了,不过你们放心,等过完年,我们还会下来,到时候肯定会经过这里,大家平时有问题的就记下来,我们到时候一一解答。” “小妹!” 这时一个年轻人看到了外面跑来的小女孩,就出去抱住了她,问道:“看到什么了?” 这个小女孩就是大家的暗哨。 “哥,有坏人来了!” 冯翔的面色陡然一冷,说道:“你们到后面去,这里交给我们了。” 有人不忿的道:“冯先生,那些肯定是被人叫来的,咱们不怕!” “对,打出去就是,难道官府还敢庇护他们?” “打!大家找家伙!” “……” “都去吧。” 冯翔正色道:“你们若是被看到了面目,到时候那些人会使阴招,比如说你们的父母会因此而失去挣钱的营生……” 这些年轻人沉默了,李维催促道:“赶紧去,毛二家咱们能看护住,可人太多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快走!” 那些人往堂屋的后面去了,然后会从后门悄然离去。 毛二把小女孩放下来说道:“小妹快去娘那里,别出来。”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点头,然后好奇的看了冯翔两人一眼,飞快的跑了。 “怕不怕?” 冯翔出了厢房,站在小院中间问道。 毛二挠头道:“怕是有些怕,那些青皮以后会找麻烦。” 李维说道:“别怕,此事闹大了最好,以后你家反而会更好过些,至少没人敢刁难。” “为啥?” 毛二觉得李维的口气很大,好似不把绍兴府的官员们放在眼里。 “嘭!” 就在此时,大门处轰然爆响,然后被撞开了。 十多个大汉走了进来,看到冯翔三人,其中一人就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冯翔向前一步,挡在了毛二的身前,也不拱手,只是说道:“学生冯翔,金陵人。” 那大汉眯眼看着冯翔,唇角挂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问道:“来此干什么的?路引可在?” 毛二有些紧张了,可冯翔却反问道:“你们是谁?官府的人?那牌子可有?” 瞬间那大汉的脸就黑了,双拳紧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1章 能文能武,从容不迫 大明官差出去办事大多不会出示身份证明在面对百姓的时候。 而百姓也不敢问,问了罪加一等! 可冯翔就问了,而且很笃定的预判他们不是官差! 为首的大汉目光闪烁,然后一挥手,喝道:“这两人来历不明,拿下他们!” “我有路引!” 冯翔笑眯眯的摸出路引,展开展示了一下,说道:“谁让你们来的?” 男子目露凶光,说道:“老子要宰了你!” 门口有两个青皮在把守,想来围观的人无法进入,所以男子恶狠狠的道:“这里是绍兴,不是金陵,你们自己作死就别怪老子手狠!拿了他们!” 十多个大汉缓步过来,冯翔三人却是退无可退,他握紧手中的木棍说道:“我就读于金陵知行书院,山长乃是当朝兴和伯,今日你等动手,我无话可说……只是绍兴府怕是过不成年了!” 方醒说过,出去遇到危险,记得报上他的名号,若是真有那等不知死活的家伙,那也别伤心,宽宏大量的兴和伯会让他们后悔出了娘胎。 果然,一报上方醒的名号,那些大汉都止步了。 宽宏大量啊! 前段时间金陵的豪商可是被这位瘟神给弄了几个,据说是先礼后兵,还请了他们去秦淮河玩女人,可那些豪商居然不买账,于是就悲剧了。 而作为青皮,他们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若是把自己一家老小都连累进去…… 为首的男子见状就喝道:“怕什么,打断他们的腿,然后咱们马上就跑,谁能找得到?去!打断他们的腿!” “胆大的就试试!” 一听不是要自己的命,连李维都敢冲着他们叫嚣了。 “山长就在金陵,你们试试!到时候让你们家破人亡!” “你们都是坏人!” 呃! 紧张的气氛被这个稚嫩的声音打乱了,毛二回头,看到自己小妹正躲在堂屋的门框后面,探出个脑袋张望。 为首的男子看到下面的兄弟不动手,想起临来前那人的许诺,就狞笑着冲了过来。 “准备!” 瞬间冯翔和李维长棍在手,摆出了刺杀的起手式。 男子手中同样是长棍,看到冯翔两人居然敢抵抗,他打个哈哈,疾步冲来,迎头就是一棍。 这一棍的目标是肩头,挨实了锁骨肯定会完蛋。 毛二跑到后面去找兵器,急切间就拿了扫帚,等再回头时,就看到了冯翔身处危险中。 “冯先生,闪开。” “娘,出来打坏人!”连小女孩都急了,回身喊着。 “杀!” 冯翔双手举棍格挡,啪的一声后,长棍从中折断。 “杀!” 一人诱敌,一人攻击,这就是最常见的刺杀招数。 就在男子再次挥舞长棍时,李维弓步,手中的木棍前刺。 没有惨叫,被木棍刺中胃脘的男子噗通倒地,身体抽搐着。 小女孩咬着手指头,突然兴奋的喊道:“娘,李先生打死坏人了!” 里面急匆匆的出来一个布衣女人,大概是因为没有棉衣,所以她穿了多层布衣,看着有些古怪的臃肿。 小女孩穿着新棉衣,指着外面喊道:“娘,你快看。” 这女人看到地上躺着个大汉,而剩下的那些青皮都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冯先生,这是……” 冯翔笑了笑,说道:“无碍,只是些宵小罢了,稍后学生会去报官,想必绍兴府不敢包庇这些人。” “我们走!马上走!” 那些青皮已经怕了,在看到冯翔两人配合默契的干翻了自己的老大后,他们害怕了。 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怕报官! 绍兴府敢包庇这些青皮吗? 在太平府的案子发了之后,没人敢包庇,否则太平府知府张玉清和左都御史兰伟业就是前车之鉴。 “冯公子,我们马上走!” 那些大汉谄媚的挤出笑容,连连后退。 “冯翔,咱们拿了这人去报官吧?” 李维有些气不过,同时也担心走后毛二家会被牵累。 “正当如此!” 冯翔看着那些大汉出了院门,回首说道:“婶子放心,此事我们必然会处置的妥妥当当的,不会牵累了毛二。” 随后两人把那还在发晕的男子绑起来,然后找毛二借了板车,就这样推车往府衙去了。 一路走在污水遍地的民居中间,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看到后都沉默着,没人来帮忙,哪怕自家的小子这段时间在跟着学习的家长都没来。 “他们可真不地道!” 在侧面推的李维不满的道。 冯翔垂眸道:“别去怪他们,山长说过,处于底层的百姓善良,可那是相对的,当涉及到生存时,善良也会变成冷漠,这是人性,和善恶无关,只和生存有关。” 板车缓缓行走在贫民区的街道上,在各种眼神中远去。 “他们……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可怜的年轻人,民不能和官斗啊!” “哎!回头让毛二一家赶紧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绍兴府。” 这些人都认识那些青皮,青皮就意味着地头蛇,你别想躲过他们的事后报复。 这也是人性! 平民遭殃,他们会为之悲戚,因为他们地位相仿,这是同病相怜。 而冯翔和李维却是外乡人。 而且……穿着整齐! …… 板车就这样一路出了贫民区,在闹市区引发了关注。 穿着考究的商人们正在等待着过年前大发一笔,看到后冷漠的嗤笑一声。 “有热闹看了。” 百姓沉默的看着,贫民区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了出来,他们都默默的跟在后面,想看看此事最终的结果。 “没事做了吗?回去!” 随着那些人的跟随,生意瞬间冷清的掌柜一脚把站在门外看着人群远去的伙计踢了进去,骂骂咧咧的道:“学什么科学,没事做了吗?那就好好的去挣钱。对,挣钱才是大道理,什么狗屁的科学。” 伙计委屈的道:“掌柜,可你上次还让我学数学来着,说是可以帮着算账。” 掌柜的怒气一滞,随后喝骂道:“那让你去死去不去?滚!去后面点清货,马上报给我。” 明哲保身不是汉人的专利,只是人的本性而已。 随后的你死我活,这只是人在察觉到危机时的自然反应。 而绍兴府有些头脑的人都从此事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冯翔两人已经在那片贫民区里呆了十多日了,眼瞅着就是要回金陵过年的时间,居然有人动手。 这是什么? 有意的啊!想在过年前给金陵的那位兴和伯一记闷棍! 随着板车到了府衙门前,那些‘有头脑的人’都派出仆役家人去打听消息。 而绍兴府衙里早已是混乱一片,那些衙役一路把消息报进去,引发了争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2章 知府,变色龙(为盟主‘吃飽還餓’贺,加更!) 绍兴府文教鼎盛,能在这里担任知府的官员,若是不学无术,那定然是要灰头土脸。 所以不是科举出身的毕昀就有些灰头土脸,从任职以来,本地那些仕宦都在拿他开玩笑,说他是靠着资历熬上来的,可却有些不学无术。 所以毕昀上任后就开始发狠,缉拿盗匪是一把火,随后就是整顿吏治,最后才是到乡下去劝耕,问民疾苦。 再然后,本地百姓一片欢呼,都说来了个青天。 可仕宦们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毕昀还是小吏的手段,登不得大雅之堂。 可毕昀很稳,对此只是淡然,并未生气,只是用雷厉风行来打脸那些仕宦。 可绍兴府的同知张智和通判马尧却对此有些微词,他们不想和本地仕宦搞僵关系,更不想跟着毕昀这个家伙一条道走到黑。 毕昀的胡须有些斑白,他坐在上首,一双沧桑的眼睛漠然的看着同知张智,说道:“此事的关键在于是谁在背后指使了那些青皮,而不是什么科学犯忌讳。” 张智看了在对面坐着装佛爷的通判马尧一眼,说道:“大人,科学在北方传播就算了,毕竟那边就全凭着南北分开取士才能维持着体面。可南方不一样啊大人。” 马尧干咳一声,说道:“大人,南方文教鼎盛,遍地圣人子弟,这个科学嘛……下官以为在金陵闹腾一下就罢了,还下来到处流窜,这不大好吧!容易犯众怒。” 张智看到马尧开口,就隐住得意说道:“大人,此事就按照平常处置吧,那两个学生就打一顿板子,令人遣送回去完事。” 这时有衙役进来禀告道:“大人,那两个学生推着板车到了府衙外面。” 毕昀干咳一声,起身道:“让他们进来,咱们去看看。” …… 绍兴府府衙就在码头边上。那里有一座桥,所以人称码头为府桥码头。 此时码头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看着大门外的那两个学生。 这其中就有不少读书人,他们大多是幸灾乐祸。 “别怕,咱们是自卫。” 冯翔安慰着有些紧张的李维,看到几个衙役出来,然后抽了门槛,对他们说道:“把车推进来。” 这时那个躺在推车上的男子已经醒来了,只是胸腹处的疼痛让他无法起身,只是在呻yin着。 冯翔两人把板车推到了大堂前,然后站在外面,看着三名官员从后面进来。 “你等何人?” 这是自己报官,所以程序不一样。 冯翔和李维进去,有衙役就喝道:“跪下!” 冯翔拱手道:“我等在金陵从未跪过官员,殿下也未曾要求我等在觐见时下跪,敢问绍兴府这是何意?” 呃! 把朱瞻基都搬出来了,衙役不敢强压,只得看向了毕昀。 张智抚须道:“你等可有功名?” 没有功名你还不下跪,这是想干什么? 冯翔微笑道:“学生二人已经从知行书院毕业,这是殿下和山长亲自见证的。” 张智愕然,本想说知行书院毕业不代表有功名,上面的毕昀却说话了。 “你二人来此何事?马上道来。” 冯翔说道:“大人,学生二人来绍兴府游学,暂居毛二家,今日突然来了十余青皮,扬言要打断学生的腿,并动手了。学生二人奋起反抗,打翻一人后,其他人都逃了。” “路引可在?” “在。” “证人可有?” “有。” 毕昀随口问了,然后说道:“把那人弄醒问话。” 随后有衙役过去,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那男子居然能自己下了板车,踉跄着进来回话。 “你等为何去毛二家?” “小的……小的……”男子眼珠子乱转着,最后说道:“小的是听闻街坊说那里有人在蒙骗乡亲,就去查看。” 好啊! 张智微微点头,觉得这个回答再好不过了。 毕昀那双老眼瞥了张智一眼,缓缓的说道:“本官知道你李七,你向来带着一帮人呼啸过市,本官几次想把你们拿了,可却因为你等罪行不彰,憾甚!” 呃! 门外的围观者们都有些低呼传出来。 大家都认识这个李七,绍兴府有名的青皮,但却只是帮大户人家做事,所以拿不到把柄。 没想到知府大人居然也知道。 顿时那些百姓看向毕昀的眼神中就多了许多敬佩。 好官啊! 李七有些慌乱起来,他说道:“大人,小的只是帮衬啊!从来都是行善积德,并无犯事。” 毕昀冷笑道:“你等若是行善积德,那本官早已高卧后堂,何须现在出来审案。人证来了没有?” “大人,人证毛二在外面等候大人召见。” “叫进来。” 毛二进来跪下,说了今日之事。 “……大人,冯先生他们本想明日就回金陵,那李七等人却突然破门而入,手持棍棒,在冯先生拿出路引,并问他们可有官府牌子时动手,说是要打断冯先生他们的腿。” 毕昀冷冷的道:“可是实话?若有虚言,本官拿了你一家。” 毛二的身体在颤抖着,他咬牙道:“大人,小的句句是实,若有假话,愿意受罚。” 那李七嘶声道:‘大人,他在撒谎!小的发誓并无虚言,是他在撒谎!’ 张智干咳着,朝着毕昀拱拱手,说道:“大人,此事真假难辨,莫不如先关押起来,等查清楚了再说。” 毕昀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只要关押了冯翔两人,这就是和科学,和朱瞻基与方醒决裂! 这个坑挖的好啊! 毕昀微微皱眉,双眼下的大眼袋看着增添了些许威严,说道:“本官已经遣人去拿了那些逃走的青皮,此刻该到了。” 张智瞬间垂眸,掩饰住心中的惊骇。 而马尧也是如此。 两人都被上面这位大人那不动声色,却又老谋深算的手段给惊住了。 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毕昀喝了口茶,把茶杯放下后,蓦地喝道:“李七,谁在说假?” 李七深知自己手下那帮子人不是那等义薄云天的汉子,正在惊惶间,被这一声断喝吓到了,脱口而出道:“大人,小的有罪!” 冯翔有些意外的看了毕昀一眼,觉得上面的这位大人手段轻重有序,看似没精神,可不知不觉就掌控住了局面。 藏龙卧虎啊! 随后被毕昀吓尿了的李七就把此事全倒了出来。 原来他是被一游商收买,那人叫他带人去打断冯翔和李维的腿,先给了三贯宝钞,答应事后再给两贯。 张智怒道:“大人,此等人可恶,下官请大人派了人去捉拿归案,严惩!不严惩不足以震慑人心!” 马尧马上精神了,他拱手道:“大人,要快啊!不然那人闻风而逃,哎!那可真是让人扼腕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3章 年前的气氛 毕昀冷冷的道:“藏头露尾之辈,去哪抓?难道本官还能把绍兴府封了不成,来人。” “大人!” 衙役全部出班听令。 毕昀揉揉太阳穴,吩咐道:“这些青皮全数关押,且等本官行文到金陵去再做处置。” 冯翔拱手道:“多谢大人明察秋毫,学生可否告退?” 毕昀看着他,目光漠然,良久说道:“年轻人,早些回去,路上谨慎些。” 冯翔心中感激,抬头道:“是,多谢大人提点。” 张智笑眯眯的道:“若是不行就在绍兴府过年嘛,本官就认识一家客栈的掌柜,很方便。” 马尧也笑道:“谁没有个窘迫的时候?有难处就说,本官这里倒是有些钱钞,虽然不多,可也是个心意。” 瞬间的变化却没有让冯翔迷乱,他拱手道:“多谢各位大人,只是出来时山长说过,这是磨砺,渴饮沟渠,饿食干饼,能磨砺学生的意志,多谢了。” 毕昀目光一转,说道:“能吃苦是好事,本官就是吃苦长大的,如今方能懂的民生疾苦,否则就是官老爷。做官在享受,此等人最为历代陛下所不喜,当唾弃之!” 冯翔看到张智和马尧的面色难看,就知道是毕昀在敲打这两人,赶紧拱手和李维告退。 出了府衙,外面围观的人中有人喊道:“毛二,咋样了?” 毛二笑道:“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已经把李七一党都抓了。” “好!毕大人威武!” “果真是清官,我绍兴府有福气了。” 那些百姓的欢呼让读书人们不爽了,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就过去找到了相熟的衙役,问了审案过程。 “那李七被大人一吓就全说了,说是游商给了好处,让他们来打断那二人的腿。” 读书人回去就告诉了同伴,顿时一阵唏嘘。 “可惜了呀!” “闹大才好,闹大了整个南方就会看到那人的嘴脸!” “可惜没打断啊!还被人给收拾了,没用之极。” 听到这些话,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读书人皱眉道:“国朝又没有禁止科学传播,看看那二人也是器宇轩昂,并无卑微或是奸猾之态,你等在背后说人却显得小人了!” “你说啥?什么小人?” “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小人是什么?大丈夫有话就当面说,背后嘀咕和女人一样,丢人!” “哎哟!你这是找打呢!” 一群读书人被一个读书人给嘲讽了,而且根本就无法反驳,于是纷纷挽起棉袍的袖子,准备来个群殴。 可这瘦削读书人却毫不畏惧,说道:“背后唯恐天下不乱,不要脸!这里是府衙,有本事就来,看看毕大人偏向谁!” 那些围观者们本以为找到了个新乐子,正等着一群围殴一人。可那群读书人听到毕昀的名头后,都悻悻的止步,然后指着那人喝骂。 毕昀已经退堂了,正从侧门出来出去,刚好听到了这些话。等那些读书人看到他后,顿时就作鸟兽散,让他不禁唏嘘。 “大人,走吧。” 随从说道,毕昀看到那些读书人有的上船,有的步行离去,叹息道:“言语上都厉害,可却不能做事。聚众闹事倒是有一手,就不能潜心读书、出去做事增长见闻吗?” 叹息之后,毕昀上马而去,那背影看着有些萧瑟。 …… 北平城中渐渐的多了些欢庆气氛,国丧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节日。 方家庄里,秦嬷嬷抱着无忧在院子里溜达,不时指着院子里的东西教无忧说话。 张淑慧和小白在里面核算今年的收支,算盘声清脆的传了出来。 无忧右手搭在秦嬷嬷的脖颈上,左手指着两条在墙角嗅的大狗说道:“大虫,小……小虫……” 秦嬷嬷欢喜的道:“小姐真是聪慧,咬字越发的清楚了。” 大虫和小虫听到了声音,回头跑到了秦嬷嬷的脚边,仰头冲着无忧摇尾巴。 无忧挥手喊道:“大虫……小虫……” 两条狗的尾巴摇的越发的快了,就像是尾巴装了个风车。那舌头伸出来,呵哧呵哧的。 白雾在空中散去,无忧拍着手,笑的咯咯咯的。 张淑慧听到笑声走出来,看到无忧笑的无邪,就说道:“可怜的娃!夫君没回来,连爹都忘记了。” 无忧在颤动的小身子停了一下,迷惑的看着张淑慧,然后又拍手笑了起来。 “爹……爹……” 这时土豆和平安从外面玩回来了,都跑到无忧的身前,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 “叫大哥,给你糖吃。” “叫二哥,爹说了小孩吃糖会烂牙,要少吃。” 张淑慧看着这一幕笑了,然后对木花说道:“你去前院找杰伦叔,夫君不在,大家伙最近都在自发巡查庄子,过几日就发些吃食下去,问他庄上可有穷的厉害的。” 里面的小白抬头说道:“夫人,都没穷的了,以前穷的都被少爷逼着去干活,家里有病人的少爷就叫人去帮补,日子都好起来了。” 张淑慧回头恨声道:“就你知道,那你可知道夫君现在和那个莫愁咋样了?到时候夫君回来带着她,再带个孩子,我看你哭不哭。” “不哭!” 小白嘟嘴道:“我不管,少爷要是只喜欢她,那我就带着平安过活,不理他。” 张淑慧被她气笑了,说道:“我看你就是嘴硬,到时候可别找我哭。” 小白不愿意去想这事,就问道:“夫人,宫中过年肯定热闹吧?好想去看看。” 张淑慧摇头道:“今年还不能吃肉喝酒,这年肯定过的冷清。” …… 宫中的孝期格外的长,不过朱高炽却瘦了些,这个好现象让御医们欢喜的去研究究竟是哪道药方让皇帝变瘦了,一时间太医院热闹不已。 而朱高炽却继续在忙碌着。 要过年了,翻过去就是新年号,永乐朝的痕迹在渐渐散去。 “陛下,水师奏报,说是有商人趁机出海,水师追之不及,被他们逃了。” 金忠越发的老迈了,这段时间两次恳请致仕,可朱高炽只是不允。 要过年了,朱高炽也轻松了不少,他说道:“太子那边也上了奏章,说是宝船不出海,海外那些渴望大明货物的小国就是发财之源,那些商人此刻只是几艘船,等以后……” 杨荣不安的看了一眼朱高炽,却看到了一抹冷笑。 “为了钱财,他们会去贿赂当地官员,去贿赂水师,然后堂而皇之的出海,堂而皇之的满载而归,而朝中却……损失了赋税和……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就是说上下欺瞒,而瞒着的就是御座上的那位君王! “臣等有罪!” 照例的请罪让朱高炽有些皱眉,他说道:“让水师多巡查,让各地官府要多关注,不要让大明的海疆成为大口子,任人进出。不然哪日若是敌军来了,是不是也能长驱直入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4章 洪熙新篇章 大殿内一阵沉寂,难堪就是此时群臣的心情。 杨荣出来沉声道:“陛下,快过年了,太子殿下在金陵难免有失国朝的体统,是否……” 难堪瞬间消失,金幼孜暗自钦佩着杨荣的机敏,不但打散了刚才的难堪,而且顺带还试探了一下…… 朱高炽面色如常的道:“急什么?太子在金陵清理吏治,收拢豪商纳税,做的不错,再等等。” 这个试探被朱高炽轻描淡写的化解了,然后就是最后确定了明年的年号,群臣各自散去。 朱高炽显得有些疲惫,到了后面后,他照例休息了一会儿。 可君王永远都没有休息的机会,这就是汇报时间。 孙祥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陛下,闫大建接旨后,福/建一地的官吏都在偷偷的骂他是伪君子,不过闫大建倒也从容,并未恼怒,此刻他应当在路上了。” 一个宫女在给朱高炽按摩着头部,他闭目道:“朕记得闫大建的儿子早就中了进士,现在在哪为官?” 孙祥心中一惊,说道:“陛下,闫春晖在福/建为官。” 可闫大建并不是福/建人啊! 朱高炽嗯了一声,孙祥不知道他的意思,就继续禀告道:“太子殿下在金陵很是整顿了一番吏治,下边的人为之震慑,只是却有些怨言。” “什么怨言?” 朱高炽接过一杯茶水,缓缓的喝了一口,然后问道。 孙祥沉吟了一下,说道:“金陵知行书院的学生们都被派到南方各处,他们专门到平民的地方去传播科学,而且还赠送书籍,地方上的官吏都多有不满。” 朱高炽沉默着,孙祥微微弯腰在边上没敢再说话。 那宫女已经捏到了朱高炽的肩部,因为朱高炽胖,肉厚,所以非常的吃力,孙祥甚至都看到了她脸上的汗水。 等那个宫女开始喘息时,朱高炽微微摆手,宫女告退。 深深的一声吁气后,朱高炽说道:“什么不满?” 孙祥没有动手,可却也汗流浃背。他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些人大多把科学看做是邪路,在各地都有不满,只是摄于殿……不,是摄于兴和伯的名声,都忍了。” 朱瞻基作为储君,不能直接上阵,更不能和文人彻底闹翻。 这是底线! 不管是朱高炽还是方醒,都在恪守这个底线! 不然就是血流成河! 所以方醒就赤膊上阵了,用自己过往那彪悍的‘战绩’来威慑那些文官文人们。 朱高炽嗯了一声,说道:“不要听风就是雨,不过要密切关注,有那等心思险恶之辈,要及早的摘出来。” 这是在为东厂的行动开绿灯! 孙祥明白了,躬身道:“是,奴婢会盯住下面的人,不时拿几个出格的,以警示众人。” 朱高炽点点头,孙祥告退。 出了这里,孙祥被冷风一吹,就打了个冷颤,然后对跟来的安纶说道:“过年的东西可发了?” 安纶看到孙祥又开始拨动佛珠,就说道:“公公,刚发,那些人一边拿东西,一边感谢公公呢。” 孙祥侧身看着安纶,面色冷冷的,看的安纶满头雾水,看着很憨厚。 就在安纶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孙祥突然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个憨货,别人有这等机会,都会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好收买人心,你倒是好,居然傻乎乎的。” 安纶的背上都是冷汗,他憨笑道:“那些有什么好收买的,奴婢就在公公的手下做事,公公好了,奴婢自然也会跟着好,操那么多的心,那是自己找罪受。” 孙祥垂眸,然后向前走去。 安纶赶紧跟上,然后就听孙祥说道:“有的人就一心想往上爬,为此不惜踩着别人。喝着别人的血,吃着别人的肉,这样的人就是利欲熏心,咱家不取……” 孙祥的步伐很稳,一路还对冲着自己拱手福身的太监宫女们微笑。 “宫中看似太平,可暗中却隐藏杀机,前日被陛下令人责打的小五你可还记得?” 安纶说道:“记得,小五是和人在外面大声说话,正好陛下在看奏章,打扰了陛下的清静,就被责打了二十棍,如今正在养伤呢。” 孙祥的脚步不停,说道:“那是因为有人在冤枉他偷东西,你说他能不大声说话吗?而且他还不知道陛下就在里面……”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安纶白胖的脸上浮起了困惑之色,想了半晌,快到东厂衙门时才说道:“公公,那些人是在坑小五呢!真是不地道!” 孙祥微微一笑,身体明显的一松,然后进了东厂,随即就是一阵公公回来了的相迎声。 不去想那些人为何要去整小五,而是觉得这种行径不地道…… 脑容量不够啊! 孙祥笑了笑,一路进了静室,继续修炼…… 而安纶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浑身一软,就躺在了床上,然后看着屋顶,眼中多了仇恨之色。 “闫大建要来了?” “嗬嗬嗬……” …… 婉婉就像是一个精灵,带着小方在宫中游走着,身后跟着一溜人,再次成为宫中的一道风景。 宫中也无法避免冬季的萧瑟,雪都已经被扫走了,路上有些湿滑,两个身材魁梧的嬷嬷紧紧跟在婉婉的身后,随时准备充当肉垫。 婉婉的眉间多了些灵动,小方一路前后乱跑,还摔了几跤,让婉婉不住的笑着。 一身素色的装束,映衬着婉婉的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她走到树边抓了一把雪,然后捏成一团,朝着正在嗅树根的小方扔去。 小白被雪团打了个正着,它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回头迷惑的看着婉婉,状极委屈。 初心蹲下来,冲着小方招手,等它过来后,就摸着它的头顶,喃喃的道:“方醒在干什么呢?” 小方呜咽几声,然后再次甩动着脑袋,把雪沫甩在婉婉的脸上…… “公主,兴和伯夫人送了礼物进宫,有给您的半车。” 一个太监小跑着过来禀告,大抵是急于表现,在离婉婉十步开外时脚下一滑,就摔了个倒仰。 婉婉起身叫人扶起他,然后让人给他些铜钱,就带着人去了皇后处。 …… 今天皇后这里热闹非凡,随着几大车礼物被送到,那些嫔妃们都艳羡的在边上看着。 “娘娘,我家夫人说了,因宫中今年多有不便,就不来请见娘娘了,等过完年就带了无忧来,给娘娘看看福气如何。” 秦嬷嬷把礼单递给了一个嬷嬷,然后说了张淑慧交代的话。 皇后笑道:“难为她还想着本宫,不过早就听闻兴和伯宠爱无忧,把两个小子都丢在了一旁。且等年后吧,本宫也想看看是个如何招人疼的孩子。” “娘娘,公主来了。” 有人进来禀告,皇后笑道:“这孩子怎么还跟本宫讲礼数了?外面冷,快让她进来。” 婉婉进来行礼,然后走到皇后的身边站着,至于那些嫔妃自然是不敢对她造次。 “今日兴和伯家送了礼物来,你尽管去看看可有合心的,有就拿走。” 秦嬷嬷笑道:“都是给陛下和娘娘,还有公主的,不过全给了公主也使得,想来陛下和娘娘也不会计较。至于各位殿下,怎好和公主抢东西呢!” 皇后笑着拍打着案几,喘息着道:“你这老货出宫了还是这般诙谐,也不怕被兴和伯夫人给赶出来。” 笑声中,婉婉的眉间渐渐的松了些,然后看了礼单,不时用笔勾了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5章 悲剧的缩影(第85位盟主,感谢大家) 马上过年了,没人敢给朱瞻基送礼,可想讨好他的人太多,于是有人就想了个办法,送了各种素食的食材。 这等奇葩的礼物自然被拒了,不提安全与否,只要有方醒在,过年就不会吃不到美食。 “关门吧。” 方醒在给莫愁披上大氅,自从郎中判定她有了身孕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莫愁用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一根烟管从铁炉子那里一路延伸到屋外。 一个铁炉子就让屋里温暖如春,甚至还有些热。 “想什么呢?” 方醒站在她的身后,笑着问道。 炉子上的水壶微微冒着水汽,莫愁低声道:“老爷,妾身在想这个孩儿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噗! 方醒差点笑喷了,他的身体微颤,按着莫愁的肩膀说道:“好了,那孩子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莫愁点点头,然后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谨慎的,小心翼翼的。 方醒过去开门,然后吩咐道:“要弟,让神仙居关门,伙计都发了过年的东西放回家去,十六再来。” 要弟应了,在得知莫愁怀孕后,她一直都想提前让神仙居关门歇业,只是却不好去打扰神思恍惚的莫愁。 方醒回来关了房门,然后开始记录,记录孕妇各个时期的注意事项,这活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莫愁看到他伏案疾书,就起身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感动的伏在他的背上,喃喃的道:“老爷,妾身这辈子很幸运呢!” 方醒微微一笑,“嗯,我也很幸运,那就让咱们一起幸运下去。” 虽然人少,可方醒却弄了不少美食。 朱瞻基本想和方醒两人一起吃永乐年最后一天的饭,可最后却因为莫愁怀孕而作罢。 大明过的是初一,只有方醒过三十,当然,初一也过。 大宅里多了不少灯笼,朱瞻基在院子里漫步,身后跟着沈石头。 王琰疾步而来,及近,他说道:“殿下,那些刺客应当是都走了。” 朱瞻基看着阴沉的天色,问道:“可查出是谁干的吗?” 王琰摇头道:“这些人是通过一个叫做王柳碎的人传话,这才赶来了金陵。” “王柳碎?有趣。” 朱瞻基并未留意这些,从朱棣去后,他一直在思索着朱棣教他的那些东西,以及从朱棣身上汲取的经验。 皇帝无需去关注这些小事,什么王柳碎,在大势的面前只能是螳臂当车,无需关注。 “殿下,据俘虏说,那个王柳碎以前就弄过悬赏,信誉极佳,所以才能引来了这些悍匪。” 朱瞻基负手道:“跳梁小丑而已,只要握有大势,这些都是逆势而为,不败而败。” 王琰点点头,近期不少百姓都主动去官府禀报发现陌生人,然后王琰就展开追杀,已经干掉了十多人。 朱瞻基想着心事,最后说道:“这是恶心人的法子,背后的多半是小人,咱们紧张了,他们肯定就在窃笑,可这些人却胆小,否则那些出去的学生最少要少一半。” 王琰说道:“臣派了人跟在那些学生的后面,一直没发现有人跟踪,绍兴府那一起事也和那些人无关,只是一个豪绅被人激了几句,就转弯抹角的找了青皮出手。他以为咱们肯定找不到幕后是他,最后被抓时都傻了。” 朱瞻基和方醒怎肯让那些学生去冒险,就在他们出发后不久,黑刺的人就分批跟了上去,一路暗中保护着。 …… “此次历练很出色,比坐在家中读书强多了。” 方醒很满意,心情不错,于是就做了一个素食火锅给朱瞻基那边送去。 “山长,这一路学生见识了山河,也见识了人心,收获颇大。” 冯翔回来就求见了方醒,风尘仆仆的说着此行的收获。 方醒让他坐下,然后叫人拿了碗滚烫的鸡汤给他慢慢喝了。 冯翔以前不管是在家中还是书院,吃饭的速度都是慢条斯理的,可现在看他喝汤的速度,多半是在外面吃了苦头。 不过他不会问,这是个人的修行,收获和苦头应当慢慢的回味,成为自己一生的财富或是教训。 喝完汤,冯翔嘴也不擦,说道:“山长,乡间还很穷,不过种了土豆的地方倒是能吃饱,就是看着那衣衫褴褛的让人觉得可怜,还有就是愚昧……” “愚昧?” 方醒微微叹息,许多农户一生都未曾离开自己居住范围的三十里地,纯属是在活着。 “是的山长。” 冯翔目露戚色道:“学生曾经看到一个病人,因为家中认为他那是痼疾,活不了多久,就把他放在家中等死。学生到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后来学生出钱请了郎中来,说是热证,要是早就医的话,不过是几服药的事,后来那人就……” “不是担心痼疾,而是……” 冯翔的家境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担心钱财,所以他不懂这些。 方醒沉声道:“那是没钱,明白吗?不敢请郎中。” 冯翔分辨道:“山长,那郎中说过,当初最多一百多铜钱就能治好了呀!” 方醒看着地面,冷冷的道:“可若是痼疾呢?治不治?” 冯翔愣住了,他的眼中突然滑落泪水,哽咽道:“那户人家极好,那人临死前还叮嘱家人,不要让我们进去,免得沾染了晦气……” 方醒叹息道:“那是认命了呀!” 生病了不敢去就医,那是因为……担心是大病,到时候家人肯定会倾家荡产去医治,所以不如熬着,熬过了就是老天爷赏了一条命,熬不过……就是天意如此,命该绝于此时。 “家人侥幸,病人侥幸,于是就这样了。” 方醒没有去剖析更多的心态,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个判断。 冯翔想起了那家的孩子,吃个烤土豆都要分一半给自己的孩子,就霍然起身。 “你要去干什么?” 方醒问道。 冯翔推开门,回身拱手道:“山长,学生想起那个孩子就觉得心中不安,恨不能此时就赶到那里,看看他可能吃饱饭。” 方醒愕然,问道:“难道他家已经艰难到这般地步了吗?” 冯翔点头道:“是,那孩子的母亲也是体弱多病,若是……山长,学生想去一趟,不然此生难安。” “在哪里?” “在宁国府。” 方醒算了一下时间,说道:“这样你就没法过年了,不过我支持你这样做。” 人有时候会为了某件事而突然冲动起来,不去做就焦躁不安。 方醒随后就准备了些药材和钱钞粮食,让王琰出了两名军士跟着一起去。 目送着三人消失在街道尽头,方醒吩咐人去告知冯家,然后就去找到了朱瞻基。 “哎!” 朱瞻基本来好些的心情顿时就被郁郁填满了。 可他知道,方醒也知道,这等事不知道在大明各地每天要发生多少起,作为太子,他需要的是尽力提高大明百姓的生活水平。 朱瞻基看着那个素食火锅没了胃口,他出了房间,看着阴霾的天空,沉声道:“我要让百姓衣食无忧。”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代表了朱瞻基的决心。 衣食住行,衣食是生存。 “好。” 方醒应了。朱瞻基回身,目光炯炯的道:“百姓不该这般困苦,不该这般愚昧,然后万里挑一的出几个读书人,然后没有谁会去关心那些百姓。过完年那些学生还得出去,继续去教,不过让他们记得把各地的情况记录下来……” 封闭而愚昧的乡村现状让朱瞻基失望了,却也振奋了。 可方醒却知道这条路很漫长,不说那些愚昧的坚持,各地的村老乡老,那些仕宦都是阻力。 路再难,可也得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6章 查民疾苦(为盟主‘Avera’贺,加更!) 方醒和莫愁吃了年夜饭,然后方醒找了个大团圆结局的话本念给莫愁听。 “……二人执手相望,无语凝噎,那奸人被官府捉拿,悔不当初,这真是人心趋善,果报不爽。” 方醒把话本合上,侧身一看,不禁就笑了。 躺在床上的莫愁脸蛋微红,一手揪着方醒的衣服,一手捂着小腹,已经睡着了。 方醒斜靠在床架上,想着那些已经躲在驿馆中许久没出来的使者,想着北平等着明天更换年号的朱高炽,还有家中的妻儿…… …… 窗纸透过了微白,一夜就这么靠在床架上打盹的方醒活动着僵硬的脖颈。 “叩叩叩!” 非常小声的敲门声,方醒轻轻拿开莫愁的手,蹑手蹑脚的去开了门。人一出去,就赶紧反手把门关上。 “伯爷,殿下出去了。” 来人是沈石头,他有些悻悻的道:“殿下带了贾全和一些侍卫,说是去看看那些百姓怎么过年的。” 方醒打个哈欠,然后有人送来洗漱用具。 洗漱完毕,方醒看了一眼莫愁还未醒,就交代了要弟:“让她睡,等醒来告诉他,我和殿下出去有事,晚些时候回来。” 要弟应了,风风火火的去厨房准备莫愁的早餐。 …… 新年到了,金陵城中的人反而不多。 此时大部分人家都在为今晚的晚饭做准备,还有贴桃符的,给孩子准备新衣裳的,拜年的…… 绝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偶尔两家开门的也是杂货铺居多。伙计肯定是不会有的,掌柜就守在店里面,眼巴巴的期待着有人家缺东西来采买。 方醒还看到了一个半大小子牵着一头羊在沿街叫卖,那么冷的天气,他就穿了一件破烂的夹袄,不时伸手去揩鼻涕。 及近,这男孩眼巴巴的看着马上的方醒,“贵人买了小的这头羊吧,这羊是小的每日带上山去吃草长大的,每天都跑,肉好吃。” 方醒低头,看到了一双麻鞋。再抬头,他问道:“家在哪?” 初一出来卖羊,不消说,家里肯定是在等着钱用。 男孩吸吸鼻子,在鼻涕重新出来前说道:“贵人,小的家在城外十多里地呢。” “老七,买了这头羊。” 辛老七问了价钱,也没还价,还顺手给了一把糖给这孩子。 “多谢贵人。” 男孩马上吃了一颗糖,然后就想跪下感谢,却被辛老七一把提溜了起来。 “赶紧回家过年去。” 于是辛老七就一手牵羊,一手牵马,慢慢的跟在后面。 …… 金陵作为先前的京师,繁华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哪怕现在迁都到了北平,金陵城依旧靠着南方的富庶,成为了中心。 汉人喜欢群居,金陵城很大,可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大家都往城南挤,甚至出现了‘违章建筑’挤占道路。 而在西北城区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只是在靠近城墙的地方聚集了上千户人家。 朱瞻基就在这里,身后是一溜马车,马车上装的全是吃食。 这家很有特色,因为是砖房,却盖了茅草顶。 贾全敲门,等一个老妪开门后,说道:“殿下来看你们了。” 老妪的耳朵不大好,她侧耳说道:“啥?歇下?这天才刚亮,我家不是客栈,出去!” 说着她就要关门。若是换个年轻人,贾全今儿非得要让他知道无礼的后果,可老人却不行。 “老人家,是殿下!殿下!” 老妪看看贾全身后的朱瞻基,大抵眼神也不大好,嘟囔道:“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也不知道在家帮着做事,就知道出来瞎逛,以后肯定没出息……” 这时里面闻声出来个中年男子,他看到贾全的穿着后就上来问道:“贵人可是问路吗?” 贾全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来看看你家。” “殿下?” 男子一个哆嗦。 “见过殿下!” 当朱瞻基现身后,无需辨认,男子马上跪下。 那个老妪也被惊呆了,却去拉扯着男子道:“老大,起来,这些都是骗子!” 贾全满脸黑线,朱瞻基却微笑道:“起来吧,本宫只是想看看你家过年准备的怎么样了。” 男子起身,附耳大声对老妪说道:“娘,是太子殿下!” 接下来就是一番惶恐的折腾,完事后,朱瞻基进了里面。 看看桃符,夸赞几句,然后就去了厨房。 厨房很简陋,朱瞻基看了米缸,甚至还伸手进去捞了一把米出来仔细看看。 “是好米。” 陪同的男子堆笑道:“殿下,大过年的也得吃几顿好的啊!” 朱瞻基把米放回去,又看了盆里的几条鱼,还有一只杀好的鸡。 看到朱瞻基面无表情,闻风赶来的六部尚书都有些面上无光。 这家有五口人,几条鱼和一只鸡大抵就是这几天的食材了。 朱瞻基把手放在灶台上,感受着那冰冷,就知道这家人没吃早饭。 那么多大人物出现在自家的厨房里,男子的腿有些发软,他尴尬的道:“殿下,去年还没有鸡呢,就是小的下河捕的鱼,还去买了半斤肉。今年算是好了些,小的老娘在家养了几只鸡,过年就杀了一只……”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今日本宫就在你家吃早饭。” 呃! 随后方醒就来了,看到男主人惶然无措的模样,就说道:“说到做饭,在场的大概没人能比我更厉害吧,来,就用那只鸡。” 朱瞻基出了厨房,问了男主人的营生和收入,然后又让贾全去拿了两条猪肉和一袋米给了他。 男子已经激动坏了,赶紧叫了家人出来行礼。 老母,妻子,两个半大孩子。 朱瞻基笑着阻拦了下跪,然后给了糖给两个孩子,又送了一匹棉布给老妪。 等方醒做了红烧鸡丁,又煮了面条出来后,男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殿下仁慈,小的一家唯有早晚祈祷,祝殿下康健。” 太子视察送礼,兴和伯做饭,六位尚书在厨房里也是帮着烧火刷锅。 这个际遇之奇,大抵会成为男子一家永恒的传家话题。 汤是鸡骨汤,加了红烧鸡丁后,吃的连那几位尚书都赞不绝口,直说方醒是厨神转世。 “那个汤留着,自己弄火锅还是泡饭都行。” 吃完面条,朱瞻基亲切的和这家人告别,还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最后一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好好的读书,长大了为国效力,孝顺长辈。” 这是个亲切的皇储,从未想过有这等机缘的一家人都呆呆的,在朱瞻基临出门前,老妪想起了什么,就惊呼一声往屋子里跑。 等再出来时,老妪的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符纸,郑重的递给朱瞻基。 “殿下,这是老身当年在道馆里求的,这些年家中就靠着它才保了平安。” 尚书们满面黑线的看着那符纸,而朱瞻基却接了,笑道:“多谢老人家,今日我来过,大家也看到了,以后想来没人敢找你家的麻烦,好生过活吧。” 在场的官员都记住了这家,想着回去就交代下面的人,谁若是敢动了这家,那就赶紧自己找根绳一家子吊死才是正经,免得带累别人。 朱瞻基随后一出门,就看到外面围了上千人。 “见过殿下!” 没有下跪,此时无需下跪,百姓们只是躬身行礼。 朱瞻基微笑着走到前方,兵部尚书彭元叔揪住费石,低声道:“要注意刺客!” 费石也很紧张,而在外围的李敬更是紧张的都快尿裤子了。 两人拼命的给手下使眼色,让他们盯紧人群,发现不对就先护住朱瞻基。 可朱瞻基自己却没有危机感,他说道:“今日本宫来看看大家,看看大家过年吃的什么。” 话很短,可却让应天府府尹流汗了。 然后朱瞻基就一马当先,带着这些百姓一家家去看。 这是秀吗? 方醒在后面沉思着。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方醒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秀不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瞻基知道要去体察民情。 知道了百姓的日子,才好在以后的施政中有的放矢。 以后那些皇帝大多在深宫中生活,长于妇人之手,等一朝登基之后,除去一些帝王之术,对于民间疾苦几乎一无所知,只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方不时传来百姓的欢呼,大抵是朱瞻基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 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 看着那一张张欢笑的脸,看着那一袋袋被提走的大米,方醒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祝大家今年万事顺遂……” “多谢殿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7章 幕后那人(感谢“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朱瞻基大年初一的突然亲民举动在金陵激起了极大的反响,百姓们在津津乐道着这个太子以后也会和当今陛下一般的成为一位仁君。 而有些人却有些惊惧。 “太子居然会这般做,不简单呐!” 初一的中午言秉兴只是随意的吃了些,然后就接待了一位客人没让两个儿子参与。 这位客人看着四十许人,肌肤白皙,一双手保养的极好。而且那双眼睛含笑,让人一见就生出亲切之感。 “初宪何时从北平回来的?” 言秉兴一进来就问道,然后叫人端了炭盆来。 男子名叫汪元,其人有些传奇之处:当年屡次科举不中,然后家贫无力支撑,就开了个学堂,一边教授学生,一边赚钱继续科举。 就这样,此人快四十岁时中举了,但可笑的是,在此之前,他教的学生已经出了两位进士,举人有五人,秀才那更是不用数。 南方当时一阵嘲笑,说他是跟着学生的屁股后面捡便宜意指他的学生都做官了,考官看在他学生的面子上,勉强给了他一个举人。 大概此人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科举了,于是就做了个士绅,靠着那些做官的学生,不动声色的已经编制了一张大网。 所以哪怕他比言秉兴还小些,可言秉兴却不敢小觑他,很是客气。 汪元微笑道:“在北京游历了一阵,几个学生公务繁忙,我也没趣,就回来了。秉兴公看着精神不错,想来最近是春风得意吧?” 言秉兴苦笑道:“哪有的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那人结仇至此,整日担心被他报复,度日如年啊!” 言秉兴灰头土脸的往事金陵城无人不知,汪元还是微笑着:“秉兴公何必与那人一般见识,须知家和万事兴,牵扯到了国子监就不好了。” 这话很恳切,很为言秉兴着想,言秉兴面露感激之色道:“初宪说的没错,老夫就是想着两个儿子,所以才一直忍到了今天。” 汪元抚须笑道:“秉兴公无需多想,那人再嚣张跋扈,可南方终究是大明的鳌头,我辈本是安稳度日,可若是有人要兴风作浪,那动动又有何妨!” 言秉兴的眼睛一亮,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汪元那边倾斜,低声道:“初宪可是要出手吗?你若是出手,那人必然会灰头土脸。” 汪元气质儒雅,但在南方却享有盛誉,而且从未见他吃亏过,所以言秉兴不禁面露喜色。 “秉兴公何出此言?” 汪元面露惊讶之色,说道:“此事忍他就是,反正他迟早得跟着殿下回京,到时候自然烟消云散。” 言秉兴大失所望,随后敷衍了几句,汪元就顺势起身告辞了,仿佛只是专门来和言秉兴说这几句话似的。 等他出门上了马车,和气的神色就变成了冷意。 马车里已经坐着一个长脸男子,那脸上天生带着怒色。他把汪元扶上来后,低声道:“老师,那言秉兴可是在等着您出手?” 汪元冷冷的道:“正是,伯庆,你素来机敏,言秉兴你认为会如何?” 男子叫做黄俭,字伯庆,四十出头。他原先是汪元的学生,只是后来屡试不中,而汪元又欣赏他的机变,于是就留在身边当个介于食客和幕僚的角色。 “老师,言秉兴气量小,上次被那人揭开了私生子之事,名声扫地,肯定不会甘心,所以他会动。” 黄俭笑了笑,看着就像是发怒,继续说道:“老师,言秉兴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在国子监的大儿子,还有就是故旧,老师您无需搭理他,咱们看热闹就是了。” 汪元点点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淡淡的道:“上次你叫人让王柳碎去散了悬赏,此举极其危险,幸而你没有被人发现,否则……今日如何?” 黄俭垂眸道:“老师,此事是我的错,当时只想着让那人成为惊弓之鸟,可没曾想殿下带来的那一千余人实力不凡,不然那人当不敢出门,可惜了!” 马车粼粼,汪元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你啊你!此事你好歹先与我商议一番才是,贸然而动,若不是我令人除掉了那个和王柳碎联络之人,此刻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黄俭的呼吸渐渐平缓,“老师,那人时常出游,若是能抓住机会,国朝就要大变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殉道而已,死而无憾!” 汪元笑了笑:“所以我回来之前,你一直在自己家住着?” “是的老师,我不想连累您。” “可我怎会看着你往绝路上走!哎!下次别再莽撞了!” 马车远去,街上已经多了许多孩子,有的穿着新衣,有的依旧破烂,然后满街玩闹着。 洪熙元年的第一天,就这么来了。 …… 金陵的官员们觉得以前的日子太舒坦了。 以前头上没有婆婆,逢年过节也无需考虑什么赴宴,所以日子甚是逍遥,以至于生出了无聊的嗟叹。 可今天却不同。 作为太子,朱瞻基要宴请一干勋戚和官员。 于是初三这一日,朱瞻基在大宅院里摆下宴席,请了在金陵的勋戚和五品以上的官员。 方醒当然得充当维持秩序的角色,而且还得迎宾,算得上是辛苦。 最先来的是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琥和驸马都尉沐昕。 方醒拱拱手,宋琥倒是罢了,那个沐昕最近正倒霉着,他被刘观弹劾几大罪:拿了官木去营造自家的宅子、强夺民女为妾,还霸占了官田,役使百姓耕种…… 特别是有一条,说沐昕让军士去给他营造宅子! 所以方醒只是和宋琥寒暄了几句,然后皱眉冲着沐昕拱拱手完事。 “兴和伯这是瞧不起我吗?” 沐昕看来已经喝了些酒,面颊微红,斜睨着方醒问道。 方醒淡淡的道:“黔宁王的遗泽,方某不敢。” 沐昕是故黔宁王沐英的小儿子,尚了常宁公主,所以得了个驸马都尉的头衔,而且很得看重。 朱棣一去,朱高炽令他掌管金陵后军都督府,结果这厮大抵以前害怕朱棣,朱棣一去,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干出了那些事。 据说北平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而襄城伯已经在年前赶回了金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接管金陵军队的意思。 所以沐昕今天在家就喝了酒,看着笑的嘲讽。 “兴和伯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话,方醒已经看到了门外的李隆,就随口道:“方某不敢,沐大人请进吧。” 一个驸马都尉,哪怕是沐英的儿子,方醒也不会在意。 只是今天他不想争吵,不然哪会搭理沐昕这等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8章 勋戚和双彩虹(感谢“Avera”的盟主打赏!) 李隆在武勋中算是年轻的,他和方醒拱手行礼,然后笑道:“兴和伯在金陵辛苦,李某只是离开了不久,没想到又回来了。” 李隆参加过几次北征,迁都后又留守金陵,和方醒也算是半个袍泽。只是朱棣刚去,朱高炽就派了沐昕来接替他,还有宋琥帮衬。 两位驸马都尉看护南方,这是朱高炽的临时决断,没办法的办法。 因为他无法相信那时候刚刚大胜强敌哈烈,又面临着自己的无敌统帅离去的武勋们。 怕什么? 怕有些武勋会铤而走险,所以一直等稳住朝政之后,朱高炽才重新审视着武勋们。 而事实证明,能做驸马都尉的勋戚子弟本事都不大,可享受和跋扈的能量不小。 所以方醒笑道:“襄城伯这一路辛苦,好在不用在路上过年,今日备有素酒,可以洗去一身尘土。” 朱高炽早就过了孝期,可朱瞻基却不同,他是太子,还得继续守下去。 所以今天安排的是素席,不过来此赴宴的肯定不会在意荤素,在意的只是太子的态度。 官员们不断到来,宽大的宴客厅里顿时多了许多寒暄和套近乎的声音。 方醒就在大门外和李隆聊了起来,谈及到他在去山海关的半路上就被召回来之事,李隆苦笑道:“陛下当时大概是想着自家亲戚好用些,可沐昕不争气,在路上就有好友把沐昕在金陵犯的事告诉了我,得意忘形啊!” “殿下刚到金陵沐昕就来请罪,多番狡辩,只是殿下没理他,只是盯着,你来了,沐昕肯定能猜到自己的命运。” 方醒觉得皇帝的性格真的能决定臣子的操守。 朱棣在时,沐昕提调武当山工程,堪称是兢兢业业,大家都赞不绝口。 可朱棣才去,沐昕就换了个模样…… 李隆摇摇头,失笑道:“我倒是愿意在山海关呆着,哪怕没了战事,可好歹能时时出关操练,强过在金陵这等富贵之地磋磨。” “殿下到!” 贾全在前,朱瞻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进了宴客厅,朱瞻基径直在上首坐下,然后就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就开宴了。 素席不错,只是大家的心思却不在此,吃几口就瞥一眼在上面神色淡淡的朱瞻基。 朱瞻基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含义不同的窥探,他从容的吃了个半饱,然后擦擦嘴,慢条斯理的道:“今日改元,北方必然一片欢庆,金陵也应当欢快些。” 大家都知道朱瞻基和朱棣爷孙之间的感情深,所以没谁敢露出欢快的神色来,只是微笑。 朱瞻基话锋一转,说道:“襄城伯匆匆赶来,一路不易,不过苏常一带有贼人,十五之后,襄城伯和沐昕去一趟。” 李隆没有喜色的应声,他原先在金陵蹲了那么久,再次重掌军权也没有什么欢喜。 而沐昕只是在强笑着,虽然朱瞻基话里只是让他和李隆一起去剿匪,可把已经到了北方的李隆重新召回金陵,这本身就是个极为清晰的信号。 金陵掌军之人要更换了! 从到金陵开始,方醒就没有关注过军权,那不是他该觊觎的东西。所以他只是冷眼看着那几人的神色。 随后就是一番觥筹交错,只是气氛不是很热烈。 等散了之后,方醒在门外看着这些官员一一离去,等沐昕出来时,就看到他和宋琥在嘀咕,方醒的耳朵不错,听到了些断断续续的内容。 “……为何单单……” 等人走后,方醒去了后面,朱瞻基正和李隆说话。 “金陵前段时日是郑和带着番兵在看着,明日你就和沐昕领军去苏常剿灭那些贼人,兵贵神速,速去速回。” 所谓过往年再去,那不过是朱瞻基的一种手段而已。 …… 等第二天李隆和沐昕带人走后,方醒发现那些来请见朱瞻基的官员都恭谨了不少。 而朱瞻基此时却在想着朱棣当年的教导:别让臣子猜到你的心思,若是你做什么都被臣子摸了个通透,那就危险了。 随后皇帝下旨让李隆和沐昕去剿匪的消息传了出去,更是给朱瞻基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光晕。 “你要成仙了。” 方醒对此乐见其成,笑眯眯的,不等朱瞻基辩解,就去见了来客。 来人让方醒有些意外,居然是那位被他称赞为灵动的曹安。 一见面曹安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 “伯爷,学生想请教关于……” 对于这等好学的人,方醒自然是乐的教导一番,顺带引诱一番,看看能否为科学增加一位干将。 可问完问题之后,曹安却说了一件奇事。 “他们说城外十余里有个村子里能看到双彩虹,学生家人有人去看了,却没看到,那村子的人说要看缘分,学生问了半晌,倒是亏了伯爷不计较,若是方便,学生想请伯爷去那边逛逛。” “双彩虹?这个倒是少见。” 彩虹方醒见得多,可双彩虹却真的是罕见,据说看到的人有福气。 问了莫愁,却说只想睡觉。 方醒觉得这是一个能把曹安收入囊中的机会,于是就交代人看护好莫愁,带着家丁出了城。 …… “他出城了?” “是。” “嘿!双彩虹,缘分……” 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男子站在城门处,不屑的道:“我王柳碎还没有失败的记录,那人也不行!” 寒风吹拂,王柳碎把包裹脑袋的棉布收紧了些,垂首道:“石头,注意有没有人跟着咱们。” 他身边的一个魁梧大汉应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四周,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 现在的城外实在是没有什么景致可供赏玩,一路上方醒都在回答着曹安的问题,一路持续着。 等看到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好奇宝宝终于止住了提问,看了一眼小村的上空后,遗憾的道:“没有啊!他们说在那个小池塘的上面。” 方醒倒是无所谓,“那就去看看。” 彩虹必须要有太阳,空气中的湿度必须要够。 可今天却是阴天,太阳不见,倒是有些要下雪的意思。 两人进了村子,看到居然有不少人已经在了。 看穿着,这些人有的是百姓,有的是富贵人家,可都在村里人开设的小摊吃饭。 景区的物价自然是贵的,方醒没吃,一行人去找到了那个池塘。 池塘也就是一亩地左右的范围,水面冷冷清清的,波澜不惊。 边上站在三十余人,有人跺脚御寒,有人不满的嘟囔着。 “这池塘不像是有来历的吧?” 曹安看看天空,觉得这一趟估摸着是白跑了。 周围的人都嬉笑着,把手套进袖筒里,吸着鼻子,觉得有人来一起挨冻真是太好了。 “年轻人,这双彩虹可是难得一见啊!见到的一辈子顺遂。” 一个老汉看到曹安一脸的失望,就教训了几句。 周围的人都在笑,笑意融融,却感觉不大协调。 辛老七悄然走到方醒的身后,低声道:“老爷,不对!” 方醒看着水面道:“准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89章 冷箭(感谢“Avera”的盟主打赏!) 水面依旧平静,边上一只鸭子嘎嘎嘎的叫唤着走过,却也不肯下水。 小刀回身瞥了一眼,说道:“七哥,没人。” 辛老七目光扫过两侧,握住刀柄的手已经青筋直冒。 想杀人了啊! 方醒微笑着和左侧的那个老汉点点头。 老汉的身边有两个大汉,看到方醒冲着这边笑,也挤出了些笑容。 “没趣!回家!” 方醒突然转身,曹安歉疚的道:“伯爷,是学生道听途说,害您白跑了一趟。” 方醒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谁跟你说的?” 曹安不好意思的道:“是家中的一个丫鬟,还说看到双彩虹对怀了孩子的妇人有好处,所以学生……” “你在她的面前说过什么?” 方醒淡淡的问道,可曹安聪慧,马上从这话里听出了不祥之意。他紧张的瞥了前方一眼,说道:“那丫鬟平日里贴身照看学生,学生这几日说了不少科学之事,难道……” “老爷,采买的军士也听闻了这个说法,还传了进来,小的想着此事有些不靠谱,就没有禀告。” 莫愁怀孕,外面恰逢其会的发现了双彩虹,而且还传言对孕妇有好处。 方醒笑了笑,对紧张的曹安说道:“我是不信这个东西的,所以……那些刺客大概要倒霉了。” 这时迎面来了三个男子,都穿着簇新的棉袍,一边走一边说着彩虹之事,喜笑颜开。 “老爷,身后跟来两人。” 方醒点点头,身边马上被方五和小刀给围住了。至于曹安,辛老七恨不能马上拿下他,好好的拷问一番。 曹安苦笑着被挤到了边上,他当然知道外面悬赏刺杀方醒之事,所以此刻内疚之余,倒也忘记了恐惧。 对面的三个男子越来越近了,到十步开外时,中间一个男子对着方醒笑了笑,然后张嘴…… “动手!” 可辛老七却先发制人的下了命令,旋即一把飞刀就冲着中间男子的咽喉飞去。 那张大的嘴巴里几乎能看到扁桃体,脸上的兴奋陡然变成了惊骇。 一刀封喉! 剩下的两个大汉却没有慌张,他们拔出短刃冲了过来,而且看脚步,多半是有配合。 “杀!” 后面的家丁已经和那两名刺客开始了游斗,而前方却只是去了个辛老七。 辛老七疾步冲去,半路就拔出了长刀。 那两个大汉看到他来势凶猛,就齐齐的呐喊一声,一个从正面劈头一刀,而另一人却陡然加速,从侧面杀来。 迎面而来的一刀带着寒风而至,侧面的敌人突然手一甩,短刃变成了飞刀飞过来。 连续两个出人预料的杀招没有让辛老七慌乱,他大喝一声,身体滴溜溜的一个旋转,避开了迎面一刀的同时,也避开了飞来的短刃。 两个大汉一怔,却没有逃跑,那个丢刀的大汉从袖子里一掏,就摸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链。 辛老七转身到了正面大汉的侧面,手中长刀随之挥出。 腰肋部血光一闪,那铁链已经抽打过来。 如果用长刀格挡的话,铁链会顺着格挡的部位转折抽打过来。 辛老七一手抓住被他一刀从腰肋部切进去的大汉的身体,反手推了出去。 啪! 非常清脆的抽打声之后,那中刀的大汉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腰肋部的血在狂喷。 小刀没有再出手,他扣着一把飞刀,转身看了一眼。 “闪开!” 后面的两个家丁闻声往两侧后退,露出了手中端着把霰弹枪的方醒。 那两个刺客见状大喜,急忙冲杀过来。 “伯爷” 曹安大惊失色,不禁喊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可方醒却狞笑扣动了扳机。 “嘭!” 枪响,后方的两名刺客已经倒在地上飙血,而家丁们却没有要给他们包扎的意思,只是警惕的看着周围。 曹安被这一系列的变化给惊呆了,喃喃的道:“伯爷,是那些悬赏的刺客吗?” 方醒微微一笑:“是,你可是要作诗吗?” 曹安的脸颊颤动着,这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别说是诗,四书五经都忘光了。 前方的辛老七已经合身扑了上去,那大汉嘶吼一声,奋力的用铁链抽打过来。 辛老七侧身用长刀格挡,铁链顿时就像是毒蛇般的缠住了长刀。 大汉用力一拉,辛老七的长刀脱手。他狂喜着准备再次收拢铁链时,眼前一个拳头在不断变大。 方醒回身看看池塘边呆若木鸡的人群,微微颔首,然后回身,说道:“我们回去。” 辛老七突前,方醒在中间,左边方五,右边小刀,身后还有两名家丁断后。 曹安就在断后的两名家丁身前,他的腿有些软,只能勉力跟上脚步。 往日的豪言壮语已经灰飞烟灭,曹安看着方醒那从容的背影,想起了那些读书人对他的评价,心情不由的变得复杂起来。 屠夫,邪门歪道,蛊惑皇储,不学无术,国之祸害…… 战阵杀戮究竟是什么样的? 曹安在想着,想象着那些杀戮。 经历了杀戮的人才能从容吗? 前面就是村子,辛老七没有回头,问道:“老爷,咱们从村子边上过去吧?” 方醒摇摇头,看着前方闻声赶出来的人群,说道:“那是田地,虽然没有庄稼,可我……却不愿意躲藏。” 人群畏惧的看着持刀的家丁,可好奇心和担心却让他们从两侧缓步而来。 如果这些人都是刺客,那么两翼一夹,五名家丁铁定护不住方醒。 人群从两侧走过,曹安的额头见汗了,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左顾右看,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刺客。 可等这些人全都过去后,无一人出手。 曹安心中一松,说道:“伯爷,看来只有那几名刺客。” 方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在小村里,看着那些在家门口摆摊的农户,居然有兴致走过去问了价格,还有生意如何,让那些摆摊的男女手足无措。 “若是景致出众的地方,本地人做些食宿的小生意,也可以养家糊口,不错。” 曹安只觉得前方的方醒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 在遇刺之后,他居然还有心思去调查一番农户的收入! 走在前方的方醒嘴角微翘,前面就是村头了。 身后的喧嚣已经被抛下,看守马匹的一名家丁迎了过来。 “弓箭手,保护老爷!”辛老七一声厉喝! 辛老七把手中的钢板挡在方醒的身前,叮的一声中,小刀和方五已经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上马,拿出弓箭。 小刀和方五盯着前面在奔逃的男子,齐齐松手。 两只箭矢一中大腿,一中屁股,刚才冷箭行刺的男子扑倒在地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0章 这就是武人吗?(为‘第一百个盟主’贺,加更!) 不是本书百盟,而是这位盟主的id就叫做‘第一百个盟主’ 家丁过去绑了那人,曹安这才后怕的道:“伯爷,方才好险。” 这里已经是村头了,安全无虞。 小刀不喜欢曹安一副读书人的柔弱身段,不屑的道:“这算什么?和哈烈人大战时,那箭矢能遮蔽天空,你若是在场,肯定得吓尿了。还有投枪,你就算是穿着重甲都没用,就像是烤肉串,把你和战马穿在一起,一时间不得死,有的要几个时辰……” 辛老七瞪了小刀一眼,等他讪讪的住嘴后,说道:“别听他的,哈烈人已经完了。” 曹安却有些神往的问道:“那些可是真的吗?” 小刀闻言大怒,说道:“我这只是往小的说,你可知道,当时敌骑突进,一个照面我军死伤惨重,前方的长枪兵瞬间伤亡千余人……” “好了小刀。” 方醒喝止了小刀的话,再说下去,曹安那脸估摸着会比僵尸还白。 “老爷止步!” 策马在最前方的辛老七突然勒住马儿,然后看看右边的一个小土坡,沉声道:“小刀去看看。” …… 王柳碎在金陵经营着一家杂货店。站在柜台后面,他变成了一个精明的掌柜,和那些买东西的妇人为了一个铜板而争执半晌。 “给你,买棺材去!” 刚才在一个铜板的争夺战中落败的妇人呸了一口,然后把铜钱扔在柜台上,悻悻的拎着盐罐子和一包点心走了。 看着那棉袍都遮掩不住的臀部曲线在左右摇摆着,王柳碎呸道:“大石磨,小心你男人被你磨死!” 那妇人闻言回头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然后才冷笑道:“呸!你个寡公,晚上自己搓手去!” 妇人得意而去,王柳碎并未生气,等那个叫做石头的大汉从后面搬了一坛酒进来时,他微笑着问道:“那些人可妥当了?” 石头单手托着十多斤重的坛子,轻松的放在地上,然后说道:“太子带来的那些人太狠了,个个都跟狼似的,那些人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剩下的五十多人都在那了,他们有诱饵,据说是死士,最后趁着那人心神放松的时机突击。” “不错的计划。” 王柳碎满意的道:“伤了那人给一半钱,死全付,这个信誉咱们还是要保持着,以免以后坏了规矩。” 石头嘟囔道:“那人若是死了,咱们得赶紧逃命。不然太子会发疯,抓到咱们会剥皮。” …… “退后!” 小刀刚驱马上前,方醒低喝一声,然后习惯性的,家丁们齐齐掉头转向。 方醒喊道:“靠着那面土墙防御!” 就在村头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一堵土墙。 土墙斑驳,可却可以阻拦冲击。 七人刚到土墙后,那个土坡的后面就冲出来四十余人。 没有马! 那些大汉看到方醒这边只有七人后,就有人喊道:“杀了他!” 方醒站在土墙后面,淡淡的道:“曹安看着后面,有人上前就示警。” 曹安转身,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村民与游人,说道:“伯爷,他们都跑了!” 方醒笑了笑:“后面居然只安排了五个人,这是看不起我吗?发信号!” 方五拿出烟花点燃。 咻……嘭! 烟花升空爆响声中,家丁们都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手雷,弄燃火媒。 几个胆大的游客留在了后面,他们躲在屋子的侧面,探头出来。 “四十多人!” 一个游客的随从在屋顶上喊道,然后说道:“少爷,咱们得马上离开,不然对方会杀人灭口!” 躲在侧面的年轻人盯着方醒等人说道:“那是兴和伯,他若是死了,金陵要翻个个。” “少爷,挡不住!他们有马都不逃,胆子太大了!” 年轻人跺脚道:“你懂什么!本少爷敢打赌,后面绝对有贼人正等着呢!若是他们敢回头逃,那就是自投罗网! “咦!刚才有人放焰火,是招救兵吗?” “少爷,远水解不了近渴,来了!他们来了! 屋顶上的随从张开嘴巴,看着那四十多个贼人冲到了那面土墙前方二十步处,八九名弓箭手已经在后面张弓搭箭…… “他们有弓箭!” …… “扔手雷!” 五枚手雷扔了出去,然后所有人都蹲在土墙后面,只有曹安还傻乎乎的看着后方,被小刀一把拽倒在地上。 “干什么?!” 曹安被摔的脊背剧痛,刚想起身……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把曹安给震懵了,他摇摇脑袋,发现有一支长箭正好插在自己的腿间。 “上马!” 曹安颤抖着伸出手去摸摸身下,那边的方醒已经带着家丁上马了。 六骑冲出围墙,长刀挥舞,看似送死般的的冲杀出去。 突前的贼人此时惨不忍睹,那些从未见识过手雷威力的悍匪们被炸的七零八落,剩下的人都呆呆站在那里,直至有人喊了一声。 “是军中的手雷,跑啊!” 一个悍匪看着刚才充当了自己的挡箭牌,此刻倒在自己的脚边挣扎,血肉模糊的同伴,一声喊后,转身就跑。 能带着手雷出门,就说明方醒早有准备,那么刚才焰火召集的援军肯定就在周围。 剩下的三十人慌不择路的向着来路跑,身后却传来了马蹄声。 “逃不掉了,和他们拼了!” 这些悍匪以往在抢掠时都骑马追杀过那些肥羊,所以深知面对骑兵的追杀,逃是逃不掉的。 “拼了!” 大部分转身,然后绝望的挥刀。 可辛老七却突然策马从侧面一个迂回,然后带着家丁们杀了进去。 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骑兵突击,长刀挥动,鲜血喷溅。 悍匪们平时的敌人顶多就是那些肥羊的护卫,遇到了方醒的家丁,以往的经验完全不管用。 奔逃开始了! 方醒追上一个悍匪,反转长刀,用刀背在他的脖子上一磕,然后就回马。 曹安已经看呆了,等方醒策马回来后,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着。 “这就是战阵?不,这是杀戮……” 方醒眯眼看着屋顶上的那个男子,说道:“这不算是杀戮,只是一场小冲突罢了!” 这时远处来了骑兵,呈扇面朝着小村包抄了过来,拦截了那些奔逃的悍匪。 “跪地不杀!” 呼喊声中,屋顶上的那个男子没站稳,一下就滑下了屋顶,看模样是摔到腰了,一时间无法动弹。 那个年轻人没有去关注随从的惨叫,他喃喃的道:“六人冲杀,居然一击而溃,这就是武人吗?” 硝烟和轰鸣惊呆了这些围观的人,这只是一场小型接触战,却让这些从未见过见识过战阵的人目瞪口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1章 王柳碎,老子要杀了你! 王琰没有上前,他冷冷的看着那些悍匪被砍杀、跪地请降,然后问道:“后面的到位了吗?” “大人,比咱们早到位,此刻肯定已经在绞杀那些悍匪了。” 王琰点点头,然后策马从中间穿过去。 “兴和伯,那些悍匪应当全在这了吧?” “差不多。” 方醒买了一只烤野兔,正撕咬着一只兔腿,曹安看到他的手背上有有几滴血,不禁干呕了一下。 方醒摇摇头,看到前方已经没了站着的悍匪,就说道:“派人去后面问问,弄清楚了就回去。” 天气有些冷,那些村民看到悍匪们覆灭后,都不禁悲从心来。 “什么双彩虹,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一个村民在嘀咕着,因为他家没有摆摊赚这波钱。 费石已经来了,锦衣卫的人开始盘问村民关于双彩虹传言的来由。 没多久,这事就清清楚楚的了。 “伯爷,一个陌生人大清早说看到了,然后拿了钱给村里的一个懒汉,让他也说,后面又说双彩虹是如何的吉利有福气,于是……” 这是一个典型的骗术,而大多数村民却对此深信不疑。 “游人多了,他们能挣钱了,这时候不信的也信了,否则就是异类。” 人类的从众心态会慢慢的开始被洗脑,在利益均沾后,这个谎言就牢不可破。 曹安蹲在地上干呕了一阵,起身找了水漱口,然后过来问了小刀:“伯爷今日出门前就预料到了有此事吗?” 小刀随口道:“谁知道呢!” 曹安一怔,苦笑道:“是了,若是提早知道,那就是大军围剿,哪会来这里冒险。” “要看看锦衣卫怎么问口供的吗?” 小刀指指外面,不怀好意的问道。 曹安下意识的拒绝道:“不去!” …… “书生气太浓了,有些骄娇之气。” 方醒有些失望,费石那边已经出了口供。 “伯爷,那个王柳碎昨日还叫人去和他们见了面,是个大汉,有人悄悄的跟着,发现他们去了城西的一条巷子里。” “饶他一命,改为流放,马上带着他走。” 这些悍匪大多背着人命,不掉脑袋也得在矿山中被磋磨死,而流放相对而言就是逃过一劫。 …… 许多人大抵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在过年前会把需要的食材等买好,然后整个过年直到元宵节都不需要在外面采购东西。 所以金陵城中的绝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家还在开着。 而王柳碎的杂货铺就在开着,可怜巴巴的小门脸,一看就是个穷鬼。 石头在外面蹲着吃面条,一边吃一边不经意的瞟一眼两边。 这里是城西的一条小巷,狗儿巷。 这里住的人成分比较复杂,三教九流都有,不好管理,连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进来几次后,只要这里不发生命案,都离的远远的。 这家杂货铺原先的老板是经营不下去了,后来拐跑了一个屠夫的女儿。那屠夫也不气,只是收了这个店铺,直到被王柳碎给租赁了下来。 石头把一碗面条吃的冰冷,然后才端着碗进去。 “外面不对劲。” 石头说完就起身冲进了后院。 王柳碎一怔,从柜台下面摸出一把短刀来,然后又把外裳一脱,就往门外冲。 刚冲出门外,王柳碎就放缓了脚步,手中神奇的出现了一个糖人,满脸慈祥的往左边走去。 没走出几步,迎面就来了一队男子,手中有刀。 边上的两户人家看到后也没吃惊,反而是朝屋里喊道:“出来看热闹了!” 王柳碎楞了一下,他赶紧把糖人收在身后,然后贴墙站着。 这队男子看了他一眼,王柳碎犹豫着,最后把糖人拿到身前,眼神挣扎。 一声轻笑后,这队男子朝着里面去了,而在最后面的是一个被绳子绑着双手的男子……他正在左顾右看。 王柳碎的脸上瞬间就扭曲了些,居然变得有些地包天,眼睛也变成了三角眼。他的目光追随着前方的持刀男子,微微摇头。 好似在叹息着有人要倒霉了! 那个悍匪看到了那个杂货铺,就上前低声道:“就是这家。” 这时对面也来人了,一个男子一挥手,马上有人冲进了杂货铺里,其他人在外面把这里团团围住。 王柳碎叹息道:“哎!这又是犯了啥事啊?可怜,这个年算是过不去了。” 说完他微微垂眸,然后缓缓向外走去。 左边一家就是女儿被人骗走的屠夫,也是王柳碎那间门店的拥有者,右边一家是卖艺的。 两家男女老少合起来有十多口人,都在盯着王柳碎看。 王柳碎此刻只能在心中暗骂着这些喜欢热闹的家伙,外加鄙夷这群来抓捕自己的人的不专业。 你要抓人,起码要把这条巷子给围住吧? 而且还得喊话,让所有人都在家里呆着,不许出门。 他祈祷着两家人都没认出自己,可他知道这是个奢望。 以往我就该让石头卖东西,自己就躲在后院里。 懊悔啃噬着王柳碎的心,他的脚步很慢,还微微点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两家人都笑眯眯的看着他,甚至还包括了一个七岁的孩子。这孩子张开嘴,用口型无声的说着:他们是来抓你的。 王柳碎‘慈祥’的一笑,他记得自己曾经给过这个孩子一小块点心。 于是他继续走,身后没有任何人喊话。 果然是行善积德有福报啊! 王柳碎心中暗自得意,脚步却不敢加快,一路往巷子口去了。 “爹,官兵是来抓他的。” “嗯,爹知道。” “爹,可能有赏钱呢!” “嗯,他肯定是恶人,你哥已经从边上翻墙去禀告了,反正咱们不沾血。” …… 当王柳碎在离巷子口还有十多步,被一箭射穿了小腿,跪在地上惨嚎时,石头也被围住了。 这家人是扛活的,当发现石头翻墙进入自家后,马上几根长棍就逼住了他。 不管对面的三个壮汉如何强壮,石头都有信心杀掉他们。 可不能出声啊! 于是他左手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朝空中扔了几张宝钞,人就往围墙那边奔去。 这家三兄弟满心欢喜的捡起了宝钞,却丝毫没有义气的喊道:“抓贼啦!” 中气十足的喊声让刚趴住围墙上沿的石头心中大恨,他发誓只要逃出去,以后一定找机会干掉这家人。 双手一拉,人就上了围墙,来不及查看情况,石头就翻了下去。 然后一把弩箭就对准了他! “弃刀,跪地。” 一个笑眯眯的瘦小男子低声的说道,仿佛自己手中的不是弩箭,而是请帖。 “我叫小刀,王柳碎已经就擒。” 石头绝望的道:“你是方醒的家丁小刀?” 小刀没耐心了,说道:“跪下!” 噗通一声,石头想起王柳碎说过肯定不会被方醒抓到痕迹,不禁嘶吼道:“王柳碎,老子要杀了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2章 吓坏了,奇袭金陵 曹安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犹豫了一下之后,就去见了曹瑾。 曹瑾致仕后的生活很是逍遥,此刻正在抚琴。 琴声悠悠,曹瑾眼角瞥见了曹安,就抚出一个清音,然后双手放在小腹上,低声问道:“今日如何?” 曹安的身体一松,双肩不由自主的垮了下去,苦涩的道:“父亲,孩儿今日目睹了一场刺杀和反击,方寸大乱,六神无主。” 曹瑾微微一叹,说道:“你能无恙为父就极为欢喜,想必那些刺客就是冲着悬赏来的吧?然后你恰逢其会……有些怯了,手足无措,可这并不能怪你,换了谁都一样。安心的去睡一觉,可以喝些酒。” 曹安垂眸道:“父亲,孩儿觉得自己很没用,毫无用处。” “蠢货!” 曹瑾突然怒了,他说道:“兴和伯本有意收你为弟子,可为父却想着你中举几如反掌,所以就婉拒了。而你去找兴和伯就是想学了他那门科学,你觉得他依然对你欣赏有加,可最后却因为一场刺杀,让你丧失了信心……这何其荒谬!” 曹安点点头,觉得有些头晕,就揉了揉额角。 曹瑾放缓语气说道:“去吧,去喝些酒,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曹安照做了,然后一觉睡到了晚上也没醒,当曹瑾去看时,却发现他在发烧,而且还在说胡话。 …… 黄俭的面色有些惨白,他站在汪元的面前说道:“老师,那人早有准备,那些悍匪全数覆灭,后来王柳碎也被抓了。” 汪元从容的喝了一口酒,恍若无事的说道:“是你还是王柳碎布的这个局?” “老师,不是我,是王柳碎。” 汪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你慌什么?” “老师,王柳碎……王柳碎……” “王柳碎见过你的堂弟,所以你就怕了?” 黄俭以往遣人去办事都不大放心,于是就把自己的堂弟拉了进来,顺便混碗饭吃。 汪元淡淡的道:“王柳碎不知道你堂弟的身份,而且,你那堂弟已经去了海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黄俭松了一口气,然后告退。 “人不自知就会有大祸,行事当谨慎……” …… “这些悍匪的老巢大多在苏常一带,刚审讯的口供,让人发噱,不过却不可小觑。” 朱瞻基笑着说道:“那王柳碎和苏常的其他悍匪有联络,居然想造反,还给那些悍匪说了,金陵城中的军队不堪一击,只要拿下金陵城,整个大明的南方就是他们的了,最后再席卷北方,大家都是国公。” “国公?” 方醒笑道:“一群乌合之众,沐猴而冠,没想到啊!不过襄城伯率军已经出发了,要是双方错过,这一路的百姓怕是要倒霉了。” 朱瞻基说道:“我已经派人给襄城伯传信,让他轻骑前往,斥候广布。” 这个处置没有任何问题,方醒安心的回去陪着莫愁继续养胎。 …… “快快快!” 一只船队艰难的在江水中逆水而行,第一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个穿着大氅的男子。 “要快些!” 男子身材高大,国字脸,看着有些威严,可一张嘴却是有些不着调。 “都快些,等打下了金陵,每人都封一个国公,女人随便挑,饭菜随便吃。” 就在这艘船的后面,三艘大型货船正紧紧的跟着。 过年期间航运都停了,这只由四艘船组成的船队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大明水师冠绝天下,所以对水路的防御有些松懈,过年时更是没人管。 “咱们要奇袭金陵!” 站在船头的男子昂首指着天上说道:“我孟老三要做皇帝,那相士说了,说我有天子气,皇帝轮流做,该轮到我了!” 身后的船舱里走出个笑眯眯的瘦削男子,船身有些摇晃,他扶着边上的架子说道:“陛下,这眼瞅着没几天就要到金陵了,您看是不是先登基再说?好歹也能激发一番士气。” 船头的男子回身,眉间全是自信,说道:“王轮,你说你祖上是什么来着?” 瘦削男子拱手道:“陛下,臣的祖上乃是秦国大将王翦。” 孟老三叹息道:“那王翦好生悲惨,为了秦皇征战一生,最后居然被车裂了,哎!” 王轮眨巴着眼睛,嘀咕道:“我怎么记得被车裂的是个姓桑的呢?” “那就登基吧。” 于是四艘船上的人都从货仓里轮流出来拜见他们的皇帝,然后还杀了一只鸡,祭祀了天地。 孟老三一口咬在那只还没死的公鸡的咽喉上,用力一拉,顿时万岁声不绝于耳。 “打下金陵,朕要坐坐龙椅!” 一阵嘶吼后,船队浩浩荡荡的往金陵去了。 …… 莫愁觉得自己长胖了,每天都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颊,恨不能每天都把直径记录下来。 方醒却有些忙碌,因为曹安据说是一病不起了。 曹瑾亲自来求见朱瞻基,请了那个御医过去,然后方醒就作为代表去了一趟。 再次见到曹安,方醒不禁讶然道:“居然瘦了一圈?” 床上的曹安面上有些不健康的红,连颧骨都突出来了。 看到方醒进来,他挣扎着起身,说道:“学生差点害了伯爷,却还劳烦伯爷来探视,愧不敢当!” 方醒压压手道:“你且躺下,我刚才听说了,说你整日做噩梦,不得安宁,可对?” 曹安喘息道:“是,学生只要一闭眼,就有魂魄来惊吓索命。” “你这是被吓坏了。”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远山公终究对你保护过甚,不过是见了一场刺杀,就让你魂不守舍,可见意志不坚。” 曹瑾站在床边轻叹着,他觉得方醒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曹家虽然日子过的不算是富裕,可曹瑾却护着曹安无风无浪的到了现在。 “这是磨砺,若是在军中,你可知道我会如何对待这等毛病的吗?” 曹安赧然低头,方醒说道:“这等军士我会让他半夜到乱坟岗去呆一宿,一直到他不怕为止。” 呃! 曹瑾抚须的手一紧,叹道:“沙场无情,兴和伯,老夫知晓了。” 方醒说这番话可不是在开解曹安,而是对曹瑾上次说的话给予还击。 你不是我是来南方捣乱的吗? 如今是谁在捣乱? 刺杀都来了,这正常吗? 曹瑾隐晦的认错了,方醒不以为甚,说道:“此事倒也简单,你这是怯了,胆气不够,远山公可有长相豪迈的亲戚?” 曹瑾眼睛一亮,说道:“兴和伯,可是唐太宗的旧事?” 文人说话就喜欢含蓄,幸而方醒听懂了,他点头道:“正是。只是军中悍勇之士却不方便来,求个心安吧。” 曹瑾一听就软了立场,说道:“兴和伯,只求一位煞气重的,不管是谁,老夫感激不尽。” 方醒沉吟道:“此事您还是去求殿下吧,毕竟那不是聚宝山卫。” 黑刺的来历无人知晓,而且看模样就是以保护朱瞻基为首要职责,有心人就去信北平问了朋友,却也是一头雾水,没有结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3章 生吃人心的老军 三十余万亡魂,八十周年祭! 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 曹瑾需要一个勇士,浑身上下洋溢着煞气……最好是杀气的勇士。 朱瞻基有些晕乎,说道:“那曹安真的被吓坏了?” “他连鸡都没杀过。” 方醒把这事儿丢给朱瞻基就溜了。 可朱瞻基也没辙,于是就转到了王琰那里。 “胆小?” 王琰的麾下全是杀人无数的硬汉,听到这话不禁就笑了。 “此事好办,我军中有个厮杀汉,去一趟即可。” 那么牛比? 贾全不禁说道:“王大人,若说厮杀汉,这金陵城中也有不少老军啊!” 王琰淡淡的道:“不过是胆小罢了,那人当年曾经吓死过对手,煞气之重,天下罕见,去了保证好。” 于是那个叫做武川的老军就去了曹家。 武川长相普通,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曹瑾正失望时,武川睁开眼睛,那眼神就像是冬天扔进热被子里的雪块,让人连骨髓都被冻住了。 “他在哪里?” 呃! 哪怕有家仆相陪,可那沙哑的声音依然让曹瑾感到头皮发麻。 到了曹安的卧室,武川干咳一声,等曹安睁开眼睛后,他用当年被毒烟熏坏的嗓门说道:“都死了,都死了!” 说完武川转身就走,留下了一个发呆的曹瑾,以及一个仰头栽倒在床上的曹安。 “找郎中来!” 一阵疾呼声中,武川缓缓走在院子里,曹瑾追出来,本想喝骂,最后却忍住了。 “你害死了我家少爷!” “畜生!” 武川面无表情的出了曹家,上马,陪同他一起来的百户官皱眉问道:“不会真弄死了吧?不过也没事,殿下不会怪罪。” 武川策马而行,说道:“他在我的眼中只是只鸡罢了,我不屑于杀鸡,就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保证能把他吓活了。” 百户官笑呵呵的道:“当年你可是吓死过瓦剌人,他一个读书人弄不好还真受不住。” 武川冷冷的道:“那是因为我正吃着人心,味道不错。” 百户官浑身一抖,身下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了煞气,不由自主的拉开了和武川那匹马的距离。 “当年你杀红了眼,居然当场剖心生食,敌军为之丧胆,我军大胜,可你也因此而无法升迁,武川,后悔吗?” “待我如父如母的大哥战死,我若不能为他报仇,那和猪狗有何分别?” 武川笑了笑,却把对面驾车的车夫吓坏了,一个后仰就翻倒在车厢里去,随即里面传来了呵斥和踢打声 随后曹安就陷入了昏迷中,不断的说着胡话,高烧不退。 曹瑾几乎要疯了,彻夜守在床边,一直到天明。 “父亲……” 一夜未睡,双眼通红的曹瑾身体一震。他放下毛巾,缓缓侧身。 “父亲。” 曹安的眼神很平静,就像是刚得到了解脱的高僧。 “我的儿……” 曹瑾的身体一个摇晃,沙哑着嗓子问道:“感觉如何了?” 曹安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还好,觉得很舒服,无思无虑。” 郎中进来看了一眼,笃定的道:“远山公,在下昨晚的那个方子看来是对症了,嗯,这就去记下来。” 中医需要的最多的就是经验,无数的验方,加上望闻问切,这才能保证汉人的繁衍生息,不至于被一场疫病灭族。 可曹瑾却看着曹安那安静的眸子发呆,等他吃了早饭后,就急匆匆的去感谢。 …… “好了?” 朱瞻基觉得有些离奇,昨天王琰来说了,说是武川已经把曹安吓晕了过去,是死是活就看今天,他还有些担心。 “多谢殿下。” 从朱瞻基这里出来,曹瑾就去找到了方醒。 天气还很冷,两人在前院散步,曹瑾不时侧身看一眼方醒,次数多了,方醒就有些好奇。 “远山公这是为何?” 方醒自觉长得普通,也没有什么王八之气,被一个老头盯着看,这心里有些发毛。 曹瑾叹息道:“兴和伯,你以前也是读书人,甚至还中了举人,后来弃笔从戎也战功显赫。” “远山公过奖了。” 方醒只觉得背心处有些冷。 无故献殷勤,有问题啊! “兴和伯,你当年直接去了交趾征战,后来也曾多次手刃敌人,可会害怕吗?” “我怕什么?” 方醒把自己第一次杀人后的狂呕忘记了,言辞凿凿的道:“那些都是大明的敌人,那是你死我活的征伐,你不杀就得死,再说为国征战,何来的害怕?” “那……犬子这等毛病可有说法?” 曹瑾只有曹安这个出息的儿子,若是曹安颓废,那曹家就完蛋了。 “呃!”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实话实说吧,曹安也就是聪慧灵动些,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一个弱书生,见血之后呕吐是正常反应,若是再继续操练一番,再上战阵去杀几个敌人,多半以后会变成一个强大的战士。 可曹安却是‘文人’! 文人不操武事! 哪怕到了此刻,文人依旧看不起武人! 曹安是曹瑾后半生的指望,曹家以后几十年也只能靠曹安来支撑。 所以听到方醒这么直言不讳的评价曹安,曹瑾有些黯然,又有些悻悻然的道:“文武难双全啊!犬子整日埋头苦读,心无旁骛,自然没有时间去弄其他东西。” 方醒摇摇头,不再说这个。 一直等曹瑾走后,方醒才喟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以此为荣,何其荒谬!” 王贺没回去,也不知道朱高炽是让他来干啥,方醒不问,他也不说。 “兴和伯,此等人在金陵多的是,整日摇头晃脑,胸中实无一策,不过这个弟子你可收不成了。” 王贺养了几天,那脸看着又白胖了不少,只是他学着方醒以前负手而立的模样看着有些好笑。 那双胖手奋力的在身后互握着,双肩被拉的有些往后扯,看着好笑而怪异。 方醒在做玩具,一根木头被他锯断,然后划线,各种加工手段都上了。 看着已经有了雏形的小木马,方醒把手中的砂纸放下,说道:“科学的道路漫长,同样需要勇气,失去了勇气的学生我没兴趣,算是走眼了吧。” 曹瑾本就有些不甘不愿的,方醒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捅一竿子的想法,如今看来却是没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4章 奉旨巡边(为盟主‘拾命的人’贺,加更!) 一路颠簸,杨荣觉得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看着那道仅容一车出入的关口,叹息道:“太长了,如今外敌已无,当缩减一二。” “杨大人,这里号称是铁门关,地势险要,扼守京城门户,不可轻易减少兵员。” 守将很强硬了回击了杨荣的削减论。 “一个居庸关,加上这里的古北口,还有山海关,京师三大门户,不过现在草原上的敌人早已灰飞烟灭,是不该再屯重兵于宣府等地。” 说这话的是文方,大冬天他只穿了两件单衣,还面色红润,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守将冷冷的道:“古北口一线处于群山之间,若是敌军越过这里,北平将会一夕三惊,谁来承担责任?武人吗?” 从文武之争爆发后,双方现在的关系很僵硬,哪怕是首辅杨荣奉旨前来巡边,依旧没人买账。 而文方是被朱高炽莫名其妙的抽到巡边队伍里的,这人一路就以‘监军’的身份自居,不时指手画脚一番。 杨荣点点头,说道:“开门吧,本官出去看看。” 守将也不劝,叫人开门后,说道:“杨大人恕罪,咱们这里兵力少,下官就派一个百户所带路吧。” 杨荣奉旨巡边就带着军队,一个千户所,所以他点头道:“瓦剌和鞑靼都没了威胁,无碍。” 守将隐住冷笑道:“杨大人,哈烈大败之后,那些残兵败将一直在附近游荡,时常突袭商队和辎重,最好不要出去。” 杨荣说道:“此时嫩草没有长出来,他们出来就是送死。” “他们是狼!” 守将只是补充了这么一句,至于杨荣信不信不关他的事。 等杨荣率队出了关口,守将骂道:“特么的!那些哈烈败军如孤魂野鬼般的在草原上游荡,被扫荡了多次,剩下的人虽然不多,可都是狼。若是被突袭,那一千人顶个屁用!” “大人,这天太冷了,那些败军此刻应该是在某个部族里躲着呢!” 鞑靼虽然投靠了大明,可下面那些部族却不会是一个心思。 而在朱棣去后,在朱高炽决断之前,明军不能对更远的地方进行扫荡,只能暂时维持着以兴和堡为中心的一个范围内的安全。 至于其它地方,按照张辅的说法,就让他们去厮杀,和哈烈败兵去厮杀,等最后形成一股势力后,再出兵清剿。这样省时省力。 …… “杨大人,咱们出关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文方觉得杨荣就是在瞎折腾,“那些败兵早就远遁了,这边就是枯草。”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片凋零。 杨荣不喜欢文方,他皱眉道:“巡边总要出来看看,不看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谎?” 随行的一个官员也说道:“天气冷了,边墙的斥候也不愿意出来了,咱们总得为陛下看看,若是发现敌情,回头也好禀告给陛下。” 文武之争! 文方不是笨蛋,瞬间就知道了杨荣等人的意思。 咱们这次北巡是来挑毛病的,所以别偷懒,边墙内找不到问题,那咱们就出来找。总不可能和和气气的回京吧! 文方的嘴角挂着冷笑,他不管这些,只是盯着杨荣等人的一举一动,有错漏处,回京他会私下禀告给皇帝。 一路出了山区,看着无尽的草原,队伍中有人开始吟诗了。 “大人,并无敌踪。” 那个千户官过来禀告道。 杨荣点头道:“看来那些败军是没出来,那咱们就顺着过去,从将军石那边回京。” 那千户官愕然道:“杨大人,这样需要赶路,而今日肯定要在外宿营了。” 杨荣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在回忆着最后一次的北征,最后化为一叹。 “大人,假期之内让咱们巡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官员悄然问道。 杨荣看到了他眼中的不满,就皱眉道:“为君办事,什么意思?难道巡边还得分时节?咱们此时巡边,京城就能安稳过年,这是重任,懂不懂?” 哎! 杨荣嘴里说着重任,可心中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从改元的那一刻起,朱高炽整个人仿佛都脱胎换骨了,从永乐年的套子里跳了出来,从太子这个角色里彻底的跳了出来。 这是要君临天下啊! 想起朱高炽淡淡的一句话,自己年都过不好,就得带队巡边,杨荣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笑。 武勋渐渐的偃旗息鼓了,就像是朱高炽说的那样,在休养生息。他们准备查验各地卫所,派人去巡视,检查。 这是想保存战斗力的举措。 而文官被朱高炽抽打着,每天转个不停。 想起福/建官逼民逃事件的处置结果,杨荣的眼神有些迷茫。 杀! 朱高炽冷冰冰的一道旨意,那些涉及此案的官吏统统掉了脑袋,而且还悬首城门外,每天在提醒着那些官吏们。 朕非可欺之君,民非可虐之民! 朱高炽突然展示了自己强硬的一面,让文官们有些失望。 他们更希望能得到前宋那种尊重和信任,而不是服从于杀戮。 可…… 可从麻胜的那次试探之后,朱高炽的态度就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对文臣那么推心置腹的信任,而是选择回归了自己的身份多疑的帝王! “太心急了呀!” 杨荣觉得大部分文官都过于操切了,恨不能一巴掌把刚立下殊功的武勋们打翻在地,最好再踩上几脚。 “杨大人,什么心急了?” 文方阴魂不散的又凑了过来,阴测测的问道。 杨荣没搭理他,文方把自己摆在监军的位置上,对此杨荣只是不屑而已。 这是个服散服的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朱高炽哪里会用这等手段来监控告诫杨荣,不过是觉得文方此人谋略不接地气,所以赶出来见识一番而已。 文方看到杨荣不答话,就悻悻的道:“杨大人,这边山多,那些哈烈败军要是躲在哪个山坳里,到时候一个突袭,咱们可就完蛋了。” 杨荣终于忍不住了,喝道:“本官跟随先帝几次北征,这等季节除非是预先埋伏,否则哪来的伏兵?难道他们还能躲在山里,以狩猎为生?” 文方恹恹的别过头去,说道:“不行吗?” 这种军事盲杨荣不屑于和他争辩,一个官员就想讨好他,说道:“他们要是躲在山里,一旦被发现,只需堵住出口,他们就得被围死在里面。” 文方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可却不肯认输,就嘀咕道:“那些人要是饿疯了呢?草原上没了食物,那还不得进山打猎啊!” 杨荣终于怒了,他拿出首辅的姿态,喝道:“再搅乱军心,本官拿你问罪!” 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谁给你的胆子频繁去质疑首辅? 文方这人有时候有些光棍,他梗着脖子道:“古北口的守军也是这般说的,杨大人你却一意孤行,若是出事算谁的?” 杨荣阴沉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算本官的。” 文方顿时闭嘴,再质疑杨荣就是挑衅,他没那么蠢。 就这样一路慢悠悠的前行着,队伍显得死气沉沉的,而杨荣也忘记了提振一下士气,就像是一支溃军,沿着边墙在前进。 午饭很艰难,杨荣带头,大家就吃了些干粮,然后歇息一阵之后,就继续出发。 雄伟的雾灵山映入眼帘,所有人都感到精神一振。 “看看,那山脉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若是画下来,想必就是一幅名作。” 几个官员指着高处的山脉在高谈阔论,而无聊的文方却在四处打望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5章 猜疑,愧疚 雾灵山的风景不错,只是平时没人出入,据说里面的猛兽都成灾了。 杨荣对此没兴趣,他在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和朱高炽处好关系,怎么才能挽回因为文武之争而导致的裂痕。 “敌……敌袭!” 杨荣刚抬头,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整个队伍齐齐朝着右边看去。 远处的山口中,一队穿着破破烂烂皮袄的骑兵冲了出来,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刀,嘴里呼喝着。 “是哈烈人!” 千户官看了一眼冲出来的人数,绝望的喊道:“两千余人,杨大人快撤!往将军石撤!下官拼死挡住他们!” 杨荣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厉喝道:“御敌!马上御敌!” 那千户官不用他提醒,已经喝令列阵,百忙中回头看到杨荣等人还在原地,就喊道:“杨大人快走!” 杨荣拔出长剑,沉声道:“本官今日哪都不去,若是战死,那就为大明而死!诸将士,奋勇杀敌!” 这个熟悉的话让那些将士们一怔,可他们看看前方,却没看到那位帝王,顿时士气一滞。 那千户官苦笑着,低声对副千户说道:“他倒是敢于舍身,只是却不敢带头冲阵,就像是兴和伯说的,跟我上和给我上纯属两回事,这下反而弄巧成拙了。” 副千户冷笑道:“战阵之上文人还是离远些,只会误事。” 千户官点头道:“挡是挡不住的,准备,本官带着你们冲阵。” 副千户颔首,然后勇敢的冲到最前方,来回在阵前奔驰,喊道:“弟兄们,为了大明!” 一千余人齐声喊道:“为了大明!” 千户官回首看了一脸慷慨激昂的杨荣一眼,然后冲到了前方,举刀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无力。 千户官看看渐渐加速的敌军,他知道,这些幸存下来的哈烈人都是悍勇之辈,二打一,他不是对手。 可总不能逃跑吧? 若是没有杨荣等人的拖累,千户官会选择游击,然后慢慢的拖着敌军,拖死他们。 可现在不行啊! 千户官看到士气低落,就再次在阵前来回奔驰,嘶吼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千户官策马来到中间,举刀,然后猛地向敌军冲去。 若不想一战而溃,他必须要身先士卒。 “杀敌!杀敌!” “杀敌!” 千户官的勇敢终于激发了在绝望下低迷的士气,骑兵们开始加速,冰冷的手艰难的握住刀柄,准备去饱饮热血。 “要败!” 文方虽然不懂战阵,可却知道以少击众是个难题。 杨荣策马在原地看着,说道:“谁能杀敌,此刻便去吧。” 一个文官说道:“下官学过几年剑术,这就先去了,大明万胜!” 这是去送死! 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模样,经历过多次战阵的杨荣苦笑着。 这文官打马向前的时候,前方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人仰马翻中,千户官已经斩下了两颗人头,可险象环生的处境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要输! 那些哈烈人被冻的脸上和手上全是冻疮,甚至有人都握不稳长刀,格挡一下就脱手。 可被格掉长刀之后,这些哈烈人却不见惊惶,反而是疯狂的扑了过来,抱着明军一起跌落马下,然后双双被踩死。 这是绝望的敌人! 正如同当年的破釜沉舟一样,绝望中的哈烈人爆发出了疯狂的气势,不时就能看到以命换命的惨烈。 千户官也被一个哈烈人扑住了,不过他的反应快,反手一肘就把这人打落下去,然后喊道:“杀穿他们!” 杨荣他们已经顾不得了,此刻唯一能摆脱惨烈纠缠的办法就是打穿哈烈人的阵型,然后再迂回。 可哈烈人却拼死在纠缠着,有人不断在叫喊指挥。 “大人,他们要把咱们全留在这里,然后为了他们的王去战死。” 千户官闻声绝望,此刻他最后悔的就是拦截哈烈人。 两翼的哈烈人不断收缩,箭矢飞舞中,明军不断落马。 战况惨烈,让文方双腿颤栗。他想逃,双手却无力,无法策马掉头。 杨荣长叹道:“今日本官死于此地,你等逃吧。” 逃尼玛! 随行的文官谁都没有逃,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他们哪里跑得过那些哈烈人。 杨荣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喃喃的道:“陛下这是要杀臣吗?那何须用哈烈人呢?!” 杨荣作为首辅,在朱高炽和文官的争执中并未站在他的这一边,反而是若隐若现的和文官们抱作一团。 从北平出发到现在,杨荣一直在想着怎么去修复君臣之间的关系。 可如今看来,这关系再难修复。 一个千户所随行……太少了呀! 杨荣此刻却忘记了古北口守将的劝告,只觉得自己成了阴谋的牺牲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在这个恐怖之下,平日里再宽厚的人也会性格大变。 “有马蹄声!” 正处于绝望和愤慨中的杨荣没有回头,这里处于古北口和将军石的中间,人烟都看不到,更别提援军了。 文方在马背上艰难的侧身看去,就看到右边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他眨巴的眼睛,嘴唇因为激动而颤动着,期期艾艾的喊道:“援……援……” 一个官员已经看到了那支军队,看到了旌旗,他癫狂的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杨荣的身体一震,转头看去,就看到了那支军队。 “大人,是聚宝山卫!” 杨荣点点头,看到随从中有人在呜咽,就自嘲道:“本官算是诛心了,诛自己的心!” 他在绝望中认为是朱高炽让自己来送死,却忽略了出关是他自己选择的,更没想到聚宝山卫居然就紧跟着他来了。 算一下时间,也就是他们刚出京的第二天,聚宝山卫就被派出来了。 “陛下……” 杨荣的视线有些模糊,眼中全是热泪,愧疚淹没了死里逃生后的欢喜。 “援军来了!” 正在奋力拼杀的明军听到了这个喊声,顿时士气大振。 而那些哈烈人也看到了明军,其中一人绝望的喊道:“是那个魔神的麾下!” 北征大战时,明军的火器部队全部是方醒在统一指挥,那可怕的火力,以及坚韧的斗志让哈烈人闻风丧胆。 士气就这么崩塌了。 从第一个哈烈人返身朝着山口奔逃而去,再到全军崩溃,也不过是十息。 “吴跃去堵住山口,其余人,杀进去。” 林群安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旋即发布命令。 然后文方就亲眼看到了一场杀戮。 聚宝山卫的军士及近后马上下马,然后从外围开始齐射。包围圈中的明军趁机杀了出来,在外围展开拦截。 火枪齐鸣中,那些哈烈人纷纷落马。而且刚才敢于以命换命的他们,居然出现了下马请降的现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6章 人生如戏…… 不过是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之后,现场已经看不到有站着的哈烈人了。 能逃进山里的哈烈人还不足两百,但他们无法坚持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就会死于寒冷和野兽的袭击。 林群安全程都很轻松的在观战,这时才策马过来说道:“杨大人,塞外苦寒,没了着落的人会到处觅食,而雾灵山里有不少猎物,顺带还能躲避兴和堡我军的斥候……所以在年前,边墙各处都已经停止了进出。” 这话看似不搭干,可杨荣却老脸一红。 古北口的守将提醒过他,甚至连不懂军伍的文方都提醒过他。 可杨荣却以为自己是老军伍,经验丰富,结果却是老师傅差点被人给乱拳打死。 “是本官疏忽了。” 杨荣很老实的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可林群安的面色却陡然一变,沉声道:“杨大人,这个千户所死伤三成多,差不多废掉了。” 说完他策马就去了战场的中间,安排后续。 而杨荣却呆呆的看着那些尸骸。 有人在哭,抱着自己死去的同袍哭,周围的明军漠然的看着,然后收拾同袍的尸骸。 杨荣看着这一幕,苦涩的道:“本官回头就去请罪。” …… 一个决策的错误能导致无数种可能性! 水师的麻痹大意就产生了一个后果。 “楚国皇帝陛下?” 朱瞻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来禀告的兵部尚书彭元叔也是羞愧难当。 “是的殿下,一股子悍匪在江边登陆了,当地的一个百户所被击溃,乡间士绅们已经逃到了城中……那伙悍匪自称是陈胜的后裔,为首的叫做孟老三,说是……已经在船上登基了。” 彭元叔几乎想掩面而逃! 太丢人了呀! 居然就在金陵的江边出现了一股悍匪,而且居然还号称什么大楚皇帝,这不是活生生的说明了地方上防御懈怠吗? 朱瞻基皱眉道:“多少人?” “三百余人。” 朱瞻基看了方醒一眼,说道:“让王琰去一趟?” “牛刀杀鸡罢了,要不就让……魏国公府的那位显义公子去一趟?” “这个……” 朱瞻基有些犹豫,他知道方醒的意思:让大家看看,皇室和徐家的关系好着呢。 这是要向勋戚们释放一个信号:上进的勋戚都会得到重用。 可徐显义虽然老成,但却不是徐钦的儿子。若是朱棣在,必然会呵斥为外人领军,滑稽! 方醒挑眉道:“你给他一个千户所,我亲自去给他压阵。” 啧啧!这次连彭元叔都忍不住要侧目了。 方醒这是要力捧魏国公府啊!而且是不要脸的力捧。 三百余悍匪,一千余大明正规军,就算是来头猪,只要他不张嘴乱哼哼,这仗都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可方醒还觉得不够,还要亲自用魔神的名头去压人,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这是为何? 彭元叔略一思忖,就止住了念头,然后等待朱瞻基的决断。 “好,让他去。” 朱瞻基下了决断,如果徐钦还不能领会精神的话,那么魏国公一系就活该泯灭。 所以当朱瞻基的命令到了魏国公府时,徐钦拖着病体,红光满面的把徐家的那些老家丁们全都招来。 “徐家许久都没上阵了,你们也许久都没见血了。” 徐钦挣脱了徐显义的搀扶,挺直了腰杆说道:“你们中间有太祖高皇帝时就为徐家征战的,有在……靖难之役中为了先帝……在先皇后的身边,为了保卫北平而厮杀的……” 这群家丁有一百余人,最老的白发苍苍,可依然昂首在听着家主说话。 徐钦拱手道:“如今我却是不行了,你们要好生看着魏国公府,今日就跟着显义……去吧。” 再多的激励徐钦不敢再说了,他指指那些家丁对徐显义说道:“好生的去,若是败了你就一头跳江去死,别回来,我也不会让人给你开门。若是大胜,我便摆宴为你庆功。” 徐显义跪地说道:“叔父放心,小侄定然不会辱没了魏国公府的名声,不胜不归!” 他比徐钦小不了几岁,可辈分却低。 徐钦欣慰的道:“好好好!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 徐钦叫人弄了椅子摆在前院里,他就坐在那里,微笑着说道:“去吧,若是大胜就让人快马报信。”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国公爷,兴和伯在府外催促了。” 徐钦一听笑意就更盛了,说道:“快去快去。” 等徐显义带人走后,徐钦靠在椅背上,晒着不算热的太阳,眯眼说道:“兴和伯这是要去压阵,我徐家欠的人情可不小啊!让他们散了吧。” 管家摆摆手,等人都走光后,才低声道:“国公爷,兴许是拉拢呢!” 徐钦摇头道:“我敢打赌这是兴和伯的主意,目的就是要让徐家感恩,感殿下的恩德,若是领会不到这个意思,魏国公府顷刻就会倾覆。” 管家瞪眼道:“国公爷,咱们家可是国朝第一勋戚,还是国戚,谁敢?” 徐钦的心情极好,居然噗嗤的笑了,笑的管家心慌,赶紧拿毛毯盖在他的膝上。 “你啊你!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 徐钦笑道:“先帝本就想削了魏国公这个爵位,然后护持定国公,明白吗?” 管家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这些年徐钦的作为一一在脑中闪现,然后就哽咽了。 “国公爷,您这些年背着个顽劣的名声,多次顶撞先帝,老奴还以为您是……没想到啊!” 徐钦微笑道:“是啊!当年封了景昌为定国公时,先皇后就知道了先帝的意思,一力阻拦,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先帝,这就为魏国公府的衰落敲响了警钟。” 管家老泪纵横的道:“先帝何其残忍啊!” 徐钦微笑道:“从父亲逆了先帝之后,魏国公府其实就已经被注定了命运。若不是先帝驾崩于北征时,此刻魏国公这个爵位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若是一心奉公守纪,名声鹊起,那就是自取祸端。” 徐钦还是在微笑着,可眼神却有些暗淡。 徐辉祖不帮亲而去帮了朱允炆,这是悖逆。 朱棣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所以徐辉祖最后只得抑郁而死。 再不死,魏国公府别说是承袭爵位,弄不好得满门倒霉。 徐钦脑袋后仰,看着天空,舒坦的道:“殿下既然知情,那魏国公府的难关就过了,我这个魏国公的事儿也就完了……” 管家正在震撼于徐钦这些年的演戏,闻言觉得有些不祥,就说道:“国公爷,既然殿下不怪罪,还肯提携咱们,那好日子就来了呀!您且养好身子,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福气?是啊!福气!” 徐钦从怀中摸了个小瓶子,微笑着喝了里面的液体,然后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不许声张,等显义大胜归来后,就说我强撑多年,早已苦不堪言,此刻归去乃是喜事……” 呯! 小瓶落地,管家大骇,急忙抬头一看,当看到那个小瓷瓶时,他面色大变,说道: “国公爷,您这是何苦呢?老奴这就去请了那御医来!” “回来。” 徐钦微笑着说道,声音不大,却让管家回身跪在了地上。 “我该死了,煎熬这么多年,早就不想活了。奏章早就写好了,就在书房的夹层里,你记得取出来交给殿下,我……” “国公爷!” 管家哀泣道:“可显义少爷终究是外人,大少爷还小,国公爷,您不能去啊!” 徐钦还是在微笑,只是眼中却滑落两行眼泪。 “我……该去见……该去见父亲了……” 金陵城破时,徐辉祖急切的把利弊给他说了一遍,然后把应对方法也叮嘱了一遍,就去了徐达的祠堂。 那些话在徐钦的脑海中再次滑过,他只觉得生机在缓缓消散。 “显宗会有出息的……我……这就去了……” 徐钦缓缓松手,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7章 灭‘国’ 上元县一阵慌乱,袁杰叫了捕快和快手等人,然后一脸悲壮的道:“有逆贼上岸,咱们要去驱敌!” 杨田田觉得这事儿真的是不靠谱:金陵城中那么多军队,哪里用得着上元县这点儿衙役去抗敌啊! 可看袁杰的模样,分明就是要去为大明捐躯。 袁杰不错,不管是为官也好,还是对杨田田也好,都不错。 可这个连杨田田都看出来的作态,却让他明悟了一些东西。 无欲无求的人终究是凤毛麟角! 而县丞等人也是一副要共赴国难的模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在作态。 杨田田静静的看着,等袁杰一声喊后,也跟在后面往外冲,仿佛外面站着无数敌人。 …… 一路冲到了莫愁湖,除去骑马的之外,所有人都在喘气,眼瞅着肯定是到不了江边了。 “闪开!” 后面一声厉喝,上元县的队伍闪开,就看到一彪人马冲了过来,领头的却是魏国公府的那位远方公子徐显义。 一千余骑兵轰然而去,随后就是一百余人,打头的却是…… “是兴和伯!” 方醒打马而过,路过时看到了杨田田,就微微点头,然后冲了过去。 袁杰在马背上拱手,然后回身喝道:“都跟上,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 说完他就策马跟上,回头前却对杨田田微微一笑。 这就是官场啊! 杨田田跟着小跑起来,他是农家子弟,自信不会被拉下。 …… “快些快些!” 上岸已经走了一段路了,王轮担心会被官军发现,到时候他所策划的奇袭金陵城失败,就不住的催促着那些悍匪。 这些悍匪在前面一个人都跑光了村子里捞到了不少吃食,此刻正在狼吞虎咽着。 王轮有些焦急,回身一看,却露出了微笑。 ‘大楚皇帝’孟老三此刻正坐在一个用椅子加竹竿改造的抬竿上喝酒吃肉,看着颇有些俾睨的气势。 “都快些,等陛下进了金陵城,金银女人都少不了你们的!什么第一鲜、神仙居,到时候随便你们怎么吃。” “神仙居?” 一个悍匪扔了手中的食物,喊道:“玛德!第一鲜和神仙居的吃食据说能吃掉你的舌头,还吃个鸟!快跑!” 于是烟尘滚滚中,‘大楚’大军就朝着金陵城进发。 孟老三喝完了那壶酒,把酒壶扔了,喊道:“杀进金陵城!” “杀进金陵城!” 悍匪们欢呼着,然后就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影子。 “陛下,那是来接应咱们的吧?” 有个憨傻的悍匪回头喊道,孟老三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了皇帝,志得意满的道:“那是,叫他们跪在路边,等朕进了城,一一封赏。” 远方的人影速度很快,打头的悍匪止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然后喊道:“是官兵来了!” 瞬间孟老三就从滑竿上跳了下来,然后拔出长刀喊道:“杀了这股官兵,然后夺马进城。” 一群悍匪都欢呼着,可等那些官兵越来越近时,一个悍匪突然喊道:“好多官兵,特么的王轮,你不是说金陵城里只有一百多官兵吗?跑啊!” 王轮面色惨白的看着,喃喃的道:“一千多骑兵,完了!” …… “杀!” 徐显义知道这是徐钦给自己的机会,所以第一个冲进了悍匪中间。 其后骑兵们只是一个来回,剩下的悍匪都跪在地上请降。 “老爷,这不是玩闹吗?” 辛老七觉得这就是一出闹剧,跟来的贾全也心有戚戚焉的道:“这点贼人,何须一个千户所,王大人那里派个百户,保证一扫而空。” 方醒勒马停住,看到徐显义下马在指挥人聚拢俘虏,就说道:“魏国公府需要一次胜利,明白吗?” 贾全明白了,他唏嘘道:“魏国公看那样子就是在撑日子,可怜孩子还小,不然今日倒是可以出马。” 辛老七说道:“你们看那些老兵,先前徐显义差点遇险,那些老兵一个转向就给他解了围,太轻松了。” “魏国公府的家丁当然厉害!” 贾全说道:“魏国公的孩子还小,以后就得靠着他们看护着,谁若是动了歪心思,难逃一死。” 这话说的就是正走来的徐显义。 徐显义一脸振奋的回来,拱手道:“兴和伯,幸不辱命。” 方醒微笑道:“收拢俘虏,尸骸让五城兵马司或是上元县的来处置,咱们回去。” 徐显义兴奋的应了,然后去交代。 方醒的面色变为冷漠,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可……殿下需要魏国公府的支持。” 用一千多人来作一场秀,这种行径就像是献媚。 可朱瞻基需要同盟,需要打下根基。 而朱高炽让他来金陵,来掌管南方,实际上就是默许了他在南方给自己找些根基。 没有根基的太子,注定会让大明陷入混乱之中,这一点当了多年太子的朱高炽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那些以为朱瞻基是被形同于流放到金陵的人,都是看不透这个问题的蠢货! 朱高炽再傻,可也不会拿大明的未来当出气筒! “伯爷,这位就是大楚皇帝,这是他的丞相。” 孟老三和王轮被推到了方醒的马前,两人呆呆傻傻的看着方醒,孟老三甚至还问道:“你就是兴和伯?” 方醒忍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等笑够了,方醒说道:“把这位皇帝和丞相弄到东厂去。” 王轮面如死灰,他不过是会些字,看了半本书,就觉得自己能操控天下。可惜一朝梦醒,却成了阶下囚。 而孟老三却边走边回头说道:“兴和伯,那相士可是说朕是要做皇帝的,你若是肯归顺了朕,朕就封你做……呜呜呜!” 这话没什么忌讳的,疯子的梦呓而已,可那些军士却嫌弃他太聒噪,就用烂布堵住了他的嘴。 远处来了一骑,贾全咦了一声道:“怎么是沈石头?” 朱瞻基的身边两个侍卫头领,贾全为首,沈石头副之。 贾全出来了,按道理沈石头应该要留在朱瞻基的身边。 沈石头飞马过来,近前勒马,说道:“兴和伯,魏国公去了。” 方醒一怔,问道:“我去时不是好好的吗?” 沈石头低声道:“此事不可说。” 方醒明白了,不禁苦笑。 朱瞻基要给魏国公府体面,而徐钦却因为这个体面,为了消除自家在靖难之役中的站错队,于是就干净利落的结果了自己。 徐辉祖站错队,于是用生命来偿还。 如今第二位魏国公再次用生命献祭,又有着徐达的开国大功在前,该可以让皇室心中的愤怒消散了吧? 沈石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押解俘虏的徐显义,然后悲声大作。 “两代国公以身相殉,人不够!” 徐家一个白发苍苍的家丁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举刀在脖子上一拉。 鲜血喷涌中,马上有十多名家丁效仿,一时间那些不明所以的悍匪被吓得崩溃。 “够了!你们想给魏国公府惹祸吗?” 贾全过去喝住了其他人,说道:“此事说重了就是藐视君王,作死呢!赶紧收拾了回去。” 方醒微微摇头,对辛老七说道:“这是自己了断,说明徐家没有反心。只是却有些可笑又可怜。殿下何须忌惮这点家丁,多此一举啊!” 辛老七说道:“老爷,看他们的模样,应当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可见徐家还是有忠仆。” 方醒深吸一口气,说道:“方家也有你们,足够了!” 十多具尸骸被那些家丁含泪背着回去,而身后就是垂头丧气的俘虏,生命在此刻并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或是正义与邪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8章 各自的责任(为盟主‘NTSB’贺,加更!) 朱瞻基站在魏国公府的外面,看着满眼的白色,他神色凝重的道:“确定吗?” 那个给徐钦治过病的御医低声道:“殿下,魏国公的身体确实是不大好,不过几年还是能熬的。臣刚才查看了一下,大抵是服用了一些诱发心脉疾病的药。” 御医说完就忐忑的看了朱瞻基一眼。 涉及到豪门、国戚的隐私,会不会被灭口? 朱瞻基微微一叹,然后说道:“给那两个孩子看看,告诫后院的女人,看好这两个孩子,要教养成材。” 御医松了一口气,赶紧进了府中。 管家想去叫了人出来接待,朱瞻基却喝住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之后,徐显义回来了。 磕头,然后告罪进去。 白事时死者最大,徐显义的举动并无过错。 “他这是要一死泯恩仇啊!” 身后传来了方醒的声音,朱瞻基说道:“徐家并无权利,无需忌惮。他不但是想一死泯恩仇,还想让君王念及身后,为魏国公府谋取些利益,比如说统兵权。” 朱瞻基冷酷的说出了自己长辈的算盘,并无丝毫愧疚。 “父皇的意思是让魏国公露露面,以后和李隆等人在金陵成犄角之势,互相牵制。可魏国公却想的更多。” “他想一劳永逸的抛开恩怨,不想让儿孙再背负先人留下的包袱。” 方醒不禁感慨着徐钦的果决,“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选择终结自己生命的人,那心肠都很可怕,硬的可怕,淡漠的可怕。”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这就是家族!” 对于大明来说,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位,再往上就是家族。 对于某些人来说,家族就是小国,自己的国家。 家长一言九鼎,能集中家族的力量去做事,甚至能决断人的生死,这是权力。 而带着家族往上走,往好走,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这个是责任。 当年的徐辉祖用家长的权利对抗朱棣,功败垂成。 如今徐钦就用精湛的演技来偿还,最终尤嫌不够,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祭品。 这就是一个家长的责任! 朱瞻基回身道:“我的责任就是冷眼看着,看着大明发生的一切。” 这是储君的义务和责任! 那皇帝的责任呢? …… “朕要大明万世永昌!” 朱高炽发怒了,挥舞着手中的奏章喝道:“可这是什么?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下面的臣子都垂眸不语,心中却在嘀咕着皇帝怎么越来越有往先帝的那条路上开始狂奔的意思了呢。 朱高炽的脖子上居然青筋都冒了出来,这可是被层层脂肪包裹着的脖子啊! 可见他的愤怒有多离奇! “水火无情,人也无情!” 朱高炽气得手都在颤抖,颤颤巍巍的竟然自己站起来了,说道:“朕说了没有借粮!没有借粮!水灾之后百姓身无长物,都送了他们吃,可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杨荣不在,杨士奇无奈出班问道:“陛下,敢问发生了何事?” 朱高炽的面色一冷,说道:“上次朕是如何给你们说的?开仓放粮,而不是借粮,可地方官吏胆大包天,居然是借!若不是东厂急报,朕还被蒙在鼓里,可你们难道也不知道吗?” 杨士奇面色一变,躬身道:“陛下,臣请下去查看,若有,臣当把那些贪婪之辈尽数拿下。” 居然敢用公粮来当做自家发财的工具,而且还是在皇帝下旨送粮的情况下,这得多贪婪啊! 群臣已经发蒙了,朱棣在时哪会发生这等事。 剥皮实草自不在言,三族流放也不在话下,关键是家中的女人怕是都会被弄到教坊司去,从此成为官妓。 这等威慑之下,可还敢贪腐? 夏元吉很郁闷,出班说道:“陛下,朝中不差那点钱粮,此辈贪鄙,全数拿了吧,严惩!” “陛下,臣等请严惩此辈!” 群臣齐齐发声,看似同仇敌忾,可上面的朱高炽却只是冷眼看着,冷冷的道:“都查院下去的御史呢?可有禀告?” 刘观出班,呐呐的道:“陛下,并无回报。” 朱高炽冷笑道:“当然没有回报,都在饮酒高乐呢!” 这肯定是东厂的奏报,刘观跪下请罪。 朱高炽叹息道:“记得朕当时多般嘱托,可最后却是人心难测,你们要朕怎么做才好?才能收心!收了那颗时刻想着自己升官发财的心!” “臣惶恐!” 瞬间大殿内全是跪倒的人,可朱高炽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尊荣,反而是脊背发寒。 心思偏了,别说是跪,就算是五体投地也是扯淡。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想象着朱棣当年摔镇纸的心情,不禁摇头苦笑。 任你再大的火气,这些臣子总是能把你磨成温水。 “都散了吧。” 朱高炽摆摆手,两个太监过来扶起他,然后往后面去了。 “陛下,翰林侍读李时勉有本奏。” 朱高炽闻声说道:“拿过来。” 这位皇帝的勤政堪称是楷模,他接过梁中递来的奏章飞快的看了起来。 群臣起身,面面相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拿了他来!叫他来!” 朱高炽拿着奏章在颤抖,他的脸颊颤动着,身体也跟着一起颤动,整个人看着已经被气的要崩溃了。 梁中慌乱的道:“去叫御医来!” 还没离开的群臣也急了,纷纷过去问安。 朱高炽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眼睛发红。 “都散了!” 他勉力指指外面,群臣躬身告退,出去自然会猜测一番。 “李时勉说了什么?” 杨士奇摇摇头,对金幼孜说道:“陛下的身体不好,李时勉这是想火上浇油吗?” 金幼孜的面色冷淡,说道:“谁知道他的,还是先想想陛下为何不处置那些贪腐官吏的事吧。” 杨士奇苦笑道:“还有东厂和锦衣卫。” 金幼孜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倒是忘却了此事,不过重新启用锦衣卫,大用东厂,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杨士奇无奈的道:“谁让下面的那些官吏不成器?哎!本官羞与这等人为伍,惭愧!” 杨士奇垂首而去,金幼孜站在原地,喃喃的道:“难道要紧了?那李时勉可是正好去触霉头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599章 气病 朱高炽喝了一碗静心的药茶,鼻息咻咻的坐在偏殿。 “臣李时勉见过陛下。” 李时勉躬身行礼,再抬头时,一脸的倔强。 朱高炽那肥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仿佛是蕴藏着一座火山。 “漏泄禁中语是何罪?谁告诉你朕频繁亲近女人,而且还是在孝期,谁告诉你的?” 李时勉愕然,然后说道:“臣在外面听到的。陛下,孝期亲近女人是大忌啊!” 朱高炽差点气晕过去,他指着李时勉喝道:“道听途说那是御史之事,与你何干?还有,从何时开始,君王的私密事也成了外间造谣取笑的乐事?来人,传了孙祥和赛哈智来!” 李时勉梗着脖子道:“陛下,空穴不来风,您该……” “呯!” 小碗带着剩余的药茶飞了过去,可惜没砸中李时勉,从他的肩头上飞过,落地粉碎。 李时勉看到朱高炽气的满脸通红,就正色道:“陛下,远小人,亲贤臣,此乃明君之道也!臣……” “来人!” “陛下!” 叶落雪疾步进来,躬身听令。 朱高炽的眼中厉色一闪,旋即隐藏,喝道:“拉出去,十棍!” “陛下!” 李时勉没有反抗,外面进来两个侍卫拖着他往外走,他说道:“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愿陛下谨言慎行,大明江山方能……” “竟敢当庭辱朕,堵了他的嘴!” 朱高炽气咻咻的喝道,然后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竟然有些青灰。 梁中见状就喊道:“快去请了御医来!” 被拖出去的李时勉闻言以为是给自己叫御史治伤,就昂首呜咽着。 叶落雪冷冷的看着他,那杀机几乎不加掩饰。 “陛下若是被你气病了,我杀你三族!” 李时勉轻蔑的瞥了叶落雪一眼,然后被按倒在长凳上。 当打板子的声音传来时,朱高炽已经平躺在了一张方醒孝敬的躺椅上,呼吸缓慢,面色潮红。 御医几乎是飞奔而至,气喘如牛的进了偏殿,看到朱高炽的脸色,他顿足道:“不是说过不许气着陛下吗?” 梁中的眼神同样凌厉,说道:“那些乱臣贼子是唯恐天下不乱,该杀掉一批!” 御医不敢再啰嗦,赶紧叫了跟着来的人煎药。 如果是方醒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说这是肥胖人群的三高症状,心脏不好,一旦被气坏了,容易出问题。 外面的板子打完了,朱高炽睁开眼睛,看到赛哈智和孙祥都一脸担忧的站在前方,就虚弱的说道:“去查,去看看是谁在外面传谣!” 赛哈智木讷的应了,然后出去。孙祥却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以为外面的传言多不羁,除非是狠狠的压下去,不然反而会助长那股气焰。” 朱高炽觉得脑子里有些发蒙,他想了想,才明白孙祥的意思。 这事儿除非是用雷霆手段,抓一批,严惩一批,否则不但不能止住传言,还会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雷霆手段,那就是朱棣的那种:派出东厂和锦衣卫,一气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全家都流放到蛮荒之地去。 在这种高压下,明面上的谣言才会终止。 “父皇,您怎么了?” 朱高炽刚摇头,就看到了婉婉。 婉婉正站在门边,看到朱高炽的模样后,那双明眸中就多了许多水汽。 朱高炽挤出个微笑说道:“为父无事。” 孙祥看到朱高炽摇头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他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出去。 等出了偏殿,看到李时勉被两个太监搀扶着往外走,他的眼神冰冷,冷哼一声后,决定回去就让人盯着李时勉,抓到证据就下手。 …… 朱高炽被李时勉气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那里,她听到消息后就赶走了那些嫔妃,然后叹道:“进谏也得有分寸,胡言乱语,徒然让君王生气,这是哪门子的臣子之道?” 来禀告消息的嬷嬷说道:“那李时勉被重责十棍,已经出宫了,公主在陛下那里伺候着,御医也在。” 皇后皱眉道:“就十棍?” 嬷嬷点头道:“那孙佛气的慈悲模样都没了,还有那个长的漂亮的,也是杀气腾腾的在盯着李时勉。” 皇后默然,起身道:“本宫去看看。” …… 一路到了朱高炽的寝宫,皇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床边的婉婉,第二个就看到了郭贵妃。 “见过娘娘。” 郭贵妃的眼睛有些浮肿,看来刚才是哭过了。 皇后点点头,走到床边,看到朱高炽闭着眼睛,就问道:“陛下如何?” 御医正在把脉,闻言还捋捋胡须,这才慢条斯理的道:“陛下这是急怒攻心,臣已经给陛下服用了安神静心的药,养养就好了。” 皇后沉声道:“太医院要时刻盯着,不可懈怠。” 朱高炽在昏睡中,而太子朱瞻基远在金陵,所以皇后自然就是宫中的老大。 婉婉黯然神伤的看着皇后,低声道:“母后,父皇刚才看着好累。” 皇后摸摸她的后颈,劝慰道:“你父皇就是气坏了,等明日就好了。” 稍后大家都出了寝宫,皇后冷冷的道:“宫外可有议论?” 梁中尴尬的道:“娘娘,宫外都说……都说李时勉是铮臣。” “无耻!” 皇后凤眼含怒,批驳道:“气坏了陛下还被吹捧为铮臣,果真是无耻!” 梁中大胆的道:“娘娘,宫中的事是如何被传出去的?而且还造谣,奴婢以为……有的人胆子太大了。” 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先帝仙去之后,那些人就得意了,陛下仁慈,他们自然会得寸进尺。” …… “陛下被李时勉气病了。” 辅政学士的办公房间里,此刻聚集了不少人。 杨溥是最后来的,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杨荣不在,杨士奇只得暂时主持了这个‘会议’。 “风闻奏事那是御史之事,再说宫中的事情李时勉是如何得知的?无稽之谈!” 杨士奇对朱高炽的感情很深,所以一一驳斥道:“陛下勤政如此,咱们回家了,陛下还在处理奏章,这样的陛下外间居然还胡乱传言,可鄙!可耻!” 金幼孜也点头道:“咱们经常来往于宫中也没听闻此事,可见谣言伤人啊!该整治整治了。” 杨溥说道:“锦衣卫和东厂已经动起来了。” “抓了多少人?” 没人会质疑朱高炽的这个决定。 居然编排到了皇帝的身上,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杨溥摇头道:“没抓人,只是在找幕后人。” 杨士奇叹息道:“除非是谣言刚起时还差不多,此时已经晚了呀!” 众人一阵沉默,黄淮干咳道:“那李时勉被仗责,诸位以为如何?” 杨士奇漠然的道:“罚了就罚了。” 又是一阵沉寂之后,杨溥说道:“听说李时勉回家后还说要继续进谏。” 众人面面相觑…… 黄淮叹息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漏泄禁中语他不知道是何罪名?何况还是造谣。” 杨士奇怒道:“外间造谣就罢了,官员也跟着若有其事,还据此进谏,这是什么脑子?” 杨溥摇头道:“陛下的身体本就不大好,换做是先帝,此刻李时勉已经人头落地了,可他尤不知足,逼迫太甚啊!”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起来,然后静默。 良久,杨士奇说道:“陛下是仁君,本官说了,陛下是仁君!要收敛些!” 金幼孜垂眸,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0章 召唤,虚情假意 朱高炽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他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看烛光黯淡,就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一直站在边上的梁中一个激灵,欢喜的道:“陛下,您可算是醒来,现在已经戌时了。” “哦!” 朱高炽觉得口干,就让人伺候着喝了一杯茶,然后靠在床头上回想着先前的事,面色渐渐的冷了下去。 “让孙祥来。” 孙祥一直在殿外候着,很快就进了寝宫。 “陛下。” 灯光下,朱高炽的眸色变换着,问道:“外面的传言如何?” 孙祥想起皇后的叮嘱,说道:“陛下,外间的传言已不可追溯,奴婢拿了两人,都是证据确凿。” 朱高炽的嘴角微微翘起,讥讽的道:“是啊!朕当初的一念之仁,却放纵了那些人。父皇在时谁敢如此?看来是朕的德行不够,不足以让人臣服。” 孙祥跪在床前,悲声道:“陛下,那些都是乱臣贼子,您勤政于此……他们是想让您……让您最好呆在宫里……” 梁中的心中一颤,他和孙祥不怎么和睦,可此刻也忍不得了,不禁同仇敌忾的道:“陛下,那些外臣从何得知宫中的密事?不过是信口造谣,该杀!” 孙祥突然捶打着踏脚哭道:“陛下,您在宫中如何奴婢们再清楚不过了,可那些外臣却大胆如此,长此以往,这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朱高炽静静的听着,嘴角的讥讽一直都在。 从刚接手这个帝国时的亲密期,再到改元之后的隔阂,君臣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权力之争罢了。 辅政学士是朱棣的一个缓冲,有他们在,各部尚书就不可能直接威胁到皇权。 可现在辅政学士却在这场风暴中显得格外的被动,或是…...无动于衷。 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上台后就给这些辅政学士们加了官阶,甚至是直接挂职,让他们的权利更上一层楼。 “作茧自缚啊!” 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过于高估的后果出现了,朱高炽却微微一笑,说道:“马上派人去金陵,让方醒立刻回来。” 孙祥的身体一颤,知道朱高炽终于是放弃了和文臣们和睦相处的初衷,要用方醒这根‘搅屎棍’来打破朝堂上的那股子默契了。 梁中脱口而出道:“陛下,殿下怎么办?” 说完他就后悔了。 作为朱高炽的身边人,他却去关注朱瞻基,这个说轻了是不分轻重,说重了就是有异心。 可朱高炽却微笑道:“他们把南边弄的草木皆兵,那些倾诉被迫害、南方民不聊生的奏章已经堆满了半个房间,有王琰在,当无恙。” 孙祥回去安排,皇后带着婉婉来了。 “父皇,您可好些了吗?” 婉婉提着个食盒进来,朱高炽看着她亭亭玉立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为了朱棣去做叫花鸡,而被烫伤双手的小女孩。 “为父好了,婉婉可吃了吗?” 婉婉欢喜的道:“没有呢父皇。” 朱高炽也眉间舒展的道:“那就一起用饭吧,来人,扶朕起来。” 皇后看着欢喜的父女俩,突然觉得那些纷争再无意义。 “父皇,今晚可没有荤腥!” “好,就吃素。” …… 金陵严家,春天的气息已经来了。 言秉兴觉得自己的春天也来了,他在书房中满意的看着自己刚写的一幅字,说道:“今日笔随心动,酣畅淋漓!” 飞燕在右边帮他拉住宣纸,这就是美人镇纸。 言秉兴把笔洗干净,然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指指自己的大腿。 飞燕白了他一眼,然后坐了上来。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啊!” 言秉兴唏嘘着,然后不规矩起来。 飞燕的脸上浮起了厌恶之色,然后赶紧娇嗔道:“老爷,殿下可是在金陵呢!要是奴怀孕了,老爷您可会被罪责?” 言秉兴闻言就大笑起来,结果手重了,引得飞燕尖叫了一声。 尖叫声就像是号角,言秉兴兴致盎然的一边动手,一边得意的说道:“魏国公死了,哈哈哈哈!死的不明不白啊!” 飞燕一怔,然后顺从的躺下…… …… 言鹏举正好休沐来见言秉兴,在书房外被拦了下来。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禁微笑着。 老父依旧龙精虎猛,这是做儿子的福气啊! 退到远远的地方后,言鹏举想起了国子监里对徐钦的死因的议论,不禁不屑的冷笑着。 学生们大多猜测是朱瞻基逼死了徐钦,而老成些的,有政治经验的人,大多猜测是徐钦在赎罪,为了徐辉祖当年的事赎罪。 “太祖高皇帝果然说的不错,天下事天下人皆可说得,就生员说不得。” 言鹏举对那些学生的幼稚言论和肆无忌惮的揣测有些不满,为此昨天他还去找了祭酒提意见。 只是祭酒却有些懒,对此事不怎么热衷。 这就是天高皇帝远的结果,官吏懒惰,抱团贪婪。 哎! 言鹏飞叹息了一声,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飞燕面色绯红、脚步踉跄的出来。 看到言鹏举后,飞燕举袖遮住脸,然后飞快就走了。 走远后,飞燕回头连续呸了几口,低声道:“好臭的嘴!” 干呕一下后,飞燕往左边去,却看到守外面大门的王三在内院的门那里往这边窥望。 看到飞燕后,王三的眼中贪婪之色大作,甚至还擦擦嘴角,那恶心的模样让飞燕不禁呸了一下,然后疾步去了。 “臭娘们!” 王三看到内院无人看守,就悄然摸了进来,等再出来时,已经是面色潮红,双腿发软。 …… “徐钦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言秉兴在打瞌睡,他强忍着疲惫说道:“此事应当要为魏国公讨个公道,明白吗?” 言鹏飞愕然道:“父亲,徐钦应当是自尽啊!” “放肆!” 大早上欢愉的代价就是萎靡不振,言秉兴只觉得胸腹处一股邪火冲了上来,就随手把挂着的毛笔扔了过去。 “你懂什么?他自尽谁看到了?” 言秉兴看到没砸到言鹏举,就忍住邪火说道:“那些刺客被一网打尽,金陵的豪商都屈膝拜服,那些学生到处跑没人管,南边要乱了!要乱了!懂不懂?!” 言鹏举喃喃的道:“父亲,兴和伯不好斗啊!” 一句话就把言秉兴忧国忧民的假面具给摘下来了,他恼羞成怒的一挥手,桌子上的那幅字飞了下去。 重重的喘息声在书房里回荡着。 良久,当言秉兴再次抬头时,看着好似老了几岁,他沮丧的道:“方醒不身败名裂,不离开金陵,严家就再无出路。” “父亲……” 看到老父的模样,言鹏举心中不忍。 言秉兴叹息道:“为父老了,不在意这些,可你呢?孩子们呢?难道他们以后就得背着个恶名走下去吗?你能忍下去,为父忍不下去啊!” “嘭嘭嘭!” “父亲!” 看到言秉兴拿头去撞书桌,言鹏举大惊,急忙过去抱住了他。 言秉兴的额头有些青肿,他老泪纵横的说道:“我的儿,为父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啊!” “父亲……” 一个是身败名裂,一个是饱受连累。那哭声越发的凄凉了。 父子俩在书房里抱头痛哭,让门外的丫鬟不禁捂嘴偷笑。 这时飞燕怒气冲冲的回来,丫鬟看到后急忙就躲到了屋后。 飞燕走到书房外面,正准备进去,却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就止步。 渐渐的,她的面色变得复杂起来,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1章 放弃,自作孽 国子监学生的高谈阔论让朱瞻基有些怒火,只是被方醒劝阻了责罚的举措。 而后方醒就去找到了曹瑾。 曹安的身体恢复的很快,除去精神有些萎靡之外,看着没啥问题。 再次见到方醒,他赧然的道歉,并感谢了自己生病期间大家的帮助。 方醒问了他的身体情况,然后劝慰了几句。 曹瑾急匆匆的赶来,见面就拱手道:“犬子忘形,差点让兴和伯陷入险境,后来又劳烦了殿下,老夫惭愧。” 方醒微笑道:“好了就是喜事,何必纠结于那些。”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方醒就漫不经心,像是无意般的说道:“国子监的学生有些失于管教了……” 就在曹瑾思索方醒这话的意思时,方醒已经转换了话题,说起了金陵城新开的一家小店的美食。 “那家卖的锅贴极好,粉丝和蛋皮做的细致,卤料加的恰到好处,倒是把第一个做出锅贴的第一鲜给比下去了……那味道真是极好,远山公有暇不妨去试试,切记不要带,当场买了就走着吃,那才是美味……” 等方醒走了之后,曹安愕然道:“父亲,兴和伯来咱们家就是为了说这家的锅贴?” 曹瑾摩挲着渐渐变冷的茶杯,眯眼道:“哎!此事与你无关,且去读书。” 曹安走后,曹瑾叹息道:“果然是兴和伯,只是安儿不能拜在他的门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随后曹瑾就去了国子监,几句话就让祭酒令人去呵斥那些胡乱猜测的学生。 “远山公,此事不该是您来过问啊!” 祭酒很好奇的道:“不管是殿下还是兴和伯,只需派人来此,本官肯定是要出手的,为何是您来呢?” 曹瑾苦笑着,然后说道:“别人硬让老夫来还人情,没办法啊!” 呃! 祭酒毕竟是官场中人,马上就明白了。 “难道是兴和伯?他这是请你来找老夫说项……” “对,他对小儿颇为欣赏,只是老夫当时却犹豫了。后来小儿连累他遇险,他大概是知道了老夫的意思,干脆就送了个现成的人情过来,然后两边互不相欠。” 曹瑾和祭酒的关系不错,所以也没隐瞒。 “哎!这倒是光明磊落啊!” 祭酒摇摇头,冲着外面喊道:“叫人再去看看,若是还有叫嚣的,收拾了!” 曹瑾拱手道:“多谢了。” 祭酒叫做沈步伟,看着老糊涂的模样。他说道:“远山公,不瞒你说,若是我那孙子有这个机会,本官必然要求了致仕。” 曹瑾讶然道:“你居然敢让你那个孙儿去学科学?” 沈步伟老眼一瞪,不屑的道:“这劳什子官老夫早就不想做了,整日看着那些人模人样的家伙就觉着头痛。” 看到曹瑾惊讶,沈步伟冷笑道:“殿下是稳的,那些想撼动他太子之位的人怕是白费心思了。以后科学会渐渐的崭露头角,老夫提早一步又如何?” 曹瑾苦涩的道:“可……终究是小道啊!” 沈步伟嗤笑道:“何为小道?老夫也好生看了那几本书,言之有物啊!普通人若是都能学会了,至少能当个七品官。” 曹瑾的心乱了,他苦笑道:“兴和伯大抵是察觉了老夫的意思,国子监这里的人情一过,以后两边就没了揪扯,老夫也没脸再去了呀!” 沈步伟摇头道:“他说了此事,就是让你来做人情的,必然已经放弃了你整日挂在嘴边的麒麟儿。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就当是无缘吧!” …… 魏国公的丧事当然要大办,整个金陵城几乎都被卷进了这场丧事中。 “好大的手笔!” 朱瞻基拿着李敬送来的厚厚一摞单子叹道。 这是魏国公府为这场丧事所采购的东西,堪称是全城都被波及,可见身家之丰厚。 方醒有些坐不住了,想回去看看莫愁,闻言随口说道:“这是魏国公府重新站在勋戚中间的一次亮相,不搞隆重些,怕被人看清了。” 朱瞻基把那一摞清单放在桌子上,冷笑道:“死人做给活人看,谁的决定?” 方醒无奈的道:“这等铺张是很无谓,也会带起风潮,不过你此刻还是太子,去的魏国公还是你的长辈,就别管了。” 朱瞻基有些悻悻然,这时贾全进来禀告道:“殿下,外面有人传言,说故去的魏国公是被……” 方醒看到他瞥着自己,就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说被我毒死的?” 贾全点点头,然后说道:“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已经去查了,而且王大人的人也去了,说是当做操练,免得黑刺的人骨头发酥。” 方醒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有黑刺出手,幕后人大抵要倒霉了,所以方醒很坦然的要去陪孕妇了。 朱瞻基艳羡的道:“去吧去吧,哎!也不知道端端可还记得我。” …… 外面的传言渐渐多了起来,可金陵的官吏们却对此嗤之以鼻。 “那不是瞎扯嘛!要对魏国公动手,那肯定得要陛下的首肯!” “杨田田,你是学那个科学的,觉得外面的话是真是假?” 上元县县衙,杨田田正在理账,闻言抬头说道:“魏国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兴和伯为何要杀他?再说了,除非殿下首肯,否则兴和伯哪会大摇大摆的进了魏国公府去下毒?” 说完他又低头看账本。 几个小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殿下不会这么做,陛下肯定也不会,那就是谣言咯!” 杨田田叹息着说道:“陛下若是要动魏国公,那还恢复爵禄干啥?” …… 可谣言总是能让人兴奋,特别是听说国朝的伯爵毒杀了魏国公之后,这个消息流传的速度之快,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朱瞻基有些愤怒,于是就给东厂和锦衣卫加压。 而方醒却每日在陪着莫愁,还借机做了不少孩子的玩具,拿出来不少用具。 东厂和锦衣卫查了两三天,最后把目标缩小到了三个人身上。 “殿下,这其中就有那个言秉兴。” 李敬此次占据了先手,非常之得意。 “殿下,王大人来了。” 王琰进来,简单的说道:“是言鹏举,他叫了两个得过他恩惠的学生出去散播这个谣言,然后又让那两个学生请了病假。” 朱瞻基恨声道:“老贼果真是阴魂不散,拿了他一家!” 方醒挑眉道:“别啊!那个言鹏飞可别拿。” “为何?” 习惯性的思维让朱瞻基一动手就是连带。 方醒说道:“那人在大市场有店铺呢!再说他又没做什么坏事,干嘛拿他?做个典型也好啊!顺便外面的人也会说你这个太子宽宏大量,两全其美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2章 方醒,你不得好死 言秉兴很兴奋,在得知外面的谣言越发的甚嚣尘上后,他兴奋的不能自已,叫人去召唤飞燕。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哈哈哈哈!” 人在兴奋时的反应不一,有人会不停的走动;有人的身体会颤抖;有人会热泪盈眶;有人会…… 言秉兴已经忍不住了,他觉得上次吃的补药都没这次反应强烈。 “飞燕呢?” 飞燕正在前院的杂物间里整理衣裳。 王三得意的起身,气喘如牛的道:“老子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去吧,记得最多两个时辰就得回来,不然老子不认账。” 飞燕厌恶了皱着眉头,呸道:“滚!” …… 飞燕戴着帷帽出了严家,一路专门靠边走。 大明此时的民风不算是开放,成年女子出门最好带着帷帽,不然会被指责。 等到后期时,女人的地位开始上升,一个老妪就敢当街拦着尚书的轿子喝骂。 到了那个大宅子的外面后,飞燕踌躇良久,行迹看着有些可疑,于是就被侍卫们被拿了。 “奴有要事求见殿下……” 沈石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喝道:“殿下也是你想见就见的?说,何事?” 飞燕看看左右,可谁都没回避,沈石头皱眉道:“这里都是殿下的人,有话快说!” “大人,奴知道是谁在说兴和伯的坏话……” …… 飞燕很害怕,垂首跟着到了一个大厅外,然后一个女人过来搜身。 “咦!才多大的人,这身子就鼓鼓囊囊的。” 搜身的是个嬷嬷,她一脸嫌弃的到处摸,最后说道:“进去吧。” 进了里面,飞燕没敢抬头乱看,上面一个声音问道:“何事?” 飞燕跪地说道:“奴是言秉兴买的女人,前日在书房外听到言秉兴和言鹏举在商议派人去散播谣言之事,奴不敢怠慢,就来禀告殿下。” “那你前日为何不来禀告?” 问话的是李敬,他马上收获了几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飞燕垂首,泪水滚落在地砖上,说道:“奴不能出门,今日为了出门来禀告殿下,奴……奴被那看门的王三给……” 小妾没有出门的资格,甚至没有出内院的资格,男主人不发话,她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内院里。 “此事本伯记下了。” 方醒说道:“你既然能知道正邪,知道来禀告殿下,那就是出污泥而不染。本伯会向殿下禀告……” “伯爷……” 飞燕抬头,泪眼朦胧的道:“奴在内院也曾听过伯爷的威名,奴三年前被卖进了严家,屈身于那老贼,苦不堪言啊!” “严家没有资格买卖女人,这就是一个罪名。” 方醒皱眉道:“借用纳妾的名义买女人,老而不死的不要脸!你且在这里待着,事后会有遣散钱粮给你。你……自由了。” 飞燕一听就惶恐的道:“伯爷,奴不能回家!不能回家!奴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伯爷,求伯爷千万别让奴成了自由人。” 方醒叹息道:“本伯知道了,你既然立功,自然会给你一个归宿” 飞燕千恩万谢的被人带走了,方醒唏嘘道:“这世道让女人没法活啊!” 没多久有人来说道:“伯爷,殿下已经令锦衣卫去拿人了,还令东厂……李公公正好在此,殿下令你带人去国子监拿了言鹏举。” 李敬赶紧去了,方醒交代来人道:“让人把言家看门的王三给拿住,严惩!罢了,本伯也去一趟,看看那个老贼的嘴脸。” 来人不知道一个看大门的和方醒有啥恩怨,就笑道:“小事情,伯爷放心。” 这就是人治,赏与罚就在方醒的一念之间。 …… “老爷,飞燕病了。” 言秉兴很不爽,最后只得寻了个丫鬟来发泄。 完事后,言秉兴厌恶的赶走了丫鬟,然后盘算着后续的事。 谣言肯定是杀不死方醒的,这一点言秉兴很清楚。 “不过让那些武勋和你离心如何?至少会猜疑,等殿下上去之后,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殿下必然是没错的,徐钦必然不是自杀的,那你兴和伯就倒霉吧!” 言秉兴觉得自己这个布局之深远,之不动声色,远迈前人,不禁得意不已,就喊道:“叫人备轿,去汪元家。” 汪元的手腕灵活,城府之深,是言秉兴比不了的,所以他准备去显摆一下,顺便…… “等老夫告知了你此事,看你如何躲避!咱们有难同当吧!哈哈哈哈!” 随后言秉兴就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一路嘀咕着飞燕去哪了。 等到了大门口,轿子已经备好了,轿夫在边上歇息,看大门的王三堆笑着凑过来,说着些老爷辛苦之类的话。 言秉兴心情不错,就和颜悦色的道:“要看好大门,不许贼人进来。没有老爷我的允许,不许内院的女人出去。” 王三谄媚的道:“老爷放心,小的肯定把大门看的牢牢的,保证蚊子都飞不进来。” “父亲!” 言秉兴刚上轿子,听到声音后就皱眉道:“怎么是老大?” 刚下轿子,言秉兴就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大儿子。 “父亲!” 言鹏举冲到言秉兴的身前,跪地惶恐的道:“父亲,东厂的人来抓孩儿了!” “什么?” 言秉兴心中一震,这时外面进来一个男子,笑吟吟的。 “费石……” 锦衣卫上门,这是重犯的待遇。 “还有咱家。” 李敬施施然的进来,然后喝道:“去,拿了严家人,清点家财。” 那些番子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费石干咳道:“咱们的人也去,手脚干净些。” 言秉兴的面色惨白,嘶声道:“二位大人,这是为何?” 李敬冷笑着正准备说话,门外再次进来一人。 言秉兴看到来人面色大变,一下就倒在了轿子里。 “父亲!” 言鹏举大惊,急忙去扶起他,看到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模样,回身哀求道:“伯爷,求您给家父请个郎中吧。” 方醒近前一看,看到言秉兴眼皮下面的眼珠子在转动,就说道:“当时你在殿下的面前侃侃而谈,倚老卖老,后来又对杨田田下手,牵累了不少人……” 言秉兴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道:“老夫无罪!” 方醒冷笑道:“你死性不改,这次又坑了自己的儿子。言秉兴,证据确凿,你的后半生就等着在塞外度过吧,希望你能撑到流放地。” 言秉兴猛地扑了出来,目眦欲裂的模样看着就像是饿虎。 方醒轻轻一闪就避开了,这时门外来了不少年轻人,仔细一瞅,居然就是国子监的学生。 “方醒,你不得好死!” 言秉兴摔在地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没做出保护动作。再抬头时,满脸的血迹,嘴巴一张,就喷出夹杂着牙齿的血水。 模样凄惨之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3章 悲情牌,不谙世事 “秉兴公!” “兴和伯,你们这是在迫害忠良!” “住手!你们这些爪牙!” “……” 李敬面色阴冷,目光在这些学生的脸上瞟过,大有要记住他们,等以后秋后算账的意思。 而费石只是笑了笑,对于这些学生,他的原则就是:你不动我不动,你一动老子马上收拾你!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不敢进来的学生,皱眉道:“谁给你们的权利逃课?正义感吗?” 门外的学生中有人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方醒笑了笑,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解释时,方醒却说道:“你们是谁?本伯凭什么给你们解释?大言不惭!” 言秉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只要学生们开始闹事,那些文人们也不会坐视,肯定会席卷金陵城,继而这股风潮会蔓延至整个南方。 南方人心不稳,朱高炽能怎么选择? 唯有处置了方醒才能平息众怒啊! 这就是死里求生的手段! 言秉兴的模样有些凄惨,他伏在地上,冲着门外的学生们嘶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是被冤枉的,他这是在报复!” 言鹏举蹲下去,把老父抱在自己的怀里,潸然泪下。 这个举动太过煽情,那些学生们顿时就鼓噪起来。 “放了秉兴公!” “放了秉兴公!” 李敬面色一变,眼中凶光闪烁,但却是有些怯了。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进大门一步的,全部拿下,然后行文国子监,去了功名和学籍!” 这是激化矛盾的安排,言秉兴眼露喜色,巴巴的看着那些学生。只要他们一起冲进来,他就不信朱瞻基能把这些学生们全处置了。 这就是法不责众啊! “无耻!” 可那些学生在喝骂无耻之后,却止步了,而且前面的学生都在扛着后面的推动,甚至还有悄然后退的。 呃! 言秉兴愕然看着这一幕,方醒在边上笑了笑,说道:“嘴炮无敌说的就是你们这等人,不问清楚事情就来闹,为何?” 那些学生静默着,因为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在盯着他们,目光不善。 方醒冷冷的道:“因为你们就是一伙的!” 那些学生愕然,其中一个胆小的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我没有参与,我不知道言秉兴干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学生中的气氛很古怪,方醒摇头道:“因为你们是帮人不帮理,因为你们觉得言秉兴是大儒,必然就是道德高尚。可你们以为自己是谁?陛下?还是大理寺?” 满意的看到那些学生的面色发白,方醒说道:“说无耻过了些,可本伯说你们无知,谁有意见?” “兴和伯,咱们学……” “学你妹!” 方醒猛的爆了粗口,粗鲁的说道:“你等在国子监学了什么?就学会了聚众闹事,不明是非吗?” “看看你们的模样。” 方醒指着这些学生说道:“人模狗样的,脸上泛着红晕,兴奋啊!为何兴奋?不就是觉得人多热闹吗?觉得自己也能决定言秉兴的生死乃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是啊!你们今日觉得自己能决定一个人犯的生死,等以后为官之后,大抵会觉得大明就是你们的玩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为何?” 方醒越说越气愤,越说越过线,人群中有人喊道:“兴和伯,你这话大逆不道!” 方醒冷眼看着那边,说道:“因为你们觉得儒家是你们的,而大明就在儒家的覆盖之下,不论是乡村还是县衙,不论是布政司还是六部,都是你们的人,因为你们都有一个名字:圣人子弟。而这个共同的身份让你们天生就能抱团牟利,让你们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无所不能……” 这话一出,这里就成了风暴中心! 那些学生的面色如白雪般的白,有人已经悄然钻进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要离开这个风暴中心,还是准备去告状。 费石担忧的看着方醒,他觉得后面的这些话太过激烈和直白,弄不好就会被人利用,比如说上弹章。 可方醒却继续说道:“就说说今日之事,拿言秉兴是证据确凿,经过了允许,那本伯来问你们,谁给你们的权利和胆子来撒泼?嗯,刚才好像还想动手,可惜最后缩卵了!所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本伯再赞成不过了。” 于是那些惨白的脸又变成了涨红,被方醒轻易的调动了情绪。 这时里面被带出了几十人,有言秉兴的女人,有言鹏举的妻儿,还有那些仆役丫鬟。 “老爷……” “父亲!父亲!” “老爷救我!” “……” 言秉兴和言鹏举回头看着,两人目眦欲裂。 言秉兴喊道:“都别哭,今日我言家不能屈服于权贵,不能,永远都不能!” 可他的煽动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那些学生反而往后退了些。 方醒没有回头,最后说道:“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说过,你等生员不谙世事……如今看来果然。回去吧,本伯没心思给你们上课。” 证据确凿! 这话直接摧毁了学生们的自信,再看看言秉兴,他已经颓然倒在言鹏举的怀里。 “言秉兴,你散播兴和伯毒杀魏国公的谣言,今日算是果报不爽了!” 李敬心中一动,就说了此事的由来,算是做一个澄清。 什么?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几天的谣言他们不是没听到,可谁也没把此事和言家挂钩。 “这事闹大了,赶紧走!” “再不走就晚了!” 学生们散了,回去他们将面临着处罚,可比处罚更让人茫然的是方醒的话。 不谙世事! 后面隐住的一句应当是不安好心吧!就差唯恐天下不乱了! “大人,小的只是门房啊大人!” 严家的人按照血亲和仆役分别处置,血亲除去孩子之外都用绳子套成一串。 王三是唯一被套在血亲那一串中间的仆役,所以他大声喊冤,委屈极了。 等他们从身前走过时,方醒淡淡的道:“飞燕。” 王三瞬间面如死灰! …… 随着严家人被押解着从街上而过,消息也不胫而走。 魏国公府马上出面了,管家直接去了应天府,要求严惩散播谣言的言秉兴父子,否则就去北平告御状。 那两个散播谣言的学生也被抓了,证词几乎一问就出。 金陵城中静悄悄的,有人说言秉兴无耻,有人遗憾此事败露的可惜,有人鄙夷着言秉兴手段的拙劣…… 而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大市场! 言鹏飞坐在柜台后面,呆呆的等待着人来抓自己。 往日生意上的伙伴们在门外看一眼,然后摇头唏嘘着走了。 有竞争的商家却没走,就在外面冲着里面指指点点的,幸灾乐祸。 言鹏飞就像是行尸走肉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面的指指点点毫无反应。 可至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整个大市场都在等着看的捉拿戏码却没有上演。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4章 意外的宽容 言鹏飞一直枯坐到天蒙蒙亮。店里的伙计已经跑光了,也没人点蜡烛,他不适应的揉揉眼睛,起身走到了门外。 清晨很冷,言鹏飞打个寒颤,看看左右,早的已经开门了,那些伙计正哈气连天的嘀咕着,抱怨着。 这是一个和以往并无不同的清晨,可言鹏飞却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备受煎熬。 伸手搅乱了自己哈出来的雾气,言鹏飞冲着推着小推车卖早点的男子喊道:“来十个锅贴。” 从第一鲜推出了粉条蛋皮卤味的锅贴之后,这个食物就已经风靡了大街小巷。从平头百姓到达官贵人,鲜有不喜欢吃的。 推车过来,小贩揭开锅盖,顿时白雾和香气一起散发出来。 “您看看,这可是用炭火加了鸡汤煎出来的,一面焦黄,那锅巴能让人舍不得吃……” 言鹏飞就站在门外吃着锅贴,可十个锅贴太多了,多到他吃到了嗓子眼,开始翻白眼,可他还在吃着。 那小贩继续在周边叫卖着锅贴,再回来时就看到言鹏飞跪在地上呕吐着,地上一滩呕吐物在冒着热气。 “父亲……大哥……” 言鹏飞用双手撑着地面,嘴角流着残涎,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积蓄了一夜的恐惧就像是铁爪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爹!”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言鹏飞如遭雷殛。他缓缓的抬起头来…… 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站在他的身前,她穿着一件小棉袄,手中拿着一块手绢,怯生生的递过来。 “爹……” “兰儿。” 言鹏飞接过手绢,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然后目光越过,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夫君……” “爹!” 言鹏飞的泪水再次滑落,他泪眼朦胧的嚎哭着。 渐渐的,这一家人都抱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为了解脱还是为了伤心而痛哭着。 大市场的人都渐渐的围拢过来,唏嘘声不绝于耳。 “这是逃过一劫了吧?” “多半是,可怜他为了严家在外面做生意,遭了自家父兄的白眼不说,还得处处赔笑脸,这也多亏了殿下明察秋毫,没把他一家子算进去。” “哎!以后他还有的折腾啊!” “为何?” “咦!莫愁居然回大市场了?” 一群人看到了带着帷帽,身边跟着要弟和一个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的莫愁,正小心翼翼的从前方而来。一辆马车正跟在后面。 “那是兴和伯的家丁!” …… 莫愁也看到了抱头痛哭的一家子,要弟低声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 “哎!” 莫愁微微叹息,要弟听到了里面的悲悯之意,就说道:“小姐,你千万别可怜他们,他们放的谣言可能杀人呢!” 看到莫愁依然是有些怜悯之色,要弟哼道:“小姐你放心好了,言鹏飞肯定会派人一路跟着过去,路上也好给些衣食,那一大家子肯定死不了。不然那些口水都能淹死他!” 莫愁这段时间就在院子里养胎,方醒经常陪着她散步,然后一起商量给孩子做什么衣服,准备什么玩具。 莫愁认为这就是幸福,她非常的感恩老天爷赐予她这样的男人和幸福,与此同时,外界的消息也被方醒给她切断了。 “哎!要弟,你去送那个女娃一个老爷做的木头小狗。” 要弟摇头道:“小姐,伯爷弄了他一家子,这就是仇人了,怎么还送东西给她!” 莫愁垂眸道:“我以前跟着我爹一起从金陵应召去了交趾,那一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孩子分明就是被吓坏了,给她吧,让她能快活些。” 要弟迟疑了一下,然后去了马车里面找了木狗。 “我家小姐给你的。” 言鹏飞一家子哭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进去时,要弟拿着个木狗走过来,递给了那个小女娃。 小女娃抬头看着有些凶的要弟,怯怯的摇摇头。 言鹏飞刚想说话拒绝,要弟已经皱眉把小木狗塞到了小女娃的手中,说道:“我家小姐送的,说了让你女儿快活些,别被吓坏了。走了!” 言鹏飞一家呆呆的看着要弟走到了莫愁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莫愁回首冲着那个小女娃温婉一笑,就被簇拥着走了。 “兰儿,咱们进去。” 言鹏飞唤着小女儿,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迫不及待。 小女娃的目光呆呆的追随着莫愁的身影,直至不见,这才低头看着那打磨光滑的木狗。 木狗不算是惟妙惟肖,可在棱角处能看出手工仔细打磨的痕迹,很光滑,绝对不会伤到小孩子那娇嫩的肌肤。 “兰儿快进来!” 心有余悸的言鹏飞出来召唤女儿,看到女人紧紧的抱着那木狗,就说道:“改日爹叫人给你做一堆。” 没有被处置的言鹏飞家产不菲,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兰儿点点头,跟着一起进去,只是她摸着那些光滑的转折处,然后回头又看了一眼。 身后已经没有了莫愁他们,大市场又开始了一天的繁忙,人来人往。 就如同日升日落,不断的循环着。 …… 言秉兴一家被拿下在金陵引发了轰动,东厂先公布罪名和罪证,接着魏国公府出面打假,于是言秉兴的名声被踩到了地下,从一个德高望重,后来有些小瑕疵的大儒,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阴谋家。 而金陵城中的舆论就像是墙头的枯草,一夜风吹之后,就换了方向。 “言秉兴就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 汪元在喝茶,身前的小几上,一个小炉子里的松果正烧的通红,一闪一闪的。 小水壶在噗噗的冒着水汽,黄俭提起水壶冲泡了一杯新茶,递给汪元。 “老师您尝尝。” 汪元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赞道:“好水,好茶!” 黄俭微笑道:“老师,言秉兴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把此事让言鹏举去做,那言鹏举有些迂,居然去找了自己的学生,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汪元眯眼看着茶杯上渺渺升起的水雾,淡淡的道:“从私生子被方醒捅出来之后,言秉兴就声望大跌,哪会有人帮他做事?” 黄俭恍然大悟道:“是了。不过言秉兴不该此时动作,等方醒走了也不迟,那时候才是时机。” 沉默了一阵后,黄俭低笑道:“老师,方醒在言秉兴家说的那一番话可是争议颇多,估摸着此刻不少书信和弹章已经上路了,他这也算是得意忘形了吧。” 汪元沉吟道:“那些学生被他这么一训斥,有的人茫然了,可见此人蛊惑人心的手段,嬉笑怒骂皆能有用,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过此事他却是冲动了,必然会付出代价。” 黄俭点头道:“他的一番话完全否定了国子监的作用,南北国子监肯定会找他的麻烦,还有那些对文人的讥讽,有的甚至是诛心之语,太嚣张了,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陛下都不会容忍他这般放肆,多半会处罚。” 汪元微笑道:“正是如此,否则北平那边大概是要翻天了,那些文官可不会傻乎乎的让人把自己比作是废柴。” 黄俭笑道:“殿下估摸着也该后悔了吧。” “谁知道呢?” 汪元意态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因果因果,种因得果,慨莫能外。” 小炉子里的松果突然炸响了一声,吓了黄俭一跳。等火星散没后,他才笑道:“火星,倒是个吉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5章 好大的狗胆 “难办呐!” 金陵国子监祭酒沈步伟愁容满面的道:“那些学生冲出大门,去为言秉兴打抱不平,这不是愚蠢吗?本官看兴和伯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抱团,不管对错的抱团。” 司业雷进皱眉道:“昨日就拦过,可有人在里面叫嚣着什么舍生取义,都不省心啊!” 监丞陈勋板着脸道:“大人,该收拾收拾他们了,免得整日以为这国子监都装不下他们,不折腾就不舒服!” 从国子监的角度来说,学生涉及政事本就是忌讳。 朱元璋的话还在耳边,当年的惨痛教训还在这代人的记忆里,可随着两代雄主的离去,那股被压下去的蠢蠢欲动又开始泛滥了。 沈步伟砸吧着嘴说道:“兴和伯的那番话虽然有些犯忌,不过倒是暮鼓晨钟,那些学生可有反省?” 雷进苦笑道:“有人在煽动,下官已经拿了那几个学生,就等着陈大人动手了。” 陈勋冷冷的道:“这等害群之马,本官当然是要严惩,大人,最好是杀鸡儆猴,赶几个出去。” 沈步伟闭上眼睛,看着好似在打盹,轻声道:“别想了,若是赶出去,保证金陵城中会更热闹,那些人巴不得咱们这般做,到时候……咱们有错在先,不能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 “此事不麻烦,分开看就是了。” 朱瞻基说道:“言秉兴和言鹏举是人犯,可言鹏飞却一直老老实实的,而且听闻他往日对父兄多有规劝。要把他们区分开,不能让好人受了委屈,否则以后谁还愿意扶正祛邪?!” 刑部尚书王舒越想了想,说道:“殿下,那言鹏飞往日为了顾及家中父兄的名声,多半是躲在后面操控掌柜,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如此看来……好,臣就照此行文北平。”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大市场不能乱。” 王舒越心领神会的道:“是,臣知晓了,会让人宣扬一番。” 等回到了刑部,王舒越就安排人去宣扬朱瞻基明察秋毫的英明举措。 “记住了,大市场不能乱。” 王舒越交代道:“殿下仁慈。要让大市场的人知道,殿下在挂念着他们,让他们放心,好好的做生意,只要不偷税,不耍滑,谁都不会动他们。” 于是刑部的官员特地去了大市场,去了言鹏飞那里,当着大家的面,大声的宣布了朱瞻基的决定。 在言鹏飞一家子感激零涕的时候,外面的人都有些醒悟了。 “这是千金买马骨!” “殿下表明了对大市场,对交了税的商人的支持。” 大市场的商人们都欢欣鼓舞,为这个积极的信号举杯畅饮。 而一股暗流在金陵城中慢慢的聚集着。 关于方醒在言秉兴家说的那些话,被人几乎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然后到处传抄。 “得意忘形,那人肯定要倒霉了!” “就看陛下会不会做出反应了。” “肯定会!” “他都把国子监的学生比作了乱臣贼子,陛下若是不处置他,大家都尴尬了呀!” “他只是说那些学生无知!” “可他后面说了,照此下去,这些学生就会有不臣的心思,这难道不是信口开河?” …… 外界议论纷纷时,来自北平的使者打马冲进了金陵城。 顿时万众瞩目着朱瞻基的驻地,有人诧异北平的反应是不是太快了些,难道是飞过来的? “他完蛋了!最少会灰溜溜的滚回北平去!” “金陵只剩下了殿下,这个……清静了不少啊!” 就在这万众瞩目中,使者见到了朱瞻基。 “安纶?” 朱瞻基和方醒看到来人都楞了一下,然后照例准备接旨。 安纶的脸上全是小口子,这是一路疾驰的代价,他抽着脸说道:“殿下,并无旨意,陛下有话交代。” 朱瞻基带头,大家束手恭听。 安纶的嗓子有些沙哑,他干咳一声说道:“陛下令兴和伯马上进京,不得耽误。” 朱瞻基的眸色一冷,问道:“为何?” 突然调方醒进京,而且没有目的,朱瞻基的心中不禁有些怒火。 在朱瞻基看来,方醒就是自己的人,哪怕是他的父皇要调动,至少得给一个说法,否则就是过线了。 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最为微妙,彼此之间需要维持一个平衡。当这个平衡被打破时,那就是惨剧。 不管是皇帝觉得太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还是太子觉得皇帝要削弱自己,近而把自己赶下去,都是双方最大的矛盾点。 安纶舔舔嘴唇,然后看看左右。 朱瞻基举起手,包括方醒就往外走。 安纶说道:“兴和伯留下吧。” 方醒心中一个咯噔,不是害怕,而是担心。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朱高炽冒着和朱瞻基闹翻的危险把自己调回京城去? 等人走后,安纶沉声道:“奴婢出来之前,陛下被李时勉气病了。” 朱瞻基的身体一个摇晃,方醒扶着他,问道:“陛下现在如何了?” 安纶说道:“奴婢出来时,听说陛下已经醒了,正和公主用膳。” 朱瞻基稳住了身体,低喝道:“李时勉做了什么?” 安纶低声道:“李时勉上了奏章,陛下看到后就气的不行,后来令人打了李时勉十板,回头御医就去了陛下那里。” 朱瞻基冷笑道:“别糊弄本宫,说吧,根源在哪?” 一份奏章就能气病朱高炽,那这个皇帝的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 安纶看看方醒,最后被朱瞻基的眼神逼着说了实话。 “外间传言陛下的私密事,多有不堪。” “大胆!” 朱瞻基面色铁青,问道:“朝中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安纶摇头,惶恐的道:“殿下,奴婢不知啊!” “罢了,他肯定不知道。” 方醒说道:“外间的传言扩散,陛下想必早就知晓了,只是没有追究,李时勉在这当口风闻奏事,那就是火上浇油。” 安纶感激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是啊殿下,外间传言的事东厂早就禀告给了陛下,陛下大抵认为愚民无知,谁知道传到了百官的耳中,偏偏又遇上了那个李时勉。” 朱瞻基对李时勉有印象,还不错,可此时他却恨声道:“连漏泄禁中语都不懂,这是蓄意的吗?” 朱高炽的仁终于让朱瞻基觉得和软弱差不多了,不过他急调方醒进京,这就是有改弦易辙的思量。 随后朱瞻基招来了六部尚书,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说了此事。 “有人得寸进尺!有人暗中观望!有人煽风点火!” 朱瞻基给这个事定下了基调,然后冷冷的道:“自古而今,能把君王给气病的,敢于拿君王造谣的,有几人?那些人好大的狗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6章 独木难支的老金忠(为盟主‘亂’贺,加更!) 朱高炽并未宣扬此事,可朱瞻基却觉得不能忍。 而且若是任由此事发酵下去,朱高炽好色而不顾孝期去亲近女人的名声就落实了。 这等君王秘闻历来最为大家津津乐道,一分都能给你写成十分。 “你等要站稳了,若是南方谁敢乱传谣言,抓了再说!特别是读书人,查明就抓!” 百姓愚昧,吓唬一下就成了,可读书人不同,他们会在自己的书里暗自记录这些事,慢慢的传下去,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六部尚书齐齐应诺,对于北平那边的六部遇到这等事,他们自然是要鄙夷一番,并幸灾乐祸一番。 …… “我要回京一趟,会尽量在你生孩子之前赶回来。” 方醒有些不舍和内疚,他拿出个小瓶子,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不可轻动,除非是你病了,那就每次吃一颗,每天吃三次,好了马上就停。” 莫愁接过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装契约的小匣子里,然后上锁。 看着她强装镇定,方醒叹息一声,就把她揽在怀里。 莫愁无声的哭泣着,方醒叹息道:“殿下在金陵坐镇,你这里自然无忧,我会尽快赶回来。” 莫愁在他的怀里仰头,哽咽道:“老爷您是做大事的,千万以国事为重,妾身在金陵会安心养胎,等着您回来。” 有了身孕的女人情绪会异常,方醒点头道:“你放宽心,我只是回去当一条鲶鱼,等把北平搅得乱七八糟的就算是完事了,然后就能回来。” 方醒匆匆的安排好了莫愁,然后和朱瞻基通了气,就带着家丁们出发了。 …… “他走了?” 曹瑾故作轻松的问道。 曹安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他微笑道:“父亲,孩儿会刻苦读书,到时候去北平见识一番天下英才。” …… “他走了。” 汪元似笑非笑的说道:“金陵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欢喜。” 黄俭笑道:“他这是折腾过了头,老师,知行书院的那些学生又准备出发了,可方醒被召回,大抵是要责罚,那些学生……” 汪元微笑道:“要有礼有节,千万不要出人命,那些蠢货要是弄死了人,就算是方醒在北平蛰伏,可殿下还在呢!” 黄俭点头道:“方醒被责罚,殿下在金陵大抵也只能蛰伏了,南方也算是安定了。” 两人相对一笑,汪元随即叫人上酒菜,算是庆贺一番。 可酒才喝了一杯,有人就来报信。 “初宪公,六部传出的消息,李时勉气病了陛下,陛下急招方醒进京。” “呯!” “呯!” 两只酒杯落地,酒水四溅。 …… “陛下,各地卫所如今操练松弛,城墙坏了也不修,上官无所事事,从而贪暴,陛下,臣请派人拿了那些人回京处置。” 金忠越发的老迈了,可他却再也没有上书乞骸骨,每天坚持着。 坚持什么? 杨荣等人看着这个文官中的异类,目光复杂。 从李时勉事件后,金忠就开始了搅屎棍的生涯,每日看到不顺眼的就开喷。 乾清宫中多了一个老迈的咆哮声,他敢于指责任何人,哪怕是首辅杨荣。 只是今天金忠却并未就此而冲着武勋喷口水,所以孟瑛赶紧出班道:“陛下,如今外敌并无威胁,各地都司卫所都有些懈怠了,臣等正商议着派人下去巡查,发现即处置。” 可金忠却拿出奏章道:“保定侯,本官这里名册都有了,掩饰太平,互相庇护可不是臣子之道。” 孟瑛躬身请罪,金忠的目光看似没有焦距的四处瞟着,说道:“有的人整日不琢磨正事,就想着怎么争权夺利,就想着怎么四处拉拢人,就想着去逼着陛下。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大殿内鸦雀无声,金幼孜几番面露怒色,最后却忍了下去。 敢和金忠对喷,那就等着不得安宁吧! 朱高炽看完了奏章,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话,说道:“兵部所言甚是。国之重,莫过于兵备,天下虽安,可忘战必危。此等人本该严惩不贷,可朕才将登基,德行浅薄,且容了他们一回。都督府和兵部要严加监测,再有此等事,罪在不赦!” 张辅等人马上出班请罪,朱高炽微笑道:“严明军纪,善待军士,朕希望能看到大明军队做到这两点。诸卿勉力。” 武勋们纷纷应了,文官那边默然,最后吕震出班,让人不禁心中一惊。 这是要开战了吗? 吕震出班道:“陛下,衍圣公本是二品,陛下您赐予他一品金织衣,过厚了。” 呃! 群臣顿时为之哑然,然后就开始低声嘀咕,嗡嗡嗡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 衍圣公可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你吕震居然说陛下赏赐过厚,你这是站哪一边的?你疯了吗? 心中如是想,可却没人出班反驳。 你反驳个啥?二品爵位赏赐一品的金织衣,这个确实是有些过厚了呀! 正所谓是名正言顺,吕震这一下就站在了制高点上俯瞰群臣,那神色却异常肃穆,正气凛然。 朱高炽楞了一下,目光转动,把群臣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然后微笑道:“大明用孔子之道治家国天下,尔等为孔子之徒,也有官居一品者。孔子之后袭封承先师之祀,有何过厚?况且先帝在时也曾赐予五品文官二品冠带。这不过是表明朕崇儒之心罢了。” 吕震躬身回班。 群臣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们觉得这是朱高炽在主动示弱。 朕都表明要崇儒了,大家消停些,同舟共济吧。 于是大殿内的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君臣之间笑意盈盈,随便议了几件事之后,朱高炽就令群臣散了。 走出乾清宫,阳光居然有些明媚,大家的心情不禁都跟着天气变得晴朗起来。 张辅走到了金忠的身边,却没扶他,只是说道:“金大人,上次德华在时就提过军心涣散之事,此事却被……搅乱了,至今还没有去厘淸。” “文武之争吗?” 金忠眯着眼看着前方,脸上的皱纹深的让人想起了那千年的老树。 “不能再争了呀!” 金忠跺跺有些发麻的双腿,眼神苍凉,“先帝才将打垮了外敌,可眼瞅着内斗又要愈演愈烈了,德华当时跟我说过,外敌从来都打不垮咱们大明,唯一能击败我们的,只是我们自己罢了。内斗!” “内斗会导致糜烂,除非出一个先帝般的君王,否则再难收拾破烂的河山。” 张辅淡淡的道:“是文官先挑起的争斗,我们若是退让了,金大人,大明就危险了。” “老夫知道。” 金忠揉揉眼睛,抠去一小粒眼屎,叹息道:“你们是武勋,不好干涉政事,老夫独木难支啊!” 张辅心中悲凉,止步,看着金忠蹒跚的往外去,不知怎地,就有些颓然的情绪生了出来。 文官在和武勋的争斗中不胜不败,可他们马上改弦易辙,从皇帝的身上下手。 这就是权利之争,虽然不见血,可却比战阵更为血腥! 孟瑛跟了上来,看到张辅的惆怅模样,就说道:“朝中死气沉沉,长此下去,咱们都得靠边站了,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啊!说起来咱们还是比不过文官们,看看,他们什么手段都不用,武勋就渐渐的日落西山了,哎!” 地主老财的生活 关于文武之争以及君臣之间的权利之争。 从朱元璋开始,其实君臣之间一直在为了权利而不断在试探和争斗,最终朱元璋用铁和血告诫了群臣别惹朕! 几次大案的血腥背后,无不昭示着那些臣子的不甘和挣扎! 等到了朱棣时,这位君王就要逊色不少,他能用的除去长刀之外,就只能是诏狱和流放。但好歹维系了君王的权利! 及至朱高炽,这位和文官关系很好的君王在位时间很短,可只需一件事即可判断出权力之争的风向。 李时勉事件! 在历史的粉饰中,李时勉成了铮臣,成了海瑞般的铮臣! 可我有些疑惑:宫中之事外臣如何得知? 就算他进谏的不是宫中之事,那么以朱高炽的‘能忍’,为何会被气的不行?直至死去那一刻,他依然在不甘的发出了怒吼:“李时勉廷辱朕!” 那么我们假定是奇耻大辱,可朱高炽为何不杀李时勉? 别拿‘仁’来说事,都被气的要死不活的,居然还能忍? 这特么的哪是君王! 所以透过此事,可以看出洪熙朝的君臣之间的暗流涌动,而且是臣占据了上风,让朱高炽不得不忌惮! 等到了朱瞻基上位后,他依旧一筹莫展,最终只得启用太监来抗衡文臣! 这就是有明一朝太监干政的开端,我认为这是君王的无奈之举! 不如此,权力旁落,这个大明是谁的? 从朱棣之后,其实君权一直在下滑。直至崇祯帝时,已经和众叛亲离差不多了。大明成了文官和文人的狩猎场和玩具,除去杀戮,再无翻盘的希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7章 本人方醒 三华家的娃过生日,祝福他: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君王与臣子之间的角力很少会赤膊上阵,双方都会慢慢的向对方施压,看谁最后撑不住。 而最常见的就是臣子慢慢的侵蚀君王的权利,并不断加强对朝政的掌控。 当然,若是遇到朱元璋这等帝王,角力输掉的一方最好做好全家死光光的准备。 而朱棣稍微好些,可也不会吝啬于流放之罚,让失败者去蛮荒之地为大明开拓。 “这是软刀子杀人。” 书院还没开学,解缙在家和黄钟下棋。一局罢,两人谈起了最近朝中的暗流,解缙了然的道:“权利是毒药,却让人不禁想沉迷于其中,罕有能拒绝这等诱惑的。” 黄钟给他倒了杯茶,说道:“虽然看不见,可这等看不见的侵蚀才让人无奈,无法抵御,最后不知不觉的大权就旁落了,只能垂拱而治。” “可帝王不会坐视。” 解缙想起自己经历的两朝宦途,不禁唏嘘道:“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是雄主,所以镇得住那些臣子,这和武力有关。” 黄钟说道:“是,不过当今陛下却也不是任人摆布之辈,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来反击,我看够呛。” 那些文官用软刀子慢慢的磨皇帝,别人看不出来,解缙却从旁观者的角度洞若观火。 他冷笑道:“所以陛下先提振武勋的精神,可惜武勋却不争气,大抵是不愿意和文官发生激烈的冲突,可见文武分治是如何的艰难,非雄主不能掌控。” 两人相对无言,对朝政未来的发展方向有些迷茫。 良久,黄钟说道:“如果殿下和伯爷在的话,应当会好许多。毕竟伯爷的名声能镇住人啊!” “宽宏大量!” 解缙笑道:“是啊!可你得知道,德华是先帝留给太子用的,当今陛下大抵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一股脑儿就赶到了金陵去。” “德华若是一直在朝中,那朝中就不得安宁,陛下大概也是想稳一稳啊!” …… 自从朱高炽被气病后,北平城中的气氛有些古怪,没有担忧,没有指责,有的只是…… “陛下给了衍圣公一品的金织衣。” 两个文官在酒楼中吃饭,笑吟吟的闲聊。 午饭在外面吃可以,但是吃完得赶紧回衙门,否则就等着被呵斥吧。 而且这两人居然在喝酒! “依我看就该把衍圣公调为一品,甚至是超品!” 两人举杯喝了,然后说着各自的差事,都有些醺醺然。 “朝政已经平稳了,这就是乱而后治啊!” “是有些大治的样子了,就这般下去,百年后我辈都该在史书留名,流芳千古。” 波澜不惊的朝政,这才是文官们希望看到的。 君王垂拱而治,臣子们按部就班,这就是大治。 “那人在金陵想必是徒劳唏嘘吧,哈哈哈!” “那是,金陵虽然富庶,可远离了京城又有何用?” …… 今日朱高炽对衍圣公和儒家的肯定让外界颇受鼓舞,所以各家酒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于是无数诗词从各处散出来,酒肉的味道弥漫着,热火朝天。 只是这些欢喜却和守门的军士们无关,他们依旧要站在城门处,仔细盯着进出的人马。偶尔寒风来了,都缩着脖子躲在门洞里,等风过后,又搓着手走出来。 一个军士搓着耳朵上的冻疮,不耐烦的道:“大人,咱们该弄个火盆的。” 小旗官把双手交叉放在腋下取暖,吸着鼻涕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京城出入的官员有多少?要是被看到了,那就是罪责,所以都忍忍吧。” 这会儿人多,这个小旗部喝骂着,把那些进出的人驱赶着分开,然后有序通过。 一个老人被儿子扶着在人群中缓缓进去,感受着这热闹的气氛,不禁说道:“这就是洪熙年了,太平了,好啊!” 百姓对国事不关心,只要能吃饱有衣穿,没有外敌威胁,那么他们就认为这是太平盛世了。 人流在老人这里减速了,小旗官大怒,可等他挤进来看到是有老人后,就悻悻的道:“别挤啊!都小心些。” “大人,来了骑兵!” 小旗官在人群中听不清马蹄声,就骂道:“太平盛世哪来的骑兵?” 前方的人群都涌进了城里,小旗官这才得闲,然后脸色微变,说道:“去看看。” 马蹄声越来越近,但却开始减速了。 小旗官挤到城外一看,就看到了十余骑。 马背上的骑士都浑身棉袍,外面罩着风衣,头上戴着那种方方正正的帽子,脸上都裹着围巾,显然是长途而来。 小旗官喝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那十余骑中有人下马过来,他揭开脸上的围巾,说道:“我家老爷奉陛下之令回京。” 小旗官皱眉道:“你家老爷是谁?” 骑士中又有人下马走过来。 “我家老爷乃是兴和伯。” 辛老七说完后就盯着在边上看热闹的人群,目光警惕。 来人近前揭开围巾,目光转动,对着那些围观的百姓微微一笑,说道:“本人方醒,奉命回京。” 呃! “见过伯爷!” 小旗官大声喝道,带着麾下行礼,面色激动。 兴和伯回来了呀! 那些想打压我们武人的文官可还敢嚣张吗?! 想起前几日有个七品官出城,他的儿子居然敢不屑的冲着自己呸了一口,小旗官就觉得那些屈辱算不得什么。 那些百姓也是诧异,却不知道方醒归来的意义,于是又各自走了。 方醒微微颔首,说道:“天气那么冷,辛苦你们了。” 小旗官激动的道:“小的们不算什么,伯爷一路远来才辛苦。”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看到他激动的满脸通红,就说道:“听闻京城里有些邪气,本伯擒妖捉怪最拿手,散一散。” 方醒进城,小旗官半晌才清醒,他摸着自己的肩膀说道:“伯爷拍我的肩膀了?” “大人,伯爷刚才说了什么散一散,还说了什么妖气,不知道是啥意思。” 小旗官得意的道:“蠢!什么是妖气?陛下被人气病了,那就是妖气弄的,至于散一散,那就是让咱们把伯爷回京的消息和刚才的话传出去。” 于是就在方醒进宫的途中,他到达京城和那番话都开始蔓延开来。 “妖气,散一散,那个家伙又要乱来了吗?” “这个倒是不会,不然陛下就不好收拾了。” 这些消息飞快的往四处扩散而去,有心人都纷纷盘算着方醒回来代表的含义。 …… 乾清宫中,吕震满脸喜色的在说话。 “陛下,金陵上报,说是发现了灵芝藩,大,非常大。” 吕震双手圈开,表情夸张的说道:“陛下,这可是祥瑞啊!而且还是在龙山发现的,可见天佑大明啊!” “恭贺陛下。” 群臣齐齐贺喜,都喜气盈腮的,看着就像是要去接媳妇的新郎。 祥瑞就是忽悠人的,在场的人无不知道这一点。 可祥瑞能神话啊! 而且祥瑞不只是神话君王的统治得到了上天的感应,作为臣子…… 呵呵!我们辅佐君王,在庙堂之上调和阴阳,这也是一种巨大的肯定嘛! 朱高炽面色平淡,正准备说话,外面进来一个太监禀告道:“陛下,兴和伯请见。” 呃…… 群臣愕然,武勋神色复杂,有欢喜,也有皱眉。 而文官们大多面色惊诧…… 大殿内的气氛几乎凝滞着…… /b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8章 朝堂之上的嚎哭 朱高炽的身体突然后仰一下,双眼猛地一亮,然后归于沉寂。 “让他进来。” 一阵吁气的声音传来,群臣各自垂眸。 那个搅屎棍怎么回来了? 按照大明的规矩,没有皇帝的命令和允许,如方醒这等人是不可能擅自离开驻地,就算是朱瞻基也不能让方醒回京。 那么…… 群臣的目光不禁瞥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心中暗凛。 夏元吉眸色轻松,他知道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反击,而始作俑者们就在这个大殿里。 文武要平衡,可这个平衡随着朱棣的离去而被打破了。朱高炽登基后首先就在安抚各方,给自己增加威望。 可有人却不乐意看到武人也在安抚的行列中,于是就开始了串联。不,不是串联,而是默契! 于是文武之争开始了,然后被方醒带头打破了文人的优势,并逼迫……不,兴许是顺水推舟,皇帝顺水推舟的再次平衡了文武。 而后方醒被安排陪同太子去了南方坐镇,据说南方已经被笼罩在恐怖之中。 那么…… 这就是以李时勉事件为信号开始的一系列动作,皇帝一直在忍耐着,甚至还在给不少文官加了双俸。 这些看似软弱的动作,代表着什么? 夏元吉看看武勋那边,看到孟瑛等人面带苦涩之意,心中明悟。 武勋们不肯为皇帝出力,不肯扛住文官的压力,那么皇帝就干脆撇开他们,把方醒这把利刃调回了京城。 “臣,方醒,见过陛下!” 夏元吉被这个声音惊醒,目光转过去,就看到了方醒。 风尘仆仆的方醒! 脸上有多道小口子的方醒! 群臣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朱高炽也是同样的感受。 他以为朱瞻基和方醒的离去能让朝政安稳些,可最终却事与愿违。 想起外间的谣言,朱高炽的嘴角轻轻翘起,不是微笑,而是讥讽,让人看了暗自心惊。 “南方如何?”朱高炽缓缓的问道,仿佛他把方醒调回来只是为了问问南方的情况。 “陛下,殿下坐镇金陵,以厘淸吏治为首要,如今南方官场为之一清,其它事自然顺畅。” 方醒也一板一眼的当自己是回来汇报工作的,很是平静。 这时夏元吉才发现一个细节:从改元开始,朱高炽的肩头就一直在耸着。而就在刚才,在方醒进来的那一瞬,朱高炽的肩膀居然松了下去,整个人看着极为放松。 “这一路辛苦了。”朱高炽微笑着慰问道。 “陛下,国事为重,臣不辛苦!” 方醒满面风霜,目光转动间,看到了群臣的神色,就微微一笑,脸上的小口子被牵扯着,看着有些骇人。 “陛下,臣这一路北来,看到了民心稳固,百姓们安居乐业,都说陛下乃是仁君,无不为现在的日子而欢欣鼓舞,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这对君臣一唱一和,初见默契,而且方醒的一番话还让群臣不得不出班道贺。 这是要加强朱高炽的威权之意! 果真是方醒啊! 这看似在歌颂朱高炽的一番话,却代表着他的态度! 你们喜欢来阴的,那我方醒也来一个! 仁君,而且还是百姓的认可,谁敢再去造谣试试? 朱高炽的面色微微缓和,说道:“朕哪是什么仁君,不过是百姓的期许罢了,诸卿当与朕共勉!” 群臣再次齐声应了之后,朱高炽微笑道:“你一路辛苦,且回家歇息几日。” 方醒谢恩,瞥了群臣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眼冷冷的,然后转暖。 群臣看到了那转暖的瞬间,方醒看的是金忠。 金忠的眼睛已经红了,他感受到了那一眼的内容。 我回来了,你放心! 瞬间,金忠热泪盈眶! 朱高炽把这些看在眼里,等方醒出去后,他说道:“兵部辛劳,朕稍后派御医去看看。” “谢……谢陛下!” 皇帝派遣御医去给你看病,这要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重臣待遇,皇帝觉得离不得你,所以让御医看看,君臣之间一路走下去。 而另一种就是皇帝觉得看着你烦,示意你赶紧滚蛋! 可金忠年前几次上书乞骸骨,朱高炽一概压下不许。 所以说…… “呜……呜……” 金忠突然哭了,哭的不能自已。 老泪纵横! 这不是感恩的嚎哭,而是…… 杨荣只觉得金忠的哭声就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 不只是他,其他人大多是如此感受。 这段时间里,金忠胡搅蛮缠,仗着老资格叫骂同僚,把朝班搅的乌烟瘴气。 可朱高炽就靠着这个,一直在掌控着朝政,谁若是想出软刀子,金忠的大嗓门马上就开喷。 金忠的哭声在回荡着。 张辅等武勋都觉得面上无光,他们的绥靖,让文官们越发的气焰嚣张。 他们在观望,让朱高炽失去了一只手臂,最后用老金忠来弥补。 让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来平衡朝局,要不要脸? 张辅垂首,只觉得自己平日里装作儒家弟子的模样有些恶心。 孟瑛垂首,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投机分子。 朱高炽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说道:“来人。” “陛下。” 梁中上前应了。 朱高炽说道:“把金大人扶到偏殿去歇歇。” 金忠被梁中搀扶着去了偏殿,这个也是洪熙朝的先例,这里面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按理朱高炽应当让群臣散了,可他没有,就坐在上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着有些憨厚! 可这个憨厚的皇帝却不动声色的蒙蔽了臣子。他不愿意直接翻脸,不愿意用威权,用震慑来统治大明。 所以方醒回来了! 刀来了! 原本要放在朱瞻基那一代的利刃提前出现了! 谁欢喜? 群臣都隐而不露。 谁愤怒? 朱高炽起码不是愤怒,他就像是刚打了个盹似的说道:“都散了吧。” …… 兴和伯回来了! 还说北平城中有妖气,他要降妖伏魔!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北平城。 而方醒却顾不得这些反应,一溜烟就回到了家中。 方家庄依旧如故,只是在进庄时看到有几个庄户在晃悠。他们看到方醒后就欢喜的迎上来。 “老爷回来了!” 方醒点点头,然后策马进了庄子,一路上闻讯赶来的庄户们络绎不绝。 而张淑慧她们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正在大门处等着。 “叫爹。” 张淑慧抱着无忧福身,可无忧却皱眉看着方醒,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方醒扶了张淑慧和小白一把,没顾上两个儿子,就一把抢过无忧,笑道:“无忧不认识爹了吗?” 无忧呆呆的看着他,突然小嘴一瘪…… “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09章 宠女狂魔 好容易哄好了闺女,方醒又得过问两个儿子的功课。 土豆长高了不少,回答问题也是中规中矩的,让方醒的心情不是很好。 “怎么那么呆板?” 八岁的孩子,方醒记得自己八岁时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凡是能玩的都去玩了一遍。 土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平安说道:“爹,有人说大哥以后当不了官。” 方醒闻言看向张淑慧,而张淑慧只是抿嘴笑。 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当官?这多半是大人在背后说的吧,而且不外乎是说方醒家的孩子不能科举,以后就是靠着父萌混个伯爵。 方醒的面色缓和了些,说道:“当官不当官的,咱们家不讲求这个,还有,不是科举才能证明自己。” 回过头,方醒又考教了平安。 平安很顺畅的回答了问题,方醒却不满意的对小白说道:“平安以后如果变成小老头,我只找你。” 小白瞪眼道:“少爷,解先生和黄先生对平安可是夸赞有加呢!” 方醒摇摇头,说道:“我的儿子,不求多聪明,只要不刻板就行。” “娘……” 无忧还是觉得方醒有些吓人,特别是脸上的那些小口子,就可怜巴巴的叫着张淑慧。 张淑慧无奈的道:“你爹多疼你啊!你再不搭理你爹,到时候那些玩具可没了。” 无忧在张淑慧的怀里侧身偷瞟了方醒一眼,然后呀的一声,就用小手遮住了眼睛,可那分开的指缝里,分明就是调皮的眼神。 方醒过去一把抢过无忧,然后举着她,威胁道:“快叫爹,不然就让你在上面。” “爹……” …… “老师。” 得知方醒回来,马苏特地请假提早回家。 “你给我总结一下近期朝中的变化。” 方醒的脸上没涂药,那些小口子就已经结疤了,等脱疤之后会留下些痕迹,慢慢消失。 马苏显然对朝中近期的事务了解不少,说道:“老师,朝中现在是陛下在安抚民心,与民休息,这是争夺势。剩下的不过是角力罢了,每一个新皇登基后都会出现的角力。比如说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曾经遇到过,只不过他们用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 朱元璋在遇到挑战时比较深沉,但手段暴戾,一旦发动就会把挑战者连根拔起,不会留下一丝后患。 而朱棣相对来说就要软和些,但也只是相对。 等到了朱高炽时,他却没有两位雄主的果决,一个仁字就套牢了他。 方醒点头道:“总结的很好,出乎了我的预料。” 马苏赧然道:“老师,只要静下心来,从朝中的诸般变化中就能找到争斗的痕迹。” 方醒指指边上的椅子,等马苏坐下后才说道:“所谓帝王之术,从来都不是能从书本里学来的,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是自己悟到的,而陛下和先帝之间的关系不是很融洽,理念也差距甚大,这就是因。” 朱棣的那套帝王之术朱高炽并不感冒,时至今日,方醒不知道他后悔了没有。 “而文官习惯性的争夺权力也是诱因,两者同时迸发,这就导致了果。” 马苏受教,然后问道:“老师,陛下把您调回来,这是要破局吗?” 方醒笑道:“什么破局!不过是要搅合一下而已,武勋死气沉沉的,需要我来带动一下。” 马苏腹诽着:您一个人的战斗力都比那些武勋加起来还强大,何须带动呢! 随后方醒问了户部的一些事,马苏最后说道:“老师,我们夏大人最近有些沉寂了。” “那不是沉寂,而是在寻机。夏元吉上次被我勾起了对海外的兴趣,一心想着从海外多弄些金银回来。” 马苏想了想,然后说道:“老师,金大人最近很煎熬,每日都能听到他在朝中咆哮的消息,郎中都去了家里好几次。” 方醒想起先前在朝中看到的金忠,心中的怒火越发的盛了。 武勋装傻子,他们笃信以后文官会把持朝政,他们相信皇帝会渐渐的被文官压下。 所以此时不能出头,否则以后会遗祸子孙。 当然,最大的原因却是怕。 “他们最怕的是秋后算账,此时若是出头,弄不好以后皇帝就会回过头来审视武勋,武不干政啊!” 到时候皇帝看你不爽了,一个干政的罪名下来,那就和谋逆差不多。 马苏讶然道:“老师,怪不得……英国公何等的威信,薛禄和孟瑛等人也不差,弟子就觉得他们的胆子太小了,如今看来却是怯于帝王的清算啊!” 方醒点点头,皱眉道:“这是从太祖高皇帝那时留下的教训……” …… 晚饭后方醒就抱着无忧在嘀咕,父女俩一直嘀咕到了无忧沉沉睡去。然后方醒给她洗了脸和脚。 等他抱着无忧放在小床上后,总觉得有些不舍。 “无忧还小,要不还是和我们一起睡吧?” 烛光下的张淑慧微微一笑,方醒干咳道:“罢了,等明日吧。” …… 清晨,张淑慧悄然起床,然后去了无忧那边。 无忧已经醒了,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玩着方醒带来的小木羊,看到张淑慧后就欢喜的伸手。 等张淑慧抱着她进去时,方醒还睡的正香。 “去吧。” 张淑慧把无忧放在方醒的身上,然后笑着走了。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瘪嘴的闺女,顿时就欢喜的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胸口上。 “无忧冷不冷?爹的被子里可暖和了。” 无忧摇摇头,然后就喊娘。 哄了半晌,方醒这才得到了闺女的承认,然后起床伺候闺女用餐。 方家的早饭很丰盛,无忧也跟着大人一起吃正餐,只是她的面条作料少了些。 方醒是大碗的面,熬了一夜的羊肉汤,有些硬的碱面,一片片的羊肉,辣椒面一搅拌,那味道能让人瞬间垂涎三尺。 方醒历来吃饭的速度都快,可今天却是吃一口就偏头看一眼身边的闺女。 无忧用筷子还是有些笨拙,她只能用那特制的小筷子在汤里捞,捞到了就凑过去吸。 那大眼睛认真的瞪着,仿佛吸溜面条就是人生的真谛。 “这闺女大气!” 吃完饭,在小白的房间里,小白拿了账本给方醒看,这是方家去年所有产业的收入和支出的总账。 方醒就看了看每一家的总收入和总支出,就合上账本,笑着看了看小白。 身材依旧不是丰满型的,脸上也还是无忧无虑的模样,浑然就是万事不挂心的那个小白。 “少爷……” 小白被方醒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话,就被方醒一把拉在了腿上。 “少爷,夫人在呢!” 小白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温顺的靠在方醒的怀里,喃喃的道:“少爷,你去了金陵,我和夫人每日都一起睡,经常说着你在金陵是不是和那个莫愁……” “咳咳!莫愁有孩子了。” 方醒昨夜就告诉了张淑慧,张淑慧的反应很淡然。 小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说道:“她的孩子可没爵位。” 得,女人吃醋就是这个反应。 “嗯,没爵位。”方醒无奈的道。方家不可能出现第三个爵位,否则就是在挑战整个天下。 小白这才欢喜,然后竟然有些生涩的开始了……**。 方醒愕然,随后闭眼感受着,心中却在悲叹,等以后是不是要去搜寻一下小药丸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0章 让人如临大敌的尔塔(为盟主:‘纠结的字幕哥’贺,加更!) 方醒回来了,那个搅屎棍回来了! 那么他第一件事会干什么? 无数人就像是以后的粉丝般的注视着方家庄,等待着朱高炽这手棋的动作。 而后方醒在家不动窝,据说整日陪着女儿玩耍,乐不思蜀。 直至第三天,方醒终于动了,进宫。 …… “陛下,北征中情报起到了关键作用,而这其中又数锦衣卫最为出色,为击败哈烈人立下了大功。” 几个辅政学士都在,闻言大家马上就知道了这人的打算。 “陛下,锦衣卫百户沈阳亲自带人去了哈烈国都,冒险得了许多情报。” “那沈阳是何来历?” 朱高炽饶有兴趣的问道。 方醒说道:“那沈阳在纪纲一案中也是立下大功,只是后来因为重情,犯下了过错,被先帝打发去了鞑靼部戴罪立功。” 这是想让沈阳回来搅动锦衣卫的意思啊! 要是锦衣卫也被激活了,到时候东厂加锦衣卫的组合绝对能让群臣如芒在背。 金幼孜出来说道:“陛下,别的地方可以重情,可锦衣卫这等地方,若是重情,以后就是隐患。” 执法别重情,法无情! 金幼孜的话非常的漂亮! 方醒说道:“谁年轻时没犯过错呢?臣以前也曾经被先帝令人打过板子,沈阳更不用说,这些年在草原上出生入死,若是一直压着,以后谁还会戴罪立功?” 金幼孜还想反驳几句,却突然想起了朱高炽前段时间的政令——被废黜为军士的军官,若是有立功的,当可计算功勋。 朱高炽看了金幼孜一眼,说道:“可有报功?” “有。” 方醒说道:“只是那些人想着沈阳是被先帝责罚的,所以一直都压了下去。” 朱高炽沉吟道:“不该这样,他既然多次立下大功,不可不赏,这样,调回来。锦衣卫最近有些懒散了,着赛哈智清理一番,沈阳回来就任职千户吧。” 锦衣卫千户,这是一个关键职位,在往上就能一窥镇抚使,或是指挥佥事。 黄淮忍不住出班说道:“陛下,大罪之身而骤进……先帝……” 这是想用朱棣来压朱高炽——先帝做出的处罚,咱们得谨慎些才好啊! 所谓以孝治天下,其实更多是一种对纲常的维护而已。 方醒反驳道:“先帝历来最重军功,沈阳的功劳别说是千户,做个知府也没啥不行的。至少他对大明的贡献比朝堂上大部分的都多!没有他,北征打不顺,到时候旷日持久,代价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方醒的目光凌厉扫过群臣,这是在挑衅。 来啊!来怼哥啊! “这样的功劳用一个知府来换我都觉得是亏待了功臣!” 锦衣卫的百户去做知府,这是在羞辱文官呢! 方醒这话的火药味和挑衅的味道很浓,黄淮没想到会被他这般回击,面色不禁一白。 “无礼!” 朱高炽怒道:“胡言乱语,退下!” 方醒冲着黄淮挑挑眉,活脱脱的流氓像,然后施施然的告退。 无礼之极! 黄淮从未被人这般挑衅过,一时间气得浑身打颤。边上的文臣们眸色阴沉,却没人敢去在这个当口和方醒开怼,否则…… 吕震的面色发白,他刚才差点忍不住想开口了,可想起上次被方醒追打的经历,还是忍住了。 朱高炽冷眼看着这一切,说道:“兴和伯杀人颇多,戾气太重,来人。” “陛下。” “追上他,让他去庙里洗洗戾气,最少三日。” 朱高炽怒不可遏的神色让几位学士心中发冷,这也太假了吧! 这是下马威! 来自于方醒的下马威和宣战书,就等着有人来应战! 而皇帝却轻飘飘的一个‘洗洗戾气’就当是处罚了…… …… 而方醒听到了‘处罚’后也不以为意,只是让人回家通知一声,就说自己要去庙里为大明江山千秋万载祈福。 梁中听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后,忍笑回到了大殿。 “他又做了什么?” 看到梁中那忍笑的模样,朱高炽不禁觉得召回方醒就是一把双刃剑,估摸着让自己头痛的时候不会少。 梁中正色道:“兴和伯让人回家交代,说是要在庆寿寺为大明江山千秋万载祈福三日。” 噗! 朱高炽正好喝了一口茶,闻言就不禁喷了出来。 无耻! 几位学士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的下限。 而后这话就传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都不禁为方醒的一片‘丹心’钦佩不已。知道方醒秉性的人有的笑喷了,有的咬牙切齿的大骂着无耻之尤。 而方醒自己已经到了庆寿寺,出乎意料的看到了明心。 “你还没回去?” 方醒带着家丁来到了庆寿寺,居然看到了明心。 朱棣都驾崩了,明心回金陵也没什么禁忌。 明心的面色平静,宣了声佛号,宝相庄严的道:“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修行的地方。” 方醒迷惑的看着他,良久说道:“你就别忽悠我了,说吧,可是陛下不许你回去?” 明心转身,延请方醒进寺。 两人一起进了庆寿寺,明心干咳道:“庆寿寺这里不错,比金陵凉快,而且斋饭也好吃些。” “我说你怎么就大彻大悟了,原来是贪图享受啊!” 方醒毫不留情的讥讽着,而明心却泰然自若,等他说完后,就淡淡的道:“他们拿住了一个哈烈人,就在庆寿寺里。” “什么人?” 方醒警觉的问道。能被关押在庆寿寺里,那身份肯定不一般。而且朱高炽突然让自己来庆寿寺洗戾气,莫不是有事情要自己去解决? 明心说道:“比贫僧厉害。” 催眠术? 方醒有些好奇,等在寺里吃了一顿斋饭后,就跟着明心去看那人。 跟着明心一路到了庆寿寺的后面,那里有一排废弃的静室。 一间静室的外面站着两个便衣男子,他们的腰间都有长刀,而最诡异的是,他们的眼睛处居然蒙着一层细纱。 “见过伯爷。” 两人看到方醒来后,就回身打开了静室,然后拔刀出来,当先进去。 明心从怀里摸出一块薄纱递给方醒:“戴上吧。” “那么厉害?” “对,非常厉害!” 明心垂眸道,他大抵也不敢直视那位哈烈人。 方醒接过薄纱,对着天空看了看,赞道:“很细密,既能看到外面,又能遮蔽催眠,谁想出来的?” “这是贫僧……哎!别扔!” 明心看到方醒的手一松,那薄纱就被吹到了风中,飘飘荡荡的缓缓而去。 “他不同于贫僧,兴和伯,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方醒拿出一副黑色的玳瑁,然后戴上,动作熟练的仿佛戴过无数次。 “这是什么?” 明心觉得方醒肯定是脑抽抽了,居然戴着个黑色的玳瑁,自己把自己的视线封闭了。 方醒却没有这种感觉,他昂首道:“走,咱们去会会这位高人。” 呃! 看着昂首挺胸的方醒,明心不知怎地生出了眼前就是一青皮的感觉。 静室里有一个木制的牢笼,牢笼中坐着一个穿着汉人棉袍的男子。 男子看着大约四十岁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来,明心下意识的垂眸,那两个男子也垂眸,同时喝道:“尔塔,低头!” 两把长刀在静室微微一动,光芒转折四射,杀气升腾。 男子置之不理,他看了方醒一眼,微微一笑,有些诡异的慈悲。 “你就是方醒?” 男子的汉话不错,口音也不重。 “是我。” 方醒戴着墨镜,直视着男子的双眼,看到了一丝诡异的从容和……坦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1章 疯子 方醒把墨镜往下拉了些,飞快的瞥了那双眼睛一眼。 看到方醒又快速的把墨镜拉上去,尔塔微笑道:“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用于解救那些愚昧的人脱离苦海,你们为何要躲避?” 明心喝道:“尔塔,别用你那些鬼话来糊弄人,这可是兴和伯,你难道没有看到草原上的京观吗?” 尔塔的眸子一缩,想到了那让草原人哭泣的京观,然后淡淡的道:“生死只是轮回,老死病死都是死,死于兵戈也是死,并无不同……” 方醒回头问道:“在哪里抓到的这货?” 一个看守说道:“伯爷,他在京城的贫民处招摇撞骗,那些被他治过的人都变了,后来有人举报,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去拿了他,只是在途中被他迷了好些人。” “还是医生?心理病吗?” 方醒回身,然后蹲在木笼子前说道:“哈烈人?” 尔塔微笑道:“不,我的血脉高贵,不与虫鸟为伍。” “那你到大明来干什么?而且京城筛查甚严,你是迷惑了多少五城兵马司的人才能安然混到现在?知道吗?你这是在找死。” 方醒吹吹地上的灰尘,然后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尔塔。 尔塔保持着微笑,指指头顶,说道:“上天赐予的力量,我不能辜负,而你……满面风霜,眉间发青……你要小心,最近会有是非上身,弄不好会有血光。” 方醒还是静静的看着他,尔塔叹息道:“愚人只看到了眼前,而我的双眼却能看到以后。” “那你看到了什么?” 方醒俯身,右肘支在大腿上,然后以手托腮,饶有兴趣的问道。 尔塔缓缓的看着方醒的墨镜,可惜墨镜隔断了他眼中的深邃和诡异。 少顷,尔塔突然看向虚空,神色庄严,仿佛虚空中已经破开了一个空间,里面就是凡人看不到的前世今生。 “你早年的境遇不佳,方醒,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间,不该!” 尔塔低头厉喝道:“你从何处来?” 方醒缓缓的道:“你少用了一个词。” 尔塔愕然,然后微笑道:“什么词?” 方醒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笑道:“你前面该加个妖孽。妖孽,你从何处来?这样气势更盛些,能先声夺人,一般人是扛不住这等惊吓的。” 明心已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那两个看守的男子也是面色古怪。 尔塔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了半晌,然后说道:“你不属于这个世间,你的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你会为祸世间,是的,你会为祸世间……” “我会祸害谁?” 方醒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是情人之间的轻语。 尔塔蓦地看向他,眼神凌厉的道:“你就是个祸害!你祸害了倭国人,你祸害了朝鲜人,你祸害了鞑靼和瓦剌,你祸害了亦力把里和哈利……而今,世间再无供你祸害的东西,你只能去祸害明人!你就是个祸害!” “哈哈哈哈!” 方醒突然大笑起来,他的身体一弹即起,拍拍身后的灰尘后,他摇头道:“你说这番话想通过他们转告给谁?” 屋里只有五人,明心在胡善祥怀上端端后已经被折腾去了半条命,万万不敢再卷进这等事中。 那两名看守说道:“伯爷放心,这等莫名其妙的话,咱们就当它是梦呓。” 方醒回身看着尔塔,伸开双手笑道:“你看你这烂大街的挑拨离间并未生效,尔塔,失望了吗?还有,别说你是为了鞑靼和瓦剌而来,是谁能驱动你来京城冒险?” 尔塔微笑依然,“愚人永远都看不到以后,他们永远都不会相信智者的话,永远不会相信上天的意志随时会降临。当上天的怒火降临大明时,你们会看到遍地尸骸,千里无人烟,孩童失去了父母,君王失去了臣子的忠诚,那就是……地狱,你们的地狱……” “闭嘴!” 方醒的目光阴晴不定躲在墨镜后看着尔塔,最后隐住杀机,冷冷的道:“靠着一些迷惑人的手段就以为自己能纵横天下吗?忘了告诉你,当年也有那么一位,手段与你如出一辙。他以为自己能迷惑住君王,最后死的很惨。” 尔塔诡异的一笑,说道:“大明并非是最强大的,方醒,你也有弱点。” “肉迷国吗?” 方醒摸着木笼子的顶上,说道:“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东征西讨,从未有满足过的时候,不过你却高估了他们,他们目前只能蚕食哈烈人的地盘,而且在西方依然有他们的大敌,大明会等着他们,不,大明会主动出击,让世人知道一件事……在大明的周围就该谨小慎微,毕恭毕敬,否则大明的勇士们会用手中的武器去告诉那些人,大明不再保守,会去放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有什么是属于大明的!” 回过身,方醒面色冷冷,说道:“老七,注意寺里的人。” 尔塔哈哈笑道:“愚蠢的人啊!你居然不知道你的妻儿已经马上要进来了吗?” “跟我走!” 辛老七瞬间做出了判断,带着家丁们朝着庆寿寺的大门方向狂奔而去。 方醒的目光冷肃,问道:“有谁接触过他?” 能时刻和外界保持着联系,那必然有人通风报信。 两名看守的脸都白了,说道:“伯爷,没人能接触他,饭食和便溺都是小的二人处置,再无第三人进出过。” 方醒疾步往外面走去,说道:“去查送午饭来的那人,还有就是厨房的人,马上!” 明心面色一变,冲过去问道:“谁来了?说,不然贫僧会让你知道不只是东厂和锦衣卫有酷刑。” 尔塔诡异的笑道:“你也会这等手段,难道你怕死吗?” 明心退后一步,说道:“掌握了这等迷惑人心的手段之后,你会以为自己就是上天的宠儿,无所畏惧,死也无惧,可你却没有经历过那些恐惧,希望你能熬住。” 尔塔虔诚的说道:“我的血脉里流动着尊贵的血液,鞑靼和瓦剌的覆灭是明人对这个血脉的亵渎,必将得到惩罚。而杀戮最狠的方醒,将会尝到失去亲人的悲痛。” 明心为方醒祈祷了一下后说道:“那你们应当去刺杀兴和伯,而不是冲着他的家人下手,尔塔,你们就是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想做大事,却又想保存自己。” “而且你们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吧?” 明心在端端出生后就想过了许多,所以对朝堂并不陌生。 “你们这是想让兴和伯乱了心智,而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肯定还会有些动作,只是你们却再无机会,你们的人会被砍掉脑袋,不会有人幸免。而你这个诱饵大概会很惨,希望你的血脉能拯救你吧。” 尔塔平静的道:“我以身为饵……我看过那些京观,很让人震惊。我在这里待了许久,知道你们的皇帝正和文臣在争夺权力。而方醒就是明皇用来破局的利刃,如果利刃失去了锋锐,我期望能看到你们朝政混乱的那一天。” “你就是个疯子!” 明心交代人看好尔塔,也急匆匆的去了。 静室的门被关上,些许光线下,尔塔笑了,笑的猖狂。 “都疯了!那就一起疯吧!” “战争!既然毁灭,那就一起毁灭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2章 害怕 庆寿寺的山门看着有些斑驳。 自从姚广孝在这里坐化之后,庆寿寺就失去了黑衣宰相的光环映照,渐渐的泯然众寺。 迎客僧有些懒洋洋的在山门边的小屋里烤火,嘟囔着今年的春天太冷。 这个活不好干,遇到普通人得招呼,遇到达官贵人得殷勤,可落到手里的好处却很少。 正在自怨自艾时,外面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个妇人抱着个小女孩,身后有两个嬷嬷跟着。 迎客僧上前宣了个佛号,“女施主可是来上香吗?还是给孩子祈福。” 小女孩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僧人,就好奇的看着迎客僧,然后问道:“娘,爹呢?” 妇人笑道:“拙夫在贵寺斋戒,我却是来看看。” 迎客僧想起了被明心引进去的方醒,就双手合十道:“兴和伯在明心大师处,女施主请随贫僧来。” “爹爹爹!” 无忧难得出游,欢喜的在搂着张淑慧的脖颈嚷着。 张淑慧跟着进去,说道:“见了你爹别哭闹,咱们跟着吃一顿斋饭,然后娘去给你求些福气来。” 无忧看着四周的景色,嚷道:“吃,要吃。” 一路进了前殿后,就能看到地上多了些绿色,秦嬷嬷赞道:“外面都还没长草,这里就有了,果然是福地。” 迎客僧骄傲的道:“这里可是有……咦!那是谁?” 前方的一座大殿侧面突然涌出十余人,他们脚步匆匆的朝着这边而来。 可关键的是,这些人的手中居然有刀,长刀! “夫人退后!” 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邓嬷嬷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拔出细剑冲了上去。 “夫人!” 秦嬷嬷一把抢过无忧,和张淑慧一起往回跑。 那些僧人打扮的男子见状就开始了奔跑,至于邓嬷嬷,并未被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男子迎着邓嬷嬷跃起,手中的长刀当头劈斩而下。 而剩下的人都从两侧飞奔而去。 秦嬷嬷猛地止住脚步,身体一个侧转,手中的细剑闪动了一下,一个男子就在奔跑中缓缓减速,然后捂着在喷血的脖子侧面扑倒在地。 那一刀劈空的大汉惊愕道:“这女人厉害!” 话刚说完,邓嬷嬷的身体避开一刀,手中的细剑反手从腋下刺出。 叮的一声中,邓嬷嬷的身体跃起,前冲,细剑直刺前方男子的后心。 “小心!” 闻声男子猛然回身,与此同时一刀劈出,竟是以命换命的招数。 这是死士! 可邓嬷嬷却用细剑点在长刀上,身体落地,接着就向前冲去。 就在前方,三个男子已经在飞速的接近着张淑慧和秦嬷嬷。 “杀了她!” 看到邓嬷嬷去追那三人,而且速度更快,后面的就喊了一声。 前方的三人马上分出一人来,那个一直发傻的迎客僧这才反应过来。他撒腿就往侧面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杀!” 那回身的大汉拦腰一刀,这是拦截的招数,令邓嬷嬷避无可避。 叮当声中,邓嬷嬷闪过,刚想往前追时,大汉随手解开僧袍一甩,正好卷住了邓嬷嬷的脖子。 “夫人快跑!” 邓嬷嬷一个后空翻,细剑挥斩,斩断了僧袍,然后就陷入了重围之中。 “娘!娘!” 无忧没有慌乱,她觉得很有趣,就趴在秦嬷嬷的肩头冲着在后面跑的跌跌撞撞的张淑慧招手,笑的无邪。 张淑慧在奔跑中冲着她笑了笑,喘息着说道:“无忧别怕……” 人在跑动中最忌讳的就是开口说话,一开口气息就乱了,然后速度减慢。 张淑慧的速度一慢,后面的两个男子就追了上来。 “是那人的妻子,杀了她!” 一个大汉喊道,随即举刀。 张淑慧听到声音就在身后,不禁绝望,可却担心无忧会害怕,就挤出笑脸,拼命的喊道:“无忧……转过去!” 她不希望无忧看到自己死在刀下的场景,那将会是无忧永远的噩梦。 “娘!” 无忧终于察觉了不对,她拼命的挣扎着,想下地去。 秦嬷嬷被她这么一挣扎,顿时心中叫苦。 “小姐别动!” 长刀高举中,张淑慧站在了原地,只是看着在拼命冲着自己叫喊的无忧……微笑着…… “杀了她!” 能杀死方醒的妻子,这次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那些男子不禁面露喜色。 就在这厉喝声中,侧面传来了一个细微的破空声。 那举刀的大汉面色狰狞,下一刻他就能把张淑慧的脑袋砍下来,然后马上逃跑。 可下一刻他等来的不是脑袋,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从他的太阳穴穿过,再从另一面穿了出去。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男子缓缓侧身,正在失去意识的大脑里映射出了三个男子的人影,而其中一个正在重新弯弓搭箭。 人倒地,重重的声音惊呆了另一个男子,他转向右侧,正好箭矢飞来,从他的眼睛里扎了进去。 啊…… 张淑慧听到了惨叫,秦嬷嬷也听到了惨叫。 秦嬷嬷止住脚步,把无忧的脸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就看到了冲向被包围的邓嬷嬷那边的小刀和方五。 特许带箭的也只有被朱棣赏识的辛老七! 张淑慧看着身后的一具尸骸,再看看躺在地上,眼睛里有一支箭矢,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不禁身体一软。 “淑慧!” 听到这个喊声,她缓缓侧身看去,就看到了那仓皇奔跑而来的丈夫。 方醒从未这么惊惶过,他以为来的会是一大群人,那样有家丁在,张淑慧的安全应当无虞。 可没想到张淑慧居然带着两个嬷嬷就来了! 方醒几乎是用冲撞的方式紧紧的抱住了张淑慧,然后心跳如鼓,慌乱的道:“淑慧,你可有受伤?” 张淑慧的腿有些软,她靠在方醒的怀里,喃喃的道:“夫君,方才我想到了你给我送牛肉的那天,那时候你看着傻乎乎的。” 方醒后怕的抱着她,说道:“嗯,傻乎乎的,你也傻乎乎的。” 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张淑慧,于是心中的怒火猛地燃烧起来。 “爹!娘!” 秦嬷嬷抱着无忧过来,一直没让她看到那边的厮杀,急的无忧左右转头。 方醒一把抱过无忧,用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喘息道:“这是在演戏,他们在欢迎无忧呢!” 无忧在他的怀里仰头,欢喜的道:“爹,那让他们回家演给我看,好不好?” “好!” 方醒随口答应着,眼中杀机四溢。 明心也跑来了,他看到那些尸骸和还在激烈打斗的那群人,差点被吓死。 若是方醒在这里出了意外,庆寿寺上下大概无人能幸免。 “有内奸!” 明心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这个答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3章 肉迷国的一丝信息 闪过一刀的秦嬷嬷身形一个摇晃,她感到身体里的力量所剩无几,而周围的九名男子却交替对她发动进攻。 眼睛一瞪,邓嬷嬷准备要拼命了。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飞来,从她的身体右侧穿过,接着身后就传来了惨叫声。 帮手来了! 邓嬷嬷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而她前方的男子们都面色惶恐的回身,然后就看到了小刀和方五。 一柄飞刀正好过来,飞刀刚插入一人的咽喉,方五就挥刀杀了进来。 战阵上的刀法没有丝毫花哨,一招一式都是直奔要害。 小刀也拔刀加入了战团,两人合成一组,凭着默契在人群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闪开!” 怒火中烧的辛老七一声大喝,小刀和方五赶紧闪到了边上为他掠阵。 仅存的五人刚心生喜意,辛老七就直接冲杀了进来。 惨烈! 辛老七第一刀就劈断了对手的长刀,其势不减的把对手的右手从膀子那里切了下来,胸腔都被劈开了,断掉的肋骨让人不忍目睹。 剩下的四人看到小刀的手中扣着飞刀,而寺里的僧人们也闻讯赶来了,手持棍棒把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心中绝望的围杀上来。 辛老七右手举刀格挡,身体却趁势前冲,近身时左肘挥出,对手的喉结那里就塌下去一截。 接着他矮身,两把长刀从头顶掠过,他却用右腿在原地扫了一圈,然后把长刀顺手一扔,看也不看,就一脚一个,踢晕了那两个刚想挣扎着起来的男子。 对面的男子已经抱着那把插入小腹的长刀跪在地上,看到辛老七过来,男子抬头,愕然道:“******” “蒙元余孽!” 辛老七握住刀柄,一脚踢翻了男子。 …… “爹!” 无忧被方醒抱在胸前,不给她看那边的血腥。可好奇的无忧却急不可耐的攀着他的肩头,努力的想去看看刚才大喊大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演戏演完了。 方醒按着她的小脑袋,把张淑慧也挡在自己的身前,说道:“你先带着无忧去里面等着,我稍后过来。” 张淑慧先前的勇敢已经消散了,不敢再看那边的厮杀,闻言点头道:“夫君您多小心。” 方醒笑了笑,说道:“我一旦有了准备,谁都无法杀掉我,去吧。” 张淑慧接过无忧,如同方醒一般的把她的脸朝着自己的胸前,然后急匆匆的在回来的小刀和方五的保护下去了里面。 秦嬷嬷过去扶着邓嬷嬷,两人过来复命,方醒点头道:“今日亏了你们,跟着夫人去歇息。” 至于论功行赏,这两位嬷嬷并不奢求,因为她们都指望着方家养老。而且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她们跟着无忧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一直到张淑慧抱着无忧消失在视线中,方醒这才转身走过去。 “兴和伯,此事鄙寺已经在查了。” 住持有些惶恐不安的迎上来解释着,方醒没有回应,等辛老七把那两人绑住,嘴里还用木棍套绳后,这才说道:“去通知锦衣卫。” 明心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闻言脱口而出道:“不是东厂吗?” 方醒瞥了他一眼,明心赶紧就吩咐人去办,心中暗自懊恼。 锦衣卫已经消沉很久了,他这才习惯性的说出了东厂,却不知不觉的就站了队。 虽然东厂不大会看得上他这个和尚,可难保哪天某位心胸狭窄的太监当然不会是孙佛,哪天他要是被盯上了,那后果比端端出生前还要可怕。 “庆寿寺的人都看住了没有?” 住持堆笑道:“已经让人看住了各门,还令人在围墙边巡查。” 方醒点点头,然后交代道:“老七,别问口供,等锦衣卫的人来了,让带头的来找我。” 辛老七不明白方醒的用意,但还是一手一个,把那两个幸存的男子提溜起来,就在山门里等着。 住持有些尴尬,随即就安排人去寺里排查,清点人数。 稍后整个庆寿寺就成了军营,那些僧人不管是本寺的还是挂单的,全都被聚集在一起,然后清点人数。 再然后,方醒的家丁就消失了。 …… “尔塔一直都没说话。” 明心有些不安的透了底:“从抓到他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直至初五那天,他才说了。” “他说……有蒙元的宝藏,但要看到您才肯说。” 方醒边走边问道:“然后就有人报给了陛下?” 明心摇头道:“贫僧不知,不过想必那两人会知道吧。” 方醒知道必然是这样,尔塔想用蒙元皇室的宝藏作为诱饵,引诱朱高炽把自己调回京城来。 而那时的圣旨就已经快到金陵了,所以两者之间并无联系。 “陛下不可能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挂心,只是想查清此事,所以就借机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让那尔塔以为是陛下对宝藏动心了,可笑。” 朱高炽若是动心了,那就是眼皮子太浅,没资格做皇帝。连那些臣子们都看不起他。 而尔塔在得知方醒进京后,估摸着大为得意,以为是自己的谋略奏效了,所以才装神弄鬼了一番。 尔塔正在休息,而且并未保持高人的姿势,而是靠在笼子里打盹。 房门被人打开了,尔塔睁眼狂笑道:“死了谁?死了谁?方醒可疯了吗?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在看到方醒之后依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的得意。 “从你的着手中我看到了一些什么。” 方醒打断了他的狂笑,说道:“肉迷国可是不安分了吗?还是说他们在畏惧,想先发制人!” 尔塔只是笑,但笑容在方醒的冷笑中渐渐淡去。 方醒说道:“哈烈在内乱,你在肉迷国的地位应当不低吧,而且你对蒙元还抱着希望。或是仇恨,仇恨覆灭了蒙元的大明,所以你来了。” 尔塔点点头道:“是,我在肉迷国的地位不低。至于你们明人……我恨不能此刻就让你们去死!” 那扭曲的面容证明着尔塔对大明的仇恨有多深,他抓住木柱子,嘶声道:“别以为你们能统治草原,看看你们自己的历史吧!用不了多久,草原上就会再次出现你们的敌人,那些马背上的勇士将会再次挥舞着长刀杀进中原,用鲜血和人头来证明……你们只是肥羊!肥羊!” 方醒漠然的看着他,说道:“那些人被擒两人,其他人全数死于方某的家人之手,让你失望了。” 在对手最得意的时候,给予他最沉重的打击,往往能让人崩溃。 “这不可能!不可能!” 尔塔摇晃着木笼子,嘶吼道:“他们都是勇士,你在骗我!” “撒比!” 方醒不屑的道:“我该要感谢你的自傲,若是你没有得意的泄了底,方某今日可能要饮恨了。多谢,我会让锦衣卫的人弄死你之后,给你在城外的乱坟岗找个好些的地方埋了,希望那些野狗的爪牙不要太利……” 尔塔松开手,坐在笼子里,喃喃的道:“他们说过能以一敌十,他们说过的,他们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方醒笑了笑,转身出去,在门口停了一下,说道:“人都喜欢吹嘘,比如说本伯也要马上去吹嘘一番,气势汹汹的去吹嘘一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4章 宫中打人(为盟主:‘1老书虫3’贺,加更!) 皇宫的守卫责任重大,一旦出现纰漏就是大事件,当事人再大的背景也无法脱罪。 所以当方醒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宫中时,马上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有人去禀告皇帝,有人在拦截方醒,苦口婆心的劝着。 “兴和伯,您等等,等等好不好?陛下肯定会召见您的,您要不去歇歇?下官那里有小炉子,上面正煮着羊汤呢!若是不行……下官那里还藏了壶酒……” 百户官赔笑着拦住方醒,可方醒却一把推开他,怒道:“本伯刚遭遇刺杀,凶手就在里面,那些见不得本伯回来的奸贼就在里面,本伯要讨个公道,若是陛下怪罪……” “兴和伯息怒,息怒!” 正好孙祥从里面出来,见状就说道:“陛下正在和群臣议事,稍等片刻可好?” 方醒露出了忌惮之色,说道:“罢了,本伯就在这等着,今日若是讨不到公道,本伯就打上门去!” 孙祥站定,笑道:“若说有些争执可能会有,可刺杀……咱家却以为……” “不关你的事,千万别瞎掺和,不然伤到了可别说方某目中无人!” 方醒猛的变脸了,孙祥笑容不变的道:“罢了,咱家只是劝一劝,兴和伯随意。” 方醒挑眉道:“慢走不送。” 这人属狗的啊!见人就咬! 孙祥觉得自己以往对方醒的判断都有些偏差,他想着究竟问题是出在哪里,慢慢的出了宫。 “公公!公公!” 刚出宫,身后就追来了安纶,他气喘吁吁的道:“公公,锦衣卫的出动了。” 孙祥的脸上瞬间多了些冷意,问道:“他们去了哪?” 安纶的胸膛急剧起伏着,说道:“那些锦衣卫的沉寂了许久,得了事就闹哄哄的,说是去了庆寿寺。” 孙祥的脸色马上缓和了下来,说道:“咱家知道了,此事别管。” 等安纶走后,孙祥看着宫中,喃喃的道:“你这是不想让咱家卷进去?那就多谢了。” …… “……广/西那边要关注,提防他们做耗……” 朱高炽渐渐的习惯了皇帝这个角色,处理政事丝毫不乱。 “开春了,各地要劝耕,地方官要下去巡查,看看治下的百姓有何困难,要及时解决,千万不要漠不关心,整日就知道醉心于所谓的无为而治,那等官员,吏部要记得记录,马上报上来,让他们回家无为而治去!” 朱高炽的话音陡然多了些凌厉,群臣都知道,这是皇帝对吏治的一刀,压力全都转到了蹇义的身上。 君王要拿住臣子,如朱棣这般的雄主从不会弄这些,莫名其妙的就会把某人下狱,然后再莫名其妙的关几天放出来。 如此几次之后,无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做事自然战战兢兢,不敢懈怠。 朱高炽突然就扔了个坑给蹇义,若是以后某地吏治糜烂,他今日的交代就是铺垫,对蹇义处置与否也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蹇义不知道朱高炽为何要抛一个大题目出来,只得心中苦笑着应了。 无为而治,这个题目太大啊! 怎么去界定? 要说什么贪腐或是尸位素餐都使得,可这个无为而治却是难住了蹇义。 皇帝越发的深沉了呀! 群臣静默,而朱高炽也恍如未曾察觉气氛有些凝滞,正准备叫人散了,门外进来了一个太监。 “陛下,兴和伯在宫门处大闹,想强闯进来。” 这是谁的人? 金忠出班喝道:“扯你娘的淡!兴和伯若是真要冲进来,那他还能比你慢?” 居然连太监都敢骂,这个老家伙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呀! 朱高炽没顾上这个,皱眉道:“他可说了是何事?” 方醒才将去庆寿寺没多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高炽想到那个尔塔,不等太监禀告就说道:“让他进来。” 随即他就令群臣散了,他也准备要用午膳了。 群臣出了乾清宫,金幼孜和杨荣走在一起,低声道:“那人在庆寿寺发现了什么?居然暴怒如斯。” 杨荣淡淡的道:“不管别人的闲事。” 金幼孜点头道:“是了,他的事最好少管,不然多半会惹一身骚。” 大家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方醒在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陪同下走来。 吕震高声喊道:“兴和伯这是要闯宫吗?” 趁着对方冲动的时候给点刺激,保证能收获满意的结果。 吕震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方醒一抬眼看到是他,就喝骂道:“吕震,是不是你这个奸贼派人刺杀本伯?” 刺杀? 吕震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不再答话。 而今日来禀告本衙事务的一个郎官却窥到大家的面色不渝,就果断挺身而出,喝道:“兴和伯,这里是宫中,莫要血口喷人!” 要想升官,没有关系就得要抓住讨好大佬们的时机。 至于被方醒骂几句那算的什么,没见吕震吕大人被他踢伤了老腰,过完年才来礼部当值。 方醒一听就怒了,大步过来喝道:“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给放出来?” 郎官退后一步道:“兴和伯,莫要……” “啪!” 郎官捂着脸,指着方醒道:“兴和伯,你大胆!” 宫中动手,这个算是藐视君王吧? 方醒的目光转动间,把群臣的神色都收进了眼帘,然后一脚踹翻了这人,说道:“一群没卵蛋的家伙,要动手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来,方某接着,玛德!只会躲在后面阴人的家伙,连太监都不如!” 这话太恶毒了,杨溥也忍不得了,说道:“兴和伯,做事要有理有据!” 方醒冷笑道:“要有理有据?那些说方某以后会谋逆的话证据何在?双标吗?果真是君子!” 众人一怔,方醒却得理不饶人,喝道:“那外间对陛下的谣言证据何在?你等为何不去关注,不去管?说你们是乱臣贼子可有错吗?” 方醒扬长而去,地上那个在翻滚惨叫的郎官也讪讪的止住了叫声,看到大家都面色凝重,就悄然起身。 “活该!哈哈哈哈!” 金忠大笑着当先而去,夏元吉也默不作声的跟着。 “那老匹夫是觉得找到帮手了吗?” 金幼孜对金忠这种泼皮似的作风一直看不惯,可杨荣却说道:“金忠比不上他。” 大家都看到了彼此那难看的脸色,想起刚才方醒说的‘乱臣贼子’,各自心中有些算盘。 …… 方醒见到了朱高炽,却换了个模样。他先说了妻儿被刺杀之事,然后分析道: “陛下,尔塔应当是和肉迷国的关系不浅,庆寿寺中有人被他收买,消息从未间断,肯定是通过纸条传递……” 朱高炽皱眉道:“那么他就是两手准备,一是迷惑住你,二就是刺杀你,两者想中其一,只是却没想到你这里不好动,恰逢你的妻儿进寺庙,于是就顺势对她们下手……唔……此事你无需再管,朕自有处分。” 方醒应了,然后告退。 朱高炽似笑非笑的道:“你今日闯宫这是为何?还动手打人,这是当朕不会处罚你吗?” 方醒请罪,心中却腹诽着:这不是要先打下那些人的气焰吗,不然我哪会明着动手,暗地里麻袋一套,保证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朱高炽板着脸道:“朕让你在庆寿寺收心,看来还是不够啊!” “陛下,臣知罪了。” 方醒滚刀肉般的态度却没让朱高炽生气,他沉默了一阵,说道:“朕知道了,去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5章 和赛哈智的交易 方醒又回到了庆寿寺,尔塔和那两名刺客,包括庆寿寺中被他们收买的几名僧人已经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但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却没走,他在等着方醒。 两人去了明心的静室里喝茶。 静默良久后,赛哈智突然自嘲道:“本官不得先帝和陛下信任,若不是先祖的名头,我也不会去云南做了宣抚使,至于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不过是过度罢了,兴和伯突然示好,本官心中不安呐!” 赛哈智的先祖赛典赤在元初对云南一地的安定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其后他的子孙也多次在云南安抚人心。 而等到了赛哈智后,他同样是被朱元璋派去云南。等纪纲垮台后,朱棣却出人预料的让他来接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几代人在云/南经营出来的名声,让赛哈智家族成为了君王既看重,但却又防备的对象。 而当年蓝玉征伐云/南时,就尝试过减少这种影响力,可后来依旧无法彻底断绝。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说道:“陛下想让锦衣卫暂时消停一会儿,而你也是有了养老之心,赛大人,锦衣卫百户官沈阳即将回京,那是……方某的人,还请赛大人多关照。” 他最后还是把沈阳划归为自己的人,让朱瞻基得个好名声。 “锦衣卫的名声不好,本官只是看着他们别捣乱罢了,先帝和陛下都没有重新大用锦衣卫的意思,本官会一直看守着,等待合适的机会乞骸骨。” 赛哈智从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开始,就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方醒微笑道:“赛大人有功于国,当福及子孙。” 赛哈智点头道:“殿下英果,下官只恨自己老迈……” 方醒起身微笑道:“多谢赛大人。” 两人不动声色间就完成了一次利益交换:赛哈智答应照看沈阳,而方醒则代表朱瞻基答应善待赛哈智的子孙。 政治从来都是妥协的产物,如朱棣那般强势的帝王也难免有忍耐的时候。 送走了赛哈智,明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低眉顺眼的说道:“住持有些惶恐,托了贫僧说情。不过此事确实是与他无关。” “此事已经不在我的管控范围之内了。” 初春的庆寿寺看着多了些生机,枝头虽然不见嫩绿,可空气中却能闻到与冬天不同的气息。 大树下密布苔藓,一丛小蘑菇开始冒头,看着细嫩。 方醒所住的静室坐落在两片小树林的中间,极为幽静。一条小径前后通幽,看不到头。 明心站在大树下,笑道:“贫僧本想请归金陵,可在庆寿寺住久了,却不想再去金陵忍受那夏季的炎热,和冬季的湿寒。” “是个好地方。” 远处梵音阵阵传来,明心不禁低头跟着念了起来,宝相庄严。 方醒就沿着小径缓缓而行,微风吹来微冷,但却让人精神一振。 两边的大树排列的参差不齐,可却让人觉得更有野趣。 方醒一路好奇的在那些大树下寻找新奇的东西,可惜再也没有发现蘑菇。 不过初春的生物繁多,那些虫子也钻了出来,到处乱爬。 “可惜无忧没在,不然还能……” 方醒直起腰,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见过叔父,小侄到京城后也未曾去拜望叔父,惭愧!” 方醒躬身行礼,陈嘉辉抚须道:“你一到京城就弄了那么大的阵仗,老夫也怕见你啊!” 方醒笑了笑,问道:“可是有人让叔父为难了吗?” 陈嘉辉转身,两人一起前行。 “倒是无人为难,只是你在宫中打人,外面有些言官可是看不下去了,说是要弹劾你跋扈。” 两家的关系如此,陈嘉辉自然是被划归了方醒这一党,所以近几年看不到升迁的希望。 陈嘉辉扯掉大树垂下来的一根枯枝,慢悠悠的说道:“先帝在时朝政一手掌控,等到了陛下登基,多半会有些束手束脚的憋闷,可这急不来啊!所以陛下就一点点的磨,还把你弄了回来,就是一边不动声色的掌控朝政,一边让你去搅乱那些……默契。” 方醒点点头,一脚把他扯下来的枯枝踢到路边去,“不管是陛下还是以后的君王,这样的争斗会一直延续下去,除非是能限定彼此的权利范围,相互牵制,否则迟早会出大乱子。” 陈嘉辉讶然道:“你是说内耗?” “对。” 前方来了几个僧人,其中就有住持,看到方醒在待客,就悄然转身走了。 “许多看似意气之争的内耗,其实根源就在于君王和臣子之间的权利争夺。” 不管是大礼仪之争,还是东林党和魏忠贤的明争暗斗,骨子里都是帝王和臣子之间的争斗。 所以所谓的阉党,实际上就是帝党,只不过是帝王推出去和臣子争斗的工具而已。 崇祯帝被人一忽悠,结果把魏忠贤一党给干掉了,多半在煤山殉国时也是悔不当初吧。 两人走过了小径,前方就豁然开朗,禅房静室点缀其间,看着多了些生气。 住持等人在远处谈话,方醒没有搭理,只是和陈嘉辉说道:“叔父,这是个漫长而危险的进程,一方越矩就会引发反弹,您看看陛下和臣子之间的拉锯就知道了,双方都在忌惮着,所以小心翼翼。” 陈嘉辉在顺天府,虽然不算是中枢,可对政事却了如指掌。他皱眉道:“这个平衡很难达成,陛下虽然看似宽容,可骨子里却有先帝的执拗,而且陛下的城府很深啊!” 城府深有几种解释,可方醒却想到了另外一种。 忍! 可忍耐对一个其实很记仇,有些小气的帝王来说就是折磨。 “陛下有些小气,很记仇!加上身体不好……” 方醒低声道:“所以才会被李时勉给气坏了,其中也有陛下无法掌控朝局导致的焦虑,叔父,千万别去掺和,殿下可不是以前跟着那些大儒学习的殿下,他……同样记仇!” 陈嘉辉点头道:“帝王就没有不记仇的,只不过是看能不能报仇罢了。殿下英果,所以有些人在担心着,你要提醒殿下,最好及早回到京城。” 那边的住持已经忍不住过来了,方醒说道:“小侄知道了,不过此事还得要看陛下的意思。” 陈嘉辉点点头,然后方醒把他送了出去。 等再回来时,住持已经在等着了。 “兴和伯,那些人都是内外勾结,然后藏匿在鄙寺里,贫僧有罪。” 住持的姿态很低,方醒不为已甚的道:“此事锦衣卫已经接管了,庆寿寺疏于管理是肯定的,大师还是内部先自纠一番会更好些。” 住持大喜,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然后急匆匆的带人去了。 方醒看着他的背影匆忙,不禁摇头失笑。 所谓出世入世,不过是心态的变化而已。 心态出世,闹市中依旧能感悟清静。 心态浮躁,六根未净,就算是在深山中也不得安宁。 而方醒的心就不静,差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若不是还剩一丝理智,他此刻必定已经把尔塔千刀万剐。 辛老七急匆匆的而来,带来了方醒急需的消息。 “老爷,找到了那个指使者!” “谁?” 方醒的眼中杀气腾腾的问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6章 凌厉的手段 李茂在喝酒,喝的微醺,很得意。 人一得意,哪怕天气有些冷,可他依旧会感觉春风拂面,这便是春风得意的来由。 “都是他害的!我如今的遭遇都是他害的!” 曾经丰神俊朗的李茂,如今在屡试不中的打击下,早已扭曲了内心。 他喝了一口酒,狰狞的自言自语道:“可惜没能干掉他的妻儿,否则我就能看到他发疯的模样了,哈哈哈哈!” 烛光闪动间,书房的外面传来了仆役的声音,“少爷,老爷让您早些睡。说那些事情无需烦忧,让您准备一下,下个月出去求学。” “知道了!” 李茂不耐烦的应道,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起身吩咐道:“给少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今日在书房睡了。” 今天在得知刺杀失败后,惶恐之余,他马上向李德政坦白。作为独子,他有信心会得到庇护。 果然,在问清楚细节后,李德政扇了他一巴掌,马上就亲自出手,把李茂的那个贴身小厮给处理了。 …… 消息传到他媳妇那里,马上就有低骂声传来。 “中看不中用的货,到现在都没法让我有孕,家中全都说是我的身子不争气……” “了,再等等,若是再不行,老奴就回家一趟,告诉老爷和夫人,和离吧!” …… 作为珍羞署的署正,为了方便上衙,李德政早就把全家搬到了北平城中,只是地段不是太好。 当李茂再次从梦中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控制住了,还看到了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人。 “方醒?” 随即他就被堵住了嘴。 方醒就在书房的中间负手而立,边上的小刀拿着个挡住了半边的烛台在照着。而在方醒的脚边,是一个李茂熟悉的人。 方醒用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男子,说道: “这位就是原先专门帮赵王干那些见不得的事的王贵,李茂,你的胆子很大,居然敢和尔塔勾结。” 辛老七先在锦衣卫之前就审讯了那些俘虏,随即根据线索就锁定了王贵,然后家丁们倾巢出动,背后的李茂自然无所遁形。 “尔塔在贫民区蛊惑人心,你居然敢去招揽他,李茂,本伯对你的胆量很是敬佩。你以为拿不到证据就不能处置你吗?” 方醒摇摇头,觉得李家该灭了。 “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觉得尔塔的手段能让你无往而不利?可惜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想利用尔塔,却被他反利用!” 李茂惊恐的呜呜挣扎着,方醒摇头说道:“我的妻儿差点因为你这个蠢货而出事,你说我会如何处置你?” 李茂想到了外面传闻方醒的残暴,就拼命的挣扎着。 方醒吩咐道:“处置了他,李德政那里无需管,没了儿子他会发疯!” 说完方醒转身出去,辛老七狞笑着说道:“方五,你先把王贵带走处置了。小刀,来,咱们来伺候李公子。” 书房里渐渐的多了声音,很低,很闷。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后,李家的围墙爬出几个人,然后消失在京城的黑夜中。 …… 凌晨时分,李家的书房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一夜未眠,担心李茂的李德政大清早就过来了,准备叮嘱他在近些时日里安分守己,可在书房外却被那个在晨风中摇摆的东西惊晕了。 …… 当李茂的案子发作后,刑部上下都有些头痛。 李茂死了没啥,不过是一个举人罢了。 可他却死的有些惨,惨不忍睹! 而且李德政也因为目睹了李茂的尸骸发疯了! 消息传到了朱高炽那里,他召来了叶落雪问话。 “那个李茂和兴和伯有宿仇?” 朱高炽觉得这事儿大概就是方醒的锅! 叶落雪点头道:“陛下,兴和伯以前和李家就不对路,后来两家的身份差别大了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个李茂有些不安生,居然和赵王殿下遗弃的那些人勾搭在一起。” 朱高炽头痛的道:“那他为何要杀李茂?” 叶落雪冷静的道:“兴和伯做事睚眦必报,他的妻儿在庆寿寺刚遇刺,李茂随即就被杀,陛下,臣以为李茂应当和此事有关。兴和伯这是在示威!” “不,他是在报仇!” 朱高炽皱眉道:“动了他的家人,他没发疯朕就觉得不错了。” 叶落雪面色古怪的道:“陛下,锦衣卫那边问出了些东西,只是线索却在赵王殿下留下的那些人那里断掉了。” “那些人呢?” 朱高炽随口问道,答案他已经有了。至于朱高燧,此刻却不能追究,朱高炽准备派人去暗查一番,看看这个好弟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全部失踪了。” 叶落雪想起方醒的手段也是暗自赞叹,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朱高炽垂眸说道:“此事……” 叶落雪最后说道:“陛下,尔塔虽是肉迷国的人,但经过审讯,他此行却是自作主张。” 朱高炽冷笑道:“肉迷国当年的老王兵败被俘,而大明一战击溃哈烈,如今肉迷国上下必然震动,他们怎敢用这等手段挑衅大明?!处置了他!” 叶落雪躬身应了,等出了大殿,他看着先前有些阴沉的天空居然被阳光刺开了一条缝隙,阳光从缝隙中倾撒出来,不禁笑了笑。 …… “疯子!” 李茂惨死,李德政发疯的消息传的很快,而且李茂的尸骸是被吊在书房的门上,这是泄愤的手法! “那个疯子!” 金幼孜面色铁青的道:“肯定是他的手笔!陛下也不管吗?” 杨士奇不住的摇头,闻言道:“这等手段太过了,就算是李茂和人勾结刺杀他的妻儿,可他也不能私下动手,那置律法于何地?!” 杨士奇这话厚道的没有带出朱高炽。 杨溥是第一次见识到方醒的手段,暗自心惊。他和黄淮交换了个眼色,说道:“此事陛下那里没有回应,怕不是兴和伯的手笔吧?” 值房里瞬间安静,稍后金幼孜古怪的笑道:“杨大人,那人行事从来都是这般肆无忌惮,先帝在时纵容他,那时候你还在诏狱中,所以不知道的秉性,否则怎么事情一出,我等马上就断定是他干的?” 杨溥和黄淮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尾椎处升起,渐渐的爬上头顶,整个身体都凉飕飕的。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大家一看是刚去求见皇帝的杨荣,就问道:“杨大人,如何?” 杨荣看了他们一眼,知道这些人都被方醒的雷霆手段和迅速的反击给吓坏了。 他先喝了口热茶,然后坐下道:“陛下说查无此事!” 死寂! 值房内此刻掉根针都能听见! 良久,金幼孜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勉仁兄,陛下果真不管此事吗?” 杨荣苦涩的道:“其实本官也知道此事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只是硬着头皮去请示陛下,结果陛下只是说查无实据,等出来时,梁中随口说了,说那李茂和外族勾结,图谋不轨,本官再也无话可说了……” “勾结异族?” 杨士奇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反应过来道:“那些刺客咱们没见到,口供也不知道,不过锦衣卫的人都出动了,想必不假,若真是如此,李茂死不足惜!只是……” 只是什么? 杨荣看着这些同僚,微微摇头道:“他是不吃亏的性子,加上陛下召他回来的意图……所以一举两得,不过本官猜测……他的本意就是泄愤。”8)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7章 武勋,小吏(为书友:‘赵三华’生日加更!) 三华,生日快乐!感谢你这一路的支持! 张辅依旧没有健康的儿子,可他却不再在子嗣上较劲了,每日读书不辍,结果文武皆说他好。 “陛下说我虽是武臣,可知礼过文臣,你说这是好还是坏?” 英国公府的书房中,张辅给朱勇倒了杯茶水,然后坐下问道。 朱勇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缓缓的道:“文弼兄,你文武双全,这在国朝早有公论,而我也跟着手不释卷,却被人看做是东施效颦……” “那是挑拨!” 张辅垂眸道:“我已经后悔了。” 朱勇讶然抬头,自嘲道:“你都后悔了,可见咱们还是不能和那些文臣们混为一伍,可我最近一直在想,咱们为何要去向他们靠拢呢?这是不是有些谄媚了。” 张辅苦笑道:“打天下靠武臣,治国靠文臣,大明慢慢的平稳下来了,武勋们都在忧虑自处之道,还得担忧子孙被斥为不学无术,哎!你看看有多少武勋把子弟送进武学的?” 朱勇握着茶杯,手心被烫了一下。他松开手,触碰着茶杯说道:“早些年我的手上全是练武留下的茧子,如今髀肉横生,摸着茶杯就觉得受不住,等到了你我的子孙时,怕是都变成了公子哥,不惹祸败掉爵位,咱们在地底下就得欢庆了。” 一阵静默之后,张辅说道:“陛下对我们是既防备,又失望,防备的是咱们中间哪年出一个安禄山似的人物,而失望的却是恨其不争。” 说着张辅看了朱勇一眼,意味深长。 “我想出头,却无人跟随,而且我并无成为领头人的心思,这也犯忌讳,多番思量之后,这才沉寂了下来。” 朱勇摇头道:“文弼兄,你知道我的,我的性子就是个武臣性子,只是在装着儒雅些,若是我带头,多半会坏事……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呀!” 武勋抱团也容易被忌惮,所以张辅只是在韬光养晦,免得被人盯住,到时候再无安生的日子过,弄不好还会遗祸子孙。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后朱勇挑眉道:“陛下调了你妹夫回京,这便是要冲一冲。文弼兄,你那妹夫究竟算是武勋还是文臣?陛下登基也没给个交代,那些文官们也没敢去戳戳这个问题。” 张辅笑道:“德华的名气甚大,谁要是敢去戳这个问题,那多半会被他惦记着。至于文武……大明是以孝治国啊!” 朱勇一口干了茶水,起身道:“嗯,以孝治国,先帝都没划分他在哪边,陛下当然要萧规曹随嘛!” “不过文弼兄,你那妹夫如今和文官们的矛盾越发的大了,以后多半是要靠向咱们这边,到时候得有个领头的吧?” 张辅心中微叹,说道:“他多半是不乐意如此,从先帝到现在,你可见他结党了吗?” 到了此时不去思考武勋目下的困局,而是纠结于还没发生的事情,武勋果真是颓废了…… 张辅眸色微黯,起身送了朱勇出去。 结果两人出去就碰到了抱着无忧进来的张淑慧,张辅问道:“今日在庆寿寺遇险,无忧没怕?” 张淑慧先福身,然后说道:“这孩子就是个胆大的,这不昨日和嫂子越好了时间,小妹就带她来了。” 张辅点点头,看到无忧好奇的盯着自己,他笑的连眼角皱纹都起来了,柔声道:“无忧可记得大舅舅吗?” 无忧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从张辅转到边上含笑站着的朱勇身上,然后说道:“好吃的舅舅。” 噗! 张辅和朱勇不禁都笑喷了,刚才的郁郁和那些隐在心中的算盘都忘记了,只是畅快的笑着。 可等薛华敏急匆匆的过来禀告后,两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国公爷,外间传闻姑爷杀了珍羞署署正李德政的儿子李茂,还挂尸在他家书房的门上,吓疯了李德政!” 张辅愕然道:“不会吧?” 不过他想起方醒的脾气,就问道:“难道那李茂和庆寿寺的刺杀有关?” 薛华敏点点头,“是,外间传闻那李茂和异族勾结,意图刺杀姑爷。” “文弼兄,你那妹夫好狠辣的手段!好快的速度!” 朱勇摇头轻叹着,然后拱拱手,意趣索然的走了。 和方醒相比,他觉得自己活的太过窝囊。 …… “哈哈哈哈!” 于谦在大笑着,和那些村民一起在大笑着,而周围都是准备春耕的田地。 一头小牛跟着大牛的身后,在田地里寻找着食物。听到笑声后,大牛不见动静,小牛却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坡地也可以种土豆,这样的地就不该闲着!” 于谦对这些农户说道:“家里周围有空闲的地方也可以种些菜蔬,咱们要把土地利用起来,不能只满足于吃饱饭。” 十多个农户都仔细听着他说话,面上全是信赖之色。 “家里要多养些鸡鸭,多种了土豆,还有那些菜蔬,孩子们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弄些野菜来,这样鸡鸭的吃食是不是就有了?” 于谦指指远处说道:“这北平大得很嘞!只要勤快就不愁孩子饿肚子,没油水。多余的鸡鸭也能去换钱,你们说是不是?” “是嘞!于大人这话在理,多养些鸡鸭,不但能换钱,还能给家里的孩子们长身子!” 一个村老冲着于谦拱拱手,教训着那些男子:“都记牢了,别回头到家就只知道睡觉打孩子,那可是白费了于大人的一番苦心。” 那些男子纷纷应了,然后于谦就拱拱手,他还得要回城。 “好人呐!” 看着于谦骑着毛驴远去,村老感慨的道:“那些当官的谁会下来管咱们的死活,也就是于大人经常来,还给咱们找生钱的路子。” 一个男子说道:“那些人下来大多结伴,可于大人每次都是自己下来,这多半是有人不满意他这样了。” 村老回头,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叹息道:“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气气的最好。于大人经常下来帮衬咱们,在那些同僚和上官的眼中,这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映衬着他们的懒,没把他赶回家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大家一阵叹息,有个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是呢二叔爷,于大人好像和兴和伯的关系好。” 村老哦了一声,欣慰的道:“兴和伯护短,下手不留情,于大人有他看着,肯定稳当!好,都回家看看哪能弄个鸡鸭的圈。” “二叔爷,您呢?” “都滚!我再看看村里的地。” 村老等人走后,就仔细看着周围的田地,不时还眯眼,就像是古时候看地气的高人。 等快到了午饭时,他才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村里去。 “哎!兴和伯可是和文官们打起来了,这国朝好容易才过了些安生日子,怎么就不消停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8章 鸿门宴 从进士到小吏,当时的于谦给了北平官场足够的震动。 但震动过后,大多人都对他嗤之以鼻,闲谈间多以那个愣头青来暗指他。 时间能消磨一切欢喜和悲伤……以及好奇! 于是于谦这个愣头青就渐渐的被边缘化了,没人管他,也少有人搭理他。 当然,作为编制内的小吏,俸禄是少不了他的,但没有具体工作安排,随便他折腾。 这就是冷处理,让你孤立无援,最后自暴自弃,或是后悔不迭。 可于谦却让那些人失望了,他每日出去走村窜巷,回来就开始记录民情,如今已经积累了十多册,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乐在其中。 大青驴慢悠悠的往城里去,于谦坐在驴背上想着走访的几个村子的情况,有些物我两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谦才发现到了城外,而身边已经多了一骑。 “呃!伯爷。” 边上的正是刚在庆寿寺‘为大明祈福’了三天的方醒,他看于谦的模样就问道:“没吃午饭?” 于谦点头,方醒说道:“跟我走。” 于是一行人就到了方家,一进家方醒就说肚子饿了,叫人弄饭菜。 两人到了前厅,方醒就问了他的近况。 “……没人搭理,可这样反而不用去应酬同僚和上官,每日下去也没人管,倒是知道了不少民情……觉得大有可为啊!”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仔细的听着。 “……百姓依旧保守,不过有眼光的都开始让家里的小子读书,忙时就帮家里干活,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十年,大明的乡间就再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方醒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好趋势。 科举就是独木桥,而被挤下来的人自然会寻求别的道路,种地多半是不愿意的……科学…… 还没吃完饭,宫中就来人召了方醒进宫。 …… 在乾清宫外等着的时候,一个太监和方醒擦肩而过,低声道:“有弹章,几位大人也怒了。” 方醒刚想问具体事,这太监已经擦肩而过,就飘来两个词。 “……殴打……李茂……” 方醒神色不变,知道是锦衣卫已经撬开了幸存那两人的嘴,于是那郎官就算是被白打了,然后有人为他出头。 至于李茂……他自信并未留下证据! “兴和伯,陛下召你进殿。” 方醒垂眸进了大殿,看到了几位学士都在。他心中冷笑,然后行礼。 朱高炽看了面带怒色的几位学士一眼,说道:“锦衣卫拿到了口供,那些人隐藏在庆寿寺中,本是想刺杀几位高官……兴和伯,此事却是你急躁了,这样,朕放诸卿半日假,兴和伯请客,去吧!” 这个玩笑般的处置方式就像是在哄孩子,杨荣瞥了一眼御座上的朱高炽,看到的只是憨厚,还有一些……威严。 …… 半个时辰后,第一鲜里火锅飘香。 “兴和伯,今日是什么菜?” 杨荣微笑着问道,仿佛真是在问菜。 “鸿门宴!”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看到大家愕然、不屑、皱眉,就轻笑道:“记得北征时,数十万人的对峙,连先帝都无法吃到热食,就和大家一般的啃着干饼,最多干饼里就夹了块罐头鱼,或是大肥肉,就着寒风填饱肚子。今日咱们在这温暖如春的包间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来,这一杯酒敬先帝。” 恶心!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随即都面色肃然的举杯,然后……很尴尬的场面出现了。 杨荣和杨士奇,还有金幼孜都把酒倒在了地上,这是有军中经历的人才会干出的事情。 而杨溥和黄淮大抵是在诏狱中待久了,居然一饮而尽。等放下酒杯后,两人愕然,然后面红耳赤。 由于大家的身份接近,而又不愿意让人进来伺候,所以每人的面前都摆了一壶酒。 方醒倒满自己的酒杯,微笑道:“这第二杯,就为了陛下仁慈和睿智。” 警惕! 五位学士都举杯,然后缓缓喝了。 金幼孜在喝酒时借助长袖的遮挡,一直在看着方醒。 方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顿在桌子上,再次倒满,说道:“这第三杯,就为了在江南和庆寿寺的两次刺杀。” 方醒仰头喝酒,金幼孜却厉声道:“兴和伯,你此话何意?难道以为是咱们弄的手脚吗?” 放下酒杯,方醒淡淡的道:“在金陵,那些人编造了一个可笑的美景,然后方某偏偏就踏入了那个陷阱,贼子加起来六十余人,家丁们不过是一个冲阵就击溃了他们,土鸡瓦狗尔!” 方醒瞟了这五人一眼,眼神陡然凌厉,“方某正准备在金陵犁庭扫穴,把那些地老鼠挖出来,可陛下却有回京的旨意……” 黄淮沉声道:“兴和伯,此事与我等无关。” “没说和你们有关系。” …… 东厂,孙祥拿着一张纸在沉吟着。 “我家老爷说了,此事公公可看着办,告诉陛下也无妨,隐下来我家老爷也就当没这回事,告辞了。” 孙祥点点头,等来人走后,他对边上的安纶和陈桂说道:“兴和伯让人送来了这份名单,上面的官员最少的能回家种地,最多的三族流放都不为过,总数四十余人,你们怎么看?” 陈桂一个激灵,垂眸道:“公公,奴婢认为还是告知了陛下为好,毕竟人太多,不经过陛下,那就是大罪啊!” 东厂刚成立时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不必禀告皇帝就能抓捕官员。 可现在是新帝,而且那么多人,必然会引发轰动。 孙祥淡淡的道:“兴和伯的话不过是玩笑,这等事哪能不禀告陛下。” 安纶看到孙祥的目光瞟过来,就憨厚的笑道:“公公,奴婢就想到了一个,这张纸就是个军中的手雷,一旦炸了,会不会伤到陛下?” 孙祥的面色淡淡,眼中浮现欣赏之色,说道:“正是这个理,陛下若是知道了,动,还是不动?这就是咱们这些奴婢们把为难之事交给了陛下,那陛下还要咱们干嘛?” 陈桂刚被夸奖,可见孙祥又转向了安纶那边,不禁有些晕,不知道孙祥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桂,半个时辰之后你去禀告陛下此事。” 孙祥波动佛珠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脸上的慈悲之色更加的浓厚。 陈桂点头应了,孙祥对安纶说道:“你去召集人手,咱们马上动手。” 安纶应了,急匆匆的出去安排。 孙祥看着虚空处,喃喃的道:“这是何苦来哉……” …… 东厂的人倾巢出动,动静太大,惊动了宫中人。 而陈桂不疾不徐的朝着乾清宫去了,一路上遇到熟人还点头微笑。 等到了乾清宫外面,在等候的时间里,一个太监从陈桂的身边擦身而过。 “方醒给了名册,东厂动手了!” 陈桂的嘴唇微动,然后又一脸恭谨的站在那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9章 这边宴客,那边抓人 没等多久,黄俨就出来了。他看了陈桂一眼,说道:“陛下正在针灸,天没塌下来就暂时搁着。” 陈桂躬身道:“是兴和伯给了个名册,孙公公带人出去拿人了。” 黄俨的面色未变,淡淡的道:“咱家稍后禀告陛下,你且回去。” 陈桂躬身应了,然后转身离去。 黄俨慢悠悠的进了乾清宫的后面,那里就是朱高炽的居所。 前面的大殿办公,后面住人,倒也省事。 特别是朱高炽这种移动困难的皇帝,在乾清宫办公更为方便,只有在大朝会时才会去御门听政。 黄俨一路到了侧面的暖阁,朱高炽就在里面,可他却并未做什么针灸,而是在和人谈话。 “陛下,孙祥遣人来说收到兴和伯给的名册,去……拿人。” 黄俨瞟了站在朱高炽对面的那个男子一眼,不禁把朱瞻基那里的太监雀尾和这人做了个比较,得出的结论是雀尾比这人少了些英武之气。 朱高炽挥挥手,黄俨告退。 等黄俨出去后,叶落雪说道:“陛下,那些官员臣都仔细查验过了,并无一人冤枉。” 朱高炽吃了块酪,眯眼道:“那几人怎么处置?” 叶落雪垂眸道:“那几个官员不当为人,臣想令人暗自下手。不然那罪名传出去未免有些骇人听闻。而且……还有几人和藩王有些勾结,臣以为也当诛杀!” 骇人听闻,不当为人,那自然是犯下了猪狗不如的罪行。 而藩王却是个棘手的问题,从朱高炽登基后就不断在安抚着那群自家的亲戚。多给爵禄,多给土地,目前看来倒是安稳了些,不会出现第二次靖难之役。 只是有人贪心不足,多次索要土地,让朱高炽烦不胜烦。 朱高炽冷冷的道:“秦王、楚王、蜀王……这些藩王坐拥护卫,尤嫌不足吗?宴客……” 朱高炽闭上眼睛,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扶手上叩击着,良久说道:“方醒在宴客,给他们送些下酒菜去!” 叶落雪躬身应了,然后出了暖阁。 朱高炽的身体猛的一松,靠在椅背上缓缓的呼吸着。 暖阁里温暖如春,朱高炽看似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阁内的朱高炽睁开眼睛,说道:“来人。” “陛下!” 梁中进来,朱高炽沉吟道:“宗人府也该动动,要告诫各地藩王,民脂民膏奉养尔等,当常思不易,当谨慎,不可虐民。” “还有,告诫方醒,李茂这等事……若是再有一次,朕绝不轻饶!” 私自杀人,这在哪朝哪代都是忌讳! …… “动手!” 大理寺外,安纶指着里面,带头冲了进去。 “干啥的?” 看门的军士懒洋洋的从门口出来,等看到是东厂的人后,顿时被吓得缩缩脖子,后悔自己问了这句。 安纶没理他,带着人一路进去。 没有通知,没有人敢阻拦。 “薛堡!” 大理寺右寺丞薛堡正在和同僚说话,房门猛地被人撞开后,他刚准备发火,安纶就已经喝令人拿下他。 “你们干什么?” 薛堡被两个番子给擒住双臂,他叫嚷着,目光梭巡,可他的同僚已经被吓得呆坐在椅子上,筛糠般的颤抖着。 东厂出动啊! …… 京中各处衙门今日都没能幸免,东厂的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去,然后按照名册开始拿人。 各部首脑都呆呆的看着东厂拿走了自己的下属,却无人去置喙和交涉。 “拿了多少人?” 夏元吉的户部算是重灾区,被拿了五人,所以他就叫人去打探了一番。 “大人,现在有三十余人了。” 夏元吉头痛的道:“陛下这是要翻脸吗?可时机不对啊!” ……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蹇义面色铁青的道:“一次抓捕那么多人,而且还是东厂动手,本官还有何面目在这个位置上厚颜待着?” 吏部尚书被蒙在鼓里,这算是个打击。 …… “陛下这是要动手了吗?诏狱……” …… 无数官员都被这雷霆一击给惊呆了,都纷纷猜测皇帝是否已经失去了和群臣周旋的耐心,要重回先帝的老路上去。 “陛下的威权不足以支撑他这般做!” 金忠觉得朱高炽急切了些,若是再扩大化,怕是内耗会加剧。 “大人,宗人府有动静了!” 金忠愕然道:“陛下这是要干什么?藩王要是折腾起来,这天下就乱了呀!” 朱棣对藩王颇为警惕,登基后通过几次手段,削了不少藩王的兵权。并定下规矩,在藩王府中当过官的人,不得入京为官。 这一招直接堵死了各王府里王相、王傅等一连串官员的仕途,导致的后果就是没有进士愿意去藩王处为官,而那些藩王们也失去了增加自己影响力的一个渠道,暗中怨言也不是没有。 可那是朱棣啊! 金忠忧郁了,他担心朱高炽急于求成,一下激怒了诸藩,到时候就是天下大乱。 …… 一顶小轿就停在一个小巷子里,前后有十余名番子在护卫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骑奔来,看到轿子后骑士下马,原来是个番子。 来人走到轿子边说道:“公公,薛堡等三十余嫌犯已经拿下!” 轿子里传来了孙祥的声音:“京城中想必是沸沸扬扬了吧,好了,咱们去转一圈,然后进宫请罪。” …… “……那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悬赏刺杀方某,最后自然是求仁得仁。” 方醒说完举杯,大家喝了,然后杨荣起身道:“今日多谢兴和伯的厚待,只是陛下虽说放了我等的假,可国事却不可……” “抓了好多人啊!” 这时楼下有人喊道:“快去看呐,东厂的抓了好些人,都是官!” 顿时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声音就渐渐远去。 没人敢在第一鲜吃霸王餐,所以大家都没听到伙计在讨要饭钱的声音。 “嘭!” 金幼孜面色铁青的一拍桌子,起身道:“今日这也算不是鸿门宴的鸿门宴了,告辞!” 杨荣垂首拿起酒杯,仰头把残酒喝了,微笑道:“兴和伯还忘记了庆寿寺的刺杀没说,还有那李茂……不过本官却无暇再听,告辞了。” 方醒端坐着道:“各位慢走,不必去结账,方某请客。” 杨溥在出门前看了方醒一眼,很好奇这人怎么能和朱高炽合得来。 方醒还以微笑,然后夹了一块蒸的软烂的东坡肉,吃的津津有味。 …… 杨荣当然不会去结账,他微笑着走出第一鲜,就看到一队东厂番子走来。 这些番子的身后就是一串人,用绳子连接着的一溜犯官。 这些犯官大多面色惊惶,有人还在喊冤,有人在苦苦哀求……随即一鞭子下去,这些声音就变成了惨叫。 曾经高高在上的家伙被鞭打了,围观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不管这些官员是否被冤枉,不管这些官员是否也曾经兢兢业业的为国出力…… 这也是人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0章 苦肉计 唐嵩很紧张,在东厂闯进工部时,在同僚们纷纷去看热闹时,他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浑身如筛糠般的在颤抖着。 “东厂的走了!” 外面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后,唐嵩的身体一软,就顺着椅子滑溜到了地上。 屋子里冷嗖嗖的,唐嵩却汗流浃背。 他艰难的爬起来,然后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就挤出些笑容,推门出去。 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家都在低声说话,唏嘘着、后怕着。 “唐大人,您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镇定如斯,佩服!” 先前整个工部也就是唐嵩没出来,所以大家都有些惭愧,觉得自己的定力不如此人,难怪不能升官。 唐嵩拱手微笑道:“手头上有些事情要做,倒是没留心,刚才被抓了几人?” 一个和他交好的官员心有余悸的道:“三人,你刚才没看到啊!那些东厂的番子如狼似虎,连咱们大人都拦不住。如今大人已经进了宫,多半是要去陛下那里给东厂一个教训。” 唐嵩叹息道:“这才刚过完年啊!那些被抓的人家中会是如何的惶恐不安,可怜!” 一阵叹息声中,有人说道:“进了东厂就别想着能完好的出来,不过现在还好,大多是流放,虽然苦楚些,可只要能熬,总能把一家子的命给保住了……” “那是生不如死呢!” “是生不如死。那些被流放到交趾缅甸的官员,罪行轻的就种地,罪行重的就得去挖矿,前者能活,后者几无幸免之理。” 谈及流放,大家几乎是人人色变。 大明的流放可不轻省,不说这一路上的风险主要是押送人的漠视,甚至是虐待。到了流放地之后,水土不服和不能适应体力活这两个问题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在官员们私下的议论中,大家都觉得流放不人道,应当如前宋般的贬嫡最好。 唐嵩也加入到唏嘘的人群中去,直至有人喊了一声:“大人进宫,都赶紧去做事,免得回来心气不顺拿人出气!” 好大的胆子! 众人听了都悄然各自回去,至于刚才喊了一嗓子的那人,则被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恐惧之下心里不能承受,会让人的胆子变大! …… 这是东厂的第二次大规模抓捕,而第一次发生在永乐年间。 朱高炽当初可是在大力反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利扩张,主张应当按照程序来发现问题,抓捕,审讯,定罪。 而不是东厂或是锦衣卫直接拿人,审讯过程保密,审讯结果公布与否要看君王的心情。 可今天东厂的悍然出动,让群臣感到了背叛。 这个君王在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宫门外,当里面来人请了他们进去时,杨荣擦擦嘴,当先进宫。 …… 等到了乾清宫时,群臣愕然看到跪在殿内的孙祥,心中一个咯噔,然后就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御座上的朱高炽面色冰冷,看似神游物外。 “陛下,奴婢拿到了证据,担心那些嫌犯会跑,一时迷了心窍,就带着人出去抓捕,陛下……” 孙祥抬头,泪眼朦胧的道:“等奴婢清醒时却已酿成大祸,奴婢罪该万死啊!” 杨荣垂眸,心中冰凉。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淡淡的道:“朕后来已经知道了,东厂跋扈,来人。” “陛下!” 进来的不是叶落雪,朱高炽说道:“孙祥有罪,拉到东厂去,二十棍,以儆效尤。” 孙祥叩首道:“谢陛下!” 孙祥一脸侥幸的被拉了出去,朱高炽冷冷的看着群臣道:“诸卿何事?” 杨荣心中黯然,出班道:“陛下,臣等……无事,只是有些诧异于东厂的跋扈。” 朱高炽淡淡的道:“朕知道了,诸卿退了吧。” 群臣行礼告退,背影萧瑟。 …… 东厂里,孙祥召集了在家的人,然后自己俯卧在长凳上,说道:“二十棍,不许留情。” 安纶惶恐的道:“公公,是奴婢带队去拿的人,要打也是打奴婢啊!” 孙祥在长凳上侧脸微笑道:“不必多说了,叫人绑上,另外弄块干净的软木来。” 安纶唉了一声,亲自给孙祥上绑,然后把一条刚取来的软木给他塞进嘴里,低声道:“公公忍着些。” 孙祥点点头,安纶就站在边上目视着那两个动手的番子,阴测测的道:“要打好,打不好的就……” 两番子急忙点头,陈桂在边上看了,就说道:“下手要有分寸。” 草泥马! 安纶回身瞪了陈桂一眼,说道:“陛下都说了二十棍,什么叫做有分寸!” 当着那么多人说出分寸二字来,这是要让孙祥被一顿板子打死吗? 孙祥偏头看着陈桂,咬着软木点点头,看着很慈祥。 陈桂一个哆嗦,急忙堆笑道:“奴婢这是担心公公啊!” 孙祥还是在微笑,然后冲着安纶点点头。 安纶垂眸道:“打!” “一……” “啪!” “二……” “啪!” 打板子必须要脱掉裤子,否则那些被打烂的碎布会和血肉纠缠在一起,一是不好清理,二是容易丢掉小命。 板子打在光腚上的声音很响亮,可看到板子落势的陈桂却心中一叹,有些后悔刚才的急切了。 这两个番子原先是锦衣卫的人,到了东厂之后,凭着一手打板子的‘神功’被孙祥所看重。 生死随意,这就是行刑的最高境界。 二十板很快打完了,孙祥的屁*股看着青紫高肿一片,很吓人。可陈桂知道,最多一个月后,孙祥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拿药来!” 就在陈桂发楞的时间里,安纶要了伤药,然后亲自给孙祥敷上,最后和人一起把孙祥抬了进去。 陈桂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把长凳收了,然后一脸惶急的说道:“咱家去给公公找些好伤药来!” 他一路出了东厂,稍后就去了太医院。 等他从太医院带着伤药回来后,正准备去给孙祥送去,安纶却拦住了他的路。 “让开!” 陈桂的面色阴冷,安纶只是憨笑道:“公公已经睡下了,说是没有大事不许打扰。” 陈桂马上叹息道:“哎!这伤药是咱家好不容易卖人情求来的,你拿去,记得给公公用上。” 安纶点点头,等陈桂走了之后,就去了孙祥那里。 “公公,这是陈桂从太医院求的伤药。” 孙祥痛的满头大汗在床上卧着,闻言眸色一冷,说道:“找个地方悄悄的埋了,别声张。” 安纶马上就惶恐的看着手中的瓷瓶,骂道:“那个奸贼,不得好死!” 孙祥也不解释这药应该是好药,这是指指外面,然后就伏在床上忍痛。 …… “这是苦肉计。” 金幼孜苦笑着说道:“那孙祥号称孙佛,他哪来的胆子先斩后奏?不过是替陛下遮掩罢了。” 值房里,杨荣的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又如何?这就是君臣之道,陛下这是在敲打咱们,难道你还想去质问陛下吗?” 金幼孜哑然,众人哑然,杨荣点点头,说道:“诸君,要打起精神来。当时对武臣的打压就操之过急了,陛下估摸着就是那时候开始对咱们不满了。所以要谨慎些,大家携手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切莫自行其是啊!” 杨士奇迷茫的道:“陛下登基时,大家都以为好日子来了,君臣必然相得,可如今看来……却是我们过于咄咄逼人,诸位,该反思了!” 黄淮点头道:“不敢怎么说,陛下确实是仁君。” 众人都纷纷点头,朱高炽不是仁君,那谁是仁君? 今天他们气呼呼的进宫请见,若是换做朱棣时代,少说诏狱中要多几位狱友。 杨溥干咳道:“都抓完了,此事也该消停了,不过吏部那里各位大人还得要多劝劝。” 蹇义从进宫到出宫都没说话,没机会说话,可知情人却知道,这位吏部的大佬想乞骸骨。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没谁知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1章 小巷截杀 下衙了,唐嵩笑容满面的和同僚们拱拱手,然后上马出了工部。 想起家中的那个小可人,唐嵩不禁轻轻策马,迫不及待的想发泄自己忍到现在的恐惧。 街上的人不少,大家都急匆匆的往家赶,唐嵩就融入了人群中,速度骤然降低。 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在做饭了,炊烟阵阵,夹杂着饭菜的味道传来。 唐嵩就闻着这股味道转向了右边的巷子,再往里百多步就是他家。 仅能容纳一辆马车出入的宽度,巷子里显得有些逼仄。不过京城居,大不易,想住好地段,那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唐嵩住不起。 今日诸位重臣都进宫了,想必东厂会收敛一些。 想到这里,唐嵩不禁微微一笑,然后马儿却止步不前。 抬头,唐嵩看到前方背身站着个男子,就喝道:“闪开些!” 那男子回身,对着唐嵩微微一笑,竟然有些妩媚之意。 唐嵩没有进乾清宫的资格,所以他看到男子妩媚漂亮,不禁直勾勾的盯着他,任由马儿前行。 马儿有些不安的踌躇着,然后紧紧的贴着墙根往前走。 唐嵩舔舔嘴唇,觉得大人也不错,至少眼前这个男子不错。 男子目视着唐嵩,等靠近后,他微笑道:“唐嵩。” “哎!” 唐嵩下意识的应道,然后发现不对,就喝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微微颔首道:“唐嵩,城外乱坟岗的那两个孩子可入你的梦中了吗?” 唐嵩面色大变,指着男子,然后回身看了看,就想策马掉头。 男子说道:“你的龌龊让陛下都羞于启齿,唐嵩,本人叶落雪,到了地下千万别报错名。” 唐嵩张嘴想叫喊,叶落雪的身体前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钎子。 钎子隔着衣服,精准的从唐嵩的胸骨的缝隙间穿插进去,然后从后心处冒头。 唐嵩的身体一震,叶落雪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顺手握住他后心处的钎子一拔,人已经飘然而去。 唐嵩的眼中渐渐的失去了神彩,他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之后,一头就栽了下来。 “咿律律!” 马儿受惊,习惯性的就朝着唐嵩家奔去。 没多久人就来了,接着哭声震天,有人查看了尸骸的伤口,满脸怒色的去报官。 天色渐渐的开始黯淡下来,小巷里哭声震天。 城外的一个小山包上,十多条眼睛发绿的野狗正在撕咬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骸,不时争夺嘶吼着…… …… 叶落雪上了一辆马车,边上的骑士禀告道:“大人,另外几人都已经去了,只是大人,这等小事让我们来就行了,不然被认识的人看到,那麻烦不小。” 叶落雪用白手绢擦擦钎子,然后把它放在马车的角落处,再揭开小几上的茶壶盖子,满意的看到了热气蒸腾。 喝了一口茶,叶落雪淡淡的道:“见过我的不少,可知道我身份的却罕有,若是那些知道的人往这等小巷子里钻,杀了又有何妨!” 一路进宫,那些宫女看到身姿挺拔的叶落雪时,不禁目露迷醉之色,目光一路跟随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后才微微叹息。 深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寂寞就像是毒药,在黑夜里啃噬着这些女人的心。 于是某些不可言诉之事就会发生,而宫中对此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到。 叶落雪一路进了暖阁,朱高炽正在歇息,看到他进来,就问道:“外面如何?” “陛下,外面百官震怖。” 叶落雪的眼神冰冷,“那几人都已经赎罪了,只是刑部却会头痛一阵子。” 朱高炽面色微冷,说道:“那等人提及都会脏了朕的耳朵,刑部若是查出来,自然会掩盖,朕会等着,看他们是禀告还是隐瞒。” 叶落雪垂首道:“陛下,可要臣去探问一番?或是东厂也行。” 朱高炽摇摇头,说道:“方醒和赛哈智达成了默契,沈阳回归后,锦衣卫会慢慢的有起色……” 叶落雪看到朱高炽随即陷入了沉思,就悄然退了出去。 朱高炽一直在沉思着,梁中悄然进去给他换了杯热茶,正准备出去时,朱高炽突然问道:“赛哈智平日在做些什么?” 梁中一惊,急忙说道:“陛下,赛大人一般都在锦衣卫里坐衙,从不晚到,也不会早退。”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准备晚膳吧,叫人去看看婉婉在做什么。” 梁中应了出去,朱高炽叫人把自己扶起来。 出了暖阁,朱高炽看到了在外面跺脚取暖的朱瞻墡,就问道:“你不去吃饭,来朕这里干什么?” 朱瞻墡过来行礼,然后说道:“父皇,二哥方才回来……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说大哥是被流放到了金陵……” 朱高炽面色微暖的看着他问道:“他人呢?” “二哥又回书院去了,说是晚上要聚餐,去晚了没吃的。” 朱瞻墡有些艳羡的模样落入朱高炽的眼中,他微笑道:“无碍,你记住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便是命,福祸相依,所以你好生的读书,等以后就藩,就老老实实地过活。” 朱瞻墡点头道:“父皇,儿臣以后定要把自己的封地管好,把王府也管好。” 朱高炽微笑道:“过好日子就行了,少操心这些,去吧。” 朱瞻墡懵懂的点点头,却没看到朱高炽眼中的忧色。 此时大明的藩王以下的宗亲人数加起来有一百余人…… 朱高炽突然吩咐道:“去让方醒来。” 说完朱高炽艰难的向暖阁走去,说道:“今日就在此用膳。” 梁中面带忧色的应了,然后叫人去安排。 肥胖是朱高炽最大的敌人,他也曾经减少饭食,可身体却不见瘦削,依然如故。 站在暖阁门外,朱高炽疲惫的道:“朕这身体能再活十年就是上天垂怜,宫中的人要多注意,若是发现有人在蛊惑……挑拨,记得报给朕知。” 梁中心中一跳,赶紧应了。 朱高炽的儿子不少,可能对朱瞻基造成威胁的也就是朱瞻墉和朱瞻墡两人,这就是子凭母贵。 不是皇后的儿子也想觊觎那个宝座?那是自己作死呢! 上一次有人在暗中挑拨和捧杀两位皇子,朱高炽权当做没看到,这不是软弱,而是想看看两个儿子的秉性如何。 结果还算是不错,朱瞻墉根本就不搭理,一副老子就是滚刀肉的模样,让那些‘热心人’贴了个冷屁/股。 至于朱瞻墡…… 想起皇后当时派人去敲打他的事,朱高炽就有些不满,让他想看看这个儿子的秉性的计划落空了。 天空中几颗星宿在闪烁着,朱高炽看了半晌,这时不远处有人提着几个灯笼过来,他微微一笑,问道:“可是婉婉吗?” 君王有情,那必然是天下的大不幸。 君王无情,对于身边人来说或许是小不幸,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大幸! “父皇。” 婉婉提着裙摆走过来,欢喜的道:“父皇,我带了方醒送的泡菜,可开胃了!” 朱高炽微微一笑,阴郁之气尽去,说道:“好,为父记得那泡菜可以煮汤,味道极好,你给了他们去处置。” 婉婉应了,又和梁中嘀咕着这个泡菜不许和油腥的吃食混在一起等等。 朱高炽的脸上多了些慈祥,含笑看着这一幕。 再无情的帝王也会在心中留一块柔软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2章 半夜议宗藩(为盟主:‘eeblm’贺,加更!) 北平城到时间就关闭城门,没有朱高炽的旨意,谁也无法出入。 当方醒从开了一条缝隙的城门处进去时,随口就说了一句:“估摸着晚些时候还得开一次,辛苦你们了。” 晚上冷,一个老军缩着脖子道:“伯爷放心,咱们反正就得守在这里,不过是伸把手的事。”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就给了一瓶酒,说道:“当值时不许喝。” 老军接过酒瓶,笑的谄媚:“小的们不敢,只等换人后再去弄个小火锅,弟兄们喝点热汤,再来点酒,那才美啊!” “是个会吃的。” 方醒笑着上马,然后往宫中去了。 身后的老军打开酒瓶盖子嗅了一下,欢喜的道:“是好酒!” 那些军士把城门关了,然后聚拢过来,都靠墙坐着。 “伯爷客气了呀!换做其他人哪会给咱们酒,不呵斥几句就算是咱们走运了。” “是啊!上次那个谁家的小子,在关门前抢进来,就因为咱们开慢了一步,好家伙,一鞭子就抽的马二躲家里养了半个月,不然那脸都没法见人了。” 一阵唏嘘声中,老军偷偷的抿了一口酒,然后盖上盖子说道:“你们懂什么?那就是底气!兴和伯是读书人出身,性子好,对咱们也客气,至于那些人咱们也别计较,你们等着瞧,他们的日子好不了!” 沉默了一阵后,有个军士就说道:“可那些读书人看不起咱们呢!” 再次沉寂,良久,老军哼着一首歌,一边哼唱着,一边还拍着自己的大腿…… “你们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文官和武臣前段时日里在闹腾呢!哎!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压咱们一头,这些都是小人!” …… 方醒一路进宫,等看到朱高炽时,他正在外面散步,身边陪着婉婉。 婉婉看到方醒后,就从朱高炽宽大的身体后面冒个脑袋出来,欢喜的道:“方醒……” 方醒行礼,然后笑道:“陛下正该多走动,多走动血脉才能畅通。” 别人是万万不敢这般直接的说朱高炽的身体问题,可方醒就说了,而且说的坦然。 朱高炽止步道:“朕大晚上把你叫进来,你家无忧可哭了?” 方醒笑道:“没哭,估摸着再熟悉几日就要哭了。” 朱高炽点头道:“稚子无知,父母确实是不该远离。不过瞻基在南方需要人帮衬,到时候你还得回去。” 方醒说道:“国事为重,臣还是知道分寸的。” 朱高炽看着被灯笼映照出一个棱角的暖阁,说道:“朕记得你前些年说过关乎藩王的话,今日你再说说。” 方醒心中微动,借着周围太监们提着的灯笼瞟了一眼朱高炽的神色,却看到的是淡漠。 从朱棣靖难成功之后,藩王就成了一个敏感的话题,所以方醒斟酌了一下后,才说道:“陛下,洪武年间,郡王以下有宗亲男女五十八人,至洪武二十八年,太祖高皇帝察觉到了宗藩的爵禄耗费太大,便以军士官吏众多为由,削减了宗藩的爵禄米粮……” 说着他瞟了朱高炽一眼,朱高炽缓缓向前,婉婉瞪了他一眼,然后捂嘴偷笑着,那弯弯的眉眼给夜色增添了许多明媚。 “今夜就朕与你二人,你继续说。” 朱高炽缓缓的走动着,婉婉跟在身边,听到只算两人,就不满的拉着朱高炽的袖子。 朱高炽莞尔道:“你还小。” 疼爱子女的父母总是这般的说法,你再大,可在我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 方醒也笑了笑,借机清理了一下思路,说道:“陛下,从五十八位到差不多两百位,没多久啊!” “三四十年就会翻一番,陛下,臣就以一百为基准,三百年后就得有五六万人……” 方醒看到朱高炽依旧不动容,就继续说道:“而且这人口会随着个人的道德而暴涨……到了那时,陛下,到了那时,大明再大,钱粮再多,可也无法容纳那么多宗藩了。臣离间宗室,死罪!” 方醒躬身请罪,婉婉被吓到了,她拉着朱高炽的袖子,暗中扯了扯。 朱高炽没有回头,他沉默良久,才失笑道:“你倒是算的快,朕那么久才计算清楚了人数。” 呃! 婉婉松开他的衣袖,得意的冲着方醒挑挑眉。 朱高炽不用回头就知道婉婉在干什么,他微笑道:“你说的道德是何意?” 人口因为道德问题而会暴涨,这个让朱高炽有些不悦,感觉方醒把宗藩比作了地痞青皮。 方醒看看左右,梁中就使了个眼色,那些太监都退开了。 这里是暖阁的外面,外面挂着的灯笼照的几人清清楚楚的。 方醒说道:“陛下,先帝在时就严令宗藩不得干涉地方事务,可据臣所知,这道禁令的作用不大,那些宗藩依旧对地方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朱高炽上了台阶,闻言身体一顿,然后就进了暖阁。 进了暖阁,朱高炽坐在椅子上,浑身舒泰的道:“你是说藩王的护卫吗?” 至今那些藩王依旧有护卫,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爆发,那就能席卷一方。而对地方官员来说,那些护卫就是一把吊在自己头顶上的铡刀,一旦落下,玉石俱焚。 方醒说道:“陛下,是。不过就算是削掉了护卫,那也会带来一个后果……饱食终日,无事可做……陛下,臣……” 方醒瞟了婉婉一眼,后面的话就忍住了。 但朱高炽却懂了。 无事可做,那就玩女人呗!然后生一堆孩子也不必管,反正有爵禄饿不死就是了。 朱高炽闭上眼睛,想想那种场景,不禁喃喃的道:“限与不限……都是难事。” 方醒一个激灵,这才知道朱高炽原来是想在限制宗藩上下手。 可他登基后,为了稳住各地拥有护卫的藩王,就用加爵禄的方式来安抚。 开了这个头的朱高炽大抵是后悔了吧,所以才会大晚上把方醒招来。 方醒说的这些朱高炽不是不知道,可大明以孝治天下,宗藩就不能动,否则天下文人就会讨伐他这个暴君。 可宗藩和那些文人没关系吧? 而且文人们往日对宗藩也多有不满。 可事情就是这般神奇,一旦朱高炽这般做了,文人们就会义愤填膺的说他是暴君。 历史上越往后的皇帝对宗藩的限制就越多,不许出城,二王不会面,所有的护卫取消,不许科举,不许经商,不许种田纳税…… 也就是说,到了后期的宗藩就安心当米虫好了,别的事情一概不许做。 这样的宗藩终于让朝中和皇帝放心了,可也堆砌出了一个庞大的、需要国家供养的宗藩群体。 这个群体不事劳作,一心享受,一心盘剥,最终伴随着吏治的崩坏,一起葬送了大明。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3章 陈潇被人给坑了 方醒顶着夜色到了家,先在外间把身上烤热,然后才进去看了看已经熟睡的无忧。 闺女的脸蛋红扑扑的,方醒轻轻摸了摸,然后蹑手蹑脚的出去。 小白正在看话本,这个是跟方五的媳妇呆呆学的。见到方醒进来,就眉开眼笑的道:“少爷,被子已经暖和了呢!” “没用那个热水袋?” 方醒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 “用了,滚烫的好舒服。” 都熟的不能再熟了,自然知道如何取悦对方。一番折腾之后,小白汗湿鬓角,喘息道:“少爷,以后真的是让方专跟着平安吗?” 方醒在平缓呼吸,说道:“是啊!等以后我去了,平安肯定要出去开府,到时候你就跟着去享福,带孙子,带重孙。有个老人在的话放心些……” “少爷别说这个。” 小白捂住方醒的嘴,伏在他的胸膛上说道:“咱们一起去,不然妾身会怕的。” 方醒揽着她的背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有何可怕的,不过还早着呢,咱们且好好的过,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 小白点点头,然后两人耳鬓厮磨,渐渐的睡去。 这是一株纠缠着大树的藤蔓,若是大树倒下,它将会茫然无依,渐渐枯萎…… …… 解缙的年纪渐渐的大了,于是乎对规矩也越发的蔑视起来。 大清早他就牵着悠悠进来找无忧玩耍,等无忧进去后,他和方醒在外面说话。 方醒说了昨夜进宫的事,解缙一听就劝道:“你得知道,宗藩之事是忌讳,从先帝开始,对宗藩就多有限制,陛下已站稳脚跟,肯定要对宗藩再斟酌,所以所谓的增加爵禄,那不过是稳住他们而已。” “此事不好掺和啊!” 解缙觉得朱高炽有些可怜:“陛下并无太多可以信任之人,叫你去既是信任,也是考量,不过你的说法并无过错,宗藩再不限制,迟早会成为大患,不是造反就是养不起。” “你贸然掺和这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就会恨你入骨……” “为何要恨我?” 方醒笑了笑,说道:“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限制宗藩已经成了共识,以后的宗藩,大抵会成为米虫,聪明的自然会顺应大势,不聪明的,以后就等着一代不如一代吧。” 解缙皱眉道:“你想干什么?陛下谨慎,必然是不肯大动的。” 方醒说道:“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解先生,您说是吃饱睡觉玩女人舒坦,还是能自由自在的舒坦?” 解缙面色古怪的道:“老夫不知,不过你这个想法极其大胆,殿下那里是个什么意思?” 朱高炽稳重,这等方案绝无同意的可能。 至于朱瞻基…… 方醒摇头道:“没给他说过这些,太早了。” 解缙说道:“可以殿下的聪慧,自然不会不知道宗藩的危害,只是他的手段估摸着也有限,最多就是想办法削了护卫,然后进一步只能限制他们的活动,仅此而已。” 方醒点点头,正准备回去,解缙却说道:“你且等等……” “解先生还有事?” “有。” 解缙想了想,说道:“老夫这记性越发的差了,都忘了你昨日奉旨宴客,然后城中大肆抓捕,你这是和陛下联手了?” 老家伙哪是记性不好,分明就是日子过得太逍遥了,万事不挂心。 方醒腹诽一下,沉吟道:“此事难说,不过那名册是赛哈智给我的,其中的奥妙解先生当然能猜到。” 解缙摇头道:“从太祖高皇帝开始,这皇家就没省油的灯,先帝是想把你留给太子用,所以任由你去得罪人,当今陛下也是如此,纵观这些……其实都是戒备,让你先做孤臣,等以后太子上位后,自然会给你补偿。你且小心着吧,老夫去书院了。” 方醒送他出了内院,回到内院,就在院子里沉思良久。 “夫君,您不是要去陈叔父家拜访吗?趁着今日休沐吧?” 张淑慧在给无忧换衣裳,随口冲着外面说道。 “休……” 早上睡足的无忧精神很好,一手抓着铜镜挥舞,一边叫嚷着。 “一起去!小白也去。” …… “方家少爷一家都来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门房是老熟人,看到方醒抱着无忧,身边上是两个儿子,身后是两个妻妾后,就热情万分的喊人去通报。 “老爷说了是通家之好,小的只是让人去通报,免得怠慢了方少爷,请进。” 方醒记得这货,就点点头,辛老七扔了一小串铜钱过来。 门房单手就接住了铜钱,笑的近乎于谄媚的引着方醒一家子进去。 如果有人以为这是个小人的话,那么他会告诉你,在他波澜壮阔的门房生涯中,也就是拿过方醒的赏钱,其它人赏的财物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更遑论是接。 一路到了内院,陈潇居然也在,让方醒有些吃惊。 “给你放假了?” 上林苑监的活很辛苦,满世界跑。 而陈潇在培育良种,按理两个月能回一次家就算是不错了。而过年长假才过去没多久,显然他是没有假期的。 陈潇的肥脸颤动一下,苦笑道:“德华兄,咱们进去再说吧。” 无忧看着陈潇的胖脸,那小眉头不知何故,皱的紧紧的。 一路到了内院的正房,陈嘉辉和马氏已经在等着了。 方醒带着家人行礼,陈嘉辉笑眯眯的道:“土豆和平安倒是长大了,看着机灵结实,老夫就等着小冉的这一胎,若是个孙子,那辞官都肯啊!” 陈嘉辉想抱孙都想眼红了,说着就瞪了陈潇一眼。 而马氏却最喜无忧,说道:“薇薇在她娘那里,你们可带了无忧去一起玩耍。” 于是女人们都去了怀孕的陆小冉那边,土豆和平安被人带着去院子里玩耍。 “叔父,建中这是为何?” 陈嘉辉瞥了尴尬的陈潇一眼,没好气的道:“他弄的良种被人给下了药,全白费了,左监正袁弥找到了老夫,说是耗费太大了,报上去要被处置,就让他回家歇着,至于何时能回去……老夫估摸着要看你和太子以后的发展了。” 方醒瞥了陈潇一眼,看到他有些不忿,就说道:“小冉有孕,建中正好在家中多陪陪,至于小侄和太子,叔父放心。” 陈嘉辉抚须道:“你请了杨荣他们吃饭,东厂马上下手拿人,昨夜你又进宫,可见陛下对你依旧如故,老夫放心了,好了,你们自己聊,午饭就在这吃了。” 等陈嘉辉走后,方醒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陈潇苦着脸道:“德华兄,小弟被人给坑了……” 方醒淡淡的道:“啥时候的事?” “就你和太子去了金陵之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4章 咱们做事不需要证据 “小弟是存心想给家父争脸,所以在嘉蔬署真是拼命了,每日带着那些栽种户在田地里折腾……” 陈潇说着就怒道:“德华兄你想想,辛辛苦苦的栽培出来的种子,一夜之间就被人下药成了废品,小弟这心中得多愤怒?” “然后呢?” 方醒觉得这手段在以后都烂大街了,不外乎就是职场挖坑而已。 可对于陈潇来说,他的背后是陈嘉辉,而且这职位还是汉王…… 可朱高煦却回了封地,北平城中没有那咆哮声,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 陈潇说道:“小弟也是疏忽大意了,以为是嘉蔬署的地盘,就疏忽了防备。不过小弟估算应当是典署郭瑾干的好事。” 方醒进入官场后,除去当初被轻视打压之外,此后就是一路杀了上来,所以对这位郭瑾有些兴趣。 “你有证据?” 陈潇摇头道:“没,不过小弟却知道他对袁弥不善。” 方醒沉吟道:“袁弥上次释放了善意,可郭瑾是下官,他怎敢对袁弥放肆?” 陈潇笑道:“那次小弟在茅房外面听到他和人说话,言语间好像是要弄弄袁弥。” 一个七品官居然要去弄自己那正五品的上官,这个世界让方醒觉得有些疯狂。 “他……的倚仗是什么?” 方醒觉得这背后有问题:“你别告诉我他是自己在折腾,那你马上就可以回去把他打个半死,保证不会有人责罚你,因为他肯定是疯了。” 陈潇低声道:“郭瑾应该是右监正许梿的人。小弟曾经看到郭瑾悄悄的去找许梿,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笑的就像是刚吃了鸡屎般的得意。” “你这都是揣测,不足为据。” 方醒说道:“没有证据……不过咱们做事不需要证据!” “德华兄威武!” 陈潇谄媚的笑了笑,得意的道:“出来前我去找了郭瑾,一拳封了他的眼。” …… “陈潇的事你别管,不然老夫早就去找那袁弥说话了。” 吃完午饭后,方醒一家告辞,陈嘉辉和方醒落在后面谈话。 方醒想起上次陈嘉辉去庆寿寺时都没提及此事,就说道:“是,建中歇歇也好。” 可等出了陈家,方醒就让家丁们护着家人回去,他自己却去了东厂。 …… 孙祥是侧躺在软榻上和方醒见的面,他苦笑道:“一顿板子下来,幸而下面的人还知道分寸,不然今日兴和伯大概只能去城外找咱家了。” 城外,那只能是乱坟岗! 方醒随意的坐在边上,单手搁在椅背上,问道:“孙公公,上林苑监你们盯着谁了没有?” 孙祥说话间都没避讳手下打自己板子时有水分的事儿,所以他坦然的道:“六部都来不及安排人手,上林苑监更是没工夫,怎么……是陈潇的事?” 居然都知道陈潇的事了,这货还说没安排人手去盯着上林苑监! 方醒点点头,说道:“这坑人坑的水准太差,明晃晃的要拿陈潇作伐,方某想找那人说说理去。” 孙祥笑了笑,说道:“你那哪是说理,不过罢了,上林苑监里争斗有些厉害,左监正袁弥原先的靠山倒了,就在陛下登基时倒了,所以那些人就蠢蠢欲动,想着把他拱下来……这些权利倾轧太过平常,没有谁回去关注一个失势的五品官的前途如何,所以多半是有人在觊觎着袁弥的位置,不过手段确实拙劣了些,弄不好这主意就是出自于你的仇人之手,太拙劣了,不然他们就不该去动陈潇。” 这是明晃晃的说:上林苑监的权利倾轧咱家知道,而且还知道那些人是想弄袁弥,而陈潇不过是炮灰而已。 方醒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就问了问孙祥的伤势,起身告辞。 孙祥吩咐道:“安纶替我送送兴和伯。” 一直在边上当背景的安纶应了,然后和方醒一起出去。 能这么肆无忌惮,不忌讳的出入东厂,除去方醒之外再无他人。 所以这一路盯着他们的人不少,安纶只能轻声道:“陈桂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嘴唇微动:“哪里都有争斗,看热闹就好。” 安纶作为空降兵回到北平,刚开始盯着他的人很多,若不是他装傻,早就被挤兑到角落里去了。 …… 方醒进了东厂,自然会落入不少人的眼中。 而袁弥就收到了消息,他把手中的册子一扔,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陡然一振。 “叫了郭瑾来!” 上林苑监的本质其实就是个官办的大农场,皇室的特供基地。 为此他们不但有不少土地,更管理着不少农户。每年除去供应宫中之外,还能落下不少油水。 作为嘉蔬署的典署,郭瑾每年除去巡查之外,下去的次数不算多,所以此刻正在衙门里。 等见到了一脸正气的袁弥时,郭瑾笑的略带讨好,躬身道:“见过大人。” 袁弥抚须道:“那陈潇所犯何事?” 郭瑾一愣,心想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而且陈潇被赶回家也是你做的决定啊! 不过上官问话他只能回答。 “大人,那陈潇耗费钱粮无数,结果弄出来的种子却因疏于看护而被人混入了药,成了废品……” 郭瑾瞥了袁弥一眼,看到的却是忧色。 “本官记得没有上报吧?” 袁弥皱眉问道。 郭瑾呐呐的道:“大人,下官……” 这事儿不是你操办的吗?我哪里知道? 袁弥点点头道:“你们嘉蔬署最近有些乱,让那些在京的人多下去看看,别老是一天就窝在京城里享福!若是出了岔子,本官谁都保不住!” “去吧。” 袁弥突然拿出了上官的派头一顿呵斥,郭瑾懵懂的回到自己的地方,然后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悄然去找了右监正许梿。 许梿看到他进来,就干咳道:“你来作甚?” 郭瑾先探头在门外,眼角往两边一瞟,然后关门,凑过去弯腰低声道:“大人,方才袁弥叫了下官去问话。” 许梿皱眉,隐住眼中的厌恶之色,问道:“问了什么?” 在上官的面前最好不要卖关子,否则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在上官的眼中都会减分。 可在实际操作中,许多人厌恶下面的人卖关子,自己在面对上官时却忍不住要卖弄一番。 这就是地位的不同产生的差异性作法。 可郭瑾却没注意许梿眼中的厌恶,他睁大眼睛,脑袋往前伸了伸,说道:“大人,他问了陈潇之事,还……故作忘记了些事,最后告诫下官,要多下去查看……说嘉蔬署有些乱了。” 郭瑾抬头,无辜的道:“他难道是察觉了什么?所以平白污蔑下官的嘉蔬署……” 许梿的眼中多了些阴霾,他淡淡的道:“他那边可能是得了什么消息……而且必然是和兴和伯有关。” 郭瑾的身体一抖,有些惶然:“大人,兴和伯可是睚眦必报啊!那陈潇肯定会去告状,到时候……大人,下官可是一心为了您,此事……” 许梿低喝道:“你慌什么?难道那些种子还能复活?” 郭瑾面露喜色道:“是,下官明白,那些种子肯定是种不出东西来了,陈潇就是渎职!” 许梿挥挥手,郭瑾走到门边,悄然开门,然后探头出去左右看看,这才出门。 “小人!” 等他出去后,房间里传来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5章 没有威权的君王就是傀儡 袁弥在等待着,他在等待着方醒的招呼或是拜访。 许梿和郭瑾也在等待着,他们在等待着方醒的兴师问罪,然后用陈潇的‘过错’来搪塞。 可方醒却没动静了,好像是没当回事。 宫中的朱高炽大手一挥,那些被抓捕的官员全家都上路了,他们将奔赴大明的新领土,为大明的扩张事业添砖加瓦。 这是一个承袭了对外咄咄逼人这个姿态的洪熙朝,从登基到现在,无数角力在暗中发生着,各种不同的理念在碰撞着。 从皇帝的妥协让群臣欢呼,再到李时勉气病了朱高炽为发端,以方醒回归为起点,洪熙朝的气氛变了。 皇帝不再仁慈一口气就抓了那么多官员,差不多要成暴君了。 臣子却在沉默着,看不到李时勉这等‘铮臣’的出现。 那些文人们本想闹腾一番,可东厂的孙祥却发狠了,把番子们都撒了出去,到处打探消息,一旦发现有人串联,马上就拿下。 而沉寂多时的锦衣卫也出动了,曾经可止小儿夜啼的凶名重新响彻京城。 文人们害怕了,于是私下的议论中,原本的‘铮臣’李时勉也被人背后埋怨为‘不知天高地厚’。 而朱高炽仿佛是大彻大悟了。 “没有威权的君王就是傀儡!” 朱高炽毫不掩饰的在朝会上说了这话,伴随着这话,群臣俯首。 …… “这只是暂时的。” 解缙告诫道:“你千万别以为陛下从此就能压住群臣,若是这般,你倒霉也就罢了,土豆他们以后估摸着就得去缅甸或是交趾了。” 权利的斗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里是书房,门没关,虽然有些冷,可春天的气息却没有遮挡的传播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方醒的面色有些发白,脸上被冻出的小口子早就脱疤了,留下了些疤痕。 他喝了一口热茶,缓缓的道:“我知道,这就是一口气的事,陛下不是先帝,他坚持不了多久,而群臣就是用蛰伏和暂时的服从来向他保证,他们以后会做出改变,所以陛下应当会见好就收。不然君臣之间的暗战就要重新开始了……不过……” 方醒自信的道:“解先生请放心,我说过就算是最差的局面,我也能护着大家远遁,还有殿下在,一切皆有可为。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解缙默默的举杯,就像是喝酒般的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大明得国之正千古罕见,老夫相信没人敢谋逆!” 方醒古怪的笑了笑,说道:“我也相信没人敢谋逆。” 在大明谋逆的话,照目前来看,无人有这个威信。 而再来一次靖难…… “陛下对藩王在警惕,估摸着以后会着手解决藩王的问题。” 那晚的谈话后,虽然朱高炽没有表态,可方醒相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给朱瞻基留下难题。 从朱元璋开始,大明的每一代帝王不管怎么说,都喜欢给子孙留下些遗泽。 朱元璋杀了不少会对朱允炆造成威胁的文武官员,而朱棣清扫了外敌,至于朱高炽,他原先的想法应当是要给朱瞻基留下一个国库充盈的大明。 “你少想这些。” 解缙起身道:“只要殿下无恙,一切皆能挽回。” 方醒点头道:“是,殿下在,法统就在,没人敢漠视这个法统。” 这便是千年传承的好处:名正言顺! “老爷,杨荣来了。” …… 杨荣微笑着,看到方醒在书房外面相迎,就招招手,很是亲切。 “杨大人可是稀客,请进。” 两人进了书房,杨荣含笑看着书房的布置,说道:“上次出塞巡查多亏了聚宝山卫,否则老夫那一次就回不来了。” 方醒没有领功:“此事是陛下对杨大人的看重。” 杨荣笑容不变的道:“德华,老夫的愿望只是大明永昌。” “我也是。”方醒还以同样的答案。 两人相对一视,杨荣说道:“老夫一心想辅佐陛下开创盛世,此心不变,不悔。” “我也亦然!” 杨荣自称老夫,那么就不是以官职来和方醒谈话,所以方醒就不客气了。 “老夫知道陛下有些失望了,老夫也失望……” 杨荣面色微黯的道:“陛下有些想法变了,这是和大家的矛盾所在,可老夫也错了,不该坐视群臣暗中……阳奉阴违,此事是老夫的错,稍后就会进宫请罪。” 方醒指指茶杯,然后静静的听着。 杨荣不会在他的面前故弄玄虚,否则他的反击将会让杨荣知道什么是后悔不迭。 “国事有争议不怕。” 杨荣在国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方醒微笑道:“科学是科学,国事是国事,这一点方某不会混淆。” 他本就不想把科学和上官意志绑在一起,那样虽然推广顺利了,可难免又会造成另一个紧紧依附着权利的科学。 杨荣的身体一松,说道:“国事有争议可以商量,李时勉之事老夫去查过了,并无幕后指使。” “谁也不敢指使。” 方醒的眉间多了些凛然,说道:“谁敢指使,那他最好就祈祷自己能谋逆成功,否则太子会让他后悔活在世间!” 杨荣点头,赞同这个说法,然后说道:“外间的传闻老夫已经说了,谁的人谁收拾,若是收拾不了,那就让你兴和伯来。” 方醒寒声道:“拿陛下造谣,而且还说了先帝的孝期,杨大人,你没发现方某的家丁已经少了不少吗?” 杨荣苦笑道:“此事随意,老夫也恨不能拿住那人,千刀万剐!” 拿朱棣和朱高炽说事,这个杨荣也是忍不得了。 “老夫会暂时压一压,不过你知道的,人心不同,难免会出现老夫掌控不住的时候,不过陛下那里……罢了,东厂和锦衣卫就像是毒蛇,探头咬了一口就缩了回去,老夫知道陛下的意思了,自然会劝慰他们。” 方醒点头道:“和衷共济,求同存异,这才是谋国之举。先帝才去,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要打压武人,被反击之后死心不改,继续对陛下施压,杨大人,这是什么?” 杨荣苦笑,“你知道的,这是一股势力,不约而同的势力,老夫在那个位置上也是身不由己,若是不想被孤立,能做的就不多。” 方醒点头承认这个说法:“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权利之争,你们不相信君王,所以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君王当菩萨,整日高坐着,除去一些礼仪之外,就和一个泥塑的菩萨一样,这样的君王才是你们最喜欢的。” 杨荣面色铁青,旋即变成尴尬。 什么叫做辅佐君王? 李世民都得被世家绑住手脚,更遑论李治。 可李治也会爆发,还干掉了自己的亲舅舅。 所以辅佐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只是不甘状态下的隐忍而已。 方醒说道:“可无数过往证明了你们不行,因为你们自己都会内斗,然后斗的兴高采烈,把偌大的国家当做是你们的棋子。” 在明朝中后期,君王的威权下滑,然后权利真空出现。从开始时为了那些位置而斗,到后期大大小小的势力为此结伴而斗,浙、齐、楚……最后东林党一统朝堂,可惜换来的不是重振大明,而是把大明带入了沉沦之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6章 忏悔,寻踪(为盟主:‘起点小雨点’贺,加更!) “陛下,杨荣求见。” 朱高炽抬头道:“让他进来。”然后他又继续埋头苦干。 桌子上堆积了不少待处理的奏章,朱高炽必须要在晚饭前处理完。 当看到一本奏章上面写的居然是发现了祥瑞时,朱高炽皱眉,忍着把它扔下去的冲动,然后抬头就看到了杨荣。 杨荣郑重的跪下道:“陛下,臣有罪。” 朱高炽愕然道:“学士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杨荣没有起来,说道:“陛下,在麻胜一事上,臣袖手旁观。在群臣暗中串联时,臣依旧在袖手旁观。甚至在李时勉冲撞了陛下时,臣也在袖手旁观,罪不可赦,求陛下严惩!” 说完他解掉冠带,垂首等待朱高炽的处罚。 朱高炽先是皱眉,阴郁的盯着杨荣,然后渐渐的。阴云散去。 “扶朕下去。” 两个太监过去,把朱高炽扶下了台阶。他走到杨荣的身前,艰难的俯身下去,扶住了杨荣的双臂。 杨荣诧异抬头,看到朱高炽那在颤抖着的肥脸,突然就落泪道:“陛下,臣有罪!” 朱高炽微笑着,吃力的微笑着,以至于看着有些憨厚。 可这个微笑在杨荣的眼中却就是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 “起来,咱们君臣要好好的,来!” 杨荣起身,朱高炽用那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父皇一手简拔起来的,素以机敏为用,父皇用你,那便是用了你的机敏,还有……忠心。” 朱高炽的脚不好,所以他活动了一下脚腕,然后继续说道:“咱们君臣的日子还长,一时的矛盾不算是什么,你莫要郁郁于心,那朕到哪再找一个杨学士去?你说是不是?” 杨荣哽咽道:“是。只是臣却辜负了先帝和陛下的厚爱,变得明哲保身了,变得市侩了,正如兴和伯所说的那样,臣的眼睛被权势迷住了……” 朱高炽失笑道:“兴和伯说话尖锐,朕都有些不爱听。你只管安心回去。” …… 杨荣去见朱高炽瞒不过人,所以回到值房后,那几个学士看到他的眼睛红肿,都默契的没有问,不过各自的神色却都有些不大自在。 合着你杨荣单独去向陛下表忠心认错了吗?那你置咱们于何地? 杨荣却有些神思恍惚,没关注这些。 朱高炽的宽厚让他有些愧疚,有些感佩,同时也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好生辅佐朱高炽,再现君臣相得。 等下衙回到家中后,管家迎过来就欢喜的道:“老爷,下午陛下赏赐了好些东西来。” 杨荣接过单子,看到有不少药材,不禁叹道:“陛下待我何其宽厚啊!再不知感恩,那便是猪狗不如!” …… “猪狗不如的东西!” 魏老大一边撕咬着羊腿,一边破口大骂着。 坐他对面的黑脸大汉也在吃肉,他劝道:“大哥,那些话也不能再传了,再传……那个瘟神回京了呢!” 魏老大端起大碗喝了口酒,从架在炉子上的铜锅里夹了一块吸饱了羊汤的豆腐吃了,胡须上汁水淋漓也不顾,不屑的道:“那可是传至尊的谣,掉脑袋的买卖,可他居然不给钱了?” 黑脸大汉无奈的道:“大哥,这活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停了吧。” 魏老大斜睨着他看了半晌,摇头道:“知道为何我能带着兄弟们发财,而你却只能当老二吗?” 黑脸大汉垂首道:“大哥,小弟做事没胆量。” “对啊!” 魏老大打个饱嗝,顾盼自雄的道:“老子当年一人持刀在北平打拼,连那些小吏都怕,这是什么?这就是敢拼命!这年头不拼命怎么挣钱?所以说……” “嘭!” 这是一个小房间,后面还有两进。 前门猛地被人撞开了,魏老大的反应很快:他毫不犹豫的就掀桌了。 桌子被掀翻,铜锅里的滚烫汤水和小炉子里的炭火就冲着大门飞了过去,然后魏老大马上就转身向后面跑去。 黑脸大汉的动作也不慢,就在门被撞开的瞬间,他一个侧扑就扑倒在地上。 两扇被撞开的大门来回摆动着,门外挂着的灯笼把光线投射进来,地上却多了一个映射出来的人影。 黑脸大汉瞬间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慢慢的跪在地上,双手无师自通的举起来。 没过多久,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很缓慢的脚步声。 接着就是高举着双手倒退进来的魏老大,再然后……一个手持弓弩的男子紧跟着魏老大进屋。 “老爷,安全!” 男子冲着大门喊了一声,随后就进来了一个男子。 “你是谁?” 魏老大被逼到了墙角里,看到从大门进来的男子从容自若,心中一颤,知道怕是要倒霉了。 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本人方醒,二位老大可否自我介绍一下?” 噗通! 魏老大的膝盖弯曲、伸直了几次,最终还是扛不住内心的压力,一下跪在了地上,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 黑脸大汉大概是反射弧比较长,魏老大跪下了他才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道:“你……你是……” 方醒再进来两步,说道:“本人方醒。” 黑脸大汉突然捂着脸嚎哭起来:“伯爷,都是魏老大接的生意,小的不是主谋啊!” 这时辛老七和方五进来禀告道:“老爷,都搜过了,没人。” 方醒避开脚下的铜锅,皱眉道:“扔什么东西不好,非得要扔食物,要遭天打雷劈的!” 魏老大有些愕然,他觉得这个男子不像是传说中的兴和伯方醒。 一定是假的! 方醒坐在原本魏老大的椅子上,目光转动,说道:“那话是谁让你们传的?” 魏老大满头大汗,他垂首向下,那汗水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黑脸大汉指着魏老大说道:“伯爷,魏老大一直在单独和那人联络。” 方醒满意的道:“你不错。” 这句夸奖让黑脸大汉身体一软,就瘫坐在地上,汗出如浆。 方醒把目光转到魏老大的身上,缓缓的道:“听闻你在城南比较有名气,本伯的家丁很快就锁定了你的身份,不过既然掺和进了那摊子混账事里面,你难道还想独善其身吗?还是说你以为有人敢在本伯的手中把你抢走。” 魏老大抬头,脸上的汗水就像是流水般的往下淌,他艰难的道:“伯爷,小的说了也是死吧?” 方醒点点头道:“是的,你活不了。” 就在魏老大的面色如死灰时,方醒补充道:“但是你说了对家人有好处,嗯……听闻你那个儿子在做生意?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魏老大苦笑道:“伯爷,小的就那么一个儿子,也不想让他和那些青皮厮混,既然是这般,那伯爷可能发誓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7章 意想不到之人 气氛凝固,良久,方醒淡淡的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本伯发誓?你做的事足够让东厂把你剥皮实草,足够全家流放荒漠,你拿什么要本伯发誓?” 魏老大还在迟疑,方醒起身看着门外,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错过了就别怪本伯无情!” 方醒说完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身后传来了魏老大那惶急的声音。 “伯爷,是顺天府的小吏王墨!” 小吏? 方醒皱眉道:“一个小吏就能驱使你去干这等掉脑袋的事,告诉我原因。” 魏老大说了这个名字后就开始配合了,他说道:“本来小的也不敢干的,只是小的以前犯过事被抓,出来后就找了王墨当靠山……此次是王墨说了,他说太子居然没有弄詹士府,肯定是不被陛下所喜,而陛下的身子骨又不好,管不了那么多事……” 方醒回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后面的话。” 魏老大战战兢兢的道:“王墨说了,此后弄不好就是别人替了太子上台,所以若是能先下注的话,以后好处多多。” 居然是这样? 方醒哑然失笑,然后点头问道:“还有谁?” “没了。” 魏老大光棍的道:“到了这时候,若是还有人,小的肯定会把他拖进来。” 方醒明白了,点点头道:“你犯的事活不了,如果后面能证明你没说谎,那你的家人不会被牵累过甚,我担保。” 魏老大哽咽道:“多谢伯爷。” …… 方醒走出大门,深吸一口微冷的空气,说道:“魏老大一伙全交给刑部,咱们现在去会会那位王墨王大人。” 随着他的声音,黑暗中出来十余人,这些男子浑身上下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为首的男子走到方醒身前,拱手道:“多谢伯爷出手,我们叶大人说了,等以后有机会请伯爷饮酒,听听伯爷的传奇。” 方醒微笑道:“叶大人客气了,饮酒随时皆可,不过这两人你们不要接手,也别问话,直接送到刑部去。” 男子楞了一下,然后应了,随即带人进去抓人。 …… 走在夜晚的北平城中,夜风凌冽,方醒裹紧披风,看着前方疾驰而来的人马默默不语。 这队人马近前,为首的竟然是安纶。 “兴和伯,此事怎么做?” 安纶穿着件黑色的披风,看着倒也多了几分威风。 方醒说道:“你们孙佛不怕卷进来?” 这等事最后多半是不了了之,经办人实力不够的话,往往会被炮灰。 安纶拱手道:“我们公公说了,东厂是陛下的家奴,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那些小人!” 孙祥的果决倒是出乎了方醒的预料,他点头道:“顺天府小吏王墨,马上查他的住址。” 安纶微笑着点头,旋即身后就有人策马掉头。 一行人并行而进,安纶低声道:“兴和伯,你可请示了陛下?” 方醒看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躲进了巷子里,就随口道:“许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说,说了就是错。” 安纶懂了,随着杨荣投诚,君臣之间的关系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方醒现在干的事就是揭开曾经的伤疤,这对于大家来说却不是好事。 “有的伤疤就算是愈合了,看不见了,可依然要把它撕开。尽管会痛,可总比不管的好。” 方醒的声音很轻,可却就像是炸雷般的在安纶的耳边轰鸣着。 原来是这样吗? 大度的君王能有几人? 从朱高炽上位后就开始清理自己的老仇人来看,这位皇帝分明非常的小气和记仇,否则富阳侯李茂芳应当能够幸免。 那好歹是他的外甥啊! 这样的帝王在被李时勉气病后却忍了,为何? 这就是投鼠忌器! 而方醒今晚呆在城中抓人,自然就是和朱高炽有了默契…… 不然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就来干涉了! “要给那些人一个教训,震慑一番!” 黑夜中,等他们远去,那些躲在巷子里的军士才敢出来。 带队的军官低声道:“今晚的事别问,别管,不然小心给自己惹祸!” …… 安纶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兴和伯,你为何要插手呢?” 插手此事就是招人恨! 方醒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来人,说道:“假话是我愿意为陛下奉献一切,真话是……我从来都不怕他们。” “伯爷,王墨的家……” …… 作为和于谦一样职位的王墨住的地方不错,至少两进的小院堪比六七品官的待遇了。 入夜后缺乏娱乐的时代,王墨吃完晚饭就在书房看书,不过却不是四书五经,而是话本。 晚上无事可做,要么就和妻儿聊天打混,要么就是早早上床造人。 可造人多了身体熬不住,所以话本就越发的兴盛起来。 书房里,烛光下,王墨逐字逐句的看着话本,不时随着剧情的变化而紧张,或是眉飞色舞。 妻儿都已经睡了,王墨看了一会儿话本之后,打个哈欠,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准备回去睡觉。 刚打开书房的门,一阵冷风就卷了进来。 王墨打个哆嗦,这才记起自己忘记用灰盖住炭火了。 他刚准备回身,突然一个激灵,然后揉揉眼睛。等再次看向前方时,他张嘴就想尖叫。 前方走来三人,当先一人沉声道:“东厂拿人,不想让妻儿受苦就闭嘴!” 王墨的腿一软,向后退了一步,靠着门框才没滑到。 来人走近后右手前伸,把腰牌给他看了,然后说道:“王墨,你想怎么死?” 王墨哆嗦着问道:“敢问小的犯了何事?” 来人闪到了一边,他身后那人近前,眯眼看着王墨说道:“进去说话。” 说着他就进了书房,还赞了一下:“很暖和。” 王墨实在是走不动了,那两人就一边一个把他拎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本人方醒!” 方醒坐下后就拿起了那话本翻看着,随口说道:“王墨,魏老大已经就擒,说说吧,谁让你去散播陛下的那些谣言?” 王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跑,可刚跑过去,辛老七单手就捏住了他的喉咙。 “伯爷饶命!” 喉间的那只大手在渐渐发力,在即将失去说话能力之前,王墨急促的求饶了。 “老七!”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松手,王墨就倒在了地上,在烛光下看着就像是一条蠕动的蜈蚣。 “说吧,本伯事多,家中的闺女要是明早醒来看不到我,多半是要埋怨我这个当爹的背信弃义了,所以你尽快。” 王墨飞快的说了一个人名,方醒起身道:“可是实话?还是说你要到东厂的刑讯室走一遭才肯吐实?” 东厂那人冷笑道:“居然敢攀诬韩立德大人,你这是慌不择路了吗?” 王墨喘息道:“伯爷,若是有假,小的甘愿被剥皮实草!” 剥皮实草是大明官吏们最害怕的刑罚,若是用于赌咒发誓,那真是和发誓死全家没啥区别。 蜡烛的火苗跳动了一下,东厂那人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 韩立德,朱高炽太子时期的人,詹士府左中允,算是老人。 可此事居然是这位干出来的,朱高炽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被气吐血? “伯爷……要不……” 烛光下,东厂这人并指如刀,猛地向下挥斩,面色狰狞。 正所谓是无毒不丈夫,此事那么棘手,干脆直接干掉王墨,相信皇帝也会赞赏这个举动。 方醒看着摇摆的烛火发呆,而王墨已经被吓尿了,书房里一股子腥燥味。 被灭口还好,至少家人不会遭殃。 自知必死的王墨在恐惧之后,带着期盼的看着方醒,同样在发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8章 “自己人”(感谢书城的书友‘开心就好’成为本书盟主。) 欢迎盟主,如果方便请看作品简介,里面有全订群号,qq的,然后转盟主群! 杨荣起的很早,这一点和他晚上早睡有关系。 洗漱之后,他吃了一个馒头,然后喝了一小碗粥就好了。 被君王信重是好事,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你得注意饮食,否则君王正在和你商议政事时,你来个要去茅房,那感觉……差不多要满头黑线了吧。 骑马一路到了宫外,杨荣搓搓有些麻木的脸,然后验身进去。 天色微亮时,杨荣已经到了值房。 进去后,杨荣看到杨士奇居然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就打个招呼,然后收拾了一下。 杨士奇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说道:“今年的春季冷了些。” 杨荣在翻看昨天的记录,闻言随口道:“本官本想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只是最近这肠胃不大好,就没敢吃。” 杨士奇重新养神,没多久就有太监来召唤。 出去后,杨荣看到其他人已经到了,只是在门外游走散步闲谈,就点点头,然后当先往乾清宫去了。 …… 朱高炽同样起的很早,此时他坐在御座上,按照御医的交代开始了深呼吸。 “陛下,杨学士他们来了。” 梁中提醒道,朱高炽睁开眼睛,冲着杨荣等人微微颔首。 行礼之后,开始了议事。 政事对于杨荣他们来说是驾轻就熟,而对于朱高炽来说更是不陌生,所以君臣之间随意的交流着,很快就处置完了政事。 气氛很和谐! 朱高炽喝了口茶,笑着让人给诸位学士们送了酪。 这是亲近之意,以示恩宠。 朱高炽看着他们小口吃酪,就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以前有的君王妄尊自大,不喜直言,于是臣下相继阿谀奉承,国乃亡,诸卿当与朕一起引以为戒。” 杨荣带头,大家都齐声应了。 只是这个直言有些微妙,李时勉的算不算? 不知道是谁去警告了李时勉,那位‘铮臣’终于是暂时消停了。 朱高炽淡淡的道:“朕待官民以宽,休养生息,诸卿要体验朕的心意,散了吧。” …… 等出去后,金幼孜忍不住就说道:“陛下最后那话好像是在告诫着什么,诸位谁知道?” 杨荣没有回应,杨士奇也没回头,杨溥更是片叶不沾身,只有黄淮说了。 “没事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金幼孜赞同道:“是啊!前几日疾风暴雨般的,让人心惊胆战。” 走在前方的杨荣却微微冷笑着,他不认为皇帝会无的放矢,金幼孜把某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等回到值房后,大家各自处理自己的事务。 值房很安静,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高位,你要想放屁也得到外面去,等味道散尽了再进来。 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杨士奇放下毛笔,起身出去散步。 在外面走了一圈后,杨士奇听到边上有人说话。 “韩立德被抓了,东厂抓的人。” “啧!那是为何?” “不知道,不过韩立德家里被抄了,据说连一张纸都没放过。” “还有,昨夜兴和伯在城中流连,据说也抓了人。” “……” 杨士奇板着脸回到了值房,说道:“韩立德被抓了,昨夜方醒在城中。” 短短的话里信息量很大,金幼孜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韩立德可是陛下的人,这是为何?” 杨溥垂眸看着笔筒上画的花鸟,仿佛在入定。 黄淮却惊讶的道:“陛下对自己的人颇为关照,韩立德……还有兴和伯,这……” 方醒为何被召回京城? 不就是朱高炽怒了吗? 可他为何愤怒?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顿时就把韩立德的事猜了个十之八九,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陛下之意,还是兴和伯……” 金幼孜迟疑道。 黄淮摇头道:“没有陛下的暗许,兴和伯晚上哪敢在城中流连。” “那人的胆子极大,先帝在时就敢逆了先帝的意思。” 想起那个搅屎棍的厉害,气氛再次凝滞了。 “不管我们的事!” 杨荣起身道:“若那韩立德真是在散播谣言,杀之不为过,别忘了东厂!” 说完杨荣就先出去了,剩下的人瞬间明白。 没有朱高炽的意思,被打的躺在床上的孙祥怎敢再次冒昧出手? 杨士奇也起身道:“若真是这样,韩立德死得其所!” 联想到朱高炽先前的那句话,众人都感受到了敲打之意。 朕对你们好,可你们得感恩,别不识好歹! 这是在为韩立德的抓捕和舆论铺路吧! …… “小宝贝,来!” 内院里,方醒蹲在前方,伸出双手。 而在不远处,无忧跌跌撞撞,高一脚浅一脚的往他这边跑。 方醒盯着无忧的步伐,身体绷紧,随时准备扑出去抱住闺女。 无忧跑的很快,最终扑到了方醒的怀里,顿时就笑了起来。 无忧搂着他的脖颈,兴奋的道:“爹,上学,上学。” 方醒笑着抱起她说道:“我闺女还小啊!等再过几年吧。” “不!” 无忧在他的怀里后仰着,就在方醒托着她的后背时,那双小手就揪住了方醒的头发,还用力的拽着。 “爹,上学,上学!” 方醒龇牙咧嘴的抱着无忧准备进去,木花过来禀告道:“老爷,上林苑监的袁弥求见。” “知道了。” 方醒随口说道,然后就去呵无忧的痒痒,顿时清脆的笑声就随着春季的阳光一起洒满了这个清晨。 …… 袁弥的长相很出色,人到中年依旧气度翩翩,配上一脸的正气,当真有让女人动心的本钱。 他本不想来,可韩立德的被抓在提醒着他:最近的气氛有些诡异,再不找个靠山的话,怕是要被炮灰了。 在昨天以前,郭瑾去见右监正许梿时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昨天快下衙时,郭瑾居然大摇大摆的进了许梿的房间,里面不时传些笑声出来。 这是肆无忌惮了呀! 肆无忌惮的背后往往就代表着自信! 所以袁弥再也不敢等下去了,原先他本想和方醒磨磨耐心,等方醒先忍不住时,主动权就能易手…… “老爷!”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袁弥的思考,他马上起身向前一步,然后看着进来的方醒拱手道:“劳烦兴和伯了。” 方醒微微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了,问道:“袁大人可是有事吗?” 对于下官,方醒不需要转圈,直截了当问来意就是。 袁弥被方醒的开门见山给打散了准备好的思路,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伯爷,陈潇之事……” “那是他咎由自取,本伯不会怪罪你。” 方醒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袁弥的套近乎:“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种子居然都不能看住,他这个署丞有问题,所以在家里反思一二很有必要。” 袁弥愕然,他自问长袖善舞,否则也不能从一个毫无根基的穷进士熬到了上林苑监左监正的位置。 他自问也接触过各种文武官员,可大家至少会留些余地,没人会像方醒这般的提前把所有的沟通渠道全都堵死了。 这人果真是宽宏大量啊! 袁弥猜测方醒的态度变化大抵是因为自己在陈潇一事中的袖手旁观,所以他苦笑道:“伯爷,下官自身难保,能……能压下此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方醒沉吟了一下,他调查过那事,陈潇当时发现心血被毁后,就气冲冲的去找到了郭瑾,一拳就差点打了他一个满脸桃花开。 殴打上官这个是要被处置的! “你想要什么?” 方醒直言不讳的问道,就像是一个商贩在问客人。 袁弥发誓自己从未遇到过方醒这般直接的权贵,可危机当头,他不得不矮下身段,说了自己的难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9章 丧家之犬 “……陈潇之事并非孤立,伯爷,下官惶恐,以为此事必然和您有关系……” 袁弥说着惶恐,可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是宦海老将,他见识过无数风浪,他知道那些风浪的背后永远都不会那么简单。 “……文官们对您有些看法,而许梿要想扳倒下官,必然要随大流。坑陈潇一把,这就是随大流,然后他就可以凭此去做敲门砖……” 这就是政治正确 方醒没有动怒,对袁弥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本伯去了金陵,那些人以为是流放吗?” 方醒微笑道:“我不动,就是想看看那些跳梁小丑是如何的丑态百出……” 袁弥看到了一丝厉色从方醒的眼中闪过,他振奋之余,却担心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就苦笑道:“伯爷,那许梿和郭瑾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勾结在一起了。” 方醒眸色微动,说道:“此事本伯知道了,你且回去。” 袁弥失望的看着方醒,最后不敢再求,只得起身拱手告辞。 等快到大门时,看到在大门外和方五交涉的男子,袁弥的眸子一缩,瞬间就躲在了屋后。 送他出来的小刀瞟了一眼,就问道:“袁大人,那是谁?” 袁弥的眼中全是煞气,让人觉得那个男子就是他的生死大仇。然后他一字一吐的道:“上林苑监的右监正……许梿。” 那话里的恨意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可小刀却只是微笑道:“今日老爷不会见他的。” 袁弥心中一动,左手在右边的袖口里摸了一张宝钞出来,正准备给时,小刀却冷声道:“别在方家弄这个!你这是第一次我就不说了,再有下次,老爷会让你丢官!” 袁弥讪讪的收了宝钞,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就看到方五在摇头,然后许梿把手缩在袖口里,好似在递东西。 小刀也看到了,他啧啧称奇的道:“袁大人,你们上林苑监怎么都是一个套路啊!” 袁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许梿走后,他急匆匆的出了方家,却是绕路走了另一边。 …… “大人,如何了?” 许梿才回来,一直在关注着他的郭瑾也不顾掩饰自己的立场,就进了他的房间。 许梿的目光有些呆滞,喃喃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郭瑾的心顿时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般的冰冷,他颤声道:“大人,兴和伯……不见?” 许梿突然就笑了起来,看着就像是个疯子。 “本官刚才问了,袁弥大清早出去,就是去了方家庄方向,这是要鱼死网破吗?袁弥……兴和伯是要做他的靠山吗?” 许梿渐渐的恢复了淡定,他侧脸看到面色惨白的郭瑾,就不屑的道:“怕什么?陛下在呢,他方醒是勋戚,他只要敢收了袁弥,本官就敢上奏,说他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郭瑾惶然道:“大人,方醒无需收袁弥,您别忘了,他和孙佛好像关系不错啊!” 东厂,该死的东厂! 许梿起身道:“此事本官早有预料,你且回去,本官去寻人说事。” …… 他找到了吕震,可吕震却面都不见,叫人来传话。 “我们大人说了,上林苑监和礼部是有些关系,可关系不大,请许大人有事就说吧。” 看着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许梿拱拱手,然后落寞的转身离去。 吕震就是个棒槌,不沾也好。 接着他就去求见蹇义,倒是见了面。 “大人,下官……知道袁弥一些不大妥当的事……” 许梿并未放低姿态,因为他知道蹇义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一旦他谦卑做小,蹇义马上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吏部天官。 蹇义本来是在倾听,听到这话后,他的眉间一皱,淡淡的道:“有事说事,无事的话……本官还忙着呢。” 蹇义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想起了陈潇的事,同时也想起了这段时间方醒连续两次抓人的事。 皇帝已经消停了,可方醒却还像疯狗般的在盯着京城,一旦被他抓到把柄,蹇义相信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 许梿的眼神中多了些失望,他拱手离去。 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向蹇义摇尾乞怜,不但没用,而且丢人。 蹇义目光跟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你被方醒盯上了吧? 居然敢引火来吏部…… 如果引来了那条疯狗,他蹇义就会变成许梿的幕后靠山…… “疯子!” 蹇义轻蔑的看了一眼春日的太阳,然后眯眼进了自己的房间。 …… 一个上午过去了,京城几大衙门都留下了许梿的足迹,甚至于他还去了几位勋戚家,可连门都没进。 午饭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这是一个安然享受生活的京城。 可许梿却在绝望中失去了胃口,他现在只想喝酒,喝的伶仃大醉,至于什么今日不是休沐,管他么的! 于是他就去喝了。 喝的半醉,他冲着酒楼外面喊道:“本官喝酒了,来抓我呀!来呀!” 视线模糊中,大门处进来一人。这人在掌柜的注视下走到了许梿的身边坐下,然后淡淡的道:“我家伯爷说了,看了一上午丧家之犬的表演,他午饭都多吃了一碗,所以让黄某来对你表示谢意。” 说完男子起身向外走去,许梿嘶声道:“那不是我的初衷!” 黄钟冷笑着,没有回身,说道:“挑衅就要挨打,挨打就要认错,认完错就得处罚,这世上从未有什么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之事,君子当以怨报怨。以上也是伯爷的话,许大人好自为之。” “我不服!我不服!” 恐惧和绝望让许梿失态了,他嘶吼着,甚至把桌子上的碗筷砸了一地。 掌柜退到了后面,对伙计说道:“上林苑监的许梿,这人大概是要倒霉了,记住,他若是不赔,稍后就去他家讨要,不给就闹起来。” 伙计担心的道:“掌柜的,要是他最后没事呢?那咱们岂不是要被记恨上了?” 掌柜冷笑道:“刚才那人是兴和伯的幕僚,你说呢?” 伙计恍然大悟:“他居然惹上了兴和伯?那就没活路了,小的马上去要钱。” 稍后这里就发生了一起殴打事件,只是没人报官,打人者自己也鼻青脸肿的走了。 …… 今天几位尚书不约而同的在一起吃了午饭,如果被东厂报一个图谋不轨的话,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大家吃饭时都没说话,只是在面对杯盘狼藉的时候,蹇义说了一句。 “那人在钓鱼。” 夏元吉不大喜欢出息这种聚餐,他皱眉道:“他要钓鱼,可谁是诱饵?谁是鱼?” 蹇义无言以对苍蝇不叮无缝蛋! 金忠把茶杯一顿,说道:“当初是谁在暗示他?” 众人摇头,谁也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晃悠。 金忠起身,点头道:“那你们怕什么?还特地召集了一起吃饭,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散了吧,各自回去,此事搁下不提。” “可他这是在敲山震虎!” 蹇义不大满意的道:“他明知道陈潇的事是许梿弄的鬼,可他偏偏不动手,任由许梿从得意到惶然,再到惶惶如丧家之犬,满京城去寻找靠山,太过闹腾了!” 金忠瞥了一眼其他人,就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 “趁着方醒去金陵就捅人刀子,难道方醒回来戏弄他一番也不行?活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0章 被杀的那只鸡(为盟主:‘GaryYao’贺,加更!) 方醒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也不是坏人,就一普通人。 所以他很享受陪伴无忧的时光。 春光明媚,方醒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而无忧就坐在他的肚皮上,皱眉在撕扯着一块绣布。 这是张淑慧忙着要去和胡善祥会面前给的‘玩具’,对此无忧很不满。 把皱巴巴的绣布扔了,结果扔在了方醒的脸上。 “爹,要娘。” 无忧俯身揪着方醒的衣襟拉扯着,结果手一滑,就伏倒在方醒的胸前。 “爹,要娘。” 无忧趴在他的胸膛上,顺手就是一爪。 方醒惨叫一声,然后揭开盖着脸的绣布,只觉得醋意已经充满了自己的大脑。 “就要你娘,不要爹了吗?” 说着他摸摸脖颈,幸好没出血。 无忧侧脸看着在屋檐下卧着的大虫和小虫,说道:“要玩,爹你不玩。” 宁静的上午时光被打破了,方醒无奈的起来陪着闺女在院子里‘寻宝’。 春天万物生长,院子里有许多新生的动植物。 方醒带着闺女蹲在地上,牵着她的小手,教她认识蚂蚁、蜈蚣……他甚至还找来铲子,挖出了一条蚯蚓。 “闺女,这是蚯蚓,也叫做地龙,这东西能松土,断了还能活,还能作为诱饵钓鱼……” “老爷,外面来了个人,说是来请罪。” 无忧正在好奇的看着那条努力往土里钻的蚯蚓,闻言就回头看着木花,皱着小眉头道:“不要……” “是谁?” 方醒把小铲子递给无忧问道。 木花说道:“他没说自己是谁,就说是为了陈家少爷来的。不过五哥说他上次来过,还准备给钱来着。” 方醒回头继续陪着无忧挖坑,随口道:“那就让他等着。” 木花应了,艳羡的看着方醒近乎于宠溺的在陪着无忧,然后去了前院。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位从来都不曾好好照顾过她的母亲。 从开始时的淡忘和微微的恨,到现在的想念,木花觉得自己长大了。 可是母亲在哪呢? 木花有些忧郁,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大明的征伐中是否健在,还是早已被那些乱兵给…… 她想起了那个海边的小镇,当年曾经有个穷汉想娶她,可却拿不出钱,最终贪婪了看了一眼还在稚气的她远去。 那一眼让木花终身难忘,每次做梦梦到那个眼神,几乎都是噩梦。 所以她很感激,不,感恩,她感恩着方醒把自己带回了大明,过上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 所以在到了前厅后,她冷冷的看着在里面强装镇定的许梿,对方五说道:“五哥,老爷现在没空,让他等着。” 方五点点头,看着木花回去。 这个来自于瀛洲的女孩渐渐的长大了,庄子上的那些人家心动的不少,可张淑慧却放话,说是木花还小,大些再说。 然后方五就退到了前厅外面,拿了话本出来看。 这是呆呆给的,让他闲时看看,这样夫妻间也有些共同语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焦虑不安的许梿终于看到了方醒。 “伯爷……” 漫长的等待让许梿已经失去了方寸,他急切的迎了上去,拱手,正准备说话时,方醒却和他错身而过。 方醒坐下就问道:“你找我两次,究竟是何事?” 语气很淡漠,让四处碰壁后绝望的许梿如遭雷殛。 噗通! 方醒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许梿,说道:“许大人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许梿抬头,含泪道:“伯爷,陈潇之事是郭瑾弄的鬼啊!下官只是……只是一时糊涂,帮他遮掩了一番。” 他说完就忐忑的瞟了方醒一眼,却看到方醒在点头,不禁心中大喜,正准备说些效忠的话,方醒却起身道:“此事本伯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说完方醒就走了,让许梿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这是不追究了……还是什么? …… 于是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韩立德被抓了,东厂简单的审讯之后,直接就把他一家子送到了去缅甸的移民队伍中,不过他们不是单纯的移民,而是被流放的罪人! 虽然朱高炽并未透露韩立德的罪名,可百官也没谁去问,仿佛韩立德就是蒲公英,被一场大风吹走了。 而上林苑监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人在看笑话,有人想伸手,却忌惮于那位宽宏大量的手段…… 许梿后来还去过陈潇家,可门房没让他进门,直接说不认识。 等他出去后,那个敢收方醒赏钱的门房操着大嗓门开始了讲述…… “……背后捅刀子害人,这说好就能好?脸皮也太厚了吧?我家少爷可不是傻子,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许梿落荒而逃,他站在北平街头上茫然无助。 他想起了当时陈潇的愤怒孩子般的愤怒,心血被毁掉的愤怒! 他自嘲的笑了笑:“任何东西都能交换,一些种子罢了……” 他给自己打气鼓劲,然后准备去求见孙祥。 纪纲最喜欢的就是拉拢官员,这也是他最后犯忌讳的主因。 那么孙祥呢? 太监的权利欲望据说比正常人还强烈啊! 可他连东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于是他想到了死。 千古艰难惟一死,于是他试过了上吊,可在绳子套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就反悔了,然后低声在家中的书房哭泣。 房梁上的那只老鼠吱吱叫了两声,得意的用他套在上面的绳子磨牙。 最后他又试了投河,可春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他用手试试水温,然后就被惊了一下…… 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嘲笑着他,让他无地自容。 短短的两天里,许梿就瘦了一圈。 最后他选择了去自首。 不过在自首之前他再次去求见了方醒。 “伯爷,官员间从来都是以交换和利益为重,下官针对陈潇下手是错了,可下官的投诚难道还不能弥补这个过失吗?” 细细的春雨倾斜而下中,方醒抱着无忧说道:“所谓的交换……那得看值不值,而你显然就不值。再说本伯需要让人知道,我还是那个方醒,并不会因为先帝的离去而改变,所以……都小心些吧!” 于是上林苑监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样。 一直在恐惧中等待着许梿的郭瑾直接被抓了,等他到了刑部时,发现许梿已经在了,而且神色淡然。 “只要不死就行了。” 许梿这么安慰着郭瑾。 与此同时,大敌身陷囫囵的好消息让袁弥欣喜若狂,他亲自去找了陈嘉辉,两人说了半晌,失望而归。 陈嘉辉让人给方醒传话,说是袁弥的功利心太强,陈潇这边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好些,以免以后被人看做是一伙儿的。 方醒不置可否的说好,然后朱高炽终于把他拎到了朝堂之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1章 离去前的动手 “那些使者已经离心了。” 朱高炽要方醒说说那些藩属国使者的情况,这让百官的心中涌起了不祥之意。 今天武勋也来了,这同样是一个信号。 方醒从容的道:“当大明发出不再出海的信号时,那些藩属国实际上就已经不再是大明的藩属国了,这话可有人不理解的吗?” 无人不理解! “兵戈不到,威慑不到,没有人愿意奉一个闭关锁国的大明为宗主国,谁都不肯,谁肯谁就是傻子!” 朱高炽摩挲着镇纸,想起自己当时暂停宝船,令郑和遣散船员的决定,不禁觉得恍如昨日。 君王从来都不是太子这个职位能体验到压力的地方,所以三把火不好烧,很容易会烧错地方。 可君王不能在有些地方认错,认错会降低自己的威信。 “如果海外没有利益存在,那么大明停了宝船,我认为是适宜的……” 方醒必须要给朱高炽找台阶下,否则一旦开了批判君王的头,在目前的情况下,对大明的局势没有丝毫好处。 “可那边的资源丰富,不说金银铜矿,就说大米,咱们只需要雇请当地的土人种地,每年海船去拉一次,大明将永不会再受到饥饿的威胁。” “特别是暹罗。” 方醒强调道:“那里可供种植大米的地方不少,而且地处要冲……” 暹罗在以后会成为橡胶大国,可见上天对他们的宠爱。 “还有旧港,那里一旦丢失……” 方醒看了一眼文臣,说道:“几百年后的史书上,谁反对出海,谁将会成为后人耻笑的鼠目寸光者。” 说完方醒躬身道:“陛下,臣失礼了。” 你们怎么玩我没兴趣知道,我还在看着大明的未来。 而大明的未来此刻还在金陵,等大明的皇位再次更易后,历史的车轮将开始转动,挡在前方的人将会粉身碎骨。 朱高炽微微点头道:“此事朕也曾误判,若不是那些使者一路泄露了心思,朕也不会知道这些藩属国的……” “陛下,此事当缓……” “……” 方醒没注意听这些话,他神游物外的在想着中午该吃什么…… “兴和伯,走了。” 方醒一怔,看到是金忠,就笑道:“完事了?” 金忠讶然道:“你倒是改性子了啊!” 以往这种时候哪里少得了方醒的搅合,可今天他却一言不发,实在是奇怪。 方醒看看那些探究的眼神,笑道:“我说了可有用?还不是得扯皮。话说这扯皮可是一大绝活,今日扯,明日扯,一直把人扯累了,不愿意扯了,这才算完。” 金忠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 目光转动间,方醒微微点头,然后出了大殿。 …… “德华兄,你这招太厉害了,如今袁弥坐稳了位置,已经派人来让我回去。” 陈潇是来感谢的,顺便送了一件小衣裳。 “这是小冉做的,随手就给你家无忧做了一件,等夏天穿着再凉快不过了。” 陈潇提及郭瑾依然是愤怒不已,但他却没气馁,表示回去再照着前面的经验进行栽种培育。 临走前他问了方醒:“德华兄,他们说你是在钓鱼?” 方醒愕然,然后失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想让他们绝望一番罢了。” …… 在某些事情上,朱高炽是一个小气的君王,他会记仇,一直记着。 而方醒也记仇,比朱高炽记仇多了。 所以两人在这几次事情中都感到了些默契和惺惺相惜。 而方醒知道自己在北平呆不了多久了,所以格外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可就在无忧每天早上起床都必要要看到他才不哭的时候,朱高炽派人传话,他要出发了。 …… “殿下在金陵……不是长久之计。” 杨荣来了方家,却不是送行。 “我知道,可形势如此,奈何?” 方醒皱眉道:“陛下在慢慢的和你们磨合着,而殿下若是也在北平,就会平添不少麻烦。” “是这样。” 杨荣想起了朱高炽登基后那些举措,以及那些矛盾,就有些内疚的道:“磨合这个词不错,确实如此。不过此番过后,大的动荡应当是没有了,等一切稳定之后,殿下回来也无妨。” “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朱高炽的意思方醒已经揣摩到了,父子俩一南一北,把局面稳定下来,然后再进入套路模式。 君臣父子,皇帝太子,大家慢慢的熬吧。 杨荣点头道:“陛下很稳,行事稳,这是大明的福气。” “可你们还在拖着宝船下海之事不放,杨大人,我说过了,谁阻拦此事,几百年后就准备被后人骂做腐儒吧!” 方醒端起茶杯,不想再和杨荣纠结于这个问题,他更想多陪陪妻儿。 杨荣苦笑道:“此事阻力颇大,上次不是说有人私自出海吗?抓住他!” 方醒讶然看着他,“杨大人这是背叛啊!” 杨荣拱拱手,然后告辞了。 方醒把他送到门外,目送着他远去,然后笑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 和家人告别,使劲的亲了亲无忧,方醒带着家丁们进城,他将去陛辞。 大殿内,朱高炽吩咐道:“在南边少惹事,有事急报京城。” 方醒唯唯诺诺的应了,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厮肯定不会安生的。 陛辞之后,方醒出了宫,然后来到了左军都督府。 左军都督府守门的自然认识他,以为他是来找人的。正准备请他进来时,却看到方醒的神色不对。 方醒没有下马,他问道:“黄平在不在?” 守门的一听居然是问经历司的黄平,以为方醒是找他办事,就说道:“伯爷稍待,小的去把他请出来。” 方醒下马,说道:“不连累你了,本伯自己进去。” 守门的面色微变,觉得这话不祥,却不敢阻拦,更不敢去报信。 左军都督府是薛禄做主,当方醒一路进去后,早有人去报与他得知,就迎了出来。 “兴和伯……” 薛禄抱拳相迎,方醒却没还礼,只是问道:“阳武侯,那黄平可在?” 薛禄的笑容微滞,问道:“他可是得罪了你?是为何事?若是不大,薛某就代他谢罪了!” 这个姿态非常的出色:我的手下我兜着! 这就是护短,武人的通病! 方醒目光转动看了一圈,说道:“阳武侯,你兜不住。还请让他过来一趟,方某问几句话即可。” 薛禄眼神一紧,知道那黄平怕是把方醒得罪深了,就说道:“那就去薛某的地方说话吧。” 随即薛禄吩咐人去叫黄平,他带着方醒到了会客厅。 两人坐下后,薛禄再次问了方醒,可方醒依然不肯说。 气氛有些尴尬了! 没等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伯爷,见过兴和伯。” 这人就是黄平,目光锐利,声音洪亮,堪称是标准的男子汉。 薛禄指指方醒说道:“你是如何得罪了兴和伯?” 一句话就点明了方醒的态度,黄平愕然道:“伯爷,下官以往只是远远的看过兴和伯,这得罪何从谈起啊?” 薛禄垂眸,他自信方醒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 “你就是黄平?” 方醒起身问道。 “正是下官!” 黄平拱手,诚恳的道:“兴和伯,此事怕是误会了吧?” 方醒微微一笑,就在黄平心中一松时,方醒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 薛禄没想到方醒居然敢在自己的面前动手,就怒道:“兴和伯,住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2章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薛禄愤怒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黄平勃然大怒。 “兴和伯,有话就说,在薛某的面前动手,这是要干什么?!” 方醒上前一步,一把揪起黄平,反手就是一耳光。 薛禄从未被人这么轻视过,他指着门外正准备赶人,方醒却说道:“阳武侯,你为何不问问黄平,他是怎么和人勾结,还卖力的去找五城兵马司的熟人,为那些散播陛下谣言的家伙提供庇护的。” 薛禄一怔,而黄平已经是面如死灰。 “咦!居然没有否认?”方醒冷笑道:“看来你倒是知道韩立德会吐实是吧?” 韩立德被东厂抓了,虽然没说罪名,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一二。 薛禄大怒,喝道:“来人!” “侯爷!” 外面进来了两个军士,扶刀应诺。 “拿下黄平,等本伯进宫请罪回来再说。” 两个军士擒住黄平就往外走,黄平也不反抗,到后面更是软成一团,几乎是被架着出去。 看到薛禄准备出去,方醒说道:“陛下说了,武人不易,此事就暗中处置了,免得外间沸沸扬扬的,到时候于朝局稳定不利。” 薛禄的身体一僵,冲着皇宫方向拱手道:“薛某惭愧!” 方醒跟着拱拱手,说道:“可方某的意思却是要在内部通个气,君子坦荡荡吗?” 薛禄皱眉道:“可这有违陛下的意思。” 方醒笑道:“陛下是怕文武失衡罢了,可马上就会失衡了。” 说着方醒拱手离去,薛禄还在发懵。 半个时辰后,薛禄正在吃午饭,有人急匆匆的过来禀告道:“侯爷,方才兴和伯去了工部大闹,说是工部有人贪腐,还说出了名字,然后扬长而去,阻拦的被他抽翻了几个,工部上下都被气疯了!吴中已经进宫了。” 薛禄放下筷子,这才知道方醒为何说要失衡。 “这是临走前当面给了文臣们一记耳光,他好大的胆子啊!” …… 朱高炽才吃完午膳就召见了吴中。 “陛下,兴和伯在工部砸烂了不少东西,打伤了好几人,临走时还说工部有逆贼,北平城有逆贼,等他下次回来定然要拿下几个!” 吴中很委屈,觉得方醒这是疯了。 可他却不想想,在外界谣传朱高炽好色不孝、喜爱享受、工部上下已经为此疲于奔命时,他却选择了沉默,而不是出去反击。 朱高炽的面色有些古怪,看似愤怒,可那嘴角却微微翘起。 “你且回去,朕马上派人去追他。” 吴中谢恩走了,却没看到在他走之后,朱高炽根本就没让人去追方醒,甚至还叫人弄了一碗婉婉做的果酱来解解馋。 …… 方醒临走前打砸了工部,瞬间就传遍了京城。 人人目瞪口呆! “他疯了?” 黄淮从未见过这般胆大的臣子,居然敢去打砸工部衙门。 静默了一会儿后,金幼孜说道:“这是跋扈将军!也只有晚唐时才有这等事。” 等他回头,看到同僚们都在默然,不禁说道:“陛下难道就无动于衷?” 杨士奇把毛笔一搁,说道:“他回来后一直都在克制着,临走前撒野一把……忍了吧。” 静默…… 等上朝时,大家再看向朱高炽的目光都不同了。 下次再把皇帝激怒了,他会不会再次召回方醒,然后采取更激烈的方式? 打砸工部只是一个警告,让人恶心又憋闷的警告! 下一次那个家伙会不会直接上手?就像是他当朝追打吕震一样! …… “我从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慕简喜欢穿玄色的衣服,他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看着像是一个贵族。 而在经过蒙元和大明开国过程中的消耗之后,所谓的贵族实际上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贵族是要经过几代的熏陶和教育才能成型,才能把那些习惯镶刻于自己的血液里。 所以慕简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有着近乎于病态的坚持。 他站在海边,腰杆笔直,神色庄重,找不到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大海微波,送来一阵阵带着腥味的海风。 极目看去,海面上空荡荡的。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老仆也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只是须发被海风吹的有些凌乱。 老仆上前一步,说道:“老爷,李二的胆子大,手下操船厉害,想来能躲过水师的搜捕。” 慕简负手回身,看着老仆身后的两名健壮家丁,沉声道:“一时的损失不在我的眼里,只是船员却不好找。所以只要他把人带回来,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老仆垂首道:“老爷,李二心狠,咱们家还得要警惕些。” 慕简微微一笑,捋捋被海风吹到两侧的长发,说道:“民心如铁,官法如炉,他若是背叛,那就别怪我无情!” 老仆赞道:“还是老爷您厉害,直接扣住他的老娘,他不是孝顺吗?那就顺从些,不然就撕破脸又有何妨。” 慕简点头道:“李二这等曾经的悍匪看似凶狠,可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没有弱点的那就不是人。咱们回去。” 几人上马渐渐远去,海面上慢慢的有了些雾气,朦朦胧胧的恍如仙境。 …… 财富来自于海上,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这是郑和的话,被方醒郑重的宣扬开来。 宁波府的慕家对此嗤之以鼻,家主慕简是出了名的反对出海者。当京城传来宝船停运、船员遣散的消息时,他为此请了几个老友饮宴,学了古人的通宵达旦,宾主欢愉。 所以看到他一路飞骑的进了城,守门的军士都难免为之侧目。 “这慕先生往日走路说话都死板的很,两个儿子一个学了他的死板,另一个却截然相反,今日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妻有孕?” “那他还不得乐死?” “乐死个屁!” 带队的军官不屑的道:“这人最假,走路说话都像是木偶,连笑都是一个模样。” …… 慕简一路进家,两个儿子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看到慕简皱眉,已经成亲了的大儿子慕兴回头对弟弟慕言说道:“走路要缓,步子不能乱。” 慕言笑嘻嘻的道:“大哥,父亲去了两日才回来,我这是急了,算孝心呢!” 慕兴回身冲着慕简躬身,“父亲辛苦,家中无事。” 慕言做个鬼脸,也躬身道:“父亲,母亲可是发脾气了,说您再不回来,她就回娘家了。孩儿也想去看看外祖。” 慕简皱眉看着跳脱的小儿子,拂袖往后院去。 慕兴跟着说了家中这两天的事,等说完后,慕言就开始说着这两天在家做了多少文章,言语间自信满满。 到了后面,看到妻子王氏带着儿媳已经在等候了,慕简还是缓步过去,低声道:“小心吹风受凉。” 王氏笑道:“夫君一路辛苦,妾身已经准备了晚膳,就等夫君沐浴后一家团聚。” 慕简微笑道:“好。” 夫妻并肩走在前方,两儿子跟在后面,一家人和睦且协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3章 去寻宝,凶名远播 “陈默,去找你的兄弟问问。” 海边的营地里全是帐篷,黄金麓在一个帐篷外面喊了一声。 在证明这里的人比较和善之后,没人愿意再住在船上,于是全体人员都在岸上扎营,离那个土人的聚居地很近。 “干啥?” 陈默从帐篷里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赤果果的模样让黄金麓想打人。 忍下打人的冲动之后,黄金麓说道:“你去问问你兄弟,他们去向他们的王禀告的人回来了没有。” 陈默打个哈欠,摇摇头道:“很远,报信的人要一路跑过去,老黄,实在是不行的话,咱们换一点是一点吧。” 黄金麓点头道:“你去问问,若是没消息,那咱们就不等了,马上去他们说的丛林。” 陈默于是进去穿了条半截裤,吊儿郎当的就去找他的‘兄弟’。 …… 到了土人的聚居地,那些孩子和女人都热情的冲他打招呼。 虽然听不懂,可陈默还是微笑着拱手,只是那目光不大友好的四处乱瞟。然后瞟到了地方,顿时就眼睛放光。 一群羊驼从他的身前走过,陈默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尴尬反应,就蹲下来,想去搂抱一头羊驼。 “噗!” “哈哈哈哈!” 那些女人和孩子指着被羊驼喷了一脸口水的陈默大笑起来。 首领出来了,他大笑着走过来,一把揪起陈默后,指着他的尴尬部位猥琐的眨眨眼。 陈默指指远方,再拿出一个小碗和一小块黄金问道:“兄弟,换东西。” 首领摇摇头,虔诚的朝着天空中的太阳行礼,然后再指指西边,最后右臂不停的画圈。 陈默明白了,这是说要时间。 于是他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着一片热带雨林的模样。 首领看了看,皱眉指指远方,最后摇摇头。 陈默也是摇摇头,然后拉着他去了营地。 …… 一把长刀出鞘,那闪烁着的寒光让首领动心了,可他看到的明人都腰跨长刀,就有些犹豫。 “拔出来给他瞅瞅。” 黄金麓喊了一声,然后大家拔刀。 陈默指指那些长刀,再指指首领手中这把亮闪闪的长刀,一脸的肉痛。 “兄弟,这是宝物,就这么一把。” 首领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半晌之后,黄金麓叫人拿了把小刀子过来,终于让他点头了。 等首领回去交代事情后,黄金麓赞道:“刘明的好主意,回头记一功。” 刘明谦虚的道:“这些土人不识真货,在下只是出个主意罢了,磨刀的可是陈默。” 陈默伸出自己敷药的双手道:“为了把这把刀磨亮,我的手算是完蛋了,最少半个月不能……呃!” 林正皱眉看着他的双手道:“都准备一下,刘明留守船队,留一半弟兄在这里,船员们抓紧检修船,其他人准备一下。” 陈默有些跃跃欲试的道:“伯爷说那里就像是洪荒,许多咱们没见过的东西,还有那些土人,说不准能找到许多好东西呢!” “那些土人会很厉害。” 黄金麓面色凝重的道。 他们必须要找到橡胶树,然后取到尽量多的种子回去,否则这一趟就只拿到了那个颗粒食物,不值当。 “要下雨了!” 营地里有人喊道,黄金麓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乌云在渐渐聚集。 这里的天气就像是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 和遥远的印加比起来,金陵的天气也像是女人,妩媚的女人。 莫愁的肚子已经渐渐的大了,方醒走后,她自然不方便再住在大宅子里,而是回到了神仙居。 养胎的生活开始很艰难,各种孕期反应折磨着莫愁。 等渐渐的平息后,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 莫愁按照方醒走前的交代,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 墙角的花树上全是新出的枝芽,嫩嫩的叶子一天一个样。 微风吹过,院子角落的那棵大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莫愁仰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在慢慢的孕育着。 要弟赶紧扶紧她,埋怨道:“这样会头晕,还会摔倒,小姐你也得顾着小少爷才是。” 莫愁笑道:“谁知道是男是女?不过老爷说了,男女他都喜欢,女儿更贴心些。” 要弟瘪嘴道:“小姐,女孩以后是赔钱货呢!我以前就是这样被父母骂,后来家里不愿意让我嫁人,就把我给卖了,要不是遇到小姐,我现在肯定死了。” 莫愁皱眉道:“别说这个。” 要弟以为她是怕自己吵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低声道:“我这样的,要是遇到那些折磨人的主家,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所以还是小姐好。” 听着这话,莫愁有些哭笑不得的。 “……以后我就和小姐作伴,要是个少爷就好了,以后能考个状元,小姐,那时候你就是夫人了……北平那边的那个不就是凭着儿子做了夫人吗?小姐你也行的。” 她说的是小白,莫愁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要活得心安,这些都不紧要。” 要弟瘪瘪嘴道:“当了夫人,以后那些官夫人不敢小看你,那些商人也不敢得罪咱们,好处多的数不完呢!” 要弟有些愤世嫉俗,莫愁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老爷还没回来,外面是怎么说的?” “开始说伯爷在南方闹腾太过了,殿下也没管这话,等后来有人传话,说是京城里有人把陛下气着了,伯爷是去为陛下出气的。” “胡说!” 莫愁说道:“陛下最大,他难道还要老爷去为他出气?这个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眉眼温柔的道:“老爷说了会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来,这就好了。” 要弟得意的道:“殿下都不时派了御医过来诊脉,产婆也是伯爷走前就定下的人,小姐,这可是金陵城里的头一份呢!” 莫愁看着天边的晴朗,心情莫名的就好了,然后就叫人去太子那边问问方醒的归期。 要弟叹息道:“小姐,伯爷终究会回京城,你又倔,以后你可别哭。” 莫愁摸着凸起的小腹,突然欢喜的道:“老爷……老爷?” 要弟看到莫愁的脸上浮起了惊喜之色,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方醒! “老爷!” 莫愁欢喜的疾步过去,方醒赶紧迎过来,然后托住了她。 ……. 从知道方醒离开金陵之后的真正原因后,金陵城中的气氛就从轻松又变成了紧张。 对此权谨也只能整天念叨着‘莫名其妙’,觉得人心真的是难以捉摸。 而朱瞻基对此只能是啼笑皆非,觉得方醒的凶名太盛,以后再难和主流势力和平相处。 等方醒在北平干的事一一被传来时,跋扈两个字在金陵响彻云霄,然后严惩的呼声此起彼伏。 可北平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皇帝置之不理。 等方醒和东厂联手抓人的消息传来时,金陵城中噤若寒蝉。 那魔神一个人就够厉害了,再和东厂联手,这是要进入黑暗时代吗? 在北平的消息不断传来的同时,金陵城中的气氛在不断变化着。 “殿下,那些使者说是想归国了。” 赵晖最近很喜欢往朱瞻基这里跑,每次来都带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朱瞻基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发出生锈的酸涩,他起身道:“等郑和定时间。” 一句话的事情,可赵晖却要亲自跑一趟,朱瞻基对此也不去猜测,知道多半是钻营。 他走到了院子里,旁若无人般的在活动着手脚,最后居然打了一套拳。 赵晖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些拳脚只是武人才需要去练习的东西,一国之储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4章 厚道的权谨(为盟主:‘我爱敬’贺,加更!) 方醒的归来就像是一股风。 他先去了神仙居,盘恒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去朱瞻基那里,而此时朱瞻基已经通过别人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 权谨先告退了,他觉得此刻的方醒一定是杀气腾腾,把在北平还没发泄完的煞气倾泻在金陵。 方醒进来时正好看到老先生离去,他没在意,只是和朱瞻基大笑着。 “这次痛快!” 方醒不等朱瞻基问就说了此次北上的事。 “胆大包天!” 朱瞻基听完后不禁捶打着桌子,同时也有些警惕。 “那些人……失去了皇爷爷的压制,有些乱哄哄的。” 朱瞻基一语中的,方醒赞同道:“突然失去了压制,人的心思就复杂了,而陛下开始有些一厢情愿的以为大家能同舟共济,可最后却发现低估了人的私心,差点失控,幸而扛住了这一次,否则……瞻基,否则我这次回去怕是要血流成河了,然后你也得马上回去弹压。” “那么严重?” 朱瞻基觉得就是自己的皇帝老爹被文官们气坏了,然后让方醒回去搅动一下朝局而已。 方醒长途赶路,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他强打精神道:“此事不容小觑,一旦挑衅成功,这就是分水岭,从此帝王的威权就会渐渐下滑,等到你时,怕是要捉襟见肘,不堪应付了。” 朱瞻基显得有些吃惊,还有些不大相信。 方醒想起历史上他被迫用太监来抗衡文官的事,就唏嘘道:“你别不相信,太祖高皇帝都有要用雷霆手段的时候,先帝也得时不时的弄些人进诏狱来震慑一番,你以为自己比他们如何?” “我早就给你说过,这是权力之争,谁赢了就能掌控这个偌大的国家,面对这等诱惑,谁不动心?” 方醒觉得朱瞻基还是太乐观了些,就说了自己的猜测。 “那些谣言又不是一天两天,为何没人出来说话?” 方醒丢下这个问题就去洗澡,留下了个沉思中的朱瞻基。 等他洗澡回来,看到朱瞻基依然在沉思,而且那眉头皱的紧紧的,就喝道:“醒来,吃饭了!” 朱瞻基一个激灵,抬头道:“他们想重现前宋。” “没错。” 方醒只觉得肚子里在打鼓,就说道:“别管这事了,等你当了皇帝再收拾他们,现在吃饭,吃完饭我还得去接莫愁回来。” 朱瞻基摇头失笑,然后叫人请了权谨来。 “最近权大人经常出去和那些文人见面,春游都去了好几次,每次脚下全是泥,喝的醺醺的回来,然后吐的让人不忍。” 方醒讶然问道:“我记得老大人是不喜欢出去应酬的呀?” 朱瞻基微微摇头道:“老大人每次出去就说我的难处,说多了外面那些人就背地里说他是婆婆嘴。” 方醒有些意外,于是就亲自下厨弄了条清蒸鳜鱼。 “权大人尝尝,您这岁数多吃鱼好。” 鱼身上方醒浇了配好的调料,最后浇了滚烫的油,顿时香气扑鼻。 可权谨以为方醒是暗讽他该乞骸骨了,就苦笑着准备说话。 “权大人多吃些,殿下还得要靠您这样老成谋国的辅佐呢!” 方醒笑着说道:“似我这般的愣头青,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终究会撞墙,所以您才是定海神针啊!” 权谨一怔,仔细看着方醒的笑容,却是真诚。 朱瞻基也说道:“权大人德高望重,本宫的身边有了你,这心里也踏实啊!” 权谨正感动间,方醒已经给他倒了一杯‘素酒’,然后举杯道:“殿下尚不能饮酒,权大人,我敬您一杯。” 朱瞻基也拿了酒杯,他倒了杯茶水,正色道:“权大人,您德高望重,大明还需要您继续效力,以后那些酒宴就别去,好生休养才是。” 权谨的嘴唇颤动着,老眼里有些水波,然后举杯,默默的喝了酒。 清蒸鳜鱼很香甜,调料的点缀让鱼肉的味道更浓郁。权谨心潮激荡,最后吃完了一整条鱼,还要吃螃蟹,方醒拦都拦不住,最后吃了两个才停手。 …… 饭后方醒去把莫愁接了过来,然后沉沉睡去。 …… 方醒坐在小船上左顾右看,可左右都是朦朦胧胧的,只有人影幢幢。 “莫愁!” 方醒有些慌了,他叫喊着,希望能看到莫愁。可周围还是朦朦胧胧的,那些木然的人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莫愁!” 方醒伸手去抓,可却抓了个空,那些人影都是虚影。 随即场景变幻,方醒突然出现在了无尽的虚空中,下面的大地同样是朦朦胧胧的。 然后他就感到身体不断在下坠,失重和恐慌让他觉得快要窒息了。 “啊!” 方醒猛的醒来,他睁开眼睛,然后胡乱伸手出去摸索着,却摸了个空。 他刚一惊,黑暗中莫愁走到床边说道:“老爷,要弟说外面有事。” “啊?好。” 方醒在黑暗中摸到了莫愁的脸,安慰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可等他到了权谨的住处后,才发现问题有些严重了。 权谨的屋子里,御医在不满的说道:“殿下,老大人的脾胃不好,不该吃螃蟹,这不就止不住了。” 朱瞻基在外面捂着鼻子道:“可有何办法给先止住了再说?” 御医喊道:“螃蟹性寒,去拿姜煮汤来!” 听了一耳朵的方醒赶紧说道:“我这有糖,红糖,一起熬煮。” 御医听到了方醒的声音,说道:“极好,马上去。” 这时里面传来了放屁的声音,接着就是撒尿般的拉稀声。 朱瞻基回身苦笑道:“不该吃螃蟹的。” 方醒低头想了想,就说道:“一是寒凉,二是……弄不好厨房没蒸透,我去找些药。” 等方醒再次回来时,里面已经在喂糖姜水了。听那喘息声,说明权谨已经是极度虚弱了。 稍晚御医出来,一脸疲惫的道:“殿下,权大人的身体有些虚,要调养些时日。” 朱瞻基尴尬的道:“好,你这里多盯着些,其它事情都不必管。” 御医去配药,方醒悄然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子味道,方醒却没嫌弃。烛光下,他看到权谨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个小厮正在边上站着。 “你先出去。” 方醒赶走了小厮,然后走到床边,低声呼唤着权谨。 权谨睁开眼睛,看到是方醒,就努力挤出笑容道:“兴和伯,这不关你的事……” 这是一个厚道人,没有机心的人!值得尊敬的长者! 方醒拿出一粒胶囊,说道:“权大人,这里有药,就当是方某要杀人灭口,您吃了吧。” 权谨笑了,虚弱的道:“你兴和伯若是要杀人,哪会亲自出面,好,老夫吃了。” 方醒扶他起来,然后把胶囊喂了,说道:“您放心,保证好的快。” 权谨慢慢的躺回去,喘息道:“好,老夫还得要帮衬殿下呢!那些人还在嘀咕,不出去……不出去说说怎么行?” 方醒微笑道:“好,等病好了,让殿下派几个丫鬟一起陪您去,到时候香车宝马,让您也风光一把。” 权谨笑的身体打颤,说道:“好,老夫也权当做是老不休一把。” 方醒等他歇息后,这才出去。 “如何?” 方醒有些治病的手段,这个朱瞻基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惊奇。 “汤药明日再上,今晚让老大人休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5章 恶趣味的店铺名 “方醒回来了。” 汪元早就已经没教书了,如今他靠着免税的良田,还有家中私下做的生意,日子过得很滋润。 黄俭从容的道:“老师,据说他在京城好生闹腾了一回,临走前还去工部打砸了一番,果真是跋扈。” 汪元已经得到了消息,微笑道:“工部有人没站对地方,装傻,方醒这是在为陛下出气,再跋扈也无事,在陛下的眼中这便是忠心和率性。” 黄俭正在煮茶,闻言诧异道:“北边的人开始动了吗?” 汪元伸手把小茶壶提下来,左手揽住长袖,缓缓的把茶水倾注进茶杯里。然后他把茶壶放回去,端起茶杯,微微摇头嗅着茶香。 轻轻喝了一口,汪元赞道:“饮茶是我中原最大的好处,喝一口下去,只觉得遍体舒泰,怪道那些异族都想要茶叶。” 黄俭给自己倒了茶水,然后看着茶杯上的水汽,低声道:“老师,王柳碎的事我还是担心有蛛丝马迹,那人挟威回来,正是顾盼自雄之时,而殿下乐的坐镇不动,任由那人搅乱南方,乱而治之……” 书房里茶香阵阵,汪元的眉眼在水汽中有些模糊,他说道:“你的心乱了。” 黄俭垂眸道:“是,老师,那人回来之后,我觉得身体都重了几分,在担心着。” 汪元微微一笑,说道:“所以你就把妻儿送到了乡下……不,送到了海边去?” 黄俭把茶杯放下,垂首道:“老师,我怕他会……” “他不会!” 汪元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老夫纵观他以往的行事,不会用家人来逼迫,而你的举动却是此地无银,蠢!” 黄俭满头大汗的道:“老师,我方寸已乱,无法静心。” 汪元皱眉道:“你本是我看重的弟子,以往的你从容不迫,可自从遇上了方醒,你就漏洞百出……让我失望了。” 黄俭的呼吸骤然一紧,苦笑道:“老师,那人看似平和,可杀气却无人可及,您算算他在这些年的征战里铸了多少京观?异族听闻魔神之名而闻风丧胆,那些文官对上他也是缩手缩脚……我……” “未战先怯!” 汪元微微摇头:“他在明处,咱们在暗处,此事本就平息了,你这是多此一举,还有,暂时安静些,看他后面怎么折腾。” 黄俭感激的道:“老师,那我就用送妻儿去探亲的借口再把他们接回来。” 汪元垂眸,淡淡的道:“此刻他们已经回来了。” 黄俭的身体一颤,看着小炉子上冲着水汽的小水壶呆呆的出神…… …… 大市场的商铺一直很紧张,隔几日就有人来看是否有要转租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家一直在关门的商铺,面积还不小。 为此不少商人去问过户部,可户部却根本不给解释,问多了就赶出去。 所以大家渐渐的习惯了这家商铺的关门,直至今天早上。 一行人来到了这个长期关闭的店铺前,有人找来了梯子,有人抱着一个牌匾,有人站在远处准备校准…… 咦! 大市场的人见状不禁好奇心大起,都想看看拿到这个店铺的人是谁,于是就过来套近乎问话。 “在下郑成,以后和大家就是邻居了,多来往,多来往!” 郑成是个看着稳重的年轻人,但却不乏灵活。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把那些问话都抹过去了。 这时有人把牌匾挂在了上面,回头喊道:“正不正?” 远处那年轻人喊道:“左边往上些,对,再来一点,多了多了,好!稳住,就是这了。” 牌匾挂好,大家都在等着揭开上面的红布,好看看究竟是干什么的。 可郑成却招呼那两个年轻人过来,然后又叫了锅贴,三人就吃了起来。 这是要等待吉时吧? 就在那些围观的人准备回去时,左边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居然是…… “那是户部的曲大人?” 一个眼尖的认出了曲胜,边上的人都赶紧站好,然后堆笑着看去。 “见过殿下!” 那边一阵喊,这边的人心中一凛,赶紧躬身。 “见过殿下!” 朱瞻基微笑着走过来,曲胜指着那店铺说道:“殿下,当时兴和伯要了这地方却不肯开门,让下官可是饱受煎熬啊!那些商人可是三天两头就去户部问,就想把这里拿下来。” 方醒在边上对郑成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做生意和战阵差不多,时机不对就贸然出动,不小心就会亏本。” 曲胜这时才想起这位的几项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于是就笑道:“那是,兴和伯文武双全,想来此次开业定然会生意兴隆。” 在大明,明晃晃做生意的勋戚多半要受人非议,所以多半是府中出人来负责,本尊却是不会露面。 可方醒从第一鲜开始就无所顾忌的承认是自己的产业,甚至还经常去。 这便是特立独行,当然,背后大多骂方醒是不要脸! “见过殿下。” 郑成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行礼。 “见过山长。” 曲胜愕然道:“他们是书院的学生?” 方醒点头道:“郑成是书院毕业的学生,他们俩是自学的。” 曲胜只觉得背心处一凉,就看看左右,有些后悔今日主动来作陪了。 知行书院每次有动静都会带来一阵各方躁动。 这次会是什么? 朱瞻基随意的道:“差不多了,揭匾吧。” 方醒笑道:“你就别去,我去顶着。” 说着他就走到了牌匾的下方,那里垂下来一缕红布。 是什么? 众人都仔细看着方醒的动作,随着他轻轻一拉,罩住牌匾的红布落下,露出了很长的一排大字。 知行书院附属工业公司! “这是什么?知行书院我知道,可这个附属工业公司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呀!附属倒是好理解,就是书院的东西,只是这个工业和公司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恶趣味罢了!” 方醒看到那些人懵懵懂懂的在猜测这个店铺名,就轻笑道。 “开门!” 郑成走过去打开锁,然后三人一起卸掉门板,打开了大门。 很干净,看来是近日打扫过。 朱瞻基第一个走进去,曲胜第二,随后那些看热闹的进来几个之后就被拦住了。 “这是什么?” 曲胜看到店铺的中间摆着一个大桌子,而桌子的边上固定着不少东西,就问道。 郑成看到那些人都在看,就转动手柄,打开了虎钳,然后放了根铁棍上去,转动手柄夹紧。 “这是虎钳,虽然外面也有,可和咱们这个没法比,大家看。” 郑成转开手柄,指着那些螺纹说道:“这些螺纹很坚实,而且很精准,夹紧了东西就不会松动。” 曲胜不懂这个东西,就问道:“夹紧了干什么?” 郑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铁棍夹紧在上面,又从边上的多层货柜里拿出一把锯弓,装上锯条走过来。 当铁屑掉落时,曲胜面露轻松之色,觉得这不过就是工匠用的东西罢了,不值一提。 就在他打哈欠的时候,郑成已经飞快的锯断了铁棍,然后把掉落的那半截捡起来,把截面拿给大家看了看。 “速度快,而且能大致控制尺寸,加工东西少不得。” 然后他又拿着这半截铁棍到了砂轮边,脚踩着踏板让砂轮转起来,开始打磨。 火星四溅中,朱瞻基低声道:“这个好,我见过那些工匠用的,没有这些犀利。” 方醒指指货柜道:“里面还有钳子,螺杆螺帽,还有钻头,懂行的只要买回去,什么都能打造。” 朱瞻基皱眉道:“火枪呢?” 方醒笑道:“买这个东西的大多是工坊,登记就是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6章 没有大海,那就不是大明! 方醒有些手痒了,于是就到了钻床的边上,熟练的上了钻头,用工具拧紧,然后脚踩,压下…… 下方的虎钳夹着一块铁板,钻头先点出一个小窝,然后缓缓加力,顿时丝状的铁屑就冒了出来。 细微的声音中,方醒的手稳定给钻头施加压力,当到了最后时,他减速,然后缓缓钻透。 “如何?” 方醒把铁板上的那个钻孔拿给朱瞻基看。 钻孔光滑,只是在尾部有些毛刺。 “这里反过来用钻头清理一下即可。” 朱瞻基跃跃欲试的摸着钻床,方醒把铁板重新夹在虎钳上,然后给他说着操作要点。 “别用力过猛,那样钻头会磨损……” “加力要稳,铁屑太多可以停钻清理…….” 等朱瞻基成功的钻出一个孔后,曲胜违心的夸赞了一番,然后又陪着一起参观了整个店铺。 而郑成已经把两块钻孔的铁板用螺杆和螺帽连接在一起,用扳手拧紧后,拿给那些来看热闹的商人看。 “看看紧不紧。” 一个商人接过铁板用力的搬动,可却是徒劳无功。 边上一个商人说道:“记得以前是浇铁水粘合,这个倒是省事了。” 郑成说道:“不只是省事,用这种方式能制造出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尺寸能更加的精确。” 看到这些商人雾茫茫的模样,郑成自豪的道:“以后这里会渐渐的多许多东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了。” 那边的方醒正在给朱瞻基介绍这个商铺未来的用处。 “所谓的附属,就是指这个商铺属于知行书院,以后这里产生的利润将会反哺书院,作为贫困学生的助学金和书院未来研究的费用。” 两人随后离去,外面等候的商人们马上就涌了进来,然后七嘴八舌的问着这些工具的用处。 “可是试用,随便试!” 于是里面传来了各种金属加工的声音,偶尔会有人喊着钻头被卡住了,锯条崩断了…… …… 汪元带着黄俭也来了,两人装作饶有兴致的模样在里面乱转,不时拿起工具试试。 “哎哟!” 黄俭在用一把两面锉刀试着锉铁板,结果不小心手滑了,手心顿时被锉掉一块油皮,火辣辣的痛。 郑成过来一看就说道:“锉刀一般人不要随便试用,不小心会撞到手,不过被锉伤的倒是不多,我去找些药来。” 于是等回到家时,黄俭的左手就被包成了猪蹄。 两人在书房坐下,汪元回想了一下先前的那些工具,说道:“都是工匠用的东西……方醒这是要让知行书院变成匠人之地吗?” 黄俭皱眉轻嘶道:“老师,这人会不会想着把匠人的地位提高,然后又能为科学争取一大批人。” 汪元摇头道:“不是我小瞧他,匠户制度从蒙元而来,若是改动,那……除非多给银钱,否则就是大乱,你想想,那些工匠一旦不干活,大明会是什么样?” 黄俭想了想,面露惧色道:“若是没有了工匠,大明……就完了。” 没有工匠,道路、房屋、宫殿……连把菜刀都没有了。 没有工匠,长刀长枪,火枪火炮也没有了……海上也将不会出现明人的踪迹。 汪元点头道:“是这样,所以他若是敢这样干,那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殿下都救不了他。” 黄俭笑道:“匠户父死子继,手艺也是如此传承。若是取消匠户,那就是天下大乱,愚不可及。” …… 商铺的开业在金陵城中掀起了巨大的影响,不过许多人反而放心了,对知行书院放心了。 他们都认为知行书院实际上就是工匠书院! 而就在此时,傅显来了。 “殿下,那些人狡猾,臣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上次私自出海的船还是没找到,这个消息让人沮丧。 抓到了就能打脸那些叫嚷着应该禁海的家伙啊! 看到傅显的模样有些犹豫和踌躇,朱瞻基问道:“可是因为禁令而不敢远追?” 傅显瞬间觉得朱瞻基以后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他心悦诚服的道:“殿下,正是如此,过了小琉球之后,臣就只能返回,否则……” 要是他敢再往前,到时候只需有人泄露出去,弹章随即就会进京。 “那些人操船很厉害吗?” 方醒问道,他觉得以水师之能,不应当追不上那些商船。 傅显严肃的道:“伯爷,那不是商船,而是以前海盗的那种改过的船,速度很快。” 方醒皱眉道:“那就是海盗!殿下,此事不容小觑。” 朱瞻基点头道:“若是不管,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拉出一支队伍来,到时候为祸沿海……兴和伯去一趟,本宫兜底,大胆的追!” 这是一个有担当的储君,傅显心悦诚服。 方醒随即就去交代了莫愁。 “我会很快回来。” 追杀而已,至于东南亚那边,目前不适宜过去,否则容易引发朝中的反弹。 朱高炽已经掌控了朝政,在慢慢的收紧权利,这个时候不能给他添麻烦。 莫愁应了,只是好奇的问道:“老爷,郑公公一直想下海,为何殿下不派他去呢?” 方醒摸着她的肚皮道:“他上次的奏折太过激烈了,再下海……容易被人抓把柄。” …… 造船厂里,那艘船已经初现雏形,那些工匠在忙碌着。 “可惜了!” 郑和遗憾的道:“若是这艘船造好了,正好下海去试试。” 方醒笑了笑:“郑公难道不怕我坐着它喂鱼吗?” 郑和的脸颊有些松弛,他笑道:“你给的图纸,第一个喂鱼也不错。” 两人开着玩笑,气氛渐渐轻松。 “禁海之后,小琉球那边怕是会出问题,你此次可去看看,若是有人想闹事,直接杀了就是。” 郑和叹息道:“远离中原的地方都是桀骜不驯,不过不如此也活不下去,咱家想去,可……” 方醒看着那艘和大明船舶不一样形状的船,眼中闪烁着期待之色。 “我就是去看看罢了,等这艘船出来了,到时候多试试,然后往大了造,咱们以后要去更远的地方。” 郑和遗憾的道:“以前不敢走太远,就担心补给断绝,到时候船队全军覆没。那支小船队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若是能回来,那就是大发现啊!” 方醒也不知道,这年头没有远距离通信手段,出海就是玩命。 “伯爷,都准备好了!” 黑刺的副千户肖顾伟看到人员物资都上船了,就过来请示。 岸边,五艘大小船只已经解开缆绳,甲板上火炮已经架好,船帆渐渐升起。 方醒对郑和拱手道:“郑公,方某这就去了,回来咱们喝酒。” 郑和马上肃容道:“一路保重,记住了,事不可为就杀,杀了再说!” 这是一位老船长的告诫,方醒点头,然后往江边去了。 郑和惆怅的看着他的背影,身后走来了王景弘,他说道:“公公,咱们还得要停多久?” “不知道。” 郑和深呼吸后说道:“陛下有些意动了,可却不能刚下禁令又反悔,那政令和君王的权威就成了笑话。” 这个年代的威权就是和平,君王失去威权,朝中失去威权,那么天下大乱就在眼前。 王景弘看着方醒开始登船,眼热的道:“陛下肯定会让咱们出海,不然什么藩属国都没了,那还是大明吗?” “大明……大明……” 郑和负手而立,目光锐利的道:“没有大海,那就不是大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7章 海盗 小琉球就像是一颗宝石盘恒在大明的对面,隔海相望。 很多年前福/建等地的百姓为了逃避战乱驾船到了这里,渐渐的形成了聚居地。 可自从有了倭寇之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最后朱元璋直接把小琉球的百姓内迁,采取了禁海政策。 可政策从来都无法阻拦那些胆大的人,在内迁之后,依旧有人去了小琉球,然后有的变成了海盗,有的变成了农户。 李二觉得小琉球是个好地方,所以在躲过了大明水师的追捕后,他带着自己的三艘由商船改造的快船又回来了。 船一靠岸,就有一队手持各色兵器的海盗迎来,为首一人看到李二后就说道:“李二,你这一趟能赚到多少?” 李二穿着一身短打,他不等架板就跳到了岸上,身形矫健。 “七哥可在?” 李二眯眼看了看四周,然后才问道。 “在,七哥正在愁没货卖给那些土人,你这趟肯定能赚大钱。” 李二回身对船上的人说道:“我去见七哥,你们在船上等着,不可下船。” 船上的船员应了,然后警惕了看了一眼岸上的大汉们。 与海盗交易,随时都得准备着被吞掉。 李二跟着这帮人上了马,然后沿着一条土路进岛。 …… 半个时辰之后,领头的下马,然后牵着马进了丛林,李二眼观六路的跟着。 丛林中静悄悄的,能听到鸟鸣。 一刻钟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木屋一间间的坐落在这个地方,一些大汉正在外面操练,手中大多是长矛。 “刺!” 十多排阵列齐齐前刺,声势倒也吓人。 一个木屋里走出一个大汉,他敞露着胸膛,看了李二一眼,说道:“你晚到了半个月!” “七哥!” 李二拱手道:“出来的时候被水师发现了,然后一路逃,好容易过了这边,水师的船才回去,我才敢回头。” 大汉冷峻的脸上渐渐的多了一丝笑意,吩咐道:“去看看货物,把单子带回来。” 一队大汉去了,海盗之间打交道,武力是唯一的保障。 大汉招招手,意态从容。 李二面色不变的走过去,两人一起看着那些男子操练。 “水师果真是不能去西洋了?” 曹七冷峻的面上多了些讥讽。 “是的七哥,朝中有令,宝船已经停了,那些船员都遣散了。” 李二的态度没有谦卑,那双黝黑的大手紧握着,在那些喊杀声中怡然不惧。 曹七的眼神尖利阴冷,蓦地瞟了身边的李二一眼,然后说道:“朝中的那些文官都是蠢货!海外大有作为,他们却和妇人……不,他们比妇人都不如!” “朱家的禁海开始是怕倭寇袭扰,可现在倭国变成了瀛洲布政司,还有什么可怕的?现在这位皇帝也是个蠢货!所以我们发财的机会就来了,以后未尝不可在海外自立,李二……” 曹七侧身,盯着李二的眼睛问道:“可有兴趣共襄盛举?到时候咱们一起在海外打出一片天地来!说不准以后有重归中原的一天,嗯,等朱家的皇帝昏庸时,咱们兴许有机会去那个宫殿中看看风景。” 这话豪迈,而且极具诱惑。 李二微微一笑,居然有些羞赧的味道,说道:“七哥你知道的,我老娘在岸上,我肯定是不能走的。” 曹七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良久失笑道:“你当年也曾经在这片大海上称雄过,接出来就是了,难道你还怕了不成?” 李二还是微笑道:“我老娘如今在别人的手中,不然我肯定不会出海。” 曹七的眸子一缩,李二随即说道:“我老娘的眼睛和腿脚不大好,不能出海受潮气,那人拿住了我老娘,让我出海和你们贸易,就这样吧,等哪日我老娘去了,我会给她老人家一个交代。”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曹七叹息道:“你也不容易,哎!那些狗东西就该杀,杀怕了就乖了,和狗一样的乖巧!” 李二的眼神渐渐平静,说道:“那人在南边颇有势力。” “离海边多远?” 曹七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他有些想抢一把就跑的念头。 李二的唇角微翘,讥讽一闪而逝,说道:“宁波府。” “城里?” 曹七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对,城里。” 这是一个野性十足的海盗,如今变成了半盗半商。可骨子里的贪婪和不劳而获的想法却根深蒂固。 “那个兴和伯就在金陵,太子也在。” 李二不想生乱,那样变数太多,他的老娘怕撑不住。 没多久那边清点了货物回来,领头的山羊胡男子看了李二一眼,说道:“七哥,货倒是对,只是有些不大好,这个价钱要再说说才行,不然弟兄们可养不起了!” 曹七仔细看了单子,然后问那个山羊胡的男子道:“孙弟,可有出入?” 说着他瞟了李二一眼。 山羊胡男子还没说话,李二就淡淡的道:“七哥,这样就没意思了,这些货全是我亲自点的,若是有瑕疵,那我李二就是瞎子……可我当年纵横大海时,你们都还在种地吧?” 曹七一怔,李二的目光就和长刀般锋利的盯住了他,一字一句的道:“从我下海开始,还从未有人敢吞了我李二的货,从来没有!除非我死,否则就按照规矩交易!明白吗?” 曹七的眼睛眯着,就像是毒蛇般的盯着李二,同时退后一步。 李二的目光扫过孙弟,然后看了那些停止操练,正朝着这边走来的海盗们一眼,淡淡的道:“你再退一步看看?我李二保证能先杀了你,然后再突围。” 曹七的身体一滞,然后握住刀柄,目光闪烁着。 李二微微一笑,单手握住刀柄,“你可以试试,若是输了,我李二就给你们当晚餐!” 曹七呵呵笑了,孙弟的目光转动,向那些逼近的海盗摆摆手,然后回头道:“七哥,李二他们还没吃饭呢!” 曹七哈哈笑道:“我这个主人当的不好啊!居然忘了接风洗尘,来,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李二眉间冷淡的道:“好。” “请!” 曹七伸手延请,李二点头,然后也不客气,进了那个木屋。 “如何?” 他前脚进去,曹七就低声问道。 孙弟抚须道:“很谨慎,那些人的身边甚至有油桶,估摸着是猛火油,边上有没点燃的火把,那些人很警觉,所以我没叫人动手。” 曹七点点头,指指那些聚集的海盗,等他们散了之后,说道:“李二是积年的海盗,这等手段自然不会少,我只是想试探他一下,罢了,这笔交易做了!” 孙弟看了一眼木屋,低声道:“七哥,他是孝子,这个早有人说过。若是您想拉拢他入伙,那最好是把他的老娘给抢过来,然后控制住,以后他自然会乖乖的效命。” 曹七有些心动了,“看时机,稍晚灌酒,试试说动他,只要他愿意,到时候他自己就会寻找机会,然后咱们一起下手,不但能抢了他老娘,还能把他背后那个豪绅给弄了,肯定有许多钱粮。” 孙弟犹豫了一下,“七哥,那些水师正在寻李二呢!若是被他们给追到了咱们的痕迹,以后小琉球就不能呆了。” 曹七低声骂道:“特么的!那些水师……肯定是傅显,那厮一心想立功呢!罢了,喝酒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8章 肉迷国的使者(为盟主‘深圳大屠夫’贺,加更!) 出海之后,方醒就在船舱里大睡,吃了睡,睡了吃,连续几天之后,这才出来。 一阵海风吹来,方醒打个喷嚏,然后伸个懒腰,看到傅显过来,就问道:“遇到船了吗?” 傅显摇头道:“没有,空荡荡的。” 这是一艘宝船,方醒用自己的名义征用的宝船。 “伯爷,肯定有人上弹章了。” 傅显有些担心,他担心自己会被降职,然后再也无法出海。 “怕什么?” 方醒摸摸肚子,“弄些生蚝来,咱们烤来吃。” 于是一个炭盆就摆在了甲板上,方醒坐在椅子上,轻松的撬开了生蚝,然后先吃了个生的,摇摇头开始把调好汁的蒜泥弄上去开烤。 把生蚝摆上去,方醒看到傅显依然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说道:“别怕这个,陛下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就算是这次不出海,我也得找个机会让宝船出来溜一圈,你明白吗?” 傅显的眼睛一亮,问道:“伯爷,您这是要给陛下一个借口?” 方醒把烤的汁水直冒的生蚝放到烤架的边上,随口道:“我出头,陛下才好找借口,别人不行,包括郑和都不行。” 方醒唏嘘道:“特么的!大明好像就我一个贼大胆,其他人都活的精打细算的,唯恐自己的利益受损,哎!大明照着这般下去,迟早完蛋!” 傅显不敢接这话,方醒却越说越大胆。 “你等着看,只要宝船停十年,保证这片大海全是那些私船,到时候谁敢在朝中说开海,那就是公敌!” 方醒说完就拿了个烤的半熟的生蚝,吸溜着吃了,叹息道:“我都有些同情陛下了,你说我就三个女人就觉得分身乏术,还自觉不自觉的要补补,陛下那么多女人,他要真是夜夜笙歌,那还不得……完蛋啊!” 傅显已经不指望方醒能谨言慎行了,他也八卦的道:“听说陛下的后宫有上千女人?啧啧!那还不得……天天做新郎啊!” 方醒差点被生蚝给梗死,他努力把生蚝咽下去,干咳几声后,喘息道:“你哪来的这些消息?后宫哪来那么多的女人,那些是宫女!” 傅显讶然道:“宫女也是陛下的女人吧?” 方醒又拿起一个生蚝,闻闻香味,陶醉的道:“陛下若是睡了宫女,传出去丢人,明白吗?” 看着方醒吃生蚝,傅显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了,睡了宫女,若是有孕,肯定要册封,到时候消息就瞒不住了,外面肯定会说陛下是饥不择食……” 方醒斜睨着他道:“别乱猜了,陛下……” 朱高炽那么胖,尼玛怎么操作? 所以那些说朱高炽好色荒淫的人也不好好的想想,朱高炽走路都嫌累,多折腾几回,早就嗝屁了。 傅显心虚的看看身后,看到没人后,马上转了话题问道:“伯爷,那艘新船看着不大一样,出海能行吗?” 方醒正准备吹嘘一番,前方的一艘船打了旗号,然后有人过来禀告道:“伯爷,发现一艘船。” 方醒瞬间就激动了,起身喊道:“拿了!敢跑就别客气!” 旗号挥动中,五艘船以宝船为中心,呈扇面包抄了过去。 “伯爷,是不是要杀人?” 肖顾伟已经迫不及待了,只是看他那惨白的脸色就知道,这货在晕船。 方醒举起望远镜,看到一艘船头有些上翘的中型船正在掉头,看那仓皇的的模样,多半是想逃。 “用不着你们动手。” 站在甲板上的水师军士,他们正兴奋的等待着,而那几门火炮也已经脱去了炮衣,弹药都放在边上。肖顾伟不由分说的叫了黑刺的人准备抢功。 “伯爷,他们跑不了!” 傅显放下望远镜,自信的道。 双方的距离不断被拉近,那艘船突然开始降帆了,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庞大的宝船轻巧的一个斜插,同时减速,最后精准的停在那艘船的边上。 “好!” 方醒难掩激赏的道:“操帆和掌舵的有功。” 傅显得意的道:“伯爷,不过是平常罢了。” 方醒微微一笑,看到这艘小船居然是三角帆,甲板上站着十余人,正高举双手在叫嚷着。 “伯爷,是天方人!” 从装束上就可以辨认出国家,而天方人显然目标较大。 方醒眯眼看着那些人,忍住下令炮轰的冲动,说道:“全数拿上来问话,反抗者……杀无赦!” “伯爷有令,全部带上来,反抗者杀无赦!” 命令一下,一艘战船就开始靠帮,他们先控制住了那些天方人,然后检查整艘船。 等这些人被逼着上了这艘宝船之后,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方醒,其中一人就疾步上前,然后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刀。 这人长着个鹰钩鼻,看着多了些邪恶的味道,他惶恐的高举双手喊道:“尊敬的大明大人,我是使者,来自于肉迷国的使者,奉命前往大明朝贡。” “不错的大明话!” 方醒微笑道:“可有文书?” 使者是必须要有文书的,甚至还应该带着国礼对方的王送给大明皇帝陛下的礼物。 这人躬身道:“本人巴罕,尊敬的明国大人……” 傅显喝道:“这是大明兴和伯!” 巴罕的眼珠子一转,腰反而挺直了,肃容道:“见过大明兴和伯,请允许我代表(这里不能写)向您致以敬意。” 方醒矜持的微微颔首,问道:“你的文书何在?” 巴罕的面色多了惊恐,他指指来处道:“兴和伯,我们从肉迷出发,途中在天方遇到了强盗,使团的护卫大多为了掩护我们战死,骆驼也被抢走大半,其中文书就在里面。我本想回头,可……却想到了国中的重托,这才勉力到了海边,花钱雇佣了那些船员,一路沿着海岸到了这里。” 方醒的目光幽深,说道:“天方左右逢源多年了,肉迷国可有吞并之意?” 巴罕愕然道:“兴和伯,我国依然在艰难中,不过必须要感谢大明击败了哈烈人,让我国缓了一口气。” 这是很委婉的回答和示弱,方醒笑了笑:“是吗?正在复兴中的肉迷国居然也需要缓气?可本伯怎么听说你们正不断向哈烈渗透,据说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地盘。” 巴罕尴尬的道:“兴和伯,哈烈在内乱,那些溃兵经常骚扰我国,我王大怒,于是派人去打击那些强盗,这只是自卫,对,是自卫!” “自卫?” 没有谁比方醒更清楚这个会在以后不断扩张,最后成为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方醒冷冷的道:“哈烈已经成了被打断脊梁骨的野狗,而正想着进补的肉迷国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你们的内乱消停了吗?” 方醒的话很飘忽,让巴罕需要竭力思考,他想了想说道:“兴和伯,我国已经恢复了和平,贸易的商船正在大海上穿梭不停,不过拜占庭正在挣扎,他们想重新奴役我们,所以我王令本人冒险前来,只是想和大明结为兄弟之邦,共同应对那些带着十字旗的家伙。” 东征? 方醒的眸色深沉,东征的高潮早已过去,那些泰西人已经在渐渐分裂,再也没有能统一他们的力量,然后就开始酝酿大航海时代,以及……烧杀抢掠。 “兄弟之邦?可大明不可能远航至泰西,航线不熟悉,并且太远,补给困难……” 方醒看似不在意的说着,可目光却在若有若无的观察着巴罕。 “若是从陆地过去,那将会是一场灾难,大半军士将会被饿死在途中……” 方醒的目光给了巴罕极大的压力,他微微垂首,仔细听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9章 魔神的威名 “伯爷,这些人是真是假?” 巴罕等人已经被安排到了舱室中,傅显吩咐人看住他们,却对他们的身份有些疑虑。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是与不是不重要。” 肉迷国还在复兴中,他们已经收复了国土,趁着哈烈兵败的机会,大肆侵蚀,实力发展的应该比原来的还快。 但肉迷国首先要面对的是来自于泰西人的压力,不,应当说是泰西人在恐惧着开始壮大的肉迷国,弄不好会再次组成联军,在十字旗的号召下东征。 而拜占庭将会成为肉迷国复兴路上的祭品和开胃菜,这一点方醒深信不疑。 若是没有哈烈人这个对手,此时的泰西大抵能否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此刻的肉迷国应当是在狂喜中,因为他们的东边安全了。 但他们同时会继续警惕着东方,警惕着大明这个庞然大物。 “远交近攻,咱们的老祖宗早就说过了这个道理,别以为肉迷国的都是蠢货,这等谋略他们不会缺乏。” 方醒很欣赏傅显,他把躺椅放下去,躺在上面,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只觉得心中宁静。 傅显知道这是方醒在教导自己,就赶紧弄了板凳来坐在边上,还叫人去弄些鱼鲜和酒来。 海鱼不适合弄火锅,傅显亲自操刀烤制。 方醒接过他恭谨递过来的酒杯,笑道:“你倒是乖觉,罢了,给你说说以后大海上的变化吧。” 傅显赶紧用碟子装了烤的外焦里嫩的鱼肉过来,放在小几上后,就和学生般的端坐着。 方醒尝了一口,皱眉摸了一管芥末出来,然后挤到碟子边上蘸着吃。 吃了几块鱼肉,鼻子和脑门被芥末冲的发酸,再喝了一口米酒,方醒舒坦的道:“大明的周边目前并无能挑衅大明的水师,以后大抵也不会有。” 在东亚这片海域上,一直到近代,哪怕中原处于蒙昧时期,可也只有一个倭国倾家荡产的组建舰队来挑战自己的邻居,其余再无对手。 “那么大明只需控制住了苏门答腊和满剌加,加上旧港,那么本土防御的最外围防线就已经构筑了,这个你该懂吧?” 傅显点头道:“是,只要控制住了那道海峡,大明本土无虞。” 方醒点头道:“所以我极力主张大明的水师要有攻击性,从海峡出去,大明首先要控制住榜葛剌,背靠缅甸作为陆地通道,可以控制那一面海峡。” “锡兰呢伯爷?” 傅显觉得那里会更加的突出一些。 方醒微笑道:“锡兰是个好地方,不过要看朝中是否对天竺有兴趣,若是有,锡兰就会成为大明最牢靠的堡垒。” “海路到泰西太远了,只能作为探索,若是贸然走海路去进攻,那将会是一场噩梦。所以我们必须要搜寻航线,而郑和只到了木骨都束,若是当时他再往前,就会发现一个角……” 方醒想起了泰西人在以后前赴后继的往天竺这边试探航线,而目的不过就是想甩开肉迷国和天方人,单独同东方贸易。 可这种探险最终却得到了王国上下的支持,并在以后演变成了掠夺。 当那些泰西人发现这一路上的国家都是处于蒙昧状态时,根植于骨髓里的贪婪和残暴就引发了连绵几个世纪的奴役和杀戮。 “转过那个角就是新世界!” 方醒有些激动,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船队,真想马上带着这只船队去看看此时的泰西,去看看这个未来的大敌。 傅显有些向往的道:“伯爷,若是能到那边去看看,真是不枉此生了。” “看看?” 方醒笑了笑,眼中却有利芒闪过。 “我的目标是让他们成为陆地国家。” 方醒喝了口酒,说道:“那些土地养不活太多人,稀少的资源让他们无法前进,那就去自相残杀吧!” …… 巴罕第一次吃到了大明的食物,第一口就让他觉得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 卤肉盖浇饭! 一片片的卤羊肉盖在米饭上,还浇了一勺汤汁。 吃一口沁润了汤汁的米饭,巴罕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升腾。 瘦而不柴,肥而不腻,甜咸交织着…… “我的舌头在开花!” 十余名随从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盖浇饭,只有巴罕在慢慢的品尝着,眼角不时瞟向舱门。 吃完盖浇饭,再喝一碗紫菜蛋汤,大家才感到灵魂回窍。 “大人,咱们要去明国吗?” 一个随从擦擦嘴,那眼中全是期待和贪婪。 “大人,连在船上都能吃这样的美味,这样的大明……太富庶了呀!” “总会有回赠的,据说很多。” “到了明国,那饭菜一定会比现在的好百倍。” 巴罕拍拍手,打断了随从的期盼,说道:“都谨慎些,记住了,咱们代表的是肉迷国,要矜持。” 一个随从低声问道:“大人,他们这是要去哪?难道是……要和以前的明人船队一般去宣慰?那可是要回天方的啊!” 另一个随从也有些担忧的道:“大人,若是他们重视咱们,就该派船把咱们送到大明的京城。” 看到人心浮动,巴罕皱眉道:“知道是谁带队吗?” 这些人都看到了先前方醒的倨傲,于是都摇头。 巴罕说道:“这个人我也听说过,在哈烈人的口中,他就是恶魔,杀人如麻的恶魔,而人们最后叫他为魔神,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比恶魔还要强大的力量。” 这帮随从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于是难免有些轻视的神色。 巴罕冷笑道:“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 “他在草原上用尸骸堆积成了小山,那就是尸山,所有看到过那尸山的人都会哭泣,连食腐的鸟都不敢在那座尸山上停驻,那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明贵族,明白吗?” 哦…… 一阵叹息之后,大家面面相觑。 “居然有这样的人,太凶残了!” “哈烈可是强国,居然也败在了明人的手中,可见他们的强大。” “大人,那他出海干什么?难道是要……进攻我们吗?” “就这几艘船吗?” 巴罕没好气的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出海的目的,可就这规模而言,最多是巡航。只不过这位魔神居然在船上,这很可疑,大家多留意。” 一个随从凑到船舱的门缝边看了看,回头道:“他还在甲板上吃烤鱼,还喝酒。” 巴罕想起方醒先前一个眼神就能给自己造成巨大的压力,就说道:“别去挑衅他们,不然海里的鱼儿会享用一顿美餐!” 巴罕很失望,他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大明海域,只是却因为一场大风被吹离了岸边,然后就倒霉催的遇到了这只船队。 “否则我们已经是明人的贵客了吧?” …… “伯爷,那些人说的都是天方话,吃相不大好,就像是……那些土人一样,还有人在偷窥外面。” 一个军士过来禀告了巴罕使团的动静,方醒点点头,打个饱嗝道:“盯着点就是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些私自出海的船队。” 其实找不找方醒并不在意,至于什么以后会为祸沿海,在方醒看来也只是个笑话。 郑和的船队正在憋气,一旦出海,什么海盗都会变成笑谈。 不过是为了打脸那些叫嚣着禁海的人罢了。 方醒起身走到船舷边上,看着远方,身后的傅显说道:“伯爷,咱们已经过了宁波府。” 宁波府! 方醒看看右边,依旧是水波茫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0章 让人心酸的两问 船队已经航行至小琉球,看到岸边出现了木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当没看见。 明初为了防备倭寇的袭扰,朱元璋干脆就把海岛上的百姓全都迁移进了大陆,可时至今日,那些偷渡出来的依旧渐渐成了气候。 望远镜中,那些木屋中跑出一群人,他们指着船队在惊呼着,然后回身进屋,没多久就带着包袱出来,然后开始逃跑。 方醒放下望远镜,皱眉道:“放小船,本伯要上岸。” 傅显担心方醒的安全,就说道:“伯爷,福/*一地的良田不少都在寺庙的手中,百姓无地,只能逃。可福/*山多,那些百姓大多就往海外逃……首先就是小琉球,其次就是吕宋那一带……” 福/*从五代开始就是寺庙的天堂,两宋时依旧昌盛,仅仅是福州府就有寺庙一千多座。 而且这些寺庙还建造的富丽堂皇,僧尼众多,堪称是冠绝全国。而寺庙占地是历史悠久的传统,于是这片土地上就出现了阵阵梵音,而许多百姓却无地可种,只得往海外逃亡求活。 方醒的眸色微动,说道:“道家盛世隐居,乱世出山救济世人……” 傅显拍着船舷道:“伯爷这话再对不过了,下官以前请了道士来家做法事,也就是吃几餐,给多少随意,然后那道士就回了山,平日也不见下来,真是高士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不顾傅显的劝告,叫了肖顾伟,还有一个小旗部的军士和家丁上船。 小船靠岸,可岸边的这个小村落已经空无一人,连狗都跟着主人跑了。 方醒适应了一下陆地,说道:“去看看。” 于是那些军士就挨家挨户的去查看,可最后却没找到人。 方醒皱眉看着这片就像是鬼子进村般凌乱的村子,说道:“叫人去喊话,就说咱们是来安抚的,不抓人,他们尽管住在这,以后有人欺负了他们,水师会为他们做主。” 于是小船再次回去,在船上找了几个福/*籍的船员来喊话。 那些船员拿着土喇叭在喊话,方醒站在村子里,看着那些村民自己打造的生活用具,说道:“咱们汉人走到哪都能存活,再难都能,这便是明证。” 肖顾伟把人都派出去保护那些喊话的船员了,此刻正盯着远处的丛林,闻言说道:“伯爷,老一辈说以前才苦呢,吃树叶,吃土。” 方醒点点头:“是,那是咱们不知道往外扩张,去寻找生存的土地,关着门过日子,那日子能长久才怪!” 喊话喊了许久,依旧没有回应,方醒就叫人弄帐篷来,决定打持久战。 “伯爷,要不您上船去,下官在此坐镇。” 肖顾伟嬉皮笑脸的劝道。 “这不好。” 方醒坐在一张有些粗糙的木椅上说道:“我不在他们不会相信。而这关切着以后小琉球的开发,所以不能轻忽。” 在方醒的设想中,小琉球以后应当是慢慢的开发,而此时在这里的百姓就很关键,他们的经验很重要。 随同帐篷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百户所的军士,方醒无奈,只得让他们远些,不要吓到那些百姓。 “他们肯定在观望,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们,官府的话不可信,所以把你们的杀气都收起来。” 黑刺的军士都是杀人狂,哪怕到现在也丝毫没变。 “都笑笑,笑起来!” 肖顾伟第一个带头笑了起来,方醒皱眉道:“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渗人,罢了,你们还是随意吧!” …… 凌晨,熟睡的方醒被叫醒了。 等他出了帐篷时,一个瘦削的男子已经被带到了帐篷外。 “伯爷,这人刚才潜回来拿东西,被兄弟们拿住了。” “拿个屁!松绑!” 方醒打着哈欠道:“别怕,咱们不是来抓人的,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抓你们。” 男子楞了一下,双手还被绑着,就跪地问道:“敢问大人是谁?” “无礼!” 肖顾伟喝道,然后得了方醒一脚。 方醒一脚踢开他,然后过去亲自给男子松绑,说道:“本人方醒,在朝中混了个兴和伯的爵位。” “是伯爷?” 男子有些激动,方醒压压手道:“说了不是抓你们,以后也不会抓,倭国都没了,还禁个屁的海!” 这话引发了男子的共鸣,他诉苦道:“前些年还有官兵来这边抓人,全都迁回原籍,可小的们就是在原籍活不下去了才出来的。” 方醒看了悻悻的肖顾伟一眼,说道:“叫人去弄碗面条来,给这位兄弟暖暖身体。” 赶走肖顾伟之后,男子才敢说真话:“伯爷,以前郑公公出海时咱们都不怕,只是这两年却看不到船队了,大家都担心是不是又变了,又要把咱们弄回原籍去。伯爷,原籍真的是活不了人啊!没地了! 哎! 方醒把又跪下的男子扶起来,只觉得心中沉重。 “不会再变了。” 方醒郑重的说道:“去让他们回来,本伯担保,大明不会再放弃大海,永远都不会! 泪水瞬间从男子那黑瘦的脸上滑落,他慌忙擦去,赔笑道:“小的这是欢喜狠了,伯爷恕罪,这就去叫他们,马上去。” 没人敢去冒充一位伯爷,官府的人更不敢,这是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给予男子的信心。 “伯爷,可要派人跟着去看看吗?” “不必了。” 方醒知道普通百姓的心思: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有安稳生活的机会就感恩戴德了。 果然,当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亮起了火头,那些火头慢慢的朝着这边而来。 “粥熬煮好了吗?” 在男子离去后,方醒就叫人熬煮了一大锅肉粥。 “老爷,煮好了。” 家丁们已经喝了肉粥,看样子味道还不错。 “随我迎迎。” 方醒当先迎过去,等看到那些火把时,也看到了那些男女老少。 那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让方醒有些心酸,他拱手道:“想必先前的话你们已经知道了,都回家吧。” 一个老人走出来,警惕的看看方醒身后的家丁,突然跪地,“敢问伯爷,当今陛下可仁慈?” 方醒本想扶起他,闻言就说道:“当今陛下乃是仁君,中原大地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老人再问道:“伯爷,敢问北边的蒙元人可还在肆虐吗?” 这是一个读过书的人,方醒肃然道:“好教你等得知,先帝在永乐年几次北征,蒙元人已经灰飞烟灭了,大明在北方再无大敌,已经安居乐业了!” 老人冲着西边磕头道:“太平了!太平了!陛下英明!” 方醒避开了,看着那些人都在磕头,心中微动,等他们起身后就问道:“听你们的口音带着北方的味道,这是为何?” 老人正色道:“小的付举升见过伯爷。” 方醒颔首,老人说道:“小的原先是北方人,却是匠户,后来应召到了福建做活,就在这里娶妻生子,后来……” 老人的脸色有些黯然,说道:“上官盘剥太过,小的养不活妻小,就带着他们,还有些一起从北边来的同乡冒险出海,侥幸没死,就在这安了家。以后小的自然甘愿缴纳赋税,只是恳请伯爷别把我等带回去。” “你可是怕子孙还得是匠户的户籍吗?” 方醒一下就点出了老人的担心,然后老人面如死灰的点头。 匠户大抵和以前的军户一般凄惨,苦不堪言,只要还是正常人,就没有愿意干的。 方醒目光转动,不忍的道:“你们以后就在这吧,等朝中派遣人来管理时,大抵匠户也渐渐的不同了,自然随意你们的意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1章 没有义气的海盗(感谢‘躺铁光’成为本书第86位盟主!) 天亮了,这个几十人的小村子里飘满了肉粥的香味。 家家户户都端着碗在外面吃,晨雾渺渺间,在村边踱步、若隐若现的方醒就像是仙人般的缥缈。 “他就是伯爷?” 一个年轻人问道,他身边蹲着喝粥的媳妇先把儿子嘴角的饭粒给捉住,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才说道:“他们去看船了呢!就是郑公公的那种大船,肯定不是哄人的。” 年轻人点点头,扒拉了一口肉粥,说道:“这么舍得给粮食吃,肯定不是骗人的,只是他怎么还不走呢?” …… 这边的晨雾中夹杂着的味道不大好闻,感觉有些腐烂的植物在散发着气息。 方醒皱眉在看着海边方向,他在等待消息。 当晨雾被阳光驱散之后,一个年轻人被带到了方醒的身前。 “伯爷……” “别跪。” 方醒止住了他的跪拜,问道:“你们在这边可发现有海船进出吗?”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方醒笑了笑,亲切的说道:“那是海盗,明白吗?现在不去剿灭他们,以后大军一到,麻烦会很多。” 不是方醒不厚道非得要用大军来恐吓他,这些百姓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是不下猛药,那消息大抵会是真真假假,到时候船队扑空才是大麻烦。 果然,年轻人面露惶色,说道:“伯爷,那些人在背面,大概就是小的村子的背面海边。有时候他们会坐船过来收粮食,倒是肯给香料交换。后来村里有胆大的,就偷偷的上了他们的船跟着,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 “多少人?哪里人?” “好像是几百人,有汉人,有以前的倭人,还有吕宋那边的土人。” 方醒点点头道:“好!老七,赏他!” 辛老七应了,然后提着两大袋子米过来。 方醒温和的道:“别嫌少,本伯这边会给些粮食给你们村里。” 回过身,方醒就吩咐道:“让船队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伯爷,那些人曾经帮……” 可方醒已经和辛老七走远了,并未听到他的话。 船队迅速离开了海岸线,按照年轻人给的方位开始进发。 …… 李二就在木屋里,透过打开的大门,能看到十多个海盗在附近游荡着。 这是看押的意思,在交易完成之前,曹七不会允许他离开这里。 “才没几年啊!这规矩都变了,义气也没了!” 今天就是交易的日子,那些金银和用于交换的香料等货物都给李二过目了,然后拉去海边。 李二的小腿在微颤着,这是保持活力的一种习惯。 当太阳升到最正中时,一车车的货物拉回来了。 交易结束了! 李二依旧没动,阳光在屋外的土地上被映射进来,把李二的那张脸映照的分外的冷酷。 一阵脚步声传来,李二依旧没动。 “李二!” 曹七大步进来,身后跟着奸笑的孙弟,还有两个大汉。 李二起身道:“七哥,可是交割完了吗?” 曹七几人遮住了屋外的光线,显得格外的高大。 “李二,可愿跟着我一起享福?” 光线被遮蔽,李二的脸有些模糊,他微笑道:“我要侍奉老娘百年,七哥莫要为难我可好?” 孙弟在曹七的身后说道:“李二,莫要不识好歹!” 这话的威胁之意甚浓,边上的两个大汉都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拔刀攻击。 这是城下之盟! 曹七面带矜持之色。他一直想把李二这个前海盗给收拢过来,今天机会难得,不下手的就是傻子。 阴暗中的李二看着有些瘦弱,曹七更加的笃定了,所以就放缓了语气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之下的第二人,咱们一起……” 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李二动了。 就像是一道闪电,当曹七做出反应时,一把短刃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同时李二的左手从曹七腰肋处穿过,反手一别,一压,身材高大的曹七不由自主的就弯下了腰。 “动手!” 孙弟才喊出这句话,两个大汉才刚拔出刀,曹七就已经被李二控制住了。 他压着曹七转过来,然后冷冷的道:“他死,或是让路!” 曹七的右手被压在背上,痛的几乎想嚎叫。可他不敢,只要嚎叫一声,以后他在这些海盗的眼中就是软蛋。 有个软蛋头领……内讧几乎是肯定的,就如同是梁山好汉火并王伦一样。 “李二,你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放开我,否则大家一起死!” 曹七满头大汗的喝道,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当着手下被羞辱,那几乎是和死一个样。 孙弟也喝道:“放开七哥,不然杀了你老娘!” 李二的眼中利芒一闪,却真的放开了曹七。 曹七的身体前冲,然后艰难的直起腰,活动着右臂。 那两个大汉马上就冲了过去,准备干掉李二。 “回来!” 曹七的面色潮红,不停的活动着右臂。 那两个大汉一怔,最后还是止步后退。 李二收了短刃,拱手道:“今日馋酒了,多谢七哥指点,下次我李二会带些好酒来相谢。” 孙弟目光闪烁道:“七哥,杀了他!” 曹七摇摇头,目光飘忽的看了孙弟一眼,说道:“让人摆酒,我和李二喝一顿,然后送他上船。” 孙弟愕然,曹七喝道:“马上去!” 等孙弟出去后,曹七苦笑道:“看到没有,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邀请你是诚心的。” 李二淡淡的道:“换做是我在海上的时候,这等人早就一刀剁了,留着就是祸害!” 曹七叹息一声道:“我的手下大多是倭人,其次便是那些从中原逃过来的明人,加上些土人,人太杂,不好管啊!” 李二还是淡淡的道:“杀了就是,杀了领头的,谁也不敢造次!” 曹七尴尬的道:“说易行难,罢了,喝酒去。” …… 海盗们的酒席其实不错,酒肉管够。 一只烤的焦黄的鸡上面插着一把刀,被送到了李二的身前。 送菜的是倭人,他操着不大熟练的大明话说道:“敢不敢?” 这里是空地,前方烧了一堆篝火,十多个倭人正在篝火那里烤东西,不时回头看看这边。 两张桌子相邻摆放着,左边是曹七,右边就是李二。 李二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别说是吃生肉,当年在倭国时,老子饿狠了,还吃过你们倭人的肉!” 说完李二拔出那把小刀顺手扔了出去,正好扎在右边的一棵小树的树干上。 那倭人蓦地变色,正准备呼叫同伴时,李二撕了一条鸡腿,一下就塞进了他的嘴里,淡淡的道:“吃下去,否则老子剁了你!” 说完他坐下就开吃。 这只鸡实际上就是被猛火燎了一下,外表看着焦黄,可里面的肉全是生的,一嘴下去全是血。 李二就这么吃着,鸡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答滴答的滴下去,可他的目光却在死死的盯着这个倭人。 那倭人的神色由愤怒变成了温顺,他吃着带血的鸡腿,然后躬身。 曹七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懊悔,觉得应当不要顾及什么,直接斩杀了李二,到时候再杀了孙弟完事。 “七哥,喝酒!” 李二举碗敬酒,曹七强笑着应了,然后喝了这碗酒,只是却不知滋味。 李二一口肉一口酒,没几下就吃完了这只生鸡,然后仰头把酒干了,起身道:“承蒙七哥款待,感激不尽,咱们后会有期!” 曹七点点头,“好,我就不送你了,下次等你再来时,咱们好好的喝一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2章 内讧,丧家之犬(为盟主:‘代表人民的名义’贺,加更!) 曹七从未觉得这么孤立无助过! 在李二单枪匹马从他的手中从容离开后,甚至走前还无畏的喝了酒,曹七就觉得自己的身边布满了阴谋。 “孙弟在干什么?” 曹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七哥,孙弟和那帮子倭人走的比较近。” 曹七止住脚步,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喃喃的道:“刘邦当年也曾经被项羽追的走投无路,我这个不算是什么!” “继续盯着,让七郎来见我。” …… 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曹七突然生出了苍凉的感觉,他微微叹息着,直至一个倭人走到了他的身前。 这是个矮子,却健壮。 曹七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七郎,你们想左右逢源吗?” 这个倭人双手抱肩,从容的道:“你是七哥,我听从你的命令。至于孙弟,那是你自己愚蠢,以为他会是你的军师,可最后他却变成了你的对手。” 曹七寒声道:“我要孙弟,交出来!” 七郎摇头道:“孙弟已经说动了一些人,那些人准备离开小琉球,他们会到吕宋去,那边据说很乱,很容易拉人。” “那你呢?” 危机之下,曹七恢复了悍匪的本色。他退后一步,厉喝道:“今日交也得交,不交就火并吧!” 七郎握住倭刀的刀柄,目光锐利的盯着曹七,低沉的说道:“这是你们明人自己的事,别拉上我,不然……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是武士!” 曹七冷笑着打个呼哨,周围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群沉默的海盗从黑暗中走出来,缓缓地逼近。 七郎哈哈一笑,然后喊道:“出来吧!” 同样是沙沙的脚步声,传到曹七的耳中却是带着诡异。 “留神偷袭!” 曹七低喝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拔刀,前冲! 七郎的眼中利芒闪过,他同样拔刀,然后双手握刀,脚下贴地疾行。 “叮!” 曹七的一刀被挡住,七郎紧接着阴毒的一刀下撩。 “杀!” 曹七不管不顾的一刀再次劈下。 惨烈的煞气顿时就笼罩住了七郎,他没有丝毫犹豫,瞬间一个侧倒,然后翻滚弹起,说道:“停!” 黑暗中的沙沙声停住了,曹七环顾一周,冷冷的道:“今日有孙弟在,那就没有活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郎收刀道:“孙弟要走,我的人也有一部分想走,不想内乱削弱自己,那就让他们走!” 曹七的眸色渐渐的变了,“你也压不住吗?” 七郎摇头道:“倭国已经没了,现在只剩下了大明的瀛洲。以前有人回去过,据说想抢一把,结果全部被送进了矿山,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你不懂,没有了倭国,我们就是一群失去了根的小树,风吹雨打,不小心就会死去。” “绝望了吗?” 曹七问道,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自豪! 至少大明还在,而且如日中天! 七郎点头道:“是,没有根基,我们就是游子,上次登岸不过是杀了两个明人,被水师追杀,最后损失大半,不然怎么会来小琉球!” 曹七冷笑道:“难道你们还想反攻瀛洲不成?还有,你杀了大明人,七郎,若不是在小琉球,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 七郎失笑道:“你现在是海盗,你不敢冒着内讧的危险和我动手。至于倭国,我们原先是想在海外慢慢的发展,等待时机。不过那个魔神依旧还在,据说还在北方跟着明皇灭掉了一个大国,如此的大明……国势煌煌,只能暂避。” 说着他挥挥手,沙沙声再起,渐渐远去。 曹七的面色稍缓,说道:“老皇帝驾崩了,郑和的船队已经停了,以后这大海上……不,小琉球依然危险,至少要到吕宋才安全。” 这是他一直隐藏着的计划! 宝船虽然停了,可水师却还在,而且巡视周边海域也是他们的职责,小琉球就在其中。 “老皇帝驾崩,所以水师才停了一段时日,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曹七最后强调着这个决策的必要性,可却有些恼怒。 “孙弟就是这个意思,可惜你们却没有自己沟通,否则这事就闹不起来。” 七郎最后说道:“你们明人很奇怪,总是喜欢内斗,没玩没了。” 曹七目视着他消失在黑夜中,就挥挥手,身后的海盗们悄然散去。 可他却没走,就这么站在这里。 夜色渐渐的深了,暗中窥视着曹七的两帮人看到他僵硬的回身,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曹七回到自己的木屋后就找了酒出来,然后慢慢的喝着,然后慢慢的磨刀。 等刀磨的锃亮之后,他换了一身有些旧的黑衣,然后把摆放在木屋角落里的水缸奋力搬开,而下面就是一块木板。 拿开木板,曹七毫不犹豫的就下了那个地洞。 下了地洞后,他引燃了火捻,然后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油纸包,取出蜡烛点燃。 地洞潮湿,上方都用木板加木柱顶着。 …… 再次出现时,曹七已经是在倭人的聚集地。 他耐心的等待着,因为他知道孙弟的夜尿多,而倭人们不会允许没有带陶罐夜壶的他在屋子里撒尿。 没多久,一间木屋打开了,一个人影打着哈欠走出来,然后冲着外面撒尿。 曹七深呼吸一下,然后悄然摸了过去。 …… 孙弟撒完尿,身体抖动一下,舒坦的叹息一声,回身准备继续睡觉,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冷冷的眼睛! 嗤! 鲜血狂飙中,曹七飞快的回到了地洞那里,跳下去之前,他回身看了一眼。 孙弟捂着脖子,眼神渐渐黯淡,旋即重重的倒在地上。 周围的木屋中传来声音,随即那些倭人衣衫不整的出来。火把点燃,照亮了倒在血泊中挣扎着的孙弟。 “果然是曹七!” 七郎也出来了,看到孙弟的尸骸,他说道:“不管是这里还是吕宋,明人最多,所以你们仔细想想,若是你们自己去了吕宋,谁会搭理你们?” 那些倭人沉默中,半晌其中一人说道:“倭国已经不在了,那些人在明军的残暴统治下,正慢慢变成羔羊,我们不能再相信明人,不能被他们继续统治!” 那些倭人都有些意动,那人趁机说道:“明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曹七现在要仰仗咱们,所以才会处处平等,等他壮大了之后,或是明军逼迫,那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看到那些倭人渐渐的向那人靠拢,七郎双手抱肩,摇摇头道:“吕宋那边再过去就是旧港,施进卿可不是慈善人,若是发现了你们,他肯定会动手。不过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将会留在这里。” 看到七郎回去,那些倭人沉默着,渐渐的有些人也走了。 “我们马上走!” 那人喊道:“再不走,明日会被他们围攻!走,带着干粮,咱们抢一艘船离开这里!” 刚回到自己屋里的七郎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禁嗤笑道:“这里有根基,那些明人只要笼络一番,到时候干掉曹七,马上就是一方豪强!” 而刚回到自己地方的曹七也接到了消息,他拒绝了集结去追杀那些倭人的建议。 “倭人善变,等他们分开了也好,到时候一个个的打!” “叫弟兄们都注意些,多派些人盯着倭人那边,有动静就喊叫。” 曹七从来都不信倭人,只是势单力薄,所以才暂时收留了这群丧家之犬。 “没家的野狗也敢背叛,果然养不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3章 喝血的恶魔 方醒有些焦虑,他在想着莫愁。哪怕是离生产的日子还远,他依旧有些焦虑。 于是大家都发现方醒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平时一些小错他也会喷人,那张脸上看着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四个字。 船队紧贴着海岸线在航行着,此时的小琉球并未得到开发,岸边看着郁郁葱葱的。 小刀刚挨了方醒一脚,他嘀咕着和辛老七说道:“七哥,看老爷的样子是想杀人呢。” 辛老七正在把玩着一只漂亮的海螺,闻言他看了正在船舷边站着的方醒一眼,说道:“老爷说人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估摸着老爷现在就是这样吧。” 小刀揉揉屁股道:“七哥,那嫂子有时候拎着菜刀追你,是不是也……哎哟!七哥,我错了。” 辛老七踢了他一脚,淡淡的道:“你懂什么?以前我太憨傻,只有你嫂子不离不弃。有这样的媳妇还要什么?再说她拎刀不过是想证明愤怒罢了,难道她真的会砍?” 小刀退后一步,嬉笑道:“七哥,去年你好像被嫂子扔菜刀差点扔在脸上吧?” 说完他转身就跑,辛老七顺手把海螺扔了过去,小刀就捂着后脑勺惨叫起来。 “前方发现船只!” 辛老七本想追上去收拾一下小刀,听到喊声后就跑到了方醒的身边。 “拦截!”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是倭人,马上拦截下来!” …… “是明人的宝船!” 一艘简陋的船上,凌晨从曹七那里分裂出来的倭人们都呆呆的看着包抄过来的五艘大船,心中绝望。 “早走半天就能脱离小琉球了呀!” “快走快走!被明人拿住了,最好的就是去矿山,那里面据说进去就出不来了,谁知道死了多少人!快走!” 甲板上的倭人们懊恼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旋即就催促着船员加速。 可这种粗制滥造的船只怎么可能跑得过大明的船,没过多久,这艘船就被包围在了中间。那些倭人都双手握刀冲着大船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驱除自己心中的恐惧。 “伯爷,打沉他们吗?” 傅显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多抓些活的。” 方醒的命令让傅显有些纳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方醒对倭人从不手软,能杀绝不活捉,这一点是公认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方醒说道:“弄些俘虏回去,到时候让朝中看看,海外并非太平,不管的话,以后海盗会越来越多,弄不好就会重现以前倭寇袭扰的旧事。” 傅显愕然,随即就吩咐下去。 “弃刀跪地不杀!” 明军的老传统,两艘船从左右慢慢的靠过去,几个会倭语的军士在大声的喊着。 “我也成政客了!” 方醒自嘲着。战争从来都不单纯只是杀戮,更多的是为了政治服务。 为了以后的海洋政策,方醒也只能压住心中的杀机,暂时让这些倭人活着。 “嘭嘭嘭!” 一阵枪声惊醒了在沉思的方醒,他走到船头看去,就看到那艘船上倒着几个倭人,而硝烟正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散去。 “跪下!” 武川第一个跳帮过去,站在甲板上,他用长刀指着那两个还站着的倭人喝道。 两个倭国人被武川的眼神给镇住了,其中一人顺从的跪下,而另一人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想坚持一下,居然没反应。 武川漠然的踢开跪在身前的倭人,然后大步从中间走过,来到了这人的身前。 这人呆呆的看着武川,他从那双眸子里仿佛是看到了魔鬼,就张口准备尖叫。 唰! 刀光闪过,人头下坠。 武川单手抓着人头侧面的头发原路返回,一路上血腥味刺鼻,那些跪在甲板上的倭人瑟瑟发抖,却无人敢起身反抗。 走到船舷边,武川随手把人头丢进了海里,扬手的时候看到手背有些血迹,他把手送到嘴边,伸出舌头把血迹舔干净。 在他回身的同时,那些倭人都急忙低头,胆小的甚至在发抖。 这是喝人血的恶魔啊! “牛刀杀鸡!” 肖顾伟觉得这些倭人就是弱鸡,早知道就不该派了武川过去。 武川的杀心太重,一旦被血腥刺激到,非杀人不能解。 于是肖顾伟就去请示了方醒。 “伯爷,那武川的杀心太重,刚才他杀了一人,估摸着没过瘾,您看……” 方醒想起上次武川差点把曹安吓死的事,就说道:“军中之大,无奇不有,罢了,审讯的事交给他了。” …… 于是等武川在甲板上审讯这些倭人的时候,连方醒都背身不看,但那不类人的惨嚎声依旧在刺激着大家的耳朵。 傅显在多年的水师生涯中也见识过不少狠人,可如武川这般的,他还是首见。 水师的狠,顶多就是在有鲨鱼出没的海域把海盗用绳子拖在船尾,任由鲨鱼啃噬。或是割开伤口撒盐暴晒。 可武川这个纯属就是亲手虐杀,没一定承受能力的最好别看,免得晚上做噩梦。 方醒听着惨叫,喃喃的道:“社会我武哥,人狠话不多!” “呕!” 一个军士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马上就跑到船舷边上狂呕起来。 这个呕吐仿佛能传染,渐渐的,船舷边就趴满了人,蔚为壮观。 方醒的咽喉涌动了一下,赶紧偷偷的扔了一粒口香糖进嘴里嚼着。 “伯爷,口供出来了。” 武川行刑根本没人敢在边上长久的呆着,所以是他自己来汇报。 方醒回身,看到甲板上几个军士正在收拾冲洗,就说道:“说吧。” 武川的眼珠子上密布着血丝,他说道:“他们就是那伙海盗的人,头领叫做曹七,昨日水师一直在追捕的李二和他们交易结束,已经走了,然后他们内部内讧,曹七杀了自己的谋士,差点火拼。这些倭人想去吕宋谋生,就抢了船出海。” “李二的底细他们不知道,海盗的老巢里还有三百余人,其中倭人一百余。他们……” 武川的声音有些呆板,让方醒想起了机器人。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血丝在渐渐消退,可呆滞的眼神却让方醒想起了那些变态杀人狂。 “派一艘船去追李二!” 方醒避开这双眼睛吩咐道,旋即船队里分出一艘战船回航,主力却继续进发。 回过头方醒就问了肖顾伟关于武川的事,结论很普通。 武川的大哥和他被编在一个百户所里,第一次北征时,武川的大哥战死,被马蹄踩踏的找不到尸骸。 “武川当场就发疯了,豁出命去拼杀,最后力竭也不罢休,居然咬死了一个敌人,用刀破开了胸,取了人心啃食……那些鞑靼人都被吓坏了,我军趁势掩杀,大获全胜。” 肖顾伟说起这个有些惋惜的道:“按理武川是立功了,可战后有人说他太凶残,最后就不赏不罚。” “是自己人都怕他了吗?” 方醒觉得这事儿很古怪。 “是的,他的那个百户所不肯再收他,后来辗转才进了黑刺。” “可惜了!” 方醒有些惋惜,肖顾伟指指在船舷边站着发呆的武川道:“他现在就在排遣杀心,据他自己说,他已经越来越压不住了,若是有一天发疯,就请同袍杀了他。” 船队渐渐在加速,方醒看着武川那落寞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道:“告诉他,我请他喝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4章 犁庭扫穴 宝船的甲板很大,就在角落里,方醒令人架起烤架,然后弄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烤着。 武川有些拘束,表情麻木。 “喝吧。” 方醒觉得自己是在窥视一个人的隐私,却没有产生任何愧疚感。 武川喝酒很有特色:他先举碗胡乱的敬一下,然后从嘴角那里喝。 等他被这高度酒辣了一下,张开嘴吁气时,方醒看到他那缺牙的门牙部分,就问道:“自己磕掉的牙齿?” 一碗酒下肚,武川明显的精神了些,说道:“伯爷,是北征时咬崩的。” 方醒只觉得浑身汗毛立起,换个话题问道:“为何想杀人?” 瞬间武川的眼神就变得呆滞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方醒道:“伯爷,小的不知道……” 方醒垂眸道:“说吧,本伯听着。” 一句本伯让武川那让人能做噩梦的眼神变得灵活了些,他喃喃的道:“小的想……想大哥了,小的是大哥从小一手带大的,大哥战死,小的只觉得……只觉得……” 方醒给他倒了一碗酒,武川呆呆的举碗又干了,然后眼睛渐渐的发红。 这是差不多六十度的白酒,方醒只是轻啜了几口,就感觉从嘴唇到咽喉都在发烧。 “长兄如父,你大哥待你自然是极好的,所以你怀念他,更痛恨自己当时没有保护好他,对吗?” 方醒看到武川喝的差不多了,就诱导性的问道。 武川点点头,眼中突然泪水滑落,哽咽道:“是,小的恨自己……” 方醒突然觉得唯有重情的人,才会有变态的可能性。 无情则无欲无求,只会想着自己的小算盘,哪会有精神去变态! 方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亲人离去是该悲痛,可我问一句,你大哥可有妻儿?” “有。” 方醒叹息道:“那你的饷银肯定大多是给了他们,可你想过没有?你那侄子是希望自己有个疯子般的叔父,还是有个好好的叔父,能让他挂在嘴角,为之夸耀的叔父?” 武川呆呆的看着方醒,嘴角下撇,看着竟是绝望。 “你没成亲,也就是说你武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若是不管,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嗯?到时候你大哥可能含笑九泉?” 方醒起身走了,武川呆呆的看着烤架上渐渐变成黑色的食物,突然一滴泪水就滴落下去,嗤的一声后,化为蒸汽消散。 “大哥……” 身后的声音很凄凉,方醒摇摇头,指指前方,那些被惊动出来的人都散开了。 肖顾伟走近方醒身边,低声道:“伯爷,那武川可是滴酒不沾的啊!” “那是因为他的心中还有敬畏,对上官的敬畏,所以有救。” 若是敬畏都没有了,那么这个人大抵就是行尸走肉,就是个杀人机器。 …… 方醒睡了一觉,醒来后在甲板上看到了武川,而他的身边多了个军士。 “伯爷,离海盗的地方不远了。” 傅显打个哈欠,看着一点儿就不紧张。 这就是此时的大明军队! “那就准备吧。” 命令下达,黑刺的军士在甲板上集结,火炮也做好了准备。 “武川怎么样了?” 方醒看到武川居然在和那个军士说话,虽然显得有些僵硬,可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肖顾伟钦佩的道:“伯爷,您劝了那么几句,武川一夜没睡,下官就让人和他说话,没想到居然好了许多。” …… 曹七已经不再信任倭人,哪怕七郎和他手下的一百多人说是要追随他,可早已看透倭人反复无常本质的曹七却对此嗤之以鼻。 丛林中的营地里,曹七正带人和七郎谈判。 “你们走,马上走!” 曹七的身后站着两百余人,而七郎的身后只有一百多,可他却没有畏惧,双手抱肩道:“七哥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曹七冷笑道:“若是过河拆桥,昨晚老子就去偷袭你们,而不是现在和你好好的说话。” 七郎后仰着脑袋,斜睨着曹七道:“要走可以,分一半的船和粮食。” 曹七讥讽道:“那些粮食是我的兄弟去换来的,那些船也是我的兄弟打造的,七郎,你以为你是谁?还一半?老子……” 瞬间七郎的双腿在地上一蹬,人在倒退的途中起身直立,喊道:“动手!” 那些倭人拔刀呐喊冲了过来,阵势整齐。 曹七起身挥手,狰狞的道:“杀光倭人!” 两百余明人加上土人的组合也不甘示弱的冲了过去。 曹七看着手下从自己的身边冲上前去,不禁喃喃的道:“这一战之后,最少要养两年才能恢复啊!” “七哥,有船!大船来了!水师来了!” 双方马上要碰撞的时候,几个海盗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到两边要火并,就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水师来了!” 两边的人一怔,然后齐齐止步。 七郎瞬间判断这不是骗局,然后就喊道:“我们走!” 明军对倭寇的处理很是粗暴,下手绝不留情,所以七郎毫不犹豫的就带着手下往丛林中溜了。 曹七楞了一下,看到手下乱哄哄的,有人竟然都跟着倭人一起跑了。 “七哥,赶紧逃吧!” 曹七苦笑着,渐渐的开始奔跑起来。 在奔跑的途中,他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营地。 这里是他的基业,是他用血泪打造的基业! 可从孙弟的背叛开始,这个基业就在摇摇欲坠。 而明军的到来无疑就是犁庭扫穴! 我还会再次东山再起! 曹七咬牙暗自发誓,然后回头开始狂奔! 人是随大流的,哪里人多就往哪跑。不管是倭人还是明人,此刻乱哄哄的混杂在一起逃命。 嗯,逃命是超越了种族的本能! 放下望远镜的肖顾伟感叹着人性的伟大,随口吩咐道:“出去拦截,再跑的杀了!” 这里的丛林和西山的森林有本质的区别,黑刺的人在前方登陆,一路到此,已经付出了五个伤员的代价,这让肖顾伟不禁想骂娘。 当那些海盗们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群明军时,没有任何犹豫,七郎倭刀前指,喝道:“杀!” 于是倭人打头,那些明人马上往两侧逃去。 “偷奸耍滑,伯爷说的果然不错,咱们明人就缺乏责任感!” 肖顾伟微微摇头,看到那些往两侧逃的海盗们被一阵弩箭射翻不少,剩下的聚在一起,马上被团团围住。 而那些倭人确实是悍勇,他们知道自己被抓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所以在经历了一次弩箭的洗礼之后居然不退,反而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随后的战事有些乏味可陈。 黑刺的军士原先就是军中出类拔萃的悍卒,再经过方醒家丁的操练,不管是个人武力值,还是团体配合,要甩这些倭人不知道多少条街。 方醒到达战场时,就看到武川一刀斩断对手的脑袋,随即长刀闪电般的挥下,挡住了另一个倭人的攻击。 “杀!” 武川半转身,一肘打在对手的脸上,然后不看结果,右手长刀顺势一挥,人就继续往前冲去。 “这就是艺术啊!” 看到武川在倭人中间游刃有余的杀戮,方醒不禁赞美道,可接下来武川就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哪怕是开始恢复正常人的言行,可武川的杀戮依旧能让人胆寒。 一刀破开小腹,左手探进去,随后抓出东西就往前面扔。 这个举动瞬间就击溃了倭人的斗志,他们开始向两侧逃跑,然后被黑刺的军士如狩猎般的用弩箭狙杀。 “小的愿降!” 曹七第一个跪下请降,在看到黑刺的战斗力后,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化为一盆冷水,从头上浇灌了下去,连骨髓都在发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5章 两名海盗的人生 剩下的倭人纷纷跪地请降,只有三人大抵是觉得活不成了,就转身冲着只带了家丁在身边的方醒而去。 肖顾伟摇摇头,黑刺的人也没去帮忙,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那两个倭人。 方醒皱眉看着跪了一地的海盗,缓步过去。 家丁们突然止步,那两个倭人大喜过望。他们看出方醒的身份大抵不低,想着只要能抓获他,那么就算是交换,他们也能平安脱身。 方醒恍若未见的朝着曹七那边走去,在那两个倭人狂喜扑来时,一支箭矢飞来,左边一个倭人的额头中箭,呆立当场。 与此同时,一把飞刀准确的插在了右边那个倭人的咽喉上。 两人摇摇晃晃之际,方醒从他们的中间走过,身后旋即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人,他就是曹七。” 一个海盗马上就反水指认出了曹七, 方醒走到曹七的身前,问道:“李二的货物呢?” 曹七抬头,方醒就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敢乱动,只能老老实实地的说道:“大人,就在库房里。” “很好!” 方醒需要用那批货物来追查出李二身后的大老板,所以闻言心情不错,就问道:“为何跟倭国人厮混在一起?” 曹七苦涩的道:“小的家贫,没办法就出海讨活路,后来倭国没了,小的没了地方去赚钱,就带了他们到了这里,平日里就是去抢吕宋等地那些偷偷贸易的船……” 大明虽然定下了‘官方贸易’的国策,可大明都能有私自出海的商人,那些国家自然也会有,而且更加的肆无忌惮。 方醒负手走到他的身后,说道:“你倒是光棍,不过你当年可杀过大明人?” 曹七本想说没有,可随即看到那些手下的眼中全是哀求之色,就心中一冷,垂首道:“小的罪该万死。” 方醒指指那些跪着的倭国人,那些黑刺军士马上过去一一绑了。 “我说过你很光棍,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少受些苦。” 曹七感激的道:“多谢大人,小的保证句句是实。” …… 在曹七的指认下,海盗们的仓库被一一找到、打开。 方醒一进去就被那刺鼻的香料味弄的打了几个喷嚏,他看着里面散乱堆放的货物,随**代道:“粮食带回去也没多大的用处,回程的时候给了那些小琉球的百姓。” 曹七很配合,所以搜刮的效率非常高。 交代了所有的事之后,曹七很干脆的站在一棵大树的下面,举起被绑着的双手说道:“伯爷,小的父母都不在了,也没脸再回中原。刀肯定是不方便,恳请伯爷赐根绳子,小的自己了断。” 看着曹七一脸的坦然,方醒点头道:“是条汉子,可惜却走错了路,走错路也不要紧,当年本伯曾经说过,咱大明人在外面杀人放火都不算是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人动手……” 曹七跪在地上,苦笑道:“伯爷,实在是不行,就把小的在这就地斩首了吧。小的实在是不想回中原。” “为何不想回去?” 狐死首丘,汉人落叶归根的愿望是如此的根深蒂固,所以方醒好奇的问道。 曹七垂首不语,这时一个海盗喊道:“伯爷,七哥的爹就是被催粮交不上,后来被粮长们折腾死的。” 方醒心中一震,水浒传里的那些人物在心中转了一遍。 那海盗继续说道:“伯爷,七哥杀的那些明人都是海盗,他们不守规矩,冲着小琉球的百姓动手,七哥就带着咱们剿灭了他们。” 方醒看到曹七依旧垂首,就问道:“可是真的?” 曹七微微点头,“伯爷,小的出来前杀了那个粮长……” “快意恩仇啊!” 方醒无奈的叹息着,招手让辛老七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转身走了。 “都上船了,咱们回去!” 肖顾伟不知道方醒准备怎么处置曹七,他也没兴趣知道。对于他,对于黑刺的人来说,死亡这是人生的一个选项,若是可以,他不会畏惧。 辛老七带走了曹七,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 两人在丛林中走了一里多,辛老七突然喊停,曹七顺从的跪在地上,引颈就戮。 “你在小琉球这里可有仇家?” 曹七摇摇头道:“小的曾经帮过他们……” “为何要帮他们?” 曹七不停的摇头道:“小的虽然远离了家乡,可看到大明的百姓总是有些亲切,所以得知他们遭遇那些零散海盗的勒索后,就去帮他们……后来关系好了,也能换些粮食……” 曹七想起那些日子不禁面露微笑:“有人还给小的说了个媳妇,只是小的怕哪日就死在船上,所以没敢应……” “那些倭人都能忍,小的怕火并之后人手不够,就忍了下来,今日本想杀光他们,可谁曾想……大人?动手吧!” “大人?” 曹七喊了几声没回应,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呆呆的。 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地上还有把连鞘长刀。 曹七呆呆的看着那把长刀,缓缓转过身,然后冲着来路磕头,虔诚的磕头。 “多谢伯爷,小的以后定会改邪归正……” 曹七捡起长刀,悄然钻进了丛林中。 而此时的海边,船队已经装载完毕,起锚。 …… 初夏的宁波府天气正好,不冷不热。 慕家的大宅后门处来了一个男子。 男子微微垂首,轻轻的敲门。 “谁?” 里面传来了喝问声,男子低声道:“李二。” 后门的门缝里多了一只眼睛,然后轻轻的打开门。 守门的仆役看到李二径直进去,就说道:“老爷正在教二位少爷读书,你先别进去。” 李二没有止步,仆役怒道:“李二,你小心老爷收拾你!” 李二止步了,仆役正得意时,李二回身盯着他,漠然的道:“我要去看我娘,你不许?” 仆役刚想说正是,可在李二那冷冷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谁给堵住了一般,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二微微摇头,转身进去。 作为宁波府有名的耕读世家,慕家很大,但屋子并不多,看着有些稀稀拉拉的坐落着。 过了一道门后就是后院和围墙的夹道,这里是门房和一些仆役呆的地方。 李二目不斜视的进去,几个丫鬟在后院的大门处看到他后也不惊讶,就这样一路到了夹道右角的一间小屋外。 小屋是砖房,连窗户都没有,而且房门还紧闭着。 李二轻声道:“娘。” 屋子里有了些动静,李二再叫了一声娘后,屋子里就多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房门打开时,光线倾撒进去,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妇人茫然的看着外面,伸手向前摸索着。 李二抓住那只苍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孺慕的低声道:“娘,孩儿回来了。” 老妇人摸着他的脸,声音有些干涩的道:“老二,你可回来了。娘担心你,就去问了这府里的人,他们都不理娘,娘想你都想疯魔了,就关着门念佛,只求我儿平安归来……” 听到这话,李二的心中大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杀气,然后扶着老妇人进去。 一个丫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盯了半天,见状就悄然去了前院。 而李二却猛地转身,看着丫鬟的背影冷笑着。 “老二,快坐着,娘去给你倒水。” 老妇人摸着那张桌子起身,然后又摸到了缺嘴的茶壶和茶杯…… 李二赶紧扶着她坐下,然后蹲在她的身前道:“娘,孩儿会挣钱,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孩儿娶媳妇来伺候您。” 老妇人微笑着,却带着一丝凄凉:“老二,是娘拖累了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6章 一人两面(为盟主:‘LOVEDOGS’贺,加更!) 慕简在给两个儿子批文章,不时皱眉批评几句。 大儿子慕兴很是规矩的起身受教,小儿子慕言却偷偷的躲在大哥的背后挤眉弄眼。 慕简看在眼里,就拿起桌子上的书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怒道:“整日不学好,轻浮!” 这一下敲的很轻,可慕言依旧捂着头叫痛,稍后又不安静的到处乱看,等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时,一下就窜了过去。 慕简摇摇头,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儿子他是舍不得打,所以很是头痛。 慕言开门看到是后院的丫鬟,就回头道:“父亲,是找您的。” “老爷。” 丫鬟进来暗暗给了慕简一个眼色,他起身道:“你们再做两篇文章,回头为父要检查的,若是敷衍了事,打断腿!” “是,父亲。” 看到老爹要走,慕言眉开眼笑的应了。 慕简摇摇头,然后不禁失笑,眼中多了些柔和,然后和丫鬟出了书房,低声问道:“何事?” 丫鬟说道:“老爷,李二回来了,在他老娘那里。” 慕简的眉间马上变成了冷肃,丫鬟继续说道:“老爷,他那个瞎子老娘前几日天天摸着出来问李二回来了没有,都摔了好多跤。” 慕简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交代道:“下次注意些,别让她摔死了。” 等到了后院后,慕简去了内书房,丫鬟就去找到了李二。 李二带了些吃食回来,正在伺候母亲吃东西,看到丫鬟进来,就用眼神逼住了她,然后把点心放在他母亲的手中,低声道:“娘,我去给老爷交代生意上的事,晚些回来。” 老妇人茫然的看着门外方向说道:“老二你早些回来,娘想你呢!” 李二柔声道:“好,孩儿稍晚就回来。” …… 两人一路到了内书房的外面,丫鬟不掩饰自己的轻视道:“老爷就在里面。” 李二想起老娘手心的擦痕,偏头看着丫鬟道:“谁欺负了我娘,小心晚上脑袋不翼而飞!” 丫鬟被他那淡漠的语气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后,觉得有些示弱了,就叉腰道:“你再啰嗦,信不信下次让你老娘吃潲水!” 李二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这次回来会很长时间,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就进了内书房,丫鬟原地站着,咬着红唇恨了半晌,这才转身回去,那腰肢扭动的就像是水蛇…… …… 内书房里,慕简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后没有抬头吩咐道:“把门关上。” 李二把门关上,说道:“老爷,小的这一趟还算是顺利,货物都发卖了。” 慕简依旧没有抬头,问道:“都换回来了什么?” 李二说道:“那些人的香料不少,不过老爷您交代过最好是金银,小的就大半换了金银,还要了些香料。” “蠢货!” 慕简抬头了,威严的说道:“老夫说过了金银好,可香料也少不得。朝中的宝船停了,以后香料就缺了,会值钱,值很多钱!懂不懂?” 李二垂首,“是,小的错了。” 慕简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记住了,下次再自作主张,老夫会让你后悔莫及!” 李二低头应了,慕简突然微笑道:“好了,你辛苦出海回来还没好好的歇息,回去吧,老夫让厨房送一桌过去,让你们母子俩享用。” “多谢老爷。” 李二平静的拱手离去,还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了。 屋内变得有些阴暗,慕简看着房门,嘴角渐渐的浮起一抹冷笑,手中的那本书渐渐被握紧…… “父亲,孩儿做完两篇文章,要出去和同窗踏春了。” 那抹冷笑瞬间消失,慕简喝道:“你敢去就打断你的腿!” 外面慕言的声音越来越远:“爹,不去会被人笑话的,孩儿很快就回家……” 慕简嘴角含笑推开了房门,看着小儿子活力四射的往前院跑去,不禁微微摇头,笑道:“这竖子!” …… 宁波府来了一支船队,当船队运出许多香料时,就被当做了从北平来的船队。 郑和下西洋带回了大量的香料,多的用不完,送不完。最近北平那边的夏元吉一直在敦促皇帝把香料变现,所以南方市场被投放了不少。 等到了晚上时,船上下来了不少人,有巡查的军士去问话,被当先一人的腰牌吓坏了,然后诅咒发誓自己没干坏事。 “去吧,若是泄露了咱家的消息,全家死光光!” 边上就一个灯笼,照的李敬的面色白惨惨的,那一队军士马上麻溜的走了。 方醒这才从后面走出来,说道:“还是你们东厂的名头好使,进城吧。” 在城门处,李敬拿出了朱瞻基给的采买布料的文书,顺利的进了城。 “有一百多人吧?” 等他们进城后,那些军士不禁暗自咂舌。 “狗太监,好大的阵仗!” “闭嘴!你想给咱们惹祸吗?” 太监的心胸不大宽广,刚才的话要是被李敬知道了,这些军士都得倒霉。 进了城之后,一行人悄然进驻了一个大宅子,然后各自歇息。 可方醒却无法休息,从李敬在岸上等待船队时他就知道,朱瞻基对推动出海的心情比他还急切。 这个大宅子的主人乃是富商,不过最近有些不大走运,因为他经营的是奢侈品,但却没交税,就被东厂的人给‘亲切的’招呼了一下,目前正在家中待罪。 方醒的住所只是个小院,李敬到时,方醒已经洗了澡,正在吃面。见他进来,就指指自己的对面,然后唏哩呼噜的吃了面,舒坦的道:“在船上总是觉得差了什么,原来是差了陆地的感觉,吃东西总是觉得不香。” 李敬等他擦嘴后才说道:“兴和伯,殿下已经查明那人就在宁波府,只是却无法进一步查明是谁。” 方醒喝了口茶,觉得有些睡意,说道:“那人叫做李二,背后控制他的人还拿住了他的老娘。宁波府不小,不好查,所以咱们还得要从他们交换回来的金银香料着手。” 李敬欢喜的道:“那再好不过,金银必须要运送,咱家稍后就让人盯着宁波府的大道,等着他们进网。” “没那么容易。” 方醒皱眉道:“那李二很警觉,所以弄不好会暂时不动。” 李敬却分析道:“伯爷,那李二既然孝顺,咱们是否可以利用一下呢?” 方醒赞赏的点点头道:“我准备适时冒个头,让人知道住处。” “敲山震虎吗?” 李敬笑道:“伯爷好手段!” “钓鱼罢了,你这边注意,不要和宁波府挂上,我担心他们之间会有联系。” 李敬点头道:“那人既然这般狠辣,在宁波府必然会有喉舌,咱们还是谨慎些,免得被人看破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7章 父与子,母与子 巴罕在船上有些不安,船队在小琉球清理海盗时他松了一口气,稍后回航更是让他和随从们欣喜若狂。 那时候他们都想着马上要去大明的京城了,那个财富之城。 可船队却突然在宁波府停住了,而且他们都被限制在船舱里不许外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 这不是对使团的态度,所以巴罕抗争过,代价就是小腹挨了一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于是巴罕老实了,他知道那位魔神不会在乎什么上国的礼仪,弄不好他敢让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大海中,事后只需一个失足落水的借口即可。 可刚才巴罕听到了动静,还是从船舷上发出来的,于是他就冒险打开舱门往外看。 借着桅杆上挂着的灯笼,巴罕看到了两个黑影刚登上船,然后就是弩箭和惨叫。 “看看是谁!” 黑暗中有人低喝道,旋即几名军士过去,把那两名被射中大腿的窥探者给拖了回去。 这是大明的地方,船队为何在这里停泊?谁在窥探船队? 这些问题困扰着巴罕,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些刺激。 目睹别国的诡异,这种因为偷窥而产生的愉悦让人彻夜难眠。 所以巴罕就失眠了,他彻夜在思考着这只船队究竟是干啥的,以及方醒对自己那疏忽的态度。 及至天色微白时,巴罕得出了结论,于是借着去倒尿壶的机会和同伴交流了一下。 “那个魔神也有对头,所以大家小心些,等到了明人的京城之后,咱们再看看机会,若是有,就找他的对头诉苦。” …… 李二拥有宁波府的户籍,这是慕简为他们母子办理的。很轻松,原先的海盗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雇佣的仆役。 在两名家丁的注视下,他从慕家的后门出去,然后消失在小巷里。 清晨的宁波府多了几分忙碌,街头的行人车马匆匆,而脚步缓慢的李二就显得有些例外。 他就像是一个浪荡子在街头游走着,不时进店铺里去问问香料的价格。 “掌柜的,金银收吗?” 李二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黄金问道。 掌柜面色微冷,“对不住客官了,朝中早有规矩在,不许用金银。” 李二挑眉道:“我兑换低些也不行吗?” 掌柜的色变,指着门外说道:“客官请自便,再不走小店可就报官了。” “我走!我走!” 李二惶恐的拱手,然后急匆匆的出了这家香料店。 出去之后,他的神色再度变得懒洋洋的。 垂眸,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四周,李二看到了一个在摆摊的男子,卖的是折扇。 李二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自然的从小摊边上走过。 摆摊就摆摊,没生意就没生意,可你不该时不时的往两头看啊! 再走过一条街,李二看到了一个男子抱着一只鸡在左顾右盼,好似在等待着顾客来购买。 李二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他绕了一圈后,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到了慕家,中途还和人撞了一下,两人就像是青皮般的互相威胁了彼此,然后指着对方后退。 …… 慕家从外面绝对看不出奢华,可内在的吃用却不简单。 午饭很丰盛,李二慢慢的喂着母亲,看到她吃的较快,就温柔的劝她慢些,可眼神却像是狼。 狼一般的狠! …… 下午,李敬有些遗憾的回来通报并无发现。 “不着急。” 方醒觉得背后那人没那么蠢:“如果他迫不及待的把香料抛出来,哪怕只是小量的也能查到,所以……我的判断是……守城的人必然和他有勾结,否则金银怎么运入?” 金银过于沉重,那些守城的军士每天看到无数车辆进出,经验不比积年的老贼差,肯定能发现。 李敬有些急了,方醒弄出那么多动静后,北平没有呵斥,更没有让朱瞻基回京的消息。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当今陛下根本就没有易储的意思,可笑那些文人还在做梦! 所以他必须要努力了,如果等朱瞻基离开金陵时还不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以后他大抵就得在金陵老死。更严重的就是被新人接替,然后呆在一个没滋没味的位置上等死。 方醒看到他焦虑也没管,自顾自的在画画。 是的,不懂画画的方醒在画画。 他画了一个小女孩和一条狗,虽然画工拙劣,可却很认真。 李敬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小女孩托腮坐在屋外,而那条狗就蹲在她的身边。 一人一狗,看着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幅图中,一个男子在场,小女孩和狗一起迎了上去,那眼睛有三分之一张脸大,很夸张,可却让小女孩看着多了可爱。 方醒放下毛笔,吹干了墨迹,然后把这本小册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伯爷,这是贵千金吗?” 别人问这种话忌讳,可太监却不会。 方醒点点头,有些思念无忧,想着她会不会又把自己的爹给忘记了。 想到无忧,方醒的心软了些,就说道:“明日宁波府的读书人有个聚会,在城南外,我也去凑凑热闹。” 李敬急忙拱手感谢道:“多谢兴和伯,咱家明日一定带人去看好地方。” “挡住地方官吏就行了。” 方醒不想和地方官员接触,那只会耽搁他的时间。 …… 晚上,方醒继续画画,这次却是给莫愁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纸上的孙悟空看着不像是猴子,倒是有些像猪。 而唐僧就像是个胖子,白龙马看着有些像是羊。 一直画到了子时,方醒这才收了册子就寝。 …… 又是一个清晨,李二伺候母亲起床,然后去倒了马桶,回来时带来了早餐。 而慕简和妻子吃完早饭后,就在院子里踱步。 院子里虽不说奇花异草,可也有些姹紫嫣红的味道。 看到妻子蹲在一盆花的边上剪去败叶,慕简的眸色微暖,然后就被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弄的心情全无。 不用去看来人,慕简就冷哼道:“你又想干什么?” 如果说慕简是深沉和内敛的,那么慕言就是爽朗和活力十足的。 慕言进来行礼道:“父亲,母亲,今日城中的读书人在城南外开诗会,孩儿想去。” 王氏看了慕简一眼,双手撑在膝上准备起身,慕言一脸谄媚的跑过去扶起她,说道:“母亲,孩儿最近做了好几首诗,想去看看。” 慕简没好气的道:“就想去炫耀!” 王氏瞟了慕简一眼,说道:“你要多做文章,诗词是小道,别琢磨。” 慕言马上诅咒发誓,说自己只是随便想了想,并未耽误学业。 王氏对慕简温婉的说道:“夫君……” 慕简皱眉道:“午饭后回来,否则禁足一个月。” 慕言欢喜的道:“是,孩儿保证吃完午饭就回来。” 看着慕言雀跃的出去,王氏莞尔道:“夫君,当年您也曾经这般年轻呢!” 慕简看着她眼角的细纹,说道:“你现在也没老。” 王氏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眼中却多了温柔。 …… “老二,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吃完早饭,李二扶着母亲出来散步晒太阳,那些仆役看到后都纷纷避开。 那是个厉害的家伙! 这是大家公认的危险人物! 母子二人就在后院和围墙之间的夹道处散步,地方虽小,可老妇人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很惬意! 而李二的脸上也多了些柔色。 很温柔!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8章 露面 宁波府城南外有一条小溪,小溪两边绿树成荫。 坐在小溪边听着流水淙淙,如果再来一杯酒,那便是快意人生。 一大早,太阳刚照在小溪上时,这里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些仆役。 他们在河边清理出一片空地出来,然后把砍掉的树木抬走,又用青草覆盖了贴地的树桩,这样看着就不会有突兀感。 过了一会后,陆陆续续的就有读书人来了,河边顿时热闹起来。 这些人有未及冠的,有须发斑白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矜持。 河边只看到大家相互拱手问好,就差人手一杯酒了。 当慕言到时看到的就是这番热闹的景象,他笑着加快了脚步,一路和人打着招呼,走到了承办人钱文的身前,拱手道:“言道兄辛苦了。” 钱文家境不错,人也热情,他拱手笑道:“不过是弄些酒食罢了,下人闲着也是闲着,不足挂齿。慕言,等你考上了举人,尊父就要为你取字了吧?” 慕言赧然的道:“家父说小弟太跳脱,不好取字。” 钱文笑道:“是不好取,哈哈哈哈!” 慕言随后就融入了那些圈子里,到处和人打招呼,显得格外的精力充沛。 “年轻真好啊!” 二十多岁的钱文艳羡的看着慕言到处窜,随即就吩咐下人摆上桌子和酒食。 两个记录诗词的丫鬟到位后,于是诗会就正式开始了。 于是词赋满溪,于是大家微醺,当太阳当空时,酒量差的几个都已经在放浪形骸了。 “好热闹!” 就在大家吟诗作对时,树林中走出几人,为首一人赞了一句。 钱文皱眉看着来人,过来问道:“敢问贵客何来?” 他在树林外放置了人手,按道理是没人能进来的。 可眼前这人看着很从容,他身后的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也没有动过手的迹象,这让钱文有些迷惑。 小溪边有个微醺的书生刚做了一首诗,赢得了一片叫好声,正得意,看到有陌生人进来,就喊道:“言道兄,赶他们滚!” 钱文早已成家,却不是愣头青。他看到来人虽然青衣简行,但却有随从,就问道:“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来人手中拿着把折扇随意的敲打着手心,迈步往前方走去。 “本人方醒。” 来人脚下不停,走到了人群的前方,微笑着问道:“刚才是谁要让方某滚的?” “方醒……” 在场的书生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喊道:“是兴和伯!” 瞬间小溪边寂静无声,那个刚才叫嚣的书生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的双腿颤抖着,眨巴着眼睛道:“学生……学生……不知者不罪……” 小溪边摆放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放着酒食。远处炊烟渺渺,那是仆役在随时加热食物送过来。 方醒瞟了那人一眼,走到桌子边取了个酒杯,自斟后,举杯道:“听闻各位贤达今日雅会,方某不请自到……做个恶客,各位自便,方某想听听宁波府年轻俊彦的大作。” 那书生看到方醒没追究,不禁双腿一软,赶紧抓住身边人的肩头,这才没出丑。 “他就是方……兴和伯?” 有人低声问道。 “谁敢冒充?那是找死!” “冒充小官小吏还行,冒充凶名赫赫的他?傻子才会。” 凶名在外的兴和伯正在喝酒,甚至还吃了几片卤肉,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下毒。 钱文赶紧过来行礼道:“见过兴和伯。今日诗会有兴和伯在,当是一场盛会。” 方醒微微颔首道:“你们作诗吧,方某听着。” 钱文脸上堆笑的应了,可心中却在暗自叫苦。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谁还能集中精神去作诗啊! 而且这位可是科学的开创者,和儒家就是死对头。 听着? 怕是要听听有没有谁敢褒贬时弊吧! 上次金陵抓捕言秉兴时,那些去仗义执言的国子监学生可就被生员不可谈论政事的祖训给教训了一通,而后国子监追加处罚。 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苦不堪言啊! 可出乎了钱文预料的是,那些书生们却亢奋了。 吟诵诗词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小溪边,酒水不断的被消耗,气氛却越发的高涨了。 钱文愕然,然后仔细想想,再看看这些人的神色,心中不禁苦笑。 一部分人是想示威,让在边上喝酒,意态闲适的儒家叛逆看看什么叫做诗词。 而另一部分面色潮红,眼神闪烁,显然就是希望能得到这位的青眼。 毕竟太子就在金陵啊! 若是入了太子的眼,自家再争气些考中进士,那么恭喜你,从此你就走上了青云路。 慕言对方醒充满了好奇,而跳脱的秉性让他的胆子也格外的大。 所以当方醒在轻啜着寡淡的酒水,吃着各种美味时,看到慕言走过来,也有些好奇。 “这里的人都怕我,你为何不怕?” 方醒的眉头微微皱起,今天他不想为科学布道。 慕言看到方醒居然肯搭理自己,兴奋的道:“兴和伯,学生知道您的那首诗,辞藻不华丽,却很打动人心,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人对抗整个天下,让人不禁热血沸腾。” 在这里遇到个粉丝,让方醒也有些懵逼。他问道:“哪一首?” 他以前当过几次大盗,结果自家都忘记了。 大抵是唱大江东去非得要关东大汉,铜琵琶,铁绰板之意,慕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之后,吟诵道: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慕言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那边的吟诵声停了,齐齐看向这边。 有人低声道:“那人的这首诗狗屁不通,三岁孩童都能做出来,慕言溜须拍马的姿态也太难看了些。” “就是,什么运交华盖,什么未敢翻身,都是那人的自嘲,何其的虚伪!” “那你们去指正一番?” “爱去你去,那人凶名赫赫,若是被他记上了,迟早全家倒霉!” “那你们嘀咕个什么?” 一个书生皱眉对两个在嘀咕的同伴说道:“这首诗胜在意境,当时兴和伯可是四周皆敌,正好契合了这个意境,再合适不过了。”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书生叹息道:“纵观兴和伯这些年的行事,孤傲不群,却于国有大功,这才是不党不群的臣子啊!果然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佩服!” 方醒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粉丝在这群书生中,他看到慕言吟诵完之后面红耳赤,就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看你还小,酒却不能多喝,伤身!” 慕言拱手受教,然后问道:“兴和伯,您这是来宁波抓人吗?那学生倒是知道几个贪腐的小吏。” 正义感爆棚的年纪啊!方醒微笑道:“不是,有些事情要办罢了,不过还得要多谢你,有缘再见。” 慕言啊了一声,难掩失望的道:“学生以后肯定会去京城,希望到时候能去拜访您。” 方醒点头道:“方家庄就在北平城外,随时欢迎你。” 说完方醒冲着那些书生们拱拱手,转身离去。 “他就是来听咱们作诗的吗?” 方醒走了,那些书生们兴趣大减,而钱文也非常知趣的叫人送来了主食,招呼大家一起取用。 这便是诗会,作诗兼野餐聚会。百度一下“带着仓库到大明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49章 筹谋的李二 “父亲,孩儿今日见到兴和伯了,还和他说了话,他很是亲切,说是欢迎孩儿以后去北平的方家庄做客呢!” 回到家的慕言兴奋的向父母显摆着自己的际遇。 王氏笑道:“你就哄人。” 慕简皱眉道:“那人在士林中声名狼藉,你不该去和他亲近。” 看到慕言的神色骤然变成了落寞,慕简皱眉道:“孟母择邻的道理你不懂?为父不求你们一定要为官做宰,但至少要心正!” 慕简肃容道:“心正则身正,心身皆正,则可为君子!要向你大哥学习,莫要再跳脱了。” 王氏看到小儿子茫然,就劝道:“夫君,言儿还小呢,您慢慢的教他就是了,以后当然会成为和您一般的君子。” “他还小?” 慕简本想发火,可看到妻子的神色,就叹息道:“罢了,下午做一篇文章出来给为父看,若是不好,打!” …… 方醒突然造访宁波府的消息随着书生们的归家而散播了出去,宁波府上下自然震动,知府赶紧去了方醒的暂住地拜访,却吃了闭门羹。 “伯爷此行有些私事要处理,不见外客。” 方醒没工夫和宁波府上下客套,他派人去传话,说是有使节到了,让宁波府给船队补充些粮食饮水,船队修整几日后就会离开宁波府,前往金陵。 于是巴罕得以上岸,住进了大宅子里。 一位战功赫赫的大明伯爵居然住在商人的宅子里,这个发现让巴罕不禁心中暗喜,于是在见到方醒时就说了些贸易的好处。 “……大明无需为此烦心,天方人就是最虔诚的商人,只需让他们周转一下,大明和我国的货物便可畅通无阻,此乃对双方都有益之事……” 巴罕看了方醒一眼,却看到的是漠然,就咬牙道:“兴和伯,那些天方人……很客气,从来都不会亏待朋友。” 方醒哦了一声,说道:“肉迷国难道就没有和那些泰西人贸易吗?” 巴罕一怔,说道:“兴和伯,您知道的,我国同那些泰西人打了许久,双方早就是不死不休,别说是贸易,看到对方的人都会把他杀死。”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为何不走陆路呢?” 巴罕的额头一下就见汗了,方醒悠悠的道:“哈列国已经被大明打断了脊梁骨,难道还敢扣留你们的商队不成?那正好给了你们大规模介入哈烈的借口,不是吗?” “哈烈此时最为虚弱,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动过吞并了他们的心思!” 方醒的话一针见血,把国与国之间的龌龊都说了出来。 巴罕干笑道:“兴和伯,陆路太远了呀!而且能带的货物不多。” “嗯,这个确实。” 走陆路一是消耗大,人吃马嚼,一路就能把老本给吃没了。 陆路的第二个弊端就是只能靠大车,能带的货物少,划不来。 巴罕笑道:“若是走海路,天方人对这条航线再熟悉不过,肯定不会有问题。” “嗯,是不会有问题,前宋时天方人的后裔就曾经把控了泉州,然后和蒙元人一起制造了泉州惨案,而崖山之战他们就是帮凶!” 蒲寿庚! 不用说出来,巴罕就知道方醒指的是谁。 他不禁缩缩脖子,然后说道:“我国被堵在了天方人的一边,所以必须要通过他们来贸易。” 方醒突然有些意趣索然的摆摆手,说道:“你与本伯说这些毫无意义,要贸易,那就先朝贡,否则就是对大明的侮辱。” 从朱元璋开始,大明对除去蒙元之外的异族都抱着‘俺大明是天朝上国,中央之国,你们必须得朝贡’的态度,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巴罕微微躬身道:“本人历经艰辛来此的目的正是朝贡。” 方醒淡淡的道:“那就好。” 等巴罕走之后,李敬就不屑的道:“兴和伯,这些番邦的人都是这贪财的模样,就想和大明贸易。” 方醒笑了笑,说道:“最近让人盯着前后门,别暴露了。” 这是个隐晦的批评。 方醒回来的路上就寻了一下那些东厂的暗哨,结果发现了好几个,让李敬汗颜。 “兴和伯,咱家……咱家回头就好好的操练他们!” 方醒皱眉看着他道:“不是我小瞧了你们东厂,骤然而起,就像是个暴发户,可基本功却缺失不少,要沉下心去摸索,你若是干好了,将来未必不能和安纶般的调回京城去。” 李敬闻言不禁目露憧憬之色。 几乎每个太监都有一颗上进的心,而且比普通人更加的炽热。 方醒继续画画,在他的笔下,那个未来的孩子就是孙悟空,而他就是那个唠叨的胖唐僧…… …… 而李二也在画画,他画的是慕家的地形图。 他和母亲看似一直呆在后院和围墙之间的边角里,周围还有专人盯着他,不怕他跑,只要他老娘在就行。 可作为曾经的海盗,若不是顾忌母亲,这点监控哪能困住李二,所以他只是在晚间偷偷的摸进去了几次,就连慕简的书房里有什么机关都一清二楚。 他慢慢的画着,运笔有些艰难,却把慕家的结构画的清清楚楚的。 画完后,他把剩下的纸笔都一把火烧了,然后出门,看着夜色中的慕家,目光冷厉。 …… 第二天方醒早早的就起了,和家丁们在院子里练了一番,然后沐浴。 早餐是海鲜粥,熬煮的鲜香扑鼻。 喝了一大碗海鲜粥之后,守门的黑刺军士带来了好东西。 “伯爷,就是这张地图包括着一块黄金,正好砸在小的脑袋上,若不是小的脑袋硬,估摸着已经完了。” 方醒看到这人的脑袋上肿起一个包,就说道:“去找郎中看看,今日你歇息。” 那军士一听就不好意思了,摸着那个大包,羞赧的道:“伯爷,这点伤算什么呀!小的当年挨了三刀都还能杀敌呢!” 方醒看着手中的地图,闻言就抬头瞪了他一眼,喝道:“那你还啰嗦?滚!晚上给你一壶酒!” 这厮墨迹了半天就是等这个,看着他欢喜的出去了,方醒说道:“特么的!受伤了好像是不能喝酒吧?” 一起来的肖顾伟满不在乎的道:“这点伤算什么,当年那些中刀垂死的兄弟拼命都要喝酒,拦都拦不住,后来伤好了也是活蹦乱跳的,杀敌不比别人少。” 方醒皱眉道:“老子告诉你们,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喝酒之后气血会加速运行,那是找死!滚吧!” “黄金……这地图是一户人家,却没写出地方,这人是谁?莫非就是李二?” 赖着没走的肖顾伟说道:“伯爷,那李二可还有一票手下应当就在城外呢!” 方醒点头道:“是这样,不过宁波府的守备还是不错,不然李二肯定会带着手下的海盗洗了那一家,然后卷了自己的老娘出海。” 海盗喜欢上岸血洗,不只是因为嗜血,还想抢生活物资,比如铁锅什么的。 肖顾伟是军人,所以想了想就建议道:“伯爷,要不咱们就让守城的放开些,然后等着那些海盗进城,时机一到,就连他背后那人都一网打尽。” 方醒皱眉盯着他,直至他垂眸,这才说道:“咱们是武人,保护百姓的安危,这是天经地义的责任。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知道吗?把百姓的安危抛在脑后,一心只想着立功,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回头我会给王琰说说,让他给你们上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0章 找到,收手,灭口(为盟主:“过客船长大人”贺,加更!) 有了那个大宅子的构造图还不够,因为宁波府这样的大宅子有十几套,如何在其中找到这一套? 而且宁波府可供居高临下观察的地方不多,至少在那些大宅子的周围没有。 “东厂的人去挨家观察,寻机上围墙查探。” 方醒召集了李敬和肖顾伟,李敬闻言喜出望外,马上出去安排。 “伯爷,那黑刺干什么?” 肖顾伟浑身发痒,恨不能现在有一帮子海盗供他率领麾下冲杀。 方醒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待命,一旦目标狗急跳墙,马上镇压!” “伯爷放心,交给下官了!” 能得到厮杀的机会,肖顾伟已经很满足了。 方醒警告道:“别只顾着杀人,老子说过了,要顾忌百姓的安危,若是出错,回头我就向殿下建议,把你弄到北边去。” 黑刺的人都是杀人机器,肖顾伟虽然看着笑嘻嘻的,可杀气却不比别人少。 这些人一旦开战,眼中就只有对手,以杀戮为目标,至于担心误伤百姓,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肖顾伟没口的应了,方醒看他答应的轻飘飘的,就警告道:“本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 “抓贼啊!” 宁波府的一户豪宅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顿时那些家丁都纷纷拎着棍棒冲了过来,却没看到人。 发现贼人的丫鬟指着墙头道:“方才有人趴在墙头看。” “出去看看!” 于是家丁们倾巢出动,可在外面搜寻了一圈,别说是贼,贼毛都没看到一根。 “报官!” 可等报官时,这家人才发现,原来有相同遭遇的就有三家之多。 宁波府知府郁闷了,他觉得这是某些青皮肆无忌惮的在向官府挑战。 “搜!把城中的青皮都抓来询问!” 他没有办法,因为城中拥有大宅子的不是大富就是大贵。商人倒是无所谓,可那些官员的老家宅子却不能不重视,否则他迟早会被来自于身后的暗箭干掉。 于是宁波府的青皮们就倒霉了,那些小偷小摸的家伙也跟着被追的上天无门,入地无缝。 于是宁波府的大牢里人满为患,关不下了,最后还是当场刑讯。 可一一问话的结果却让知府迷茫了。 小偷小摸,甚至是敲诈勒索,殴人重伤这些事不少,可却没谁去那些大宅子里偷窥。 难道是城外的盗贼? 知府紧张了,于是就通知了守备。 而方醒也恼火了,把李敬骂的没脸见人。 “叫你们伺机窥探,伺机窥探,可你们倒好,大大方方的爬人家墙头,这是要做出墙的红杏吗?” 李敬被说的面红耳赤,下决心回去就收拾那帮子平时牛逼哄哄的番子。 东厂不是方醒的下属,所以他训斥一番完事,回头就让黑刺的人出手。 结果第二天下午黑刺的人就找到了那个地方,而且并未被人发现。 李敬的脸是黑的,而肖顾伟却是眉飞色舞。 “伯爷,那家主人叫做慕简,家中有妻子王氏,两个儿子。那慕简据说很是刻板,不过看了他家的情况倒也不是这样,多半是在外面装的。” 肖顾伟鄙夷的道:“那慕简原先的家境不过平平,可最近十多年却是生发起来了,大宅子也建起来了,据说和宁波府的关系不错,下官看多半是用钱买通了路子。” 方醒起身道:“慕家可有察觉不对?” 肖顾伟收了嬉皮笑脸,肃然道:“没有,伯爷,可要现在突袭吗?” 方醒看看擦黑的天色,说道:“此时到他家天都黑了……吃完饭吧,叫厨房弄饭。还有得去联络一下宁波府,告诉他们我们的目的,免得到时候引发混乱。” …… 慕家正在吃晚饭,李二今晚要了酒,等喂完了母亲后,他独自坐在门外喝酒,那些来往的仆役丫鬟看到都贴着墙走,不敢惹这个凶人。 下午他老娘独自摸着出门时,一个仆役骂她是瞎眼婆,结果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李二听到,然后……那仆役就断了两只胳膊。 于是慕家的下人震怖,就去告状,结果慕简只是令郎中来给那仆役接骨,然后罚了他半年的钱粮。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原来这位是个绝世凶人,惹不得,于是都老实了。 李二就坐在门外喝酒,一坛子酒够他喝到睡前。 而慕简也在喝酒,心情不错。 “言儿的文章长进很大,我看下一科肯定没问题。” 王氏闻言就喜道:“那可好,只是却不能让他自满了。” 说着她又转为忧虑:“可言儿还小啊!若是以后去了京城考试,妾身得担心,等他做官了更是担心……” 慕简没好气的道:“妇人之见!言儿是男儿,男儿自当闯出一条路来。怕这怕那的,那还不如守着每日两顿饭过日子!” 王氏想起这个就目露柔色道:“想当年妾身嫁进来时,家中也就是普通,可夫君您……夫君,那生意就停了吧!” “什么生意!?” 慕简的眸色一冷,厉喝道。 王氏垂眸道:“夫君,妾身是您的枕边人,这些年通过蛛丝马迹,早就发现了端倪,那个不爱说话的李二就是海盗吧?别人说他只要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就是一身的海腥味。” “妾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可朝中不许出海,夫君……孩儿们都有出息了,咱们收了吧。” 慕简把酒杯一扔,拂袖而去。 在后院里漫无目的的晃悠着,听到有人说李二在喝酒,慕简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要收容易,可知情人怎么办? 所有的交割都是李二在办,他不死……谁能担保他不会泄露出去。 慕简找来了家丁头领,吩咐道:“明日给李二母子的早饭多放些油!” 他在油字上加重了语气,家丁头领就是和李二交接的人,所以马上就领悟了。 “老爷放心,小的保证处置的干干净净的。” 慕简点点头,然后回去告诉了王氏他的决定。 “以后为夫就在家守着你过日子,咱们就看着两个孩子,等有了孙儿,咱们一人一个带着。” 王氏含泪点头,只觉得自己此生太过幸运。 “妾身嫁给了您,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等明日妾身就去寺里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咱们一家安康。”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慕简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不知道是轻松还是不舍。 可他知道,此次李二出海遇险了,差点被黑吃黑。而且还被水师一路追杀,若不是李二的手下操船出色,早就全部被抓了。 这次幸运不代表下次幸运,慕简觉得此时结束这个生意恰到好处。 …… 夜色降临,李二喝了大半坛酒,看似醉醺醺的走到边上的围墙撒尿,监视他的家丁皱眉暗骂了一句,然后回屋喝水。 喝水很简单,举杯就是。 可有的杯子举起后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一只黝黑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咽喉,然后另一只手接住了他的茶杯。 稍后,李二把他的尸骸放到床上,然后悄然出来。 老妇人正坐在床上发呆,李二过去低声道:“娘,咱们走!” “老二……是出去逛街吗?好,娘想买个银钗呢!” 李二心中一酸,说道:“好,娘,咱们买银钗。” 眼瞎的人大抵感知不到天黑吧,李二如是想。 他扶着母亲走到刚才撒尿的那片围墙边上,这里已经被他的人从外面给慢慢的弄松了不少砖,今夜就是他带着母亲走出慕家的时候。 他敲击了一下围墙,外面传来了回应。 回身看看灯火中的慕家,李二的眼中多了讥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1章 火并 墙砖被人从外面一块块的抽走,一阵风从洞里吹进来。 这是自由的风! 李二扶着自己的母亲,心中从未如此的畅快过。 “大哥。” 抽掉了十多块墙砖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被李二一巴掌打了回去。 “快些!” 李二刚低喝一声之后,身体就猛的一僵。 “李二,你这是要去哪啊?” 一个让李二恨之入骨的声音传来,他缓缓回身,灯笼的照耀下,三十余步开外的地方,十多名家丁正拱卫着慕简。 光线下的慕简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他淡淡的道:“大晚上的不歇息,闹腾什么?回去吧。” 这话就像是谆谆教导,还带着些许长辈的责怪。 李二的母亲在发抖,他握握母亲的手,然后说道:“慕简,这八年多以来,我为你出海多次,你家的大宅子,还有你一家子的惬意日子都是我为你们挣的……” “你一介家奴也敢在老爷面前说这种话吗?” 慕简身边的家丁头领指着他喝道。而慕简自己却是微微点头,显然这话深得他心。 李二身后的围墙墙砖不断被抽走,他听着那声音,冷笑道:“慕简,当年我是如何变成你家的家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这话里的恨意几乎不加掩饰,慕简微笑道:“回去吧,好生歇息。” “噗通!” 慕简的母亲突然跪在地上,双手胡乱的撑着,差点摔了下去。 “娘!” 李二想去扶她,她却甩开他的手,凭着声音,冲着慕简那边说道:“老爷,老二不懂事,老奴回头就教训他,只请老爷放他出去,老奴甘愿留在慕家老死。” “娘!” 老妇人抬头道:“虽然老二一直在瞒着,可老奴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押在了慕家,所以不大爱出门。老爷,老奴不走,恳请您放了我儿。” 李二心中大恸,这时身后的围墙终于被掏出了可供人进出的大洞,三个海盗钻进来,其中一个说道:“大哥别和他啰嗦,咱们马上走!” “娘,咱们走!” 李二去扶他母亲,可却遭到了拒绝。 慕简看到李二的同伴进来也没紧张,他淡淡的道:“此时城中多是巡夜的军士,只需喊一声,李二,你们往哪里逃?” 李二狰狞的道:“慕简,你喊啊!喊了正好让人看看你慕家的家产,那些金银从何而来?慕简,你就等着全家流放吧!而你……肯定是要掉脑袋!” 慕简微笑道:“你想多了,慕家没有什么金银。” “你……” 慕简的微笑是如此的从容,李二马上想起自己前天去试探兑换黄金被拒之事。 “你早就换成了宝钞!你这个老贼!” 慕简微笑道:“看在你娘深明大义的份上,李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回去睡觉了。” 李二还沉浸在自己的母亲一直在忍辱负重的悲愤中,闻言他的心中挣扎,一时间不能决断。 这时老妇人抓住他的小腿往外推,嘶声道:“老二快走,以后别管娘,娘在这里有吃有喝的,啥也不愁,快走!” 李二纹丝不动,抬头对慕简说道:“只要放了我和我娘,我就用亡父发誓,此后绝不会说出海之事,若有违背,世代为奴!” 说完他看向慕简。 灯笼挥洒出柔和的光,把慕简那张严肃的脸映照的多了几分冷清。 “老夫最后问你,可愿回去?” 慕简的声音中多了不耐烦,那些家丁们手持大棒,而李二这边的三个同伴都只是短刃,人还少…… “老二,快走!” 人的眼睛看不见了,这是一个缺憾,可上天马上就回馈给了她一样东西。 灵敏的听力! 李二的母亲从慕简的语气中听到了不祥,就伸手拔出头上的铜钗抵住自己的咽喉。 “老二,你再不走……娘就死在你的面前!” 李二上前一步,可老妇人那异常敏感的听力发挥了作用,喝道:“快走!再往前一步,娘就捅破自己的喉咙!” 慕简面露微笑,智珠在握,“回去吧,老夫既往不咎。” 李二犹豫了,他知道今夜不走,以慕简的狠辣,他活不过几天。 可只要他现在走了,他的母亲会被更严厉的控制住,弄不好就会和牛马为伍。 “大哥,杀了他一家!” 外面进来的那三个海盗都怒了,面对着十多名家丁的威逼,他们却依旧无惧。 慕简已经不耐烦了,说道:“你们破墙而入,这是贼。李二,老夫当年好心收留你们母子,如今你却迎了贼人来,想洗劫我家,果真是狼心狗肺!” 这番话太过精彩,瞬间就把李二的所有退路给堵住了,进退两难。 除非他愿意自己的母亲也被抓进去,否则只有留下一途。 李二苦笑着,手一松,短刀落地。 他的母亲侧耳听到了短刀落地的声音,突然喊道:“慕简,你当年趁着我儿出海,毒瞎了我的眼睛,你不得好死!” 老妪的嘶吼在夜空中回荡着,李二不敢相信的看着慕简。 七年前他第一次为慕简出海前,母亲的眼睛还是好好的,可等他历经艰辛的归来后,却发现母亲瞎了。 “为了我儿,我才忍着没告诉他,慕简,你一家都该死!” 李二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他没想到自己和母亲都在为对方而极力忍耐着。 “娘……” 李二俯身捡起短刀,眼中杀机四溢。 “少爷,您不能过来!” 这时不远处有人在喊道。 慕简的身体一震,喝道:“拿了他回去!” “父亲,可是有贼人吗?” 慕言的声音总是充满了活力,却让慕简勃然大怒。 “滚回去!” 回过头,慕简神色冷肃,说道:“去报官!” 李二突然大笑起来,说道:“慕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些香料藏在哪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家兑换的宝钞吗?来,你去试试!” 慕简冷笑道:“你以为那些官吏会听你的吗?来人,去召唤巡城的军士来!” 三个海盗加上慕简,如果全力奔逃,至少可以暂时躲在宁波府中,然后被官兵慢慢的合围。 可有李二的老母在,他能往哪逃? “巡城的军士不在,我们行不行?”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围墙外传来,李二一把拉起母亲就往右边退。那三个海盗心中绝望,就护住了李二母子,喊道:“大哥,和他们拼了!” 慕简看着围墙上的破洞,喝问道:“外面是谁?” 那边的慕言也突破了家丁的阻拦跑了过来,紧张的道:“父亲,叫人吧!” 慕简还没来得及说话,围墙就轰然倒塌。 灰尘漫天中,一个男子在十余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现场后就问道:“这是要干什么?火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2章 清理宁波府(感谢‘木头板板’成为本书的第87位盟主!) 慕简愕然,随后看到这些人不是军士,就问道:“你等何人?” 方醒看到了慕言,他微微一怔,然后微笑道:“慕简?” 慕简的心一沉,拱手道:“正是老夫。” 方醒看向在戒备的李二,问道:“你就是李二?” 李二不知道方醒是谁,可方醒从容的态度却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点头道:“正是小的。” 方醒的目光在老妇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说道:“听闻你是个孝子,可却私自下海,本伯仅仅是慢了半日,就让你从小琉球逃脱了。” 李二的身体一震,跪地道:“伯爷,小的罪该万死,只求让老母得一安身之地,小的来世相报。” 本伯?什么伯? 慕简瞬间想起了慕言在诗会上见到的方醒,他马上正色道:“大人,老夫家中的李二母子今夜勾结外人入寇,恳请大人做主。” 慕言呆呆的看着方醒,从方醒露面时他就认出来了。诗会时方醒对他颇为欣赏,让他欢喜到现在。 “伯爷,我儿是被慕简用老奴威胁才出海的,老奴也被慕简令人毒瞎了眼睛,肯请伯爷为我母子做主!” “一派胡言!” 慕简轻蔑的看了李二母子一眼,拱手道:“大人,这对母子当年走投无路,老夫见到可怜就收了,可那李二整日游手好闲,他老母哀求老夫别赶他出去。为了他,他老母整日以泪洗面,是哭瞎的!” “伯爷,慕简在瞎说!” 李二的母亲伸手抓住了李二的衣摆,艰难的起身道:“七年前我儿为慕简出海,人才走了三日,那慕简就令两个家丁在老奴的眼中点了药,老奴等他们走后,忍痛收了那些被眼泪冲出来的药,如今就在老奴的身上。” 呃! 慕简愕然,他没想到李二这个看着呆傻的老娘居然城府如此之深。 而慕言却彻底的懵了,从小到大,父亲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有些刻板,但却极为疼爱他们兄弟的君子。 可按照李二母子的说法,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一个背地里走私海外的家伙,而且还心狠手辣。 “一派胡言!” 慕简皱眉道:“大人,这老妪母子看来是早有预谋,事有不谐就血口喷人!”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见慌乱的慕简,而李二却已经开始笑了。 这笑声有些刺耳,不好听,却让慕简的面色发白。 “伯爷。” 李二说道:“小的被慕简逼着出海走私贩货,每次的交易都有记录,而且小的还知道慕简最后存货和销货的地方。” 方醒微微一笑,问慕简道:“慕先生,可以解释一下吗?” 慕简木然的道:“这是构陷,老夫必然是……” “老天爷,睁开眼吧!看看这个畜生吧!” 老妇的喊声尖利而悲伤,她双手举起,仰头嘶喊着:“这个畜生害了我们母子,现在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这喊声到后面就像是夜枭,让人毛骨悚然。 方醒盯住了李二,说道:“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李二没有迟疑,说道:“每次出海的货物都是宁波府的三家商人筹集,小的回来后,那些金银和货物都由慕简的人接手。小的曾经派人去跟踪过,全都散往了南方各地。还有,慕家的书房后面有个茅房,茅房墙壁有夹层,里面都是慕家交易的记录。” 慕简已经呆了,李二冲着他狞笑道:“慕简,你当真以为我认命了吗?可你不知道的是,多少次我看着你们夫妻酣睡时挥起的刀,只是最后没有砍下去罢了。” “拿下!” 方醒轻喝一声,身后的黑刺军士蜂蛹冲了上去。 “跪地不杀!” 灯笼落地,然后猛地燃烧起来,熊熊火光中,那些黑刺的军士手持长刀,面容狰狞。 长刀在火光下闪烁着辉光,预料中的抵抗并未到来。 一片木棍落地的声音中,那些家丁都跪在地上,高喊着自己只是听命于慕简。 慕简被两个黑刺军士一脚踢翻在地,他伏在地上,任由绳子捆住了自己的双手。 而慕言的待遇略微好些,只是被踢跪在地上。 黑刺的军士行动只求效率,绑手时用劲颇大。 慕言恍如未曾察觉手腕上的疼痛,只是呆呆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慕简,然后侧身哀求道:“伯爷,家父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 方醒微微摇头,“真假一查就知,来人,让李二带路去茅房。” 李二已经被捆住了,两名军士拎着他往内院去,而他的母亲却跪在那里茫然无依。 方醒心中微叹,吩咐道:“给她椅子。” “多谢伯爷,老奴只求我儿平安。” 从眼瞎了这七八年的时间来看,这是一个极为隐忍的老妪。 不过方醒能理解那种心情:作为父母,为了子女甘愿坠入地狱都行,何况只是被毒瞎了眼睛。 没多久,一摞账本就带回来了,只是有些臭。 小刀翻看了几本,说道:“老爷,都是货物往来的清单。” 方醒走到慕简的身前,问道:“慕先生,你家的生意在哪做的?你可能解释吗?” 慕简伏地不语,方醒看看边上的慕言,摇头道:“你倒是父慈子孝,可却对李二母子下手这般狠,这人啊,对别人不能太狠,太狠迟早有报应!” 慕言哀求道:“伯爷,那李二一看就不是善类,而且今晚他还带着同伙来劫掠,家父一定是冤枉的,求伯爷开恩,放了家父吧!学生愿意为奴相报。” 方醒摇摇头道:“你别白费功夫了,慕简此事板上钉钉,他大抵是活不成了,而你们……准备流放吧!” “父亲!” 慕言不禁大哭,而刚被带来的王氏和慕兴一家都开始嚎哭起来。哭声震天,让人恻然。 方醒觉得自己越发的铁石心肠了,因为他并未被这个哭声所打动,用慕简走私海外来敲打阻拦宝船出海的那道大闸的计划依旧没变。 夜间骚动,宁波府上下都得到了消息。知府亲自出马,可在看到灯火通明的慕家门前站着的军士后,他也没法,硬着头皮求见,却被拒绝了。 “慕家历来修桥铺路都不甘人后,那慕简更是有名的道德君子,这是为何?” 抓一个慕简居然要方醒亲自出动,知府知道这里面的事肯定不小。可他却没有渠道去打听消息,就派了几个激灵的下官去试探。 “走私海外!” 小刀坏笑着把消息告诉了他们,然后说道:“若是消息外泄,导致那些人犯逃走,宁波府上下大概要被清洗了。” 等知府得知情况后,气得直跺脚,然后把人手都撒出去,盯紧各处,严防有人买通军士打开城门。 可方醒行事岂是拖拖拉拉之辈,在拿下慕家,得到了那些涉案人的信息后,黑刺和东厂的人倾巢出动。 沉睡中的宁波府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那些百姓从自家的门缝、窗户里偷窥着那些纵马奔驰的骑士。 然后城中的三处大宅子被人撞开,如狼似虎的军士和番子们冲了进去,甚至还发生了抵抗,于是就多了些伤亡。 “负隅顽抗!” 方醒给那些反抗下了定义。于是黑刺的人不再留守,遇到抵抗以保存自身为首要,那些大宅子中就多了惨叫和求饶声。 人员捉拿清点,财物搜寻清点,这些需要时间和庞大的人力,于是黑刺的人都来了。 天亮了,宁波府的府城里到处都是军士衙役,不断有人犯被带去码头,然后被送上船。 而大车的财物和货物也紧随其后,数量之多,让宁波府上下瞠目结舌。 就在宁波府以为那位煞神要走了的时候,东厂的人再次出手,悍然抓捕了十余名官吏。 船队走了,上下不安的宁波府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城中多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只有一对母子,儿子擅长打渔,而且手头上有些香料,倒是换了些钱,后来娶了个农家出身的媳妇,日子倒也和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3章 无名小卒(感谢‘顺丰小周’成为本书的第88位盟主!) 初夏的京城渐渐的开始热了,经历了新旧帝王更换的大明渐渐的平稳下来,各行各业都有条不紊的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百姓安居乐业,百官自然需要各尽其责。 上林苑监发生的事余波早已散尽,上官坑害下属,这等事再寻常不过了,没爆出来就是成功,爆出来了就是作死。 袁弥稳住了自己的位置,三天两头就把兴和伯方醒的名号挂在嘴边,仿佛方醒就是他的靠山。 可陈潇不在,他的话总是显得有些苍白。于是他就去了陈家,想把陈潇请回上林苑监,并信誓旦旦的说一定尽力推他去接替郭瑾的位置。 可陈潇却婉拒了,按照陈嘉辉的说法:此时他应当在家‘反省’,万万不可回去接受那些同僚的艳羡。 世间事总是这般的让人惆怅。 袁弥怅然归去,而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却从北方而来。 …… 进了北平城,眼前的繁华景象让沈阳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车水马龙,行人交错往来,叫卖声、吵架声、寒暄声…… 这是北平! 沈阳茫然的看着那些行人车马,茫然的看着那些商人满脸堆笑…… 他牵着马融进了北平这座城市,汗臭味、书生傅粉的味、酒肉味、还有……糊涂面的味道! 循着味道,沈阳找到了一个老妪摆的小摊,坐下说道:“来一碗,大碗。” 此时的沈阳胡须杂乱,皮肤黝黑粗糙,一身布衣看着落魄之极。 若不是看到他先把马系在了边上,老妪铁定要先收钱。 “年轻人,要不要来碗酒?够劲的!” 老妪见多了这种从北方归来的家伙,大多是抱着发财的想法去了北方,然后落魄而归,就算是吃一根萝卜条也要喝一碗酒。 而沈阳的模样和那些落魄归来的大汉差不多,所以抱着希望,老妪就问了一句。 沈阳呆呆的点点头,看着那煮面条的锅开始冒烟了,就指指。 “哎呀!” 老妪马上过去用锅铲翻动面条,接着就把糊掉的锅巴也铲起来,却没有丢弃,而是混进了面条里。 沈阳看看自己面前桌子上的那碗面条:面条有些干了,和方醒做的没法比,而且上面的豆芽受热的时间太长,看着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蚯蚓,有些黑。 沈阳的胃口消失了,不过他还是拿起看不出本色的筷子夹了一筷面条。由于干了些,所以面条纠缠在了一起,不好分开,他就低头把面条送进嘴里,然后咬断。 卖相不起眼的糊涂面入口味道却意外的好,沈阳不禁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一碗有些浑浊的酒被顿在了面碗的边上,老妪说道:“喝吧,赔光了本钱再挣就是了,等那座城建好了,再去肯定能发财!” 沈阳抬头笑了笑,感谢老妪的安慰。 老妪看到他门牙那里的一个黑洞,就叹息道:“出门别打架,这门牙都打丢了,不好找媳妇啊!” 沈阳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面色平静的道:“好酒!” 老妪赞道:“这酒喝的人都说好,就是辣的受不住,你却能喝,好!” 沈阳又喝了一口,然后一口面条一口酒,面色渐渐的红了些,可眼神却依旧是冷冷的。 吃完面条,沈阳起身就走,老妪一下就怒了,喊道:“没给钱呢!” 边上几个摆摊的男子都对沈阳怒目而视,有人说道:“吃白食也好意思?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像样了!” 沈阳闻声回头,苦笑道:“忘记了。” “没钱就没钱,说什么忘记了!” 一个男子不屑的道,老妪却不肯再出言刺激沈阳,只是伸出手去。 沈阳在怀里摸了摸,周围人的冷眼并不能让他的情绪波动一下。 “到底有没有?没有可就报官了啊!” 那个男子大抵正义感爆棚,就替老妪出头讨钱。 “有。” 沈阳没有继续摸了,他随手从怀里一掏,就掏出了一把宝钞,随手在中间找了张面额最小的给了老妪,说道:“面条的味道很不错,让我想起了草原上的日子,不用找钱了。” 老妪愕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宝钞,然后再看看沈阳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缺了门牙的年轻人是个金龟婿,就喊道:“年轻人,我家中的孙女年方十五,勤快伶俐,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沈阳没回头的摆摆手,然后消失在了人流中。 “嗨!这人看来是在塞外赚到钱了,好运道啊!” “所以说那些人都是说瞎话,塞外那么多牛羊,建城要的人手多,随便做个小生意都能挣大钱呢!” 一群人生意也不顾了,都在兴奋的说着塞外的‘钱途’。 于是一个年轻人在塞外赚到了大钱的消息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然后引发了不少年轻人去闯。 于是朝中苦口婆心,又开出了超级好的条件都没能招揽到多少的移民,就这样被填补了一块。不过以后那个在塞外赚了大钱的年轻人就成了那些移民诅咒的对象。 …… 锦衣卫的大门前,沈阳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有些踌躇。 “干嘛的?” 守门的随意瞟了沈阳一眼就喝问道。 锦衣卫的门前一般没人敢在这里停留,连路过都是脚步匆匆,生怕被里面的人盯住。 毕竟当年纪纲在时,锦衣卫的威名能让百官变色。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衰落了,可依旧不是普通人可以挑衅的。 沈阳平静的道:“我找赛大人。” 守门的一听就赶紧站直了身体,肃容问道:“敢问尊姓。” 沈阳点头道:“我是沈阳。” “沈……” 守门的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沈千户?” 沈阳再次点头道:“是我,我回来了。” …… 赛哈智看到沈阳的模样就叹道:“听闻你在塞外多次历险,不容易啊!兴和伯建议陛下把你调回来,而本官在职的时间也不多了,好生努力吧。” 当朱高炽开始重用锦衣卫时,当朱瞻基上位后,赛哈智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此后该回家养老就赶紧乞骸骨,该转职就乖巧些,莫要生事。 沈阳楞了一下,他在接到调令后以为是自己的优异表现打动了皇帝,可没想到居然是方醒的建议。 赛哈智笑道:“兴和伯极力夸赞你在塞外的功绩,陛下也觉得让你一直戴罪立功不妥当,所以你就回来了。” 沈阳拱手道:“多谢大人。” 多谢什么? 赛哈智看着是好好先生,可好好先生却管不住锦衣卫,所以他对沈阳的态度那么亲切,多半是有人嘱托。 赛哈智摆手道:“别谢本官,你先进宫去谢恩。” …… 作为锦衣卫千户,沈阳是需要到朱高炽这里过个堂,让朱高炽对他有个直观的认识。 “你就是沈阳?” 朱高炽觉得下面站着的那人就像是一个塞外人,心中对沈阳在塞外的辛苦也有了个认识。 “陛下,臣正是沈阳。” 殿内的学士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人,觉得他能得到方醒的看重,要么就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 沈阳原先在锦衣卫卧底时并未透露身份,等纪纲完蛋后,他就因为人情而犯事,被朱棣一脚踢到了塞外去。 这就是个无名小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4章 物是人非(为盟主:‘苏纳米TSUNAMI’贺,加更!) 从明天(29号)开始,到月底都是双倍月票,请大家支持。谢谢。) 沈阳在北平有家,可几年没人住,如今已经是有些破败了。 不过刚才朱高炽很是夸赞了他几句,然后让他歇息几日,安置好后再去锦衣卫报到。 当这些话传出去后,孙祥刚准备请人来修理一下自己的小院,结果却来了一百余大汉。 “见过大人!” 沈阳正在劈柴,他赤果着上身,肌肉遒劲,但身上的多处伤疤却证明了他的功勋。 “你们……” 沈阳皱眉看着这些便衣大汉,手中的斧头随便抡了一下,这是遇险的反应。 “大人,我等以后就是您的下属了。” 作为实职千户,沈阳的分工虽然还没公布,可前程必然是光明的。 毕竟有兴和伯在为他背书啊! 沈阳问道:“我还未当值,你等来此作甚?” 一个大汉出来拱手道:“大人,下官米泉,锦衣卫副千户,赛大人令我等来大人这里帮衬帮衬。” 作为被‘流放’的百户官,而且还是朱棣亲自赶出的京城,沈阳在塞外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他早就习惯了独狼般的生活。 当他正准备拒绝时,米泉挥手道:“弟兄们,赶紧上手,把大人家中收拾干净,还有,刚才叫的人呢?赶紧进来修补。” 于是门外进来了十多个男子,他们手持工具,不等沈阳同意就开始对这个小院指指点点的。 “瓦片都要换,房梁的木料应当是不错,不然早就塌了,那些门板都变形了,全换……马上去拿了木料来!还有瓦片!” 等到下午晚饭前时,沈阳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有些荒谬的感觉。 “多少钱?” 沈阳问了工头。 工头看看米泉道:“大人您就别管了,此事自然有人操办。” 沈阳也看了米泉一眼,说道:“弟兄们都不容易,我在塞外好歹也挣了些卖命钱。” 说着他就付了钱钞,看到米泉有些不自在,就说道:“今日难得弟兄们来帮忙,这样,叫人去采买些酒食来,我请客!” 于是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等酒肉到后,大家都挤在院子里随地坐着喝酒吃肉。 “大人,咱们锦衣卫这几年可是没抬起过头啊!” 微醺之后,米泉就开始了发牢骚。 不过沈阳却不在意这个:“从纪纲之后,锦衣卫就沉寂了,而东厂却趁机崛起,不过这是好事……毕竟锋芒太露,那就是木秀于林,迟早还得要倒霉。” 这话在提醒米泉,我沈阳不是棒槌。并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锦衣卫以后就不该一家独大,这是取祸之道。 米泉借着举杯的机会看了沈阳一眼,只看到了沉寂。 这人的心是死了吗? 看不到情绪的沈阳让米泉把试探的心思抛下了,然后喝了个烂醉,算是交了投名状。 晚上,躺在新床上,沈阳呆呆的看着屋顶,油漆味充斥着他的鼻端,可他却拒绝了暂时在外面住几天的建议。 “我的家在哪?” …… “沈阳回来了!” 孙祥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走路有些吃力。 安纶禀告道:“他昨日回来先在城里吃了一碗糊涂面,还和那些干苦力活的一样喝了一碗烈酒,就去了锦衣卫,随即就进宫谢恩。” “锦衣卫副千户米泉带人去帮他修了院子,然后他请了人在家喝酒。公公,这人看着不着急啊!弄不好是咱们的一个劲敌。” 安纶扶着孙祥唠叨着。 孙祥微笑道:“锦衣卫沉寂许久,上次借着兴和伯的东风动了动,可赛哈智毕竟深谙自保之道,再也不肯出头,所以沈阳的归来……咱家记得是兴和伯举荐的吧?” 安纶点头道:“公公好记性,正是兴和伯举荐的,不然他这辈子估摸着就得在塞外打混了。” 孙祥沿着院子转悠,话也慢悠悠:“那沈阳曾经带人去了哈烈的京城刺探,可见胆略。他刚回来,正是煞气未消的时候,让下面的人暂时别去挑衅他,不然陛下正记着他的好,到时候碰一头灰。” 安纶应了,却有些不服气。 孙祥拨动着佛珠,笑道:“你别倔,那沈阳可是兴和伯举荐的,你若是去挑衅他,小事则罢,大事你就赶紧逃吧,免得以后被派去守陵。” 安纶一脸的茫然,孙祥心中微微叹息,“殿下……” “哦,公公,是了,殿下到时候会收拾人,奴婢知道了。” 孙祥挣脱他的搀扶,独自艰难的前行。安纶心中惶恐,急忙就跟了上去。 太阳照在孙祥的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陛下同意调沈阳回来,这便是要让锦衣卫也动动啊!” …… “锦衣卫不能死水一潭!” 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后,朱高炽明白了许多东西,原先对锦衣卫的厌恶渐渐消散。 叶落雪站的标枪般的笔直,说道:“陛下,那沈阳看不出底细。” 朱高炽扬扬手中的一张纸说道:“他本是有为,却一步走错。后来他退了亲事,然后去了塞外……悍不畏死!这样的人,多半是把自己看成了大半个死人。” 叶落雪点头道:“是,这样的人漠视生死,却能忠心。如纪纲之辈却是在钻营。” 朱高炽想起了以前的纪纲,不禁说道:“人心叵测,莫过于此。锦衣卫和东厂之间……要分清些才好,莫要一团和气。” 叶落雪心中一凛,急忙说道:“是,陛下。不过孙祥和赛哈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忌讳。” 朱高炽点点头,随后陷入了政事中,叶落雪悄然退了出去。 出了暖阁,叶落雪问了跟上来的人,“注意盯着沈阳,还有,他今日在干什么?” “大人,沈阳刚出门……” ……. 沈阳在京城中转悠着,身上穿着一件青色衣裳,全新的。 他走路时刻意避开了行人车马,就算是碰到了,也会用手挡住,所以一直转进一个巷子里时,那衣裳没有被人碰到过。 这条巷子里住的大多数是商人。 随着大明对商贾政策的渐渐放松,商人们也开始慢慢的敢于享受了。 青砖簇新,粘合剂一看就是用糯米加料做的,成本不低。 沈阳到了一家宅院的后门处,轻轻一跳,双手就趴住了墙头。他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然后就翻了进去。 不过是十息的功夫,巷子里又来了个男子。他一直走通了巷子也没看到沈阳,不禁纳闷了,旋即就再次回头查找。 …… 燕回不算是漂亮,甚至是显得有些沉寂。 自从退婚后,家里担心她以后年纪大了难嫁人,就匆忙把她嫁给了商人钱亮。 可钱亮却对她‘二婚’的名头非常厌恶,若不是燕回家里有些关系,怕是早已被赶出门了,不过讥讽喝骂却是少不了的。 她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中的针线却没停。 这是一件青衫,针脚细密。做了一会儿,她起身把青衫展开,一看就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的。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恍如镀上了一层光晕。 看着青衫,她眯眼发呆,像是在想着什么。 “嘭!” 院门被踢开,打破了寂静。 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走进来,看到燕回在做衣裳,就厌恶的道:“你父亲穿不了那么多!” 燕回福身道:“夫君回来了,妾身用的是陪嫁的布料。” “呸!” 男子冲着她呸了一口,然后说道:“你那姘头多半是死在塞外了,你别装贤淑,老子看了恶心!” 说着男子就进了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他带着一个包袱出来,在经过燕回身边时说道:“那些女人不用你管,少插手!” 燕回平静的道:“妾身并未管她们。” “你还敢顶嘴?!” 男子扬手,燕回坦然的没有躲避。 可最终巴掌却没有落下来,男子退后两步,不屑的道:“若不是你父亲有些交情在外面,老子哪会娶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进家,晦气!” 男子急匆匆的走了,燕回继续看着自己做的青衫,还用尺子量了量,然后满意的笑了。 沈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他从墙头上滑下去,然后原路出了钱亮家。 巷子里,沈阳在怀里摸了一下,摸出了两块纱巾。他看了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 这纱巾就是当时方醒发给那些军士的,后来看到军士们舍不得用,就每人多发了一块。作为打探消息的主力,沈阳和麾下的锦衣卫也有份。 沈阳在钱亮家的围墙外面呆呆的站着,眼神百变,隐隐有厉色闪过。 “钱亮,你最好祈祷自己没动过手,否则老子让你生死两难!” 这一刻沈阳的眼中闪烁着类似于独狼的利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5章 他不像是使者 船队北上,从宁波府到金陵没多远,巴罕一行人被放出来了。 巴罕很得意,这一路他早就探知了大明皇太子就在金陵的消息。 先去见皇太子,然后一路有人伺候着去京城。等到了京城,那就是贵宾的享受。 美食、美酒……美人…… 巴罕站在甲板上,风吹过,感觉胸怀大畅。 这是个伟大的国度! “这里的人,特别是城里人,穿着都比那些所谓的骑士要好,言谈举止比他们更显得彬彬有礼,而那些骑士显得太生硬,就像是刚从树林里钻出来的野人。” “是的,就是那些泰西人,那些所谓的贵族和骑士,和明人比起来就像是乞丐!” 巴罕回身,看着自己的随从们,目光炯炯的说道:“你们看看那位伯爵,想想你们一生中所遇到的人,可有能跟他相比的吗?” 所有人都摇头,“大人,那位伯爵就像是游走于花园中的园丁,从容的修剪着枝叶,让人印象深刻。” 巴罕皱眉看了说这话的随从一眼,说道:“这是一位贵族,真正的贵族。而我们即将到达的金陵城中,目前大明的皇太子殿下正在那里坐镇。记住了,这是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强国,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有可能会带给我们不测,所以……你们要谨言慎行。” 这时李敬过来了,说道:“巴罕,兴和伯要见你。” 巴罕矜持的点点头,此刻他代表着的是肉迷国,一个强大的帝国,所以不能不矜持。 等到了船舱里,看到方醒只是一袭便衣后,巴罕的心中有些不满。 方醒没有请他坐下,这是一个不大好的信号。 “你不像是一个使节。” 方醒的话宛如炸雷,让巴罕瞬间面色涨红,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为什么?” 巴罕情绪激动的道:“就是因为我丢失了文书吗?难道谁敢冒充一个强大国家的使者,来到另一个强大国家行骗吗?” “兴和伯,如果大明认为我是骗子,那请交还我的船,我将带着使团重新和波涛搏斗,哪怕是死在海上也在所不惜!” “说完了?”方醒冷冷的道。 巴罕点头,气势陡然一泄。 “说完了就回去吧。” 方醒指指外面道:“记住了,大明不是肉迷国,也不是泰西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旦发现你是骗子,那么巴罕,你将会在矿山里耗光自己本来很长的生命,在湮灭无闻中死去。” 巴罕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出了船舱。 “兴和伯,这人看着架势应当是真的吧?” 李敬觉得巴罕的气势很盛,如果是骗子的话,早就被方醒的一番话给轰垮了。 “这年头骗子不会在脸上刻着那两个字,骗子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都骗了,这样才是高手。” 方醒起身走出船舱,看到巴罕在对随从们说话,那挥手的动作代表着他很愤怒。 “看看,谁敢说他不是使者?” 方醒讥讽的道:“可你见过哪国的使者一心就想和大明贸易的?而且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天方,肉迷国若是想同大明大规模的贸易,以他们贪婪的本性,怎肯让天方人从中抽头!” 李敬试探着问道:“兴和伯,您的意思是……肉迷国会对天方人动手?”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如何需要的话,肉迷国不会放过天方人,那样他们就将在面对大明的地方拥有出海口,同时掌控东西方的贸易。这是个发财的买卖,只要能规划好,足够肉迷国做梦都能笑醒来。” 李敬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那就是大明的劲敌!” 方醒点头道:“是一个劲敌,若是给他们发展一两百年,那就是能覆灭大明的存在,所以我们要提早准备。” 这个年代的交通限制了无数的野心,如若不然,明末时期也轮不到蛮清得意。 “他们能覆灭大明?” 李敬觉得这是最大的玩笑。 哈烈人都败了,大明所向无敌啊! 方醒对这股藐视敌人的心气很满意,他没解释,说道:“肉迷国若是有使者,在哈烈混乱的情况下,他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走陆路,虽然漫长了些,可安全性却很高。” 哈烈现在已经从老王的辉煌时代坠落了,别说是大明,肉迷国若不是担心泰西人趁机偷袭,肯定就敢大举进攻,把哈烈人的地盘收入囊中。 “这是大时代的序幕,一切都会用枪炮来说话。地盘,不管是虎豹狼还是鸡鸭鹅,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地盘。抢占更多的地盘,抢占更多的资源,这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主题,大明不能落后。” …… 船队到了金陵,一车车的赃物被拉上岸,朱瞻基看着那些人犯,眼中有些喜色闪过。 方醒指着下船的巴罕一行说道:“我的判断,他们应当不是肉迷国的使团,更多的可能性是天方。” 朱瞻基瞟了一眼问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便是皇储,在公事上他不会拖泥带水,喜欢直奔目的。 方醒歪歪脑袋道:“大抵是想拿到大明的贸易特许权,然后做中间商,再去忽悠肉迷国。” 朱瞻基盯着发现自己后,满脸堆笑的巴罕说道:“这就是你当年说的空手套白狼?二道贩子?” “没错。” 方醒笑道:“他以为自己装的像是一个强国的使节,可他却没见过咱们中原的使节,不管是苏武还是王玄策,甚至是本朝的那些使者,他们哪怕是死,可至少能维持着本国的尊严,而巴罕……他更多的像是一个商人。” 商人重利轻离别! 朱瞻基看到巴罕堆笑着走过来,却被沈石头给拦住了,就意趣索然的道:“原先大明与肉迷国之间的屏障是哈烈,如今哈烈败亡,天方就是大明和肉迷国之间的新屏障。肉迷国若是敢再打通这个屏障,那两国之间再无平衡,就会从小冲突渐渐的演变成为倾国之战,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 这是一个睿智的皇储,贾全在心中把朱瞻基和其他皇子做了个比较,觉得就是鹰隼和家雀的区别。 方醒笑了笑,很是得意。 这个具备国际视野的皇储就是自己一步步的熏陶出来的,想起来成就感就爆棚啊! “回头就把人犯往京城送,奏章马上走。” 朱瞻基交代了一下,然后和方醒走了。 “我是使者,为何拦着我的路?” 巴罕看到朱瞻基上马就急了,摆出使者的派头呵斥沈石头。 可沈石头却根本没在意:“金陵城中一大堆使者还等着回国呢!你这算是来添麻烦的,赶紧归队,否则按行刺殿下论处!”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可耻的陷害!” 巴罕激动的大喊大叫着,手舞足蹈,在码头上吸引了一片目光。 今天是觐见朱瞻基的最佳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巴罕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沈石头指着他喝道:“退后,再上前收拾你!” 等巴罕退后后,沈石头上马,和同伴抱怨道:“玛德!这些人的脸皮咋那么厚呢?哪有一见到殿下就想去抱大腿的?” 抱大腿,这个是方醒对溜须拍马者的讥讽,在官场上很是流行。 同伴低声道:“大人,要不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比如说……马车坏了。” 沈石头眼珠子一转,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好,就这么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6章 乡巴佬进城 “这是金陵?” 当看到巍峨的城墙时,巴罕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土包子。 “这是外城!” ‘陪同’他们进城的官员暗自鄙夷着。 这是朱元璋当年建好金陵城后,觉得城外的山居高临下,到时候很容易攻击城内,就沿着城外的土坡小山修建了外城。 进了外城就开始繁华起来,巴罕不愿意再丢人,于是就做端庄状,只是他的随从们却指着那些商铺在窃窃私语,让他有些恼火。 可等见到了内城的城墙后,巴罕一下就惊呆了。 那么坚固高大的城墙,怎么攻打? 而且往两边一看,巴罕又晕了,看不到边啊! 这等雄城要多少人马才能包围住? 等进了城,那繁华的景象让巴罕麻木了。 到了驿馆之后,巴罕回过神来,就召集了随从们议事。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那些明人穿着都考究,比泰西的那些臭烘烘的穷鬼好一千倍,所以这就是机会。” 一个随从纳闷的道:“大人,明人需要什么商品?” “我也不知道。” 巴罕这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从吃穿用度上来看,明人完全是自给自足,外来的也就是点缀而已。 比如说香料! 怎么办? 看到这些忧虑的目光,巴罕安慰道:“无事,到时候多从大明采买卖过去,至于回程……随便带些新奇的东西。” 贸易就像是货车,跑单边的效率太低了。 有进有出,来回都满载,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 奏章已经上路了,朱瞻基把人犯交给了刑部,由他们送进京去。 “伯爷,那个慕简死了。” 结果交割后的第二天,刑部就送来了这个坏消息。 “谁干的?”方醒冷冷的问道。 牢中的潜规则太多,慕简是主犯,看到家人遭遇欺负可能会忍不住。 “伯爷,是自杀。他用外衣弄成了绳子,半夜套在牢门上勒死了自己。” 方醒随即去了刑部大牢,见到了死去的慕简。 “你们把他和两个儿子关在了一处?” 方醒觉得刑部犯了个大错,“慕简在两个儿子的面前是严父,如今一朝犯事,严父的架子崩塌,君子的名声臭不可闻,你们这是想让他在自己儿子的面前忏悔吗?” 慕简的面色铁青,舌头伸在嘴外,仿佛是在笑,冷笑! 王舒越尴尬的道:“下官已经叫人去查了,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渎职或是勾结的人,只是……除非是要斩首的人犯,一般刑部都不会安排人盯着。” 所谓的盯着,就是在要被斩首的人犯的牢房里多安排几个人犯,用他们来盯。一旦出事就是他们的锅,罪上加罪。 “下官让他一家三口在一个牢房里,就是想互相牵制,想来不会出事。” 王舒越很委屈,觉得自己的安排绝壁没问题:“没想到他那两个儿子都没发现,这慕简就是一心求死啊!” 方醒听到了哭泣声从牢房深处传来,他说道:“慕简这人爱装,号称是君子,如今他的君子形象和父亲的尊严同时扫地,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整日面对以往把自己奉为偶像的儿子,他能活下来才见鬼了!” 看到王舒越惶恐,方醒说道:“此事全怪你们也不尽然,我这里也疏忽了,罢了,就让那些人笑笑也无妨。” 王舒越闻言大为感激,一路把方醒送出去,最后说道:“兴和伯大气,下官也不含糊,若是京城怪罪下来,下官第一个领罚!” 方醒看着外面的艳阳,只觉得刚才在大牢里沾染的阴寒气息渐渐散去。 “不会有怪罪,许多人巴不得这样,走了。” 方醒上马而去,王舒越喃喃的道:“巴不得?这是要做什么?” …… “慕简自杀了。” 方醒丢下一句话就去看莫愁,朱瞻基楞了半晌,遗憾的道:“这人倒也果决,他这是担心自己成为宝船再次出海的契机,让子孙多难吗?” 想了想后,朱瞻基摇头失笑,觉得不可能。 如果能有这等头脑的话,慕简何须去走私海外! “权大人呢?” “老大人出城了。” 朱瞻基黑脸道:“又是那些读书人的聚会?” “是的殿下,老大人说今日一定要好好的说说。” 贾全觉得权谨这等道德君子真的是太厚道了,只要想着去做一件事,那必须是要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莫愁的肚子有些大,方醒已经禁止她回神仙居,就在这里呆着,直至孩子出生。 而权谨就像是个迸发了第二春的老头,整日在金陵的读书人中间打转,利用自己的号召力在为朱瞻基加分。 当权谨再次醉醺醺的回来后,朱瞻基就下令不许他再外出。 “殿下,臣还能喝!” 权谨躺在床上喝了醒酒汤后依旧不消停,可朱瞻基却不敢再让他这般折腾了。 “再这样下去,他不是醉死就是累死。” 朱瞻基示意郎中进去,脸色不大好看。 “那些读书人是在利用权谨的名声,所谓的聚会哪有那么频繁?不读书了吗?” 权谨的名声之好,好到让朱高炽都得请了他来陪着朱瞻基,以提升朱瞻基的‘人格’。 这样一位人品杠杠的君子,谁都想来沾个光。 只要被权谨夸几句,甚至是和权谨一起待过,以后就可以出去吹嘘,作为自己的资本。 回到自己的小院,莫愁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他后就欢喜的道:“老爷,那孩子踢了妾身一脚呢!” “是吗?” 方醒走过去,蹲在她的身前,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倾听着。 可惜听了半晌也没啥动静,方醒遗憾的起身道:“这孩子大概是怕爹,所以躲起来了。” 莫愁捂嘴笑道:“不会呢!若是个女孩儿,肯定不会怕。” 这个女人还在为那孩子的性别而纠结着。 方醒搀扶着她,边走边说道:“孩子是男是女无所谓,只要不是不男不女就成。” 莫愁噗嗤一下就笑了,忧郁远离。 方醒始终无法理解唐朝那些读书人化妆打扮,甚至还涂抹唇膏的行径,觉得那纯属不男不女。 现在的大明好些,但也有限,等再过几十年,估摸着会出一批雌雄难辨的家伙,并以此为荣。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方醒把莫愁扶进屋里,然后下厨做饭。 做饭就是把不同的材料混合在一起,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化学变化。 好的厨师会让这个变化赏心悦目,取悦于人的五感。 香气弥漫中,方醒做好了一份宫保鸡丁,李敬悄然进来,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兴和伯,下面清查土地打死人了!” 方醒一怔,手上动作不变,等把宫保鸡丁装碟后,又继续做鲫鱼汤。 略微煎一下,加水,方醒转身问道:“这是户部的事。” 金陵户部承接了清理各地生员违规收取投献土地的重任,进度很慢。按照曲胜的说法,这就是给自己招祸的差事。 所以下面的人也不积极,请各级官府协助也多半是应付,京城那边已经催促过几次了。 李敬说道:“听说是上元县的小吏下去清查,结果遇到了蛮横的,最后追打……出手,那小吏被打死了。” 方醒的心中一动,问道:“那小吏叫什么?” 李敬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道。” 小吏就代表着地位低下,大家只对事件感兴趣,至于死去的那人,最多是给些抚恤罢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7章 审讯(双倍月票,求票。) 不是杨田田! 方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冷血而有些反思。 人最先在乎的必然是亲人,其次便是自己圈子里的人,然后才能有余力去博爱。 “君王就得博爱,我就是个老百姓的性子,所以上不得台盘。” 方醒陪着莫愁吃饭,看到她吃的香,顿觉心情大好。 莫愁喜欢喝那个鲫鱼汤,她抬头,嘴角被汤汁染了一块,说道:“老爷,先顾家才能兼济天下呢!” …… 可等方醒到了事发地时,看到那个倒在田间的小吏后,那股子怒火却再也压不住了。 “事情的来由。” 杨田田正陪在他的身边,面带愤色的道:“伯爷,周毅是奉命来勘察王甸村的土地,当时小的也在,这片土地都是举人黄林家的,村里的大多是他家的佃户。咱们进村去问话,就被人追打,逃到这里后,周毅摔倒了……他是被锄头活活砸死的。” 仵作正在检查尸骸,光溜溜的,能看到后背几处高高的肿起,后脑上一团血迹。 “伯爷,周毅喜欢科学……” 杨田田补充了一句,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方醒淡淡的道:“不要公私不分。” 上元县县令袁杰走过来,一脸悲愤的道:“兴和伯,这是挑衅!必须要严惩,否则以后谁还敢做事?” 方醒沉着脸点点头,什么公私不分,他现在已经在心中给那个黄林的未来做好了规划。 “兴和伯!” 方醒回身,看到曲胜正在下马,就说道:“曲大人,周毅可是为了你户部之事殉的职,你怎么说?” 曲胜拱手正色道:“责无旁贷,他的家人以后户部养!” “多谢曲大人!” 袁杰拱手致谢,曲胜和方醒相对一视,然后微微摇头。 这是想和曲胜套近乎,同时竖立一个关爱属下的形象。 可大家都知道,所谓的户部养,实际上就是逢年过节去看看,送些慰问品,每个月再给些钱粮,而且最多持续几年。 这就叫做人走茶凉! 所以一切还得要看抚恤,而袁杰不去为周毅从户部争夺些钱粮抚恤,这个就有些形于外了。 仵作觉得很无趣,简单看了看尸骸就过来禀告道:“伯爷,各位大人,死者背部重伤三处,致命伤在后脑。” “凶器是什么?” “锄头。” 方醒苦笑道:“凶手何在?” “逃了。” 袁杰尴尬的道:“下官接报之后就带人来了,可村里少了三人,其他人一问三不知。” 曲胜沉声道:“那黄林呢?” 袁杰楞了一下,说道:“还没问话。” 曲胜怒骂道:“问个屁的话,马上抓了!” 等袁杰走后,曲胜摇头道:“都不愿意得罪人,大概就准备拿了那动手的几人抵罪,至于黄林,若是没人干涉的话,最多就是罚钱罢了。可恨!” 方醒眯眼看着他,心中却觉得有些荒谬。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个是大明特色的潜规则。 按照这个潜规则,这事儿确实是罪不及黄林,可曲胜居然在挑战这个潜规则。 而且还一点折扣都不打,也没油滑的等待方醒做出处置决定。 “周毅的家人来了。” …… 一阵嚎哭声中,从乡下搬到城中居住的黄林一家子眼睁睁的看着黄林被带走。 到了刑部,黄林很纳闷,周毅的死他是知道的,可这和他没关系啊! “大人,那些人不是学生的家奴!” 不是我的家奴,他们犯事和我没关系啊! 这个逻辑在如今是没有问题的。 王舒越看了坐在边上的方醒一眼,阴测测的道:“那田地是谁的?” 一句话就点醒了黄林,他有些慌乱的道:“大人,那些田地是学生买的,对,买的。” 方醒心中冷笑,这分明就是投献,只是作假了! 因为土地的交割需要手续,也就是契约,只要一查就能一清二楚,所以假装买卖最简单。 王舒越冷冷的道:“黄林,你中举人前,家中不过是六十余亩地,如今加起来却有五百余亩,本官问你,你哪来的钱买?” 黄林镇定自若的道:“禀大人,学生中了举之后,许多同年和地方士绅都给了不少馈赠,学生想拒绝……可他们却……” 王舒越气的一拍桌子,方醒却问道:“那么多钱和田地,谁赠送的?” 黄林瞥了一眼方醒,却不认识,就说道:“许多,学生交游广阔。” 方醒淡淡的道:“给他纸笔,让他记录下来。” 马上有人送上了纸笔,黄林愕然道:“大人,人情往来……这不好吧。” 这话在提醒方醒:这是潜规则,大家都是这样干,你这是要触犯众怒吗? 方醒微微一笑,就在黄林以为他怯了之时,他说道:“不想被用刑的话,马上写。” 黄林眨巴着眼睛看看王舒越,心想你可是刑部尚书啊!难道还要听一个外人的? 王舒越一拍桌子,喝道:“写!” 黄林一个哆嗦,然后想找桌子,边上的衙役指指地上道:“趴着写!” 惯得你! 见官不拜,免劳役,免钱粮,就算是考不上进士,可以后就是士绅,在本地极为尊贵,地方官上任后多半也是要召集或是上门拜访。 而有什么建议或是有事时,只是递张帖子即可。 读书人的优越性在大明的中后期展现的淋漓尽致,简直就是天选之民。 可在王舒越的面前,所谓的举人也不敢造次,所以黄林只得趴在地上,然后慢慢的写着人名。 “赠送的东西都写上去,本伯想看看这些人是如何的豪奢!” 伯爵?瞬间黄林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想到了方醒。 于是他抬头道:“可有的人和礼物学生却忘记了。” 方醒指指边上的衙役们说道:“那板子能帮你想起来吗?” 那些衙役也凑趣,马上跺跺脚,威势惊人。 黄林的面色发白,强笑道:“学生这就写,这就写!” 方醒回过头对王舒越说道:“王大人,这个案子很有意义,可以为以后的类似案子竖立标杆。” 王舒越点头道:“南北两边动作都慢,都不好骤然而动。只是地方上却有的头痛了。” 这话隐晦,冒头直指北平户部,也就是夏元吉。说他不敢在北方大规模清查投献,那压力全都加在了金陵户部的头上。 方醒看着黄林在书写,说道:“北边的文教不彰,几方面都担心会打击到那些人向学之心……什么时候读书的首要目标变成了免税,免劳役了?至为可笑!” 王舒越不好接这话,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可朱瞻基就在金陵盯着这边,他不能退缩,一旦退了,等朱瞻基上位之后,他就别想再进一步,甚至会被打发到更冷清的地方去。 所谓富贵险中求,官位同样如此! 一炷香的时间后,王舒越冷冷的道:“写完了吗?” 黄林哪里写完了,他一直在拖延时间,纸面上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万万是凑不拢那么多‘馈赠’。 看到他那副只差抓耳挠腮的模样,王舒越冷笑道:“这点记性都没有,你要么就是不知感恩之辈,要么就是……你在撒谎!” 黄林的手一松,毛笔落在纸上,他抬头,满头大汗的道:“大人,学生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这是耍赖! 王舒越深谙投献之事的微妙,他吩咐道:“去找了他购田的契书来,每个卖家都去问清楚拿了多少钱,那些钱都在哪!” 方醒暗自点头,觉得王舒越的思路很清晰,一下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你卖田的钱在哪里? 用了?没问题,用在哪里了?咱们去查证。 “撒谎的人重处!” 王舒越敲下了棺材板的最后一根钉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8章 为了定罪(为盟主:‘冻果猫’贺,加更!) 第1658章为了定罪(为盟主:‘冻果猫’贺,加更!) 黄林没能扛住老官僚王舒越的一击,乖乖的交代了自己收受投献之事。 五百亩土地,几乎涵盖了那个村子的九成。 “黄林就是王甸村出来的,考中秀才之后就搬到了城中,五百多亩土地只是其中的一项收益,他还在一家车马行挂名,每年能入账些银钱。” 这人不要脸皮了呀! 朱瞻基都为之侧目,要知道挂名车马行,那就是文人行商贾事。 方醒解释道:“你得知道,这等投献之事络绎不绝,那些有资格的文人都会挑三拣四,毕竟不能弄太多招人耳目,所以王甸村的算是近水楼台,这是合则两利。” “只是却把赋税转到了黄林家。” 朱瞻基对这等手段是深恶痛绝,这分明就是读书人在和国家争夺赋税,哪朝哪代有这种道理? 这就是隐性兼并土地,而且只要经历几次灾荒之后,那些交不起佃租的农户自然只能把土地给了这些读书人,然后用比赋税低些的代价继续种植自己的田地,只是换了个交税的主人罢了。 只是现在如何处置黄林却成了个问题,如果是按照收取投献来处置,那周毅的死就只能归咎于那几个动手的村民。 这个案子具备了关于投献土地的一切代表性,所以朱瞻基也很慎重。 他召集了金陵六部的尚书来商议,最后的问题卡在那些动手的村民是属于黄林的人,还是自然人的身上。 如果承认他们是黄林的佃户,那么就承认了投献的合法性。 这个很难做出取舍! 朱瞻基和尚书们有些发愁和愤怒! 方醒在陪着莫愁,顺便做玩具。 地上摆放着几只木制的小动物,方醒正在用细砂纸打磨着,不时用手指去摩挲一下。而莫愁就坐在他的身边,抚着肚子在微笑看着。 方醒打磨好了一只小马,然后放在地上摇晃着,对莫愁说道:“等我再做个马鞍,到时候让孩子坐在上面摇晃,肯定美滋滋。” 莫愁看着方醒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了柔情,然后摸着肚子道:“你爹可喜欢你呢!给你做了好些玩的。” 方醒说道:“这孩子以后要注意些,到时候时不时的让人送到书院……罢了,多此一举,到时候你就去书院说一声,再给费石传个话,有人护送你们母子去京城。若是不放心,就让人去京城找我报信,我派家丁来接你们。” 莫愁的眼中多了忧虑,方醒笑道:“我说过了,到时候随便你,你要在京城另找地方居住也好,只是方便我去看你们母子,不然一南一北,你让我如何能放心?” 莫愁垂眸,睫毛微微颤抖着,她不想去北平,可孩子的未来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做主的…… “别担忧,北平冷,可金陵更冷,而且是透着骨子里的冷。” …… 孕妇的情绪波动不能太大,安抚好莫愁后,方醒去了朱瞻基那里,却看到一个郁郁的太子。 “愁什么呢?” 方醒的手做多了活,有些要起泡的意思,他用一块布包着冰块冷敷着。 朱瞻基说道:“罪责能不能也算在黄林的头上,这个很头痛。” 方醒想了想就知道了朱瞻基的顾虑,他活动着手腕道:“要清理投献的风声早就放出去了,黄林难道不知道?” 朱瞻基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是了,此事黄林做错在先,又抱着侥幸拖延,而且那些农户多半知道消息后会去请示他,那么他是怎么做的?” 方醒说道:“他若是奉公守法,那自然是劝那些人各自收回土地,可他却没有,而且……那些农户敢于动手的底气是什么?” 方醒的暗示很直接,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叫了人去刑部传话。 …… 黄林觉得自己很倒霉,中举后收取投献,在洪武朝之后就渐渐的蔓延了,已经成了潜规则。 可他觉得自己倒霉就倒霉在下面的佃农打死了来清查的小吏,自己被当做了典型。 收取投献是什么罪名? 黄林在牢里想了半晌都没想到,但却不慌不忙。 整个大明收取投献的有多少人? 如果重处,那些涉及此事的人会如何的恐慌? 而且这些人可以称为大明的中坚力量士绅,官员! 想清楚之后,等再次过堂时,黄林就显得从容不迫。 方醒作为代表来旁听审案,这是在表示对死者周毅的关注。 “带人证。” 王舒越亲自审案,自然不会和那些官员一般。 黄林有些愕然,不知道所谓的人证是什么意思,等看到被带进来的十多人时,他不禁懵了。 随后的问话直接让黄林的心落到了谷底。 “你等确定去问过黄林?” “是的大人,小的当时去了黄家,那管家听了小的话,就说去请示黄老爷,等回来时就说是黄老爷说的,这事就是一阵风,做样子给人看的,让小的们回去安心种地,莫要管。” “后来有官府的人去村里问过话,小的们就怕了,又去了黄家,管家还是请示了黄老爷,说莫管,没人敢动……” 说话的那个老人是村里的老人,他指着黄林说道:“最后还说……再有官府的人来,打出去就是了,黄老爷自然会去衙门里说话。” “学生冤枉……” 黄林急忙拱手道:“大人,这些人串通一气来污蔑学生,请大人明察。” 此事难就难在证据上,可王舒越却丝毫不见愁容,冷笑道:“带了他家的管家来。” 黄林身体一抖,回身看到自己的管家被押解进来,顿时面如死灰。 没有什么意外,更没有出现硬汉。 当王舒越问话后,黄家的管家麻利的确认了村民的话,然后就开始了…… “大人,去年黄林让小的去李寡妇家威胁她,说是再不把她女儿送进黄家,回头就让人砸了她的摊子……” “还有前年,黄林让小的……” “……” 王舒越眨巴着眼睛,不是他见识少,而是当着科学的创始人方醒的面,被他听到了一位‘国朝精英’的犯罪记录。 黄林听着这些‘吐槽’面色大变,冷汗顺着脸上往下淌,他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吸溜了一下鼻子,正色道:“大人,学生家出了刁奴,这人说的学生全都不知道。” 王舒越只想捂脸,以表示对黄林无耻的佩服。 方醒作为朱瞻基的代表来旁听,这时候就该发话了。 “王大人,证据很好找,只需查那些钱到了哪里就知道了。” 管家一听急忙说道:“大人,那些钱黄林都收在了书房南向墙壁里的暗柜里,用了一幅字画遮挡着。” 方醒一听就乐了,就冲着黄林挑眉道:“黄先生可还有什么说的吗?” 黄林大汗淋漓的道:“大人,学生……学生……” 只要找到暗柜,这便是铁证! 王舒越喝道:“拿下他!” 随后再无悬念,王舒越当即把黄林定性为藐视律法,挑唆农户杀人。 这罪名…… 方醒回去给朱瞻基说了审案的经过,朱瞻基很是无奈。 “这些人为何胆大如此呢?”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律法之外的人,所以自然胆大。” 朱瞻基皱眉道:“此风不可长,若是任由蔓延,几十年之后,怕是大明上下都要开始糜烂了。” 方醒心中暗道:可不是吗?大明的国势就是随着这个群体的不断膨胀壮大而不断衰退,等到了崇祯帝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无法挽回。 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59章 祭奠 黄林一案的结案震动了整个金陵,随后无数人都在观望着,等待着官府的下一步行动。 若是官方挟势大规模清查投献,那后果难说,但混乱是不可避免的。 “这案子有趣。” 汪元喜欢喝茶,常说喝茶能身轻长寿。 小茶壶在小泥炉上开始冒气了,汪元微笑道:“不把黄林卷进教唆的罪名里,那就没有丝毫震慑力,往后在再去清查投献,那就不好弄了。” 黄俭把茶壶提起来,然后给汪元泡茶,最后才是自己。 放下茶壶后,黄俭说道:“可定下来之后,南方却是人人自危,太子不好决断了,进退两难。” 汪元喝了口茶,舒坦的轻叹一声,说道:“此事你要注意,周毅的死,会让那些官吏有兔死狐悲的愤怒,所以案子定下来了,却无人质疑,无人在议论,这就是读书明理的好处。” “知进退。” 黄俭赞同道:“若是多些人卷进去,那在官府的眼中,那些读书人就是不明事理,不知进退。有了这个看法,以后再想转过来可就难了。” “宁波府的那个君子被抓了,走私海外。” 汪元的嘴角微微翘起,讥讽道:“以前我曾与他有几次谋面,这人看着一本正经,行事皆以君子自居,可居然暗地里用人质威胁海盗出海为他贸易,事发后还想灭口,果真是君子啊!” 黄俭最近在忙自己的家事,闻言就诧异道:“老师,是那个慕简?” 汪元点点头,“就是他,不过这人倒是果决,居然在牢中自尽,倒是省去了进京当出海的由头。” 黄俭垂眸道:“老师,陛下大概是后悔了,所以此次不容乐观。” 汪元漫不经心的道:“出海不出海和咱们没关系,只是和慕简这等靠着走私海外发财的人有关系,加之朝野对海外有摸不到、看不到的畏惧,所以陛下也会难以抉择!” “此事不必管了。” 汪元最后说道:“陛下比不得先帝,他没有这个威权。” 在永乐年间,那些大事实际上都是靠着朱棣的个人威信在推行着。 “不管是几次北征……还是迁都,包括宝船下西洋,这些都是先帝一手操持的,期间有多少文臣因阻挠被下狱?” 汪元的话让黄俭有些恍惚,觉得身体一松。 现在是洪熙朝了呀! 那位强势的帝王已经进了陵墓,只能在祭祀中提及。 ……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聚宝山上坟茔青绿,方醒看着新立的墓碑念了一首诗。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侧面,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跪在墓前,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你娘的长眠之地。” 方醒没理那个中年男子,他走到孩子的身边,指着墓碑说道:“当年你和你娘就在金陵见了一面,后来你娘在金陵做工,一直到……生病,最后来不及通知你们就去了。” 孩子还在茫然,方醒提醒道:“你难道都不记得你娘了吗?” 中年男子面色微黯,说道:“这是你娘的墓。” 孩子这才磕头,等他起身后,方醒说道:“你娘很想你,只是做工太忙了,后来她去了之后,给你留了不少做好的衣物和钱钞。” 方醒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说道:“都带回去吧,以后有暇,记得来这里祭祀你娘。” 这孩子穿着一身青衫,看来已经在读书了。他恭谨的从方醒的手中接过包裹,抬头问道:“多谢您了。您是……” “我是管作坊的工头。” 孩子哦了一声,回头看着中年男子。 “你先下山吧。” 男子交代道,等孩子下去之后,他过来跪地道:“多谢伯爷对……对她的照看。” 方醒淡淡的道:“妇人受辱,那是咱们男人的耻辱!” 男子呐呐的无言,方醒指指山下,他拱手离去。 下了山,父子俩准备坐船北上。 这是一艘商船,船上装着要送到北方的货物。 船主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而货主却是个一脸不耐烦的中年人。 上了船,孩子拎着大包袱问自己的父亲:“爹,娘为什么要葬在这边?” 中年男子面色黯淡的道:“太远了。” 船主这是拉货又拉人,赚两份钱,看到客人们都在约定的时间来了,就吆喝一声,商船就缓缓离岸。 船舱内人多,闷,所以父子俩暂时没进船舱,就在甲板上坐着。 船主在和货主赔笑脸,说是这一路会免了他的饭钱。而货主却嫌弃一路上都是鱼虾,觉得不值钱,最后船主退了五十个铜钱。 包船就是这样,这个货主还算是宽容的,不然等到了地头,一个铜板都不给你,你也没处说理去。 货主的面色稍微好了些,船主看到那孩子抱着个大包袱的模样有些好笑,就过来问道:“我这船也能拉棺木,只是要等下一趟,若是愿意,只要给文书,到时候我可以连迁移都帮你们办了。” 这便是连死人的钱都赚! 中年男子摇摇头,他早就重新续弦,迁回去也是个麻烦事。 “不必了,就让燕娘在南方吧,至少南方没那么冷,没有……打草谷。” 打草谷是延续了前宋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异族袭边,抢夺人口粮食。 船主诧异道:“燕娘?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无礼。 男孩抱着大包袱坐在甲板上,从下山到上船,他一直在想着自己的母亲。 在记忆里搜寻着! 那个温柔笑着的女人,她……紧紧地抱着那个孩子,那就是我吧?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记忆里的面容渐渐的鲜活起来,男孩想起了燕娘,想起了母亲的声音。 只有母亲才会有这般轻柔的声音。 “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娘……” 男孩突然泪流满面的喊了一声娘,中年男子一怔,然后就叹息了一声。 那个货主听到了声音,就过来看热闹。 “这孩子哭什么呢?” 这话有质疑中年男子抛弃妻子的嫌疑,所以中年男子赶紧解释道:“孩子的娘葬在金陵,这是舍不得了。” 男孩摇头,倔强的道:“爹,娘想我了,我要去看她。”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可男孩已经打开了包袱,小心翼翼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衣服有许多,男孩小心的翻看着,等拿起一件只做到一半,明显能看出是孩子穿的衣裳时,他更小心的把这件半成品提起来仔细的看着,然后几张宝钞就从衣服中间落了下来。 而宝钞落下,正好落在了下面的一块玉佩上。 这是什么? 船主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货主看看父子俩的穿着,也有些猜疑。 男孩拿起玉佩,看到上面刻有一个字。 “爹,这是方字!谁姓方?” 瞬间船东的身体一震,脱口而出道:“你是燕娘的儿子?!” 男孩想起了墓碑上的字,就点头。 船东和货主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爷哎!你们这个缘分可是大了去了。” 男孩的父亲愕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货主走南闯北,一脸震撼的对男孩说道:“此事不该瞒着你,你娘是死在了瓦剌人之手,兴和伯恰好看到了,大怒之下杀光了瓦剌使团,后来更是立碑……” “你若瞑目,我心不安…….” 船主说这话的时候浑身轻颤着,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0章 商人还是使者(感谢‘赵冬平’成为本书的第89位盟主!) 商船缓缓航行着,甲板上却是一片寂静。 男孩已经懵了,他不知道自家为何会和兴和伯有关联。 货主唏嘘道:“前一次北征瓦剌,兴和伯亲至金陵,请走了你娘的那块碑,他就带着那块碑去北征,听说瓦剌被灭族了,那些尸骸被兴和伯铸了京观,每座京观的京观石都有些吓人,是一只眼睛,红色的眼睛……” 中年男子垂首道:“此事在下不知,不过倒是要多谢兴和伯帮了燕娘报仇。” 男孩仰着头,只觉得心中酸痛,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在看到玉佩上的那个方字之后,船主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吓到了九霄云外,他说道:“你娘的事咱们都知道,是个烈女子,好样的!” 货主对燕娘的丈夫很是不屑,他说道:“收好这块玉佩,以后被人欺负了就拿它出来,不管是报官还是什么,没人敢漠视兴和伯。” 男孩只是流泪,他回首看着聚宝山方向,想起了把自己说成是工头的方醒,一时不禁有些呆了。 …… 走在金陵的街头,方醒只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就像是走了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中,他到了大市场,到了那个工业公司。 “山长。” 店里没有客人,郑成把方醒引进去,说道:“山长,买的人不多,而且应天府也说了,咱们卖出去的东西必须要记录,谁买的,买了多少都要记录。” 方醒摸摸冰冷的虎钳,说道:“是要记录,特别是那些使者,一颗螺丝钉都别卖给他们,谁若是转手给了他们,对,写个告示在店里面,谁若是把从这里买来的东西给了异族,主犯剥皮实草,三族流放。” 郑成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处,就问道:“山长,这需要陛下那边同意。” 方醒把玩着一根丝锥说道:“回头就给太子说,此事无人会反对,到时候上一份奏章就是了。” 这还是先斩后奏啊! …… 回到大宅子,巴罕正在求见朱瞻基,却被挡在了外面。 看到方醒过来,巴罕急忙求助道:“兴和伯,外臣求见殿下,只想问问何时能去京城觐见陛下。” 方醒止步,皱眉道:“天方人?” 巴罕不解的道:“兴和伯这是何意?使团里是有天方人。” “你就是天方人。” 方醒眯眼看着巴罕,微笑道:“肉迷国的使者不会像是个商人般的记挂着贸易,他们更在意的是大明对自己的威胁,而你……据我的观察,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巴罕愕然,有些怒了,“兴和伯,你这是在戏弄一个强大国家的使者!后果不言而喻!” “大明话说的挺好的,不言而喻这个词用的不错。” 方醒赞了一句,然后说道:“商人之所以是商人,就是因为他们见利忘危,你的胆子很大,这很危险。” 巴罕的怒气越来越盛了,而沈石头已经叫了侍卫,准备把他和随从拿下。 方醒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知道本伯为何会笃定你们不是使者吗?因为商人永远都无法知道一个国家需要些什么,他们只关注利益。而一个国家却不可能事事都从利益的角度出发,那是商人之国,必然不长久。” 巴罕退后一步,凛然道:“此事是大明辱我,辱我即是辱我国,我请求贵国提供船只,我将带领使团归国。” 方醒不禁笑了,然后说道:“你的演技不错,商人就是演员,这话我赞同了。如果肉迷国派出的使者是你这样的……不去观察大明的城防,不去观察大明的储君,那这样的肉迷国……不堪一击!” 说完方醒就往院子里去,巴罕脸色的怒色瞬间消散,喊道:“兴和伯,我知道肉迷国的许多事……” 方醒没停步,他更相信在锦衣卫和东厂的逼迫下出来的口供。 “拿下他!” 沈石头一声令下,巴罕就去追方醒,“兴和伯,小的愿意……嗷!” …… 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殿下,这巴罕就是天方商人,在肉迷国待过几年,等哈烈出兵东征时,他就回到了天方……哈烈战败,他知道肉迷国必然会震动,于是就假冒使者,其目的不过是想垄断大明对天方和肉迷国的贸易罢了。” 朱瞻基皱眉道:“肉迷国如何?” 费石说道:“肉迷国正在强壮国力中,但是他们在泰西有大敌,所以只是对哈烈步步蚕食,目前并未敢东窥。” 朱瞻基屈指叩击着桌面问道:“肉迷国比之哈烈如何?” 费石说道:“巴罕说两边差不多,不过肉迷国在泰西有大敌,所以分心了。” “这意思是说……肉迷国比哈烈还要强大?” 朱瞻基沉思着,一直在旁听审讯的方醒进来了。 “如何?” 朱瞻基更愿意相信方醒的判断力,这让费石有些幽怨。 方醒坐下后,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都小看了肉迷国。” 朱瞻基停止了叩击,静静的听着。 “当年战败被俘的肉迷老王是不战自败!” 方醒觉得大明的最大对手已经出现了,他的精神一振,说道:“当年的大战,实际上就是内部之战,帖木儿利用了肉迷国老王在对待……泰西教派时的错误,然后果断用行动表明自己就是最虔诚的,于是未战之前,肉迷国的军队军心就已经乱了。” “然后大战一起,内部纷乱的肉迷国大军崩溃,老王只靠着忠心于自己的麾下挡不住帖木儿的攻击,最终大败。” 方醒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至于天方,在肉迷国还需要大义时,他们就是安全的,这个安全会一直延续到肉迷国觉得足够强大时,他们才会清扫这些处于自己后背的‘同盟’”。 天方人很幸运,不管是哈烈还是肉迷,两个需要大义名分和地区领袖地位的大国不会轻易去攻打他们。 于是天方人就愉快的做起了二道贩子,从东方采买货物卖到肉迷国,乃至于泰西。然后又从那边采购东西向大明贩卖,一时间富得流油。 “天方人并不会经商。” 方醒给了朱瞻基一个意外,他停止了思考,示意方醒继续说。 “他们以前是靠抢掠为生,只是那地方太贫瘠了,加上陆路商路渐渐断绝,而那块土地种不出庄稼,所以他们是被逼着经商,然后就靠着处于东西之间的中心点大发其财。” 朱瞻基饶有兴趣的道:“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若是被人卡住货源,他们就成了无源之水?” 方醒点头,欣慰的道:“正是如此,他们就是利用了海路暂时无法直达泰西的优势而已,但是大明会去探索海路,当咱们的海船到达泰西时,相信我,这个世界的另一端会让人吃惊。” 朱瞻基想起以前方醒说过的话,就说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在寻求出路。” 方醒说道:“他们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恶犬,当眼前出现血食,他们马上会变身为狼,凶狠的撕咬自己的猎物。” 所谓的大航海,大发现,实际上就是大屠杀,大奴役的开端而已。 “瞻基,这个世界就是丛林,所有的国家都是丛林中的野兽,想要存活,那么大明必须要不断去探索,不断加强自身的国力建设,一刻也不能停止,直至发现敌人,然后去……消灭他们!斩断那些觊觎东方的爪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1章 谁的‘暴政’ 朱瞻墉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对大明毫无用处,只能坐吃等死的人! 所以他最近喜欢上了研究美食,一有空就去书院的厨房帮厨,甚至还上手炒了几个菜,可惜味道太差,被赶了出去。 书院从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格外的青眼,这一点可以看看处于半上学状态的土豆和平安。 土豆很有大哥的风范,在书院里总是罩着平安,这一点让朱瞻墉觉得有些扎心。 朱瞻基远在金陵,而且对他这个弟弟也不大感冒,总是觉得他当年犯的错太过了。 郡王也不错吧! 再次被厨房赶出来的朱瞻墉自我安慰道,然后就看到了土豆和平安。 土豆很负责任的在分发食物,而对象就是平安和岳保国。 而岳保国比他们都大,只是嘴馋,加上要保护山长的两位公子在书院中的安全,所以平时三人大多是厮混在一起。 朱瞻墉懒洋洋的走过去,看到土豆在分的居然是蛋糕,就干咳道:“见者有份。” 蛋糕他以前吃过,还是方醒送进宫中的,那味道确实是不错。 土豆和平安还小,上学不求进度,所以张淑慧吩咐厨房每天准备些小点心,一方面是结交同窗,一方面是他们长身体,需要在午饭前补充些食物。 土豆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去厨房偷吃了,不给!” 朱瞻墉没好气的道:“本想进去学学厨艺,被赶出来了。” 土豆鄙夷的看着他说道:“你就是想去偷吃,给!” 一个小山楂糕就递了过来,朱瞻墉苦着脸道:“这东西越吃越饿。” 平安歪着头说道:“郡王,可是你早饭吃了两碗面条,和岳保国吃的一样多。” 岳保国挺起胸膛,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梗了一下后说道:“可是我练武,我每天都练武,山长说了,练武之人要多吃,不然身体会虚。”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朱瞻墉不练武也吃那么多,纯属是饭桶。 朱瞻墉吃完了山楂糕,右手握拳,感受着掌心那破掉的水泡带来的刺痛,笑道:“去年我长了不少,按照书院的说法,我这才是长身体。” 平安瞟了他一眼,然后低声对土豆说道:“大哥,他骗人。” 土豆点点头,不满的对朱瞻墉说道:“君子坦荡荡。” 朱瞻墉挑眉道:“小人长戚戚。” 土豆不喜欢朱瞻墉,他皱眉说道:“我们走。” 看着三人往教室那边去了,朱瞻墉微微一笑,却没跟着去。 他已经不需要每节课都需要去听的程度,解缙也默许了他自己选择课程。 解缙就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外看着朱瞻墉往宿舍去,皱眉道:“瞻墉郡王不回宫是个麻烦,若不是德华反对,老夫定然要把他赶出去。” 朱瞻墉的懒散让解缙觉得开了个坏头,会让那些学生有样学样。 吕长波拿着教案准备去教室,闻言就出来说道:“解先生,瞻墉郡王现在是哪都去不得,只能在书院呆着,不过他现在很自觉,知道不能影响其他学生的功课,所以还是忍了吧。” 解缙冷哼一声,然后回了办公室。 …… 书院的学生大多是两人一间宿舍,只有朱瞻墉是独间,而且面积不小。 一张床,一个小书柜,一套桌椅,这就是房间里的布置。 朱瞻墉进了宿舍后,就把座椅推到了边上,然后从书柜的后面拿出一把长刀。 挥刀!挥刀!挥刀! 慢慢的,房间里多了喘息,长刀也越发的无力了。 最终朱瞻墉放下刀时,手心的水泡伤疤已经见血。 “嘶!” 朱瞻墉找来了药粉覆盖,然后把长刀收回书柜后面,这才休息。 等喘息停止后,他喝了一口冷茶,然后开始看书。 窗外的阳光渐渐的给室内升温,可朱瞻墉却忘我的看着手中的书,不时还写写算算。 书院的日子总是这般的静谧和……无邪…… …… 在黄林被抓捕后,金陵各方都在关注着户部下一步的动作。 可户部却没有动作,仿佛这次清查投献只是为了抓黄林而已。 于是目光再次转向了那个大宅子。 大宅子里,方醒扶着莫愁在散步,要弟落在后面嗑瓜子。 西瓜子晒干炒熟,那味道是相当的赞。 阳光渐渐的大了,方醒扶着莫愁往回走,突然问道:“你觉得土地对一户人家来说是什么?” 莫愁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老爷,是命根子呢!” 方醒点头道:“是啊!命根子,可以传子传孙的命根子。” 那三个动手的农户已经被抓到了,是想寻船带自己去寻找海岛避难时被抓的。 据说他们被抓时还颇为镇定,只是等被送进了刑部大牢之后就变色了,哭嚎着喊冤。 …… “贸然动手不可取,那会大乱!” 自从方醒的药神效之后,权谨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些,所以在外间传闻纷纷时,就来找到了方醒。 方醒看着茶几出神,闻言抬头道:“权大人,是不好动,不能妄动,否则南方一乱,北方也会跟着乱。” 权谨欣慰的道:“你们知道就好,那些人读书就想做人上人,没了田地怎么做人上人?这是在断他们的命根子啊!” 看到方醒面色沉凝,权谨劝道:“没了田地,又不能经商,也就是没钱没人。没钱穷,窘迫;没人就得自己洗衣做饭,自己洒扫,不易啊!” 方醒点头,又微微摇头道:“他们实际上就是下面的官吏,可国朝对于他们却没有约束,只有优待,这是用免税免劳役来养了一群……既然不好动,要么就釜底抽薪!” 权谨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些,面色就有些不自然。 方醒没瞒他,说道:“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取消读书人差役,免赋税的特权,然后向外移民,用大量赋税低廉,甚至是长期免税的土地把那些无地的农户引走,这样就能自然而然的让投献风潮消失。” 权谨摇头道:“可你却疏忽了百姓不愿意远离家乡的问题,难道到时候还能强迫他们迁徙不成?那便是暴政啊!” 可朱元璋和朱棣都曾经大批的移民…… 这便是‘暴政’之一! 方醒垂眸道:“权大人,那就只能直接取消读书人的优待,然后那些农户可以报官要求归还自家的土地。” “可那会引发无数的乱子!大乱子!” 权谨的须发斑白,皱眉看着方醒说道,觉得他有些不成熟。他担心方醒气盛,就缓和了语气说道:“从前宋开始,优待读书人就是国策,及至本朝,太祖高皇帝也曾经让地方官员照顾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只是……后来就乱了,矫枉不能过正啊!” 方醒笑了笑,说道:“权大人,此事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优待,若是去了,读书人会闹腾,可对?” 权谨愕然,想了想,很诚恳的道:“是。” 方醒无奈的道:“可这个优待若是不限制或是终止,那就是祸害。” 说完他拱拱手就走了,权谨原地沉思着。 “祸害?怎么祸害?” “人数!” 方醒的声音传来,权谨一怔,然后恍然大悟。 “是了,等以后有功名的读书人越来越多,兼并也会越演越烈,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2章 泄愤(为盟主:‘kenny’贺,加更!) 曲胜觉得自己就是油锅里的老鼠,锅里油滑无法出来,而锅底的火苗在熊熊燃烧着。 那种煎熬的感觉让曲胜第一次后悔在金陵为官,他觉得北平户部都没有那么艰难的工作。 大宅子里没有反应,那么压力就全在他的身上。 动不动? 站在户部的院子里,周围空无一人,并没有往常那种一群人出来打招呼的盛景。 曲胜相信此刻那些下属们都在祈祷着,祈祷不要派自己去清查投献。 于是他为难了! “这就是一场大风,能吹走一切的大风!” 曾经去过海边,恰好遇到过台风的曲胜拍拍自己有些单薄的胸膛,苦笑着摇头,然后准备去请见朱瞻基。 …… 而方醒此刻和黑刺的人一起在街上游荡。 就像是恶霸带着家丁在招摇过市,就只差鸟笼了! 那些看到这个阵仗的人都避开了,任由他们一路而过。 站在街中心,方醒止步,然后叹息道:“此事很不爽,心中不爽啊!所以大家都去吧,找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来,最好是那等家中田地众多的读书人,记住,一定是投献的土地,听到怨言就拿人。” 一个黑刺的军人面露难色的道:“伯爷,那些可是读书人呢!” 得!又是一个怕读书人的家伙! 方醒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骂道:“本伯也是读书人,怕他们个屁!听到对清查投献有怨言的就去查,查到家中有大量投献土地的就抓,本伯给你们十人的名额。” 十人,十只鸡! 这不是儆猴的鸡,而是泄愤的鸡! 于是军士们分散开来,散在了金陵城中。 …… “殿下,此事臣咬牙也要做,可……” 曲胜在咬牙,最后还是说了老实话:“殿下,户部的大小官员都在躲。” 朱瞻基才和方醒商议过此事,也下了决断,奏章才刚往北平送。 闻言他淡淡的道:“见难就退,这等人没有风骨,不堪大任!” 这话要是传出去,金陵户部的不少人将会捶胸顿足。 可曲胜却心生快意,只觉得就像是刚吃了冰酪,通体舒畅。 可事情还得要人办啊! 曲胜请示道:“殿下,南方文风鼎盛之地,土地投献不少,臣以为非军队配合不能动。” 动军队? 朱瞻基瞥了他一眼,看到了真诚,就点头道:“此事你无需管,本宫自然会安排。” 曲胜出了大宅子,上马后,随从看到他面色惨淡,就说道:“大人,此事那兴和伯应该打头啊!” 曲胜摇头道:“这是户部之事,他若是躲了,那本官责无旁贷!” “可北平户部也没见什么动作啊!” 曲胜心中一动,咦了一声道:“是啊!北平那边的读书人比南方少多了,而且京城就在那边,他们不动,金陵……” 这时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往前方跑,脚步匆匆。 往前行了五十余步,再次出现了一队军士,也是小跑而去。 “问问。” 曲胜吩咐道,随从就驱马上去问话。 带队的副百户本想呵斥,等看到后面的曲胜后,就低声道:“兴和伯带着那些军士去拿人了,拿了好几个,闹腾呢!” “拿了谁?” 曲胜不顾矜持的问道,副百户说道:“听说全是读书人。” 曲胜略一思忖,说道:“你们去吧。” 等这队军士跑远后,随从说道:“大人,兴和伯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是想动手?” 曲胜策马缓缓而行,喃喃的道:“动手……他会先告知本官,否则就是越俎代庖,所以……这是泄愤?” 想起朱瞻基先前的神色,曲胜的身体一松,然后开始喘息,就像是刚死里逃生般的后怕。 “对,这就是泄愤,无法动手的泄愤!” …… 方醒在金陵抓人了,还抓了不少! 这个不算是什么让人震惊的新闻,只是那些被抓的都是读书人,这个才值得玩味。 而那些读书人的好友等人在闹事,黑刺的人没管,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后,毫不客气的用棍子打跑了这些家伙。 “吃饱撑的!” 那个先前被曲胜问话的副百户看着那些在狂奔而逃的读书人呸了一口,说道:“殿下在城中也敢闹腾,不打你们打谁?” 回头看看手下那些因为打了以往不敢惹的读书人而兴奋的麾下,副百户说道:“别怕,这还是殿下在,若是陛下在城中,那就不是打跑了,而是抓进去!” “大人,啥时候再来一次?” 一个军士不满足的问道,看他舔嘴唇的模样,副百户骂道:“特么的!又不是秦淮河上的女人,什么再来一次!回去!” …… “老师,那些被抓的都是家中投献不少的读书人,而且他们都抨击了清查投献之事,稍后就被抓了。” 黄俭也很兴奋,他觉得这等在暗处窥视旁人的感觉太刺激了。 汪元本是在看书,闻言哈哈大笑,然后把书合上道:“此事完结了,黄林一家做了祭品,倒是造福了南方多少人,当祭奠之。” 黄俭愕然,旋即反应过来道:“老师,这是泄愤?” 汪元抚须笑道:“正是,殿下知道此事不能动,否则南方必然动乱,所以那人无处泄愤,恰好那些人作死议论此事,就被他拿了。” …… “外间说我是在泄愤,不过确实是如此。” 方醒在和费石说话,此次一下抓了十人,全靠了锦衣卫提供的情报。 费石纠结的道:“伯爷,外间说您是无法无天,殿下都不同意的事,您还顶着干。” “顶个屁!”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不易动,我当然深知,不过却不能让他们太轻松了,就弄些人来……以后这些都是现成的例子,明白吗?所以你在金陵要多收集些消息,一旦要动,那就雷霆万钧!” 费石心中一颤,知道外面那些正在幸灾乐祸,嘲笑方醒的人以后大抵要哭了。 任何律法的第一例判决都有很强的代表意义,可以作为以后雷同案子的范例。 费石心悦诚服的道:“伯爷,下官本以为您是泄愤,如今看来却是下官一叶障目了,佩服!” 等费石走后,方醒神色古怪的道:“老子本就是泄愤啊!怎么不是了?” 随后的方醒再无动作,于是金陵城中一阵吁气。 那些准备要抱团对抗清查投献的人都悄然散了,没人敢在公开的地方谈及对此事的看法。 这便是震慑! 贾全回来绘声绘色的给朱瞻基和方醒说着城中那些有投献土地的读书人的反应:“那些人看到咱们没了动静,本来慷慨激昂的,甚至还有人说要举家自焚,跳井自尽,可有人在外面传话,说是殿下您并无继续清查的意思……” 朱瞻基没好气的道:“然后都散了?” 贾全点头道:“对,都散了。那几个说是要自焚的跑的最快,咱们的人盯着,真想去抓了来,看看他有没有自焚的勇气。” 方醒失笑道:“壮胆的话谁都会说,越是把这话挂在嘴边的人越是虚假,不必理会。” 朱瞻基笑了笑,想起了当年朱棣突袭金陵成功之后那些臣子的反应。 “忠心的敏于行而讷于言……” 方醒给了他一个眼色,朱瞻基没看到,却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但他也不会给费石解释。 费石告退,一路念叨着敏于行而讷于言,手下不解就问他。 “你们说本官以后是否要少说话呢?”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3章 人心叵测 权谨拥有一辆马车,不算奢华,却很舒适的马车,朱瞻基送给他的马车! 这是一个极高的待遇,所以在朱瞻基不许他参与那些学生的聚会时,他依旧悄然出门了。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车里的权谨瘦了些,他在看书,戴着一副老花镜。 跟着朱瞻基到了金陵,权谨实际上已经离开了权利中心。 外界多半都不能理解他现在的行径,觉得有些傻。 他的年纪大了,所以肯定是不能陪伴朱瞻基多久,只等着时机一到,就能乞骸骨,荣归故里。 于是那些人都认为他是在瞎折腾! 马车一路到了一个大宅子的外面,门房看到后就出来搀扶了权谨下车。 权谨活动了一下手脚,拒绝了门房搀扶进去的好意,缓缓进了大宅子。 宅子很大,却不见商贾的奢华和铜臭。 过了前厅,眼前一条小径,周围是竹林。 微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声音让权谨觉得心旷神怡。 前行二十余步左转,就是一个小水塘。 此时小水塘的边上席地而坐了十余人,看到权谨后,一个年轻人起身迎来,拱手道:“权公许久未曾来了,学生久盼不至,却不敢去殿下那里探望,惶恐。” 大宅的主人叫做徐烈,而这个年轻人就是徐烈的儿子徐当。 “见过权公。” 这些都是读书人,刚才正在谈论文章,此时齐齐拱手行礼,权谨抚须微笑道:“你等倒是勤学,以后当桂榜有名。老夫老了,能见到这般多的俊彦,以后归于林下之后,倒是可以和子孙夸耀了。” 这话很是谦逊,徐烈微笑道:“权公过奖了,我等只是志同道合,功名于我等只是浮云,先贤的学问才是值得我辈一生去追寻的梦想。” 权谨赞许的点点头,他是大学士,虽然职务不彰,可却清贵。点点头就已经是很大的褒奖了。 随后这些年轻人就开始背诵自己的文章,权谨也不时点评一二,气氛融洽。 “老夫更衣,去去就来。” 权谨年纪大了,尿有些多,他起身跟着仆役去了茅房。 徐家的茅房里放置了香料,一进去就是一股子骚臭味夹杂着一股香料味,两者混杂在一起,让权谨有些想作呕。 老年人小便稀稀拉拉的,让人感叹着当年迎风尿十丈,如今顺风尿湿鞋。 完事后还有香胰子洗手,干毛巾擦手。 这和王公贵族一个待遇啊! 权谨只觉得有些不安,在他看来,什么阶层就该享受什么阶层的待遇,过于奢华,那是自取祸端。 这里绿树成荫,甚为清凉,让权谨不禁放慢了脚步。等到了竹林时,他看到了一只瘦小的小猫钻了进去,就心生怜悯跟着。 小猫很机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跑了,权谨不禁失笑,而跟着的那个仆役也是捂嘴偷笑,觉得老爷子真是童心未泯。 权谨也不想回头绕路,就径直从竹林里往小水塘边去。 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随即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竹林中。 权谨的兴致不减,低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那老头究竟是什么意思?给个举荐也好啊!这样天天来烦咱们,你们受得了,我却受不得了!” 权谨的脚步一停,回身看着那个仆役,眼神冰冷。 我是道德君子,可却不是蠢货! 仆役已经傻眼了,他想出声提醒,却知道这样会导致彻底的撕破脸,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替殿下招揽咱们呢!不,是想让咱们替殿下说好话。” “可没有好处的事,谁会干?而且有他在大家都不舒坦,偏偏还得要摆出一副谨受教的模样,可他的那一套早就不吃香了。若不是怕他出去说一句不好,耽误了咱们科举,谁有功夫理他!” “是啊!家父想和他套套交情,可他根本就不搭理,这老头实在是古板,从他的身上拿不到什么好处。” “那今日咱们继续饮酒?嘿嘿!” “好!饮酒,多说些好话,把他喝的烂醉如泥,来几次他保证就得在床上躺着……” “好了,他差不多该回来了,都赶紧的……” 里面重新传来了探讨文章的声音,那仆役的面色尴尬,强笑着。 权谨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仆役本想进去通报情况,可转念一想又怕被迁怒,于是就把权谨一路送了出去。 等再次回去后,仆役禀告道:“少爷,权大人说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这就是规避风险的心态,每个人都有。 而这种心态往往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比如说…… 徐当闻言就松了一口气,说道:“他怎么走了都不说一声?” 一个年轻人笑道:“走了好啊!反正咱们名声已经赚到了,就算是考不上进士,以后在南方也是名士,这等机缘都等到了,剩下的管它作甚?!” “是啊!大好时光啊!咱们快活起来?” “好,摆酒,让人来唱曲……” 头悬梁锥刺股的能有几人? 在场的家境都不错,谁没事干了熬油似的读书? 于是酒宴摆在了水塘边上,几个女子在前方起舞唱曲,一时间其乐融融。 而回到了大宅子的权谨却关门闭户,一直到晚饭都没出来。 等侍奉他的仆役去敲门,老大人开门出来了,只是面色苍白,眼神呆滞…… …… “老大人这是怎么了?” 权谨病了,躺在床上看着就像是垂死之人。 他的胸膛起伏急促,御医诊脉后说道:“权大人这是……郁郁了?” 权谨没有反应,瘦削的脸颊随着呼吸慢慢的微微颤动着。 御医问道:“权大人,感觉哪不舒服?” 权谨呆呆的看着房顶不说话,御医苦笑道:“权大人,望闻问切,您这不说话,下官也没辙啊!” 权谨的眸色微微动了一下,虚弱的道:“老夫老了。” 呃! 御医没辙了,只得出去找到了朱瞻基。 “老了?” 朱瞻基觉得有些不靠谱:“早饭时他还说能一口气绕着院子溜十圈,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对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4章 精神洁癖 朱瞻基和方醒都去看了权谨,看到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朱瞻基出来就怒了。 “今日权大人去了哪?” “殿下,今日权大人去了城中的士绅徐烈家。” 朱瞻基冷冷的道:“权大人胸怀广阔,能被气成这样……来人。” “殿下!” 肖顾伟应道。 “去查!” 朱瞻基的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权谨是他的人,而权谨多次出门也是在为了他奔波。 金陵城中的权贵、官员、有名望的士绅……这些他都一一去拜访,和对方恳谈,谈太子的难处,谈大明的难处…… 这样的奔波作用不小。权谨的名气很大,在他上门后,不少人都纷纷在转变着南方主流舆论对朱瞻基的看法。 如此一位老人在为自己奔波! 所以朱瞻基的愤怒才会来的那么暴烈! 黑刺的人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那个仆役,三两下就问到了想要的东西。 等朱瞻基得知后,也是一时无语。 “人前说人话,背后说鬼话,这个是常态啊!” 朱瞻基无奈的道,那些书生在背后袒露心声,这个只可列入道德范畴,却不能入刑。 可老大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三观崩塌了,生无可恋。 朱瞻基犯愁了,他不能以此去动那些书生,更不能以此去动徐烈一家,那是昏聩和小心眼,一旦爆出去的话,大明皇太子的名声将会臭不可闻。 于是朱瞻基就习惯性的向方醒求助,眼神求助。 方醒干咳一声道:“找找嘛,总能找到些值得动手的理由。” “德华兄,你在高兴?” 朱瞻基觉得方醒太缺乏同情心了,正准备说说权谨这人的德高望重和赤子之心,方醒说道:“我确实是高兴啊!” “暂时不能对投献动手,这心里不舒服,郁闷。” 方醒说道:“能动一家是一家。” 这便是睚眦必报,哪怕现在暂时停手,却不代表方醒会变老实。 朱瞻基也郁闷的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太多,我也郁闷!” 方醒点点头,然后进了权谨的房间,坐在床边赶走了其他人。 权谨依旧是到死不活的模样。 “权大人,您这是心灰意冷了?” 权谨依旧没反应,方醒说道:“您是赤子之心,对人抱着美好的期望,那些人前期的表现让你您期望颇高,还愿意教导他们做文章,可等一朝发现那些人都戴着面具后,您这心里就受不住了……” 权谨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可方醒却听到了,他说道:“我以前号称神童,朋友多,亲戚多,可等家父卷入案子后,除去一家之外,都变成了路人……等我大病一场之后,那更是门前积尘……” “等我的病好了之后,冷清啊权大人。” 方醒想起自己初到大明时的境遇,不禁笑道:“那时候就一个朋友还记得我,还有一个不离不弃的未婚妻,以及几个忠仆,除此之外,在这个世间,我再无可挂心的。” 权谨的呼吸慢慢的缓了下去。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方醒说道:“古往今来,以后都会是这样,这也是人的秉性,永不会变,所以您为何要生气呢?” “您是德高望重,他们想利用您,这便是富在深山,只不过您的富却不是钱财,而是道德的名声,利用一次即可,所以后来他们就不耐烦了,这是小人!” 方醒看到权谨的面色不大好,他怕把老先生气死,赶紧转口道:“这样的小人很多,多不胜数,在没有利益纠缠时,他们会是翩翩君子……表里如一的君子,像您这样的人何其难得!您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变成您这样的君子吧?那我想这会比飞天还困难!” 权谨闭上眼睛,一滴老泪从眼角滑落。 方醒叹息道:“您该看开些,不说多,就说那个黄林,还有那个慕简,名声不错吧?可一查之后,内里腌臜不堪。” 方醒算是看出来了,老先生有精神洁癖,所以不乐意做高官,不乐意去和人勾心斗角。 “您慢慢的想想。” 方醒起身出去,在房门掩上的时候,权谨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一直抓着。 “如何?” 朱瞻基不好去劝,只能是叫了御医候命。 方醒无奈的道:“权大人有些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有些被打击到了,此事且等他慢慢的想明白过来才行。” 朱瞻基指指房门,御医点头。 …… 王贺在金陵有些呆烦了,可没有旨意,他也只能继续呆着。 前几日方醒让他回家去看看自己的兄侄,回来后王贺就念叨着又被骗去了不少钱钞,直至现在。 金陵的第一鲜依旧独占饮食界的鳌头,王贺的对面坐着方醒,两人在吃早饭。 第一鲜是不提供早饭的,所以此刻很是安静。 “…不但家里要钱,那些乡邻也在起哄,这家拉着孩子出来叫叔,那家叫哥,哎!最后去了不少钱钞,想起来就心疼啊!” 方醒在吃锅贴,不时喝一口清粥,感觉这个搭配再好不过了。 “你这是衣锦还乡,是得意了吧?” 方醒咬了一口锅贴,然后被烫的嘶嘶作声。 王贺隐住得意道:“哪里哪里,咱家的大哥说了,小儿子以后会过继给咱家,等以后咱家在北平站住脚了,就把那孩子接过去,到时候也有人养老送终咯。” 方醒淡淡的道:“我说过不会不管你的,不过你高兴就好。” 王贺飞快的低头,再抬头时眼睛有些红,就开始吃早饭。 而此时的徐家也在吃早饭,家主徐烈默不作声的吃完后,用手绢擦擦嘴问徐当:“权大人前日为何没吃饭就走了?” 徐当还在想着晚些时候大家要出去游玩,就随口道:“父亲,权大人说是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徐烈哦了一声,说道:“他不来也好!” 在不少人的眼中,权谨就是个吉祥物,皇帝安排在太子身边衬托的吉祥物,可有可无,作用不大。 大户人家,家长放下筷子,儿孙辈也得同步,否则就是不敬。 徐当放下筷子说道:“父亲,那些人都对他不耐烦了。” 徐烈摇头失笑道:“不过是两三次罢了,你们啊!不过算了,权谨也就是个摆设,等过几年就得回乡了。不过你要好生读书,等下一科去试试,若是中了,为父这边就给你些产业,也好宦途助力。” 徐当赶紧应道:“父亲,孩儿还早着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徐烈点点头,满意的道:“稳得住就好,不过你也大了,不好再蹉跎下去,这样,等为父寻个机会去请见兴和伯,若是能成,你以后也未尝不能把他的位置给换了,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 徐当喜道:“父亲,就像是陛下身边的文方和张茂二位先生吗?” 文方和张茂由一介白衣,最后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天子身边的人,这个际遇在南方引发了许多艳羡和嫉妒,徐当就是其中之一。 徐烈皱眉道:“你要好生的读书,考中了进士才是正理,不要学文方和张茂,一事无成,最后靠着花钱养望混成了幸臣,幸臣,懂吗?” 徐当起身受教。 所谓的幸臣,其实离佞臣也不远了,绝非是一个褒义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5章 报复,远方归来的弟子 吃完早饭,方醒却不走,只是在喝茶。 王贺有些坐不住,他准备把自己参与多次战斗得到的战利品拿去卖了,多攒些钱,等小侄子过继来后好花用。 方醒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时看看窗外。 当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时,方醒应了,推门进来的却是肖顾伟。 “伯爷,徐烈家中有经商。” 方醒摇头道:“那只能让他家名声扫地,不够。” 肖顾伟说道:“他家的田地不少,下面的兄弟在查问是否缴纳了粮税。” “找谁?” 方醒问道,他担心打草惊蛇,那样他为权谨出气的打算可就落空了。 王贺嘿嘿的笑道:“兴和伯,当然是粮长啊!” “哦!我倒是忘记了。” …… 半个时辰不到,消息来了。 “伯爷,他家八百多亩地,没交赋税。” 王贺一听就起身道:“兴和伯,权大人对咱家也亲切,此事交给咱家去办,如何?保证让他家受用不尽。” 权谨持身正,而且并不因为王贺是‘阉党’就鄙夷或是歧视他,相反会时常提醒王贺要多读书明理。 若是被别人这般劝诫,王贺就算是现在惹不起,可也会牢牢的记住,等以后报复回来。 可权谨不同,这位老先生不作伪,说话实打实,所以王贺感激。 方醒起身笑道:“罢了,咱们一起去,不过本伯就看你发威罢了。” 太监无子无女,没什么盼头,所以性子大多有些偏激。 不过方醒却乐于见到王贺对某些人偏激些。 …… 徐烈今日无事,吃完早饭就在书房中归拢近期的书信,偶尔翻看一下觉得挺有趣,倒也是在消磨时光。 而在徐府的大门外,王贺斜睨着门房,右手翘个兰花指,尖声道:“咱家奉命办事,闪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拿了。” 门房一怔,王贺就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指着府里喝道:“杀进去!哦不,打进去!” 说完他当先进了徐府,那些闻讯赶来的家丁们本想动手,可王贺的身后都是黑刺军士,那招摇的模样当真遮奢。 “跪下!” 黑刺的军士拔出刀来,那些家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就慌了,有人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杀人了!” 一个黑刺军士张弓搭箭,目光冷冽。 “不要射要害!” 肖顾伟喝道,旋即箭矢飞出,那奔跑的家丁腿部中箭扑倒。 王贺走过去踢了这厮一脚,说道:“同谋,拿下他!”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一路冲进了内院,那些丫鬟就像是受惊的小鸟尖叫着,然后被赶到一个房间里待着。 当到了书房时,看到里面浓烟滚滚,王贺就有些急了,他担心因为自己摆谱导致证据被烧毁,于是就一头冲了进去。 “住手!当着咱家的面销毁证据,你好大的……咳咳!” 一阵打斗的声音后,王贺一脚踢了个火盆出来,然后回身进去,再出来时,居然是拖着一个男子。 方醒笑着摇头,王贺得意的把那个男子丢在地上,顶着一只肿胀的眼睛说道:“这厮居然还敢反抗,他哪知道咱家可是练过的,三拳两脚就被咱家给打趴下了,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金陵城外来了一队人马。 “哪里的?勘合有没有?” 这队人马除去打头的穿着九品官服之外,其他人都是大明军装,而且还佩刀,所以守门的军士当然要验证身份。 为首的黑脸官员下马递上了文书,然后说道:“我等此行本不该进城,只是听闻恩师在城中,所以就来拜见。” “李二毛?” 军士审视的看着黑脸官员,说道:“你等此行是进京……” 黑脸官员笑道:“前些时日一直在赶路,已经多出了两日空闲。” 军士点头,把文书递回去,然后问道:“尊师何人?” 李二毛收起文书,随口道:“方,讳醒。” 一路到了城中,李二毛打听了一下,然后到了大宅子外面请见。 “书院的?” 在禀告的时间里,守门的侍卫就和李二毛闲聊起来。 李二毛点头道:“是。” “兴和伯不在,不过很快就能回来,现在看殿下那边的意思。” 没多久就有人出来,然后带了李二毛进去。 等见到朱瞻基时,看到黑不溜秋的李二毛,他也有一瞬愣神。 “见过殿下!” 李二毛行礼,朱瞻基问道:“你跟着方政去了缅甸,此时回来,可是缅甸战事完结了吗?” “是的殿下。” 李二毛目光炯炯的道:“两股大的势力已经被我军打垮,后期要缓缓清剿那些散入各地的叛逆,方大人说要慢慢来,急不得。” 朱瞻基点头道:“这与当年的交趾局势几乎是如出一辙,不过缅甸却未开化,好处理些。” “你呢?你如何看?” 看到眼神炯炯的李二毛,朱瞻基突然希望书院的学生们都以此为标杆,到时候他能多出不少嫡系。 李二毛沉稳的道:“殿下,臣与方大人建言过,不如以夷制夷,用缅人来围剿那些叛逆。” 朱瞻基有些意外的问道:“那些缅人……愿意吗?” “愿意,只要打掉那些头领,那些缅人乐意帮咱们干活来换取好处。” 李二毛很沉稳,而且看着精力充沛,这给了朱瞻基很深刻的印象。他点点头道:“方政怎么看?” 刘二毛的神色不变,并未有得意之色:“方大人也认为可以试试,所以臣此次进京,方大人令臣向陛下禀告此事。” 朱瞻基点头,说道:“你去歇息吧。” 等李二毛走后,朱瞻基想起了榜葛剌,想起了暹罗,冷冷的道:“你们怕了吗?” …… 李二毛的时间紧张,所以没有歇息,而是请了一名侍卫带自己去寻方醒。 等到了徐烈家时,方醒正在门外看热闹,看王贺的热闹。 “清点家产!” 王贺的模样很得意,就像是个小人。 可当他准备按照以前看到的行事方法,令人拿了徐烈一家时,却被驳斥了。 “罪不及此。” 徐烈的罪行就是买了两个举人的投献资格,然后买下大量的土地逃税。 王贺正郁郁时,看到一个黑脸官员走过来,他以为这是来寻自己晦气的,就喝道:“咱家奉命拿人,你哪个衙门的?咦!还是九品官……” 方醒皱眉看到来人,觉得有些眼熟。 “山长,弟子回来了。” 李二毛看到方醒后,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从一个砍柴娃变成今日的官员的经历,不禁含泪跪下。 方醒虚扶了一下没扶住,他看着这张黑黝黝的脸,突然问道:“你是……二毛?” 李二毛抬头,含泪道:“正是弟子。” “赶紧起来,咱们不兴这个。” 方醒把他提溜起来,问道:“可是缅甸那边结束了吗?” 李二毛点头,说道:“就剩下些残兵败将散入各地,方大人令弟子回京报捷,顺便就下一步的安排请示陛下。” 方醒心中一松,看着李二毛的黑脸不禁笑道:“你去时是个白净的学生,回来时却成了黑脸,你母亲大抵是要愁容满面了吧!” 李二毛不解,王贺在边上笑道:“黑脸汉子,找不到媳妇喽!” 李二毛赧然道:“弟子办完事后还得回去,大概一两年才能回来。” 方醒点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既然有了这个机缘,那就别放过,好生在那边历练一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6章 西南土司(为盟主:‘妞妞点点猫’贺,加更!) 徐烈鼻青脸肿的被带了出来,旋即家人就被安置在前院的几间屋子里,等待家产被清查完毕后,这家人大抵要重回清贫的生活了。 不少百姓都在远处围观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唏嘘,有人愤怒,有人……面无表情! “又破了一家,好惨啊!” “一夜清贫,我看这兴和伯以后叫做方剥皮还好些。” “是啊!徐家富贵了许久,这下肯定会被全部收了,那个徐当……咦!权谨老大人不是挺欣赏徐当的吗?你们说他会不会出来为徐家求情?” “嗯,权大人君子,肯定不会看着徐家被兴和伯折腾,这下太子身边的人自己闹腾起来了,这……” “权大人德高望重,兴和伯虽然爵高,可却是万万比不上的。” “那咱们拭目以待吧,等着看热闹。” 人群中有徐当的熟人,他神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悄然退出去,叫了仆役去办事。 等仆役跑着去了,这人才愤怒的道:“这是见不得那些书生得了权大人的青眼,要破坏呢!” 这话顿时引发了另一种猜测。 “是啊!兴和伯是科学,而徐家是儒学,这是……打权大人的脸?” 顿时人人噤声,大家都担心朱瞻基身边的密事被自己等人给推演出来,到时候那位宽宏大量的兴和伯恼羞成怒。 …… 回到大宅子后,方醒极为高兴,就让人去整治了些酒菜给李二毛接风。 “说说那边的请况。” 方醒对缅甸的兴趣不是很浓,如果不是因为拿下缅甸能威胁暹罗的话,他认为大明可以从云/南慢慢的蚕食即可。 李二毛喝了一口茶,浑身放松的道:“山长,缅人自己在内斗,咱们首先突袭了阿瓦,然后屯兵不动,勃固却忍不住了,同样是偷袭,而且还是夜间,结果咱们早有准备,一战击溃,随后就是清剿。” 方醒没问具体的战事,自己就脑补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是如何安民的?” 大明从朱元璋建国以来兵锋强大,几乎是战无不胜。 可当年的交趾却成了一个大泥潭,若不是方醒横空出世,此时的交趾将会不断消耗着大明的国力,最终朱瞻基无奈,只得撤军。 “山长,那边盛产宝石和金银,好木材也不少,学生以为当用贸易来促进融合,但要注意不可出现大商家……” 李二毛完全继承了方醒对豪商的态度,他从容的道:“人有钱到了一个地步,他自然不会安生于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境遇,到了那时,一颗火星即可让缅甸遍地烽烟。” 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让缅人的生活渐渐好转,但却不可让缅人中间出现豪商。 方醒满意的道:“你成熟了。” 李二毛赧然的道:“山长,弟子回想起自己刚出发时到现在,觉得自己当初太幼稚,想问题太简单,所以弟子想请教山长,关于合纵连横的学问。” “有趣!” 方醒微笑道:“你是想暹罗和榜葛剌吗?” 李二毛点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弟子还想了云/南,想借机把那些土司打散,让那些土人种地,不然以后边患少不了。” 方醒想了想,说道:“陛下登基时令停了宝船,暹罗估摸着已经得到消息了,大明最好示敌以弱,等他们出手,然后狠狠的教训一顿,记住,教训了之后别追击,就像是没这回事。” 李二毛沉吟道:“山长,您的意思说先引诱暹罗进攻,击败震慑,然后不当回事……这是山长您说的寻机再秋后算账吗?” 方醒干咳道:“你想想自己从缅甸到这里用了多长的时日?而且若是想秋后算账,报信人可以多失踪几个嘛,那就不是大明不报复,而是陛下没有接到消息嘛!” “后手留着,就像是在暹罗的头顶上高悬着一柄长刀。借口有了,等待时机成熟,就可随时动手,到时候就是师出有名……” 方醒看到李二毛面色沉凝,就笑道:“可是觉得我的手段太过阴狠?” “不!”李二毛说道:“山长,您以前教过我们,做事当以大明的利益为基准,为此一切手段都在所不惜。您这是隐忍。” 这个弟子不得了了呀! 阴狠居然在他的嘴里居然成了隐忍! 方醒欣慰的道:“你能这般想,那我对你以后的宦途就多了几分信心。” 宦海无涯……忍为舟! 再强大的背景也经不住折腾,所以大家有时候比较的就是忍耐力,比如说徐阶,隐忍多年,一朝就让严嵩父子倒台。 “榜葛剌不足为惧,那里不好管理,所以只能见机攻伐,但不可太深入……要和天竺配合起来。” 李二毛讶然道:“山长,天竺……” 方醒微笑道:“那是个有钱的地方,而且土地肥沃,见机行事罢了。” “至于土司……” 方醒想起了一个办法,“改土归流!我带你去见殿下。” …… “那些土司肆无忌惮的虐民,下面的土人时有反叛,这就是不安定的原因。” 朱瞻基没想到李二毛居然提出了一个大题目,他说道:“土司不好动,不能激进,否则就是祸乱之源。” 李二毛点头,说道:“殿下,那些土司不服王化,时常互相攻打。还有的洗劫大明的村子,胆大之极,臣以为当早做准备,否则时日长了,那些土司就会变成大明的心腹大患。” 方醒微微点头,对李二毛的眼光非常欣赏。 万历三大征,其中一个就是奢安之乱,而所谓的奢安,就是指的两个大土司。结果这场叛乱一直延续了十余年,耗费钱粮无数,加上救援朝鲜和西北叛乱,最终耗尽了大明的国力。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三大征的话,蛮清根本就没有机会崛起! 所以这就是时也命也,让人思之无奈之极。 “殿下,是不能激进。” 方醒赞同朱瞻基的看法,说道:“不过咱们可以慢慢来……” 朱瞻基挑眉问道:“如何慢慢来?” “改土归流!” 方醒说道:“那些土司可有郎中?” 这个李二毛知道:“没有,没有郎中敢去那种地方。” 方醒淡淡的道:“缺医少药,咳咳!死了之后,咱们就取消土司嘛!换了大明的官吏去管理,不过那些官吏会视这种地方为畏途,可以限期,任职期满就优先升职调离,再换人去。” 朱瞻基从这话里听出了血腥味:若是不死咋办? 呵呵! 要是那些土司知道方醒此刻的主意,怕是马上就会反叛。 李二毛却有些不同意见,他说道:“殿下,山长,那些土司经常相互攻伐,拿住了对头马上处死,还有就是……那些侵袭大明百姓的土司……” 朱瞻基和方醒相对一视,然后都笑了起来。 等李二毛去歇息后,朱瞻基赞道:“李二毛不错,有眼光,而且手段也不差,以后多历练,咱们慢慢来。” 李二毛就这样进了朱瞻基的眼里! “殿下,那个徐烈的儿子在外面跪着求见权大人。” 贾全进来禀告道。 “徐当?” 方醒冷笑道:“前倨后恭,权大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朱瞻基的眼神冰冷,说道:“此等道德败坏之辈,有何面目去见权大人,不见!” 随后朱瞻基吩咐道:“此事不要让权大人知道,若是他问起,就说是徐家犯事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7章 久违的晋王 徐当跪在大宅子的门边,面色惨白。 这座宅子还没有徐家的大,可却因为里面住着大明皇太子而身价百倍,据说有不少人想等朱瞻基回京后出手购买,只是不知道官府同不同意。 当一双靴子出现在他的眼中时,他满怀希望的抬头。 他知道权谨是个好人,而且心软,只要求一求,说不定能让权谨去向朱瞻基求情。 贾全冷冰冰的道:“国事何来的私情?你这是想陷权大人于不义吗?赶紧走,否则让你去牢中父子相伴!” 徐当的嘴唇动了动,“大人,学生……” 贾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若是换了先帝在,听闻此事后,徐家一个都没跑。 等贾全进去后,门也关上了。 徐当缓缓起身,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回头。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十余个好友中,有七人很讲义气的跟着来了,刚才就在大宅子的对面。 人呢? 徐当左右看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绝望袭来,他跌跌撞撞的走到街道的中间,可前方无人。 转身,阳光照在瓦片上,反射的光让徐当眯着眼,可他依旧没有看到人。 夏季的阳光很毒,可徐当却觉得身处数九寒冬,浑身冰冷…… …… 李二毛去了书院,这是方醒安排的,他需要让后来人看看,书院的学生是如何的出色。 站在教室里,李二毛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然后说道:“我本是个砍柴的樵夫……” 下面的学生都一怔,对他揭自己的短有些吃惊。李二毛点头道:“后来我心慕科学,就求了山长,山长把我和我母亲都接进了书院中,这便是我的开端……” 那些学生们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讲台上的李二毛。 这位师兄堪称是知行书院的传奇人物,从樵夫半路进了书院,然后号称书院第一刻苦之人。 当朝中决定要征伐缅甸时,面对那蛮荒之地,没人愿去,而李二毛却主动请缨,在当时被视为为了前途而冒险的举动。 看看现在的他,目光炯炯,神色沉稳,而且隐隐还带着些……威严。 这就是历练吗? “刻苦学习是本分,但知行知行,知而不行就是白学,耗费时光。所以要敢于去行,不要去做夸夸其谈之人,那样的人,也不配学科学!” 李二毛的话很直接,对这些学生也很有冲击力。 讲完话之后,有学生举手问道:“师兄,军中如何?您是如何在军中适应下来的?” “军中?” 李二毛面露回忆之色,然后笑道:“军中其实相对更简单,没有官场的那么多弯弯绕,你有能力,只要不遇到糟糕的上官,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你的未来一片光明。比如说我吧,跟着方政大人在缅甸征伐,下面的军士用命,军官们竭尽全力,这就是上下一心……” 方醒在教室外听着,听到这里满意的点点头。 军中当然也有龌龊和倾轧,可对于这些年轻学生来说,却不能过早让他们去接触这些。 “……挫折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有益的。” 李二毛越发的成熟了,说话间从容不迫。 “每经历一次挫折,对你就是一次成长,所以别害怕以后,而应当是憧憬。” 随后李二毛就说了缅甸当地的风物,以及大概的战事发展,让那些学生们听的如痴如醉。 …… “进京之后别去管那些纷争,记住了,遇到事情要从利益的角度去看,谁的收获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方醒把李二毛送到了城外,叮嘱道:“若是有事解决不了,可以去找夏元吉或是金忠。” 李二毛拜别方醒,看着他一行人远去,方醒唏嘘道:“这就是蒲公英啊!飞来飞去的,不知道最后在哪里生根发芽。” …… 晋王的王宫实际上就是一座小号的皇宫,这是朱元璋当时为自己的儿子们谋取的福利。 所以若说对儿子们的好,古今帝王大抵朱元璋也能排上号。 可再奢华的宫殿也会住习惯,然后厌倦。 朱济熿就是这样,所以他对眼前的金碧辉煌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看着下面站着的男子喝问道:“太子在金陵如何?” 男子身穿布衣,一脸的风霜,说道:“殿下,太子在金陵多番作态亲民,对那些官员也是又拉又打,已经站稳了脚。” 朱济熿胖了些,眼神却越发的犀利了,他双手轻轻拍打着扶手,嘴角微翘,问道:“那个宽宏大量呢?” 男子想了想说道:“殿下,太子在金陵大多是掌总,而方醒就是打手,四处出击,把金陵的官场和士林搅得一团糟,凶名赫赫。” 朱济熿定定的看着虚空,说道:“南方士林是大明的精华所在,难道就没人出来压制他吗?” 男子垂首,隐住了苦笑,说道:“殿下,那人太凶狠,金陵名士言秉兴一家就被他拿下了,后来留了个在大市场里做生意的儿子,大概是要彰显他的仁慈和大公无私吧!” “仁慈?” 朱济熿笑了,笑的开心。 男子回忆着方醒到了金陵后的那些动作,说道:“殿下,金陵的文武都不敢惹他,士林中人被他收拾了几次,每次都师出有名,那些人……那些人的屁股都不干净,所以都缩了。” 朱济熿不屑的道:“蠢货!那是因为太子在。” 男子有些纳闷,他是朱济熿手下类似于谋士兼密探头领的人物,所以很得看重。 这时真正的谋士袁熙进来了,一袭黑袍的他步履从容,让朱济熿不禁有些神思恍惚的想起了那位‘黑衣宰相’。 袁熙近前,躬身道:“殿下,最新的消息,陛下对出海有些意动了。” 朱济熿点点头,懒洋洋的道:“陛下的身体可经不起闹腾啊!那方醒这是在蛊惑君王,罪在不赦。” 这是在过嘴瘾,袁熙对那个男子说道:“雷度,以后你把侦知之事禀告殿下即可,别加自己的臆测,不然容易……” 男子的眼角一跳,说道:“是。” 手下之间的竞争朱济熿是乐于看到的,他说道:“雷度此次辛苦,回头本王有赏,回家去团聚吧。” 雷度躬身告退,用眼角瞟了一下袁熙。 “殿下,前次陛下令宗人府传话,说是不许虐民,这是一个敲打。” 袁熙侃侃而谈,看着风度极佳:“陛下登基后,就给各地藩王添了爵禄,这是担心各地骚动。等朝政一稳,陛下马上就开始了动作。等太子上去后,殿下……毕竟当年咱们和汉王,还有方醒闹得不怎么愉快啊!” 朱济熿想起了当年在方醒和朱高煦身上吃的亏,眼神阴郁的道:“太子对方醒深信不疑,若是上位,本王怕是求活都难!” 这话有些心虚:有朱元璋的话在,有大家的关注,谁当皇帝都不会杀藩王。 袁熙微笑道:“殿下,方醒对藩王的态度可不怎么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太子也是这个意思……要不……臣去京城走动走动?好歹也见见那些老友。” 朱济熿点点头,目光有些发飘:“去吧,本王放你的假,去京城走走朋友,嗯……本王记得……你在宫中也有朋友?” 袁熙微笑道:“是,那些人对殿下很是敬仰,臣此行正好给他们说说晋地的风光,想必能让人神往。” 朱济熿满意的道:“好,晋地风光无限,告诉那些人,本王喜欢与人把臂同游。另外……那方醒在南边倒行逆施,也该引起公愤了,而公愤之下……” 袁熙躬身道:“是,殿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8章 太监的节操和猪队友 大清早,梁中就已经在监督人清扫乾清宫。 天气热,那些宫女太监都没敢偷懒,想趁着早上凉快干活。 梁中就站在边上看着,等黄俨出现时,他面色冷冷的,喝道:“抓紧,陛下稍晚就来了。” 黄俨微笑着走过来,站在梁中的身边说道:“听说你昨晚被呵斥了?不是咱家说你,在陛下的身边就该谨小慎微,千万别替陛下做主,那是寻死之道。” 梁中冷笑道:“你的耳朵倒是灵便,只是却在断章取义。” 两人默然,那些人很快打扫完大殿,然后告退。 空荡荡的大殿内就只有两人。 “你想要什么?” 梁中突然打破了寂静。 黄俨嗤笑一声,然后说道:“咱们都是少了根的人,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权势,你梁中难道不喜欢?还有,陛下在吃早膳,你别想坑咱家。” 梁中不屑的道:“你只是过气的太监,没气节的败类。看看大太监,先帝一去,他马上就跟着去了,陛下随后就厚待了他的亲人,这才是咱们的目标。而你呢?满心的权利和钱财,告诉你,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火药味渐渐的浓郁起来,黄俨阴测测的道:“可你和太子交好……梁中,你想左右逢源?还是风吹墙头草!” 梁中一直在屈指计算时间,估摸着皇帝快来了,他喝道:“陛下马上到,都站好了!” 宫中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刚才两位大佬在谈话,所有人都消失了,可等梁中一发话,就像是变魔术般的,那些应该听不到梁中说话的太监们都进来了。 黄俨瞟了一眼梁中,低声道:“咱家在宫中多年,见过太多得意的人,可当他们得意洋洋时,朋友就少了,然后……就完蛋了。” 梁中的眉头微皱,有些意外黄俨的服软。 可大太监的一生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哪怕是死,可大太监却得到了敬重,遗泽亲人。 所以他淡淡的道:“什么朋友?忠心于陛下,就无需担忧。” 黄俨点点头,微笑着出了大殿。 最近朱高炽对他有些冷淡,所以宫中不少人都跟着看低他,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 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应当学大太监,跟着先帝一起去,那样还不失体面。 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几个学士拾阶而上,黄俨的眼中多了些阴霾。 他在文官的心中就是个该杀的宦官,不管是以前在朝鲜跋扈贪婪引发的负面事件,还是一路支持朱高燧,这些都是文官们心中的刺。 心中有刺,当然是要拔而后快! 杨荣就当没看到黄俨,目不斜视的进了大殿,身后的众人都是如此。 黄俨面无表情的站着,等人都进去后,他站了许久。 …… “金陵急报发现海匪,太子已经令兴和伯带水师出击清剿。” 今日的政事很快就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朱高炽拿起一份奏章说道:“有海匪,让朕想起了当年的倭寇。那时候的倭寇从蒙元就开始袭扰海疆,及至大明立国,百废俱兴,无暇分心,所以太祖高皇帝就迁移了海岛上的百姓,可倭寇依然越演越烈,可见一味地躲避毫无用处。” 这是要为宝船重新出海造势吗? 朱高炽的神色微怒,金幼孜看了一眼,说道:“陛下,倭国已经不复存在,那些海匪也只是癣疥之患罢了。大明如今边患全无,陛下登基以来多番仁政,天下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一连串的马屁从金幼孜的嘴里喷薄而出,让人诧异。 杨荣皱眉,正准备打断金幼孜的话,朱高炽却已经怒了,他挥舞着奏章说道:“有人走私海外!” 金幼孜愕然,也怒了。 是谁? 朱高炽对宝船出海的心态变化大家都感觉的到,但君王之言可不能轻易收回,所以大家就等着宝船腐烂,那些船员全都改行,从此朝中再也不闻出海之事。 可居然有人走私海外,这就是猪队友啊! “陛下,肯定是豪商!” 金幼孜斩钉截铁的说道:“豪商多贪婪,不是他们是谁?” 杨荣沉声道:“朝堂中岂能臆测行事,金大人三思!” 这话打脸,意指金幼孜不稳重。 朱高炽看了杨荣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此人名叫慕简,在宁波府有道德君子之称,威望甚高……” 呃! 金幼孜只觉得脸有些热,他瞥了杨荣一眼,心中微怒。 朱高炽冷冷的道:“这还不算是什么,此人是如何走私海外的,诸卿可能想到吗?” 没人答话,朱高炽的肥脸颤动一下,怒不可遏的道:“他在几年前扣住了一个海匪的母亲,那海匪孝顺,于是只能为他召集了人手重新出海!” 这个…… 道德沦丧啊! 斯文败类! 杨荣说道:“陛下,此人当诛!” 朱高炽微微喘息着,刚才的怒气让他的心跳有些加快。 缓了缓之后,他说道:“那海匪心存大义,把消息暗中透给了太子,结果那慕简居然想灭口,此等人……此等人……” 杨荣看到朱高炽的面色涨红,喘息不已,急忙说道:“陛下息怒,千万别动气!” 梁中已经送上了药茶,朱高炽接过后,手一直在抖,差点打翻了小碗。 喝完茶,朱高炽的气息平稳了些,说道:“那慕简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现场,自尽了。诸卿说说,此辈平日以道德君子为表,内里却是龌龊不堪,为何?” 这还是敲打,而且有些刻薄! 没人说话,杨荣只得出来说道:“陛下,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此辈平日以君子示人,可难免有露出破绽的一天,臣以为当把此案公之于众,告诫此辈,小心脸皮被扒!” 朱高炽缓缓的道:“太子为他的家人求情,说是那慕简连妻儿都骗,你等以为如何?” 杨荣的眼睛一亮,心中欢喜的同时,却没有赞同这个意见。 “陛下,律法无情!” 杨溥心中微动,忍住了准备说的话。 而黄淮却说道:“陛下,当大肆宣扬一番,然后轻处。” 杨士奇摇头道:“律法就是律法,慕简所为罪大恶极,若是放纵,以后怎么办?今日你求情,明日他求情,为难的是陛下!” 黄淮想了想,最后拱手请罪。 这便是朱棣给朱高炽留下的班底,被他收拾过的班底。 这些人不管有什么缺点,可却不乏操守。 …… 黄俨默默的行走在宫中,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前几日有个小太监就是多一句嘴,结果第二天就消失了。 一路缓行,太阳晒的人焦躁。 当看到东宫后,黄俨马上转身。 朱瞻基对他是深恶痛绝,这一点黄俨早就知道了。 其实从他一路支持着朱高燧开始,他和朱高炽父子之间就再无缓和的余地。 所以他在柳溥来禀告朱棣驾崩的消息后,果断的用一个秘密换取了自己的一条生路。 朱高炽看似很宽厚的把他留在了身边,可黄俨知道,这是在盯着他,哪天朱高炽心中一动,他黄俨就会变成乱坟岗上被野狗撕扯的尸骸。 就算是朱高炽不动他,可等朱瞻基上台后,那后果他用膝盖都能想得到。 所以宫中的人渐渐的开始远离了他,就是明白了这些道理。 黄俨的脚步骤然加快,转过一个弯,他看到了张淑慧……还有莫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69章 强硬的张淑慧(第90位盟主,谢谢大家!) 好像一月初的七天月票都算是双倍,爵士求票! “黄公公!” 陪同张淑慧母女一起的嬷嬷和宫女行礼。 无忧觉得好玩,就想学,可张淑慧却拉住了她。 “娘,好玩!” 无忧不解的仰头看着张淑慧。 张淑慧只是淡淡的道:“行礼要有规矩,不可乱学,否则别人会笑话你。” 方醒是伯爵,而黄俨不过是阉人。方醒的女人和女儿要是向黄俨行礼,那传出去肯定是轩然大波,大家都会去猜测方醒是不是出事了,以至于张淑慧要忍辱负重向黄俨低头。 黄俨听到这话后,脸上浮起一抹怒色,用那尖利的嗓音说道:“哟!兴和伯夫人这是要去太子妃那里吗?这天气那么热,孩子可受不了啊!” 这话是讥讽张淑慧来捧太子妃的臭脚。 张淑慧把懵懂的无忧往身后拉了些,凛然道:“拙夫为国效力从不惜命,黄公公此言何意?若是对方家不满,那大可说出来,方家接了!” 好气概! 那几个嬷嬷闻言不禁为张淑慧的气势而暗自叫好,然后准备等黄俨再出言不逊后,马上去出言反击。 朱瞻基不在,胡善祥却不能被人给欺负了,特别是这人还是个太监! 哪知黄俨却微笑道:“咱家只是担心孩子罢了,既然兴和伯夫人以为咱家是多嘴,那便作罢,告辞了。” 看着黄俨扬长而去,一个嬷嬷劝道:“夫人,黄俨这条老狗在宫中已经落魄了,这人尖酸刻薄,您就当是野狗乱吠。” 张淑慧点点头,无忧却问道:“娘,什么是老狗?” 三岁多的娃问这个问题,张淑慧只觉得堵心,可看到无忧那好奇的大眼睛,她也只得搜肠刮肚的找了个答案。 “老狗就是老去的狗,不过却不是好话,无忧可别学,不然等你爹回来了不高兴。” 无忧皱着小眉头说道:“爹都去好久了,大哥他们不陪我玩。” 张淑慧牵着他前行,笑道:“你大哥二哥他们要读书,不是有木花陪你吗?” 无忧迈动着小短腿,不乐的道:“娘,木花不好玩。” 东宫之中很冷清,在朱瞻基去了金陵之后,那些女人就失去了目标,整日无所事事。 夏日炎热,张淑慧一路进来就没看到一个朱瞻基的女人,只有些宫女太监在走动。 胡善祥也不想动,张淑慧到时,她正抱着两岁多的端端在说话。 寒暄几句后,张淑慧就和胡善祥闲聊起来。 女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说不完,而且大多无聊。 两人说的兴高采烈的,却没注意到端端已经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皱眉看着自己的无忧身前。 那些嬷嬷和宫女也没管,只是含笑看着这一幕。 端端长的有些朱瞻基的模样,不过孩子看着很可爱。她和无忧对视着,无忧突然伸出小手摸摸她的头顶,严肃的道:“要乖。” 端端愣愣的看着无忧,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什么,居然点点头。 一个嬷嬷忍不住就笑了,张淑慧和胡善祥回头一看,然后两人也笑作一团。 “无忧像是大姐,厉害!” 胡善祥有些艳羡的道。她希望端端以后也能像无忧般的被宠爱,同时性格也能强硬些。 “我就是太软了些,这是从小的毛病,如今看来却是改不了了。只希望端端不会这样吧。” “不会。” 张淑慧说道:“太子殿下宠爱郡主,拙夫说过,女孩儿就该宠着长大,只要知道分寸即可。” 胡善祥摇头道:“跋扈了也不好,到时候嫁不出去。” 在大明尚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比前宋好许多,可眼下的趋势却是在向那个方向发展。 皇亲不干政! 胡善祥想起了些事,就挥挥手,然后屋里的人就簇拥着无忧和端端出去了。 等人出去后,胡善祥面带忧色的说道:“有人说殿下和兴和伯在金陵有些狠。” 张淑慧心中一个咯噔,然后说道:“臣妾倒是知道些,不过都是有理有据的事,那些人大抵是兔死狐悲罢了。娘娘无需担忧,只是这话却不该是宫中能说的,娘娘下次要留心了,弄不好是有人在乱人心神呢!” 胡善祥回忆了一下,叹息道:“是了,这话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张淑慧的眼中厉色一闪,低声道:“娘娘,这等人多半是刻意在等着你呢!” 宫中的禁忌谁不知道?就算是要说小话,那也会避开人,否则就是自己作死。 胡善祥的面色微变,最后说道:“罢了,下次留心就是了。” 这是个好人,却有些软了! 在回家的路上,张淑慧想着胡善祥的性子就觉得有些着急。 人都是自私的,她和胡善祥交好,自然希望胡善祥以后顺风顺水的成为皇后。 可胡善祥这个性子却有些让人诟病! 皇后皇后,你首先得管理好后宫,可胡善祥这个性子怎么去管?怕是几句软话就让她不知所措。 “娘!” 张淑慧嗯了一声,无忧就不乐意了,就一路叫嚷着娘,一直到家。 …… “太子妃立不起来,这是个大问题。” 解缙和黄钟也在谈论胡善祥的性子,颇为无奈。 黄钟看看解缙的办公室,有些羡慕这种书香生活,不过他需要在北平收集各种消息,然后报给远在金陵的方醒,所以脱不得身。 “解先生,殿下和伯爷在金陵大动干戈,陛下对宝船的态度也有些变化,而杨荣也和陛下渐渐的融洽了,目前看来形势大好啊!” 解缙微微点头道:“若是这般下去,朝政会渐渐平稳,盛世就要来了。” 朱高炽的基本政策是修生养息,只需二十年,大明的国力就会膨胀到一个历史高度,大抵不会差于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 这时有人敲门,解缙皱眉叫了进来。 进来的是方七,他说道:“解先生,第一鲜有人闹事,说是吃到了脏东西。” 解缙的眼神一动,问道:“什么东西?” 方七为难的道:“说是那处……那处的毛发。” 解缙的咽喉涌动了一下,黄钟起身道:“后来如何?” 方七说道:“那人叫骂了一阵就走了。” “可派人去盯着了?” 黄钟也觉得有些恶心,不过方醒不在,他得保持警惕。 解缙说道:“等等再看。” 若是真的,那这顿骂还真是不冤。 一个多时辰后,方七来报:“那人绕了好几圈,最后进了一个地方,咱们的人查了,那户人家有亲戚在宫中。” 解缙的第一反应就是叫人去问今日跟着张淑慧进宫的木花。 “问清楚在宫中遇到了谁。” 等方七再次回来时,却是面带急色。 “解先生,黄先生,木花说是黄俨。” “怕什么?” 黄钟不慌不忙的道:“黄俨现在就是落水狗,咱们想个办法弄他一下。” 方七愁眉苦脸的道:“夫人已经进宫了。” 解缙和黄钟面面相觑,良久,解缙叹道:“夫人如今的气势越发的盛了,这才是德华的帮手啊!” 黄钟却没这功夫去夸赞张淑慧,他叫了家丁去宫外等着,有消息随时回报。 等安排好后,黄钟苦笑道:“武勋们沉寂之后,伯爷连英国公府都不大去了,两家的关系也渐渐的淡了些。若不是夫人还时常过去,那几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解缙抚须道:“这是公私两便,于公而言,德华少去,这样宫中也少些忌惮。于私来说,德华大抵也不喜欢英国公那等脾气,合不来。” 黄钟有些心神不定的道:“也不知道夫人去找谁,若是去求见陛下,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0章 黄俨失势(为盟主‘御王武装雷怒苍穹’贺,加更!) 一号到七号算双倍月票,求票了! 张淑慧再次进宫,却是求见朱高炽。 “她不是上午才进宫见了太子妃吗?” 朱高炽有些不渝,就叫人去问话。而去问话的人却是梁中。 黄俨的面色有些白,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又镇静了下来。 梁中一路到了宫门外,看到张淑慧后就苦着脸道:“兴和伯夫人,有话不能与太子妃娘娘说吗?” 张淑慧福身,眼神凌厉的道:“梁公公,刚才有人在第一鲜栽赃,然后那人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去的却是宫中的马公公的亲戚家中。臣妾知道拙夫走了之后,有的人就想着方家的妇孺好欺负,臣妾就来向陛下请罪,恳请陛下恩准,下次若是再有此等人,方家可能出手?” 边上守门的人都想起了那位宽宏大量,觉得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换做是其他人家,遇到这等事多半是动手了。可张淑慧却施施然的进宫请示皇帝,这比动手还要让人难受。 合着我家夫君为国效力出了远门,京城中居然有人趁机欺负妇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倒霉了! 守门的目不斜视,梁中却沉声道:“此事陛下不知,兴和伯夫人且等着吧。” 张淑慧冷冷的道:“臣妾是妇人,拙夫说过,妇道人家做事没头绪,头发长见识短,若是有不周之处,还请梁公公见谅。” 这是要做两手准备,若是皇帝和稀泥,方家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讨回公道了! 好个兴和伯夫人! 梁中点点头,低声道:“放心好了,就算是万一,这不是还有咱家在宫中嘛!” …… 等梁中回到大殿的时候,朱高炽已经得知了此事的来由。 进了大殿,梁中看到朱高炽面色冷冰冰的,而黄俨正跪在地上,心中就是一喜,然后禀告道:“陛下,兴和伯夫人说这是有人在欺负方家的妇孺。” 朱高炽皱眉,张淑慧的名声不错,为了未婚夫破家而出,不离不弃,等成亲后相夫教子,把方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可她今日却有些像是市井妇人,只差撒泼了! 不过想起方醒的对手众多,朱高炽就释然了,然后面色一冷,说道:“那马喜就是你的人,黄俨,你怎么说?” 朱高炽看似不大管宫中之事,可此话一出,不但黄俨的心凉了半截,连梁中都心中凛然。 果然没有一个皇帝是省油的灯啊! 黄俨伏地喊冤道:“陛下,以前奴婢和马喜交好,可先帝驾崩之后,那马喜是个小人,看到奴婢的身边冷清,早就远离了奴婢,陛下若是不信,随便叫了人来一问便知。” 朱高炽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来人!” “陛下!” 门外进来了侍卫,朱高炽沉着脸道:“拿了黄俨,十棍!” 黄俨瞬间就呆了,一直等被提溜起来时才还魂。 这是不问来由就打啊! 黄俨失势了! 杨荣的眼中多了些欢喜,他不喜欢宦官,在漫长的历史中,宦官作恶的事例数不胜数。在他看来,就该把宫中的宦官全赶走,哪怕全用宫女都行。 黄俨没有求饶,被倒拖出去时,那眼神竟有些呆滞。 朱高炽厌恶的道:“让孙祥拿了马喜,讯问。” 没有问清楚事情就处置人,这个有些昏庸的意思,可群臣却都没啥异议。 张淑慧只要是不傻,那就不会攀诬马喜,所以不管马喜知情与否都要完蛋。 宦官不得干政,可你宦官的亲人都敢去方醒家的产业闹事,那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 …… 一顿板子之后,黄俨被人架到了自己的住处,全林已经在焦急的等待着,见到他就跺脚道:“快!快把公公扶上床去。” 黄俨在低声的嚎叫着,等全林把药膏敷在他的屁/股上后,一股清凉之意传来,那剧痛也消散了不少。 呻yin渐渐的低沉下去,全林挥手赶走了架着黄俨来的两个太监,然后低声问道:“公公,这是为何?” 黄俨双手抓紧床单,咬牙道:“马喜那个蠢货害了咱家,陛下没问来由就令人……责打!” 全林倒吸一口凉气,过去把门关上,再到床边时,那面色凝重的就像是刚死了爹。 “公公,此事不妙啊!” 不问情由就动手,这说明皇帝已经对黄俨有看法了。而当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之后,再权势滔天的太监,只要没有兵权,那就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黄俨的脸色狰狞,痛苦的道:“陛下……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全林看着黄俨扭曲的脸,心中慌乱的道:“公公,以前的那些可没被打过!” 在皇帝的身边做太监,贴身的和司礼监大太监一般都会有些面子,哪怕是皇帝也不会轻易的责罚他。 可黄俨先是在永乐朝被朱棣令人打过,而今天又被朱高炽打了十板,这个…… 想起大太监的善始善终都还要自尽明志,全林的心彻底的冷了。 黄俨同样想到了这些,他的目光阴冷,声音恍如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想活命吗?” 皇帝处置臣子要思虑再三,可对于太监,那根本就无需理由,君王一言而决。 全林的身体一颤,目露惧色的看着黄俨道:“公公……太子啊!” 朱瞻基不待见黄俨,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和憎恨,所以等他登基后,黄俨基本上是活不成了,只是看哪种死法而已。 “那就拼一把!” 黄俨的眼中闪烁着阴冷之色,声音也如毒蛇般的阴冷:“太子和方醒在南边可是惹了众怒,那些人是敢怒不敢言,这天下人可是不满他许久了……” 室内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了,全林脸上的汗水顺着滴下,良久,他用力的点点头。 …… 朱高炽最近有些疲惫,理完政事之后,就在暖阁里休息。 夏日打盹是一件愉快的事,特别是室内有几个冰盆,让人心情舒畅。 朱高炽最近的睡眠有些浅,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后,他皱眉道:“何事?” 梁中走进低声道:“陛下,马喜供认不讳。” 朱高炽厌恶的嗯了一声,等了一下,感到梁中没走,就睁眼问道:“还有何事?” 梁中面色古怪的道:“东厂的人去抓捕马喜的侄子时,发现他已经被人打断了腿。” 朱高炽闭上眼睛道:“兴和伯夫人这是要发狠了?还是说解先生有些静极思动。” 梁中赶紧说道:“陛下,此事是兴和伯的家丁所为,解先生当时人在书院里,正好给学生们上儒学课。” 朱高炽轻轻摆摆手,等梁中出去后,他的面色冰冷,对着虚空问道:“解缙在做什么?” 成二从后面宛如飘一般的出来,说道:“陛下,解缙整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家逗弄孙儿。” 朱高炽点点头,成二消失。 眉间的冰冷渐渐散去,朱高炽起身道:“婉婉昨日没来,去看看。” 皇帝都是小心眼的生物,解缙在被营救出诏狱之后,就以闲云野鹤的形象示人。如果他展露了攻击性,那么朱高炽就会认为他是不甘寂寞了。 你若是不甘寂寞,那就该为朕效力! 站在殿外,看到小方一溜烟跑过来,在转弯时还因为速度过快而差点失去平衡,朱高炽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婉婉穿着一身紫色长裙出来,盈盈福身:“父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1章 夫妻,父子(双倍求票,感谢大家。) 眼前的婉婉就像是一朵刚打开的花骨朵,清新而明快。 朱高炽有些恍惚的道:“犹记得你那时最喜欢叫人做吃的,花园里都成了你的地盘,你皇爷爷看到花园里冒烟都不惊讶了。这一晃眼的功夫……你也长大了……光阴如水易逝啊!” 婉婉噗嗤一声就笑了,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父皇,您还没老呢。” 朱高炽眯眼看着婉婉,欣慰的道:“多去花园转转,别整日闷着。” 稍后他就去了皇后那里,两口子有些相对无言的意思,最后还是朱高炽打破了寂静。 “婉婉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皇后本在默默的看着手中的茶杯,闻言眼中一冷,说道:“陛下,按照以往的例子,公主大多是在二十岁之后才相看驸马,婉婉的身子不大好,臣妾以为当缓些再说。” 朱高炽静静的听着,脸上渐渐的多了苦涩,看了皇后一眼说道:“朕的身子也不大好,就担心等不到婉婉…出嫁的那一日。” 皇后心中一惊,瞪着他问道:“陛下可问了御医了吗?” 听到她语气里的紧张,朱高炽的肥脸微颤,说道:“希望朕死的人不少,不过朕相信你不在其中。” 这话回避了皇后的问题,她的凤眼微眯,说道:“陛下,身子要紧,政事可以多交给大学士他们去处置,您好了,大明才能好。” 朱高炽看看自己的胖手,自嘲道:“当年朕这个身子被人诟病不少,不管是父皇还是那些兄弟,甚至是那些臣子都在暗中取笑,他们以为朕不知道,可朕……什么都知道。” 朱高炽的手在案几上朝着那只玉手慢慢挪动了一下。 一只胖手,一只瘦不露骨的玉手,在距离不远时,那只胖手却收了回去。 “胖的人都活不长,这个朕在看了许多书之后早就知道了。” 朱高炽坦然的道:“父皇当年不喜欢朕,多半也有这个原因,一个活不长的皇帝,会让大明不知走向何方。” 皇后本是在伤感,闻言就脱口而出道:“那你还让瞻基去金陵?” 这话把朱瞻基的重要性放在了首位,皇后有些后悔。 可朱高炽却没生气,他的目光深邃,淡淡的道:“瞻基从小就跟着父皇,见识了不少,不过朕从靖难开始就经常监国,他可曾有?” 这话里的自信满满,皇后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艰难,眼中多了柔色,说道:“那时候孩子们还小,靖难之役多番起伏,危急时连母后都亲自上城……” 朱棣的皇后绝对是个巾帼英雄,只是在后宫中磋磨了太多时光。 说到自己的母亲,朱高炽目露柔色道:“母后家学渊博,可惜早早的去了,不然婉婉可以交给她带,想必不会是现在这个柔弱的性子。” 皇后眸色黯淡,“这是臣妾的错,没看好瞻墉。” 朱高炽微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太过凌厉的公主,就算是有了驸马,想来也不会太和睦。” 皇后的眼睛一瞪,自嘲道:“陛下想来是觉得臣妾太过凌厉了吧?” 朱高炽微微摇头,沉吟道:“婉婉的性子倔,她的事你要有个准备,?” 这是他来此的目的。 皇后心中一动,点头道:“臣妾知道了,不过慢慢看吧。” 婉婉看似柔弱,可内里却倔强。 而这等性子的公主大多后半生都不幸福。 两口子默默了坐了一会儿,然后朱高炽走了。 “婉婉在做什么?” 皇后只觉得心中有些慌,莫名其妙的慌。 “娘娘,陛下刚从公主那边来。” “哦!本宫知道了,让人多注意婉婉那边,有什么事及时禀告。” …… 朱高炽到了暖阁里,气喘吁吁的叫人找来了孙祥。 孙祥走路依旧有些不大自然,进来后,朱高炽问道:“那些臣子对再次出海是何看法?” “陛下,群臣大多是觉得出海耗费太大,不管是宝船还是建立工坊,还有下海之后的靡费更是不少……” “鼠目寸光!” 朱高炽瞬间忘记了自己当时下令停了宝船之事,拍打着椅子扶手道:“海外有矿山,还有那个肉迷国……” 朱高炽叹息道:“一边是利,一边是敌,如何处置?却不能躲避,不能装傻,要像父皇般的果断才行。” 肉迷国不断在侵蚀着哈烈的地盘,消息传回来后,朝中许多人认为那是发生在远离几千里外的事,没必要关注。 “原先的哈烈是个屏障,如今屏障被大明给亲手摧毁了,两国之间是和还是战?” 朱高炽在脑海中盘算了朝中的武勋,摇头道:“张辅太稳,朱勇太急,若是他们二人的性子合二为一,那是最好的统军人选。” 和哈烈的大战朱高炽并未看到,可凭着战报,他就看出了大国之间的战争是如何的惨烈。 这等规模的大战最好就是亲征,否则容易临战出现决断迟疑,从而导致崩溃。 可朱高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无法学自己的父亲,所以…… “朕把南方放手给太子去做,可他还是有些缩手缩脚了。稳当倒是稳当,可却看不到锐气。” 孙祥只觉得屁股又痛了,心惊胆战的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南方行事从容,这便是老成谋国啊!” 朱高炽说完就后悔了,失笑道:“罢了,朕与你说这些作甚,去吧,多留心南边的消息,及时报来。” 孙祥出了暖阁,一路回到东厂,安纶看到他那严肃的模样就跟了进去。 “公公,陛下发脾气了吗?” 孙祥摇摇头,看了安纶一眼道:“陛下对太子期盼甚高,文治武功都得有。” 安纶欢喜道:“那是好事啊!咱们东厂是陛下的家奴,陛下英明,那咱们的日子就好过。” 孙祥笑道:“你这个憨货!一朝天子一朝臣,明白吗?” 安纶愕然,有些慌张的道:“公公,那咱们到时候会不会被……处置了?” 孙祥摇摇头道:“太子以前锐气十足,可几番变故之后,特备是先帝驾崩后,他的城府越发的深了,估摸着除去兴和伯,连陛下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看到安纶还在紧张,孙晓拨动着佛珠,说道:“太子果敢,可却不嗜杀,也没听说过他迁怒人……罢了,这话以后别说了,否则大不敬。” 安纶感激的道:“公公,奴婢知道的呢!您说的这些话就是在冒险,奴婢若是在外面乱说,那就是猪狗不如。” 孙祥闭上眼睛,默念着佛经,渐渐的,房间里多了些静谧,让人有出尘之感。 安纶悄然出了房间,返身关了房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个重要的消息,只要是传出去,关于朱瞻基的一切非议都将会渐渐消散。 皇帝在,而且看重太子,对他寄予厚望! 多少人要为此而失望啊! 安纶想了许久,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 吃完晚饭后,黄钟正在写信,准备写给方醒。 北平近期有些死气沉沉的,和外界所谓的盛世呼声不一样,黄钟认为这样的社会氛围不是盛世。 按照方醒的说法,盛世的百姓应当是自信的,应当是面带笑容的。 可大明的百姓却很少看到自信,而且对外漠不关心。至于笑容…… “黄先生,有消息。” 方七敲门进来,低声道:“宫中的消息,陛下对太子期望甚高,希望他能独立在南方展露自己的手段……” 黄钟点点头,等方七走后,他喃喃自语道:“怪道陛下让太子去了南方,还让伯爷去辅佐,原来是历练吗?只是却不好弄啊!” 随后他把原来的信烧了,用隐晦的语言重新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他仔细看看,不禁说道:“这是个好消息,希望太子能放开手脚,好歹也让天下人看看储君的强硬!” 这封信很快就交给了黑刺的人,随后就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往了南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2章 动作不够大? 武川吃了早餐,然后准备回去,起身后才想起自己不该太孤僻。 “出去逛逛吧。” 那两个和他一起吃早餐的军士受宠若惊的应了,然后三人和上官说了,一起出门。 …… 夏季的金陵就是个大蒸笼,也就早晚稍微好些。 三人在街上闲逛着,其中一人已婚有孩子,就多留意了些玩具。 “武大哥,上面好像说要给你升官嘞!” 一个军士艳羡的说道,不过没有嫉妒。 若不是武川杀敌的手段太过凶残,他现在少说是个百户官。 武川看到另一个军士买了拨浪鼓,就说道:“杀敌罢了。” 他虽然开始和同袍之间有了交流,可话依然不多。 “武大哥,现在哪有杀敌的机会!你看兴和伯的小妾就快要生了,他乐的跟什么似的,这就是天下太平了。” “是啊,太平了……” 武川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的人流如织。 太平了,可我能干什么? …… 莫愁的肚子愈发的大了,方醒看着有些胆战心惊的,于是专门请了个经验丰富的产婆盯着,而他自己也是整天念叨着这事。 “兴和伯,你这是想让咱家羡慕吗?” 王贺觉得自己啰嗦的名声应当让给方醒! “咱家无儿无女的,整日就听你说什么孩子,孕妇,就如你所说的,扎心了啊!” 方醒干咳道:“为人夫,为人父可不容易啊!” 王贺认真的道:“兴和伯,下次你再讥讽咱家,咱家的侄子可就赖上你了!” 方醒也认真的道:“没讥讽你,还有,你侄子是你侄子,你是你。” 养子这种模式在方醒看来有些无谓,既然没有,那就没有,归于尘土罢了,何必去折腾那点香火。 王贺不屑的道:“你还是在讥讽咱家,你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太过分了,告诉你,等我侄子来了,知行书院必须要留个位置,若是不留,就到你家住着去。” 这时贾全在院门外面出现,他指指朱瞻基的地方,方醒点点头。 到了朱瞻基那里,方醒看到一个皮肤黑的厉害的男子。 “这是黑刺的人,一路只是换马,人都没停过。” 这时沈石头进来禀告道:“殿下,第二个信使来了。” 重要的消息黑刺会用三波信使通报,而且不会走一条路。 第二个信使同样是被晒的黑不溜秋的,然后取出一封信。 朱瞻基看了看,说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等信使下去后,朱瞻基的面色有些古怪,像是高兴,但又有些愧疚。 “是黄钟来的信。” 朱瞻基把信递给方醒,说道:“父皇的身体不大好,对我在这边的举措觉得有些软。” 方醒一目三行看了信,闭上眼睛回味了一遍,再睁开眼时,眼中波澜不惊。 “陛下这是要未雨绸缪,其实和先帝一样,都是磨砺皇储。” 方醒说着冲着北方拱手道:“这几年我对陛下误会不少,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幸而陛下没计较,不然我也没脸见人。” 朱瞻基苦笑道:“我也错了,我错估了父皇的心胸,自以为被挤压,至为可笑。” 明朝的皇帝和太子之间很少听说有什么互相猜忌,朱元璋对朱标堪称是好老爹。而朱棣对朱高炽只是看不上眼,猜忌还谈不上,朱高炽也不值得朱棣猜忌。 到了朱瞻基时,这个关系一下就复杂了,但方醒此时再重新捋捋,得出了一个结论。 “咱们认为陛下是那些文臣的代言人,所以天然就会带着警惕不安,可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方醒苦笑道:“陛下是帝王,包括汉武帝在内,所谓的独尊儒学,不过是双方的合作罢了,可当儒家强势时,除去前宋的帝王,谁会甘心?” 朱瞻基眉间全是振奋,起身道:“父皇既然觉得动作不够大,那就再折腾一下。” 方醒玩味的道:“你说说,陛下是不是通过孙祥,想把这话传到你这里?” 朱瞻基只顾着感慨和振奋了,闻言和方醒相对一视,笑道:“看来我的手段还是不入流啊!” “我也好不到哪去!” 方醒觉得朱高炽这人的城府太深了,一个小动作就能把他和朱瞻基弄的迷迷糊糊的。 那么孙祥呢? 方醒想起了那个总是慈眉善目的东厂大太监,只觉得自己以往看人的眼光有大问题,太片面了。 “两件事!” 朱瞻基朗声道:“清理投献和宝船不能轻动,那样会给父皇极大的压力,而且容易引发动乱,在军队没有牢牢掌控在手中之前,不管是父皇还是我,都不敢轻动。那么咱们好好的想想,拿什么来开刀!” 朱瞻基皱眉想了想,说道:“其实南方唯一可虑的就是仕宦的势力强大,他们从乡间到城中,宛如跗骨之蛆,动之则痛彻心扉,且不易拔除。而不动……” “利益结合体罢了!” 方醒说了个新名词,然后不屑的道:“他们代表着落后的生产力,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科学会给大明带来什么。他们接受不接受,科学都已经散播到了大明各处,等那些种子生根发芽之后,那就是历史的车轮滚滚,不接受的就准备接受碾压吧!” 朱瞻基眼睛发亮,踌躇满志的道:“那就从下面开始,让都查院和吏部派人下去,各处都要查,主要清查各地的小吏,害群之马都清理出来……” 这是阵雨式的的动作,方醒对此并不感兴趣,不过也不反对。 金陵六部大多清闲,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做也好。 而且朱瞻基的这个举动就是对朱高炽的回应。 你不是说的动作太小吗?你不是说我太软吗? 那我清理小吏,给自己造势,在民间竖立威望,这个动作够不够大? 于是朱瞻基召唤了六部尚书和都查院来开会。 “……下去之后要让地方配合,要走访民间,听取民间疾苦,然后收集那些小吏的劣迹……” 朱瞻基负手站在上面,眉间冷肃,“百姓没有机会见到那些高官,他们面对的是小吏。要下狠手整治一批小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听到朱瞻基吟诵这首诗,众人凛然。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朱瞻基沉声道:“小吏如狼似虎,从太祖高皇帝就恨之入骨,剥皮实草都在所不惜,然人心不足,总有侥幸,所以本宫要告诉你等,大明的根基在小吏,小吏清,则大明安,明白吗?” 这是朱瞻基的政治主张,众人凛然应声。 督查院的鲍华拱手问道:“殿下,若是地方官包庇或是消极怎么办?” 朱瞻基扫了他一眼,说道:“那就是渎职!或是同流合污,有情弊!” 这杀气腾腾的话一出来,鲍华心中有些后悔了。 他本是想为都查院的工作找个缓冲,免得被朱瞻基呵斥为办事不力,可没想到朱瞻基的煞气那么重,这是要连带啊! 吏部尚书魏智看到鲍华失分,急忙说道:“殿下,南边的官吏多有亲故,不过吏部随时能清查出来。”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这才是做事的态度,怕苦怕难,那还做什么官?回家坐吃等死岂不是更安稳?” 这话让方醒想到了朱棣! 而大家都是如此,所以心中震动的同时,马上表态要全力以赴,只差点说要解民倒悬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3章 烈日下的等待(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自从听过那些书生背后说的话之后,权谨就小病了一场,直至近日才好了些。 夏日炎炎,权谨的面色却有些苍白,他找到了方醒,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殿下这个决断冲动了些。” 方醒安慰道:“陛下有暗示。” 权谨点头,有些失落的道:“哦!那是本官偷懒了。” 方醒没有告诉他徐烈的遭遇,看着他弯着腰往外走,方醒的心中不忍,说道:“权大人,此事能在民间为殿下正名。” 权谨缓缓回身,点头道:“本官知道,只是……终究是那些人在做主啊!” 大明以其说是官吏治国,实际上却是士绅治国。 权利不下乡,这就给了那些士绅们只手遮天的空间,于是无数个家族在慢慢诞生,越来越庞大。 这些家族慢慢的演变成了土皇帝,掌控一方,官员也奈何不得。 方醒微微一笑,“那是因为百姓蒙昧,所以他们能只手遮天,可以后不会了。” 权谨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科学?” 说完他就后悔了,可他却不是那等自欺欺人的伪君子,所以就拱手道:“本官心中矛盾,只希望大明的百姓别利字当头就好。” 方醒说道:“权大人,是人就有上进心,而这也是利。所以这就需要儒学的熏陶,其后才是严厉的监察和处置,两者合一,才能确保吏治清明。” 权谨点点头,欲言又止的一下,转身离去。 他肯定是想问徐烈的情况! 方醒觉得权谨这人实在是……心善,总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以后这种人就是国宝,很少见,见到了大抵会被人喝骂一声‘滥好人’ …… 朱瞻基亲自去了都查院和吏部给那些下去的官员们打气,更是许下了诺言。 “……若是出了意外,本宫发誓一定会抓到凶手和幕后人,让他们付出代价。若有殉职的,抚恤加厚,家人也会被厚待,这是本宫的誓言!” 看着那些官员的精神面貌明显的振奋了不少,朱瞻基再鼓励几句,就离开了吏部。 朱瞻基出行带的侍卫不算多,今日是沈石头带了五名侍卫跟着,但在暗中却有黑刺的人在跟着,随时准备应变。 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大宅子,朱瞻基被热的浑身大汗去沐浴,而肖顾伟却找到了方醒。 “兴和伯,刚才有人在跟着殿下。” “谁?” 正在昏昏欲睡的方醒一下就精神了。 肖顾伟说道:“据回来的人说,发现那人时,他距离殿下不过三十步,若是有弓箭,殿下就危险了!” 三十步,有心算无心,若是有弓箭,朱瞻基几无幸免的可能! 方醒猛的起身,问道:“追到了吗?” 肖顾伟摇头,有些难堪的道:“那人很警觉,就在我们刚发现的时候,一下就钻进一家卖脂粉的店铺里跑了。” 方醒皱眉道:“脂粉店男人免进,这就说明此人行事冷静,遇乱不慌。这样,你把此事去告诉殿下,我出去一趟。” 肖顾伟知道方醒的意思,就说道:“伯爷,多带些人吧。” 他以为方醒会拒绝,可方醒却点头,从善如流的道:“不要太多,两三个就够,人多了没用,反而会成为目标。” “我出去一趟,你多睡睡。” 莫愁在午睡,孕妇睡觉辛苦,脚抽筋什么的只是平常,挺着个大肚子才叫做艰难。 “嗯,老爷早些回来。” 莫愁的脸上多了几点斑纹,方醒伸手摸摸,然后起身出去。 …… 蒸笼! 太阳照在大地上,就像是无数面镜子在反光。 反射着热光! 这种天气最好不要出门,纯属受罪! 所以街上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在街道两边的店铺屋檐下行走。 可方醒却没有办法,因为辛老七强烈的反对他走人多的地方。 “老爷,咱们人多,会把那些人挤出来。” 方醒站在一家卖鞋袜的店铺里看看外面的阳光,感受着那热浪不住的扑来,有些后悔了。 辛老七的意思是:要吗就严格保护,咱们就像是恶少般的把屋檐下的行人一路挤出去。要么就只能走中间。 方醒呼吸几下,热气进了肺部,难受的只想躲进冰库里。 可朱瞻基被人盯梢的事却不能拖延,他更想知道是谁在背后那么大胆。 “我们走!” 方醒当先走进了阳光下,辛老七等人随即就散在他的周围,暗中观察着四周。 “谁敢带着刀出门?装的不像啊!” 方醒觉得身上开始烫了,就戴上斗笠,说道:“肆无忌惮些,反正那人知道我出来的意思。若是他够胆,那便来吧!” 于是家丁和几名黑刺的军士都不再装作是新人模样,靠近方醒,贴身保护。 两边屋檐下的行人看到方醒等人都有些诧异,再看到辛老七等人都佩刀,顿时一种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耀武扬威?” “不知道,我觉着更像是招摇过市!” “小声些,那位是兴和伯!” “呃!快走!” 开始大家还在看稀奇,等有人认出方醒之后,顿时那些人就作鸟兽散。 方醒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被太阳晒的痛苦都减轻了些,说道:“看来我倒是有净街虎的威力啊!” 辛老七没工夫说话,后面的武川僵硬而认真的道:“伯爷,他们是说咱们晒太阳的行径是傻子!” 方醒回头道:“你这样以后是升不了官的。” 武川呆板的道:“伯爷,小的不升官也行。” “无趣啊无趣!” 方醒刚才拿下斗笠被人认出来了,此时他随手戴上,然后慢慢的‘净街’ 半个时辰之后,方醒觉得自己要中暑了,就找了家店铺进去歇息。 这是家杂货店,不过以卖茶叶为主。 “有冰茶吗?冰水也行。” 方醒坐在椅子上只想吐舌头,学狗一样的散热。 店老板不认识方醒,只是看到他的随从众多,而且都带刀,就急忙说道:“有有有!贵客稍待,小的马上就弄来。” 一碗冰镇的茶水在此刻就是无上享受。 方醒喝了一口,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唱歌。 “给他们每人一碗。” 方醒从来都不会吝啬,可辛老七却拒绝道:“老爷,冷茶不小心会拉稀,我们现在不能喝。” 家丁们不喝,黑刺的人更不会喝! 于是方醒独自坐在门内,慢慢的喝着冰茶,直至费石进来。 费石看到方醒的脸上不见汗水,就知道是晒多了。 “伯爷,无人跟随。” 方醒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哪怕是以身为饵,可暗中的保护却一点都不逊色于朱瞻基。 他失望的道:“那么胆小?” 费石为难的道:“伯爷,除非是死士,否则没人敢当街刺杀您。” 不管成功与否,出手的人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都很小。 那个掌柜已经到躲进了后面,方醒摩挲着渐渐升温的茶杯,说道:“那么……不一定,也许他们想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动手,还有,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费石摇头道:“伯爷,他们的目标若是殿下,那么先前就该冒险出手了。” “不一定!” 方醒冷静的道:“我觉得对方应当是用了官场中人的思路,求稳。就像是赵王,想牟利而惜身,那么……敢跟踪殿下的人,你以为会是谁?” 费石满头大汗,心中一紧,随即说道:“伯爷,大概脱不了那些人吧。毕竟是亲戚,可殿下太过强硬了些,有的亲戚怕是不满意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4章 死士的伏击(为盟主‘淫帝他金叔’贺,加更!) 船厂的江边,一艘和周围船只有着明显区别的船正在升帆。 烈日下,郑和指着船尾说道:“船尾就像是被截断了一般,看着让人难受。” 方醒想起以后的军舰船尾都是这种模样,就自信的道:“肯定有好处。” 这艘船按照工匠的说法,大约折算下来有两百吨的排水量,但是吃水比较深。 “吃水深,那么抗浪性就好,只是以后要打造大船的话,怕是要重新选址了。” 郑和有些唏嘘,他觉得岸边的那些老船就和自己一样,迟早会被淘汰。 英雄迟暮让人感伤,方醒劝慰道:“郑公,您再下一次海,回来就著书立传,好歹也能给后人留下些经验。” 船上的船工们在不停的忙碌着,郑和突然笑了笑,说道:“别安慰咱家,你兴和伯说自己想做大明的传奇,可咱家也不差……” “是不差!” 方醒由衷的赞美道。 “咱家领军杀过敌,出海扬过威,这般经历几人能有?” “起锚……” 江边一声高喊后,郑和对方醒拱手道:“兴和伯,咱家这就去了,最迟半个月回来。” 方醒拱手道:“郑公,若是船出了问题,记得别流连,咱们下次重新打造。” 郑和看着他,突然拍拍他的肩膀,爽朗的说道:“你放心,咱家还想带着船队再去宣威一番。” 方醒就站在江边,一直等这支试航船队消失在眼中,这才回去。 …… 莫愁快要生了,要弟笃定的说这一胎是个儿子,若是错了她就一年不吃肉。 儿子还是女儿呢? 儿子多了麻烦事情也多,可女儿多了当爹的更是发愁,就怕她嫁的不好。 一路想着孩子的事,慢慢的就看到石头城。 石头城的历史悠久,如今看着却有些颓气。方醒看了两眼,觉得小山坡和这等废弃的老城乏善可陈。 在金陵的时日长了,方醒觉得自己有些懒惰,有些想念那些金戈铁马的生活。 “敌袭!”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前方的树林里突然飞出弩箭,把那个在前方探路的黑刺军士射落马下。 “盾牌!” 辛老七一声厉喝,周围的家丁马上从四周聚拢,盾牌林立间,把方醒挡在了中间。 是谁? 方醒盯着前方树林,冷冷的道:“果真是好手段!” “黑刺距离多远?” 方醒从不会让自己身处绝境,就在他们的侧翼,一队黑刺骑兵正在游弋着。 “五里!” 前方的树林中多了晃动,五名黑刺军士在武川的带领下正在前出试探。 “发信号!” 方醒在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有弓弩,那必然是官方身份,不管是官员还是……将领,或是……藩王。 金陵的官员应该没有这个胆子,这不是方醒自夸,有朱瞻基在金陵坐镇,若是他遇刺身亡,朱瞻基绝对会发疯。 发疯的皇储会是什么样? 会杀人! 他会穷搜南方,把这群刺客揪出来,不惜灭族。 军方吗? 方醒想起了那位驸马,可他已经失去了军权。而且据方醒的观察,此人没有这等狠辣和决绝。 那么……他们是从哪来的?陆路绝不可能! 烟花在天空中炸响的同时,方醒的眸色阴暗。 武川带着几名军士顶着盾牌在前行,在距离二十多步时,武川突然喊停。 树木的晃动突然剧烈起来,武川看那规模,喊道:“退!保护伯爷!” 军令如山,几人马上勒马掉头。 武川几人刚退,树林中就涌出人马来。 这些人都是便衣打扮,手中持刀,策马狂追而来。 “跑!” 武川听到动静就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就下令逃跑。 一百余人啊! 这不是胆小,而是不能无谓牺牲。 方醒更需要保护! “老爷,撤吧!” 辛老七看到那些人的马术,沉声道:“是军中的人!” 军中控马和马匪不一样,和私人力量更是不一样。 方醒摇摇头道:“逃不掉!” 对方以逸待劳,方醒等人的马匹却刚在太阳下暴晒,若是逃跑,那就是送死。 “手雷!” 辛老七低喝一声,家丁们拿出手雷,弄燃火捻,然后默默的等待着。 前方的武川几人在奔逃而来,方醒拎着霰弹枪,咔嚓一声上膛。 那些刺客突然从左右散开,呈弧形包抄过来。 “军中人!” 方醒冷笑道:“这是哪位藩王的私军?果然是胆大妄为!” 武川带人一路疾驰,在靠近方醒时,喊道:“伯爷,我们挡着,你快走!” 方醒摇摇头,武川不忧反喜。他舔舔嘴唇,策马回头。 军中的军士其实不怕死,找上战场前他们就有战死的心理准备,他们怕的是没有人带头。 而此时的大明军队中,多是敢于带队冲阵的悍将。 时至今日,多番征战的方醒的脑袋上早就戴上了名将的帽子,可这位名将居然不退,这让武川对方醒的好感大增。 刺客们已经蜂拥而至,没有叫喊,有的只是杀气! “到边上去!” 方醒喝令道,武川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安排,去了方醒的左翼。 “手雷!” 辛老七喊了一声,家丁们同时点燃手雷。 手雷扔出去,砸在了冲阵的刺客中间。 “轰轰轰轰轰!” 人仰马翻都不足以形容前方的惨烈,一个刺客被掀下马来,他的身手不错,落地居然只是一个踉跄,可随后而来的战马把他撞飞了出去。他顽强的再次起来,就被淹没在马蹄中。 前方就是方醒,十余人的队伍,以一当十吗? 刺客们目露喜色,就在此时,他们的左侧传来了马蹄声。 密集的马蹄声! 一个刺客看了一眼左侧,然后喊道:“是太子的人,杀了方醒!” 两百余人的黑刺正疾驰而来,可这些刺客却没有逃跑的意思,一个都没有,反而更加凶狠的扑了上来。 “是死士!” 方醒策马出去,辛老七在左,方五在右,小刀在他的身后,此刻飞刀派不上用场,可小刀的刀法同样强悍! 二十步! “嘭!” 枪响,霰弹喷洒出去,前方的刺客倒了五个,第二排的倒了两个。 方醒快速上膛,连续射击。 “嘭嘭嘭嘭!” 五发霰弹打完,由于刺客们采用了弧形包围,所以阵型不够厚实,方醒的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正好刺客从左右包夹而来,方醒策马前冲,带着家丁和军士们冲了出去,让对手围了个空。 “围杀他!” 刺客中间有人厉喝道,旋即他们都没有整队,就这样零零散散的冲了过来。 可方醒却带人往右一转,迎着援军就去了。 刺客援军距离一里,不过是瞬息而已。 退吗? 敌骑中一人举刀喊道:“今日死战,方醒不死不罢休!” 这人的神色竟然有些疯狂,让回头中的方醒看到后,不由的想到了当年倭人的僧兵。 “杀死方醒!” 剩下的人不足一百,可他们居然狂热的呼喊着,然后衔尾追击。 肖顾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他一看敌骑的态势就喊道:“是死士,军中的死士,不要轻敌!” “弩!” 肖顾伟喊道,然后不用他命令,黑刺的人拿出弓弩,同时向两侧散开,中间留下了一个通道。 方醒就从通道中冲过去,然后策马掉头。 “放!” 肖顾伟喊道,顿时两百多支弩箭划过三十余步的空间,就像是蜂群般的,一头扎进了敌骑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5章 凶手,招揽 双方猛地撞在了一起,就像是两股浪头相互拍击着。 黑刺三人落马! 而对方却有十余人落马! 对方是悍卒,是死士,可在面对黑刺时,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当最后一名刺客被生擒时,方醒摇头道:“估摸着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果然,那人被擒后,居然一嘴咬在了控制他的黑刺军士的手臂上,顿时惨嚎声刺耳之极。 黑刺的军士都不是软蛋,相对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死士,可被咬住手臂的痛苦却让人难以忍受。 两人一起落下马背,那刺客居然翻过身来,一拳就往那黑刺军士的脸上打去。 可他的拳头才到半途,一只大手就抓住了他的后颈,然后一捏…… “武川,别杀他!” 肖顾伟生怕失去最后的活口,就喊道。 武川摇摇头,松开手,那刺客就软倒在地上。 “搜索那个树林!” 方醒不顾刚刚厮杀完,就令人去侦查搜索。 黑刺的人冲进了树林中,没多久就出来了,一无所获。 “伯爷,树林里有大小便,看那模样,他们应当是在此守了小半个时辰。” 方醒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应该是我出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然后对方马上埋伏在此……派人去找船队的人,问他们最近几日可有发现异常!” 方五掉头回去,方醒令人缓缓而行,一路探查仔细。 等到了大宅子时,朱瞻基已经得知了消息,居然迎了出来。 “我没事。” 方醒今天连钢板都没发挥作用,可却异常恼怒。 “进去再说!” …… “……我的判断不是官员和将领。” 方醒简单的说了遇刺的事,最后分析道:“估摸着是陛下的态度改变之后,有的人坐不住了,他们怕秋后算账。” 朱瞻基的面色铁青,后怕的道:“若不是你谨慎,今日怕是要……” 两人相对默然。 一百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金陵,说明敌人对金陵非常的熟悉,所以才能避开各种巡检。 而大明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不多! 金陵城中能办到的大抵只有魏国公府,可徐钦已死,两个儿子还小。至于那位远房侄子,他就算是有此心,可只要敢付诸行动,魏国公府的那些老兵们就会第一时间拿下他! 也就是说,有能力做这事的人,大抵会是原先某位在金陵待过的权贵! 会是谁? 方醒心中有猜测,可却不想说。 朱瞻基突然冷笑道:“此事必然是某位藩王干的!” 方醒点点头,“确实,官员们没有这等规模的死士,而将领们就算是有,可谁也不会冒险,因为没有好处。” 朱瞻基看着地面,良久说道:“此事……父皇的身体不好……” “可此事绝对瞒不过陛下!” “是,不说父皇在金陵的耳目,先前黑刺的人进城时,受伤的,还有那几具遗骸,能猜到的人不少,不管是费石还是李敬都不敢隐瞒。” “那就说轻松些,说成是你早有发现,这是在钓鱼呢!” 方醒也担心朱高炽的身体,那位皇帝据说移动越发的困难了。 足疾和肥胖是朱高炽的影子,已经伴随他许久了,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引爆,然后…… “德华兄!” 朱瞻基突然起身道:“你回京城去,等那孩子满月之后就回去!” 这是担心了! 朱高炽在京城一力支撑大局,身边的人难言忠奸…… 方醒沉吟道:“可我走了之后,你在这边……罢了,你先请示陛下,若是同意,我就带一半黑刺的人回去。” 明知道朱瞻基在金陵势单力孤,可方醒还要带一半黑刺的人回去,这里面的含义很深。 朱瞻基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方醒随后叫人去通知魏国公府,说是自己稍后上门拜访。 然后他就去了莫愁那里。 莫愁的肚子很大,要弟一天愁眉苦脸的担心会不会是双胎,可郎中却说这只是因为莫愁的身材娇小,所以看着大而已,实际上胎儿不算大。 “老爷。” 莫愁刚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此刻脸蛋红扑扑的,看到方醒就艰难的起身。 “坐你的。” 方醒疾步过去按住她,然后问了她的身体反应,等得知不错后,就说道:“这孩子看来是个乖巧的,倒是让你少受了许多罪,以后我得疼他!” 莫愁的脸有些胖了,微微一笑,看着多了几分从容。 “老爷,郎中说了是秋天生产,说妾身享福呢!” 方醒想起张淑慧和小白坐月子的经历,由衷的道:“是,秋天坐月子好,夏天的话,那能憋死人!” 不能洗!不能洗!不能洗! 产婆和郎中都异口同声的强烈表达了这个意思,所以张淑慧和小白在坐月子时都是臭烘烘的。 方醒虽然多些见识,可却也不敢冒险,生怕自己的女人以后会多些莫名其妙的毛病。 “老爷,若是个儿子,您就少疼他些。” 莫愁有些担心,她担心方醒过于疼爱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会引发张淑慧和小白那边的激烈反应。 “这是哪跟哪啊!” 方醒笑道:“孩子是孩子,你放心好了。” 莫愁的孩子不会有爵位,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张淑慧和小白哪里会吃一个孩子的醋,何况土豆和平安如今都在书院读书了,等莫愁的孩子长大时,那两小家伙一个是小伯爷,一个已经是伯爷了。 “我保证!” 方醒怕莫愁积郁于心,就说道:“你的事她们都知道,孩子我以后会好好的教导,一位父亲该承担的,我都会给予他。” …… “兴和伯要来咱们府中?” 徐显义有些不安。 魏国公府目前就剩下了妇孺,而徐显义就专门负责外面的事,但他的身边全是魏国公府的人,一旦行差踏错,那就是狼心狗肺,万劫不复。 所以他很谨慎,只想稳住这段时间,等以后魏国公府平稳过度后,他自然会收获感激。 …… 方醒一路进了魏国公府,等看到只是徐显义出面时,就心中微叹。 孤儿寡母的,在魏国公的爵位没有下来之前,她们就像是惊弓之鸟,不敢再冒头。 待客厅里,两人寒暄几句后,方醒说道:“当今陛下把大明梳理的井井有条,我辈当好生为国效力才是。” 徐显义不知道他的来意,只得跟着说了些套话,顺便代表魏国公府表了忠心。 沉默了一阵之后,就在徐显义有些不安时,方醒说道:“国有君王,还有皇储,魏国公府自中山王以来,堪称是大明的梁柱……时至今日,虽然有些小波折,可我认为并不影响魏国公府继续与国同休。” 他这是代表太子来表态的吗? 徐显义只觉得胸口砰砰砰的跳动,急忙说道:“鄙府自然是要以陛下和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的偏差。” 方醒赞许的道:“这是好事,只要一直那么想,言出必行,那么魏国公府的未来必然可期,本伯羡煞啊!” “一定一定!” 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个伯爵,可京城早就传出了话,说方醒拒绝了当今陛下的封赏,否则现在肯定是个侯爷。 所以徐显义不敢怠慢,可方醒却好似只是为了这几句话来的,随后代表朱瞻基问了魏国公府妇孺的情况之后,就告辞了。 他究竟是来干嘛的? 徐显义送走方醒之后,把双方的话都回想了一遍,同时传信内院。 还没等他想出来,内院有人来传话。 “.…兴和伯这是让咱们府上紧跟陛下,紧跟太子,千万别做墙头草,也别袖手旁观。以后要多注意殿下那边,若是有事,咱们府上要出力。” 徐显义恍然大悟:太子在金陵没有多少根基,方醒这是来招揽魏国公府啊! 徐钦死了,在朱瞻基表态会延续对魏国公府的待遇之后死了。 这是太子在施恩,那么魏国公府当然要报答,否则就是白眼狼。 对于白眼狼,没有一个帝王喜欢,不说秋后算账,可冷板凳却是不缺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6章 战火纷飞(感谢‘欧水苏’成为本书的第91位盟主,多谢!) 哈烈西部,一个村庄正在燃烧着,火光中,那些百姓在四处奔逃。 “仆固大人!” 一个将领看向了自己的上官,请示道。 右手轻轻一挥,这位将军冷冷的道:“他们抵抗了,所以……” “是,大人!” 这将领策马冲过去,对那些围着村子的骑兵喊道:“大人有令,杀光他们!” 那些骑兵闻言都兴奋的叫喊起来,然后一起策动战马,缓缓冲向村子。 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拿着长枪,腰间还有弯刀,这是肉迷国的精锐骑兵! 骑兵从四面压上,那些百姓绝望的叫喊着,求饶着,然后被长枪穿透。 极目四望,原野上绿草繁茂,而那浓烟在无风的环境下笔直的升起。 眼前的杀戮并不能让作为万夫长的仆固欢喜,他吩咐道:“再派几队斥候出去!” “是,大人!” 随即几队骑兵朝着前方和左右而去,硝烟下,惨嚎声仿佛是在为他们送行。 刀光闪动,鲜血飙射,村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实力悬殊的杀戮。 仆固突然说道:“让他们慢些。” “大人,为何?马上就是午饭了,咱们……” 仆固瞥了一眼发问的千夫长,冷冷的道:“我想看看哈烈人是否还有勇气,若是没有,那我们当灭国。” 千夫长不解的道:“大人,哈烈不小啊!而且一旦灭了他们,咱们就和明人接触了。” 仆固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说道:“哈烈不小,可他们依然在内斗,厮杀不休。至于明人,他们的老皇帝去了,新皇据说是一个文弱的人,咱们试探一番也没问题,就算是……不敌,明人难道还能几千里远征?那是送死!” 千夫长钦佩的道:“大人,您应当去国主的身边,您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看的远多了。” 仆固的面色不喜不忧,看到那些骑兵下马,猫戏老鼠般的在追着那些哈烈人,摇头道:“肉迷正在苏醒,而哈烈就是最佳的肥肉,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些泰西人,当我们的实力膨胀后,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再次组成联军开战。” 千夫长恨恨的道:“那些疯子,一次次的失败依然不罢休,下次咱们应当打过去,烧毁他们的城市,让他们为咱们种地放牧!” 仆固端坐在马背上,淡淡的道:“他们自己也不好过,内部矛盾重重,而我们却在重新崛起,哈烈人……不能忘记他们的老王干的事。” 肉迷国老王一战大败,本人被俘虏,期间的屈辱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千夫长低声道:“大人,可咱们内部也不安静啊!那些人在争权夺利,而且……我觉得大明才是我们的劲敌。” 此时村子里的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仆固挥挥手,牛角号响起,村子里的军士们加快了围剿的速度。 “哈烈王是个蠢货,劳师远征还自鸣得意,结果被明皇一战击溃,他本人也死于战后,哈烈轰然倒塌……记住了,我们和明人就是在拉锯,而中间就是哈烈。我们不断的在侵蚀哈烈的疆土,明人却没有反应,这说明了什么?” 远方传来了牛角号声,这是斥候在示警。 仆固再次挥手。 万马奔腾! 他身后静静待命的九千余骑兵轰然出击。 茂盛的青草被马蹄践踏着,无数马蹄声汇集在一起,大地在震动着。 远方已经出了一条黑线,仆固满意的道:“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在冬天到来之前,咱们必须要让哈烈人明白,我们比寒冬更让人害怕!” “令重骑突前,我要一战击溃哈烈人的信心。” …… 五千哈烈骑兵出现了,他们看着那个村子上空的浓烟愤怒着,嘶吼着,然后挥舞长刀冲向了比自己一方还要多一半的敌人。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双方的马速渐渐的提到了最高。 哈烈人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他们自信能把自己的对手干掉大半! 是的,他们就是炮灰,绝地反击的炮灰! 击退入侵者,让哈烈大地上的伤口愈合! 这些骑兵居然在马背上张弓,这说明他们是精锐。 前方的肉迷人突然往两边一闪开,露出了一队骑兵。 “是肉迷人的重骑!” 两千人的骑兵人马皆披甲,手中的长枪渐渐放平。 双方随即碰上,长枪连续刺穿后,骑兵松开手,然后拔出弯刀开始了砍杀。 “迂回!” 哈烈人的将领痛苦的喊道,然后带队分左右而去。 左右两翼的肉迷人没有慌乱,甚至都没有迂回。 “杀!” 一个哈烈人奋力一刀,居然从对手的颈部斜劈肩部,然后他的长刀就被卡住了。 一支箭矢飞来,从他的脸颊穿进去,然后从对面出来。 可这个哈烈人仿佛没有感到痛苦,他面对当头一刀时只是微微躲避,在对手的弯刀劈进自己的肩部时,他狞笑着和对手错身而过,然后猛扑过去,双双落马。 战场上惨烈的场景比比皆是,仆固皱眉道:“哈烈人疯了吗?” “大人,他们在拼命!” “是,不过拼命也不能改变他们失败的命运。”仆固冷冰冰的道,看到麾下在哈烈人的拼死反击下死伤惨重,他丝毫没有动容。 肉迷人的重骑艰难的迂回过来,而哈烈人已经被纠缠住,避无可避。 轻骑对重骑是不能硬扛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游击,利用自己的轻便和速度,把重骑拖垮,然后慢慢的收拾他们。 当肉迷重骑冲进哈烈人中间时,几乎是不可抵御,那些轻骑被轻松的刺穿,当他们想反抗者,却发现自己的长刀很难切割开对方的甲衣。 人马皆披甲,看去宛如怪兽。 而哈烈人的抵抗在这个怪兽的面前显得绝望而无助,可却无人退缩。 他们四处分散,却不是逃跑,而是在追逐着肉迷人的轻骑。 “大人,他们这是困兽犹斗,让轻骑散开?” 千夫长看到那些轻骑勇敢的和哈烈人纠缠在一起,为重骑转向赢取时间,不禁有些肉痛。 仆固一直在观察着,此刻哈烈人尚余三千多骑,人人拼命的情况下,肉迷人的轻骑居然在节节败退。 “拼命的哈烈人确实是劲敌!” 仆固赞了一句,然后吩咐道:“重骑分成四队,绞杀他们!” 命令下达,集结的两千重骑马上分为四队,然后慢慢分开,从四面压了上来。 战斗至此再无悬念,看到那些哈烈人在重骑的肆虐下居然开始了崩溃,仆固淡淡的道:“先前只是想试探一下哈烈人的能力,如今看来,他们确实是悍勇。” 就为了试探,你居然拿麾下去送命? 他身后的几人都面面相觑,突然觉得仆固的身上在散发着威严。 以及深不可测! 哈烈人开始脱离战场了,他们留下了千余人断后,悲壮的撤离了战场。 仆固策马绕到了战场侧面,看到那些逃窜的哈烈人并未分散,就吩咐道:“绞杀那些人即可,不必追击。” “大人,是担心埋伏吗?” 仆固摇摇头:“草原上不好埋伏,除非是动用数倍于我部的军队,否则他们围不住。” 右边厮杀声震天,不时有哈烈人冲着仆固这边突击,大抵是想斩杀对手的将领,让自己的牺牲更有价值。 一路截杀之下,最后到达仆固这边的不过是十余骑,被他的亲卫轻松斩杀。 仆固没有关注这个,他看着远方说道:“知道吗,这便是哈烈人的警告,我们若是再深入,内斗的各方就会重新聚拢起来……这不是我所能决断的,所以,去禀告国主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7章 金忠不行了 我很想你们,想孩子们! 北平的夏季炎热的让人感到烦躁,近日方家庄已经发生了两起口角,一起斗殴事件。 张淑慧放下书信,看到小白眼巴巴的模样,就把信给了她。 无忧坐在门槛上,大虫就卧在边上,温顺的让她枕在自己的背上。 张淑慧起身走到门边,看到无忧靠在大虫的身上,呆呆的看着在院子里到处嗅的小虫。 她轻轻摸着她的头顶,柔声道:“无忧想干什么呢?” 时近中午,无忧糯糯的道:“娘,要端端。” 张淑慧笑道:“端端在宫中,哪天娘带你去找她。” 无忧嘟嘴道:“大哥他们不理我。” 书院已经放假了,可土豆和平安却参加了一个活动,去探访北平城各个阶层的生活状态。 张淑慧蹲下来,听着小白在身后碎碎念着方醒和莫愁,说道:“你大哥他们晚些就回来了,到时候娘罚他们陪无忧玩一下午好不好?” 无忧的眼睛一亮,双手在大虫的身上一按,雀跃的起身道:“娘,我要骑马,骑大马!” “不好,会摔下来的……” 张淑慧摇头不许,无忧皱着小眉头,低声道:“娘,你不喜欢我了。” 张淑慧无言以对…… …… 去看看各阶层的生活状况,这个是方醒来信提到的建议,解缙很赞同,于是哪怕是放假期间,他依旧召集了学生们。 北平城多权贵,解缙却找不到可以去的场所,最后就怂恿了土豆和平安去英国公府看看。 当张辅得知两个外甥求见时,惊喜之余,就起身出去。 等他到了前院,就看到一群人正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这是啥情况? 张辅正懵着,土豆和平安过来了,两个毛孩子行礼问好后,土豆请罪道:“舅舅,今日书院安排来体察民情,我们没地方去,就来了这里。” 张辅愕然,随后看到了解缙,两人相对拱拱手,他低声问道:“是不是解先生的主意?” 土豆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的坚贞不屈,让张辅不禁大笑起来。 “罢了,内院外面随便你们看,看完了就留在这吃午饭。” 土豆没问题,他在张家也吃过好几次饭,平安却皱着眉头。 解缙听到后就过来说道:“英国公,冒昧进来就已经给贵府添麻烦了,至于午饭,老夫准备带他们到普通百姓家去吃,尝尝百家味。” 张辅瞟了一眼那些学生,说道:“他们大多是贫家子弟吧?那去了有何用?既然说体验一番,那就体验一下我家的饭菜吧。” 解缙脱离官场太久,原先就不怎么敬畏权力,如今更是不羁。闻言就笑道:“那也好,不过不许别制,是什么就是什么。” 张辅应了,心中觉得好笑。 解缙看到他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些学生没经历过豪奢的日子,今日正好试一试,看看谁稳不住。” 张辅低声吩咐人去招待这些学生,带他们到处转转,然后请了解缙去喝茶。 两人在静室坐下,有丫鬟上茶。 室内装饰简单,除去蒲团和小几之外,就是墙壁上挂着两幅字画。 那两幅字画布局简单,浓淡间,山水映入眼帘。 “英国公好日子啊!” 解缙由衷的赞叹道。 武勋之中,以张辅最为韬光养晦。从交趾归来后,他几乎很少掺和朝政,平日有时间就看看书,交往的也是大儒。 但解缙知道,这是张辅的无奈之举! 自从丘福战败之后,攻伐一国的重担,基本上都是朱棣一力承当。 而张辅却独自领军征伐安南,而且战而胜之,这个就太耀眼了。所以他不得不缩在家中,并疏远那些武勋,以此来证明自己并无野心。 “我并无什么野心,国公已经到顶了,若是我还争这争那的,先帝虽说不会处置,可终究让人不安。” 张辅幽幽的说道。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任由那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的茶水慢慢的滑过咽喉。 舒坦的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低叹,张辅看了神态悠闲的解缙一眼,说道:“德华去了金陵许久,北平也没人找书院的麻烦,你倒是得了清闲。” 解缙喝了口茶,摇头道:“你只看到了明面上的,可却不知道暗地里那些人用的龌龊手段。” 张辅没问下去,只是默默的喝茶。 “老夫老了,只想在书院颐养天年,至于其它的……套用德华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张辅闻言不禁笑了,说道:“你还是这般的脾气,说老了都没人信。” 解缙有些得意的道:“那是,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变。” “金忠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张辅突然提起了金忠,解缙讶然道:“他不是挺精神的吗?前段时日还说他咆哮朝堂,当场让金幼孜没脸。” 张辅黯然道:“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可陛下突然令御医去了几次金家,在朝中也是对他多有优容……” “那他还不致仕?” 解缙越发的不理解金忠的想法了,若是他自己的话,绝对会马上致仕,回到家中慢慢的、在儿孙的陪同下等死。 张辅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金忠上次跟我说过,说他要等到德华归来才能回家,否则这朝中就成了……奸臣的地方。” 解缙的目光有些茫然,苦笑道:“老夫和金忠一般,他如今这般处境,让人不由的感同身受啊!” 兔死狐悲! 所以老年人为何会倍感孤独? 实际上不过是对离去的恐惧而已! …… 虽然张辅不尚奢华,可堂堂的英国公府却也不能弄成农家小院的模样。 百花,大树,树间小径石板上的青苔…… 庭院深深,甚至还有小桥流水。 别说是学生,连吕长波都不禁赞叹不已。 “祯亮,和这里比起来,兴和伯家真成别院了,估摸着还比不上。” 解祯亮对这些没兴趣,他的性子更适合在乡野教授顽童,每日和妻子争吵几句。 “各有各的精致吧。” 解祯亮觉得英国公府就像是豪宅和寺庙的结合体,有些不伦不类的。 “吃饭了!” 英国公府许久都没那么热闹了,一群活力十足的学生连内院的都有些好奇。 等到吃饭时,按照每人三个菜的标准,五桌人坐的满满当当的,然后默不作声的吃饭。 菜很好,至少在张家的仆役眼中非常好。可看到那些学生没有争抢,吃的虽快,却不失礼,不禁暗中取笑着。 “这是怕露怯吧?” “看看,那只鸡居然没人抢,啧啧!肯定是出来前交代过。” 连仆役都在边上低声取笑着,等薛华敏过来后,看到他们就皱眉道:“别在这里嘀咕,有活干活,没活赶紧回去。” 知行书院的伙食并不差,至少肉食是不缺的,而且经常更换菜品,至少比普通百姓家吃的好多了。 薛华敏找到了解祯亮,低声说道:“解先生喝多了。” 解祯亮一怔,然后和吕长波说了一声,赶紧去看自己的老父。 等到了静室外,就听到解缙的咆哮:“朝中全是奸佞!他们害死了金忠,都是小人!小人!” 解祯亮一听有些慌了,就看了看薛华敏。 薛华敏低声道:“金忠怕是不行了……” 伤感吗? 解祯亮想起往日解缙和悠悠之间的亲近,一时间不禁红了眼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8章 李二毛奏对(为盟主:‘夜夜夜夜寂寞’贺,加更!) 金忠的面色很红润,嗓门又大,咆哮起来当真是无人能敌,所以近期颇有些朝中一霸的气势。 这是李二毛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觐见皇帝,所以有些紧张。 “……你们只看到攻伐缅甸耗费的钱粮,却看不到打下缅甸之后,那些土司没了后退的地方,再敢劫掠百姓,攻打城池,那就是自寻死路的好处!说鼠目寸光都不足以形容你们,都是蠢货!” 李二毛在殿外等候传召,听到这个咆哮声,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里面。 “低头,不得无礼!” 边上一个太监低喝道,李二毛急忙垂首,心中好奇着是哪位居然敢咆哮乾清宫。 没多久,里面的咆哮停住了,一个太监出来说道:“陛下召见,注意你的礼仪!。” 这个太监冷冰冰的盯着李二毛,甚至带着些许厌恶的情绪。 李二毛有些担心了。他并不知道觐见的礼仪,刚才这个太监一路叮嘱了好几次,还说什么‘若不是你是来报捷的,起码得先回家去练两天再来。’。 等他目不斜视的进了大殿,一行礼,上面就有人说道:“你就是李二毛?” 李二毛一个激灵,赶紧应道:“是臣。” 朱高炽看到他紧张,就放缓了语气,问道:“缅甸如何了?” 李二毛说道:“陛下,缅甸已然全境安定,少数逆贼都逃进了丛林之中,不过方大人已经给出了赏金,所以那些缅甸百姓都踊跃的去搜寻他们,想来他们最后只有覆灭一途。” 朱高炽点点头,心中的大石头落下。 原先他担心缅甸会成为以前的交趾,麻烦不断,可如今却一战而定,这也算是个吉兆吧。 金忠的面色红润,问道:“你就是李二毛?那你去了金陵没有?” 李二毛以为这是要追究他私自去金陵的罪,更担心会被认为先去觐见朱瞻基,急忙说道:“下官当时艳羡金陵繁华,就进城呆了一天。” 金忠一怔,朱高炽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群臣同样是面带笑意,只是各不相同。 土包子啊!胆子还小! 朱高炽缓缓的道:“兴和伯说了什么?” 皇帝一句话就让李二毛心中大定,他说道:“兴和伯说了土司之事。” “哦!” 朱高炽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就示意李二毛继续说。 大明控制的边远地方有不少土司,特别是云贵和广/西那边,土司不服王化,各自行事,经常会闹些小冲突出来,让大明不得不在那些地方驻军。 李二毛渐渐的稳定了心神,说道:“陛下,兴和伯说最好是缓缓图之,逐渐更换那些土司的头领。” 朱高炽的身体微微前倾,温言道:“兴和伯没有奏章吗?” 这是一个勤政的皇帝,而且对主次分的很清楚。 李二毛垂眸道:“没有。陛下,兴和伯说……大明正是军锋鼎盛之际,而那些土司不服王化,有的擅自攻伐,那自然要问罪。有的死后无子……这些都可以取消土司,用流官来代替,几任之后,自然就能掌控那些土人,到时候是下山种地,还是打散迁移到各处去,都能减少反抗。” 朱高炽略微想了想,对蹇义说道:“户部以为如何?” 所谓的土司,大多数是在那些山野之中。那些土人凶悍,不好管理,去那里做官……真的得三思啊! 蹇义前段时间请过一次骸骨,结果被朱高炽拒绝了,所以最近看着有些沉默。 “陛下,这是个好办法,只是遴选官员时得仔细,否则选派不当,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连李二毛都心生敬佩。 朱高炽略一思忖说道:“试试吧,总得要试试,否则那些土司蛊惑土人,迟早会闹出大事来。” 蹇义点头道:“是,先试试也好,若有不妥,到时候也好改。” “没什么不妥。” 这个大嗓门就是李二毛在殿外听到的,他偷瞟了一眼,看到的是一位老人。 金忠说道:“陛下,此事臣以为当抓紧去做,否则拖一拖的,估摸着几年过后都忘光了。” 这话暗讽朝臣们懒政,只是大家都被他喷怕了,没人回应。 朱高炽微笑道:“朕会记着此事。” 皇帝亲自承诺,这个面子给的大,于是金忠消停了。 李二毛看出了朝中蕴藏着的火药味,他想起了宝船被停之事,就说道:“陛下,刚打下阿瓦之时,暹罗曾经派了使者来,只是方大人说自己无权做主,让使者进京……” 朱高炽皱眉问道:“可有暹罗使者的消息吗?” 吕震一直在观察着李二毛,闻言说道:“陛下,没有。” 不管吕震的为人如何,但是他的记忆力无人质疑,他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 朱高炽的面色如常,说道:“不来就不来,相安无事即可。” 这话有弹性,特别是最后一句相安无事,若是以后想动手,只需一个借口即可。 李二毛在告退时快速的观察了一下群臣的神色。 杨荣波澜不惊,杨士奇皱眉,金幼孜的嘴角微微翘起,而且发现了他的观察,对他微微一笑。 至于其他人,大多是面无表情。 这个就是所谓的大臣体统? 带着这个疑问,李二毛出了宫中,然后直接去了方家庄。 …… “师母。” 张淑慧在前厅见了李二毛,看到他黑不溜秋的,不禁说道:“你此去良久,回来看着成熟了许多,想必收获不少。” 李二毛知道自己黑,所以赶紧拿出一封信。 “师母,这是山长的信。” 邓嬷嬷接过信交给了张淑慧,张淑慧笑道:“赶紧回家去吧,你母亲肯定是翘首以盼了。” …… 李二毛一路到了家中,却看到自己的母亲早就等在门外,他疾步过去跪下。 “娘,孩儿回来了。” 远行归来跪拜父母,这是孝道的一部分。 “快起来让娘看看。” 周氏扶起儿子,等看到他那张黑脸时,不禁哽咽道:“二毛,你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李二毛笑道:“娘,那边的太阳大,这是晒的。” 两人进屋后,李二毛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自己喜欢吃的菜,不禁问道:“娘,您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周氏一边张罗着碗筷,一边说道:“五天前夫人那边就让人来告诉我,说是你马上就回家了。今天夫人又让人来说是你已经到了,娘这才有时间张罗饭菜……” 这世上有一种琐碎叫做母亲的唠叨,平时听多了烦,可当隔段时间听不到后,你会觉得失落,进而思念。 李二毛想起方醒让自己带信,可私下还派人回来通报,心中不禁一暖,然后就被母亲的热情给淹没了。 “二毛,你吃这个排骨,这可是娘才买的,新鲜。” “二毛,你试试这个红烧鸡,这是娘跟书院的厨子学的……” “……” 吃饱后的李二毛连路都走不动了,他喝了一杯茶,然后就去写信。 而此时的朱高炽却在询问御医。 “金忠的身体如何了?可有进展?” 御医摇头道:“陛下,金大人的身体到头了,元气亏空的厉害,可他说自己是泄露了天机,为上天所妒……臣等多番整治,估摸着……很难改观。” “是这样啊!” 朱高炽闭上眼睛,喃喃的道:“老臣啊老臣,少一个朕看着就心疼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79章 妇女之友(感谢:‘郑家二郎’成为本书的第92位盟主!) 本书在向百盟挺进中,感谢兄弟姐妹们! 初秋的金陵依旧炎热,郑和依旧没有回来。 知道他出海试航的人都在嘀咕,甚至有人说他是不甘心停了宝船,所以带着那支小型船队去了西洋。 “郑和大概是舍不得回来,要在海上多飘一阵。” 方醒也想出海,想去现在的天方和非洲看看,可他知道很难。 在朱瞻基登基之前,在他坐稳位子之前,估摸着方醒很难出海。 朱瞻基在看地图,用手指在那片海域滑过,一路过了旧港宣慰司和苏门答腊,然后就是一片宽阔。 “世界很大,大明很小。” 朱瞻基用手掌覆盖了那片海域,再和大明的疆土对比一下,觉得这个世界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那你慢慢研究。” 方醒一溜烟就跑了。 随着莫愁的临产期接近,方醒的情绪有些不大对,焦躁中带着神思恍惚。 朱瞻基看着他急促的模样不禁笑了,然后笑容微敛,想起了孙氏的来信。 孙氏在信中诉说了思念,女人的妩媚和娇憨跃然纸上,让人恨不能赶回去,只想把她揽入怀中。 没有儿子是朱瞻基目前最大的缺陷,为此他私下去找过郎中不是御医,他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可依旧无果。 后来他向方醒说了此事,结果被方醒讥笑了,说是有了端端就说明他能生,只不过是看机缘罢了。 外间有人在恶毒的说着他没有儿子,对此朱瞻基并未在意,作为太子,他早就有了不被所有人支持的觉悟。 至于儿子…… 想起自己后院里的暗流,朱瞻基不禁皱眉,有些不渝。 那些女人都在争夺着,争夺着和他的……交配权,而目的不过是想抢先生个儿子出来。 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小事,目前他关注的是北平的气氛。 种种消息表明,北平目前就像是一个烂泥沼,皇帝在那里就像是被五花大绑,无法自由的呼吸。 “轮到我的时候如何? 朱瞻基有些迷茫,他不喜欢和群臣玩心眼,可却又不能不玩。 太子和皇帝不是一个职业,压力不一样,视角不一样,只有当你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时,才能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 “挑战?我喜欢这个词。” …… “我不喜欢挑战,所以你这小子还是闺女最好乖乖的出来,别让你娘受苦。” 哪怕准备了药,可方醒却知道在以后难产同样是难解的问题,最终只有剖腹一途。 可在这个时代剖腹,方醒觉得这和自杀没啥区别。 器械已经准备好了,这种助产的器械让外界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斯文败类! 可方醒却觉得自己只是妇女之友罢了! “老爷,殿下出去巡视了。” 外面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方醒把耳朵从莫愁的小腹上离开,遗憾的道:“这孩子不搭理我。” 朱瞻基的安危在此刻被方醒抛在了脑后。 为了平衡身体,莫愁的身体微微后仰,摸着鼓起的肚子道:“老爷,这孩子害羞呢!” 方醒大笑着起身,扶着她坐下,说道:“你好好的养着,我跟着去看看。” 外面的消息被方醒封锁了,所以莫愁并不知道他遇刺的事儿,所以她微笑着答应了,然后看着他慢慢的出了小院,才对要弟说道:“这孩子很乖,上次咱们给孩子求的符纸在哪?取出来,我帮孩子戴上。” 要弟欢喜的道:“这孩子一定是个聪明的,到时候伯爷肯定会喜欢。” 莫愁轻柔的道:“不管聪不聪明,我都喜欢。” 随后一张符纸被莫愁放进了怀里…… …… “他去巡视什么?” 在见到王贺的时候,方醒脸上的温柔不见了,恶狠狠的,看模样像是要揍人。 王贺无奈的道:“殿下说要去看看下面的小吏是否尽职。” 这货打鸡血了吗? 幸存的刺客不出所料的坚守了秘密,无论是什么刑罚都无法让他开口,让方醒在怀念着那个能让人犯恐惧的安纶。 “这事哪里用得着他去!” 方醒大怒,然后招呼了家丁追去。 那些刺客还有没有同党?而他们是否已经放弃了刺杀的打算? 这些问题在方醒的脑海中闪过,他把大明的藩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选了三个疑犯。 …… 年轻人的热血在胸中奔涌,朱瞻基只恨那些对手藏头露尾,他希望自己在金陵的蛰伏能换取那些人的轻视,然后再给予他们雷霆一击。 心中激荡,自然马速飞快,出了朝阳门之后,朱瞻基一马当先就加快了速度,身后的侍卫和黑刺的军士们纷纷跟上。 而在朝阳门出去七八里地的遇下村中,原先方醒带着婉婉看到的一片荒芜已经焕然一新。 这个原先被废弃的村子后来因为有良田被慢慢的侵占了。 目前的大明就是这样,被认定为荒地之后,和官府报备一下,自然能去垦荒在大明拿下了不少地盘后,官府对垦荒的举动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能转移户籍到垦荒地去。 这也是政绩啊! 朱瞻基并没有目标,一路疾驰到了遇下村外时,他勒马问道:“这里怎么有的屋子看着像是废弃的?” 这里虽然移居来不少人,可还有些地方依旧荒芜着,看着就像是闹市中的幽谷。 藤蔓爬满了那些屋子,恍如丛林。 “殿下,这里原先是被废弃了,这几年才多了人。”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策马缓缓的进村。 这时后面有马蹄声,很急促,武川回首看了一眼,说道:“殿下,好像是兴和伯来了。” 朱瞻基笑道:“这是怕刺客吗?” 等方醒赶到后,那眼神看着不善,朱瞻基就说道:“我是临时决断出门,就算是还有刺客,他们也来不及。” 方醒皱眉道:“千金之子……你不该冒险。” 皇帝,包括太子都是能影响一个国家未来的人,所以不管你有多喜欢外出,最好还是乖乖的呆在宫里为好。 至于那些所谓的几下江南,还留下不少风流韵事,留下不少传说被后世演绎出来赚了不少票房的‘皇帝’,不过是去视察自己的奴隶罢了。 顺便见见世面! 朱瞻基笑道:“看看罢了,总得看看才能安心。” 这时先行进村查探的贾全等人出来了,禀告道:“殿下,村里没有异常。” 方醒在,自然就接手了保护工作,他吩咐道:“注意屋顶和夹道,发现异常先动手再说。” 一行人进了村子,那些百姓看到人马众多,都被吓了一跳。有回家赶紧关门的,有站在原地发呆看着的。 朱瞻基下马,看到那些害怕的眼神,就走到一个老人的身前问道:“敢问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人干瘦的身体微微发颤,却不敢拒绝,就说道:“小的家中有些粗茶,请贵人移步。” 朱瞻基笑着跟了过去,贾全带人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四周。 老人的家就是以前的屋子改造的,墙壁上还能看到爬藤,大抵是喜欢,所以没扯掉。 进了正屋,老人的家小早就被唬的躲进了里屋,大气都不敢出。 老人把家中最好的一张椅子让给朱瞻基,自己却站着。 “老人家且坐,不然大家都没法安生说话。” 朱瞻基笑着让他坐下,然后问了小吏和粮长的良莠。 老人不敢说,只是装傻。 方醒看到门外有人看热闹,就说道:“老人家放心,咱们是官府中人,最近殿下令人整治小吏,所以派了我们来问问如何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0章 旧地,请罪(感谢:‘风沙漫天舞’的第二个盟主打赏!) 方醒觉得自己一行人看着气势太盛,大抵是问不出什么真话来。只是朱瞻基难得出来一次,就陪他走个秀吧。 果然,老人瞟了外面的侍卫们一眼,挤出笑容说道:“好,殿下英明神武,现今那些小吏都好着呢,做事都客气。” 朱瞻基愕然,他知道没有这等好事,就算是那些小吏不敢顶风耍威风,可客气却是…… 什么是客气? 估摸着他们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词! 朱瞻基笑了笑,然后问了老人家中的情况,当然也没得到真话,最后郁郁而去。 出了遇下村,方醒看到朱瞻基有些郁闷,就说道:“当年我带着婉婉来这里散心,结果遇到了刺客,那天我记得下了细雨,天空就和青花瓷一般……” 朱瞻基想起了当年的事,面色缓和了些,说道:“记得当年我为了……后来皇爷爷不答应,我就去了那家小酒馆喝酒……” 方醒的咽喉涌动了一下。 那家小酒馆的老板吐出来的那条蛔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殿下,我们回去吧。” 贾全终究不放心,就劝了劝。 朱瞻基从善如流,方醒在半路和他分开,带着家丁在城中游逛,最后居然到了那条小巷。 小巷子里的污水大概被治理了,而且还铺上了石板,方醒赞道:“这里的房价应该涨了吧?” 进了小巷,找到了那家小酒馆,方醒看到了那位老板。 “客官可是来吃饭吗?快请。” 小店里焕然一新,原先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桌椅都换了。 方醒走进去,随口道:“花生米有没有?” “有。” “来一碟,炸的炒的随意,再来一壶酒。” 方醒想起上次朱瞻基吃的猪大肠,就补充道:“不要炸的,要炒的。” 老板也不嫌弃生意小,自己下厨弄了半晌,然后端了上来。 红皮的花生丢一颗进嘴里去,方醒皱眉道:“晒的太干了……咦!别有味道啊!”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老板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居然不怕方醒把他的东西偷了。 方醒看看门外的辛老七等人,就知道这厮是出去吹嘘了。 ——看看!看看!你们说我的菜不好,今日连贵人都来吃! 方醒微微一笑,并未介意。 丢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去,品味着,然后喝一口小酒,方醒觉得等土豆他们长大了,自己过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辛老七他们并未阻拦。 “见过伯爷。” 徐庆拱手,方醒指指对面说道:“坐,想吃我就让店老板回来做饭。” 徐庆看看这个小门脸,再看看方醒的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就赶紧说道:“伯爷慢用,在下却是吃过了。” 这是嫌弃了! 方醒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他不能强加于人。 “查的怎么样了?” 方醒问道。 徐庆低声道:“在下本来根据出货的地方查到了宁波府,只是伯爷您先下手一步。后来在下就继续查,发现有人出货,是香料。” 方醒嚼着花生,喝了口酒,眸色淡淡的看着门外。 徐庆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卖了关子,就赶紧说道:“在下叫人顺着摸了过去,结果查到居然是福/建那边的人,不过这人在慕简被抓之后就收手了,连船都烧了。” “够果断!” 方醒点头道:“这等人不从政可惜了。” 徐庆问道:“伯爷,可要在下继续盯着这人吗?” 方醒摇了摇头:“不必了,有慕简作筏子就够了,福/建那边多山,冒险下海的人多不胜数,大多去了吕宋和小琉球等地……这种敢于冒险的精神不必打压,等宝船再次下海之后,这样的事情自然会断绝。” 民间贸易目前不好开启,得等大明对大海敞开怀抱,控制住了各条航线才行。 “那人叫做褚茂,伯爷,估摸着他是察觉到了在下的追查……” 徐庆走了,他现在的生意越发的大了,甚至还卖到了塞外。 兴和堡那边正在建城,速度缓慢。而建城需要无数的物资,其中就包含了食物。 朝中有人说这是耗费钱粮,可方醒看到的却是拉动需求。 当那座城市修建好之后,大明在塞外就有了坚实的据点,以此为中心,周围都是大明的牧场和田地。 没有城市就没有人烟,这是目前塞外的形势和汉人的习惯所决定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家丁拦截的声音,方醒皱眉问道:“何事?” 外面马上安静了,稍后辛老七进来说道:“老爷,那人说是来请罪。” 方醒想了想,没想到是谁,就说道:“让他进来。” 稍后一个黑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 “小的褚茂……” “有趣!” 方醒打量着褚茂,发现他的手很粗糙,身上穿的也不是好料子。 “你有何罪?为何不去官府自首?” 辛老七就站在褚茂的身后,手握刀柄,只需方醒一个暗示,或是褚茂突然暴起,他就能一刀剁了他。 “伯爷,小的走私海外,罪不可赦。” 褚茂说完后,大堂里静悄悄的,只有方醒嚼花生米的声音。 “红皮不该剥,连皮吃才健康。” 方醒拍拍手,起身道:“你跟本伯来。” 走出大门,方醒看到老板在对面屋檐下和人吹嘘,就让人去结账,然后他和褚茂一前一后往外走。 “为何走私海外?” “小的家里穷,村里也穷,没了活路……” 天气有些热,方醒走到一棵大树下躲避,褚茂却不敢进去,只在树荫边上站着,身后是辛老七和小刀。 “小的自知所犯的事大,所以在……查到那位徐掌柜是伯爷的人之后,小的知道……只是小的并没出海逃窜,只恳请伯爷放了村子里的人,小的愿意伏法。” “那么博爱?” 方醒看了看他的眼神,发现全是坚定,就心中一动,问道:“为何要护住村里的人?” 褚茂垂首道:“伯爷,小的小时候家贫,全靠了村里人救济,所以……后来小的出海之后,就……帮补了一下。” 方醒笑了笑,觉得华夏文字真是博大精深,随便换个词就有不同的含义。 “可是一个村子都参与了出海走私?” 褚茂的双腿一软,辛老七喝道:“这是外面,不许跪!” 说完他指指左右,家丁们马上盯着了那几家店铺。 褚茂撑住了,说道:“是,只是主犯是小的,村里人只是帮着装货卸货……” 方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褚茂,觉得这厮有些以后郑家的雏形。 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年少时也是窘迫,后来跟着出海经商,这才积累了经验和资本,以后慢慢的跟着李旦变成了商人兼海盗,最后纵横一时。 “那边干你这行的有多少?” 福/建到处是海岸,禁海禁海,除非是用以后蛮清强行迁徙,烧毁家园的作法,否则肯定是禁而不绝。 褚茂心中冰冷,说道:“伯爷,小的在海上曾经遇到过十多批……” “旧港那边没发现你们吗?” 施进卿现在应当是在担心大明的海洋政策,估摸着也没心思去打击这些走私商人。 褚茂老老实实地的说道:“有发现,只是他们看着懒洋洋的,给些好处就放了。” 方醒微微叹息:宝船不过是延期了一年没有出海,各方的的反应让人失望。 但却印证了方醒的话——威慑不到,大明的威严就无法彰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1章 以民代军? “走私海外……” 朱瞻基有些不渝的道:“此事当严惩,否则不足以震慑那些贪婪之辈!” “是穷人!” 方醒无奈的道:“若是慕简那等人,拿了就拿了,可那个村子都靠着褚茂出海养活,你断了他们的活路,那他们只能外逃。每年因为想逃到小琉球和吕宋等地死于海上的有多少人?” 这个年代靠着小船偷渡海外,那真是拿命在冒险。 “他们只是为了求活,瞻基,你应当要反思他们为何活不下去,而不是为了禁止而禁止,那是僵硬而……” “何不食肉糜!” 朱瞻基点头表示受教了,目光锐利的道:“福/建之事迟早要解决掉,那些占地的地方必须要清理,与百姓争地……” 方醒却不想朱瞻基和那些势力对上,说道:“福/建既然地少,那就移民吧,他们宁可冒着葬身鱼腹的危险出海,那肯定愿意移民,多移些,再冷眼看那些人。” 朱瞻基眼中的厉色闪过,说道:“且等以后吧。” 太子和皇帝的政见不合,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你这样很危险,你需要等待,就算是等到你了,你也无法一蹴而就。” 方醒觉得朱瞻基还是把国事考虑的太简单了些,就如同是朱高炽一样,最后才恍然大悟。 “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方醒斟酌了一下,说道:“宝船暂时无法出海,就算是能出海,可也无法做到长期在西洋保持存在,所以……” 朱瞻基看出了方醒的犹豫,就笑道:“德华兄,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方醒抬眼,看到的是微笑和……信任。 这个太子长大了,成熟了! “大明要长期保持在海上的存在,我认为……以后大明将会不断扩充舰队,而由此产生的损耗将会从海外得到补偿。” 方醒的语速很慢,他皱着眉,在慢慢的思索着。 “苏门答腊以内的海域必须要完全控制,任何外来船只都必须要得到大明水师的允许才能进入,瞻基,这片海是大明的海,一定是!” “是,一定是!” 朱瞻基鼓励的道,眼睛明亮。 方醒说道:“而在目前这个态势之下,必须要加入民间力量来控制和监控那片海域,你觉得如何?” 这话如果传出去,估摸着不少人会说方醒喝多了。 可朱瞻基却在沉吟着,良久,就在方醒有些失望时,朱瞻基点头道:“可以,既然禁而不绝,那我们就应当因势利导,拉拢一部分人为己用。” …… 可这是走私海外,而领头的人居然是大明皇太子,这个要是泄露出去,方醒觉得就像是原子弹爆炸,会把大明从上到下炸晕。 “此事你别插手,我来弄,就算是事泄,最多是拿了爵位……” 朱瞻基的事情很多,他每天要听取和处置南方的政事,这是朱高炽给他的权利。而且关于各地整顿小吏之事也全在他这里汇总。 方醒看看门外等候的吏部尚书魏智,起身道:“就这么弄,我会让贾全跟进。” 让贾全跟进此事,就是让朱瞻基掌握的意思。 再好的关系,可在公事上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 “娘,月儿,我回来了。” 李二拎着两根排骨进家,他新娶的媳妇陈氏赶紧迎出来,有些忧愁的问道:“夫君今日可找到活了吗?” “老二回来了?” 李二的母亲左手扶墙,右手摸索着出来。 陈氏赶紧过去扶着她,李二说道:“找到了,在一家米店里做伙计,挣的钱,加上我以前的钱,咱们家能过好日子。” “好好好!老二好好的干,月儿在家也能做些活计,等有了孩子,这个家就圆满了。” 李二听到母亲这般说,就笑道:“娘您放心,我这有些积蓄,苦不了孩子。” 他当年做海盗时在外岛和宁波府都存放有财物,前段时间他去了一趟藏匿的地方,取了些宝石回来卖了。 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去找了个活计,免得被人盯上。 只是可惜了那些金银,拿出来也没地方换宝钞和铜钱。 等吃完晚饭后,陈氏陪着婆婆出去溜达,顺便和邻居熟悉一下。 对于李二陈氏是满意的,两人都是大龄未婚,在这个时代较为罕见。而李二不是那种打媳妇的粗汉。婆婆虽然看不见,可人很慈善,每日都说要找活干,就是不肯歇下来。 等回来后,陈氏伺候婆婆洗漱上床,然后就去了卧室。 卧室里,李二坐在床边,灯光下看着有些呆呆的。 “夫君……” 李二抬头,哦了一声后,指指身边。 陈氏坐在他的身边,说道:“婆婆很高兴呢,和那些街坊聊了好些时候。” “辛苦你了。” “不辛苦,婆婆和那些街坊没两下就熟了,那些街坊说以后有事就说话。” 李二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纸袋递给她,陈氏打开看了一眼,呀的一声,下意识的就把纸袋给盖上了。 “夫君,哪来那么多钱?” 陈氏紧张的道:“夫君,日子苦些妾身也行……” “你想哪去了?” 李二打开纸袋,把里面的宝钞拿出来,轻飘飘的说道:“这是为夫当年挣的钱,我不瞒你,当年被那慕简用母亲威胁出海时,我真是想动手宰了他一家……幸而遇到了伯爷……” 两人在媒人的撮合下成亲后,李二并未隐瞒自己的过往,而陈氏也坦然接受了。 “夫君,您受苦了。” 对于这个男人,陈氏渐渐的多了些爱慕,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无人问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些钱钞你哪日去换些铜钱回来日用,记住别露财就是了,免得被人惦记。” …… 秋天的气候宜人,白天热,可早晚却凉快。 和妻子折腾了几次后,等她沉沉睡去,李二蹑手蹑脚的出去。 他先看了母亲,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翻墙出了家门。 这是新地方,他必须要观察是否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一带都是普通人家,但家境都算是不错,所以看着街道整齐。 李二顺着后面慢慢的前行,不时看看左右。 等到了街尾时,他躲过了一批巡街的军士,然后大胆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从前面回家。 到了家门前时,李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翻墙进家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瞬间李二就装作是经过家门的小偷往前跑。 刚跑出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却停了,李二心中绝望,以为是对方在使用弓箭。 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李二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二!” 李二的身体一僵,然后止住脚步,缓缓回身。 “大人。” 辛老七站在他家的门口,沉声道:“大晚上的你出来作甚?” 李二看到了辛老七身后的方醒和家丁们,苦笑着近前就准备跪下。 方醒一身的尘土,皱眉道:“别跪了,你家可方便,本伯还没吃饭。” 方醒不想去府衙,可客栈都关门了,要去的话得找巡城的军士带着去。 李二跪下惶恐的道:“伯爷,小的家中就母亲和媳妇,小的叫了媳妇起来做饭。” “可以,顺便让你媳妇知道你不是匪类。” 方醒开了个玩笑,李二却感激涕零的跪下道:“多谢伯爷。” 方醒没想到他居然看重这个,心中微动,就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在这条街露个面吧。” 李二瞬间知道方醒找自己怕是有大事要办,赶紧起身开门。 而前方的巡城军士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叫喊着抓贼就跑了过来。 “老七去应付一下,就说我在此。” 方醒既然要收李二的心,自然不会吝啬曝光。 辛老七过去拦住了巡城军士,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拿出东西给他们看了看,顿时那些军士都跪了。 “这个习惯不好。” 方醒觉得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真的是让人头痛。 皇帝出行百姓都只是躬身行礼,可一个伯爷出来却要下跪,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2章 熟人相见(为书城的盟主:‘开心就好’贺,加更!) 县官不如现管! 这是方醒的觉悟,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无法止住这股子风潮。 兴和伯居然夜里来了这里? 那些军士看到了辛老七给的文书,那是朱瞻基发出来的,等方醒等人进了李二家后,顿时就有人问来历。 “这李二我知道,刚搬来没多久,落户好像是府衙那边直接办的。” “啧!他这是在府衙有关系?可那也轮不到兴和伯来找他呀!而且是晚上来,多半是有事……” “以后让兄弟们留神,别去骚扰了他家。” “谁敢啊!兴和伯的性子可是那个啥……欺负了他的人就别想好过。” …… 当李二的媳妇见到方醒后,已经被吓呆了,而他的母亲却是连声让李二去把她刚养了没多久的鸡杀几只,然后又让媳妇去取酒。 “伯爷,您是从金陵一路赶来,想必是找老二有事,您只管吩咐,老二要是不尽心,我就打死他!” 李二尴尬的点点头,方醒说道:“我这一路从金陵赶来找李二确实是有事,是想让他为国效力,以后你们安心度日,昂首挺胸的,谁敢欺负你们,只管报上我的名号。” “多谢伯爷,我就是担忧老二,如今伯爷看中他,那我此刻死去都没什么遗憾了。” 李二的母亲千恩万谢后,就知趣的去休息了。 李二叫媳妇去做饭,辛老七看到院子里有水井,就请方醒去洗脸。 哗啦的水声中,方醒舒坦的说道:“这般日子倒也惬意,你觉得如何?” 李二在边上拿着胰子,楞了一下说道:“小的就想在此侍奉母亲百年,然后和媳妇生几个孩子……” 方醒接过胰子洗洗手,随口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确实是好日子。人这一辈子啊就这么回事,平平淡淡是过,为国效力也是过,你可还敢下海吗?” 这是要让我……加入水师? 李二想起军户的苦楚就有些犹豫,不过方醒于他有大恩,所以他坚定的道:“小的听从伯爷的安排,绝不给伯爷丢脸。” 方醒甩甩手上的水,淡淡的道:“我的脸不是谁都能丢的,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保住自己的命,然后别给大明丢脸!” 李二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却理也理不清,就大胆的问道:“伯爷,敢问是要小的去水师吗?” 方醒笑了笑:“让你去水师的话,我何必兼程从金陵赶过来?” 李二的心中一松,方醒说道:“我要你再次下海,还是做买卖。” “伯爷,朝中禁海了呀!” “他们禁他们的。” 方醒不屑的道:“你的人上次都没动,这次你把他们召集起来,船只我调配给你最好的,就一件事,半商半盗!” 厨房里一阵香味飘过来,方醒闻到是炖鸡的味道,他摸摸肚子,说道:“商,就是交易,货物自然由我这边提供。至于盗,我许你劫掠那些私自贸易的外邦人。” 李二觉得这活就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伯爷,此事倒是不难,小的那些兄弟也能拼杀。” “拼杀?” 方醒摇摇头道:“兵器我会给你们准备,但是你们最重要的就是巡查大明到苏门答腊这一带海域,发现异常马上回来报信,另外……旧港可以作为你们的基地,必要时可以在那里躲避或是求援。” 李二已经傻了,他喃喃的道:“伯爷,小的以前是海匪啊!” “海匪怎么了?” 方醒说道:“不乱杀无辜的海匪就是好海匪!” …… 再次回到金陵,一路疾驰的方醒几乎要累瘫了,只是挂念着莫愁和孩子,强撑着进去。 一进小院,方醒看到那个御医已经在了,而莫愁正欢喜的被要弟搀扶过来,就强笑道:“是要生了吗?” 看到方醒有些腿软的模样,莫愁噗嗤一声就笑了,说道:“老爷,还没,要下个月。” 方醒的腿一软,然后说道:“那就好好的歇息,我去洗澡。” 他担心的是无依无靠的莫愁,他见到张淑慧和小白生孩子时的煎熬,可张淑慧有娘家人,小白后来也找到了娘家。 而莫愁却孑然一人,若是他不在,那就是孤苦无依。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改造的蓬头下,方醒任由温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想起了和莫愁的过往。 是交趾那个帮着父亲开饭馆的女孩,还是那个站在路边,垫着脚冲着我招手,没得到回应就皱着那秀眉的忧郁女孩…… 我拿什么来抚平你的眉头呢? …… 一群使者在金陵城中待到了现在,郑和也出海了,可却说是试航,所以不能带他们。 金陵虽然繁华,可被限制消费的使团们却只能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流口水。 这样的日子分外的无聊和压抑,所以当看到贾全出现在驿馆时,那些使者都不顾矜持的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着归期。 贾全皱眉道:“继续等待,朝中自然会做出安排。” “大人,可我们已经等了许久了!国中怕是要担心我们是不是……出事了。” “是吗?” 贾全盯着这个使者,冷冷的道:“在大明,只要你等安分守己,只要你国安分守己,那就不会出事。” 那使者的嘴角扯动几下,最后化为一个谄笑。 就在金陵的江边,浩大的船队就停泊在那里,一旦北平的旨意下来,随时都能再次出海,讨伐不臣。 这就是震慑! 贾全看到这些使者都讪讪的退开,不禁对方醒所说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施二姐就在不远处看着,当贾全走向她时,她看到了那些嫉妒的眼神……几乎能喷火。 “施二姐,伯爷有请。” 在那些使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施二姐跟着贾全去了。 …… “见过伯爷。” 施二姐行礼后,看到方醒在画画,就赞道:“伯爷文武双全,丹青居然也能为,让人羡煞。” 方醒画完了最后一笔,把册子拿起来给施二姐看。 这是什么? 施二姐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和尚正在指着一个猴子,而那个猴子若不是仔细看,会误认为是人。 “坐吧。” 方醒把册子收起来,心中有些懊悔自己要画完西游记的誓言。 “最近有几艘船要出航,你跟着回去。” 方醒活动着发酸的手腕,淡淡的道:“此次回去后告诉施进卿,大海还是大明的!” 施二姐起身激动的道:“伯爷,朝中许了宝船出海了吗?” 方醒点头道:“会的,相信我,回去后告诉那些心存大明的人,大明不会抛弃大海,不会抛弃他们,任何人被欺凌,大明水师将会为他讨回公道。”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施二姐大抵是当放屁。 可方醒说的话却没人敢不信! 当年的瓦剌也是不信,结果瓦剌这个曾经代表着强大的词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而倭国也不信,结果大明水师渡海而来,一击灭国,令诸夷震怖! 那么就是太子和兴和伯在朝着这方面使劲了? 施二姐欢喜的应了,方醒微笑道:“扼守海峡,这是旧港宣慰司存在的最大意义,其后便是盯着周边,若有不臣,那就把消息传递过来。” 施二姐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然后被贾全领着去见人。 “李二?” 当看到李二时,施二姐不禁脱口说出了这个曾经威震那片海域的海匪的名字。 李二穿着一身便衣,拱手道:“施二姐久违了,尊父女在旧港多年,今日见面不胜欢喜。” 施二姐有些懵了,她不知道方醒为何让自己和李二这个海匪合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3章 真病还是假病 “让他们回去,朕无事。” 乾清宫中,朱高炽躺在床上不耐烦的说道。 从三天前他头晕开始,朝政也跟着半停摆了三天。 而这也是外面人心惶惶的三天。 …… 站在台阶上,黄俨笑眯眯的对等待的群臣说道:“陛下正在歇息,御医说无事。” 杨荣皱眉看着他,问道:“陛下可有交代吗?” 黄俨挑眉道:“陛下说,让各位大人回去。” 杨士奇忧心忡忡的道:“陛下若是无事,那就该理政……” 黄俨冷笑道:“金忠都能歇息,陛下难道就不能吗?你们也不想想,陛下从登基始,可有哪一日歇息过?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杨士奇点头道:“是了,陛下操劳过度,是该歇息歇息。” 金幼孜一直在观察着黄俨,等黄俨进去后,他说道:“这老狗看着得意洋洋,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 黄淮率先转身,杨溥跟上低声道:“内外隔绝消息终非长久之计……” 黄淮微微摇头,说道:“此乃禁忌,不可说。” …… 黄俨回到寝宫后,看到婉婉已经在了,而且皇后和郭贵妃也同时存在,让他不禁缩缩脖子。 “陛下,您该让太医院多来些御医,大家一起看看,说不准一副药就能康复如前……” 朱高炽靠在床头,看着婉婉进进出出的张罗着熬药这是皇后的建议,在这里煎药,一切都放在眼皮子底下,那样放心。 朱高炽当然不想死,他的胸中还有锦绣需要一一施展在大明的疆土上。 郭贵妃看到自己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就笑道:“秋天干燥,陛下该去花园里走走,秋高气爽,让人心旷神怡呢!” 皇后袖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郭贵妃在自说自话,而朱高炽却顾左右而言他的道:“让人把奏章搬来,梁中呢?让他来念给朕听。” 郭贵妃的笑容依旧,而皇后却有些厌倦了,说道:“陛下还是多歇息吧,那些外臣领了俸禄,陛下只需盯着他们即可,太过操劳只会让那些人变懒了。” 朱高炽点点头,皇后就福身告退,而郭贵妃却想留下来。 朱高炽干咳一声道:“你也回去吧。” 郭贵妃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不舍的跟着皇后走了。 “父皇,喝药吧。” 婉婉不好掺和大人的事,只是把药端来,等朱高炽喝了之后,她也告退了。 梁中带着奏章来了,朱高炽闭上眼睛,然后听着,不时叫他重复某一段。 “拿笔来。” 朱高炽并没有让人代笔的意思,亲自在每一份奏章的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处置意思。 “陛下,还有一份,是太子殿下的信。” 梁中留着这封信在最后也是有些想法的,朱高炽瞥了他一眼,说道:“朕没有那么小心眼,拿来。” 飞快的看了书信后,朱高炽闭目养神,半晌后,他说道:“瞻基想让方醒回京……” 梁中赶紧退后一步,表示自己绝没有干政的心思,同时多了些欢喜。 …… “陛下想让宗室三代之后可归于平民……” 杨荣并未对朱高炽的身体担忧,而是说出了一个可能。 杨士奇面色凝重的道:“若是陛下装病,那就说明此事……各位可有注意各位藩王的反应?” 黄淮不赞同的道:“陛下这一刀太狠了,三代之后归于平民,哪位藩王会乐意?下面估摸着已经在暗流涌动了。” 金幼孜皱眉道:“陛下在此事上过于操切了,那些藩王手中有护卫,若是闹腾起来,那就是处处烽烟……陛下为何那么急呢?” 杨荣的眸色微动,脑海中的那个念头转了一圈,最后却说道:“藩王的动向大概只有锦衣卫和东厂方能知晓,陛下此刻不朝,是想变吗?” 这是在猜测朱高炽是否软化了立场。 杨士奇摇头道:“陛下看似和气,可骨子里最是执拗,此事既然已经放了风,陛下肯定会一直推下去。” …… 张茂看到朱高炽无恙后,由衷的说道:“陛下身体无碍,臣也就放心了。” 朱高炽已经起来了,他穿了便服坐在门边,秋风吹过,让人惬意。 “你对大明的军队怎么看?” 朱高炽端着杯茶轻啜着,突然发问。 张茂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就仔细想了想,说道:“陛下,大明军队在击败哈烈之后,就已经成了骄兵,主要分布在北方,其中以京城最多。” 朱高炽看着外面的秋色,神态从容的道:“简略些。” 这是在隐晦的批评张茂说套话。 张茂拱手谢罪,然后说道:“陛下,大明军队有些臃肿了,各地卫所依旧按照先前的布置。可如今大明没有外敌,久不经战阵,那些卫所迟早会糜烂,还不如削去些。” 这话很大胆,让梁中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北方如今并无大敌人,可大明却驻军几十万,臣以为当清理南方卫所,然后把北方的精兵打散分到南方去,几年一轮换,这样可保无虞。” 看到朱高炽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张茂一咬牙,就出了重手。 “陛下,大明目前领军的大多是武勋,可几代之后,那些武勋的后代可能领军?大明以后还能靠谁呢?” 说完他忐忑的偷瞥了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喝了口茶水,眉间轻松的道:“泛泛之谈。” 张茂心中一紧,不禁大失所望。 “不过你本不是武人,所以只能在门外窥看,只见一斑。” 朱高炽很欣赏张茂,所以教导道:“要知道军队的利弊,你得先躬身,明白吗?” 文武殊途,朱高炽这话有些意思,让张茂猜不到他的想法。 朱高炽看到张茂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心情大好,说道:“兴和伯由文转武,战功显赫,所以他才能对军中事务有的放矢。” 张茂的心脏瞬间在激烈的跳动着,只觉得看到了追上那人的希望。 “陛下,臣请去各地观风。” 观风使,这是唐朝的官职,被派往各地观风查俗,可张茂却是想去观察各地卫所的情况。 朱高炽含笑看着他,就在张茂心生欢喜时,朱高炽却摇头道:“你不在兵部和都督府任职,贸然而去,必然会引发猜测和敌视,你若是想知道这些……等兴和伯回来之后,你可以去请教。” 张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和文方的地方,直到文方看到他神色呆滞,拍打了他一下后,这才醒来。 秋季是文方最喜欢的季节,宽袍大袖,潇洒而行。 “引真,你这是被陛下呵斥了?” 文方关切的问道,然后给张茂倒了杯茶。 张茂谢了文方,怅然道:“那方醒文有神童之名,武能灭国,我辈如何能赶上他?” “方醒?” 文方不悦的道:“引真,你提此人为何?” 他们两人当年在金陵被方醒收拾了一次,那灰头土脸的经历毕生难忘。 张茂摇头道:“是陛下,陛下方才说方醒于武事有专长,让我可以去请教他。” “请教什么?” 文方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嫉妒还是记恨。 “方醒乃是我辈大敌,此次他在南方不知道陷害了多少名士。引真,你醒醒,切莫相信了他。” 张茂面色古怪的道:“陛下有志于革新,不管是藩王还是军队,陛下都有了腹案,言诚兄,你我当抓住此次机会才是。” 文方起身道:“大明四海升平,此盛世也!革新什么?” 说完他气冲冲的出去,而张茂也没在意,只是在回想着刚才朱高炽的一言一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4章 有人愤怒,有人装病 皇帝要对藩王下手的消息不知怎地传了出去,并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向大明各地。 朱瞻墉难得回宫,在给朱高炽和皇后请安后,就去见了朱瞻墡。 朱瞻墡最近读书不辍,虽然年纪小,可长身而立,自然有一番儒雅的气息。 “二哥。” 朱瞻墡行礼如仪,朱瞻墉皱眉道:“你越发的假了。” 朱瞻墡直起腰,不满的道:“这有什么假的?难道我要对你冷冰冰的才是真吗?” 朱瞻墉懒洋洋的坐在刚才朱瞻墡的椅子上,看着书房的布置说道:“书太多,都是些没用的。” 朱瞻墡没好气的道:“二哥你学了科学,自然看不上我这里的书。” “父皇要改藩王的承袭,三代之后就是平民,你怎么看?”、 朱瞻墉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拿起书桌上的点心开吃。 朱瞻墡皱眉道:“我不想这个,二哥你难道犯愁了吗?” 朱瞻墉吃了点心,拍拍手中的碎屑说道:“你果然是奸猾,小小的年纪比我还会应付。” 说完他起身准备回去,等他走到门边时,不忿的朱瞻墡问道:“二哥难道你不担心吗?” 朱瞻墉止步,没回头的说道:“我担心什么?子孙若是有本事,自然不会输给有爵禄之人,没本事也就是个坐吃等死的傻子,那等子孙,我管他作甚,走了!” 朱瞻墡走出房门,站在外面,歪着脑袋想了想。秋日的阳光照在他那稚嫩的脸上,却照出了一抹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皇家的孩子有几个单纯的? …… 三代之后变平民,这个消息就像是炸弹横扫大明各地。百官在观望着,毕竟是皇家的家务事,在朱高炽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之前,他们不好说话。 而百姓却是欢欣鼓舞,都说大明出了一位圣君。 藩王不法,藩王跋扈,藩王侵占良田,藩王强抢民女,藩王吃饱没事做就折腾百姓…… 各种藩王的污点不管是真是假都被传了出来,一时间藩王大有成为过街老鼠的味道。无数快马从京城向四处奔去。 …… 南昌郊外的一座精舍中,檀香渺渺。烟雾中,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正盘坐在蒲团上。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有书一摞,纸张十余。 男子缓慢的书写着,不时还翻看一下边上的书。 秋风吹进来,烟雾被吹散,男子皱眉放下毛笔,沉声道:“何人在外面?” “殿下,有消息来了。” 男子轻呼一口气,气息悠长,然后双手抱腹问道:“何事?” “殿下,京城传闻……陛下有意改动藩王之策,准备三代之后定为平民。” 男子冷笑道:“本王闲云野鹤,一心求道,子孙与我何干?速去!”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啪!” 男子突然把毛笔一扔,然后鼻息咻咻,稍后从身后拿了一把琴。 琴声急促,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怨气和愤怒,精舍外面的侍卫们都面面相觑。 渐渐的,琴声变得婉转起来,让人想起了高山流水。 一曲罢,男子叹息一声,说道:“本王都这般了,朱高炽这个竖子难道还不肯罢休吗?” 这位便是宁王朱权! 传闻当年他曾经借兵给朱棣,朱棣答应靖难胜利后和他平分天下。 可如今他几乎形同于困兽般的被困在了南昌,而朱棣已经进了陵墓,那个传说中的誓言自然无疾而终。 …… “果真?” 朱济熿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了,喃喃的道:“朱高炽自诩儒雅,照顾宗亲,如今他居然敢拿我们开刀?是谁给他的胆子?” 雷度一脸的风尘,看了朱济熿身边穿着黑袍的袁熙一眼,说道:“殿下,陛下已经不理政事多日,京城中谣言纷纷,可见此事多半是真的。” 朱济熿突然拍拍手,笑道:“这是自掘坟墓啊!天下的藩王从此就站在了皇室的对面,好事!” 袁熙摇头道:“殿下,莫要轻视当今陛下,藩王是多,可手中有多少兵力?须知大明最精锐的军士都在北方,大部分却在京城,大多藩王肯定是会观望,就如同建文年间那样。” 朱济熿的眼中闪过喜色,说道:“观望的人大多是鼠目寸光,朱高炽此举如同是削藩,本王就等着这个了!” 袁熙也是神色振奋,他以黑衣宰相姚广孝第二自居。可朱棣在时,他只是个臭虫,别说是姚广孝,连个七品官都不如。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让他如何不兴奋! “殿下,如今咱们该表忠心了。” “为何?” 朱济熿不解的问道。 袁熙微笑道:“您想想当年的先帝,那可是被建文帝逼迫到了装疯也不能幸免的地步才造反,这才有了军心士气啊!” “好!” 朱济熿起身,朗声道:“本王的身体不适,只是忧心北平的局势……但本王对陛下的决议很是赞同。此为大明千秋万载的好机会,只需陛下一纸旨意,本王即可遣散晋王府三代以下的宗亲。” …… “殿下此举英明。” 雷度再次及时获取消息,一路近似于亡命般的赶到了太原,刚才得到了朱济熿的夸赞和奖赏,所以有些志得意满。 两人站在王府中的大道中间,看着天边被夕阳染红了大半,只觉得一种参与了推动某件大事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袁熙负手道:“废王那边的人不少,就算是陛下恼怒殿下,顺水推舟同意了此事,那也是为殿下做了嫁衣。” 原先的晋王朱济熺惹怒了朱棣,于是朱棣就冷眼看着朱济熿一步步的把他赶下了王座。如今朱济熿慷他人之慨,只要朱高炽同意,那么朱济熺那边…… “殿下在晋王一系中并无嫡系,任何人都可抛出去……” 你朱高炽要是觉得不爽,那就下旨吧,我朱济熿保证把除了自己这一系之外的晋王一系宗亲都赶出去。 “袁大人,我已令人在京城传话,说是陛下想削藩……行建文之事。” 两人是竞争对手,不过是一内一外。 袁熙微微点头道:“惠而不费的好事,是该说说。而且肯定不止咱们的人在中间搅动,那些藩王也不甘心……陛下此次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只是最后不知道埋的是谁。” 雷度搓搓脸,嘟囔道:“你说陛下会不会召回太子和方醒?” 袁熙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只觉得胸中全是激情。 “召回太子做什么?承认自己孤掌难鸣?古今帝王有谁这般做的?而且你记住了,陛下虽然看似下了一步臭棋,可他必然有后续手段来应对……” “你是说我们高兴的太早了?” 雷度不满的道:“那刚下你应当劝劝殿下,先沉寂下来,而不是当出头鸟。否则事情一旦平息,晋王府就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特别是方醒,袁大人,你可别忘了,那人和殿下交手几次,殿下可没占到什么便宜。如今陛下对他好似不错,咱们要提防啊!” 袁熙冷哼道:“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居心叵测。再说咱们怕什么?殿下的意思就是软,咱们软了还被处置,那天下的藩王就得人心惶惶了,到时候殿下再……登高一呼,重现靖难一役很难吗?” “靖难啊……” 雷度憧憬的道:“若是成功,咱们也是开新朝的功臣了。” “让你的人盯紧了北平,若是有动静就马上回报……殿下……殿下该生病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5章 婉婉长大了 “陛下有意重新调整各地卫所。” 朱勇有些烦恼,他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决策层外,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张辅坐在蒲团上,手上拿着本道德经,缓缓的道:“精兵强将全在北边,这个格局不会变动,谁动……或是说谁建议改动,那就是包含祸心,张某自然会请陛下诛之。至于其它……那并不重要,不过是陛下想掌控军队罢了。” 朱勇以手托腮,看着有些忧愁:“咱们掌军,兵部调兵,陛下还担心什么呢?” 张辅看了看他,微笑道:“大明无战事,我辈蝇营狗苟,不复先帝在时的枕戈待旦。陛下不是先帝,他不可能独自决断军国大事,那么……咱们就是赞画……” “我想去杀敌!” 朱勇把手中的书丢在地上,苦笑道:“文弼兄,你我都是武勋,如今武勋没了用武之地,咱们就混吃等死,陛下整顿天下卫所也未和咱们商议,可见是在提防着咱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朱高炽登基后对武勋有些不满,认为他们没有帮助自己,于是就敲打了几下。 “如今我们也算是站在陛下的身边,一伙的呀!” 朱勇觉得有些委屈,言语间不禁就流露出了不满来。 张辅瞟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在军中都有关系,彼此之间通过联姻扩张了自己的影响力,你让陛下如何能放心?” 朱勇愕然道:“不联姻的话,以后遇事了谁帮咱们?” 张辅反问道:“既然咱们都担心会遇事,陛下会不会担心……咱们利用那些关系成为……藩镇……” “文弼兄……”朱勇骇然失色! 窗外艳阳高照,秋风轻拂,远处传来了丫鬟们打闹的声音。 …… “是个好天气。” 朱高炽在花园里慢慢转悠着,婉婉就在他的身边,父女俩欣赏着秋季之美,陶然忘机。 “树叶渐渐枯黄,果实成熟,然后寂静……等明岁再次发芽生长,这便是一个轮回。” 朱高炽拿着片落叶,仔细看着其中的脉络。 婉婉却在嘀咕着:“父皇,应该多种些果树呢!到时候还能吃。” 朱高炽的手一松,落叶打着旋的飘然落下,他莞尔道:“等明年吧,明年你看看要种什么果树,交代梁中去办。” 婉婉扳着纤细的手指头数着果树的名字,然后还说最好要种些菜蔬,还要养些鸡鸭…… 宫中若是按照她的安排会成什么样? 遍地鸡鸭,边角旮旯都种植菜蔬,道边都种着果树…… 朱高炽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颇有乡野气息。劳累了一天之后,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必能身心放松。 一阵琴声传来,断断续续的,朱高炽耳朵微动,婉婉却皱眉道:“父皇,这是在堵您呢!” 朱高炽已经听出了琴音的来历,尴尬的道:“今日的天气不错啊!” 两人向前百余步,看到前方的亭子里坐着个女子,却是郭贵妃。 玉指轻抚,螓首微动,随着琴音的点缀宛如一幅美景。 婉婉拉着朱高炽的衣袖轻扯着,朱高炽也觉得有些尴尬,正准备回身时,琴音中断,郭贵妃起身,盈盈行礼,欢喜的道:“见过陛下。” 朱高炽干咳一声,目光在她的身上一扫而过,说道:“天气凉了,早些回去。” 郭贵妃应了,面带关切之色说道:“陛下也要保重身体,还有公主,这般天气须得注意太燥了,时不时的让御医来诊治一番才是。” 朱高炽皱眉道:“婉婉的身体很好。” 郭贵妃笑道:“是臣妾多心了,陛下恕罪。” 朱高炽微微点头,然后带着婉婉往左边去了。 走出一段之后,朱高炽安慰道:“婉婉别计较这个,她只是关心你罢了。” 婉婉就像是小时候般的牵着他的衣袖,嘟嘴道:“父皇,我不喜欢阴柔的人呢!” 朱高炽想到了太监,就随口道:“不理他们就是了。” “父皇,那些人看着人缘好,可平日里就喜欢煽风点火,自己躲在后面装无辜,方醒说这种人就像是娘们,遇到就打。” 朱高炽一怔,侧身看着婉婉,欣慰的道:“婉婉长大了,知道去分辨人心了,为父很欢喜。” 婉婉得意的道:“方醒说这种人平日里广结善缘,可行事说话都阴柔,不经意间就在怂恿别人去挑衅他所嫉妒,或是得罪了他的人,然后他就在一边煽风点火,最喜欢看到两败俱伤,他会躲着偷笑。” 朱高炽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想起了吕震,想起了黄俨,可这两人的人缘都不怎么好。那么婉婉怎么知道这等人的存在? 人就是这样,身在局中而看不到自身的问题。 “是谁?” 瞬间朱高炽变身为威严的帝王,让跟在后面的梁中不禁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被牵连。 婉婉皱眉道:“父皇,我身边的大宫女青叶统管那些人,可有个叫做小燕的总是说怪话,每次青叶说话的时候,她都会说酸话。等青叶不在的时候,别人提到青叶,她就说那人很能干,一定能取代青叶……我身边的人很喜欢她呢!连那些嬷嬷都欣赏她。” 朱高炽微笑道:“小事情罢了,你莫管。走,去看看午膳吃什么。” 婉婉马上忘记了此事,和朱高炽嘀咕着午膳要吃什么。 朱高炽微微回头,看了梁中一眼。 到了暖阁外面后,梁中悄然止步,然后叫了两个太监,三人去了婉婉的偏殿。 婉婉住的地方离坤宁宫很近,路上梁中遇到了皇后身边的嬷嬷,对方问他们何事,梁中只是含糊应对。 那嬷嬷心中疑惑,等看到梁中等人去了婉婉那边后,就掉头回去告诉了皇后。 “娘娘,方才陛下带着公主在花园里散步,遇到了郭氏,后来梁中就带人去了公主那边。” 皇后闻言呆了一瞬,然后淡淡的道:“婉婉……也长大了,知道为本宫这个娘抱不平了……可……” 皇后冷冷的一笑:“可本宫哪用得着她个小人儿操心。那人弄些巧遇这等龌龊手段,婉婉偏要去揭穿,回头告诉她,别掺和大人的事。” 一个大宫女不忿的道:“娘娘,连公主都看出那人的心思,陛下却……” “住口!” 皇后轻喝一声,然后凤眼微眯,微笑道:“记得看住婉婉,这些大人的腌臜事少让她知道。” 这时有个太监进来禀告道:“娘娘,梁中在公主那边准备拿了那个小燕。” 皇后哦了一声,冷冷的道:“可是平日里喜欢拈酸吃醋争宠的那个小燕?”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皇后心中的疑惑尽数消散,她起身道:“婉婉也学会了旁敲侧击吗?这是本宫这个娘的失职,没给她安心的日子……” 那嬷嬷说道:“娘娘,您当时不是说留着那个小燕,让公主也看看各色人等的手段吗?如今公主看穿了小燕那个装好人的贱婢,这是好事呀!” 皇后手腕强硬,婉婉那里她也有眼线,时刻在盯着那些服侍婉婉的人。小燕这等雕虫小技的手段哪里瞒得过皇后,只不过是留着给女儿练手罢了。 “去看看。” 皇后担心梁中把婉婉手下的人吓坏了,当即起驾过去。 等到了婉婉哪里,看到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站着,而梁中站在前方,两个太监正和一个宫女揪扯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6章 阴柔的小人(为盟主‘躺铁光’贺,加更!) “你们干什么?奴婢是公主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宫女的力气不小,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居然没能控制住。 “见过娘娘。” 当皇后出现时,梁中略带羞恼的行礼,给那两个办事不力的太监记了一笔账。 院子里跪了一地,皇后目光转动,最后在那个宫女的身上停住,淡淡的道:“本宫都听到了你们在闹腾,这是秋季焦躁了?” 这话居然有些刻薄,完全不像是皇后的话。 梁中额头见汗,说道:“娘娘,那小燕在公主这里不安分,奴婢得知后……就义愤填膺,没有禀告陛下和娘娘,死罪!” 皇后一直在盯着小燕,看到她一脸的委屈,但有喜色闪过,一闪而逝。 “娘娘,奴婢惶恐。” 小燕的面色瞬间变为惶然,说道:“奴婢在公主这里每日做活不辍,安分守己,娘娘若是不信,可问问公主和他们。” “都起来吧。” 皇后站在那里看着雍容华贵,她看了梁中一眼,说道:“陛下操心国事,这等小事是不该让他闹心。但……你却没有禀告本宫,不过你是陛下的人,本宫却不好处罚……” 梁中知道这是敲打,赶紧请罪。 “你就是小燕?” 皇后含笑问道。 小燕看到笑容就欢喜的应了,大抵觉得自己要被皇后看重,不是升职变成婉婉身边的大宫女,就是调到坤宁宫中去当差。 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呀! 一个宫女的城府再深,可在皇后这等久经考验的宫斗达人的面前还不够看。 皇后的唇角微翘,讥讽之色微微闪过,然后说道:“本宫听闻你很是得人心,今日鼓动这个,明日鼓动那个,等你做了婉婉身边的大宫女,是不是还想着怂恿人把婉婉也顶下去啊,啊?” “娘娘……奴婢冤枉……” 小燕跪下求饶道:“奴婢并无此心,不信您问问公主这边的人……” 皇后冷冷的道:“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们的那些手段以为能瞒过本宫吗?青叶!” “娘娘。” 一个身材高大的宫女出来跪下。 皇后瞟了梁中一眼,说道:“本宫把婉婉下面的人都交给了你,你就是这般管事的吗?” 青叶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娘娘,这些人都想把奴婢顶下去,奴婢孤掌难鸣,幸好公主知道些,所以还压得住,否则奴婢万死难恕。” 职场竞争很正常,可只要中间有一个阴柔的家伙,那大抵气氛就全变了。 哎呀!你好可惜啊!昨日你要是跑快些,青叶肯定会被公主厌弃了! 青叶很厉害呢!我们都比不过,不过我看你行……你要是平日在公主的面前多露面,肯定能压青叶一头! 皇后摇摇头,说道:“十棍以儆效尤,下次婉婉这里再这般不太平,你就去洗衣吧。” 青叶磕头谢恩。按道理她出了这等岔子,皇后把她直接赶去洗衣服也没谁敢说暴戾,反而是恰如其分。 所以青叶起身后,很老实的伏在长凳上,被人褪去下裳。 “啪!” 打板子的声音,和青叶咬着木棍发出的痛哼声在院子里回荡着。 秋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落。 十棍很快,当青叶被人搀扶着进去后,皇后淡淡的道:“好生的伺候婉婉,谁若是心气高,那便告诉本宫,本宫自会让他有用武之地。” 说完皇后转身就走,梁中楞了一下,等回头看到那个小燕面露喜色后,不禁就笑了。 皇后这是在给皇帝留面子,把处置小燕的权利移交给了梁中。 等皇后一走,梁中阴测测的冲着小燕笑了笑,说道:“拿了她,三十棍,打不死就送去尚膳监。” 小燕本还在欢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可梁中的话却让她崩溃了。 不说三十棍下去她多久能好,可尚膳监是干啥的? 那就是负责宫中饮食的地方,随便安排你去干些苦力的活,那真是永不见天日啊! “公公饶命……” “咱家饶你?那谁来饶咱家?” 梁中一挥手,那两个太监冲过去,其中一人担心控制不住小燕,一拳就把她打成了虾米,跪地呕吐着。 “打!” 梁中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兴和伯说这等人大多是娘们,如今看来果然,打!让大家看看,煽风点火的会是什么下场!” “公公饶命……公主……” …… “陛下,外间多有传言,大多说是陛下心太狠。” 叶落雪长身而立,皱眉看了那个一脸花痴的宫女一眼,继续说道:“百姓大多是叫好,说藩王多祸害。” 那么反对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朱高炽坐在椅子上,和婉婉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后,他只觉得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 两个宫女过来蹲下给他捶腿,朱高炽揉揉眉心道:“不过是试探一下,果然就能看出忠奸……各地藩王如何?” 叶落雪皱眉道:“陛下,近处的藩王大多沉默,不过都有些怨言,甚至有藩王频繁召人议事。远处的消息还没回来。” 四只拳头捶打在腿上,酸痛得到了缓解,朱高炽舒坦的道:“武勋如何?” 叶落雪面色一整,说道:“陛下,武勋也有些怨言,说是站在陛下这边,可却得不到信重。” “是吗?” 朱高炽微微摇头,喘息着说道:“武勋要用,可也要防,过于亲昵亲近,迟早会有藩镇之祸,这话记得提醒朕,下次交代给瞻基。” 叶落雪应了,然后说道:“陛下,刚来的消息,有奏报进了兵部和都督府。” 朱高炽的眼中闪过凌厉,问道:“哪边来的?” “北边。” 朱高炽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哈烈不足为惧,肉迷人离的太远……” 再次睁开眼睛后,朱高炽吩咐道:“去催催。” …… 没多久,金忠来了,张辅等人也来了。 朱高炽已经到了乾清宫,看到张辅等人神色振奋,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能让武将兴奋的,除去战争再无其它。 “说吧,何处有战事?” 朱高炽有些头痛,他一直想利用大胜哈烈之后的空窗期来进行自己的革新。现在他只能希望不是大问题,否则看武勋们的模样,分明就是想大干一场。 “陛下……” 金忠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发白,他说道:“陛下,哈密卫有报,前个月哈密卫突然遭遇袭击,对方一千余人,哈密卫不能敌,退却,但对方并未趁机追击。反而说是误会,以为哈密卫是哈烈人的地方……” 朱高炽的眼中蕴含着愤怒,冷冷的道:“肉迷国若是想到达哈密卫,必须要打穿整个哈烈,以及亦力把里。他这是在轻视大明!他这是在试探大明的实力,耻辱!” 主辱臣死,群臣躬身请罪,其中数武勋的情绪最为复杂。 羞愧加兴奋,以及……对未知敌人的一些猜测和谨慎。 金忠咳嗽了几下,喘息着说道:“陛下,那人叫做仆固,手中有肉迷国主的国书,说是使者,哈密卫擅自放行,此刻大概是要到肃州卫了,陛下,是否放行?” 朱高炽冷冷的看着武勋,说道:“你等以为如何?” 张辅略一思忖,说道:“陛下,气势不能输,可以让他们进来,不过沿途的军镇必须要以严整的军容来震慑这些肉迷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7章 胆大的肉迷国 第1687章胆大的肉迷国 “哈烈输了吗?” 武勋们在思索怎么在气势上返回一城时,朱高炽却冷静的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张辅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能。哈烈乃大国,就算是前次大败,可国中依旧实力不俗。除非是举国降了,否则肉迷国绝不可能速胜!” 这话斩钉截铁,这是来自于军方第一人的判断,无人质疑。 金忠又咳嗽了一阵,说道:“陛下,哈烈大,兴和伯曾经说过,肉迷国在西方有大敌,目前他们不可能倾国而来,否则出现在哈密卫眼前的不会只是千余人。” 武勋们有些尴尬,他们对于宝船出海的态度暧昧,认为宝船是皇家在控制,和军中无关。 可方醒出海一趟,居然就遇到了假冒的肉迷国使者,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不少肉迷国的消息。 哎!两难啊! 朱勇想起船就觉得头晕,他认为自己此生将不会出现在大海上,所以宝船禁不禁都与他无关。 朱高炽点头道:“肉迷国距离海路中间还隔着一个天方,若是哈烈被其攻下,再收了天方,那便是水路并进,大明如何御之?” 呃! 张辅出班道:“陛下,陆路的话,大明不会畏惧当世任何一个对手,海路……” 气氛开始微妙起来,杨荣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开海! 可在场对海洋熟悉的一个也无,这一刻朱高炽想到了远在金陵的郑和和方醒。 “肉迷人想试探,你等认为该如何应对?” 朱高炽和朱棣不同,朱棣时期的军国大事都是他一言而决,群臣的建议只是辅助。 这便是打出来的威权,朱高炽缺的就是这个。 感受着身体里的虚弱,朱高炽心中暗叹。 “陛下,臣以为当武力震慑,让其心生畏惧。” 说这话的乃是杨溥,吕震挑眉道:“武力威慑,若是失败,那便是辱国,都督府可有把握?” 孟瑛沉声道:“若是不利,臣愿自裁!” 这便是他在都督府的立足根源,没有这份信心,朱棣当年早就一脚把他踢到边关去了。 金幼孜瞟了张辅一眼,说道:“个人生死乃小事。” 孟瑛眼神冷厉的道:“金大人以为孟某是在信口开河吗?” 金幼孜眼睛微眯,好似轻蔑,说道:“朝中事从不以个人荣辱为虑,做事做事,事在人为,莫要把人压在事上。” 别拿什么诅咒发誓在朝堂上作为处置政务的依据! 孟瑛为之语塞,无言以对! 军方受挫,张辅必须要出来。他先朝着朱高炽拱拱手,再对金幼孜点点头,说道:“兵法有云,料敌先机为上。在不知道对手实力前,保定侯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并漏。” 金幼孜打个哈哈,说道:“陛下之前,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朱高炽看着下面的群臣抛开了正事在斗嘴,不禁微微摇头,想起了那个虽然惫懒,却有担当的方醒。 下面的争执还在继续,文武双方寸步不让,只有杨荣没有被卷入进去。 朱高炽此刻终于知道了当年朱棣能掌控朝政的能力之强。 “好了!” 朱高炽感到了厌倦,就喝止了争吵。 于是文武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这位至尊的决策,若是他们觉得不对,马上就会开始进谏,无休止的扯皮。 朱高炽揉着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可语气却异常坚定:“这是试探,必须要还以颜色,诸卿谁能担之?” 看到武勋跃跃欲试,朱高炽微微摇头,说道:“你等不是威慑就是讲道理,可那些人哪会吃这一套?文武相间方能奏效!” 文武群臣都有些懵:陛下,您难道要我们配合吗? 于是大家在打量着对方,在心中挑选可以勉强接受的人选…… 朱高炽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股从心中发出的疲惫感让他不禁深深的叹息着。 “瞻基说南边稳定,兴和伯远离妻儿太久……” 朱高炽看到群臣面色各异,除去几人之后,其他的都不大自在,就在心中冷笑着,然后说道:“瞻基爱护臣子,这是好事,朕准了。” 轰隆! 外面艳阳高照,可大殿内的不少人都觉得听到了一声霹雳。 那个搅屎棍又要回来了吗? 朱高炽看到这些愕然的神色心中爽快,说道:“兴和伯于外事有把握些,两边距离差不多,让肃州卫放行,让朕看看肉迷人究竟有多得意!” 这还是在敲打,不但是敲打武勋,也是在敲打文臣。 …… 人生三大铁,杨溥和黄淮有其中之一,所以两人之间比较亲近。 出了乾清宫后,两人拖在后面,看似不想和老臣争锋,可实际上却是在低声交谈。 “陛下放出了整顿藩王和卫所的风声,外面风声鹤唳,各方反应都不容乐观,此时的陛下肯定是在用怀疑的眼光在看着咱们,此时最好是顺从陛下的意思,今日争吵太过,陛下不高兴了!” 黄淮叹息着说道。 杨溥回身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陛下抛出藩王和卫所之事,这就是一个诱饵,看谁上钩,不过……陛下肯定是想动。” 黄淮摇头道:“谁敢去掺和天家之事?就算现在得了夸赞,可子孙却要倒霉了。须知疏不间亲啊!” 杨溥点头赞同,说道:“卫所之事也是不好弄,谁主持,谁就是天下武人的眼中钉,陛下此时借助着肉迷使者把兴和伯调回来,这是要让他去冲阵……是好是坏?” …… “这是要让兴和伯成为殿下的孤臣吗?” 朱勇和张辅走在一起,对于方醒,他不知道是该艳羡还是幸灾乐祸。 张辅面无表情的道:“咱们是武勋,不可能去处置使节之事。而文臣更是不堪,所以……我估摸着德华此次回来,就不会再回南方了。” 朱勇想起先前朱高炽的话,就点头道:“陛下都说南边安稳了,那么殿下在那边即可……” …… “陛下,让太医来看看吧。” 回到后面的朱高炽看着就像是大病了一场般的虚弱,梁中忧心忡忡的建议道。 朱高炽瘫坐在椅子上摆摆手,“不必了,让叶落雪来。” 等叶落雪进来后,看到朱高炽的模样就皱眉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朱高炽正在闭目养神,闻言说道:“朕已经歇息许久了,朕问你,你觉得兴和伯……如何?” 叶落雪的眉心皱出了一条竖纹,说道:“兴和伯处事有分寸,臣看过他这些年的经历,他看似行事放纵,可臣却以为他这是在自污!” 朱高炽点点头,挤出个笑容说道:“清醒的臣子不多,知道分寸的更是少之又少,如张辅般的韬光养晦者也要保全名声……所以今日朕不取他们便是这个道理。” 叶落雪在朱高炽的面前说话并无忌讳,他说道:“兴和伯战功赫赫,却不肯多领军,也不肯和武勋们亲近,对太子殿下也是多般维护,臣……” 以他的性子居然在犹豫,朱高炽不禁莞尔道:“那竖子在朕的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大逆不道的也照说不误,你何须遮掩?” 叶落雪脸上一红,把梁中都看呆了,心想这世间居然这般美貌的男子,真是把女人比下去了。 “陛下,兴和伯兴科学,和士林的关系也很僵硬……不,是敌视,臣以为他的胸中有大抱负,却只肯真正的辅佐太子殿下。” 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89章 有人伤感,有人野心(感谢教主的盟主打赏!) “他们都在喊着盛世,朕也差点以为真是盛世来了,可朕却无法安然入睡。瞻基还稚嫩,大明的文官,藩王,武勋……不把这些理顺,到时候他可能从容施政?” “宗亲越发的庞大了,耗费钱粮不说……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是让藩王稳住地方,协助君王稳住大明,可如今的藩王却让君王忌惮,而且地方叫苦不迭,当年真不如把他们都放在京城养着,这样能省多少事!” “文官……兵部,朕不是说你。文官难缠,朕几次出手,感觉就像是打在了棉絮上,朕觉着自己太……仁慈了些。” “武勋们功成名就,日子过的舒坦,却没了精神,没了那股子劲头。父皇在时还能鞭策他们,可朕却知道自己不行,因为没了大战,没了大战的武勋终究会慢慢的堕落,所以朕要慢慢的把武学提起来,一代代的下去,否则裙带之下,大明军队迟早会变成兴和伯所说的兵痞……” 这里是暖阁,老态龙钟的金忠得到了座位,他眯眼看着皇帝,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揉揉眼睛。 “去把兴和伯进献的眼镜给兵部选一副。” 朱高炽吩咐道,随后有人去拿了木匣子来,里面有十多副老花镜。 朱高炽说道:“这还是兴和伯当年进献给先帝的,兵部试试。” 金忠拱手谢恩,这确实是恩宠,洪熙朝的第一份。 金忠选了副眼镜,欢喜的道:“陛下,好用,臣能看清了。” 看着那孩童般的笑容,朱高炽的心中一酸,故作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好好的养着身子,朕还想你以后继续辅佐瞻基。” 金忠点点头,把眼镜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道:“陛下,臣尽力的活吧。” 很朴实的话,却让朱高炽用手揉揉眼睛,摇头道:“为何这般艰难呢!” 这话莫名其妙,至少边上伺候的梁中是听不懂的。 可金忠就听懂了,他从朱高炽的话中听到了唏嘘和无奈。 “陛下,人都是有私心的,居高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政见,政见不合,这便是君臣不和的开端,陛下,缓缓吧。” “不能缓。” 朱高炽的眼中多了坚定,“时不我待!朕要清理干净这些,让瞻基以后轻松些,少些掣肘。” 金忠觉得老朱家的皇帝都是一个德行:在任时恨不能把所有的难事都办完了,让子孙安享太平。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从朱瞻基之后,大明的皇帝再无这等权利,唯一有的只是勉强和文臣们在进行拉锯战。 想到这个,金忠安慰道:“陛下,群臣已经开始软了,藩王之事可慢慢来,至于卫所……臣以为这事要两说。” 朱高炽的眉心微皱,“你说,朕听着。” “陛下,南方的卫所一旦削减,若是北方有变……如何应对?” 朱高炽悚然而惊,牙关紧咬,恨道:“朕没想到这个,可恨群臣却无人提醒。” 金忠叹息道:“他们是想在木已成舟时再进谏……” “其心可诛!”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错误就在于把群臣往好处想,于是就忽略了一旦北方生变,南方将会毫无还手之力的危险。 金忠看着有些恼怒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臣老了,以后怕是不能侍奉陛下了,还请陛下多多保重……” 说着他尊重的起身,躬身行礼。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边上的梁中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垂首,不忍看垂暮之年的金忠。 朱高炽黯然,正准备准了金忠致仕,可金忠却说道:“既然陛下看重,臣这把老骨头便死在任上,也好给子孙留些遗泽,只望陛下以后多看顾,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高炽艰难的走过去,一把扶住金忠,难掩伤感的道:“要保重,你我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一个老迈不堪,一个身体有疾,四目相对,不禁心中苦涩。 “陛下,兴和伯快到了……他不会循规蹈矩,不过陛下,他在四处树敌,您不该去猜疑他,否则忠诚得不到彰显,会寒心啊!” 金忠的话近乎于批龙鳞,可朱高炽却只是点头,然后吩咐道: “是,朕知道了,来人,把朕的软轿抬来,送兵部去太医院,让他们仔细看着,若有错谬,重惩!” 金忠惶恐的道:“陛下,臣请收回成命。” 坐皇帝的软轿在宫中行走,太医院集体会诊,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的待遇啊! “你当得!” 朱高炽拍拍金忠的肩膀,肃然道:“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臣子,朕会一直记着,好好的。” 金忠哽咽着被扶了出去,随后宫中就多了一顶软轿,一路往太医院去了,见到的人以为是朱高炽,却被告知是兵部尚书金忠,一时间都咂舌不已。 “陛下,城中有藩王的人在活动。” 叶落雪的身上带着血腥味,看来是刚杀人。 朱高炽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淡淡的道:“谁的人?可是在拉拢官员?” 叶落雪点头道:“是。陛下,臣刚才带着藏锋的人追杀,只是对方不肯迎战,只是截杀了几人。陛下,可要封锁京城?” 朱高炽摇摇头:“不必,跳梁小丑,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会显得心虚。再说他们能做什么?难道那些官员愿意跟随逆贼造反?” 叶落雪直言不讳的道:“陛下,藩王大多有护卫,若是倾力而为,臣以为就是山雨欲来,不容小觑。而且藏锋人数不够,臣请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加进来……” “不必了。” 朱高炽面带微笑的道:“兴和伯要回来了,那是个行事不羁的家伙,所谓的规则对于他来说都是面子,但他却不喜欢面子,所以……朕非常期待看到某些人惶然的模样……很期待!” …… “听闻你被打了?” 京城一家小酒馆里,袁熙一身布衣,微笑着问道。 黄俨厌恶的看着油光锃亮的桌子,身体端坐着,不肯靠在椅背上。 “你家主人这是何意?居然让你这个智囊进京,咱家只需喊一声,保证你和你家主人都要倒霉,大军顷刻就会封锁太原。” 黄俨的眼神闪烁,冲着袁熙阴笑着。 “你不会。” 袁熙喝了口酒,然后用那变色的筷子夹了块豆腐吃了,慢悠悠的道:“宫中对你已经不是善地,等金陵那人归来上位,你活不了,除非你还有第二个能让帝王心动的秘密,否则你必死无疑!” 似笑非笑的看了黄俨一眼,袁熙说道:“先前宫中有人追杀我的人,可惜失败,这般能力,若是兵临城下,你以为可能重蹈当年金陵城破的一幕?” “你好大的胆子!” 黄俨看看门外,有些胆怯,“若是被抓住,你将会被千刀万剐,而你的主人将会被幽禁一生。” “别看了,这里被我的人给盯着,不会有外人看到咱们。” 袁熙的眼中有些讥诮,说道:“你想死想活?若是想死,那就当我没来过。若是想活……” “那又如何?” “那你就配合些,把宫中的消息及时派人送出来,事成后你自然能再次崛起。” “崛起?” 黄俨嗬嗬嗬的笑着,摇头道:“帝王都是薄恩寡义之辈,就算是你家主人事成,咱家怕是也要被灭口吧。” 袁熙轻笑道:“你低估了殿下的胸襟,此行前,殿下说过,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若是事成当不吝赏赐,若违背此话,天诛之!” 黄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低声道:“你家主人是真的要……” 袁熙微笑道:“长刀在侧,不动则死,这和当年建文时有何区别?不,有区别,宫中的那位文弱,身子不好,惊吓一下,弄不好就起不来了。” 黄俨突然抢过酒壶,不顾壶嘴上的旧痕,仰头猛灌。 袁熙的目光微动,含笑看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0章 ‘进城礼’(为盟主:‘木头板板’贺,加更!) 藩王改不改制只对封地的百姓有影响,而京城却是皇帝的‘封地’,大家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渐渐的觉得日子好了起来。 于是百姓们谈及当今时都赞许曰:“明君”,至于藩王……那是谁? 市面上百姓们身上的衣服渐渐少了补丁,面色也渐渐红润。 这样的日子在历史上也不多见,所以大家都很珍惜。 所以在看到一群书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孝不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嗤之以鼻。 “吃饱撑的!藩王和他们有啥关系?还说陛下这是有违祖制,瞎扯淡!” “那些藩王有几个好的?听说一年各地要出许多钱粮奉养他们,户部也得出,哎!这不是败家子吗!” “听说陛下都没那些藩王的日子过得好,那些藩王每顿都有鸡鸭鹅鱼,陛下都比不得呢!” “嗯,太豪奢了!每顿饭都要鸡鸭鹅,还有羊肉,想想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一群百姓在边上看着那些书生在慷慨激昂,看烦了就自己说些闲话。一般这等谈话最终会变成八卦,目前只是八卦街坊邻居和官员,等百年后,连皇帝都被拿出来调侃,甚至还带色。 “不是做梦,会有那么一天的!” “谁?” 这群百姓回首,就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以及身后的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家伙。 男子微笑道:“以后都会好的,鸡鸭鱼肉都有。” “好大的口气!” “皇帝老子都吃不上,你这话哄谁呢?快走快走!” 男子点头上马前行,这群百姓都不禁哄笑起来。 “哪里来的傻子,居然想消遣咱们!” “咦!他去找那些书生干嘛?” “一伙的,怪不得说话觉得像是官。” …… “陛下此举过了,那些藩王可是太祖高皇帝一脉,如何能这般对待?这是朝中有小人啊!有小人在蛊惑陛下!” 一个蓝衣书生慷慨激昂的说道:“可惜咱们没有入朝为官,否则一定要劝谏陛下收回成命。想我……” “你家和藩王是亲戚?” 蓝衣男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着自己的抱负,被这声音打断后就恼怒的看了策马过来的男子一眼,喝道:“无礼!” 男子皱眉看着他,说道:“藩王不是你亲戚,那你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关你何事?” 蓝衣男子的一个同伴昂首道:“你是何人?” “关你何事?” 男子还是用这话回复,然后对蓝衣男子说道:“你不在朝为官,如何知道里面的关窍?难道你是千年一遇的官才?” 官才,棺材,这话有些歧义,蓝衣男子怒道:“我辈……” “啪!” 男子垂手,再抬起时却是快如闪电。 “啊!” 蓝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肩头的衣服已经被马鞭抽破,而男子却驱马而去。 “整日无所事事,瞎几把扯淡!” 风中送来这句话,男子已经带着人远去。 一群书生目瞪口呆,蓝衣男子捂着肩头在惨叫,却无人去过问。 “他是谁?!” 一个书生呆呆的问道。 “报官报官!” 书生们缓过来了,就嚷嚷着要报官。等看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时,都围过去,神色倨傲的说着刚才男子打人之事。 五城兵马司的带队副百户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只抽了一鞭?”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是同谋?那咱们就去府衙说说理!” 一个书生躲在后面喊道,顿时众人纷纷响应。 副百户鄙夷的道:“有本事就去找那人,别在这里装胆子大。” 蓝衣男子缓过来了些,嘴里轻嘶着说道:“那你说说那人是谁?咱们自然会去找他的麻烦!” “那再好不过了。”,副百户面色古怪的道:“那是刚回京的兴和伯,家住城外方家庄,想必你们都知道。去吧,本官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副百户带着人走了,这群书生面面相觑,有人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懊恼的道:“哎呀!居然忘了今日还有两篇文章要做,诸位,在下告辞了。” 有人开头,剩下的人纷纷找了个借口走了,最后剩下那个惶然的蓝衣书生。 “那是兴和伯?” 而刚才说方醒忽悠的百姓们都有些懵逼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认了,错不了!” “呃!那些人可是说兴和伯是跋扈将军啊!” …… 跋扈将军此刻已经进了宫,一路跟着进了乾清宫。 “陛下,臣奉旨回京。” 朱高炽看到方醒的头发都是灰扑扑的,心中感动,说道:“朕这边不急,你何须这般着急赶路?” 方醒正色道:“国事为重,臣不敢耽误。” 朱高炽点头道:“肉迷国的使者大约还有几日才能进京,你可在家好生歇息。唔……听闻你宠爱女儿,朕把你调到南方这般久,可会被女儿埋怨?” 方醒想起无忧就恨不能马上回到家中,闻言笑道:“臣女大概已经忘了臣这个当爹的,估摸着十日能重新想起来。” 这话是暗示十日之内别给我安排活的意思吗? 群臣还在方醒飞速回京中思量着以后的变化,闻言才想起皇帝也有个宠爱的公主,这二人算是有些共同语言。 朱高炽不禁笑了,说道:“那你便去吧。” 方醒行礼,回身的过程中缓缓看了群臣一眼,杨荣那里微微颔首,杨士奇木然,金幼孜皱眉,杨溥和黄淮面无表情… 这便是空降的效果! 方醒出了宫中,一路到了家,张淑慧已经带着家人在等着了。 一番相迎后,方醒被簇拥着进家。 沐浴之后,方醒把怯生生的无忧叫过来,然后拿出了礼物一个精巧的八音盒。 方醒拧上发条,轻灵的乐声响起,边上的两个人偶也跟着转动,一时间迷住了无忧。 “娘,好听,好玩。” 张淑慧看着一脸纠结的方醒捂嘴偷笑,而土豆和平安已经习惯了被妹妹抢风头,只是拿着给自己的礼物查看。 这女儿硬是会忘记啊! 方醒纠结着道:“无忧不认得爹了吗?” 无忧退后一步,看向方醒的眼神陌生。 张淑慧笑着说道:“无忧,娘天天给你说的,怎么忘记了?” 不知道张淑慧经常给无忧灌输了什么,无忧皱着小眉头走到方醒的身前,仰头,不情不愿的道:“爹,你辛苦了。” 笑容瞬间在方醒的脸上出现,他一把抱起无忧,欢喜的道:“我闺女还记得爹的呀!好,晚上咱爷俩一起吃香喝辣。” 无忧被方醒举在空中,有些不高兴了,就嚷道:“娘,救我。” 方醒佯怒道:“我是你爹,你娘也得听我的。” 才说完方醒就后悔了,他看着那双大眼睛里积蓄的水波,手忙脚乱的道:“莫哭莫哭,爹还带了其它……” “哇……” 随着家主的归来,方家庄上下都在欢庆,而大小姐在方醒许下了不少诺言之后,终于雨过天晴。 …… “肉迷国的使者?” 饭后,方醒在书房和解缙和黄钟二人议事。 黄钟说道:“英国公府传话,说一千余人能从哈烈和亦力把里一路潜行,并成功攻下哈密卫,说明来者不善,而使者之说,大抵也是在没弄清楚大明的武备之前,暂时的试探。若是他们发现大明武备不修,兵戈不利,大概回去之后,肉迷国就会开始觊觎大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1章 未竟之志 “觊觎大明?” 解缙不屑的道:“不说万里之遥他们怎么出兵,哈烈就足够他们折腾几十年。” 黄钟很尊重解缙,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有些意见。 “解先生,他们现在在步步蚕食哈烈,当哈烈被他们吞进去之后,大明将会面临着一个庞然大物,让人心生恐惧的庞然大物。到了那时,大明如何能挡住那……可能出现的百万大军?几十年后,我们的子孙面对这般强敌……除非是先帝重生,否则这将会是……绝望。” 解缙呐呐的道:“他们难道还能蚕食数十年?换个皇帝估摸着就停了。” “解先生,他们真会。” 方醒想起肉迷国,说道:“凡是泰西之国,他们的扩张**几乎永无止境,而且这是根植于他们骨髓里的贪婪,不会分什么帝王和势力。他们会永远扩张,直至内部因分赃不均而开始争斗……” “果真有这等人?” 解缙有些诧异,在他看来,正如同大明一样,朱元璋立国,然后为了稳定初生的大明,大军不断出塞打击蒙元残余势力。 而等到了朱允炆时期,却转为了内政清理藩王势力。 朱棣趁势而起后,一手压制藩王,一手在国内推动各项大工程,海外更是宝船出航,塞外频繁用兵。 一时间,大明的威势恍如烈日,灼灼不可直视。 此时的大明应当是在最顶峰,拔剑四顾,再也找不到敌手。按照历史上那些帝王的套路,大明应当要停下来了,然后进入漫长的‘享受期’,直至异族的马蹄踩踏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有。” 方醒说道:“他们更像是刚从森林中出来的兽人,野蛮而无耻。大明需要警惕他们,若是先帝还在,那么此刻我会建议船队出航,寻找通往泰西的航道,然后……” 那些所谓的开拓者,他们摧毁了无数文明,然后嘴角还滴着血,就打着饱嗝,颐指气使的说着文明,说着人权。 这便是无耻! “要控制他们,不管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华夏的传承,必须要控制住他们!” 方醒的表情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 解缙讪讪的道:“那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黄钟却沉声道:“那便要及早去探查他们的情况,大明才好及时应对。” 方醒点点头,说道:“一切等我和那使者交手了之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去看看无忧睡了没有,若是没睡,那就去逗哭她,我在金陵做梦都梦到她在哭,哈哈哈哈!” “德华宠爱女儿,大抵在大明是头一份吧。” 方醒走后,解缙有些艳羡的道:“女儿果真这般可爱?回头老夫催催祯亮再努力一把,早日给老夫生个孙女出来。” 黄钟莞尔道:“无忧确实是可爱,很骄傲,看着就想亲一口。” “德华会打死你的。”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齐齐大笑起来。 笑声停住后,解缙说道:“在拒绝了陛下之后,老夫目前只能装傻,不过陛下的身体终究是个隐患,德华此时回来正是时机,只是老夫却担心到时候会是……血流漂杵啊!” 黄钟的目光冷厉,先看了一眼房门处,然后说道:“当今局势如斯,非殿下不能力挽狂澜。当然,若是陛下能千秋万载,那伯爷未尝不可尽力而为,可……宫中的消息,陛下经常会感到疲惫,不能动气,这不是好兆头。” “他们都知道。” 解缙冷笑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然那些人为何会疯狂的反对德华,这是醉翁之意,矛头直指殿下。” 黄钟不慌不忙的道:“那又如何?殿下的地位牢不可破,那些手段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解缙沉默了,良久说道:“要小心,当年老夫就是自以为聪明,最后被人一击致命,若非殿下和德华,此刻老夫的尸骨已寒。” 黄钟默然…… …… 今夜的北平城不大安静,皆因一个消息。 方醒回来了。 文官们大抵是觉得那个搅屎棍又回来了,心中膈应。 而武勋们是觉得丢人皇帝居然放着那么多武勋不点将,偏偏要把这人从金陵千里迢迢的调回来。 憋闷啊! ……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时间不会停滞,一夜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而方醒却去了兵部。 方醒在房门外止步,清晨的光线不足,映照在戴着老花镜在看奏报的金忠身上,看着……老了! 金忠老了,老的很快,仿佛一年就老了十岁,看着老态毕露。 “德华……” 金忠大笑着起身,笑声依旧豪爽,可却苍老。 “金大人,辛苦了。” 方醒看到金忠的模样不禁躬身行礼,为这位苦苦践行着忠心耿耿的老人行礼。 金忠笑道:“何至于此,老夫还能再干十年。” 两人坐下后,金忠说了些关于肉迷使者的情况,很是不屑。 “……假的很!就是来试探的,可两国之前并无龌龊,加上哈密卫是羁縻,所以才没翻脸,不过本官估摸着那人早就知道了哈密卫的情况,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攻打,然后又表示误解。这是试探,可惜他们却不知道这等试探就等于是撕开了面皮,还自鸣得意。” 方醒静静的听着,最后含笑道:“这些都不是大事,肉迷国再强大,可也得要打过来才行。” “是这个理!” 金忠笑道:“他们这次看似占了便宜,可实际上却是自作聪明,野心昭然啊!愚蠢!” 方醒点头道:“他们是被大明击败了哈烈所震惊,由不得他们不来试探,否则哪天大明兵临城下,后悔晚矣。” “你对藩王之事怎么看?” 金忠突然抛出了最近最热的话题。 方醒毫不犹豫的说道:“该限制了。” 金忠点点头:“是了,于国于民无益,时日长了,就是军中的手雷,不知道哪时会被人点燃。” “最近城中有些诡异,发生了几起命案,全部由陛下身边的侍卫处置,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没接触到,德华,这肯定是和藩王有关。” “咱们不好插手。” 方醒没有告诉金忠,此事就是他先提了个头,然后朱高炽顺势继承了朱棣的未竟之志,继续对藩王进行限制。 金忠坦然道:“君王无私事,藩王更不是私事,躲躲闪闪的不过是害怕被连累罢了,毕竟皇家是一家人,外人插手,不管对错都可能会被秋后算账。” 方醒看着那双变成三角形的眼睛,点头道:“此事我会盯着,若是需要,不管明暗,我都会点一把火。” 金忠欣慰的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本官近日就少管事,歇息歇息。” “正该如此!” 方醒赞同道。 …… 回到家,方醒对解缙说道:“金忠怕是时日不长了。” 解缙叹息道:“他早就该去了,全是靠着一股气在撑着,等气散了,也就是他该离去的时日。” “他这是元气耗尽了,无力回天。” 方醒觉得老天爷没长眼,真真是好人命不长。 等进了内院,看到梳了两个小鬏鬏的无忧坐在门槛上,努力的挖着他留下的冰豆沙,神色认真,仿佛是在为了宇宙的未来而努力工作着。 听到脚步声后,无忧抬头,微微皱眉看着方醒,然后勉强喊了声爹,又继续低头挖着冰豆沙。 方醒放缓了脚步,脑海中的那些事情都被抛开,只剩下眼前这个萌哒哒的女儿。 “无忧,给爹吃一口呗!” 张淑慧出来就看到了方醒蹲在门槛前,低头赔笑,向无忧讨食。 “不给!” 无忧把小碗端的高高的,警惕的看着方醒,同时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想寻找援军。 小孩子的腕力差,方醒看到小碗在那只小手的手心中开始倾斜,就想去挽救。 “娘!” 无忧努力的把小碗越过头顶往身后去,却控制不住的歪了一下。 方醒傻眼了,看着无忧头上的冰豆沙傻眼了。 “娘!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2章 针锋相对 “兴和伯回京了,听说一进城就打人,好凶哦!” “听说被打的人也没敢计较,果然是宽宏大量兴和伯啊!” “公主以前和兴和伯家亲近,如今大了却不好再去,不然我还真想兴和伯家的饭食,好吃,比宫中的都好吃。” “宫中的饭食都是敷衍,只要陛下不吭声,他们从来都是那些菜。” “……” 秋风下,花园一片灿烂。落叶缤纷中,婉婉止步,看着两个宫女提着装满了落叶的袋子远去。 “他打人了吗?” 身后的嬷嬷干咳道:“公主,宫外之事……确实是打人了。” 婉婉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嬷嬷就说了实话。 “兴和伯打了一个书生,然后那书生没敢计较,自己走了。” 婉婉从袖子里探出手,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的手臂,接住了一片落叶。 粉红色的唇微微一动,淡淡的问道:“为何?可是那些人说了兴和伯的坏话吗?” 这是先入为主,把方醒放在了无辜的一面。 嬷嬷心中苦笑,说道:“那书生非议藩王。” 婉婉点点头,转身去了乾清宫。 …… 乾清宫中,朱高炽的气色不错,处置完政事之后,正端着碗冰酪享受。 “陛下,公主来了。” 瞬间朱高炽就把剩下的冰酪刨进了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被冰的苦着脸,把碗交给了梁中,指指空中。 梁中把碗交给一个宫女,然后从容而熟稔的点了香炉,顿时一股香味就渐渐弥漫出来,冲淡了室内的冰酪味道。 等婉婉进来时,朱高炽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正在训斥着梁中。 “天要冷了,木炭怎地还不到?” “陛下,奴婢有罪!” 梁中也低眉顺眼的请罪,天可怜见,木炭不归梁中管好不好? “父皇。” 婉婉福身,朱高炽这才收了怒容,笑呵呵的道:“婉婉可是来寻为父吃午饭吗?那便问问厨房有什么吧。” “父皇,听说肉迷国的使者要到了,他们可凶悍吗?” 呃! 婉婉以前从不问国事,今日却破例了。 朱高炽以为她是在害怕,就安慰道:“不必担心,大明的虎贲才打败了哈烈,肉迷国再强大,可也打不过咱们。” 婉婉哦了一声,然后就去了问菜。 “扶朕出去。” 朱高炽到了门外,看着那道身影,喃喃的道:“肉迷何德何能让婉婉牵挂着?” 梁中缩缩脖子,没敢说话。 秋风吹动落叶在地上飞舞着,朱高炽冷冷的道:“令沿途官府看紧肉迷人,若有不轨,不可退让,再令朱雀卫出一个千户所前去……” …… 太原府府城外,仆固看着城墙皱眉道:“你们明人那么害怕吗?以至于到处建城。” 礼部的人没赶到,随行的一个千户官冷冷的道:“你可以去试试。” 仆固摇摇头,正好此时城门处一阵喧哗,接着一队骑士鲜衣怒马的冲了出来,正在城门处进出的百姓叫声一片,遍地狼藉。 仆固挑眉道:“这是在演练攻防吗?” 听到通译的话,千户官的眼中凶光闪过,只恨不能把那队骑士都干掉。 太丢人了! “大人,应该是晋王府的人。” 千户官点点头,说道:“要了粮草,马上启行。” 仆固有些遗憾没能进太原城中去看看,可他更想去的是京城,大明的心脏。 一路的山川城池都落入了仆固的眼中,一起的还有那密布的田地,以及不时出现的村落。 这是个人力充沛的帝国! 一路上仆固还在观察着跟随着的这个明军千户所,从各方面来看,堪称是好兵。 可仆固觉得如果大明的军队就是这种水准的话,那么肉迷只需吞并了哈烈,胜算不少。 于是他的态度微微变了,不时会激一下那个千户官,想看看将官的素质,若是能得到更多的情报更好。 可千户官的嘴很严实,从前面的客气到现在的冷冰冰,不过是一百多里地而已。 …… 漫长的行程在到达良乡后算是差不多结束了,一队军容整齐的大明军士站在道路前方静静的等待着。 仆固的眸子一缩,喃喃的道:“可是那个聚宝山卫吗?” 通译在边上听到了,就翻译给千户官听。千户官看了旗号,矜持的道:“不。” 就一个字,却不肯透露前方军队的番号,让仆固有些遗憾,不过他旋即欣赏的道:“士气不错,那就是火铳吗?” 千户官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当队伍走到那个阵列的前方时,阵列沉默的闪开了一条通道。 一千肉迷骑兵就这样从中间的通道中穿过。 仆固想回头仔细看看这支军队,却被千户官死死的盯着,只能从后面那整齐的脚步声中判断出他们的军纪森严。 …… 在赶不上北平城的开门时候后,队伍宿营了,仆固召集了使团内的两名文官议事。 “这里是明人的北方,听说他们的南方更加富庶。” 仆固看到那两人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就冷笑道:“这一路你们也看到了,明人在北方处处都是城墙,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办?” “大人,明人到处修建城墙,只能说明他们心虚,对,就是心虚,不然就该攻出去,而不是躲在城墙后面过日子!” “是啊!哈烈人自从老王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明人胜之不武。而且明皇也战殁那一役,可见明人的实力一般,只要咱们吞并了哈烈,明人绝不是对手!” 仆固摇摇头,说道:“明人有火器卫所,今日一见果然是精兵,据说哈烈人就是在火枪阵列前倒下无数,却始终无法突破,所以……咱们必须要找到这种火器的克制办法。” 两个文官都有些急不可耐,这一路上看到的繁华让他们觉得大明就是一个金矿,只要能占领了这里,肉迷国就将天下无敌。 “大人,总得要试试啊!明人有无数的人力,无数的粮食,无数的女人和工匠,若是能统治这里,肉迷将会是当世之王,无人可以匹敌!” “等咱们击败了哈烈人之后,就算是咱们不去打明人,他们肯定也会动手,所以……” “没什么所以!” 仆固态度坚决的道:“在这里不要胡言乱语,咱们是来试探的,而不是来惹祸的。” “开饭了!” 这时外面有人在喊,仆固最后说道:“小心些,我想见见那位魔神,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魔神?” 两个文官也很感兴趣。 “那些哈烈人提及那人都是面带惧色,想来应该是一个冷酷的男子,大人,此人据说和明人的皇室交好,若是能接近他,许多事情都能弄清楚。” “别打这种蠢主意!” 仆固忍住喝骂的**说道:“别把你们在国内的那些手段用在明人这里,否则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 第二天上午,当远远看到北平城的城墙时,仆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道:“可怕的城墙!” 北平这座雄城先给了仆固一个震慑,接着礼部的官员出现了。 “只许使者带着不超过十人入城,其他人在城外指定地方扎营,不得出营,否则杀无赦!” 仆固给了一个眼色给那两个文官,其中一个就愤怒的道:“十人?这是害怕了吗?你们害怕了吗?最少一百人!” 礼部的官员硬邦邦的回复道:“这是规矩,不遵守就回去吧,从哪来回哪去。” “算了!” 仆固看到这官员态度强硬,生怕明人反应过甚,就止住了试探,然后点了十人跟随着自己进城。 当他们走进城门时,城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是肉迷人!” 方醒看着那一千肉迷军士在朱雀卫那个千户所的警戒下向远处而去,点点头说道:“至少是令行禁止,肉迷人不可小觑。” “兴和伯,要不咱家去落落他们的威风?” “不必了,这等对手要先接触了再说。我先进宫去看看这位使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3章 如你这般的万夫长,本伯麾下斩杀甚多 今天是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三千字大章奉上,有月票的书友出手吧!谢谢! ...... 繁华的城市,如织的人流,这一切给了仆固一行人极大的震撼。而当看到皇城时,仆固几乎想不出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座城市。 “可怕的明人!” 这便是煌煌大明的气象! 在等待皇帝召见的过程中,仆固发现那些太监和侍卫都在不经意的盯着自己,那种警惕几乎是不加掩饰。 “太紧张了!” 仆固突然笑了,他对那个通译说道:“我只是一人,不需要那么紧张。难道大明会害怕我吗?那可真是个误会啊!” 通译皱眉,边上有侍卫就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只是一个人……” 通译很为难,可侍卫却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挑衅和轻视之意。他怒喝道:“敢辱我大明吗?狗杂种!” “别骂人!” 礼部的官员皱眉说道,而通译却毫不犹豫的翻译了过去。 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吗?这里是大明皇宫,有本事你再牛笔一个给我看看? 仆固的面色陡然变冷,那眼珠子变得呆滞起来,怒火在其中郁积。 看到他紧握双拳,那侍卫不屑的道:“不用什么人,有本事晚些咱们俩试试?若是输给你,老子一刀就了结了自己。” 通译不顾礼部官员的眼神劝阻,依旧翻译了过去。 大明从不会缺乏勇士,只是别压制! 那侍卫一双眼睛鹰隼般的盯着仆固,只要仆固敢答应,他就敢豁出去向皇帝请战。 “咳咳!使者,马上要陛见了,别犯忌讳!” 礼部的官员最是为难,阻拦会被骂软蛋,不阻拦出事他得背锅,可最后他还是警告了仆固。 仆固冷冷的看着那侍卫,身体微微前俯,就像是一头狼正准备发动攻击。 那双眸子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声音更是冷到了极点:“你在羞辱一位万夫长,一位杀敌上百的万夫长,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会……” “你会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仆固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可看到那些明人,包括那个侍卫都面露喜色时,就缓缓回身。 两个太监,一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男子。 此时通译才翻译出来,同时这些人都拱手行礼。 “见过兴和伯。”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笑的春风般的暖人。最后他看着仆固,皱着眉,像是在为难般的道:“你想羞辱大明?” 仆固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再次确认自己没从眼前这人的身上看到什么威严和煞气,就冷笑道:“你是谁?” 方醒目光越过仆固,冲着从大殿内走出来的梁中拱拱手道:“十日未到本伯就来了,陛下可发怒了?” 梁中先瞟了仆固一眼,然后笑眯眯的道:“陛下说知道你得知消息后肯定是坐不住了,赶紧进来吧。” 方醒大步上前,从未被人这般晾过的仆固盯着他的侧脸喝问道:“你是谁?” “本人大明兴和伯……方醒。” …… 仆固从未想到过自己和方醒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皇宫里,而且还是充满了挑衅的一次见面,以至于他进了大殿后依然在寻找着方醒的身影。 当他在文官中找到了方醒时,心中不禁微喜,都没听到边上太监的催促。 “贵使行礼!” 这是由武转文了吗? 在途中请了个熟知大明情况的老师恶补了一番之后,仆固猜测这应当是和肉迷国国内一样的政治倾轧。 “外臣见过大明皇帝。” 仆固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抬头打量着朱高炽。 是个胖子! “无礼!” 礼官呵斥道,仆固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外臣到此便是我王的代表,肉迷横跨东西,大明虽大,可也不能妄尊自大……” “你代表了谁?闪电吗?” 仆固瞬间面色涨红,他没想到大明居然有人知道肉迷国当年的事,目光转动间,他看到了方醒。 一脸挑衅之色的方醒! 当年肉迷国的国主,外号闪电,而这道闪电在和哈烈老王的决战中大败被俘。 此刻方醒提起此事,就是在打脸。 仆固瞬间就冷静下来,说道:“我王令外臣来此,为的是哈烈。大明皇帝陛下,敢问你们可有吞并哈烈的意思?”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应当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开头。 朱高炽哪里会回答他的问题,吕震出班道:“大明如何行事与肉迷无关,贵使远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仆固看了吕震一眼,说道:“哈烈内乱,时常侵袭我国,为此我王令外臣前来,与大明商议哈烈的归属。” 这话不是臣子能决定的,于是吕震回班。 可朱高炽也不可能独自决断这个问题,所以他目光一转,就看向了杨荣。 仆固非常乐意看到大明君臣无措的模样,通过这些变化,他清晰的认识道:大明并未考虑过进攻哈烈。 这是个好消息! 一声干咳之后,杨荣发现方醒已经出班了,就苦笑着看看朱高炽。 朱高炽也很无奈,只是担心方醒肆无忌惮的把仆固给揍了。 看到方醒出来,仆固的眼中闪过精光,紧紧的等待着。 “贵使……肉迷是想陈兵哈烈与大明的边境吗?” 一句反问让朱高炽暗自叫好,杨荣也微微点头。 仆固微笑道:“不,只是哈烈混乱,让我国不堪其扰,我王这才出兵……目前只是清剿那些乱兵,外臣此来是想和大明交代一下,若是大明对哈烈无意,那么我国就要进军哈烈,扫清边境威胁。” 这话很自信,也很霸气! 言语间把大明放在了从属的位置上,而且还隐带威胁之意。 咄咄逼人的肉迷国啊! 群臣愤怒! 仆固傲立大殿中间,气势不凡。 “那为何前年不打?可是怕了吗?” 方醒一句话就把肉迷国的遮羞布给撕下来了。前年时哈烈人依旧强大,直至被大明一战击败之后,肉迷人才敢试探着进攻。 群臣看到仆固脸色百变,不禁都在心中暗笑。 那就是个搅屎棍,你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傲气,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仆固强硬的道:“那时的哈烈不敢袭扰我国。” 开战总得要找个借口,这个借口不管是拙劣还是出色,总得要一个。这叫做师出有名。 “哈烈强大时不去袭扰你们,如今内部混乱之中,他们的胆子反而变大了?仆固,你为何不去摆个摊呢?” 方醒淡淡的道:“我知道使者都得会吹嘘,要脸皮厚,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可你这个吹嘘风太大,本伯担心会把宫中养的牛给吹上天,且住了吧,想好了再说话。” 宫中何时养过牛了? 把牛吹上天……仆固,你的牛吹大了! 噗! 朱勇忍不住笑喷了,礼官皱眉看了他一眼,他回瞪一眼,然后继续忍笑。 听完了通译的话后,仆固的面色铁青,说道:“明人都只会说大话吗?方才在外面有人向外臣挑衅,说是要单打独斗。此刻有人不敢正面回答外臣的问题……羞辱一个使者并不能让大明更伟大,不是吗?” 方醒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猖狂和……不屑!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方醒笑的喘不过气来,半晌才说道:“他在宫中若论单打独斗,至少能排前三,就凭你?他一只手就收拾了你!” 仆固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说道:“本人万夫长仆固,那等人本人的麾下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不足为惧!” 这是挑衅和威慑! 武勋们跃跃欲试,朱勇冷笑着想出来,张辅却踩踩他的脚,低身道:“让德华收拾他。” “万夫长很了不起吗?”方醒的眼神俾睨,淡淡的道:“本人大明兴和伯,如你这般的万夫长,这些年死在本伯麾下的同样不知道有多少。敢问你有何底气在大明的朝堂上叫嚣?” 仆固目不转睛的盯着方醒,点头道:“那些尸骸堆就是你立的?” “那叫做京观,在你们被赶出塞外,向西方遁逃前就已经存在。那些京观正是本伯铸的,你对此有问题?” 方醒冷冷的道:“还是说你想为他们报仇雪恨?” 仆固眯眼看着方醒,说道:“我从不畏惧挑战,从不!” 朱高炽感觉要出事了,可他却冷冷的看着,想看看方醒是怎么收拾这个嚣张的万夫长。 “那便试试?” 方醒出班,他的身材比仆固高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漠然的道:“你一千人,本伯也出一千人,生死勿论,仆固,你可敢吗?” 仆固的瞳孔一缩,沉声道:“我从不畏缩!从不拒绝挑战!” 方醒的身体本是微微前俯,此刻闻言他微微一笑,然后冲着御座上的朱高炽拱手道:“陛下,臣请与此人立下文书,生死勿论!” 朱高炽的胖脸颤动着,拍打一下扶手,正准备应了。 “只是我部长途跋涉,此时不适宜出战。” 朱高炽都忍不住摇头了,心中暗道一声狡猾。 方醒回身,眼中再无仆固,说道:“你们与泰西相邻,那些所谓的骑士精神到哪去了?” 仆固垂眸道:“修整之后再战。” 这位兴和伯居然知道所谓的骑士? 仆固觉得要重新评估大明的情报搜集能力了,要转告国内,提防明人的探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4章 强硬的朱高炽(为盟主:‘顺丰小周’贺,加更!) 站在乾清宫外面,礼部的官员皱眉催促着仆固赶紧走,可他却回身看着里面,想再看看刚才那位言辞犀利的兴和伯。 看了看里面后,仆固遗憾的回身,然后就迎上了一道挑衅的目光。 宫中第三? 仆固看着那身材矮小的侍卫,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就轻蔑的冲他眨眨眼睛,然后跟着去了驿馆。 …… “陛下,肉迷人大抵是在觊觎着哈烈,但又担心大明从中插手。” 杨荣的剖断无误,方醒点头赞同。 朱高炽刚才一直在观察着仆固,从他的言行中察觉到的全是挑衅和狡猾。 “肉迷国这是想捡便宜!” 朱高炽一句话就给仆固此行下了定义,他说道:“此刻的哈烈就像是一块肥肉,大明不去取,肉迷国自然会出手,而后等哈烈败亡,肉迷国就会和大明直接对上,诸卿……” 朱高炽沉声道:“此乃劲敌!” 军方该表态了! 张辅出班道:“陛下,只需您的旨意,大明军队有信心击溃任何来犯之敌!” 朱高炽微微点头,“对军队朕是信任的,要操练起来,要严谨起来,一旦肉迷人有东窥之意,那就别犹豫,大明不会躲在城墙后等着敌人来进攻,打出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完全颠覆了文臣们对朱高炽的印象,却慑于朱高炽那冷厉的眼神,无人敢质疑。 仆固如果知道朱高炽态度的激进是因为自己在路上说的那番话,大抵也会懊恼自己想激怒明人的计划过于激进了。 这才是大明皇帝啊! 方醒说道:“陛下,臣随时听候您的召唤。” “陛下,臣等万死不辞!” 杨荣突然感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想起了军中鼓角,想起了那杀声震天的战场…… 金忠微微喘息着,他在欣慰,欣慰于朱高炽果断利用仆固的态度做出了改变。 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多谢你了仆固! 金忠含笑躬身…… …… “大人,那支迎接咱们的军队不是聚宝山卫。” 仆固才安置好就接到了坏消息,他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朱雀卫。” 来人看了一眼门外有人在把守,就说道:“据说朱雀卫是师从聚宝山卫,也就是那位兴和伯,大人,聚宝山卫战功显赫,如今就在城外。” 仆固的神色淡淡,哪里有在大殿上挑衅被方醒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的慌乱,他吩咐道:“明人一卫有五千余人,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还有那个什么神机营,两万多人的火器军队,战时可以中路布阵,不好打啊!” 来人说道:“聚宝山卫最厉害,玄武卫不清楚,神机营盘查严密,也不清楚。” “有多厉害?” 仆固的眸色幽深,他从不会骄傲,先前的骄傲不过是挑衅而已,目的只是想激怒明人,让他们主动透露些消息出来。 来人皱眉道:“说是战无不胜,百战百胜,从交趾打到塞外,聚宝山卫从无败绩,是明人军中主力的主力。而那个兴和伯据说很得皇室的信重,和明人的皇储更是师徒的关系。大人,这人的底细咱们不清楚啊!” “那就去查,去收买,各方消息汇总之后,总能从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等人走后,仆固沉思着,他觉得方醒就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看似懒洋洋的家伙,连眼神都看不到什么特色。 可就在这些普通的条件下,仆固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而当方醒的气势全部放开后,仆固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头巨兽,被死死的盯着。 当时的方醒给了他一个感觉——若是他敢答应,方醒就敢把他和麾下尽数斩杀在大明京城,甚至会把尸骸堆积成他所谓的京观…… “那个该死的家伙!” 仆固有些羞怒。 他用长途跋涉来搪塞方醒,虽然避过了对决,可他知道,自己以后在面对方醒时,心中会有破绽…… 战场上的变化莫测而迅疾,一旦应对缓慢或是错估对手,那后果就是灾难性的。 良久,室内传来一个声音:“去查查这个方醒,要详细!” …… “方醒舌战肉迷使者?有趣!” 袁熙居住的地方不打眼,周围都是普通百姓,而且五城兵马司时常重点巡逻这边。 他的身前是个满头大汗,目光闪烁的男子,看着有些紧张。 “是的大人,陛下说了,若是肉迷国敢觊觎大明,那就打!”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袁熙微笑道:“无需担忧,这里我的眼线不少,若是有人想动手,咱们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 “那使者态度如何?” 袁熙问道,男子随口道:“听说很嚣张,最后被方醒给压了下去,灰头土脸的。” 袁熙点点头,等男子走后,轻笑道:“肉迷国啊!那可是大国,打?哪有那么好打的,不说别的,就一个领军大将都不好选。” “大人,晋地有消息。” “进来说话。” 一个便衣男子走进来说道:“大人,殿下说了,肉迷国的使团经过了太原,正好有王府中人跋扈,殿下已经上了奏章,请陛下革了那些人为民。” “好!” 袁熙赞道:“殿下这是主动把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他若是不动手,那所谓的整顿藩王制度就成了谣言,哈哈哈哈!” …… “革了!” 朱高炽放下手中的奏章,面无表情的道:“晋王府有人跋扈虐民,晋王主动送来了名册,通知宗人府,名册上的人全数革了,贬为平民。” “陛下!” 杨士奇惊讶的道:“陛下,此时当以国事为重,藩王之事当稍缓啊!” 金幼孜也不赞同的道:“陛下,先稳住诸藩,且等国内之事一一平稳后,民心所向,到那时再逐渐削掉诸藩的护卫,此后的藩王自然可任由陛下革新……” 黄淮也点点头道:“藩王不法时常有之,各地也为难,此时敲打一下,责罚一下为好。” 杨溥没有发表看法,他不引人注意的盯着前方的杨荣,想看看这位首辅的看法。 “陛下,晋王是在给您找麻烦!” 杨荣对此事的看法截然不同,“您若是不理会,那先前传出去的话就成了谣言。所以臣以为……谁都可以对藩王妥协,陛下您万万不可!” 此刻的杨荣气势凌厉,眼神转动间杀气腾腾:“如今大明虎贲正好无事,若有藩王敢妄动,征伐之,再借此行革新之事,则无往而不利!” 这话是劝朱高炽用刀枪来和藩王说话,不服气?那就造反吧! 此时大明的藩王大多都有护卫,可朱高炽必须得庆幸当时朱棣压住了火器的扩散,否则一旦开战,大明军队的麻烦就大了。 “不能有国中之国!”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动一下,目光转动间全是威严:“革了!” “陛下英明!” 既然皇帝要拿自家人开刀,而且是大家都讨厌的藩王,那大家只有欢喜的份。 “拟旨!” 朱高炽从都不乏决断,沉声道:“晋藩深明大义,礼部准备一下,赏玉如意一柄。” 金幼孜飞快的拟好旨意,给朱高炽过目一下后,马上用印,然后快马直奔太原。 …… “陛下此举英明!” 出去后,杨溥赞道:“赏了玉如意,这便是最大的褒奖,惠而不费。而且说了晋王深明大义,却没让他整顿宗室子弟,这个难题转手就抛给了晋王,好!” 黄淮抚须笑道:“而且外界由此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意,晋王动了宗室子弟就是错,冷血!不动的话……” 杨士奇说道:“不动的话,晋王就是昏聩,关键是那些藩王都不能确定陛下对他们的心思,好啊!” 杨荣走在前方,突然说道:“兴和伯与肉迷使者的商谈陛下还没定,晚些要问一下。” 金幼孜木然的道:“陛下自然会交代给他,无需咱们挂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5章 小没良心的 “夫君,您太宠无忧了。” 看着把大虫欺负的呜咽的无忧,张淑慧有些头痛,担心以后的无忧会肆无忌惮。 方醒正在享受着秋日的日光浴,闻言懒洋洋的看了一眼。 无忧整个人趴在大虫的身上,双手揪着大虫的耳朵在旋转,嘴里还嚷着快跑。 大虫不敢动,怕把小主人掀翻,只得呜咽着,一双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在院子里小虫。 “无忧!” 方醒喊了一声,无忧没回头,他干咳道:“大虫会生病的,要吃药。” “吃药!给大虫吃药!苦苦的药!” 无忧兴奋了,揪着大虫的脖颈往回拖。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的好奇和兴高采烈让方醒想说道理的心思散了,他走过去抱起无忧,大虫如蒙大赦的跑了。 “爹,吃药!” 无忧揪着方醒的脸颊嚷道,神色很认真。 “爹没病,不用吃药。无忧宝贝要吃药吗?” “不!不吃!大哥吃!” “那爹也不吃!” “嗯……那我看你吃好啦!” 无忧皱着小眉头,揪着方醒的脸颊说道:“你要乖。” “好。” 张淑慧看着父女俩在逗趣,不禁笑了, “夫君,好些人家都说要定下无忧呢!” 京城中不少自认为有资格和方家联姻的人家都在盯着土豆和平安,可方醒却不置可否,从不应答这等问题。 及至无忧出生,等方醒宠爱这个女儿把两个儿子都丢在一旁的消息传出去后,无忧就成了大热门的联姻人选。 娶无忧好啊!就算是以后方家倒霉,也不会连累到出嫁女。 “做梦!” 方醒抱着无忧回身,不屑的道:“京城中的那些所谓家族在我看来都是垃圾,若非有合适的小子,我宁可养无忧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去愁苦。” 张淑慧想起自己当初的大胆,而当时张家已经给她相中了一个六品官,可她却逃了,一路逃到了北平。 结果是什么? 张淑慧脸上带着红晕,眼波流转,让方醒不禁意动,可无忧却在玩他的头发,就只差戳眼睛了,让他不能分心。 “少爷,那个吕震来找您。” 小白手中提着一篮子梨进来,大虫和小虫马上就迎了上去,不时跳跃着,想看看篮子里是啥。 “闪开!” 小白的篮子被小虫扒拉住了,她差点拎不住,就打了小虫一巴掌,然后大虫马上就摇着尾巴来讨好。 “爹,吃,吃!” 无忧放开了方醒的头发,欢喜的拍手,然后大虫和小虫都跑到方醒的身前,吐着舌头,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无忧。 还是小主人最好啊!经常会掉些东西给我们吃。 小白放下篮子,驱赶着垂涎欲滴的大虫和小虫。 于是方醒放下无忧,看着她走到小篮子边上,然后双手捧起一个梨子,回身寻找帮手。 方醒干咳一声,想矜持一下,可等无忧把目光转向张淑慧那边时,他急忙说道:“来,爹帮你削皮。” 无忧欢呼一声,然后跑了过来,被方醒一把揽在怀里,然后他得意的冲着张淑慧挑挑眉。 张淑慧没理他,和小白商量着庄子上收租的事儿。 都在庄子里住着,无需车马,直接往主院搬运就是,所以方醒不理解两个女人怎么有那么大的热情。 …… 李老大早就准备好了该交的租,家中的粮仓满满当当的。今日方杰伦召集了庄子里的人去河边捕鱼,让做鱼干,等冬春时食用。 两个儿子都在这个夏季中被晒的黑漆漆的,一听要抓鱼,都各自换了旧衣裳,鞋子也不穿,急匆匆的来找李老大。 李老大喝骂了一顿,然后才带着两个半大儿子去了河边。 等到了河边时,李老大看到了牵着无忧的方醒,就挤过去夸赞道:“老爷,小姐一看就是天仙般的人物,您得看紧了那些小子,别被人占了便宜。” 方醒低头看看好奇看着河边的无忧,重重的点头道:“嗯!要看紧了!” “老爷。” 李老大家的两个小子过来行礼,方醒笑呵呵的道:“听说你们在学里调皮捣蛋,回头叫先生打板子!” 李老大一听就怒了,当即一人一脚,把俩小子踹出去,方醒急忙叫停。 “别打,这岁数的小子就这人憎狗嫌的模样,要是老老实实地读书,一声不吭,那多半没出息!” 李老大指着两个爬起来拍拍屁股,浑当没这回事的儿子喝道:“老爷好容易开了学堂,不要钱还供笔墨纸砚,还给一顿中饭,还有肉,再不好好学,回头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无忧被吓到了,抱着方醒的大腿低声道:“爹,打他!” 李老大回头正好看到无忧怯怯的模样,就挠头道:“小姐别怕,小的就是骂骂,没打他们。” “粗胚!快去捕鱼!” 方醒笑骂道,然后把无忧抱起来。 河边此时几十号人正在下网,沿着河段下了三副网,方杰伦是总指挥。 “爹,抓鱼,咱们去抓鱼!” 小孩儿看到热闹就喜欢参与。 秋水缓缓,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可方醒知道下面的水温不高,所以忽悠道:“都是小子才下河捕鱼,哪天爹带你去钓鱼。” 几个小子从河里上岸,假装被冷的打哆嗦,然后冲着方杰伦喊道:“杰伦叔,好冷,要喝酒才能下,不然今年怕是就要瘫在床上了。” “哪冷了?” 方杰伦走到河边试试水温,犹豫了一下后,就叫人回去拿酒,那些小子顿时都欢呼起来。 可方醒认得其中的一个小子,那是数九寒冬都敢下河的家伙。 “爹,喝酒喝酒!” 无忧跟着嚷了起来,那几个小子马上就喊着小姐英明,跟着起哄。 “苟日的不学好!” 方醒笑骂了一句,然后说道:“杰伦叔,让人弄火盆过来,咱们今日中午在河边吃鱼火锅,再让人去问问解先生和黄先生,愿意来的就带着一家人过来。” “娘,爹,我要娘!” 无忧揪着方醒的耳朵喊着。 “你个坏丫头!” 方醒又吃醋了,却只能让人去问问张淑慧和小白。 半个时辰多些的时间后,几个小子下河了,然后河边就多了欢呼。 这年头吃鱼的不多,那种靠着捕鱼发财的只是玩笑罢了。 一两斤的鱼都是平常,最大的一条足有五六斤。野生的鱼力量大,两个小子才扣住了它的腮,然后丢上岸来。 “杰伦叔,小鱼就别抓了,咱们得可持续发展啊!” 方杰伦干咳一声,瞪了那些诧异的庄户一眼,过来低声道:“老爷,网眼子大呢,小鱼都放过了。” “小鱼!小鱼!” 无忧叫嚷了两声,倒是让方醒摆脱了无知的尴尬。 “德华好兴致!” 方醒回头,看到解缙牵着悠悠,笑容满面的过来。 “悠悠!” 无忧在方醒的怀里挣扎着,等方醒放下她后,又严肃起来。 “无忧。” 悠悠挣脱了解缙,然后跑过来,显摆的指指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臭美的一塌糊涂。 无忧皱眉看着他,说道:“会脏的。” 解缙和方醒面面相觑,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多久黄钟也来了,然后火盆点燃,烧柴火的味道让方醒不禁深呼吸一下,然后就看到了结伴而来的张淑慧和小白。 “娘!娘!娘!” 无忧欢喜的迎了过去,方醒不禁嘟囔道:“小没良心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6章 帝王不糊涂 秋高气爽之际,在河边安坐,身前一个火盆,火盆上一口锅,边上是打理好的鱼和配菜作料。 “爹,要吃!” 张淑慧坐在侧面抱着无忧,无忧含着手指头,看着那些鱼就嚷道。 闺女想吃,方醒只觉得瞬间厨神附体。 起油锅,下作料爆香,加水,然后扔了根羊骨头进去,就盖上锅盖,笑眯眯的道:“无忧等等就有了。” 方杰伦在那边分鱼,可庄户们都不乐意要,方杰伦没辙,就逼着分了大半,剩下的却也让他愁眉苦脸的。 “老爷,他们觉得鱼没肉好吃。” 方杰伦咬牙切齿的道:“这帮子憨货,这是吃肉吃多了,老奴下次就不放肉了。” 解缙闻着从锅边溢出的香味,随口道:“那就让花娘传几道鱼的作法,保证他们能把这河里的鱼给捕绝了。” 方杰伦尊敬解缙,可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辩驳道:“解先生,庄户人家无知无识,可不能断子绝孙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解缙愕然,黄钟干咳道:“解先生开玩笑罢了。” 方醒揭开锅盖,顿时周围一溜吸鼻子的声音。 把鱼放下去,方醒开了酒,给解缙倒上。等轮到黄钟时,他惶恐准备自己倒,方醒笑道:“你一年到头辛苦,倒个酒算什么。” 张淑慧在边上也是和小白起身行礼,感谢解缙和黄钟的辛苦。 解缙抚须道:“老夫在书院呆着舒坦,辛苦什么?伯律才辛苦,晚些时候多喝。” 老解一旦摆老资格,那就是所向无敌啊! 五分钟,方醒揭开锅盖,然后一股香味传出来,悠悠舔舔嘴唇,无忧却嚷道:“爹,要吃,要吃。” 方醒先弄了一段鱼腹放在小碗里,然后递过去,叮嘱道:“注意鱼刺。” 张淑慧把她放在小凳子上,然后慢慢的给她检查鱼刺。 “娘,快些!” 无忧双手托腮看着鱼肉,就是没关注做菜的方醒。 方醒觉得扎心了,就举碗道:“解先生,伯律,秋季乃是丰收的季节,希望咱们明岁依旧丰收。” 解缙举碗道:“好,老夫希望书院能够丰收。” 黄钟微笑道:“在下只希望大明丰收,一步步走向盛世!” “盛世!” 方醒仰头干了酒,放下碗后,看到无忧吃了块鱼肉,眉间舒展的模样,顿时觉得什么盛世都比不上自家闺女的笑颜。 …… 方家庄里,田地中都收割完毕了,看着平坦一片。 几个小子拎着小鱼在打闹着,几个老汉在坐在田坎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吕震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无趣,等被那几个小子给拦住后就更不爽了。 “敢问贵客找谁?” 这几个小子都是在学堂学了几年的,基本的礼节不会少。 吕震牵着马,没好气的道:“找你家老爷的,快去通传。” “你是做官的?老爷在河边,你自己去吧。” 有个小子认出了吕震穿着的官服,就指指河边方向,然后几个小子又蹲在一边开始解剖小鱼。 吕震看到没人带路,就冷哼一声,然后上马去了。 等他前脚一走,那几个老汉就喊道:“快去通知老爷。” 一个小子笑嘻嘻的道:“七爷爷,刚才给他指的方向偏了呢!” …… 于是等吕震顺着这条河找到方醒时,方醒已经是微醺了。 “吕大人?” 方醒有些诧异,不过来者是客,他指指自己的身边说道:“吃点?” 吕震腹中饥饿,想着不吃白不吃,就把马系在边上的大树上,然后过来坐下。 “你们庄上的小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啊!” 方醒想起他来的方向,就正色道:“是,那些小子在学堂里都是胡混。” 所谓的火锅,就是一边吃一边加菜,方醒加了些鱼肉进去,对边上吃饱了想去河边玩耍的无忧交代道:“无忧去玩吧,只是别玩水。” 张淑慧和小白起身告退,吕震这才冷哼道:“肉迷国使团来势汹汹,兴和伯,陛下先前有意让你去接洽,礼部要安排,你怎么说?” 这时候的鱼很鲜,没有什么腥味,入口就是原生态的鱼肉味道。 方醒放下筷子,说道:“那一千人的供应别太好,能吃饱就行,别给什么肉。” 吕震愕然,“那会导致纠纷。兴和伯,你此刻说的轻松,可到时候却是我礼部的事。” “你们怕什么?” 方醒皱眉道:“肉迷国若是打过来,那也是我们去征战,我们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况且肉迷国对大明的态度未明,凭什么给他们优待?” 吕震语塞,就吃了一段鱼肉,意外的觉得美味,就说道:“你兴和伯自己去给陛下说,礼部只是配合,若是不满意,陛下自然会安排。” 这是威胁,解缙的眼中利芒一闪,黄钟赶紧碰碰他的鞋子,然后轻笑道:“蛮夷何须礼待?” 着啊! 方醒展眉道:“肉迷国这是要威压大明,礼部难道想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等他们回去禀告肉迷王,说大明是花花世界,快来抢吧。” “本官不和你争辩。” 吕震被解缙盯着有些发慌,就匆匆的道:“此事礼部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剩下的你兴和伯自去和陛下请示,告辞了。” 看到他走前还吃了一大块鱼肉,解缙冷哼一声,那块鱼肉可是他看中的。 等吕震走后,解缙说道:“他这是来撇清的,德华,按照你的说法,肉迷国强大,如何洽谈,如何能探出他们的用意,陛下可是在等着呢,你且用心些。” 无忧在河边逗鱼,那些小子把鱼弄出来,在草地上蹦跳着,然后怂恿无忧去摸,结果就是惊叫声不断。 方醒把目光收回来,说道:“肉迷国就算不来人,明年我也准备建议陛下……派出船队,直接走天方,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锦衣卫呢?” 黄钟觉得方醒忽略了锦衣卫。 “太艰难了,锦衣卫在哈烈损失惨重,东厂还接不上趟……” 沈阳已经在锦衣卫扎根了,而东厂在孙祥的领导下,最近却有些平淡。 “爹,鱼!鱼!” 无忧回头冲着方醒兴奋的叫喊着。 “好,鱼。” 方醒微笑着应了,然后说道:“稍后我就进宫,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 “万夫长作为使者,这太假,肉迷人想动手,哈烈危险了。” 朱高炽召见了张辅,对目前北方的局势有些警惕。 “陛下,要不就打!” 张辅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荆棘之中,寸步难行,于是就难免带了些焦躁的情绪。 “亦力把里已经不复存在了,那里目前遍地盗贼。哈烈人和肉迷人不断在哈烈境内争斗,兴和城那边经常会遭遇小股敌军侵袭。打一下,不但能让北边清静,还能震慑肉迷人!” 朱高炽沉吟着,张辅继续鼓动道:“陛下,打一下,不但能鼓舞士气,对大明内部的矛盾也能压一下。” 内部矛盾从外部解决,这个是老祖宗们早就开始的尝试,屡试不爽。 不过也有玩脱的,比如说隋炀帝。 “陛下,兴和伯求见。” 朱高炽还在沉吟着,闻言就说道:“英国公先回去,朕再细细思之。” 张辅心中微叹,知道自己还是不如方醒受朱高炽的信重,只得告退。 在出宫的路上,张辅看到了方醒。 两人在这种环境下不好多说,打个招呼就各自而去。nt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7章 一门三公 “英国公说最好是打一下,一箭双雕,你认为如何?” 朱高炽面带疲色的问道,这是信任的举动,在面对群臣时,他从不会把自己的弱点外露。 “陛下,打一下是好,至少能吓住哈烈人,另外确实是能震慑住肉迷人。” 哈烈内乱波及甚广,那些失败者遁入亦力把里,席卷了亦力把里人,组成了大军,随时准备反攻。而在此之前,他们不时去袭扰一下兴和堡方向的明军,无知无畏的想打大明的主意。 方醒看到朱高炽的气色有些担忧,却不好建言,“陛下,肉迷国野心勃勃,而哈烈就是他们强大起来的补品,仆固此来一是试探和收集消息,另外就是想给大明一个下马威。” “未战而先令对手害怕吗?” 朱高炽揉揉眉心,冷冷的道:“大明从不畏惧任何对手,他敢战,朕亦无惧。” 这个指示很明确,方醒心领神会的道:“臣会和仆固好好的谈话,心平气和的谈,为了两国的和平而谈。” 朱高炽点头,欣慰的道:“瞻基在南边清理小吏,这很合适。大明坏,那一定是坏在小吏身上。敲骨吸髓尤嫌不足,瞻基清理一番,少说能管用五年,而五年后……” …… 出了乾清宫,方醒犹记得朱高炽在说五年后的神色。 那是怅然的吧! 难道皇帝对自己的身体都失去了信心吗? 如果是在朱棣刚驾崩时得知这个消息,那么方醒会有些伤感,但却会庆幸,庆幸大明没有被文臣覆盖。 可现在方醒却被伤感和担忧占据了大部分心神,以至于没有发现迎面走来的黄俨。 而黄俨同样是神不守舍,直至两人快撞到时,有个小太监喊了一声,他这才凭借着在宫中养成的习惯避开了。 在宫中有冲撞时,来不及分辨情况下,你最好是先闪开,事后再去计较。 黄俨闪避的比较急,所以身体踉踉跄跄的,几下才稳住。等看到是方醒后,他木然的道:“见过兴和伯。” 是这条老狗? 方醒想起第一鲜被人栽赃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阴测测的道:“黄公公这是日理万机,神思恍惚啊!” 黄俨垂首,掩住了眼中的凶狠,说道:“兴和伯南北奔忙,可见大明和陛下都缺不得啊!咱家佩服,想必兴和伯以后必然会一门三公。” 谁说太监没文化? 黄俨的这个反击来的隐晦而激烈。 大明缺不得你,呵呵!这是权臣的兆头啊! 至于一门三公,这是用袁本初家的四世三公来恶心方醒。 秋风让人胸中大畅,只是方醒看到黄俨就觉得恶心,他淡淡的道:“方某的家事你倒是探听的一清二楚,不过方某说过了,此生自愿为大明的兴和伯,你枉做小人。另外……听闻你上蹿下跳,被陛下责打了一顿还不消停,可见胸中自有丘壑。古来太监罕有你黄俨这般气概的,方某就拭目以待,等着看你黄俨的下场!” 看着方醒远去,黄俨的面色阴沉,眼神闪烁。 方醒对朱瞻基有足够的影响力,加上朱瞻基对他的厌恶情绪,可以说一旦朱高炽驾崩,他黄俨最好的办法就是学大太监。 “谁愿意死?” 黄俨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出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挤出宫中人所熟悉的笑容,一路往乾清宫去了。 …… 宫内三步一亭,五步一殿,宫外却是宽敞而空荡荡的。 走出宫中,方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见过伯爷。” 沈阳露齿一笑,门牙处的黑洞让方醒有些恍惚。 “为何不去把牙齿做了?” 假牙的由来已久,以沈阳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弄个假牙太轻松不过了。 沈阳笑道:“下官担心他们用死人的牙齿做。” 这个是事实,假牙最先是用象牙、牛骨头等材料,等后来有人就去找活人买牙齿拔掉。 只是这些假牙的成本都不低,加工难度也不小,于是就催生了用死人的牙齿来补的手段。 不过大明还算是好的,泰西那边……据说滑铁卢战役之后,那些阵亡将士的牙齿最后流入了各地,用了好些年,堪称是不朽了。 “伯爷,仆固他们的人经常说出去采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跟着,不过他们的人很大胆,直接就去问大明的情况……” “给了好处?” “是,开始给金银没人要,后来他们就去户部换了宝钞……总有贪财之辈,锦衣卫和孙祥商议了一下,准备拿了那些人……” “拿他们干什么?” 方醒牵着马走在前方,回头道:“这些消息就算是没人说,肉迷人迟早也会知道。那些百姓知道的事情真假掺半,反而能迷惑他们。” 老百姓对军队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仆固以此为依据,方醒会非常的高兴。 “没去找媒人?” 方醒看到沈阳的头发有些蓬乱,就皱眉道:“若是不方便,我让家里人给你去寻摸寻摸,好歹先把家给成了。” 沈阳的眼中多了些神彩,随即黯然:“伯爷,下官暂时还不想这个,且等忙完了这一阵再说。” “有喜欢的了?” 方醒看到了那些神彩,就取笑道。 “没。” 沈阳和方醒分开后就去了东厂。 …… 孙祥在咳嗽,秋风一起,他就有些伤风。 看到沈阳,孙祥咳嗽一声,安纶赶紧送上了热茶。 喝一口热茶,孙祥呼出一口气,说道:“可是仆固的事吗?” 沈阳点头道:“是,孙公公,兴和伯的意思是不拿那些百姓。” “哦!” 孙祥点点头,然后开始拨动佛珠。 安纶指指外面,和沈阳一去出去。 “兴和伯的意思是说……那些百姓一知半解,反而能把仆固弄晕。” “那没事,反正两边商谈是兴和伯主持,他若是没意见,咱们乐的清闲。” 沈阳只是千户,没有和孙祥对等谈话的地位,所以安纶就得了冒头的机会。 瞟了在斜对面的屋檐下假装思索的陈桂一眼,安纶低声道:“肉迷人的目的就是试探,你们锦衣卫可有计划?” 沈阳摇摇头:“没有,赛大人说了,肉迷国太远,还不如从天方人那边获取消息,一样的准确。” 安纶赞同道:“对,去肉迷国只能走陆路,耗时太长,天方人贪婪,只要给钱,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把沈阳送到大门外,安纶说道:“赛大人是想养老了,咱家就等着你哪日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到时可得照顾一下咱家才行……” 沈阳摇摇头,上马离去。 他可以回家了,今天都不用再回锦衣卫。这是锦衣卫千户的好处,有事做事,无事随便你浪,反正赛哈智不管。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人人的脸上都多了笑容。 沈阳牵着马,走在人流中,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渐渐的开始解冻了。 “燕回……” 前方一个女人一闪而过,沈阳揉揉眼睛,然后苦笑着。 “嘭!” 右边一家关门的香蜡纸烛店突然开门了,非常粗暴。 大门被踢开,刀光旋即闪烁。 沈阳没有去查看,第一时间就往前冲。 “******” 可里面冲出来的却是两人,另一个男子长刀一挥,正好拦截住了沈阳的冲势。 嗤的一声后,沈阳只觉得脸上一痛,接着他就倒地翻滚,在翻滚的过程中拔刀起身。 “铛!” 第一名刺客此时追上了沈阳,两人交换一刀之后,另一个刺客从后方夹击上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8章 当年恩怨(为盟主:‘欧水苏’贺,加更!) “杀人了!” 热闹的大街上顿时乱套了,百姓四处奔逃,没人敢去帮助沈阳…… “铛!” 沈阳奋力的架住对手的攻击,他的右脸中刀,皮肉翻卷中,血流满面。 身后的刺客挥刀,目的是斩断沈阳的脑袋。 “啊!” 沈阳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人往后倒,身后的长刀擦着头皮过去的同时,他的长刀也反身挥出。 这不是锦衣卫配的刀,而是沈阳在哈烈寻摸到的一把宝刀。 长刀闪过,地上多了一对人腿,而身后的刺客身体前扑,正好被自己的同伴一刀枭首。 没有愕然,没有懊悔,这刺客猛冲过来,长刀斜劈,居然是劈向沈阳的右肩。 沈阳的右边脸上全是鲜血,右眼已经被鲜血给糊住了,根本就看不清。 “杀!” 沈阳无需看清,他悍勇的大喝一声,长刀同样斜劈。 这是以命换命! 这是不想活了…… 刺客的眼中不见惊惶,反而是惊喜。他同样没有闪避,同样是想和沈阳同归于尽。 沈阳的长刀顺利的砍进了刺客的左肩,而刺客却呆立原地。 一支长箭正插在刺客的额头上,箭杆还在颤动着。 沈阳没有回头,他拔出长刀,刺客轰然倒下。 “差点中箭啊!” 沈阳摸摸头顶,他的个子比刺客矮半个头,刚才这一箭若是低几分,倒霉的就是他。 回身,沈阳冲着下马的方醒笑道:“多谢伯爷。” 方醒见到过血流满面的惨状,可沈阳脸上的伤口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进去!” 方醒指指门扉散乱的店铺,然后对赶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说道:“查清楚刺客的来历。” 进了这家店铺,就看到地上散落着不少东西。 沈阳俯身捡起几张黄色的纸钱,随意的想往脸上的伤口处覆盖。 “想死你就盖吧!” 沈阳的手往下,然后用黄纸擦血,可那血却不断流淌,很快把黄纸和他的手都染红了。 “坐下,老七,给他处理伤口。” 屋里就一张椅子,可上面居然有大便,看模样就是今天拉的。 “这什么德性?” 方醒皱眉,小刀就把椅子拎了出去,沈阳只得坐在了一堆黄纸上,然后对辛老七说道:“这个是用布条吧,用力勒紧,好歹以后的口子没那么大。” 辛老七拿出家丁们每人一个的药包,打开后取出针线,说道:“忍着点。” 沈阳微笑着,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却恍若未觉:“多谢七哥了。” 穿针引线后,当第一针下去时,方醒转身。 对于自己人受苦,方醒总是有些不忍,他随手拿起一张黄纸,和以后的纸钱对比了一下,发现差距蛮大的。 以前铜钱多的时候,稍微有钱的人家都会陪葬铜钱。后来铜资源紧张,于是就用了黄色的纸来代替,寓意着铜钱和黄金。 边上堆了一堆灯草,这玩意儿目前多用在尸骸的身下铺垫。 “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哪得到黄泉!” 方醒把黄纸放下,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了。 “伯爷,是塞外人。” “哈烈的……嘶!” 沈阳补充道,旋即脸上的肉被线一拉扯,痛的脸都扭曲了。 “别动!” 辛老七的手很重,随便一拉,沈阳的头就被带了过去,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两片翻开的肉被针线强行拉在一起,鲜血横流,室内全是血腥味。 “人血最腥臭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去了后面查找,旋即锦衣卫的人就来了,东厂也来了人,只是没进来,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大人,谁干的?” 米泉看到沈阳浑身浴血,就四处梭巡,目光凶狠。 方醒皱眉看着他,说道:“想干什么?!” 米泉这才看到了在角落里把玩蜡烛的方醒,就拱手道:“伯爷,这些刺客多半是见不得我锦衣卫的好……” “闭嘴!” 沈阳喝道,辛老七不耐烦的说道:“再说话你的脸就保不住了。” 方醒冷冷的看着米泉,直把他看得心中揣揣,这才说道:“你想给沈阳招祸吗?还是说你想和孙祥单挑?” 米泉想讨好沈阳的心思瞬间消散,赶紧解释道:“伯爷,下官听说有人当街袭杀沈大人,以为……前几日下官这边和东厂的人发生了些冲突……” “那你就敢挑拨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 安纶步入室内,先冲着方醒拱拱手,然后目视米泉说道:“咱家以前在金陵时和锦衣卫的人不大合得来,可好歹彼此也能配合,没给对方下绊子。你今日不问情由就把事情往我东厂的头上栽,是什么意思?要不就让赛大人来评评理?” 米泉额头见汗,若是赛哈智掺和进来,以他息事宁人的风格,他米泉多半是要倒霉。 “好了!” 方醒皱眉,然后说道:“沈阳说是哈烈人,那么和仆固有没有关系?去查查才是正理。” 安纶斜睨着米泉,拱手告退。 “锦衣卫也去查查,最好查清楚他们是何时潜入到了北平城。” 屋里人一多,鲜血的腥臭,香蜡纸烛等味道混杂在一起,方醒有些受不了。 “别等着陛下那边说话再动手,主动些,若是还有同党跑了,到时候都一体受罚。” 等人散了之后,沈阳的伤口也差不多缝制好了,辛老七最后用高度酒精冲洗了一下,顿时店铺里一阵惨嚎。 最后敷上药膏之后,辛老七说道:“死不了,只是以后丑些。” 沈阳不敢再活动脸部,木然的道:“我在哈烈见过一个男子,只有半边脸,牙都露在了外面,可他有三个媳妇……后来听说死了,那三个女人哭天喊地的。” “那不是感情,是钱和生活。” 方醒走过来看看沈阳的伤口,满意的道:“不错,只是拆线的时候你会比较煎熬……” 沈阳不在乎这个,说道:“下官曾经在哈烈处死了一家人,那家人有些权势。先前刺客喊的就是为那家的男主人报仇。” 当时沈阳身在敌国,周围危机四伏,他处死那家人,大抵就是灭口吧。 方醒对那家人没兴趣,得知和肉迷国无关后,他说道:“回家养伤去。” “下官估摸着还得去和赛大人禀告一下。” 沈阳起身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辛老七一惊,说道:“找懂毒的郎中来看看!” 沈阳一下跌坐在纸钱堆里,喘息道:“头晕的很!” 方醒看了看血迹,说道:“流血不算多,看来是有毒,去,找郎中来。” 门外的锦衣卫马上有人打马去了。 闹市奔马,这下御史有事情做了。 等郎中来后,就拿了刺客的刀来闻闻,再伸出舌头舔舔刀刃,笃定的道:“不过是雷公藤罢了,大人头晕应当是体虚,无碍,小的一副药下去保证好。” “小心把牛皮吹破!” 方醒觉得这个郎中看着有些不靠谱,就威胁道:“尽心治,若是出了偏差,本伯砸了你的店铺。” 郎中有些人来疯的气质,面对着方醒兴奋了,说道:“小的家中三代行医,小的祖父当年曾去过西南,那边的毒多不胜数,小的擅长毒药……哦不,是擅长治毒伤,别说是雷公藤,就算是鸩毒也难不倒小的,不信伯爷您叫人喝点毒药,小的保证马上把他救回来,救不活小的就替他死……” 滚刀肉兼大话王! 方醒摇摇头,所谓的鸩毒,实际上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毒药的总称,这货是在吹嘘呢! “再去找个郎中来。” 方醒交代了下去,等出去后,就看到街上全是军士。 “本来是小事,可有人对陛下说,弄不好会和肉迷国有关,所以就派来了不少人。” “和他们肯定无关。” 方醒相信沈阳的话:“他们杀了沈阳也无济于事,锦衣卫和东厂多的是探子。” “是这回事,只是陛下却借机训斥了一番,说五城兵马司尸位素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99章 家宴,敲打儿子 说话的是马苏的岳父,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赵为正。 方醒低声道:“怎么……你们五城兵马司也有些散?” 赵为正点头道:“是有些散,陛下大概是借机敲打吧,听不懂的人大概是要倒霉了。” “马苏要当爹了。” “是,开始还以为是小女的毛病,后来复阳说是怕小女身子没长开,晚些要孩子……是个好女婿。” 马苏看似在户部照磨的位置上不动窝,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给朱瞻基准备的,只等磨砺几年,自然会一步步的升上去。 “陛下雄心勃勃,有些人狼子野心,咱们得多盯着些才行……” 方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赵为正却是老官僚,马上心领神会,“是啊!哪年哪代都有些不安分的人,不过也有对陛下忠心耿耿的……” 两人近乎于隐晦的交代了些事,赵为正打个哈哈,然后带着人去各处搜查。 …… 随后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进宫请罪,同时在心中把沈阳骂了个狗血喷头。 哈烈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各方势力在争斗着,所以几个大胆的哈烈人潜入大明,然后侦探到沈阳回家的路线,就杀了那家香蜡纸烛店的掌柜,潜伏了几天。 五城兵马司的一发狠,抓到了在外面游荡,正想逃出北平城的最后一个哈烈人,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 “沈阳在哈烈被人追杀,那户人家想叫人,沈阳手狠,全杀了。杀了就杀了吧,居然还在墙壁上写着大明锦衣卫百户沈阳杀人在此……” 黄钟忍笑道:“谁知道那户人家有个儿子在国主的身边当差,哈烈大败之后,那人逃回国内,跟着一位王子又发达了,就讨了个探查大明动向的差事,却派出了几个养肥的死士……” 方醒瞠目结舌,良久说道:“他这是想寻死。” 黄钟点头道:“沈阳和未婚妻是青梅竹马,他去塞外前主动去退了亲事,据说有人看到他当时在未婚妻家的外面独自痛哭流涕……真男儿,真性情啊!” 方醒想了想,说道:“换做是我……大抵也只能如此处置,喜欢她,自然不会牵累她……怪不得沈阳会想死……” 想起今天沈阳那种以命换命的招数,方醒起身吩咐道:“老七,派人去查查沈阳的那个未婚妻现在怎么样了。” 在大树边抠树皮的辛老七应了,黄钟说道:“陛下那边千头万绪,还得要见缝插针,伯爷,在下倒是理解你当年说的那话了,” “什么话?” 方醒看到了朱瞻墉,就招招手。 黄钟侧身也看到了朱瞻墉,就低声道:“皇帝不好做,累。” 秋叶凋零,给人以肃杀的感觉。 可朱瞻墉的身上却蕴含着生机勃勃。 “你长壮实了不少。” “是。” 朱瞻墉老老实实地回答。 “练刀很辛苦,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去陛下那里给你请个武师父来。” “呃……不必了。我就是闹着玩的。” 朱瞻墉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小手段在方醒的面前都成了笑话,所谓的偷偷练刀,连伤药都是偷偷去买的,却被方醒轻飘飘的就揭穿了。 “说吧,找我啥事?” 方醒在想着沈阳的事,觉得这厮生无可恋的外面下,隐藏着一颗痴情的心。 唯有极情才能无情吧! 沈阳在塞外杀戮不少,堪称是屠夫,可内心深处却有个柔软的地方…… “山长,我想问问……是不是有藩王在动手脚?” 瞬间方醒的面色变为冷漠,淡淡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若是朱瞻墉敢起那种念头,方醒发誓会把他弄到有食人族的岛上去度过余生。 朱瞻墉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难怪方醒会冷冰冰的,就尴尬的道:“我听说了,觉得晋王的嫌疑最大,我担心他会对大哥和您下手,就来报个信。” 方醒面色稍霁,说道:“我在金陵遇到过刺杀,不过藩王之事陛下有了考量,先看谁作死。” 朱瞻墉觉得方醒的态度有些变化,就主动表明心迹:“山长,我此生若是能出海,随便寻个岛就成。” 方醒探究的看着他问道:“没多的想法?” 朱瞻基是他倾注了绝大希望的储君,谁若是敢挑战朱瞻基的地位,他自然会出手。 “没有。” 朱瞻墉相信自己要是流露出些许野心的话,方醒绝壁会把他弄到海外去,如果不行,弄死都可以。 “我觉得自己和前唐的那位吴王一般,当年的劣迹让我永远都无法去有野心,您相信吗?” 朱瞻墉的神色很诚恳,甚至是带着些哀求。 “你怕以后……” 所谓的吴王,就是李世民的儿子李恪。这位吴王的血统有些问题,所以虽然李世民夸赞他类己,可却无法让李恪接班。 而朱瞻墉因为当年的事,被朱棣和朱高炽夫妇冷漠处置,别说是太子,就给了个郡王。 方醒点头道:“你大哥不是那种人,你也无法让他忌惮,所以你且安心。” 朱瞻墉点点头,如释重负的道:“父皇叫人传话,说是今日家宴,请您也去。” 家宴? 方醒马上联想到了藩王,在这个时候邀请自己去,朱高炽是想干什么? …… 所谓的家宴,排场大,每人的案几上都是菜,只是分开了,方醒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没有女眷,这让方醒更是警惕。 朱高炽坐在上面,看着很慈祥。 方醒因为和朱瞻基的关系,所以被安排在了朱高炽右手下面的第一人。 对面就坐着朱瞻墉,而方醒的下面坐着朱瞻墡,再往下,就是那些嫔妃的儿子。 嫔妃的儿子自然是老实点最好,方醒看到一个缩头缩脑的,就像是鹌鹑。 “你等的功课朕看了,有人偷懒,有人勤奋,快年底了,都紧些。” 朱高炽喝酒很爽快,仰头就是一杯,然后吐气继续说道:“大明越发的强盛了,百姓的日子也渐渐的好过起来了,可……有的人却不知足,非得要盘剥一番……朕说的是藩王。” 气氛陡然一紧,方醒听到下面有筷子掉落的声音。 朱高炽看了那个有些害怕的儿子一眼,说道:“百姓供养你等不易,要知足,等以后到了封地之后,记得多自省,好生过日子,别掺和。” 这个敲打在方醒看来过了些,也会有反作用。毕竟朱高炽的儿子都不大,今日听到了这番话之后,怕是会动小心思。 “瞻墉好学,这是好事,以后继续用功。” “是,父皇。” 这话判定了朱瞻墉的死刑你就好好读书吧,外事少沾手。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方醒的下首,说道:“瞻墡不折腾,不错,以后也要好生用功,要像宁王那般的好学才是。” 随后家宴就散了,让没吃饱的方醒腹诽不已。 “兴和伯留步,陛下召你。” 回到暖阁,朱高炽已经在喝茶了,见到方醒进来,就说道:“晋王很温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带着煞气。 “是,陛下。晋王堪称是国朝藩王的楷模。” 方醒也心领神会的夸赞了朱济熿。 朱高炽吃饭时就说了,要向宁王朱权同志学习,这话里的含义很多,主旨却就是一个:不管你是真是假,以后就藩都老实些。 “宁王上书请封别处。” 朱高炽的眼神有些晦暗,朱权大抵还在心心念念着朱元璋给他的封地大宁。当时他的麾下带甲八万,而且其中的朵颜三卫悍勇,在朱元璋的儿子中算是实力派。 可惜最后朱棣出手夺了江山,而朱权只能靠回忆来追忆当年自己的叱咤风云,在懊悔中度日。 而朱权后来被朱棣的手腕给吓坏了,于是就装作闲云野鹤般的,每日只是和一些文人在一起谈论,后来更是喜欢上了道教,据说有成为大师的倾向。 此时朱权请封别处,这是啥意思? 试探? 还是父债子偿,想试试朱高炽的脾气是否如传言中的那么软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0章 温柔,愤怒 “不安宁啊!” 朱高炽的神色带着疲惫,他希望中的天地同运力并未到来,反而随着他的革新动作,各处的反对都一起涌了出来。 “宗人府看似权利很大,可那些藩王哪会理睬这个。”朱高炽冷笑道:“朕若是让宗人府出手,只怕那些藩王都要鼓噪起来,然后把朕说成是隋炀帝第二吧。” 方醒默然,既然朱高炽知道了藩王的秉性,那他无需多言。 “你在金陵遇刺是为瞻基挡了一下。” 朱高炽的眉间全是愤怒,方醒甚至都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些人!那些人!” 朱高炽的话中带着杀机,动了朱瞻基,那就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再好的性子也无法容忍! “瞻基太嫩了呀!” 朱高炽微微摇头,遗憾不已。 方醒劝道:“陛下,您以后慢慢的教他就是了。” 朱高炽看了他一眼,方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哀和不甘,心中不禁一震。 “你们要好好的,瞻基果敢,就是手腕差了些。” 朱高炽的眉间多了柔色,说道:“瞻基小时候就很……骄傲,那时候他在宫中奔跑,身后总是跟着那些气喘吁吁的太监,后来他就找了朕,说是要能跑的太监……朕啊,就在宫中给他挑了不少,让他自己选……父皇也笑眯眯的看着,那时候……真好啊!” 烛光微微闪动,照在那张胖脸上。 而那张胖脸上此刻全是回忆和温柔…… “瞻基英果,却失于手腕,最终难免会碰壁……哎!你要好生辅佐他,告诉他,君王不能一味的强硬,父皇就是如此,大事强硬,可小事却肯采纳臣子的建言,这便是疏通,疏通臣子的怨气……” “陛下……” 方醒觉得朱高炽的话有些不吉,他有些不安。 朱高炽陷入了回忆中,并未听到他的话,“大明缺的是人才,而人才,所谓的人才,你用他才是人才,不用就是庸才,瞻基还不懂这个啊!” “人心永远是最难琢磨的,君王却不能不琢磨……不会琢磨人心的君王……那就是昏君……” “还有婉婉……” 朱高炽看到方醒目露悲戚,就微微一笑,说道:“外间不是传闻朕活不了多久吗?” “陛下长命百岁!” 朱高炽像是交代遗言般的口吻让方醒心中发颤,不由自主的就说了这话。 “是啊!百岁,百岁就算是传奇了。” 朱高炽微笑道:“朕从未奢望什么千秋万代,你们都还年轻,大好的前程,无数功勋在等着你们去夺取,好啊!” …… 方醒浑浑噩噩的出了暖阁,跟着两个小太监出去。 宫中的主干道两旁黑漆漆的,这是朱高炽为了节省,下令晚上少挂灯笼的结果。 两个灯笼摇摇晃晃的,辉光也跟着摇摇晃晃的散射出去。 方醒的心就跟着这光线散了出去,心乱如麻。 “谁?” 对面出现了一个灯笼,接着有人厉喝道。 “送兴和伯出宫。” 对面没吭声了,慢慢走近了,一张阴沉的脸进入了方醒的视线中。 “兴和伯这么晚才回去?” 方醒的心情正不好,看到那张老脸就皱眉道:“你那么晚了还在宫中游荡,莫不是在寻觅出宫的捷径?” 灯光下,那张老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狰狞着说道:“是兴和伯要寻找进宫的捷径吧?可要咱家指引吗?” 方醒想起了朱高炽那眼中的柔色,突然向前一步,就在黄俨愕然时,方醒出手了。 “啪!” 黄俨捂着生疼的脸,指着方醒嘶声道:“你……你敢打咱家?!” “啪!” 方醒再次挥手,然后看着黄俨,俯身低声道:“就凭你这样的脑子,若不是顾忌着坏了规矩,本伯杀你如杀一鸡!” 屈辱和愤怒在焚烧着黄俨的心,他抬头看着方醒,却被方醒眼中的利芒给逼的说不出话来。 “兴和伯……” 送方醒出来的两个太监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而黄俨身后的那个太监也惊呆了,惊疑未定。 方醒瞟了他一眼,认出这人是全林,黄俨的死党。 “蝇营狗苟的太监本伯见得不多,可今晚却见到了两个,你们为何不去学学郑和,就算是学学孙佛也不错……去告状吧!” 黄俨捂着脸垂首不语,方醒没想到他居然那么能忍,让自己的算盘落空,就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敢去第一鲜栽赃,黄俨,你以为本伯会忍气吞声吗?老狗!” 方醒大步离去,那两个小太监楞了一下,然后冲着黄俨强笑了一下,就去追方醒。 全林手中的灯笼在摇摆着,这说明他在颤抖。 “公公……” 黄俨猛地回身,眼中就像是有野火在焚烧着,灼伤人心。 全林慌乱的避开了黄俨的眼神,说道:“公公,去禀告陛下吧。宫中殴打您,这是大罪。” “闭嘴!” 黄俨喘息着,剧烈的喘息着,不是累,而是…… “他在羞辱咱家!他在羞辱咱家!” 黄俨的模样吓到了全林,他的手一松,灯笼掉在地上,旋即火苗开始吞噬着灯笼。 火光闪耀,照亮了黄俨的脸。 狰狞,痛苦,不甘…… “陛下不会听咱家的,他还用得着方醒,太子要用方醒,所以除非是……” 黄俨悲怆的道:“时至今日咱家失宠,谁会听咱家的话?谁会?” 曾经纵横朝鲜,不可一世的黄俨居然落泪了…… 全林心头一阵迷茫,喃喃的道:“公公,这样下去不成的。” 黄俨吸吸鼻子,擦去眼泪,眼睛眯着,呈现三角形,说道:“是不成了,其实从先帝去后就不成了,不过……咱们有路!咱家早就找好了路,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灯笼的火头渐渐的小了下去,不远处传来了叫嚷救火的声音。 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火光照在黄俨的脸上,就像是光在扇动着他的脸…… “这个仇……咱家迟早要报!” …… “父皇,您还没歇息吗?” 朱高炽正在处置奏章,闻言偏头,看到婉婉站在门边不经通报就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婉婉了。 秋夜微冷,看到婉婉只穿了裙子,并未穿袄,朱高炽皱眉道:“怎么不穿袄?” 婉婉俏皮的道:“父皇,不冷呢!” 这是来查岗的,朱高炽微笑道:“为父稍后就睡了,要不咱们吃些夜宵?” 婉婉的眸子一亮,显然是意动了,然后犹豫道:“可是父皇……您最好别吃夜宵,不然……” 朱高炽豪爽的道:“厨房最近做了道汤,使用菜蔬为主,不碍事。” 于是婉婉就皱着眉头答应了,然后叮嘱梁中一定要看着厨房做,不许加许多油腥。 梁中笑着应了,今晚皇帝的情绪并不好,婉婉的到来算是把皇帝心情提振了一下。 “为父先处理政事。” 朱高炽继续埋头干活,婉婉干脆就干起了端茶磨墨的活计,一时间暖阁内气氛融洽。 等梁中端着盘子到门外时,看到这个场景真的不想惊动,可最后还是被婉婉发现了。 两碗所谓的‘菜羹’端上来,婉婉一吃就知道是鸡汤加了不少调料做出来的,想劝阻,可看到朱高炽吃的香甜,就默默的低头吃着。 吃完‘菜羹’,朱高炽令人把婉婉送回去,然后梁中才说了事。 “陛下,黄俨先前和兴和伯撞上了,兴和伯抽了他两耳光,黄俨没敢还手,和全林在那里呆了半晌。” 朱高炽今天没吃晚膳,此时吃了碗菜羹,觉得腹中饥饿,却不能再吃了。 喜欢吃的人不能吃,这个痛苦和戒烟差不离。 “老奴问了送兴和伯出去的两个内侍,他们说黄俨先挑衅,兴和伯上去就是两耳光……” 烛光下,朱高炽的面色平静,淡淡的道:“他既然不敢来告状,那便罢了。” 梁中心中凛然出去,他不知道皇帝对黄俨是什么看法,所以在禀告时没敢添油加醋。 可皇帝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心惊。 这是宠信兴和伯,还是……黄俨已经被丢开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1章 正面交锋 仆固很有耐性,哪怕从陛见之后就没人来找他也是如此。 他的作息很规律,早上天刚麻麻亮就起床练刀,甚至是想骑马,只是驿馆的官员告诉他,想骑马回国去骑,在北平没有给他策马疾驰的地方。 吃完早饭……这是仆固最不满意的地方,因为他看到那两个文官吃的有些贪婪。 “大人,明人来了!” 刚吃完早饭,仆固就接到了好消息。他看到那两个文官马上换了个倨傲的脸嘴,就皱眉道:“试探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打探,收起你们的倨傲。” 一个文官冷笑道:“仆固大人,你用兵飘忽。别人都说了你的话不可信,你还想试探,却怕我们抢功吗?” “蠢货!” 仆固整理着衣服,淡淡的道:“你们的眼光只能看到脚下,国主就不该派你们来,而是派些意志坚定的来。” “你说我们的意志不坚定?仆固,你……” 门外出现了方醒,仆固微微颔首道:“兴和伯,可是大明皇帝陛下有了决断吗?” 方醒目光转动,进来就坐在了主位上,那两个文官怒不可遏,正准备发飙时,仆固说道:“你们在边上听着,谁多话,杀了!” 两人大怒,方醒没管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纷争,沉声道:“泰西人在盯着你们,你们也在觊觎着泰西的地盘,仆固,你们想东西并进吗?” 两个文官瞬间消停了,他们惊骇的看着方醒,其中一个颤声道:“你,你如何得知这些消息?” 仆固没有意外的道:“天方人?我知道天方人只要给钱就愿意出卖一切,你们的船队终究还是起了大作用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 仆固的意志坚定,他说道:“你们明人从不能远征,所以我王才考虑和你们商议两国之间的和平。可只要你们生出那种念头,兴和伯,去告诉明皇,肉迷会让大明后悔……”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告诉我,若是大明和泰西人联系上了……” 那两个文官面色大变,仆固此刻真的是后悔带了他们一起来。 “若是我们联系上了,大明只需答应放弃肉迷的地盘,只要哈烈,那么你告诉我,肉迷国可能挡住两边的夹击吗?” 仆固依旧不变色,说道:“泰西多国,那边的人贪婪,没有好处,见不到好处,你别想让他们动心!” 这是个人才! 方醒心中暗赞,面色却冷冰冰的道:“你们在盯着拜占庭,而泰西人也在盯着你们,这也是你们不敢倾力去攻打哈烈的原因,否则以你们贪婪的秉性,哈烈如今早已灰飞烟灭……” “别否认!” 方醒起身道:“若是你们和大明开战,泰西人会非常乐意旁观,若是你们战败,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战败,泰西人就会杀进来,然后覆灭你们。” 仆固冷冷的道:“你的臆测不错,可肉迷从不屈服于外界的恶意,就算是哈烈老王曾经大胜我们,可哈烈如今在哪?而我们却一直在,而且将永远都在!” 那两个文官此时才重振精神,看到仆固不落下风的在和方醒交谈,心中不禁有些庆幸。 若是由我们来商议,今日怕是要露怯了吧?! “你们想独占东西两边的贸易,然后步步蚕食,所以哈烈就是你们最先吞并的地方,仆固,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大明不会坐视,当大明感到了威胁时,不管对手是谁,大明将会发动进攻……让对手和哈烈一般的陷入绝境!” 方醒盯着仆固的眼睛,淡淡的道:“你们想来试探大明,侦查大明的情况,可本伯要告诉你们,大明不可辱,若是再敢跋扈,本伯会让你们饮恨京城!” 仆固微笑道:“你们要杀使者吗?” “别用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来揣测大明。” 方醒轻蔑的道:“什么两国相争,不杀来使,可你们不是使者,而是奸细,嚣张的奸细!” “那我拭目以待!” 仆固不能认输,他代表着肉迷国,若是认输了,那就代表着肉迷的颓势。 “可以。” 方醒后退一步,点头道:“本伯铸过许多京观,很想把这项事业发展出去,发扬光大,若是肉迷国给机会,那我杀了你又有何妨!” “别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本伯,那会让你失望的。” 方醒转身就走,辛老七在倒退,虎目圆瞪,盯着仆固握紧刀柄的大手。 仆固感到了杀机,他松开手说道:“兴和伯,大明想要什么?” 方醒已经走到了门边,止步说道:“大明要的是和平和安宁,大明不想要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当然,如果你们一定要做大明的邻居,那最好就是以藩属国的名义,别说你们不懂什么叫做藩属国,否则大明会把你们打到自己知道为止!” 仆固盯着方醒的后背问道:“我们依旧强大!” “大明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强大,好自为之!” 辛老七退到了门边,然后说道:“别想对我家老爷动手,否则我会把你的头颅挂在城门上,让你成为孤魂野鬼!” 仆固眼中的凌厉消散,露出了微笑。 辛老七点点头,在转身之际说道:“在动杀机之前先去数数我家老爷铸的京观,那会让你清醒些。” 一直等脚步声消失,两个文官才还魂,其中一个说道:“仆固大人,你太缺乏手腕了,你激怒了那个魔神,你让我们失去了进一步谈判的机会,你……” “闭嘴!” 仆固没有什么懊悔,反而是轻松。 两个文官就等着这句话,这样他们就可以把和大明谈判失败的责任压在仆固的头上,所以表面愤怒,心中却愉悦。 “是个强硬的家伙,有趣!” 仆固微笑着拈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舒坦的道:“强硬就代表着他用兵凶狠,作为明国最出色的将领,摸清楚了他的秉性,对以后大有好处。” 两个文官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人的心思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所谓的名将,大抵就是这样吧? …… 方醒出了驿馆,叶落雪就像是鬼魅般的冒了出来。 “如何?” 方醒哈出一口气,看到那雾气淡淡,就想到了还在路上的莫愁,吩咐道:“老七,派人去接一下莫愁。” 辛老七应了,叶落雪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已经令我的人去一路保护了,按照行程,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你安心就是。” “多谢陛下。” 方醒朝着宫中方向拱拱手,说道:“仆固此人喜怒无常,城府很深。而且他对文官并无好感……这是想建功,却厌恶文官拖后腿,若是开战,他必然是中坚,若不是此刻哈烈还在,我想干掉他!” 叶落雪微微皱眉,他觉得方醒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事方式…… “怎么,觉着我太没品?” 方醒淡淡的道:“国与国之间,千万别想着什么退避三舍,怎么有利就怎么来。” 叶落雪有些发怔,看着方醒上马远去,他缓缓回了宫中复命。 “……兴和伯的意思……那个仆固是个名将,若不是两国的中间还有哈烈在,他肯定要除去此人。” 朱高炽无奈的偏过头去,“好好盯着肉迷人,还有……东厂和锦衣卫马上派人去,朕想看看晋王在干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2章 莫愁到京(为盟主:‘郑家二郎’贺,加更!) “最近东厂和锦衣卫像疯狗似的在到处巡查,大人,他们会不会是察觉了什么?” “慌什么?” 袁熙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散乱的男子说道:“目前肉迷国的使者才是大事,他们哪里顾得上查找咱们。” “大人,前段时日……方醒没回来之前,咱们可是折了好几个人手,那帮子人下手太狠了,而且还不知道来历,宫中的那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下面的兄弟们都有些胆寒了呀!” “你怕了?” 袁熙盯着男子,看似云淡风轻,可男子却一下就慌了,强笑道:“大人,小的没怕。” “哦!” 袁熙点点头,仿佛不明白男子为何害怕的身体都在发抖,说道:“先帝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我猜测有不少在太子的手上,至于陛下……也就是宫中的那些东西吧,这些年他一直被陛下盯着,也不可能去弄一支军队出来……” 男子看到袁熙没有追究的打算,不禁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方醒先前去了驿馆,和那个仆固应当是有些冲突,然后他又去了城门处,好似在等人……” 袁熙的目光含笑,说道:“他的小妾来了,他这是自己作死啊!” “是啊!在南边不好吗?全都弄到北平,若是有一日出事,那就是一锅端,两个儿子都没有了。” 袁熙点头又摇头:“他想标榜千古,大抵是想成为周公吧。不过太子也是雄心勃勃,这两人凑一起……不够。” “大人,什么不够?” “孤掌难鸣!” 袁熙不经意间的在给手下打气:“太子只通过方醒掌握了聚宝山卫,偌大的京城,如何看得住?” 男子疑惑的问道:“大人,可还有朱雀卫和玄武卫呢!还有神机营,只要拿住这些,京城就稳住了。” 袁熙不屑的道:“你不懂……乱中取胜,明白吗?别忘了杨勇,最后被隋炀帝给夺了帝位,还有李世民,悍然一击,身后留下了贞观之治,千古一帝的美名。” 男子憧憬的道:“若是殿下成功,那大明就换天了呀!” 袁熙淡淡的道:“所以这就需要大家的努力,去吧,打探消息,南边的消息来了就及时通报。” 男子出门时胸脯明显的挺了起来,袁熙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就是坐在中军帐的军师,三言两语就能定下大明的未来。 …… “这就是北平?” 要弟张大嘴,看着那巍峨的城墙,由衷的赞叹道:“小姐,你快出来看,好高啊!” 车帘掀开一线,莫愁看了看,也不禁惊叹着北平城的宏伟。 “这就是大明的京城吗?” 金陵城不小,可和北平城的……城墙比起来,显得有些绰约,就像是女子。 看着差不多的城墙,为何会有这般感觉呢? 莫愁看向前方,车马行人川流不息,看不到金陵那等悠闲。 马车缓缓前行,莫愁从缝隙里看着行人,觉得他们比南方人多了什么。 一阵马蹄声传来,莫愁赶紧放下车帘。 “伯爷……” 要弟在车辕上欢喜的喊道。 莫愁抱着睡着了的孩子,边上是朱瞻基派来,一路随行的女郎中。 刚满月就坐车一路北行,莫愁很是担心,可兴许是孩子的身体壮实,加上方醒留下了些东西,孩子生病时就用上,所以一路居然平安的到达了北平。 “老爷!” 车外一路保护着车队的家丁也很欢喜。 “莫愁!” 车帘被人从外面缓缓揭开,莫愁抱着孩子温婉一笑:“老爷……” “辛苦你了。” 方醒特意带着手套,解开后就去抱孩子。 方醒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用披风遮住了风,仔细的看着。 “小欢欢……” 孩子在睡觉,小嘴吧嗒一下,眉头动了动。 方醒用额头贴贴孩子的额头,欢喜的道:“是个壮实的孩子,咱们进城!” 马车是特制的,方醒甚至用上了轴承和钢轴,外加减震,所以这一路很是舒坦。 …… 阜财坊,方醒在马背上俯身对车中的莫愁说道:“这里就是三法司。” 刑部、大理寺、都查院全都在这里办公,莫愁知道这是方醒担心自己的安全,就点点头。 一路过去,前方就是咸宜坊,一路人流不小。 莫愁看着街道两侧,发现酒楼并不多。 再往前,马车左转,稍后进了个巷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外。 莫愁被扶下车,院门已经打开了。 三进的院子其实不算小了,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树木,可地上却没有落叶。 “多谢老爷。” 莫愁很欢喜这套小院,随即就带着要弟去布置,可等一进去,却发现所有的房间都已经弄好了。 包括孩子的房间! 小床,孩子的圈椅,玩具…… …… “夫人呢?” 方醒喝了点酒,回到家就找人。 木花指指后面:“老爷,夫人和二夫人在后面,二位少爷和小姐也在。” 这是要开批斗大会吗? 方醒一路到了后花园,心虚的在缓行着。 “要吃要吃!娘,要吃!” 可呈现在方醒眼前的却是烧烤大会。 方醒叫人打造的烧烤架上摆满了食物,烟熏火燎的,秦嬷嬷和邓嬷嬷轮流照看。 土豆和平安把馋的不行的无忧给抱着,而小白自己都开始上手了,趁着人不注意,先弄了串烤里脊。 “二娘,你偷吃!” 哪怕小白的动作再快,可依旧被无忧发现了,她就像是找到了借口,嚷道:“娘,可以吃了!可以吃了!” 张淑慧和小白在窃窃私语,闻言就说道:“等你爹回来。” 无忧目光转动,指着站在大树边的方醒喊道:“爹!爹!爹!” 方醒干咳一声走过来,偷瞥了张淑慧和小白一眼,却没看到什么异常。 “夫君来了,咱们开吃吧。” 方醒已经遣人回家告诉了莫愁到北平的消息,原以为妻妾会吃醋,可目前看来…… 多半是缓释吧! 方醒心中一松,坐下就把无忧抱在膝上,亲自给她挑了烤的不错的里脊肉,然后弄在小碟子里给她自己吃。 土豆和平安看了吃的兴高采烈的无忧一眼,发现自己被老爹给无视了,心中自然是微酸。 方醒不动声色的又给张淑慧和小白拿了烤鱼,小白嘀咕道:“这鱼咸了。” 方醒看了微笑着的张淑慧一眼,说道:“不行就喂大虫和小虫。” “夫君,您不是说要少给大虫和小虫喂带盐的食物吗?” “哦!年纪大了,忘记了。” “哦!那夫君可要多保养身体,妾身回头就让花娘做些滋补的……” …… 吃完烧烤,方醒抱着睡着的无忧去了她的小房间,出来后就看到了小白。 “少爷,那莫愁长啥样?” 方醒没好气的道:“就那样,还有,平安那小子听说上课走神?回头你盯着些。” 往日这等转移大法自然能忽悠住小白,可今日却行不通了。 “少爷……” “别撒娇,不,别学那些女人,你不适合。” 方醒一把拎住小白,两人再次回了后花园。 “少爷,听说她没了亲人?” “嗯。” 小白皱眉闻闻自己的衣袖,暂时放下了回去换的想法,挽着方醒嘀咕着。 “少爷,她不来吗?夫人都准备了地方给她。” “不来。” 莫愁大抵是怯的,而且她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想必也吃过不少苦头,所以不愿意惹麻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3章 无思则无虑 “小姐,外面五城兵马司的人和我说话了。” 莫愁正在给孩子喂奶,闻言转过身去,然后要弟就冲了进来。 “小姐,女人家的避什么?” 要弟觉得莫愁的性子太内向,不过想起刚才的事,她就欢喜的道:“那个小旗官说了,以后咱们有事就直接说话,被人欺负了他们帮着出头,这下可好了,咱们再开个神仙居吧?” 莫愁喂完奶,然后把欢欢哄睡了,放在身后的床上,叹息道:“老爷已经找好了地方……就在前面,至于五城兵马司的人,这只是套关系,不过老爷肯定叮嘱过他们,所以咱们无需担忧这个。” 随后莫愁把孩子交给了陈嬷嬷,和要弟出门。 走过这个巷子,右转出去就是街面。 “就是这里!” 莫愁站在一个二层楼的下面,眼中多了憧憬。 “要弟,我们能养活欢欢,以后还能给他攒钱娶媳妇。” 要弟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摸摸门环,回头道:“小姐,金陵的神仙居就够少爷娶妻了。” 莫愁微笑道:“可欢欢以后还会生孩子呢!” 人就是这般,才有孩子,马上就想到了孙子…… 莫愁憧憬着以后,满心欢喜的道:“要弟,去招人吧,咱们快些把神仙居开起来。” …… “哈烈人的胆子为何那么大?” 朱高炽拿着手中的奏章说道:“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为何还敢袭扰兴和?那边的兴和城已经终止了修建,宣府请示出兵,诸卿以为如何?” 杨荣说道:“陛下,怕是失败者吧?” 哈烈内部斗争激烈,失败者往往会被斩草除根,所以不想死就得往外逃。而哈烈的地形决定了他们能逃的方向不多,所以杨荣的判断也是一种可能性。 张辅觉得可能性不大,说道:“若是败军,他们不敢招惹大明,所以臣以为……要么就是那些人想重夺鞑靼人的地盘,可他们为何不在亦力把里修生养息呢?臣不解。” 朱高炽点点头,突然转换了话题,“让那些肉迷人回去吧。” 吕震心中不爽,就说道:“陛下,还没好好的商谈呢!” 朱高炽摇头道:“兴和伯去试探过,对方来者不善,并无友善,所以继续拖着毫无意义,让他们走!” 对此无人有意见,于是吕震就去安排人通知仆固。 “冬天来了,兴和城的建造也停了,可那股敌军却极为诡异,朕觉得他们是在挑衅,或是别的目的,让宣府盯着他们,找到机会就动手!” 朱高炽对这种袭扰很是烦恼,搭理吧怕他们跑,不搭理吧在建的兴和城就麻烦了。 这个处置再正确不过了,如果朱高炽动用大军,那才是个笑话。 政事议的差不多了,朱高炽轻松的道:“朕登基差不多一年了,诸卿辛苦辅佐,稍后都有赏赐。” 群臣谢恩,朱高炽微笑道:“郑和上了奏章,说新造的船不错。朕准备让他监造四艘,工部的火炮要及时打造送去,以后也好护卫大明海疆。” 前面还说着赏赐,后面居然就说了造船,还要火炮装备,这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扫了群臣一眼,说道:“散了吧。” 没给群臣反对的余地,朱高炽的面色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胖人冷漠,其实威慑力比普通人更强。 这位皇帝越发的让人看不清了,群臣都在等着他处罚方醒,有人准备看热闹,有人准备加把柴火,有人准备求情 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 看不透啊! 而朱高炽看着群臣告退,心中却也是在暗自思忖着。 他在琢磨着群臣中谁可靠,谁摇摆,谁居心叵测! 这便是洪熙朝到了现在的君臣关系,若说根由,大抵李时勉就是那个引子,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变化。 …… 方醒今天没上朝,他在和人喝茶,地点居然是锦衣卫。 赛哈智在装傻,方醒上门拜访,他却不肯多说话,只是沉默的喝茶。 方醒喝了三杯茶,觉得再喝就得去茅房了。 “赛大人这里不错。” 方醒看着后堂的装饰赞了一句,赛哈智依旧只是微笑点头。 “兴和伯过奖了。” 方醒给自己倒了第四杯茶,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水汽氤氲,突然说道:“赛大人,沈阳据说在锦衣卫里依旧被排挤?” 赛哈智在打瞌睡,闻言哦了一声,再无反应。 “多谢赛大人的茶,告辞了。” 方醒起身,赛哈智马上打起精神道:“哎呀!兴和伯这就走吗?本官还说请您吃饭……” “那我请客!” 方醒说完满意的看到赛哈智的脸都绿了,就打个哈哈道:“种因得果,赛大人多思量!” 出了锦衣卫,方醒上了马车,车里坐着黄钟。 “去东厂。” 马车缓缓行驶,方醒冷冷的道:“赛哈智不肯。” 黄钟一直在车里看书,他揉揉眼睛说道:“伯爷,您这样犯忌讳啊!赛哈智肯定是不肯的。他一心就想着平安退下去,连抓人都是派手下去,可见此人的谨慎。您这般直挺挺的去为沈阳……” “陛下的身体不容乐观!” 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凌厉:“我给了陛下一些药,效果有,可目前看来不能从根子挽回来,所以……殿下在京城根基不深,此时不去收拢些人手,一旦有变,那就是山河变色了!” 他对朱高炽这位皇帝的具体寿命不清楚,可却知道,朱高炽在有明一朝中和朱瞻基一起合成了‘仁宣之治’,而朱高炽在其中痕迹较少。 他恍恍惚惚的记得,朱瞻基的登基之路并不平坦,其中朱高煦就作了大死,拦截了北归的朱瞻基。 那么朱高炽肯定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去的,这位短命皇帝哪怕是朱棣早去了,自己提前登基,可依旧无法长寿。 看到方醒皱眉在沉思,黄钟叹息道:“殿下是正统,那些文武官员只要是不傻……不过殿下和您走得近,群臣有些忌惮罢了。” “忌惮?” 方醒冷笑道:“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很多,以后会更多。” 黄钟点头道:“皇后就有三子,那两人……瞻墉郡王的事虽然没传出去,可他只是封了郡王,赌他成功的机会不多。小的那个很聪慧,而且知机,这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上好的皇帝人选。” 朱瞻墡确实是有些‘明君’的胚子模样,而且外界对他的印象不错。 “可你却忘了藩王!”朱瞻基已经不一样了,被方醒带成了一个让文官和文人们不喜的太子,朱高炽若是去了,朱瞻基如何自处? 黄钟说道:“在下没忘,只是如今的天下,除非是北方的军队叛乱,否则那些藩王根本就没有机会!” “可怕的就是里应外合!” 大明三百年,藩王造反成功的也就是朱棣而已,至于宁王什么的,那完全就像是玩闹。 黄钟点头道:“其实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一旦有人协助,到时候会很麻烦。特别是殿下不在北平……陛下难道还不召回殿下吗?” 方醒无奈的道:“陛下认为自己至少还能活七八年的光景,所以就想让太子独自在外面摔打磨砺一番。” 两人在马车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很快就来到了东厂。 方醒准备下车前,黄钟肃然问道:“伯爷,您这般明晃晃的去为殿下招揽人,可是想提醒陛下吗?” 方醒放下车帘,沉吟道:“我知道会被拒绝,可这正是我想让陛下看到的。” 等方醒下车后,黄钟苦笑着。 “伯爷,您这是要让陛下看看……看看太子的根基浅薄吗?可这也会被别人看到啊!” …… “孙公公,最近天气不错啊!” 孙祥觉得自己的佛心都被方醒这句话给搅乱了,他停止了拨动佛珠,说道:“兴和伯,找咱家何事就直说吧,还有,今日天气阴沉,估摸着要下雪了。” 方醒看看外面,随口道:“下不了。” 孙祥叫人上茶,然后说道:“听闻你在南边也造了杀孽,若是有暇,不如在家念念经,好歹也能洗些杀孽去。” 方醒接过茶水,看到居然是安纶上茶,就笑道:“我的杀孽太多,这辈子就算是倾尽三江水也洗不去了。安纶,现在可好?” 两人在金陵配合过,所以方醒问的自然,而安纶也答的自然。 “咱家能调到京城来多亏了兴和伯,多谢了。” 安纶说着拱拱手,然后正色道:“咱家到了京城之后,孙公公多番照顾,日子比金陵还好。” 方醒闻言就微笑道:“安纶与我有旧,那就多谢孙公公了。” 安纶顿时面如土色,却不敢辩白。 孙祥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对方醒说道:“兴和伯,你刚才去了锦衣卫,多半是为了沈阳吧?此刻你又来折腾安纶,何苦呢?到时候陛下多半不会责罚你,可安纶却不好说啊!” 方醒打个哈哈,起身道:“罢了,本伯只是想和安纶叙叙旧,告辞了。” 方醒前脚一走,安纶就跪下,涕泪横流的道:“公公,奴婢和兴和伯不熟啊!” 孙祥开始拨动佛珠,轻声道:“无思则无虑,去吧!”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4章 我过分了 “方醒这是想干什么?陛下没发怒?” 袁熙换了家小酒馆,可黄俨没来,来的却是全林。 在全林拿出了黄俨的手书和信物之后,袁熙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 全林显得有些紧张,不时看看门外。 “陛下肯定知道了,可没什么异常。” 全林愁眉苦脸的道:“实话实说,陛下这般宠信方醒,咱家若不是跟着黄公公多年,早就退了。” 袁熙得到了需要的消息,就敷衍道:“此时胜负还未可知,方醒就方寸大乱,到处去招揽人马,他是慌了。” 全林摇头道:“他今日去了宫中,看着没什么异常。” 袁熙对全林没什么耐心,就说道:“他若是敢露出怯意,那些人就会活吞了他……” …… “你在害怕?” 散朝后,金忠拽住了方醒,一起去了兵部。 方醒这几天到处去撞钟的消息无人不知,所以今天朝中群臣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只有朱高炽依旧如常。 到了兵部金忠的值房,一进去他就反手关了门,然后步履蹒跚的过来坐下,眉心皱出了层层叠叠的皱纹。 “你这是急什么?难道殿下有什么不妥吗?” 方醒摇头,金忠啪的一声拍了桌子,须发贲张的道:“那你自乱阵脚,这是为何?你想毁了殿下吗?” “你自己想想,你和殿下的关系几乎是一体,你这般胡闹,外面的人会如何想?” 金忠怒不可遏的模样有些吓人,方醒苦笑道:“您听我说,我……” “说什么?” 金忠喘息着道:“在外人看来,这多半是陛下和殿下之间不和,殿下害怕了,所以让你去到处找援军!你没看今日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吗?有多少是在窃喜!” “还有,你居然去找锦衣卫和东厂,那是在火上浇油!那两个地方名声极臭,你这是想让殿下的名声也跟着臭起来吗?而且犯忌讳啊!陛下没收拾你真是你方家的祖先保佑了!” “回家好生待着准备过年,哦,老夫倒是忘记了,你那个小妾到了京城,且等着三个妻妾打架吧!” “陛下的身体……”方醒指指皇宫方向。 金忠的怒火瞬间消散,脸上的皱纹好似又深了些,颓然道:“三五年总是能熬的。你太操切了。” 方醒摇摇头,“这话我只对您说,我对陛下的身体没信心。若是突然有了变故,殿下远在金陵,您说这个大局如何把持?您别忘了,那些人对殿下可没什么好感。” “你如何判定陛下的身体不行了?” 金忠的胸膛在急剧起伏着,方醒心中不忍,“肥胖本就是大忌,陛下的肥胖还不是贪吃而来,这是一种病。” 金忠摇摇头道:“老夫相信陛下!” 方醒无奈的道:“那我提醒陛下把殿下调回京城来总没错吧?” “老夫就知道你是这般想的,你啊你!” 金忠唏嘘道:“你这是在往陛下的心口捅刀子啊!” 方醒不见愧色的道:“可总比殿下远在金陵,到时候措手不及的好!” “大明不能乱!” 方醒低声道:“如是中途出事,那些藩王就会各自为政,然后……想想八王之乱。” …… “陛下,兵部金大人求见。” 朱高炽散朝后在暖阁歇息,顺便听取孙祥的汇报,闻言皱眉道:“他的身体不好,为何来回奔波,有事不能让别人来吗?” 这话好似要冷落金忠,可孙祥却知道,朱高炽是真的怜惜这位老臣。 金忠一进来,朱高炽就指了座位。 金忠没坐,说道:“陛下,臣请单独禀告。” 孙祥没意见,马上告退。 等他走后,金忠又说道:“陛下,没外人更好。” 好吧,于是暖阁内的宫女太监们都消失了。 这等优容罕见,可金忠却并未在意这个。 “陛下,把太子殿下召回来吧!” 朱高炽的面色瞬间变为冷淡,然后又缓和了些,“兵部为何说这个?” 金忠指指自己的老脸,说道:“臣命不久矣,怕的就是家中的幼子无法支撑家业……” 朱高炽何等人,马上听出了金忠话里的意思,再联想到方醒的举动…… “啪!” 茶杯落地,茶水溅到了金忠的袍服下摆。 “陛下,臣只担心大明的江山。” 金忠却未害怕,梗着脖子道:“大明如今外有藩王不安分,内有对殿下忌惮的臣子,陛下,您把太子放到了金陵,不妥!” 朱高炽勃然大怒,喘息着道:“回去!” 金忠起身道:“陛下,此事不急,不过您得仔细想想。” “去吧!好生养着。” 朱高炽确实是宽厚人,换做是朱棣,金忠此刻绝对是没好果子吃,可他也只是发了一下脾气,最后还缓和了。 等金忠走了之后,朱高炽独自一人沉默许久,突然问道:“太医院的人私下怎么说?” 成大飘了出来,说道:“陛下,太医院说您的身体七八年无事。” 朱高炽点点头,喃喃的道:“七八年足够了,足够朕理清大明的内患……只是那方醒却用这等方式来提醒朕,这是觉得朕高高在上,不好亲近了吗?” 成大第一次主动说话了,声音就像是从墓穴里发出来的渗人。 “陛下,兴和伯给您的那些药,我等已经验证过了,那些有病的猫狗吃了大多有好处。” “胡闹!” 朱高炽不知道是说谁,成大却不怕他,说道:“陛下,兴和伯当年可是给了陛下蛇酒,作用颇大。公主当年也是他治好的。” 这话的意思是,方醒有些名医的潜质,他说你的身体有问题,那你还真得要重视起来。 朱高炽摆摆手,成大飘了回去。 “那竖子……罢了,让太医院来人,给朕诊治一番。” …… “这一切都是你惹的祸。” 若说大明谁最忙,夏元吉肯定算是其中的一个。可他还是‘逃岗’来到了方家庄。 天气渐渐的冷了,无忧穿着棉袄在院子里跌跌撞撞的跑着。两条大狗也在追着,追上了就跳起来想去舔她的脸,然后躲避的笑声让人阴霾的天空下多了些鲜活。 方醒和夏元吉站在前厅的外面,听着这清脆的笑声。 “听着这笑声,我突然想丢掉这一切,就躲在家里,与世无争也好。” 方醒轻喝了一声,两条大狗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忧就趁机跑远了,跑向了方杰伦那边。 看到方杰伦手中提着根棍子挥舞着,呼呼喝喝的让两条狗不许舔无忧,方醒的微笑很干净。 夏元吉却满脑子的国事,皱眉道:“你这些年树敌不少,若是归家,怕是没好结果……除非殿下……说来说去,你总是在担忧陛下的身体,可你得知道,妄议陛下的身体就已经是忌讳了,你还闹腾着让人去猜测,分寸呢?” 方醒的微笑渐渐消散了,“是,我是有些没了分寸,可陛下抛出了整顿藩王和军队的风声后却没了后续,这是什么?” 他担心的是这些风声会给交替带来大麻烦。 “你还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你认为能有多久?” 朱高炽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些情况,长寿是万万没有指望的,那么现在不到五十岁的朱高炽究竟还能活多久? “陛下才稳住了朝政,已经有些革新的眉目,我希望能多些时日,可……” 肥胖就是最大的原罪,方醒担心朱高炽哪天就会死于并发症。 “可陛下最近却对自己的身体很乐观。” 夏元吉觉得方醒的担忧有道理,及早把太子弄回来大家也心安。可总不能去逼皇帝吧? 陛下,我们觉得您的寿命怕是不多了,赶紧把太子弄回来,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也好接班啊! 夏元吉觉得自己做不到这般冷酷:“太残忍了!” “我有些功利了。” 方醒也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他本就做好了被朱高炽责罚的准备,可……什么都没有,他去上朝时,朱高炽依旧如故,甚至都没看到怒气。 “我过分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5章 从容,相争 一直到了宫中,方醒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夏元吉的话。 “你就记着为太子保驾护航,可陛下呢?难道陛下就该是擦脚布?” 方醒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夏元吉说中了,把朱高炽当做了过度,一心只想把朱瞻基护持上台。 如同是以前一般,方醒被召见,没有延迟,没有刁难,更没有喝退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臣有罪。” 当方醒看到朱高炽的脸上依旧是从容的微笑时,不禁说道:“臣功利心太强,行事……太过。” 朱高炽的面色如故,淡淡的道:“朕当年做太子时,觉得有许多人在以后会是自己的支持者,他们当时也曾经为了朕而奔走,可如今却是貌合神离,你告诉朕,你以后和瞻基会如何?” 朱高炽的问题一下就敲打在了方醒的心头,和朱瞻基从相识到现在的经历一一闪现,他抬头,看到了探究的眼神。 “陛下,臣与殿下有志一同,只要志向不改,只要大明能蒸蒸日上……殿下也是臣看着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方醒诚恳的道:“说实话,若是没有臣,殿下以后大抵会是按部就班,不会生出这些波澜。既然是由臣肇始,臣自然不会躲避,让殿下直面那些刀枪剑雨。” 朱高炽微微点头,想起自己登基之后那些他寄予厚望的‘股肱之臣’的转变,不禁心中冷笑,却又生出了羡慕之心来。 “你知进退,懂分寸……” 朱高炽的嘴角微微翘起,让方醒大惭。然后他继续说道:“你兴科学,朕为何冷眼观之,并不干涉,甚至还助你一臂之力?那是因为朕不想让你身不由己的成为权臣,最后……” “臣甘心如此。” 方醒兴科学,实际上就是在树敌。 当敌人足够多时,方醒和皇家的关系就会越来越近。 “帝王孤独……” 朱高炽摸摸新换的茶杯,决定以后再也不扔了。 “孤独的帝王和孤独的臣子,这样才能信任,而群臣不过是点缀罢了!” 点缀? 方醒心中震怖,不禁回头看看门外,生怕朱高炽的这番话被人听到。 “你怕什么?” 朱高炽莞尔道:“从太祖高皇帝到先帝,臣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不变的依旧是孤独的帝王。胡惟庸当年和李善长相互暧昧,逼着太祖高皇帝兴起大案。先帝登基时,百官不服,暗中下了不少绊子,先帝不得不再起锦衣卫,所以臣子和帝王之间的分寸很重要,而你就很好。” “朕本来是想废了东厂,锦衣卫也想遣散了,可终究想的太好,最后不得不改弦易辙,这些都是争斗,瞻基的身边若是少一个你这般的臣子,朕也不放心啊!” 方醒猛然有了明悟:权臣不但是帝王的忌讳,也是天下的忌讳。 蛇无头不行,船无舵乱走,而一个庞大的国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是虚君还是实君,可你得有个头领。 有了大家一致拥护的头领,可持续交替的头领,这个国家才有可持续发展的希望。 一旦出现权臣,内斗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主流,百官要站队,百姓心中揣揣,君王整日想着怎么除去这个权臣…… 权臣天生就是四面楚歌,不进则死。 大明也有权臣张居正,他就是不进则死的典型。自己作死压着皇帝,甚至都敢和太后、冯宝结成一党,让当时的万历如风中之烛,摇摇欲灭。 “臣不喜欢诸事缠身,更讨厌和人虚与委蛇……” 方醒这几日的举动是这般的赤果果,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朱高炽惩罚的准备。 可什么都没有,朱高炽待他依旧如故! 以心换心,方醒觉得自己有些龌龊。他抬头迎上了那双温和的眼睛,说道:“臣以前曾经说过,帝王是世间最累的活计,威风是威风了,可却被困于宫中,每日处理朝政,不得安歇,太辛苦。” 直至最后,朱高炽依旧对自己的身体在短期内抱着信心。 “瞻基在南边再历练一两年就可以回来了。” 朱高炽似乎想通过方醒来向朱瞻基传话,“当年朕曾经多次监国,深知要想摸透政事,必须要有头有尾。干个头就回来,那丝毫没用。” “你们都好好的,朕还能再撑几年,等撑不住了,自然会退下来,好生的休养……” 朱高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从容,方醒自愧不如。 生死之间能有这等态度,这便是豁达。 方醒自问应当做不到,他觉得自己若是面临朱高炽这种情况,怕是无法静心,更遑论朱高炽每日还要处理政事…… …… “兴和伯,那家飘香楼据说是晋王的产业……” 快出宫时,一个小太监追上来说了这话。 这小太监方醒认识,是跟在梁中身边办事的人。 方醒点点头出了宫,吩咐人去查这家飘香楼。 …… 所谓的飘香楼其实就是一座酒楼,不过生意惨淡。 就在飘香楼的隔壁茶庄的二楼包间里,已经坐了两个人,气氛紧张。 安纶斜睨着沈阳,尖声道:“此事是我东厂先发现的,你们锦衣卫是要来搅局吗?” 沈阳微微低头,看着茶杯低声道:“是我锦衣卫的人先动的手,再说此事陛下并未下令动手,你们东厂自称是陛下家奴,为何敢私自拿人?” 安纶嗬嗬的笑着,鄙夷的道:“晋王在这里开酒楼,生意那么差也要撑着,这是想干什么?不过是藏污纳垢,打探消息罢了。陛下没说要动手,那是因为藩王,我们是家奴,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们不会退!” 沈阳断然道:“此事关系到藩王是否有情弊,锦衣卫不会袖手旁观!” 安纶冷笑道:“赛哈智躲在锦衣卫衙门里不敢出门,听闻你也被多番排挤,此次弄不好就会被牵连,记住了,藩王不是锦衣卫能沾染的,否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那是我的事。” 沈阳脸上的伤口未愈,为了不牵扯伤口,只能小声说话。 安纶看着沈阳脸上的包扎,摇头道:“不要跟咱家抢,否则我们孙公公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孙佛!” 沈阳霍然起身,冷冷的道:“那就来吧。” 安纶阴笑着起身,说道:“你是自恃有兴和伯的看顾,所以肆无忌惮吗?” 沈阳摇摇头,目光冷漠的看着安纶,“我能用双手杀出一条路出来,直至……死去!” 疯子! 安纶正准备驳斥,沈阳却不耐烦了,转身就走。 “你别想独自动手!” 安纶一看就急了,沈阳却径直开了房门,然后看着外面两帮在对峙的人点点头,说道:“锦衣卫的兄弟跟本官走。” 安纶气急败坏的冲出来,看着沈阳带人扬长而去,就喝道:“跟上跟上,今日咱们不能让锦衣卫的人得意!” 两帮人冲出了茶楼,一前一后的朝着左边的飘香楼小跑而去。 刚跑出十多步,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响,就像是谁在撞门。 “跪地不杀!” 一阵厉喝传来,前方的锦衣卫止步,安纶气喘吁吁的跑上去,本想怒骂沈阳,可当他看到飘香楼那被撞飞的门扉时,不禁呆了。 “敢和东厂和锦衣卫抢,谁干的?” 敢和东厂锦衣卫抢食,这胆子大的没变了啊! 两拨人缓缓靠近飘香楼,当看到门外站着自己不认识的持刀男子时,不禁都有些想缩了。 沈阳出前几步,问道:“敢为诸位是那个衙门的?” 一个男子扫了沈阳一眼,仿佛是小刀子般的,让沈阳感到脸上的伤口在撕扯着痛。 “嘭!” 这时大堂里一阵乱响,沈阳前行一步,正好看到一个男子从楼梯上翻滚下来,砸在了下面的桌子上。 桌子并未如以后各种媒介描述的那般散架,男子有些背气,就躺在桌子上喘息着,双手在胸口顺气,像是搁浅的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6章 黑刺出手,安纶变态 “没吐血?” 方醒失望的摇摇头,回身看到了沈阳和安纶,就招招手。 “见过伯爷。” 安纶和沈阳都不知道为何是方醒来动手,而且那些身上煞气十足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哪里的。 两名军士过去拿住了那个男子,方醒觉得安纶来的正是时机。 “安纶,上手问问?” “在哪?” 安纶觉得自己露脸的机会到了,跟着人去了后面。 “你若是还到处跑,以后铁定破相。” “下官缺了门牙,脸上多个刀疤应该能看着顺眼些。” “这事你们若是插手,一旦引发藩王动乱或是愤怒,那你们就是替罪羊。” 方醒当然知道梁中派人来告诉自己消息的意思:朱高炽不好动,动了容易引发藩王抱团对抗。 而方醒和朱济熿以前就有仇隙,此时动手谁也无法说些什么,最多就是方醒跋扈罢了。 沈阳低声道:“伯爷……此事要小心啊!” “怕谁我都不会怕藩王。” 沈阳看看左右,说道:“就怕被抛出去当盾牌。” 方醒摇摇头,朱高炽没有这个动机,也没有这么软弱。至于朱瞻基,那更是不可能。 “啊……” 这时后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嚎,沈阳皱眉道:“安纶也懂刑讯?” “不懂。” 方醒想起安纶的手段不禁打个寒颤:“可他变态……呃,就是手段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手段?伯爷,下官想去看看。” 沈阳觉得自己的刑讯手段有些落后了,太血腥,想开开眼界。 方醒点头道:“去吧,活到老学到老。” 沈阳在东厂番子的鄙夷目光下去了后面,方醒看到那些番子有些委屈,就说道:“都是为国效力,再说你们原先的手段也是从锦衣卫那边带来的,不要狭隘。” … 沈阳到了后面的厨房,没闻到血腥味,门外的番子原先就是锦衣卫的人,倒也没拦他。 一进去就看到那个男子。 没有五花大绑,而是在房梁上和左右两侧用绳子把男子在空中拉成了大字型。 男子的身下摆放着一根削尖的圆木,直径约有婴儿手臂粗细。 这木棍一头被打进地上,此刻尖的那一头距离男子不过是毫厘之差。 “慢慢来,不着急的。” 此时的安纶就像是一个画师,或是诗人。在这个领域他可以呼风唤雨,自信之极。 他踩着墩子,和人犯面对面,然后看着那惊恐的脸微笑道:“咱家进京后就没了施展的机会,多谢你了。” 深情的话语,温柔的面色,就像是在面对着自己的情人。沈阳摇摇头,觉得这厮大抵是有些毛病。 可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错了。 安纶不是有些毛病,而是有大毛病! 一根被烧的通红的铁针被钳子夹着,缓缓接近…… 人犯看到铁针的方向,就在空中剧烈的挣扎摇摆着,想摆脱厄运。 安纶盯着铁针,温柔的道:“别怕,它只会封住你撒尿的地方,不会很疼,而且你别担心,等你说了,咱家自然会给你捅开……” “公公饶命,小的愿意说!愿意说……啊!” 安纶仿佛没有听到人犯的求饶,他用另一把钳子夹住了那东西,然后还对准了一下……就捅了进去…… “啊……” 人犯剧烈的挣扎着,那东西被钳子牵扯着拉长。 “愿意说了吗?” 安纶温柔的问道,人犯忍着剧痛点头喊道:“公公,小的愿意说,什么都说!” “可你特么的让咱家等了!” 安纶突然用钳子夹着人犯的那东西,用力的拧动着,面色狰狞。 “啊……” 惨嚎声中,安纶喘息着,“你让咱家等了,你可知道咱家还得回去吃午饭,晚了就没肉,没肉咱家的心情就不好,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公公……小的……啊……” 安纶丢掉钳子,胸膛急剧起伏着,回头看看沈阳,微笑道:“沈大人可要试试手?” 这个微笑让沈阳想起了自己在塞外草原时遇到的狼群,夜间觅食的狼群! 那些发着幽光的狼眼和此刻安纶的那双眼睛竟是如此的相似,沈阳摇摇头道:“差不多了吧,拿了口供去向陛下禀告。” “不急……” 安纶回身,看着人犯叹息道:“不要多次动刑,一次就可以了。孙公公说过要仁慈,咱家可仁慈吗?” 显然刚才的动刑只是开胃菜,所以几个番子都点头道:“公公仁心,只是这些人犯都想着侥幸,却让公公为难了。” “说的好啊!” 安纶指指说这话的番子,‘慈祥’的道:“来,给人犯弄些滚水来。” 于是马上有番子就在边上的灶台生火,烟气缭绕中,安纶拿出个刷子,满意的道:“咱家好歹也吃过烤羊,烤熟了就削一层肉,后面的接着再烤……” 随后就是凄厉的惨叫,到了后面甚至是不类人声。 沈阳看着就像是在精心雕塑人体般陶醉的安纶,悄然退了出去。 惨叫声一直延续到了大堂,而方醒就站在门外,居然和吕震在说话。 “兴和伯,那仆固坚持说走之前要和你见一面。” 吕震显得极为不愿意和方醒说话,而且耳边听着惨叫,他也觉得不大自在。 “稍后我就去,或是请他来,让安纶和他亲热一番,想必能让他永远都会记住大明的好。” 吕震不知道安纶是谁,就皱眉道:“本官的话带到了,你去与不去不关本官的事。不过仆固现在赖着不走,本官自然是要去禀告陛下。”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他能干什么?不过是不死心,想在临走前最后试探一番,稍晚我就去。你们礼部也是折腾,直接赶出去不行吗?” 吕震不屑的道:“你见过没开战就驱赶使者的吗?大明还丢不起那个人!” 方醒叹息道:“肉迷国迟早是要和大明开战的,再说这等国家最是欺软怕硬,你硬了他自然就会软。怕什么?他们若是敢进攻,那陛下亲征就是,直接打垮他们。” 吕震胡乱的拱拱手道:“倾国之战也是这般胡闹的吗?你这个话自己和陛下说去,本官走了。” “让安纶别折腾了,要口供。” 方醒已经听到了尖利的笑声,知道安纶已经进入状态了,没有一个时辰怕是结束不了的。 …… “伯爷,这人自承是晋王府的人,不过却没见过晋王,平日在京城主要是打探消息,还给不少官员送了好处……” 安纶没来,可他那满足的喘息声依然传到了方醒的耳中。 “谁在中间传达?” “是晋王府中的一个幕僚,叫做袁熙。” 啧! 方醒无语的道:“这个套路太普通了,那些藩王大抵没少这样吧。” 沈阳点头道:“是,各家藩王在京城的点锦衣卫和东厂掌握了不少,只是陛下没旨意,所以一直没动手。此次晋王变化太大,我们两家都觉得怕是有些问题,就想拿人问话。” “没必要!” 方醒觉得这是泄愤,仅凭着一个掌柜的话,没有实据,而且那个袁熙也不知道是谁,仅凭着这些无法定罪。 “晋王很支持陛下的藩王改制,所以陛下只是觉得恶心,却不会动手,而梁中大抵是气不过,觉得本伯和朱济熿有仇,干脆就两便。不过你们锦衣卫和东厂倒是会揣摩陛下的心思,小心被骂刽子手啊!” 方醒丢下此事,带着家丁们走了,而那些黑刺的军士早已悄无声息的分散回去了,谁都没注意到。 不,有个人注意到了,咬牙切齿的注意到了。 袁熙就在对面,脸上的肌肤黑了些。他一直等到沈阳和安纶一起出来,而后又看到了那个外表看着完好无缺的掌柜。 “那些藩王谁没有点烂事?!有本事就动手,看看会不会又是一次削藩!” 袁熙冷笑一声,然后悄然走了。 而在京城他的名字却叫做袁葵,身份毫无问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7章 书店杀人,胆大的仆固 仆固的行礼已经打包好了,还有大明皇帝陛下赠送的礼物十多本儒学经典。 “……这些都是大明治国的根基,陛下希望两国之间能和睦相处……” 仆固觉得自己的耐心绝对是当世一流,可在面对着眼前这个据说是礼部学问最深的小老头时,依旧憋成了内伤。 “……贵使拿了这些典籍去,以后两国一东一西,那就是一脉相承,想来肯定是……” 仆固极力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杀机,至于那些儒学典籍,大街上到处都是,明人根本就不禁他们购买这些书籍,只是科学的书籍却不行,连靠近都不行。 仆固知道会有人一路跟随着使团回去,若是在大明境内抢夺科学的书籍,大抵一个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仆固突然抬头看着这位老夫子说道:“你爹娘可是被你的唠叨给气死的吗?” 老夫子茫然看向通译,通译皱眉道:“贵使此言太过……” 仆固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说道:“可他在我的面前唠叨了那么久,从早饭吃完到马上吃午饭,你们的皇帝可能忍受吗?” 通译早就口干舌燥了,于是在心中默默的赞同了仆固的话,然后说道:“贵使要注意,孟顺大人可是礼部员外郎,若是受辱,礼部上下可不会罢休。” 仆固冷笑着,只觉得听了一上午的之乎者也和两国和平的气总算是出了大半,正准备借着吃饭遁去时,院子里来了人。 “听说你不肯走?” 方醒一进来就看到了气的满脸通红的孟顺,就问道:“谁气着孟大人了?” 孟顺不知道刚才仆固的话,可看他和通译的神色,就知道不是好话。 老先生大抵是固执的,见到方醒就诉苦道:“下官奉尚书大人之命来商谈两国和睦,可这位使者却是极为不耐烦,把下官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兴和伯,此事下官……” 孟顺在京城有些名气唠叨的名气,所以方醒赶紧正色打断道:“孟大人辛苦,此事交给本伯了。” 孟顺唠叨着,最后被劝了回去。 仆固看到他出去后才长舒一口气,说道:“贵国是要用这种方法让我回去吗?若是这样,那你们赢了。” “你这话太油滑,借风使舵,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既然是折腾了一个上午,那你为何不走?” 方醒也头痛孟顺这种人,可关于孟顺的毛病,大明的人说得,外人却说不得! 仆固理解这种想法,所以说道:“你们的皇帝只见了我一面,据说你们的一个重大节日马上到了,在这个时候让我回去,贵国这是要选择强硬吗?” 语气淡淡,却包含威胁之意。 方醒坐下后,看到通译的嘴皮子都成了老树皮,就说道:“自己去弄水喝。” 通译感激的拱手去了,仆固就叫了自己这边的通译出来。 “你在留恋什么?” 方醒没有回答仆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仆固看了一眼站在方醒身后的家丁们,淡淡的道:“我在为两国之间的和睦而停驻。大明对使团很冷淡,这让我忧心忡忡。兴和伯,大明不该拒绝朋友的善意!” 阴霾的天空下,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喋喋不休的在说着什么,而另一人面色淡然,只是偶尔回一句。一个通译在中间不断的向两边翻译着。 “……我国如今在西边面临着世仇,大明若是能伸出援手,那么我想大明将会赢得我们的友谊……” 仆固的话在方醒的注视下渐渐缓慢下来。 “兴和伯,我只想带着大明的态度回去,那么现在请告诉我,大明准备怎么和我国交往?” 仆固盯着方醒的眼睛,不容他闪躲。 礼部的通译已经来了,翻译的过程中还打了个水嗝。他担心会被责罚,就小心翼翼的看了方醒一眼。 “你想要什么态度?” 方醒反问道。 仆固诧异道:“当然是和睦相处,若是可以,成为兄弟之国最好不过了。” “那大明需要付出些什么?不!” 方醒微笑着问道:“是肉迷能付出什么?” 仆固正色的道:“两国相距遥远,我们能付出的只有热情和诚恳,别的再无其他。” “兄弟……” 仆固说完就没当回事,可方醒却探身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摇晃着,热情的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只要他同意,以后大明和肉迷就是兄弟了!” 仆固愕然,随即就挤出笑容,也跟着方醒摇晃着双手。 随后就是一番热情洋溢的话,辛老七在身后听着皱眉,他觉得方醒的话不大真诚。 方醒一番可以当做两国关系范本的热情讲话说完后,就起身拱手道:“本伯这就进宫去恭喜陛下,仆固大人慢走,若是路上赶不上宿头也别担心,大明可没有盗贼,咱们有缘再见……” 仆固呆呆的看着方醒往外走,而方醒在出大门前还回身冲着他挥手,笑的很亲切。 “这人怎么那么像是文官呢?都是脸皮厚的家伙……” “大人,如何?” 说文官,文官就到。 这两文官一直在房间里偷窥着,见到了方醒的热情洋溢,以为有了进展,于是就欢喜的出来。 仆固回想起刚才方醒说的话,只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都能忽悠的对手。 “什么都没有,全是没用的话。” 什么兄弟之国,没有好处不过是口号罢了。 两文官一怔,其中一个就问道:“仆固大人,那咱们这一趟就白跑了?” 仆固心中苦笑,面色却振奋的道:“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咱们知道明人内部有争斗,其次就是那些科学书,回程的时候想办法弄几本回去。” …… 可等使团出发的时候,两个文官嘀咕了半天,然后让人换了大明的服饰去书店。 “客官要买哪本?” 书店的掌柜看到有客人,就随口问了几句,可这两人却径直走到了摆放科学书籍的那几排,仔细辨认后,每样拿了五本。 给钱之后,掌柜的希望这样的客人多一些:不啰嗦,给钱爽快。 这两人拎着装书的包袱去追赶使团,才走出几步,身边就多了两人,一边一个。 “你们不该来!” 血光一闪,动手的那两人已经闪身进了一个巷子。 “杀人了!” 两个肉迷人的身边顿时空了一大片,包袱落在地上散开,里面的书露出了一角…… …… 仆固并不知道此事,他才出了北平城,回首看看城墙,皱眉道:“不好打!” “仆固大人,咱们还得要先征服哈烈人呢!现在谈明人是不是太早了些?” “是啊!咱们现在应当让明人感到友善,一步一步的来嘛!来日方长……” 仆固回首,唏嘘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大国之争,当双方越来越近时,战争就不可避免,谁躲谁输。” “有明军追来了!” 这时后面一阵喧哗,仆固喝道:“明人这是要留下咱们吗?准备!若是不行就从其它城门打进去,然后到处点火……” 就在肉迷人戒备的时候,一个小旗部的军士策马过来,有两人的马鞍前放着尸骸,鲜血还在往下滴。 一个小旗部自然无法和仆固的麾下争胜,所以仆固让人放开了阻拦。 这些军士近前后,噗通两声就把尸骸丢在了地上。 是我们的人! 领头的小旗官昂首道:“贵使,你们的人偷偷去了书店买书,和人起了争执被打死,贵使若是想追究,可留下,大明会给贵使一个交代。” 说完这个小旗部就策马回头。 地上的两具尸骸已经没有反应,仆固冷笑道:“谁让他们去的?” 无人回答,仆固把目光转到了两个文官的身上,恼怒的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这种事没啥好隐瞒了,二人都点点头, “蠢货!” 仆固骂道:“明人既然说过不许咱们购买这些书,就算是忍,咱们也得忍到小些的城镇,你们……” “此事之后,明人必然会盯着咱们,还怎么买?” 两个文官面如土色,仆固低声道:“蠢货!咱们好容易才一路潜入到哈烈,我们是孤军,明白吗?若是失败,没有援军,那些骗人的鬼话只是糊弄明人和哈烈人的,咱们没有粮草,没有援军……” 其中一个文官也低声道:“仆固,当初你可是给王说了大话,说是你一定能说服哈烈人,让他们团结起来,然后王才冒险派出了咱们,可一万多人……咱们一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金币都给了沿途的贿赂,特别是那些该死的重骑,为了携带他们的盔甲,咱们装作商队一路专门走偏僻的地方,这一路死了多少人才到了哈烈?” “然后你装作大军就在后面的假象,让哈烈人惊慌失措,可他们也是愚蠢,居然不知道咱们正在舔伤口,以为那几个该死的国家都已经归附了我们,仆固,若是他们去试探,咱们肯定完蛋了!” 仆固冷冷的道:“可我们的大军确实是在边境,只要他们敢进入哈烈,那我们的大军就会趁机开进去,直接一路打通到哈烈!” 那个文官倒吸一口凉气,策马退了一步,低喝道:“这是拿咱们当诱饵!不但在诱惑明人进攻哈烈,也在诱惑那两头羊。” 队伍继续出发,仆固喃喃的道:“哈烈乱了,如果我们不来,那两头羊就会吞并哈烈,然后迅速膨胀,到时候我们怎么办?若是明人拿下了哈烈怎么办?那两个国家会变成两把插在咱们背上的利刃,而换做是大明却会成为巨锤,敲打咱们的巨锤……” “仆固,你疯了!一旦咱们无法聚拢哈烈人,咱们就得完蛋!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咱们只能在这边游荡,最后变成蛮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8章 皇帝的助攻 “肉迷国的使团中有人换了大明的服饰去买科学书籍,臣的人看到了,就出手当街杀之,以震慑那些有此意之人。” 叶落雪长身而立,声音悦耳:“臣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把尸骸丢给了仆固,仆固很冷静,那两个文官却有些慌张,随后发生了争吵。” 朱高炽放下毛笔,皱眉道:“他们一无所获……方醒倒是有些糊弄人的本事,还能让人无话可说。可他们这般看重科学的书,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一路盯紧,传话沿路官府和卫所,盯紧了他们,若是有一本书流出去,重罪!” …… “不许他们接触科学的那几本书?” 孙祥没有任何犹豫的吩咐了下去,然后和安纶说道:“那几本书这般紧要?居然大动干戈!” 安纶也没看过那几本书,“公公,要不奴婢去买几本回来看看?” 孙祥点点头,说道:“多买几本,咱家也看看。” 买书很容易,一刻钟不到,有番子就带回来了。 “公公,小的可是一路狂奔,路上还撞翻了一个摊子,您看……” 孙祥接过书,看看番子身上的狼藉,皱眉道:“可赔钱了?” 番子的谄笑僵住了,孙祥叹息道:“不要仗势欺人,更不要耀武扬威,罢了,安纶,你在柜子里取了钱钞让他去赔。” 安纶应了,在边上的一个立柜里面找到了个布袋子,打开里面全是钱钞。他找了张宝钞出来给了番子,“一个铜钱都不能少给,不然非但无功,反而有罪!” 番子去了,安纶随手把柜门关上。 “数学……” 孙祥已经开始翻看着,安纶只得跟着学习。可打开书本之后,他发现自己就像是迷路了。 …… “去吧,交代清楚,千万别出了岔子。” 锦衣卫里,赛哈智交代了下去。按照往常的习惯,接下来他应当是要打瞌睡。 室内有火盆,帘布放下之后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沈阳准备出去,赛哈智却叫住了他。 “听闻有些人在排挤你?” 沈阳一怔,心想这事儿又不是什么新闻,锦衣卫的人都知道,你赛哈智要是不知道的话,那真是尸位素餐了。 “大人,只是同僚之间的玩笑罢了。” 方醒前段时间来找过赛哈智,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据说方醒走时不大愉快。 沈阳原先是靠着朱瞻基,在被赶到塞外之后,其实他已经失去了根基,所以在面对那些挑衅时,他忍了。 赛哈智既然知道,此刻却假意相问,沈阳已经提高了警惕,就看这位不管事的指挥使大人怎么出招。 赛哈智的眼睛依旧是睡眼惺忪,声音也如往常般的没有情绪:“从你回京之后,本官一直在看着你,看你如何应对那些刁难,这是历练,也是杀威棍,你可能理解?” 沈阳觉得脸上的伤口有些撕裂的痛,他拱手道:“大人的苦心下官感激不尽,定会竭尽全力,为我锦衣卫争气。” 这是标准答案,而且弱了些,沈阳应当加上些话,比如说……大人以后有事就招呼,下官保证不含糊! 此时别拽文,越直接上官的心情就越好,可沈阳却没说。 赛哈智的眼中多了些探究,说道:“你不错,回头本官会打个招呼,好好去做。” “多谢大人。” 带着戒心的沈阳出了锦衣卫,不知道赛哈智为何转变了态度。 等他转悠到了今天事发的书店时,看到外面围了些人,一看穿着就知道是普通百姓。 沈阳在边上买了几个锅贴,托在油纸上吃,被烫的嘶嘶做声,却不肯等稍冷再吃。 想着自己在家里能不能做锅贴,沈阳靠了过去,想看看谁在闹事。 一个吸溜着鼻涕的男子摸出个钱袋,数数里面的铜钱,说道:“那几本书家里的孩子早就说想看,可咱不是听了村里的读书人说那些歪门邪道吗,就没买,今日就问一句,那些蛮夷使者可真是为了那几本书杀人了?” “没错,今日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俩蛮夷使者偷偷摸摸的在店里面买书,然后出来就被发现了,就拔刀准备杀人,幸好有好汉出手,反而杀了他们。” “啧啧!那些蛮夷就没去买几本儒学的典籍吗?” 一个男子好奇的问道,这时面色惨白的书店掌柜出来了,大抵是被先前的惨状吓坏了,可生意人的本能让他马上就抓住了机会。 “那两人来了不说话,就买了好几套科学的书就走,出去就出事了。当年老夫可知道的,那时候进书的时候有规矩,说是不许卖给外邦人,可今日这两人穿的是咱们的衣服,不说话,不然老夫哪里会卖给他们?” 掌柜渐渐恢复了正常,说话越发的有气势了,甚至还挥手。 “今日小店差点犯了大错,老夫有过,所以今日一律七折,什么书都是七折!” 沈阳看着那些人蜂拥进了书店,心中的疑惑豁然而解。 赛哈智原本是准备冷眼看着他在锦衣卫内挣扎着,哪怕是方醒去和他密谈,可赛哈智笃定自己紧跟皇帝就无需沾染因果,就拒绝了。 可这一切却在肉迷国使者派人偷买科学书籍后变了。 沈阳只觉得眼睛发热,喃喃的道:“伯爷,您一定会标榜千古!一定!” …… “肉迷人傻了吗?疯了吗?” 金幼孜觉得这个世界变了,他甚至有些怒不可遏,却不知为何。 “他们冒着和大明交恶的危险去买那人的书,为什么?” 他看看同僚,却都是木然,这更让他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陛下令锦衣卫和东厂出动,一路监控肉迷人,还有各地衙门和卫所,目的就一个,不许肉迷人把那几本邪门歪道带出去,这是为什么?” 金幼孜面色涨红,可杨荣等人却都是木然。 “你没看过那几本书吧?” 最后还是杨士奇开口了。金幼孜看到同僚们都面带苦笑,就满不在乎的说道:“那等邪书,本官提及就觉得难以容忍,还去看?做他方醒的春秋大梦!” 杨溥和黄淮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他们虽然反对科学,可却不会昧着良心把科学贬低成垃圾。 杨荣淡淡的道:“科学有其可取之处,否则肉迷人疯了才会去冒险,所以金大人,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闹。” 金幼孜气结道:“本官哪里闹了?还有,你们莫不是都准备去为他捧场?那便去吧,本官这就去觐见陛下。” “站住!” 金幼孜才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了杨荣的厉喝。他回身冷笑道:“陛下此举如同是在为方醒打气,影响之深远,大明各地就要重新掀起学科学的风潮了,你们还坐得安稳?” 辅政学士人数多了,内部也隐隐约约的有了别苗头的趋势,所以看到金幼孜和杨荣对上了,大家都默默的不作声。 “陛下的身体不好!” 杨荣的脸有些黑,他进无可进,至少没必要太过使劲,可作为首辅,他自然要压住一些会给朱高炽带来烦恼的事。 “你没看过那几本书,自然不知道被外邦带走后的后果。”杨荣板着脸说道:“在陛下的身边辅政,你至少要弄清楚了事情再去禀告,别听风就是雨,那是御史的事!” 这话比较重,金幼孜当即就怒了,“你就糊弄人吧,方醒的科学若是势大,咱们就是罪人!千古罪人!” 杨荣冷冷的道:“别拿这种话来这里说,那只会让朝政失控。还有,本官说过多次了,科学还未曾出山,你若是害怕,那就该多去告诫那些后辈,少弄那些虚的,多出去看看民间疾苦,而不是整日吟诗作对,阳春白雪,那等人,本官看到就恶心!毫无用处!” “那你没有吟诗作对吗?” 金幼孜的火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和杨荣继续顶牛。 “好了好了,二位大人都消消火,陛下那边身体不好,别让人知道了,到时候陛下堵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09章 你和太子的一箭双雕 黄淮虽然不满科学,可依旧觉得金幼孜太敏感了些。 “就科学的模样,百年后都难以登大雅之堂,金大人,消消火,杨大人,都消消火。” 杨士奇也给两人倒了茶,说道:“科学于大明只是小道,于外邦却是利器,陛下禁止输出是正理,至于让各方高看科学一眼,这也算不得什么。” “什么叫做算不得什么?这事可大可小……” 金幼孜还想再说,可抬眼看到面色铁青的杨荣,最后还是忍了。 “本官再说一次,陛下的身体不好,烦心事尽量少说!” 杨荣的目光扫过,大家都纷纷点头,连金幼孜都不敢特立独行,否则被孤立是迟早的事。 尴尬的气氛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大家渐渐的开始处理政事,稍后杨荣就去请见朱棣。 “闹腾了?” 朱高炽听完他禀告政事后,就笑吟吟的问道。 杨荣咬牙暗恨,他恨通报消息的那人,把这种堵心的消息传给了朱高炽。 “陛下,只是些争论罢了,臣后来压住了。” 这种时候不能失去担当,所以朱高炽欣赏的道:“朕都知道了,你做的不错。” 朱高炽同样有担当的说出有人监听了他们的话,不过他却不肯说是因为吵的太厉害,在外面的人想不听见都不行。 “陛下,臣以为此事大抵会有些躁动,不过北方不大,而南方……殿下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朱高炽微笑道:“太子来了奏章,上月南方清理出了三百余有劣迹的小吏,百姓欢欣鼓舞,南方官场为之噤声……果真是要震慑为主吗?让朕失望啊!” “不催不动,难道那些猖獗的小吏平日里就没人知道吗?” 朱高炽有些火气,胖手努力的握紧成拳,“漠不关心,任由小吏鱼肉百姓,这是哪里的官?大明的?朕看是蒙元的!是来复辟蒙元的!” “陛下……” 杨荣知道朱高炽是在借题发挥,换做是朱棣的话,现在大抵要让锦衣卫和东厂下手,然后南方官场马上就会笼罩在恐怖之中。 朱高炽放松拳头,说道:“吏治说了多少年,从太祖高皇帝说到了朕这里,为何那些官吏就是不肯体谅一下朕,不肯体谅一下百姓呢?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杨荣心中苦笑,朱高炽借着太子在南方整顿吏治的战果,天衣无缝的就把自己捧了一把科学的举动给圆过去了。 …… “……陛下问,圣贤书读到哪去了。” 回到值房后,杨荣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值房内无人说话,先前义愤填膺的金幼孜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茶杯,而其他人都面无表情的做着手头上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杨士奇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他站定说道:“以前曾经有人骂过,说是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都安生些吧,少闹腾。” …… 科学居然成了外邦人觊觎的‘宝贝’,这个极具冲击力的消息横扫京城。 有人鄙夷外邦人不识货,居然不知道买些儒学经典回去,也好让本国人心教化。 有人说那些外邦人都是蛮夷,不通礼仪,只知道利益,必然不长久。 可随后让人愤怒的事情就发生了。 东厂的人在驿馆里清查,查出了驿馆人员以次充好,截留‘招待费’的同时,也查到被肉迷国使团仍在地上的书。 那可是皇帝赠送给对方的儒学经典啊!居然就这么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扔在地上,而且上面还有脚印。 欺人太甚! 京城内的舆论瞬间反转,无数人叫嚣着应当去攻伐肉迷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礼仪,什么是天朝上国。 而本来应该处于风暴眼中的方醒却意外的得到了清静。 …… “仆固扔了陛下赠送的典籍,却派人偷偷摸摸的去买科学书籍,德华,已经有不少人在询问明年招生的时间了。” 解缙很得意,不知道是谁孝敬了他一些小板栗,炒熟后香甜无比。 牙齿一咬,手一剥,小小的板栗肉就丢进了嘴里。 “有几家勋戚的人来问过,躲躲闪闪的,老夫一口就回绝了。” “是旁系还是庶子?” 朱高炽的神助攻让方醒欢喜的同时,也在警惕着捧杀,或是那些人会给朱高炽施压。 至于书院,前几批毕业的学生已经被他派去各地教学,为此每年要给出不少补助。主要是在各地的开销,最多的就是租房和赠送书籍。 “老夫估摸着多半是旁系,要是送了庶子来,家里面肯定得要闹腾了。” 勋戚家的庶子就算是没有继承权,可依靠家中的关系去弄个美差却不是问题。要是学了科学,美差说不准就打水漂了。 “有人抵制,所以科学子弟目前最多的只能是担任小吏,不过小吏也能升官,这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方醒正义凛然的模样让解缙嗤之以鼻,他吃了颗板栗,似笑非笑的道:“太子在南方清理小吏果真就是为了吏治?” “怕是一箭双雕吧!” 解缙的脑袋不是一般的聪明,三两下就揭开了方醒和朱瞻基在金陵的筹划。 “一边整顿小吏为太子造势,一边利用这个机会让那些科学子弟去填补空缺,德华,你把太子教坏了。” 方醒愕然道:“当时没想这个啊!解先生,您这是欲加之罪……” 小板栗的肉有时会黏在壳上,解缙干脆直接啃,然后满足的道:“你和太子弄了这一出,陛下不动声色的借势敲打,以后谁敢拿此事出来闹腾,陛下今日的话就足够堵嘴了。” 方醒依旧一脸的正色,解缙也不去纠缠,只是感慨着:“陛下和太子堪称是默契啊,太子在挖墙,陛下在挤兑,一下就把那些人挤兑的无话可说了。” …… 蹇义很烦恼,不,应该是烦躁。 他收到了南方好友和多位官员的书信,信中都说太子借着清理小吏的机会,把科学子弟推了上去。 那些信中都在担忧着南方会变色,在暗示着蹇义动手。 “本官还没见到陛下,就被杨荣给拦截了,一番话直接让本官脸红,圣贤书读到哪去了?本官恨不能掩面而走啊!” 左右侍郎无言以对,最后左侍郎强笑道:“大人,南边的官场盘根错节,不好弄啊!他们自己不争气,还有脸求咱们斡旋……” 右侍郎却忧心忡忡的道:“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有简拔的例子在,小吏做知府也有先例,大人,就怕以后啊……” 蹇义知道他说的是朱瞻基,可他却苦笑道:“南方官场抱作一团,陛下都有心各自调开,和北方多交融,可……” 右侍郎低声道:“大人,难道陛下想用科学子弟来制衡咱们吗?” 蹇义点点头,作为吏部尚书,他必须要及时了解帝王的心思,然后在推荐人时才能有的放矢。 作为吏部尚书,以前蹇义推荐的人选几乎很少被驳回,要是……不需多,只要朱高炽连续拒绝他三次,蹇义知道自己就得自觉的请骸骨了。 不过按照蹇义的估算,科学子弟想要抢班夺权,那也得是在几十年后了,朱瞻基都不一定能看到。 在这一刻,蹇义的内心在挣扎着。 利用吏部尚书的身份去暗中压制吗? 还是视若未见,任由帝王去折腾…… 这是个难题,弄不好自己就会身败名裂,或是被帝王厌弃,带累子孙。 “大人,那科学下官也看过,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陛下和殿下都多番看重,下官觉着肯定是制衡!” 是啊!这便是制衡! 蹇义的心中豁然开朗,儒家独大,帝王感到束手束脚。朱元璋在时就折腾过,杀了不少人。朱棣时也没少折辱甚至是打压文官。朱高炽…… 蹇义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咱们先不管,看看陛下的意思再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0章 沉重的打击 “晋王在封地开始收敛了,那些肆虐的宗室子弟据说被软禁。晋王出面,清退了不少土地和财物,还郑重致歉……伯爷,以藩王之尊向百姓致歉,晋王看来是要做贤王啊!” “老晋王和先帝是兄弟都不敢做贤王,他一个庶子也敢这般吗?” 方醒觉得很有趣,朱济熿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小丑。 “他这是迫不及待了!” 方醒笑道:“他大概也知道陛下的身体不好,所以担心事发仓促,到时候他的名声依旧臭不可闻,那什么都没指望……咦!他难道有那个志向?” 黄钟点头道:“说不准,不过他自己肯定没指望,必然有内应……黄俨?还是……某位殿下……” “朱瞻墉不可能,他只要是不傻就知道自己没戏。还有个朱瞻墡……皇家的孩子为何都那么不安分呢?” 朱瞻墡原先年纪小小就摆出了贤王的派头,被皇后敲打了一番后好了些。可骨子里的那种东西…… “朱瞻墡没有根基,除非百官作死,想把太子换掉,否则他同样是没戏!” 方醒起身道:“此事无需纠结,朱济熿的举动是在洗白自己的名声,站的很高,连陛下都无法指责,甚至只能夸赞。” 随后方醒进了内院,看到无忧趴在门边眼巴巴的看着,就欢喜的道:“无忧宝贝……” “爹!爹……” 无忧看到方醒就欢呼一声,然后出来站在台阶上跳着,她看着下面的台阶犹豫了一下,就蹲下来,慢慢的下台阶。 台阶不高,可对平衡能力不强的孩子来说就是天堑。 无忧先伸脚下去够着,然后趴在上面,背身往下…… 以前的土豆也是这般下台阶的,那时候方醒觉得可爱,可在看到女儿同样的姿势后,他却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宝贝……哈哈哈哈!” 方醒过去一把抱起她,顺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坐着,往屋里去。 “娘!娘!二娘,快来……” 张淑慧和小白在屋里听到无忧欢喜的声音,不禁都笑了,然后看着门口…… …… “哈哈哈哈!陈大人,恭喜了!” 应天府,一群小吏围着一个小吏在恭贺着,于谦站在边上,目光呆滞。 “陈大人,冯大人可是说了,用不了多久,您就是照磨了,那可是正式踏入官场啊!” “府丞大人亲自说的话,那肯定是作准的,陈大人,恭喜了!” “……” 陈昂被围在中间,难掩矜持的道:“都是大家抬爱,在下才能有机会,以后定当相互照应……” “多谢陈大人!” 一阵感谢让人侧目,可这里是小吏的地盘,没人会去惹刚升为吏目的陈昂。 “至于冯大人,那是瞎说的,冯大人那般崖岸高峻之人,在下哪有机会去他老人家的面前啊!千万别乱传,到时候谁都不讨好。” 陈昂点点头,转身时看到了房门外的于谦,就皱眉道:“于谦,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谦的神色呆滞,面色苍白,陈昂看了心中得意的同时,就想起了以往两人之间的交恶经历,就忍不住想撩拨一番。 升官发财,人生之快意也! 而锦衣夜行却是最讨厌的,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成就,这大抵是大部分人的共同选择。 那些小吏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于谦,不禁偷笑着,有人甚至想讨好陈昂,就喝道:“于谦,你这是嫉妒了吗?” 于谦抬头,脸上渐渐多了红色,目光转动间,缓缓的道:“在下自问做事兢兢业业,为何是陈昂?谁能告诉我,为何是他?!” 陈昂摇头失笑道:“你做事太过僵硬,一年到头难得在衙门里看到你,而且你当年是自愿,不,你是求着蹇大人,要求来做小吏,可是后悔了?看来有人说的没错,你就是在沽名钓誉!” 于谦走下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陈昂,语气铿锵的道:“在下自愿下来做小吏,这是在下选择的路,可路走好了,在下自问从无错漏,为何没有晋升?!” 卧槽!这是在质疑府丞冯平啊! 一个吏目在大佬们的眼中只算是蝼蚁,可对于小吏们来说却是登天的梯子。 这事儿不对了! 小吏们面面相觑,眼神乱飞,没人敢插嘴。 陈昂有大佬罩着,而于谦更是进士出身,有名的愣头青…… 陈昂本以为会有人帮腔,可看到这些小吏都有些退意,就怒道:“你于谦又做了什么?整日下去,说是劝耕,可谁知道你去了哪?” 于谦梗着脖子道:“在下在田间地头为百姓排忧解难,谁都能骗,难道那些百姓都被在下骗了吗?” 陈昂语塞,刚被升为吏目的他深知威信的重要性,就低喝道:“你得意什么?” 于谦摇摇头,失落的道:“于某本以为能靠着努力一步步的上去,可没想到却是你陈昂上了,这何其不公!” “于某一心做事,一年下来鞋子都废了多少双?多少双?啊!不公!这世道不公!” 于谦挥舞着双手,眼睛发红,目光四处梭巡,拼命的嘶吼着。 “你疯了!” 陈昂摇摇头,只觉得心中舒畅。 能让自己的对头失态,这是何等的畅快。陈昂心满意足了! “我没疯!” 于谦指着陈昂道:“我知道你整日就在溜须拍马,府丞也不认识你,你是通过谁去走的门路?埋头做事的被压制,溜须拍马的升官,这是大明吗?这是盛世吗?无耻!” 轰隆! 一记冬雷在空中炸响! 这是什么?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那些小吏都退后几步,陈昂看到后就冷笑着,目光俾睨的道:“于谦,本官来告诉你为何……因为你不会做人!” 陈昂想立威,他看看那些小吏,然后走到于谦的身前,不屑的道:“你整日下去又如何?和那些农户折腾出了那些增产又如何?外面说顺天府的小吏好不少是因为你又如何?可你不会做人!” “我不会做人……” 于谦擦去嘴角的白沫,露出了苦笑。有些失魂落魄的木然, 陈昂见状心中大畅,挑眉道:“上官才是决定你我生死的人,你不会做人,上官如何肯让你升职?好好学学吧!” 他有些担心事情闹大,到时候传说中于谦的靠山可要出面了,所以最后就看似老前辈鼓励后辈般的,临走前还拍拍于谦的肩膀,点点头,一脸的鼓励。 于谦静静的站在那里,很安静。 “喝酒,今日下衙了本官请大家喝酒,都去啊!” “好,小的们一定去!” “陈大人英明,咱们以后在您的带领下一定能红红火火!” “哎!秦大人来了!” “秦大人,我陈昂能有今日多亏了您和诸位大人,感激不尽,小的今日请客,还请秦大人赏脸。” “好!你陈昂做事尽心,这个咱们顺天府谁人不知?看看这些人,都是为你道贺的吧?可见你不但做事尽心,人缘还好,这样的人才能重用!” “多谢秦大人夸赞,小的以后定然尽心尽力,为我顺天府效命……” “……” 耳边全是吹捧和矜持的声音,气氛热烈。 可于谦觉得很冷,浑身发冷。 他缓缓转身进了房间,那边几个关注着他的小吏看到了,就对陈昂说道:“那于谦自己躲羞去了。” “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传到了于谦的耳中,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放低,看着自己桌子上那些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资料,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一双黝黑粗糙的大手猛地在桌子上扫过…… 当自己心中的坚持被现实击溃之后,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纸片纷飞中,于谦喃喃的道:“我想从下面开始……错了吗?” 他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那里,地上的册子纸片静静的躺在地上,上面那些小字一串又一串,一行又一行,可在于谦的眼中却不再是代表着那些村子和百姓的生活,而是…… 嘲讽! “下衙了!陈大人请客,喝酒去!” “同去!等我换衣服啊!” “贺礼买来了没有?没贺礼谁有脸去?” “买来了,稍晚咱们一起送给陈大人!” “那咱们就不醉不归,哈哈哈哈!” “好!” “……” 于谦起身,身体僵硬的过去看了房门。 一个个小吏从眼前走过,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大家兴高采烈的去赴宴,很快都走空了…… 一阵寒风从于谦的身前吹来,吹进了屋子里,把地上的纸片吹飞,把书册吹的不住翻页,仿佛是有一只大手…… 在操纵着人间,以及……命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1章 义无反顾的翻脸 于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饭也没吃,就在床上沉沉睡去。 “你不会做人!” “你不会做人!” “你不会做人!” 于谦猛地醒来,他只觉得身上湿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就坐起来脱掉内衣擦汗,然后喝了冷茶,妻子却进来了。 “夫君您这是干什么?小心着凉!” 换了内衣,于谦重新躺下,并拒绝了妻子找郎中的建议,只说自己今天是累了,然后继续睡觉。 只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闭上,呆呆的看着屋顶。 …… 第二天早上,方醒才起床,木花就来说陈家有人来了。 “陈潇不是回去了吗?怎么……难道他又打人了?” 方醒去了前院,见到了陈家的管家陈二德,就皱眉道:“怎么是你来了?可是陈潇惹祸了?叔父可知道?” 陈二德摇头,说道:“是那个于谦。” “于谦?” 方醒去了金陵之后就没收到于谦的消息,想着他应当是快要升官了吧。 “是,于谦昨日和同僚闹了一场,今日请了病休。” “谁赢了?为何闹?” 这个问话让陈二德也没辙了,苦笑道:“那于谦输了。” “原因!” 方醒皱眉道,于谦是他准备下大力气栽培的种子,从儒家内部挖墙脚的战果,居然会输了? 陈二德说道:“老爷说是为了升职的事,一个油滑的上去了,于谦不服气,觉着应该是自己,就闹了闹,现在顺天府都传遍了,都说他是沽名钓誉。” “特么的!” 方醒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于谦这些日子里的勤勉他都知道,不说别的,顺天府内的小吏无人能比。 可升职居然没他的事儿,这是在闹什么? …… 陈嘉辉今日一到衙门就迎来了府丞冯平的到访。 “这是什么风把冯大人吹来了?下官惶恐啊!” 陈嘉辉嘴里说着客套话,可眼神却淡淡的。 冯平和陈嘉辉不对付,而陈嘉辉几次差点升职,让他也是忌惮不已。 “陈大人今日来的比本官早啊!” 两人坐下后,陈嘉辉叫了小吏去泡茶,然后也不问冯平的来意,只是闲扯着天气和快过年这些事。 等热茶上来,冯平笑眯眯的道:“令郎此次重回嘉蔬署,以后自然是一马平川啊!让人羡煞!” 陈嘉辉微笑道:“不过是小儿辈胡闹罢了,不值一提。” 冯平依旧笑的可亲:“陈大人,那个于谦你熟悉?” 陈嘉辉愕然道:“谁?于谦?下官就和他说过一次话,不熟悉啊!” 冯平点头道:“昨日于谦大放厥词,府尹叫了本官去,本官也只好谢罪,哎!一个吏目罢了,何况那于谦整日不露面,本官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 陈嘉辉缓缓的道:“一个吏目……不足以让冯大人出手吧?府尹大人这是冤枉了冯大人,那本官还真要为大人抱屈了。” 冯云的身体后仰一下,哈哈笑道:“那于谦胡言乱语,府尹误会了,不过本官已经说清了,只是想着你陈大人好像和于谦有旧,这不就来赔罪吗!哈哈哈哈!” 陈嘉辉和于谦确实是不熟,可他被冠上了方醒党羽的帽子后,几次差点威胁到了冯平的府丞官位。 而一个吏目的职位自然不值得陈嘉辉出手,更遑论方醒,所以冯平这是要给大家看看。 陈嘉辉的人可是被本官打压了!他无可奈何! 陈嘉辉皱眉道:“冯大人,于谦确实是和本官不熟,你这是想让本官去为他讨个公道吗?” 从冯平进来开始,陈嘉辉好似处于劣势,可当他露出峥嵘之色时,冯平竟不自觉的干笑了一下。 “于谦,小吏也!” 冯平马上开始了战略转移,“只是他闹腾太过,今日居然没来,居然是让媳妇去找了同僚来告假,这是在不满啊!” “他这是在发泄不满,对上官的不满!陈大人,你何时见过小吏敢放肆如此的?” 这是要一棒子打死于谦,让他以后在顺天府不得翻身! 至于开革于谦,哪怕冯平以为方醒早就忘记了于谦,可他依旧不敢。 他害怕,害怕那个连皇帝都要为他的学说背书的家伙! 陈嘉辉冷冷的道:“可下官却听说那陈昂油滑……冯大人,难道是外间有人一直在诽谤陈昂吗?那下官请大人清查,以正风纪!” 呃! 冯平感觉被陈嘉辉打了一拳,外面不见伤痕,可内里却在翻江倒海! “陈大人,本官来此的目的就是想和你通个气。” 冯平从未见过这般言辞犀利的陈嘉辉,他觉得从陈嘉辉以往的表现来看,他不会为了于谦和自己生出新的间隙。 可如今看来却是错了,陈嘉辉在盯着于谦,从他刚才的话里意思表明,若是有人欺人太甚,他不会袖手旁观! 这人疯了吗? 冯平浅浅的微笑着:“既然陈大人对于谦关爱有加,那本官便暂且搁下此事,只是……若是他明日再不来,本官却无法容忍,请陈大人见谅。” 这是先礼后兵,但却把陈嘉辉逼入了死角,再无转身的机会。 一双含笑的眼睛,云淡风轻的神彩。 好一个大臣风范的顺天府府丞! 陈嘉辉微微点头,目光没有闪避,和冯平对视道:“小吏也有生病的时候,冯大人的话下官不敢苟同。下官会去看看于谦,若他真是病了,那么……这个假本官便替他请了!!!” 冯平眼神微微闪烁,起身笑道:“陈大人果真会开玩笑,那于谦莫不是你的亲戚?那本官就要拭目以待了!告辞!” “下官公务繁忙,不送!” 陈嘉辉的眼神凌厉,毫不相让的和冯平对视着。 你要趁机把我和于谦压制住吗?那我……寸步不让! 冯平点点头,指指陈嘉辉,微笑道:“陈大人不错,本官以往疏忽了,走了!” 陈嘉辉拱拱手,等冯平倒退着出去后,他的面色铁青。 冯平是来试探的,最后抓住了陈嘉辉要和于谦共进退的把柄撤了,得意的撤了。 下一步必然就是逼迫,冯平会慢慢的逼迫于谦,然后等待陈嘉辉出招,他再去寻找破绽。 一旦被他揪住破绽,他肯定会马上偃旗息鼓,因为他不敢动陈嘉辉,他怕方醒。 但从此陈嘉辉的把柄就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他是否想借此来和方醒…… 陈嘉辉的眸色深沉,起身出去。 外面冷,陈嘉辉看看无人的院子,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下了台阶。 这一走,便是和冯平彻底撕破脸的一步! 可陈嘉辉却义无反顾! 一个小吏看到陈嘉辉往外走,就转身小跑,准备把消息传给冯平。 陈嘉辉听到了脚步声,却没回头,依旧稳步往外走! 我以往很温和,不和你们争,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都在盯着,想从我的身上给方醒找麻烦! 可你们不该用于谦来作筏子,那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毁掉他你们难道不内疚吗? 而且这只是个开端,当你们得逞之后,下一个会是谁? …… “你找谁?” 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皱眉看着门外的方醒问道。 方醒俯身看着他,也皱眉道:“你是于冕?” 小孩不乐的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没见过你。” “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方醒直起身体说道:“于谦家在这么?本人方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2章 人生惨淡,不服就干(为盟主:‘赵冬平’贺,加更!) 遗漏了,万分抱歉,大章加更! 于谦病了,满脸通红,郎中正在煎药,这是他看到于谦家里没啥钱,担心于谦的妻子董氏要照看孩子误了火候,就亲自守在病床边煎药。 “我说你这人吧,外面好多人都知道你于谦喜欢下乡,可老夫我见多了你这样的人,不知道去讨好上官,以后多半是没啥前途。哎!若不是看你人不错,老夫哪会去取药,还回来给你煎药啊!” 郎中念叨着,不时看看床上于谦的脸色。 “这烧的厉害,哎!得赶紧啊!不然烧成傻子了咋办?” 郎中的身前是个小泥炉,他拿着蒲扇扇动着,自己也忘记了文火武火…… “我……我死不了!” 于谦晕晕乎乎的说道,然后就无力的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酸痛。 一阵脚步声传来,于谦以为是妻子,就喘息道:“别担心,让冕儿别进来……” “担心什么?” 方醒推门进来,看到于谦的模样就摇头道:“你的身体已经很好了,这是经不住打击了?还是说心灰意冷了。” “伯爷……” 于谦闻声抬头,然后大惊,就挣扎着想爬起来。 “躺下!” 方醒皱眉道,然后看到郎中呆呆的坐在小板凳上,都忘记扇火了,就说道:“注意你的药!” 于谦强撑着坐起来,妻子董氏进来,赶紧拿了棉袄给他披上。 “爹。” 于谦循声在门口看到了儿子于冕,就急道:“快带冕儿出去,快!” 这还是他当年在方家庄住着的时候,看过方醒的一些书,知道许多疾病都是会传染的,而且小孩子因为抵抗力弱,最容易被传染。 等董氏带着孩子出去后,于谦惭愧的道:“劳烦伯爷来看在下,惭愧。” 这时郎中煎好了药,盛在碗里送过去,只是那手一直在颤抖。他瞥了方醒一眼,然后赶紧垂首。 于谦的手也在颤抖着,他接过碗说道:“多谢了,请回吧,等好了之后,于某前去道谢。” 郎中再次偷瞥了方醒一眼,就急匆匆的走了,药钱都忘记了。 “你这差不多是形销骨立了,这是为何?” 方醒坐在小泥炉边上,伸手在炭火上烤着,很惬意。 于谦慢慢的喝着汤药,不知道是汤药苦涩,还是心中苦涩,缓缓的说道:“在下以为努力就能有结果,最后失望了,也失态了,枉自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养气功夫半点也无……看到那人上位,只觉得胸中不平,不发作就无法忍受,无法忍受那撕心裂肺的煎熬……” 方醒搓搓干燥的手心,淡淡的道:“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你还会努力吗?” 于谦慢慢的喝着汤药,思索着。脑袋晕沉的他最后说道:“不甘心,看到他得意的模样,在下不甘心,总觉着这世间不公之极…” 方醒点点头,“不甘心的人才能做成大事业,好,我帮你!” “伯爷!” 于谦颤抖着喊道,方醒起身,皱眉道:“喝完药。” 于谦仰头喝完了药,全然忽略了嘴里在慢慢的起泡,说道:“伯爷,在下能行!” “那你可知自己输在哪了?” 方醒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扔到床上,说道:“你一介小吏,想必不会认为我在收买你吧?收下它。” 于谦却忽略了钱袋,他苦涩的道:“在下输在了人脉上,没有人脉,多大的努力都是白费。” “在今日前,你算是个愣头青,如今你算是悟了,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方醒说道:“千万别变得市侩,那会让我失望。还有,你没看到深层次的东西,比如说有人想借着压制你的机会,挑衅你们的通判。” “陈大人?” “对,我走了,你好生养着。” “陈大人?” 方醒走了,于谦在思索着里面的关窍。 “难道是伯爷让陈大人在照看我?难怪我经常不在衙门也无人追责……可这恩情……伯爷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呢?” “夫君,伯爷的家丁送了好些吃食和木炭来,还有棉花和布匹,怎么办?” 董氏进来了,愁容满面的问道。 于谦想通了前因后果,心中豁然开朗,就说道:“伯爷家不缺这个,以前为夫在伯爷家中吃住了许久,若是现在撇清,那就是忘恩负义,收了吧,以后再慢慢回报。” 而他却不知道,方醒帮他,是因为他在以后的力挽狂澜。若是没有他的一力坚持,大明弄不好就是南宋的翻版,苟且偷安于南方。 而他的悲剧也是在那时埋下的:在君王兄弟之间的关系掉了个个之后,他依旧满不在乎,还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没有狠辣的借着朱祁钰的忌惮拒绝英宗回归,而且担保,担保朱祁钰的皇位稳如泰山。 这是条汉子! 被黑暗的权利斗争淹没的汉子! 方醒站在于谦家的门外,看着幽静的巷子,喃喃的道:“你可是于少保啊!人生惨淡,不服就干!好!咱们就干!” …… 陈嘉辉到了吏部,蹇义再忙也接见了他。 “陈大人来此何事?” 蹇义知道他是方醒的人,不可能来跑官,所以有些不耐烦。 陈嘉辉拱手道:“大人,下官想请大人核定顺天府吏目人选一事。” “嗯?” 蹇义只是带着疑问的轻哼一声,就把不满发泄了出去。 我堂堂的吏部尚书,难道还得去管吏目的人选吗?你真是丢人都丢到哈烈去了。 陈嘉辉说道:“蹇大人,此事有情弊!” 烦恼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蹇义叹息道:“那你可以去找你们廖大人,吏部不是裁判的衙门,你找错的地方。回去吧。” 陈嘉辉起身,大声道:“府丞冯平不公,下官不服!多谢蹇大人,下官告辞了!” 蹇义愕然,等陈嘉辉出去后,他才冷笑道:“居然借着本官来敲打冯平,你以为本官是傻子吗?” 刚才陈嘉辉的声音很大,外面的人肯定是听到了。 他们听到了,就意味着京城的官场很快就会听到了。 若说大明八卦速度最快的地方,那非官吏莫属。那种泄露了别人不知道的稀奇事的成就感,让他们乐此不疲的把大事小事到处传,以后甚至会把军国大事也乱传,结果几经传播传到了草原上,导致的后果严重。 而陈嘉辉的举动无疑就是把此事揽在自己的身上,直接和上官冯平对上了。 “跟着方醒学胆大了吗?可笑!” “大人,兴和伯去了顺天府。” 蹇义正在鄙夷着陈嘉辉的手段不入流,手下的八卦党却带来了让他不乐的消息。 “他这是要去为陈嘉辉出头?果真是宽宏大量啊!” …… 顺天府的府尹廖昌早上起床听到了院子里有鸟叫,他觉得是吉兆,只是来府衙时的路上右眼皮都在跳,让他有些弄不清凶吉,于是到了府衙后,就让人无大事别打扰自己。 所以在听到陈嘉辉和冯平之间的摩擦后他只是厌恶的挥挥手,然后继续冲着桌子上的香炉发呆。 香炉里点着三炷香,香头在燃烧着,而廖昌也尽量不眨眼睛的盯着。 只要在这三炷香熄灭前他眨眼的次数不超过九十九次,那么凶兆就会消失。 这是廖昌从一位游方僧人那里学来的方法,据说这样可以消除业障。 知道他习惯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所以当听到脚步声时,而且是急促的脚步声时,廖昌怒了。 “滚出去!” 在顺天府廖昌就是天,所以他的怒火来的直接而暴烈。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就在廖昌重新凝视着香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大人,兴和伯来了。” “滚……谁?” 廖昌眨巴着眼睛问道,这一瞬间他至少眨眼十次以上,终于是破功了。 “本伯方醒,廖大人可是不方便吗?” “方便!方便!” 廖昌听到这个声音后,急忙把三炷烧了一半的香给拔出来,倒插进香炉里,然后去开了门。 “见过兴和伯。” 方醒闻到了香火味,他皱眉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冒烟的香炉。 “敢问兴和伯来下官处何事?” 廖昌没关门,然后让人去泡茶。 “冯平可是你的人?”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下就问道。 “冯平?” 廖昌的大脑马上全力开动,他在想着‘冯平可是你的人’这个话。 不对啊!难道今日的凶兆就应在此处? 廖昌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微笑道:“兴和伯,顺天府的人,都是陛下的人。” 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让方醒都不禁点点头。 可一转眼,方醒就杀气腾腾的道:“那本伯想请廖大人审个案子,如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3章 方醒出手,官场现形 “府尹大人请大人去一趟。” 冯平很得意,哪怕陈嘉辉去了吏部,他依旧得意。 顺天府就是管理京城的,你吏部再厉害,可你来管管顺天府试试?那就是图谋不轨! “见过大……人。” 进了房间,冯平习惯性的拱手行礼,然后就看到了方醒。 面色瞬间煞白的冯平冲着方醒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方醒盯着他,冷笑道:“听闻你能在顺天府只手遮天?本伯诧异,但觉得应天府乃是管理京城的地方,万万不可出现擅专之臣,于是今日就来看看。” 冯平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铁青着脸道:“兴和伯,下官不知您说的是什么。” 廖昌干咳一声,说道:“兴和伯,可是有什么误会?” 他担心方醒把他工作时间搞‘歪门邪道’的事情捅出去,所以很是客气。 方醒看看廖昌,突然一拍桌子,指着冯平骂道:“你这等小人,也敢操纵别人的宦途吗?于谦一介小吏,与你何仇?你为了压制陈大人,居然敢拿于谦来作伐,谁给你的胆子?!” 廖昌的心中一跳,急忙说道:“兴和伯,此事下官不知啊!” 冯平嘶声道:“那于谦从不归衙,府衙的人从不知他的秉性,如何能升了他做吏目?” 冯平觉得自己的话进可攻,退可守,正宽心时,就见到方醒的手一扬,接着有黑影飞过来。 好个冯平,关键时刻他猛地身体一蹲,黑影从头顶飞过,身后旋即传来了呯的一声。 他刚心中庆幸,一个拳头就已经到了面门。 拳到人倒,廖昌看到事情闹大了,就喊道:“兴和伯快住手!” 方醒冲过去就是一脚,冯平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门外听到动静的官员们冲进来,你抱胳膊我抱腿,终于是拉住了暴怒的方醒。 廖昌起身,颤颤巍巍的道:“兴和伯,你这是何苦呢?此事闹大了,本官也无法收场了……” 这话隐隐有威胁之意。 就为了一个吏目的官位,你居然殴打顺天府府丞,这是要上天吗? 冯平停止了翻滚,靠在墙边爬起来,脸上满是血污,嚎叫道:“大人,这是跋扈,这是权臣!” 廖昌本想息事宁人,听到冯平的话不禁大怒,就瞥了方醒一眼,心想若是方醒收功了,那他今日就算是威胁利诱也要压下此事。 方醒活动着手腕,冷冷的道:“于谦乃是先帝夸赞的进士,主动下来做小吏,为的就是从小吏一步步的走上去,尝尽民间疾苦。可你顺天府却明压暗害,这是要翻天吗?” “兴和伯……” 廖昌此时才想起了这事,他毫不犹豫的道:“下官马上处置,马上处置!” “你无权处置冯平。” 方醒的话让廖昌面如死灰,可接下来的话又给了他一线生机。 “报上去。” 阿弥陀佛! 廖昌在心中念了声佛,只要报上去,那就只会处置冯平。 而冯平已经是软了,朱高炽经常念叨的就是以孝治天下,他冯平居然敢对朱棣欣赏的于谦下手,这不是作死吗? “于谦不回衙门,下官不知道他的秉性,下官无罪!” 冯平依旧嘴硬。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牢牢抓住,朱高炽也不能处置他。 方醒冷笑道:“连本伯的家人都知道应天府出了个专门下乡问民疾苦的小吏,你不知道?” 说着他转问廖昌,“廖大人,你可知道?” 廖昌什么都不知道,可此时却忙不迭的说道:“知道知道,下官知道。” 他若是不知道,方醒马上就会把他卷进来,一个渎职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方醒拍拍手道:“那此事就妥当了,本伯这就回家吃早饭。” 这是要廖昌盯着这事的意思,若是不满意,方醒随时就能把他上衙烧香的事情爆出去。 …… 方醒一路出去,到前院时,看到几个小吏聚在一起聊的开心。 “那于谦心怀不满,今日居然告假,这是觉着自己是进士了不起啊!连府尹大人都没放在眼里……” “是啊!陈大人居然忍下了此人的叫骂,小的们佩服。” “哎!要顾全大局啊!奈何……” 升职上衙的第一天,陈昂只觉得两翼生风,畅快难言,然后就看到了方醒。他以前没见过方醒,只是看到方醒的身后无人相送,而且衣着普通。新官上任第一天的他,有些想试试官威。 “你找谁?” 说话时要有官气和威严,陈昂在见上官时多有揣摩,今日牛刀小试,觉得自己的水平并不差,假以时日,定然能一开口就能镇住人。 “你就是陈昂?”方醒止步,瞟了他身边的人一眼,然后问道。 方醒的语气淡淡,但却带着不屑之意。陈昂的心中一个咯噔,马上堆笑拱手问道:“您是……” “本伯方醒,你很好,好好干。” 方醒说完就走,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几个小吏。 几个小吏面面相觑,然后看看方醒的背影,再看看呆若木鸡的陈昂,各自散了。 陈昂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喃喃的道:“于谦只是小吏,他为何出面?他为何出面……完了!冯大人,冯大人!” 陈昂转身就跑,他要去找冯平。 这是下意识的举措,他的潜意识里就想找个垫背的。 可等他到了里面时,却看到外面站着一群面色凝重的官吏。 “兴和伯,下官错了……” 廖昌的值房里传来的一声尖叫让陈昂瞬间石化,然后软倒…… …… 方醒刚出了顺天府,就被梁中给拦截了。 “我说兴和伯,你这是回京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不陛下一听说你来顺天府,就派了咱家来……你这是……打人了?” 看到顺天府看大门的面带惊色,梁中哎了一声道:“陛下说了,好好的说道理,你这是……哎!事情可大?大了就跟着咱家进宫吧。” 方醒觉得还没活动开身体,就说道:“事情不大,只是顺天府府丞冯平打压先帝赞赏的于谦,营私舞弊,本伯想到先帝就怒不可遏,就踢了他一脚。” 梁中一听就放心了,说道:“那咱家去看看。” 方醒上马扬长而去,梁中进了顺天府,正好陈嘉辉回来,两人一路去了廖昌那里。 “大人救命。下官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了那个于谦。那可是先帝都赞许有加的人,还被兴和伯给照看着,你自己作死,千万别拉上本官,出去!” 梁中止步,过道上在窥听的官吏们看到他后,马上就干咳一声,然后各自散去。 “怎么回事?” 梁中走到门边,就看到冯平正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廖昌的腿,声泪俱下。 丑态百出啊! 梁中看到这一幕,就干咳一声,问陈嘉辉,“陈大人,你们顺天府这是闹什么?大清早的这是要演哭戏?” 陈嘉辉刚回来,也没来得及去问话,可冯平一脸血污的狼狈模样让他也有些愕然,就摇头道:“本官不知。” 谁干的? 陈嘉辉懵逼,他才将准备破釜沉舟和冯平拼了,没想到才回来,冯平就被弄成这样。 而知道了内情的梁中却是摆出了遮奢公公的模样,看到冯平回头,一脸的惊惶。而廖昌却是在奋力的想挣脱冯平的纠缠。 “咳咳!这是……有情弊?” “没有!” 廖昌一脚踢开了冯平,正色道:“梁公公,冯平私下操纵吏目的人选,本官却是不知情,直至兴和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哎!本官的下面居然出了这等事,让人痛心呐!” “梁公公,那于谦常年不在衙门里,下官不知道他的秉性,冤枉啊!” 冯平看到梁中的那一刻就绝望了,可他却不肯任人宰割,就抓住于谦的毛病不放。 梁中嗬嗬的笑了笑,说道:“此事咱家管不着,不过回去后咱家肯定是要如实向陛下禀告的,各位大人,告辞了。” 廖昌的眼珠子微动,说道:“陈大人送送梁公公,本官这就收拾这个败德的家伙!” 这个果断让梁中都有些侧目,等出去后,他说道:“那冯平少说奉承了廖昌不少年吧?你们顺天府的人都是这么无情无义?” 陈嘉辉有些恍惚,在想着方醒这一击的含义,闻言就说道:“下官近些年只顾着本职,二位上官的事不敢置喙。” 梁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果然是个聪明人,兴和伯进宫了,蹇义也跟着去了。” “多谢梁公公相告,陈某感激不尽。” “聪明人啊!” 梁中笑着走了,陈嘉辉却是有些迷惑。 梁中的话实际上就是在暗示他:方醒和蹇义进宫打擂台去了,蹇义多半是要坑你的。 啥时候宦官也对文官那么好了? 难道是…… 想起方醒和皇室的关系,陈嘉辉心中大石头落地,可他却想在外围帮方醒把事情弄完美些,就再次回去找到了廖昌。 “大人,于谦确实是病了,下官去看过,烧的浑身大汗,被子都湿透了。” 香炉已经不见了,可屋子里依旧残留着香火味。 廖昌整了一下衣冠,沉着脸道:“病了就要休养,本官放你一天假,去看看于谦,告诉他好生养着,顺天府府衙上下都在牵挂着他的病情。若是有何难处就说出来,本官为他做主!” 好果断的廖昌! 陈嘉辉应了,等他出去后,廖昌却去了后堂。 香炉已经被移到了这里,廖昌再次点了三炷香,跪下虔诚的祈祷着。 “阿弥陀佛,果然是佛祖保佑,幸而今日烧了香,否则就被那兴和伯给打杀了……” 青烟渺渺中,廖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香头的火星。渐渐的,他的神色安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4章 这就是缘分啊! 书城的兄弟姐妹们若是看到那个啥票选2017手q最受欢迎的作者,请给爵士投一票,谢谢大家! “陛下,那于谦当初中了进士,却是个愣头青,自觉并无施政之能,对民间疾苦也不大清楚,于是就去求了蹇大人,最后蹇大人被磨的没了办法,就请示了先帝,把他安置在顺天府做个小吏……” 方醒看了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的蹇义一眼,说道:“那于谦做了小吏也不自矜,每日就骑着青驴到处跑,据说北平的郊外都被他跑遍了,记录民情的册子堆积如山,人也和老农差不多了……” 这是典范啊! 朱高炽赞赏的道:“这等人踏踏实实,那今日是为何闹腾啊?” 一直在沉默的蹇义马上就说道:“陛下,应天府通判陈嘉辉早上来找臣,说是顺天府有个吏目的人选有问题,可臣……” 蹇义苦笑道:“陛下,此事不该臣管啊!” 朱高炽点点头,这事儿是顺天府府尹廖昌的责任。 “一个吏目……就让顺天府手足无措了吗?” “陛下,那府丞冯平操控人选,把于谦撇在一边,提拔了一个只知道溜须拍马的上去,那于谦是个愣头青,就闹腾了一下……后来冯平还想借此机会打压通判,臣……陛下,您知道的,臣和陈通判家是世交,见着他臣还得叫声叔父,所以臣得知后就忍不住了。” “于是你就打人了?” 朱高炽皱眉问道,对于方醒这等没有大臣体统的行为,他是既欢喜又头痛。 欢喜的是方醒能搅乱朝堂,比金忠的威力还大。头痛的是堂堂兴和伯,居然动不动就打人,传出去真是没了体统。 方醒一脸无辜的道:“陛下,他那是碰瓷!” “碰瓷……” “对,就是有意激怒臣,然后臣忍不住出手揍了他一拳,他就满地打滚,和吕震一个样。” 朱高炽无奈的看着梁中,梁中也只能点点头,确认自己没禀告错。 你不是说踢了一脚吗? 方醒依旧振振有词的道:“他作为府丞,居然连于谦在干啥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他不知道于谦的好恶,所以只能排除了他,岂有此理啊陛下!那于谦在京城郊外跑遍了,谁不知道他?” 滚刀肉啊! 朱高炽无奈的道:“那小吏果真只知道溜须拍马?” “臣令人去查过。” 方醒做事不喜欢仓促,至少要摸清对手的底细。 “陈昂家中娶了个商人媳妇,有钱,于是就用财物上下使唤,整个顺天府无不交口称赞……” 朱高炽懂了,他冷冷的道:“不要脸!” 好吧,皇帝对文官越发的没有忍耐力了,找到机会就要敲打一番。 “查清楚,涉案的全数拿了!” 这话是对梁中说的,那么必然就是东厂上场。 三法司都不要了啊! 蹇义只觉得心中悲凉,挣扎道:“陛下,要不就让三法司出人吧。” 朱高炽摇摇头道:“快年底了,他们也忙,让东厂去。” 顺天府必须要被皇帝牢牢的控制住,所以朱高炽马上就借势动手,不知道是敏感还是迫不及待。 …… 蹇义走路很稳,看着就像是官步,可方醒却觉得很别扭,不正常。 于是他就拖在后面,看着蹇义一步步的走,然后跟着学。 “哎哟!” 蹇义回身,就看到方醒狼狈的从地上起来,而那几个太监都在偷笑。 方醒拍拍手,坦然的道:“平日里见你们走路都是四平八稳的,就学了学,谁知道绊脚了。” 蹇义的脸颊抽搐着,本想拂袖而去,可看到方醒坦然的模样,就皱眉道:“兴和伯,道不同……” 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学不来! 方醒上前几步和他并肩而行,却再也不敢学这种八字步了。 “蹇大人,为何道不同?你指的是官道还是……学道?你是捍卫者?” 蹇义的脚步从容,淡淡的道:“什么都不同。” “我做错了吗?” 蹇义一直都不掩饰自己对方醒的态度,所以两人几乎是从不过招。 “道不同,明白吗?” 蹇义加快了脚步,看着有些匆忙,却不会像方醒般的绊脚。 “道不同啊!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看看谁走的更好!” 于谦之事很小,小到方醒无需出面,只要让家丁来传个话,廖昌怕被抓把柄,肯定会屁滚尿流的处置了陈昂。 可方醒和朱高炽的意见却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统一了。 和南方朱瞻基整顿小吏相配合,让北边的小吏也亮个相,遥相呼应! 而蹇义不渝的就是这一点你起码先和我这个吏部尚书通个气不行吗? 被朱高炽几次打了个措手不及,蹇义的心中已经郁积了不少憋闷。听到方醒的话后,他的脚步微滞,冷笑一声,然后再次加速出宫。 …… “你倒是大胆,下次还是谨慎些好。” 陈嘉辉在宫外堵住了方醒,两人正好一起去吃午饭。 第一鲜依旧火爆,二楼的包间里,陈嘉辉舒坦的喝了口酒,说道:“今日本想把冯平的事引出来,让顺天府动荡一番,不然老夫这官也做的太窝囊了。” “可蹇义会忍。” 蹇义做官太稳了,很难找到他的毛病。 陈嘉辉笑道:“你虽然手段厉害,可这里面的关窍却不知道。” “叔父请指教。” “你许多时候都太直接,少了回旋的余地。就拿今日来说吧,蹇义不会出头老夫知道,可老夫本就没指望他,下一步直接回去找廖昌,若是廖昌不理,下一步老夫就要上书陛下,同时请骸骨……” “这是逼迫啊!陛下的身体不好,叔父,这样很为难。” 方醒给他倒了酒,劝道:“这等事自然是不能忍,忍了他们会更得意……只是硬对硬罢了。” “你却是没弄清陛下的心思。” 陈嘉辉微笑道:“除去逼宫之外,其实这等事就是给陛下递刀子,怎么处置陛下一言而决,可压制,可宽恕,可……留待以后,所以这对于陛下来说是好事。” 这是一个老狐狸掏心掏肺的经验,方醒举杯敬酒表示感谢,然后低声道:“陛下的身体最好少动气,否则……” 这同样是掏心掏肺的话,陈嘉辉一怔,惊道:“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方醒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差不离。” 陈嘉辉的肩膀一下松了,他苦笑道:“那以后殿下和你的日子不好过啊!” “是不好过,所以陛下把我召回来,为的就是一旦有变,至少我的大胆能规避不少风险。比如说宫禁,除去我,谁敢硬闯?” 陈嘉辉震惊不已,手中举着酒杯惶然不知酒水洒在了碗里。 朱高炽没当多久的皇帝,这个方醒是有印象的,只是朱棣却少了一次北征,所以此时他也是懵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这是给陈嘉辉打预防针。 方醒不知道朱高炽会何时去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多寻找盟友……有备无患。 然后他却不知道的是,顺天府被东厂进驻后,外间已经把他骂成了结党营私的佞臣。 盟友没几个,仇人却不少。 而于谦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扫把星,一扫把扫掉了顺天府不少官吏。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惶恐,只会赞同。 而方醒和陈嘉辉为了他的事大闹了一场之后,于谦惊奇的发现居然有同僚来探望自己。 “于大人,那日在下是慑于冯平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啊!” “我不是大人……” 于谦依旧虚弱,却被搅昏了头。 “哎呀!兴和伯和陈大人都在力挺你,那个吏目铁定是你的了!” 于谦还不知道情况,问道:“什么力挺?” 来人把一包点心放下,对在边上站着的于冕亲切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陈大人为你去闹了吏部,兴和伯为你直接打了冯大…冯平,然后东厂进驻,府衙上下人心惶惶啊!” 于谦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哽咽道:“于某就一介小吏,还不通人情,何德何能让兴和伯多番照看啊!” 来人艳羡的道:“这就是缘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5章 成王败寇,官场无情 南北双方的一次隔空配合完美无缺,而作为祭品的顺天府上下总算是从恐惧中走了出来。 “廖昌在你出宫后就去求见陛下,他本就是陛下的人,声泪俱下的把自己崇信凶吉的事说了,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陛下居然也原谅了他……” 说到廖昌,夏元吉的鄙夷根本就不加掩饰,他看看方醒正在鼓捣着的冰块,就皱眉问道:“这天那么冷,你给谁吃?” 方醒抬头,愁眉苦脸的道:“那丫头片子非要吃冰的果酱,我这当爹的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还得屁颠屁颠的给她弄,都被媳妇埋怨死了。” 夏元吉莞尔道:“你这个爹做的没了一点威严,不过老夫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爹,好了没?” 书房外面传来了无忧的声音,夏元吉转脸过去,就看到扎着两个鬏鬏的无忧在眼巴巴的看着方醒。 “叫夏伯伯。” 方醒过去把无忧抱进来,无忧清脆的叫了,夏元吉摸摸身上,却囧然发现自己没带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 “不需要这个。” 方醒坐下,让无忧坐在自己的腿上挖果酱吃。 夏元吉有些眼热这种生活,只是想起户部还有一脑门子的事,就多看了吃的脸上都染了果酱的无忧几眼,然后说道:“陛下今日又提到了肉迷国,并对袭扰兴和城一带的哈烈人表示了愤怒,德华,弄不好要动兵了。” “爹,你吃。” 无忧突然舀了一勺子果酱,然后向后仰头,努力想把勺子送到方醒的嘴边。 在夏元吉的含笑注视下,方醒一下就滑溜下去小半截身体,来了个北平瘫。然后握住无忧的手,在自己的嘴上抖动了一下,果酱大多抖了进去。 “啊……好吃!” 方醒缓缓坐直了身体,摸摸无忧的头顶道:“无忧自己吃吧。” 无忧看了看夏元吉,夏元吉赶紧摆手道:“老夫可吃不来这个。” 无忧遗憾的埋头‘挖矿’,方醒面色柔和的道:“军方自从上次北征之后就有些压抑,陛下必须要给他们寻找发泄的口子,否则不是糜烂就是惹事。” 军队就是要吃肉见血的,若是长久不吃肉,不见血,就算是操练的再狠,那也无济于事。 “那些哈烈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认为其中并非那么简单。” 方醒轻轻的把下巴搁在无忧的头顶上,分析道:“哈烈如今内部纷争,这支军队必然就是其中的一方势力,至于为何跑到大明……跑到兴和城的工地边上讨野火,我认为这是在挑衅,可他们哪来的胆子?” “兴和堡那边并无好处给他们抢,塞外如今能冻死人,可他们依然没走,可见是有目的的,老夫总觉着和肉迷人有关。” 夏元吉对利益有些天生的敏锐,他皱眉道:“他们难道不担心惹怒了大明,到时候开春大军征伐……犁庭扫穴。” “犁庭扫穴很难。” 方醒用双手帮无忧稳住小碗,然后说道:“陛下目前专注于压制文臣和藩王,注意力不可能会转到哈烈去,除非是大动作,比如说……彻底清扫贪腐,然后对外开战,好转移引发的矛盾。” 夏元吉摇摇头,他不认为朱高炽愿意承受全面打压文官带来的后果。 “不好弄,所以陛下才顺水推舟,利用仆固的愚蠢,推了科学一把。” “爹,蠢。” 无忧仰头清脆的说道。 “嗯,蠢,无忧又学了个字。” 方醒摸摸女儿的小脸,然后自然而然的用手把她的嘴边擦了一道。 “此战不在于铁与血,更多的是要去摸清楚这些哈烈人的目的,然后临机处置,这需要……陛下信任的人。” …… 冯平麻木的站在自己的值房里看着,看着新人正在查验印信等物。 连降五级! 朱高炽的这个决定堪称是严厉,冯平瞬间就从正四品掉到了从六品,比陈嘉辉还低了一级,而且并未给他安排具体职务。 也就是说,他可以回家提前养老了,下一次考功中将会彻底倒下,变成平民。 “并无差错,多谢冯大人。” 冯平不想去看那张极力掩饰着得意与兴奋的脸,胡乱拱拱手,出了值房。 天气很冷,可外面却站着不少人。 这些人不是来欢送,而是来……看一条落水狗。 “官场就是这般的无情啊!” 冯平的目光呆滞的转动着,看到了那些平日里总是对自己谄媚的官吏,此刻他们都面无表情。 不,他们在隐藏着内心的幸灾乐祸…… 冯平不想看这些脸嘴,目光转动间,就看到了陈嘉辉。 他是来看我的笑话,肯定是! “成王败寇啊!” 冯平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然后对陈嘉辉点点头,缓缓出了顺天府。 走到大门口,冯平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捂嘴咳的脸上通红的人。 “咳咳咳!见过冯大人。” 于谦拱手后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冯平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还真是病了啊!去吧。” 于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说道:“冯大人,输了就是输了,在下并无怨言。” 冯平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点点头道:“你不错,好好干。” 说完他再次点点头,脚步沉重的走了。 于谦摇摇头,然后进了府衙。 “于大人来了?恭喜恭喜,廖大人亲自吩咐,从昨日起,您可就是吏目了,恭喜啊!” “恭喜于大人……” “于大人来了……” “……” 于谦站在庭院中间,就像是有人给了信号,两边的厢房里钻出来一群小吏。 他们恭喜着,堆笑着。而刚出去的冯平就像是过眼烟云,早已被他们遗忘。 于谦面无表情的站在中间,他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稳住心神后,他缓缓的冲着两边拱手,微笑着。 这不是市侩! 于谦知道自己必须要融入进去,而不是特立独行。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是……市侩…… 听着这些好话和谀词,于谦微笑着,慢慢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另一个世界吗? 于谦看到那天被他拂到地上的册子纸张都好好的,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桌子上,仿佛从未掉落过 身后的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传到了浑浑噩噩的冯平的耳中,他微微一笑,然后负手看着眼前的繁华…… 临近年底的北平城是繁华而热闹的,无数人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东西,再穷的人,在此时也会露出笑脸。 这便是春节,能让人忘记烦忧的节日。 街面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从来自于西洋的香料,到来自于南方的鱼干果脯,其它的更是数不胜数。 “多少钱一斤?” “十一文,这附近可就数我这最便宜了,明日最少十二文。” “十文我就称两斤。” “不能啊!这样,两斤二十一文如何?再少这生意就不做了。” “……好吧。” 这里是一条小巷,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变成了年货的聚集地。 冯平记得这里,当时小巷两边的人家因为摆摊堵路和吵闹还去报官来着,可等这些摆摊的人答应给他们好处后,事情就平息了,根本用不着顺天府出面。 他还记得当时于谦和那些小吏争执,说是不能随便取消,但可以让他们换个地方。 当时那些小吏都讥讽于谦迂腐,若不是小巷的人家得了好处没折腾了,这些摊子大抵是摆不下的。 “咦,今日顺天府的小吏没来收钱哎!” 一个声音惊醒了在沉思中的冯平,他抬头看到了喜悦。一个男子满脸汗水,喜滋滋的数着手中的铜钱,那喜悦发自内心,让人看了也深受感染,心情跟着好了不少。 只有冯平的心情却愈加的低沉了。 是的,这些小贩都在喜悦。 “这几日顺天府被东厂查了,估摸着那些小吏也不敢出来收钱了,哈哈哈哈!” “好!东厂干得好啊!” “咱们有钱过年了!” 冯平茫然看着这些欢喜的小贩,脱口道:“东厂是太监干政……” 一个妇人正在给客人称饴糖,闻言就冲着冯平骂道:“你懂个屁!太监能帮咱们吓住那些小吏,那就是好太监!” 冯平的四品官服是不能穿了,从六品的官服也没来得及去领,不,他不愿意去领。 所以今日他就是一袭青衫,加上神色呆滞,看着就像是一个腐儒。 “那句话咋说的?”一个老汉愤怒的道:“对,好像是兴和伯做的诗,有一句是什么再下三年雪,后面一句是什么…….对,放你娘的狗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6章 杀,练 “一看你就是吃穿不愁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滚!” “对,赶紧滚!别以为你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再不走打死你!” “……何不食肉糜啊!无耻!” 一阵粗鲁的叫骂声中传来了个雅致些的,冯平看了一眼,却是个壮汉。 卖猪肉的壮汉。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打死你!” 冯平点点头,然后往巷子里去,脚步蹒跚。 “呸!” 刚才说出了雅致话的大汉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然后给了在边上正在理猪大肠的两个闲汉一个眼色,这两人就跟了进去。 边上的小贩们看到了这一幕,都撇撇嘴,谁都没管。 要过年了,谁都想捞一把…… …… 冯平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他不想回家,不想自己狼狈失败的时刻被家人看到。 往前走着,从人潮中挤出去,前面渐渐的就没人了。 空荡荡的,就像是冯平现在的心一样。 “小民关注的是填饱肚子,多赚些钱钞,我却成了何不食肉糜的……官吏,这是谁的错?” 寒冷的天气中,两边围墙的缝隙里依旧能看到青苔在顽强的存在着。 “他们肯定在说我蝇营狗苟吧……” 冯平呼出一口气,用力的拍打了一下围墙,然后就看到了身后的两个男子。 短刃被磨过,大抵也顺便用来切割猪肉,所以能闻到一股血肉的腥味。 “把钱拿出来!” 一个男子把刀顶在冯平的脖子上,另一个男子伸手在他的身上乱摸。 “我没钱…” 冯平呆呆的看着持刀男子说道,身体一点害怕的反应都没有。 “这是什么?” 搜身的男子摸出了一块玉佩,面露喜色的抽了冯平一耳光,然后欢喜的道:“叫人磨平了去卖!可算是有个肥年了。” 冯平看着那块玉佩,呆滞的眼神活动了些,然后张嘴,吐出了一口浓痰。 “哈…….噗!” 几天的郁积仿佛被这一下吐了出来,冯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持刀男子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凑到眼前一看,顿时就干呕一声,然后脑子一热,右手就拉了一下。 “嗤!” 短刃很锋利,轻易就割开了脖子,高压下,红色喷溅…… 冯平摸摸脖子,凑到眼前看了看,叹息道:“血啊……”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转过去,脚步依旧蹒跚的前行着…… 鲜血从他的脖颈上继续喷溅着…… 那个动手的男子看着手中的短刃,再看看那个转身往外跑的同伴,喃喃的道:“我没想杀他……” “噗通!” 前方的冯平倒了下去,他的嘴角挂着苦笑,气息微弱。 “……当官……不就是……不就是这样的……这样的吗……哎……” 仓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冯平勉力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动手的男子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去,不禁微微一笑,然后气息渐渐湮灭…… 这里是北平啊! 你能往哪跑? …… “谁去?” “不知道,陛下只是发火了,我们当时就说可调动宣府的兵力去清剿,陛下并未同意。” 张辅最近在研究道德经,他把书合上,看到方醒盘腿坐在蒲团上,就说道:“我是去不了的,朱勇太过冲动,不可独当一面,这一点在单独觐见陛下时我就说过。” 方醒从小几上拿起一本书胡乱翻了一下,问道:“大哥可是要坐镇京城吗?” 张辅点点头,“都督府虽然有孟瑛,可陛下对诸卫依旧有些顾虑,若无人镇压,估摸着晚上都睡不稳。” “兴和城……”方醒摇头失笑道:“我这个兴和伯倒是有了个名头,总算是不再是兴和堡了。” “你想去?” 张辅问道。 方醒摇头道:“我不想去,除非陛下的身体康健。” 张辅垂眸道:“兵部调兵,有金忠在,谁敢做乱臣贼子?” “可金忠的身体也不行了,若不是为了帮陛下撑过这段时间,他早就回家去……等着了。” 等死这个词太艰难,方醒无法说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只觉得京城上空压着一片黑云,不知道何时会落地。 “陛下很有信心,可你知道的,人总是对自己有信心…” 方醒没用手,盘着的双腿一动,人就起身。 “我得去聚宝山卫看看,看看那些兄弟们。” “你去吧。” 张辅落寞的看着方醒出门,冷风别吹卷进来,他看看手中的书,只觉得时光就在书上不停歇的流过…… “来人,备马!” …… 军营中,当方醒到时,营中正在吃午饭。 残余的炊烟在营地上空渺渺而上,看这天气多半是要下雪。 方醒的到来算是个意外,一路拱手中,他和林群安、王贺,以及几位千户官找了个地方吃饭。 “伯爷,兄弟们都有些懒心了,压不住啊!” 林群安诉苦道:“下官也想压压,可不知怎地,都打不起精神来。操练看着好看,可咱们都知道没了精气神,那只是空架子,愁人啊!” 方醒夹了片五花肉进嘴,咀嚼几下就吞了下去,骂道:“玛德!厨子连毛都没弄干净。” 一群人围着个铁炉子,吃的都是一个菜一大锅白菜炒肉。 “伯爷,下官看这是先帝去了,大家觉的以后没了奔头。” 方醒赞赏的对张风度点点头,说道:“是这样,先帝去了,连我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不过……” “大人,可是肉迷人吗?” 几个千户官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方醒,以往他们会去争抢那些肉,可现在连抢食最奸猾的王贺都停筷了。 方醒点点头,“肉迷人雄心勃勃,他们在扩张强壮中,而哈烈人就成了补品。他们在野望,西边的泰西人估摸着更乐意看到肉迷人和大明火拼,这样他们就可坐收渔利……” “伯爷,肉迷国的使团应该还在路上,要不咱们去拦截吧,全部干掉。” 孙焕山吸吸鼻子,然后说道:“反正都是敌人,杀了再说,等肉迷国得知消息怕都是许久了,到时候咱们就说不知道完事。” “兵痞!” 方醒挑了片大半瘦的,然后混杂着白菜刨了一口饭。 孙焕山嘿嘿的笑着,顾盼自雄的道:“咱们扮作马匪,给他们来个夜袭,谁会知道?问了就说哈烈的乱兵到处都是。” 吃完饭,方醒召集了人训话。 校场上站满了人,五个大方阵看着整整齐齐的,连炮兵的军姿都挑不出毛病来。 “没了杀气!你们这是废了吗?” 方醒皱眉看着这些麾下,说道:“你们曾经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可你们现在颓废了。” 校场上静悄悄的,方醒有些失望,他更希望有人出来反驳一番,那样证明麾下还有血性。 “脱了!” 这些都是老兵,在没有征战的情况下,想激发他们的斗志很艰难。 方醒一声令下,自己率先开脱。 下面的将士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的跟着脱衣。 方醒身后的千户官们也在脱。天气很冷,王贺看到他们脱的只剩下了一条短裤,就打个寒颤道:“咱家不用脱了吧?” 可方醒一个眼神过来,王贺就嘟囔着解衣,稍后一具白白嫩嫩的身体就呈现在大家的眼中。 “跑起来!” 方醒第一个开跑,后面的五个大阵列默不作声的紧跟着。 冷! 方醒只觉得皮肤就像是被谁在用钢针扎着。 要想不冷,那就不能停。 五千余人呼吸出的雾气蔚为壮观,沉重的脚步敲打着大地。 就这样跑着,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方醒已经不冷了,而是热。 他在家操练的强度比不上这些将士,所以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王贺紧跟在他的身后,也有些不行了。 他想放弃,可却知道军中的规矩,除非是你趴下了,否则退出就是懦弱。 而一个懦弱的监军,自然不能服众,所以王贺在咬牙坚持着。 当肺部就像是火烧般的难受,当呼吸就像是拉风箱般的时候,王贺绝望了,他跑不动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7章 我没忘记 王贺其实有升迁的机会,就在朱高炽登基后不久,宫中有人来找他谈话,想让他进宫,而且是肥差。 可王贺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人的眼神。 这人是傻了吧? 咱家不傻! 王贺白嫩的身上在冒汗,热气蒸腾,他想起了在军中的这些岁月,不禁尖声嘶吼道:“大明威武!” 一直在静默的群体延迟了一瞬,然后习惯性的喊道:“大明威武!” 王贺算是半个知兵的,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不对。他喘息着,看到前方的方醒脚步蹒跚,不禁想起了和哈烈的大战。 于是他开始用力的吸气,脖子开始膨胀,然后化为一声嘶喊。 “大明万胜!” 队伍猛地沉寂了,低落的情绪依旧闷在胸腔之中。 开口泄气之后,王贺跑不动了,他闪到边上,骂道:“你们忘记当年的话了吗?要让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有大明的疆土,你们忘记了吗?” 他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上的汗水顺着往下流。用那尖利的嗓门喊道:“你们都是废物!大明不需要你们去征战,那些……先帝……” 想起朱棣,王贺不禁哽咽了,“先帝都驾崩于战阵,若是他老人家看到你们现在的模样,他可会去的安心吗?” 沉默延续着,只是五千余人陡然加速的呼吸声回荡在校场上。 这是在加速郁积,让那些茫然渐渐的积郁,直至……爆发。 “德华这是在行险啊!” 张辅终究是来了,别的卫所他避讳不好去,就来看看聚宝山卫。 他的身边就是朱勇,两位国公察觉到气氛不对。 “不是爆出来,就是彻底的废掉,和兵痞差不多。” 朱勇虽然冲动了些,可却也是老军伍,一眼就发现了弊端。 “哎呀!德华摔倒了!” 朱勇闻声看去,正好看到方醒拒绝了身后人的搀扶,自己爬起来,手和膝盖上全是煤渣,然后又继续跑。 “这是德华说的特质吗?一支军队必须要有的东西,也就是军魂。” 不放弃! 队伍越发的沉默了。 人在累的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往往会想起以前的事。 无数次的战斗一一在这些人的脑海中闪过。 那些激昂,那些血性,那些牺牲…… “我没忘记……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就像是沉寂夜晚的闪电滑过夜空。 随即有人摔倒,有人搀扶,队伍好似活了过来。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宏大。 “毕竟是聚宝山卫,他们不会沉沦,只会暂时蛰伏。” 张辅有些艳羡,方醒在武学里多次提到军魂,而军魂就是这支军队的特质,只要没有全灭,这支军队就能再次成为那支无敌劲旅。 队伍停住了,方醒的手和膝盖在流血,可他没在意,只是喘息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憋闷的慌,失落的厉害,我也一样。可我曾经说过,不见血,没有杀气的军队就是废物,如今……如今你们也差不多了。” “你们获取的荣誉已经足够多了,满足了吗?” 方醒的问题无人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没有满足,因为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有许多豺狼在盯着大明,盯着你们的父母亲人,谁能懈怠?” “居心叵测的肉迷人在东窥,泰西人在发笑,准备等待时机做那只黄雀……我们的征途无限,就算是征服了陆地,那我会带着你们继续去征服海洋,去征服……天空!” “无尽的海洋和陆地还在等着咱们去征服,无数的敌人在等着咱们去厮杀,你们想躲吗?那就回家吧。回家去抱孩子,回家去种地,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方醒艰难的走向自己的衣服,林群安走出来,吼道:“搏杀操练!” 方醒穿好衣服,艰难的走到大门处,张辅叹道:“你何必如此,只需让他们去见血就行了。” 方醒摇头道:“这些人都是种子,我不希望他们以后变成杀人狂魔,那样的不是种子,而是毒药。可他们的征战够多了,胜利也足够多,便麻木了。而我只能用各种手段去让他们兴奋起来,不然……他们就废掉了。” “下狠手了啊!” 朱勇在看着校场上的单对单搏斗,看到一个军士被打断了鼻梁骨,鼻血狂飙,就有些兴奋了。 “居然不认输?好!好军士!” 校场上的煞气渐渐的浓郁起来,林群安召集了副百户以上的一堆人分散开去盯着,发现有下狠手会导致残废或是出人命的时候就出手阻拦。 可就算是这样,校场上依旧是惨叫不断。 张辅忧虑的道:“德华,这些将士都……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虎狼之兵啊!” 人很奇怪,想法越多,人就越越不坚定。一个城市里的奸猾男子,哪怕他的力量比一个憨傻的乡村男子的大,可单打独斗他依旧打不赢。 为何? 想法多了,就怯了,做事会三思而行。 这也是历代开国时军队强大的原因之一,等生活安稳后,征伐减少后,大家的想法就多了,然后……就是沉沦。 所以军中练兵首先就是打掉所有的想法,万众一心,除去操练杀敌之外,最好什么都别想。 方醒摇头道:“这些将士平时操练杀敌,歇下来就组织学习,他们不是普通的将士,以后……等陛下和殿下认可之后,他们就会是种子。” “殿下……德华,你要小心。” 等聚宝山卫的人慢慢散往各方时,张辅担心方醒会坐在火堆上。 方醒活动着双腿,膝盖处疼的厉害:“不会,林群安和王贺,包括后面来的那些千户官,实际上是他们在统御着聚宝山卫,而我……” “而你却给他们灌输了军魂!”张辅很严肃。 校场上尘土飞扬,不时有人被搀扶下去。有时会看到郎中飞奔过去,然后踢打着把同袍打伤的军士,急匆匆的处置伤患。 “军魂第一重点就是大明!忠诚于大明!” “兴和伯,你这是早就有了防备?” 朱勇津津有味的看了半晌搏斗,见缝插针的问道。 方醒正色道:“无私心,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 “没吃饱,又饿了,走,我请客!” …… 三人进城去了第一鲜吃饭,朱勇频繁问方醒关于军心士气的调整手段,而方醒也没藏私,把他调教聚宝山卫的思路告诉了他和张辅。 “……就是要去倾听,去了解将士们的想法,然后你才能有的放矢,否则空话大话谁都会说,可你看看谁搭理你……” 正吃着饭,方醒和朱勇之间也渐渐的热络起来,而张辅也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就独自自斟自饮。 “老爷,冯云死了!” 叶青敲门进来,身后却是沈阳。 “他怎么死的?跳河还是上吊?” 冯平既然敢伸手对付陈嘉辉和于谦,方醒自然不会同情他的遭遇。 被降职之后羞于见人,那至少说明冯平知道些廉耻。 沈阳看看张辅和朱勇,说道:“是被人杀了。” 呃…… “谁下的手?” “不少人目击是杀猪的青皮抢劫,后来冯平就死了,脖子上一刀,从痕迹上看,他还转身走了一段路才倒下……” “那几个青皮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收拾过,后来就去杀豕,冯平莫名其妙的去了那个贫民才会去的地方,然后……” “可你却来了,这是为何?” 方醒的面色微冷,“可是有人说是我杀的人吗?” 沈阳点头道:“是,外面有不少人说是您对冯平暗恨于心,于是就叫人出手杀了他泄愤。” “德华不会杀这等人。” 张辅毫不犹豫的就为方醒背书,而朱勇在迟疑了一下之后也说道:“这是污蔑。”可他的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换做是他的话,大抵也会让冯平的日子不好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8章 痴心妄想(感谢‘重装形狼人机甲’成为本书的新盟主) 第93位盟主,百盟在望,下午有加更! “这是无妄之灾啊!老子招谁惹谁了?” 走在街头上,热闹的气氛也无法让方醒快活起来。 “伯爷,这只是牵强附会罢了。” 沈阳知道以方醒的手段,若是要对付冯平的话,根本就用不着什么青皮,直接会让冯平死于意外。 “关键是我和冯平没那么大的仇啊!我犯不着去干掉他。” 方醒看似很烦恼,沈阳正准备劝解几句,方醒却话锋一转,问道:“可要我出手吗?” 沈阳茫然不知方醒话里的意思。 方醒看着前方那些借着年底出来幽会的男女,看着那些羞涩……或是大胆,说道:“冯平不值得我出手,不过钱亮那人不值当你去冒险,若是你……只是那个燕回的心思你可明白吗?” 沈阳的眼睛里瞬间充血,郁气在胸中堆积,最后化为叹息:“下官不知道,不过看着她过的……不好,下官心疼。” 物是人非的感觉肯定让人黯然神伤,方醒理解的点点头,“如今你是锦衣卫千户,和当年被赶出北平的罪人截然不同,我支持你。” 这是个大胆的观念,沈阳感激的拱拱手,然后和方醒告别。 半个时辰后,还是那条巷子,沈阳站在围墙外面发呆。他伸手摸摸围墙,记得曾经蹲在这里无声的哭泣过。 等他翻过围墙后,巷子里出现了两个男子。 “这人是念念不忘当年的未婚妻啊!啧啧!果真是痴情。” “他去了塞外之后就变残忍了,杀人不眨眼,比之纪纲并不差,若不是有兴和伯在盯着,咱们怕是容不下第二个纪纲吧。” “咱们东厂和锦衣卫是天生的死对头,赛哈智不管事,装老好人,这个沈阳的希望最大,所以咱们弄清楚他的底细和弱点,到时候好摆弄他。” 静默了一阵后,一个男子说道:“他这是进去幽会?也不怕被那个钱亮给发现吗?你说咱们去报个信如何?保证让他再也没了脸皮呆在京城。” “算了吧,这人是兴和伯看着的人,咱们若是用这等手段,怕是孙佛要被牵连,咦!下雪了!” 天空中飘飘荡荡的开始落雪了,在阴霾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 “下雪了……” 燕回听到了丫鬟的叫嚷,就放下针线走出正房。 洋洋洒洒的雪在阴霾天空下看着也是灰色的。 可这灰色却让燕回多了些喜悦,叫人这几天别扫地。 “夫人,老爷好久没来了。” 一个丫鬟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燕回摇摇头,仰头看着天空。 一片片白雪落在脸上,然后融化,带来凉意。 从她娘家来人告诉了她沈阳归来,并升职为锦衣卫千户的消息后,钱亮就再也没来过这里,而且态度也转为……谄媚。 “他们都说锦衣卫残暴……” 燕回脸上融化的雪慢慢流淌,看着就像是泪水。 家人说沈阳掉了门牙,前几日来说沈阳脸上被砍了一刀,已经破相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好生和钱亮过日子。 可钱亮哪里还敢招惹她。 他在外面听说了沈阳的事,居然在哈烈杀了个几进几出,被他灭家的哈烈贵族来报仇了,然后当街刺杀,却被沈阳悍勇的反杀。 还有兴和伯……他要是罩着沈阳的话,给钱亮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再喝骂燕回,而以前却是……动手! 还有沈阳,若是他疯了,直接用锦衣卫的手段私下动钱亮,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钱亮最近消失了,不再来主院讥讽喝骂她。 燕回摸摸自己的脸,这里曾经被钱亮打的高高肿起,如今却恢复如初。 “你的脸……不疼吗?” …… 沈阳就在燕回身后的二十步开外的厢房侧面,他摸摸自己还未痊愈的脸,眼中闪过杀机。 敢打她?钱亮,你果真是好胆啊! …… “陛下,臣再傻也不会杀冯平,不然……某些人早就死了。” 方醒的目光转动,看了吕震和在殿中的黄俨一眼。 吕震冷笑置之,方醒要是敢杀他,那就是谋逆,最低都是权臣。 黄俨垂首不语,可眼中的阴狠却足以让人心惊。 朱高炽有些头痛,冯平的死仿佛是信号,让那些近期感到压抑的人就像是找到了武器,于是喧嚣着……义愤填膺着。 “陛下,凶手已经被抓捕,查实乃是抢劫,后来冯平反抗,就被他们失手杀了。” 杨荣觉得这种借势闹腾的风气不可涨,就出班说道:“冯平出了府衙就转悠到了那里,并无人指使,所以这就是命…….” 杨荣不知道冯平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反抗劫匪。 他大概是想寻死吧! “肉迷使团加速了,从宣府那边出关,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朱高炽拍打着扶手,冷笑道:“他们不从哈密卫出去,反而走那边,美其名曰害怕大明加害……可出去就是兴和堡,以及大同一线,那边现在是哈烈人袭扰的地方,一千肉迷人,那是有去无回,那他们为何敢?为何?” 杨荣机敏,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陛下,臣以前就觉着那些哈烈人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来袭扰大明。如今看来,肉米人怕是在其中脱不了干系啊!” 杨士奇说道:“陛下,肉迷国此时不敢和大明抗衡,可借势却是好手段。他们只需给些好处和许诺,就能重振哈烈各部,来牵扯大明的精力,这等惠而不费的好事,大明当年也用鞑靼来牵制瓦剌,异曲同工罢了。” 肉迷国此时是绝对不敢和大明全面对抗的,但哈烈这块肥肉和新仇旧恨却让他们忍不住想吞下去,于是曲线迂回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当年汉朝在经过文景之治后,由汉武帝一举打垮了匈奴,这也是一种迂回,但本质却是忍耐。 肉迷国也在忍耐着,东边他们大败,老王被俘。西边的敌人一直在虎视眈眈,不敢懈怠。于是他们在蛰伏着,舔着伤口,等待自己慢慢的变强壮起来。 若是大明还是原来历史上的大明,那么哈烈依旧会是哈烈,肉迷国依旧会和泰西人较劲,并慢慢的击溃了他们,最后成为横跨东西方的庞大帝国。 朱高炽对此深恶痛绝,他看看武勋那边,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若是全力进攻哈烈,那必须要起大军。 起大军……不但耗费大,主帅人选也很艰难。哈烈不小,战争必然是旷日持久,而后就算是胜利了,可大明怎么防御肉迷人? 难道攻占哈烈之后,大明要经营那里吗? 朱高炽随便计算了一下,就被那庞大的消耗和莫测的未来吓住了。 那是赌国运啊! 一旦有一战大败,那么这失败就会迅速席卷本土,到了那时,大明将会陷入到动荡中去,很有可能……重蹈前唐李隆基旧事。 李隆基统御时期,大唐四面出击,疆土不断扩大,堪称是鼎盛时期。 可等安禄山登高一呼后,这个身处‘盛世’的大唐帝国就迅速显出了颓势,并再也没有重新爬起来。 朱高炽当然是系统学习和分析过唐朝在开元期间和之后的变化,最终大家达成了共识,都认为是大唐不知道节制的扩张导致的。 而番兵番将就是祸根! 唐朝用兵都是汉番混杂,这一点唐人自己都有记载。 朱高炽想起朱元璋和朱棣都清理过番将的事,不禁就笑了。 前辈打下了根基,后辈就要开拓啊! “要打碎肉迷人的痴心妄想!”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19章 过分的要求(为盟主‘重装形狼人机甲’贺,加更!) 朱高炽虽然不能御驾亲征,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军事的理解能力。 “宣府一直在请战,可宣府一动,少说五万到十万兵马,而且不可空耗,否则时日长了就是师老无功。” 朱高炽在展示自己对军事的理解,无人敢插话。 “这般下去将领肯定就急了,急了就会毛躁……若是被敌军寻机大败,朕将不得不起大军出征,而……目前的时机不对。” 这分析很冷静,朱高炽看看武勋,张辅说道:“陛下此言无差,若是肉迷国大举进攻,那大明当迎战,可为了哈烈人而尽起大军,那是空耗。” 方醒也赞同道:“陛下,哈烈人不会太多,最多几万人,可草原浩荡,却很难围住他们决战,所以适当增强大同到兴和堡一线的驻军即可从容应对,反正咱们距离近,方便补给,而哈烈人国内一团糟,时日长了,怕是要……除非肉迷国舍得下本钱给粮草,否则他们熬不了多久。” 殿外雪花飘飞,殿内却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军方力挺皇帝,杨荣也出班道:“陛下,这等天气,哈烈人只要不傻就不敢出来袭扰,那便等过完年再调动吧。” 朱高炽点点头,却看了方醒一眼,说道:“兴和城那边还在建造,若是被这般持续袭扰下去,漫长无期,所以年初就派人去坐镇,兴和伯……” 方醒的心中已经在狂骂了,却不得不出班,可脸上的勉强神色谁都看得到。 这是不想去? 群臣不禁有些好奇和幸灾乐祸了,能看到方醒吃瘪,那感觉真是太酸爽。 朱高炽当然也看到了,他说道:“过完年你就去吧,好生看好兴和城,别再拖了。” 兴和城的建造速度最近变得缓慢了,一方面是因为不少材料都需要远距离运送,另一方面就是袭扰。 方醒低头应了,可情绪却不对头。 随后就议了些年底的事,朱高炽叫人赏赐了群臣,最后却留下了方醒。 暖阁里烧着炭火,而且还放了陈皮,这是方醒教给婉婉的,朱高炽这算是侵权了。 朱高炽喝着热茶,感觉很惬意,看到方醒默不作声,全然不似以前那等随意,就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不愿去?” 方醒沉默着,等身体暖和后说道:“臣想留在京城。” “为何?” 朱高炽有些恼火了,他觉得方醒这是不识大体。 “臣……” 方醒本想搪塞过去,可看到朱高炽脸上那一抹不健康的红晕后,他沉声道:“陛下,臣……臣不放心,想留在京城。” 朱高炽突然咳嗽起来,面色通红,梁中赶紧过去捶背。良久,朱高炽喘息道:“你不放心什么?想……” “臣不敢!”方醒请罪。 “你敢的!” 朱高炽气咻咻的模样让方醒心中大悔,想了想后,就摸出个小瓷瓶,说道:“陛下,这药就剩下最后这点了。” 朱高炽指着他喝骂道:“先气朕,现在又来讨好,出去!” 方醒把瓷瓶放在边上,然后拱手告退。 朱高炽看着那个小瓷瓶,眸色稍暖,说道:“南边有瞻基,朕在京城坐镇……” 方醒回身,知道了皇帝的打算,说道:“陛下,北边重兵云集,若是有变,臣愿孤军前往。” 朱高炽说道:“朕派你去,当然不会长,不过是让你盯着北方,若是有藩王异动,瞻基在南边,朕在京城,你在北边,任何一面均可呈夹击之势。你以为朕是让你去干嘛的?哈烈那点残兵败将朕还用不着你。” 方醒汗颜,朱高炽看看窗外的飘雪,想起这个玻璃还是方醒进献的,就幽幽一叹,说道:“朕知道你对瞻基百般维护,你是担心朕若是骤然而去,而瞻基在南方,京城会乱套……” “你这是着魔了,莫名其妙!” 任谁被人看做是快死之人都不会愉快,朱高炽没把方醒拿下痛打三十大板,真的算是厚道人了。 方醒羞愧难当,低着头不说话。 朱高炽没好气的道:“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少操这个心,且看好兴和城,等待朕的旨意。” 朱高炽对方醒的宽容几乎是没有底线,梁中在边上暗自咂舌,却看到方醒抬头,为难的道:“陛下,臣……” 这个要求他真的是无法启齿,朱高炽冷哼道:“有话就说。” “陛下,臣想年后带家人去……” “滚!” 朱高炽抓住茶杯作势欲扔,方醒黯然拱手告退。 等方醒走后,朱高炽陷入了沉思之中。 梁中被方醒和朱高炽之间爆发的冲突吓坏了,而那个放在小几上的小瓷瓶显得有些刺眼。 他悄然磨过去,准备把小瓷瓶收起来,以后说不准能用上。 朱高炽无意间看到了他的举动,就皱眉道:“扶朕出去走走。” 梁中出去招呼了两个太监进来,然后扶着朱高炽出了暖阁。 白雪落地,却没有堆积,而是化为水,地面上湿漉漉的。 朱高炽从温暖的地方出来,被冷风一吹,就打了个寒颤。 天空中全是雪片,远处迷茫一片,白色和灰色交织在一起,让朱高炽心中惆怅。 “国事家事皆难,奈何……” 雪越发的大了,整个视线里全都是。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中,朱高炽换上了木屐,身后有人打伞,一行人走入了茫茫的世界中。 下雪了,宫中的人除去必须轮值的,都站在屋檐下,或是窗前,看着纷纷落雪,大多欢喜。 沉郁的朱高炽就走在这片欢喜中,直至前方提防冲撞的太监喝骂了一声,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何事?” 梁中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陛下,是宋老实,傻乎乎的在扫雪。” 朱高炽闻言就皱眉道:“没人给他说现在不扫雪?这不是欺负人吗?” 梁中身体一颤,急忙说道:“陛下,这宋老实干活实诚,交代了的事情,谁也别想让他不干,奴婢也不成。” 朱高炽往前走了十多步,就看到在风雪中的一个身影。 风卷着雪吹在这人的身上、脸上,他侧脸避了一下,然后又奋力的扫着地。 雪很大,渐渐的在地上积存,他刚扫完一处,才转身又被覆盖了,然后他晚点又回身继续扫。 “这傻子……哎!” 宋老实从七岁被一场高热烧成了傻子之后,他家人就不待见他了,等有人怂恿说是宫中要太监时,他的父亲瞒着妻子就把他割了,幸而保住了性命。 可这种私自阉割的孩子是进不了宫的,最后还是宫中的人出来挑选太监时,看到呆呆傻傻的宋老实后,不知怎么脑子抽抽了,就把他带进了宫中。 有人说宋老实这人有福缘,可等进了宫之后,他就是被欺负的对象。干活他干最辛苦的,吃饭吃最差的,连棉被都被人抢走了,几次差点被冻死。 可这人就这么野生野长的一直长大,然后福缘出现了。 一次盛夏朱棣在宫中散步,恰好看到就宋老实一个人在清扫,就召他过来一问,旋即十多名太监倒霉,其中三人被打死。 其后朱棣就把宋老实调到了乾清宫中当差,还是洒扫。 朱高炽知道这个人,看到他的身上都是雪,就走过去问道:“宋老实,不是雪停了才扫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0章 憨傻的宋老实,挑衅的郭贵妃 被朱高炽骂走了,可方醒却没有任何意见,只觉得愧疚。 回到家中,他就找来了黄钟议事。 “……我担心陛下有疾,若是京城混乱,到时候家眷就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可军中没有我这等带着家眷出征的,我想不去,可……” 方醒的话有些混乱,黄钟想了想才理顺,他讶然道:“伯爷,您这是……陛下没杀您真是宽宏了。” 陛下,你要死了,我想带着家人一起出征,这样就算是你死后京城混乱,起码我的家眷无事。 不提勋戚出征不许带家眷的规矩,就上面的意思就足以让朱高炽杀人,而旁人都只能说一声杀得好! 方醒点头,苦笑道:“和大明比起来,我更想先保护好自己的亲人。若是拿大明和家人让我选择,我肯定会选择家人,但我愿意为大明去战死……” 这话还是有些混乱,黄钟摇摇头,觉得方醒和自己的价值观有差异。 “若是需要,在下愿意举家为大明去死……” 方醒想起了明末时那些举家为大明殉葬的人,摇头道:“我不行,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大抵就是把家人送走,然后自己……” 黄钟不想和方醒去争辩这个,从方醒的过往来看,他曾经为了朱瞻基和朱棣几度赴险,证明他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对家人看的太重。 “伯爷,家中……英国公那里应当能庇护吧。” 方醒摇摇头,“我从不愿意把家人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张辅首先是张家的大家长和大明的英国公,其次才是方醒的大舅子。 这一点弄不清楚的话,那死了都是白死。 “那黑刺呢?” “黑刺是可靠,可到了那时,黑刺怕是……自顾不暇了。” 等京城混乱后,黑刺在没有人拿主意的情况下,本能的反应大概就是屯兵不动,等待朱瞻基的指示。 而那些人自然会去探寻这支不露面的军队的归属,然后弄不好就是围杀。而后那里会变得比方家庄更危险。 “那……”黄钟皱眉道:“那要不到时候在下观察着局势,一旦有变,在下马上带着府中人去通州,在那里坐船前去金陵,应该能和太子碰上。” “很危险!” 方醒想了想,说道:“肯定有人会盯着方家庄,一旦你带人出庄,随后从此到通州就会是血肉之路。他们恨我入骨,若是能拿住我的家眷,就算是我从兴和赶回来,就算是我能控制局面,可家人呢?当他们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时,我能怎么办?” “我不想去兴和,可陛下点将,我若是不去,那就是对国不忠……” “若是别的事,我今日硬顶也不去,可……” 黄钟看到方醒煎熬,就说道:“伯爷放心好了,到时候在下去和黑刺借人,实在是不行,就去找沈阳。” “沈阳要保护太子妃和端端。” 室内静默。 到局势变化时,黄钟再带方家人出逃,那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太显眼了。一旦有人铤而走险,必然会半路拦截。 若是不走,那会被围攻。 “若是规模小我不怕,我有足够的手段让留下来的家丁们守住方家庄,可就怕大啊!” 黄钟点点头,正准备说话时,外面却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 “老爷,梁中来了。” 方醒霍然起身,然后闭眼说道:“我今日……冲撞了陛下,若是被责罚也是活该,不要惊动内院。” 说皇帝要死了,不说是皇帝,普通人也得和你拼命。 方醒一路到了前厅,看到只是梁中和两个太监,就拱手道:“可是陛下有旨意吗?” 梁中看向方醒的眼神不善,说道:“陛下说了,年后你的家人都去探亲吧。” “陛下……” 瞬间内疚就让方醒的眼睛红了,梁中的面色稍霁,说道:“你该谢宋老实……” …… “若是让你在大明和家人中选,你选谁?” “陛下,肯定是家人。” “为何?你的家人卖了你,你不恨他们吗?” “陛下,奴婢……奴婢想娘了……” 鹅毛大雪下,一个内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涕泪横流… 朱高炽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酸,说道:“给他钱钞,让他……罢了,怕是又要被重新卖一回。接了他娘来,呆几天,给些肉粮钱钞再回去。” 回过头,朱高炽大步回去,身体摇摇晃晃的,吓的两个专职太监赶紧跟上扶着。 “去传朕的话,年后让方醒一家子去探亲,不管什么亲,自己去!” “父皇……” 婉婉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在朱高炽的眼中有些模糊,他站定后,等婉婉到了身前就埋怨道:“下雪了还敢乱跑,小心摔跤。” 婉婉笑的欢喜,“父皇,晚些咱们去堆雪人吧。” “好。” 朱高炽只觉得心头柔软,他伸手拂去婉婉帽子顶上的雪,心中却突然一动。 人皆有怜子之心,爱极了就会不舍,不安心…… “方醒爱家人啊!” 朱高炽性子一起,就叫了子女们一起来,大家先在暖阁里喝姜汤,然后外面的雪也渐渐的厚起来了,朱高炽就带着子女们出去堆雪人。 …… 朱高炽没让人帮忙,只是让子女们拿了工具扫雪,然后叫男孩子堆雪。 书院放假了,朱瞻墉也回到了宫中,作为嫡子中的老大,他奋力的挥舞铲子,堆砌着,那力气看呆了那些弟弟妹妹们。 朱高炽干了一会儿就被赶来的皇后叫人扶到了边上。 边上架了大伞,还有炭火和大氅。 朱高炽喝了口茶,看到朱瞻墉的动作很熟练,就不经意的问道:“瞻墉回宫后如何?” 皇后已经看到了小心翼翼从左边过来的郭贵妃,就说道:“长大许多,不惹事,就是不肯让人服侍。” 朱高炽点头道:“听说书院里都是自己收拾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洗,这倒是好事,免得教出了一帮子除去读书,什么都不知道的书生,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 “陛下……” 朱高炽转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淡粉,近似于素色的郭贵妃。 峨眉微扫,眼如秋水,红唇轻启,妩媚自现。 朱高炽尴尬的道:“来了……” 郭贵妃没有对皇后行礼,而是先埋怨道:“陛下,这天寒地冻的,您就不该出来,小心伤风了。” 朱高炽看看冷冰冰的看着孩子们的皇后,说道:“朕这里有炭火热茶,无事。” 郭贵妃恍惚才察觉自己遗忘了行礼,急忙就福身,说道:“娘娘这边近,该劝着陛下才是。” 皇后的眼中闪过厉色,打个哈哈道:“本宫今日倒是忘了,让你挂记着,实在是不该。” “哪里,娘娘管着宫中,臣妾虽说挂着贵妃的头衔,却时常偷懒,哎!都怪臣妾的身子不争气啊!” 皇后在后宫堪称是强硬派,作为贵妃,郭氏是有沾手宫务的权利,可她却从不沾手,这个就值得玩味了。 皇后冷冷的道:“你若是愿意,明日本宫就歇着。”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朱高炽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处置。 郭氏也是他潜邸的老人,还为他生了三个儿子,颇得朱高炽的喜爱。 而张氏却是皇后,名正言顺的后宫老大。 这两位经常明争暗斗,原因就在于郭氏的贵妃封号上。 贵妃就是皇后之下第一人,若是出现什么差池,那就是皇后预备役。 至于皇贵妃,那得等朱瞻基上位后,为了自己的小孙妹妹弄的封号,目标直指胡善祥。 郭贵妃脉脉含情的看着皇帝,这便是示威。 你有权利,可我有皇帝的喜爱,谁赢谁输还未可知呢! 皇后只是默默的看着孩子们在堆雪人,眼中的厉色却一闪而过。 朱瞻墉杵着铲子在歇息,看到这一幕后就过来,皱眉道:“母后为何不去取暖?” 郭贵妃闻言才发现皇后的火盆被自己占据了,急忙退后。 皇后唇角微翘,朱瞻墉却皱眉看着郭贵妃说道:“今日乃是帝后之乐,旁人哪能插足?莫不是有的……” “住口!” 皇后一声断喝,然后柳眉倒竖的说道:“你且去看着弟弟妹妹们,少掺和大人的事。” 那边的孩子们都被惊了一下,纷纷看向这边。 朱瞻墉拱手道:“儿臣已经大了,若是大哥在此,今日怕是要……” 朱瞻基以前就给过郭贵妃没脸,今日若是他在,郭贵妃大抵也不敢来。 朱高炽有些不渝的盯着朱瞻墉,皇后已经抢先了:“你的性子越发的和外面一样了,还不快去!” 朱高炽听到这话更是不乐,什么叫做外面?不就是说郭贵妃这等人,若是在外面的百姓家,大抵是要被正房夫人收拾吗? 朱瞻墉躬身道:“是,母后。只是儿臣听闻……” “去吧!” 朱瞻墉在书院里那么久,见识早非吴下阿蒙,回宫后也曾假些外面的故事来讥讽人。 朱瞻墉单手拎起铲子回去,看到婉婉有些郁郁,就说道:“你想太多了,自己好好的玩。” 宫中的争斗太常见,如朱高炽的后宫这般算是太平了。 “方醒……” 来谢恩的方醒就看到了这个有些诡异的场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1章 城府,恩人(感谢新盟主“鹏杰机电”) 感谢新盟主,尽量明天加更! 百盟越发的近了,感谢大家! ...... “方醒,来堆雪人!” 婉婉看到方醒就欢喜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板,这个是拍雪用的。 方醒含笑点点头,然后对朱高炽躬身道:“陛下,臣…….厚颜无耻,无地自容。” 郭贵妃好奇的看着方醒,而皇后却已经皱眉在看着她。 你还不走?要不要脸了! 朱高炽待方醒如子侄,本宫自然可以算进去,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郭贵妃福身告退,朱高炽看到她被人搀扶着走远,这才对方醒说道:“朕还以为你会在家待着打理行装,举家远去。” 方醒正色道:“陛下,若非家人,臣愿意为大明肝脑涂地。”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我的家人安全了,老大随便你招呼,兄弟我水里来,火里去,绝没二话。 朱高炽指指雪堆,方醒没二话,马上就挽起袖子,然后过去一把抢过婉婉手中的木板,啪啪啪的拍打着雪堆。 “方醒,要个女的,女的!”婉婉在边上雀跃的嚷道。 “好!” 皇后觉得方醒和皇帝之间有问题,就随口问道:“方醒是来请罪?” 朱高炽大抵是觉得亏待了皇后,就含糊的道:“朕让他明年年初去北边镇守,他却要带着家人去。朕准了。” 皇后不疑有他,说道:“他疼无忧,前次南下就经常派人送了礼物回来。” 朱高炽看着在方醒身边指指点点出主意的婉婉笑道:“朕也疼婉婉啊!” 皇后心中微动,却不好再问。 等弄完雪人,御医早已等候多时了,把皇子皇女们一一诊脉,不管有没有问题,都是一大碗药汤灌下去。 方醒也被灌了一碗,而且御医说他受寒了,回家赶紧闷被发汗。 “臣去了聚宝山卫,发现士气低迷,就…….赤身跑了几圈。” 这里是暖阁,温暖的让方醒脸上发热,他说道:“臣以私事混国事,陛下却宽容如此,臣……真的是无地自容。” 他确实是没想到朱高炽居然会同意,所以这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朱高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朕知道你只相信瞻基,旁人,最多就是先帝,可对?” 方醒默然,然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你怕朕和那些文官一体,对瞻基和你赶尽杀绝?” 方醒再次点头。 “可笑啊!帝王哪有什么学说?”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身前站着个刺猬,浑身的刺都已经立起来了。他微笑道:“朕从世子到太子,再到今日多少年了?再蠢的人也知道帝王从不需要去讨好哪个学说,任何学说都只能为己所用,否则就是歪门邪道,明白吗?” “陛下,这是……雄主之道。” 方醒觉得只有朱元璋和朱棣这等雄主才有这等蔑视儒家的气概。 朱高炽气的指着他骂道:“什么雄主之道?没有一个帝王不是雄主。不是的,那也是他打不破那个樊笼,只能憋着!” 方醒抬头看了朱高炽一眼,大胆的问道:“陛下,那您打破了吗?” 朱高炽举起茶杯作势欲扔,方醒敏捷的闪到一边。 “你倒是敢躲。” 朱高炽把茶杯放下,觉得自己对这厮有些不好处置,就说道:“朕在一点点的撕破这些桎梏,而瞻基在南方,也是在尝试着这个,不然朕让他去干什么?” 方醒有些理解不能的问道:“陛下,您是想让太子在南方尝试着和……和那些官吏过手吗?” “你以为呢?!” 朱高炽摇摇头,“你们都以为自己赢了,可在朕看来,这不过是那些势力暂时的妥协罢了。因为他们知道瞻基迟早会回京,那他们何必冒着和皇储撕破脸的风险呢?懂不懂?” 方醒想起了自己和朱瞻基在南方时,多番动作,可那些势力却反抗很小。 “陛下,合着太子和臣在您的眼中就和……就和孩童一般啊!” 朱高炽抚须微笑道:“你以为呢?” 方醒大惭,朱高炽笑道:“你倒是有勇有谋,不过瞻基更稳当。那个李二出海了,你准备让他去抢谁?” 又被他知道了啊! 方醒麻木的道:“此事和太子无关,是臣让他去海上看看,若是发现变故和敌人就及时回报,若是看到外藩船只,可抢了再说。不过抢来的东西必须要把大头交回来。” “肆意妄为!” 朱高炽的声音很平静:“有人发现了,上了奏章,朕就调了那人来京城看着。” 方醒完全麻木了。 朱高炽的手段之高超,城府之深,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朱高炽喝了口茶,叹息道:“大明很大,万事要先找到头绪,不可硬着头皮上……须知居庙堂者的任何一个决断都有可能会导致不测,进而导致国家衰退……所以要谨慎,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要慢慢的学会谨慎。” 这是谆谆教导,方醒躬身受教,感激不尽。 朱高炽见到他知道关窍,就欣慰的道:“你看杨荣,以前说话做事有些急躁,可升职了之后,自然就战战兢兢,做事总是要考虑周全,你好生学学。” “不过你终归锐气十足,那便慢慢的吧。” 朱高炽最后问道:“你家的欢欢可要朕给个恩典吗?” 这是说给莫愁封个小头衔的意思,方醒摇头道:“陛下,传出去物议沸腾,臣能护住她们母子。” 朱高炽也是试探罢了,见方醒依旧敏锐,知道分寸,就说道:“去吧,动静别太大。” 方醒告退。 “王贺如何?” 成大从后面飘出来,说道:“陛下,王贺今日身先士卒,很拼命。” 朱高炽端起茶杯暖手,沉吟道:“陈嘉辉可有欢喜?可去找过廖昌了?” “没有欢喜,去找过廖昌,只是没有趁机去和廖昌套近乎。” 朱高炽点点头,成大就飘了回去。 朱高炽轻啜了一口茶,目光幽幽的道:“蝇营狗苟不可取,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只是却只能压着了,不过陈潇倒是有趣……” …… 方醒出了暖阁,就看到廊柱边站着个太监,正抱着个烧炭的小坛子取暖,不时还跺跺脚。 “伯爷,他就是宋老实。” 方醒走过去,宋老实愕然抬头,吸吸鼻子问道:“你找我有事?” “宋老实,这是兴和伯。” 宋老实赶紧行礼,却因为捧着个小坛子,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多谢你了。” 方醒对他拱拱手,宋老实没有惶恐和好奇,只是把那只生了许多冻疮的、发红的手伸到方醒的身前。 “大胆!” 送方醒出来的太监喝道,可宋老实却昂首道:“他谢谢我,那就用钱来谢,我娘要来看我,我要给她养老钱呢!” 方醒看到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点点头道:“他母亲可到了吗?” 送方醒出来的太监说道:“到了,只是今日时辰不大方便,所以在宫外的客栈住着。” “我要见娘,我要见娘…….” 瞬间泪水从宋老实的脸上滑落,他呜咽道:“娘最疼我,那日爹带我出家,就是哄我说娘在外面等我,后来就到了宫里,我想娘了,我想娘了……” “伯爷,他在家的大多事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娘,连宫中发的果子都收起来,说是要留给他娘,后来都坏了,还被人打了一顿……” 方醒的眼中多了不满,那太监急忙说道:“后来先帝把他带到了这边,就没人欺负他了。” 宋老实对方醒有恩,所以方醒又重新去请见朱高炽。 “你还有何事?” 朱高炽正在吃点心,方醒说道:“陛下,那宋老实可怜,对臣也有恩情,臣听闻他的母亲在宫外,恳请陛下让臣带了他出去见一见。” 朱高炽微微一愣,梁中说道:“兴和伯,没这等规矩。” 方醒执拗的道:“他没有权势,也不知道宫中的秘辛,也不会和人勾结,只是一个想娘的傻子……陛下,臣担保,若是出事,臣一力承担。” 朱高炽叹息了一声,说道:“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多了些,要清理。可他们出去怎么活?罢了,梁中,让两个侍卫陪着他一起去,明早再回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2章 未雨绸缪话机密 福运客栈,当看到那个头发斑白的妇人时,方醒不禁退后一步。 那妇人的眼睛不大好,看到掌柜后就说道:“掌柜,可是要钱吗?” 掌柜的看了方醒一眼,方醒挥挥手,他麻溜的闪人了。 宋老实歪着脑袋看着妇人,突然欢喜的道:“娘!娘!我是老实,我想你了!” 妇人眨巴着眼睛,慢慢走过来。她定定的看着宋老实,然后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 宋老实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雀跃的道:“娘,你都不来看我,我给你攒了好些钱和果子……” 妇人的身体在颤抖着,她吸吸鼻子,想忍泪,可泪水却汹涌而下。 “老实……娘对不起你啊!” 宋老实慌了,他伸手去擦妇人脸上的泪水,说道:“娘,谁打你了?我现在力气可大了,我帮你打他,打他!” 妇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宋老实,“我的儿……” 这哭喊声撕心裂肺,方醒退出来,两名侍卫已经红了眼睛,其中一个在无声的哽咽着。 两边的房间有客人听到动静出来,方醒指指他们,眼神中却多了煞气,这些人都赶紧缩了回去。 “若不是揭不开锅了,没哪家人会割了自己的儿子。” 一个侍卫蹲在边上,听着里面的哭声叹息着。 另一个侍卫知道些内情,说道:“宋老实是被他爹悄悄割的,运气好没死,看他娘的模样,多半是不知情,哎!” “娘,别哭娘,他们欠我钱,我给你。” 方醒先前给了宋老实不少钱钞,绝对能让他家从平民转变为小康。 若是没有宋老实,方家的妇孺就得呆在京城,这个风险不只值一个小康之家,可方醒却不敢多给,担心会让宋老实一家倒霉。 人就是这样,骤然而富贵,没有相应的实力和底蕴,多半是福祸相依。 “老实,你哪来那么多钱?” “娘,我帮了人,他给我的,陛下都知道。” “哦!那娘留着给你娶……我的儿……” …… 回到家中,张淑慧看到方醒的面色沉重,连无忧去求抱抱都勉强才抱起来,就赶走了大虫和小虫。 方醒抱着无忧坐下,屋子里的铁炉子烧的顶盖通红,暖洋洋的。 “爹,大哥二哥说下雪好打猎,要去西山……” 无忧知道家中对自己最没有原则的就是老爹,所以就细细的念着,想跟着去看看。 “他们哪都不能去。” “夫君……” 方醒看到无忧不高兴了,这才笑道:“和我的无忧宝贝无关,只是快过年了,咱们要准备许多好吃的,他们也得要帮忙。” “好吃的吗?” 无忧含着手指头,大眼睛骨碌碌转动,方醒亲了她一口,心情好了些,就把她放下去自己玩。 “准备些米粮,让老七他们送给一户人家。” 方醒用手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张淑慧应了,然后叫小白去找姜糖来。 米粮方家从来都不缺,张淑慧也聪明的没问,等安排后,辛老七来请示。 “去到宋老实家里,主要是看看他母亲的境遇,若是还行,那就不管,若是不好,就敲打一二。有往日积怨的,帮着她处置一下,走之前留下名号。” 辛老七应了准备出去,方醒叫住了他,沉吟一下说道:“告诉宋老实的爹,若是敢以此作恶,割了他!”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一边盯着无忧在和小白说话,一边解释道:“淑慧,过完年,咱家一起去北边。” 噗! 张淑慧手中的话本落地,而小白也是惊了一下,旋即欢喜的道:“少爷,咱们去玩吗?” 无忧迷惑的看着方醒,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哈烈人在袭扰兴和一线,导致兴和城建造不力,陛下令我年后出发,只是担心你们,我求了陛下,到时候带着一家老小过去。” “好啊!” 小白的第一反应就是欢喜,然后抱起无忧道:“无忧,咱们去北边住好不好?” 无忧也欢喜,“好。” 只有张淑慧却知道这里面不寻常,她说道:“夫君,镇守大将的家眷不能跟着去,勋戚的更是不行……” “这是陛下的恩典。” 出征的武勋,不管是哪朝哪代都不能带家眷,这个是铁律。 这条规矩一是从军心士气的角度出发,主要的还是人质问题。 张淑慧依旧不能释疑,方醒说道:“留你们在京城我不放心。” 张淑慧懂了,就过去一把抢过无忧,顺手抽了在炕上趴着的小白一下,说道:“快去把账都算好,还有,多准备些米粮,年前就发给庄户。” 这是未雨绸缪,可庄户的安全方醒却不会觉得有问题。 谁会敢动手? 方醒耳边听着张淑慧的交代,在推算着,可半晌却不得要领。 在朱高炽去后,好像只有朱高煦打过主意。可现在的背景却大相径庭,朱高煦在封地很沉寂,而原先朱瞻基的支持者们文官,却有些态度暧昧。 关键还是在于朱高炽执拗的认为自己还能活七八年,否则只要把朱瞻基调回来,方醒啥都不用担心。 张淑慧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无所谓。 而解缙却不会走,他们的目标不大,除非是有人丧心病狂,否则没谁动解缙一家子。所以方醒苦劝无果后,只能叮嘱他见势不对就带着人往西山里跑。 而后就是莫愁。 …… “我总觉得对不住欢欢,让他出生后就跟着颠簸……” 莫愁想留在北平,方醒却毫不犹豫的展露了强硬。 “你们是我的命根子,若是出事,那就是在摧毁我,明白吗?” …… “你们就是殿下的命根子,是他以后倚仗的最后一条路,所以你们必须要警惕,一旦有变,要提防…….若是不行,就先回西山去,那里易守难攻,无人能上。” “为何?兴和伯,你想说什么?” 王琰是悄然化妆后潜入了方家,此刻两人正在前面的书房里喝酒。 书房里也烧了个小铁炉子,水壶在上面吱吱作响,水汽断断续续的从壶嘴里游散出来。 方醒把手放在炉子边取暖,说道:“陛下的身体是个大隐患,而殿下远在金陵,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铁炉子有围角,上面摆放着几碟花生米和坚果,王琰抓了一个核桃,单手就捏破,然后沉声道:“我会砍掉那些乱臣贼子的脑袋,然后给殿下报信。”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着,寒风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咽的声音。 天有些黑,铁炉子的顶盖缝隙里,火苗微微闪动。 方醒无奈的道:“你弄错了顺序啊!” 王琰把核桃肉掏出来一口吃了,然后喝了一口酒,问道:“兴和伯请说。” “你的任务是……一旦有陛下身体不好的消息传出来,或是陛下久未露面,那你马上派人去殿下和我那里报信,然后护住太子妃和郡主,至于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否则我担心你们一旦动手,会把京城本就复杂的局面弄的一团糟,到了那时,就算是殿下能顺利回来,可也会面临着一个烂摊子,以及无人可用的窘态。” 王琰放下酒杯,盯着方醒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方醒皱眉,有些恼火的道:“这只是我的假设,若是真的发生了,殿下远在金陵,而我就在兴和,离京城最近,你不相信我信谁?” “也是啊!” 王琰的酒量看来不错,一瓶高度酒被他喝了半瓶,只是脸上微红。 “回头我马上向殿下请示。” 这是应有之意,方醒点头,然后说道:“兴和距离京城不远,我要盯着宣府的动向,所以……若是情况紧急,你必须要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安排,这一点你也可以去请示殿下。” 王琰起身道:“我会请示殿下,不过若是宣府也闹腾起来,那我可能会带人去金陵接应殿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3章 这是个仁慈的皇帝(为盟主:‘鹏杰机电’贺,加更!) 瑞雪兆丰年,可等雪越下越大后,这个就不是瑞雪了,而是灾雪。 应天府禀告,说是有民居被压塌,受伤的不少,死了两个。 “陛下,臣请赈灾。” 在冯平死后,廖昌就萎靡了一阵,最近值房里的香火又开始旺盛起来了。 朱高炽吩咐道:“令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查看,若有要垮塌的,马上搬出来,有亲戚的去亲戚家,记得补些钱粮,回头雪停了让人帮着把房子弄坚固些……别冻死饿死人,否则严惩不贷!” 大明此时仓禀丰实,钱粮更不消说,户部的库房里堆满了金银铜,由此发出的宝钞信用坚实。 廖昌欢喜的应了,这可是能给他增加美誉的好差事。 杨荣出班道:“陛下,北方怕是许多地方都受灾了,京城赈灾,可别的地方也不能落下,臣以为当行文各地,并派出御史查探。” 尼玛!杨荣你好狠啊!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派人下去,那些御史怕不是要怨声载道。 刘观却答应的很爽快:“陛下,臣愿往。” 这个姿态实在是让人侧目,朱高炽欣慰的道:“杨学士此言不差,不能只顾着京城,去吧,到雪大的地方去多看看,若有紧要,可当机立断!” 这是个仁慈的皇帝,他的所有举措,无不在践行着仁慈这个词。 “年后兴和伯去兴和,粮草可调齐了?天气寒冷,冬装和粮草一定要准备好。” 群臣都有些不大自在,皇帝急匆匆的把方醒派出去,可却派在了兴和,离京城很近。 夏元吉出班应承了,朱高炽欣慰的道:“内外皆要稳当,如此这个年就安稳了,诸卿回去就准备吧,明日起封印。” 放假了,一年到头就这么一个长假,人人欢喜。 “德华好生过年吧,年后出发,可缺什么东西,叫人来家里说话。” 张辅很豪奢的姿态让金忠有些不满,“英国公,衣食住行,外加民夫大车,英国公府难道能全包了?那兵部可什么都不用管了。” 张辅干笑着拱拱手,然后先走了。 “你去那边就是盯着兴和城,哈烈人就害怕这座城,一旦建成之后,大明在塞外就有了一个根基,进可攻,退可守,所以他们要不断的袭扰,不过此事却有些蹊跷。” 金忠一路唠叨着:“那些哈烈人自相残杀都杀疯了,谁还会为了大伙儿去袭扰兴和城呢?令人费解!” 方醒突然止步,看着远处走来的一个太监,金忠瞅了一眼,说道:“这不是那个傻子吗?” 宋老实很欢乐,走路都是一蹦一蹦的,笑的纯真。 “简单的人都会欢乐。” 方醒迎过去,笑眯眯的问了他母亲,等得知回家后,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以后被欺负了就去找梁中,不行就直接去找皇帝告状。 宋老实摇头道:“陛下会打板子。” “不会的,要是打了板子,你就去找那个笑眯眯的安纶,他会帮你。” 宋老实点点头,“嗯,上次那个安纶给了奴婢一块糖,好甜。” 方醒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 宋老实觉得以后应该没人欺负自己了,就欢快的去了乾清宫,几个看到刚才这一幕的太监都在议论纷纷。 “兴和伯怎地对他另眼相看了?若是旁人,那还有个结交内侍的罪名,可宋老实……这就是个傻的。” “大概是可怜他吧……” … 宋老实一路到了乾清宫,然后被梁中叫进去谢恩。 “陛下,奴婢的娘说要给奴婢存钱呢。” 看到宋老实欢喜的模样,朱高炽心中喟叹,吩咐道:“若不是怕他搅乱了朝政秩序,朕还想把他调到身边来。看着些,别让人把他给欺负了。” 等宋老实走后,朱高炽吩咐道:“你去追回杨荣。” 等杨荣来后,朱高炽说道:“朕德行浅薄,却要一宫的伺候,心中何安……大过年的辛苦学士一次,下文,各地严禁擅自阉割……违者重惩,还有……宫中的人不少了,以后少进,最好别进。” 杨荣真心诚意的躬身道:“陛下英明。” 当了皇帝就想享受,从始皇帝的阿房宫到刘邦的‘今日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直至前宋的皇帝才好些,不过那也是文人压制,若是敢奢华,马上就会喷的你找不到北。 可朱高炽的日子已经够简单了,他居然还想减少太监和宫女,这就是发自内心的仁慈和节俭。 朱高炽说道:“百姓不易,如今大多也能吃饱了,宫中若是要人,他们依旧会送进来,这便是畏惧和侥幸,就和科举一般,都想着哪日如梁中般的飞黄腾达了。” 梁中在边上苦着脸凑趣道:“陛下,奴婢可是家中穷狠了……不过现在家中都后悔了,早知道如今能吃饱饭,当年就不该送奴婢进宫。不过奴婢却不想回去了,就在宫中伺候陛下,那可是别人求神拜佛也捞不到的机会。” 他这话并未让朱高炽开颜,反而是更加的唏嘘了。 “吃饱饭吃饱饭,这就是千年来百姓的要求。有人说简单,有人说很难,可一个土豆出来就解决了此事。不过还不够,大明要拥有更多的高产作物。海外很大,兴许能有……” “陛下,先帝在时,不是派了船队出海吗?可惜至今未归。” 朱高炽沉思着,“海上有风浪,随时都有倾覆之险,不过不怕,明年再不来,朕就再派船队去,总是要看看外面有多大,有哪些大国,有没有大明急需的东西……” 看到陷入沉思中的朱高炽,杨荣说道:“陛下,年后再召集了大家议事吧。” 大过年的,大家马上就放假了,看到皇帝还在心心念念着这些政事,杨荣觉得有些不忍。 朱高炽摆摆手,杨荣给了梁中一个眼色,然后告退。 可梁中哪敢打断朱高炽的思路,最后只得悄然出去,叫人去请了婉婉来。 …… “父皇!” “婉婉啊!” 朱高炽抬头看到婉婉穿了一声红色的夹袄,映衬着肌肤胜雪,就笑道:“可是找为父要红包的吗?” 方醒过年都给孩子发红包,后来婉婉也跟着去找朱棣讨要,渐渐的就成了习惯。 婉婉得了梁中的叮嘱,就说道:“父皇,外面的雪停了,出去看看吧。” “是吗?好。” 朱高炽艰难的被人扶起来,然后和婉婉出了暖阁。 …… 过年总是喜庆的,莫愁也准备好好的过一次,于是就和要弟一起准备了好些食材。 陈嬷嬷抱着欢欢看着她们在切菜,就觉得方醒有些不地道。 你起码安排个厨子吧。 两个女人在厨房折腾着,直至看门的方粮来禀告,带来了……方杰伦。 “老奴见过莫愁娘子。” 方杰伦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莫愁,叫姑娘吧,人家都给方醒生孩子了。可要叫夫人吧,方杰伦觉得越矩了,最后干脆就叫娘子。 莫愁有些慌乱的福身道:“杰伦叔这是……” 方杰伦说道:“家中的老爷夫人都在等娘子回去过年,就派了老奴来。” 方杰伦前几天就来过,送来了一户人家,现在看门的就是这户人家的男丁方粮。 莫愁有些没了主意,最后婉拒道:“多谢杰伦叔了,只是我这里都在做着了……” 方杰伦亲自来请,这就是郑重其事。只是莫愁却有些担忧面对张淑慧和小白。 方杰伦笑道:“莫愁娘子别担心,夫人都在等着呢,说是想看看欢欢少爷长了多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4章 三个女人,进宫拜年(感谢“马尔泰诺”成为本书新盟主) 百盟再近一步,谢谢,明天加更。 …… 在看到莫愁的第一眼时,张淑慧就觉得这个女人和小白有相似之处,不过却有一股子执拗的劲头,大抵这也是她能以一个孤身女人存活的原因吧。 “妹妹来了,我却不曾远迎,快进来。” “见过二位姐姐。” 方醒被排在了后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女人唱戏。 莫愁在见到张淑慧和小白之后,软弱和担忧都被抛掉了,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 张淑慧自然是不会刁难的,小白却直挺挺的问了几个问题,被莫愁一一化解。 张淑慧看到小白的进攻无果,就悄然走到在假装看书的方醒身边,低声道:“夫君,很厉害哦!” 方醒放下书,说道:“都认识了啊!那就准备吃饭吧,还有,孩子们也都认识认识。” 张淑慧白了他一眼,然后开门招呼在院子里玩雪的三个孩子进来,大虫和小虫也趁机溜了进来。 被两条大狗在脚边嗅着,莫愁没有慌乱,只是拿出了见面礼分给三个孩子。 土豆和平安都规规矩矩的喊了姨娘,无忧却喊了姐姐,顿时方醒就闻到了老醋的味道。 莫愁的皮肤特别好,嫩滑的。而且长得嫩,年龄也不大。 只是再怎么滴也不该叫姐姐啊! 张淑慧笑道:“无忧在前院跟着她们玩耍,经常胡乱叫人。” “准备吃饭吧!” …… 一顿饭吃下来很和平,方醒也就放下心来,等陈嬷嬷把欢欢放在炕上后,三个孩子都好奇的在围观。 “从南到北还长的这般壮实,这个孩子倒是没辜负夫君起的名字。” 张淑慧伸手摸摸欢欢的脸蛋,可眼角却在瞟着莫愁的反应,要是紧张,那以后的关系肯定就完蛋了,顶多是装个和睦。 莫愁微笑道:“姐姐,这孩子就是个皮实的,有一次我失手把他从床上摔下来,哭都没哭。” “哦!那比无忧强多了……” “平安以前也不哭。” 小白不甘示弱的夸赞让平安有些麻木,可女人们有了共同话题之后,熟悉的程度就…… 等到晚上发压岁钱时,土豆和平安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接过红包了。 “姨娘,我的,我的。” 无忧走到莫愁的身前,学着大人福身,结果笑声满屋。 …… 三十夜,孩子们都睡了,方醒带着三个女人在炕上打牌,结果自己输的一塌糊涂。 “少爷输光了!” 小白身边的钱罐子早已装满了铜钱,看到方醒身前空荡荡的,就成就感满溢。 莫愁捂嘴偷笑着,刚才她有意的输了些,但方醒的牌技实在是太差了,怎么都无法赢。 …… 方家气氛融融,英国公府却冷意重重。 “兴和此行本不用德华去的,陛下却点了他去,早上淑慧令人送了不少东西来,特别是酒,以往只送三瓶,此次却送了九瓶……” 薛华敏说道:“姑爷最近进宫频繁,据说还被陛下呵斥,可后来又好了,可见是有了争执,只是姑爷却不肯通气,国公爷,这是要离心了吗?” 张辅摇摇头道:“陛下的身体不大好,殿下会一步步的靠近那个位置,而德华和殿下的关系不一般,难道他这是在……避嫌?” 未来的皇帝和未来的重臣……未来的重臣大抵是要避嫌的吧,至少不能和武勋交往过密。 “咦!” 薛华敏突然一惊,说道:“国公爷,殿下在南,陛下还要把姑爷调到兴和去,这是要隔开吗?” 说完薛华敏就摇头道:“不至于,再说兴和离北平也不远。” 张辅看着手中的折扇,默然良久,说道:“会不会是……藩王!” “有可能!” “陛下要动藩王,而宣府为重镇,若是有人渗透进去,那京城可就危险了。而姑爷在宣府名声极大,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只要率领聚宝山卫出面,除非是铁了心的要造反,否则大部分人只能顺从……” “若是京城有变呢?”张辅把折扇合上,微微一叹。 “国公爷……” 薛华敏面色大变…… “国公爷,用饭了。” 外面传来了声音,张辅随意的就从蒲团上弹起来,身体机能极好。 “吃饭去,晚上喝些酒。” …… 三十夜,袁熙依旧呆在那个院子里。 正厅里,一个火锅已经做好了,正放在铁炉子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让人垂涎欲滴。 袁熙一个人坐在面对大门的方向,吃的酣畅淋漓。 吃到一半时,有人敲门,袁熙叫了进来。 “大人,陛下传旨天下,从明年开始,不得擅自阉割,宫中不再进人。” 袁熙哦了一声,满头大汗的喝了一口酒,嘶哈嘶哈的道:“你坐下吃。” 男子有些受宠若惊,袁熙指指自己的右边,然后说道:“等宫中的人不够用了,到时候冷冷清清的,他自己却无法反悔,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男子忍不住就开吃了,汁水淋漓的,让袁熙没了胃口。他起身走到门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不禁觉得胸中舒畅。 “这大好河山谁将主宰?” 白雪反射着幽光,天地静谧… …… 大年初一,方醒带着孩子们出门了。 “弟弟没来。” 无忧穿着一身类似于以后的棉大衣,连帽戴上,帽子上垂下的流苏摇摆着,奶声奶气的。 方醒抱着她走在前面,而土豆和平安两兄弟在后面。 “弟弟太小了,无忧是姐姐,等明年的时候,无忧就能牵着弟弟出门了。” 无忧一转眼就忘记了欢欢,嘀咕道:“爹,有红包吗?” “贪财的闺女啊!有。” 方醒亲了她一口,却没看到身后的土豆和平安一脸的无所谓。 “妹妹出门都不用走路,可我记得自己以前很小的时候,爹就让我走路,说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要抱的……” 土豆一脸的唏嘘。 平安看了一眼趴在方醒肩头的无忧,说道:“大哥,我娘都说和你打架可以,但要让着无忧……” 土豆叹息一声,说道:“咱们俩算是被撇开了,爹看着咱们就瞪眼,看着无忧就欢喜,哎……” “大哥,你不也经常带无忧玩吗?” 平安鄙夷的道,土豆振振有词的道:“那是妹妹啊!爹说了要多带妹妹玩,不然别家的野小子就会抢走妹妹。” 平安淡淡的道:“谁敢抢,咱们就打断他的腿。” 秦嬷嬷在后面听到两个孩子的话不禁都差点笑抽了。 前方就是宫门,看到方醒居然抱着奶娃,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来了,守门的侍卫满脸黑线的道:“伯爷,您这是……” 方醒抱着无忧道:“带着一家老小来给陛下拜年。” 侍卫的眼皮子跳着,说道:“二位小伯爷……还有无忧小姐……且等小的去通报吧。” …… 朱高炽听到消息也是眼皮子狂跳,怒道:“他这是觉着朕的时日不长了吗?” 梁中尴尬的道:“陛下,奴婢觉着兴和伯会不会是想带着孩子们来看看……端端郡主呢?” 朱高炽一想也是,就吩咐道:“那就……他家的无忧怕是别人哄不住,罢了,让太子妃带过来。” 等方醒带着三个孩子进来后,端端被皇后牵着,见到无忧就嚷道:“无忧无忧……” 皇后笑着松开手,然后端端就跑到无忧的身前。 无忧皱眉看着她,熟稔的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说道:“你要乖。” 端端点点头,然后两个孩子手牵手走到了皇后的身前。 “见过娘娘。” 无忧的行礼不标准,不过在方醒的虎视眈眈下,那些太监宫女无人敢去指出。 皇后笑道:“是个聪明的女娃,陛下,您看是不是?” 朱高炽点点头,然后问道:“你这是准备过完年就走了?” 方醒点点头道:“陛下,事不宜迟,臣来请示,过完元宵节就出发。” 他哪里会莫名其妙的进宫,今日进宫一是请示,二是想再看看皇帝,三…… 胡善祥很老实的站在边上,土豆带着平安过去一一行礼,朱高炽给了两块玉佩,胡善祥那里也有不少宝贝,只是却不能越过皇帝去,就每人给了一套好文房四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5章 远方的漫长战争(感谢“寂寞红尘中”成为本书新盟主) 朱高炽考了土豆和平安一下,结果很普通,就让人扶着自己出去,顺带叫了方醒,把暖阁让给皇后和太子妃带孩子。 出了暖阁,冷空气一下吸进肺腑里,让人感到精神一振。 “朕会活许多年,所以你别弄什么念念不舍,朕觉着恶心。” 朱高炽舒坦的活动了一下脖子,冲着在下面扫雪的宋老实招招手。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臣只是给您拜年罢了。” 会活好多年吗? 方醒心中微叹:你这身体……不提历史上活不长,现在就算是给你用了药,看样子也够呛啊! 他想挽救朱高炽,可试过了降糖减压的药,可依旧没看到起色。 这不是简单的肥胖病,方醒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宋老实跑过来,欢喜的道:“陛下,可是要下来吗?” 朱高炽摇摇头,昨天朱高炽在这里,也是叫了宋老实,结果这娃一把就把朱高炽给扶下去了,居然很稳。 朱高炽微笑道:“你今日吃了什么?” 宋老实把扫帚夹在腋下,扳着手指头数,一脸的幸福。 方醒看着朱高炽的侧脸,那里带着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是孤独的吧? 也只有在面对傻傻的宋老实时,他才会发自内心、不用防备的微笑着吧。 “……还想吃一碗甜酒,最后被人抢了……” 宋老实有些遗憾,却摸出一串铜钱,喜滋滋的道:“陛下,奴婢又可以攒钱了,到时候给我娘,让她吃肉。” “好。” 朱高炽应了,宋老实得意的把铜钱冲着方醒亮亮,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看着他下去扫地,朱高炽淡淡的道:“若是人人都能恪尽职守,不管是傻还是疯,大明都会蒸蒸日上。” 方醒知道他有话说,就静静的听着。 “你绕一下,走太原。” “是,臣会带着家人去游游太原城,想来晋王殿下会欢迎的吧。” …… 方醒一家四口在宫中厮混了一顿午饭,然后就走了,他们接着要去陈家。 胡善祥牵着端端回去,一路上就听着端端在说和无忧的好多约定,嘴角噙笑。 等回到太子宫中后,一个嬷嬷过来说道:“娘娘,兴和伯家的嬷嬷说……” 胡善祥有些困,抬头看到嬷嬷面带惊色,就皱眉道:“什么话?” 此时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可这嬷嬷还是开门再看了外面一眼,再回来时,急促的说道:“那个秦嬷嬷说,若是有急事,可去皇后那里,若是不行,记得黑刺。” 胡善祥满脸发蒙,旋即就醒悟了些东西。她默默的坐在那里,良久点头。 …… 街道依旧是臭烘烘的,那些穿着华丽的贵妇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一个庄园中。 庄园里的主宅占地颇大,里面的大堂修建的金碧辉煌,几十名男女正在取用食物。 两个男子并肩站在边上,其中一人说道:“谢肉节马上来了,亨利,看呐,他们正在疯狂的吃肉。” 左边一个男子穿着貂皮大衣,外面还有斗篷,宽大的腰带上挂着剑。他说道:“阿贝尔,来自于海边的消息,哈烈已经完了。” 右边穿着羊毛斗篷的男子眨眼道:“是被东方的皇帝干掉了吗?那可真是悲哀啊!当年纵横一时的家伙,子孙却是不争气。亨利,那些在盯着拜占庭的家伙开始得意了吗?” 亨利握着剑柄,摇摇头道:“东方的那个帝国依旧强盛,而且据说他们下海了,跑出很远的地方,天方人都被他们的富庶给惊呆了,那是一块流淌着牛奶和蜂蜜的好地方。” 阿贝尔叹息道:“是啊,传说中那里遍地黄金,他们穿着考究,比我们的王子还好,至于我们……在那里只能是……乞丐!” 大堂里的男女取了食物,然后男男女女混杂着坐下,开始了享受。 “先吃食物,再狂欢,阿贝尔,肉迷人近些年在舔伤口,哈烈一败,肉迷国不会错过放弃吃食物的机会,这样……东方的帝国肯定不会坐视,阿贝尔,那本该死的游记里说过,东方的帝国连城墙上都贴满了金银,太富有了……” 阿贝尔微笑道:“那本游记我看过,上面说东方的帝国也和我们一样虔诚,那样咱们就是一体的,不是吗?” 亨利摇头道:“得了吧,咱们这边还不是打作一团?” 阿贝尔的面色凝重,说道:“金雀花步步紧逼,我们国土沦丧,不过我们还有奥尔良,只要保住那里,我们将会慢慢的恢复过来。” “是的,我们在这场漫长的大战中失去了很多,哈烈曾经牵制着肉迷人,甚至俘获了他们的国王,这是天赐良机,可惜我们在大战,否则将会彻底击溃肉迷人……” 亨利遗憾的道:“东方的帝国不该和哈烈发生冲突,那样肉迷人无法腾出手来……若是他们再次西征,阿贝尔,我们要哭泣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喝着闷酒。 “亨利,哈烈现在就是肉迷人嘴边的美食,他们想吃,却担忧我们和拜占庭从身后给他们一下,所以……” 亨利点头,“我也在这么想,我们为何不告诉肉迷人,告诉他们,我们在大战,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和东方帝国的事,让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阿贝尔得意的举杯道:“王子已经派人去了,这是最新的消息。金雀花有海峡保护着自己,所以肆无忌惮。大战吧,击败他们,收复国土,然后我们重整旗鼓,去击败肉迷人。” “是的,我们在面临挑战,可我们从不畏惧。” “为了法兰克!” 这时有人醉醺醺的举杯喊道,顿时全场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庄园里欢笑着,男男女女们眉来眼去,酒肉的气味在熏蒸着。 而在这片土地上,双方的将士们都在警惕着,哪怕是长期的战争也没有让他们懈怠。 而那些被驱赶着的农户们衣衫褴褛,他们被金雀花的军士们驱赶着去干活。 无尽的赋税在压榨着他们,他们在期待着王国的反攻,可目前看来还是遥遥无期。 而在前线,金雀花的将士们展开了攻势,他们不断进攻,想要彻底占据大陆,然后再慢慢的扩张。 …… “这就是泰西目前的情况。” 元宵节,方醒叫来了陈潇,然后和解缙、黄钟两家人聚在一起,做临行前的交代。 “他们在混战,一小块地方就分为很多国家,就像是以前的倭国。不过推动他们的是贪婪,当混战停止之后,他们会向四周扩张……” “那么他们目前能停止混战吗?” 解缙对泰西很感兴趣,若不是年纪大了,而且大明没有通往泰西的航线,他都想去看看。 方醒摇摇头道:“还得持续下去,不过分久必合,他们中间肯定就如战国时期一般的,会出现几个强国,他们目前不敢招惹肉迷人。” 黄钟懂了,“那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鼓动肉迷人。” “当然,驱虎吞狼的手段谁都会,小孩子都会。” 陈潇听了一耳朵的泰西,只得喝着闷酒。 最后方醒交代道:“解先生德高望重,要不就回老家去看看吧,也算是有个交代。” “不去!” 解缙坚决的道:“老夫回去干什么?就在书院,不管是谁,他都不敢动老夫,不然就是疯子。再说书院的学生得有人照看着吧。” 黄钟说道:“解先生,在下可以留下。” “你?” 解缙不屑的摇头道:“那些学生不会听你的。” 方醒和黄钟都劝了许久,可解缙只是摇头。 而陈潇完全不知道方醒叫自己来干嘛,等解缙和黄钟回去后,方醒才说出了目的。 “我走之后,若是城中有变,你劝着叔父,找个地方躲一躲。” 陈潇喝的有些微醺,闻言就玩笑道:“你难道是要造反?” “不,我是担心有人会造反……” 陈潇面色一白:“那你为何不禀告陛下?” “那只是猜测,陛下在,一切都会无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6章 辞别,太原(感谢‘刺眼的黑夜双子’成为本书新盟主) 晨光熹微中,军营就像是一个怪兽盘恒在那里,静悄悄的。 “起床!” 一声厉喝打破了寂静,紧接着各种声音在军营中响起。渐渐的,这些声音汇集在一起,朝着校场而来。 林群安看着队形在慢慢的汇集,就问道:“民夫呢?车队呢?” 王贺昨晚上写信去大哥家,让那个准备过继的孩子别来,等他回归了再说。 “都在营外了,比咱们还早。” 林群安点点头道:“咱们搏命,他们出力,到地头他们就轻松了。” “大人,集结完毕!” 天边孤零零的挂着颗星宿,林群安看看眼前的五个大方阵,说道:“此去打的就是哈烈人,记住了,咱们是孤军,所以都打起精神来,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出发!” 阵列缓缓而动,朝着营门去了,林群安感受着沉默中蕴藏着的兴奋,感慨道:“伯爷说的没错,军队就是要吃肉,不吃肉的军队就是羊,哪能保家卫国!” 王贺上马,看着火炮被马拉着从身边过去,问道:“兴和伯呢?” …… “陛下,请保重身体,臣此去定会把那些哈烈人彻底击溃。” 方醒在宫中,马上就是大朝会了,朱高炽穿戴整齐,点头道:“你莫担心其他,好生去收拾哈烈人,早日把兴和城……” 朱高炽突然微笑道:“你是兴和伯,兴和城建不起来,你这个伯不要也罢,朕给你个兴和侯如何?” 方醒愕然,随后默然,最后说道:“臣会努力,只请陛下保重身体……” 朱高炽的微笑淡了些,点头道:“要先弄清楚哈烈人胆大的原因,报与朕知,一切小心。” 方醒珍而重之的行礼告退,当看到他转身出去时,朱高炽想叫住他,最后却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梁中把方醒送了出去,低声道:“陛下第二次要给你封侯了,你还不知好歹,哎!” 方醒一身戎装,淡淡的道:“我这个兴和伯是先帝封的,那就带到墓里去。” 梁中叹息一声,“你对先帝……罢了,你不肯接受封侯,那就是对陛下还有保留,保重。” 方醒回身拱手,说道:“照看好陛下,若是有事,皇后那里是个好地方。” 梁中的眼中多了暖色,“去吧去吧,咱家等你归来,到时候请你喝酒。” 方醒打个哈哈道:“宫中的酒不好喝,等我回来在第一鲜请客,到时候你去找陛下请个假吧,走了!” 方醒笑着往外走,宋老实在扫地,看到他就欢喜的道:“下次我请你吃果子。”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被人欺负了别怕,不敢打就先躲起来,等回头我帮你。” “好!” 宋老实也想拍拍方醒的肩膀,可最后却缩了。 “好个宋老实!” 梁中看到方醒走远,这才回身进去。 “陛下,该去前面了。” 朱高炽站在门前,眉间渐渐的多了振奋。 “盯着宣府,藩王谁敢作乱?希望方醒莫要辜负了朕的谋划……” 走出房门,天空中的阴云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丝碧蓝。 …… “袁熙那边没有消息?” 年过完了,该忙的忙,可作为藩王,朱济熿真没啥忙的。 人不能闲,一旦闲下来,若没有精神寄托和爱好,多变会去寻找刺激来让自己不至于成为行尸走肉。 朱济熿显然并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爱好,所以整日都在盯着北平。 雷度巴不得袁熙死在北平最好,所以他忧郁的道:“殿下,没有。” 朱济熿有些不安的动动屁股,仿佛椅子上布满了荆棘。 “那方醒出来了吗?” “出来了,元宵节第二天就出来了。” “这一路积雪都没化,不过听闻他们都是大车和马匹,倒是舍得啊!” 说了几句闲话分散紧张情绪后,朱济熿问道:“那些人操练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雷度明显的兴奋了:“殿下,令行禁止没问题,加上吃得好,穿得暖,他们都嗷嗷叫着要为殿下效命呢!” 朱济熿满意的道:“要严格操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现在就等着机会了。对了,陛下的身体……据说行走越发的不方便了?” “是,而且还增了头晕的症状,怕是……” 雷度故作担忧的看着朱济熿,朱济熿也面带愁色。 渐渐的两人都露出了笑容,然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 太原城外十余里,一支队伍在泥泞的道路上跋涉着。 大车不时陷进去,然后有人把多余的马拉过来,合力把陷进去的大车拉出去。 “把坑填了!” 方醒皱眉看着眼前的坑说道:“地方每年都说在修路,劳役动用了多少?可就修出了这等路?豆腐渣!” 林群安叫了民夫去边上挖土填坑,王贺说道:“兴和伯,这地方上就是这样,遇到能干的,那就好些,遇到那等整日只知道坐在衙门里,就觉着自己能运筹帷幄的蠢货,那多半是浑水一潭。” 方醒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成了老油条,迟早会是个贪腐的太监。” 王贺自得的道:“咱家还得要养孩子,可不会去贪腐,那会断子绝孙的。” “断个屁!这年月就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林群安被这条路折腾的火气十足,说道:“史上的那些奸臣可见有几个是断子绝孙的?那些忠臣反而更多些,可见这老天爷就没长眼!” 两人在斗嘴,方醒却在看着背面。 太原和北平以及边墙各处原先是一道二线防线,而晋王府现在按理应当就是京城的屏藩,只是现在这个屏藩却有了异心,当年朱元璋的安排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再过去就是陕/西,那边经过几年的外迁,以及不断的移民之后,加上土豆的普及,据说已经能吃饱饭了,只是依旧不富裕。 “要多种树啊!” 中原经过长时间的垦殖和开发,土地早已不堪重负,而轮换修生养息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不过等兴和城建成后,陕西这边将会外迁不少人过去,进一步让那片黄土地得到休息。 “……史书上都说那武则天荒淫……” “胡说!女子如何荒淫?” 方醒的思维发散被两个争吵的家伙给打断了,他没好气的道:“吵什么?史书是为当朝负责,平稳过度也就罢了,若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当然要修饰,比如说两百多年后……” “伯爷,以后会怎么写下官?” “兴和伯,咱家可能上史书?那可别被人写成是奸阉啊!” 两人不吵了,热情满满的盯着方醒看,让他毛骨悚然。 “滚蛋!出发了!” 方醒想起了以后看到的朱元璋画像,那真是错漏百出啊! 欲彻底毁灭其国,必先毁其历史,改造之! 这个和方醒在交趾的举措一样! 只是方醒以后见到的那个明太祖画像,那长相让人震怖。也不知道郭子兴是哪里不对头,居然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长相如此不堪入目的家伙。 而朱棣被刻画成了一个残暴的君王,朱瞻基被描述成了一个喜欢斗蟋蟀到不管国事的二世祖…… “希望以后别把我给写成是魔王转世吧……” “伯爷,前方有人拦截问话。” 一个斥候奋力打马过来禀告道,方醒点点头,旋即有人牵马过来给斥候换了,然后方醒和他一道前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7章 方醒,你这个畜生(为盟主‘马尔泰诺’贺,加更!) “你等何人?” 太原城的守将带人拦住了前面的斥候,而在他的身后,一队骑兵正疯狂的向城中疾驰。 斥候当然没兴趣和他啰嗦,当即策马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太原守将,指挥使苗处回身道:“再去人报信,告诉殿下,要戒备……” 一个千户官瞅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马,不禁就慌了,问道:“大人,会不会是……拿人来了。” 苗处右手一挥,一队骑兵马上就追着出去。 “若是北平派来攻打的,那些斥候刚才就不会那么从容。” “大人,殿下那边……” 苗处摇摇头,“对方从此处来,那就是堵住了咱们外逃的路,这是震慑,先看看是哪部人马再说,至于殿下,想来不会慌乱。” “大人,有人来了!” 苗处闻声看去,就看到一队骑兵正驱赶着自己刚派去的斥候而来,人数十余。 “去告诉殿下,不是拿人。” 苗处低声吩咐道,然后就迎了上去。 “下官苗处,见过伯爷。” 在见到方醒后,苗处就想起了上次他在老晋王的陵墓里弄出来的事儿,心中一个咯噔,觉得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方醒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面色不善的道:“拦阻我部,你好大的胆子!” 苗处已经看到了聚宝山卫,他强笑道:“伯爷,下官不知……万望恕罪。” 方醒一挥手,如同先前苗处一般,只是却轻描淡写。 “下马进城!” 林群安喊道,旋即队列出发。 方醒当先,而看到聚宝山卫的火枪阵列整齐压过来,苗处面色微变,赶紧掉头闪开。 …… 此时近午,太原城的人流量不算大,守门的军士早已得到通知,把百姓驱赶到了两边。 当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时,那些百姓不禁张望着。 “是聚宝山卫!” 黑压压的阵列压过来,一个军士不禁惊呼道。 队列接近,那些百姓纷纷后退。 被冻红的脸颊,但眼神依旧犀利,不,是冷漠。 百战百胜之后的冷漠! 脚下的皮靴已经沾满了泥浆,可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步伐。 “上刺刀…….” 队列里一声号令,旋即哗啦一声,所有军士同时做出动作。 “枪上肩……” 发蓝的刺刀和城边的雪堆交相辉映,让百姓哗然的同时,也刺痛了苗处的心。 这是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晋王操练的那些兵可能抵御? … “怎么办?怎么办?” 晋王府中,朱济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等看到雷度后就焦急的道:“可召集那些人了吗?咱们打出去,往山里逃,只要逃到山里就不怕,不怕……” 雷度看到朱济熿腰佩宝剑,身上已经换了便衣,就心中微叹,躬身道:“殿下,是方醒来了,只有聚宝山卫。” 朱济熿的面色煞白,“那个家伙来了?那还不赶紧准备?” 雷度算是个不错的谋士,他解释道:“殿下,就来了聚宝山卫,若是拿人,最少得再加五千骑兵才行。而且他们并未围堵城门,可见应该不是。” “哦……” 长长的吁气后,朱济熿把宝剑解下,叫人去拿衣服来换。 看着眼前上演的更衣,雷度心中一阵发虚,旋即又打起精神道:“殿下,方醒做事蛮横,可您是晋王,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只要您摆出晋王的架子来,他肯定不敢放肆,否则就是蔑视,那些藩王可不是傻子,自然会兔死狐悲……” 朱济熿一边张开手让人换衣服,一边点头道:“对,没错。等方醒来觐见时,记得给他个下马威!” …… 等朱济熿换好衣服,身边簇拥着大堆太监侍女,端坐宝座上时,外面来了消息。 这是个太监,他撩着袍服的下摆一路狂奔而来,进殿后喘息着道:“殿下,殿下……来了……” “他可请见了吗?” 朱济熿不怒自威的道。 太监几乎是哭腔说道:“殿下,他有旨意……” 瞬间朱济熿就怒了,不怒自威荡然无存,起身骂道:“方醒,你这个畜生!” 有旨意的话,朱济熿的作态摆谱就成了自傲,对皇帝倨傲。 “去迎进来!” 此时什么规矩都没有了,朱济熿深知方醒给自己挖的这个坑不好填,只能寄望于在府外摆出恭谨的姿态来。 可还没出门,又有人来禀告道:“殿下,兴和伯入府了!” 尼玛!这是步步算计吗? 朱济熿的脑门上青筋暴跳,骂道:“你们是死人吗?为何不拦着?” 来人低头道:“王爷,拦不住……” 朱济熿大怒,正想过去踢一脚,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一行人。 “迎过去!” 朱济熿低声吩咐道,然后马上面色一改,带着惶恐下了台阶。 那些侍卫紧张的在方醒一行的两边盯着,却不敢拔刀,更不敢再拦。 王贺手中托着的正是旨意,他昂首挺胸的走在前方,看到朱济熿带人迎过来,就用那尖利的嗓音说道:“晋王接旨……” 没有香案,没有庄严,朱济熿已经麻木了,带人行礼。 “……晋藩恭谨,朕亦闻之……” 圣旨很没有营养,通篇都在夸赞着朱济熿,说他为人诚恳,善解人意,皇帝很为大明有这等藩王感到欢喜…… 全篇就一个词只得玩味。 善解人意! 这是说朱济熿阿谀奉承……还是虚情假意? 旨意交代完毕,朱济熿恭谨的问了皇帝的身体,王贺自然是随口就来。 “陛下精力甚好,饮食也好……” 方醒打量着朱济熿身边的雷度,看到他面色被晒的黝黑,就心中一动,然后微微一笑很温和。 而雷度同样是在打量着方醒,见他冲自己微笑,就回以一笑。 他自认为自己的微笑很得体,可方醒却面色转冷,喝道:“晋王正在问陛下的身体,你在笑什么?” 雷度愕然,看到朱济熿和王贺都对自己侧目,本想说是你先笑的,可最后却拱手请罪道:“下官听闻陛下身体康健,不胜欢喜。” 方醒皱眉对朱济熿说道:“殿下,此人在王府中担任何职?太轻浮了,让人误以为晋王府中皆是此辈,污浊不堪啊!” 朱济熿微笑道:“此人只是个跑腿的,倒是惹怒了兴和伯,来人。” 朱济熿还是在微笑着,等有侍卫过来应命后,他微笑着说道:“拿了雷度,重责!” 雷度没有喊冤,只是惶然不已,在被拖下去的过程中依旧没有反抗。 朱济熿面带微笑的请方醒等人进殿。 作为晋王,朱济熿亲自作陪,这个算是给了面子,只是双方却话不投机,特别是方醒一直在沉默着。 王府左长使蒋密见状就说道:“兴和伯南征北战,此次前往兴和,想必能击溃那些骚扰的哈烈人,让兴和城得以继续建造……” 朱济熿有些紧张,闻言这才想到方醒的任务。 方醒笑了笑:“蒋长使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 蒋密哈哈笑道:“兴和伯过誉了,下官在王府中不过是厮混罢了,幸而殿下能容忍。倒是兴和伯乃国朝重臣,此番出塞,也不知何时归来……” 方醒打个哈哈,淡淡的道:“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殿下,上次方某在京城不小心冲撞了飘香楼,此次倒也是要谢罪一二,不过听闻殿下有一心腹名叫袁熙,此刻正在京城为殿下奔走……” “没有的事。” 朱济熿断然否认道:“那袁熙多有荒诞,本王早就已经把他赶出了王府。其人所作所为与王府无干。” “是吗?” 方醒说道:“这等人最是狼心狗肺,等方某下次回京,定然要将他拿下,送给殿下。” 朱济熿赞道:“兴和伯文武双全,想必能帮本王擒住那个贼子。” 方醒起身拱手道:“陛下派了方某来,目的是看看晋地,看看晋地的忠臣良将,殿下,方某会在这边待几日,打扰了。” 朱济熿起身笑道:“何来的打扰?太原城颇大,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说,本王马上补上。” 两人言笑晏晏,然后朱济熿还送到了殿外,给足了面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8章 滚出去(感谢‘~十七~’成为本书的新盟主) “他来干什么?” 朱济熿冷静下来后,就有些惴惴不安。 蒋密平日里要负责整个王府的运转,所以谋划方面多是袁熙和雷度在负责。 他不赞成朱济熿等人的想法,可却在阴朱济熺的过程中早就上了贼船,如今后悔不迭也无用。 “殿下,旨意是夸赞,可却是聚宝山卫和……兴和伯护送,这有些小题大做了,目的不外乎就是陛下的警告,殿下,咱们还是收手吧……” 朱济熿的眼神瞬间凌厉,他盯着蒋密说道:“此事如箭在弦,一旦停下,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到时候本王无事,你等却要族诛!” 蒋密苦笑道:“殿下,那兴和伯和您有仇隙,陛下派他来,这警告就是明晃晃的。还有,大同驻有大军,一旦北平想动手,咱们如何应对?” “等那人死了,大同守将听谁的?太子吗?可太子在金陵!” 蒋密没有回头,浑然无事的雷度走进来,先行礼,然后说道:“殿下,如今之计,咱们只有破釜沉舟,豁出去干!成了就是再造山河,不成咱们也能出塞,往北边走,一直走,那边都是也茹毛饮血的部族,咱们收拢了人马,隐忍十年,再和他们说话!” “好!” 朱济熿激赏的拍手道:“此言正和本王的心意,雷度,这几日你不能露面,且在王府中安排人去盯着他们,本王倒要看看他方醒敢做什么!” 所谓的重责连一板子都没有,蒋密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热血沸腾,不禁心中微叹。 热血总是容易涌动,它可以让人忽略一切弱点,然后…… ……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太原城整理出了驻扎的营房,方醒自然是要住在这里的。不是他怕死,当然,他也怕死,而是太原城的客栈都不大敢接待他,所以早早的放话说是客满了。 方醒嘟囔了几句诗,可惜在辛老七听来就是无病呻吟。 “老爷,平阳王那边的消息,朱济熺说感谢老爷的关照,只是他的身体不好,就祝老爷旗开得胜。” “朱美圭呢?” 朱美圭受封平阳王,这是朱棣的补偿。可朱济熺反朱棣反的有些肆无忌惮,所以别想王爵。 朱棣就是这样,哪怕知道是被朱济熿忽悠了,可他却宁可不追究,也要恶心朱济熺。 “方五说他们到的时候,平阳王没吭气,都是朱济熺说话。” “方五呢?” “正在城中查那家明月楼。” “都什么楼啊楼的。” 方醒的房间很大,却冷飕飕的,他在小泥炉上烤油饼,漫不经心的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太原城太无趣,晚些咱们去逛逛。” 辛老七知道方醒怒了,却不知道原因。 “朱济熺父子不想掺和,就想着等陛下拿下朱济熿,然后再安然回归王府,果真是废柴啊!” 方醒本想让朱济熺父子出力,可目前看来却是不成了。 …… 吃了饭,方醒交代林群安注意警戒,然后带着王贺和家丁们便装,先由前面的几队人出去引开监控的人,然后他们才悄然出去。 …… 太原城的前身是晋阳城,前宋重建。到了本朝后,太原当时属于重镇。等晋王朱棡就藩,加上朱元璋爱子如命,就扩建了太原城。 晋地从古至今都是抵抗异族入侵的重地,所以太原城的军事氛围颇浓,及至瓦剌和鞑靼被灭后,这座城市才放开忧虑,渐渐的变成了奢华之地。 而所谓的明月楼在大明没有十家也有八家,有酒楼,有脂粉店…… 不过太原城中的明月楼却是一家……没有具体经营项目的地方,据说里面什么都有。 …… 明月楼占地颇广,里面有水榭,这很难得。 里面多处精舍和小楼,丝竹声不绝于耳,来往的人除去仆役女人之外,就是一些看着…… 方醒看着那些壮汉浑身放松的进出于那些精舍和小楼,心中冷笑。 带路的仆役在前方说道:“诸位,我们明月楼不说别的,吃玩是不差,比京城……不,京城的御史多,咱们这比京城都逍遥啊!” 说着这厮还猥琐的挤挤眼睛,却让人发噱。 绕着人工湖走了半圈,最后仆役带着他们进了一座小楼。 “进去就是七十两,叫人和吃食另计,贵客可有异议?” 上了二楼,方醒看看着那几个铁炉子和烟管,再看看玻璃窗户,满意的道:“好地方。” 王贺马上就说道:“滚蛋,去叫姑娘来,还有酒菜,别怕吃穷,咱有的是钱!” 仆役的眼睛渐渐瞪大,神色也渐渐的变得惊讶,最后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豪气!” 王贺得意的道:“咱……咱不差那点钱,速去!” 等仆役走了之后,王贺寻张椅子坐下,说道:“兴和伯,咱们不会是真要给钱吧?” 方醒走到窗户边,看着水榭边上的积雪,说道:“这里不简单。” 方五已经来了,他说道:“老爷,这太原城就是晋王的地盘,这家明月楼若不是后台大的惊人,就是晋王自己的产业。” 方醒回身看看他一脸的风霜,说道:“今日都好好的放松一下,不过别去祸害那些可怜人,喝酒吧。” 五名家丁,加上方醒和王贺七人。 “哎哟!贵客光临,月娘来迟了,哈哈哈哈!” 随着一个爽快的声音,方醒先看到了一个头,美人头。然后就是盛装,以及那丰盈…… 随后就是七个女人,均是棉袍,妆容精致。 “你就是月亮?” 方醒故意的说成了月亮,盛装女子笑道:“贵客可是玩笑,来,看看咱们明月楼的姑娘,若是喜欢就留下。” 方醒在这些女人的脸上看了一圈,点头道:“好。” 女子顿时就拍手欢喜的道:“都去都去,把贵客招呼好。” 七个女人都走了过来,在途中却纷纷解去锦袍,让方醒有些肝颤。 这会儿就有这种调调了? 香风阵阵中,一个媚态毕露的年轻女子坐在了方醒的身边。 “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方醒笑了笑,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就轻佻的道:“为何要做这个?” 女子马上红了眼睛,说道:“小女家贫……公子为何问这个?” 方醒打个哈哈道:“男人喜欢让良家妇女堕落,却又喜欢让欢场女人从良,这是毛病,却不能治。” 女人噗嗤一声就笑了,轻轻的捶打着方醒的胸膛,就像是抚摸。 “公子取笑炎月了呢!” “炎月?好名字!” 方醒漫不经心的夸赞道,然后看到王贺被那个女人弄的面红耳赤,已经想逃跑了,就干咳道:“怎么不喝酒?” 王贺嗓子尖利,不好开口。方五看到辛老七板着脸,他身边的女人被唬的花容失色,就说道:“老爷,咱们就喝酒罢了,这些女人可不敢沾边,否则过几日归家怕是会被家里的媳妇发现。” 方醒佯怒道:“叫都叫了,难道老爷我的钱都白花了?那你们就自己喝酒,那些女人回去。” 炎月的眼中闪过异色,娇声道:“公子,进了楼里就算钱呢!” 方醒俾睨的道:“本公子不差钱,照给!” 炎月两眼直冒星星,双手捧心:“公子,您……” 方醒转脸冲着她狞笑道:“本公子的钱可不白花,今晚你可得摆出十八个……洞玄子知道吧?本公子会全套!哈哈哈哈!” 那些女人起身下去,脸上略带喜色,方醒看了也不说话。 这些女人大多是被私下买来的,以后的命运自然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可…… 炎月却留下了,方醒没赶她走,她也笑着说道:“公子可要听曲吗?” “当然,叫来!” 方醒摆足了纨绔架子,喝道:“你们自己找乐子去!” 于是方五带着一个家丁就说是要去逛逛,方醒只是摆手,然后举杯和炎月邀饮。 炎月盈盈微笑,等看到方醒喝的晕晕乎乎之后,整个人都靠进了他的怀里,低声娇嗔道:“公子的大方为炎月仅见,可是豪奢啊!” 方醒顺手摸了一把,瞥见炎月的眼中有厌恶之色,就呵呵笑道:“就凭你也想套本公子的底?” 炎月突然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头发,冷冷的道:“太原城中的公子哥炎月都知道,公子来自于何处?现在说了还少些苦头,不然……今年你怕是过不去了。” 这女人的突然变脸却没让方醒意外,刚才那几个女人下去之前,方醒看到她给其中一个女人使了眼色。 “公子莫要自误……”炎月腰杆挺直,指指外面道:“只需喊一声,公子顷刻便是阶下囚……” 方醒微微一笑,举杯饮酒,辛老七却起身过来,喝道:“滚出去!” 炎月盈盈起身,却不见畏惧。 “谁那么大的口气啊?” 上楼的脚步声很沉重,而且人不少。 炎月的身体轻巧的一个旋转,就转到了方醒的后面。 辛老七虎目圆瞪,正准备摸出短军刺,方醒却举杯道:“要和平,不要动手。” 炎月却感觉自己是被一头猛兽给盯住了,辛老七眼中的冷漠让她惊叫一声,轻盈不再,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楼梯口边上,冲着来人喊道:“张管事。这人肯定杀过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29章 动手,目的(感谢书友“神轩、寒”成为本书盟主) 楼梯口的脚步声骤然加快,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走了上来,目光瞬间锁定方醒。 “谁杀过人了?” 张管事一上来就冷着脸问道,随即身后的楼梯口涌上来五个大汉,居然都佩刀。 方醒看到佩刀,心中大定,此行的最大目的完成一半,就把脚搁在案几上,手中拈着酒杯送到唇边,轻啜一口,微笑道:“李管事?” 张管事的目光扫了辛老七等人一眼,喝问道:“来历!” “李管事……” “我姓张!” 张管事目光闪烁,他在判断方醒的身份,若是判断可以动手,那么最低都是倾家荡产。若是再差些,太原城中怕是要多几具无人认领的尸骸。 还有一种就是…… 想起自己的任务,张管事的眼中凶光一闪,正准备喝令动手,方醒却笑了。 “我说你姓李……你就得姓李……” 张管事的手一挥,方醒手中的酒杯也扔了出去,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全都打断腿!” 张管事躲过酒杯,看到辛老七他们才三人,而王贺拎着根板凳站在方醒身边,就仰天大笑一声,等再低头时,迎面就来了一个拳头。 张管事飞出去的同时,那些大汉都拔出刀来,大喝一声往前冲。 军刺在手,辛老七狞笑道:“留命即可!” 说完他就避过一刀,手中军刺一挥,对手的手腕上血光闪过,长刀已然落地。 随后辛老七一脚踢在对手的迎面骨上,令人汗毛倒立的骨折声中,这男子惨嚎着扑倒在辛老七的身前。 方醒就这样用类似于北平瘫的坐法看着,看到辛老七带着两名家丁杀进去,瞬间就摆平了那五个男子,就指指自己的酒杯道:“给本公子倒酒。” 炎月捂着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倒在楼板上惨嚎的张管事和那五个男子,闻言她看了方醒一眼。 辛老七指指窗户,有家丁拿出哨子去开窗,然后他冲着炎月喝道:“我家老爷让你倒酒,再不去杀了你!” 炎月举步准备过来,那家丁已经打开了窗户,然后吹响了哨子。 尖利的哨音中,炎月到了方醒的身边,弯腰下去拿起酒壶,那曲线盈盈,美不胜收。 “公子……” 方醒接过酒杯,说道:“去吧,记得换亵裤。” 炎月闻言面红如血,这才发现自己被刚才的杀戮吓的有些失禁了。 “下面的那两人可是贵客的家丁吗?叫他们停手吧,不然围杀!” 说话间,那个叫做月娘的老鸨上来了,面如寒霜,身边居然是有两个大汉,却气息沉稳。 方醒斜睨他,眯眼道:“他们马上回来了。” 月娘冷笑道:“他们回不来了!” 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随后就是长刀格挡和劈进人体的声音,半晌才停。 有人上楼,方醒微笑道:“是两人。” “老爷!” 方五两人上来,浑身浴血。 方醒看看他们的身上没伤,就说道:“咱们回去。” 月娘退后一步,冷冷的道:“你们怕是回不去了。” 方醒起身,走到月娘的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入手滑腻。 “你是个尤物,是谁的禁脔?不过别告诉我,安静些对大家都好。” 王贺终究忍不住禁言的交代,嗬嗬笑道:“不会是那位……听说他可是喜欢用强啊!” 方醒瞪了他一眼,所以用强,指的是朱济熿**他老爹的侍女吉祥,这话事后容易被人判断出方醒此行的倾向。 看着方醒带人出去,月娘铁青着脸走到炎月的身前,挥手。 “啪!” 炎月垂首请罪,“他的手下杀过人。” 月娘说道:“我知道,亏我看重你,你却误了事!不过他们走不了,外面会有巡城的军士……” 炎月的身体一颤,觉得双腿湿寒,说道:“他有官气。” “屁!” 月娘鄙夷的道:“到了这里,殿下最大,什么狗屁的官,且等老娘我去看看。” …… 方醒等人一路无阻的走出了明月楼,方五看着前方,低声道:“老爷,这楼里的客人大多是壮汉,而且走路间有操练的痕迹,大多在饮酒作乐。” 方醒点点头,经常操练的人,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行人往回走,前方已经出现了军士,百余人。 “老爷,孙焕山带人来了。” 方醒点头,“让他们跟上。” 孙焕山先前带人出去引开盯梢的人,早已在明月楼的周围等候多时了。 “伯爷。” 孙焕山带着一百余麾下靠过来,说道:“已经派人去通知林大人,随时可以动手!” 这时前方那些军士突然加速,街上的百姓都惊恐万状的向两头逃去,无人敢停留。 这便是晋王府一手遮天的明证! 前方一个副千户止步喝道:“你等何人?” 方醒回身看到麾下都把长刀拔出来,就呵呵笑道:“本伯方醒,你等要造反吗?” 那副千户见鬼般的道:“兴和伯……” 方醒长声大笑,王贺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晋王想造反吗?” 副千户果断拱手道:“下官听闻有人闹事,却不想是误会,这就回去。” 月娘在明月楼的大门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双腿发软。 “是那个魔神……” 跟着出来的一个男子沉声道:“幸好他没有大动干戈,否则今日太原城内就会是血洗长街……” 月娘扶着大门道:“他不敢,否则逼反藩王的罪名他承受不起!” 男子点头道:“所以两边都在忌惮,就看殿下的意思了!” …… “他居然敢去明月楼?” 朱济熿觉得自己低估了方醒的胆量:“幸好这几日在操练,里面的人不多,否则今日本王就不得不动手了!” 雷度的面色煞白,说道:“殿下,若是人多,被他发现了那些都是武人,那就只能围杀了他,然后突袭聚宝山卫……” 蒋密的手在颤抖,他在哆嗦着,“殿下,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朱济熿皱眉道:“发现什么?里面今日就只有三十余人轮换过来歇息享受,这点人算什么?说到皇帝那里去他也拿咱们没辙!” 蒋密还在哆嗦着:“殿下,可方醒杀了那些人,他肯定知道那些人……明月楼就是个祸害啊殿下!敢在太原城中开明月楼这等地方的,只有咱们王府啊!他一想,那些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最低也是殿下您在收买人心……” 雷度不满的道:“他就算是猜到了又如何?若是质问,咱们就说是别人开的,府中的侍卫去消遣,谁能挑出毛病来?” 朱济熿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急促…… “王爷,要不就动手!” 蒋密此刻却破罐子破摔了,咬牙切齿的道:“否则咱们迟早会被皇帝一步步的削弱了!” 专门开个明月楼,进去消遣的居然有武人,这一点朱济熿知道方醒肯定有所得了。 可…… …… “那里就是晋王的地方,而武人那么多,看来就是个让武人消遣的地方,收买人心!” 回到军营,方醒叫了林群安来议事,孙焕山因为参与了行动,所以也被留了下来。 “伯爷,咱们直接杀进王府吧!” 孙焕山没捞到杀人的差事有些遗憾,他觉得晋王府的防御不怎么地,挡不住聚宝山卫的进攻。 林群安摇头道:“晋王并未造反,咱们若是动手,伯爷最后怕是要被处置了。” 朱元璋的子孙你说拿下就拿下,你这是要造反吗? 这是连朱高炽都不敢做的事情,方醒若是做了,那就是太作,作死的作! 方醒叫人去给自己弄吃的,然后说道:“咱们等,看看朱济熿敢不敢动手。敢动手那再好不过了,咱们占理,拿下再说。” “兴和伯,咱家觉得晋王怕是会察觉,弄不好真敢偷袭咱们,然后出逃。” 这是王贺第一次去青楼,他觉得很难受,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了。 “伯爷,锦衣卫有人来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0章 被仆固耍了(感谢‘香橙青苹’成为本书的盟主) “见过伯爷!” 来人穿着一身破棉袄,脸上手上全是冻疮。 “让郎中准备,说完就带这位兄弟去看看身体。” “多谢伯爷,只是事情紧急……” “你说。” 来人喝了一口热水,看看左右,方醒说道:“一个是监军,一个是指挥使。” “伯爷,仆固出关后抢了一支辎重队,被发现后遁逃。” “他疯了吗?” 方醒有些惊讶,他觉得以仆固的分寸感,绝不会做出这种彻底激怒大明的事来。 来人说道:“他的运气不大好,正好有咱们的一支骑兵在附近,一下相撞,仆固没恋战,跑了,被擒三人,已经问了口供……” 方醒的面色凝重,知道自己怕是错估了什么。 “他们是潜入哈烈的,中间有什么叫做卡拉的国,他们在路上损失了不少人,进入哈烈之后,有王子接应,然后分兵,仆固打哈密卫,那个王子不知去向……” “我知道了……” 方醒瞬间想抽自己一耳光,同时也无比的庆幸。 他在庆幸大明没有进攻哈烈! “伯爷,咱们的人已经飞报京城,陛下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您……” 方醒起身,走到来人的身前,看到他脸上的冻疮都在发黑,点头道:“你们是国之干城,我会给陛下上奏章,为你们请功!” “多谢伯爷!” 来人欢喜的躬身致谢,方醒却觉得大明为他们做的还不够多,对不住这些功臣。 “带这位兄弟去处置伤口,酒肉管饱!” 等来人出去后,方醒只觉得身体一阵虚弱。 “兴和伯,仆固是在骗人?” 方醒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得意忘形了,于是就吃了一次亏。 “咱们对那边不是很了解,却不知道那边还有国家,他们盘恒在哈烈和肉迷国的中间……” 林群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么仆固就是孤军,很大胆的孤军。他们这是在害怕大明进攻哈烈吗?” “没错。” 方醒打起精神说道:“大明若是进攻哈烈,那么那两个国家必然只有两个选择,投向大明,一起瓜分哈烈,这样肉迷国就危险了,那两个国家强大之后,他们的身后……加上泰西人,肉迷国真的危险了。” “若是那两个国家对抗大明,那更简单,哈烈人都打不过大明,他们这是自寻死路。然后肉迷国更危险。不过这需要时间,而且战线漫长。大明若是一路打过去,最后补给会断掉,到时候就是强弩之末……所以他们最怕的是大明蚕食哈烈!”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肉迷国怕是要疯狂。 “所以仆固此行的目的就是聚拢哈烈人,然后想激怒大明,让大明主动进攻哈烈,可惜失败,最后出关抢了一把,这也是想激怒大明……” “咱们若是不去打呢?” 王贺问道。 “大明肯定会去打!”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大明需要在这一面扩张,控制住东西方向的要道,进可攻,退可守。只不过咱们无需急切,蚕食即可!” 林群安彻底明白了,他有些惊讶于仆固的狡猾和大胆,说道:“伯爷,大明不能大举进攻哈烈,否则劳师远征,补给真的是太难了,仆固就是希望看到大明这样,所以他这是在冒险。” “大明在修建兴和城,这就是一个信号,大明要向草原进军的信号,谁不怕?” 大明在接连灭掉瓦剌和鞑靼,又击败了哈烈之后,当真是国势煌煌如烈日,让诸国震怖。谁都知道,兴和城就是大明在草原上的第一个桥头堡,只要建成,大明就会把兴和城变成一个大基地,军事基地,然后以此为出发点,不断向四周开拓,而哈烈将会首当其冲! “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太原。” 和肉迷的谋划比起来,朱济熿那点把戏还不够看,更上不得台盘。若不是朱高炽忌惮各地藩王,方醒现在就可以拿下他。 “我想看看仆固的选择,他若是选择对抗,那再好不过了……” …… “殿下,聚宝山卫一直没动。” 寅时了,朱济熿依旧没有入睡。不,他毫无睡意,烦躁不安。 蒋密和雷度同样是一夜未睡,两人的眼中全是血丝。 而月娘就跪在一边,神情委顿。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朱济熿觉得胸口发闷,就走过去踢了月娘一脚。 这个问题月娘今晚已经回答了不止十次,她垂首道:“殿下,他派了两个人在周围走动,被咱们的人发现了,就围杀,可惜咱们的人却打不过……” “废物!” 朱济熿一脚踢翻月娘,气咻咻的转圈。 等待是煎熬的,特别是蒋密和雷度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 打不打? 朱济熿摇摇头:“方醒征战多年,从未逢败绩,他肯定是在提防着咱们突袭。若是此时攻打,你们觉着可能打赢?” 蒋密摇摇头道:“殿下,除非是召集那些在操练的人,否则就凭着咱们在太原城里的人马,打不得啊!” 雷度目光闪烁的道:“不打打怎么知道?” “可这是冒险!” 蒋密毫不掩饰自己对雷度的鄙夷,“你这是拿殿下的安危来冒险!” 朱济熿心烦意乱的喝止了他们的内讧,正准备叫人准备宵夜时,外面来了人。 “殿下……聚宝山卫动了,全营都动了!” “什么?” 朱济熿猛地弹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他果然是要动手吗?传令准备,今日本王要活擒他,凌迟!” …… 天色昏黑中,聚宝山卫倾巢出动。 街道上全是马蹄声和大车碾压的吱呀声,沿街的百姓都被惊醒了,从门缝中往外看。 人马呼出的白气在空中若隐若现,那些军士牵着自己的马,目不斜视,沉默的走过街道。 “呀!” 一个女人被这沉默的队伍和空中的白气给吓坏了,一屁股坐回去,正好靠在丈夫的怀里,两人倒了个滚地葫芦。 “好可怕!” 躲在巷子里盯着聚宝山卫的斥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去回禀了朱济熿。 “他们要走?” 蒋密看到朱济熿明显的放松了下来,就叹道:“殿下,假装不知道吧,事后可以抱怨聚宝山卫不打招呼,强行让人开城出去。” “他们为何就待了一天就走了?按照方醒的行事,他该是要等着抓本王的把柄,然后再悍然出手!” 朱济熿大感庆幸之余,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就问道:“方醒不是说要修整几日吗?” 雷度猜测道:“殿下,莫不是他在唬人?要不咱们派人去试探试探……” 朱济熿点头道:“实际上他就是来传旨意的,可却擅自带着聚宝山卫前来耀武扬威,昨日在明月楼杀人,他怕本王禀告陛下,所以就仓皇而逃……” “不过别去试探了,他就是个疯子,若是他突然发疯……” 蒋密觉得不对,可却找不到别的解释,一时间呆住了。 朱济熿摇摇头,不肯派人去试探。只是有些不放心,就吩咐道:“令他们不许妄动,等聚宝山卫出城后,马上派人盯着。” 雷度问道:“殿下,跟到哪?” “一直看到他们出塞!” 朱济熿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蒋密有些失望。 上位者就该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 怀来,张淑慧带着一家子人包下了一家客栈,随行的百户所蛮横的拒绝了怀来卫的盘查,只是出示了身份。 有着方醒的名头,怀来卫也乐的不用接待,于是张淑慧一行人就安心的住了下来。 三个女人四个娃,特别是欢欢还小,张淑慧也怜惜他从出生就四处奔波,就多看顾了些。 而土豆已经很懂事的每天去询问外面的情况,但却不会去问方醒的行止。 对此黄钟很是赞赏,他觉得土豆以后说不定能在兴和伯这个爵位上再上一步,少说弄个兴和侯。 而平安却很安静,只是帮着带无忧,整日两兄妹就在客栈里寻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1章 诱惑(为盟主‘寂寞红尘中’贺,加更!) 无忧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活,只是少了方醒,少了一个最宠她的人。 “二哥,我们到门外去玩吧。” 吃完早饭后,张淑慧和小白去看莫愁和欢欢,土豆去找黄钟说话,沉稳的平安就被安排着带无忧。 平安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本数学,方醒交代了,路上也要学习,作业也有。 只是无忧拉着他的衣服,让他无法专心。 “二哥……” 无忧仰头哀求着,大眼睛清澈看着可怜巴巴的。 平安无奈的道:“好了好了,带你去!” “二哥最好……” 无忧拍手雀跃着,平安从椅子上滑下来,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间。 “小心啊!” 平安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拉着无忧下去。 无忧很小心,侧身慢慢的往下挪动。 平安更小心,他的身体后仰,抓住楼梯扶手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去帮忙?” 方七问道。 小刀就在走廊边上,离楼梯不远。 “老爷说过,少爷他们都要锤炼。” 小刀看似漫不经心,可他却有信心在平安和无忧出现问题时赶到。 …… 无忧的觉得自己的小腿发酸,她呼哧呼哧的往下挪动,一次一个台阶,却就像是翻越关山般的艰难。 于是她委屈了,她在家时,方醒总是喜欢抱着她,上下台阶都是。 小腿酸的没力气了,无忧回头,眼中多了水气,“二哥……” 可平安拉着她也没多少劲了,他咬牙道:“慢慢下,不行就歇歇。” 无忧哦了一声,回头又慢慢的低头,试探着继续下楼梯。 两个孩子的喘息声传到了大堂,这里早就被方醒的人控制住了,那个百户官皱眉就想去查看,却看到门外进来一人。 “二哥,走不动了……” 无忧觉得自己好委屈,眼泪汪汪的回身看着平安。 可平安却没看她,然后就松开手。 无忧的身体一晃,正准备叫喊时,一双大手已经抱住了她。 “哈哈哈哈!无忧宝贝,可是想偷偷出来找爹吗?” 无忧先是一惊,然后听到这熟悉的大笑,就返身过去搂住方醒的脖颈,不乐的道:“爹,你都没想我……” 方醒大笑着,单手抱着无忧道:“爹每天都在想着无忧宝贝啊!” 无忧把脑袋别过去,哼道:“爹骗人!” 方醒大乐,强行亲了她的脸蛋一口,然后对平安赞道:“平安像是个哥哥的模样,好。” 这时张淑慧她们都听到了声音,一家子都挤到了楼梯口,顿时热闹非凡。 方醒抱着无忧上去,先谢了黄钟,然后问了欢欢的情况。 莫愁觉得自己就是方醒说的蒲公英,已经习惯了漂泊。 “老爷,欢欢好着呢,正和陈嬷嬷一起。” 方醒点点头,看着眼前一大家子,说道:“修整两日,咱们就出发。” …… 聚宝山卫进驻怀来卫,守将来请见,却被拒绝了。 “伯爷就修整两日,然后出发,此事陛下知晓,你等无需担忧。” …… 朱高炽是知晓了,他召集了武勋和六部来议事。 “仆固大胆!” 金忠的第一句话就赞了对手。 “没错,是很大胆,不提孤军潜入的艰难,就说他敢打哈密卫,然后进京信口雌黄,若不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咱们的骑兵,这满朝文武大抵都还不知道肉迷那边的情况。” 朱高炽这是对情报工作不满了吗? 孙祥看了一眼装老实人的赛哈智,说道:“陛下,目前哈烈都没有咱们的人在。” 这话很清楚:哈烈咱们都没人,肉迷那边就更别想了。 赛哈智无法不出来,他拱手道:“陛下,自从先帝击败哈烈之后,锦衣卫就收了回来,仅存些在阿台那边。” 这个情报工作太糟糕了,看到朱高炽皱眉,赛哈智赶紧补充道:“目前在瀛洲和朝鲜,缅甸这些地方,锦衣卫依旧存在,不时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不用了。” 朱高炽说道:“哈烈此时乱作一团,肉迷那边也不简单,去了人,说不准几年才有消息回来。” 皇帝仁慈啊! 换做是朱棣,他马上就会训斥锦衣卫和东厂,然后不管如何,人是要立即派出去的。 这就是雄主和仁君的区别之所在! 张辅说道:“陛下,那么仆固的目标就是统合哈烈的内乱,以期让哈烈和那两个国家之间再次寻求势均力敌,这样他们就可以全力西顾。只是大明在塞外修建兴和城,这是要慢慢蚕食哈烈的意思,没有给哈烈重整的机会,那么他必然会不断袭扰,甚至会寻隙进攻。” 杨荣问道:“兴和堡那边不过是一卫人马,加上阿台也就是一万上下,仆固若是有一万精兵,加上哈烈人,兴和伯那边应当能应付。” 朱勇说道:“不只是要应付,应当进攻,直接击败他们……” 张辅轻咳一声,打断了朱勇的话头,说道:“那边的情况如何咱们都不清楚,兴和伯到了之后自然会禀告,应对。” 那个被劫掠的辎重队带队的百户官是朱勇的拐角亲戚,战死后他被家中的小妾骚扰了一番,所以火气很大。 朱高炽知道方醒的路径,就说道:“在兴和城建好之前,大明在塞外并无立足之地,所以攻守皆以此为准,兴和伯临行前朕交代过,不可深入。” 这话无人反对,大明在目前确实是不适合大举向哈烈进攻,战线太长,容易被拉跨。 那么大家就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方醒的奏报,在此之前大抵会对仆固的狡猾和大胆郁郁不已。 走出大殿,杨溥看到在下面扫地的宋老实,问道:“他就是那个宋老实?” 宫中的太监居然能得特许出宫和亲人见面,而且还在外面住了一宿,这事儿早就有人在议论,连御史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查清楚后弹劾,让违反规则的皇帝承认错误。 可谁曾想消息根本就没保密,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对,憨傻,不,就是个傻子,陛下怜惜他,就让他出宫和老母见了一面。” 宋老实根本就没关心这些重臣,他自顾自的扫着地。 在出宫见了母亲之后,他觉得皇帝对自己很好,要报恩,于是就勤奋工作,每天在乾清宫周围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扫完一片后,宋老实直起腰,然后擦擦汗,就坐在角落的干燥地方,从腰间取了葫芦出来喝水。 能带着葫芦满世界跑的,宋老实在宫中大抵也就是头一份了。 这是朱高炽看他可怜,就特许他带着装水的葫芦在宫中行走做事。 宋老实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两块糕点,这也是朱高炽昨天的赏赐,让不少太监眼红的赏赐。 “好吃,该留给娘……” 吃了一块之后,宋老实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一块点心包好放在怀里,然后准备起身干活。 “宋老实。” 身边的台阶下来一人,宋老实认得是全林,就傻笑道:“你找我?” 宋老实真的是老实,别人叫他帮忙干活从不打折扣,任劳任怨。 全林目光看似不经意的瞟了一圈,笑道:“你还干活呢?要吃午饭了。” 宋老实嘿嘿的道:“我吃了点心,晚些去可以吃好多剩菜。” 宫中各个地方分开吃饭,可朱高炽上台后,他怕有人克扣太监宫女的伙食,就令梁中经常去巡查。 这命令的后果就是导致伙食回归了本身价值,顺带抓了好些贪腐的家伙,宫里宫外的都有。 而伙食改善后,每天各处都会多多少少的剩些饭菜,然后还给厨房,他们会在下一顿继续和着供应。 而宋老实最近得了优待,他可以晚些去吃饭,若是有剩菜剩饭,就给他敞开吃。 全林笑了笑,“愿不愿意以后吃好的?每顿都有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宋老实皱眉看着他,吸吸鼻子道:“你骗我!” 全林有些紧张的看看左右,低声道:“没骗你,只要你听话……” 宋老实呸了一口,说道:“陛下都赏我点心吃了,你难道比陛下吃的好?” 全林的面色一紧,呵呵道:“和你玩呢!快去吃饭吧。” 宋老实哼了一声,说道:“你再骗我,我就去和梁公公说,让他骂你。” 全林笑呵呵的道:“看你累了,就哄你高兴呢,快去吧。” 全林就站在原地,看着宋老实高高兴兴的去了。 乾清宫周围的雪早就被扫干净了,地面上也干干净净的。 全林突然身体一软,瘫坐在刚才宋老实坐着的地方,急促的喘息着,眼神茫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2章 到达,出发(感谢‘团长团长?’成为本书盟主) “好冷啊爹!” 出了野狐岭,草原上依旧寒冷,幸而没雪。 无忧被方醒裹着被子抱在马前,身后是骑着小马的土豆和平安。 到了这里,他无需掩饰家眷跟着来的消息,反而会激发士气! 方醒把被子裹紧,搂紧无忧笑道:“这边就是草原了,无忧宝贝。” 无忧缩在方醒的怀里,问道:“爹,你在这里打坏人吗?” 方醒回身看着身后的队伍,说道:“对,爹就在这边打坏人,这样无忧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 无忧往小被子里缩了缩,在被子里握紧小拳头嚷道:“爹,我也要打坏人!” “我也……” 土豆本想跟着喊一声,可又觉得跟着妹妹喊很丢脸,就忍住了。 他看看身边的平安,脸蛋被冷的发红,眼睛却很亮。 “大哥,咱们能不能上阵啊?” “你想什么呢?” 土豆虽然想证明自己这个小伯爷乃是货真价实的,可却知道自己连家丁们的一只手都打不过。 “伯爷,兴和堡的斥候来了!” 前面的斥候回来禀告道。 方醒策马出前,土豆和平安也紧紧跟上,而张淑慧她们的马车此时在中军那里。 一队骑兵飞速而至,他们的脸上都蒙着布,这样可以节省油脂。 “见过伯爷!” 为首的小旗官马上拱手,正准备禀告一番,却看到方醒身前的被子里钻出个小脑袋来,顿时就是一惊。 无忧好奇的看着这些斥候,听着方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兴和堡如何?” 斥候才发现是个小女娃,他讶然之余,又看到了方醒身后的土豆和平安。 “伯爷,仆固出了边墙后,几次袭扰,只是咱们坚守不出,他无可奈何。” “多少人马?” “出现的就只有五千,阿台部在营寨中也没出击,敌军的人越来越少,经常几百人都敢来骚扰一番。” “哦!” 方醒回身看看土豆和平安,没看到胆怯,就回头说道:“本伯到此,倒要看看仆固可敢一战!” 话语淡淡,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自信! 斥候拱手肃然道:“伯爷到此,仆固末日不远,小的马上回禀我们大人,告辞!” 土豆和平安两眼冒星星,兴奋不已。等斥候回返后,土豆策马前行问道:“爹,那个仆固可还敢来吗?”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爹在呢!他来就打他!” “妹妹别怕,大哥打他!”土豆扬眉道。 平安吸吸鼻子,说道:“咱们有火枪火炮,他们打不过。” 方醒心中觉得好笑,却觉得土豆有大哥的担当,平安很冷静。 …… 当在望远镜里能看到兴和堡时,方醒把无忧送到了马车里。 无忧才在方醒的怀里睡了一觉,此刻被张淑慧抱着,她揉着眼睛问道:“爹,到了吗?” 方醒在马背上俯身摸摸她的脸蛋,温言道:“到了,无忧打起精神来,咱们马上就能沐浴了,还有好吃的。” “伯爷,张大人已经迎过来了!” 方醒对张淑慧点点头,然后过去看了后面的小白和莫愁,策马掉头。 张羽静静的率领麾下将领等待着,当看到方醒策马冲来时,他拔刀说道:“下官幸不辱命,兴和堡还在大明的手中!” 兴和堡是方醒名义上的封地,朱棣当初的封号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里就是最前线,征伐不断! “辛苦你们了!” 张羽策马掉头,率先朝着兴和堡奔驰。 身后的聚宝山卫纷纷整队,然后整齐前进。 …… “派出斥候,告诉仆固,本伯来了!” 方醒一进兴和堡,首先就下了这道命令,然后沐浴更衣,赴宴。 阿台来了,负责兴和城建造的工部右侍郎鲁繁也来了,愁眉苦脸的模样,一进来就说道:“兴和伯,您再不来,这兴和城就只能停了。” 方醒先起身和阿台拥抱一下,然后说道:“仆固纠结了些哈烈人,不过是袭扰罢了,本伯来了,就大胆的修建。” 兴和城在兴和堡往北五里地,而修建的主力自然就是哈烈战俘,人数众多。 “每日养那些俘虏耗费不小,虽然都是土豆,可那也是粮食啊!” 鲁繁唠叨着,然后看到是羊肉火锅,顿时就吸着鼻子道:“下官在这边可是吃了大苦头,都半月没见羊肉了。” “那么穷?” 方醒招呼人坐下,张羽让人送了酒来。 “我少喝些。” 妻儿刚到陌生的地方,方醒不愿意喝的醺醺的。 吃完饭,方醒没有过问妻儿的情况,带着人就出了兴和堡。 寒风凛冽中,一行人来到了建造中的兴和城。 庞大! 眼前是一个庞大的半成品城市,周长约十五公里左右,可以想象建成后,这里能容纳多少人口和仓库。 城墙目前只有一米不到的高度,而且建造的参差不齐,可想而知在哈烈人的袭扰下施工的难度。 方醒策马到了城墙边,下马,仔细看着墙砖的接缝处。 “很坚实!” 黏合材料里应当是掺杂了糯米,这个强度可比什么水泥强大多了。 从城门的预留处进去,方醒看到里面全是城砖,就问道:“骚扰的厉害吗?” “厉害!” 张羽恨恨的道:“他们的游骑总是在附近,经常聚拢了过来袭扰,还被带跑了七百多俘虏,后来咱们没办法,只能轮换,可依旧陆陆续续跑了三百多俘虏。” 鲁繁是最恨那些哈烈人的,他顺手把路中间的一块城砖搬到边上去,起身拍拍手道:“那些哈烈人狡猾,从四面而来,咱们要扼守兴和堡,所以这边的兵力不多,总是被他们带走俘虏,甚至人多时他们还会突袭一下,死伤不少。” 方醒点头,然后出去。 远处能看到斥候在返回,方醒说道:“初春万物复苏,那些哈烈人和仆固合流之后,兵力大增,本伯想看看他们的胆子也是否跟着变大了。派人去,以二十里为限展开搜索!” …… “明人来了!” 距离兴和堡五十里开外的一片开阔地里帐篷密布,仆固就在其中的一顶帐篷里,和一个男子说话。 “乌恩殿下,来的是谁?多少兵马?” 此时的仆固已经不复在北平时的多变,而是肃然。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摸摸小胡子,目光飘忽的道:“五千余人。” 仆固的面色微变,分析道:“明人的援军不可能会那么少,除非……殿下,让斥候注意了,最好不要硬拼。” 乌恩的面色稍霁,说道:“你估计是谁?” 仆固摇摇头道:“不管是谁,五千人,那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试探一下吧。” 乌恩的眼中重现警惕之色,淡淡的道:“谁去?” 仆固苦笑道:“殿下,我冒险去了明人的京城,出关时抢了他们的辎重,这是我的错,我去!” 乌恩点点头道:“我去为你掠阵,明人再厉害,可这点人还无法包围咱们。” 仆固起身道:“那就准备吧,趁着他们刚来,咱们去看看,什么情况也好做准备。” 乌恩问道:“你的那两千重骑呢?” 仆固的面色微冷,眸子呆滞的看着乌恩,说道:“他们不能去,否则若是撤退,他们只能抛弃甲衣。” 这是仆固第一次对乌恩表示不满,乌恩被那眼神吓了一跳,然后觉得有些丢脸,就说道:“出发吧!” 两人走出帐篷,乌恩抢先挥手,然后号角齐鸣。 无数哈烈人和肉迷人从帐篷中冲出来,他们马上跑向自己的战马,随即有人开始收起帐篷装车。 半个时辰,营寨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两万多骑兵和无数大车。 乌恩策马到了阵前,说道:“明人来了,他们来了五千多援兵,咱们去看看,若是他们敢出城决战,那就是自寻死路!” 仆固觉得乌恩的动员苍白无力,他摇摇头,等乌恩说完后说道:“咱们去查探,和明人见个面,若是可以,那就击败他们,抢夺他们的粮食和女人,然后满载而归!” “出发!” 马蹄声轰隆,斥候最先出发了,而大车将在原地等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3章 尔虞我诈的会面 寒冷的气候下,没人愿意在马背上度过,被风吹的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冷。 “加速!” 这是一队百人斥候,一人双马。 马蹄翻飞中,嫩嫩的青草溅出汁水。 两个时辰后,前方十余骑飞快的往这队斥候方向奔来。 “是咱们的人!” “左右包过去,查看!” 百人分成两队包抄过去,绕过自己的同袍前出,很快视线内就出现了一百余骑。 “是明军!” 百夫长瞬间下了决断,他拔刀喝道:“明人的援军来了,给他们来一下!” 两军初次交锋,必然不能退避,谁退谁气势弱。 而明军这边却是方五亲自带队,他看到敌军不但没退,反而两股合一,加速冲杀过来,就喝道:“弩箭!” 这是聚宝山卫斥候的标配,也在渐渐变成大明斥候的标配。 在草原征战,别去想着和敌人比箭手的能力,弩箭才是王道! “放!” 一百余支弩箭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朝着疾驰而来的敌骑扎了下去。 百夫长看到明军拿出弓弩时心中绝望,他知道是遇到了明军的精锐。 早知道明军人手一把弓弩,他发誓自己不会选择硬碰硬,可现在撤退的话,估摸着能回去的不会超过十人。 “盾牌!” 弩箭的威胁迫使他们丢弃了手中已经准备好的弓箭,随即取了盾牌,把身体缩成一团。 凶狠的弩箭一头扎下来,有的直接插入盾牌中,有的直接射中人马。 人马在惨叫声中猛地扑倒,声势惊人。 可敌军却直接从两侧分开了,没有指挥,自行分开了。 这样就可以避免踩踏到中间摔出去的同伴,减少后续伤亡。 这是强敌! 一轮弩箭干掉了十余名敌军,这个战果并不出色。 “杀!” 方五带着麾下突然向左迂回,一下就插入了敌骑中间。 刀光闪动,鲜血飙射。 方五一刀从对手的脸上掠过,他正准备从身后补一刀,自己的战马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敌骑,顿时轰然倒地。 身在半空中时,方五伸手拉拽住了敌骑的马缰,身体马上就被带着向后而去。 身后必然就是冲杀而来的同袍,方五瞬间松手抱头,然后感到撞在了正在倒地的战马身上。 一个翻滚,方五滚动间看到马蹄从自己的肩侧擦过。 来不及冷汗,方五从地上弹起来,握住同袍伸来的手跃起。 两人一骑速度骤然降低,此刻明军已经截断了敌军,变成了长蛇阵,前后摆动,清剿残敌。 方五跳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看到另一股敌军居然趁着这个机会逃了。 “大人,可要追击吗?” 那边的清剿很顺利,外围弩箭封锁,偶有突出来的马上被围杀,却无人请降。 “追!咱们去看看敌军的主力在哪!” …… 大军出动自然动静很大,而乌恩把大车队留在原地的决定,让仆固非常不满,他知道这会让士气低落。 还未接敌就打算撤回,这算是哪门子的雄心壮志? 所以这一路两人都没说话,直至前方斥候滚滚而来。 “殿下,发现明军斥候,很凶狠,和以往的不同!” 看到斥候的人数少了大半,乌恩面色如常的道:“继续前进,直至发现明军主力。” 等斥候回转,乌恩解释道:“明军有兴和堡作为据点,斥候很难查明他们的情况,不如引诱一下,看看他们的胆色。” 仆固看着前方,淡淡的道:“明军的斥候肯定会去报信,我估计遭遇明军主力的距离不远了。” 乌恩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在作战指挥方面远远不如仆固,只是担心麾下这点人马被仆固借刀杀人消耗光,这才不断的强调自己的存在。 前面的斥候不断回转禀告,人数渐渐减少,可见双方的斥候战惨烈。 当一批只剩下五人的斥候逃回来时,仆固说道:“准备。” 牛角号长鸣,乌恩举手,然后挥下。 万马奔腾中,斥候调转马头在前方领跑,边跑边喊道:“发现明军主力,一万人不到,五千火器!” 乌恩点点头,面色煞白。 仆固眼神凌厉,他在想来的会是谁…… ……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当视线能及时,明军这边却停住了。 “下马列阵!” 一声厉喝中,聚宝山卫的将士们纷纷下马,然后马匹被人带到后方,阵列旋即成型。 “火炮就位……” 申耀的破锣嗓子让人皱眉。 方醒皱眉看着远处开始减速的敌军,说道:“仆固可在?” 辛老七举着望远镜说道:“老爷,他在,身边的那个估摸着是哈烈的王子。” 方醒没有用望远镜,只是吩咐道:“阿台的人去两翼,若是开战,护不住我军两翼者,杀!” 火枪阵列最怕的就是四面受敌,那真是防不胜防,所以在面对优势敌军时,骑兵的保护必不可少。 “伯爷,两万余人!” 方醒端坐马背上,看到麾下大多面色兴奋,就笑道:“这些家伙就像是嗷嗷待哺的饥民,鲜血就是他们的食物。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带了一群修罗。” 王贺笑道:“这才是强军啊!那些在京城的都是守户之犬,如何能和咱们相提并论!” 敌军缓缓减速,在相隔三里时停住。 这是黄钟第一次见识到两军对峙的场面,他有些紧张,看了从容的方醒一眼,自嘲道:“伯爷,在下若是去冲阵,肯定会被吓个半死。” 王贺嗬嗬的得意笑着:“黄先生,平日里咱家说不过你,可这战阵…….嗬嗬嗬!” 这厮面对优势敌军依旧笑的得意和猖狂,黄钟不禁莞尔,说道:“王公公多次参加征伐,在下远远不如。” 王贺是太监,文人都讨厌太监,认为他们是皇帝身边的蛆虫,会咬人的蛆虫。 所以文人的夸赞王贺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他仔细看着黄钟的神态,却看到了诚恳。 “伯爷,仆固出阵!单人单骑!” 林群安回首喊道,方醒点点头,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在渐渐发热。 你要和我阵前相会吗? 那就来吧! 摸摸腰间,方醒策马冲了出去。 一骑出阵,寒风吹的披风猎猎作响。 林群安举手。 “大明万胜!” “万胜!” 仆固本以为明军主将必然是不敢出来,在两军第一次碰面时压压明军的士气。看到有人单骑出阵后不禁就有些失望,然后精神一振,策马前冲。 当距离不断被拉近后,仆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心中一惊,然后勒马。 此时两骑相距不过是五十步,仆固死死的盯着方醒,喃喃的道:“你来了吗?” 方醒向后招手,通译骄傲的解下长刀,然后策马出阵。 “大明万胜!” 通译得意的挥手,引来阵列的一阵欢呼。 哪怕是去赴死,可大明依旧有勇士敢于从容和……慷慨! 敌军那边同样是来了通译,不过却是两人。 仆固没有回头,可从方醒脸上的鄙夷知道己方怕是丢人了。 那个愚蠢的王子,难道他以为现在的哈烈依旧可以和大明相提并论吗? 士气啊! 仆固策马前行,方醒同样不甘示弱,两人拉近到二十步同时停住。 仆固微笑着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弓弩,弩箭已经在凹槽里躺着,随时能发射。 方醒微微仰头,右手摸出手枪,咔嚓一声上膛。 双方都在忌惮对方带着阴人的武器,结果都不出所料。 弩箭只需扣动扳机,而手枪…… 仆固不知道那小巧的东西是啥,但在北平和方醒打交道的经历告诉他,轻视眼前这个男人的后果……大抵会死不瞑目! 所以他把弓弩放在身前,说道:“我的手很快,保证能在你眨眼的时候把你射杀。” 通译已经赶到了,这同样是他第一次在阵前出现,所以兴奋的不能自已,然后翻译了出来。 方醒握着冰冷的手枪,说道:“别试图搅乱我的心神,你快,可我更快。” “是吗?” 仆固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经验告诉他,是两骑。 “那么咱们都收起来吧。” 仆固说完就把弓弩缓缓放下,方醒同样把手枪向腰后收了。nt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4章 希望你不要逃 “明皇可好?” 仆固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可在和乌恩会和后,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方醒的战绩后,他有些嫉妒了。 “你们的老皇多番征战,而你也是战功赫赫,据说现在你们的新皇有些……文弱,你此次是哀求了多久才能出来的?留下了什么作为忠心的保证?” 方醒在看着仆固,从他的盔甲到他的面色,得出的结论不错。 “你的日子不好过,吃不好吗?还是说没有取暖的燃料?那位王子叫做什么?告诉我,不然他死于乱军之中,我可无法去寻找到他的尸骸。” “乌恩!” 仆固压下了赶来的两人的怒火,他很忌惮方醒拿出来的手枪,所以不想发生冲突。 “乌恩?好名字!” 方醒的面色陡然一冷,认真的说道:“仆固,你先打哈密,出关再行劫匪之事,我会努力的杀死你。” 仆固哈哈笑道:“听闻你战无不胜,灭国无数,有魔神之称,所以我同样想杀死你。至于那座兴和城,就让它变成彰显我们功绩的地方,我会把你的尸骸埋葬在那里,供给后人踩踏!” 话到此处,两人都表明了立场,也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见面圆满…… “想进攻吗?” 临走前,方醒微笑着问道,通译昂首挺胸的翻译过去,与有荣焉。 仆固看着明军的阵列,说道:“我想来看看是谁领军,既然是你,那……你可敢进攻吗?” 方醒右手放在腰侧,点头道:“当然,我会的,不过希望你不要逃。” 说完方醒一夹马肚,战马非常有灵性的原地倒退。 仆固握紧弓弩,紧盯着方醒的右手,直至双方拉开到五十步的距离,这才策转马头回阵。 寒风扑打在他的脸上,可仆固的心中却是热血沸腾。 你要进攻吗?那就来吧! 对于防御他非常有信心,自信有足够的手段来消磨明军的攻势,直至寻找到机会反击。 我会击败你,让魔神成为鬼神! 策马冲到阵前,仆固沉声道:“明军会进攻!” 乌恩的脸瞬间垮了,他低声道:“我们挡不住!” 仆固愕然,策马凑过去低声问道:“你还瞒了我什么?” 乌恩懊恼的道:“明军的火器凶猛,还有火炮,摧枯拉朽般的,咱们挡不住。” 仆固愕然,面色数变,说道:“你不该瞒着我,准备吧,咱们游击,看看明军的应对。” 友谊的小船出现了一条裂缝,不过在明军那边的火炮开始拉出来后,这条裂缝暂时被粘合了。 ……. “王爷,我需要你保护两翼,只要敌军敢于冲击,顶住他们,然后听令散开,不许冲击我军本阵,否则严惩。” 寒风凛冽中,方醒指挥若定。 阿台点头,肃然道:“本王将会亲自去压阵,谁敢乱来,本王先杀了他。” 鞑靼部渐渐的融入了兴和堡,平时住在边上的大营中,隔三差五大家就弄个交易市场,彼此交易需要的东西。 渐渐的,鞑靼部融入了进去。等战俘和工匠云集后,这种融合显得更加的明显。 阿台不想做那条被烹杀的猎犬,所以很是乖觉。 “勇士们,跟着本王来!” 阿台拔出长刀,胡须被风吹动着,声音凌厉。 “两翼,护住两翼,谁不听令就杀,全家为奴!” “伯爷,鞑靼这边还有为奴的吗?那要小心些…” 黄钟看到阿台在嘶吼,就低声问道。 方醒点点头,“在他们彻底融入之前,无需去干涉太多。” “黄先生,战阵之上靠的热血,阴谋诡计只能得逞一时!” 黄钟闻言诧异,看了看王贺,却看到他一脸的正色,眉间全是坚毅。 这是太监吗? 黄钟见到过不少太监,从梁中到黄俨,再到那些小太监,可从未见过如王贺这般隐隐带着杀伐气息的太监。 黄钟发怔间,前方申耀嘶声喊道:“伯爷,火炮牵引就位!” 一排火炮被驮马牵引着在阵前摆开,黑幽幽的炮口仿佛深不见底。 方醒点点头,说道:“仆固说想见识一番大明的进攻,那么我们就如他所愿,传令,阵型保持,前进!” 林群安拔刀喝道:“阵型保持,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阵列整齐前行,此时就看出了精兵和游勇的区别。 聚宝山卫的本阵在前进中几乎是丝毫不乱,而两翼的鞑靼骑兵却显得有些控制不住,不时有骑兵突出去,然后被喝骂回来。 …… “怎么打?” 看到火炮在前方,火枪阵列在后面,乌恩面色铁青的说道:“我说过聚宝山卫不好打,你们还嗤笑我胆子太小,连大车都不敢跟着来。如今他们来了,仆固,告诉我怎么打?” 这是质疑,也是分崩离析的前兆。 仆固是孤军,他无法返回肉迷,说是弃子也不为过,搅乱大明的棋子。 这等任务没有牺牲精神是做不到的,而仆固来了,就说明他知道自己可能遭遇的艰难。 “告诉我,你们想怎么面对明人,投降吗?” 仆固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你们想怎么办?由野狼变成野狗吗?做明人的野狗,去修建明人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城墙,去为他们种地…….你们怎么选?” 那些哈烈人面露怒色,眼睛圆瞪。 仆固很喜欢这种眼神,因为那代表着不屈和野性! 乌恩觉得不对劲,他不在乎这等程度的激将法,可他觉得仆固的举动不对。 “我是肉迷人,可为了哈烈,我们的王派了我来,为的是什么?” 仆固神色激愤,拔刀道:“为的是和你们一起抵御明人的入侵,记住,当兴和城修建好之后,就是明人正式攻伐草原的开端,为了你们的亲人,为了不做野狗,现在听我的!” 乌恩的面色一冷,正准备驳斥,抢回指挥权,可仆固做了个动作,他也只能瞠目结舌。 长刀割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感觉? 没有那个勇气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鲜血从仆固的脸上流下来,他嘶吼道:“不做野狗,不做明人的奴隶!” 乌恩感到士气在提升,他无奈的发现那些哈烈人都在狂热的嘶吼着,此刻他若是浇冷水,那么再也无法面对明军。 再也无法面对那个魔神! 乌恩悚然而惊,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所有担忧和焦虑都是由那位魔神带来的。 他在干什么? …… “伯爷,进入射程……” 申耀的嘶吼响彻草原,方醒点头道:“前行百步列阵。” “我们需要休息,顺便调戏一下仆固,看看他可敢硬扛着。” 前行百步,炮组的人灵活的卸掉火炮,然后开始装弹。 …… “迂回……” 一个千夫长突然越俎代庖的喊道,乌恩不等仆固赞同,喊道:“拉开……” 仆固看到了明军的炮组在摆弄火炮,肉迷也有火炮,不过和明人的比起来大的吓人,而且射程很感人。 “迂回!” 仆固不迂腐,他知道哈烈人的经验比自己更丰富,所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要挡住明军进攻的豪言壮语。 “咱们包抄过去!” 仆固不想士气跌落,准备从侧翼去试试明军的实力。 “点火!” 与此同时,明军那边硝烟突然喷涌,接着无数黑点飞了过来。 “明军的火炮,闪开!” 哈烈人中间传来了凄厉的叫喊,仆固心中一震,抬头看着弹道升到最高点的黑点,看着它们划着微小的弧线冲了过来。 三十六枚铁弹大多偏离了目标,可剩下的依旧在骑兵群中打出了效果。 残肢断臂横飞,鲜血与脑浆齐流。 惨嚎声、马匹的嘶鸣…… “这就是明军吗?” 仆固喃喃的道,然后眼神坚定的喊道:“左翼佯攻,右翼跟着我来!” 马蹄声碎中,仆固带着自己的麾下直扑明军的左翼。 乌恩摇摇头,说道:“这般正好,让肉迷人去试试明军的火器,咱们左翼佯攻!” “给我冲!” 乌恩拔刀前指,那些哈烈人蜂蛹而出。 左右两翼就像是一个大钳子,猛地朝着明军夹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5章 撤退!撤退!(为盟主‘刺眼的黑夜双子’贺,加更!) 从空中俯瞰草原,一排排的阵列屹立不动,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在对面,两条由骑兵组成的冲击阵型就像是两条恶龙,从左右包夹过来。 黄钟的腿在颤抖,坐在马背上,他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东西,发干。 他看向王贺,王贺微微笑着,云淡风轻,仿佛前方的两股骑兵只是两只大些的虫子。 他看向方醒…… “稳住!” 方醒盯着前方的炮组喝道。 “稳住,转向,从侧面打这些苟日的!” 申耀的嗓门堪称是地狱级别的,在他的指挥下,那些火炮纷纷往侧翼推去。 “稳住!” 阿台也在嘶吼着,他现在的日子很滋润,虽然权利少了不少,可却再也没有了那些担惊受怕。 三千鞑靼骑兵缓缓聚拢,盯着前方的敌军。但他们并未准备弓箭除非有专门的弓箭手,否则弓箭在这等大规模冲阵下毫无用处。 那些炮手拉着火炮在朝着侧翼狂奔,可敌军的速度却比他们更快。 “赶不上了!” 方醒没有丝毫遗憾,喝令道:“阵列转向,张风度廖青在左翼,吴跃沈浩在右翼,孙焕山部待命!” “转向!” 聚宝山卫经过许多类似的操练,阵列丝毫不乱的开始转向,而中间的孙焕山部就显得有些突兀。 “为何是我部?伯爷不公!” 孙焕山愤愤不平的倾吐着不满,而右翼已经接敌了。 “杀敌!” 一个千夫长嘶吼道,旋即两千鞑靼骑兵勇敢的迎了上去。 一万对两千,这是个机会。 乌恩在后面看到后欢喜的道:“打进去,打进去他们的火枪就成了铁棍!” 一个碰面鞑靼人就挡不住了,旋即就朝着两面闪开,却不是败逃,而是…… 鞑靼骑兵散开,露出了后面的整齐阵列。 没有火炮,可吴跃和沈浩却丝毫不乱。 “第一排…….” 宽长的侧翼阵列中,无数火枪林立,而火炮已经就位,正在疯狂的装填弹药。 “齐射!” “嘭嘭嘭嘭!” 阵列前方硝烟弥漫,来不及转向的哈烈骑兵遭遇了第一次打击。 黄钟在望远镜里看着那些扭曲的脸,以及那些拼命想往前冲的狰狞,还有那些闭着眼睛挥舞长刀的绝望……. 这就是大战吗? 黄钟收敛心神,望远镜一晃,就看到十余骑突破铅弹组成的弹雨,冲到了阵列前。他们绝望的嘶吼着,想用战马冲垮明军的阵列。 那些明军冷漠的盯着他们,举枪,齐射。 “嘭嘭嘭嘭!” “撤退!撤退!” 乌恩看到一次冲击就损失惨重,心如刀绞。 而此时的明军左翼已经接敌了。 排枪散发的硝烟遮蔽了双方的视线,寒风一吹,战场中间那些人马尸骸就像是细针在刺痛着仆固的眼睛。 他终于知道了乌恩和那些哈烈人为何会对明军畏之如虎,对魔神谈之色变的原因所在了。 他带来的都是精兵,悍勇之士,他们依旧在不断发动冲击。 “嘭嘭嘭嘭!” 排枪轮转,前方的肉迷人马倒下一片,而火炮已经到位,一个明军正在高举长刀…… “大人,哈烈人跑了!” 仆固没有去看,他冷冷的道:“撤出来!”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霰弹夹杂着铁弹倾斜而出,硝烟顿时就遮蔽了炮兵阵地。 仆固看到倾斜打出来的霰弹覆盖了麾下的侧翼,他摇摇头,脸上全是失望,然后喝道:“全军撤离!撤离!” “嘭嘭嘭嘭!” 在惨嚎声中,肉迷人疯狂的向着右边迂回转向,脱离战场。 惊心动魄啊! 全程关注了此战的黄钟浑身发热,他放下望远镜,突然咳嗽起来。 硝烟弥漫中,前方传来了方醒的喊声:“聚宝山卫,前进!” “兴和伯从不会挨打不还手!我们将会驱赶敌人,让他们就像是一群野狗,不敢靠近!” 王贺说完就驱马前行,追上了黄钟不知道何时去了前方的方醒。 “这就是战阵吗?” 黄钟深吸一口呛人的空气,打马追了上去。 …… 仆固拉回了自己的麾下,不用数人数,他带着麾下绕了半圈,重新回到聚宝山卫的正面。 他不能落荒而逃,那样就是他自己说的野狗,士气全无。 “大人,哈烈人撤到后面了!” 有人禀告道。 仆固没有回头,冷冷的道:“他们胆怯了,被明人的老皇一战打断了脊梁骨,再也站不直。咱们游斗。” “明军出击了大人!” 就在仆固想缠着明军,找找他们的漏洞时,前方的硝烟被破开,一排排明军如墙而进。 “前进!前进!前进!” …… 退到两里外的乌恩听到这个喊声,回首一看,就看到了一片惨白。 那些经历过老王和朱棣对决大战的老兵们在回去后说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了明军的习惯。 “明军士气大振,仆固还想去送死吗?” 前方的肉迷人在距离明军一里开外不断游走,甚至有小队骑兵冲过去挑衅,但没有回应。可等他们接近火枪射程时,一阵排枪过来,所有的挑衅都结束了。 “回去!回去!” 仆固面色坚毅,可声音却嘶哑。他纵马来回奔驰,呼叫着麾下。 “敌军无法追击,我们暂时回去……” 沙哑的嘶吼就像是暮色下的孤狼嚎叫,让人心中恻隐。 …… “止步!” 方醒看到肉迷人开始收拢人马撤退,就喝止了麾下。 “这是第一次交锋,仆固,我期待着,看你这条野狗如何蹦跶!” 哈烈和肉迷的联军正在远去,没有纠缠。此时纠缠他们将无法回到大车那边,晚上就等着被寒风冻死在草原上。 …… “如何?” 乌恩看到仆固回来,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唏嘘。 仆固面色坚毅的道:“输了,不过他们的弱点我也发现了。” “什么?” 乌恩眼睛一亮问道。 “他们无法追击!骑兵不够!” 乌恩摇摇头,“这个早就知道了,在得知是火器卫所来援之后,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想进攻。” 以仆固的坚强,也忍不住为这话黑了脸。 本想呵斥一番,可想到自己是孤军,仆固就缓和了语气,说道:“试探过一次就够了,下次咱们不会和他硬碰硬,他们不好追,那咱们好袭扰啊!” 乌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旋即加速。他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就像是利刃,所以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那是乌恩!”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仆固是孤军,但我敢说他没在哈烈人那里说实话。而哈烈人陷入内乱而无法自拔,这才给了他到处哄骗的余地。乌恩是忌惮,否则他会干掉仆固……” 黄钟觉得呼吸畅快了些,胸怀也变宽大了些。 “伯爷,哈烈的内乱若是没有外界干扰,持续十几年乃是寻常,肉迷的介入就是个火星,只是不知道会点燃什么东西。” 方醒策马点头,笑道:“伯律今日觉得如何?” 黄钟苦笑道:“惭愧,在下今日完全是傻了,看着那些血肉变成了傻子。以后若是谁在在下的面前说什么文贵武贱,在下非要抽他一巴掌不可。铁与血啊!伯爷您说的再对不过了。” 王贺在边上得意的道:“黄先生,这不算是什么,当年我们在交趾,在女真部,在朝鲜,在倭国,最大的一次是先帝带着咱们和哈烈人决战,那场景……数十万人一起呐喊厮杀,胆小的人怕是站都站不稳。” 方醒看着那些民夫在收拾战场,随口道:“不到战场不知武人之苦,不亲自杀敌,不知道武人的热血,伯律,那些人都是傻子,以前宋为榜样,以担心武人为祸为借口,实则不过是愚蠢罢了。削足适履的事儿那些人干得出来,所以要分清,要寻找解决的办法,而不是一刀就把武人全部砍掉。” 黄钟赞同道:“今日一见,在下觉得若无悍勇之士保护边墙,大明再富有也只能引来群狼的觊觎。” 王贺赞道:“若无这些将士拼死作战,朝中那些人早就变成了阶下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6章 没有根基的张羽 “娘,爹还没来!” 方醒原先在兴和堡里不过是占了三间屋子罢了,一间议事,一间厨房,一间就是卧室。 如今一家人都来了,张羽就找了个小院子,这下连厢房都用上了,这才分成各处住下。 到了新地方后,无忧很是新鲜了一阵,拉着两个哥哥去探索。 可等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后,无忧就有些害怕了,她觉得这个院子里有些阴森。而土豆和平安都在帮着打扫,她一个人就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堡门方向。 路过的人看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都会停步多看看,有的露出微笑,有的会好奇…… 几个熊孩子过来逗弄了几下,可无忧却根本不搭理,而门内站着一个笑眯眯的男子,正在吃肉干,看似很可亲,可这些熊孩子却不敢造次,叫几次见无忧不肯一起玩,就呼啸着去了。 无忧哼了一声,她不想玩,只想等着,等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然后大笑着抱起自己,欢喜的叫自己宝贝。 “你是……” 天越发的黑了,无忧拒绝了小刀让她进去的劝告,继续等着,直至一个女人抱着个女孩子过来。 这女人单手抱着个两三岁的女娃,右手拎着篮子,看到无忧就问了小刀:“这是伯爷家的女娃?” 小刀笑道:“是我家大小姐。唐姑娘,这是你家女儿?” 唐赛儿依旧是看着很年轻,她点点头,然后把女娃放下来,蹲着问无忧:“可是想你爹了吗?” 无忧看着那个小女娃,点点头。 唐赛儿说道:“别想了,伯爷出城杀敌,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这年头在草原上夜战的危险太大,明军更是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 无忧摇摇头,只是托腮看着那边。 “爹!” 无忧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往前方奔去。 小刀也听到了马蹄声,他疾步走到无忧的身边,仔细一听,说道:“是老爷!” 马蹄声渐渐缓慢,随即方醒就出现在视线内。 “爹!” 方醒看到无忧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马上勒马、下马,动作一气呵成,后面的张羽等人也是大声叫好。 方醒张开双臂俯身迎过去,然后抱起无忧,大笑道:“无忧想爹了?” 无忧搂着他的脖颈,低声道:“爹,我想你了。” 瞬间沙场上的煞气和强硬都消失了,方醒抱着无忧回身道:“今日大胜,打掉了仆固的傲气,大家一起来吧。” “好!” 张羽等人纷纷下马,知趣的先去更衣。 方醒抱着无忧到了门前,看到唐赛儿就问道:“你家可好?” 唐赛儿也抱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伯爷,民妇这里也没啥好送的,就是年后打的野物肉干。” “好,我收下了。” 方醒爽快的收了,说道:“等兴和城建好之后,你家记得去买了房子,以后这边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可就贵了去了。” 唐赛儿谢了,方醒叫小刀拿了些给无忧准备的零食给她女儿。 “有时间就带着孩子过来。” 唐赛儿应了,然后没有拒绝接过包袱告辞。 这是个爽快的女人,没有什么机心。 看到她穿了一身整齐的棉袄,方醒就知道她家过得不错。 “爹,你打坏人了吗?” 方醒一怔,然后笑道:“对,爹刚打跑了坏人,他们这几天不敢来了。” 父女俩进了小院,张淑慧已经带人在等着了。 “夫君辛苦。” “少爷辛苦。” “老爷辛苦。” “爹,您辛苦了。” 一串话让方醒有些不适应,他说道:“天冷,都进去吧,晚些有人来吃饭,淑慧你们先吃,别饿着孩子们。” 方醒随后又问了土豆和平安的功课,最后去了莫愁那里。 “欢欢。” 欢欢在襁褓里嚎哭着,陈嬷嬷在哄他。莫愁接过后就准备喂奶,却先脸红的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本想留下,可陈嬷嬷却在,只得干笑一下,叮嘱几句就出去了。 边塞地区没有条件可言,方家也没带花娘,只是小白和秦嬷嬷在做饭。 这种天气再没有比火锅更好的菜了,小白和秦嬷嬷做了一大锅火锅,菜比汤多,这是家丁们吃的。 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家丁们先吃,这是方醒的规矩。 所以小刀和方七笑嘻嘻的谢了小白和秦嬷嬷后,就抬着大火锅走了,那边已经烧了炭盆,架子也准备好了,酒水齐备。 等到了厢房那边,方二用筷子翻动了一下,就看到下面全是肉片。 “七哥,好多肉。” 辛老七招呼人坐下,倒酒,然后说道:“这边时常有鞑靼人进城,大家注意保护好夫人少爷他们。仆固败了,他们并无攻打兴和堡的准备,所以今晚安全,喝吧。” 家丁这边气氛热烈,张羽等人也来了,在厢房坐下,然后问着京城的情况。 久处边塞,哪怕距离北平不是很远,可依旧消息闭塞。 黄钟作陪,随意说了些京城趣事,让张羽不禁听入了神。 没多久方醒就来了,却还是抱着无忧。 “我家丫头到了生地怕,好容易喜欢黏着我这个当爹的,受宠若惊啊!” 方醒坐下,王贺递了小板凳过来,方醒把无忧放在上面,然后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说道:“今日一战击破仆固的信心,当贺之!倒酒来!” 没有小酒杯,都是大碗。酒气熏蒸着,方醒看了身边坐着的无忧一眼,小丫头居然很好奇的看着王贺在喝酒。 “仆固今日冲阵的兵力也就是一万人,看来这就是他的本钱,不过乌恩那边却多些,两边加起来两万余人,一旦袭扰起来,兴和城那边不得安宁啊!” 喝的微醺后,张羽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他是兴和堡守将,兴和城的工期被拖延至此,若非是朱高炽在位,他早就倒血霉了。 “不急,你们已经很快了,当初赶工了吧?” 方醒放下大碗,呵出一口酒气,说道:“按照我的计算,你们的工期实际上已经很快了。至于仆固和乌恩,从明日开始,聚宝山卫轮换,每日去两个千户所蹲守,若是敢来,那就挡住,然后兴和堡这边主力出援。记住,他们比咱们远,来一次就多消耗一次。” 兴和城就在兴和堡的边上,若非是敌军有两万余人,不等方醒来援,张羽也会设法和他们决战。 “伯爷,宣府那头很谨慎,没有兵部的命令不动窝,要不然……” 张羽还是满腹牢骚,黄钟喝的面色通红,说道:“那是因为敌军是游击,若是围城,宣府不来就是有罪。” 林群安吃了片大肥肉,舒坦的道:“宣府出了援军,若是抓不住敌人,他们难道还能挤在兴和堡里面?所以这也是陛下派了咱们来的原因。” 兴和堡太小了,容不下太多援军,而且援军太多的话,辎重也会成问题,那从野狐岭到兴和堡的运输线还得要重兵沿途护送。 所以古人不轻易动兵,就是因为动兵耗费太大。 张羽赧然拱手请罪,方醒削了个梨子给无忧抱着啃,淡淡的道:“你在宣府没有根基吧?” 张羽点头,有些丧气。他若是有根基,哪里会长期在兴和堡驻守?哪怕是升职为指挥使,可在塞外,指挥使也不值钱啊! 而且这边风险很大,以前的哈烈败兵变身为马匪,经常劫掠,让张羽疲于奔命。 等乌恩来了之后,他又进入了焦虑状态,就怕哪天被敌军突袭。 方醒的到来却让他有些疑虑,不但没有安心,反而是更加的担忧了。 增援兴和堡哪里用得着方醒和聚宝山卫,哪怕是朱雀卫,玄武卫都行,甚至派五千骑兵来都行,不进攻,一心守着兴和城,乌恩大抵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看了方醒一眼,然后再看看靠在方醒身上吃梨子的无忧,心头沉重。 连家眷都带来了,难道京城发生了什么让方醒不好自处的变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7章 你的运气好 方醒收到了信件,是于谦写来的。 信中说了京城近期的情况,首先是朱高炽突然整顿宫中,拿下不少内侍,过程不是他这个吏目能知道的。 其后就是南方的消息,南方的官吏发现顶替上来的小吏中有不少是科学子弟,顿时舆论大哗。 书信和奏章鹅毛大雪般的飞往京城,从南方到北方的道路上马蹄声就没断过。 大家都认为朱瞻基应该慌乱了,是的,他把南方捅了个大篓子,激起‘民愤’了! 可朱瞻基却用铁腕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朱棣的孙子! “殿下直接拿住了几个叫嚣的最凶的,一查全有问题,不是贪腐就是勾结,有个还偷了粮仓。然后又亲自召见将领和各部尚书等重臣,随即都查院的鲍华放话,说是要狠查一批贪官,要狠查一批投献,南边官场和士绅们马上就噤声了。” 信使是黑刺的人,看他说的口干舌燥的,方醒叫人给他弄了肉汤。 冷天在这边喝这个才是王道! 喝了一碗肉汤后,信使继续说道:“朝中对此事颇有些议论,只是辅政学士和六部尚书都没说话,最后陛下只是一句话就压了下去。” “陛下说,看看。” 两个字啊! 方醒走到外面,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的道:“陛下,太子并不是您说的软弱之人,他并不乏手腕和强硬,只是两个字,就压住了舆论……” 朱棣在这片草原上临去前,最担心的应当就是大明的未来。 他担心朱高炽会迂腐,会和文臣混成一团,最后被人忽悠的找不到北。 他担心朱高炽会闭国锁国,那样对手就能从容的强大,直至认为可以挑战大明后,他们将会发起进攻。 可朱棣却不会说出来,哪怕是临去前,他也没有削弱朱高炽的威信。 这是何等的痛苦啊! 方醒在院子里转圈,无忧趴在正屋的门边喊了几声没回应,就去找了张淑慧。 “夫君……” 方醒一愣,看到婉婉拽着张淑慧的棉袍皱眉看着自己,就说道:“我无事,只是想些问题。” 张淑慧把婉婉抱起来从土豆出生开始,张淑慧的腕力就不断在强大中。夫妻亲热时,有时候张淑慧迸发出来的力量让方醒也是有些惊讶。 看到她轻松的抱起无忧,方醒伸手接过,说道:“皇帝真累。”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的,可张淑慧知道不少皇室的事,所以还是听懂了。 “夫君,先帝厉害,到了陛下也是渐渐的强硬起来了,总会好的。” 在她看来,皇帝累不累和自家没关系,只要方家一切安好,那么旁人的事儿她没多少兴趣。 女强人终归是少数,这个年代的女人大多只关心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大部分连本地的县令是谁都不知道。 但她们一定知道粮长是谁!!! 这就是自己的妻子,方醒点头道:“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等土豆他们长大后,咱们就轻松了。” 无忧听不懂这些话,就搂着方醒的脖颈拼命的摇头,等方醒用额头定住她后,无忧委屈的道:“爹,大哥他们出去没带我。” 方醒失笑道:“回头爹打他们的板子!” 无忧摇头道:“不要,爹,要不我们也出去吧。” …… 在草原上策马疾驰,这是土豆和平安在听了家丁们说了无数次征战后的希望。今日辛老七带着他们出来,在家丁们的护持下,两人第一次骑了成年战马。 两匹相对矮小温顺的战马! “加速!” 既然方醒把教导儿子武艺的重担交给了辛老七,他也大胆施为。 土豆紧紧拽住缰绳,小短腿紧紧夹住马……的肋部,身体按照辛老七的交代,以及以前骑小马的经验在随着颠簸起伏着。 “好!稳住,别慌!” 辛老七已经策马去了后面的平安那边,方五接管了土豆的安全。 “别慌,不要拉缰绳,不要踢马……” 平安的马速被方六压住了,已经落后了土豆老远。 辛老七冲过来,和平安并行。 没有鼓励,没有打击,辛老七就默默的陪着平安策马‘疾驰’。 平安的表现很出色,他的腿几乎夹不住战马,可依旧沉稳的坐在上面。 一眼看去全是枯黄,中间夹杂着嫩绿,草原就像是无尽头般的让人觉得豪迈。 “回头!” 辛老七出手了,他率先策马往左转,平安跟随。而辛老七在转过去的时候一直在回头,一旦平安控制不住战马或是自己的身体,他会瞬间飞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平安。 前方的土豆也在两名家丁的保护下掉头了,两批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兴和堡而去。 …… “伯爷,您想让二位少爷子承父业吗?” 方醒此刻在堡外,黄钟就在身边。 “不会刻意,以后随着他们的性子来。” 方醒在望远镜里已经看到了两批人马,说道:“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还非逼着他去干,最终误国误己。” “殿下在展示强硬,陛下也在转为强硬,这是个好消息,可这会让殿下以后的路更难走。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在中间插手的结果……” 方醒还在想着南方的一系列变化,对朱瞻基展示手腕很欣慰的同时,却对朱高炽的身体越发的担忧了。 “南方有殿下坐镇,目前已经安稳了,陛下继位以来最担心的问题消弭,不过却会在以后留下后患…….等殿下离开后,反弹……” 黄钟担忧的道。 “利益罢了!”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他们争的是什么?不就是利益吗?有了利益他们还想争夺话语权,想控制大明的朝堂,这就需要去丢骨头和暴打。” 这个说法很形象,丢骨头去让那些人抢,内部自然就会分化。 而暴打,那就是对那些冥顽不灵的,野心勃勃的,直接用大扫帚暴打,扫入垃圾堆! “伯爷,虽然现在步步让人心惊,可在下却有些热血沸腾啊!想着殿下上位之后的大明,那才是您大展身手的地方。” 一队骑兵从右侧过来,方醒皱眉,小刀马上带人迎了过去。 “是阿台!” 方醒点点头,就像是一头护崽的狼,低声道:“他要是敢冲撞到土豆他们,阿台就会变成断魂台!” 可惜阿台并没有给他动杀机的机会,那队骑兵一个圈子就兜了回来,然后相隔一里在给土豆和平安叫好。 “这家伙如今越发的像是大明官吏了,溜须拍马用的极为娴熟。” 黄钟无不讥讽的说道,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方醒策马上前,平安被护着冲过来,在方醒的眼中,时速不会超过十公里。 可平安却极为兴奋,少见的兴奋,在看到方醒后都爆发出来了。 “爹,我会骑战马了!” “恭喜兴和伯,您的儿子就像是雏鹰,在今日展翅飞翔,以后定然能翱翔九天……” 阿台此时才敢过来,马屁源源不断的从他那张以往喝令部族的嘴里喷吐出来,让方醒皱眉。 在瓦剌和哈烈被击败后,鞑靼已经不可能在草原上独自求存。而他的部众早已被大明的商队给勾走了魂魄。 大明……那是个遍地机会的好地方,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天灾,只要能吃苦就能养活家人。 部众的心开始偏向大明了,阿台对此没有阻拦和告诫,反而是经常请人写奏章去京城,向朱高炽表达自己的忠心,并多次祈求能进京,最好是安居在北平。 可朱高炽却没有答应,在兴和城建成之前,大明需要鞑靼部的帮助。 “你会如愿以偿的。” 堂堂的鞑靼部首领,居然沦落到想去当人质都不能的地步,不得不说阿台混的不算好。 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就是大明相信他的忠心。 “等兴和安定后,陛下肯定会论功行赏,到时候你就带着家人去京城享福吧。你的运气好,以后大明封王……怕是难了!” 以后再封王,那大抵只会封给死人,现在不死……不久你也得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8章 盟约 “他们想去大明看看,看看那个花花世界。” 阿台毫不脸红的说着那些已经乖巧了许多的鞑靼贵族们,仿佛他愿意在塞外继续坚守。 方醒看看他穿着的大氅。这大氅不知道是什么皮毛做的,毛光水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钟定来了,他竟然胖了些。方醒看到阿台在他出现后多了些忌惮,就说道:“听闻你干的不错,让鞑靼人向往大明。” 钟定原先是被流放到塞外的官员,运气好得了个在鞑靼部‘教化人心’的活,目前看来他干的不错。而且他的手下有些小吏,鞑靼部又没人敢惹他,日子当真是逍遥之极。 “伯爷,这些都多亏了王爷的睿智……” 钟定说话很有分寸,但阿台却摆手道:“本王只是弹压罢了,钟大人辛苦。若是没有钟大人,今日的鞑靼部也不会那么繁华。” 钟定笑着拱手,至于鞑靼部繁华,那不过是他们可以自由的和大明交换、出售特产罢了。 “你们都辛苦,大明不会忘记,陛下不会忘记。” 方醒很满意鞑靼部目前的构架,他对钟定鼓励道:“等兴和城建好之后,本伯一定会向陛下举荐。” 钟定微笑拱手,在阿台的面前,他和方醒是自己人,所以当然不能用那种官场手段来表示感谢。 阿台笑呵呵的道:“那本王就先恭喜钟大人了。” “王爷客气了。” 方醒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有些好奇钟定是怎么把阿台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下官只是和一些贵族的关系不错,和宁王也不错。” 阿台回去了,兴和城要开工,他的人要去监控。 拉拢分化? 方醒觉得钟定这人绝对是一个被埋没的人才,可惜却被淹没在宦海之中。 “家人呢?” 既然是人才,而且于国有功,方醒觉得不该这么折腾他。 钟定愕然,然后苦涩的道:“被弄到这边来……也没什么职务,家中的妻儿也不知道如何了,下官平时不敢想这事,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难免想念……” “下官的妻子很贤惠,犬子也算是聪慧,若是下官当年没有贪……现在……” 钟定的神色黯然,然后又笑道:“此时说这些都是虚妄,伯爷,大明的官吏不愿出塞,下官倒是要占便宜了。” “嗯,你大抵要占便宜了,坐火箭升官。” 方醒进城,土豆和平安已经没法骑马了。两孩子撇着腿,怎么看都怪异。 进了家,张淑慧和小白看到两个孩子走路姿势有些怪异,不用解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快到屋里把裤子脱了,脱光!” 张淑慧和小白各自揪着自己的儿子进屋,然后就是一阵惨嚎传出来。 “老爷,今日少爷他们骑马的时间长了些,不过小的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自然会安排少些,免得成了您说的罗圈腿。” 方醒低头极力的并拢双腿,用手进去试试,说道:“他们说的脚后跟撇开极好,我的腿缝隙不大。” 所谓骑马得罗圈腿,那多半是姿势不正确导致的。也就是说,那些得了罗圈腿的,实际上都是业余骑手。 辛老七也并拢腿,然后傻笑一下,就去找人商议教土豆和平安骑马的诀窍。 方醒去看了欢欢,因为孩子小,张淑慧叫随军的工匠打造了一个小铁炉子,专门在莫愁的屋子里生火取暖。 屋子里很暖和,方醒抱着欢欢坐在炉子边随口问着,而莫愁在边上做小衣服。 “感觉怎么样?” “这边的人都淳朴,而且有老爷您在呢!” 莫愁抬头微笑着,眉间全是温情。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伯爷到处走。” 方醒也笑了笑,两人随后静默着,享受着那暗自流动的温馨。 …… 而仆固却没有享受到温馨,只是感到了冰冷。 回到宿营地之后,哈烈人率先派出斥候,被火枪阵列震惊的乌恩担心晚上会被突袭。 这个决定没错,可他却没找仆固商议。 随后两边的宿营也泾渭分明,双方虽然没有相互戒备,可冷空气却在中间形成了一堵墙。 隔阂之墙! 晚饭很简单,死面饼。这还是仆固出边墙后抢了一把的战果,否则乌恩坚持不到开春之前。 死面饼很难吃,仆固就着温水吃了一块,然后起身去找乌恩。 乌恩的帐篷早已没有了王子的规模,只是比旁人的大些罢了,至少人进去不用低头。 乌恩也在吃饭,却是有一个羊头就死面饼。 羊头被煮的软烂,乌恩抱着大啃,满脸的胶质。 看到仆固进来,乌恩一口咬掉了羊脖子上最后的一丝肉,腮帮子鼓动着,两下入腹。 仆固坐下,沉声道:“你想回去吗?” 乌恩在用小刀剔着羊头上的皮肉,闻言他说道:“哈烈被夹在中间,迟早是大国的祭品,我回去干什么?和那几个哥哥争斗吗?死得快!” 仆固的脸上浮现了微笑,“是的,哈烈曾经繁华过,撒马尔罕的商队曾经沟通东西,繁华一时,可终究没有支撑。如今的世界却不再安稳,西边的国家正在交战,已经打了几十年。而在东方,你们败给了明人……” 乌恩用小刀挑着一片羊脸皮吃了,点头道:“是的,我们败了,然后就开始了内斗。可不内斗……看到明人的架势了吗?他们不甘寂寞了,所以破例开始在边墙外建城,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仆固,你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别骗我,我不蠢!” 他把小刀从羊眼眶里插进去,用一块黑乎乎的毛巾擦擦手,说道:“你们的补给不多,当时我记得有人带伤,仆固,哈烈依旧被围困着,你们只是想利用我们对吗?” 仆固笑了笑:“不,是联手!你们若是不想被明人驱赶或是奴役,那么大家联手吧,否则你想往哪逃?只有莫测的北边,那里每年都能冻死不少人。而且那边怎么存活?放牧?大雪会让你们的羊群冻死。种地?你们播下的种子再也不会发芽……所以你们别无选择,而我们却还能向西边进军,只要拿下拜占庭,乌恩,肉迷就活了。” 乌恩从边上提起一个羊皮袋,摇晃了一下,从声音就听得出里面的酒不多了。 他打开塞子喝了一大口,那眼珠子开始泛红。 “那两头羊还在,对吗?” “对。” 仆固不再隐瞒,坦然告知。 “我们需要合力!” 乌恩再喝一口酒,笑道:“合力又如何?” “游击!” “明人不可能会再次派出大军,他们的皇帝太胖了,这是我亲眼所见。而且他们的内部还有矛盾,那个魔神和文官的关系很差,就和他们的前朝一样,当文官觉得他是个巨大的威胁时,魔神就会成为文官的祭品,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把哈烈团结起来!” 仆固很认真的道:“明人若是不派出大军,魔神也无法阻拦我们拆掉兴和城,那他的增援最终就变成了玩笑。若是他们的大军来了,咱们游击,让他们消耗粮草。大明虽富,可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乌恩看了他一眼,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诚恳。 “我无法说动我的哥哥们。” “或许魔神到来的消息能帮助他们知道一致对外的道理。” 仆固微笑道,若是还不能,那他就把乌恩拖进来,直至消耗完那些人马。 乌恩拔出小刀,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明皇死去后,他们都认为明人再无威胁,于是斗的兴高采烈,民不聊生。” “魔神会让他们清醒过来。” 仆固还是坚持这一点。 “是啊!让人恐惧的魔神,看到那京观之后,我的手下疯了不少,都杀了!” 乌恩拍拍手,帐外进来一人。 “拿着这把刀去,告诉我的兄长们,魔神来了。不想死的话,那就抛弃独自主宰哈烈的想法,大家集结吧。” 乌恩和仆固出了帐篷,黑夜中马蹄声远去。 营地里黑麻麻的,乌恩说道:“点起火把,照亮那些贪婪人归家的路!” 于是火把被点燃,隔不远就放置了一个。 看着这些不断延伸的火光,仆固沉默了,他想家,想妻儿,想那些……熟悉的一切。 乌恩缓缓回身道:“从哈烈到这里太过遥远,而在此之前,仆固,我们需要的是袭扰,早些时候那种硬碰硬是愚蠢的。” 仆固点头,两人伸出手掌相击。 清脆的响声中,盟约成型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39章 伏击,和平主义者土豆(为盟主‘~十七~’贺,加更!) “陛下的精神不错,前几日还训斥了官员,中气十足。” 黑刺的人源源不断的派出信使来传递消息。 “宫中有消息,说是陛下骂您是杞人忧天。” “是吗?陛下还能骂人,那倒是好事。” 朱高炽看来精神不错,方醒对此很欣慰。至于他骂自己杞人忧天,方醒希望如此。 “武勋们有些不满,在朝中鼓动向哈烈全面开战,直接拿下哈烈,然后西窥肉迷……” “他们自己都知道那不现实,大明目前不适宜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征伐中去,所以那只是发泄不满。” 没有战争的大明是祥和的,可武人们却失落了。 看看唐朝,只要没有战争,所谓的府兵制慢慢的就废掉了,最后只得去重用番兵。 “听说太子妃和郡主很好,书院……也不错。” …… “书院我从不担心,再丧心病狂的人,除非是看到我死,否则他们不敢下毒手。” 方醒看到信使尴尬的模样,说道:“王琰这般做没问题,事有轻重,国事为重!” 等信使走后,黄钟笑道:“陛下身体无恙,这算是个好消息。” 方醒待客的地方很可怜,原先是柴房,角落里还能看到些枝丫。 听到朱高炽身体安好的消息后,方醒精神大振,说道:“走,咱们去看看兴和城。” …… 上万人一起劳作的场面很难看到,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群蚂蚁在蠕动。 鲁繁看着这个场景确实欣慰至极,他巡视了一圈之后,回来正好碰到方醒。 “兴和伯,俘虏开始干活,这饭食也得上个台阶,要运粮了。” 城外的鞑靼人策马巡查,一旦发现有逃亡者,人头就是他们的军功。 方醒看了一眼,说道:“不必担心,宣府那边自然会派人护送,仆固和乌恩若是有胆去劫粮,那宣府大概要欢喜了。” 宣府一直在寻找介入这场猫捉老鼠的战争之中,以求军功。若是仆固再敢去劫粮,方醒固然会得一个征战不力的罪名,可宣府的大军却是要喝血了,会把他们一路追杀到亦力把里。 “他们只是想阻挠咱们建城,粮草之事无需管,只是这边却得提防他们袭扰。” 鲁繁头痛的道:“昨日傍晚就来了十余骑,一人三马,惊扰一番之后就跑了,下官担心他们下次还会来,而且人会多。” 方醒看看左侧草原,吩咐道:“让他们组织起枪法好的,多想办法,就当是练兵!” …… 方醒的麾下从不缺乏灵活,在任务被分解下去后,连李嘉都参与了。 “伪装!特么的脑袋翘那么高,这是想让别人看到你像个娘们?” 仇简一脚踩下去,边上的李嘉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都藏好,到时候听令行事!” 仇简骂骂咧咧的去了后面,找个刚挖好的坑跳了下去,然后弄了一块草皮顶在头上,冷的直哆嗦。 偷偷的摸个小瓷瓶出来,打开盖子,仇简闻了闻,陶醉的抿了一小口,叹息着。 李嘉没有酒,他顶着草皮靠在坑里在看书。 书是武学的教材,为了拿这套书出来,方醒算是破坏了规则,所以李嘉很是珍惜。 …… 第一天算是白等了,什么都没有。 轮换回去的李嘉他们被特许喝酒驱寒,还有火锅。 而方醒却在接见着一个和尚。 愁眉苦脸的! “我说你们这是无孔不入还是怎么滴!” 最近几天无事,方醒想去多陪陪妻儿。 柴房里,坐在方醒对面的赫然就是明心。 “兴和伯,贫僧也不想来,可有人说了,贫僧若是不来,那就回南方去,庆寿寺的人也暗示了……” 长途跋涉让明心的眼睛失去了神彩,他捧着茶杯哆嗦着,艰难的道:“他们这是想让您给行方便,这贫僧知道,不过既然来了,那就随意吧。” “这是个头痛的问题,而且你们肯定没有通过朝中许可,犯忌讳啊!” 方醒起身道:“你在这里住着,别修庙,这边的供奉不多。” 明心苦笑道:“你也不会允许,可对?” “当然。” 方醒向外走去,到门边时停步说道:“这边以后大明的移民会渐渐增多,别太狂热了,那没好处。” “人不够吗?” 明心问道。 方醒没有回答。这和人够不够没关系,只是这边的产出目前不多,一旦狂热,那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门外站着三个和尚,他们听到了方醒刚才的话,目光不善。 方醒面无表情的进了院子,明心从柴房中出来,看到他们的神色就说道:“别和兴和伯较劲,那没好处。” 三人依旧,明心指指堡外方向说道:“你们去看看那些京观吧……” …… 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出现在了兴和城的西面,他们一人三马,左右还有小队斥候在搜寻。 前方突兀的出现了几个大土堆,这些骑兵由远及近,却不敢多看这些土堆一眼。 在和大土堆错身而过时,一个骑兵瞥了一眼那块石头,然后惊叫一声,浑身颤抖。 那只红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们远去,一阵风吹过,大土堆上被吹落了些尘土,一个颅骨露了半截出来。 那双空洞也在看着这队骑兵开始了疾驰…… “哟呵!” 三百余人在马背上直立起来,挥舞着长刀吆喝着。 远处的兴和城工地一阵慌乱,然后被弹压了下去,旋即今日值守的两个千户所从城中出来了。 “搞他们一下!” 孙焕山此次没捞着战斗有些不满意,他和吴跃站在城外,看着那些敌骑在来回奔驰。 “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他们的胆子够不够大,阿台的人呢?” “在背面,就等着号令出击。” 敌骑不断来回游走挑衅,看到火枪兵出城,他们反而更得意了,都取了弓箭出来,朝着工地冲锋。 “吓唬人的,别举枪!” 于是聚宝山卫的将士们都懒洋洋的看着这群敌人在表演,而鲁繁却在吆喝着,催促俘虏继续施工。 那群敌骑看到没人搭理自己,工地上依旧在忙碌,于是在几次试探后,猛地就扑了过来。 箭在弦上,战马疾驰。 他们深信只需一次箭雨,那些俘虏就能借机逃跑。 马蹄声阵阵,就在这些敌骑逼近工地三百步不到时,一匹马突然身体下沉,紧接着就摔了出去。 遍布嫩草的草原上顿时少了几十块草皮,那些军士在坑洞里挺身开始瞄准。 “出击!” 当那些在坑洞中伏击的军士扣动扳机时,吴跃挥手下令。 城中冲出了五百余骑,工地的背面藏着的鞑靼骑兵也同步冲了出来。 “嘭!” 李嘉扣动扳机,视线内,他刚才瞄准的敌人一头栽下马来。 “隐蔽!” 他们就隐藏在两侧,人往洞里一躲,敌骑射来的箭矢纷纷落空。 李嘉蹲在坑洞里开始装弹,等他装好后,却不敢再探头。 马蹄声轰隆,敌骑拼命的掉头,而明军却已经起速了。 外面的喊杀声就在不远,李嘉只是祈祷别有马踩到自己的坑洞。 可人的祈祷许多时候都是不灵的,甚至还是…… 当一对马蹄踩进坑洞时,李嘉把身体缩到了最小,然后头盔还是被敲打了一下,整个人发蒙。 战马的嘶叫声中,李嘉听到了一连串让人牙酸的骨折声。 头顶已经空了,李嘉听到马蹄声远去,就小心翼翼的抬头出去看了一眼。 一匹战马就倒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身体还在挣扎着。 而在不远处,一群明军骑兵已经拦住了对手,双方正在附近追逐。 一阵呼喝声传来,李嘉艰难的转身看去…… 当鞑靼骑兵赶到时,这场伏击战再无悬念。 “那些坑洞不但是藏兵洞,还是陷马坑,伯爷知道了会不会发怒?” 孙焕山看到战斗没有悬念,就有些意趣索然的问道。 吴跃在吃死面饼,他觉得一点点的嚼很有味道。 “不会,那个洞咱们做个测试,除非是战马从天而降,否则他们最多是受伤。” “慈不掌兵,咱们没用麾下的血去换军功,伯爷自然会辨别。” …… 方醒没空辨别,他全程在侧面观战,看到战果后就说道:“他们的人数两万余,一次三四百的损耗,十次之后就得崩溃,仆固可还敢再来吗?” “老爷,仆固不敢不来,否则乌恩可不会呆在这里空耗粮草。” 辛老七的身后就是土豆和平安,两小子的大腿上次磨伤了,所以此次没敢炫耀,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背上。 两人放下望远镜,土豆问道:“爹,他们为啥要来?” “因为兴和城建好之后,他们害怕大明的进攻。” 平安问道:“爹,要杀许多人吗?我看到那个京观了。” 方醒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说道:“敌我相争,嗯……这是两国之争,他们野蛮,咱们必须要用更野蛮的方式还击,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们。对恶人无需讲什么道理,要用拳头,用枪炮,让他们害怕颤抖……” 土豆回想起自己学的那些知识,有些迷茫的道:“爹,大家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为啥要打来打去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0章 不进则死(感谢“末日五万年”成为本书盟主) “失败了,全军覆没!” 当派出去的四百人只回来了十余人后,乌恩冷静的说道:“我们需要抉择,是继续,还是撤回去。” “粮草还有。” 仆固很苦涩,因为今天损失的大多是他的麾下。可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回去,他就身不由己,到了那时,哈烈的几方势力都不会让他好过。 看着乌恩神色淡淡,仆固打起精神道:“若是我们回去,那兴和城的建造再无障碍,乌恩,到了那时你们怎么办?” “你呢?” 乌恩淡淡的问道:“准备重新打回去吗?兴许我可以提供一个说客,去说服那两头羊,让他们放开条路让你们归国。” “我不需要,我的麾下也不需要。” 仆固知道这是试探,他坚定的道:“若是我想归去,那也是自己打回去!” 这话一出,就断绝了自己的归途。 乌恩不禁动容,说道:“好吧,明军设圈套,而咱们的人失于警惕,这是个教训,下一步怎么去袭扰?你得知道,没有功绩,我那几个哥哥若是同意联手而来,你我都得靠边,麾下会被吞并,人…….” 仆固目光幽幽的道:“乱世之争无亲戚!” 乌恩点点头,“我不愿意和明人相争,可局势如此,我不争,那几个哥哥就不会送来粮草,亦力把里正在慢慢恢复,但依旧无法提供足够的粮草,若是哈烈国内的补给断绝,咱们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请降。” 这是最大的软肋,仆固却无可奈何。 “一次损失几百人,咱们消耗不起啊!” 哈烈正在混乱之中,他的几个哥哥正在相互盯着,同时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穷兵黩武,就等着一战解决掉自己的其他兄弟,好独自为尊。 两人在帐内相对默然,乌恩有些焦躁。 哈烈已经分崩离析了,就算是暂时因为大明的威胁而聚拢,可也经不住一击。 “上次父王和明皇决战,占尽优势,最终却被明皇亲自率军反击击败…仆固,我在自爆短处,目的只是想让你知道,咱们面临的那个人是谁,他是魔神。” 乌恩回忆着说道:“逃回去的将士都谈及了那场大战,魔神亲自指挥中路防御,明皇在中军等待反击的时机。我军几次突破都被打了回去,魔神甚至亲自带人突击,所以你判断他缺乏武勇是错误的,那会导致咱们丢掉性命。” “反击呢?火器无法参与反击。” 一次碰撞之后,仆固就抓到了火器军队的弱点。 乌恩摇头苦笑道:“可明军并不缺乏骑兵,现在鞑靼人也在他们那一边,若是咱们和魔神决战,一旦大败,鞑靼人非常乐意把咱们追杀到天尽头。” 帐内再次默然,外面的天色渐渐的黯淡,帐内却没点灯。 黑暗中,仆固坚定的道:“寻找勇士,让他们去袭扰,一人两人一组,去寻找明人的漏洞,袭杀他们的人,总要让他们不得安宁才行。” “援军…….遥遥无期,仆固,你我耗不起……” “我知道,可不耗怎么办?” 不耗就只能慢慢的等死,而乌恩这个内斗的失败者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麾下人心不稳,若是失去目标,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然后去投奔你的兄长,甚至会斩下你的脑袋去请功……” “是,否则我不会和你联手……” 一阵苦笑从帐篷里传出去。 …… “联手吗?还是说你后悔了?” “咱家没后悔。” 这是一家小餐馆,阴暗的角落里,袁熙冷笑道:“等金陵那人回归,你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争则死。” “咱……咱家知道。” 黄俨看看紧闭的门扉,就用手摸摸脸上的化妆,恼怒的道:“可你家主人难道就准备用你来撼动此事?那咱家现在就去举报,好歹还能留具全尸。” 袁熙冷笑道:“我家主人不是傻子,大家如今是一根绳上的人,难道失败了谁有好处?” 黄俨面色微动,面现贪婪之色道:“事成之后,咱家要一个地方的赋税养老,如何?” “没问题,小事情。” 袁熙笑容和煦的道。 黄俨起身道:“咱家该回去了,晚了会被人盯着,以后若是有事,咱家会想办法让人来报信。” 袁熙笑着送他从后面出去了。 等再次关门后,袁熙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然后自斟自饮着。 “大人,方醒在太原城住了一晚,在明月楼杀了十余人。” 一个男子从后门进来禀告道,然后悄然走了。 袁熙喝了口酒,自言自语道:“示威?不,没有陛下的意思,他方醒哪敢乱杀人?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 “派人去太原,直接封了那个明月楼。” 朱高炽面色红润,眼神幽深,随意的抬头吩咐道。 孙祥应了,最后问道:“陛下,牵扯到谁?” 朱高炽摇摇头,眼中有鄙夷之色闪过,“不必了,那些藩王都在看着,若非如此,朕此次就会直接拿下朱济熿!去吧!” 等孙祥出去后,暖阁里陷入了沉寂。 杨荣知道朱高炽这是投鼠忌器,若是怪,那也只能怪太祖高皇帝。 那位雄主、开国帝王把儿子到处安置,而且不少手中还有护卫,人数不少,钱粮充足。 若是那些藩王集体暴动,就算是能平息下来,最后也是元气大伤。 所以连朱棣都没法动,只能逐渐削去那些藩王的护卫力量。 而朱高炽也在逐步从外围一步步的限制藩王,一步步的限制他们的权利。 朱高炽喃喃的道:“方醒若是在,肯定会嘲笑朕手太软。” “不。”杨荣说道:“陛下,兴和伯知道大局,不然他在太原就能拿明月楼作伐,直接拿下晋王。” “但后果难说啊!” 朱高炽只恨当年为何不把那些皇族全都留在北平,那样他可以轻松的控制住他们。 可皇明祖训就在那里,就在他的案几上。不是没翻动过,近期他已经仔细研究了多次,就想从里面找到漏洞,然后让自家的那些亲戚们少扰民,少给大明增添负担。 可他失望了,他的爷爷并未给他什么漏洞钻,至少他的能力并未从中找到可供利用的地方。 杨荣知道藩王对大明的坏处和损耗,可却慑于君君臣臣的压力,不敢对此置喙。 朱高炽把毛笔一丢,起身走到了暖阁的门口,梁中把帘子掀开,一股冷气就冲了进来。 走出暖阁左转,出去就更冷了。 杨荣跟在后面,看到一个太监在不远处扫地,地上已经很干净了,可他依旧在寻找着尘土,专心的就像是在操控天下。 “这便是忠心,谁能?” 杨荣一下被梗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朱高炽那宽厚,不,肥胖的背影,他百感交集,只觉得上天把这般仁厚的君王降临在自己担任首辅的大明,这便是风云际会。 “他傻乎乎的,宫中的人都看不起他,有人欺负他,唯有朕喜欢他,不,先帝也喜欢他,方醒也喜欢他,我们都喜欢单纯的人,而不是蝇营狗苟,笑脸相迎,背后捅刀的人。” 朱高炽的语气有些唏嘘,“先帝为了他打杀了不少内侍。朕怜惜他,为此破例。方醒为他和朕讨人情,这便是以心换心,对,朕喜欢这个说法……以心换心。” 那个太监突然蹲了下去,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铁片,用力的铲着地面。 杨荣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那个宋老实。 “陛下……” 太子在南方施展了铁腕,北平金陵一体,压力马上反馈到北平。杨荣私下接到不少信件,都是抱怨,甚至有人在隐晦的提及更换太子。 国朝开国以来,从未见过这般强势和强硬的太子,等他登基后会是什么样? 无数人在担心着,害怕着…… 朱瞻基强硬的顶住了南方的压力,而北方…… “陛下,您要下来吗?” 宋老实转身看到了朱高炽,就欢喜的过来,想扶朱高炽下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1章 皇子 朱高炽身后的两个专职太监不禁瞪了宋老实一眼,对这等抢活的勾当,换做是别人,他们下来肯定会想办法下狠手。 可宋老实他们却不敢动,一是朱高炽时不时的会赏赐些吃食和小东西给他,动了容易被发现。 可他们最怕的还是那位兴和伯。 谁都知道,太子在南方的铁腕一击宣布他不喜欢妥协,等他上位后,那位兴和伯肯定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他们两个靠边站的太监哪里当得起一击。 朱高炽的眉眼温和了些,说道:“你自去忙活,晚些记得去吃饭,别老是等着剩饭剩菜。” “陛下您放心,奴婢现在能吃饱了,不用等剩饭剩菜了。” “去吧。” 看到这傻笑,朱高炽的心中多了些温暖。 深宫人心难测,无数恭谨的面孔下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心思,能有一个单纯的家伙,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朱高炽转身,眼神冷厉:“南方闹腾的过了,莫不是贪腐渎职也不能抓吗?还是说想抓谁要先等他们同意,那朕退位让他们来遴选新帝可好?” 杨荣心中一叹,知道此事他要出面压下了,就躬身道:“陛下,臣知道了,回头臣就请诸位同僚议事。” 首辅首辅,什么事都要皇帝来点醒,那和渎职没啥区别。 “去吧。” 朱高炽看着杨荣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心中蓦地生出了一种孤寂和冷清。 帝王都是这般的吗? 朱高炽不知道,回想起当年的爷爷和父亲,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那两位才是真正的孤寂,眼中只有大明,余者不过是棋子罢了。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这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之道。 进了暖阁,朱高炽随口问道:“那廖昌最近如何?” 成二瞟了出来,说道:“陛下,廖昌最近经常烧香,躲着烧,每次烧三炷,出来就一脸的庆幸和满足,就是眨眼睛。” 朱高炽微微点头,闭上眼睛说道:“顺天府不能乱,那竖子不知深浅,倒是帮了朕一把。那冯平的背景倒是有趣,此次拿下,本想看看谁会帮他一把……没想到……估计落井下石的居多吧。没有价值的棋子自然弃之不用!” 成二知道这是自言自语,就飘了回去。 朱高炽想了一会儿,叫人扶着自己去了后面坤宁宫。 …… “母后,小方晚上睡觉会打呼噜呢!” 婉婉和皇后坐在一起,努力的想抱起小方,结果只抱起了上半身。 看到小方一脸的无奈,皇后笑道:“狗儿是会打呼噜的,不过小方忠心,你让人精心些,以后有事它也能帮你。” 婉婉松开手,小方落地就去了边上卧着,懒洋洋的看着门口。 皇后把点心盘子放在婉婉身边,看着女儿的娇颜不禁艳羡的道:“看看你的脸,就和那剥壳的鸡蛋一般,回头让人给你配些好粉,好好的打扮一番。” 婉婉看着那些点心却不想吃,她摸摸自己的脸说道:“母后,我不喜欢擦粉呢!” 皇后笑道:“你们看着和早上的花骨朵差不多的鲜嫩,不擦也罢。” “擦什么?” “陛下……” 朱高炽进来,看到婉婉也在,就笑道:“罢了,婉婉今日可喝了汤吗?味道极好。” 婉婉过来福身道:“父皇,喝了,清淡,却带着荷叶的清香。” 朱高炽笑眯眯的道:“你还小,要多吃,别学了那些节食的,看着骨瘦如柴,一阵风都能吹倒了。” 这话说的是宫中的一个嫔妃,那人对瘦身有着魔怔般的执着,大抵想做赵飞燕第二。 而婉婉的身材看不出肥胖的趋势,朱高炽看着她就像是小时候般的随和。 婉婉却看出他有话要说,就乖巧的告退。 看着小方亦步亦趋的跟着婉婉出去,朱高炽脸上的笑意未变,淡淡的道:“要注意几个孩子,特别是儿子。”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当然要敏锐,她的眼睛一眯,问道:“陛下,可是有人要作妖吗?” 朱高炽拿起一块点心闻闻,说道:“晋王有些不安生,这次被朕打了几下,估摸着难受。还有那些亲戚们也不好处置,朕倒是急切了些,可不急不行啊!瞻基在南边不过是动了一下,舆论大哗。” 皇后闻言眼神凌厉的道:“南边历来就是没王法的地方,陛下可别手软。” 朱高炽随手把手指头大小的点心扔进嘴里,感受一下滋味,说道:“瞻基已经不手软了,南方官场震动,书信往来络绎不绝。朕也敲打了一番,南北若是串联,朕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何为君,何为臣,何为道理,何为……霸道!” 皇后目光复杂的瞥了他一看,这位皇帝在做太子时可是以软和、善于听取建议著称,可登基不过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这人就变了。 “要看好他们,莫要被人给蛊惑了。” …… 知行书院在方醒一家走了之后继续开课,解缙也照常每日来盯着,偶尔去上几节儒学课,也会带几节科学课。 除去上课之外,他就坐在自己透过窗户能看到教室的房间里喝茶,看看书,打打盹,日子逍遥的仿佛是在虚度。 上课了,操场上的学生们都纷纷往教室去,解缙看到他们脚步不乱,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有一人却从操场往大门方向去了,解缙看到后冷哼一声,却也没过问。 …… “殿下,咱们去哪?” 侍卫齐老六带着另外三人跟着朱瞻墉出了书院,看到朱瞻墉有些漫无目的,就问道。 朱瞻墉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世界之大,他觉得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书院内他算是老人了,和他一批进书院的学生都毕业了,有的去各地传授科学,有的去谋生…… 他在书院里的位置越发的尴尬了,除去几个熟人,那些后来的学生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去大市场看看吧。” …… 朱瞻墉喜欢杜海林的春卷小摊,喜欢那种市井味道。 来到大市场,看到杜海林的小摊前面全是人,朱瞻墉从后面绕了过去,洗手,熟练的帮杜海林做春卷。 杜海林冲着他笑了笑,倒也习惯了。 那些顾客有的不耐烦,就冲着杜海林和朱瞻墉喝骂,两人都笑眯眯的道歉。 没多久,应付完这一波顾客后,两人终于是轻松些。 “殿下没上课?” 朱瞻墉眉间舒展着,“那些课我都会了,今日没有试验,我就出来转转。”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朱瞻墉突然问道:“杜先生,你觉着这人怎么活着才有意思?” 杜海林笑了笑,拿起毛巾擦擦手,说道:“您说我吧,原先觉着读书最有意思,整日读啊读,觉着比别人高一等,这心里就别提多得意了。” 杜海林此时已经能很洒脱和自然的说出自己的心理历程,没有丝毫遮掩。 “后来女儿要嫁人了,家中突然少了进项,我这才想起原来一直是妻女在养家,惭愧之余,我一夜未睡,然后就下狠心丢掉面子,跟着学了这个春卷。” “开始吧有些难受,总觉着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嘲笑和讥讽,难为情啊!” “后来开始赚钱了,回家把钱交给妻子,我这心里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慢慢的吧,看着自己养活了妻儿,以往的高人一等那种想法自然是随风而去。” 看到朱瞻墉有些魂不守舍,杜海林忘乎所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杜尚般的拍拍肩膀,说道:“这人啊要实在,别好高骛远,先把自己弄妥当了,把亲人弄妥当了,若是还有精神,那就再去折腾其它东西。” 朱瞻墉点点头,然后拱手告辞。 “这人怎么感觉郁郁的呢?难道是陛下给他脸色看了?” 看着朱瞻墉落寞的背影,杜海林觉得皇家的烦恼真是莫名其妙。 “给我弄两个春卷!” “来了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2章 想海外就藩的朱瞻墉 朱瞻墉在想着杜海林的话,先顾着亲人再谈其它,自己纠结只是空耗精神,好高骛远。 目标比天高,却比不过踏踏实实的向前走一步。 他想起了方醒说过的话: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当然,方醒的原话不是这样。 原话是:口炮永远都比不过一次躬行! 可他的处境却有些尴尬,解缙已经说过了,他随时可以毕业回宫。 可回宫他能干嘛? 在那冷漠的氛围中度过自己就藩之前的日子吗? 他不愿意,怕自己会疯。 “何去何从啊!” 听到朱瞻墉的叹息,知道他处境的侍卫们都有些黯然神伤。 正所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跟了朱瞻墉,以后大抵也是要低那些同僚一头,想起来就窝心。 齐老六觉得气氛低沉,就说道:“殿下,要不咱们以后就去海外吧。到时候把家眷都带过去,咱们也算是在海外开枝散叶了。” 朱瞻墉摇头道:“不容易,几乎不可能。” 朱高炽这里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的大哥朱瞻基。 齐老六打气道:“殿下,咱们看以后吧,不过小的倒是认识个豪商,这人一心就想去海外贸易,殿下若是有暇可以去消遣一二。” …… “殿下,这就是罗权家,以前小的休沐时来过几次,人极为豪爽。” 门环敲动几下,很快有人开门。等看到是齐老六后,就笑着迎了进去。 “让你家老爷出来,有贵客!” 罗权是一个看着很豪爽的人,行动也豪爽。见到朱瞻墉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未谄媚。 一路进去,宅子里虽然因冬季的原因而无姹紫嫣红,可亭阁点缀间,依旧颇有可观之处。 进了一个亭子后,有人拿了布幔来遮蔽三面,罗权看到朱瞻墉微微皱眉,就大笑道:“在下比不得殿下的身体健壮,不过罢了,撤掉,送酒来,烈酒!” 齐老六自然是没有资格进来的,他在外面骂道:“罗权,惹了殿下恼怒就收拾你!” 罗权拱手道:“殿下,在下在南北都有些生意在,户部说奢侈品要缴税,在下二话不说,该多少多少,从不含糊!” 豪气干云! 此时一队……丫鬟端着酒菜来了。 没有香风扑鼻,很纯粹的酒菜香。 这些丫鬟大多十四五岁,正是此时男人眼中的绝佳年龄。 朱瞻墉眯眼看着罗权,淡淡的道:“这些都是小把戏,上等人喝好酒,喝醉了会乱来;中等人喝淡酒,醉了会炫耀;下等人喝烈酒,醉了敢打上等人……你是哪等人?” 罗权起身倒酒,回座后恭谨的道:“在下是下等人,醉了只会睡觉。” “但在下却也想拼一番。” 罗权举杯一饮而尽,面上红色一闪,朗声道:“在下早年曾到过海边,问过那些出过海的人,听闻海外亦有大岛,岛上的土地与大明差异不大,有各色人等,多金银香料,就想着某日朝中能开海,然后造船出航,见识一番海外风物……” 朱瞻墉端起酒杯沾沾唇就放下,说道:“那你求什么?” 亭外的齐老六腿一软,跪下请罪道:“殿下恕罪。” 朱瞻墉冷冷的道:“徇私到了我这里……你们想干什么?” 齐老六垂首不语,罗权起身到了侧面,撩起袍子前摆跪下道:“殿下,在下只是听了齐大人提过一次,说是殿下想去海外,在下也有一番心思在里面,想着殿下乃是陛下之子,说不定真能出海……” 朱瞻墉微微一笑,他想起了远在南方的朱瞻基。 太子的亲弟弟请封海外,旁人会说是太子……皇帝容不得人,可朱瞻基和方醒都知道这不是坏事,当年他们曾经畅谈过怎么处置藩王。 海外是藩王最好的去处,至于以后,按照方醒的说法,随着船只速度的提升,本土和海外的联系自然会变得方便起来。 到了那时,藩王更多会变成一个荣誉性质的称号,皇家有钱,愿意给,那么他们自然日子好过。 若是不愿意给,那就自己在封地折腾吧,等本土想在海外发展时,他们就成了庙里的木胎神像,此后靠着那点土地生活。不说富可敌国,富家翁和体面是不缺的。 比如说吕宋过去的那块大地方,先派几个藩王过去,等他们立足后,本土移民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本土官吏和军队也会随之而来,渐渐膨胀。 到了那时,藩王真的就成了一个富家翁,外带一个荣誉头衔。 朱瞻墉想了许多,说道:“就算是我出海了,你想要什么?” 这是个陷阱,要什么,那就是索取。 罗权一脸慷慨的道:“在下只想要船只停靠和贸易的机会,若是在下和殿下您亲近,以后自然可以独占鳌头。再说殿下就算是以后不能出海,在下也没什么坏处。” “若是殿下能出海就藩,在下愿意提供钱粮……” “提前投资?” 朱瞻墉觉得很有趣,他起身道:“我就是一个郡王,你倒是大胆,也不怕亏本吗?” 商人的提前投资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吕不韦就是个例子。不过那位前辈太牛,直接是瞄准了一个国家。 罗权豪爽的道:“亏本算啥!人这辈子能花用多少钱?在下愿意去闯闯,看着一片荒地变成繁华,那才是值得夸耀子孙的事。” “子孙……” 朱瞻墉失笑摇头,他还没成亲的打算,上次皇后问过一次,他说大哥没儿子,自己就不成亲。 …… “你要乖些,回头就要给你挑王妃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中难免多了些关爱。 “你喜欢什么样的?” 朱瞻墡红着脸道:“母后,二哥都还没成亲呢。” 皇后的神色有些恍惚,强笑道:“你二哥倔,不肯成亲。” 朱瞻墡低头道:“母后,那再等等吧。” 皇后点头,叹息道:“你们都大了,慢慢的都会出去,母后却老了,只能在宫中待着,只望你们都好好的。” …… 出了皇后这里,朱瞻墡带人一路行走在宫中。 王妃,这是个让人头痛的事情。 一旦成亲,那肯定是要搬出去,可夏元吉最反感要就藩的藩王还在京城有王府,那样耗费太大。 难道成亲后马上就藩? 朱瞻墡有些苦恼,不是他不想就藩,而是他觉得宫中的气氛不大对,他想留下来看看,至少能帮一把。 可他大了呀! 朱瞻墉就属于避嫌不回宫中,偶尔露面就回书院。 按照以往的例子,此时多半是要在京城开建王府,可夏元吉却是个关口。 “小方!” 前方一阵叫喊,朱瞻墡抬头,就看到小方一溜烟跑过来,在自己的身前站定。 “小方。” 婉婉的这条狗极好,不乱叫,不咬人,在宫中算是个宫宠。 朱瞻墡俯身看着这条血统低下的大狗,而小方也是歪着脑袋在看着他,突然眼神凶狠的叫了起来。 “小方!” 后面婉婉的宫女追来了,看到小方冲着朱瞻墡叫唤,急忙就去搂着它的脖子往回劝。 朱瞻墡笑了笑:“可是在婉婉那里被骂了吗?” 宫女偏头道:“没呢殿下,小方是突然跑出来的,公主还在急着找它,奴婢先告退了。” 朱瞻墡点点头,看到小方被套上项圈往回带,途中还回头冲着自己狂吠,不禁觉得好笑。 …… “看陛下的意思……几位殿下就藩大概要等几年了。” 杨荣和夏元吉正在暖阁外面等候朱高炽的召唤,就聊了此事。 夏元吉不高兴的道:“千万别提建造王府,耗费太大。” 杨荣点头道:“本官知道,若是有人开头,那几位殿下都省不得,到时候户部今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天下养一家,这是大谬!” 夏元吉皱眉道:“陛下都说藩王对大明没甚好处,坏处却不少,那就节省些。” “二位大人,陛下召见。” 进了暖阁,看到朱高炽在看地图,夏元吉就禀告了户部今年的大致计划,朱高炽只是点头。 “陛下,今年大致就这了,除非是天灾或是征伐,否则户部再无余粮。” 夏元吉的态度太强硬,杨荣缓颊道:“陛下,几位殿下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国事至此,臣想……” “简!” 朱高炽抬头道:“朕说过了宗室要减少耗费,藩王们不以为然,那便从朕这里开始减,” “陛下英明!” 夏元吉诚心诚意的赞道。 朱高炽微笑道:“你夏元吉可不常夸人,千万别是给朕埋下了什么钉子,到时候好和朕较劲。” 夏元吉笑道:“陛下,臣只顾虑几位殿下的王府建造之事。” 这是暗示皇帝,那些殿下们大的都该就藩了。 朱高炽眯眼道:“慢慢来,王府建造太奢靡,光是那些大木头就得耗费多少民力?朕不取。兴和伯来了奏报,说是仆固和哈烈王子乌恩合流,他们的目标就是袭扰兴和城的建造,双方交手两次,仆固和乌恩都败了。” 杨荣喜道:“陛下,那兴和城可开建了吧?这就是引诱,仆固若是忍不住,那就是决战,臣对兴和伯有信心。” 夏元吉也欢喜的道:“若是一战败敌,兴和城那边就可正常开工,钱粮都能省出好多。” 朱高炽微笑道:“兴和伯说阿台和那些鞑靼贵族都有入京定居的想法,朕觉着倒也不急一时,慢慢来,等那边安稳了之后……兴和伯说以后带着鞑靼骑兵一起去渗透哈烈,能起不少作用。” “兴和伯走一步看十步,这个是臣所钦佩的。” 杨荣赞了一句,随后说道:“臣以为哈烈那边要缓行,不要贸然介入到他们的混乱中去,等他们自己打,打烂了,打的民心尽失,到时候大明就可轻松收了他们。” 这是颇有见地的话,朱高炽点头赞许,却想起了方醒奏章里的话。 大明需要用赫赫武功来彰显国势,震慑海外不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3章 无忧快跑(为盟主‘身轩、寒’贺,加更!) 两个卫所每日轮换进驻建造中的兴和城,他们使用各种手段来伏击骚扰的敌军,几次之后,再无敌踪。 鲁繁对此很满意,按照他的说法,工期再拖下去,他这个工部右侍郎大抵就别想回京了,干脆就留在这里干一任吧。 兴和城建成后,这里将会建府,按照文官的尿性,就算是连升三级,可也不会有人来任职。 所以鲁繁这只是玩笑,哪怕他属于建筑‘专家’,就算是这里的知府高配成从二品,他依旧看不上。 可钟定却打定主意要在塞外建功,特别是方醒答应帮忙让他家人可以来团聚后,钟定的精神头就越发的好了。 那些鞑靼人在此时无事可做,钟定就组织起来,让他们到工地去做活挣钱粮,一时间整个工地都是热火朝天。 拉材料的大车从宣府那边源源不断的过来,那些俘虏被驱赶着去卸货,看着现场有些乱糟糟的。 方醒在城外皱眉道:“要盯紧了,小心被人搞破坏。” 鲁繁得意的道:“下官带了不少工匠来,他们主要的职责就是传艺,教那些俘虏,顺带还得检查,若是出现错漏,他们也得倒霉,所以尽心着呢!” 大车在草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那些牛马浑身冒着热气。赶车的民夫大声吆喝着,跑一趟他们就能收获不少钱粮,这是方醒一力坚持的。 “拉一趟结一次帐,让百姓看到实惠,谁若是上下其手……” 方醒指着远处的京观说道:“那就去那里,和他们作伴。” 鲁繁想起前几日自己好奇去看了一眼的那个京观,不禁打个寒颤,说道:“说来奇怪,那些鞑靼人都把那块京观石奉为神灵,兴和伯,这是淫祀啊!” 方醒看到一个民夫冲着个偷懒的俘虏怒吼,就微笑道:“淫祀与否见仁见智,那是一只眼睛,百姓的眼睛,受害者的眼睛,军方当反思,永为大明的耻辱。” 钟定在现场协调,一脚踢了那个俘虏一个跟斗,那个民夫站在边上做保护状。 大明的官民关系何时这么和谐过? 方醒的眸色深沉,“为官者要保民,那些人命在帝王将相那里只是一串串的数字,却不知道这里面蕴含了多少血泪。见到了,知道了就要出手,别矜持,更别想着随大流,百年后你才能说无悔,说这辈子值了!” 鲁繁好奇的看着方醒的侧脸,说道:“官场上蝇营狗苟,迎奉上官早已成为常事,兴和伯,从你出仕到现在,所行之事都与众不同,有人说你哗众取宠……” 方醒指指自己的眼睛道:“我能看到几十年后的事情,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脚下的事情,我的目标是大明的强盛,他们的目标首先是升官发财,目标不同,自然行事不同。” “有人逃跑……” 这时前方有人高呼道,可不等鞑靼骑兵出击,一群民夫就拎着长刀冲过去了。 为了路上的安全,所有的民夫都配发长刀,完事后收回。 两个俘虏借助着大车队到来产生的混乱朝着远处狂奔,鞑靼骑兵不想现在出发,他们深知在草原上靠双腿只有被冻饿而死的结局,所以准备等这两个疯狂的家伙跑的没力气了再去收拾他们。 可那些民夫却主动去追击,让那些鞑靼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还是那些老实的明人吗? “伯爷您看!” 钟定很兴奋的过来指着那边说道。 方醒看着这一幕,很满意的道:“大明人要有主动性,别麻木。当人人都主动时,这个大明将会让世界震惊!” 那两个俘虏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声,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跌跌撞撞的拼命奔逃着,绝望着。 …… “小姐,跑慢些。” 兴和堡外,无忧正在草地上跑着,土豆和平安在边上陪伴着她。 辛老七和小刀在后面小步跟随着。 春天的草原嫩草遍地都是,天公作美,今日还出了太阳,于是无忧就央求着要出来玩。 张淑慧和小白、莫愁也想跟着出来,可今天有大车队到达,所以只能遗憾的等下次了。 呼吸着带着嫩草清香的空气,无忧快乐的向前方跑去,那些进出兴和堡的人都不禁含笑看着。 “爹!” 无忧明显的更黏方醒了,这个变化让方醒也是暗自得意。 无忧站定,目光缓缓从左右看过,却没看到方醒。 她的小嘴一噘,回身道:“大哥,爹呢?” 土豆指指兴和城那边:“爹在工地。” “我要去找爹。” 无忧皱着小眉头,却让土豆为难了。 辛老七走过来说道:“小姐,那边人多,危险。” 无忧泫然欲滴的道:“爹没带我去……” 辛老七看着心中柔软,说道:“老爷稍晚就回来了,等城建好后小姐就能去了。” 无忧扁嘴转身,看着那些源源不断往兴和城方向去的大车。 天空中几片白云飘荡着,遮住了大半阳光。从缝隙中散射下来的阳光看着就像是线条,明暗间,就像是天堂和地狱交织在一起。 土豆和平安劝了一会儿,可无忧却摇头不走,说是要等着方醒回来。 于是土豆和平安在边上和她玩耍,辛老七和小刀在旁边看着。 …… “抓到他们了!” 那些民夫争先恐后的追逐着,终于抓到了那两个俘虏,一阵拳打脚踢后,这两个倒霉鬼被带了回来。 “我先回去了,你们看好这里。” 方醒知道这两人会被安排去做最重的活,能活多久没人能知道。 俘虏劳作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减轻国内劳役的一种手段,否则这两人会马上被当众处死,以警告那些俘虏。 …… “爹!” 正在和两个哥哥玩耍的无忧看到了远处的方醒,她欢呼着跑过去,而方醒也看到了女儿,大笑着下马。 “那是谁?” 辛老七看到回程的大车队里突然窜出来两个男子,他们一个朝着方醒那边跑去,一个的目标却是…… “小姐!” 瞬间辛老七就像是猎豹般的启动了。 方醒那里有家丁无需他担忧,可无忧的身边却是…… “无忧!” 土豆和平安也看到了那人,两人都后悔自己没跟着去,于是也开始朝着无忧狂奔。 无忧在奔跑着,快乐的奔跑着。 当她看到左侧那个狂奔而来的男子手中的短刀时,就不禁停住了脚步。 “无忧!跑!” 方醒已经重新上马,可他的距离远,却来不及救援。 无忧再看向方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侧身看着那个已经扑过来的男子,呆呆的想着。 未曾见过杀戮的小女孩啊…… 男子的神色很古怪,像是兴奋,却又带着绝望。 他疾步冲过来,短刀一挥。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也不想逃,只想在结果了这个小女孩后,来得及用短刀自尽。 被抓住的后果太惨烈了呀! 无忧皱眉看着那把飞速挥砍来的短刀,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想和他一起玩耍。 因为他长得好丑…… 我不和你玩! 眼前黑影突然闪现,无忧听到了什么东西被弄破的声音,就像是她偷偷去厨房看花娘做饭呢时,听到的那个切肉的声音。 血光闪过,无忧就被人抱了起来,旋即抱她的人转身,遮住了那血腥和搏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4章 坐困的联军 今天三更,两章三千多,一共九千字,这一章是最后的存稿君。下午和晚上都有事,去处理公司的事。晚上22点那一更没有了。 不算下午加更的那一章,今天相当于是只更新了两章,欠一章。 回来努力,明天五更弥补,决不食言! 对不住大家了! 刀光一闪,辛老七的腰部中刀,可他的冲势太快,一下就把这人扑倒在地上。 男子拼命的挣扎着,可辛老七第一件事就是挥拳。 噗! 世界安静了! 辛老七站起来,看到小刀抱着无忧背身,就憨笑着。 “如何?” 方醒下马走到辛老七的身前,看都没看倒在地上,满脸飙血的男子,就盯着辛老七的腰侧。 辛老七摸了一把,满手是血。 “老爷,不深。” …… 辛老七躺下了,方醒勒令他在伤口完好前不得剧烈运动。 可这个憨实的汉子却挂念着无忧。 “老爷,小姐怕是被吓坏了。” …… 无忧有些呆,一家人都被惊动了。 方醒自然没有广而告之中午的事,只是抱着无忧出门闲逛。 “爹。” “嗯,爹在呢!” 中午之后,无忧就特别的痴缠,她搂着方醒的脖颈,不停的叫爹。 “那是个坏人,他看到无忧宝贝可爱,就想行骗。” 方醒发誓这辈子都会瞒着无忧这事的真相,同时心中杀机渐渐升腾。 “爹,他是坏人?” “是,很坏很坏的坏人。” 无忧松了一口气,问道:“爹,你要打他吗?” 方醒一怔,绞尽脑汁了半晌说道:“嗯,他做了坏事,爹要教训他。不然以后人人都敢去做坏事。” 无忧趴在他的肩头低声道:“爹,别打厉害。” “哦,爹知道了。” 兴和堡内的军民大多知道了中午的事,看到方醒抱着无忧在逛,都咬牙切齿的。 “肯定是哈烈人,那些疯子,打不过咱们就来阴的!” “就是,你看兴和伯的女儿这般小,他们居然也下得去手,真是畜生!” “还好没伤着,不然兴和伯一怒,哈烈就要倒霉了。” “大明不去打他们就是福报,居然还想着来兴和堡挑衅,你们等着看,兴和伯肯定要教训他们。” “……” 林三一家子也看到了方醒和无忧,林三抱着女儿说道:“伯爷的脾气可不好,那些哈烈人要倒霉了。” 唐赛儿看看幼小的女儿,恨声道:“可恨当时我不在,不然那人必然不能得逞!” 林三皱皱眉,这个媳妇的身手在兴和堡早已名声大噪,新调来兴和堡的将士往往听闻后就来请教。 他赶走了几次,可有时候烦不胜烦,唐赛儿就会出手,然后名声自然就越发的响亮了。 “无忧宝贝,爹送你回家。” 方醒抱着无忧晃荡了半晌,等到家门口时,无忧却不肯进去。 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方醒,声音糯糯的:“爹,你又要出去了。” 这一刻方醒真的想把所有的事都抛下。 什么狗屁的藩王! 什么狗屁的哈烈、肉迷! 什么狗屁的大明日不落…… 这一刻看着这双大眼睛,方醒觉得那一切都是虚幻。 “宝贝,爹要去看看那个坏人,打他几板子。” 无忧摇着方醒的脖颈,方醒哄了许久,这才把她交给了张淑慧。 张淑慧得到了家丁的密报,抱着无忧继续哄。 “爹,早些回来……” “哎!” …… “伯爷,是肉迷人的死士!” 当方醒看到那个浑身被扎满了针孔的家伙时,眼中的煞气腾腾。 小刀亲自动刑,王贺在边上出主意。 “敢动无忧,兴和伯,这等人就该千刀万剐!” 王贺有些跃跃欲试,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锦衣卫最喜欢用的小锤子,冲着小刀喝道:“你行不行?不行换咱家来!” “啊……” 无忧不但是被方醒宠溺的不行,方家庄的谁不宠她? 特别是家丁们,看着无忧那真是爱心泛滥。 可谁曾想今天居然遇到了死士,幸好辛老七反应快,挡住了那一刀,否则…… 小刀一针扎进男子的家伙事里,搅动一下,然后恨恨的道:“说还是不说?” 边上的通译在翻白眼。 这个肉迷人在一刻钟前就已经交代了,可小刀就当是没听见,不住的用刑。 “伯爷,这人是肉迷人,仆固在鼓动麾下,并从中挑选出了死士。他答应只要能回国,死去的人家中将会得到十倍的优待,他发誓,用自己的祖先发誓。” “他们准备怎么做?” 方醒问道,他的手在发痒,在忍耐着。 通译说道:“他们几次袭扰失败后,仆固和乌恩商议,用死士来刺杀。” “这是恶心人!若是能杀几个重要人物就是成功,仆固堕落了。” 方醒不屑的道:“用兵之道正奇相合,可他这个奇却有些下作,不能撼动对手的根本,只能激怒…….” “激怒……” 方醒冷笑道:“仆固怕不是就想激怒我吧,然后咱们主动进攻,最好是愈演愈烈,和哈烈大打出手,陷入长久征战中。” 王贺也醒悟了,骂道:“没**的杂种!这是想用哈烈来削弱大明呢!然后肉迷看热闹,等待时机出手。” 方醒点点头,然后伸手,身后的家丁递了根棍子过来。 方醒脚步缓慢,那肉迷人却嗬嗬嗬的嘶吼着。 这是魔神,也是他此行的最高目标。 仆固知道无法袭击方醒,所以只是把目标定在了次要人物的身上。 但他说了,若是谁能刺杀方醒,那他的家人将会是贵族。 是的,就是贵族,仆固拿自己的祖先发誓,若是做不到,他的祖先将不得安宁。 肉迷人嘶吼着,通译说道:“伯爷,他说自己也是可怜人,求您放过他。” 方醒冷冷的道:“他对我的女儿下手,就这一点,他就死有余辜!” …… 方醒狠抽了那个肉迷人一顿,然后找个地方洗澡,回到家中时,他的神态已经正常了。 “欢欢怎么样?” 莫愁也在,张淑慧正说着那事,而无忧已经在里屋睡着了。 “老爷,好着呢,先前还大哭了一场,陈嬷嬷还说中气足。” 莫愁轻皱着秀眉,说道:“无忧刚才在梦中叫了一下。” 方醒看向张淑慧,张淑慧说道:“后来又睡着了。” 小白恨声道:“少爷,该把那个仆固打死!” 方醒点点头,安慰道:“此事我有数,他好不了。” 看着方醒进了里间,张淑慧说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差点都以为自己死了,魂飞魄散。那人果真是下作,肉迷人都下作!” 为母则强,此刻若是那仆固出现在张淑慧的眼前,她肯定敢和他拼命。 …… 室内,方醒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无忧睡的沉,就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若是有什么邪门歪道在此,方醒相信以自己的杀戮也能赶走它。 他就坐在床边,看似发呆,可却在想着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期间张淑慧进来看过,看到无忧睡的轻松起来,就在方醒的耳边低声道:“夫君,您身上的煞气管用呢!” 方醒看了无忧一眼,起身和张淑慧出去。 “明日我带人去查探一番,你们在家好生看好孩子们。” …… 天黑了,仆固站在帐外许久,直至乌恩出来招呼才进去。 帐内已经点了蜡烛,蜡烛的杂质太多,黑烟萦绕。 “回来了五人,说是有人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是杀了谁。” 仆固有些振奋的道:“明日暂时不能去,歇息几日,让明人摸不清咱们何时会动手。” “不会是那个魔神吧?” 乌恩激动的问道,若是那个魔神被干掉了,他会马上带着麾下跑路,等明军发狂。 仆固摇头道:“双方在对峙中,我不认为谁能去刺杀到那个魔神。他们说明人当时一阵慌乱,然后一群人往城里去。” “这样啊!” 乌恩遗憾的道:“明人肯定会警惕,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仆固点头道:“是这样,不过那又如何?一次几个人,咱们耗得起,最好是明军恼羞成怒出击,那样咱们就游斗,看他们如何!” 随后一阵沉默,两人都知道,这等小敲小打无法影响明人建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仆固苦涩的道:“咱们要想个办法……否则你我都无处可去。” 形式的变化出乎了仆固的预料。 他原先不知道聚宝山卫的战斗力如何,所以自信满满。等两次碰壁之后,他坐蜡了。 进攻很难,除非是决战! 可决战的话,两万余人对明军加上鞑靼的两万人,他不认为会有取胜的机会。 “很难……” “除非是你那些兄长能摒弃前嫌,联手前来,否则咱们无法阻止!” “这有些难说。” 乌恩的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苦涩:“若非是我最小,势力也最小,我不可能安全从哈烈撤出来。当时兄长们都同意让我来经营亦力把里,实际上就是让我在亦力把里预防明军……” 这就是个炮灰! 仆固安慰道:“我率军历经艰辛偷渡到哈烈,同样也是被国内视为死人,不过咱们总得求活吧?难道就认命了?” 乌恩抬头,“魔神在那,除非是聚集五万大军,否则没有灭掉他的可能性。” “那咱们就……试试鞑靼人……” 仆固有些羞愧,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作用应该是在战阵之上,应该无所畏惧。 可方醒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压力,让他无法安睡。 进攻不行,袭扰不行,怎么办?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鞑靼人。 “他们被明人收拢之后,肯定有不少人是不安心的,你的营中不是有鞑靼人吗?让他们去试试,若是能成功,那咱们里应外合,一举击败那个魔神!” 在这些时间的了解中,仆固真的是对方醒的战绩感到震惊。 别人都灭国了,而且北征都是主力,中流砥柱,可他却只是在小规模战斗中发挥作用。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得去问问。” 仆固居然知道自己军中有鞑靼人的存在,这让乌恩有些警觉。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仆固没有解释,欣然应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5章 第一场杀戮(感谢‘金指数木木’成为本书盟主) 同样的夜空下,方醒也在商议。 辛老七的房间里,方醒查看了一下,看到没发烧,就叫人小心看护。正准备回去时,辛老七却有些话憋不住了。 “老爷,您想去弄仆固?” 若说对方醒的了解,张淑慧当然是第一,可辛老七却靠着直觉判断出方醒的想法,这个就是天才将领的本能。 方醒微笑道:“你倒是知道,我从不挨打不还手,何况是无忧……我恨不能剥了仆固的皮!” 辛老七猛地坐起来,边上的方五赶紧扶着他,“七哥,小心伤口裂开了!” “老爷,小的跟着您一起去!” 辛老七推开方五,旋即腰间的包扎处泛起了红色。 方醒有些东西只有辛老七知道,他也只信任辛老七。 “你的伤口是我处理的,我知道你能不能动,老实呆着。” 方醒吩咐方五给辛老七处理伤口,自己却走了。 辛老七侧卧在床上,方五打开包扎,发现伤口已经裂开了,鲜血正一股股的往外涌,就埋怨道:“七哥,伤口不浅,最少要七八天才能走动。” 辛老七没作声,方五一边给他重新消毒包扎,一边说道:“七哥,老爷大概要寻找机会进攻吧。” 辛老七还是没作声…… …… 晚饭时,无忧有些没精打采的,但方醒早就准备好了惊喜。 吃完饭,方醒抱着无忧坐在炉子边,土豆和平安在边上做作业,张淑慧和小白在逗弄莫愁怀里的欢欢。 “无忧看看这是什么?” 方醒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鸭子,拧上发条放在地上。 “哒哒哒哒!” 小鸭子在地上欢快的跑动着,无忧欢喜的道:“爹,小鸭子。” 发条放完,小鸭子停步,方醒把它捡起来,仔细给无忧说着怎么使用。 没多久无忧就挣扎着下来,自己在炉子边玩着,全然没了阴影。 检查完土豆和平安的作业,方醒交代道:“你们也是家里的男人了,以后要学会看护妹妹,照顾家人。” 土豆懊恼的道:“今天没注意,那人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他会从大车队里冲出来,孩儿大意了。” 平安检讨道:“爹您说过这里危险,出堡之后要时刻注意,孩儿走神了,没看好妹妹。” 方醒点头道:“你们还小,为父没希望你们能杀敌,可要警惕。哈烈人和肉迷人不会甘心,鞑靼人中间也许有人野心勃勃,同样是不甘心,所以要谨慎。” …… 大车队从中午开始就被盘查,锦衣卫和东厂在兴和堡的人都参与了,最后没有查出奸细,却查出了拿了别人钱财,顶替劳役的三十余人。 “伯爷,这些人怎么处置?” 钟定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照他的意思,就该严惩。 方醒突然有些想抽烟了,他吸吸鼻子道:“没什么,直接遣送原籍,他们无需治罪,拿钱收买的……地方上自然会处置。” 能免役的人家大多是读书人,可有些商人却也有办法,那就是花钱贿赂官吏,然后再花钱雇人去替自己劳役。 方醒对这些事情没兴趣,等以后朱瞻基上台后,这些将会一一的进行革新。 回到家中,方醒早早就上床了。 张淑慧解衣后,窸窸窣窣,嘴里轻嘶着钻进被窝,然后紧紧的搂住了方醒。 “冷……” 方醒轻笑道:“要不咱们活动活动?” 哪怕是老夫老妻了,张淑慧还是暗自掐了一把。 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折腾的声音…… …… “淑慧,明日我出去一趟,最多两天回来,快的话当天就回来了,你看着家里。” 黑夜中张淑慧的身体一僵,旋即低声道:“夫君,一切小心才好呢。” “我会的,我说过,这世上能杀我的还没出现。” 方醒在黑暗中轻声说道:“我做事,难道你不放心吗?” 张淑慧嗯了一声,可却迟迟不能入睡。 等卯时初,方醒悄然起床,张淑慧却一直没睡,默默的起来帮他穿衣,准备了洗漱用具。 方醒洗漱完毕,抱了她一下,笑道:“放心,等我回来。” “嗯。” 黑暗中,兴和堡的门开了一条缝隙…… …… 第二天方醒就消失在兴和堡中,将领们虽然事先得到了通知,可有心人却发现方醒的家丁一个没少,聚宝山卫也是个个都在,顿时就有些猜测。 而方醒此时已经从兴和堡左侧开始了绕圈子。 清晨的草原露水多,方醒一人二骑,慢悠悠的在草原上晃荡着。 两匹马的马背上没有携带多余的东西,而方醒的背上倒是多了个东西。 方醒坐在马背上,手中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吸溜吸溜的吃着。 面条里加了不少辣椒,汤是用红虾加瑶柱和火腿丁熬制的,吃起来当真是…… 方醒吃了个满头大汗,意犹未尽。 今天有些雾气,不过对于方醒来说是个好消息。 仆固等人的大营方位早就被查明了,方醒不着急,他还得准备一下即将到来的杀戮。 当雾气渐渐散去后,远处来了一群斥候。 “十人,那就露面吧!” 方醒放下望远镜,驱马朝着斥候的方向缓缓而去。 当双方进入目视区时,方醒突然调转马头,急匆匆的往回逃跑。 那些联军斥候也发现了他,都兴奋的叫喊着,打马狂追。 草原上的追逐看似简单,可却是战马和骑术的综合能力比试。而方醒显然,不,他并不想比拼骑术。 那些联军斥候看到他的马速降低,有人疑惑,就看看四周,却没看到有埋伏,顿时这些人就激动了。 抓到俘虏就有奖赏,哪怕只是一头羊也好,能让这十人美美的吃一顿荤腥。 联军的粮草不是很多,所以供给也很抠门,导致寻求奖励已经成了一个热门活计。 “抓住他!” 一群斥候兴奋的冲了过去,他们没有用弓箭,因为只需要绳套就够了,甚至不需要绳套,他们就能把对方活擒过来。 双方不断拉近着距离,斥候们呼喝着,前方一人挥舞长刀,他看到被追赶的人居然回头了。那人的手中端着一个东西,前方有个小管子,而且还冲着他笑了笑。 狰狞的微笑! “哒哒哒!” “哒哒哒!” 草原上响起了枪声,持刀斥候只觉得胸口一痛,就跌落马下。 他躺在地上喘息着,他看着那个明人端着东西在操作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一阵点射加扫射,十名斥候倒下了八人,剩下的两人在方醒换弹匣时猛地发一声喊,然后一个转向,就朝着侧面开跑。 “跑哪去?” 方醒装好弹匣,机柄一拉,看到两个斥候居然没有分开跑,不禁就笑了。 “哒哒!” “哒哒哒……” 两人落马,方醒检查了一番,没有去收集战利品,补枪完毕,他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没多久,这里来了一队明军斥候,他们发现地上的人马尸骸后,就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大人,像是箭伤,可又不大像。” “都是废物!什么像不像的,闪开我看看!” 带队的总旗官下马走到一具尸骸的边上,蹲下看了看被撕开衣服后露出的伤口。 “这人两个伤口,除非是大队骑兵一起射箭,至少得百人以上吧……看看马蹄印子!” 斥候们查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很悲观。 “大人,加上这些敌人的马,最多二十人。” “这特么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鬼?” “大人,找不到箭矢,这些敌军的随身物品都在,没拿。” 总旗官更是懵逼了,若是明军干的,那么这些尸骸和那些散落在周围的战马他们都会收拢回去,然后一一记功。 这谁做了好事不留名啊! 总旗官的眼神闪烁着,一个军士说道:“大人,干脆算成咱们的吧。” 这是冒功,总旗官想了想,觉得风险太大。 若是真有明军奉命渗透进去,到时候两边一对质,他怕是要变成普通军士了,而且至少三十军棍。 “算了,带回去,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好歹也是个善缘,而且那些东西也是咱们的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6章 潜入(为盟主‘团长团长?’贺,加更!) “我迷路了……” 方醒下马,太阳刺破雾气照在他的笑脸上,看着格外的紧张。 两个哈烈人也下马了,他们手持长刀,而方醒却是空手…… 不,他的手中有一个小东西。 “跪下!跪下!” 方醒摇摇头,右手慢慢举起,微笑道:“听不懂啊!” “呯!” 噗通! 一人倒地,剩下的那个哈烈人看着方醒手中那还在冒烟的东西,他楞了楞,却没逃跑,大喊一声就冲了过来。 “呯!” …… “明军的斥候开始发力了。” 乌恩有些烦恼,“一个上午就损失了三十余人,这是明军的报复,看来昨天的行动奏效了。” 仆固在看地图,简陋的线条被他的手指头划来划去,闻言他说道:“狗急跳墙,不过我们不怕,最好是起大军来攻,我说过,只要他们主动进攻,我们才会有机会。” 乌恩看看那张简陋的地图,随口道:“若是进攻,此刻就该有消息,看来魔神并未失去冷静。” 仆固把地图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打个哈欠道:“我昨晚一直在等着最新的消息。按照他不吃亏的性子,他应该会马上行动起来,疯狂寻找咱们……可今日明军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奇怪了。” “咱们应当加强哨探,还有,何时派人过去?” 仆固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乌恩看看帐外,中午的阳光温柔的挥洒在那被踩踏出的小路上,两边的嫩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好似在渴求雨露。 “哈烈此时就是脆弱的嫩草,仆固,哈烈再无重现辉煌的那一日,而你们和大明把我们夹在了中间,若是你们想进攻大明,或是大明想进攻你们,哈烈就首当其冲,你让我们怎么办?” 乌恩看着仆固,淡淡的道:“你拼命的想激怒明人,想让他们进攻,最好就是起大军,明皇亲征,这样肉迷当有十载的安宁,而你,将会是肉迷的功臣。而我,将会是哈烈的罪人。仆固,告诉我……我们该是朋友还是敌人。” 仆固跟着看看帐外,眼睛微眯,仿佛是被光线给晃花了眼。 “我们……哈烈大败之后,并无威胁我国的可能,这一点你应当清楚。” 仆固认真的说道:“我们是朋友,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在西方我们有大敌,在解决掉他们之前,我们不可能东顾。” 他沉吟了一下,诚恳的道:“我不瞒你,我们需要哈烈长期抵御……或是说长期挡住明人的脚步,所以再怎么说,我们也不会坑害你们,这是损人不利己。” 他看着乌恩的眼睛,坦然的道:“你们败了,我们也难受,就是这么回事。” 乌恩的眼神有些迷茫,不过是一瞬之后,又变得凌厉起来:“我是失败者,被放逐到亦力把里来盯着明人,虽然我痛恨我的兄长,可哈烈却是我的家乡。仆固,若是肉迷卖了哈烈,你们就等着无数仇恨的哈烈人向明人投降吧,然后席卷你们!” “我相信。” 从开始忽悠到了乌恩时,仆固就不断在弥补自己当初撒谎留下的裂缝,可裂缝却随着乌恩的不断醒悟而加大。 “是的,你们加入明军是我国不能承受的,所以我没那么愚蠢。让我们联手起来,给明人一个教训。至于大军征伐,我此次去了明人的京城,发现他们的文武之间矛盾很深,皇帝好像也有些问题,所以他们不会大肆进攻。” 乌恩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出神的看着外面,意趣索然的道:“明人的地方不错,若不是两国敌视,我想去看看,做一个商人也不错,至少不用负担这么多……” “你失去了斗志乌恩!” 仆固摇摇头,失望的道:“振作起来,若是你不愿意继续背负责任,那就把你的人马交给我,我来统领他们,去把明人搅个天翻地覆。” 乌恩抬起头,微笑道:“这正是你想要的,对吗?” 仆固也微笑道:“是啊!只是你从不给我机会。” 两人相对微笑,只觉得气氛终于融洽了。 …… “这些穷疯的家伙!” 下午的时候,方醒接近了联军大营的侧面,距离十里不到。 两匹战马已经被他放在了身后三里多的地方,他放置了不少马料,希望能留住它们,否则他只能弄辆摩托车出来狂飙。 草原上的夕阳壮美,方醒弄了个帐篷出来,然后弄了个酒精炉,架着锅。 在前面的路途中他干掉了三批斥候,到了这里却不行了。虽然靠着仓库避过了几批人,可他却不能再前进,否则大军合围之下,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仙就要出现了。 小锅里煮着一锅面疙瘩,红色的胡萝卜片,白菜、羊肉卷。 辣椒面放多了,锅里看着泛红。那些面疙瘩在粘稠的汤汁里轻轻颤动着,香味慢慢的散发出来。 方醒放了些酱油和盐,搅动一下,然后开始了野餐。 面疙瘩的外面包裹了一层汤汁,鲜香,再咬进去,面香混合进来,那感觉……饕餮再世也会忍不住吧。 吃完之后,趁着热乎劲,方醒弄了辆越野自行车出来,一路往联军大营去了。 ……. 没有狼嚎,这种天气狼出来找不到食物,而且这附近经常有斥候经过,狼群若是敢驻留,那会变成狼皮袄子。 方醒裹着一件棉大衣,奋力的在草原上颠簸着。 “哎呀!” 夜间骑行的结果就是看不到路,一个小坑让方醒摔了出去。 “艹!” 方醒全身都被包裹着,虽然没有被擦伤,身上却多处疼痛。 方醒翻过身来,躺在草地上喘息着。 苍穹之上,星宿明暗不定,灰蒙蒙的。 身后三里就是联军大营,方醒不准备前进了,他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检查了越野自行车。 “质量不错啊!哪产的?” 方醒弄个小手电出来,等看到那熟悉的铭文后,不禁觉得有些时空颠倒。 躺在草地上,裹紧大衣,把棉帽戴好,方醒在想着此刻的世界。 大明的商品对外界来说就是奢侈品,郑和船队的到来只是一个引子,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商品已经让外界把大明看作了仙境。 可时至今日,大明的商品依旧没有出路,聚宝山卫的眷村利用先进的纺织机,每年生产出大量的布匹,依旧只能在境内销售。 方醒不喜欢朝贡贸易的模式,可放开海禁的风险同样不小。 一旦海疆失控,那后果比万历三大征的危害还大。 “必须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才行啊!” 夜色渐渐深沉,方醒沉沉睡去。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方醒就被冷醒了。 …… 仆固也醒了。 他睡不着,从孤军深入之后,他的睡眠就很少。 悄无声息的出了帐篷,仆固感受到了寒冷。 周围都是帐篷,鼾声此起彼伏,让仆固想起了肉迷国内自己的家。 帐篷就是游牧民族的象征,而游牧又代表着不稳定。 仆固看看夜空,负手在营中漫步。 走没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也睡不着?” “是,总觉着那个魔神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仆固吐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在空中缓缓消散,他说道:“在肉迷,帐篷已经少见了,要想强大,必须要固定下来。你看看蒙元,强大时席卷当世,可终究是游牧秉性,最终无法持久。” “你说明人吗?可他们每过几百年就会衰落,任人宰割,我们也学了,于是在哈烈境内处处建屋,撒马尔罕当时更是贸易鼎盛,可换来的是什么?” 乌恩有些郁郁的道:“明皇一战就击败了我们,他们的人口无穷无尽,可以征召无数的战士,而我们缺的就是人口,就算是有,可怎么去养活他们?” 仆固轻笑道:“先期掠夺,后期种地。只要种地,就能持续不断的增加人口,草原上太贫瘠了。” “是,草原上养不活太多的人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7章 来自一位父亲的愤怒(第三更) 凌晨,营地里没有炊烟,仆固和乌恩吃了早饭,没有内疚的去视察营地。 早餐对于这个年代的许多人来说就是个计划外的支出,对于联军来说,在无战事的时候,只有将领才有资格享用早餐。 营地里到处可见零零散散的联军军士,操练是没有的,仆固和乌恩都在等着明军进攻,然后以战代练。 “士气有些低落。” 乌恩淡淡的道。 仆固说道:“所以要给他们找事做,缓几天出去一趟……不能让明军太清闲了,**一番试试。” 乌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目前他们只能等待。 “人我今天就派出去,不过要谨慎,一旦被发现,后续这条路就断了。” 乌恩终于还是配合了,仆固心情大快,笑道:“鞑靼如今已经变成了明人的附庸,阿台甘愿,可其他人难道就没有想法?关键是明人的兵力不多,这才是我劝你派出人去联络的道理。” 乌恩点点头,两人慢慢的巡视着营地。 而在侧面,方醒一身嫩绿色的伪装,正在匍匐前进。 他的匍匐前进其实一点都不专业,屁股有些一拱一拱的,只是他却靠着这个不专业的动作,已经逼近了大营。 草原看着是平坦的,可当你在草地上爬行时,才会知道草原也是在起伏着。 嫩草和土地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方醒觉得这是生命的力量。 而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没有长距离匍匐前进的人不知道其中的消耗,方醒此刻身上都湿透了,全是汗。 迷彩色的望远镜搁在眼前,方醒缓缓的寻找着目标。 微风,这是个适合狙击的好天气。 望远镜中,那些联军军士大多待在帐篷里,少数出来的也是梯队斥候,他们在外面活动着身体,有的还持刀挥舞着。 在聚宝山卫到达兴和堡后,去兴和城骚扰和刺探的行为都变得格外的危险。此时不操练一番,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醒有些饿了,他缓缓往后退去,等视线内失去大营后,他仰躺在草地上,从战术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巧克力,近乎于贪婪的吃了下去。 冷冰冰的巧克力吞了下去,方醒把狙击步枪再次检查了一遍。 “我是机修工,撒比,知道什么是机修工吗?那是能让一条流水线运转正常的人,而一支枪……” 方醒调匀了呼吸之后,再次爬了过去。 …… “粮草还是要紧着用,在下一批粮草到来之前……话说亦力把里那边如何了?” 仆固的心情不错,和天气一般晴朗。 而乌恩的心情也不错,他想通了,明人派了聚宝山卫来增援,恰恰证明他们没有大举征伐的意思。 三年? 乌恩觉得三年之内明人绝对不会大规模对外用兵。 “那边不错,失去了头领,那些残留的牧人都是聪明人,他们当初没有跟随歪思走,那就是知道再往北边去是死路,最好的情况就是变成野人。所以都很老实。” “殿下,他们出发了。” 身后有人追上来禀告道。 乌恩看看左侧,两骑正往兴和堡方向而去。 “后面就看他们的了。” 乌恩的底气有些不足,仆固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并马而行,一丝光突然在仆固的肩上一闪而过,他却没有发现,依旧和乌恩商谈着后续怎么和那边联络的事情。 …… “你是仆固?” 方醒收起望远镜,把狙击步枪架好,开镜…… 镜头一下把仆固拉到了眼前,可方醒却没多大把握。 距离有些远,哪怕是没风,可方醒这个二刀把子的水平真的够呛。 方醒用力的呼吸着,镜头里的仆固随着呼吸而晃动着。 他在和乌恩谈话,言笑晏晏,显然双方的关系不错。 “那个蠢货!” 被别人利用了还乐呵呵的乌恩,让方醒对哈烈老王之后的结局再无一点质疑。 老子英雄儿蠢蛋,这种例子多不胜数! 方醒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时机。 此刻开枪的话,仆固被乌恩挡着,他的水平很有可能会误中副车。 “你敢动我的宝贝吗?仆固,你这个撒比……” 方醒此行不为公事,若是从公心考虑,此事他应当庆幸,因为这说明仆固和乌恩已经是没招了。 可他们居然差点就伤害到了无忧,这毫无疑问就触碰到了方醒的逆鳞。 于是一位父亲就出发了,带着熊熊怒火,孤身闯入了敌军的大营。 是的,这里就是敌军的大营。 边上有游骑在游弋,这是预防渗透和偷袭。 所以方醒需要等待,不但是在等待着仆固突前,也在等待着在左侧一里外的斥候游弋到更远处。 哪怕是有消声器,可方醒也不敢担保那些斥候听不见。 他静静的等待着,当乌恩在镜头里大笑着拖后时,方醒压住了呼吸,同时往左边瞥了一眼。 那群游骑已经朝着后方去了,他们将会继续搜索大营周围十里的范围。 方醒收回视线,在镜头里盯住了仆固。 仆固正回头和乌恩笑着,神色轻松。 “你以为自己是赢家吗?” 方醒缓缓压下扳机。 “你以为动了我的宝贝就能安然无事吗?” 方醒屏住呼吸,稳住了身体,然后……食指压下…… “呯!” 很小的一声后,方醒大怒! 在镜头中,仆固的身体突然回归了正常,本来是瞄准胸膛的一枪,却打中了他扬起的右臂。 方醒猛地退了回去,然后弯腰往后面飞速的奔跑。 百米后他喘息着趴下,在事先挖好的长方形的坑里埋下了步枪…… …… 乌恩正在憧憬着那两人和鞑靼部的沟通,仆固回身安抚着他。 气氛不错,乌恩觉得仆固的孤军就这样了,大家彼此利用一把,等找到机会直接袭杀那些筑城的俘虏,他会马上遁入亦力把里,然后慢慢的发展。 他也有憧憬,他憧憬着自己能杀回哈烈,夺回控制权,然后发展哈烈,最后杀向大明报仇。 而仆固……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哈烈和肉迷目前不会发生直接冲突,一旦找到机会,他不会让仆固再活在世间。 最好和明人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仆固,眼神和煦。 然后他就看到仆固的右臂猛地爆出了血花。 血花飞溅,乌恩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然后翻滚落马。 “啊…….” 乌恩的身体被冲击力带着跌落马下,然后他举起剧痛的右臂看了一眼。 鲜血狂喷中,仆固看到骨头茬子顶在外面,那些肉皮吊在边上甩动着……眼前一片血红。 然后惨叫声惊醒了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侍卫,他们蜂拥着冲了过去,当看到仆固的右臂少了一截后,有人喊道:“谁干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8章 发狂的联军(第四更,晚上还有一更。) “谁干的?” 几个肉迷侍卫护住了仆固,有人急切的呼叫人来处理断臂上的伤口。 “来人!” 所有怀疑的目光都转到了乌恩的身上。 刚才他们两人单独在前面,仆固突然落马,然后断臂,除去乌恩,还有谁能有这个机会下手? 顿时营地就炸锅了,双方的人马都在集结,然后往这边聚拢,途中还发生了冲突,三死十余人受伤。 乌恩面色惨白的退到边上,身前全是哈烈人。 两边人马排开,在对峙着。 仆固一直在惨叫,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而且还脱臼了。处理伤口的过程太过血腥,而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 “不是我!” 乌恩不想出去,可若是不出去,火并就在眼前。 他排开前方的侍卫,看到仆固已经被人护住了,就说道:“我刚才和仆固一前一后,若是我想动手的话,那就不会是断臂!” 那边的一个千夫长怒道:“那是谁?乌恩,你一直心怀不满,可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可以马上走,为何要对仆固大人下手?杀了你!” “住手!” 仆固的声音让人听着不禁牙酸。 “大人!” 千夫长大恨,仆固旋即被人抬了过来。 他的右臂断茬那里已经被包住了,可依旧在往下滴血。 面色惨白的仆固对乌恩点点头,强笑道:“和乌恩无关,有人行刺!” “谁?大人,谁?” 一阵嘶吼声中,给仆固处理伤口的肉迷人抬头道:“大人的手臂不是刀砍的,就像是……就像是被撞断的。肩膀脱臼了,上臂的肉全都被震断了,右臂废掉了!” 所有人看向乌恩,乌恩伸开双手,除去腰间的一把小刀之外,再无其它武器。 于是目光转向了乌恩的侍卫,可他们先前都在后面,除非是飞过去,否则不可能伤到仆固。 谁? “搜!” 于是营地一片混乱! …… 仆固喘息道:“明人……明人应该有远程的武器!” 乌恩转身看向身后,刚才他落在仆固的身后,若是明人有远程打击武器的话,那么是针对谁? 极目四眺,却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乌恩嘶吼道:“去查看!四处查看!” 第一时间乌恩就躲在了侍卫们的身后,可他总觉得前后左右都有危险,极目四望,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仆固躺在草地上,边上一个不知道是郎中还是什么的男子先几刀剁掉了他的残臂的末尾零碎,然后把灰黑色的粉末往他的断臂处撒。 “啊……” 那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撒上去,仆固整个人都疯狂了,三个大汉都差点按不住他。 “啊……啊……” 仆固的脸已经扭曲了,全是血红色,好似在膨胀。 乌恩躲在两匹马的中间看到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寒颤。 “究竟是什么兵器?!” 乌恩也疯狂了,他转动着身体,疯狂的嘶吼着。 “去!都去查!把那人揪出来,我要活剐了他!” 乌恩歇斯底里的踢打着麾下,把他们赶出去,然后身边就只剩下了侍卫们,他这才觉得安全了些。 “啊……” 仆固还在惨叫挣扎着,那些按着他的大汉已经撑不住了,喊道:“再来人按着!快!” 几个军士冲了过去,惨嚎声中,只能看到那颤抖的身体和……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 大营中的骑兵们倾巢出动,在周围仔细查看的。 “要仔细,每一根草都不要漏过!” 要求很严苛,于是大家都下马仔细寻找着。 不过每一根草都不放过有些夸张了,不过是想查找痕迹罢了。 两边的人混杂在一起搜寻着,这是为了保证不被对手隐瞒或是坑害。 目光扫动间,四野茫茫。 “这里有痕迹!” 一个肉迷人突然蹲在地上,指着地面呼喊着。 周围的人马上跑过来,一个哈烈人盯着地面,用手去摩挲着痕迹。 “有人在这里躺着,时间很久!” “他肯定跑了,追!” 发现了踪迹就是好事,于是联军骑兵倾巢出动,朝着痕迹的左右和前方追了出去。 被抬到帐篷里后,仆固已经痛的不行了,有人找了块毛巾给他咬着,声音就变了,那从咽喉里发出的呜咽声让乌恩都有些汗毛倒立。 痛哼了一阵后,有人进来禀告道:“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已经追下去了。” “好!” 乌恩恨声道:“告诉他们,尽量抓活的,到时候剥了他的皮,然后再拖死他!” 仆固突然张开嘴,毛巾从嘴里落下,他喘息道:“要注意明军的动静,别为了找刺客被明军突袭了!” 乌恩点点头,心中的小算盘消散了些,然后吩咐人去追赶传令。 仆固闷声哼着,断断续续的道:“……我就说……我就说那个魔神……他怎会忍气吞声……要小心,小心啊……召回来,召回一半的人……快……啊……” …… 追击的人马被召回了一半,可乌恩也发话了:找,他肯定无法逃脱围剿,翻天覆地也要把他找出来! 于是联军从早上就在寻找着,大营那边也安排人来轮换。 …… “怎么回事?哈烈人和肉迷人发狂了吗?” 张羽看着远方那些不肯离去的哈烈斥候,觉得有阴谋。 阿台站在城头上,皱眉道:“难道他们有援军?” 林群安摇头道:“哈烈人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快,千里迢迢,他们怎么能快速从内乱中集结出发?” 黄钟这几天恶补了不少哈烈和肉迷的情况,抚须道:“伯爷不在,不过在下以为此事有些蹊跷。若是援军来了,那要么就隐藏着,等待总攻,要么就是大举进攻,派些斥候反而会引起咱们的警觉,智者不为也!” 文绉绉的话让人不自在,王贺尖声道:“派人去搜寻就是了,要打就打,聚宝山卫怕了谁去!” 林群安点头道:“是,本官是有些谨慎过头了,传令,驱赶他们!” 于是大队骑兵出动了,他们追赶着联军斥候,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兴和伯到底去了哪?” 等阿台走了之后,王贺就问道。 “本官不知。” 林群安摇摇头,王贺却不信,他跳脚骂道:“苟日的林群安,你们这是开始瞒着咱家了?把咱家当外人了?” 林群安无奈的道:“黄先生在此,你问问他。” 黄钟被王贺盯着,苦笑道:“在下也不知。” 王贺面色不善,林群安也虎视眈眈,黄钟举手发誓道:“若是在下知道,那就上茅房掉坑里去。” 这是军中喜欢的誓言,事情暴露后,就算是老天爷不惩罚你掉茅坑,大家也会让你下去‘沐浴一番’。 领军大将连去向都不说就消失了,王贺觉得这真是千古奇观。 …… 当日头渐渐的往西边落时,追击的骑兵回来了。 “大人,哈烈和肉迷人的大营未变。四周搜寻也未曾发现敌军。” 这就是说联军还是那点人马,林群安纠结道:“那他们疯了?” 用兵讲求突然性,联军今天弄的这一出完全看不到什么突然性。 林群安无法决定攻守,所以只能看着城外叹息着。 “伯爷,您去了哪呢?快回来吧。” …… “娘……” 张淑慧在缝制衣服,三个孩子都在长身体,每年的衣服都得重新做。 她把衣服放下,看着坐在炉子边,双手托腮看着门外的无忧说道:“你爹明日回来。” 无忧转头过来,嘟嘴道:“娘,我想爹了。” 张淑慧放下手中的针线,叹息道:“你爹去忙事情去了。” 无忧的大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居然叹了一声。 “娘,我想爹了。”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百多次想爹了,张淑慧摇摇头,神思恍惚的伸手去拿针线。 “哎!” 尖锐的针头扎破了张淑慧的手指,她呆呆的看着指腹上渐渐扩大的血球,心中却在担忧着去为无忧报仇的方醒。 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昨天方醒那微笑中蕴含着的意味。 有仇不报非君子! 方醒报仇,从早到晚! …… 方醒出门,家丁们的第一要务就是看好方家。 哪怕只是临时的家! 可家丁们却也是有些神不守舍……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9章 暗夜围捕(今天第五更) 天黑了! 方醒出现了,就在他狙击仆固后面的一百多米处出来了! 他打个饱嗝,然后看看四周,除去营地方向有火头之外,其它地方黑麻麻的一片。 还有一只把他当做猎物,从他的头上掠过才发现是庞然大物后,马上飞走的大鸟。 “别惹哥啊!” 方醒溜到边上,拿个小铲子开始挖。 不过是一层草皮多些的深度,方醒挖出了自己埋下的狙击步枪。当时若是搜索的人在看到他的痕迹后不急着去追的话,这支枪怕是保不住了。 把狙击步枪拆散装在盒子里背在背上,方醒悄然往兴和堡方向摸去,当然,还是迂回。他担心在双方的直线范围内会有联军的斥候埋伏。 就算是没有,明军的暗哨也不少,到时候别不问一声口令就来一发,他就算是不明不白的交代在塞外了。 黑夜行路难,方醒没敢用手电,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摸索。 “玛德!多给些星光好不好?” 走出两里多,方醒弄出一辆全新的山地自行车,抬头看着苍穹骂了一句。 可今夜的星宿已经非常给力了,只是草原上到处都是青草,无法分辨出哪里有坑。 所以方醒不敢骑行太快,以免栽进去,然后折断自己的脖子。 神经绷的太紧的后果就是动作变形,以及体力和精神的损耗成倍放大。 艰难的骑行了不到五公里后,方醒开始转向,朝着兴和堡直线方向而去,只是喘息的声音在寂静的草原上几乎能传出几里地。 “不行了,不行了!” 方醒把自行车丢在一边,坐在草地上喘息着。 渐渐的,喘息中好像多了什么声音。 方醒觉得脊背发寒,他毫不犹豫的一个前滚。 动作非常难看的一个前滚翻! 身后传来了人体扑在地上的声音。 “抓住他!” 一声暴喝中,方醒在地上几个翻滚,等面对天空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手枪。 他不想弄出动静,可此时此刻却顾不得了! “呯呯!” 黑夜中,那个刚爬起来的黑影捂着胸腹处,身体摇摇晃晃的倒退了几步,嘴里嗬嗬有声,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方醒爬起来,身体缓缓转动了一周。 “都出来吧!” 方醒解下背上的自动步枪,字正腔圆的用大明话说道。 “是刺客!抓住他,有重赏!” 尖利的喊叫声中,周围传来了马蹄声。 方醒瞬间消失一下,再出来时,手中吃力的抱着重家伙,狞笑道:“玛德!你们这是和老子杠上了是吧,那就来吧!” 黑夜中很快亮了十多处,火把熊熊中,人影幢幢。 马儿大概是在附近待了许久,一朝得活动,不住的长嘶,打着响鼻。 那些黑影有的在打喷嚏,有的在欢喜的叫喊着。 四面合围! 再无一丝缝隙! 四周的敌人欢喜不已,他们没有急切,而是缓缓催马而来。 重赏! 乌恩下了赏格,拿住刺客官升三级! 换做是平时,非有战阵上率先破阵的功劳,非有斩获对方重要将领的功劳,官升三级就是奢望! 对方就一个人,可是功劳怎么分? 黑夜中不断在交涉中,站在中间的方醒仿佛就是待宰羔羊! 当三匹战马出前时,代表着敌人已经商议完毕。 不,是分赃完毕! 而赃物自然就是方醒! 方醒打个哈哈,努力稳住手中的东西。而背上的弹箱却压得他有些移动困难。 “百十人,还不够老子铸个京观啊!” 那三骑本以为方醒就是困兽犹斗,却没料到他突然大声说话,就是一怔。 “拿下他!” 黑夜中有人喝道,而边上的人都在蠢蠢欲动,合围在继续。 而这正是方醒所希望的!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方醒突然朗声诵读着苏轼的诗词,然后四周合围再进一步。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距离在不断拉近,方醒缓缓转着圈子,有些沙哑的嗓子渐渐变成了嘶吼。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沙哑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着,四周的敌人在逼近。 方醒依旧从容的吟诵完了这首词,然后他咧嘴一笑,继而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从未有人在黑夜中看到过这等火蛇! 是的,就是火蛇! 火蛇喷吐,开始了旋转,就像是地狱的焰火。 火蛇照亮了方醒的脸,明暗闪烁中,大多数敌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成了烂泥。 咔的一声中,火蛇消失了,方醒最后站定的地方,对方十多个敌人呆呆的看着他,手中的火把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还有这么多? 方醒趁着对方惊怖的机会把背带解开,然后摸出手枪,毫不犹豫的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个弹匣打完,方醒后悔了。 仅存的五人刚想逃跑,却发现方醒这边没了动静,其中一人喊叫着,然后他们张弓搭箭…… 老子要完蛋了! 方醒正准备躲,不再忌讳什么神仙下凡的躲避,左侧的黑夜中传来了马蹄声。 那五人心中狂喜,正准备出声呼叫时,黑夜中飞来了箭矢。 一骑落马,剩下的四人愕然,随后还击。 可对方在黑夜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轮廓。 箭矢落空! 四骑发动了冲击,他们大声叫喊着,马刀挥舞。 是谁? 方醒慌乱中开始换弹匣,再抬头时,就看到敌军只剩下了两人。 落在地上的火把燃烧着,映照着这场战斗。 黑暗中的那个援兵就像是从地底下般的冒了出来,他挥动长刀,交错时敌骑落马。 而就在此时,他的动作凝固了一下。 这一下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长刀马上降临,目标正是他的脖颈。 这人大吼一声,随即主动摔落马下。 长刀落空,那哈烈人刚想俯身再次挥刀,黑影猛地弹起来。 闪身避过这一刀后,黑影合身扑了过去。 方醒小跑着过来,路上还捡起了一个火把。 当他跑近时,不禁失声道:“老七……” 辛老七此刻就像是一只凶残的猎豹,他压住对手,右拳一下下的猛击着对手的脸部。 敌人疯狂的挣扎着,双腿乱弹,正好碰到了辛老七的腰部,顿时他的动作就一停。 “******” 敌人趁机用双手扼住辛老七的脖子,同时扭动身体,翻身把辛老七压在身下。 呼吸被憋在胸膛之中,辛老七瞪大眼睛,感受着对手急促的呼吸。 就在敌人以为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时,辛老七的身体猛的往左边一转,右肘挥出。 而与此同时,绕到后面去的方醒一脚就踢翻了这个敌人。 这一肘是如此的狠,这人的半边脸都塌了下去,倒在地上毫无反应。 “老七!” 方醒寻摸了一把长刀,把这人剁吧几下,然后过去扶起辛老七。 “你的伤……” 地主老财的生活 凌晨快三点了,我在连续开第三次单章! 眼睛发涩,感觉精神状态下滑严重。只是今晚有些群情激昂,我在临睡前再解释一下。 怎么说呢,这几章实际上是一个妥协。 是的,一点多的时候一位书友和我聊了一会儿,说我这几章怎么又开挂了,乱来! 是的,有些乱来! 不知道怎么说吧那便是有所求的妥协,懂的书友自然会懂,一位老大叔的无奈。 仓库,我本意是希望大家忘掉那个仓库。不管是从开仓拿东西出来,终归有一天被人发现些惊世骇俗的东西而导致方醒成为大明的第一个神仙和妖怪,还是我本意并非在追求爽文 是的,我并非是在追求爽文! 从朱棣的结局就可以看出,我是在描述我心中的大明,我心中的那个汉人的最后一个王朝。 若是要写爽文,朱棣高居朝堂,方醒四面出击,打击藩王、打击文人文官、打击各种丑恶现象、四处攻伐 这也是一种大明日不落的写法!成绩会更好的写法!更轻松的写法! 可却和我心中的不一样,和我所了解的大明不一样。 太假! 方醒并没有这种能力,哪怕他肆无忌惮打开仓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没有这个能力! 有人会说:你丫就一写网络小说的,你还装上了,你嘚瑟个什么? 我不是嘚瑟,也不是装比,我不会装比,这一点群里经常冒泡的人都知道。 我不会装比! 我只是个自我纠结的三流网络写手,沉浸在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里不能自拔,也不想拔身出来的三流写手! 我想写出大明的雄烈,写出那些忠心、正直、执拗迂腐、小气、暴烈 然后把这些组合起来,让这个大明,我自己加工过的大明呈现在大家的眼前,而不是仓库。 是的,仓库不是主角! 主角是大明! 主角是朱棣,是朱高炽,是朱瞻基,是夏元吉,是金忠是无数的面孔,在我眼中活生生的面孔! 而方醒只是介入了这个大明,然后从一个只想着美食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伙,变成了一个想把这巍巍皇明变得更伟大、更灿烂的家伙。 这里主客分明! 这里没有虎躯一震,也没有所向无敌! 有的只是我用自己那拙劣的笔力在尽力描述着的大明,尽量往合理的方向靠着的、被主角这只蝴蝶推动着的大明。 细节处,处处可见我在绞尽脑汁。肯定有不尽如人意处,但我尽力了,问心无愧的尽力的了! 我还会继续倾尽全力,不管如何,我要把这个大明继续描述下去,直至成为我心中的那个大明! 晚安大家,我要去洗漱了,明天继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0章 我只是去讲道理 方醒把火把凑过去些,看到辛老七的腰部湿透了,就拿了药包出来,给他重新包扎。 “你疯了吗?我既然敢来,自然有脱身的手段!” 方醒把药粉扑撒在伤口上,看到周围的肌肉颤抖,就没好气的道:“还好你这一路没遇到拦截,否则死定了。” 辛老七嘿嘿的笑着:“遇到两个。” 方醒无奈的翻个白眼,然后用纱布用力一勒,顿时辛老七就闷哼一声。 “告诉他们没有?” “没,小的只是跟小刀说出去一趟。” 这个憨实的汉子啊! 只是为了担心而带伤闯入敌军的范围,却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吃了这个,然后起来试试。” 方醒拿出两颗药丸,然后去收拢了几匹马,回来看到辛老七在蹦跳,就说道:“少乱动,不然反复裂开,你就等着卧床不起吧。” 辛老七突然伏在草地上,少顷抬头道:“老爷,有大队骑兵来了。” “我们马上走!” …… “发现刺客,却被逃了。” 乌恩有些懊恼,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白天他们居然漏过了刺客,晚上一队游骑盯住了那个刺客,却被……” 看到乌恩的神色惊恐,仿佛是见到鬼般的,仆固强笑道:“明军来接应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军是有谋划的……” “不,没看到痕迹,那些人仿佛是被万剑穿身……遍地的烂肉和肢体……” 乌恩亲自去看过了现场,想起那个惨烈的场景,他的咽喉涌动了一下。 “烂肉?” “是的,烂肉,就像是……被撕裂的烂肉。” 仆固叹息一声,然后又呻yin了一声,说道:“昨天搜寻了一整天,他居然能够躲过去,这人肯定不得了,要提防……” 他看看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右手肘部,忍痛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就算是熬过去了,我再也不能提刀杀敌,乌恩,要小心。” 失去右手的男人就相当于是失去了战斗力,这对于身处险境的仆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外面阳光明媚,帐篷里却有些阴冷。 就和他们现在的心情一样的阴冷! “我会小心。” 看到乌恩的情绪不好,仆固笑道:“别担心,明人来刺杀,正好说明他们没有大举进攻的意思。” … “我们无法进攻。” 回到兴和堡,来不及洗漱的方醒就交代了情况。黑刺的信使在一边喝着肉汤,还有一碗酒。 “联军之间的关系不错,也就是说咱们无法从中各个击破。若是进攻,他们只需游斗就能让咱们疲于奔命。” 林群安失望的道:“那就盯着吧,等兴和城建成了,他们继续呆在那里就是傻子。” 王贺也得意的道:“他们的粮草还得转运,到时候看看谁更有钱。” 大明很有钱,粮食也多,仓库里的土豆粉丝和大米面粉堆积如山,户部已经建议在开春后这个时段抛出些粮食打压粮价。 一时间气氛轻松,方醒却带着些忧虑。 朱高炽的身体不错,每次黑刺把消息传来时都会附带这么一句。 可方醒却感到了压抑。 稳住啊皇帝! 此时的大明需要朱高炽继续当政,然后稳住朝政,后续才能有革新的希望。 朱瞻基在群臣的眼中大抵会是个激进派,所以哪怕是朱高炽有改弦易辙的迹象,可群臣却在两相对比之后,觉得还是朱高炽好些。 不过相对于朱瞻基,朱高炽一旦要动手,那破坏力自然要大出许多啊! 藩王…… “伯爷,陛下在朝中商议收回藩王田地之事,朝中吵的厉害,陛下也无法阻止。” “急了。” 方醒挥挥手,等信使走后,他张开嘴,最后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 “爹!爹!爹!” 外面传来了无忧欢喜的喊声,方醒起身道:“陛下这是要夺民心!” 藩王不法早已有之,朱元璋的脾气不好,儿子们干坏事被他知道后,多半是要派人去呵斥一番,警告一番。 及至朱棣,那些藩王不敢露出太多把柄,怕被这位脾气暴烈的皇帝给削了。 那咱们弄点土地吧! 土地保值增值的概念深入人心,大抵比什么银行利息更让人心动。 于是藩王们控制的土地就越发的多了。 只是他们却不肯用钱买,于是各种手段一起上,坑蒙拐骗,威胁利诱……再不行就破家。 本王看上你家的地是你的福气,还敢矫情?拿了! “爹!” 无忧看到方醒出来,欢喜的喊了一声就扑了过来。 方醒丢掉这些烦恼的事儿,迎上去抱起无忧,听着她在耳边嘀咕着说有多想他了,为何出去不带着她这些话,一时间心中柔软。 没有战事的兴和堡是安静的,女儿在耳边的呢喃就像是催眠曲,方醒抱着她进去,却看到三个女人带着孩子们相迎。 “我不过是出去一天罢了,哪值当这般隆重。” “夫君辛苦。” 张淑慧没解释,莫愁只是把欢欢抱起来给他看了看。 可小白却不满的道:“辛老七出去了,然后又躺着了。” 这话是指方醒去历险。 “去找人说说道理,道理说通了,对方也承认了错误,后来还自残认罪……” 方醒随口敷衍着,进去才发现无忧已经在自己的肩头上睡着了。 “她昨日都在念着夫君您。” 张淑慧接过无忧抱进了里间,方醒就把欢欢抱过来,看着他呆萌的眼睛说道:“这边牛奶多,到时候断奶倒是方便。” 莫愁羞红了脸,方醒呵呵干笑一下,问道:“土豆和平安呢?” 小白指指里间道:“上午就被夫人赶到工地上去了,说是多看看。” 不用说,一定是两个孩子也在挂念着方醒这个当爹的,烦不胜烦的张淑慧只能全部轰出去,免得自己也跟着备受煎熬。 “我总是有办法的,你们放心。” 方醒进了里间,看到张淑慧坐在床边,正发呆的看着熟睡的无忧,就轻轻走过去,低声道:“我只是为无忧出了口气。” 张淑慧同样在隐晦的暗示她对方醒独自去冒险的不满。 “夫君,无忧没事,您不该去……若是有什么意外,您……” “好,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 男人的保证就像是晨起时看到的雾气,太阳一出来,很快就消失无踪。 第二天方醒又带着无忧去了工地,而鞑靼部却迎来了两位客人。 “是我们的人,他们的亲人还在族里。” 面对着明军的审查,鞑靼部的几个男女辩解道。 鞑靼部当年一败于大明,再败于瓦剌部,部众被打散了,到处都是。 近一年多来陆陆续续的有不少散落在外的鞑靼人回归,今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看看这两人只是带了两匹瘦马,身上一副破破烂烂的弓箭,其中一人还没刀,明军来核查的小旗官警告道:“别惹事,还有若是发现奸细要及早报上去,别等咱们查出来,那就是大罪!” 这些男女都堆笑着应了,然后其中一人还感激零涕的拿出一条风干的羊后腿,只是被拒绝了。 这边的大营就是鞑靼部在居住,这两人一路进去后,不少认识他们的人都打着招呼,有的还走近关切的问了近况。 “嗯,是他们的人。” 就在大营外,小旗官放下望远镜,满意的吩咐麾下道:“要注意盯着这边,要经常来走访问问,若是发现有奸细,先抓了再说。关键时刻……抓错了也没事。” 而那两个归来的游子在一片热情的招呼声中见到了自己的亲人,顿时嚎哭声一片。 游子归来自然是要庆贺一番,如今的鞑靼部背后大明,早已不是破落户了。 当天晚上这两家人就聚在一起宰杀了几头羊,外加买了些兴和堡军户出售的鸡鸭,弄了个小小的篝火晚餐,来了不少人。 大家喝着大明运来的烈酒,吃着烤肉,气氛热烈。 那两人喝的醉醺醺的,然后说话就大胆了些。 他们说着这几年流亡在外的经历,说到凄惨处,旁人都跟着叹息。 “……那些哈烈人可恶,很厉害……”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1章 是狗屎(为盟主:‘香橙青苹’贺,加更!) 年后的北平渐渐的有了些春意,枝头嫩绿,生机勃勃。 年后的朱高炽抛出了收回藩王土地的议题,一下就把还没从过年长假的慵懒中清醒过来的北平官场震动的够呛。 震动之后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帝在作死,作大死! 那些藩王最近很老实,你这不是在给他们上眼药吗? 一旦藩王不满,斗争就会升级,到时候生灵涂炭,哪还有什么盛世啊! 于是奏章就雪片般的飞进了宫中,外面议论纷纷。 可外面的舆论却呈现两个极端。 一是官吏文人们,他们觉得皇帝就是吃饱撑的。 而在民间,百姓们对皇帝的这个想法却是大加赞赏,认为这是仁君所为。 “陛下这是有些……过了呀!” 于谦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皱,然后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廊下站着两个小吏在说话。 他本想呵斥,最后却只是告诫道:“对与错都不是我等能非议的,若有建言,可与上官沟通,莫要到处散播,到了那时就是罪责!” 两个小吏看到他出来后就已经慌了,担心会被处置,等听到这话,不禁觉得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不知道变通的于谦吗? 两人赶紧请罪,等回去后就把这事儿广而告之。 小吏们的活计繁琐,而且多,所以八卦就成了消遣的好办法。 “于大人这是悟了吧?” 一阵八卦声中,有人说了一句,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小吏耳朵上别着支毛笔,抚着自己那稀疏的胡须点头道:“嗯,是这个理。不过于大人本就是进士出身,若是再懂了官场的道道,那以后可就是要一飞冲天了……” 众小吏面面相觑,一个稳沉的小吏说道:“不管是不是,你们以后都少在背后说闲话,别去得罪人,须知人外有人啊!” 人外有人,这话看似在说别小看他人,可众人仔细一琢磨,却有些警惕。 小心隔墙有耳! 官场从来都不是慈善地,为了升官,什么手段都屡见不鲜。 那小吏看到众人醒悟,不禁觉得自己今日算是做了场功德,就点了一下。 “于大人背后有兴和伯,兴和伯的背后是太子殿下,冯平就是前车之鉴!” …… “那些人的背后是谁?” 朱高炽有些恼怒的问道。 外间的议论他坦然处之,只是在无数议论的中间,突然冒出来一个新说法。 太子依旧没有儿子,皇帝这是担心以后的加班人问题,准备把藩王全部弄下去。以后就算是朱瞻基生不出儿子,可他的兄弟不少啊! 这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恶意揣测让朱高炽有些愤怒,第一次想杀人! 叶落雪面色古怪的道:“陛下,这些话的源头都来自于一家小酒馆,那掌柜喝多了就胡言乱语,本来那些食客都没在意,谁知道掌柜居然吐出了一条虫子,一下就出名了。” 朱高炽在回忆着,他用食指关节敲打着自己的额头,突然说道:“朕倒是想起来了,以前为了孙氏之事……也有一家掌柜吐过虫子……” 叶落雪干咳道:“陛下,就是那一家。” 朱高炽的面色也有些古怪,然后失笑道:“这便是兴和伯说的缘分吗?” 这话听着是玩笑,叶落雪却心中一凛,说道:“陛下,臣查过,那个掌柜并无刻意,只是嘴巴絮叨,爱吹嘘。” “那就警告一番。” 朱高炽的仁慈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说宋老实。 如今的宋老实在宫中算是彻底翻身了,别说欺负他,重话都没人敢说。 他一天就腋下夹着扫帚在乾清宫外面晃悠,看到有尘土就上去打扫,一时间在宫中博得了个‘乾清宫洒扫专职大太监’的名号,风头盖过了正处于倒霉状态的黄俨。 在全林试探了一次被弄的灰头土脸之后,黄俨看到宋老实就是目不斜视。 他是被冷落了,可却不能自暴自弃,否则人人喊打。 所以今日他就来乾清宫讨好。 通往乾清宫的台阶干干净净的,看着赏心悦目,只是黄俨却没心情去欣赏,而且他也看得多了。 “哎哎哎!你的鞋底是啥?脏了!” 黄俨才上了几级台阶,身后就传来了宋老实的叫嚷。他停步回头,看到下面的台阶棱角处有些可疑的,就像是……狗屎的残留物。 瞬间黄俨就从袖口里摸出了手绢,几步下去把那些狗屎擦干净,然后起身和蔼的对宋老实说道:“不错,好好干!” 宋老实没搭理他,而是蹲下来看看那些残留的颜色,遗憾的道:“要水洗呢!” 黄俨尴尬的把手绢收进袖口里,然后蹲下,居然用袖子来擦台阶上的污痕。 等擦干净后,宋老实傻笑道:“你是好人。” 被送了好人卡的黄俨却不能带着一身狗屎味去见朱高炽,只得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换衣服。 全林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抽动着鼻子,只是却不好问。 等换好衣服后,黄俨坐下,低声道:“是狗屎。” “公公您……您踩到狗屎了?” 全林有些紧张的问道。 宫中能踩到狗屎的地方,一定离婉婉的住所不远。 黄俨点头道:“去转了一圈,查看一下,好歹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全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咱们可不能乱动啊!” 黄俨的眼神阴冷,说道:“说不定,到时候看看势头再说。太子在金陵越发的稳当了,咱家和你肯定是陛下要留给他来处置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林面色微黯,“这是要等太子登基后拿咱们立威,这样宫中必然风气一紧,不敢妄为。” 这等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儿子上台拿老子的旧人来开刀,这是一举两得,其中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震慑! 大家都看好哈!别以为自己是老臣就牛逼哄哄的不把朕放在眼里。 看看!看看!这就是那只鸡,不想死的就别当作死的猴子! 全林悲哀的道:“公公,除非是太子能接受咱们投诚,否则咱们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他最痛恨的大抵就是和黄俨亲近,可木已成舟,再无反悔的机会。 而黄俨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敢和他密谋。 一双渐渐变成三角形的眼睛微眯,黄俨冷笑道:“陛下的身边有人,不少人,领头的就是那个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的家伙,最近他们肯定是在排查藩王在京城的人,所以那人躲了……” “公公,他若是被抓到,咱们可就完了!” 黄俨很不满的道:“你慌什么?就算是被抓到,首先倒霉的就是那位贵人,他都不在乎,咱们怕个屁!” …… “那些疯狗般的人多半就是宫中派出来的,告诉他们,最近小心些,都别传递消息,等风头过了再说。” 袁熙上火了,嘴角上长了几个燎泡,火辣辣的疼。 他换了个地方,所以有些不安。 这里周围都是平民,人员流动大,方便匿迹和逃跑。 “大人,有些人害怕了。” 一身百姓装扮的男子自己都有些紧张,看着就像是想找地方躲避的鹌鹑。 袁熙摸摸嘴角,龇牙咧嘴的道:“无需害怕,宫中自己弄了个收回藩王田地的麻烦事,外面现在是物议沸腾,咱们反而是不引人注目了。” 男子问道:“大人,宫中那人可是条狡猾的老狗,别被他给卖了。” 袁熙冷笑道:“他当年可是对当今一家下过不少黑手,教你一个乖,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睚眦必报之辈。黄俨现在不死,不是那位不想动手,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加上黄俨当初据说是说了些隐秘之事才换了条命,那位无论如何也得顾忌一下自己的面子,这才让那条老狗活到了现在。” 看到男子恭谨的听着,袁熙满意的道:“他就是那位留给太子练手处置的老狗,他活不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2章 绵里藏针,刺痛人心(求月票) 天天大章更新,就不打滚了,免得摔伤了码不了字,恳请大家支持! 袁熙说出这番话后心情舒畅了些,最后告诫道:“咱们这里现在是千头万绪,殿下不在,就只能靠着咱们来牵线,一处出错,处处皆错,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等男子走后,袁熙开始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说挂念家中的老父,听人说老父的身体不错,心中宽慰,喜不自禁。只是老父年迈,却需要家人时时盯着,有些小问题就要及时请郎中看了。 最后信中说道:儿子在京城这边已经去访名医了,只等找到,就重金请了去。 把信封了,外面做了记号,一旦被人私自拆开就能看到。 “明日发出去。” 把书信交出去后,袁熙简单在脸上涂抹了一番,然后就出门游逛。 一年之计在于春,开春了,要干活,不然一年都没收成,就等着一家子饿死吧! 街上人流滚滚,大部分人都是脚步匆匆,或商或农,正如这大明的国势一般,百业兴旺。 这等场景在大家看来就是盛世风范,可在袁熙的眼中却刺眼的很。 民心一旦稳固,马丹造反都没人跟你。就算是你强拉壮丁,可等到了战场上,你还得担心他们反戈一击。 所以造反从来都是个技术活,没这个技术的,或是时运不济的,扑街的太多。 看到那些行人大多面色多了红润,袁熙在心中喟叹着。 他不是那等腐儒,自然知道这是大明最为辉煌的时代。历史之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可朱济熿要做这个逆贼,他唯有的只是跟随,并竭尽全力。 他在街上晃荡了半晌,最后找了个卖锅贴的小摊坐下,要了锅贴和稀粥。 锅贴最近有些成为大明代表性美食的趋势,不但是大酒楼里有,街上也有,甚至还有人挑着担子到处吆喝叫卖。 袁熙看到一个老汉带着七八岁的孙子坐在对面,他要了五个锅贴,粥没要,就用油纸托着,递到孙子的嘴边让他吃,还让他别把里面的粉丝给掉了。 老汉穿着一身洗白了的布衣,脸上的肌肤黝黑。他闻着孙子咬开锅贴后散发出来的香味,咽喉涌动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 那黄色的牙齿看着有些恶心人,可那笑容却格外的纯净。 “如今这日子也算是好过了,以前谁愿意花钱在外面吃东西,在家都得抠着和面。” 一个男子看到那对祖孙一个笑的开心,一个吃的开心,不禁就感叹道。 老汉听到后就单手托着锅贴,回头道:“是啊!以前还时常听到塞外有蒙元人作乱,如今算是清静了,家中种了不少土豆,不但全家能吃饱,多的缴纳了粮税之后还能拿去卖了,不然哪来的钱钞出来吃东西哦!” 男子赞同道:“那是,现在日子好过了,塞外好像有又些不大太平,不过兴和伯已经带着聚宝山卫出塞,咱们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方醒…… 袁熙微笑道:“兴和伯那可是国朝名将,每次征伐都有他,倒显得大明的武勋们没多少用处。” 一个坐在边上的男子说道:“那可得小心了,当年前宋时可是什么…那赵匡胤讥讽手下的将领,让他们卸了兵权,回家享福。兴和伯可别……” 那个男子一听就皱眉道:“外面不是说了吗,兴和伯自己愿意一辈子都是兴和伯,说是先帝给的封号,就不愿意升爵,这样的人忠心耿耿啊!” 袁熙吃着锅贴,含糊的道:“听说要动藩王呢,估摸着要削藩。” 这话没几个人愿意接,全因此时藩王宗亲的人数规模还不大,祸害也不算特别大,所以名声还没以后那么臭。 不过男子却有些不屑:“那是陛下的亲戚呢!你说动就动?多半是谣言……” 说着他准备教训一下袁熙,偏头却发现人没了。 “那人看着就不正经,要是还没走……哎!他给钱了吗?” “咦!那苟日的没给钱呢!” …… “陛下,外间对此事的议论沸沸扬扬,臣……以为此事不可,万万不可!” 杨士奇有敢谏的名声,这个时候他也愿意充当排头兵。 朱高炽面无表情的听着,目光停留在那个镇纸上。 “……藩王……乃是大明的屏藩。” 杨士奇有些痛恨此时的自己,可违心话却必须要说,这是套路,不说不行。 “若是屏藩大乱,大明就乱了,臣恳请陛下三思!” “臣恳请陛下三思!” 群臣拱手齐声道,声音传到了殿外,抱着扫帚坐在平台和台阶下交叉角落的宋老实摸摸怀里的点心,喜滋滋的道:“陛下又给了点心呢,留给娘。” 朱高炽最近经常会赏赐点心给宋老实,可宋老实每每把点心捂发霉了都不吃,于是梁中就劝了劝,可却依旧如故。 而朱高炽知道了也是一样,每天照给! …… 殿内,朱高炽眯眼抬头,看着群臣说道:“兼并之风愈演愈烈,谁之过?” 群臣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借机发飙。 大明立国之初,那些勋戚们争夺的是良田,可在朱元璋的盯防下,他们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而现在的藩王勋戚兼并土地却是平常,加上官员文人,这三股势力就是大地主的代表。 朱高炽心中微叹,方醒当年给朱瞻基说过这三股势力的祸害之处,如今看来却是丝毫不差。 所以别看文武对立,可在很多时候他们其实都是战友。 这是利益的结合体! 朱高炽想起了那个新名词,心中冷笑。 没有利益哪来的拉帮结派? 没有利益哪来的争斗? 朱高炽面色不变,淡淡的道:“朕说过了,百姓才刚吃饱饭,不,有的地方依旧吃不饱,穿不暖,勋戚藩王们……还有那些人要收敛些,若是钱钞不够用,朕多年来也积攒了些东西,跟朕要,朕来给!宫中节衣缩食也给他们!” 这话几乎就是在指着鼻子骂人。 你们穷疯了吗? 没饭吃了吗? 一天就记挂着那些田地,一天就记挂着从哪里多捞些钱财! 无耻! 这下连张辅都不自在了。 英国公府也兼并土地,而且都是好地。 哪怕他敢说自己持身正,可却不敢担保下面的人是否用了阴狠的手段去夺取百姓的田地。 这一点此时的文官们大抵是要骄傲一番,鄙夷武勋一番。 朱高炽看到了文官们鄙夷的眼神,想起接到的密报,不禁想起了方醒。 人有欲望,就别想着什么彻底厘淸吏治,只能是尽量控制罢了! 文官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却没看到上面的皇帝面带讥色。 杨荣知道皇帝需要文武之间的平衡,他等了一下,说道:“陛下,藩王若是被收了土地,那多半是不甘心的,臣以为当徐徐图之……” 这个和稀泥的首辅,当真是没有骨气! 各种眼神在杨荣的身上聚焦,可在大家的潜意识里,瞄准的不过是那个位置罢了。 你这是给皇帝下来的台阶吗? 可从目前来看,皇帝就是铁了心的要拿自家亲戚开刀,你这个……有些假吧? 朱高炽坐在上面,大殿里被炭火烧的暖洋洋的,可他却倍感冰冷。 这就是皇帝的位置,高处不胜寒,孤独而冰冷。 “诸卿所言极是,朕那日却是随意了……” 卧槽! 群臣看向杨荣的眼神马上就不对了。 你是不是和皇帝私下沟通过了? 奸佞! 朱高炽把这些眼神收进眼里,说道:“藩王不法朕痛恨不已,朕说过了,要悯民,别虐民,可许多人却把这话当做是过眼烟云,过后即忘。户部。” 夏元吉出班应道:“陛下,臣在。” 朱高炽淡淡的道:“要仔细清查各地藩王侵占的土地,查清楚,报上来,朕要一一纠正了!” 轰隆! 朱高炽的话恍如一记春雷在大殿内炸响,群臣心中大惊,继而生出了无力的感觉来。 皇帝这是早有预谋吗? 先抛出收缴藩王土地的方略,等群臣和外界大多反对时,他再迂回一击…… 这一击太漂亮了啊! 杨荣的眼中精光一闪,有些惊喜之色闪过。 有些藩王的封地内民怨不小,大多是侵占土地引发的。 这些怨言多多少少都传了出来,朱高炽此时出手,那就是为民做主。 而且还是大义灭亲! 数遍了历代皇帝,如当今这般的有几人? 而且藩王开头之后,勋戚和那些侵占了民田的人……你们退不退? 皇帝的亲戚都退了,你们难道比皇亲还能耐? 有些臣子都醒悟过来了,看向朱高炽的眼神中带着敬畏。 这样的帝王虽然并没有先帝的赫赫武功和一力决策的果敢,可他却就像是藏在棉花里的针,当你轻视他时,会被扎的痛彻心扉。 民心所向,这才是王者之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3章 埋钉子 出门一趟散播了些话,这让袁熙的心情不错。只是想起自己吃锅贴忘了付账,袁熙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得劲。 “大人,朝中刚来的消息。” 袁熙打个饱嗝,皱眉道:“袁持,我说过说话要说重点。” 男子嘿笑道:“大人,陛下听从了建言,收回了原话,后面说是清查藩王侵占的土地,大抵是要归还。” 说完他想发表一番看法,却看到袁熙陷入了沉思,就赶紧噤声。 他是袁熙当年收留的孤儿,从小养大,所以感情很深。去外面接收消息,传递消息,都是他在做。 袁熙在沉思着,眉头不住的皱紧放松,良久,他抬头看到袁持还没走,就说道:“你悄悄的去找了雷度来。” 袁持讶然道:“大人,雷大人不是说近期不好见面吗?” 袁熙摇摇头,然后挥挥手。 …… 一个多时辰后,化妆的雷度来了。 “有何紧要之事能值当你让我冒险?” 雷度很不满,他摸摸脸上用锅灰染成灰黑的脸,觉得袁熙总是把自己当做是下属的作法让人难以接受。 袁熙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陛下改弦易辙了,只是清理侵占土地之事,雷度,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雷度随口道:“怕是经不住外面的风吹雨打了吧。” “那是皇帝。” 袁熙沉声道:“此举不但能一步步的压住藩王,更是收取了民心,特别是封地的民心,你想想,这是为何?” 雷度不是傻子,只是信息不全,所以一时判断错误。他皱眉道:“这是在未雨绸缪?” 袁熙点头道:“正是。” 雷度嘿然笑了笑,眼中全是狰狞:“既然他不给活路,想一步步的把殿下逼到角落里,那咱们还等什么?找到机会就动手。” “是这样啊!” 袁熙有些唏嘘的道:“聚宝山卫不在,这是个好消息。若是他们在京城,到时候那个疯子肯定敢强闯皇宫,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雷度的眼神凌厉,喝道:“不好办也得办!你们都被他吓坏了,胆子呢?喂狗了?他如今在兴和,没有陛下之令,他如何能进边墙?” “是啊!”袁熙叹息道:“可那人行事总是肆无忌惮,不然此次怎么能全家都去了兴和?这可是犯忌讳!” “不必管这些,现在宫中那人的身体却不见问题,袁熙,咱们怎么办?难道还得等吗?” “不,我认识一个御医。” 袁熙突然诡异的笑了笑,雷度指指宫中,眨眼道:“难道……” “气不得!还记得李时勉的事吗?当时可是差点就熬不过去了。” “嘶……” 雷度的身体前俯,低声道:“那……” 袁熙微笑着,气度从容:“会有的,殿下也该配合一二,那些藩王们若是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肉,也该出出力才是……” 雷度精神大振,全然忘记了自己刚进来时的不满,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 袁熙淡淡的道:“你在京城的关系多,要多去看看朋友们,不然时日长了……彼此也淡漠了,这样不好。” “那你呢?” “我?” 袁熙的眉间全是自信,“我要关注全局,顺便和那些青皮谈谈。” “青皮有什么好谈的?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总会有用的。” 袁熙起身道:“那人在北平有义薄云天的名号,且待我去看看,若是能行,那以后就多了一分把握。” 雷度点点头,提醒道:“小心别把消息泄露了。” 袁熙的面色骤然变冷,淡淡的道:“我从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这个,你只管去联络那些老朋友就是了。” “随便你,若是消息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袁熙,在大军到达太原之前,你的家人会被殿下碎尸万段!” … “兴和堡里有多少钱粮?要是咱们打败了明人,这些都是咱们的了?” 一个帐篷里,三人谈话。 “可谁能击败他们?”坐在面对帐篷帘布方向的那个老人不屑的道。 “如果咱们能里应外合,那样击败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不,是把握很大。” “对,他们的火枪阵列最怕的就是混乱,只要混乱一起,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老人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他冷冷的道:“你们就是祸害,来人!” 帐外进来两人,坐在老人斜对面的男子突然伏在地上,抬头道:“我们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鞑靼再无翻身的机会……若是您也要向明人投降,那就请处死我们吧。” 另一个男子也趴在地上道:“我们冒险来了这里,为的只是部族的将来……” 老人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他叹息着挥挥手。 “此事是如何安排的……” …… 自从仆固断了手臂之后,联军的敢死队计划就停止了。 而取而代之的就是和平,难得的和平。 可方醒却不肯要和平,他不断派出游骑去袭扰对手,一批又一批。 “你们别忘了,咱们有兴和堡保护着,只需简单的斥候和暗哨即可保证无虞,可他们呢?那个营寨就散落在草原上,无坚可守,咱们要经常去告诉他们这个弱点,让他们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上次的行刺告诉联军上下,大明若是想偷袭他们,他们就得天天折腾。 现在主动权已经到了明军的手中,方醒已经在安排斥候去查探对方的补给来源了。 一旦需要长期对峙,方醒肯定会使出劫粮道这个古老而又屡试不爽的招数来。 柴房里,王贺拍拍最近瘦了些的肚皮,说道:“兴和伯,那咱们岂不是来养老的吗?” 林群安瞪了他一眼,他可不愿意在塞外养老。 张羽想和方醒搞好关系,就笑道:“其实塞外颇有些可观之处,就算是冬季,只要没有威胁,躲在屋子里睡懒觉可是个享受。” “你这几年看着老得快!” 方醒指指他脸上的皱纹说道:“塞外风霜煎熬,你算是大明头一份,以后自然会有应得的。” 张羽摸摸脸上,笑道:“和那些战死的同袍比起来,下官已经够幸运了,所以不敢有怨言。” 方醒点点头,这时外面有人探头探脑的,方醒看到是小刀,就起身送走了众人。 “老爷,信使来了。” 信使还是黑刺的人,但他的神色不对。 “伯爷,现在出关难了。” “有人盘查?可你们有勘合啊!” “朝中有人说要严查走私塞外,然后各处都开始了严查。” 方醒诧异道:“现在塞外都是大明的了,走私给谁?”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信使考虑的范畴,他说道:“陛下突然变了,令户部清查各地藩王侵占土地之事,外面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都傻眼了。” 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朱高炽应用的堪称娴熟,只是却有些冒险。 那些藩王可不是省油的灯,被朱高炽这么吊着,内里的怨气大抵能淹没皇宫。 这些人中有人野心勃勃,有人在蛰伏装傻,有人只想安享富贵…… 而朱高炽的一系列举动无不在说明他的决心,要撼动藩王传统利益的决心。 “陛下这是做给群臣和百姓看的,他收拢了民心,可群臣的心在哪?他们可会跟随陛下一起去限制藩王?” “陛下在行险,他的底气是什么?” 看到方醒在纠结苦思,黄钟劝道:“伯爷,京城的诸卫足够荡平天下,陛下又不是赶尽杀绝,只是想限制一下藩王,为后世子孙减少些麻烦罢了,敢造反的屈指可数,不,估摸着不会有,不敢有!” “你小看了人心!” “陛下应当缓缓行之,一步步的,让那些藩王醒悟时已经没了反击之力。首先就该想办法削了侍卫。然后再去从容革新。” “陛下急切了,我担心那些藩王暗地里会抱团,到时候麻烦可不小。” 方醒挑眉道:“若是动乱,只要京城不乱,那正好清理一下。” 这话里杀气腾腾,黄钟只能是无奈的道:“伯爷,陛下好歹几年还是有的。” 希望吧! 方醒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4章 疯狂了 春天的气息很浓厚,天气渐渐的升温。 这是个美好的季节,鼻端全是青草的味道。 无忧非常喜欢这个味道,午觉起来就嚷嚷着要出门。 方醒当然没意见,此刻大明的游骑已经压制住了联军的斥候,兴和堡附近也安排了不少人查看,加上大车队最近几天没来,堡外很是安全。 “老爷,天气好着呢!” 方醒抱着洗漱好的无忧出了她的卧室,看到天空微蓝,呼吸轻松的根本就察觉不到。 “一家人都去,咱们今日在堡外野餐!” 这下连三位嬷嬷都兴奋了,大家马上去了厨房,你说要点心,我说要炒菜,一时间人满为患。 无忧去转了一圈,嚷着要点心,甜的。 于是乎大家都安静了,连不喜欢吃甜食的方醒都说是带点心。 …… 兔子不吃窝边草! 鞑靼部依旧在放牧,只是却不肯让牛羊吃了营地周边的草,所以出了兴和堡之后,外面看着嫩绿一片,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点缀其中,恍如置身天堂。 看到方醒一家子出来野游,那些军户和百姓的心都落下来了,再也不复惶恐。 为将者在许多时候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点,敌人进攻你紧张,那么麾下会比你还紧张。 正如同前方十万对百万时的谢安一般,方醒此时全家出游,不过是想安军心。 他虽然没机会说什么‘小儿辈已破敌’这等装比的话,可当他抱着无忧在寻找野花时,让整个兴和堡都安宁了。 一朵紫色的小花。 无忧拿着小花就往方醒的头上戴,方醒自然不愿意,于是父女俩闹作一团。 “老爷,阿台来了。” “让伯律去。” 方醒蹲在地上,身边是三个孩子。 无忧在拔草,过程不优雅,可旁观的三个大小男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哎…….” 阿台穿着一身毛皮大氅,整个人看着毛光水滑的,若是在大明南方,这活脱脱的就是土豪一个。 “哎哟!” 无忧一下拔断了嫩草,小身子猛地往后倒去。她正心慌着,身后一只大手轻松的接住了她。 无忧呆呆的后怕了一瞬,方醒就给土豆和平安使个眼色。 “妹妹,咱们去看小羊吧。” “你看小羊在吃草呢!” 看到方醒兴致高,阿台带了几只小羊过来逗趣。 就在前方,一个牧羊女正驱赶着小羊过来。 无忧拍手道:“好啊!” 不说无忧,连土豆和平安都对小羊感兴趣。 三个孩子过去了,邓嬷嬷看似随意的跟在后面。 “伯爷,阿台有些顾虑。” 黄钟回来了,方醒看过去,阿台冲着他拱拱手,然后带着人回了大营。 “顾虑什么?” 方醒轻松的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拖下去,联军的士气会崩溃。所以在此之前,就要考验仆固和乌恩的能力了,我拭目以待。”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仆固能不能在断臂的情况下活命,谁都不知道。 这年月受伤后最怕的就是感染,一旦中招,几无幸免。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得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黄钟低声道:“安阳候遣人来问,咱们这边是否有动手的意思,若是兵力不够,他可上奏章请示陛下增援。” 方醒负手看着不远处追着小羊跑的无忧,淡淡的道:“郭义没那么好心。” “是,安阳候久在宣府,说起来还是伯爷您把郑亨给弄下去了,不然他哪来升任总兵官的机会?此人城府颇深,弄不好就是想喧宾夺主,主宰此次大战。” “这算不得大战。” 方醒意态闲适的踱步,等看到无忧啊呜一把抱住小羊,欢喜无限时,不禁笑了。 他的目光在鞑靼大营那边看了几眼,说道:“联军此刻最怕的就是咱们的袭扰,多来几次就会不战自溃,所以我最近派出了游骑,让他们不得安宁。乌恩我不知道,不过仆固只要没死,他就不会坐以待毙。” 远方有游骑回来,新的游骑随即出发。这种不间断的袭扰在聚宝山卫没来之前,是联军对付兴和堡的利器,让筑城几近于停顿。 如今方醒一到,形式顿时逆转。 黄钟觉得方醒用兵不沾烟火气,轻飘飘的,谁也没注意,双方的攻守就已经逆转了。 这才是名将啊! 被人崇拜的方醒却在崇拜着一位古人,他想起了曹操。 他最近在看三国,看到的是利益之争,法统之争。 若非是刘氏统御大汉多年,曹魏一统天下的进程将会不可阻挡,而后中原又将会再次进入一个崭新时期。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方醒想起了自己,不禁喃喃的道:“若是大明没有我,那会是什么样?” …… “没有那个魔神在,上次明皇就不可能赢!” 一个千夫长在帐内慷慨激昂的说着。 “没有他,明人就没有这般犀利的火器!” 边上站着一个在谄笑的男子,他说道:“明人自己说出来的,当年魔神丢下书本从军,首先就弄出了那种厉害的火铳,然后才有了大铳,从交趾打到草原,他就没输过。” 仆固觉得自己的命很大,在缺医少药的联军中,他断臂之后还以为自己难逃厄运,可谁知道居然慢慢的熬过来了。 “那就是个祸害,专门出来祸害他国的魔神,所以机会难得。” 仆固点点头,谄笑的男子弯腰出去。 乌恩咬牙道:“他就是祸害哈烈的罪魁祸首!若是能干掉他,仆固,你将会是哈烈的英雄,肉迷和哈烈将会成为最坚不可摧的盟友,我发誓!” 仆固看看自己短了一截的右臂,感受着那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微笑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盟友吗?” 乌恩振奋精神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仆固起身,缓缓走出帐篷。 阳光不错,仆固眯眼看了一下天空,眼酸难忍的垂眸道:“那就去看看吧。” …… “爹!爹!爹…….” 方醒坐在草地上,左边的三个妻妾在窃窃私语,前方是三个孩子在玩耍,人生至此,惬意之极。 无忧突然转身跑过来,手中握着几朵小花,那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 “爹……” 方醒伸出双手,无忧用力的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反弹回来,把手中的几朵小花凑到方醒的眼前,得意的道:“爹,你看花花。” 方醒认真的看了小花,重重的点头道:“嗯,漂亮的花花。” 方醒笑着抱住她,无忧的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在他的颈后一一数着自己的花花…… 这样的日子方醒觉得自己过一百年都不会厌倦,可远处归来的斥候却让这种日子成为了苛求。 斥候来回很正常,可看这批斥候的速度,多半是有了发现。 方醒起身拍拍屁股,笑着让无忧去张淑慧那边找吃的,他自己迎着那群斥候去了。 “伯爷,敌军突然发疯了,三千余人的游骑正拼命的往这边冲击。” “让阿台去迎敌。” 骑兵对骑兵,在没有决战之前,这种拦截最有效。 黄钟问道:“伯爷,可要回去?” 方醒摇摇头道:“决战不是这个阵势,继续。” 那些在外面的牧民和军户们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可没人命令他们回去,而且方醒的家人还在玩耍,于是紧张气氛很快消除。 很快鞑靼部那边的大营冲出来几千骑兵,居然是阿台亲自带队。他冲着方醒这边拱拱手,然后吆喝一声,大队人马远去。 林群安等人也出来了,听了消息后,林群安迷惑的道:“伯爷,三千人太少,没用啊!” “谁知道呢!” …… 方醒就在原地等待着,当太阳西斜时,北面突然一阵骚动。 明军的一队骑兵打马冲了过去,可前方的十余骑不但不逃,反而是迎了上来。 双方很快遭遇,人数占据优势的明军一个照面就干掉了一半联军斥候。就在此时,对方却调转马头,分为三股开始逃窜。 “这个有些莫名其妙啊!” 王贺觉得联军怕不是快被压力给逼疯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5章 就在明日!(为盟主:‘末日五万年’贺,加更!) 五千对三千,双方在方圆五里的范围内开始了纠缠。 “王爷,敌军在游斗。” 阿台已经看到了,那些联军游骑一击即走,有的在试探着,想穿越封锁线。 “是去刺探的,拦截就是了,少数过去的是送死。” 双方纠缠半个时辰后,联军中牛角号长鸣,旋即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阿台的心情并不好,在刚才的交锋中,遇到哈烈人,他的麾下能占据优势,可当遇到那一群肉迷人时…… “丢人!回头操练起来!” “王爷,他们一直在游斗,这不对劲啊!” …… 各种信息汇总到了方醒这里,王贺坚定的认为是试探,大行动之前的试探。 可林群安却认为这是无头苍蝇般的行动,不可贸然揣测。 “伯爷,咱们要多撒些明暗哨出去。” “他们偷袭不了!” 方醒笃定的道:“咱们在堡内,外面有暗哨,城墙上有明哨,只要他们尽职尽责……从今晚开始,千户们轮流上城墙值守。” 此刻方醒选择了谨慎,在无法知道对手的意图时,谨慎是唯一能避免灾难的办法。 “告诉阿台,注意警戒,还有俘虏那边也要盯着,若有人闹事……那就压下去!” 方醒的眸色微冷,关键时刻,他会只保护兴和堡。 ……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当方醒抱着无忧在堡内转悠时,却看到了明心。 “大师,帮我家做场法事吧……” 一个老妇人在家门口哀求着,手中提着个袋子,里面就是准备进献的供奉。 明心很尴尬,他宣了声佛号说道:“此事暂缓可好?且等贫僧禀告了……呃!” 他刚想把锅暂时扣在方醒的头上,却看到了方醒。 …… “你不会?” 方醒有些好奇的问道,无忧盯着明心的光头看,记忆里隐隐约约的有些印象。 明心干咳道:“是,贫僧……惭愧。” 方醒瞅了一眼他身后的三个和尚,问道:“他们呢?” 那三个和尚看着孔武有力,方醒这是明知故问。 明心摇摇头,说道:“他们是保护贫僧……不过贫僧昨夜心血突动,近日必然有事发生。” “好生待着吧,最近是有可能大战,到时候你们别乱跑,小心被人拿了。” …… 斥候不断被派出去,而反馈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敌军正在杀羊?” 方醒满意的说道:“辛苦了。” 能看到杀羊的场面,肯定是抵近侦查,伤亡定然不小。 来报的百户官脸上多了一道凝结的伤疤,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他昂首道:“伯爷,您说过,大明从不缺乏勇士和勇气!” 方醒一怔,心中激荡,不禁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你们本伯才有底气去和对手抗衡,好好的,去吧!” 斥候是军中最危险的兵种,伤亡历来都居高不下。 “这是要动手了!” 等人一走,林群安就摩拳擦掌的说道:“联军本就粮草不够,突然宰杀羊,那就是战前鼓动士气,伯爷,就在这两日了。” …… 乌恩在凶狠的撕咬着羊腿,漂亮的小胡须上全是肉汁。他的腮帮子鼓动着,牙齿张合间,齿缝里全是肉丝。 这是一个馋坏了的王子。 为了稳住军心,他这段时间都只能隔三差五的才能吃到羊肉。 仆固没吃,因为根据一位据说是跟着明人郎中学过的家伙说的话,他这种外伤最好少吃羊肉,否则不利愈合。 他在喝着面汤,里面有些猪肉干,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对面的乌恩喝了一口酒,哈气道:“明人的烈酒果然好喝,可惜没多少了。” 这还是仆固上次劫掠了辎重队的战果之一。 “今夜出动!” 喝多了的乌恩眼睛发红,看着就像是一只狼崽子。 仆固已经喝完了面汤,点头道:“是,凌晨吧,不管成功与否,也能让明人措手不及。” 乌恩把空荡荡的酒囊扔掉,连打了几个饱嗝,满足的道:“那就睡觉!” …… 大白天的,联军的营地里一片死寂,鼾声不断。 如果不是边上的游骑不断轮换的话,大抵会被误认为是空营。 而兴和堡此刻也是外松内紧,方醒召集了一干人来议事。 “杀了羊,对于联军来说就是不过日子了,所以今明两日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各部要枕戈待旦。” 千户官们都起身应诺,方醒看向张羽。 “堡内要多留人,大战一起,街道上不许有人,发现就拿下,顽抗就地杀了!” 张羽起身应了,方醒目光转动,微微点头道:“此战不容轻忽,这是肉迷人伸过来的触角,要斩断它!告诉他们大明不可辱!” 诸将轰然应诺,顿时煞气腾腾。 “肉迷距离大明遥远,两国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厮杀,不过矛盾却是根深蒂固。” 诸将都用心的听着,王贺甚至还弄了纸笔在边上记录,也不知道是准备发往京城还是自己保留。 “哈烈原先和肉迷乃是死对头,两国本已暂时相安无事,肉迷国也得以西向。可大明击败了哈烈,均势就失去了。” 方醒的手中拿着根筷子放在食中二指上,他微微往左边倾斜,筷子当即落地。 “肉迷国此时大抵想趁机进攻,但他还得首先要打下挡在中间的国家,然后才能够着哈烈,这是个机会,可他们却担心大明出手。” “用哈烈来牵制大明,这是一手好棋,只是仆固太急切了,他匆忙拉上乌恩这位失败者来袭扰,如今已然无用。” 换做是方醒的话,大抵会先想办法去当说客,游说哈烈的各方势力。 “此战一旦大胜,肉迷人扩张的脚步就会加快,因为他们担心大明不会给他们时间去继续强大,所以……诸君努力吧!” 方醒走后,王贺收起纸笔,得意的道:“咱家以后倒是可以编写一本兵法传下去了。” 沈浩取笑道:“监军,武学里的比你这个还好。” 说完他就后悔了。 王贺瞪眼道:“那你给咱家找一套来,否则……” 担心以后会被王贺给阴了,沈浩急忙说道:“那可是机密,传出来要掉脑袋的。” “那你这是在消遣咱家?” 随即两人开始了舌战,边上的都在看热闹。 战前的放松方式多种多样,有人喜欢吵架,有人喜欢睡觉,而方醒喜欢和家人在一起。 “爹!” 无忧看到方醒就迎了过来,欢喜的模样让方醒忘却了其它。 “无忧可乖吗?” “乖!” “明日大战,你们在堡内注意别出门。” 方醒轻描淡写的告诫了妻儿,张淑慧点头,小白好奇,莫愁却有些担忧。 什么这两天,方醒断定就在明天! 吃下去的羊肉第二天就拉完了,士气也变成排泄物拉出来了。 土豆和平安都有些激动,等方醒牵着无忧出去时,两人就悄然跟了出去。 “爹,孩儿想去城头观战。” 土豆一本正经的请示道。 平安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愿,方醒看了一眼在角落那里蹲着观察蚂蚁的无忧一眼,说道:“你们看看也好,省得以后信口开河。不过战场还不知道在哪,所以你们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土豆兴奋的道:“爹,可以看到大军出发呢!还能看到凯旋归来。” 平安撅噘嘴,他只想看真正的战阵厮杀。 方醒一人轻拍了一巴掌,笑道:“明日大军出城你们就上城头去看吧,不过若是敌军攻城,那你们就得回家。” 说完方醒心中一动,问道:“你们难道是想以后做武将吗?” 土豆茫然的道:“爹,孩儿不知道呢!去年孩儿想出海,今年却想做大将。” 孩子的梦想总是会变的,充满了梦幻色彩。 方醒摸摸他的脑袋说道:“无碍,你还小,慢慢的想。” “爹,孩儿以后想当大官。” 呃…… 平安的想法让方醒有些无语,他蹲下看着平安的眼睛说道:“你以后会是新丰伯,比什么大官都大。” 平安摇摇头,皱眉道:“爹,可是那个国公都看着很无聊。” 尼玛! 这一刻方醒恨死了徐景昌那厮,一天到处晃荡,让平安都以为勋戚只是混饭吃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6章 病倒,召回太子 徐景昌最近的日子不算是好过,在徐钦死后,背后有人说他不顾亲戚的情谊,坐视魏国公府衰落。甚至是魏国公府现在只剩下了妇孺,依旧没有看到他徐景昌伸出援手。 “一门两国公听着了不起,可这也是忌讳,咱总不能两家亲密无间吧?那迟早会被一锅烩了。” “闲言碎语理会他们作甚!” “可……” 英国公府的前厅里,徐景昌看看门外,然后低声道:“太子对勋戚可不怎么看好啊!文弼兄,昨日陛下召了御医。” 张辅的眼中带着忧虑,说道:“那是被气的,下面的官员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御史,可自己的身上都不干净,哎!” 昨天朱高炽看了份奏章就被气得浑身发抖,然后御医一来,赶紧就让抬回去,后面的事儿没人知道。 徐景昌今日过来拜访实际上就是为了探口风,听到确切的消息后,他起身道:“两副药就好了的事,文弼兄,既然无事,走了啊!” …… 京城的一家地下赌场里,一锅羊肉在沸腾着。 坐在袁熙对面的是一个长的很正直,很让人信任的人。 “魏丽丽,你的赌场被五城兵马司的清扫过三次,你手下的一帮人怎么养活?” 袁熙夹了一片羊肉出来吃了,然后举杯缓缓喝着。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大汉,面色狰狞,只需对面的魏丽丽一声令下,这世上就会少了一人。 魏丽丽从小就痛恨自己这个名字,但他的父亲却说这是一位游方道士取的,说是他长大后必然会有一番大事业,所以才憋屈至今。 不过在他长大后,基本上就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魏丽丽透过锅上的雾气打量着袁熙,淡淡的道:“你来找我几次,究竟是想让我干什么?好处是什么?” 袁熙放下筷子,说道:“此事只可你一人知道。” 说着他拿出一卷宝钞,随意的丢给了魏丽丽。 “钱钞不是问题,给你的也不只是这个。” 袁熙从容的说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如此,野心勃勃,可在当今大明,你这等青皮头子能有什么前程?” 魏丽丽看都没看手中的宝钞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袁熙身后的两个大汉出了房间。 “说吧,你若是信口雌黄,那我会活埋了你!” 魏丽丽从锅里拿了一根骨头,也不怕烫手,就这么抓着啃了起来。 袁熙笑了笑,“你手下的人不少,我需要你干些胆大的事,你敢不敢?” “什么事?” “事成之后,文武随你选择,文官七品,武官千户……” …… 朱高炽病了,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陛下最好不要动怒,否则……” 御医放下朱高炽的手腕,低声的叮嘱道。 皇后问道:“陛下多时能醒来?” “很快。” 室内有皇后和郭贵妃,还有梁中。 皇后微微点头,御医赶紧出去。 室内的气氛不大好,面对着朱高炽身边两个最重要的女人,连梁中都缩着脖子。 郭贵妃面带愁色的道:“娘娘,陛下的身体……” “住口!” 皇后冷冷的道:“陛下的身体非是你能谈论的,若是传出去,你想死吗?” 郭贵妃看了皇后一眼,心中一股冷气升起,然后咬着红唇,委屈不已。 皇后冷笑一声,然后问梁中:“上次兴和伯给的东西还在不在?” 梁中点头,然后指指床榻边上的小匣子。 皇后走过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要热水来。” 梁中趁机出了寝宫,等拿了水回来时,却看到朱高炽已经醒了。 “娘娘,贸然叫醒陛下,怕是……” 郭贵妃的话激怒了皇后,她看了郭贵妃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俯身去问朱高炽,“陛下,吃药吧。” 郭贵妃看到皇后从小瓷瓶里倒出一个小东西,她本想阻拦,却回想起了刚才皇后的那一眼。 凌厉的一眼! 朱高炽的眼神渐渐清明,皇后叫人过来扶起他,御医进来看到后就想阻拦,可朱高炽却顺从的吃了那颗小东西。 “是方醒的那个?” 朱高炽重新躺回去,虚弱的问道。 皇后点点头,说道:“陛下,那些不说正事的奏章您就不该看,让辅臣们去处置,把结果报上来就是了。” 朱高炽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发闷,头发晕。他说道:“国事岂可丢下?朕做不到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那般勤勉已是亏心……罢了,让杨荣来。” “陛下……” 谁都劝不动朱高炽,而杨荣一直在等着,进来就看了看朱高炽的面色。 朱高炽微笑道:“这几日朕歇歇,外面有大事就来禀告朕。” …… 杨荣一路回到值房,见他进来大家都急了。 “陛下如何?” 杨荣面沉如水的道:“陛下的身体看来要歇息一段时日了,上那奏章的人……” “革职!” “报给东厂!” 大家异口同声的中间多了些不和谐,说这话的杨士奇气愤的道:“早就说过了别气着陛下,这不是有意的吗?弄到东厂去审审!” 杨溥干咳道:“杨大人,陛下已经病了,现在要稳定。” 杨荣也说道:“先革职了再说,那人本官知道,就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的含义很多,可大家此刻只关心朱高炽的身体,杨士奇说道:“要不还是劝劝陛下,把太子调回来吧。” 金幼孜赞同道:“对,太子回来之后,陛下可以好好的歇息歇息。” 太子监国也不是不行,可杨荣却顾忌着到时候外间会传出朱高炽不行的谣言,就有些踌躇。 黄淮冷眼看了半晌,说道:“杨大人,国事为重。” 杨荣点点头,“好,本官马上去请见陛下。” …… “瞻基吗?” 朱高炽的面色不大好,杨荣心中难过,却只能点头:“陛下,太子殿下回来,您可以多歇息歇息……” 朱高炽闭上了眼睛,杨荣心中忐忑,不知道会不会惹恼朱高炽。 这几乎就是在告诉朱高炽:陛下啊!您这身体不大好,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把太子弄回来吧。 他看看皇后,可皇后却是一脸的赞同。 在这种时候郭贵妃没资格进来,只有皇后,她可以在必要时承担大事。 这就是等级森严! 寝宫里静悄悄的,杨荣已经生出了悔意。 “让瞻基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恍如睡着了的朱高炽突然说了这话。 杨荣心中一松,马上拟旨,然后念给朱高炽听了,再给皇后过目验证,这才用印。 “用……” 朱高炽强撑着说道:“让东厂去!” 杨荣心中一个咯噔,只好把圣旨交给了梁中,然后告退。 朱高炽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说道:“可是要让妥当的人去吗?” 朱高炽点点头,说道:“叶落雪何在?” “陛下。” 叶落雪从外面大步进来。 朱高炽说道:“让东厂去,让人盯着,若有不对……” “杀!” 杀这个字从叶落雪的嘴里说出来,配上那让皇后都嫉妒的漂亮脸蛋,却让人心中一凛。 朱高炽点点头,梁中就叫人去召唤孙祥。 “朕无事。” 朱高炽安慰道:“这次朕便多歇息些时日,皇后看好宫中,婉婉那里别让她担心。” 皇后点头应了,朱高炽重新闭上眼睛,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个宋老实,记得赏他些点心。” …… 宋老实得了点心,却有些奇怪,他嘀咕着点心怎么是热的,就像是刚做的,然后夹着扫帚在外面美滋滋的想着。 孙祥急匆匆的来了寝宫,知道旨意后也是面色大变,出来时孙佛的淡定都差点撑不住了。 宋老实看到他下台阶时差点摔跤,就好心的道:“要看着路呢!” 孙祥回头看到是宋老实,就点点头。 要看好路,可现在皇帝都要召回太子了,路在何方? 孙祥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他们一路跟着到了东厂,看着孙祥安排人,然后又跟了出去。 十余骑出了宫中,一路朝着南方去了。 而这一切都在有心人的眼中……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7章 敌袭 兴和堡在黑夜中看着黑不溜秋的,城头上点了些火把,一些军士在来回巡查着,还有固定的人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第一晚方醒点了孙焕山的将,把他得意的不行。 早早的吃了晚饭之后,他就带人上了城头,然后各处巡查。 夜风凌冽,吹的墙头上的大旗猎猎作响。 远方的天际有些诡异的明亮,能看到几朵白云。 “都打起精神来,被人摸了就能睡一辈子了!” 孙焕山一路吆喝着,看到懒散的就过去踢一脚,骂骂咧咧的。 “再没精打采的老子把你丢下去!” 军中就服这一套,你若是文绉绉的去和军士交流,那些人背后会骂你是傻卵。 “急什么?” 孙焕山闻声侧身,就看到方醒一个人上来了。 “伯爷,大战在即,您不该一个人在堡内行走啊!” 孙焕山瞅瞅后面,才发现方醒一个家丁都没带,不禁就埋怨道。 方醒走到墙边,双手撑着城砖,看着远处的泛白异象,说道:“和此前比起来,明日不算是大战,都放松些。” 孙焕山摸摸怀里的小酒囊,心虚的道:“伯爷,下官就怕他们夜袭。” “夜袭是个问题,所以多关注,暗哨明哨一旦更换,如果对方已经靠近兴和堡,那必然会发现,所以多叮嘱他们。” 孙焕山看看天边,摇头晃脑的道:“这天气一看就不对,晚上估摸着会黑。” 天边的泛白渐渐被黑夜代替,四野空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方醒看了良久,说道:“我的判断,明日肯定是决战,而联军并无把握,所以多加小心,发现问题马上让人去禀告我。” 孙焕山应了,方醒转身,看到那些军士都在看着自己,就微笑道:“明日咱们把那些苟日的打出屎来!” …… 回到家中,无忧已经睡着了。 小孩儿睡着后脸蛋红扑扑的,呆萌呆萌的。 方醒伸手摸摸她的小脸蛋,然后连同被子把她抱起来,去了张淑慧那边。 “夫君……” 张淑慧有些诧异,以前在方家庄时,他们夫妻的那张床够大,偶尔无忧会偷偷摸摸的先拱进被子里,等被发现时都睡着了,于是三个人一起睡。 方醒小心翼翼的把无忧放在张淑慧的身边,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说道:“晚上我睡前面。” 张淑慧知道了方醒的意思,就低声道:“夫君,若是有事您说一声,妾身好看着。” 一旦外面交战,堡内肯定会被惊动,到时候各处忙乱之下,就怕有人想浑水摸鱼。 方醒顺手也给她把被子盖好,说道:“这里是塞外,经历过各种慌乱,他们的经验足够丰富,到时候有家丁在,还有邓嬷嬷,除非是被攻破,否则不会有大问题。” 张淑慧点点头,低声道:“夫君小心些。” “好。” 随后方醒又去了小白那里,被痴缠了半晌,最后才去到莫愁那里。 “老爷。” 今晚是轮到方醒陪张淑慧,莫愁有些惊讶。 欢欢已经睡着了,就躺在无忧身边。方醒坐在床边说道:“让你跟着受苦了。” 莫愁的经历若是被记录下来,估摸着也是个传奇。 特别是她东奔西走,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女性。 莫愁轻笑道:“我跟着老爷觉得安心呢!” “是啊!安心……” 人的心不安定,就会惴惴不安,觉得没个着落。 方醒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等这边事了,我们就回京城。” 莫愁突然说道:“老爷,神仙居还没开呢!等回去妾身就招人,然后和要弟一起盯着他们装饰,慢慢的就……” …… 今夜果真如孙焕山所说,子时一过,天色就黯淡下去,连星宿的闪烁都看不到。 仆固和乌恩就在这黯淡的苍穹下,看着远处那如怪兽般盘恒在那里的兴和堡,乌恩低声道:“你认为他们可有防备?” 仆固左手控马,孤零零的右手诡异的垂在身侧。他看着远方的兴和堡,沉声道:“防备肯定是有的,否则魔神早就被击败了。不过咱们是有备而来,若是被摸上去,那今夜魔神就成了鬼神。” 乌恩神经质的笑了笑,笑声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索性这里距离还远,无虞惊动明军。 “我的父王当年带着大军出征,沿途浩浩荡荡,前锋到了亦力把里,中军才出发,号称百万大军。” 仆固摇摇头道:“兵在精锐而不在多。” “是这样。”乌恩已经能用平淡的语气来诉说着哈烈由盛转衰的经过了:“和明皇的决战几番起伏,明皇之隐忍让人束手无策,他能在前方几度差点崩溃的情况下依旧冷眼看着,可最后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发动反击,亲自冲阵,这等帝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你们的老王依旧是英雄!” 仆固安慰了他,可乌恩却摇头道:“那是个更像是统帅的帝王,而魔神深得他的信重……我说了这些,甚至是自曝短处,只是想告诉你,在和他交战时,切莫轻敌……” “我从不轻敌,那是自取灭亡之道。” 仆固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野火,他说道:“肉迷需要在东方保持存在,而我就是那个存在。” 乌恩摇头道:“希望吧,哈烈就这样了,现在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可笑我那些兄长们却还在兴致勃勃的争斗着,等哪日你们或是明人打进来,我看他们还能争斗什么。” 这话里有些怨气,仆固不再搭话,只是看着前方。 前方…… …… 在草原上很难布置暗哨,特别是在寒冷的春季,除非暗哨能支撑一夜,否则都有暴露的可能。 因为方醒判断明天会是决战,所以今天的暗哨被延长了时间。 可伏在草地上不动,坚持两个时辰下来这人就僵了,今晚要三个时辰,那真的是人命了。 寅时初,看着毫无异状的草地上开始了移动,一前一后。 而在他们的前方,同样是一前一后两个人朝着他们匍匐而来。 这就是更换暗哨的过程。 两批人交错而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新来的两人摸到了位置,然后开始暗中活动手脚,寻找一个可以长时间不动的舒适地方。 其中一人刚找到个舒坦的姿势,于是抬头观察。 一双眼睛,好似发绿的一双眼睛隐入了他的眼帘。 他下意识的张开嘴想尖叫示警,可对面却伸出了双手:一只手成拳重重的打在他的嘴上,把那尖叫扼杀在咽喉中。 而另一只手却握住了他的脖颈,用力的一捏。 苍穹黯淡…… …… “那是我国最出色的斥候,他们比豹子还要矫健,比老虎还要凶猛,比毒蛇还要悄无声息……” 仆固的声音很平稳,哪怕右臂的伤处传来阵阵剧痛,可他依旧从容不迫。 乌恩低声道:“是很厉害,看来是快摸到了吧。” …… 是的,最精锐的一组斥候已经摸到了离兴和堡只有半里地的地方,一路上死在他们手中的明军暗哨多达六人。 他们在草地上就像是毒蛇般的蜿蜒而行,身上穿着经过处理的衣服,能保证不容易被人发现,以及减少动静。 前方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而前方却是聚宝山卫布下的暗哨。 张羽的麾下熟悉地形,而且对在草原上潜伏的经验也更丰富一些,所以目前的暗哨布置就是他们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前摸去,因为担心被发现,连眼睛都是眯着。 仔细观察了一阵,没发现情况,当先一人就回身摆摆手。 这是让同伴准备发出信号的意思。 回头这一下,斥候的眼中全是自信。 然后…… 一个黑影猛地扑了过来,压在他的身上,同时身后有人尖声喊道:“敌袭……” 被压在身下的斥候反手就是一肘,可挥肘一半时,就觉得后腰一痛,然后全身的力气都从那里泄掉了。 他后面的同伴毫不犹豫的爬起来就往回跑,丝毫没有来增援的意思。 尖利的叫声刺破了寂静,城头上陡然大放光明,接着各处明暗哨一起撤了回来。 “敌袭……”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8章 诱敌,威名 “敌袭……” 孙焕山猛地瞪大眼睛,喝道:“开堡门,火炮准备,手雷准备,召唤各部,通知伯爷!” 城头上的军士马上把装着手雷的筐子提过去,然后火枪架在城垛上,等候命令。 一队队的军士沉默的从通道跑上来,他们迅速按照预定的位置站位。 “用力拉!” 火炮也顺着斜坡往上拉,运送炮弹和火药的军士络绎不绝。 堡内也沸腾了,各处灯火此起彼伏。 “集结!集结!” “检查弹药,出发!” 一队队的军士在上官的指挥下列阵,然后相互检查各自的装备。 “大人,远处!” 孙焕山瞪大眼睛,顺着麾下的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片火光…… “敌军主力!撤回来!所有人都撤回来!等待伯爷命令!打一炮,马上打一炮,提醒两侧大营戒备!” “轰!” 炮口的硝烟和火光一起喷发出来,看着威势惊人,可和远方那在飞速接近的大片火光比起来只是小儿科。 方醒已经穿戴好了,他走出门外,看到家丁们都全副武装在等待着,就吩咐道:“老七安排一下。” 说完他就进了里面。 “留下一半人值守,注意,不许任何人进入,违者杀!” …… “爹!” 无忧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醒来没看到每次都会出现的方醒,就哭闹着。 张淑慧正在哄她,门却被人推开了。 油灯被挑的大亮,方醒走到床边,抱起无忧亲了一口,柔声道:“无忧宝贝被坏人吵醒了?” 无忧哽咽着点头,方醒再亲了她一口,说道:“爹马上就去打坏人为无忧出气,好不好?” 无忧看看方醒,一抽一抽的点点头。 方醒把无忧递给张淑慧,说道:“我去城头了,土豆他们我也带走,你看着家。” 这是责任和信任! 张淑慧说道:“夫君放心。”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无忧笑了笑,急匆匆的出了门。 全家人都出来了,方醒走到莫愁的身前,看着还在沉睡的欢欢笑道:“这孩子是个心大的,好。” 再安慰了小白,方醒看着两个穿着整齐的孩子,不禁笑骂道:“两个小兔崽子,一晚没睡是吧?” 土豆点点头,平安摸摸腰间的短刀,两个孩子都精神不错。 “好,跟我走!” 方醒当先出去,三个女人看到两个孩子昂首挺胸的跟在后面,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欣慰。 辛老七大步进来说道:“夫人,今日请莫要外出!” 张淑慧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辛老七对邓嬷嬷点点头,然后拱手追了出去。 张淑慧说道:“今日都在院中待着,小白帮着看好欢欢,莫愁不要忧虑,夫君不会输。” 这是方家的女人们第一次见识战阵的一角,张淑慧却一点都不慌。 小白点点头,她对方醒的信心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足的。 而莫愁更是无所谓,她在交趾可是知道方醒的赫赫威名。 于是张淑慧就把人全都带到主屋去,三个女人守着两个呼呼大睡的孩子,细细的说着琐事…… …… 方醒走出大门,林群安已经在等着了,他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 “伯爷,张羽部的暗哨几乎全被摸空了,最后是被我部的暗哨发现,敌军主力全出,孙焕山打开堡门,用火炮堵住,城头防御已经就位……伯爷,可要关闭堡门吗?” “不必了!” 身后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方醒没有回头,说道:“我想看看仆固和乌恩可敢进来!还有,左右大营如何?” “鞑靼部那边已经戒备,俘虏那边两个卫所已经戒备,民夫正在看守他们。” 方醒点点头,上马,一路往城墙那边去了。 …… 明暗哨潮水般的涌进了堡内,正好方醒赶到,他就站在堡门里面,看着这些喘息着的明暗哨冲进来。 “伯爷,少了三十余人。” 方醒点点头,却没看到有人带着尸骸进来。 “伯爷,那些人下手太狠,而且就像是毒蛇般的狡诈……” 方醒点点头,等堡外再无人进来时,他说道:“出去看看。” …… “突袭失败了仆固。” 乌恩没有任何意外的说道:“我说过明人会很警觉,他们一直在作战,几十年了从未停息……” “那又怎么样?” 两人跟随着大队人马往前行,前方突然有人喊叫,然后有人回来禀告道:“殿下,大人,明军堡门大开,有人在堡外。” “胆子很大,去看看。” 两人策马从中间的通道冲到了前方,就看到兴和堡正面开了堡门,外面站着十余人。 距离不断拉近,当不到两里地时,乌恩叫停了。 “明军有大铳,再往前就是靶子。” 仆固点点头,说道:“派一队人过去看看。” 总得要试探一番,否则一夜的等待都白费了,于军心士气影响甚大。 于是一队骑兵就冲了过去,出于谨慎,他们并未打火把。 …… “伯爷,回去吧。” 前方的火光散乱林立,这队骑兵的马蹄声轰隆作响,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敌军的黄钟有些发憷了。 “害怕了?” 方醒的声音传来,黄钟点点头。 “咱们的头顶上有十多门火炮,身边有三排火枪,他们若是敢来,那我求之不得。” 骑兵在距离三百多步时停住了,周围渐渐的安静下来。 “伯爷,打不打?” “再近些就好了,能打三轮火枪。” 方醒有些贪心,想着多留下些敌人。 前方的敌骑在沉默着,他们想进攻,可看到堡门外的阵列却有些胆怯。 上次双方大战的教训还在记忆里,虽说黑夜中好突袭,可…… “好像是……魔神!” 为了诱敌,方醒也算是豁出去了,居然往前十余步,边上举着火把的家丁们把他的脸照的清清楚楚的。 模模糊糊中,一个哈烈人尖叫起来,然后他不顾军纪,掉头就开始往后跑。 “魔神……肯定有埋伏……撤!” 面对自己一方从未占过便宜的方醒,人群中有人丧胆,有人惶恐,有人失措…… 带队的千户官看到军心已乱,果断的下令撤退! 再不退的话,明军一个反击出来,追赶着他们席卷本阵,那今夜可就得交代了。 “可惜了!” 方醒有些惋惜的道:“打!” “伯爷令,点火!” 火光一闪而过,城头上连续传来多声巨响。 “轰轰轰轰轰!” 铁弹从城头掠过,然后砸进了敌骑中间,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撤退!撤退!” 千夫长差点被一炮轰中,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麾下被铁弹砸去了脑袋,然后无头的身体还在马背上端坐了一瞬。 “快!” 这一轮炮击居高临下,直接打出了几个血肉胡同出来。 黑暗中敌骑人仰马翻,惨嚎声让人心中恐惧。 溃败! 不过是一轮炮击,可黑夜放大了攻击效果和恐惧,敌骑开始溃败! “伯爷,可要追击?” 方醒摇摇头道:“敌军本阵未动,若是追击,乌恩怕是会溃败,但仆固却在,他会缠斗……而我军最讨厌的就是缠斗。” 骑兵不足这是个问题,边上的鞑靼部并不能保证优势。 “回去,关闭堡门,该歇息的继续歇息!” …… 溃兵逃回本阵,因为是哈烈的人马,仆固不好处置,只是建议道:“军心有些低落了,我们必须要做出决断。” 乌恩的脸颊颤动一下,等千户官来请罪时,他吩咐道:“胆小如鼠,丢了哈烈的脸,来人!” 千户官觉得自己的临机处断并无差错,反而是非常及时。 此刻听到乌恩语气不善,千户官就辩解道:“殿下,明军火炮凶猛,那魔神的身边还有火器……” 这是在火上添油,对士气的影响极坏! 仆固挥动硕果仅存的左手,身后就飞出一箭。 “……明军早有准备……” 千户官还在慷慨陈词,一箭飞来,穿喉而过。他捂着箭杆,咯咯咯的指着仆固,然后原地转动一下,噗通倒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59章 出堡(为盟主:‘金指数木木’贺,加更!盟主加更完毕!) 在哈烈被朱棣击败后,国内的混乱开始是贵族领头,他们拉帮结派,搜罗人马。 然后那些王子们也没辙了。本来大家只是想争夺下一任国主的宝座,没想到那些贵族居然想单干。 这个不能忍啊! 于是高举大义旗帜的王子们开战了,他们先收拾了那些贵族,然后发现自己的麾下兵强马壮,就舔着嘴唇,嘶吼着自己才是合法继承人。 可口炮人人都会,于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哈烈一时间热闹非凡。 等大家发现口炮不起作用后,混战开始了。各方势力纠缠,今日你和我是一伙儿的,我上位肯定封你个什么王爷。明日大家又各奔东西:他们开的条件更好。 人性在此刻闪烁着兽性的‘光辉’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 而乌恩倒霉催的是老幺,搜刮了好久才有这点人马。 他不敢和兄长们争锋,于是处处忍耐,只求自保。 可当混战开始后,那些野心勃勃的王子们却发现这位幼弟手中的人马不少,于是各种觊觎的目光让他遍体生寒,最后只得各自去了封书信,说是自己愿意去亦力把里为大家盯着明人,这才保住了小命和麾下。 所以他把这些麾下看做是自己保命的底牌,一般都不肯乱杀。 看到乌恩的目光不善,仆固先看看堡门那边,然后说道:“慈不掌兵,这句话极好,你自己揣摩一下,是想让麾下成为软骨头,还是……” 乌恩默然,仆固看到堡门关上了,就喝道:“让他们喊起来,喊明军败了!” …… “退了?” 阿台欢喜的看着那片火头有些慌乱,刚才发现敌军夜袭后,鞑靼部内发生了些混乱,黑夜中有人鼓动逃跑,旋即被巡查的人斩杀。 回身看看手下们都面带喜色,阿台说道:“都盯着,把人集结起来,一旦敌军攻击,兴和堡那边会给予支援,稳住!都稳住了!” 有人去查看人马,有人却低声说道:“王爷,天还黑着呢!明军不会冒险出来救援咱们吧?要不……” “啪!” 说话的这人捂着脸惨嚎一声,阿台收回马鞭,冷冷的道:“兴和伯不是那等人,他说过,不会抛弃同袍,你的挑拨失败,你的胆怯让本王蒙羞,滚!” 火把的照耀下,阿台怒吼道:“拿起你们的长刀,拿起你们的弓箭,杀死他们!” “明人败了!明人败了!” 外面传来了大吼,无数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就像是海浪在拍打礁石,慑人心魄。 阿台转身趴在土墙上往左边的兴和堡看去,看到的却是依旧平静,他冷笑道:“喊几声就以为自己胜了吗?无知!” 再次回头,阿台大声的道:“这是敌军在给自己壮胆,一群无胆之辈,看看!看看兴和堡……” “轰!” 这时兴和堡城头上打了一发空炮,炮声就像是在为阿台的话背书,让他越发的得意了。 …… 方醒到了城头上,看着远处的那片星星点点的火光说道:“乌恩必然不敢夜间进攻,仆固呢?就只能用喊声来壮胆吗?” 王贺扣去眼角的一小坨眼屎,打个哈欠道:“夜间攻城,咱们的手雷够他们受的,兴和伯,各自歇息吧。” 方醒说道:“留两个千户所在墙头,其他人回去歇息。” 若是其他军队,此刻必然是全军戒备,紧张的不行。 可聚宝山卫久经沙场,这等规模的威胁还无法让他们无法安睡。 仆固的胆子大方醒能理解,可乌恩居然也敢跟着他来冒险,这是什么节奏? 五千火枪兵,加上三十六门火炮,方醒有信心能击溃当面之敌。 更何况还有张羽部和鞑靼骑兵助阵,乌恩疯了吗? 双方不算实力差距,人数也是相差仿佛,乌恩何来的自信? “乌恩不会是被干掉了吧?” 方醒摇摇头,觉得不对,乌恩若是被干掉的话,仆固就算是大能,可要想收拢那些哈烈人的心也得废不少功夫,不可能马上来进攻。 “伯爷,敌军退了!” 有军士大声的喊道,方醒抬头看去,看到那片火光渐渐在后退,渐渐分成三股,一股在前,一股在后,中间一股最大。 “快上来!” 土豆和平安的个子矮小,看不到外面,土豆就去找家丁给弄来椅子,然后招呼平安爬上去。 …… 天色蒙蒙亮,一夜都在做噩梦的无忧醒来,睁眼就喊爹,等看到只有张淑慧时,就嚎哭起来,非要方醒不可。 担心无忧把欢欢闹醒,张淑慧就抱着她出了卧室。 院门那里站着两个家丁,院子里有邓嬷嬷在跟着,张淑慧就抱着无忧在哄。 “你爹在打坏人,很快就回来了哦!” “不,就要爹,爹……” 无忧闹腾着,张淑慧没招了,她有些怀念被留在方家庄的大虫和小虫,有它们在,只要看到它们摇尾巴的模样,无忧多半能少哭些。 “爹……” 莫愁抱着欢欢出来说道:“夫人,要不让无忧和欢欢玩吧。” 虽然欢欢不会说话,可小孩子总是会找到自己的乐趣。 张淑慧苦笑道:“这孩子就最近有些倔,就认夫君……” “谁认我?” 张淑慧转身,看到方醒大步进来,后面跟着土豆和平安,就没好气的对无忧道:“看看那是谁?” 无忧泪眼朦胧的冲着方醒伸出双手,嘶声哭喊道:“爹……” 方醒看到无忧的模样,只觉得心都碎了,疾步过来抱着她哄着。 “爹打了坏人,无忧想爹了吗?” 无忧抬头,嗯了一声,泪眼朦胧的模样让方醒恨不能马上杀出兴和堡,把外面的联军杀个片甲不留。 哄好了无忧,张淑慧端来了大碗面条,上面盖了一层肉末,还有两个煎蛋。 土豆和平安也一人一碗,俩孩子的精神不错,看着很兴奋。 “娘,刚才看到那些敌人了,好凶。” 小白揪着平安嘀咕着,平安被唠叨的不行,就转移话题,给她说着联军的阵势。 “他们在做饭,爹说晚些就要开打了。” 小白闻言就大大咧咧的道:“你爹肯定能赢。” 方醒两下吃完面条,然后带了一水囊的水,起身说道:“我先去了,堡内还在戒严,你们好生待着就是,无忧……” 方醒抱起无忧,柔声道:“爹去打坏人,打完就回来陪无忧可好?” 无忧把脑袋埋在他的肩上,不舍的道:“爹,你要快些回来哦!” “好。”方醒笑着板正她的身体,亲了一口说道:“无忧是姐姐,要照看好弟弟。” …… 堡内已经戒严了,有军士在不间断的巡逻,一旦发现上街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先扣下再说。 那些巡逻的军士看到方醒在前,二位小伯爷也佩着短刀跟在后面,不禁肃然起敬。 这是全家上阵啊! 上了城墙,远处的炊烟已经熄灭了,望远镜能看到那些联军将士在活动身体。 “敌军准备要出击了,令各部准备。” 随着方醒的命令,兴和堡沸腾了,无数将士开始集结在堡门后面,延伸出去的人流一眼看不到头。 方醒喝了口水,然后把水囊递给土豆,交代道:“你看好平安,不许擅自走动,否则军律无情!” 土豆兴奋的应了,平安却说道:“爹,您一定能赢。” 方醒笑着揉揉他的头顶,说道:“不是你爹能赢,而是大明能赢!好生看着吧!” “嗯。” 土豆和平安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方醒,目送着他下了城头。 “开门!” 方醒上马命令道。 堡门被打开,骑兵率先冲了出去,随后就是火枪兵。 方醒被裹在中间往堡外去,出动前他抬抬头,冲着盯着自己的土豆和平安挥挥手,从容微笑。 土豆看着方醒要出去,不知怎地就喊道:“爹,小心!” 方醒莞尔道:“臭小子也知道关心了吗?” 挥挥手,方醒消失在下面,随后就在堡门外出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0章 内奸发动 “伯爷有令,你部出动!” 两个骑兵冲到鞑靼部的大营前,厉声喝道。 阿台喊道:“开门!” 寨门被打开,鞑靼骑兵们蜂拥而出。 …… 左边的俘虏大营里,张羽部的两个千户所在看守着。 两骑奔来,马上的骑兵喊道:“伯爷有令,你部不得出战,看守俘虏!若有异常,杀无赦!” “下官领命!” 两骑马上回转。 此刻的堡前已经完成了列阵,鞑靼骑兵在两翼就位。 方醒端坐马背上,放下望远镜说道:“敌军已经集结完毕。” 黄钟回头看看兴和堡,心想在堡前御敌最好不过了,进退自如。 “全军出发!” 方醒的命令却让黄钟意外了,他和王贺并肩骑行,就低声问道:“为何不在堡前御敌?” 王贺已经进入了监军状态,淡淡的道:“那是自承弱小,我聚宝山卫的面前不过是两万余敌军,何须如此,当迎上去,痛击之!” …… “平安快看,爹出发了!” 土豆放下望远镜呼喝着,而平安却一直在看着联军那边。 “大哥,他们的人不少,全是骑兵。” 土豆自信的道:“可他们肯定打不过咱们大明!” …… “明军出击!” 不用斥候禀告,仆固和乌恩都看到了,两人相对一视,乌恩点点头。 仆固说道:“士气不可弱,迎上去!” 双方相对开进,在相距三里时停住。 谁进攻? 方醒的目光一转,沉声道:“令鞑靼部骑兵出击挑衅!” 牛角号响起,旗帜摇动,阿台接收了命令,当即令三千骑兵出击。 “出击!” 一片呼喊声中,三千骑兵从左右两翼同时出击。 “这是挑衅!” 仆固皱眉道:“这不符合明军的惯常,而且让我们的谋划落空,传令稳住不动!” 乌恩忧虑的道:“难道明人发现了?” 仆固摇头道:“若是发现了,此刻他们应当是固守,而不是挑衅。” 三千骑兵迅猛的冲了过来,在弓箭射程外迂回奔驰,叫骂着。 “稳住……” 仆固没去看这些骑兵,而是盯着明军本阵。 …… “主动来袭,做了些偷鸡摸狗之事,却不敢进攻,仆固胆小如此吗?” 方醒在马背上指着敌军喝道:“全军出击!” “出击……” 火炮在前,阵列在后,明军悍然出动了。 “伯爷,敌军也动了!” ……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出击出击!压回去!” 仆固嘶吼道,然后对乌恩说道:“此战不可留力,你在后面督战!” 乌恩指指他断掉的右臂,仆固用左手拔出长刀,就靠着双腿在控马,低喝一声道:“今日是最后的机会,不战咱们只能退回亦力把里,你甘心吗?” 乌恩摇摇头,“我不甘心。” 仆固点点头道:“那就齐心协力吧,我去了!” “杀敌!” 仆固就用双腿控制着战马,左手摇动着长刀冲了出去。 “杀敌!” 无数联军将士嘶喊着,渐渐加速。 两万多匹战马一起冲锋,马蹄声震动大地,那呼喊声让城头上的土豆和平安都有些变色。 而那三千鞑靼骑兵不敢当其锋,掉头就跑,更是让敌军气势大振。 方醒冷冷的看着敌军起势,说道:“令鞑靼骑兵回归两翼,不得有误!” 令旗摇动中,仆固嘶喊道:“驱赶他们!驱赶他们!” 只要鞑靼骑兵冲乱明军本阵,那么此战仆固就敢说自己赢了九成。 前锋不再留力,全数追了上去。 马蹄声阵阵中,箭矢在空中交叉穿梭着,不时有人落马被踩死。 鞑靼骑兵突然分成了两股,然后朝着两翼去了。 仆固心中失望,却想起了那事,就喊道:“不许停,追上去!” “伯爷,敌军尾随攻击!” 仆固突然改变了战法,让方醒有些惊讶,然后点头道:“侧翼打击!” 明军阵列的左右两边马上开始转向,火炮也对准了正追来的敌军。 鞑靼人不断落马,阿台心如刀绞,想令人却接应,却不敢打乱方醒的部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 “王爷您看!” 阿台侧脸,看到申耀居然指挥着麾下推了十门火炮出来,火枪阵列跟随保护。 “兴和伯仁义啊!” “点火……” “轰轰轰!” 大胆的申耀用一轮霰弹把后面的追兵打蒙了。 霰弹从侧翼扑过去,联军的左侧几乎被削去了一层,气势一滞,却让鞑靼骑兵安全退了回去。 “撤!” 申耀打完就跑,留下火枪兵给自己擦屁股,带着炮兵拉着火炮回归本阵。 轰! 两翼的追兵还是不能阻拦的撞了上去! “齐射!” “嘭嘭嘭嘭!” 左翼的明军开始了齐射,继续从侧翼打击敌军,帮助鞑靼人稳住战线。 “伯爷,右翼不行了!” 右翼的敌军凶悍异常,刚一接触就把鞑靼人击退。 而阿台就在右翼,他深知一旦右翼崩溃的后果,所以拔刀喊道:“跟着本王来,打出去!” 冲击明军右翼的正是肉迷人,他们单兵能力极强,刀法凶悍,鞑靼人一时间难以招架。 阿台带着自己的侍卫勇敢的冲到了最前方,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被阿鲁台压制的那段时间。 郁郁中苦练马术和刀法。 铛! 阿台灵活的卸掉对手的攻击,长刀顺势擦过,在对手的右臂掠过。 “杀敌!” 阿台冲杀在前,鞑靼人一时间士气大振,纷纷发动反击。 “伯爷,右翼挡不住多久!” 林群安有些稳不住了。 “奇怪……” 方醒摇摇头,命令道:“令阿台后撤!” 他不会用阿台麾下的尸骨来赢取胜利,那会让人心寒。 “反击!” 奋力拼杀的阿台浑身浴血,却带着麾下用一波反击击退了敌军,然后才带着他们开始撤退。 就凭着这一点,若是当年没有阿鲁台的压制,阿台的成就也不会小。 阿台被裹在军中朝着聚宝山卫的侧后方奔去,这一战他感到酣畅淋漓,甚至还想回身再战。 轰隆的马蹄声中,阿台已经看到了明军在严阵以待,火炮手已经站在边上,随时准备点火。 去吧,该死的!让你们碰个头破血流吧! 对于聚宝山卫的战斗力,阿台比大多数人还要坚信不疑! “大汗……” 大汗这个称呼许久都没人这般叫了,阿台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伏在马背上。 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来自于他最忠心耿耿的侍卫长月鲁。 声音急切! 刷! 阿台只觉得背部一凉,然后身后就开始了混乱。 “杀了他!” 愤怒的月鲁带人斜插过来,瞬间乱刀分尸,把偷袭阿台的那个鞑靼人斩落马下。 可混乱已经造成了,一群鞑靼骑兵高呼着,然后冲击着。 “老爷,右翼大乱,有奸细!” 一直在观察右翼的辛老七跃跃欲试的想带人去扑击追兵,然后让方醒腾出手来镇压奸细。 此时左翼僵持,那些哈烈人在试图绕过明军侧翼打击去攻击鞑靼人,可明军却毫不示弱的让鞑靼人撤到一边,直面敌军的冲击。 而在中路,原先的三千敌军预备队也开始发动了! “希望来了呀!出击!出击!” 看到形式一片大好,乌恩激动的命令预备队出击,他自己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 正面三千敌军开始突击,左翼陷入僵持,右翼的鞑靼人乱作一团,眼瞅着就要冲击到明军本阵。 “这就是仆固敢于决战的底气吗?” 奸细! 方醒喝令道:“林群安原地留下指挥。吴跃部跟我来!” 方醒留下一个千户所坚守中路,带着吴跃部赶去增援。 右翼因为有阿台坐镇,所以方醒就放了一个千户所,如今阿台被裹挟在乱军之中不知死活,形势急转直下。 黄钟从未经历过如此纷杂的战场态势,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建议什么,想跟着去,却身体发僵…… 方醒拔刀,回望麾下,微微点头道:“跟着我,咱们去击败肉迷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1章 混战,谁胜? “击败他们!” 万众一呼中,方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黄钟心中一热,不由自主的催马跟上。 跟着我,咱们去击败肉迷人! 轻描淡写的话,却让人不禁热血沸腾! 正面的敌军已经加速到了极致,他们将会有力的牵制住正面明军,使得明军再无预备队。 而右翼的鞑靼人已经溃败,阿台生死不知,顷刻就是大败的局面,而且明军右翼将会被席卷。 “回去!回去!” 阿台的背上在流血,可他却被那剧痛给激起了豪情。 “掉头反击!反击!” 阿台几次想掉头都被席卷失败,他不停的呼喊着,终于,在侍卫们的帮助下,他们艰难的从侧面冲了出去。 “反击!” 阿台的眼睛发红,他看到自己的麾下正拼命地在向明军侧翼阵列奔去。而明军也在严阵以待,阿台相信明军绝不可能束手待毙。 “回来!像勇士般的跟着本王反击!” 阿台的呼喊并未得到多少呼应,他看着聚拢在身后的三百余人,毅然决然的道:“一旦阵破,鞑靼将不复存在,勇士们,跟着本王……” 这一刻阿台的身上仿佛带着光芒,当他跃马刀指前方时,奔逃的乱军中渐渐有人跟了上来。 “反击!” 阿台疯狂的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五百余麾下,而在更后面,越来越多的鞑靼人迂回追了上来。 我们从未丧失过勇气! 最后面的一部分鞑靼人看到援军来了,马上掉头阻截敌军,一时间肉迷人的速度被止住了。 阿台奋力的厮杀着,身边的侍卫不断落马,月鲁在拼命的护着他的左侧,两人渐渐的不能敌,渐渐的后退。 “点火!” 面对鞑靼人的败军冲阵,张风度猛地挥刀。 “轰轰轰轰轰!” 铁弹看似缓慢的在空中掠过,那些以为自己来得及躲避的鞑靼人眼睁睁的看着黑点渐渐变大,然后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好快。 “嘭!” 一匹战马被铁弹从胸部打中,冲势依旧不减,却因为铁弹的冲击力变成了翻滚。 战马带着马背上的鞑靼人在空中翻滚了一圈,然后重重的砸在草地上…… “咿律律!” 无数战马被这一波铁弹惊吓,长嘶声中,阿台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反击!” 明军的火枪一起举起,那个军官正高举长刀,作为一伙儿的他们知道,下一刻无数铅弹将会覆盖前方,撞上去就是死路。 “反击!” 阿台的声音沙哑,他已经受伤了,背部的那一道刀痕在不断抽搐着。 “我们将两面受敌!” 关键时刻,方醒率领吴跃部赶到,他大声喝令阵列两面相反,火炮集中轰击。 中路的敌军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马上朝着左边转向突击。 “出击!” 留守中路的林群安毫不犹豫的下令出击。 混乱开始了,整个战场被分割成三处,开始了混战。 “这就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仆固看到慌乱的场面不禁露出了兴奋之色,然后他命令道:“向右攻击!” 此时肉迷人的正面是已经被击溃的鞑靼人和后面的孙焕山部,而右边就是刚赶到的方醒,和吴跃的一个千户所,在中路三千预备队和肉迷主力的夹击下…… “必胜之局啊!” 阿台已经撑不住了,在三名肉迷人的围攻下,他深受背部伤处的影响,挥刀越发的缓慢…… 铛! 刚格挡住一刀,边上的肉迷人阴险的一刀他却再也避不过去。 “大汗!” 一把长刀闪过,偷袭的肉迷人的脖子上现出一抹红痕,然后红痕扩大,一缕缕的红线飙射出来。 阿台斩杀了自己的对手,刚想回头看看救援自己的月鲁,肉迷人却转向了。 “月鲁……” 阿台回头,看到跌落马下的月鲁不禁悲声道:“月鲁…….” …… 肉迷主力突然偏离方向发动进攻,吴跃部的一个千户所就像是飓风中的木屋,岌岌可危。 崩溃吗? 仆固期待的看着,可明军的阵列却纹丝不动,仿佛就像是一堵不会移动的墙。 “放!” 十多个陶罐从明军阵中飞了出来,仆固的目光追随着这些陶罐,心中想起了乌恩说过的那些…… “那些陶罐落下来就会嘭的一声,很大声,一下爆炸,然后周围的人非死即伤,明军就是靠着这个才在决战中取胜,否则……哎!” 仆固有些紧张,但他深信这些陶罐无法阻拦自己麾下的突击。 只要能干掉魔神,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承受! 在深入了解了方醒在大明的地位和作用之后,仆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战果。 干掉方醒的战果! …… “在交趾我遭遇过突袭,在山道上,那些叛逆突然从树林中钻出来,猝不及防之下,长枪兵损失惨重……” 瓦罐爆炸,看着动静很小。 方醒微笑道:“从那时起,我就喜欢多留些心眼,比如说奸细什么的……” 黄钟木然的看着那些瓦罐炸开的地方烟雾在扩散着。 然后剧烈的咳嗽,战马的长嘶就笼罩了那些地方。 疯了! 那些在烟雾范围内的肉迷人都疯了,有的被颠落马下,有的拼命向前冲,而后面的人马冲进烟雾区同样中招。 冲出来的人马都在痛苦的煎熬着,一个肉迷人伏在马背上开始了狂呕,呕吐的浑身发软,然后落马。 乱了,前面的肉迷人乱了! “放!” 小型投石机朝着中路转向攻击的三千敌军投掷出了瓦罐。 仆固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变故,面色涨红。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可惜当年的哈烈前锋大多战死,没死的也被国主调到敢死队去了,最后孙焕山那次猥琐的夜袭渐渐的湮灭无闻。 “点火!” 霰弹出膛,密密麻麻的打在人马身上,就像是密集的雨滴敲打着地面。 天空仿佛变成了血红色,那些人马扑倒在草地上,惨叫声中,张风度已经率军到位了。 张风度的卫所正好卡在了肉迷人的左侧,火炮还没架起来,张风度就迫不及待的呼叫齐射。 “嘭嘭嘭嘭!” ……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坐在草地上的阿台疯狂的嘶吼着,他拒绝了别人的救助,只是拿出药包在给月鲁敷药。 可月鲁中的这一箭却是靠近了心脏,他昏迷不醒,让阿台几欲落泪。 从阿鲁台时期开始,月鲁就是他最忠心的侍卫长,无数次帮助他摆脱危机。 “杀光他们!”阿台流泪喊道。 在他的催促下,那些鞑靼人疯狂的向刚才发动混乱的那三百余内奸发动了攻击。 箭如雨下,乱刀分尸…… 斩杀完叛逆之后,最后一个老人被丢在了阿台的身边,然后那些残余骑兵都疯狂的向肉迷人发动了冲击。 “杀光他们……” 身后的阿台在捶地嘶吼着,泪流满面。 “月鲁……” …… “放……” 霰弹密不透风的打了出去,对面不足百步的肉迷人就像是雨中的浮萍,载浮载沉。 孙焕山所部的及时来援让明军占据了主动,并形成均势。 而中路扑过来的三千敌军被明军顽强的顶住了,林群安率部已经赶到,不等阵列完成,就下令开火齐射! 黄钟在颤栗着,惨烈的战况让他知道了何为纸上谈兵。 想起以前在苏州府时那些官吏闲谈时指点江山,大有自己出马统军定能百战百胜的得意,黄钟不禁惭愧不已。 那时的他也曾经这般幻想过:我率领千军万马,一战溃敌,执敌酋于阙下,此人生莫大之快事也! “伯爷!左翼我军开始反击!” 黄钟被这声嘶吼惊醒,他在马上转身看去。 左翼的明军已经稳住了战线,并逐步开始推进。 哈烈人不堪一击! 而右翼不远处的鞑靼骑兵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肉迷人的腰部发动攻击。 若是被切断,仆固纵然是孙武再世也无法挽回败局。 方醒拔刀,目光锁定在后面督战的仆固,喝道:“令张羽部倾力出击,反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2章 追杀 两万对两万,而且对手还是两股势力合并而成。 哪怕仆固的谋划出色,临战指挥更是出色。 他的谋划和指挥硬生生的把明军分成了四处,然后准备各个击破。 可他小看了阿台! 当过大汗的人,哪怕只是个傀儡,可他哪里会屈辱的逃窜? 若是逃窜,他比谁都清楚后果。 大明将会把他当做弃子,直接丢弃! “伯爷军令,出击!” 兴和堡内冲出几千明军骑兵,他们正是一直在堡内养精蓄锐的张羽部! 仆固不是不知道张羽部没出来,可在他的计划中,利用鞑靼人中的奸细就能冲垮明军主力,到了那时,张羽部再出来也无济于事。 可未曾想聚宝山卫的防御能力出乎了他的预料。 此刻他最痛恨的就是那袭扰的陶罐,它直接打乱了突击的节奏,让明军有了从容应对的时间。 “继续突击!” 仆固的左手挥舞着长刀嘶叫着,那些肉迷人悍不畏死的冲击几度逼近阵列。 李嘉举枪走到第一排,尖利的哨音在耳边响起,他率先扣动了扳机,然后看也不看,和自己小旗部的麾下向后退去。 耳边枪声密集,却已经无法影响到已经是老兵的小旗官李嘉,他飞快的完成了清理和装弹,然后继续等待着。 前方已经被硝烟遮蔽,无法看清,只有排枪齐鸣和对手的惨嚎尖叫。 蓦地一队肉迷人冲破了硝烟,刚轮换到第二排的李嘉听到了哨音。 “两排齐射!” 前排蹲下,李嘉举枪瞄准了一个挥舞着长刀的肉迷人,从容扣动扳机。 铅弹出膛,那个肉迷人手中的长刀同时扔了出来。 李嘉看到长刀方向是自己这边,却不能躲闪,只是垂首,希望头盔能发挥作用。 火枪阵列不许闪避,这是从新兵时期操练时用大棍子打出来的规矩。 李嘉听到了一声惨叫,抬头,就看到自己麾下的钱多右臂护甲下在喷血,就喊道:“有人受伤!” 钱多忍痛跟着回转,民夫已经从阵列的缝隙中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架起钱多就往回跑。 “大明万胜!” 身后传来了呼喊声,马蹄声竟然盖过了枪声。 张羽麾下的骑兵赶到了,他们开始绕过火枪阵列。 仆固的心在滴血,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他恨乌恩把阿台说成了胆小鬼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傀儡。 他恨右翼不能击溃明军,没有能及时增援这边。 他恨中路的三千精兵居然没能突破…… “肉迷人……杀敌!” 仆固心中还抱着些希望,至少麾下已经多次突破了明军的火力封锁,造成了明军伤亡。 那么我就孤注一掷如何? 仆固出动了,他用双腿催动战马,带着亲兵亲自往前冲。 主将亲自冲阵,这极大的鼓舞了肉迷人的士气,前方重箭漫射,对面就听到了明军中的一阵惨叫。 “轰轰轰!” 减缓了发射频率的火炮来了一次齐射,那些肉迷人被打成了烂泥,但后续人马却冲破了那个距离。 马上就能冲进明军阵型中的距离! 只要冲杀进去,仆固就敢说自己今日一定能把战局扳回来! “大人,右翼败了!” 一声尖叫让仆固心中的狂喜瞬间变成了冰冷…… “手雷!” 被突近到近距离的明军中一声喊,少顷,后面雨点般的小黑点就飞了过来。 “轰轰轰轰轰!” 如果说己方的右翼溃败是击碎仆固取胜信心的重锤,那么刚突进去就被手雷炸散就是催促他下决断的利刃。 明军的左翼已经开始了小跑追击,而鞑靼骑兵已经追上了敌军,正在痛打落水狗。 “撤退!” 乌恩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他看了一眼右边,看到硝烟弥漫。而另一头的明军骑兵已经绕过了阵列,正准备给仆固重重的一击。 “仆固,你这个蠢货!” …… “大胜!大胜!” 城墙上的土豆和平安已经忘记了麻木的腿,他们跟着边上欢呼的军士们雀跃着。 土豆回身问小刀:“我们赢了吗?” 小刀点点头:“当然,老爷领军,战无不胜!” 平安一直在用望远镜看着,寻找着自己的老爹。 “爹!爹!爹!” 能让内向的平安像无忧般的兴奋,可见一斑。 “我军开始追击了,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土豆跟着挥舞拳头高呼着,脸上涨红。 “大明万胜!” 堡内在戒严,可在听到欢呼声后,马上就响彻兴和堡。 无数人在家中欢呼着,为大明的又一次胜利欢呼着。 “又胜了!哎!大明果真是厉害啊!” 林三抱着闺女叹息着,神色振奋。 等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时就出去看了一眼,然后无奈的苦笑着。 院子里拳脚飞舞,劲风烈烈,唐赛儿正在练拳脚。 林三无奈的嘀咕道:“你娘又在打拳了,你爹可打不过她,大姐儿,以后你可得想着你爹啊!” …… “大明万胜!” 明心和三个僧人都听到了堡内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面面相觑。 “应该是兴和伯击溃了敌军,兴和堡安稳了,兴和城的建造会继续,咱们……” 一个僧人瞥了明心一眼,说道:“这是个机会,不过……兴和伯却有些不在意。” 明心摇头道:“他是不赞同咱们的行事,所以若是想……那就派些能吃苦的来吧。” 这话隐晦,却让那三个僧人都面带苦笑。 …… “撤退……” 仆固心如刀绞,却果断的下令撤退。 顿时前方的肉迷人纷纷转向,竟然是直奔从侧翼扑过来的张羽部。 “果真是强兵!” 看到那些肉迷人自发去拦截张羽部,让仆固得以率领残部逃跑,方醒不禁赞了一声,然后吩咐道:“各部追击!” “前进!” “前进!” 战场被仆固的谋划打散了,可追击起来却有了好处。 几个方向的明军齐齐展开追杀,今日损失惨重的鞑靼部尤为凶猛。 兵败如山倒,乌恩已经顾不上麾下了,他带着侍卫们一路狂奔。 而那些哈烈人本就算不得精兵,被追上砍杀后,有的大喊请降,有的四散奔逃。 哈烈人乱套了! 而肉迷人却成功的阻截了张羽部一炷香的时间,这让仆固得以逃出足够的距离。 右翼剩下的鞑靼人追上去了,却被仆固再次派出的一队骑兵拦截。 “跑起来!” 孙焕山带着麾下开始了狂奔,当追到了拦截点时,排枪齐射,手雷狂扔,打散了敌军。 “追击!” 张羽部的骑兵和鞑靼残部会和后,渐渐的驱赶着肉迷败军向哈烈败军的方向而去。 这是要让敌军合流! 按道理这是愚蠢的行径,可这是方醒的命令。 “咱们聚在一起的合力比敌军强多了,丧家之犬,如何能当!” 两股敌军合流了,哈烈人四处奔逃,只有肉迷人能保持着阵型。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乌恩的身边只剩下了侍卫和几百麾下,然后被鞑靼人咬住了。 先是一阵箭矢,然后就是长刀劈砍。 那几百人也溃散了,乌恩的侍卫拥着他往仆固那边逃。 “那是乌恩,活捉他!” 有人从乌恩那一身华丽的盔甲上认出了他,顿时引来了群狼。 乌恩身后的侍卫不断转身迎敌,可追兵人多势众,再厉害的侍卫也敌不过乱刀。 乌恩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最后一个侍卫落马,就冲着仆固那边尖叫道:“仆固,救我!” “大人,是乌恩!” 仆固回首看了一眼,眼神冰冷。 他已经两次断尾求生,每一次就是在割他的血肉。 乌恩…… 我要认输吗? 没有乌恩,仆固知道自己只能像是游魂野鬼般的在草原上晃荡,哪天不小心遇到敌人,说不定第二天就成了狼群的口中食。 而要想和那些哈烈王子们碰面,没有乌恩他就没有机会,甚至会被剿灭。 “拦一下!” 仆固痛苦的喊道,旋即一队肉迷人勇敢的脱离了大队,朝着乌恩那边冲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3章 大胜 “骑兵全去追击,步卒沿途收拢俘虏。” 随着方醒的命令,鞑靼人的大营中冲出了不少骑兵,人人争先。 可等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骑兵大多是妇孺,甚至还有老人。 “伯爷,这……” 黄钟觉得把妇孺老人都弄出来了,这不是玩笑吗。 “这是去抢功的,不必管他们。” 方醒微微笑道:“伯律,你别小看他们,他们虽然单兵不强,可都知道配合,再厉害的人,面对几十张弓时,任你有一身的本事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在百年前,他们的孩子从小就绑在马背上练习,七八岁时就开始学习弓箭,等到十来岁时就是极好的战士,这便是他们能纵横世界的根源。” 以小制大,蒙元人的力量让全世界为之瞩目。 可方醒知道大明不能做到这一步。 这是穷兵黩武! 视线中,一队由妇孺老弱组成的追兵围上了两个肉迷人。那两个肉迷人凶悍异常,追兵却一个迂回,然后箭矢如雨。 “厉害……” 看到那两个肉迷人落马,黄钟不禁赞叹着,然后忧虑的道:“伯爷,尚武之风不可弃啊!” “大明没有这等天生适合骑射练习的气氛,不过咱们有火枪。” 一个男子在外围被家丁拦住,低声说了几句得以进来。 看着挺普通的一个人,可一张嘴就让黄钟有些懵。 “伯爷,鞑靼部里的奸细已经被抓住了。” 黄钟心中一震,就看向方醒。 方醒淡淡的道:“此辈无耻,自然要让大家都看看再处置。还有,你们立功了,回头本伯的奏章上自然会提及。” “多谢伯爷!” 男子堆笑着走了,黄钟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人的身份。 “这人是锦衣卫的,别小看了他们。” 方醒催马过去,黄钟缓缓跟上,脑袋里一个谋划就成型了。 从仆固等人派出奸细,到鞑靼部突然混乱,这一切难道……难道都是在掌控之中? 黄钟看着前方方醒的背影,此次决战的整个过程,包括联军一方的谋划都清清楚楚。 联军一方以为必胜,而方醒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引而不发,目的不过是想坚定联军决战的信心罢了。 方醒策马来到了阿台这边,看着他跌坐在月鲁的身边,边上郎中在上药,神色哀伤,就下马问道:“月鲁如何了?” 阿台抬头,目光呆滞。 月鲁依旧在昏迷之中,郎中在他胸前的伤口处消毒上药都只是颤动几下,可见受伤严重。 “伯爷,就怕是伤到心脉。” 军中的郎中面对生死都是漠然,可他冷淡的语气却激怒了阿台。 “他是本王的人!” 郎中点点头,开始给月鲁包扎。 “他跟了本王有十年了,出生入死,本王靠着他才躲过了无数次明枪暗箭,你要救活他,否则本王发誓会让你全家为奴!” 阿台癫狂的拔出长刀,郎中却淡淡的道:“军中的兄弟受伤,我们就没有不尽力的时候,生死有命而已,我们不是神仙。还有,王爷,您背上的伤口可不浅,不想崩裂的话,最好别太激动了。” 阿台呆了呆,突然丢掉长刀,捂脸哭泣着。 “鞑靼那么大,可只有月鲁才是我信任的人,无数次暗算都是他帮我顶着,几次险些身死,这眼看着就要过上安稳日子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堂堂的和宁王哭的像是个孩子,脸上涕泪横流。 方醒的神色波澜不惊,他摸出个小瓷瓶,从里面弄出几颗外面包裹着米粉的小东西,然后俯身道:“把这个给他吃,一天吃一颗,连吃三天。” 阿台伸手接过,茫然的道:“能救活月鲁吗?” 方醒直腰看着远方,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连这个都救不活他的话,那么这就是他的命。” 方醒走了,阿台看着手中的几颗小东西,问了郎中:“兴和伯懂医术?” 郎中艳羡的道:“伯爷当然懂医术,连先帝都用过伯爷的药,和宁王,月鲁有福了。” 阿台一听就大喜,急忙配合郎中喂了月鲁一颗药。 喂药完毕,阿台的目光转到边上被看守着的那个老人身上。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鞑靼。” 老人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阿台,我们就该在这片草原上肆意奔驰,而不是你渴望的富贵。” 他看看左右那些军士,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富贵只会销蚀掉你们的斗志,几十年后,你们和自己的子孙都上不了马,拉不开弓……” “于是你想向哈烈人和肉迷人投降?” 阿台艰难的站起来,右手握着连鞘长刀,顺手一挥。 “噗!” 老人的脑袋偏到了一旁,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水,里面还夹杂着几颗黄色的牙齿。 阿台的身体摇晃一下,冷漠的道:“处置了他。” 老人没有求饶,他张开嘴,嗬嗬嗬的笑着。 “阿台,你会被明人杀掉,杀了你鞑靼就没了头领,杀了你……” 阿台转身,看着远去的方醒,喃喃的道:“此后的草原就是一个主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谁能悖逆?谁敢悖逆?” …… 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马尸骸,方醒漫步其间,闻着那淡淡的硝烟味,突然说道:“我觉得自己喜欢战场,那会让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存在,但是一回到家中,那种反差让我觉得自己好似没有活在这世间……” 黄钟有些恍惚的道:“在下也有这种感觉,回想往日的悠闲,深感残酷。愿世间再无纷争,各自和平。” 方醒负手走在前方,闻言就笑了,“你这是痴心妄想,有利益就会有纷争,看大小罢了。小则小冲突,大则倾国之战,从古至今,何时不在征战?”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此至理名言。” 方醒觉得老祖宗们真的是太睿智了。 “今日一战之后,草原上两年之内都不会再有烽烟,朝中才能从容施政,这便是以暴制暴,以战止戈。” 黄钟听出了些味道,问道:“伯爷,可是要回京吗?” 方醒心中焦虑,面上却不显。 “要清理完毕,确定联军无力再战,我方能上奏章请求回京。” …… 三个女人加两个孩子的组合不算是寂寞,特别是无忧老是要问方醒的情况,还有欢欢不时嚎哭几声,热闹非凡,就差鸡飞狗跳了。 当听到两个急促的脚步声时,小白装作端庄的道:“这两个孩子就是不稳重。” 张淑慧瞥了一眼她手中绣错图案的小衣服,回身看着土豆和平安满面通红的跑进来。 “娘,爹胜了!大胜!” 张淑慧哦了一声,在听到堡内欢呼时她就知道是大胜,只是有些担心方醒的安危,却不好问。 小白却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爹呢?” 平安说道:“爹在巡视。” 小白这才安心,等拿起小衣服一看那图案,就皱着脸道:“怎么会绣错了呢?又白干了。” 莫愁抿嘴笑道:“可以改呢!” 小白一听就乐了,就把小衣服摆开问莫愁方案。 两个女人在研究绣活,张淑慧看到两个孩子有些失望,就说道:“你们今日辛苦了,快去沐浴,等你爹回来了咱们吃顿好的。” 两个孩子这才欢喜的去了。 这是方醒教的,孩子们做了正事之后,该夸赞就夸赞,给孩子一个认可和鼓励。 这时候张淑慧才自由些,她悄然吩咐木花去问外面的家丁。 木花稍后回来,说道:“老爷今日赢的艰险,不过说是假象,老爷早就有了谋划,骗了联军,现在联军损失惨重,已经逃了,咱们的人还在追。” 张淑慧点点头,说道:“这次大胜之后,只怕咱们就要准备回去了。” 小白愁眉苦脸的道:“平安说是不想回北平,在这里最好,每日还能去骑马。” 莫愁微微挑眉,再低头看看怀里的欢欢,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会喜欢什么。 文,还是武! “可以出门了!” 这时外面有人在欢喜的喊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4章 京城的风 午饭前,消息不断传来。 “伯爷,联军死伤五千余人,被俘三千余人。” “重骑呢?” 仆固带着重骑的消息方醒早就得知了,否则今日他也不会行险。 那个锦衣卫的男子不知何时又摸到了方醒的身后,他说道:“伯爷,咱们的人看到过死马。” 方醒点头道:“是了,从肉迷几千里地跑到这边太远。而重骑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长期磨砺配合出来的,离了战马,他们也就是个累赘。想必是那些能驮动重骑的战马损耗的差不多了。” “五千加三千,差不多九千,加上离散的,联军的主力尽去,他们若是聪明就得赶紧退回亦力把里,争取喘息的机会。兴和堡安全了!” “伯爷,还弄到了好些大车帐篷,就是粮食不多了,牛羊也被他们吃的所剩无几。” “他们这是想破釜沉舟,可惜却还留了不少东西,意志不坚定啊!” 方醒呵呵笑着,然后说道:“这边建城需要不少大车牛马,交给他们,到时候移民来了也能分些,好歹也是个福利,至于帐篷……留给宣府。他们的粮草运送及时,算是本伯的谢礼!” …… “爹!” 方醒还未到家,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无忧。 无忧欢喜的冲过去,被方醒高高抱起后说道:“爹,大哥和二哥说你把坏人打跑了。” 方醒笑道:“对,打跑了!” 无忧抱着他的脖颈笑的开心,一路进了里面,妻妾孩子都在,方醒笑道:“此后再无战事了,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爹,我要出去骑马!” “爹,我也要去!” …… “父皇还在养病,我稍后回宫一趟。” 朱高炽生病了,北平城人人知道,而作为儿子的朱瞻墉自然是要回宫去探望。若是需要,他还得留在那个他不喜欢的地方。 朱瞻墉把酒杯推过去,起身道:“你若是想出海,那就耐心等着。” 这里是罗权的豪宅,他起身笑道:“殿下放心,陛下的身体从未听说有大碍,不过是歇息几日罢了。” 朱瞻墉点点头,罗权把他一路送出了大宅子,殷勤的原地目视着他远去。 …… 齐老六上次因为罗权的事有些冒昧被朱瞻墉令人责打,现在还没好全,在马背上磨蹭着。 “殿下,陛下都好些时日没理政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 朱瞻墉没搭话,一路进了宫中,见到了面色如常的朱高炽。 “父皇……” 朱高炽正在看奏章,抬头说道:“听闻你近日时常出书院?” 朱瞻墉看到朱高炽面色健康,就说道:“书院的课程儿臣大多学过了,出书院只是想见识一番市井百态,好歹不做井底之蛙。” 朱高炽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脖颈,脸上有些痛楚之色闪过。 “注意带着侍卫,去吧。” 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大融洽,特别是婉婉经常在朱高炽的眼前晃悠的情况下,当年的罪魁祸首朱瞻墉自然是显得有些碍眼和可憎。 出了暖阁,朱瞻墉面色不变。他早已习惯了背负自己曾经的罪过前行。 “宋老实。” 他甚至有心情喊了一嗓子,把正在检查今日收获的宋老实给吓了一跳。 宋老实把包着点心的油纸包收进怀里,瞪眼道:“殿下,这是奴婢的点心。” 自从见了自己的母亲一次之后,宋老实就非常的护食,朱高炽赏赐了不少点心给他,结果都活脱脱的放发霉了。 梁中都劝过他该吃就吃,可这人却执拗的说是他娘会来看他,要留着。 朱瞻墉笑了笑,他羡慕宋老实这种傻子。 活的单纯也是一种幸福,让早早陷入困境的朱瞻墉艳羡的幸福。 既然进宫,朱瞻墉自然是要去拜见皇后。 皇后的宫中有些冷清,自从她和郭贵妃半翻脸之后,那些嫔妃明哲保身的都少来了。 “你在宫外要小心些,千万别让人给糊弄了,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的心情不大好,所以说话也直接。 朱瞻墉应了,问道:“母后,皇兄要回来吗?” 皇后点点头:“传旨的人还在半路,等你皇兄回来后,你们该就藩的就就藩,这样自己也舒坦些。” 朱瞻墉的煎熬皇后是知道的,当初的愤恨也渐渐的消散了。 “母子无长仇,忘掉那些事,好好的准备,到时候给你找个媳妇,安乐度日就是了。” 朱瞻墉嘴角微翘,却是自嘲一笑。 看着他出去,皇后叹道:“这儿女都是债啊!” 一个嬷嬷笑道:“娘娘何必自苦,如今几位殿下都有长进,就说新乡郡王吧,如今外面都知道郡王聪慧,不然哪能有机会进了书院读书呢!” 皇后淡淡的道:“有人在盯着,就等着咱们犯错,所以本宫也不得不对儿女们严厉些,免得瞻基被人给传了坏话。” 这话里居然在担心朱瞻基的太子之位,让人心惊。 那嬷嬷的脸颊一颤,有些后悔了,却不得不赔笑道:“娘娘放心,那边再得宠,可您是正宫呢!说句难听的,您就是正头娘子,那人只是小妾,咱们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皇后微微一笑,好似被她的比喻给逗笑了,可转瞬却说道:“如今宫中都说公主不可招武勋之后为驸马,这倒是好笑啊!” 嬷嬷满脸黑线,知道这是皇后的借题发挥,却直指宫中的那位劲敌。 婉婉,或是说宁安公主的亲事一度成为外朝的热门话题。这位公主深得帝后的宠爱,也深得太子的看顾,只要做了她的驸马,别的不说,家族肯定会跟着沾光。 于是乎有一段时间里皇后的耳边全是所谓的俊彦,甚至有人说是深慕公主,不等到她就光棍一生,结果朱高炽大怒。 公主岂是外人能编排的?那位‘痴情’的俊彦被皇帝一脚踢去了交趾,据说现在后悔不迭,经常写信回家求助。 而皇后也在接见命妇的过程中多次暗示了那家人的教养有问题,于是那家人现在就成了过街老鼠,无人敢亲近。 被帝后联手压下亲事后,婉婉就像是宫中的一缕清风,带着小方和一串宫女嬷嬷太监,每日往返于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 正说着,小方一溜烟冲了进来,到处嗅嗅,然后回身摇着尾巴。 那嬷嬷见状急忙转移话题道:“娘娘,这小方可是通人性了,都知道进来给公主探路,然后迎接。” 皇后面色稍霁,等婉婉进来后,她笑道:“近日天冷,你自己和那些小丫头玩闹罢了,省得出门受冷。” 婉婉的脸白生生的,笑道:“母后,刚才宋老实被人哄了,然后去找父皇告状,父皇就罚了那个哄他的内侍一串钱,然后给了宋老实。到处都在笑,连那个被罚的内侍都笑的不行。” 皇后一听也乐了,说道:“那就是个憨傻的,怕是有人故意哄他。” 婉婉点点头,“父皇都乐的不行呢。” 她笑的单纯,可皇后却知道,这必然是梁中的手笔,目的不过是想让皇帝从烦恼中走出来。 目前的朝政是几位学士和六部尚书处置,眼下看来还好,大明好像离开了皇帝也能正常运行。 于是有人在私下嘀咕:按照这般下去,皇帝垂拱而治即可,那还用得着每日事必躬亲啊! 这话传到朱高炽的耳中后,他当场就气得差点犯病。 “都是些乱臣贼子啊!” 皇后眼神冷厉,她知道有些人巴不得皇帝万事不管,然后他们可以一边攻击皇帝的不称职,一边牢牢的把权利握在手中。 “母后你看!” 皇后换了个笑脸,看着婉婉的小手从小方的头顶往下顺毛,然后小方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呈流线型起伏着。 这边其乐融融,朱高炽那边笑过之后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最好不要大喜大怒。” 御医的话让朱高炽面色微变,但凡懂点医术的都知道,郎中让你保持情绪稳定,几乎都可以判定心脉有问题。 这话好似一阵风,吹乱了一些人的心绪……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5章 谁的江山 “陛下,闲话是一个小吏说的,只是那小吏在伺候着诸位学士,后来就被杨荣大人给呵斥了。” 叶落雪的禀告并未让朱高炽释然,他说道:“杨荣聪明,此事越不折腾越好,不过……” “若无帝王,谁能总领?” 这话叶落雪不敢接,朱高炽也没准备让他接。 “若无帝王,那等人多半是要结党营私,然后内斗不停,到时候大明处处烽烟不提,外敌必然会趁机攻打,生灵涂炭……” 朱高炽讥笑道:“都是些只顾着自家好处的人,至于大明,不过是玩偶……” 当了一年多的皇帝后,朱高炽早已看穿了那些道貌岸然后面的龌龊,所以态度大变。 “几位学士还不错,至少知道站稳了。” “六部尚书也算是恪尽职守,这些都是先帝当年挑选出来的人,朕果真是远远不如啊!” 朱棣当年根本就不按照品级提升,而是直接简拔。 所谓简拔,那就是我看你顺眼了,不管你是几品官,朕就把你弄到身边来。 天子近臣自然升官快,那些被简拔的官员此时大多成了大明的中坚力量,事实证明朱棣的眼光不错。 可朱高炽却知道这是在强君基础上的顺从和忠心能干,若是出一个软弱无能的君王,这些臣子可不会有半分客气,保证能让君王成为傀儡。 这就是平衡! 每个帝王都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之道! 朱元璋,朱棣,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而朱高炽…… 朕的道是什么? 软弱,妥协? 朱高炽摇摇头,轻蔑的摇摇头。 没有哪个帝王是甘心平庸的,朱高炽同样不甘平庸。他的胸中有无数锦绣,可手脚却被束缚的死死的,无法动弹。 “瞻基……最近如何?” 叶落雪说道:“陛下,殿下在金陵坐镇,正如您所说的,南方官吏和文人暂时偃旗息鼓,若是召回的旨意一到,他们肯定会欢欣鼓舞。” 朱高炽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杀机,微微摇头道:“你不懂,这是大势,此时的大明看似太平,朕亦能一呼百应,可终究禁忌颇多,而这些都是势在作怪。” 朱高炽艰难的想起身,叶落雪急忙过去扶住。他的武艺高超,单手就可把朱高炽扶下来。 走出暖阁,朱高炽呼吸一口带着春天气息的空气,舒坦的眼睛都眯住了。当冷风一吹,朱高炽不禁打了个寒颤。 “文人要夺势,朕要保势,这是权力之争,从古至今概莫能外啊!” 朱高炽拍打着廊柱,唏嘘着:“人都想争夺更多的权利,若是君王懦弱,国将不国,正如汉末时一般,诸侯相互攻打,都恬不知耻的挂着大义的名头,君臣如何相安?不过是野心勃勃罢了,可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深入人心,一旦乱世现出征兆,草莽亦能窜出龙蛇……” 叶落雪静静的听着,他不是文武官员,不是太监,所以无需表达惶恐之情。 朱高炽的面色有些潮红,他微笑道:“蒙元无道,龙蛇四起,太祖高皇帝独占鳌头,他深知国大多亡于民苦,所以整治贪腐不遗余力,打击野心勃勃者从不手软,大明得安。” 叶落雪由衷的道:“是,太祖高皇帝解民倒悬。” 朱高炽也与有荣焉的道:“及至先帝依旧革弊出新,驱逐外敌,这才有了朕今日的从容。从容……嘿!从容!” “江山万载,人人都说江山,谁的江山?” 这话里有些冷意,叶落雪低声道:“陛下,小心。” 朱高炽瞥了一眼边上,笑道:“那是宋老实,这宫中大抵只有他对朕是赤子之心了,难得。” “陛下,可要下来吗?” 宋老实看到朱高炽就欢喜的跑过来,眼中根本就没有叶落雪这个人。 朱高炽微笑道:“好。” 于是宫中的高手叶落雪同学就只能看着宋老实双手把住朱高炽的手臂,慢慢的扶着他下了台阶。 叶落雪就看着两人渐渐的往后宫去了,不禁心中黯然。 皇帝这是在重负强行啊! 叶落雪是个孤儿,是被朱高炽收拢的奇人异士,对所谓的文官历来都是嗤之以鼻,觉得他们不过是皇帝的雇工罢了。 可雇工却胸怀大志,不时想把雇主挑落马下,自己却经常经营不善。 …… “皇帝开始看奏章了。” 一个太监坐在袁熙的对面,傲然道:“不过……行走越发的艰难了。” 袁熙的袖口一抖,一卷宝钞就滚落在桌子上。 太监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然后矜持的拿走了宝钞,干咳道:“虽然隐秘,可咱们还是查探到了,陛下已经派人去召唤了太子北归。” 说着他起身,眉间冷冷的道:“咱家今日从未来过这里,走了。” “公公慢走。” 袁熙的面色亲切,看着太监走了后门出去,马上变为铁青。 “嘭!” 书房的后面突然一声爆响,小门被人粗鲁的踢开,雷度大步出来,面色涨红着道:“要动手了!不然咱们死无葬身之地!殿下肯定要在凤阳被幽禁一生!” 袁熙呆呆的坐在那里,刚才的亲切早就不见了,他喃喃的道:“箭在弦上,箭在弦上啊!” 雷度恨恨的道:“此时你还在想什么?再不动手,等太子归来了咱们如何有机会?” 袁熙抬头,眼神坚毅:“那就准备,我相信殿下乃是天命所归,必然会给咱们找到可乘之机!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能调动多少人?” 雷度犹豫了一下,袁熙眼神发冷的道:“实话实说,切不可虚假,否则那是葬送自己!” 雷度垂首道:“一千人不到。不过还有一个百户官在联络中,若是能答应,那就是千余人。” 袁熙的面上不见失望,他说道:“此事在内不在外,外面只需扼守,搅乱,等大局一定,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雷度兴奋的道:“是啊!只要宫中一定,南边再同步动手,大局定矣!” 袁熙说道:“陛下召回太子,这就是自觉不豫,机会来了。” 雷度皱眉道:“可他又开始看奏章了。” 袁熙轻笑道:“你不懂,当今陛下乃是个倔的,加上和文官不睦,只要能动弹,他就不会让权利旁落,所以……这就是旁观者清,去吧,我也得去看看那个丽丽。” …… 魏丽丽最近有些颓丧,在赌场里沉迷于酒色而不可自拔,外面的事都交给了手下去打理。 “……五城兵马司的人又来警告了,说是再不许出现那等倾家荡产上吊的人了,否则就封了咱们这里……大哥,那人会不会是骗子?” 这是个身材健壮的男子,一脸的桀骜不驯和彪悍。这等人若是走在街上,正常人都会和他保持距离,因为感觉太危险。 这是个侵略性极强的男子! 魏丽丽把酒壶扔在身后那里已经堆积了几十个酒壶,酒味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是进了酒窖。 “肚皮,那人不可小觑,我有数。” 魏丽丽把脚边的一件肚兜挑起来,随手扔到后面去,揉着眉心道:“想富贵吗?” “想啊!” 肚皮满不在乎的道:“大哥,咱们如今算是不饿肚皮了,可出去还得要对那些小兵小吏点头哈腰,谁愿意?可咱们是青皮,在人家的眼中,咱们就是烂泥,哪日就该被流放到交趾缅甸去的烂泥,谁会帮咱们?” 魏丽丽挑眉道:“他能。” “大哥……” 肚皮讶然道:“这可不是火并和讨债,谁能?” “他能。” 魏丽丽吁气道:“他是一位贵人的心腹,那位贵人想弄些事情,找咱们帮忙,事后七品官,或是千户,这个倒是实打实的价码,没有瞎说。” 肚皮的浓眉皱成了卧蚕,他沉声道:“大哥,可是掉脑袋的那种吗?” “你怕了?” 魏丽丽挑眉问道,同时嘴角抽了一下。 “不怕。”肚皮满不在乎的道:“脑袋掉了就掉了,可若是不掉,那就是大富贵啊!” 魏丽丽的眼中精光一闪,坐直道:“他已经快到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6章 贵人的官 “你就是袁熙?” “不,我是袁熙。” 袁熙对被跟踪早有心理准备,进来看到魏丽丽仿佛是等待多时了也不惊讶。他从容的对魏丽丽颔首,至于肚皮带着侵略性的喝问,他只是淡淡的回答。 “你为哪位贵人做事?” 肚皮的手中是一把小刀,小刀在他的指尖翻动着,极为灵巧。 刀刃锋利,可袁熙却在矜持的微笑着,淡淡的道:“打定主意了?” “我们要先知道那位贵人是谁,否则被你哄骗了!” 肚皮不喜欢袁熙,觉得他的身上有读书人的那种坏毛病。 “别装睿智了行吗?去年我亲自处置了一个把媳妇都输了的读书人,也是装,后来被我用这把小刀慢慢的弄死了,那时候他没装,因为他吓尿了,哭的眼泪鼻涕的……” 肚皮本是坐在桌子上,身体突然一动,就出现在了袁熙的身侧。 小刀的刀尖就顶在袁熙的脖子上,那刺痛的感觉让袁熙的脖子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想动手吗?那便来吧。” 袁熙盯着魏丽丽说道:“想要富贵,那就没有安稳的日子。想清楚了就动手吧。” 肚皮的眼中闪过狠色,手中一紧,袁熙的脖子上顿时就从刀尖处流了一丝殷红,细细的,就像是情人的发线。 魏丽丽死死的盯着袁熙,当看到他依旧从容时,就说道:“肚皮……” 肚皮悻悻的退后,说道:“大哥,这等人只要交给小弟收拾一顿,保证他什么都乖乖的说了。” 袁熙还在微笑着,“你们在害怕?” “你在找死!” 肚皮面色一青,手中小刀扬起。 魏丽丽压压手,颇有气势的道:“你来路不明,我凭什么相信你?” 袁熙呵呵的道:“我昨日和那人见面……你的人应当是看到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吗?还有……宫中的人。魏丽丽,此事你们已经脱不了干系,报官你们也是死,是冒险一搏,还是坐以待毙,本官静候佳音!” “本官?” 肚皮的身体一个哆嗦,魏丽丽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是哪的官?” “贵人的官。” “那你拿什么来保证?” “我的命!” “你的命不值钱!” “我的命在贵人的眼中比百个魏丽丽加起来都值钱。” 袁熙很淡定,可魏丽丽却不淡定了。 “老子拿了你去报官,袁熙,你信不信老子屁事没有,还有赏钱!” 魏丽丽露出了狰狞的面容,而袁熙也点点头,招手让他过来。 “是做大事……” 袁熙在魏丽丽的耳边轻飘飘的说了这番话,然后眼中神采奕奕。 “你魏丽丽多次说过自己少说是当总兵的料,你对自己如今的境遇非常不满,多次贿赂官吏,目的不过是想弄个官身,不入流的官身!” 魏丽丽目瞪口呆,袁熙点点头,看着肚皮道:“你是喜欢好勇斗狠,但你的妹妹给了小吏陈标做了外室,你想杀陈标,可你却又不敢,肚皮,想名正言顺的收拾陈标吗?” 肚皮一屁股从桌子上滑下来,用小刀指着袁熙喝问道:“你是谁?你如何知道我的这些隐秘?” 袁熙微笑着往房门走去,魏丽丽和肚皮竟然不敢出声,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房门。 “魏丽丽,你知道我住在哪,想通了就来找我,哎!富贵……险中求啊!” 房门被袁熙顺手关掉了,听着那脚步声远去,肚皮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惶然的道:“大哥,怎么办?要不我去杀了他!” 魏丽丽摆摆手,面色阴沉的道:“他的行踪一直在我的掌控中,确实是官面人,而且他的手下有厉害人,肚皮,此事……答应了,不过要他写凭证,签名画押,若是出卖咱们,那就报官!” 肚皮马上就追了出去,魏丽丽叹息着,靠在椅背上看着屋顶,喃喃的道:“富贵险中求啊!奈何……老子……拼了,成了就是高官,败了就亡命天涯!” …… 肚皮追了出去,在赌场外面不远叫住了袁熙。 “大哥让你回去。” 袁熙的目光扫过肚皮的身后不远处,微微摇头,然后跟着肚皮回了赌场。 他们刚进去,三个百姓模样的男子悄然退回了隔壁的小饭馆里,目光肃杀。 “大人又回去了,大概不需要咱们动手了。” “我老早就看不惯那个肚皮,可惜今日不能杀了他!” “都别说话!” 等了半个时辰,袁熙再次出了赌场,面色如常。 而后,魏丽丽和肚皮也出来了,面色潮红,就像是刚云雨了一番。 三个男子从别的路回到了袁熙的住所。 “大人,可要动手吗?” “不必了。” 已经谈成了大事,袁熙的心情不错,说道:“居然要我画押,可笑!” 三个男子都不禁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还笑的蹲在地上,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袁熙也笑了起来,从微笑,慢慢的到大笑…… 屋子里的笑声爽朗、得意…… …… “张大人,陛下召你。” 文方正把脚搁在桌子上,身体压着椅子向后倾斜,一晃一晃的。 “是,马上去。” 外间传来了张茂的声音,声音清朗,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 文方的面色潮红,他的背部不断在摇晃中和椅背摩擦着,一脸的迷醉。 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张茂跟着人去了。 文方猛地坐直身体,椅子的腿在地面敲打了几下,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微笑。 先是额头上提,提出了三条皱纹。 眼睛慢慢的睁大,带着笑意…….还有呆滞和疯狂。 两边的嘴角慢慢的撇开,嘴巴张开,舌头在嘴里悬着…… 一股阴寒的气息在室内弥漫着。 良久,那呆滞的眼珠子活动了一下,嘴巴上下微动。 “你飞黄腾达了。” “你以后也要成为杨荣那等人吧?嗬嗬嗬!” …… 孙祥总是觉得自己的心不够诚,所以最近才会心神不灵。 室内檀香阵阵,孙祥转动着佛珠,经文在喉间默默念诵。 良久,他睁开眼睛,皱眉看着虚空。 “心不静,为何?” “公公。” “进来。” 门打开,看到安纶那张胖脸,孙祥的身体松了下去,问道:“宫中可有事?” 安纶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献宝似的送到了孙祥的眼前。 “公公,这是素鸡,奴婢刚去厨房转了一圈。” 孙祥摇摇头道:“莫要贪口腹之欲,只要贪心一起,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权利钱财,这人的心就乱了,再无明月当空的清明。” 安纶嘿笑道:“奴婢哪有什么清明啊!吃饱睡好就是上天给的福缘,别的什么都不想。” “是陛下给的福缘!” “是是是,奴婢糊涂了。” 安纶变魔术般的弄出了碟子筷子,还弄了一壶酒出来。 “公公,是素酒。” 孙祥接过筷子,再问道:“这两日可有事?” 安纶和他熟了,也放开了些,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中间就是个小几。 “没事,旨意应当到金陵了,陛下这几日就只是看奏章,今日准备叫人来议事,却被皇后娘娘给劝了,说是要多歇息,好了再说,不然白给了那些官员俸禄。” 孙祥吃了块素鸡,觉得味道不错。他说道:“是这个理,娘娘说的再没错了。那些臣子就会扯皮,什么龌龊事都会往陛下的眼前丢,却无人体谅陛下的艰难。” 安纶举杯敬酒,然后一口干,觉得有些淡,他给孙祥斟酒后说道:“公公,杨荣大人可是稳住了。” 孙祥点点头:“是,亏了有杨荣,否则外朝肯定要乱套了。” “不过……金忠最近很是沉寂。” 安纶唏嘘道:“金忠大概是要不行了,陛下已经叫人去说了三次,让他回家歇息养病,哎!老大人这是存心想熬死在任上啊!” 孙祥看着素鸡微微摇头:“他在等太子殿下,只有太子殿下到了,他才能安心回家。还有兴和伯……他若是在,至少多一双眼睛在盯着朝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7章 安排,神功 “朕感觉不错……” 朱高炽捂着额头喃喃的道,可他却四肢无力。 他的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 御医面色凝重的道:“陛下,要静养,政事都暂且放下。” 朱高炽躺在椅子上疲惫的道:“朕不过是看了些奏章,为何会觉得疲惫不堪?” 御医看看梁中,梁中点点头,他这才说道:“陛下,您这病要忌讳大喜大怒,您前次气狠了,对心脉影响极坏,一直……一直……” “一直没有痊愈吗?” 朱高炽的喘息加快了些,眼中有不甘和愤怒:“大明需要帝王,大明不能没有帝王!会崩塌!会崩塌掉!” 御医垂首道:“陛下,您需要静养。” “不能动怒,不能欢喜,那朕与死人有何差别?” 朱高炽喘息着,盯着御医。 御医苦涩的道:“陛下,臣无能,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磋磨了。” 朱高炽心中失望,吩咐道:“让毛定来,让徐志勇来!” 毛定是太医院的院使,而徐志勇是太医院的院判,朱高炽这是不相信御医了。 御医面带苦涩退到了一边,心中盘算着朱高炽身体的情况,然后目露绝望之色。 朱高炽依旧是气呼呼的,直至太医院的两位大佬联袂而至。 “说说吧,朕的身体如何了?能活多久?” 朱高炽的问题太过尖锐,毛定和徐志勇都面面相觑。 朱高炽的病案是太医院的重点,他们二人当然是心中有数。可哪有这般问自己身体的? 徐志勇闭口不言,毛定是责无旁贷,他看看朱高炽,低声道:“陛下,太子……” 朱高炽的面上涌起了一抹艳红,然后消散,他闭上眼睛,“朕知道了,另外,兴和伯那边如何了?” 毛定提到太子,这便是让朱高炽做好交权的准备。虽然未曾说他还能活多久,可对于帝王而言,失去权利就等于死去。 生不如死! 毛定和徐志勇垂首,梁中说道:“陛下,前几日兴和伯有奏章进上,说是将逼迫敌军决战,速战速决,想来捷报也该到了。” “朕为何不知?” 朱高炽突然怒了,在躺椅上坐直了身体喝问道。 梁中艰难的道:“陛下,是…奴婢也才得知此事,外间的臣子担心您不能大喜大怒,所以……所以……” “这样啊!” 朱高炽闭上眼睛,嘴角挂着讥讽,却不知道是在讥讽群臣还是在讥讽自己,旋即身体重重的倒在了躺椅上。 “陛下……” 朱高炽的面色惨白如纸,毛定和徐志勇疾步过去,一人拿脉,一人拿了个小瓷瓶出来,哆嗦着倒了几粒黑乎乎的药丸出来。 “快,让陛下服药!” 半个时辰后,朱高炽悠悠醒来,却连抬手臂的力气都缺失。 他的目光在屋内寻找着,摇摇头道:“叶落雪。” “陛下,臣在!” 朱高炽虚弱的道:“上次那东西马上令人快马送去,要快!” “是,陛下!” 叶落雪出去了,朱高炽低声道:“把皇后叫来,还有,宋老实呢?让人给他点心。” 梁中吩咐人去拿点心,回身说道:“陛下,宋老实就在外面呢。” “他在外面干什么?” 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很单纯的微笑。 梁中见状欣喜,就说道:“他就等着陛下您出去,好献殷勤呢!” “那不是殷勤,是感激。” 朱高炽觉得自己能懂宋老实的心思:“他还想扶朕去散步啊!” …… 宋老实是在等着朱高炽,他夹着扫帚站在寝宫外面的台阶下,不时吸吸鼻子。 叶落雪疾步从他的身边走过,宋老实摇摇头,他不喜欢叶落雪,觉得这个人冷冰冰的,不是好人。 等皇后来了之后,宋老实就高兴了,因为以往皇后一到,皇帝必然会歇息,然后出来溜达。 …… “陛下……” 见到朱高炽面色煞白,皇后不禁心中一惊。 朱高炽微微点头道:“朕怕是不得不歇息了,等瞻基回京后,朕就让他监国,然后朕好生休养一年。宫中你多看着,别出乱子。” 皇后心中微微酸涩,说道:“陛下放心,近期朝政无大事,瞻基快马加鞭,到京城要不了多久。” 朱高炽微笑点头,说道:“婉婉那里别告诉她,宫中一切照旧,不可有一丝异常让外人窥探去了。” 皇后点头应了,朱高炽愿意放下权利休养身体,这算是个好消息。 而不能有任何异常,这是朱高炽的警觉,皇后深以为然。 出了寝宫,皇后在路上就下了一连串命令。 “平日里该如何的就如何,谁要是想标新立异,那就马上拿了。还有,若是有谣言,全数拿下,告诉孙祥……宫中要盯紧些,有人私下结党就动手……” “婉婉那边的青叶要叮嘱好,不许吓到婉婉,否则本宫连她上次的罪一起算。” “瞻墡他们近期要好生学习,不可懈怠,瞻墉……照常吧。” “前面是谁?” 这时前面的太监高喝了一声,皇后身边的嬷嬷就骂道:“小心惊了娘娘!” 等皇后走近一看,原来是黄俨。 黄俨站在路边作恭谨装,等皇后近前后就谄笑道:“娘娘辛苦。” 皇后不喜欢黄俨,她皱眉看了一眼,然后往前走了。 黄俨躬身,等皇后远去后,这才回身,脸上却已经多了些阴沉。 “黄公公好。” 黄俨抬头,板着脸道:“王振,你整日在宫中瞎跑什么?” 王振抱着个包袱堆笑道:“黄公公,奴婢这是在干活呢!” 宫中的活计井井有条,而王振却是新丁,每每被人叫去跑腿,却也甘之如醇。 所以黄俨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匆匆走了。 王振脸上的堆笑直至黄俨的背影消失依旧还在,他一路微笑着去了太子那边。 “娘娘,郡主的衣服做好了。” 胡善祥正在窗前逗弄着端端,闻言看了王振一眼,说道:“怎地是你送来的?” 王振堆笑道:“奴婢顺路,就接了这个活。” 胡善祥进宫这些时日,算是知道了宫中依旧和外面一样的纷争不断,甚至比外面还要激烈。所以她以为是王振被人排挤,就说道:“放下吧,来人,给他些铜钱。” 一个嬷嬷过来,随手给了王振十多个铜钱。 “多谢娘娘,奴婢却是受之有愧了。” 王振微笑着接过铜钱,谢了胡善祥,却看不到有谄媚之色。 等他走后,胡善祥问道:“这个王振到处跑,可是被人欺负了吗?” 嬷嬷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道:“娘娘,这王振可是半路进宫的,原先在外面据说都有了妻儿,后来过不下去了才进的宫,不过这人读过书,宫中人请教他也不吝啬,愿意教授,所以名声还好。” 胡善祥点点头,看到包袱里的棉袍就提起来看了看,然后回身叫端端来试试。 “针脚做的好,回头记得夸夸。” …… 王振出了太子这边,就看到宫中多了几个生面孔,凶神恶煞的。 “这是东厂的人……” 一个相熟的太监走过来警告了王振,“这是孙佛派进来巡查的,要小心些,他们可是握有生杀大权。” 王振坦然的道:“不做亏心事怕什么?” 这几个太监的目光扫过王振这边,盯了他一下,然后分散往各处去了。 那太监这才敢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宫中的气氛不对,这几日小心些,别犯忌讳。” 这个太监就是王振的‘学生’之一,若是在外面,这就是亲切的师徒关系。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些,别乱跑。” 王振依旧不适应奴婢和咱家这种称呼。 他当年曾经是教官,教授过不少学生,只是后来在举人这道坎上被卡住了。 人说功名心炙热的人多半能做大事,而王振就是这般想的。只是他屡试不中,前途渺茫,加上做教官还得罪了人,最后半是为了避祸,半是想进宫搏一把,终于自己挥刀练就了神功。 “死气沉沉啊!” 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有些萧瑟之意,王振心中微动,赶紧回了自己的地方,然后托言累惨了,走不动了,闭门不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8章 我要回京 逃跑是一门学问,大多数人都不精通。 而其中翘楚比如说刘皇叔,比如刘邦,这些都是行家里手,以后果然成了大事业。 乌恩不知道什么刘皇叔,但却深谙逃跑要亡命的道理,所以从大败后就开始了末路狂奔。他抛弃了救下自己的肉迷人,抛弃了自己的麾下跑了。 以至于他感到足够安全时,才发现身后只有一百余人。 “明军呢?” 长时间的奔逃,让乌恩的长发更加的飘逸了。他极目看去,只看到十余骑在慢慢的往这边来。 “殿下,明军早就没追了。” 一个侍卫答道。 “肉迷人呢?” 这些幸存者大多眼神茫然,乌恩感到了危机,若是集结不到千人以上,他晚上都不敢睡觉,免得被人给割了脑袋。 “原地等待!派人去看看,接应仆固。” 说完他下马取了水囊喝水,然后喂马。 等待是煎熬的,特别是在丢失了全部辎重的情况下。 没有燃料,那些幸存者默默的吃着不多的肉干。他们必须要保存体力,以免在明军的持续追击中掉队。 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昏暗,乌恩才看到了仆固。 “我一直在等你。” 乌恩迎了上去,把水囊递给仆固。 仆固凝视着他,良久才点点头,说道:“我一直在抵御追兵,另外,明人已经退回去了,他们惧怕莫测的草原。” 乌恩的身体一松,低声道:“要提振士气,另外,我准备回去,咱们一起到亦力把里去,然后等待我的兄长们的信使。” 仆固点点头,然后慢慢的喝水。 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当周围全是人马时,仆固也歇息好了。 他上马大声的道:“我们失败了!是的,可耻的失败的!” 败兵们无言,他们目前只想逃离那个魔神的目光,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这一战败的不明不白的,明明己方占据了优势,眼瞅着就要击溃明军时,阿台却爆发了。 是的,到现在大家都认为是阿台突然爆发导致了大败。 若是没有鞑靼人猛攻他们的腰部,当时他们就能突进去,活捉魔神。 “这事是我的错,我临战指挥的错!” 仆固扬起只剩下一半的右臂,面色黯然:“那些死去的兄弟一定在骂我,是的,我该骂,大家尽情的骂吧。” 几千人默默的看着他,而乌恩就在边上,面色复杂。 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一个人格高尚的人。 乌恩有些沮丧,他觉得长久的宫廷生活让自己失去了直面失败的勇气,远不如仆固的坦然和果敢。 仆固抬头,面色坚毅:“可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吗? 这些败兵茫然的看着仆固。 失败就是黑夜,而仆固的话就是黑夜中点亮的那盏孤灯。 哈烈和肉迷的孤灯! 可是希望在哪呢? 仆固大声的道:“哈烈已经平息了争斗,那些殿下们正在团结起来,是的,他们已经开始正视明人的威胁,他们会团结起来。而那个骁勇善战的明皇已经去了,被哈烈杀死了……” 这是在给哈烈人的脸上贴金,可乌恩却没有一丝自豪。 败了就是败了,哈烈如今的混乱状态正是朱棣造成了。 “……咱们去亦力把里,在那里歇息,在那里积蓄力量,等待哈烈的增援……请你们相信我,当我们再次出现在这里时,大军肯定是一眼看不到头……” 军心初步安稳了,仆固下马,和乌恩单独说话。 “魔神睚眦必报,据说上次咱们的人差点杀死了他的女儿,所以不能停留,咱们休息一下,马上走!” 仆固很疲惫,可乌恩并未展示出领导力,所以他不得不强撑着出来给大家鼓劲。 乌恩想起仆固莫名其妙丢失的右臂,不禁打个寒战,说道:“好,越快越好!” 担心会被方醒麾下持续追杀的联军残部歇息了一下之后,开始整队,仆固和乌恩重新任命了各级军官,然后呼啸而去。 …… “伯爷,乱军残部远遁。” 最后一批追兵回来了,带回来了五百多俘虏,很费劲。 可这些都是上好的劳力,建城用得上。 “收兵吧,斥候警觉些,其他人……庆功!” 方醒有些心事重重,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排了庆功。 柴房里,黑刺的信使捂着刚被包扎好的右肩在喝水,见到方醒进来,就说道:“伯爷,小的在路上遇到了拦截。” 方醒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问道:“多少人?什么路数?” 信使说道:“十余人,小的两人冲杀出来,他们遗尸六具。” “那些人都是军中的杀法,都是精兵。” 方醒点点头,摩挲着刀柄。 “伯爷,陛下近期处置政事断断续续的,小的出来前,陛下已经三日未曾理政了,宫中也没有消息出来。” “东厂好像有些动作,咱们的人发现北平的青皮出现的次数多了些。” “东厂的干了什么?” 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信使说道:“说是在宫中巡查,孙祥手下的几个太监都在宫中,咱们大人说这肯定是陛下特许的,还有就是皇后娘娘突然变严厉了,处置了不少人,宫中有些紧。” “我知道了。”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你不用回去了,好生休息。” “不用回去了?伯爷,这……大人还在等着小的回禀呢!” 方醒起身道:“此事你无需管,再说你们受伤之后更容易被截杀,就这样吧,我自然会和王琰说起,不算你们的过错。” 军法森严,而黑刺的军法更是严厉。 信使懵懂的站在那里,等方醒出去后,有人带着他去休息。 柴房被关上,一缕微光照在方醒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一抹血红在椅子的侧面…… …… “爹!” 欢乐的无忧总是能让方醒开怀,他一把抱起无忧,和女儿说起了悄悄话。边上的张淑慧看到他右手的食指指甲指甲翻开了,鲜血直流,就赶紧把无忧抱过来,然后叫小白去找药箱。 无忧皱着小眉头看着方醒的手指头往下滴血,就心疼的道:“爹,疼吗?” “不疼。” 方醒强笑着,眉间多了阴霾。 包扎好手指头,方醒找来了黄钟议事。 “我要回京城!” “伯爷,可是有旨意到了?” 方醒面色阴沉的道:“不管这个,京城现在有些问题,不回去我不放心。” 黄钟马上联想到了朱高炽的身体,惊道:“难道是……” 方醒点点头,说道:“陛下久未视朝,这不正常。” 朱高炽就是大明的象征,他不出现,人心就会煌煌。这个道理他必然知道,而且朱高炽不是那等软弱的皇帝,他怎会长期不露面? 黄钟的身体微微颤抖,马上说道:“伯爷,要给殿下报信,马上!” “陛下已经下旨了,旨意肯定已经快到金陵了。” 方醒握紧拳头,食指处传来剧痛,他说道:“我要回京,家眷暂时留在这边,伯律你也留在这里,若是事有不谐……” “不至于吧?” 黄钟依旧不敢相信谁会犯上作乱。 “有备无患!” 方醒随后召集了聚宝山卫千户官以上的人,还有张羽来议事。 “我要回京,你们看好兴和。” 方醒没给他们思考的余地,分析道:“仆固和乌恩已经一败涂地,他们失去了辎重,若是不想饿死就只能回亦力把里,所以兴和安全了,张羽注意盯着筑城,林群安记得操练。” 方醒最后留下了林群安,交代道:“我走之后,没有我的手令,聚宝山卫不能动,明白吗?” 林群安一个激灵,“是,伯爷!” 方醒怕他钻牛角尖,就说道:“京城有些诡异,我必须要去看看,若是无碍就好,若是有事,你记住要盯着宣府,一旦宣府有异动,马上弹压!” 林群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了,他点头道:“伯爷,可是宣府的人马太多了,咱们……” 方醒冷笑道:“敢于犯上作乱的人毕竟是少数,不知死活的更是屈指可数,压住就是了,宣府的那二位也不是傻瓜,不会放任动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69章 遭遇拦截 “陛下果真是起不来了?” 春暖花开,太原城里的空气中都多了些许妩媚。 朱济熿沐浴在春天的妩媚中。他站在正殿前方的空地上,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只觉得心旷神怡。 “是的殿下,陛下已经抛下政事五日了,外面全是那些学士和尚书们管事,宫中也是皇后在管着,东厂也介入了,在宫中巡查。” 身后的男子躬身说道,面带喜色。 朱济熿低头,揉揉酸胀的眼睛,唏嘘道:“本王憋屈多少年了?” 身后的男子目露钦佩之色,想起这个庶子居然逆袭成为晋王,而今又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不禁激动了几分。 朱济熿闭上眼睛,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成龙升天,成蛇钻草,在此一举了……” 男子看到朱济熿背影高大,在阳光下仿佛被笼罩了一层光晕,不禁赞道:“殿下,您才是天命所归啊!” 朱济熿回身,眉间被光线照着有些模糊,问道:“袁熙怎么说?” 男子垂首道:“袁大人说大事近了,太子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咱们已经有了安排,太子身边只有几百人,轻骑而进,必然不可能带大军,所以大事定矣。” “宫中呢?” 朱济熿的面色潮红,腰部微颤。 男子说道:“黄俨已经陷进来了,他担保自己有手段能把宫中稳住。” 朱济熿叹息着,缓缓看着四周,心中涌出难舍之情。这些看厌的景致宫殿却多了些往日未曾发现的可观处,让人想过去,近距离看看。 “那就好,告诉袁熙,本王在太原等着他的好消息,一旦事成,他就是首辅学士。” 至于黄俨……朱济熿冷笑道:“那条老狗!袁熙知道怎么做,不会让本王为难。” 等人一走,朱济熿吩咐道:“让他们集结起来,随时待命,还有……方醒何在?” “殿下,方醒还在兴和堡,据说是要决战了。” 朱济熿微笑道:“这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啊!等他知晓了之后,大局定矣。宣府只要知趣,自然会把他封在塞外,到时候那些哈烈人自然会有仇报仇。没有补给的聚宝山卫……那就是羔羊!” “盯着宣府,一旦有异动马上禀告。” 朱济熿拂袖而去,步履稳定,只是有些外八字,也就是那些相士说的龙行虎步。 太阳照在太原城上,砖石上熠熠生辉,这座四战之地沐浴在阳光之中,光芒万丈。 …… “宫中戒严了,皇后带人坐镇陛下的寝宫,辅政学士和尚书们都在宫中待命,诸卫接到旨意,要留心各处……”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椅子,而袁熙就坐在上面,面带微笑的说着现在的情况。 雷度站在前方,沉吟道:“陛下这是不好了?那条老狗怎么说?” 袁熙摇头道:“那条老狗在待价而沽,不过他已经坐上了咱们这条船,他别想下船!若是事有不谐,他会死的比咱们还惨,所以不必担心他那里。” 雷度不耐烦的道:“可咱们得不到宫中最新的消息,如何能相机而动?那老狗这是想因私废公吗?” 袁熙淡淡的道:“他不敢,今日就会有消息来,否则那个全林可不是傻子。” 雷度想起自己和袁熙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明白了,他正色道:“大事当前,咱们有何问题都抛在脑后,一切以大事为重。” “好!” 袁熙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闻言他霍然起身,然后找了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碗,倒满酒。 “为了殿下!” 一饮而尽后,雷度粗俗的用袖子擦去下巴和嘴角的酒渍,眼神兴奋,说道:“我马上去联络一番,务必万无一失。” 袁熙点点头,叮嘱道:“要留神,那些怀着疑虑的不要多纠缠,也不要把底子透了,咱们现在稳得很!” …… 金忠今天回家了,被左右侍郎架着上了轿子,逼着他回家。 躺在家中的床上,金忠看着幼子问道:“怕不怕?” 金达摇头道:“爹,孩儿不怕。” 十岁的孩子,眉间多了些儒雅,金忠却有些遗憾。 “兴许当时该叫你去知行书院试试。” 金忠的脸上多了些惨白,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摸了摸金达的手臂,说道:“好生读书,为父好歹也留了些遗泽,到时候你只要不犯错,自然会平安一生。” 金达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只是看着金忠躺在床上喘息,好似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有些伤心和惶恐,就不禁落泪了。 金忠看了一眼金达的生母,说道:“看好孩子,这几日有人拜访就问清楚,若是正事就请进来,若是探视,除去宫中人,其他人一律不见。”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喘息,被子都遮不住胸膛的起伏。 金达的生母哽咽着应了,金忠喃喃的道:“别怕,殿下快回京了,德华正在准备决战,之后他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你们母子自然没人敢欺负。” “还有……” 金忠的喉间发出咕咚一声响,然后缓了半晌才说道:“问问……罢了,你们问了没人说,不小心还会被人当做别有用心,哎!陛下……” …… “陛下,吃药了。” 朱高炽睁开眼睛,看到是皇后,就微笑道:“你怎地来了?” 皇后看着那惨白的脸色,强笑道:“宫中无事,臣妾就来伺候陛下。” 梁中和另一个太监扶起朱高炽,皇后把药喂了,朱高炽缓缓躺下,安慰道:“朕无事,只是静养罢了。” 皇后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说道:“婉婉说是要来看您吃了没有,臣妾说是您躲着去了,婉婉还发了脾气,说是要让小方去把您找出来……” “那丫头……” 朱高炽微微笑着,眉间多了慈祥,“让她好生吃饭,朕好了之后就带她去花园里,到时候偷偷的叫梁中找只野兔,让小方去抓……” “陛下,奴婢保证找一只乖巧的野兔,让小方一抓就着。” 梁中说完就背身过去,没敢用袖子,怕动作被别人看到,就甩甩头,把眼中的泪水甩出来。 朱高炽喘息了一下,吩咐道:“让他们进来,朕想问问。” 皇后迟疑了一下,朱高炽说道:“朕只是听听。” 稍后群臣进来,看到朱高炽躺在床上的模样,杨荣神色黯淡,强打精神行礼。 “这几日可有大事?” 朱高炽的目光在群臣的脸上划过,每一个人的神色他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道,然后问道。 杨荣收敛担忧,说道:“陛下,内政无事,各地都在劝耕,井井有条……大家都等着陛下您身体养好了……” 朱高炽的肥脸微微一动,知道这是杨荣在避讳离开了皇帝依旧在运转的大明,就微笑道:“朕只是掌总,办事还是要靠你们。” 这话里带着敲打和安慰,极为怪异。但杨荣却倍受感动,“陛下,按照时日,兴和伯那边应当有战报来了,臣以为肯定是捷报。” 大明如今就只有那一处战事,此外就是四海升平。 朱高炽欣慰的道:“兴和伯定然不会辜负了朕,朕就等着他的捷报。” …… “驾!” 十余骑匆匆冲过了野狐岭,他们一人三马,行色匆匆。 “老爷,前方有人拦截!” “绕路!” 方醒一拉马缰,从左边拐弯,前方来报信的方五和小刀也跟了上来。旋即斥候就变成了方七和方二。 一路疾驰,等到了小路时,却必须要减速。 等绕过了这一段之后,前方一队游骑出现了。 “止步!” 前方的方七和方二已经在交涉了,方醒见状心中一松,就点点头,辛老七一骑上前。 “准备!” 方五低喝一声,家丁们都把弓弩拿出来。不管前方是否真的是宣府的游骑,他们都要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五十余人的游骑分散开来,弓箭在手,同样是警惕的盯着方醒等人。 这是精锐斥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0章 谁来,谁去 “我家老爷回京。” 辛老七的交涉一开始就显露了强势。 游骑的带队总旗官冷冷的道:“你家老爷何人?路引还是勘合。” 辛老七拿出了腰牌,总旗官看了一眼,眼神更加的警惕了,问道:“为何走这条路?” 这条路原先是一条‘走私之路’,后来朱棣杀了一批走私塞外的商人之后,这条路就荒废了,罕见人迹。 关键是方醒一行放着大路不走的行径让总旗官有些逮到大鱼的兴奋,他一挥手,麾下张弓搭箭,然后他冷冷的道:“十息,否则杀无赦!” 这是军中做派,辛老七退后道:“此事你确定自己要卷进来吗?” 总旗官呵呵道:“你在吓唬我?跪下!” 随即三张弓就对准了辛老七,箭头锋利,闪着幽光。 辛老七大怒,若不是方醒交代尽量不要泄露行藏,他哪会受这等委屈? “老七!” 辛老七回头道:“老爷,当心弓箭!” 方醒策马过来,五十余人,他什么武器都不管用。 看到方醒单骑过来,总旗官的面色好了些,喝道:“下马跪地,报上姓名!” 军中就是这般,若是他感到了威胁,那就进入到遇敌模式,一切以己方的安全为重。 “本伯方醒!” 总旗官一怔,然后看看方醒的长相,再想起关于辛老七的传说,就有些慌了。 “这是本伯的旗牌。” 出兵需要旗牌,由兵部勘发,可以算是将领的另类任命书。 总旗官接过验证,然后惶恐的下马请罪。 “你严谨有功,可此事却有些……麻烦!” 方醒招手,然后当先走到边上。总旗官起身跟过去,心中忐忑。 贵人突然走小路,必然是有要事,而且是不可宣于众口的密事。 他拦截了方醒,于公有功,于私怕是…… “你看看这个。” 半晌,总旗官把密旨还给了方醒,满头大汗的道:“伯爷,小的。” 方醒转身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肖满。” “是个好名字,不像是短命的。” 噗通! 肖满跪地垂首道:“伯爷,小的自知犯了大错,恳请伯爷看在小的尽职的份上,饶了那些兄弟一命。” “你倒是狡猾,知道本伯现在动不了那么多人,不过……你知道消息泄露的后果。” “小的……” 方醒和家丁们是干不掉这些警惕的斥候,可秋后算账却跑不了。 “小的任凭伯爷做主。” 肖满认命了,为了家人,他不敢冒险。 “派你最信任的人回去通报,就说发现有商人走私,已经追过去了。然后你们跟着本伯走,进京!” …… 皇宫中的朱高炽已经昏迷过一次了,宫中震动,皇后一边叫人看好宫中,然后就带着婉婉每天守在寝宫之中,守着朱高炽。 “封锁消息,谁若是传出去,打死!” 皇后有些疲惫,她站在外面,春风吹动了裙摆,却显得格外的肃杀。 梁中应了,然后问道:“娘娘,瞻墉郡王还在书院,可要召回来?” 皇后想了想说道:“不妥,若是瞻墉回来,外面肯定会有些猜测,暂时放下。” 皇后进去了,梁中在外面交代了下去,然后呆立片刻,也进了寝宫。 一个小太监假装路过,却看到了刚才皇后和梁中的面色,就悄然走了。 …… “公公,皇后的脸色很难看,有杀气!” “看看外面!” 黄俨低喝道,全林赶紧开门假装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点点头。 “说清楚!” 黄俨的身体在颤抖,脸色发白。 小太监说道:“公公,皇后进去之后,梁公……梁中站在那里发呆,连奴婢从眼前过去都没发现。” 黄俨盯着他,阴测测的问道:“你确定他没有看到你?全林,再出去看看。” 全林眼神闪烁,再次开门出去转了一圈。 这次他用的时间比较长,黄俨继续问道:“御医出来了没有?” 从前天开始,太医院的两位大佬就已经在乾清宫蹲守了,再没冒泡过。 小太监大概是察觉味道不对了,就颤抖着问道:“公公,这是要干什么?要杀头的呀!” 黄俨冷笑道:“后悔?晚了!从你把那药放进茶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小太监一下跪在地上,呜咽道:“公公,奴婢家中还有老母和幼弟,求公公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黄俨冷冷的道:“那就老实做事,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到时候钱钞数不尽,你的老娘难道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 这时全林回来了,他点点头道:“公公,没人。” 黄俨呼出一口气,说道:“陛下已经不行了,不然皇后不会封锁宫中,这是欲盖弥彰!把消息传给袁熙,让他准备好,等最后的消息传出去,他必须要马上动手,否则大家就等死吧!” 小太监出去了,全林盯着他,等再回来时,看到黄俨在喝酒。 “公公,那药是毒死了谁?不会是……” 弑君可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就算是改朝换代把朱家人赶下去,可下毒弑君的家伙也逃不了灭口的下场。 黄俨滋的一声喝了口酒,然后抓了颗花生剥了丢进嘴里,美滋滋的道:“你怕什么?不是。那三人太厉害了,咱家被盯一眼就觉得是被小刀子扎了几刀,后来机缘巧合才知道他们的来历和食宿,不解决他们,咱家哪敢啊!” 全林怯了,说道:“公公,会被人发现的。” 黄俨用拿着酒杯的手点点他,不屑的道:“咱家做事会有漏洞给人抓?那三人就陛下知道,其他人只是梁中偶尔见到过罢了,陛下现在哪会记得他们。” “花生就是好啊!那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不过等他得知消息时,大概是要疯了,嗬嗬嗬……” 就在这笑声中,位于乾清宫一个杂物间的地面下有个地下室,布置简单,连床都没有,只是有三个蒲团,还有些书。 就在蒲团的边上,此刻倒下了三个干瘦的太监,七窍流血…… 地面上多了些坑坑洼洼,若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全是人的拳头打出来的。 深宫密室,这个地面是经过压实的,而且当初还掺和了其它材料,坚硬无比,别说是人的拳头,你拿锤子都很难打出坑洼来。 边上还有几个茶杯和茶壶,早已冷却。 …… 叶落雪很忙,他不但要巡查宫禁,还要出宫交代藏锋的人随时待命。 回到乾清宫中,看到朱高炽已经昏睡过去,叶落雪心中一松,旋即就皱眉拉了梁中出去。 “陛下身边的那几个太监呢?” “哪几个?” 梁中最近累的不行,神思有些恍惚。 叶落雪猛地回身,目光冷厉,当看到是宋老实时,就皱眉道:“快去扫地。” 宋老实站在外面跳脚道:“我要等陛下出来,陛下为啥还不出来?是不是你们在欺负陛下?” 叶落雪的眼中浮起一抹杀机,最后想到朱高炽对这个傻子多有看顾,这才忍住了,说道:“陛下在歇息,不可吵闹。” “哦哦哦!” 宋老实失望的看看寝宫紧闭的大门,然后摸摸怀里的油纸包说道:“陛下可是没点心吃了吗?我这里有呢,给陛下吃吧。”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把油纸包递给叶落雪,然后夹着扫把跑了。 叶落雪哪有心思去管一个傻子,他随后把油纸包扔了。 “咱家想起来了,那三人昨天还出来一个,今日都没出来。” 梁中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然后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若是不行,那就调了朱雀卫护卫宫禁吧。” 叶落雪摇头道:“他们在就好,朱雀卫护卫宫禁倒是个好主意,可谁知道他们的忠心?现在大明万事安稳,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陛下肯定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否则……” 皇城本就有足够的保护力量,再调朱雀卫来,那就是小题大做,引发君臣矛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1章 李时勉廷辱朕 “陛下会好的。” 值房里,辅政学士们默然,连处理政事的心思都没有。 金幼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杨荣看了一眼,却看到了水光。 金幼孜哭了,哭的很伤心。 泪水从脸上滑落,顺着嘴边滑到胡须上,看着一滴滴的,然后在胡须上化为水线… 断断续续的哽咽加重了室内的凝重气氛,杨士奇红着眼睛道:“陛下一定能好。” 黄淮叹道:“御医说……陛下的身体不定……恍如风中之烛,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杨溥垂眸不语,他是后进,此时说什么都有可能会在以后被人清算,所以不如沉默以对。 杨荣把墨汁都干掉的毛笔放下,揉着眼睛道:“陛下操劳过度,对,操劳过度……” “杨大人!” 金幼孜愤怒的道:“还没到时候!” 杨荣的话更像是在提前给朱高炽的离去定下基调。 杨荣苦笑道:“本官心中的煎熬不比你们少,陛下仁厚,古今罕见,本官恨不能陛下再活一百年,可……咱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处置好政事,让陛下安心休养。” 杨溥抬眼道:“各位大人,殿下一路而来,是否派人去迎迎?毕竟咱们要防着些,确保万无一失。还有……是否严令各地卫所严守?非兵部下令不得妄动,否则以谋反论处…….话说金大人这事怎么办?” 杨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黄淮说道:“殿下若是担忧,金陵驻军不少,可以一路护送。至于各地卫所……若是严令戒备,反而是适得其反,天下惶惶。金大人……” “金大人怕是不行了。” 杨士奇黯然道:“御医早就说过了,他这病若是在家好生养着,少说还有一两年,可他却一直在强撑,如今看着形销骨立,哎!” 杨荣闭眼沉思,说道:“本官去请见陛下,非常时刻,金忠老大人那边不妥当,要不就先暂时托付一个!” 杨溥赞道:“杨大人此言甚是。” 杨荣的方案既能保证安抚金忠,又能解决兵部群龙无首的局面,还能顾全目前的大局,堪称是一箭三雕。 杨荣机变无双,这是朱棣的评价。可现在的杨荣在首辅的位置上磨砺过了之后,更多的却是稳重。 这便是官职和责任赋予他的气质! …… “金忠?” 朱高炽已经醒了,闻言和煦的道:“不好,金忠就靠着那口气在撑着,若是贸然换了,那口气怕是撑不住,无事,等朕好了再说。” 杨荣这才想起昨天见到的金忠,想说出隐忧,最后看到朱高炽不停的在喘息,就心中一叹。 “瞻基肯定已经出发了,要叮嘱沿途,一定要清查盗匪,嗯……” 朱高炽的声音大了些,外面的皇后和婉婉就进来查看。 “父皇……” 面对嗔怪的婉婉,朱高炽微笑道:“好好好,就歇息了。” 杨荣悄然告退,他知道朱高炽现在对所有人都在怀疑,特别是各地藩王,甚至还有…… 眸色微暗,杨荣出去就看到了宋老实。 宋老实瘦了些,看到杨荣出来就躲在柱子后面,却拙劣,近乎于儿戏。 杨荣低叹一声,急匆匆的回去。 宋老实在等着,躲在柱子后面等。 可直到午饭时,朱高炽依旧没出来。宋老实没去吃饭,他趁着换人的机会悄然摸了进去。 午饭换班,寝宫内的人少了一半。这事儿也是要怪皇后,她只顾看着朱高炽,却忘记了应该多调些人来。 朱高炽正在喝粥,一手能握住的小碗,他喝了一半就摇摇头。 皇后心中焦虑,而太医院的更是面如死灰。 只要能正常饮食,那么病情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 “陛下……” 朱高炽刚躺下就听到了这个声音,接着就是喝骂声。 “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抓住他!” 居然被人摸进来了,梁中大怒,当即叫了侍卫进来。 宋老实被吓得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哭道:“奴婢……奴婢想看看陛下……” 两名太监进来,见状其中一人就踢翻了宋老实,然后准备把他拿下。 “是……是宋老实吗?” 床上的朱高炽突然问道。 皇后摆摆手,两个太监退下,但依旧在盯着宋老实。 “是的陛下。” 朱高炽只觉得眼睛发涩,他喃喃的道:“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别……别吓他。” “陛下……” 宋老实惶恐的趴在地上说道:“奴婢……奴婢想扶您下台阶……” 皇后再次摆摆手,两个侍卫退了出去。 朱高炽觉得眼睛像是被压住了般的睁不开,他微笑道:“这孩子是觉着自己的力气大,想……想专门扶朕呢!” 皇后知道这边有个傻子宋老实,此刻看到他眼泪鼻涕到处都是的模样,就低声道:“陛下,臣妾知道了,等您好了之后,就让他来扶着您吧。” 朱高炽的脸上浮起一抹欢喜,说道:“好。” 从当世子开始他就在承受着各种压力。 等当了太子之后,他的足疾,他的痴肥,他的性子,他的……宽容…… 从朱棣的不喜到两个弟弟的明争暗斗。 从世子到太子,他走过的这条路是重压之路。 无数人在谈论着他太子之位必定是保不住,无数人在鼓动着他的两个弟弟去争夺,去倾轧。 终于熬到了登基,可他却发现皇帝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艰难! 可他不肯认输,于是他勤政,他仁慈,他把朱棣去后的大明治理的蒸蒸日上。 好累啊! 朱高炽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放松的,他说道:“给他些点心,让他赶紧吃了。” 他在微笑,很纯粹的微笑。 皇后看到这个笑容后心中一酸,急忙就吩咐梁中去办。 宋老实被叫起来了,他擦着眼泪,哽咽道:“陛下……您……您还要奴婢扶吗?” 朱高炽艰难的点点头,说道:“要。” 宋老实欢天喜地的出去了,那两个专职扶朱高炽的太监却没有一丝嫉妒。他们的眼睛微红,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去扶着这位仁慈的君王出门了。 御医过来了,给朱高炽拿脉后,他对皇后微微摇头。 朱高炽没有睁开眼睛,他说道:“方醒的捷报呢?怎地还没来?叫人去催催。” 梁中应了,皇后说道:“您该歇息,这些事自然有外臣去操心。” “这可是朕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塞征战啊!朕想看看捷报。” 朱高炽一脸的期盼,脸侧的肥肉垂了下去,看着格外苍老。 皇后飞快的眨眼,把泪水忍了回去,说道:“好,臣妾叫人去催催。” “嗯,方醒肯定是急不可耐的想回来了吧?朕也在等着他……” 朱高炽的声音突然放低,皇后俯身才能听到。 “朝中需要他,需要他闹着,不规矩的闹住,否则按部就班,朕怕出事……” 皇后懂了,低声道:“好,兴和伯肯定会回来,他会帮着瞻基稳住朝政,您只管歇息就是了。” 朱高炽喘息了一下,说道:“告诉瞻基,别什么都听别人的,要……要会分辨,错了也不怕,就怕……就怕被按在椅子上……无法动弹。那些人……那些人都有私心,都想夺权……他们不行的,不行的……” 皇后想起了朱高炽登基前后对文官的态度转变,心中不禁大恨。 她恨那些在暗中给了朱高炽压力的文官们,恨他们步步紧逼,直至让朱高炽气坏了身体。 而朱瞻基的转变当初她觉得有些儿戏了,以后会增加不少麻烦。 可如今看来,朱棣当年甩手让方醒去影响朱瞻基,分明就是预见到了文官压制朱高炽的格局。 那是在未雨绸缪! 若是朱高炽当年早些醒悟的话,那么他还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落差吗? 他还会被气的……成了这样吗? “李时勉廷辱朕,李时勉廷辱朕……” 闭着眼的朱高炽喃喃的说着,皇后突然捂着自己的嘴,无声的哽咽着。 陛下…… 看到皇后落泪,寝宫中的太监和御医们都纷纷转过头去,室内马上就多了些抽咽的声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2章 开始…… 袁熙没有吃午饭,他没有胃口。 雷度吃了,狼吞虎咽的,全然没有一点儿吃相。 吃完饭,他喝着茶,兴奋的道:“都准备好了,一千多人,到时候足以封锁!” 袁熙也很兴奋,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现在就等着黄俨那边的人来报信,大事……大事在此一举!” 两人都相互默然,各自在盘算着自己要做的事,直至有人进来。 “大人,是宫中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布衣,脸上大概是涂抹了什么,看着面色灰败。 “如何了?” 袁熙瞪眼问道。此时什么运筹帷幄的风范都丢了,他只想知道这个掉脑袋的买卖能否做成。 来人同样很兴奋,“差不多了,太医院从院判到御医进去了十余人,只有一人进出过,就是去取药的。” “皇后呢?”雷度问道。 “皇后一直都在,宫中查的很严,孙祥都没念佛了!” 袁熙猛地后仰身体,呆呆的看着屋顶喘息着。 “有人看到杨荣出寝宫外面时眼睛有些红。还有,黄公公说你们的人赶紧准备好,无需多,二十余人,多了会被人发现,一旦要动手了,黄公公自然有让他们进去的法子。毕竟太子殿下崖岸高峻,怕他的人可不少。” “好!” 袁熙摆摆手,马上有人带了来人出去。 “准备动手!等宫中最后的信号出来就动手!” 袁熙起身,踌躇满志的道:“派人去太原报信,告诉殿下,该腾龙……九天了!” …… 朱瞻墉想回宫看看朱高炽。 虽然皇后在宫中管制了言论,可今天还是派人来通知他回宫。 以往皇后对他呆在书院很是放心,除去节庆之外,基本上不会叫他回宫。 所以当接到通知时,朱瞻墉的心脏在狂跳着,喝问道:“父皇如何了?” “殿下,陛下无恙,娘娘说了,您这几日抽空回去就是了。” 来人走了,朱瞻墉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浑身颤抖! 他预感自己大概会在宫中要呆许久,所以把那些书都装进了木箱子里。 齐老六帮他把东西收好,然后提着木箱子,和其他三名侍卫出了书院。 “解先生,学生要回宫了。” 解缙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书放下,淡淡的道:“你是该回宫了,去看看……希望陛下一切安好。” 阳光明媚的午后,室内略微有些阴冷。解缙想到了自己当年因为是去向朱高炽请示而被朱棣下狱的往事,不禁幽幽的道:“陛下乃仁君,是个好皇帝,你要好好的侍奉……” 朱瞻墉哽咽道:“是……学生知道了。” 解缙叹息道:“别太担心了,陛下……” 朱瞻墉胡乱的点点头,然后告退,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声长叹。 “……希望陛下平安……” 朱瞻墉知道自己那位父皇的身体状况,这一次朱高炽生病他也以为会和以前一样,慢慢的就会好起来。 可…… 看到朱瞻墉垂泪从解缙的办公室里出来,几个侍卫都心中郁郁。 出了书院,朱瞻墉在马车里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父亲的健康,可想来想去,他却想不到一个办法。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突然车外传来了几声闷哼,接着马车停住了。 “为何不走?” 心急如焚的朱瞻墉怒了,他掀开车帘准备喝骂,那骂声却被一把长刀逼了回去。 地上的两个侍卫还在抽搐挣扎着……随即渐渐平息。 “齐老六……” 朱瞻墉讶然看着几个男子赶着牛车过来,然后把地上那两个侍卫的尸骸搬上去盖好。 齐老六微笑道:“殿下,罗掌柜想请您喝酒。” …… “朱瞻墉被擒!” 消息传到了袁熙那里,他满意的点头道:“马上传出去。” 随后外面就传出了朱瞻墉想争夺太子之位的流言。 “……新乡郡王拉拢了不少军队,说是要清君侧呢!” “什么?陛下还在呢!他算个什么?居然也敢清君侧?” “人家也是龙子龙孙,当然有资格了,别忘了先帝可……” “啧!陛下生病了,难道是又要来一次靖难?” “受不了啊!再来一次兵变,这北平城怕是要成血海了!” “……那咱们怎么办?” “快回家去!” “……” 消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听到了,他们抓了好几个议论此事的人,然后看押起来,一一问话。 皇帝的身体不好,上面早有话传下来:别让皇帝烦恼! 所以赶紧把谣言压下去,然后查清楚背后是谁在折腾才是正理。 …… “沈大人!” 沈阳进了锦衣卫,面色冷峻,脸侧的那个刀疤狰狞。 “大人,外面不对劲,有人传言新乡郡王谋反。” 赛哈智打个哈欠说道:“别听那些人瞎说,陛下现在要静养,小道消息别传进去,咱们不能学李时勉。” 这话的意思是:咱们是锦衣卫,君王手中的刀,别去学文官的进谏,那会死的很快。 李时勉如今名声大噪,外界普遍认为他是铮臣,铁骨铮铮! 文官人多势众,自然敢去博名声。可锦衣卫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真要惹出事情来,赛哈智几乎可以预见人人喊打的局面。 沈阳的脸颊微颤,那个刀疤扭曲了一下,赛哈智皱眉道:“殿下北上,让下面的人盯着些,传令下去,打探消息,一旦有逆贼,杀了再说。” 沈阳皱眉道:“大人,陛下的身体不好,咱们更应该去查探……” 赛哈智摆摆手,然后垂眸,准备打瞌睡:“你去查吧,查到了谁在背后作祟就禀告本官。” 沈阳冷着脸出了房间,把门摔的砰砰作响。外面的人看到是他,不禁缩缩脖子,心想赛哈智是准备回家养老了,却偏偏碰上沈阳这个凶神恶煞的,当真是冤孽啊! 沈阳直接去了东厂,找到了孙祥。 孙祥依旧在念佛,可佛珠却转动的有些没节奏,见到沈阳来了,就问道:“你们赛大人不管事了吗?” 这话里带着火气,对于人称孙佛的孙祥来说是个奇葩的事情。 沈阳拱手道:“孙公公,下官敢问公公在宫中可有信得过的人?” 孙佛的面色马上就变了,他冷冰冰的道:“没有。” 沈阳仰头,觉得自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就拱手道:“那是下官冒昧了,告辞!” 出了东厂,沈阳想起了方醒临走前的交代,就请见叶落雪。 “叶落雪?没这个人!” 守门的侍卫根本就没听说过叶落雪这个名字,一脸懵逼。 沈阳心中失望,拱手离去。 出来之后他直奔城外方家庄。 解缙还沉浸在伤感之中,等看到沈阳后就觉得奇怪。 “解先生,伯爷临走前交代下官看护……太子妃和郡主……” 解缙愕然问道:“为何?” 这是试探,沈阳苦笑道:“解先生,伯爷对您推心置腹,肯定给您说过陛下若是出了意外的应变。如今……意外来了。” 解缙依旧是惊讶的道:“什么意外?” “太医院一半人都在乾清宫,进去就没再出来,皇后娘娘也一直在……” 沈阳坦然的道:“外间传言瞻墉郡王谋逆,下官听说了就马上去找,可瞻墉郡王却不知道去了哪。解先生,事情不对!” “他不是回宫了吗?” 解缙这次是真正的惊讶了,他知道沈阳是朱瞻基的人,和方醒的关系也很亲密,终于是忍不住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沈阳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的身体估摸着不行了,伯爷的判断是有人会行险。” 解缙相信沈阳带来的这个消息,他颓然道:“果真吗?” 沈阳说道:“九成!” 一阵沉默后,解缙打起精神道:“德华说过,若是太子没有跟着他学科学,没有接受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观念,陛下去了也会平稳过度。可……如今许多人都不喜欢太子继位,于是他们会暗中给予方便,甚至是鼓动他人去试图改变大明的格局,目的就是一个……” “太子换人!” 沈阳没有考虑过那么多,闻言痛苦的闭上眼睛道:“解先生,殿下必须要安全回京!” “有人在保护他。” 解缙说道:“德华临走前都安排好了,殿下会无恙,可京城却不能发生变动,否则……” “那就杀!” 沈阳目露杀机说道:“谁不服就杀谁!” 解缙摇头道:“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导致更大的混乱。除非……” “瞻墉郡王谋逆的谣言传出去,外人就会以为这是太子的人在为将来做打算,背后的人用心狠毒,陛下若是听到,怕是要……所以只能去查,动静却不能太大了。” 解缙透过窗户看看教室,唏嘘道:“至少要十年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3章 五日……顷刻 “太子妃和郡主无需你去看护,那只是德华担心自己不在,想让你去打草惊蛇罢了。你今日可是去找过别人了?” 沈阳点头道:“是,下官先去找了赛大人,又去找了孙祥,最后想进宫找那个叶落雪……” 解缙分析道:“赛哈智是不想多管事,孙祥是想管却忌惮,至于那个叶落雪,他是个禁忌,若是这三人有人警觉些,德华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次轮到沈阳愕然了,他没想到方醒郑重其事安排给自己的事情居然只是个壳。 解缙心有些乱,随口道:“就算是有人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能把太子妃和郡主救出来?再说太子妃和郡主不是首要的,陛下和两位殿下才是要点。” 沈阳点头道:“是,下官这就回去盯着,若是有变故就……” …… 锦衣卫,赛哈智继续在打盹,他已经在憧憬着自己的致仕生活了。至于锦衣卫谁来接手他一点都没兴趣知道,也没有培养自己心腹的打算。 东厂,孙祥拨动着佛珠交代道:“宫中去了人,要让他们盯紧了,敢乱传话的人都拿下,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安纶应了,然后说道:“公公,咱们要不要在京城中大肆清查一番?好歹也能震慑一番那些人。” 孙祥摇头道:“不妥。咱们是东厂,陛下的家奴,陛下没有旨意下来就不可妄动,否则…纪纲就是前车之鉴。” 安纶叹息一声出去了,此刻他最希望看到的人就是朱瞻基。 朱瞻基若是在,必然是监国,东厂和锦衣卫联袂出击,什么牛鬼蛇神敢冒头? “什么叶落雪,沈大人怕是疯了吧?” 宫门外一阵戏谑,然后归于宁静。 皇帝的身体不好,大家最好老实些,否则倒霉了都是活该。 …… 金陵很平静。 在朱瞻基一番铁腕动作之下,金陵安静了。 朱瞻基拿着召自己回京的旨意却面色微变,问道:“父皇的身体如何?” 来传旨意的是东厂的人,他喘息道:“殿下,陛下在静养。”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旋即吩咐道:“让六部的人来,叫肖顾伟来!” 肖顾伟先到,朱瞻基吩咐道:“马上集结你的人,咱们稍后出发。” 等六部尚书和都查院的人来了之后,朱瞻基简单的交代了自己要回京之事,让他们看好南方。 权谨想跟着朱瞻基一路,可朱瞻基却担心他会死在半道上,只得劝他坐马车,或是坐船回去。 “这一路本宫都是快马,权大人慢慢的在后面吧。” …… 七百黑刺护送着朱瞻基出了金陵城,城中有些地方传来了欢呼声,各家酒楼都接到了不少订单,连秦淮河上那些装作停业的画舫都开动了。 一片欢腾! 黄俭也很欢快,他叫了一桌酒菜请了汪元来喝酒。 “老师,殿下果真走了,您当初说是要忍耐果然是对的。” 汪元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缓缓听着黄俭在恭维着自己,却只是微笑。 “老师,殿下在金陵呆的时日并不长,看来陛下依旧宠信啊!” 黄俭有些遗憾,他一方面讨厌朱瞻基呆在金陵,感觉自己好似被人给盯着。特备是王柳碎之事,他怕被朱瞻基查出来。 另一方面他却希望朱瞻基长期留在金陵,这就证明皇帝厌恶了太子。 汪元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刚到的消息,陛下的身体不豫。” “不过有人说陛下这是在和文官斗气,应当问题不大。” …… 而就在此时,方醒带着六十余骑到了城外的方家庄,他叮嘱肖满看住自己的麾下,不得妄动,然后带着家丁进了城。 …… “捷报!陛下,捷报!” 朱高炽一直在喘息着,太医院的人在给他按摩,好舒缓他的呼吸困难。 梁中疾步进来,走到床边喜道:“陛下,兴和伯捷报,哈烈和肉迷联军大败,损失过半,已经遁逃了。” 面色惨白的朱高炽闻言睁开眼睛,喘息着道:“果真?” 梁中点头念着捷报,这份捷报写的比较详细,从开始到结束一应俱全。 “……臣佯装不知,待敌军以为得计发动夜袭时,被麾下察觉,旋即双方对峙,及至天明决战……” 朱高炽静静的听着,胸膛的起伏急促,面带微笑。 这是他等待许久的好消息。 施政他不差,可武功却差远了,而方醒的捷报就是一针强心剂。 “……敌军丧胆,我军趁机掩杀,大胜……” 朱高炽微笑着,看到皇后牵着婉婉进来,就说道:“方醒没有辜负朕的希望,大胜敌军,大明……安稳了。” “叶落雪。” 叶落雪进来,朱高炽喘息着问道:“兴和伯那边可接到了密旨?” 叶落雪说道:“陛下,按照臣的估算,兴和伯应当就在这一两天到京。” 朱高炽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好!” 说完他又喘息起来,御医低声道:“陛下,您别说话,呼吸悠长些。” 朱高炽苦笑道:“闷得慌。” 御医无言,再诊脉,然后起身出去。 毛定和徐志勇已经在乾清宫安家了,见到御医出来就问道:“如何?” 御医微微摇头,毛定的心沉到了谷底,问道:“可还有挽救的机会?” 御医擅长心脉诊治,他低声道:“陛下的病情如山倒,按理上次就该……可却撑过来了,但终究心脉……大人,准备吧。” 从午后开始,皇帝的身体就一下垮了。 毛定的身体一下就松了下去,不住摇头。 徐志勇闭上眼睛,难过的道:“我等枉自号称名医,却……” “还能多久?” 毛定毕竟是院判,马上就追问道。 御医伸出一个巴掌,毛定点点头,吸吸鼻子道:“本官知道了,要尽力啊!” 徐志勇已经在默然流泪。 毛定进去,看到皇后和婉婉在给朱高炽说着宫中的趣事,就走过去,在只有皇后才能看到的角度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皇后的身体一下就垮了,婉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皇后强笑道:“没事,只是头晕了一下。” 婉婉担忧的看着她,皇帝倒下了,要是皇后再倒下的话…… 正惶然间,一只胖手握住了她的手。 朱高炽本是在休息,他突然睁开眼睛,对婉婉说道:“婉婉去给你母后要参茶来。” 婉婉乖巧的应了,却没想过朱高炽为何不让梁中去要。 朱高炽松开手,看着婉婉出去,然后再握住皇后的手,微笑道:“朕怕是要先你而去了,可还有怨恨之处?都忘了吧。” 皇后心中一震,慌乱的道:“陛下,您只是老毛病,御医说了很快就能好。” 朱高炽微笑着,目光在皇后那未施粉黛,显得憔悴不少的脸上定格,说道:“朕负你良多,等朕走了,瞻基必然是管不好后宫的,你帮他。” 皇后还想宽慰朱高炽,可当她抬头,迎上了那双透彻的眼睛时,那些话就梗住了,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滑落。 “让辅政学士和六部尚书来。” 朱高炽一下好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呼吸急促,面色发红。 “陛下!”皇后呜咽着去给他抚胸,却无济于事。 朱高炽的眼神绝望,却挤出一个微笑,想安慰皇后。 御医早有准备,上去掀开被子,叫人把朱高炽翻过来,然后在他的背部肩胛骨的边上用银针一挑。 等左右都挑过之后,御医再灸大椎穴。 朱高炽缓过来了,御医让人把他再翻过来,然后面色煞白的对皇后摇摇头。 不是五日吗? 皇后的心冰冷,她看着在喘息着的朱高炽,大脑一片空白。 朱高炽艰难的伸手道:“别……声张……” 他就像是垂死的鱼儿,身体不住的颤动着,呼吸不再间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4章 龙御归天 孙祥总觉得心神不灵,他破天荒的把佛珠褪下来,然后在室内踱步。 皇帝的身体不容乐观,而沈阳当时来问东厂是否在宫中有人手时,他拒绝了。 现在想来…… “他这般犯忌讳的问这事是为何?” 这个问题孙祥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放过了。 东厂和锦衣卫不过招,而且皇帝的身体不好,东厂不能添乱。 正烦躁间,安纶来了,端着个小盘子,上面有两个小碗。 “公公,这是太医院的方子,去燥消火最是灵验。” 安纶也有些上火了,嘴角长泡。 两人一人一碗,孙祥看到安纶喝了一口,正准备也喝着,外面传来了喊声。 “公公!公公!” 孙祥把碗一放,沉声道:“何事?” 外面进来一个番子,他惶然的道:“公公,六部尚书和辅政学士都进宫了。” 孙祥心中一惊,起身道:“宫中现在如何?罢了,咱家去请见。” 朱高炽这段时间最多就是召见某位大臣,这等把重臣都召进宫的架势让孙祥坐不住了。 安纶也坐不住了,他放下只喝了一口的药汤,让人收拾了,然后焦急的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后,安纶突然觉得肚子痛,他急匆匆的去了茅厕。 一阵狂泄后,安纶蹲着在思考自己是吃了什么东西,可想来想去的,他觉得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他准备起来时,肚子又痛了,然后开始喷。 如是几次之后,腹泻终于止住了。 安纶扶着墙壁走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陈桂。 陈桂见到他后有一丝慌张,说道:“孙公公呢?” 安纶呻吟着道:“进宫了。” …… 寝宫中,诸位重臣都来了,只有金忠是被人抬来的。 朱高炽已经不喘了,可脸色通红,就像是刚喝醉一般。 就在一炷香前,朱高炽强令御医出手,用针灸和药物把自己的精神提了起来。 朱高炽靠在床上,婉婉和皇后坐在床边已经哭成了泪人,一群皇子和公主都在边上垂手站着。 “辛苦诸卿了。” 朱高炽就像是平时上朝时一般的微笑道。 群臣看到这个架势哪还有不明白了,杨荣等人都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毛定。 毛定面色惨淡的摇摇头,群臣的心一下就沉了。 朱高炽说道:“朕继位以来多靠着诸卿相助,如今朕却是不行了,大明……” “陛……下……” 杨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群臣都跪了,呜咽声一片。 只有金忠被两个太监扶着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朱高炽,嘴角却溢出了一缕红色,眼神悲哀。 朱高炽咳了一下,精神看着不错。他先对那些子女说道:“你们以后要好生读书,就藩之后不许虐民,否则就让你们的大哥削去爵禄。” “谨遵父皇旨意。” 又跪了一群,朱高炽摇摇头道:“朕这个父亲不称职,没有好生教导你们,以后就看你们自己了,要争气。好生的过,朕……罢了,你们的大哥会照看……” 随后他看向群臣,微笑道:“诸卿请起。” 杨荣恍惚又来到了乾清宫的大殿里,仿佛看到了朱高炽端坐上面,微笑着叫他们起来。 泪水滑落…… “杨学士……拟旨吧。” 听着这个亲切的称呼,杨荣哽咽着应了,然后梁中送来空白圣旨。 朱高炽握着皇后的手说道:“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忧劳夙夜,时用遘疾,奄至大渐……” 夏元吉垂首,泪水成串落下地上。 金幼孜哽咽着,却怕出声影响到皇帝的思路,只是忍着。 杨士奇神思恍惚的看着杨荣,只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幻。 群臣眼中含泪,听着皇帝在给自己、给这个帝国最后的交代。 “……长子皇太子天禀仁厚,孝友英明,先帝夙期其大器,臣民咸哉其令望,宜即皇帝位,以奉神灵之统,抚亿兆之众……” 太子继位,大家都没有任何意外。金忠靠在身后的太监身上看向那几位皇子,眼神复杂。 朱高炽喘息了一下,面色越发的红润了。 “……朕既临御日浅,恩泽未浃于民,不忍复有重劳,山陵制度务从俭约,丧制用日易月,中外皆以二十七日释服,无禁嫁娶音乐,在外亲王藩屏为重,不可輙离本国,各处总兵镇守备御重臣及文武大小官员亦毋擅离职守,闻哀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悉免赴阙行礼。皇考太宗皇帝服制仍遵去年八月之令……” 这是交代自己的丧事务必简略和节省,一切以国事为重。 皇后的手动了一下,朱高炽轻轻的握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等当好生辅佐太子,好生的让大明……万世永昌……” 杨荣书写完毕,大声的朗诵了一遍。 这是遗诏,务必要让在场的重臣和皇室嫡亲听清。 念完后,朱高炽轻声道:“兵部身体不适,快回去修养。稍后告诉英国公和保定侯,看好京城,等待太子归来。” 金忠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添乱,就挣扎着跪了,嘶声道:“陛下,臣稍晚就来。” 这是说他将追随朱高炽而去。 这话有些不吉利,可到了此时众人皆没有计较的意思。 朱高炽点头道:“好,朕便等着你。” 金忠被人抬走了,朱高炽的目光跟随而去,良久收回来,看着婉婉,慈祥的道:“婉婉可怕了吗?” 婉婉握着他的手腕,泪眼朦胧的道:“父皇……” 朱高炽柔声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莫要伤心。你的事……你大哥和你母后会看着,你定要好生过日子,那样为父也就安心了。” 婉婉泣不成声的拉着他的衣袖,就像是以往一样。 朱高炽的目光转到皇后的身上,说道:“在瞻基归来之前,宫中之事就要你来了,看好。” 皇后的眼睛红肿着,她重重的点点头。 朱高炽渐渐的开始喘息起来,他眨眨眼睛,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说道:“兴和伯还没回来?” 杨荣说道:“陛下,捷报刚至,兴和伯那边应该还要处置些善后。” 朱高炽叹息了一声,再次眨眨眼睛,叹息道:“朕已经令他归来。记得当时他不愿去,朕……朕却……瞻基也在外面,朕……” 他的身体渐渐的往下滑,皇后赶紧和婉婉用力的把他撑起来。 “朕……” 朱高炽的面色渐渐惨白,他的目光缓缓转过,群臣、子女…… “陛下……” 杨荣和群臣都跪下,他们将恭送这位仁慈的帝王离去。 朱高炽的咽喉里发出咕咚的一声,然后他说道:“……记得告诉太子……要悯……民……” “是,陛下。” 杨荣垂首应了。 朱高炽最后看看婉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顶,却无力的垂落,“婉婉……别怕。” 婉婉的泪水汹涌而下,她拼命地点头。她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时间,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宽厚的背影给她遮挡风雨了,那个总是躲着她偷吃美食的父亲……要走了。 朱高炽勉强偏头,对皇后说道:“我家……德薄,从简……辛苦你了。” 皇后努力的撑着他的身体,只是流泪。 朱高炽努力笑了笑,看着虚空,身体渐渐下滑。 皇后和婉婉再也撑不住了,两人哭着,慢慢的把朱高炽放下去。 朱高炽躺着,胸膛的起伏渐渐平息。 “……大明……父皇……” 在朱高炽的眼中,此时虚空中大放光明,隐隐约约有仙女舞蹈。 “……父皇……” 那位严厉的父亲总是在打击他,但却始终没有撼动他的太子之位。 那位父亲雄烈,留下了大好局面给他。 “大……明……” 那微笑渐渐凝固…… “陛下……” 哀声渐渐扩散,皇宫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哭嚎声渐渐的向宫外扩散…… 宋老实趁着没人管就走了进来,他夹着扫帚,喜滋滋的想问皇帝要不要出门,却看到了一个静静躺着的皇帝。 再无呼吸的皇帝! “陛下……” 可朱高炽却再也无法回应他了,也不会笑着让人赏赐点心给他。 宋老实跪在地上,从怀里摸出油纸包,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您吃点心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5章 如意算盘(感谢‘如今已释然’成为本书的新盟主。) 感谢新盟主的支持,近几天看状态加更! 王琰有些不安,从朱高炽下旨召回朱瞻基开始他就非常的不安。 朱瞻基的身边只有一半黑刺,按照王琰的判断,朱瞻基肯定会轻骑疾进,所以他不会抽调南边的驻军护送。 想起方醒出塞前的交代,王琰坐不住了。 “叫陈登来。” 王琰想动,却无法动,这种感觉让他想吐血。 朱瞻基不在,他若是想动,必须要请示朱高炽。可皇帝据说病重,他哪能去打扰。 “大人!大人!”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王琰霍然起身,等陈登进来就批头问道:“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作为将领,特别是黑刺的将领,王琰一再强调要镇定,要每逢大事有静气。 陈登站定,拱手道:“陛下驾崩!” “什么?” 王琰的眼神一冷,喝问道:“你如何得知?” 对于朱高炽他们并无责任和感情,从朱棣驾崩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主人就是朱瞻基。 陈登面色凝重的道:“宫中嚎哭,外面已经知道了。” 宫中谁敢嚎哭? 只有在皇帝驾崩的情况下才会一宫痛哭! 王琰握紧双拳道:“殿下还在路上,他那边只有七百人,若是被人截杀……不行,咱们得去接应!” 陈登摇头道:“大人,出不去,咱们没有兵部的调令,这一路……除非咱们能一路杀过去。” 没有兵部的调令出兵就是谋逆! 王琰森然道:“本官管这些作甚,只要太子能安全返京,杀了就杀了!召集人!快去!” “大人,兴和伯来了!” 十余骑进了军营,当先的正是方醒。 “兴和伯你回来的正好,下官准备去接应殿下!” 方醒没有下马,他的身后是沈阳。 “有人谋逆,锦衣卫已经查明,今日守皇城的金吾左卫中有人准备里应外合,现在黑刺跟随本伯出发,咱们去看看,去看看是谁的胆子那么大!” …… 叶落雪跪在寝宫外,看着那些重臣在商议着皇帝的身后事,而皇后带着婉婉在一旁坚强的召见宫中的那些大太监们。 这里马上就将会是素白一片,要不了多久,宫门外就会聚拢无数人在哭嚎。 陛下…… 叶落雪茫然的看着寝宫的门,只觉得自己再无依托,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皇帝去了,他并未交代藏锋的未来。按照规矩,他将要向新帝效忠,然后等待新帝的安置。 可…… 叶落雪知道黑刺的存在,那是让藏锋都无法比拟的存在,那位雄主留给自己孙子的保命符。 黑刺,藏锋…… 我们该隐藏了吗? 黑刺锐利而代表着杀戮。 藏锋隐晦而代表着防御! 宋老实进进出出的,一边流泪一边帮着抬东西。 皇帝要归位了,却不是在寝宫停灵。 陛下…… 叶落雪抬头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心中一片灰暗。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叶落雪猛地回身,眼中多了恼怒。 黄俨来了,他哭嚎着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太监。 这些太监将会把皇帝移到停灵处,然后开始哭灵。 叶落雪起身进了里面,他将全程监督移灵。 刚走进去,身后的脚步声加速,叶落雪的眸子一缩,喝道:“保护娘娘!” 瞬间梁中就醒悟了,他看到那些太监摸出武器,其中竟然有人手中拿着弓箭。 “娘娘速退!” 叶落雪拔刀前冲,迅速把皇后和婉婉护着进了寝宫,那些皇子公主们惊叫着跟了进去。 只有那些重臣愕然! 这是什么? 杨荣愕然,看到四周慢慢的多了些太监,其中有些孔武有力,一身的彪悍气息,不像是宫中人。 “你等何人?” “撤进去!” 杨溥的反应最快,他一声高喊惊醒了这些犹自震惊着的群臣。 黄俨傻眼了,就在他刚才得意时,不过是一瞬,眼前已经没人了。 “嘭!” 寝宫的大门关上了,外面跪着来不及撤进去的十多个太监。 黄俨遗憾之后就原地转了一圈,俾睨的道:“拿下他们!” 这些太监如狼似虎的冲过去,那十多个太监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反抗,被捆着押解去了偏殿看守。 “公公,他们进去了,怎么办?” 全林满面红光的来了,他还带来了两个人。 “黄公公。” 文方随意的拱拱手,态度倨傲。 而在他的身后,鼻青脸肿,被捆住双手的张茂喝骂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不得好死!” 黄俨皱眉道:“带他来作甚?吵死了!” 文方振眉道:“此人当年算是本官的好友,只是为人却阴毒,一路踩着本官往上爬,今日也算是有怨报怨了!” 黄俨本是不悦,听到这话不禁嗬嗬嗬的笑了起来。 就在文方也跟着笑的时候,黄俨说道:“你倒是和咱家一个秉性,凡是踩着咱家的都是仇人,咱们暂时先装孙子,装奴婢,等有了机会,嗬嗬嗬!” “哈哈哈哈!” 文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恼怒的道:“本官满腹经纶,却不是你这等……人能知道的。” 他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压下了阉人这个词。 黄俨鄙夷的道:“你装什么装?咱家都说自己是小人,小人记仇啊!” 文方的面色难看,想发怒,可现场却都是黄俨的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回身对张茂说道:“今日让你看看咱们的谋划,等你身死之时,本官定然会去上一炷香。” 张茂看着紧闭的大门,喃喃的道:“陛下……” 文方看到自己被无视了,就一脚把张茂踢翻在地,喝骂道:“若不是你在陛下的身前进谗言,本官怎么被冷落至此?畜生!” 张茂被踢打着,他没有惨叫,只是在翻滚的过程中看着那扇大门。泪水滴落地上,被自己的身体翻滚着擦干…… “黄俨谋逆!来人呐!黄俨谋逆!” “公公,点火怎么样?” 文方鄙夷的道:“赶紧叫人喊起来,把声音压下去!” 一个太监紧张的提议道。 黄俨看着寝宫皱眉道:“蠢货!点火之后外面的人就看见了!快,都叫起来,大声叫喊!” 一旦被诸卫发现,黄俨知道自己的那些手段都是白费,到时候只需一个千户所杀进来,什么谋划都将付诸流水。 至于外面的同党,黄俨阴测测的道:“告诉他们,大事要成了,都看紧了外面,别被人给闯进来,不管是谁,都挡着!” “陛下……” “陛下……” 寝宫外面一阵哭喊声,顿时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全林点点头,这时来了个太监,他满头大汗的道:“公公,宫外好多人在哭嚎呢!” 黄俨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的道:“就说陛下废掉了太子,改立襄王,群臣正在为此吵闹。陛下去了,这是霉头,没有召唤,谁愿意来触霉头?看好外面就是了。等太子在路上被……的消息传来,新乡郡王的名声早就臭了,谁能反对襄王登基?” “到时候晋王快马入京……嗬嗬嗬!这便又是一次靖难啊!打!打起来,尸骸遍野……” 黄俨大笑着,然后阴沉着脸说道: “文方跟着去!” 文方本不想去,看到这个脸色就没敢拒绝,跟着全林去了。 …… 宫外此刻已经跪了一大片人,在京的官员大多来了,还有那些勋戚们都在。 紧闭的城门,城头上的军士在巡视着,今天他们将守护着那位帝王的最后尊严,所以人人腰杆笔直。 “陛下……” 哭嚎声聚集在一起,让张辅有些麻木。他抬头看看周围,全都是涨红的脸,哭丧的声音。 这是个仁慈的皇帝! 张辅在人群中找到了几个经常上奏章‘提醒’皇帝的官员,他们此刻……如丧考妣。 这个仁慈而能容忍臣下的皇帝去了,下一个皇帝会如何?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啊! 皇帝的病情半是身体半是气性,而这些人就是那半个凶手! 如今他们后悔了吧? 看着那流到下巴处的鼻涕,看着那嘴角的白沫,张辅觉得他们应当是后悔了。 接下来应当是要等待皇后和重臣们的商议结果了。 皇帝并未召见武勋,这让张辅有些失望。 临去之前不召见武人,这是要继续压制武人的政策,或是……留给皇太子处理。 张辅心中安稳了些,他觉得皇帝应当是想让皇太子登基后再对武人施恩,这样就能快速的笼络军方,掌控大明。 朱勇也在这般想着,他觉得武人的春天就要来了。 等太子登基后,他肯定会重用武勋,可…… 可战事在哪呢? “宫门开了!” 这时前方一阵喧哗,朱勇赶紧打起精神,至于哀伤…… 武勋们大抵不怎么哀伤。 这个皇帝从开始打压武勋,到后来有所改变,可压制武勋的想法却从未变过。 所以我们不悲伤! 而文官们都悲痛欲绝,听到有人喊话,都纷纷把哭嚎声提高了些调门,顿时宫外就像是战场,到处是哭喊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6章 换太子(月底求月票) 宫门打开,全林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太监。 大明的皇城防卫力量强大,由诸卫轮番把守。 至于皇城内和宫中,带鸟的除去皇族之外,没人能长时间停留。 这是朱元璋汲取了宫变的历史教训做出的决定削弱宫中的守卫力量。 但这个决定也为以后的夺门之变和梃击案埋下了伏笔。 全林一脸的悲痛,大声道:“陛下临终有遗诏,太子无德,废之!由襄王继位!诸位大人正在和娘娘商议,稍后会有消息出来。” 所有的哽咽都消失了,大家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张辅茫然看着全林,看着全林脸上的泪水和悲痛,喃喃的道:“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而文官们先是愕然,然后有几人面露喜色,随即就装作悲戚的模样哽咽几声。 朱瞻基太强硬,而且对文官的态度不好。一旦他上位,文官的好日子大抵就结束了。 至于襄王朱瞻墡,那可是个贤王,知书达理,仁厚不在刚驾崩的皇帝之下。 好人选啊! “为何?为何会是襄王!?” 人群中一个武勋喊道,旋即被人捂住了嘴。 “闭嘴!你想被清算吗?” 那人噤声,张辅却起身问道:“陛下既然已经召回了太子,为何还要另立襄王?” 是啊!如果要立襄王的话,皇帝应当是…… 咦!不对! 大部分人也觉得不对了! 全林摇头道:“此事咱家不知,不过娘娘正在和群臣商议……有些不便之处……让咱家来告诉你们,都暂时回去吧,等待消息。” 徐景昌却在这个时候冒头了,他大抵是喝了点酒,嚷道:“胡言乱语!陛下怎会突然换太子?叫杨荣他们出来说话!” “对!叫杨荣他们出来说话!” “换太子这般大的事,陛下怎会临时变卦?” 阴谋者总是认为自己的谋划全无漏洞,可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武勋们都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可不乐意见到那个‘贤王’上位! …… “大人,宫中来人,说是要换太子!” 兵部,金忠静静的躺在一扇门板上,这是随时准备抬走的意思。先前出宫时御医给药,说是让他赶紧回家。 这是暗示晚些怕他到家就是死人了! 闻言他侧身看着房门处,等报信的人进来后,他嘶声道:“不可能!” 来人说道,“大人,刚才就在承天门外面,宫中的人说的。” “逆贼!” 金忠用手强撑着起来,起到一半时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噗!” 一口鲜血被喷了出来,金忠舒坦的喘息着。 “来人……”来报信的小吏有些慌了。 “大人!” 一个小吏进来,看到金忠的身上和门板上全是血,就晕了一下,然后顺着门框软倒下去。 金忠侧脸看到后不禁苦笑着,“文恬武嬉,文恬武嬉啊!” 终于又来了一个小吏,他也被吓了一跳,却没晕:“大人,小的去找御医……去找郎中来!” 皇帝驾崩,如何能请到太医? 那些太医还得等皇后发话,洗脱了‘庸医’或是‘谋害陛下’的罪名之后才能正常行医。 这是程序,皇家的程序。 金忠摇摇头,干咳道:“叫人来,把本官抬到前面去。” 小吏看到他面色青紫,就劝道:“大人,您还是……回家吧。” 金忠的面色分明就是临死之兆! 这人要死……总得要死在家中吧?难道他就没有什么遗言交代给家人的吗? 金忠摇摇头,只是直挺挺的盯着他。 “来人!大人招呼!” 外面闻声进来几个官员,等看到金忠的模样之后,都默然低头。 “抬本官出去!” 几个官员过去抬起门板,却发现意外的轻。 门板被抬出了值房,那些官吏们都聚拢在屋檐下,默默的看着躺在木板上的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 金忠躺在上面,目光缓缓,眼神苍凉。 大家都知道他在干什么。 从他今天出宫回到兵部开始,兵部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大人想干什么。 他一直不回家,分明就是在为大明站队,为先帝和刚刚逝去的皇帝站队! 那双苍凉的眼睛就像是……烛火! 而京城的风已经在吹拂着。 春风不暖,刺寒人心! “都来。” 金忠艰难的招招手,说道:“都来,跟着本官来,看看谁敢谋逆!” 人群依旧。 沉寂! 谋逆这个词从金忠的口中说出来,直接把兵部上下炸的不知所措。 刚才消息传来时,不是没有人想到过更换太子的里面是否有问题。 可皇后在,辅臣和六部尚书在,谁敢作假? 没人会想到什么谋逆,想到的只是皇帝临去前昏庸了,糊涂了,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会导致大明撕裂的决定。 所以当去过宫中听了遗诏的金忠突然发话,顿时就先撕裂了兵部。 一切的一切都在金忠的话里得到了答案。 已经办完事情的左右侍郎回来了,他们听到谋逆这个词,就缓缓走到门板前,接过了抬着金忠的责任。 “大人……您……” 左侍郎眼睛红红的,他是金忠刻意培养出来的,此刻领悟了金忠的意思,不禁哽咽起来。 金忠在积蓄着身体中已经不多的生机。 在以前他从未感受到生机,可现在却感受到了,而且还感受到了生机在……不断流逝。 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他怒了,于是就在门板上侧身,扭头冲着后面喊道:“都来!杀逆贼!保……保大明!” “杀逆贼!” 兵部的官吏们呆呆的看着那衣服都顶不起的残败身躯在颤抖着,然后从胸腔里迸发出带着破音的声音。 “大人对我不错!” 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官员走出了人群,他没回头说道:“大明对我也不错。” 这官员边走边说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同僚听。 “我家境贫寒,靠的是社学。后来一路走上来,是大明在供养我。我总得要为大明做些什么,嗯,做些什么……杀贼!” “杀贼!” 第二个官员走出来。 “杀贼!” 金忠看着后面跟来了人,他把头躺下,然后侧身看着那些屋子,那些他熟悉无比的屋子。 这是最后一眼了吧? 金忠贪婪的看着,一路看到了大门外。 对面就是宗人府,左边是工部,斜对面是吏部和户部。 兵部突然涌出一大堆人出来,而且不少人手持各种‘武器’,顿时就成了瞩目的焦点。 等看到躺在门板上的金忠时,马上有人去承天门前禀告各自的上司。 金忠指着皇城说道:“进宫,杀逆贼!” 轰! 这条街上全是衙门,几个都督府也在后面,金忠的话顿时就引爆了…… “杀贼!” 金忠让人把自己扶起来,他喘息着,脸上瘦的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只有那眼睛。 那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杀贼!” …… “撞!轻些,注意,别弄出太大的声响。” “嘭!” 一根不知道是准备干啥的大木头被十多个太监抬着撞上了寝宫大门,发出了声响。 “陛下……轻些!” 黄俨哭喊了一声就跳脚骂道,那些大汉退回来,其中一人说道:“公公,这门太坚实了,他们还在里面用东西顶着,不用劲撞不开!” “别弄出大动静来,不然那些好奇的都会来看,难道咱家还能把宫中的人都拿下不成?想办法!” 虽然让人封锁了乾清宫的周围,可动静太大的话,那些太监宫女的好奇心可是能杀死黄俨的存在。 于是一群人就去找工具。 …… “娘娘,怎么办?” 梁中有些六神无主了,不过这不能怪他,他整日就跟在朱高炽的身边,对外界的了解不多,更不会准备了什么平叛的预案。 皇后看了一眼在商议的群臣,再看看守在皇帝遗骸身边的婉婉,恨声道:“那条老狗果真是叛逆,如今咱们被困在这里,外面的人难道没有发现吗?” 那边的杨荣转身道:“娘娘,外面的人不能进宫啊!” 皇后看了一眼呆呆在落泪的婉婉,无奈的道:“那只能等外面发现异常吗?” 杨荣苦笑道:“是,目前只能是这样。若是兴和伯在…” 皇后也有些恍惚,“是啊!若是兴和伯在,他肯定能带人杀进来。” 那就是个不规矩的家伙,可却和朱瞻基的关系极好。而且他的视角独特,一旦发现不对就敢于出手。 想起方醒苦求留在京城而被皇帝拒绝的事,杨士奇懊悔道:“兴和伯大概早就察觉到陛下的身体不对了,可咱们却浑浑噩噩的。” 金幼孜咬牙切齿的道:“谁曾想黄俨会造反?那条老狗!” 杨荣摇摇头,“他有人接应,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他都有人接应,否则他闹不起来!” “宫外是谁?” 皇后问道,她发誓一旦脱困,一定要让黄俨在宫外的同谋付出代价。 天气有些凉,杨荣搓着手道:“娘娘,大明历经三代苦心孤诣,早已不是乱世了,外姓人不敢谋逆。而且只要殿下回京,什么叛逆都是过眼烟云。” 皇后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就是那些亲戚!” 说到亲戚二字时,大家都感到了那股子恨意。 这时叶落雪进来了,他冷冷的道:“娘娘,关门吧,臣将在大门处守着,若是臣战死,请娘娘保留尊严。” 这是要让皇后自尽,至于其他人不在叶落雪的考虑范围之内。 “太子殿下肯定在兼程疾进,兴和伯也就是这一两天到京。按照陛下的旨意,聚宝山卫将会留在兴和,宣府若是不想附逆,只能按兵不动。所以……为陛下尽忠吧!” 皇后没有生气,她说道:“既然如此,本宫自有道理。” 杨荣说道:“我等死了无事,娘娘必须要在,否则大明就完了。没了娘娘,大明就完了!” 杨士奇面色憔悴的道:“若是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只要娘娘在,大明都还有翻盘的机会。” 大明以孝治国,不管是那些叛逆推谁上台,都不敢动皇后。 他们推谁上台…… 杨荣看着那几个被吓得和鹌鹑似的皇子,其中的朱瞻墡显得极为出色,他甚至在安抚兄弟姐妹们。 杨荣的眼中多了一丝阴冷,说道:“你自去,还有,大门被破之后,你带人进来,不到最后一刻……咱们不放弃!” 叶落雪的眸色微暖,说道:“原先陛下身边的那三个厉害的内侍都不见了,娘娘,这肯定是黄俨的手笔。臣不知他还有什么暗子,只恨……藏锋的人在皇城外,否则今日……罢了,臣去了。” 皇后知道有叶落雪这个人,却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可今日叶落雪却挺身而出,毅然决然的一人守护大家…… 皇后对着叶落雪的背影福身一礼,群臣也跟着拱手致意。 梁中从别处弄断了一张桌子,拿了根木棍进来说道:“娘娘,奴婢也去了,若是奴婢战死,请娘娘保重。” 皇后点点头,梁中是家奴,只要她能活着,自然能给他死后哀荣和弥补他的家人。 婉婉的大宫女青叶也弄了个小香炉在手中,她的身材高大,倒也有些威慑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7章 有人谋逆 “你们想干什么?” 罗权的豪宅,书房里,朱瞻墉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身前不远处坐着在喝酒的齐老六和罗权。 齐老六躲避着他的目光,罗权却得意的喝了口酒,说道:“殿下,您怕是不知道吧,此刻外面都在传言,说您不满陛下让太子继位,已经勾结了不少在京将领,诸卫也被您蛊惑了不少,眼瞅着就要起事了。” 齐老六也觉得躲避没意思,就说道:“殿下,好生享受最后的时日吧,等新帝登基后……” 朱瞻墉冷笑道:“新帝?是瞻墡还是哪位?你等谋逆,不管是谁登基,都逃不过灭口!” 齐老六嘿笑道:“殿下果然聪慧,可还请不要挑拨,那可是有牵制的,一旦灭口?那事情可就热闹了。” 罗权也笑道:“事成之后我等自然有保命之道,富贵之道,殿下就无需再离间了。” “父皇呢?” 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朱瞻墉的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只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齐老六犹豫了一下,罗权却豪爽的大笑着,然后说道:“陛下已经去了,宫中刚出来的消息,陛下遗诏传位襄王。” “不可能!” 朱瞻墉奋力的带着椅子跳了一下,在齐老六怜悯的眼神中说道:“你们骗我,父皇一定还在,还在!” “殿下,陛下已经去了,先前外面的吵嚷就是因为这个消息,不少人还哭了。” 朱高炽仁慈,不但对臣子仁慈,对百姓更是仁慈。他在位期间不断的施行仁政,后期更是压住文官,让百姓们都感受到了何为盛世。 何为以民休息…… 所以今天京城中哭声震天,不少百姓还自发的设立了香案,供奉祭祀皇帝。 齐老六叹息道:“陛下是个好皇帝,只是……太子却太过离经叛道,由不得我等不反抗啊!” “太子做事太强硬,惹怒了多少正人君子?” 朱瞻墉茫然的看着虚空,嘴唇蠕动着。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孩儿知错了父亲…… 泪水从朱瞻墉的脸上滑落,不停……. 小时候把婉婉哄进箱子里的往事浮出来,当时朱高炽的愤怒和着急也一一清晰闪过……. 可他终究是没有下狠手,朱瞻墉还记得自己偷偷听到过父母之间的交谈,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为自己顶住了来自于祖父的责罚令。 “父亲……” 朱瞻墉浑身颤抖着,一下带着椅子扑倒在地上。 他的颧骨重重的撞在地上,他歪着头……痛哭流涕。 “父亲……” 那个会宽厚对自己的父亲去了啊! 那个哪怕自己犯下再大的错误也包容了自己的父亲……他去了。 “父亲…….” ……. “金大人,什么逆贼?” 前方就是承天门,那些官员大多都在和全林打嘴仗,武勋们是主力,所以这里只有小吏。 金忠说道:“本官听过陛下的遗诏,是太子继位!是太子继位!” 瞬时这些小吏就惊呆了! 金忠是和那些重臣一起进的宫,然后被抬了出来。他说皇帝的遗诏是太子继位,那么刚才全林宣读的是什么? “兴和伯造反了!” 这时一群军士狼狈的奔逃过来,众人回首望去,就看到了骑马疾驰而来的方醒。而他的身后却是几百骑,马蹄声震动,让人想起了乱世。 方醒策马过来,看到金忠定定的看着自己,就颤声道:“金大人,您……” “你来了。” 金忠侧身过来,脸上露出了欢喜的微笑。 方醒呆呆的看着那门板,只有死人才会躺在上面啊! 金忠喘息道:“德华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些老夫怕是要追随陛下去了。宫中……老夫在时,陛下并无更换太子的意思,反而是要咱们好生辅佐太子,德华……这里面……” “有人谋逆!” 方醒摸了个小瓷瓶出来,然后倒水喂药,一系列的动作很是自然。 金忠也没问,直接吃了药,然后躺在门板上舒心的道:“你来了老夫就不必在苦撑了……先前老夫都看到了鬼神在虚空中嘶吼,耳边听到了乐声,差点就睡了过去。” 方醒心中一酸,说道:“我回来了金大人,您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金忠的胸膛起伏着,一点儿规律都没有。 这时前方已经得知了这边的事,顿时无数目光转了过来。 方醒策马带着黑刺冲了过去,及至承天门前,那些官员都闪到了边上。 全林的腿在颤抖着,他想转身,可徐景昌却在揪着他的脖子。 “方醒,谁是逆贼?” 方醒看看众人,说道:“金大人听过遗诏,陛下遗诏是太子继位,宫中必然有人谋逆,诸位,方某今日定然要进宫,还请诸位见证!” “本官……本官作证?陛下遗诏是太子继位!” 金忠指着全林喝道:“这便是逆贼!” “打死他!” 兵部的官吏们一拥而上,徐景昌被吓了一跳,松开全林就躲到了一边。 方醒带着黑刺冲进了承天门的同时,兵部的官吏们也淹没了全林。 拳打、脚踢、手抓…… 全林的惨嚎听着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让不少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打得好!打!杀逆贼!” 许多官吏都自发冲过去,从人缝里伸脚进去蹬踏着。 承天门的守将看着方醒带人冲进去也不敢阻拦宫中若是真有人谋逆,他们的罪责不小。 所以等那些官吏恨恨的退开后,看着已经成为一滩‘烂泥’的全林,守将呸道:“天杀的狗贼!” …… 宋老实被丢在了乾清宫台阶下面和基石的角落处,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举起双手摸摸脸上的青肿,不时哭几声。只是他的哭声都被淹没在周围的哭喊声中。 而这些哭喊声在整个皇宫中的嚎哭声中又显得那么的弱小。 黄俨已经发泄过了上次擦狗屎的愤怒,此时正在看着那些人撞门。 嘭嘭嘭的声音传到耳中,宋老实哽咽了一下,然后双手探进怀里,摸出了那个宫中只有他才有的‘凶器’ 一块用于铲除地面污垢的铁片! 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用铁片去切割着双腿上的绳子,非常专注。 等腿上的绳子割断后,他用嘴咬着铁片,开始切割双手间的绳子。 若是方醒在的话,一定会说造反的这帮子太不专业。 你好歹捆个四马攒蹄啊! 那边的注意力都在撞门上了,不时有人欢呼着说快撞开了,于是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声音小些,用人撞!” 只要掌握住了皇室,还有那些重臣,这场谋反在黄俨看来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宋老实从地上爬了过去。等爬过这段之后,他马上起身,大摇大摆的从侧面走了。 一个太监看到了他的背影,却以为是同伴,所以没管。 “撞开了!” 嘭的一声响之后,寝宫的大门被撞开了。 “放箭!” 黄俨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8章 陛下,臣……幸不辱命! “放箭!” 黄俨的秉性决定了他的眼界,而他的眼界决定了他的前途。 箭矢飞进了被撞开的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空间里,可却毫无用处。 黄俨一怔,那些人却已经顾不上指挥了,弄出短刀就冲了进去。 “成了公公,成了啊!” 一个太监狂喜着喊道。 黄俨的脸上刚浮起笑容,大门内刀光闪过。 当先冲进大门的男子站定,然后被身后的同伴撞倒在地。 刀光就像是流星的轨迹,从最省力的角度掠过对手的脖子,鲜血刚喷溅出来,叶落雪终于现身了。 俊美的脸上全是冷峻,叶落雪避过一刀,身体转动间连续挥刀。 “铛!” 长刀被挡住,一个大汉厉喝一声,单腿横扫过来。 规则! 有刀在手还用什么拳脚? 当有人打破这个规则之后,对手多半会懵逼。 叶落雪用行动证明了他并未发蒙,他身体疾退一步,然后左手握拳,用力的击打在对手的脚踝之上,发出咔嚓一声。 “啊……” 惨叫声刚出口,叶落雪低头,然后长刀连续劈斩,竟然在向外冲杀。 梁中拎着木方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在门口闪动,每一次出手必定是鲜血喷溅,伴随着惨嚎。 “是陛下身边的那个人!” 文方看到叶落雪出现后就慌了,他没想到叶落雪的身手如此之好,更担心叶落雪一人就把这些人杀光了。 “他是陛下的心腹!” 黄俨面色难看的盯着叶落雪,喝道:“围杀他!” 一直在后面的二十多个大汉暴喝一声,“闪开!” 这是黄俨的生力军,他通过今天的皇城守卫放进来的杀手锏。 前方的那些太监们纷纷后退,没有弓箭的威胁,叶落雪独自站在门内,身上的白衣染成了红色,傲然而立。 “乱臣贼子,都该杀之!” 长刀垂落身侧,残血从刀刃上滑落,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不用看,仅凭着脚步的节奏叶落雪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军中的悍卒! 杀! 叶落雪的脚在地上一跺,整个人突然冲天而起。人在半空中时,猛地挥刀斩下。 人少对人多,气势必须要盛! 铛! 当先的悍卒举刀格挡,然后刀落,从额头上到下巴出现了一道红线。 叶落雪人刚落地,左右两把长刀马上夹击而来。 再进! 叶落雪不退反进,身体疾冲。 身后两刀落空的同时,叶落雪已经把长刀当做长剑使,捅进了前方悍卒的肚皮。 抽刀,叶落雪身形疾退。 他若是不退,那就是被围杀的结局,同时对手会趁机冲进去。 才格挡一刀,叶落雪的背部一凉,他长啸一声,猛地转身挥刀。 人头飞舞中,身后有人喊道:“放箭!” 叶落雪身体疾冲,在刚冲进大门时,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肩部。 身形没有凝滞,叶落雪左转,地上顿时就多了十多支箭矢。 “杀进去!谁杀了他,官升三级,赏宝钞百贯!” 叶落雪从门后闪出来,看到那些悍卒冲过来,他顺手拉住门扉,用力的关上。 “嘭!” 当先一人被撞的倒飞出去,就在叶落雪想出手时,梁中突然呐喊一声,然后把手中的木方扔了出去。 那些悍卒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马上原地散开。 寝宫的门悄然打开了,皇后透过门缝看到了外面的惨烈,也看到了叶落雪背后那一团红色和钉在肩上的长箭。 “退回来!” 叶落雪一怔,听出了皇后的声音,正好此时那些悍卒发现是木方,正恼羞成怒的冲过来。 “退回去!” 叶落雪喊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全是坚毅,然后他顺手捡起一把长刀扔了出去,把门给合上。 “杀!” 就在门刚要合上时,一把长刀从缝隙中阴毒的刺了进来。 “嘭!” 门关上了,可门栓早已被撞坏。 “退!” 叶落雪没有回身,他嘶声喊道。 梁中哽咽着喊道:“快退!” 那些太监潮水般的退了回去,皇后哽咽着喊道:“退回来!” 叶落雪的腹部在流血,他一人在顶着外面的冲撞,喊道:“准备柜子,准备顶门!” “好,快!快!” 杨荣等人合力把柜子移动过来,然后喊道:“好了!” 叶落雪的脸色惨白,他趁着对方用肩膀撞门的空隙,猛地闪身向后退去。 “嘭!” 失去叶落雪支撑的大门被撞开了,错估力量的悍卒摔了进来。 叶落雪疾步冲进了房间内,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和杨荣等人合力把柜子顶住房门,再加了椅子等东西,直接顶到了墙上才结束。 “你受伤了!” 太医院的几人出于职业敏感把药箱弄出来,然后让叶落雪坐下,对皇后说道:“娘娘,事急,请您和诸位殿下和公主回身。” 叶落雪面白如纸,当御医撩开他的衣裳时,看到腹部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一层膜在挡着那些……边上已经开始溢出…… 皇后听到了这个声音,她垂眸走到门边,对着外面说道:“本宫就在里面,陛下就在里面,尔等大逆不道,想抄家灭族吗?若是此时退出还来得及,莫要等事到临头才知道后悔……” 叶落雪能一人挡住叛逆们,那么她这个皇后也应当能拖延些时间。 “是皇后娘娘!” 外面一阵惊呼,紧接着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又如何?咱们做的这事就是杀头的买卖,到了现在难道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幸免?” 黄俨的声音中带着得意,只要撞开这扇门,大明就要变天了。 “陛下……” 外面的哭喊声依旧响亮,黄俨也加入了进去。 ……. “这门不经撞。” 梁中面色惨白的道:“娘娘,挡不住!” 皇后握着镇纸,看看床上的朱高炽,咬牙道:“开门,本官今日倒要看看谁敢动!” 杨荣挽起袖子,点头道:“好,今日杀逆贼!” “杀逆贼!” 群臣摩拳擦掌,吕震却悄然躲在了后面。 叶落雪提起刀,冷冷的看着房门,听着外面渐渐急促的脚步声。 “臣听到了马蹄声!” 叶落雪起身,回身看看面色煞白的一干人,说道:“真是马蹄声。” “杀逆贼!” “陛下!” 外面突然有人喊叫,梁中喜道:“娘娘,是孙公公和宋老实的声音!” “嘭!” 房门正好在此时被撞开…… 叶落雪冲了过去,刀光闪动…… …… 宋老实和孙祥就在外面,两人不知道怎么聚首在一起,此刻一人拎着根棍子,在外面和几个太监周旋。 “谁放跑了宋老实?” 黄俨不悦的道:“快去弄死他们!” 孙祥以和他孙佛形象不符的身手在灵巧的躲避着,而宋老实却把木棍舞动的虎虎生风,逼得那几个太监步步后退。 “公公,撞开门了!” 黄俨正想呵斥那些太监,闻声回头,看到那些太监蜂拥着往里面冲,就嗬嗬嗬的大笑着。 他张开双臂,抬头看着蓝天…… “大明……谁的天下?” …… “打死你!” 后面的宋老实一棍砸烂了一个太监的脑袋,剩下的两个发一声喊,朝着黄俨这边跑来。 寝宫的里面,叶落雪长刀舞动,身形依旧矫健。 黄俨缓缓回身,他眨眨眼睛,看看外面。 “汪汪汪!” 一条狗飞快的冲了过来,黄俨呆呆的看着它冲了进去,然后一嘴咬在一个太监的脚后跟上。 “啊……” 前方一阵大乱,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婉婉的声音。 “小方…” 黄俨呆呆的看着小方在人群中奋力的撕咬着,所到之处一片混乱。 “杀了它!杀了它!” 黄俨指着小方嘶吼道。 “公公!” 两个悍卒本是想去干掉宋老实和孙祥,他们走到半途却突然止步,然后回身惊惶的道:“公公,有马蹄声!” 黄俨呆呆的转身,脸颊微颤着,他缓缓走到大门外,看着外面。 马蹄声渐渐清晰,黄俨不敢置信的看着宫门方向,直至一骑蓦地冲了进来。 黑色的战马,马背上的骑士右手挥刀,把刚转身准备逃跑的太监一刀劈倒,然后他目光转动,盯住了黄俨。 黄俨感觉身体就像是被定身法给定住了,遍体生寒。他不敢相信的道:“你……你不是在兴和吗?” 方醒策马冲了过来,在和黄俨擦身而过时却没有挥刀,而是刀指从寝宫中疯狂逃出来的那些人喝道:“杀光!” 黑刺的人蜂拥而上,方醒径直劈砍着冲了进去。 寝宫门口,叶落雪兀自挡在那里。鲜血从他的腹部往下滴,在身下形成了一个血泊。见到是方醒,他回身单膝跪下,以刀杵地,说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79章 流血的夜 “你很好!” 皇后点点头,叶落雪的身体往前缓缓扑倒。 皇后一惊,御医冲过去扶住叶落雪,一看那苍白的脸上和闭上的眼睛,就赶紧诊脉,然后看看他的腹部 看到御医缓缓摇头,皇后福身,哽咽道:“今日多亏了你,我家才免了一场大劫……” 群臣和皇室一家人肃然看着两个太监哽咽着扶住叶落雪,然后缓缓往外走。 这是用自己的热血来证明忠诚的勇士啊! 皇后福身,皇子们和群臣拱手。 方醒站在外面,看着叶落雪被扶出来,就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把他交给聚宝山卫的郎中,他们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伤口,会尽力的。” 若是没有他浴血搏杀,今日 小方冲进来到了婉婉的身边,仰头呜咽了一声。 婉婉俯身摸摸它的头顶,抬头看到方醒进来,不禁热泪盈眶。 方醒看到人没少,就拱手道:“娘娘,宫中混乱,臣请让东厂进宫甄别,黄俨一党务必要清理出来。” 此时宫中混乱,没有武力保证谁都不放心。 皇后点点头,杨荣等人这才出来,劫后余生的脑子还有些懵。 “娘娘,有人在军中联络了叛逆。黑刺乃是文皇帝交与殿下的最后保证,臣请命带黑刺在城中搜寻逆贼。” …… 一桌,两椅。 桌上杯盘狼藉,椅子上的两个人呆若木鸡。 袁持在发抖,颤声道:“那人回来了,那个魔神回来了!他孤身回来了!” 袁熙放下筷子,从接到全林出来宣布朱瞻墡接任太子的消息后,他们就在庆祝,因为他们以为这是黄俨控制住了皇室和重臣的象征。 按照步骤,再下来就是等宫中完全被控制,那支叛军就可以威逼控制群臣,然后飞速报给朱济熿得知。 从太原到京城,若是换马不换人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朱济熿率军一到,这个另类的靖难之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雷度呆呆的道:“他不是在塞外吗?” 袁持说道:“方醒已经进宫了,咱们跑吧。” “跑哪里?” 雷度猛地起身道:“咱们不是还有人吗?让那些人马上出动,再让那些青皮出动,把京城搅乱。既然乱了,那咱们就让它更乱,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 “呯!” 袁熙把酒杯一砸,起身道:“好,让他们出动!” 那些人只是用于事成后的镇压,没想到却要提前用上了。 “好,我去安排!” 雷度一溜烟就跑了,袁熙吩咐袁持道:“你去让魏丽丽他们出动,在街面上打砸抢,闹起来,就说大事已经成了,这是给他们的奖赏。” 袁持问道:“大人,若是他们不动呢?” 袁熙阴狠的道:“魏丽丽是个聪明人,动了还能死中求活,不动他们就是个死,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明白?” …… 黄昏斜阳,方醒带着黑刺出宫,刚一出来就看到了一队毛扎扎往承天门冲的军士。 “杀逆贼!” 承天门的守将冷笑着看了看下面,对方醒说道:“伯爷,下面的是金吾左卫的指挥同知王宝,谋逆的那些人肯定是从他看守的东安门装作太监潜进了宫中,此刻东安门已经被拿下,他这是在困兽犹斗。” 方醒看了一眼,说道:“开门。” 城门打开,王宝不禁大喜,正想带着叛军冲进去,却迎头撞上了黑刺。 双方刚一接触,王琰就长刀连斩,第一个杀进敌群中。 一穿插进去后,黑刺的人发现对手并不强大,于是马上分成三股,以王琰为中心,从左右卷杀进去。 方醒带着家丁出了皇城,沈阳从后面跟上说道:“伯爷,神机营已经接管了城防。” 前方一阵砍杀,随着第一个叛军弃刀投降,很快就开始了溃逃。 方醒策马冲了过去,喊道:“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对于黑刺来说,放弃杀戮是一种残忍,他们更习惯用长刀收割对手的人头,而不是仁慈的受降。 “秩序更重要!” 王琰的眼睛血红,身上全是被喷溅的血。听了方醒的话,他缓缓点头:“好,不过殿下那边如何?” 方醒回身招手,承天门的守将带着人出城接收俘虏,然后去继续追杀逃走的几十人。 “那边有安排。” 方醒现在有些惊弓之鸟,所以不肯泄露朱瞻基那边的情况。 这时右边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有火头窜了起来。 “去看看!” …… “抢啊!” 一群青皮在街上开始打砸放火,五城兵马司的人随即介入,顿时就演变成了一场城市追逐战。 “救火!” 那处火头渐渐的开始蔓延了,周围的百姓也顾不得什么戒严令,纷纷卷着一点儿微薄的财物从家中逃出来,然后四处震惊。渐渐的,恐慌开始蔓延。 能无视律法的肆意而为,这是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过的事儿。 这些青皮平时本就是游走在律法的边缘,从刚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兴奋,热血沸腾中,身体内的兽性渐渐被激发出来。 他们手中持着长刀开始劈砍着那些冲出家门阻止他们点火的百姓,看着那些百姓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狂野的笑声回荡在夕阳下的京城中。 直至前方转过来一队人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眼前火头四起,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疯了,他们必须要灭火,否则那些火头一旦蔓延开来,京城将会变成一个超大火球。 方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挥手道:“杀光他们!” 说完方醒第一个抽刀冲杀过去,黑刺紧紧跟随着。 “是官兵……” 肚皮满面通红的正在畅快之际,当看到马队缓缓开始加速后,就兴奋的喊道:“快跑!躲起来!” 那些青皮都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先前他们就是这样躲过了五城兵马司的围堵。 可当对面的马速提起来后,肚皮才觉得不对劲。 密集的马蹄声敲打着街道,昏暗中马上的骑士长刀高举,面容模糊。 这是军队,而不是五城兵马司那等蜕化成抓小偷小摸的三流部队。 肚皮看到迎面而来的骑士长刀扬起,就马上掉头就跑。 前方就是在四散奔逃的青皮,肚皮自信自己的速度能跑过他们。 许多时候能逃脱一命不是你的运气好,而是你跑赢了同伴。 肚皮顺利的超越了手下的青皮,然后他一路狂奔着。 方醒挥刀格挡,随后反手劈斩,身后的青皮惨叫一声,旋即被辛老七的战马撞飞。 方醒没有停留,他盯住了看似头领的肚皮。 这些青皮若是在永乐年间,朱棣会令人把他们全部赶到塞外去,所以他们很老实。 等到了朱高炽登基后,这些青皮就开始冒泡了,开赌坊、放利子钱、敲诈勒索…… “都该杀!” 方醒劈翻一个在前方奔逃的青皮,前方就是肚皮。 肚皮听到了马蹄声在靠近,他听到了身后手下的惨叫声是如此的近。 跑不了了呀! 肚皮高喊道:“小的愿……” 长刀掠过他的脖子,头颅飞起,那嘴还在大大的张开,想把后续的话说出来。 方醒冲到了最前方,他勒马掉头,跟上来的家丁和黑刺的人纷纷迂回。 “杀人了!” 那些在救火顺便看这场杀戮的百姓如愿看到了一场杀戮。他们惊叫着,然后顺从的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驱赶着去弄水。 身后火光熊熊,身前是被驱赶过来的青皮,王琰问道:“兴和伯,杀光吗?” “当然!” 方醒觉得心中有些戾气需要发泄,他命令道:“杀光他们!” 于是黑刺就展现了战争机器的风采。 三人一组,两人突前,一人手持弓弩在后。 这是标准的对付敌军斥候的模式,用于对付这些青皮,那真是牛刀杀鸡。 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杀戮,三人一组的黑刺配合默契,和其它小组的同袍们游走拦截,渐渐的把剩下的青皮围在了一堆。 “小的愿降!” 一阵丢弃兵器的声音中,那些无路可逃的青皮跪地请降。 方醒看看京城中的几处火头,淡淡的道:“手上沾染了百姓的血,还想等着大赦吗?杀!” “放!” 弩箭齐射,随即就是冲杀。 长街上到处都是青皮的尸骸,血腥味刺鼻。 五城兵马司的一个百户官跑过来问道:“伯爷,可要清剿那些青皮吗?小的知道他们的大哥住在哪。” “谁?” “魏丽丽。” “去拿了他。” 方醒派了一个小旗部的黑刺跟着去,然后吩咐道:“今夜的首要是维持好秩序,不可乱。另外就是搜寻那个袁熙和雷度,找到的重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0章 文皇帝留下的利刃(大家伙,求月票了。) 方醒赶到金忠家的那条街时,入眼就是白色。 方醒下马走到金家的门前,看着里面简陋的灵堂深吸一口气,然后拔步进去。 管家在灵堂外,而方醒就是第一个来祭祀金忠的人。 “伯爷……” 老管家佝偻着腰说道:“老爷临去前就说了……殿下。” “殿下肯定无恙。” 方醒郑重的说道。 管家没请他进去,而是有些难堪的道:“伯爷,我家少爷还……还稚嫩着呢,老爷去了,您也看到了,门前冷落,老奴是没办法了呀!” 年纪小,就得担心亲戚上门搜刮,更得担心被人给欺负了。而且金达以后还得读书、娶妻……为官,这些都需要长辈帮衬着才行。 这时门外进来了辛老七,他走过来说道:“老爷,拿住了魏丽丽。” “顺利吗?” “还行,本以为他会反抗,谁知道黑刺的人拔出刀来,他就跪在地上哭喊着是袁熙害了他,然后黑刺的人带着他去寻袁熙。” 方醒点点头,然后进了灵堂。 灵堂里有几个女人,见到他进来被唬了一下,赶紧垂首躲在边上。 袁达就跪在棺木的边上,见方醒进来就叩首,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的声音让人难受。 方醒走过去,俯身看着躺在棺木里的金忠面色青白,脸上瘦脱了形。 “你来了……” 金忠在承天门前的话在方醒的耳边响起,那欣慰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我来了,你……放心,你的身后事我会管,金达以后的事我也会管,希望你能安息……殿下那边我有安排,肯定不会出事,大家都会记着你没人比你更出色了” 方醒侧身看着还在抽泣的金达,说道:“安心些,等老大人的后事妥当了之后你就去书院,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好好的,要好好的…” “多谢伯爷!” 金达还在发蒙时,管家已经狂喜着下跪感谢了。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会知道一个道理:人走茶凉! 金忠去了,就算是皇家给个美谥也只是暖和一段时间而已。金达年幼,以后无人帮衬才是大问题。 方醒点点头,说道:“宫中此刻有些混乱,稍后娘娘肯定会派人来,这是个头,然后那些人家都会来人祭祀,准备人手吧。” 方醒没有说派人来帮衬,管家却感激不尽,知道这是给金家留面子。 若是金家凭着自己的力量把这场丧事处置好,金达的名声就会上一个台阶。以后不管是出仕还是什么,名声都是个敲门砖,能占不少便宜。 “这是死人做给活人看啊!” 方醒站在金家门外,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感受着寂静的京城,感觉恍如隔世。 一骑冲过来,及近勒马,马背上的黑刺说道:“伯爷,已经找到了袁熙等人的地方。” 方醒的眼中利芒一闪,上马道:“走,去看看那几只地老鼠!” …… 贡院的不远处有一片民居,这里靠近贡院,算是清幽。 就在这片民居中间的一个小院里,一盏灯火摇摆着,照在袁熙的脸上,看着全是阴郁。 “失败了,不过没事,殿下没有被卷进来,只要咱们躲过这一劫,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 雷度坐在他的对面,垂着脑袋幽幽的道:“你的谋划有问题,我想过了,就算是方醒不来,那些武勋也不会放过此事。” 袁熙淡淡的道:“要看太子那边,那边成事了,那些武勋又能如何?” “截杀太子是不错,可……”雷度的眼睛一亮,问道:“难道襄王……” 袁熙摇头道:“黄俨说过,襄王的性子有些假,若是有机会坐上那个宝座,他肯定不会拒绝。” “他想成事却胆小,明白吗?咱们只是运气差了些,恰好碰到方醒回京。” 人就是这样,失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借口,非战之罪的借口。 门猛地被人推开了,袁持进来说道:“城中没了动静,那些青皮多半是被拿住了。” 袁熙没在意,皱眉道:“把门关上,还有……一旦有动静,马上都躲到下面去。” 袁持反手把门关掉,这时雷度起身,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喃喃的道:“什么声音?” 袁熙马上起身准备往里间跑,刚跑出一步,房门就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般……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飞,撞墙后反弹回去,却被一只手给撑住了。 “门做的不错,可知道是在哪家做的吗?” 撑住门的是辛老七,方醒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三人,微微点头道:“不错,朱济熿的三只地老鼠都在这了,谁是袁熙?” 袁熙想跑,可他知道方醒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这个小院已经被围住了。 “在下袁熙,敢问兴和伯,那些凶神恶煞的是何来历?难道是你的私兵?” 袁熙转身回来坐下,面带微笑的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雷度已经面色煞白,身体发软到无法起身的程度,若无双手在桌子上支撑着,袁熙相信他会趴在地上求饶。 “那是文皇帝留下的利刃,专门杀你等逆贼的利刃……” 方醒走过去,在路过袁持时,他揪住袁持的衣领往后一拉,辛老七在后面一拳就把袁持打跪在地上。 袁熙微笑着,看着方醒走到身前,他说道:“成王败寇罢了,在下……” 方醒挥拳,然后转身道:“都带回去。” 身后的袁熙仰倒在地上,以鼻子为中心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特别是在迅速肿大的嘴,让人想起了腊肠。 走出门外,黑刺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宫中令阳武侯马上出城直奔太原。”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人直接回宫。 …… 皇宫中灯火通明,方醒进去时看到不少孔武有力的太监在各处巡查。 没走多远,对面一串灯笼走了过来,及近一看原来是那些重臣。 “兴和伯。” 这些人个个面色憔悴,为首的蹇义拱手道:“娘娘已经回去了,陛下的身后事由襄王暂时支应着。” 方醒回身,缓步走着,说道:“襄王毕竟有些不自在,用新乡郡王都好许多。” 朱瞻墉是自己脱困的,轻视于他的罗权单独看守他,却被他脱困后一拳打在太阳穴上昏死过去,至今未醒。 而后他躲在书房的门背后,在齐老六回来时,用他在书院自己的寝室里练就的刀法一刀劈掉了齐老六的半张脸。 如果只是到这里的话,最多能夸一句朱瞻墉果决。可他出了书房后,居然还敢对着十多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吆喝,最后居然策反了这些人,带着他们去杀逆贼。 只可惜才出去没多远,他们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截了,然后被擒进了宫中。 杨荣向前几步,低声说道:“郡王很伤心,在陛下的梓宫前长跪不起,哎!真是……” “你们在杜绝后患吗?” 方醒同样低声说道:“襄王背负了这么一个名头,再接过支应陛下身后事的功劳,等太子登基后,那就是猜忌。罢了,身为皇子,这就是他的命!” 杨荣毫不掩饰的道:“若是他以往没有弄出那个贤王的模样,谁会拿他出来当做谋逆的由头?所以你说这是命,本官认为恰如其分。太子之下,本就不该有贤王!” “那也无需用这等手段,不过随便你们吧,娘娘没意见就行。” 对于朱瞻墡这个喜欢和煦微笑的皇子,方醒总是无法接受,他更欣赏朱瞻墉一些。 杨荣疲惫的叹息一声,说道:“娘娘能如何?” 皇后很无奈,她通过这个举动来间接告诉朱瞻基:你们都是兄弟,别下死手。 襄王想必已经被吓成鹌鹑了吧? 方醒有些不厚道的想着朱瞻墡现在的状态,却没注意杨荣在边上打量着他。 “兴和伯,殿下那边究竟有没有把握?要知道晋王可是个……城府不浅之人,若是殿下……兴和伯,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是啊兴和伯,殿下此次多半是兼程赶路,身边的人肯定不多,若是那些逆贼拦截……大明危矣!” “娘娘方才还提及此事,说是想让你兴和伯出马去接应殿下。”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让人去转告娘娘,就说我这就去。不过城中谁来守卫?神机营单薄了些,要不就把朱雀卫给提出来吧。至于宫中,让梁中把人组织起来,目前暂且控制住,等殿下回京后再慢慢的甄别也不迟,毕竟在绝望中等待的感觉应当不错。” 杨荣觉得这个安排也不错,就问了大家的意见。 此时朱瞻基不在,皇后只能是掌总,当个傀儡,拿主意的还是眼前这帮人。 “还行,宋建然谨慎,朱雀卫一直没出什么大岔子,而且还有玄武卫在盯着,可以。” “神机营有安远候看着,这样是三足鼎立,好!” “……” 这群人在讨论着,不时剖析人心,分析时局,把方醒忘在了一边。 擅长于内部揪扯,却乏于大格局。 这就是目前大明这群重臣的模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1章 截杀(感谢:‘恶魔-烈’成为本书的新盟主!) 感谢新盟主,择机加更! 兄弟姐妹们,最后一天,求月票! 明月楼没有了,被皇帝派人来直接封掉了。 明月楼是王府的产业这个传闻就是在被封之后传出来的,当看到那些被拉出来的美女哭哭啼啼的不愿意归家时,整个太原城都懵逼了。 明月楼里面全是美女早就被人所知,可谁都没想到居然是晋王的产业。 堂堂晋王居然经营青楼…… 啧啧! 舆论瞬间就把晋王府给淹没了,大家开始想起了老晋王朱济熺的好来。 朱济熺虽然作死,可好歹也没这么不着调啊! 再恶毒的揣测都没有触及到问题的核心,最多就是说朱济熿恶贯满盈,以后大抵是要蛰伏了。 朱济熺作死蛰伏,最后被朱棣拿下。 朱济熿把自己的大哥掀翻了,但目前看来也不容乐观。 太原城里的人觉得这里不是藩王的风水宝地,大家都搬出小板凳,嗑着瓜子,等着看朱济熿的应对。 可朱济熿却躲在王府里没出声,就在大家以为他被吓坏了的时候,他出来了。 “晋地风光甚好啊!” 朱济熿悄然上了城墙,看着城外的春天景象感叹着。 他的身边是指挥使苗处和王府左长使蒋密,两人的神色各自不同。 苗处一脸的憧憬,而蒋密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殿下,袁熙那边的消息,那人的身体不大见好,已经没过问朝事,太医院的人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都没出来,殿下,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蒋密说完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宣府那边还是没消息,殿下,方醒已经大胜,捷报都入京了却没有动静。殿下,那人的秉性可不好,他当初既然不愿意出京,此刻大战终结,他应当是要请旨回京的啊!可……” 苗处不悦的道:“蒋大人,他若是私自回京,那就是大罪,就算是再大的功劳,以后也别想再领军,所以你多虑了。” 蒋密摇摇头道:“陛下深信他,而且陛下已经下旨召回太子,那他会不会召回方醒回京……以防……” “聚宝山卫还在塞外,他孤身回京能有何用?只会让人猜忌。” 朱济熿看着城外,振眉道:“实际上此事的关键在宫中,在黄俨那里,只要宫中事成,外面怎么闹腾都没用!” “只要拿住了那些人,谁敢否认?” 蒋密今天心中不安,就不顾触怒朱济熿的风险说道:“殿下,还有太子啊!” 提到朱瞻基,连苗处都有些忌惮。 这位太子可是从太孙过度过来的,他深得朱棣的喜爱,评价曰:‘英果类己’,若是朱瞻基回到京城,那些武勋会支持谁? “殿下,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四处烽烟啊!” 蒋密有着部分文人的共性:要和平,不要战争! 一旦有部分武勋支持朱瞻基,那么大明马上就会呈现分裂状态,然后各地藩王…… 苗处嘿然道:“怕什么?乱了更好!” 朱济熿看着远方,眼中闪动着野心之火,淡淡的道:“别担心这个,本王早有安排。” 蒋密心中一惊,他是朱济熿的心腹,自然知道那些在秘密操练着的军队在哪。 “殿下,莫不是……” 苗处欢喜的道:“难道是哪位王爷要共襄盛举?那可是好事。” 朱济熿摇摇头,负手道:“非也,在太子去金陵之后,本王就陆陆续续的派了人去,如今……本王就等着好消息了。” 蒋密心中一松,窃喜道:“殿下,那咱们现在就看宫中了!” “对,现在就要看袁熙和雷度的了!本王担保那些武勋不敢插手,谁插手谁倒霉!谁都容不下这等野心勃勃之辈!” 春风吹拂人面,让人感到飘飘然。 …… “殿下……” 山东历城外,一个指挥使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一群骑兵,说道:“各位大人令臣在此等候,请殿下稍等,马上出迎。” 骑兵们下马,默默的给马喂食,一人三马,得花点时间。 朱瞻基的脸又黑了些,他喝了水,把水囊收好,说道:“北平的消息到了吗?” 指挥使摇头道:“还没有,殿下,想来无事。” 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山/东,不过大家都比较乐观,认为只是小问题,所以山东一地的官员依旧在按部就班。 朱瞻基心急如焚,却不能显露于外,他说道:“食物饮水草料,马上备好。” 这是没有应酬的心思,指挥使心中纠结,却不敢再劝,就叫人去找布政使。 肖顾伟过来说道:“殿下,要不歇息一天?” 他们一路从金陵开始赶路,基本上都是风餐露宿,这和战场上的长途奔袭没啥区别。肖顾伟担心朱瞻基的身体挨不住,到时候半路病倒。 朱瞻基摇摇头,他这一路都在想着方醒以前说过的话。 肥胖的人多半不长寿,如果保养不好的话,心脉出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大。 “殿下,下面咱们走哪边?” “商河!” 朱瞻基随口说道,这是他早就定下的路线。 肖顾伟低声道:“殿下,汉王殿下可是在乐安洲啊!” 朱高煦的封地几经修改,最终定在了距离京城相对不远的乐安洲,不过朱高煦后来却没怎么回京城,好似在乐安洲修身养性了。 不过虽然朱高煦湮灭无闻,威风不再,肖顾伟却不敢小觑他。 朱高煦在靖难时就是一员猛将,如今也算是廉颇老矣,但还能喝酒吃肉。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必改动。” 没多久,城中来了一大帮人。见礼之后,为首的布政使热情的请朱瞻基进去歇息,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却被拒绝了。 “抓紧把本宫要的东西送到。” 朱瞻基随便应付了几句,再也没了精神,就原地踱步,活动手脚。 布政使只得陪在一边,心中腹诽着当众活动手脚的朱瞻基没有储君的矜持,又叫人去弄了些点心来,可朱瞻基却没兴趣。 大车把粮草拉出来,黑刺的人依次取了。 朱瞻基最后才取,然后对着历城官员们点点头,上马远去。 一人三马,两千多匹战马轰隆声震慑人心。 “本官怎么觉着……哎!让各地注意着,准备殿下一行的粮草饮水。” 边上的官员都暗自翻白眼,太子一行人都是一人三马,怎么赶得上? …… 商河有条河,玉带般的从南到北缓缓流淌。 战马在饮水,天边夕阳已经落下大半。 朱瞻基坐在河边吃着干粮,看着天边的夕阳默不作声。 “殿下,再过了德平咱们就算是进了京城,臣派人去探探吧。” 朱瞻基点点头,肖顾伟就派了斥候,嘱咐他们进京打听消息,然后赶紧回报。 这是不安的表现。 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朱瞻基到下面的黑刺将士,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安。 吃完干粮,前方探路的斥候已经回来了。 “殿下,并无发现。” 朱瞻基起身看看黑刺的人,说道:“准备吧,继续赶路!” …… 商河有古河道,冲刷淤积出了沟壑等地形,看着颇有些鬼斧神工的震撼,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给了朱瞻基一行不少麻烦。 因为不大熟悉路,又是黑夜,到子时时分,他们才过了德平。 第二天凌晨,一行人继续赶路。 四野茫茫,植被复苏,映入眼帘的多是绿色。 朱瞻基准备再用两天的时间赶到京城。他有些慌,不知怎么的有些慌。 “殿下,斥候回来了。” 迎着朝霞,一队斥候疾驰回来。 “殿下,前方安全。” 斥候们天没亮就前出查探,此时人马的身上都沾染了露水。 朱瞻基点点头,斥候们马上归队,第二队斥候出发。 朱瞻基在马背上活动了一下腰部,目光转动,刚看到右侧两骑狂奔而来时,示警声也传来了。 “敌袭……” 瞬间朱瞻基抛掉了心中的不安,拔刀出来喝令道:“列阵!” 肖顾伟放下望远镜,却说道:“敌军一千余人,保护殿下先走!” 一千余人,若是没有朱瞻基同行的话,肖顾伟敢说自己带着黑刺能轻松脱身,击败他们也很轻松。 可他不敢冒险!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2章 意外的援军(最后一天,求月票。) 朱瞻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等阵列集结后,当先冲了出去。 “保护殿下!” 朱瞻基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气在蒸腾着,莫名其妙的蒸腾着。 “杀光那些叛逆!” 他高呼着,眼睛发红。 这里到北平已经不远了,就算是朱高炽派人来接应他,那也不会是从侧面。 那么这就是拦截的敌人! 他们的胆子为何那么大?要知道京城诸卫都在,随便派一军出来就能镇压地方。 父皇…… 朱瞻基眨了一下眼睛,对面的斥候已经冲了过来。 “殿下,是叛逆!” 朱瞻基并未停马,冷冷的看着同样在加速的敌军说道:“那就杀光他们!” 随着距离的拉近,敌军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殿下,他们是拼凑起来的!他们的战马……” 肖顾伟已经追了上来,一边超越一边喊道。 敌军的战马参差不齐,朱瞻基甚至看到了大青驴。 瞬间他就有了判断! 这些人不是山/东和北平来的! 人来,马却是陆陆续续收集的! 朱瞻基面色冷肃,肖顾伟喊道:“弩箭!” “放!” 天空中多了无数弩箭,然后扑进了敌军之中。 人仰马翻之际,朱瞻基已经杀了进去。 “杀!” 朱瞻基没有摆刀,而是奋力劈砍过去。 双腿一夹,战马冲了进去,身后胸口一条大缝的对手一头栽倒。 铛! 挡住左边的一刀后,朱瞻基没有理会,而是策马疾冲。 他亲自充当箭头,从敌军阵中杀穿了出去,身后一片狼藉。 而肖顾伟带人紧紧护住朱瞻基的两侧,好几次朱瞻基遇险都是他们出手相救。 “殿下!敌袭!” 朱瞻基刚策马转身,准备把已经有溃散之势的叛军彻底击溃,身后却来了一队人马。 “是汉王!” 一个黑刺站在马背上用望远镜看了一下,不禁惊呼道。 朱瞻基浑身冰冷,他勒马停住,冷冷的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那群骑兵。 “是你吗二叔?” 前方的叛军也止步了,他们同样在看着那边。 许久不见,朱高煦看着胖了些,此刻他高举长刀,满脸兴奋之色的冲杀过来。 “杀敌!杀敌!” 他一马当先,身后是一群同样在嗷嗷嗷叫着的骑兵,卷着尘土而来。 肖顾伟知道这是朱高煦的护卫,都是老兵,从靖难战场下来的悍卒,可…… “杀敌!” 双方齐头并进,朱瞻基在后面缓缓策马而行,身后两个黑刺。 朱瞻基冷冷的盯着飞速而来的朱高煦,右手握紧长刀。 这是叔侄之间的决战! “滚!” 肖顾伟挥刀劈砍向迎面而来的朱高煦,被他一刀荡开。随后朱高煦和他错身而过,身后的骑兵们呼啸着冲了过去,长刀高举,眼神冷厉,对肖顾伟根本就没多看一眼。 肖顾伟一怔,然后喝道:“闪开!” 黑刺本是想堵住朱高煦,闻言心中纳闷,却慑于军令闪到了边上,眼睁睁的看着朱高煦直奔朱瞻基而去。 朱瞻基愕然,随即平静,眯眼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飞速冲来,在即将错身而过时,朱瞻基举刀,却没有挥下去。 双马错身而过,传来了朱高煦兴奋的声音:“瞻基,你好生看着我如何杀敌!” 朱瞻基策马回身,看着朱高煦挥刀第一个冲进了敌骑中间,所过之处,挡者披靡。 他身后的骑兵旋即潮水般的涌了进去!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见到朱高煦杀敌,只有一个感觉。 威猛! 他想起了朱棣当年对朱高煦另眼相看的一段时间,大抵就是欣赏这等威猛吧! 朱高煦一刀把对手连刀带人劈落马下,然后长刀挥斩,刚冲到他斜面的一个叛军顿时就矮了一截,脖腔子里的血喷了朱高煦一头一脸都是,他却更加的兴奋了,举刀长啸一声,那些叛军居然……逃了。 “杀敌!杀敌!”朱高炽举刀高呼,身后的麾下疯狂展开追杀。 “二叔……” 看到这样的朱高煦,朱瞻基的眼睛有些发热。 随后黑刺也加入了追击的行列,就留了一个百户保护朱瞻基,直至半个多时辰才和朱高煦一起回来。 没有俘虏,黑刺是以杀人为终极目标的军队,而朱高煦更是以杀人为快乐之本的粗胚,回来的时候他和王琰居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瞻基,我杀敌比你如何?” 朱高煦洋洋得意的模样让朱瞻基不禁失笑,他拱手道:“二叔厉害。不过二叔,您为何在此?” 朱高煦随口道:“方醒出京前叫人来我这传消息,说若是你要回京,怕是有人会拦截,我就时常叫人盯着。前段时日得知你要回京,我就估摸着时间来接你,果然遇到了逆贼,这次杀的爽快,哈哈哈哈!” …… 宁津,当朱瞻基和朱高煦到时,正好遇到来接应的方醒。 “殿下,汉王殿下!” 来人正是黑刺的人,朱瞻基心中一颤,问道:“可是兴和伯在前面?” “是的殿下,伯爷就在前方等候。” 朱高煦闻言就随意的道:“这是大哥派人来接你了,走!” 前行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而方醒在马下静静的等候着。 “方醒,哈哈哈哈!” 朱高煦一马当先,大笑着冲过去,下马后走过去,用力的拍打着方醒的肩膀,说道:“怎么不去乐安找我?可是觉着我落魄了?不值当……” 方醒的面色黯然,朱高煦皱眉,退后一步,回身看到朱瞻基下马,步履艰难的走来。 朱高煦这才注意到方醒和黑刺的人的披风都是白色的,他呆呆的问道:“谁死了?” 方醒看着走来的朱瞻基,缓缓说道:“陛下已经……驾崩了。” 朱瞻基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驾崩了……” 朱瞻基最后的希望破灭,他垂首,没有嚎哭,只是有泪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连续失去了祖父和父亲,然后一个沉甸甸的担子将压在他的肩上。 该高兴吗? 朱瞻基无声的哭泣着。 “大哥!” 朱高煦楞了一瞬,想问问方醒是不是在哄骗,可随即就想起没人敢拿皇帝的生死来骗人。 “大哥!” …… 京城依旧如故,当看到卢沟桥时,朱瞻基当先下马,方醒等人跟随。 卢沟桥已经站着不少人,皆素服。 朱瞻基脚步踉跄走过去,一个内侍和夏元吉、吕震迎了过来。 “设幔!” 纱幔搭起,中官尖声道:“殿下,有遗诏!” 朱瞻基跪在地上失声恸哭,朱高煦在后面流泪,中官为难的看看夏元吉和吕震。 这是要走程序! 方醒走过去把朱瞻基扶了起来,一直扶进用纱幔搭建的空间里。 “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 朱瞻基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多年煎熬,饱经风霜,不禁大哭起来。 “……长子皇太子天禀仁厚,孝友英明,先帝夙期其大器,臣民咸哉其令望,宜即皇帝位,以奉神灵之统,抚亿兆之众……” “……” 朱瞻基一路强行,早已身心俱疲,此时恸哭,身体有些摇晃。 随后就换了素服。 百官相迎,大家一起进京。 进了京城,处处素色,更添哀伤。 在长安右门下马,朱瞻基开始了哀哭,一路到宫外,然后免冠进去。 方醒跟着人流进宫,等看到了朱高炽的梓宫时,他偏过头去,心中微叹。 这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却半生煎熬。 “父皇……” 前方的朱瞻基叩首大哭,方醒心中唏嘘着。 朱高炽其实比朱瞻基更适合做皇帝啊!可惜那身病。 “皇后娘娘到,各位殿下到。” 方醒微微侧身,看到皇后带着朱高炽的儿子们来了。 一场大哭之后,母子兄弟又说了些话,朱瞻基安慰皇后,然后让人叫了吕震来。 朱瞻基的眼睛红肿着,神色疲惫,见到吕震吩咐道:“令人去各地宗亲处讣告,父皇的遗诏随后召布天下。” 这是一个渐渐开始进入角色的皇太子,吕震不敢怠慢,赶紧应了,然后回去处置。 皇帝驾崩,身后事数礼部最忙,还不能出岔子,否则朱瞻基就能收拾他。 几个皇子中,朱瞻墉神色呆滞,脸上一团乌青;朱瞻墡看着很痛苦,很消沉。至于其他人,大抵都只想着以后能就藩完事,只求这位马上要成为皇帝的大哥千万别对他们下手。 “不得鸣钟鼓,在京文武官员素服乌纱帽黑角带,每日来…退后回各自衙门,不得归家,断酒食……” 这些规矩大抵相通,礼部很快过关,然后通告京城。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3章 忐忑、欢喜(求月票) 清晨,走在街上,入眼白茫茫的一片。行人皆素服,女人们也看不到化妆的痕迹,不见笑容。 顺天府外,香案后跪的人一眼看不到边。 于谦就在其中,这群人中有不能进宫的小官吏;有和尚道士…… 大家都在朝着宫中方向哭,有大哭,有低泣,也有哽咽。 完毕之后各自归去,于谦回到顺天府里,听着那些小吏私下都是在叹息着大行皇帝,只觉得有些茫然。 京城已经戒严了,一切都在按照规矩慢慢的走着。 当聚宝山卫到达京城时,整个气氛终于被引爆了。 “殿下有了帮衬,要收拾人了!” 这几日大家都在劝进,不但是京城,各地藩王都快马送了奏章,目的就是一个。 赶紧登基吧! “三辞罢了,如今已经两辞,聚宝山卫来的恰到好处。” 吕震很累,不管是朱棣的后事还是朱高炽登基,他都从未那么累过。 可朱瞻基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他不得不强撑着,把大行皇帝的后事办的可圈可点,无可挑剔。 这便是人精! 他在准备朱瞻基的登基大典,忙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却不敢抱怨。 刚出宫,他就见到了方醒。 两人拱拱手,然后各自进出。 方醒的面色严肃,一路找到了朱瞻基。 “德华兄……” 朱瞻基憔悴了不少,不过精神还算好。 方醒躬身道:“以后你就该叫我兴和伯了,明日三请,我就不掺和了,到时候我带着聚宝山卫在城中巡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留神。” 朱瞻基怅然的道:“难道帝王当真是孤家寡人吗?” 这是个孤独的年轻人,一朝面临登基的局面,却发现再无一人可以交心。 方醒叹息道:“你想多了,我对帝王并无什么敬畏,别担心。” 朱瞻基闻言抬头,阳光洒在方醒的身后地面,反射过来,把两人笼罩在其中。 “别担心自己成为孤家寡人,只要你心中少些猜忌,我会一直都在。” 方醒微笑道:“你是我看着一路成长起来的,我想看着你成为一位出色的帝王,最好是成为大明最出色的皇帝,到时候我也能青史留名。好好干,我会看着你。” 朱瞻基呼出一口气,“我想……但却知道很艰难,也预见到了那些困难,但我不会退缩,德华兄,你要帮我。” 方醒点点头,看了一眼在边上的俞佳,说道:“我会帮你,无数人会帮你。不,我们只是目标一致的人,都想让大明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为此我们应当要求同存异,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这条路就会越来越好走。开头难,你要努力。” 方醒走了,在朱瞻基登基之前,他将会带领聚宝山卫为此保驾护航。 “求同存异吗?” 朱瞻基的眼神有些茫然,他曾经幻想过自己登基后会收拾哪些人,可方醒的话告诉他,若是想成就伟大的事业,许多时候得学会妥协。 开头难,这便是方醒给即将登基的朱瞻基送上的鼓励! 朱瞻基的眼神渐渐坚定。 …… 脚步声整齐,可那些百姓却觉得很沉默,那煞气就这样慢慢的浸入了京城。 那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全是疲惫,身上全是尘土。 这就是从塞外赶回来的聚宝山卫。 他们神色肃然,正步进入京城。 方醒就在前方等候着,目光肃穆。 “聚宝山卫回来了,好了,这下京城太平了!” “殿下要登基了,聚宝山卫在,没谁敢造次。” 正在街上巡逻的朱雀卫的将士们听着这些议论不禁心中苦闷。黄俨谋逆时,宋建然老老实实地控制着麾下,没敢妄动。 “如果咱们是兴和伯的麾下,那肯定就能立功了。” 一个军士艳羡的道,他不但是艳羡聚宝山卫屡次出征,更是臆测着当时如果聚宝山卫在的话,方醒敢不敢拉出来直接攻打皇城。 “伯爷,下官率部归来,请伯爷训示!” 林群安走到方醒的身前大声说道。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们辛苦了,不过还不能歇息,马上在京城巡逻,发现异常立即处置,直至殿下登基。” 林群安颔首,回身过去大声的道:“各部以小旗部分散,轮换巡查,范围马上分配!” 方醒看着麾下慢慢散去,林群安走过来说道:“伯爷,夫人她们已经回了方家庄。” 方醒露出了笑容,问道:“无忧可闹腾了?” 想起一路上不时要让两个哥哥带着骑马的无忧,林群安笑道:“这一路小姐很高兴,就是刚才有些记挂着您。” “那个丫头。” 方醒的眉间柔和了些,说道:“这几日……一直到陛下登基时都要警惕,不管是谁,发现不对就处置了再说,然后就可以放假了,让兄弟们和家人团聚。” 林群安早就想和妻儿团聚,闻言欢喜的道:“陛下登基后应该会有赏赐,到时候也该咱们乐呵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他欢喜的走了,心中却在想着朱高炽。 朱高炽临去前留言身后事务必简朴,朱瞻基已经准备照此遵行。陵寝正在建造中,按照工部的说法,三个月即可完工。 这开了个头,后续帝王不好超越的头。 仁宗,这是近期朝野对朱高炽谥号的一致呼声,无人反对。 有老臣子在梓宫前哭的死去活来,朱瞻基都不能劝住,而他的目的不过是要让即将登基的朱瞻基敲定仁宗这个谥号。 朱瞻基同意了,这是大势所趋,无人敢质疑和反对。 方醒走在街上,看到了一波一波的人在往皇宫方向去,这些都是三请的人,他们将会在宫门外递上自己的忠心。 “晋王也派使者来了。” 张辅这次算是立功了,他带着武勋们质疑那份遗旨,这就是妥妥的太子党。 新帝上位,朱瞻基年轻,朝野都认为他将会长久的统治大明。所以不被他认可的人,几十年之内,甚至是有生之年都别想翻身。 方醒没有止步,说道:“薛禄居然放行了他的使者?” “这是天家的家务事,阳武侯不能处置,只能放行。” 方醒的嘴角微翘,讥讽道:“什么家务事?从他谋逆开始,这就是国事。阳武侯应该果断些,而不是忌惮。” 张辅听出了话里的含义,就叹息道:“殿下要动手吗?” 方醒突然止步道:“朱济熿聪明的话最好把自己吊死,否则他将会在某一处高墙里后悔自己的软弱。” 张辅点点头,实际上朱瞻基就算是把朱济熿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那是个倒霉蛋,马上就要面临来自于皇室报复的倒霉蛋。 回到家中,方醒第一眼就看到了无忧。 “爹还没回来。” 无忧坐在方杰伦找来的小凳子上,以手托腮,皱眉看着地上的蚂蚁。 方杰伦就像是在守护着无价之宝般的紧张,那些进出的仆役和丫鬟都被他的眼神逼着靠边走。 他弯腰低头道:“小姐,老爷是重臣呢!要做的事多,皇帝离不得。要不先进去看看小鹅?” 无忧摇摇头,大虫和小虫从后面踱步过来,一左一右的卧在无忧的身边,尾巴不时摆动一下,仰着头,讨好的伸出舌头。 无忧伸出小胖手去摸摸它们的头顶,问道:“大虫小虫,爹什么时候回来?” 两条大狗摇摇尾巴,然后站起来,眼睛看着前方。 无忧抬头看去,然后皱着的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猛地起身跑了过去。 “爹!” 方醒笑着抱起她,这些天的负面情绪都被抛在脑后,问道:“路上好玩吗?” 无忧抱着他的脖颈,冲着跟在后面的大虫小虫做鬼脸,说道:“好玩,大哥和二哥还带我骑马,马小了爹。” 大虫和小虫都跟在后面不时跳起来,想去舔无忧的手,结果爪子就拍打到了方醒的背。 “那下次爹带你骑大马好不好?” “好好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4章 装疯,假硬(感谢‘Justin_yu’成为本书新盟主!) ps:月初,有保底月票!恳请大家出手!求月票! 太原城全城戒严了。 晋王府的外面成了军营,军士们两班倒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队军士把门槛卸掉,然后赶着牛车进去送粮食。 蒋密站在边上看着那些王府仆役在卸货,那些军士都冷冰冰的盯着他们,丝毫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没有肉,没有油水,都是米面,菜蔬都没有。 这是囚犯的待遇! 蒋密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见了朱济熿。 朱济熿已经换了一身素服,白的耀眼。他在抄写佛经,据说是要为大行皇帝祈福,并祝愿新皇能万事顺遂。 听到脚步声,朱济熿抬头,问道:“薛禄还是不肯觐见本王吗?” 蒋密点头道:“殿下,外间的封锁依旧,薛禄不肯露面,每日的供给都是米面,菜蔬全无,殿下,咱们……” 朱济熿微笑道:“无碍,本王虽然想去京城祭奠,可在王府中也是一样的,心到了,比什么都强。现在本是孝期,怎能食用荤腥?米面再恰当不过了。你压一下他们,不许闹腾,否则……不管是谁,你随意处置了。” 蒋密垂眸,看到了一双在微颤的脚,知道这位殿下是在强自镇定,心中怕是已经慌乱到了极点。 前几日他还在穿着藩王的服侍,然后让一个内侍穿了素服,不时露一面,让外人以为是他。 可自从薛禄拒绝见他开始,朱济熿就自觉的换了衣服,然后开始抄写佛经。据说每日他还念佛三千遍,为大行皇帝祈福。 “殿下要登基了吧?” 朱济熿欣喜的问道。 蒋密只觉得大脑晕沉,随口道:“是,按照时日推算,应当就是这几日了。三请应当过了……” 三请四请,三拒四允,这便是程序,哪怕你再迫不及待的想当皇帝,也得走的过场。 朱济熿叹息道:“好容易才有了这盛世啊!你再去求见阳武侯,就说……本王想给殿下再去封信,不知可否。” 蒋密去了,朱济熿的面色猛地一变,问道:“可能挖地道出去?” 一个男子从侧门进来,躬身道:“殿下,不能,薛禄在府外埋下了大瓮,专门监听挖洞。” 朱济熿点点头,就在男子准备告退时,案几上的佛经和纸张飞了起来。 男子看着在空中飘飘荡荡的纸张,心中惊惧,急忙跪下。 朱济熿此时虽然被困在府中,可要杀他却不费事。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朱济熿已经站了起来,面色涨红。 “都是废物!废物!” 朱济熿挥舞着双手嘶吼道:“袁熙和雷度无用!辜负了本王的重托,拦截的人更是无用,都该死!本王早该杀了他们!” 他鼻息咻咻的转动着,犹如困兽。 “那个方醒何时回京的?宣府是摆设吗?为何不拦截?这是谋逆!方醒谋逆!来人啊!方醒谋逆!” 门外进来几个侍卫,他们呆呆的看着癫狂的朱济熿,觉得这人疯了。 “来人呐!方醒谋逆,他谋逆!” 朱济熿就像是疯子般的在殿内奔跑着,渐渐的,他看向虚空,伸出双手,就像是想承接些什么。 “那是文皇帝来接本王了。” 朱济熿虔诚的跪下,低头,就像是有人在抚摸着他的头顶。 薛禄就在殿外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身边的军士挥手赶走了那几个侍卫。 “本王看到了太祖高皇帝,看,佛光……” 朱济熿伸手,仿佛是想抓住什么,然后又起身。他转了几圈,面色绝望的道:“走了,都走了!为何不带走本王?” “外面有阳光,王爷该去晒晒太阳,晒掉那些野心和龌龊!” 朱济熿缓缓转身看着薛禄,傻笑道:“你是谁?为何敢在本王的面前不跪?打!来人,打出去!” 在看到薛禄之后,除去几个心腹之外,其余人哪敢停留,都跑了。 薛禄走进来,沉声道:“殿下,你和黄俨勾结谋逆,事情已经败露。你派人拦截殿下,那些人供认不讳,如今你想靠着装疯就能避过去吗?去看看太原城中的百姓吧,他们即将欢呼鼓舞。” “本王要当皇帝,本王是神灵下凡,你等凡人怎敢……” 薛禄冷眼看着朱济熿在表演,冷笑道:“太子殿下即将登基,晋王府各色人等开始甄别,殿下自便,若是觉着装疯卖傻更好,那下官乐见其成,想必太子殿下也会网开一面,不过还请殿下装的像一些,否则就是欺君,大祸临头!” 薛禄转身,大步出去。 “把王府的人都叫过来,各自甄别,涉嫌谋逆的关在一起,包庇者同罪!” 随后外面就传来了各种声音,没人敢哭嚎。 “王府左长使蒋密谋逆……” “王府……” 朱济熿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唱名,突然笑了。 “父王,父王……” 他笑的无邪,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去。 “父王……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传到了外面,薛禄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人,说道:“再说一次,敢包庇的,本来不该死,那也该死了!” 王府很大,伺候朱济熿一家子的人很多,多到比薛禄带进来的军士还多。 人群默然。 薛禄的眼中闪过厉色,说道:“检举有功!” 人群活了,那些呆滞的眼神活了。 “侯爷,小的要检举……袁熙和雷度,他们都是逆贼!” …… 东厂的刑房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安纶陪着方醒走进来,说道:“那陈桂就是黄俨一党的,原先准备下毒毒杀咱家和孙公公,最后正好宫中有事,就咱家沾唇,结果拉了许久…” 进了刑房,里面三个男子被绑着用刑,方醒认出其中一个是陈桂。 安纶说道:“他还想把咱家踢下茅厕,最后被咱家给弄下去了,臭烘烘的,冲洗了好久,不然这屋子没人愿呆了。” 方醒目光搜寻一遍,问道:“袁熙和雷度呢?” “在隔壁!” 安纶领着方醒出去,说道:“那些人大多在刑部,只有主犯在东厂,锦衣卫这次算是坐蜡了,沈阳还好,冒险在宫外求见,哪怕被拒绝了,可总比赛哈智强……兴和伯,赛哈智怕是要坐蜡了。” 方醒没接这个话茬,赛哈智明哲保身,朱瞻基自然会记在心上。 “孙公公进宫去查探被困,后来和宋老实一起帮忙,哎!也算是无功无过,那黄俨就该千刀万剐啊!” 安纶推开隔壁的门,方醒诧异的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用刑,就像是牢房。 两个看守的番子起身行礼,方醒点点头,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袁熙和雷度,说道:“殿下已经派人去传令,晋王府开始甄别了,等殿下登基之后,自然是该死的就得死。你们算是晋王的心腹,求仁得仁,到了地底下千万别忘了仇人是谁。” 安纶尖声笑道:“兴和伯这话倒是值得商榷,他们就是叛逆,不动刑就是等着千刀万剐,到时候剩下些骨头棒子,直接就被野狗啃了,这世间就当是没来过,哪还有魂魄啊!” 袁熙的脸上消肿了,留下了一片青紫,他微笑道:“兴和伯,成王败寇,在下早有准备,不过你私自回京,这是大罪,现在没人计较,等以后你会慢慢的知道肆意妄为的后果,在下到时候在地底下等着看你怎么飞黄腾达,一路走好啊!” “你在作死!” 安纶摩拳擦掌的去找皮鞭,方醒看着袁熙笑道:“让你失望了,陛下派人给了我旨意。” 袁熙的面色惨白,强笑道:“你在撒谎,若是有旨意,那你为何不带聚宝山卫前来?” 方醒双手抱胸,皱眉道:“因为我还得提防着宣府作乱,你以为谁都如你们一般的,只有野心,为了那点野心愿意带着这个世界沉沦!我也懒惰,也曾经想缩在方家庄里不管闲事,可终究是出来了。可你出来干什么?据说你以少师为榜样,可在我看来,你连少师的脚趾都够不着,说吧,你们是如何跟文方勾搭上的?” 袁熙愕然,然后又笑了:“你还想着要对付南方的文人吗?方醒,你果真是走一步看十步,可惜在下不知,文方只是被黄俨鼓动了。” “黄俨?他没有机会和文方密谈。” 方醒摇摇头,说道:“如果你还想在去之前少受苦,那就坦诚些,否则我会亲自教你做人。” 袁熙看到方醒拿出来一个小包,眸子一缩,就说道:“既然已经事败,此事并无遮掩的必要,文方喜欢服散,不过是怂恿了一下,他就对张茂恨之入骨,然后趁着他服散的时候让他写下了谋逆的东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5章 登基前夜 “你失望了?” 袁熙幸灾乐祸的道:“在下知道你一直想去对付南边的文人,可你知道吗?南边的文人势力之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去弄他们,那就是马蜂窝。” “张茂可是重伤,南边肯定会大肆夸耀,你无可利用!” 方醒皱眉道:“你想多了,本伯就想问问罢了。还有,宣府居然有人拦截本伯,你们勾结了谁?” 袁熙坦然的道:“不过是一个千户官罢了,只是用一个指挥使作为酬劳,他就上钩了,所以武人不可信,方醒,压住武人就等于压住了你。看看那些武勋吧,此次京中变乱,就只有一个张辅和定国公出头,可笑啊可笑!” 方醒点点头,走近说道:“你倒是有些抱负,可惜却是逆贼,还有,殿下即将登基,什么文人武勋都将会重新站队,袁熙,你可知道你们开了一个坏头吗?” “藩王勾结宫中势力作乱,你们开了一个坏头!” 只是一拳,袁熙就被打成了虾米。 他卷缩着身体干呕着,看到方醒出去,就嘶喊道:“你是权臣,你是权臣,不得好死!我袁熙诅咒你不得好死!” 方醒脚步不停,安纶回头骂道:“蠢货!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雷度一直没敢说话,他不想受苦,所以不敢激怒方醒。 见到袁熙有些歇斯底里,就说道:“大事败于方醒,所以你恨他,我也恨他,可终究就是一场梦罢了。殿下大抵要装疯了。你我就是棋子,即将被踩烂的棋子,所以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时日吧,不多了。” 袁熙突然嗬嗬嗬的笑了起来,声音凄凉。 “若非是他,大事就成了,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吃他的肉……” …… 皇城外,那些人在递交‘请愿书’,大声的说着太子的好话,大有太子不登基,奈天下苍生何的慷慨激昂。 这是大明的第五位帝王,承上启下。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权谨赶到了京城,老人一脸的憔悴,先去哭了大行皇帝,然后就来找到了方醒。 方醒目前安家在城头上,弄了个素火锅在吃着。 权谨端着一碗素菜三两下就吃了,满足的道:“是,殿下雄姿英发,有文皇帝之风,大明周边无患,盛世来了啊!” 方醒恍惚记得以前谁说过这话,他放了面条进锅里煮着,吸溜着鼻子说道:“文皇帝这个谥号不好。” 权谨随口问道:“为何不好?” “不是文,而是文武,所以当称祖!” “这个……” 权谨是个厚道人,他接过方醒递来的第二碗素菜说道:“文皇帝功绩非凡,是可以称祖,只是……” “方醒!” 朱高煦大步走上来,看到权谨就皱眉道:“你不回家歇息,这是想学金忠吗?” 这货连关心的话都说的这般直挺挺的! 方醒看到权谨气得不行,就说道:“殿下这是关心您呢,权大人,赶紧回家去,稍后我叫人去请示殿下,让宫中来个御医给您看看身体。” 权谨起身,瞪了朱高煦一眼,拂袖而去。 朱高炽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留下的矮凳上,揉揉眼睛道:“一直哭不出来,刚才去了宫中,看着大哥的梓宫却忍不住了,丢人!” 他放开手,看着那双牛眼有些红肿。 “大哥也没享几天福就去了,哎!拿酒来!” 朱高煦摸摸眼睛就要酒,才走到边上的权谨就怒了,喝道:“殿下,大行皇帝才去多久?宗室如何能饮酒?” 朱高煦牛眼一瞪就想动手,方醒赶紧拉住,然后说道:“喝就喝吧,悲伤与否不在于饮酒与否。” 权谨冲着方醒骂道:“兴和伯,你这是谬论,且等本官进宫去禀告殿下!” 朱高煦的心情不好,闻言就勃然大怒,若不是方醒拉着,今日权谨大抵是要过不去了。 方醒用酒来劝住了朱高煦,然后两人就在城头上喝酒,那些军士看到也不敢说。 “大哥苦,从小就得端着架子过活,换做是我是受不了的。” 朱高煦喝酒的速度很快,渐渐的有些醉意,就拔出长刀劈砍着城砖。 碎屑四溅中,方醒用酒杯挡住了眼睛。 朱高煦愤愤的道:“我不想回乐安,不想老死在那里!方醒,你说瞻基可要防备我?” 方醒摇摇头:“没必要,只是怕头痛。您是他的二叔,若是喝酒醉把人打残了他能怎么办?” 朱高煦垂头丧气的道:“都没了,就剩下了我和老三,老三却是个奸猾的,我不喜欢和他打交道,还有谁?张辅他们成日缩在家里养孩子,就我一个人在乐安……” “那是好日子。” 方醒觉得那种日子也不错,只是对孩子不大友好,无法出远门,只能坐井观天。 所以明代的藩王一代不如一代,很大的根源就在于藩王被限制在封地内不得远行,看到的天就只有那么大。 “会疯的。” 朱高煦迷茫的道:“我整日就在乐安跑马,操练儿子,可操练出来能干什么?方醒,你说他们以后能干什么?都只能吃饱了睡觉,睡醒了继续吃。” 方醒摇摇头,无言以对。 “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都回京,别要什么封地,然后做个纨绔子弟。第二条就是……且看以后吧。” …… “大哥,爹什么时候回来?” 方醒在城中已经好久了,无忧都已经重新熟悉了自己的家,却少了一个疼她的爹。 土豆正在给她画小人,闻言说道:“要等有了新皇帝才能回来。” 无忧嘟嘴道:“新皇帝是谁?” 土豆摇摇头,却想起了以前经常来的朱瞻基。 …… 朱瞻基在奉天殿里面,看着那些座椅发呆。 一张张座椅就代表着一个个先人,他从朱元璋的座椅看到朱棣的,再往下,就是他的父亲… 以后这里还会多一张椅子,那就代表着他。 “殿下,明日牌位就要从后殿移过来了。” 俞佳不知道朱瞻基来这里的用意,可明天就要登基了,他的事情还多啊! 朱瞻基挥挥手,俞佳带着人出去。 这是家庙,朱家的家庙。 朱瞻基走到前方,在代表着太祖高皇帝的椅子前站定,静静的看着这张椅子。 椅子只是椅子,只有当后殿的牌位放在上面后,才代表着那个意义。 往后就是朱棣的椅子。 朱瞻基缓缓蹲在地上,低声说道:“皇爷爷,孙儿明日要登基了,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帝,您可高兴吗?” 椅子无声,朱瞻基缓缓说道:“皇爷爷,想着那些臣子,孙儿有些害怕呢,害怕自己挡不住他们,若是您在就好了。”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摸着椅子,哽咽道:“皇爷爷,孙儿想您了……” “……孙儿想着您当年压着那些臣子不敢动弹,想着您还有余力北征,纵横捭阖,无敌于天下……还想着您对我的教导……至今不忘。” “其实孙儿一点都不想做皇帝,只想您依旧在……” “以后孙儿会坚强起来,就如同您一般,不会被人钉在那张椅子上动弹不得,父亲……就是……” 朱瞻基看着代表朱高炽的那张椅子,“父亲,您且放心,孩儿不会软弱……” 一阵微风吹进来,带来了最后的春天。 朱瞻基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转身看着天空,说道:“黄俨如何了?” 俞佳说道:“那老狗被关在东厂,每日有吃就吃,想睡就睡,倒是逍遥。” 朱瞻基冷笑道:“从今日起就让御医给他调养一番,要好好的。” 俞佳心领神会的道:“是,奴婢稍后就去东厂传话。” 朱瞻基走出奉先殿,然后看看右边的乾清门,有些黯然神伤。 从明日开始,他就会正式进驻那里。 他有些不安,转身间,却恍惚是看到了方醒就在身前,微笑道:“你害怕了吗?还记得那个梦想吗?” 朱瞻基喃喃的道:“我没忘,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大明的疆土……”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6章 随着朕,为大明而战!(感谢‘?开’成为本书盟主。) 感谢‘?开’的支持,若是方便,可看作品简介里的号码加全订群,然后转盟主群。 月初,求保底月票! …… 凌晨,朱瞻基起身,他没要人服侍,自己穿了孝服。 “殿下,可要用粥和点心吗?” 俞佳问道。 朱瞻基只觉得心情复杂,既有未知的兴奋,也有些沉重,他说道:“不必了。”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就看到了梁中。 “殿下,奴婢请去大行皇帝陵寝。” 朱瞻基眼睛微眯,说道:“本宫这里也有你的安排,怎么,不愿意吗?” 梁中的立场很坚定,侍奉无差错,朱瞻基不会驱赶。 梁中叩首道:“大行皇帝去了,奴婢的心也死了,只想以后守着陵寝,种地洒扫,了此一生。” 他没有大太监自尽的勇气,但却不乏自觉。 “奴婢是大行皇帝的人,在宫中多有不便,殿下难免睹物思人,奴婢……恳请殿下恩准。” 朱瞻基抬头,看着微亮的天边,点头道:“你自去,一应供给不会少了你的。” 这便是荣养,梁中叩首谢了,准备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不准备参加登基大典,不想再看到另一个皇帝登基。 朱瞻基一路去了奉先殿,早有内侍准备好祭祀的果品和酒水,朱瞻基祭祀了,然后出来。然后更换衮服冠冕,出发出奉天门。 …… “你不去?” 朱高煦昨晚喝了个烂醉,还打了一个官员,然后和方醒在城头裹着大氅睡到现在。 今日太子登基,朱高煦这个唯一在京城的直系外藩却没去。 “去了看什么?都是那一套,烦人!” 朱高煦抠去眼屎,起身活动着身体。 他的拳脚依旧威猛矫健,那些军士在边上仔细看着,想偷师。 方醒摇摇脑袋,昨晚他也喝多了,有些头痛。 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几个军士在喊着这是吉兆。 方醒微笑着,他也希望是吉兆。 瞻基,你可也别跟着短命了! “我要去巡城了。” 方醒觉得朱高煦绝壁是无聊透顶的典型,偏生自己找不到乐子,所以耐不住寂寞想在京城居住,好歹还能到处乱窜。 朱高煦果然追了上来,“本王和你一起去。” 方醒笑了笑:“晚些会有活动,你怕是去不了了,旁观可以。” 两人下了城头,方醒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朱高煦不解,不过也没问,只是拿了干饼和水吃早饭。 等了没多久,张辅来了,孟瑛来了,柳升来了,薛禄也来了。 “兴和伯,此事殿下可准了?” 薛禄皱眉问道:“此等事闻所未闻,有些不好。” 柳升说道:“大行皇帝驾崩,正该如此,方能提振人心。” 张辅微微点头,然后问方醒:“我马上要进宫,可都通知了?” “已经就位。” 方醒挥挥手,身后三发烟花升空。 … 宁寿宫内,朱瞻基郑重的五拜三叩首。 皇后含泪道:“我儿也做了皇帝,要好生去做,本宫就在此安享富贵了。” 朱瞻基起身道:“母后且安心,儿臣自然知道分寸,不会让大明蒙尘。” 转身出了宁寿宫,从这一刻开始,里面住着的便是皇太后。 太子大步往前,他越走越快,步履矫健而不乱。 “殿下驾到…” 快到奉天门时,一声尖利的喊叫后,钟声响起。 帝国的新主人来了! …… 丽正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最后止于门外。 方醒上马,不断有人把登基的程序报上来。 “伯爷,百官正在上表。” 方醒点点头,寂然不语。 “伯爷,礼官至承天门宣诏。陛下令英国公,宁阳候,定国公各处祭告。” 方醒点点头,说道:“太子继位,诸军进城!” “进城!” 命令下达,脚步声再次响起。 京城今日依旧戒严,不过太子登基,总得有些喜庆气氛,便让诸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街上维持秩序,百姓们得以自由活动一番。 当脚步声响起时,那些百姓都被驱赶到了两边,和那些军士一起看着开进城来的军队。 “是朱雀卫!” 宋建然打头,朱雀卫大步进城。 后面跟着玄武卫。 整齐的步伐让京城的百姓再次目睹了军威,顿时惊呼声不时响起。 …… “母后,儿臣这便去了。” 朱瞻基再次来到了宁寿宫,母子此时再见身份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皇太后起身道:“快去吧,继位之后需记得安抚各方。” 朱瞻基躬身行礼告退。 看着他昂然走出去,皇太后不禁流泪道:“谁曾想这一日会那么快呢,可惜先帝……” “娘娘,陛下英姿勃发,想来您要享的福在后面呢!” 一个老嬷嬷仗着身份劝了一句,皇太后点头道:“只是……想着他还是那个孩子,转眼间竟然已经成人,可以统御大明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嬷嬷笑道:“这可不是吗?老奴还记着娘娘当年可不比公主差,看着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呢!” 皇太后不禁笑了,然后黯然道:“可惜先帝却早早离去,不然……本宫也不忍心见到瞻基这么早就被压上了这个担子,哎!这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啊!” …… 朱瞻基再次到了奉天门,群臣等候多时,当即就准备献贺表。 朱瞻基坐在椅子上,说道:“这些繁文琐节便少一些吧,免了。” 于是礼官吆喝,群臣行礼。 礼毕,天边的太阳渐渐升高,朱瞻基起身,沐浴在阳光下说道:“朕即位,是为大明皇帝。”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着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黄金,群臣不禁山呼万岁。 朱瞻基朗声道:“朕即位,当继承父祖遗志,除弊革新,诸卿当兢兢业业,不可懈怠……” 这是登基宣言,群臣都仔细听着,当听到开头就是除弊革新时,大家不禁心中惴惴。 这是要和文皇帝一个路子吗?那大家哪还有活路啊! 还有那个宽宏大量在边上帮衬着,这……这…… 一部分人对新帝继位本就不怎么欢喜,再听到那句除弊革新,顿时脸就板了起来。 除弊革新,就意味着更多的动作,更多的改变。 可看看历朝历代,谁愿意改变? 除非是外敌逼迫急切,国内境况窘迫,如前宋那种,这才有了王荆公的革新。 可大明此时陆地上并无敌人,海洋上更是纵横无敌手,连连绵多年的倭患都被灭了,还闹腾什么? 萧规曹随才是王道啊陛下! 阳光照在朱瞻基的脸上,他神态从容的道:“……文武不可偏废,在内则劝耕、提振商业、整顿吏治,调理阴阳,使民得以安然。民富,国方能积财,否则那只是竭泽而渔,必不长久!” 杨荣听到这里心中一震,他微微摇头,不禁热泪盈眶。 陛下,太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民富国才富,这个提法不新鲜,可在皇帝这个层面却从未这般郑重的提及过。 而围绕着这个提法,皇帝可以做出无数改变。 金幼孜看看左右,他差点忍不住想出去进谏。 登基时进谏,这几乎相当于是扇巴掌,给了刚登基的皇帝一巴掌。 所以金幼孜忍了。 “在外则为捍卫大明的利益,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大明的利益无处不在。当朕拔出长刀时,诸卿,谁敢跟随着朕……去为大明而战?” 这番杀气腾腾的宣言让人心惊,群臣一时无言。 朱瞻基目光转动,微微眯眼,却不见恼怒。 什么声音?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在承天门外。 声音整齐,有些人愕然,而杨荣等人却是面色大变。 陛下…… 朱瞻基从容的道:“诸卿且随朕来。” 皇帝大步向前,群臣紧跟在后,这在大明的登基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作为礼部尚书,吕震对此根本就无所谓。只要皇帝不把他弄下去,那就算是皇帝要请群臣喝酒他都没意见。 脚步声一直没停止,当到了承天门时,朱瞻基径直上去,群臣犹豫了一下,俞佳却在下面等着,于是都只得跟了上去。 杨荣有意落在了后面,他等到了金幼孜和杨溥两人,低声道:“陛下有大志向,我们作为臣子,要倾力辅佐才是,若有建言,可慢慢道来,不可胡来!” 金幼孜想反驳,却看到了杨荣眼中的寒光,不禁一怔,然后郁郁的点点头。 杨溥微笑道:“杨大人放心,陛下说了要承继文皇帝和先帝的遗志……” 杨荣皱眉道:“陛下不是先帝,莫要轻忽,否则哪日被呵斥了可没了脸皮!” 这话不像同僚的劝告,而是上官的警告。 金幼孜皱眉看着杨荣,可杨荣却丝毫不让的对视过去。 “三位大人。” 这时有太监在催促,金幼孜勉强低头道:“好,本官知道了。” 这便是首辅的威权吗? 杨溥点点头,歉然道:“本官有些口误,杨大人,赶紧上去吧。” 三人拾级而上,各有心思。 “陛下万岁!” 这时外面一阵欢呼传来,金幼孜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跌下去,身边一只手却扶住了他的肩膀。 “金大人,稳住。” 金幼孜一身冷汗站稳了,然后对扶着自己的杨荣点头道:“多谢杨大人。” “陛下万岁!” 外面的欢呼依旧在继续,金幼孜摇摇头道:“陛下这是要重武吗?” 杨溥垂眸,心中却担心皇帝这是要给文官们下马威。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7章 这就是煌煌大明(感谢‘0怒火冲天0’成为本书盟主!) 当杨荣三人到了上面往下看时,不禁都微微一惊。 就在金水的前方,此刻无数军士正整整齐齐的排成了阵列。 “陛下万岁!” 当万众一呼时,那声音当真是慑人心魄。 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最前方,骑马的那个人身上。 他这是来为自己的学生撑腰了吗?果真是毫无顾忌啊! 方醒抽刀出来,刀指向右前方。 “轰轰轰轰轰!” 城外突然传来了轰鸣声,把城中的百姓和城楼上的百官们都吓了一跳。 “前进!前进!前进!” 朱雀卫第一个走出来,整齐的往方醒的右侧而去。 当走到朱瞻基的下面时,宋建然拔刀劈斩!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 丽正门外,此刻城墙的前方全是火炮,数量之多,一眼看不到头。无数炮手在拼命的装药,然后大声的喊着准备完毕。 左边的十余门火炮的炮口还硝烟未散,申耀的破锣嗓子响彻云霄。 “点火……” “轰轰轰轰轰!” …… 群臣面面相觑,这从未有过的登基仪式让他们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 黄淮靠近杨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陛下这是要证明他的……强硬,这是在告诫咱们要知道分寸。” 杨溥微微点头,同样低声道:“先帝前车之鉴,这也难怪,有些人不知道分寸,这便是后果。” 炮声轰隆中,这时下面出来的是玄武卫。陈德对玄武卫在黄俨谋逆之事上没有立功很愤怒,所以脚步也越发的铿锵有力。 这个皇帝肯定不会屈服于文官去压制武人! 陈德心中激动,不禁偏头看向城头,然后挥刀。 “陛下万岁!” 陈德用力的呼喊着。 “大明万胜!” 随后就是聚宝山卫,这支刚在塞外征伐取胜的常胜之师走了出来。 林群安拔刀劈下。 “陛下万岁!” 朱瞻基微微俯首,想去拔刀,却发现自己现在是皇帝,今天是自己的登基之日,身上没佩刀。 “大明万胜!” 不少人在用忌惮的目光打量着这支军队。他们害怕这支军队,因为有了这支军队,皇帝就可以间接掌握着朱雀卫和玄武卫,进而控制在京诸卫。 这样的皇帝也只有文皇帝才能媲美啊! 可若是…… 不少人看着还在马背上,面对着聚宝山卫侧面,背向承天门的方醒。 若是此人离开了呢? 皇帝压制文官最有效、也是大家撕破脸皮之后的终极杀招,那便是军队。 那些饱含着不明意图的目光盯在方醒的背上,他却毫无知觉。 长刀再次挥动。 聚宝山卫突然变为了正步走,脚步陡然变声,一下下仿佛在敲打着人的心脏,在控制着,让你的心脏跟随着这个节奏一起跳动。 “轰轰轰轰轰!”城外的炮声再次响起,雄浑有力。 金幼孜微微变色,他看看右边的群臣,大多是面色微变。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聚宝山卫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嘶吼。 轰! 这声嘶吼一下就击中了群臣,他们想起了先前朱瞻基说的话。 当朕拔出长刀时,诸卿,谁敢跟随着朕,去为大明而战? 杨溥偷偷看过去,正好看到了朱瞻基的侧面。 那张冷峻的脸跟随着聚宝山卫的移动而缓缓转动着,短短的胡须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他朝着下面挥挥手,引来了一阵欢呼。 皇帝先接受了军方的效忠! 这是谁的主意? 太阳越升越高,光耀北平城。 朱瞻基目送着三卫远去,侧身道:“这就是煌煌大明!” 大明的辉煌从来都不只是内政,强有力的军队才是大明的根基! …… 皇帝登基了,随即下令解除戒严。 大赦天下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还贴在城门处,人人可见。 皇后成了皇太后,而胡善祥也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只等着册封。 工部已经上了请造皇太后、皇后、贵妃仪仗的奏章。 孙氏也终于是熬出头了,变成了贵妃。 …… “都是皇后了,以后要端起来,莫要像是个小媳妇般的任人揉搓。” 胡善祥毕恭毕敬的请见皇太后,表示了对担任皇后这个职务的惶恐,并想皇太后请教。 皇太后亲切的把她叫到自己的下首坐下,细细给她说着后宫的一些关窍。 “……要冷眼看,不要去争,但你这般软和的性子却会吃亏,所以本宫才叫你要端起来,记住你是皇后,后宫之中除去皇帝就是你最大,所以你怕什么?拿住道理就别手软……” 皇太后当年可不是善茬,出身普通的她能坐稳太子妃和皇后的位子,靠的可不是朱高炽的青睐。 后宫之中,除非是皇帝独宠你一人,否则你就得为自己去谋划。那种等着帝王突然发神经想起自己的,多半最后都是孤寂一生。 皇太后看到她一脸的惶然,就叹息道:“你这个性子啊!罢了,雀尾呢?叫进来!” 雀尾随后进来,皇太后看着他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不禁恍惚一下,然后交代道:“本宫知道你是个实诚的,以后可看好了坤宁宫,若是你家皇后被人给欺了,你得出头,别怕什么,大胆的去叫骂,本宫看着呢!” 雀尾应了,皇太后突然有些没精神,胡善祥就告退了。 等她走后,皇太后唏嘘道:“本宫想起了那个叶落雪,孤身挡住了那些叛逆,哎!他可真是没了亲人?如今可康复了吗?” 一个嬷嬷说道:“娘娘,他确实是没了亲人,陛下登基就令人去寻了一番,可惜没找到。他的伤……此事是兴和伯在处置,奴婢也不知。” 皇太后惋惜不已,然后问道:“那个孙氏如何了?” 嬷嬷撇撇嘴道:“娘娘,她封了贵妃,这算是飞上了枝头,听说很是本分,每日抄写佛经,说是为先帝祈福。” 皇太后面无表情的道:“皇后是个憨厚的,她却是个内秀的,皇帝自己喜欢她,本宫这个做娘的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看着罢了。难道还能棒打鸳鸯?” 嬷嬷低声道:“娘娘,后宫偏宠就是祸乱之源啊!” 皇太后点点头,闭上眼睛道:“先帝在时你看本宫可去做这些?那人做了,做的肆无忌惮……” 嬷嬷低声道:“娘娘,先帝的陵寝一直在修建,那人也该去地下侍奉先帝才是啊!” 太后没说话,只是看着外面。 殿内的空气中仿佛多了些东西,微腥。 …… 孙氏搬进了新地方很是安静,每日只是在抄写佛经,累了就在院子里转转。 小小的花园里种了不少花草,季节到了,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生机勃勃,让人看了精神一振。 孙氏被扶着在院里转悠,突然问道:“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好似没调配齐整?” 扶着她的是大宫女德春,闻言德春说道:“那边看着像是在挑人,娘娘,咱们也得要挑些人吧?好歹把原先这里的换几个,免得有别人的耳目。” 孙氏抬头看着宫门方向,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就像是在微笑,多了许多调皮之意。 “那个王振听说不错?连那边都……” 德春说道:“娘娘,那个王振有眼力,会做人,他原先是教授,识文断字,若是咱们这里有这么一个人,想来能帮衬不少呢!” 孙氏没说话,只是转了几圈就回去了。 …… 胡善祥回到坤宁宫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艳羡的话。 “那王振好福气啊!居然一下就调到了孙贵妃那里去。” 青叶气得不行,找到雀尾埋怨:“那王振娘娘不是觉得还好吗?为啥不调到咱们这边来?” 雀尾刚领受了皇太后给的差事,闻言也有些气愤,两人就去找到了在念佛经的胡善祥。 “娘娘,那边把王振给要去了。” 胡善祥愕然抬头,若是由方醒点评的话,肯定会给一个呆萌的评语。她说道:“咱们不是没要吗?那就是她先。” 青叶跺脚道:“娘娘,可您是皇后啊!” 胡善祥微笑道:“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她要去了,那就是她和王振的缘分,咱们不争这个。” “娘娘!”面对着这么一个性子软和的皇后,连青叶这等脾气暴躁的都没辙了。 青叶气呼呼的出去了,雀尾追出去安慰道:“上次兴和伯夫人不是给娘娘说过吗?不争为争,陛下本就是淡淡的,娘娘再去到处争斗,那就显得面目可憎,还不如坐稳了位子,看着她们闹腾才好。” 皇帝刚登基,一个王振的调动就引发了后宫这个小湖泊上出现了一波涟漪,涟漪渐渐扩散,渐渐的淡去。 此事看似不大,但却开了一个头,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头。 朱瞻基很忙,他忙着调配各处官员,忙着调整各种规矩和政策。 首先是各种摊派皇宫很大,宗亲不少,所以每年的各种消耗大多是各地摊派或是采买。 这种摊派初期看似不大,可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就变成了祸害。所以朱瞻基早就洞察于心,此时大权在手,就一一去摆平。 可这些早已成为了一条隐蔽的利益链,不少经办人挂着皇室的名头中饱私囊。 所以旨意一下,不少人如丧考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8章 第一次君臣见面(感谢‘54唐人’成为本书新盟主) 月初了,兄弟姐妹们,求月票。 许多盟主还没进群,如果方便的话,请看作品简介,里面有全订群的群号,企鹅号。加群后转盟主群。 …… 方醒终于回家了,最欢喜的就是无忧,跑前跑后的,小小的人儿努力去搬动铜盆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笑。 “爹,洗脸。” 无忧在张淑慧的帮助下,涨红着脸把铜盆搬到了方醒的身前。 方醒笑了笑,洗脸之后就抱着无忧说了几句悄悄话。 “夫君,陛下可会让您上朝吗?” “你希望呢?” 方醒抱着无忧轻轻颠着,随口问道。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转口道:“莫愁回去了,妾身没劝住。” 这个女人既希望自家夫君能经常上朝,彰显被重用,又希望他能经常在家。 女人常常想两全其美,但经常会弄巧成拙。张淑慧明智的停止了这个幻想。 “她有些小心翼翼,所以搬过去就搬过去吧,等孩子大些后还得进书院,到时候……” 方醒有些憧憬的看着张淑慧的肚皮,问道:“小白呢?” “回娘家了,说是她二哥成亲要去帮衬一把,还说她妹子要相看人家了,小白生气,说是要拦着。” “她妹子……朵朵?那孩子才多大?这有些急了。” 张淑慧笑道:“是呢,妾身让家里去了两个家丁帮衬着,若是闹腾,那就压下去。” 方醒点头道:“你处置就好,庄家本是老实人家,被为夫骤然给了些钱财,若是稳不住,下一代就没看头了。” 说着方醒起身,抱着无忧出去。 张淑慧想了想,吩咐道:“木花去一趟庄家,就说是我的话,家中稳妥了,那就等有了孩子之后好生教导,万万不可放任了。” 随后有家丁套了马车,木花坐着一路就去了洼儿村。 等回来后,木花禀告道:“夫人,庄家有些惶恐,说是有人说朵朵犯忌讳,要早些嫁出去,方能保住庄老大和庄老二万事顺遂。” “胡言乱语!” 方醒坐在边上和无忧玩游戏,闻言就抬头说了一句。 无忧也跟着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嗯,胡言乱语。” 张淑慧笑了笑,木花接着说道:“二夫人发火了,说这是胡言乱语,是有人想骗婚,后来叫人查,果然查出这话是想娶朵朵那家人传出来的,二夫人要报官,那家人就带了礼物道歉,最后庄家说都是一个村的,不好做的太过才罢。” “二夫人后来就哭了,方家二老就劝了半响,发誓说等朵朵十八岁才嫁出去,这才好了些。” 张淑慧点点头,等木花走后,就凑过去看方醒和无忧在玩跳棋。 虽然玻璃在渐渐扩大产量,可这等色彩的圆润玻珠还是难得一见,可在方家却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土豆和平安会一起弹玻珠,而无忧却不行,因为方醒担心她会吞下去,就弄了跳棋出来玩。 “夫君,那个女人被册封为贵妃呢!” 张淑慧一边给不会下棋的无忧支招,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皇后和你是好友,别的你管她作甚!” 孙氏起来了,不过方醒不认为她能操控朝政,若是敢,方醒就敢去骂朱瞻基。 张淑慧扁扁嘴,这个少女般的动作让方醒失神一瞬。 “夫君,陛下偏宠她,以后怕是要蹬鼻子上脸呢!” 女人之间就是这样,真正的好友会站队,不讲道理的站队。 方醒把最后一颗玻珠填上,看到无忧眨眼不解,就干咳一声道:“还有皇太后在,若是压不住,到时候再打上门去!” “输了输了!” 方醒趁着无忧没注意,就把她的玻珠移动过去,然后起身亲了她一口,说道:“我去书院一趟。” 朱瞻基的后宫方醒并不想窥探,他坚信就算是孙氏上位,可大明依旧不会走偏。 可胡善祥和他有些缘分,当初是他去相看的,回来给朱瞻基大力夸赞了一番这妹纸不错。 而且那妹纸很是简单,若是被废掉,方醒也觉得过意不去。 “告诉她,生个儿子才是王道,只要有了儿子,天王老子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 书院里,方醒在教室外面瞅了一眼,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认真听课,就悄然退去。 “你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天才。” 解缙觉得方醒的种在退化中,就说道:“莫愁的那个孩子大些送来让老夫看看,若是聪慧,老夫便亲自给他启蒙。” 方醒赶紧应了,老解可是真正的天才,博览群书的那种。若是他亲自给欢欢启蒙,这面子可是大了去。 于是方醒出了方家庄,一路去了莫愁那里。 过了三法司,等看到那个给莫愁准备的酒楼时,就看到店门大开,一些男子正抬着木料进去。 “伯爷。” 要弟在看着,见到方醒就行礼,然后说道:“我家姑娘在楼上。” 方醒上了二楼,就看到莫愁抱着欢欢,在陈嬷嬷的陪同下和一个男子在商量装饰的事宜。 “老爷。” “伯爷。” 两个称呼让那个男子惊了一下,回身看到方醒穿着青衫,普普通通的模样,就有些懵逼。 方醒伸手接过欢欢,随口道:“这些事交给他们就是了,没谁敢坑骗。” 莫愁微微皱眉,低声道:“老爷,这是妾身想了许久的呢!” 女人总得有个事情做着,若是没有一个事业为依靠,她虽然会全心依附在男人的身上,可也从此失去了神彩。 方醒笑道:“好,你自己弄,我便不插手了。” 女人有了事情做,男人也只能暂时靠边站。 方醒逗弄了欢欢一会儿,然后说道:“这孩子没进过宫,我今日带他进去看看。” 那个包工头的腿一软,一下就跪了,惶然道:“莫愁姑娘,小的可没敢坑骗,没敢啊!” 莫愁愕然,退后一步皱眉道:“你快起来!” 包工头没敢起,方醒也不乐了,说道:“没事你跪什么跪?再不起就换人做。” 欢欢大抵是被吓到了,小嘴张开,愣愣的看着方醒,有要哭的意思。 方醒傻眼了,莫愁赶紧接过来哄了哄,说道:“老爷,欢欢还小,大些才能离了娘。” …… 走在宫中,欢欢那想哭的模样依旧在方醒的脑海中。 这是朱瞻基登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朱瞻基有些紧张。 方醒拱手道:“见过陛下。” 很随意,就像是朱瞻基已经当了好久的皇帝。 “我说你不会是没适应做皇帝吧?” 方醒取笑了一下,朱瞻基心中一松,说道:“找你来,是黄俨的事。” “难道他还有保命的秘密?” 方醒有些头痛,没有谁知道黄俨当初是怎么在朱高炽的手中保下了这条老命。如果他再来诱惑一次朱瞻基,方醒觉得…… 宫中的太监,特别是帝王身边的太监,身上都带着许多秘密。聪明的都会把这些秘密带到了棺材里,不聪明的,比如说黄俨,就把它当做了保命的手段。 可君王是那么好威胁的吗? 朱高炽只是想把他留给朱瞻基练手罢了,如若不然,再仁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黄俨消失在世间。 朱瞻基眼神凌厉的道:“那老狗自以为有了倚仗,可朕哪里会关切什么隐秘!帝王无私事,德华兄,你去一趟,处置了他!” 朱瞻基最后的话里带着杀意,若不是身为帝王,他肯定会亲自去干掉黄俨。 方醒也很好奇,就答应了,走之前说道:“别德华兄德华兄的叫,被人听到我可经不起那些弹劾,还有,婉婉如何了?你找人开导一番,好歹不能让她憋闷了,走了啊!” 这是一次有些仓促的见面,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觉得尴尬。 朱瞻基呆立良久,然后笑道:“这是当了皇帝,却越发的不自在了。” 俞佳想起朱瞻基以前和方醒之前的关系,也笑道:“陛下,兴和伯这是不自在呢!觉着好好的两个人,如今却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话都不好说了。” 朱瞻基点点头,叹息道:“看看皇爷爷,看看父皇,君王都是孤家寡人。可朕却不愿如此,不愿如此……”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89章 你还是咬舌自尽吧 感谢‘justin_yu’再次十二万盟主打赏! 感谢‘鹏杰机电’再次十万盟主打赏! 感谢二位盟主! 孙祥很萎靡,他最近很少出去,有事都交代安纶去办,自己在静室中念佛。 “咱家有罪。” “咱家若是让人盯着黄俨,就不会有这番变故,让先帝走的不安心,有罪啊!” “咱家在宫中多年,可黄俨这人却不好琢磨,当年在燕王府时,他和赵王交往密切,对先帝多有冒犯,后来得了文皇帝的青眼,几次出使朝鲜,作威作福,回宫后又坐上了司礼监的位置,一时间权势滔天。” 方醒点点头,孙祥继续说道:“他知道不少宫中的密事,从太祖高皇帝时期到现在,所以……咱家以为……问了话之后,马上就把他给剐了!” 这时安纶端了茶水过来,方醒笑了笑,故意装作不知道的问道:“听闻你也擒获了一个逆贼?倒是立功了。” 安纶的鼻子抽抽,傻笑道:“只是运气好,不然就是奴婢下粪坑了。” 方醒和孙祥都笑了笑,然后方醒起身道:“那本伯这就去看看黄俨。” 孙祥点点头道:“安纶陪兴和伯去,听兴和伯的吩咐。” 黄俨前脚说有秘密要告诉皇帝,后脚方醒就来了,不消说,这是皇帝的代表。 …… 黄俨是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门外有两人把守。 “你们先去歇息。” 方醒站在门口说道。两个番子看向安纶。 安纶要了钥匙打开房门,说道:“今日兴和伯做主,去转转吧,别喝酒犯忌讳。”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黄俨就被绑在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黄俨抬起头来想看看来人,可外面的光线投射进来,一下就晃花了他的眼。他眯着眼看了半晌,干笑道:“兴和伯这是替陛下来的吗?是了,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是你来……” 方醒进了房间,安纶随后把门关了,室内陷入了昏暗之中。 “你想要什么?” 方醒站在房门后,说道:“你一心谋逆……趁着先帝垂危之际下手,我很好奇,你从哪找的毒药,居然能无声无息的毒死了成大他们三个。若是有他们三人在,加上叶落雪,你那点人真不够看。” 黄俨笑了,笑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他挑眉道:“咱家在朝鲜好歹呆了许久,什么东西找不到?那三人太厉害,咱家的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毫无知觉。等察觉到中毒时,人已经成了木头,无法言语……顷刻即死。” 他得意的道:“咱家暗中留意了好些年,这才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是一壶茶水罢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倒是预谋已久。” 黄俨嗬嗬的笑道:“先帝登基之后,咱家知道自己怕是要被冷落了,冷落咱家不怕,可当时的太子却对咱家恨之入骨,咱家难道要等死不成?” “可是要咱家招供吗?” 黄俨坦然的道:“是晋王让人告诉咱家,说是太子要动手,咱家一时鬼迷心窍就跟他谋逆,此刻早已懊悔不已……” “是狼狈为奸吧?” 屋子的空气有些污浊,方醒皱眉道:“你们不过是一拍即合罢了,别把所有的事都丢在晋王的身上。” 黄俨一怔,随即说道:“咱家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什么都行。不过兴和伯,陛下登基了,你以后如何自处?咱家想到终归有一日你会和陛下反目成仇,这心中就高兴的不行啊!” 这就是一条毒蛇,时刻准备喷吐着毒液。也只有朱棣能蔑视,不,是无视这等毒蛇,并为己用,朱高炽和朱瞻基都不行。 方醒退后一步,点点头,说道:“你的结局大抵逃不过千刀万剐,别跟我说你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什么是千刀万剐吗?想想纪纲,而且陛下和朝野都恨你入骨,黄俨,你的结局会比纪纲更惨,咬舌自尽吧,真的,赶紧,不然你会后悔活在这世间。” 黄俨的面色陡然惨白,然后嗬嗬嗬的笑着,笑的歇斯底里,眼泪都出来了。 他喘息着,鄙夷的道:“咱家以前折腾过一个小太监,他不知道听谁说的咬舌能自尽,结果舌头没咬断,却生不如死。方醒,咱家又没刨你的祖坟,你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方醒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这般见识,不过却是恶毒的代价。 “说吧,你想用什么秘密来再次保住自己的狗命?” 方醒发誓,就算是黄俨用某个价值亿万的宝藏来换取活命,他也让这条老狗凄惨而死。 黄俨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却是面无表情。 “咱家知道文皇帝的生母是谁。” 安纶不由自主的就想往门边靠,他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方醒眯眼看着黄俨,黄俨嘿然道:“此事咱家有确凿的证据,方醒,你别想杀人灭口,否则外面的人会把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皇室?嘿嘿!丢人!” “你上次用了什么秘密在先帝那里讨回了一条狗命?” 方醒突然换了话题,黄俨一怔,然后得意的道:“那也是一个秘密,想要吗?那便弄些酒肉来,给咱家松绑。” “你想多了。” 方醒觉得这条老狗是在胡言乱语,外加虚张声势。 “陛下登基大赦天下,而你却在十恶不赦之列,保重。” 方醒转身,黄俨脱口道:“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文皇帝的生母是谁?” 朱棣的生母是个禁忌话题,他靖难成功之后叫人编书,其中一本奉天靖难里面有记载,说他是马皇后的亲生子。 方醒嗤笑道:“你傻不傻?文皇帝雄才大略,千古一帝,什么生母是谁,这等问题不过是那些无聊文人的酒后龌龊,丝毫无损文皇帝的光辉。你偏生要拿来当做保命符,本伯看这便是催命符。一路走好,下辈子记得别做毒蛇,做宋老实都能善终。” 黄俨心慌了,他说道:“方醒,陛下不可能不想知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埋藏祸根,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方醒走到门边,把门拉开,看着阳光倾泻在自己的身上,感觉舒坦极了。 “王者无私事,不该惧怕或是苟且,否则心中埋了刺,那格局怎么大的起来?文皇帝便是挥洒自如,俾睨天下。而如今的陛下是文皇帝一手教出来的,你认为他会在意这个?黄俨,你作的一手好死!” 门被关上了,黑暗再次降临。 …… “兴和伯说王者无私事,文皇帝挥洒自如,俾睨天下,何曾会在意这些。不管几个文人的酸话如何,也无损文皇帝的光辉分毫。” 朱瞻基在看奏章。新帝登基,各种奏章比往日都多出几倍。而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祥瑞汇报。 “有白蛇在山头冲着京城方向三点头,然后……然后消失不见了?” 朱瞻基偏过头去,免得忍不住想撕掉这份奏章。 安纶有些紧张,他干巴巴的继续说道:“那黄俨满口胡言,兴和伯没搭理他,只是让他准备等死。” 朱瞻基最终还是没忍住,把那份奏章撕成两半,随手扔了出去。 “皇爷爷做事顺从本心,却符合大局,这便是身与国同,朕差远了!” 安纶觉得新帝的身上在散发着威严,他不禁说道:“兴和伯出来后还说了,他说……黄俨一党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当时若是武勋没有站出来,群臣无首,京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等您归来收拾残局之后,那些藩王肯定会蠢蠢欲动,这个开局差的不能再差了……” 这话有些大胆,安纶看了朱瞻基一眼。 朱瞻基嘴角噙笑,说道:“兴和伯必然不只说了这些吧?” “是。” 安纶看到朱瞻基没生气,心中松活了些,说道:“兴和伯说,黄俨此人就是一条毒蛇,浑然不以国家着想,恨不能大明遍地烽烟,此辈就该千刀万剐。” 朱瞻基点点头,安纶赶紧告退。 “武勋啊……” 方醒的话在提醒着朱瞻基,不管武勋是如何的一路下滑,目前还是要暂时拉一把,否则文武一偏,君王的压力就大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0章 诸卿以为如何?(感谢‘迪巴拉爵土(TU)’成为新盟主) 求月票! 新皇登基之后并未大肆封赏,而是选择了沉寂。 这个现象让少数人忐忑不安,大部分却称赞新皇有大气,稳得住。 而后宫之中,目前胡善祥尚未进入状态,只是萧规曹随。 由于皇后是个软和性子,所以那些嫔妃们都在觊觎着协助管理后宫的机会。 后宫之中目前有一后,一贵妃。按道理贵妃可以协管,可孙氏却偃旗息鼓了,让人好生不解。 “娘娘,目前还是温婉为上,毕竟宫中此刻最大的乃是太后娘娘。” 哪怕是穿着一身太监服饰,可王振却穿出了一身的亲和气息。 “陛下至孝,每日都去太后娘娘那里说话探视,娘娘,这便是……机缘呐!” 王振微笑着给孙氏分析了里面的利弊,然后悄然退到边上。 孙氏赞赏的点点头,起身道:“去太后娘娘那边看看。” 贵妃有仪仗,不过目前工部还在打造中,想显摆还得等一段时间。 一行人到了宁寿宫外面,却被告知皇帝就在里面和皇太后说话,要稍等片刻。 …… “母后,国戚多颓废,武勋也跟着堕落,这些人……若不是还要他们来平衡朝政,儿臣定当要全数压下去。” 朱瞻基坐在下首,眉间紧皱,显得有些不耐。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是短短的时日就有些朝着操劳的模样去了,就叫人给他上了一碗静心的药茶。然后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当政不易!” “你父皇当年就是和文臣走的太近,登基后那些武勋就作壁上观,最后文官步步紧逼……你父皇那么多年都熬下来了,为何登基才……就压不住了,这人就有些郁郁,火气大……你倒是见过了这些,想必自己也琢磨过了,记得别偏废就是了。” “你刚登基,那些人都在观望着,所以你稳沉是好事,说句不该的,你父皇当年就是登基后封赏太过,那些人待价而沽……都没几个一心为国的……” 朱瞻基点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那些人无功,如何封赏?反倒映衬着儿臣心虚了。” 太后笑道:“是了,无功封赏,那便是心虚。” 母子俩心知肚明:若是保持这种惯例下去,等以后皇位更替时,那些人就会待价而沽,不是权臣,却也变成了商人。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提过的利益交换,不禁说道:“君王要臣子卖力,这是利益。臣子向君王要好处,这也是利益,朝堂成了商贾之地,君臣成了商贾,倒也是有趣。” 太后听着这话里有些讥讽,就劝道:“也有好的,夏元吉他们也不错,只是可惜了一个金忠,他若是在的话,哎……你便多了个助力。” 朱瞻基也有些惋惜:“金忠两朝老臣,忠心耿耿,临去前还在记挂着儿臣……” 太后想起来就有些伤感,说道;“人说恩泽后人,金忠如此,你就该让他的后人安稳些,免得忠心耿耿的臣子身后凄凉,让人寒心。”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母后,兴和伯那边说……等金忠的后事料理清楚了,就让金达去书院读书,以后有什么事自然有书院出头。这不是儿臣不愿意厚待金达,儿臣只是担心骤然富贵,却失了进取心,那反而不是好事。” 太后点点头,看到门外有个太监站在那里,就笑道:“你的事多,快去吧。” 朱瞻基躬身告退,出去时看到孙氏等候在外面,就说道:“怎么想着到母后这里来了?” 孙氏心中一惊,大为懊悔自己这段时间没来陪伴太后的错误,垂首道:“陛下,臣妾今日抄写完了佛经,就来请见太后娘娘。” 后面的王振听到这话不禁在心中点头,觉得孙氏的脑子好使,比皇后厉害百倍,他这次过来算是找了个好主子。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走了。 孙氏顺利的进去,行礼后就问候了几句,笑意盈盈的,看着很是得体。 皇太后打量着她,没有一点儿闪避。 在朱高炽走后,她的地位最是超然,所以行事自然直接。 孙氏落落大方的站着,任由太后打量。 良久,太后说道:“听闻你在抄写佛经?” “是,太后娘娘。” 太后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修身养性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们年轻,却不可钻进去,到时候暮气沉沉的,难道要皇帝看着一张张苦脸?” 孙氏心中一楞,赶紧说道:“太后娘娘,臣妾只是……为了先帝祈福,并无沉迷。” 太后点点头,然后随意的说道:“如此就好,本宫也倦了,你且回去吧。” 当了太后的好处不止一处,面对儿子的这些媳妇小妾们她可以随心而为,这就是其中一项。 孙氏恭谨的告退,等她走后,太后问道:“皇后在做什么?”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说道:“娘娘,皇后整日在做衣裳,不是陛下的就是小公主的,还有给您也做了几件。” 说完她瞥了一眼,却看到太后的嘴角噙笑,显得心情不错,就在心中腹诽了一下孙贵妃。 您啊,来献殷勤可有些晚了,太后这是喜欢皇后呢! “每年做的衣服都穿不完,她还做来干什么?等老了眼神不好使才知道后悔。叫人去传话,就说让她少弄这些,有时间到本宫这来坐坐。” …… 在京的武勋们都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这算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动作,一时间外界纷纷瞩目,恨不能跑去旁观。 “我不去!” 方醒在庄上巡视,正在和庄户们打招呼,等到了近似于崇拜的回应,觉得自己这个主家做的极得人心,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宫中来传话的太监愁眉苦脸的道:“伯爷,这是陛下的意思,您这……” 方醒摇摇头道:“我不掺和他和武勋之间的买卖,回去就说我病了,正在吃药。” “吃药。” 被方醒抱着的无忧认真的说道:“爹,要吃药,苦苦的药。” “嗯,吃药,无忧陪着爹一起吃好不好?” “不好,苦!” 太监愁眉苦脸的回去了,私下把方醒的话和状态说了个清楚。 那人抱着女儿在庄子里逍遥呢,吃啥子药?活蹦乱跳的,看着比陛下您都精神呢! 朱瞻基略一思忖,说道:“罢了,兴和伯这是不想……” 朱瞻基知道,方醒这是不想看到那些武勋堕落成这个样子,更不想看到他和武勋们交易。 乾清宫中,看着下面的武勋,朱瞻基微微一笑,说道:“诸卿战功赫赫,从靖难开始……不少都是三朝老臣,尚能饭否?” 下面一溜武勋,可大多垂眸,不敢回答。 “泰宁侯?” 朱瞻基点将,第一个挑出了泰宁侯陈钟。 陈钟尴尬的出班说道:“陛下,臣愿为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朱瞻基微微点头,再点一人:“永康侯?” 永康侯徐安出班,一脸毅色道:“陛下,臣在家亦时常操练不辍,随时可披甲征伐。”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目光转动,在徐景昌的身上停留一瞬,吓得他背心见汗。最后却问了张辅。 “英国公以为如何?” 张辅出班沉声道:“陛下,大明已历经三朝,本朝所虑者唯有武嬉,军兵久不经战阵,为将者不思琢磨统兵之法,不琢磨周边兵患,长久以往,必将废弛了。” 这话打击面有些大,后面那些候伯不少都是接班而来的爵位,闻言有的讪讪,有的羞愧,有的木然…… 而徐景昌更是尴尬,他祖父是大明第一名将,不,是大明第一帅才徐达。他老子也是家学渊博。及至他时,却因为他老子被建文帝一剑干掉了,所以没人督促,就变成了半个纨绔。 所以现在的定国公,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勋戚、国戚,却和武勋半毛钱关系都不沾。只是皇室相信徐家,这才渐渐的让他们在以后带兵。 朱瞻基目光转动,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这是敲打吗? 一干武勋都静默无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1章 可怜的徐景昌(感谢‘迪巴柆爵士’成为本书新盟主) 喷血!柆,也读着la 朱瞻基不喜欢老是坐着,他想起了太后转达先帝的那句话:那些人就想把帝王困在那张椅子上,不得动弹。 他起身站在前方,俯瞰着一干武勋,皱眉道:“大明很大,卫所不少,各地的将领也不少,可能独当一面,能率军临阵不乱的有几人?诸卿可知?” 这话只有孟瑛能答,他出班道:“陛下,大明各地卫所人才不少,只等陛下一一提拔。” 朱瞻基眯眼看着下面那些畏畏缩缩的年轻武勋,说道:“提拔?怎么提拔?朕对那些人一无所知,怎么提拔?” 孟瑛惶然道:“陛下,臣可把都督府对诸将的记录拿来,请陛下一阅。” 朱瞻基点点头道:“好,都督府要和兵部各自去查。” 这是要两相对照,一旦发现不符,皇帝马上就能派出东厂或是锦衣卫去核实,到时候不是兵部就是都督府有人要倒霉。 众人心中一凛,再也没谁敢小觑这个新帝。 “诸卿为国操劳,本该奖掖一番,只是朕却更想看到诸卿勉力进取,到那时,朕将不吝功赏。” 朱瞻基一番话就把自己登基后没有让大家升官发财的理由说了,然后话锋一转,带着些厉色。 “武勋,何为武?诸卿自己回去慢慢想,朕知道你们忙,就不留了,散了吧。” 武勋们心中惴惴的各自散去,徐景昌觉得有些不安,出宫就往城外去。 路过大市场时,徐景昌去买了几个锅贴,在马背上吃,心中腹诽着自己皇帝亲戚的抠门,连饭都舍不得请大家吃。 一路到了方家庄,回家吃午饭的孩童们在庄上到处跑。一个小女娃在两条大狗的陪伴下站在边上看。而旁边有个人,背对着徐景昌坐在田埂上。 徐景昌下马往小女娃走去,那两条大狗转过头来,眼神凶狠,张开的嘴里獠牙吓人。 “哎!我说方醒,看好你家的狗啊!” 两条大狗挡在小女娃的身前,缓缓逼过来,徐景昌心虚了,退后几步喊道。 小女娃侧脸看着徐景昌,皱眉道:“爹,有个坏人来了。” 方醒回头看到是徐景昌,看着他被大虫和小虫逼得步步后退的模样,方醒不禁就笑道:“我说你还是武勋啊?” “大虫小虫。” 无忧躲在方醒的背后,趴在他的背上喊着。 大虫和小虫冲着徐景昌呲呲牙,然后退到了方醒的身侧,依旧盯着徐景昌。 徐景昌松了口气,却不敢靠近,说道:“你家丫头越发的有灵气了,方醒,赶紧把这两条大狗弄走。” 方醒起身道:“过来吧,给它们嗅嗅,下次你再来它们就不会吓唬你了。” 徐景昌犹豫一下,无忧嚷了一句胆小鬼,他面皮发红,缓缓走过来。 两条大狗嗅嗅他的脚边,然后一左一右的护着无忧。 “才从宫中出来?” 方醒和他并肩往前溜达,看着那些孩子在打闹,不禁微微一笑。 这才是生活,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真实。 徐景昌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无忧学着方醒背着手,身边两条大狗伴随着,觉得这个女娃真是古怪精灵,可爱的不行。 回过头,徐景昌说道:“方醒,无忧以后是何打算?” 方醒回身看了一眼无忧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别想了,我闺女不嫁人。” “招赘婿?” 徐景昌不相信的问道。 方醒没回答,徐景昌讪讪的道:“今日入宫,陛下对咱们武勋有些不满啊!” “那也是你们自己不争气的结果,还有,别搭上我,我可是才从塞外回来,好歹也打了胜仗。” 徐景昌呐呐的道:“你和陛下的交情好,总不能看着哥哥我倒霉吧?今日陛下可是盯着我许久,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拿我来开刀啊!德华,你好歹帮哥哥说几句好话,回头请你喝酒。你闺女以后的嫁妆哥哥我包了!” 方醒没搭理这茬,说道:“你是武勋之后,又是皇亲,要么上进些,要么就老实些,自己选一个,自然无事。” 朱瞻基对勋戚的态度有些不好,拿人开刀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大明养着勋戚,你们占据着最好的良田,爵禄又多,还能做生意,再不成器,再闹腾找事,陛下肯定不能忍。” 朱瞻基不过是敲打了一下武勋罢了,比朱高炽当年登基时好许多。当年朱高炽可是直接拿徐景昌来开刀做样子。 “可是哥哥我苦啊!”徐景昌叫苦连天:“文皇帝去之后,我可是老老实实的,连放个屁都夹着屁股,生恐声音大了被人听到。可还是被我那皇帝亲戚给拉出来示众。今日看陛下的意思,分明是也想把我揪出来杀鸡儆猴,哥哥我苦啊!” 方醒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朱棣在时收拾过他,朱高炽登基时也收拾过他,看朱瞻基的模样,分明还是想拿这位亲戚来……借用一下。 “没说借你人头一用就算是不错了。” 徐景昌打个寒颤,说道:“哥哥我马上回家,然后敲打一番那些家伙,谁敢给我惹祸,打死!” 看着徐景昌急匆匆的跑了,无忧过来抱着方醒的腿,仰头说道:“爹,他要打死人呢!打他!” 方醒还没回答,大虫和小虫就冲了出去,那速度吓了方醒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急忙就喊道:“大虫小虫回来!景昌兄快跑啊!” 徐景昌在马背上闻声回头,看到两条大狗疯狂的追来,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驱马奔逃。 两条大狗在方醒的连声召唤下,直把徐景昌追杀出庄子,这才悻悻的回来。 “调皮!” 方醒牵着无忧回家,两条大狗跟在后面。无忧不时仰头问问题,方醒不时俯身回答问题,父女俩看着非常和谐。 …… 方醒的安逸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徐景昌回去后不到两个时辰,几辆马车就进了方家庄,在被家丁们盘查过后,方杰伦接待了他们。 “这些都是我家国公爷给无忧小姐的礼物。” 来人是国公府的管家,一脸的矜持。他拉开油布,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顿时珠光宝气闪花人眼。 方杰伦干咳道:“稍等,老汉去请示我家老爷。” 定国公府的管家矜持的在前厅喝茶,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前厅,微微摇头,觉得太寒酸了,不说和国公府待客的前厅相比,就算是和他自己住的地方比起来都差远了。 正在猜测着方家是不是手头紧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方杰伦回来了。 “这些只是我家国公爷的一点心意罢了,不值当这般……” “我家小姐不要这等心意,请回吧,带着东西回去。” 方杰伦面色难看的指指门外,非常不礼貌的下了逐客令。 国公府的管家愕然道:“这是……伯爷的意思?我家国公爷可是一番好意……” 方杰伦摇摇头,面色铁青的道:“请回吧。” 话不投机自然不能多留,国公府的管家出了方家庄,一路回到国公府,愤愤不平的把被赶出来的事告诉了徐景昌。 徐景昌一怔,然后仔细问了过程,就怒道:“让你办些事都办不好,愚蠢,滚!” 徐景昌回头和妻妾们说了:和方醒的闺女结亲的事多半是没戏了。 然后国公府里一阵喧闹,有人说方醒太倨傲,居然连国公府的少爷都看不上,这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可徐景昌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方醒有土豆这等大功德在身,加之科学的传播,他自己又是一个名将,以后他的子女肯定前途差不了。 而且方醒和勋戚的距离保持的非常好,不远不近,这分明就是不想卷进勋戚的那个圈子,独善其身。 等定国公府想和方家的无忧结亲被拒绝的消息被徐景昌某个大嘴巴的小妾通过几次传播传出去后,顿时外界一阵暗流涌动,然后不少人家都在盘算着自家年龄和身份能匹配的小子,然后叫人去试探了一番。 结果方家的门前就成了热闹的地方,忍无可忍的方醒叫人一概赶出去,然后放话说无忧不结娃娃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2章 一碗好药(感谢“飘落天涯”成为本书新盟主) “剐刑!” 朱瞻基轻飘飘的说道,眼神中却带着杀气。 几位辅政学士都点头称赞。 “那几人罪大恶极,不处以剐刑不能震慑那些野心勃勃之辈。” 朱瞻基目光幽深,说道:“令阳武侯拿了晋王入京问罪!” 呃…… 群臣愕然,他们本以为朱瞻基顶多是把朱济熿丢到凤阳去幽禁,这个也是老朱家的传统,有犯事的藩王直接丢过去,君王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可朱瞻基那冷酷的神色告诉大家,这事儿没完! 不过想想也是,先帝才驾崩,朱济熿就勾结黄俨谋逆。那时候的先帝可还是躺在床上,还未停灵啊! 而且皇室一大家子都被困在里面,外面刀光剑影惊乱人心,若是不严惩,造反的代价也太低了些。 群臣默然,只有杨荣说道:“陛下,若是太惨烈,那些藩王会不会……” 他担心朱瞻基会私下剐了朱济熿,到时候那些藩王会离心。 朱瞻基淡淡的道:“没有什么惨烈,至于其他藩王,安分守己的自然安稳,心中有鬼的,此时不发作,以后也会闹腾,那何不如现在就闹腾,毕竟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征战了,太闲!” 这话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文皇帝啊! 金幼孜偷偷的瞟了朱瞻基一眼,心中暗惊。 群臣也有些感慨和惊讶,朱瞻基瞟了一眼镇纸,说道:“黄俨等人行刑时,令京城百官观刑。” 按道理黄俨应当是在宫中处置的,可朱瞻基居然把他和袁熙等人混在一起,交由刑部行刑,这个…… 出了乾清宫,杨士奇皱眉说道:“黄俨乃是天子的家务事.…” 杨荣摇头道:“谋逆就是国事,其人当诛!陛下所为并无不妥。” 杨溥的面色有些难看,当众观看行刑,而且还是剐刑,这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 “黄俨,喝汤了!” 黄俨半抬头,眯眼看着进来的人。等看到是安纶之后,他说道:“昨日是稀粥和肉片,今日怎么成汤了?难道陛下要饿死咱家?嗬嗬嗬!” 安纶面无表情的把汤递到他的嘴边,从关押至今,黄俨就在享受着饭来张口、马桶来拉撒的好生活。 喝了一口汤之后,黄俨脑袋猛地一拱,就把安纶手中的碗给顶翻了,汤水满地都是。 “噗!” 黄俨一口把嘴里的汤汁喷吐出来,喘息着道:“陛下要毒杀咱家吗?啊!为何要下毒?!为何!” “啪!” 安纶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骂道:“要杀你还用得着毒?要杀你咱家一刀的事,还能省下买毒药的钱,你这条老狗倒是自视甚高,也不想想凭你也配?来人,再弄一碗药汤来!” 黄俨摇摇被打晕的脑袋,嘶声道:“下毒!下毒!陛下无耻!无耻!” 安纶早有准备,门外进来一个番子,他端着一碗相同的汤走过来。 “不!放开我!放…呃呃呃呃……” “咱家看你还折腾!” 安纶拿出一个打通的竹筒硬塞进黄俨的嘴里,然后一手扼住黄俨的脑袋,一手掌着竹筒,对番子喝道:“喂下去!” 番子把汤水倾斜倒进竹筒里,黄俨的嘴里顿时呼噜出声,嘴边溢了些出来。 他奋力的挣扎着,安纶用劲全身的力气板着他的脑袋,等汤倒完后,这才慢慢的把竹筒抽出来。 “呕!” 一得到自由黄俨就想呕吐,安纶摸出个馒头塞进他的嘴里,笑呵呵的道:“药汤配馒头,保证你比咱家还精神。” 黄俨甩着脑袋,凶狠的盯着安纶,那眼神之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安纶笑眯眯的道:“别这样看着咱家,等明日你就知道咱家对你的好了,哦,忘记了,陈桂也在呢!” 安纶指指隔壁,笑道:“就在你的隔壁,黄公公,好生享受着。” …… 黄俨一夜未睡,因为屋子里有人在看守他,所以他想呕吐的打算落空了。 可直到天麻麻亮时,他觉得精神反而更好了,身体感觉也不错,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禁就在猜测着原因。 当房门被打开时,黄俨看到的不是安纶,而是……刑部的人。 “这是要去哪?啊?去哪?” 黄俨被解绑,等他站起来后又再次被捆上手。他有些慌了,就看看左右问道。 刑部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唯一给他的只是一个微笑。 狰狞的微笑! 黄俨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等出去看到同样被押出来的陈桂后,就问道:“他们说要去哪?陈桂,要去哪?” 陈桂本是面如死灰,闻言偏头看到是他,就拼命的挣扎着想扑过来。 “老狗!咱家被你害惨了!” 陈桂被拉了回去,他破口大骂道:“你这条老狗,自己谋逆还要拉上咱家垫背,黄俨,下辈子咱家饶不了你!” 黄俨一直在侥幸着,他想帝王终究是对那些秘密感兴趣的,自己说不定能留下一条命,哪怕苟延残喘也好过被一刀剁了。 直至听到陈桂的话,他这才从自欺欺人中惊醒过来。 是啊!都谋逆了,还想着能活命,这是不是疯了? 黄俨面色白如纸,双脚一软,全亏那两个拎着他的刑部来人有经验,这才没有软倒在地上。 然后他就被这么一路拖着出去,在快出东厂时,安纶在门口等候,见到他就笑呵呵的道:“黄公公,一路好走,此时你别恨咱家,昨日的那一碗汤是好药,平常人可喝不到啊!” “啊……” 黄俨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他疯狂的挣扎着,想挣脱那两个刑部来人的控制。 “脚也捆了,丢外面的牛车上面!” 黄俨被捆住手脚丢在牛车上,他流泪看着蓝天,只觉得这世间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他只想多停留一日。 …… 西市,在京百官陆续到达,一边文官,一边武人,呆在各自的棚子里,泾渭分明。 方醒来了,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方醒下马走到马车边上,掀开帘子挂着,微笑道:“我觉着你该看看这个,兴许伤口会愈合的快些。” 车里的叶落雪面色苍白,他虚弱的道:“多谢兴和伯,下官是想看看那些乱臣贼子的下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你的内脏差点都挤出来了,流血过多,所以别大悲大喜,否则愈合的时日会更长,” “多谢。” 叶落雪拱手,方醒点点头,转身就看到了一脸堆笑的徐景昌。 “你来干嘛?” 方醒的脸马上冷了,想起这厮家中传出的话,导致方家的大门都被堵了,把方醒气得不行。 徐景昌干笑道:“那话可不是我传的,哥哥我查了一下,把那个小妾还有嘴大把话传出府去的几个都赶出去了,哥哥保证绝没有那个心思,保证!” “咦!你不是先帝身边的那个人吗?多谢了,多谢你挡住了叛逆。” 徐景昌看到马车里躺着的叶落雪,不禁肃然拱手。 再堕落的勋戚也得要对叶落雪报以尊敬,否则那就是烂泥,渣滓!朱瞻基自然会出手收拾。 文武官员都在盯着这边看,猜测着车里的是谁,值当方醒亲自陪在边上,徐景昌还拱手致意。 所以等徐景昌进了武人的棚子后,有几个勋戚就问了。 徐景昌唏嘘道:“是先帝身边的那个人,当时就靠着他一人挡住了那些叛逆,否则……大明危矣!” 张辅第一个起身过去,随即武人们纷纷走出棚子。 等到了马车边上,张辅拱手道:“你很好,张某不如你。” 叶落雪愕然,接着朱勇过来拱手道:“你是功臣,若是没有你浴血拼杀,大明就危险了,躺着别动,你值得咱们尊敬。” 叶落雪木然看着一个个武勋近前拱手,或是钦佩,或是客套,但都表达了敬重之意。 武勋一起出手行礼,这人是谁? 文官那边有好事者就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是那个挡着逆贼的人。” 杨荣动容道:“是叶落雪?本官得去看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3章 剐刑(感谢“迪巴拉绝食”成为本书新盟主) 杨荣过去看了看叶落雪的脸色,欣慰的道:“好啊!你没事再好不过,本官期待着再次在殿上看到你。” 叶落雪茫然看着车顶。他是朱高炽的人,甚至还统领着藏锋。而现在是新帝,他和藏锋的未来…… 文官们一一过来拱手行礼,但话却不多。 他们认为叶落雪这等人只是皇帝的家奴,拱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只有当时在场的那些人郑重的行礼,然后劝慰。 回到棚子里,夏元吉感叹道:“本官从未见过这般无视生死之人,说他是忠心耿耿不为过。你们是没看到啊!当时那些叛逆凶悍无匹,他一人一刀挡在大门那里,哎!本官第一次看到这等……忠义之士……” 金幼孜也点头道:“肠都露出来了还在拼杀,本官只有敬佩的份!” 百官闻言有的点头,大多生出敬意;有的心中鄙夷,觉得此辈就该是这等宿命……有的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干呕几下。 杨荣看着这些众生相,面色冷淡,和杨士奇说道:“人心难测,陛下新近登基,要看着些这些人。” 杨士奇点头道:“忠臣义士该褒奖,有的人……不堪啊!” “来了来了!” 一阵喧哗中,人犯带到了。 黄俨入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根长杆子,那是挂人头用的。 他浑身颤抖着,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袁熙很镇定,被从牛车上推下来后还从容的对着棚子那边笑了笑,然后说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做妇人之态!” 在他的身前,雷度和袁持已经站不住了,全靠着两边的人提溜着。 魏丽丽面色发青,他似笑非笑的在棚子里寻找着,想找到自己的救星。 最软蛋的大抵就是陈桂,他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两人提着过去,裤腿全湿,身后留下了一溜尿痕…… 高木杆的前方已经埋好了几根木柱子,当人犯被拖过来后,刑部的人把他们捆在木柱子上,随后刽子手出现了。 从纪纲之后,刑部就抓紧培养了几位行刑的刽子手。可剐刑需要极好的刀工和经验,于是刑部的几位大人一碰头,干脆就在刑部的小食堂里设立了个小房间。于是刑部一段时间之内,不管是吃什么肉,都是片状的,而且那肉片越来越薄。 终于有一天这些肉片为何越来越薄的原因被泄露了出去,于是刑部的肉食就再也没人吃了。 刽子手拿出一个小袋子,袋子里面全是小小的格子,一个格子里放着一样刑具,小巧玲珑。 当刽子手们走到人犯的身后时,金纯起身道:“谋逆大罪,剐!” 黄俨绝望的看着刽子手走过来,嗬嗬嗬的嘶吼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陛下饶命啊!陛下……” 刽子手粗鲁的撬开他的嘴,然后用钩子勾住他的舌头拉出来,小刀一挥,系带全断。 陈桂已经被吓瘫了,呆呆的任由刽子手操作。 魏丽丽鼻涕口水满脸,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雷度已经崩溃了,在木柱子上挣扎着。 身边是求饶声,声音凄厉。袁熙的面色渐渐惨白,当那个刽子手拿出钩子时,他觉得膀胱在发胀,心跳几乎感觉不到……浑身发寒。 “殿下……” 袁熙看到边上的刽子手已经拿出了锋利的小刀,一刀下去,然后一扯,雷度的衣服就垮了下去。然后…… 袁熙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喘息着,突然冲着棚子喊道:“小的有罪!小的知道晋王的丑事,小的愿意检举!小的……呜呜呜……” “老师。” 马苏来了,他看到袁熙的丑态,就说道:“老师,按说这人是晋王的谋主,怎会如此不堪?” 方醒靠在马车边上随口道:“你把人心看的太简单。叶落雪靠的是忠心和正气,所以能悍不畏死。袁熙靠什么?谋逆?把大明搅乱,遍地烽火的追求?这等追求哪来的勇气?不过是野心家罢了。” 马苏皱眉看着刚开始的行刑,说道:“老师,弟子觉得还是一刀最好,既能震慑人心,也能彰显仁慈。” 方醒诧异的看着他,不远处有监视的御史就干咳了一声,提醒他必须要全程观看行刑。 方醒没搭理他,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个世界终究是要废弃一些过于残忍的刑罚,以免引发公众的……心理难以承受,或是效仿。不过目前还需要这等酷刑来警示人心!” “兴和伯!” 御史走过来低喝道。 方醒回身皱眉看着他,说道:“本伯在战阵之上斩杀了多少敌人,这等剐刑早就看厌了,没什么意思罢了。” 看到御史还不走,方醒下了烂药:“当年曾经见过那些被炮弹打破脑袋的尸骸,那些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我告诉你,那脑浆……” “呕!” 御史转身干呕着,呕了半晌都没吐出东西来,他喘息道:“兴和伯,下官要弹劾你!” 方醒没在意这个,随口道:“去吧去吧,本伯见多了血腥,要不再给你说个事?” 御史疾步离开这里,他发誓以后绝不会和这人说话,太恶心人了! “兴和伯,陛下召见。” …… 朱瞻基在过问陵寝的事,等方醒进来拱手后,就说道:“先帝说要节俭,只是有些地方花用不多的也加上去,后世自然不能超过这个制度。我家德薄,各地藩王侵占土地无数,耗费钱粮不少,生老病死更是……去吧,好生去做。” 等工部的人走后,朱瞻基疲惫的对方醒笑道:“一家人到处耗费,若是等以后人多了,生死都是巨资,纵观史册,像我家这样的也少见,以后若是民怨一起,这便是现成的大旗……” “德华兄,朕看过不少史书,那些造反的大多不成气候,能成气候的,大多是在王朝的末期。吏治糜烂乃是主因,外敌入侵不过是趁势而为。内外交困,再大的国家也得轰然倒塌。可畏!可怖!” 方醒点头道:“吏治要常抓不懈,别忌惮杀人流放,有的势力非得要用刀子逼着才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朱瞻基赞同的道:“所以朕今日就杀一批给他们看看,登基后也未曾封赏,这便是敲打,若是认为委屈了,那就滚蛋,国朝不养贪得无厌之辈!” 随即他转了话题,说道:“藩王是个大问题,晋王之事本想拿来做个威慑,可今日朕收到了东厂的禀告,说是有的藩王之间最近书信不绝。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朱瞻基的眼中全是杀机,若是可以,若是无需面对物议,他真想派出大军去把各地藩王都给收拾了。 可亲戚就是亲戚,他一但这么做,就算是那些被藩王奴役的百姓也不会感恩,只会觉得这个皇帝真可怕,和恶魔一般的可怕。 在百姓的眼中,皇帝就是天,藩王就是神灵。 天把神灵干掉了,这是什么? 不顾亲戚的身份悍然下手,这样的皇帝不是薄恩寡义是什么? 等那些读书人再一鼓噪,朱瞻基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 “那你想怎么弄?” 方醒说道:“那些都是你的亲戚,甚至是长辈。” 朱瞻基指指宫中说道:“的下面的那些弟弟正好用来试试。” 方醒苦笑道:“小心太后娘娘揭了你的皮!”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坚定的道:“总得要开个头!算算时日,薛禄应当接到了朕的旨意,朱济熿……” 方醒干咳道:“送死我去,黑锅你背,至于朱济熿,那厮和咱们早就结怨了,别手软,咱们明面上守规矩,暗地里让他生不如死。” 朱瞻基皱眉道:“朕在想着……晋藩的存在是否有必要……” 方醒看看他的神色,觉得不是在开玩笑,就说道:“你自己衡量利弊,不过你刚登基,朱济熺还在,朱美圭也在,这事情不好操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4章 被激怒的老将(感谢“迪巴拉嚼食”成为本书盟主) 好吧,迪巴拉家族全面出击。改名要一百元,你们真壕。 …… 朱元璋大封诸子于各地,一是想儿子们能成为屏藩;二是太疼爱他们,想为儿子们和他们的儿孙找个铁饭碗,于是就采取了类似于封国的制度。 理想很丰满,真的,朱元璋的想法从理论上绝对是两全其美,既顾全了国家,又顾全了小家。 可他却忽略了他最擅长揣摩的东西。 人性! 人性本贪,他把自己的儿子们想象的太完美了,以至于他才驾崩,朱允炆在臣子们的建议下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选择了削藩,于是靖难开始了。 靖难之役朱棣几番胜败,几次岌岌可危,终究登上了那个九五之座。 幸而朱棣雄才大略,这才没有让寻机而起的鞑靼和瓦剌两部占了便宜,否则就和八王之乱的结局大抵差不多。 晋王一系从朱棡开始。朱棡的运气好,在洪武年就去了。只是他的继承人朱济熺却有些不着调,居然去怼朱棣,后来自然没好果子吃。 朱棡的庶子朱济熿也算是个‘人才’,他察觉到朱棣的意思后,就通过各种手段来败坏自己嫡大哥朱济熺的名声。 最后朱棣不动声色的借着朱济熿的手拿下了朱济熺,可他还算是厚道,于是就把朱济熿这个庶子给立了起来。 只是这位庶子后来的作为有些见不得人! 软禁朱济熺和侄子朱美圭,这可以看做是讨好朱棣的作法。 可强收了他老爹的侍女,给嫡母下毒……这些林林总总的恶行连朱棣听了都感到恶心,只是朱济熺更让他恶心,所以才容忍朱济熿活蹦乱跳到现在。 …… 从谋逆失败之后,朱济熿就很老实,每天抄写佛经,吃素念佛,不近女色,这样的晋王让人想起了和尚。 薛禄在放走了那个使者之后也有些后悔了,虽然京城并未传来呵斥的旨意,他依旧有些忐忑。 终于等旨意到手,薛禄听到了拿下朱济熿的命令,后面却有一句。 卿尚能饭否? 这句话让薛禄暴怒了,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只想寻到敌人去砍杀一番,直至精疲力竭,倒在最后一个敌人的身前! “来人!” 送走天使,薛禄面沉如水。 “侯爷!” “进王府,拿人!” 薛禄眼神中仿佛在喷火,当先进了王府。 一路到了大殿外时,两个侍卫挡在了薛禄的身前,喝问道:“阳武侯,止步!” 薛禄的眉心紧锁,喝道:“滚!” “退后!” 薛禄不知道,这些侍卫早就被朱济熿收拢了,堪称是他的死士。现在看到薛禄杀气腾腾的模样,当然不会让他进去。 两名侍卫拔刀指向薛禄,眉间全是煞气。 薛禄退后一步,就在两人以为他是心生退意时,薛禄拔刀,虎目圆瞪,喝道:“赫赫君威!尔等也敢阻拦?” “杀!” 薛禄一刀劈斩过去,刀光宛如匹练,当头那侍卫慌忙举刀格挡。 铛! 刀落,人定! 薛禄大喝一声,越过这人跃身而起,目光锁定最后的那名侍卫,当头劈斩! 那侍卫已经慌了,匆忙间想闪避。可薛禄乃是战阵上杀出来的爵位,他的杀招哪有那么好躲的。 只是一刀,从肩膀劈断,肋骨清晰可见! 薛禄落地,不等对手惨叫,再次挥刀。 人头飞起的同时,第一个侍卫才缓缓倒下! 薛禄目光微眯,盯着在台阶上现身的一个老太监,缓步而上。 长刀垂在身后,鲜血一滴滴的缓缓滴落。 那老太监见状先是愕然,等看到薛禄眼中的杀机之后,他双手胡乱挥动着,勉强没有摔倒。然后转身就往殿里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喊道:“杀人了!阳武侯杀人了!” 薛禄提刀缓缓走上台阶。殿内正在抄写佛经、一身素服的朱济熿已经站起来了。他看到薛禄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强装镇定道:“阳武侯这是为何?若是下面的人有得罪之处,本王可以责罚,为何擅自杀戮?莫不是晋王府已经成了闹市了吗?还是说闹市可……杀人!” 面对艰难的处境,朱济熿却反其道为之,咄咄逼人,且表达了自己的委屈。 一旦今日他的话传出去,他相信外界自然会给京城的那位皇帝晚辈一个适当的定位。 太残暴了吧! 薛禄目光扫过殿内的另外两名侍卫,最后锁住朱济熿,冷冷的道:“陛下有旨意,晋王殿下,请马上动身。” 朱济熿的面色瞬间苍白,前面的心机全白费了。他强笑道:“去哪?” 薛禄淡淡的道:“进京!问罪!” 朱济熿的身体摇晃两下,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嘶声道:“为何?本王何罪?陛下难道要削藩吗?难道要重新卷起纷争,再来一次靖难吗?” 那两个侍卫缓缓走下来,手握刀柄,目光不善。 朱济熿知道自己一旦进京,怕是要完蛋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宗室犯错,最多是幽禁在凤阳。可朱瞻基却直接要把他擒回京城,显然就是要为才走没多久的朱高炽报仇。 想清楚了缘由,朱济熿一屁股坐回去,呆呆的看着案几上墨迹未干的佛经…… “陛下好狠的心呐!” 朱济熿从朱瞻基的作为上感受到了一丝文皇帝朱棣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了绝望。 “杀!” 薛禄挥手拦住了麾下的帮忙,独自一人,只用了三刀,就把那两名侍卫枭首。 是的,就是枭首! 薛禄用这种方式在向朱瞻基表明自己的态度,一位沙场老将的态度! 臣还未老! 臣还能杀敌! …… 英国公府内有个练武场,这里张辅和家丁们操练的地方。 练武场上,张辅策马冲锋,和张琪错身时长刀连斩。等再次错过去时,张琪看着胸前甲衣上的刀痕,摇摇头,然后调转马头继续来过。 张輗和张軏也披着甲衣,看着张辅和张琪之间的交锋,不禁心惊肉跳。 等张辅身上见汗后,他策马过来,居高临下的道:“听闻你们在家中无所事事,整日饮酒,来,操练起来!” 张輗苦着脸道:“大哥,我们都那么大了,还操练个什么呀!” 张軏也是不乐意的道:“大哥,太子登基了,咱们可没落下什么好处,再说现在哪有出征的机会?操练起来……练到老死都没用!” 这是怨言,对朱瞻基的怨言。 张辅眯眼看着两个弟弟,沉声道:“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靠着父荫得了官职,可终究不长久,要自己争气,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脸去为你们说话!” 张輗和张軏私底下埋怨过无数次,说他这个大哥一点都不顾兄弟情分,也不说拉他们一把。 张軏嘀咕道:“争气也得要有机会,没机会去哪争气?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以前做宿卫的时候还好,现今陛下登基,听说要整顿,弄的人心惶惶的。” 张辅瞪眼道:“少啰嗦,去!” 张輗和张軏不情不愿的上马进场,张琪叫了家丁来陪他们对练。 薛华敏快步过来,说道:“国公爷,陛下要去武学。” 张辅不动声色的道:“那是好事。” 薛华敏看到场中的张輗和张軏在和家丁捉对厮杀,可看着没精打采的,就低声道:“国公爷,陛下的心思难知,要不……在下去问问姑爷?” 张辅看着场上,淡淡的道:“德华现在有些躲的意思,却不好为难他。” 薛华敏轻嘶道:“难道姑爷是在避嫌?那陛下……他们的关系可不比寻常,若是姑爷要避嫌,国公爷,姑爷怕是要有麻烦了。” 张辅摇摇头道:“德华和陛下的关系不至于此,否则陛下大可把他调到别处去。所以……” …… “夫君,您不出门吗?” 方家,方醒躺在躺椅上打盹,无忧坐在他的肚皮上皱眉玩着九连环,不时用零件敲打一下他的胸口。 “不去。” 方醒没睁眼,说道:“陛下新近登基,正是需要竖立威信之际,我此时去抢风头?且等他稳住了再说,到时候我自然在边上看看,偶尔出出馊主意也是一件美事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5章 失败的考核 “爹,陪我玩。” 无忧弄了半天没装好九连环,就不乐的趴在方醒的胸前,捏着他的脸颊说道。 方醒接过散件,装模作样的折腾了一下,然后沮丧的道:“爹也弄不好,无忧比爹聪明,看看图纸吧。” 方醒拿出一张纸递给无忧,然后趁机把她抱给张淑慧,总算是松散了些。 张淑慧低声教着无忧组装九连环,无忧不时严肃的点点头,看笑了方醒。 小白进进出出的,她最近在想着给家里的两个哥……不,准确的是准备给两个嫂子准备些礼物,好歹也要把家里的面子撑起来。 庄家的两个大龄单身汉本是没啥希望讨媳妇的,可等方醒带着小白去过一次洼儿村之后,媒婆就上门了,而且不止一个。 等方醒的身份泄露后,庄家的门槛几乎被媒婆给踩破了,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来了,甚至是村里人都经常来传话,说是家中某位未婚女孩子很贤惠,宜家宜室云云。 最后是小白去了一趟,狐假虎威的很是挑选了一番,最后给自己的两个哥各自挑选了媳妇,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造孽啊! 方醒觉得两个女孩算是进了火坑,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些,让人不忍直视。 可小白去吃了喜酒,回来就喜滋滋的说嫂子们在见到了家中的情况后,很是欢喜。她们的娘家人也直说嫁到了好人家,不但人本分,而且还不愁吃喝。 这年头和以后也没啥区别嘛! 都是有钱的从不担心自己找不到媳妇,浪到四五十岁结婚都不是问题。 “老爷,外面来了人,好像是陛下身边的。” 木花进来禀告道,随即就被小白拉走帮她找东西去了。 方醒慢悠悠的到了前厅,正在等候的沈石头起身道:“伯爷,陛下让您到武学去。” …… 方醒赶到武学时,朱瞻基已经进去了。武学看门的看到他才来,就拱拱手表示钦佩。 从来都只有别人等皇帝的! 方醒厚着脸皮混了进去,一路到了教室外,见到朱瞻基在里面旁听。方醒也不进去了,就站在外面,和贾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不是他不想听,而是里面正在上儒学课。 有朱瞻基在旁,那儒学教授教的胆战心惊的,说话也有些结巴。朱瞻基也没办法,就起身出来。 方醒冲着他挑眉,谑笑了一下。 朱瞻基是被那教授的惶然给逼出来的,见到方醒在外面,就过来说道:“朕也叫了其他武勋,稍晚让他们操练起来,看看成色如何。” 方醒无所谓,可作陪的柳升却有些紧张。 他跟随着朱棣北征之后,回来就是皇位更替,好容易等他重新收拾武学时,朱高炽又不行了,于是乎…… 心中没底? 方醒看到柳升的模样就挤挤眼睛。 柳升尴尬的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低声道:“陛下,北征之后,武学那些经历了战阵的学生倒是有些长进。” 朱瞻基意味深长的道:“眼见为实,这些人以后回去都是军中的骨干,不但要懂得火器操练之法,还得要知道如何应敌才行。” 柳升点点头,“陛下,这些人就是种子,只是火器却……” 从方醒弄出了威力强大的火铳和火炮之后,这些武器只能装备在少数卫所中,柳升担心这些学员回去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时间长了就废了。 朱瞻基对此早有计划,他说道:“火器卫所耗费颇大,所以要慢慢来。等这批学员毕业之时,大明将组建两个全新的卫所,而他们中间的不少人就是其中的骨干。” 柳升松了一口气,朱瞻基接着说道:“大明以后的卫所肯定要有所变化,火器卫所和骑兵为第一,其它的只能是地方卫所,担任看护之责。对外攻伐就以火器卫所为主,骑兵为辅。” 柳升算了算,说道:“陛下,那就是五个火器卫所,加上臣领着的神机营,三万余人,对外可以灭国了。” 朱瞻基点头道:“正是如此,慢慢的来,以后会有十万火器兵力,加上海上的人,大明才会不畏惧任何对手的挑战,并敢于主动出击,击溃任何挑衅!” 柳升神色振奋的道:“是啊!等到那一日,恳请陛下让臣能参与其中。” 武勋,至少目前的一批老将不会怯战,目前不会。 这就是最好的时代,朱棣给子孙留下的大好时代! 武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倒是映衬着方醒来的太早。 下课了,儒学教授出来行礼告退,大家看到他的背上几乎都湿透了。 “没胆略,怎么教的出好学生?到时候上了战阵那也是没用的累赘!” “就是,该多让他们操练起来,这比什么都管用!” 几个武勋在边上嘀咕,朱瞻基就当是没听见。 这是一种试探,作为武勋来说,摸不到帝王的心思会焦躁不安,粗鲁的就来试探了。 朱瞻基没理睬,站在边上点点头。柳升摸出哨子用力的吹响。 “哔哔哔!” 凄厉的哨音中,那些教室中冲出无数学员。然后按照安排,那些军官们领着他们到校场集结。 朱瞻基打头,众人也去了校场。 “陛下,是阵列还是什么?” 柳升问道。 朱瞻基摇摇头道:“阵列只是基础,若是他们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这几年就算是白学了。” 柳升心中一凛,急忙点头称是。 朱瞻基沉吟一下,说道:“贾全和沈石头去,这里有一千二百人,一个千户所,你们过去随意任命小旗官和总旗官百户官,然后开始操练起来,实战!” 两人去了,大家这才明白,原来朱瞻基是想看看这些人能否胜任统军之职。 这一招很厉害,可以说是直击武学的核心。 “这些学生出去就要领军,若是现在不会,那就是不称职!” 朱瞻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下了定义。这个态度有些强硬,但柳升唯有点头的份。 贾全和沈石头过去一阵乱点,等点完后,朱瞻基点点头,柳升就下令开始。 “分开!” 严固作为学生千户所的副千户,带着六百人率先撤离原地。 “退后列阵!” 另一个副千户胡进章同样下达了指令。 这时候看不出问题,所以方醒只是和身边的张辅在低声说话。 “不会是敲打吧?” “不知道,不出错自然褒奖,出错了不敲打都不行。” 这时两边列阵完毕,按照临时给的预案,严固指挥麾下疾步前行。 双方拉近到六十步时,几乎是同时喝令开火,顿时校场上硝烟弥漫。 几轮空枪之后,严固命令麾下一分为二,从左右两翼包夹过去。 实际上在真正的战阵上这等距离是不可能这般操作的,否则对手会用排枪近距离直接干掉严固的麾下。 这只是考量双方阵型的应变能力罢了。 “转向!” 命令下达,那些被临时任命的下级军官们有些忙乱,阵型顿时就有些变形。 而严固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左右两边都有些脱节,若是对手有骑兵的话,直接一个突击,估摸着就要被冲散了。 “火器要的就是阵型,没有阵型就无法保证火力的密度!” 方醒摇摇头,张辅看到朱瞻基也在微微摇头,不禁为柳升担忧着。 校场上传来了呼喊声,此起彼伏,这是那些临时军官发现问题,在呼叫保持阵型。 一阵忙乱后,阵型得以恢复。 “陛下……” 柳升请罪,武勋们心有戚戚焉。皇帝脑袋一抽抽,临时弄个指挥体系出来,这也怪不得柳升啊!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够了,收回来吧。” 一声令下,校场上的两队人马上集结,迅速整队,然后两个副千户官前来听从训示。 大抵是知道表现很差,严固一来就抱怨道:“陛下,武学中并无这等临时换将的教导,所以今日……” 大家的目光投射向了方醒。 武学的课程大多是方醒开了个头,包括教官也有不少是聚宝山卫的将官们来客串的。 所以严固这话有些甩锅给方醒之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6章 朱济熿进宫‘请罪’ 朱瞻基眉间多了一丝阴郁,目光冰冷。严固心中大悔。方醒没发火,只是无奈的道:“当初定下武学的章程,我只是起了个头,后面就没管了。不过这些学生都是按照将官和军中骨干的要求来教授,这个……” 柳升苦笑,他一边要负责神机营,一边要兼职武学,加上北征和两次皇位交替,武学的事他确实是管少了。 方醒淡淡的道:“我开头,细节应当是你们的事,难道要我事无巨细的来查看?恐怕不少人不答应吧?你们现在是副千户,既然进了武学,等毕业之后有这个履历在,少说跑不掉一个千户官,弄不好一个指挥同知也有可能。可……主动性呢?萧规曹随,不知探寻细节,那要你等何用?庙里的木胎神像都比你们强!” 严固面红耳赤的想辩驳一番,方醒喝道:“军人!什么是军人?披坚执锐,运筹帷幄,富于主动精神,这才是军人。看看你们的样!连书院的学生都比你们强!” 严固被方醒一番话逼到了角落,若是不反驳,以后他的身上就会带着个污点,升迁困难。 “伯爷,书院的……那些是秀才吧。” 方醒冷冷的道:“书院那是陛下的书院,什么秀才?里面的学生出来都是文武双全,若是他们进了武学,能让你们自惭形秽!” “聚宝山卫的体系就是这样,战时一旦出现将官伤亡,下面的人马上会递补,指挥层面不会出现问题,顺畅。若是平时没有这个准备,怎么办?乱作一团?” “就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指指那些列阵的学生说道:“跑起来!” 这是惩罚,阵列开始转向,在军官的带领下绕着校场奔跑。 朱瞻基在边上踱步,身后一溜的武人。 “文皇帝重立武学,寄予厚望,并在北征中让武学组成千户所参战,虽然稚嫩,却果敢……” 提起这事儿,严固和胡进章就有些激动。严固不顾尊卑插队到了方醒的身后,低声道:“伯爷,下官方才放肆了,敢请伯爷责罚。” 方醒微微点头。刚才若是严固大声请罪,那么这个梁子就结下了。他低声,那就代表着诚意,方醒不想和他计较这个。 “武学不可嬉戏,要见血!” 朱瞻基想起了黑刺和聚宝山卫,说道:“这些学生们既然出去之后就是各级将官,那为何平时不历练起来?要人教?还是说不催促一下就不愿意动?” 柳升再次请罪,并请辞武学祭酒一职。 朱瞻基回身看着他,然后微笑道:“当年你承袭父职做了百户,历经数十战,从靖难之役到打倭寇,再到远征交趾,以及几次北征……军功多不胜数。” 柳升眼睛有些发红,鼻子发酸。 朱瞻基说道:“先帝本想让你去掌管右军都督府,可你已经身兼两职,让旁人去掌握神机营没人能放心,只好委屈你了。” “陛下……” 柳升落泪了,旁边的武勋们都在艳羡着他的圣眷。 朱瞻基微笑道:“朕登基说过不大肆封赏,不过你却是例外,朝中已经在准备了,太子太傅大人。” 朱瞻基突然的诙谐却没逗笑柳升,他躬身哽咽道:“臣……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大家瞬间明白了朱瞻基和方醒的配合。 方醒呵斥,朱瞻基不满意,但随即就用一个太子太傅的荣衔安抚了柳升和武学。 这分明就是君臣配合默契嘛! 朱瞻基安抚了柳升,最后交代道:“轮换着来,以后让这些学生们轮换着历练,好歹多出些人才,记住,人才朕总是不嫌多,庸才却是一个都不想留。” 这便是皇帝,时刻不忘敲打下面的人。 方醒对此很欣慰,见到朱瞻基准备回去,他也想闪人了。 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待家里多舒坦啊! “兴和伯留步!” 柳升激动之后却拉住了方醒,还留住了大部分武勋,想请大家商议一番武学还需要哪些改进。 这就是主动性! 方醒很无奈,坐在教室里听着柳升慷慨激昂的说着武学的未来,并许诺将不会在以后的学生分配中动手脚,保证公平公正。 这个武勋们倒是有些兴趣,于是就零零散散的说了不少建议。柳升叫柳溥一一记下来,然后就这些建议做了解释。 “兴和伯……” 方醒正想着中午吃什么好,闻言抬头,柳升微笑道:“你是火器用兵大家,今日还请不吝赐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实战,一切都从战阵的考虑出发,务实求真,别弄花架子,足矣!另外就是要鼓励学生们去思索,提出新的战法,不管多稚嫩也不许打击,要鼓励。” 他想慢慢的把武学变成大明的……参谋团,甚至以后慢慢的变成大明军方的中枢! 柳升含笑点头,非常认可。 张辅却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出去后就和他走在一起,低声问道:“你想提升武人的地位?小心宫中难做人。” 新帝刚登基,目前大家都是在磨合阶段,所以看似很平稳。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个平衡,马上朝争将会再次兴起。 “不行吗?武人不能沉寂,否则那就是大明的灾难!” …… 方醒没能回家,朱瞻基半路叫人召了他进宫。 薛禄回来了! 方醒如今进宫的待遇好了许多,那些军士侍卫们看到他都笑呵呵的。 还没到乾清宫,方醒就追上了薛禄一行人。 朱济熿的身上穿着很齐整,可方醒却注意到他的右脚走动间有些瘸。 “晋王殿下,久违了!哈哈哈哈!” 方醒的大笑声回荡在宫中,小方正好过来,狗眼好奇的看着他,然后跑过来嗅嗅他的脚,就呜咽了几声。 朱济熿回身看到是方醒,就微笑道:“兴和伯上次当街杀人之后匆匆而别,让本王好生惊惧,今日一见,兴和伯看似春风得意,可是陛下更加的宠信了?那本王在此就恭贺了。想必来年兴和伯就会变成兴和公。” 薛禄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俯身在逗弄小方。朱济熿这等挑拨和种祸的手法不高明,但却很有效,他想看看方醒如何应对。 方醒摸摸小方的脑袋,抬眼看到两个太监正疾步而来,就说道:“我怎么感觉遇到了一条毒蛇呢?” 方醒一松开手,小方就一溜烟跑了,而且是往乾清宫里跑。那两个太监急忙追了上去。 朱济熿微笑着。方醒走到自己的身前,声音很大的说道:“你就是一条毒蛇,从你给自己的嫡兄下套开始,从你收了你父亲的侍女开始,从你给自己的嫡母下毒开始……你的心就已经烂透了,比毒蛇还毒!” “好容易把嫡兄给弄下去了,关起来了,自己做了晋王尤不知足,还想着那个至高的位子,可那是你能觊觎的吗?”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觉得朱元璋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分封制,害惨了朱允炆,也害惨了后世的君王。 朱济熿微笑道:“本王只是……被那些人蒙蔽了,早就痛悔不已,正想来向陛下请罪。” “你还在幻想着自己能逃脱罪责?” 方醒愕然,觉得朱济熿虽然干大事而惜身,可在脸皮的厚度上,却一点儿都不比那些枭雄差。 朱济熿转身,薛禄看了半天戏,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 一行人到了乾清宫外,却没有被立时召见。 “小方,出来!快出来!” 薛禄和方醒面面相觑,没等多久,方醒就被招了进去。 朱瞻基也很苦恼,他指着躲在铜炉下面的小方说道:“这家伙不肯走了。” 这是一个大铜炉,本是用于冬天取暖用的,现在被空置着,居然没人抬走。 方醒腹诽着俞佳的渎职,走到铜炉的边上蹲下,对着只探出半个脑袋出来的小方说道:“想吃什么?” 小方呜咽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 方醒伸手摸摸它的鼻梁,问道:“可是公主不高兴了吗?你想带着她来玩耍?” 小方听到公主两个字就钻了出来,然后跑到大殿的门口,扭头看着方醒。 哎! 方醒叹息一声,婉婉以前喜欢带着小方来这里,那时候朱高炽还在,一人一狗在大殿里自由自在的。 可如今婉婉却不大出来了。 外面还站着薛禄和朱济熿等人,朱瞻基眉间多了黯然之色,吩咐道:“去看看婉婉,让她有空就出来走走,到朕这边来也无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7章 来自于皇帝的惩罚 “晋藩这些年辛苦了。” 朱济熿进来,行礼后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确实是很辛苦,他要忙着把大哥拱下晋王的宝座,还得忙着满足自己那病态的需求,以及对朱瞻基坐着的那张椅子的追求。 “陛下,臣……” 他从未想过朱瞻基会这般直接和刻薄,居然没给他回旋的余地。 朱瞻基留了胡须,短,但却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 “谋逆乃大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就是皇族的无奈,处置之前还得听听这位的辩解。以往这个工作是宗人府的事儿,可朱瞻基却亲自上阵,可见对朱济熿的恨意。 朱济熿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他说道:“陛下,臣只是受了那些人的蛊惑,追悔莫及,恳请陛下处置。” 这话好,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被千刀万剐的袁熙等人的身上。 凤阳终生监禁! 朱济熿能想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罚,所以他很坦然。 在没有见识过高墙内的寂寞之前,任何人都会吹牛说自己能在里面舒坦的过一辈子。 “好一个蛊惑!” 朱瞻基起身下来,走到朱济熿的身前说道:“你想去凤阳?可你太过阴毒,朕担心会脏了那块地方。来人!” “陛下!” 门外进来了贾全,单膝跪地应命。 朱济熿浑身颤抖,抬起头来看着朱瞻基,只希望自己别给一刀给剁了。 朱瞻基看着大门外,淡淡的道:“除了他的封号,在京看押,看好!” 朱济熿马上跪下谢恩,掩住心中的窃喜被带了出去。 朱瞻基嘴边挂着讥笑看着他出去,说道:“除爵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他还以为朕会让他在京享福吗?” “晋王的爵位后面是谁?” 方醒觉得朱济熺不大可能,毕竟那货曾经怼过朱棣。 朱美圭吧,方醒如是想。 朱瞻基却玩味的道:“朕暂时不想这个。” “你在玩火!” 方醒低声道:“那些藩王可都在盯着呢!若朱济熿一系一直是晋王倒也罢了,可那父子俩可是老实的很!兔死狐悲!” 朱济熺被朱济熿关了一段时间之后,出来得知朱济熿狠毒到连他的老娘都敢下毒,顿时就变成了鹌鹑。 而朱美圭更是老实的让人无话可说,朱瞻基若是废掉晋王这个封号,各处的藩王肯定要折腾了。 朱瞻基的眉间多了冷肃,说道:“要看看,总得要看看这些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最好是胆大包天,那样朕就干脆直接把封地全部收回来,集中到京城来养着他们。” 方醒看看左右,俞佳点点头,表示不会有人敢泄露出去。 “你要先稳住再说,想杀鸡儆猴也得缓缓。” 方醒看着朱瞻基,认真的道:“你急了,知道吗?你有些心急了,这是为君者的大忌。大明此时并无外患,藩王一旦作乱,平息下来也不是难事,可终究山河破碎……” 按照方醒的想法,藩王就该一步步的逼着他们,温水煮青蛙,等他们反映过来时已经不能动弹了。 可朱瞻基却摇摇头道:“汉王叔还在京城,朕……” …… 在被关押在西安门内的一个小院里后,朱济熿有些不安,因为没看到宗人府的人出面。 宗人府的人出面,那这是朱家的家务事,后果不会严重到哪去。 而现在的局面很明显,朱瞻基是要摒弃宗人府,以皇帝之尊来行私人之事。 泄愤吗? 朱济熿有些忐忑。 关键是他的家人没一起来,这让他更是心中没底。 这里面只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空着的,大抵能待客,另一个就是茅厕。 两个侍卫在院子里散步,至于朱济熿的安危,按照朱瞻基的说法:“他若是想寻死,那就由得他!” 朱济熿想喝水,他在外面只找到了一个大水缸,里面有半缸水,关键是那水缸的底部都有绿色了。 他微笑着说道:“我想喝水。” 虽然被卸掉了晋王的封号,可他好歹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尊严不容轻忽。 一个侍卫愕然看着他,然后指指边上的柴堆说道:“那里有炉子,自己生火烧水喝,吃食倒是不必了,每日两顿有人送来。” 两顿? 自己生火烧水喝? 朱济熿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 第一鲜里,朱高煦根本视规则如无物,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微醺之后,朱高煦把酒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打个酒嗝,茫然的道:“本王说了,藩王就是猪。” 方醒胆战心惊的说道:“殿下,是豕。” 朱高煦斜睨着他道:“陛下让我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何事?” 朱瞻基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不想让方醒去直接操作,而是自己上手,堪称是妇人之仁。 方醒说道:“咱们再等一个人。” “谁?居然敢让本王等他!”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方醒说道:“进来。” 外面有人推开门,朱高煦皱眉一看,就喝骂道:“鬼鬼祟祟的作甚?” 柳溥没想到居然有汉王在,他赶紧解释道:“殿下,臣刚接到消息,已经在城中打马了,估摸着明日要被御史弹劾……” 朱高炽一酒杯就扔了过去,柳溥身手敏捷的躲开,呯的一声中,拱手道:“殿下,臣说的都是真的……” “老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找小侯爷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伙计,方醒问道:“你可撞到人了?” 柳溥得意的道:“哪会,小弟的马术不说吹,万军丛中也能杀个来回啊!” 朱高煦闻言面色稍霁,就对伙计说道:“叫他们滚!” 方醒愕然! 这便是大明顶级老纨绔的风采啊! 方醒给了伙计一个眼色,让店里说些好话。 柳溥不敢喝酒,最后是朱高煦瞪眼才喝了起来。 方醒没喝,看着两人在推杯换盏,渐渐的都开始有些醉意了,这才叫人来收拾。 “方醒,下面去哪?别说回家,本王家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柳溥的酒量比朱高煦差远了,醺醺的道:“德华兄,咱们去打猎吧!” 方醒干咳道:“那个……朱济熿来了。” “嗯?” 朱高煦马上就怒了,起身问道:“他在哪?” 柳溥也大着舌头道:“德华兄,那人居然敢阴你,还敢谋逆,没说的,打!” …… 朱济熿烧水了,满院子的浓烟,却没把火点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纯属废物!就这样的居然还敢谋逆,啧!陛下太宽容,就该……伯爷?呃……殿下,小侯爷!” 两个侍卫正在吐槽着朱济熿的无能和皇帝的手软,就看到了方醒三人。 方醒说道:“咱们进去和他说说话,你们最好别听。” 两个侍卫愕然,惶恐的道:“伯爷,陛下那里……” “滚!” 朱高煦这一路过来酒性有些发作了,大步冲进了院子里。 柳溥却相反,他先前只是喝了急酒,这会儿清醒了些,就问了方醒,“德华兄,这是要干啥?” 方醒没进去,看到那两个侍卫头也不回的去了,就说道:“陛下给你一个机会,进去吧。” “朱济熿!” 里面传来了朱高煦的暴喝,然后就是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呐!来人呐!” 朱济熿的声音都变调了,听着像是女人的嗓门。 柳溥还在发呆,方醒一脚就把他踢了进去。 “你居然敢谋逆?大哥是不是被你害的?站住!” 柳溥一进去正好看到朱高煦在院子里追着朱济熿,他想起方醒的话,就等朱济熿跑到自己的身边时,一个飞扑,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 朱高煦一见大喜,飞奔过来,一个虎扑。 “啊……” 方醒站在小院的外面,听到柳溥的惨叫就探头看了里面一眼,正好看到朱高煦一下压在他和朱济熿的身上。 顺手把小院的门关上,方醒看看看左右,觉得朱瞻基的手法实在是功利了。 朱高煦动手,那就是表明了立场,以他的性格,反悔多半是不会的。 而柳溥…….这小子以后大抵要接班神机营了。 朱瞻基肯定是想亲自来把朱济熿打个半死,然后关在这里面永世不得超生。可皇帝的身份却让他不能动手,憾甚! 于是这两位他要拉拢的人就成了刀! 一个藩王,可以作为表率。 一个武勋之后,可以用来掌控神机营,顺便还能安抚一下武勋们。 身后的小院里惨嚎阵阵,却不妨碍方醒继续想着朱瞻基的思路。 等了一炷香多点时间,方醒觉得差不多了,再下去朱济熿大抵是活不成了,就推开院门。 “差不多了,殿下……呃!”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8章 建庶人 朱济熿已经变成了猪头,鼻子歪到了一边,一只手臂也弯曲成了古怪的角度。 惨叫声中,朱高煦起身,悻悻的踢了一脚,然后说道:“你就等死吧!” 朱济熿在地上翻滚惨嚎着,那模样看着真的让人头皮发麻。 朱济熿在翻滚中看到了方醒,他尖利的喝道:“方醒,你不得好死!” 柳溥返身冲过去就是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出来道:“最见不得这等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还是藩王?呃!藩王怎么了?打的就是藩王!” “对,打的就是藩王!” 朱高煦显然是没发泄爽,一脸不痛快的出来。 三人走出了这边,两个侍卫这才悄然回来。等看到在院子里翻滚惨叫的朱济熿后,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人就赶紧去向自己的上官汇报,却得到了一个答案。 找郎中去给他看看,其它的别管! 回头两人一勾兑,顿时就知道了事情的来由,于是朱济熿的生活越发的多姿多彩起来。 …… 朱高煦回去了,方醒却带着柳溥去了宫中。 “柳溥……” 朱瞻基起身看着柳溥,手上还拿着奏章。 柳溥这时才想起自己今日喝了酒,而且还打了朱济熿,顿时那点酒水都化为冷汗流淌出来。 朱瞻基看到他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模样,说道:“听闻你在武学中甚是勤勉,不错。” 柳溥唯一能做的只有傻笑,然后朱瞻基挥挥手,他麻溜的滚蛋了。 “你可以用别的方法。” 方醒说道。 “是啊!” 朱瞻基把奏章放回去,转身说道:“朕想亲自去结果了他,可却慑于物议和史册不能动手。可就让他在里面苟且偷生,朕又觉着憋屈……” 方醒微微摇头,觉得朱瞻基在模仿朱棣,却未得其神。 这等事若是换了朱棣,他不会这般费心思,不爽就直接下手,让朱济熿后悔和他作对。 “你该休息了!” 朱瞻基还沉浸在对朱济熿的仇恨之中,方醒就再次说道:“你该休息了。” 朱瞻基愕然,方醒指指他的眼睛说道:“都有黑眼圈了,你从金陵出发到现在,基本上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吧?” 朱瞻基点点头,苦笑道:“事发突然,偌大的国家丢在我的肩上,加上善后的那些事,哪里睡得着啊!一上床就想着已经发生的麻烦事,以及以后要来的麻烦,经常彻夜难眠。不过我年轻,没问题。” “你有些过于焦虑了,我说过,我会一直在,夏元吉他们也会在,你不要只看到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你应当看到我们的存在……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我保证!” 朱高煦陡然离去,朱瞻基的接班显得格外的仓促。 各色人等都在观察着他,想看看他是否要离经叛道一把。 聚光灯下的朱瞻基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他焦虑了。 “皇帝不好当。” 朱瞻基自嘲道:“当初你说过,皇帝这个位置就是坐在火炉上,如今我算是体会到了。” 他忘记了朕这个称呼,负手看着门口,目光幽深,却带着疲惫。 “你崩的太紧了,这不好……” 方醒皱眉道:“想想建庶人。” 朱瞻基一惊,旋即陷入了沉思,连方醒走了都不知道。 俞佳刚才听到了建庶人这三个字,他缩缩脖子,觉得方醒的胆子真的够大。 “去宁寿宫。” …… 最近朱瞻基后宫的那些女人都喜欢到太后这边来,可太后却有些不耐烦应酬,经常是行礼之后随便扯几句,然后就开始赶人了。 朱瞻基来时正好是空窗期,只有胡善祥带着端端在陪太后聊天。 三岁的端端真是好玩的时候,她趴在太后的膝上,小身子一摆一摆的,就像是在荡秋千。 “陛下。” 胡善祥起身相迎,太后把端端抱起来,放在地上道:“你父皇来了。” 端端抬头看到了朱瞻基,就笑着,一摆一摆的走过去。 这是刚才‘荡秋千’有些头晕了。 “父皇……” 朱瞻基看到笑的无邪的端端,心中柔软了些,就上来抱起她,然后父女俩一起行礼。 “母后今日可安?” “本宫没事,闲了就出去转转,累了就找人说话,然后睡睡,万事不挂心,倒是你看着多了些烦恼……” 太后叫他坐下,然后叫人去弄药茶来。 胡善祥亲自去了,太后说道:“她是个笨的,却淳朴,心善。” 朱瞻基点点头,抱着想去追胡善祥的端端突然问道:“母后,建庶人您怎么看?” 太后本想接过端端,闻言她的面色微变,皱眉摆摆手,那些服侍的人都悄然退下。 “哎!” 太后叹息道:“那事不要提,让它过去吧,免得又是一番闹腾。” 朱瞻基放下端端,看着她往殿外跑。两个宫女在殿外冒头,然后伸手去迎。 “他也是个可怜的,那时候才多大?还在吃奶呢!就进了那里面,想想……” 太后仰头看着虚空,眼睛微眯,现出了一丝皱纹,唏嘘道:“是,他是个可怜人。” 朱瞻基起身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太后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道:“这都是冤孽啊!何苦让我儿来承担!” …… 朱瞻基一路去了西安门,到时郎中正好在给朱济熿接骨,惨嚎声尖利,刺耳之极。 朱瞻基走进去,站在边上看着。 御医见到朱瞻基急忙行礼,却撇下了接骨接到一半的朱济熿,导致那惨叫声就没间断过。 朱瞻基指指朱济熿,御医赶紧再次动手,很快结束。 朱济熿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疲惫的在床上侧身过来,对朱瞻基怒道:“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朱瞻基看着他那张几乎认不原型的脸,皱眉问道:“你为何……不知足?” “哈哈!哈哈哈!” 朱济熿喘息着笑了笑,讥讽的道:“我是庶子,明白吗?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从出生就被文皇帝视若珍宝的皇太孙,而我呢?我就是烂泥!” 断骨处传来剧痛,撕心裂肺。朱济熿强忍着,脸上全是汗水,说道:“从出生开始,我就是晋王府中的烂泥,我若是不争,那就会被人踩在地上,视若无物!你可懂吗?” 朱瞻基皱眉摇头,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被朱棣捧在手心里,谁敢踩他?那些人敢踩朱高炽都不敢踩他。 朱济熿见朱瞻基没否认,不禁就嘿然道:“那时候我在金陵读书,太祖高皇帝一样不喜欢我,回头我得了个美阳王,以后是什么日子我很清楚,等死罢了!” “人这一辈子……这一辈子不就是几十年罢了,争也过,不争也是过,可我不甘心!” 朱济熿的眼睛被汗水糊住了,他甩甩头,冷笑道:“我是谋逆了,如何?不谋逆就得被关在那个地方等死!太原多大?难道我此生就该被困在里面吗?” 朱瞻基眯眼道:“可朕同样是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 这是他的心里话,从登基之后,他深感皇宫就是个大囚笼,让他不得脱身。 “哈哈哈!” 朱济熿讥讽的笑道:“你有无数的事情可以做,可我能做什么?和女人厮混?还是教养孩子?我的孩子从出生就注定以后要被关在某地,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痴傻,浑浑噩噩的这样度日。我不服!不服!” “凭什么你能当皇帝?凭什么你可以对我们予取予求?老子也能!” 朱济熿愤怒的吼叫道:“来啊!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在乎!” 朱瞻基默然,稍后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了朱济熿猖狂的笑声。 “来啊!把你的手段使出来,都使出来!” 走到小院外,贾全气不过,就说道:“陛下,臣去收拾他!” 朱瞻基摇摇头,目光茫然。 “争来争去的为什么?这个位置却不是那么好坐的,如履薄冰啊!” 俞佳担心朱瞻基魔怔,就劝道:“陛下,想做好自然煎熬,那些人只想着享受,哪能和您比啊!” 朱瞻基点头失笑,说道:“是了,朕想的是大明的将来,唯恐自己走错了路,所以难免战战兢兢。” 回到宫中,朱瞻基令人去凤阳,而且目的也没遮掩。 “去看看建庶人。” 瞬间这个消息就成为了朱瞻基登基以来引爆的最大一枚炸弹,炸的不少人茫然不知所措,或是瞠目结舌! 皇帝想干什么? 斩尽杀绝,还是要更进一步的限制建庶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99章 雨林中 “中了!” “哈哈哈哈!” 这是丛林,广袤的丛林! 一头鹿轰然倒地,首领放下手中长长的吹筒,矜持的嘀咕了一番。 赤果着上半身的陈默翻译道:“他说这只是随便,他不喜欢吃这个。” 几个军士过去把鹿身上的‘暗器’拔下来,交还给首领,然后扛着鹿,大家继续前行。 “还有多远?” 廖阿三的右臂靠近手腕处被包扎着,这是他前几天在河边准备捕鱼时,被一只不知名的小鱼给咬的。 幸亏当时首领的反应快,否则那长着锋利牙齿的小鱼一定会疯狂的咬断他的手腕。 陈默很得意,因为他和首领的关系好,所以经过一番磨合后,两人连说带比划,基本上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首领已经换了草裙,还戴了个草编的帽子,和陈默沟通了一下,他指指前方,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日!他说三日肯定能到。” 黄金麓点点头,然后队伍缓缓前行。 到了晚上,首领找了个宿营地,大家把一路上弄到的猎物都洗剥干净,然后也懒得打理,直接烧火烤。 从海边一路出发,他们步行了很远的距离,中途还被拦截过,最后靠着首领的关系,用一把菜刀的贿赂来开路,这才得以到达森林中。 他们在森林之中已经跋涉许久了,原本首领想带着他们去坐船,可在看到那小的可怜的船之后,黄金麓等人直摇头。 火头起来了,烟雾弥漫在这片丛林之中。 陈默小心翼翼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踩死了几只红蚂蚁,舒坦的道:“现在……” “起来!” 黄金麓看到他坐下就喊了一声,同时拔出长刀扑了过去。 陈默也觉得屁股下面在动,就像是…… “啊……” 陈默猛地弹起来,可却晚了一步,他屁股下面那色彩斑斓的蟒蛇一下就缠住了他的小腿,用力一拖卷,就把他拖倒在地上。 树枝上一只背着孩子的长尾猴尖叫一声,两下就窜了上去,然后冲着那蟒蛇嘶叫着。 蟒蛇缓缓而坚定的缠绕上来,蛇头盘旋而上,蛇信吞吐,蛇眼阴冷。 “老黄救命……” 陈默被蟒蛇缠在地上,他绝望的呼救。 黄金麓第一个赶到,他绕到蟒蛇的后面,一刀剁去。 缠绕着陈默的蟒蛇一阵扭曲挣扎,然后却越发的缠的紧了。 “老黄,啊……” 蟒蛇加速了,一下就缠到了陈默脖子,然后一收,陈默后面的话都被勒了回去。 黄金麓连续劈砍着,首领走过来阻止了他的暴戾,然后拿了根树枝,在靠近蟒蛇尾部的地方找到了个小洞,用树枝捅了进去。 黄金麓目瞪口呆的看着蟒蛇缓缓松开了陈默,然后一圈圈的落下来。 首领拿出小刀,一刀捅进了蟒蛇的身上,迅速后退。 黄金麓拖着陈默退到了边上,看着这条手臂粗细的蟒蛇在地上翻腾着。 陈默的面色有些发青,他喘息着。驱蚊的植物在火堆里不时发出爆响,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条渐渐平息的蟒蛇。 良久,那条蟒蛇不动了,陈默摸摸生痛的肋骨问黄金麓:“老黄,他刚才是怎么让蟒蛇松开的?” 黄金麓指指蟒蛇,几个军士持刀过去,准备把这条蛇剐皮,然后也烤了。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里极度危险,可有着首领的带领,他们至少不会缺乏食物。 黄金麓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军士在剐皮,说道:“好像是拉屎的地方。” 陈默反手摸摸自己的后面,有些后怕的道:“老黄,下次我再也不来这了,我发誓!一定!” 一只兀鹫从空中俯冲下来,首领呼喝着让大家准备动手。 兀鹫张开双翅,遮蔽了天空,脖子上一圈银白的毛发,就像是戴着一个银环。 “能不能吃?” 陈默起身问道。 “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中,兀鹫在空中突然收了翅膀,怪叫一声后,就一头栽了下来。 一个军士拔刀上前,就在兀鹫落地反弹的瞬间,长刀挥斩。 羽毛飞舞,失去脑袋的兀鹫四处蹦跶,最后被一脚撂倒。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怪叫,大家抬头一看,是另一只兀鹫在悲鸣。它几次盘旋依旧不肯离去。 “有本事就下来!” 陈默又恢复了精神,他反手拍死一只蚊子,得意的过去收拾那只兀鹫。 首领摇摇头,一脚就把兀鹫踢了过去。 “不能吃?” 首领点头,然后干呕了一下,陈默就明白了。 “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部族,否则……” …… 第三天,前面探路的首领突然止步,陈默凑过去一看,就看到十余步开外,一根长筒正对准了首领,旋即又对准了他。 “朋友!大明的朋友!我们是朋友!” 陈默举起双手,摇摇腰胯,裤子就滑落下去。 从他被首领认可开始,他就认为这里的人喜欢赤诚相见,最好别穿衣服。 边上多了一根长筒,首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却好似鸡同鸭讲。 一个脸上涂抹了不知名颜料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身上就只有胯部穿着草裙,头发很长,眼神锐利。 首领伸开双手,又说了一番话,这人却没搭理他,而是走到了陈默的身前,低头看了一眼。 陈默也低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道:“朋友!我们是来自于大明的朋友。看看吧,咱们都是一样的肤色,长得都一样,几百年前都是兄弟啊!” 黄金麓在后面为他捏了一把汗,低声道:“准备动手!” 这位前海匪可不是善茬,若是这些人动手的话,他敢保证自己会把这里屠戮一空。 火枪悄然装弹,悄然抬起瞄准。 长刀缓缓出鞘,弓箭却因为潮湿而失去了作用。 树林中渐渐的多了动静,听声音四周都有。 黄金麓的额头冒汗了,他担心那种吹筒。 海边那个部落里也有吹筒,黄金麓见到过,长长的吹筒,高手可以在几十步内精准的命中目标。 而且吹筒吹出来的吹箭都有能让人麻痹的毒素,一旦被射中,几乎可以宣布等死了。 那些战士会砍下敌人的头颅,然后欢呼自己的胜利。 “是兄弟!” 陈默缓缓转身一周,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和蔼可亲。 首领解开脖子上的那个装饰丢给了来人,然后退后几步。 来人看了看上面的雕像,然后打量着黄金麓等人,就喊了几句,周围的沙沙声加快。 黄金麓看着从四周丛林中出来的土人,缓缓的道:“别动手,都小心些。” 这几十人中间居然有女人,可陈默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窥看,他额头上全是汗珠,任由那个土人拍打着自己的肩膀。 土人退后几步,然后指指陈默的身下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次连首领都笑了,他指着陈默的下身挤眉弄眼的说了几句。 黄金麓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陈默的小,走到哪都会被人笑,加上他胖胖的,看着没威胁,好!” 首领回身摆摆手,示意已经解除了威胁,可黄金麓依旧不敢大意,叫人继续戒备。 陈默回来要了一个小碗,首领却摇摇头,指指远处,示意等晚点再给。 一行人被这些土人包夹着前行,走了约三四里地才看到了部落。 这是一个密集的部落,屋子大多是柱子上搭着棕榈叶建成的,简单。 当黄金麓等人被押解进来时,整个部落的人都出来了。 男女老少都是赤果上半身,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些外来人,有人还在叫喊,声音愤怒。 大抵他们是不欢迎外来者的吧。 一个中年女土人走了过来,首领赶紧过去,双方不断的说话,最后首领蹲在地上,拿树枝画了些曲线和奇形怪状的东西,女土人点点头。 “默!默!” 首领比了一个圆圈手势,陈默马上拿着小碗过来。堆笑道:“好东西!百年才出几个的好东西!” 首领狐疑的看着陈默,陈默赶紧把视线上移,然后笑呵呵的。 精致的小碗看着白玉般的润泽,土人首领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就在陈默以为她看不上时,土人首领却突然狂喜着转身,然后嘶吼着。 神器啊! 陈默同样转身,得意的冲着黄金麓抖抖肥胖的身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0章 弹起的小球,胸襟宽广的帝王 一行人被接纳了,首领很自在的去要吃的,可这个部落本就只有一百多号人……而黄金麓一行人却有五十余人。 庙太小,神仙太多。 看到首领拿着一张白色的饼在吃,陈默毫不犹豫的凑过去分了一半,回头说道:“不好吃,淡淡的,也不是面饼。” 看到他嘚瑟,饥肠辘辘的大家都有些忍不住了。 “都来都来!” 看在那个小碗的份上,部落的人开始给他们做饭。 五十余人的饭可想而知,部落的人用些藤条包裹了白色的东西,然后用力的搅动。 等搅碎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打开一看,正是陈默吃的那种饼的原料。 一个孩子过来拿了些白色的粉末吃了,黄金麓也吃了些,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随后部落的人把这些白色的东西弄成饼状,然后弄了个平底锅过来。 这是土锅,类似于煎烤,等面饼出来后,一路吃猎物肉食的大家狼吞虎咽的吃了,只觉得这肠胃才稍微舒坦些。 话说饱暖思那个啥的,陈默吃饱了就混进了土人中,靠着憨厚老实的笑容很快就打成一片。 “问问他们有没有那种弹弹的东西,有的话……” 黄金麓没有心思去和土人打交道,他叫人去给陈默传话,然后……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球! “扔过来!” 陈默看到一个孩子在玩小球,小球在地上弹起,然后接住,很是有趣,就厚着脸皮喊道。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陈默赶紧拿出一块他舍不得吃的糖来贿赂,于是顺利的得到了小球。 看到他把小球反复砸向地面,一次比一次反弹的高,笑呵呵的模样,黄金麓低声骂道:“这头猪!” 陈默渐渐的没扔了,他呆呆的看着一次次落下,然后又弹起的小球,回身看着黄金麓,两人几乎是同时面露喜色。 …… 建庶人,这是对朱允炆幼子的称呼。 靖难成功之后,朱允炆和大儿子消失,剩下的幼子朱文圭还在吃奶的年龄,朱棣也下不去手,就把他弄到凤阳叫人养着,与世隔绝。 “他不知道外面……” 朱瞻基有些艰难的说道:“什么都不知道,连牛羊都没见过。” 群臣默然,朱瞻基有些纠结的道:“朕……再多的错都过去了,文皇帝大抵是忘记了他……” 朱瞻基必须要为朱棣撇清,不过想起自己只比那个堂弟大三岁,他就有些纠结。 当他被众人捧着,皇太孙喊着的时候,那个孩子在凤阳孤苦无依,连鸡鸭鱼鹅都不认识。 “建庶人无功于国,亦无害于国,让他出来,给他娶妻……有些事终归需要一个了结,那就从朕这里开始吧!” “陛下……” 群臣心中一惊,有人欣慰,有人惶然,有人茫然…… “陛下,此事……再商榷可好?” 吕震很忙,忙的脚不沾地,可该来议事的时候他绝不会请假。 这事儿他礼部沾边,而且他琢磨着……会不会是皇帝的姿态呢? 所谓佞臣的标准,有一条是肯定了的,那就是察言观色。听君王的言,揣摩君王的心思,然后迎合君王。 此为佞臣! 儒家眼中的佞臣! 这是皇帝的家务事,尴尬的只是建文朝的旧臣罢了,可你看夏元吉都坦然微笑,谁在乎呢!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那毕竟是……建庶人,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到时候这便是现成的大旗,臣以为还是……这样吧。” 若是有人把朱文圭给弄走了,到时候拉起建文帝儿子的大旗,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跟着造反? 一部分臣子都纷纷点头,旋即都建议维持原样最好。 朱瞻基听着这些话,然后起身走到前方,俯瞰群臣。淡淡的道:“大明立国非前宋,非前唐,乃是太祖高皇帝披荆斩棘,带着大家一步步推起了大明。朕虽蒙昧,却也知道民心所向之处,天下无敌。” 朱瞻基看了一眼群臣,说道:“民心在,则大明存。民心不在,不说建庶人,百姓都会揭竿而起!” 这个……怎么像是文皇帝说话的风格呢? 群臣肃然,仿佛是看到了朱棣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镇纸。 朱瞻基负手而立,朗声道:“若是帝王无德,民生窘迫,外敌入侵,那就是天灭之!若是百姓弃朕而取建庶人,那便是朕无德,天人共弃,朕无怨!” 群臣心中一震,不禁抬头看着上面那位年轻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这分明就是王者之道啊! 群臣不再说话,朱瞻基随即吩咐下去,让人去凤阳传旨。 这是个胸怀宽广而勇敢的皇帝! “皇帝是这般说的?” “是的娘娘,陛下还让人去凤阳,说是要把建庶人放出来,让他娶妻生子。” 太后点点头,幽幽的道:“此事倒是为难了皇帝,不过能放出来也是好事。” …… “放出建庶人,陛下的胸襟让人敬佩,诸位,可看到了吗?陛下的胸襟!” 杨荣在值房里兴奋的道:“陛下不以过往恩仇为念,你们想想史册中的那些,那些可能活命?” 皇位之争中,失败者别说是被幽禁,活命都不可能。 “想想前宋,宋太祖的子孙还有几个?” 文人就喜欢用阴谋的眼光去看待王朝更替,赵匡胤几个儿子的结局自然会被揣测一番,然后各种阴谋论都出来了。 政治就没有干净的,几位辅臣心中转着这个念头,却倍感欣慰。 …… “陛下确实是在兴利除弊,仅此就可证明了他的胸襟。” 解缙的眼神中多了些跃跃欲试,但旋即就苦笑道:“老夫老了,却突然又生出了宦游之想,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罢了,德华,以后还得要看你们的!” 方醒没去参加这次议事,消息是夏元吉通过马苏传来的。 “我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豁达,不过这是好事。强硬只能是帝王的一面,刚不可久。陛下放了建庶人之后,那些担心会稍微少一些,至少站住了脚。其后……” “藩王?” 解缙说道:“晋王被废,被幽禁于皇城之中,这是仇。可陛下并未马上给出接任晋王的人选,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给他倒了茶水,然后舒坦的靠在椅背上。 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来,万物繁茂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是有些那个意思,不过还在斟酌,主要还是要看诸藩的应对。” 方醒的话里隐含的意思让解缙有些不满,他说道:“这有些轻举妄动了,那些藩王在各地依存多年,一旦各地风起云涌,谁去疲于奔命?到时候山河破碎,等修生养息之后,那又是一个轮回,何来的振兴大明?” 方醒尴尬的道:“我劝过,不过陛下却有自己的心思,您该知道,藩王就像是一条条无形的锁链,让大明有些难受,陛下肯定是想打破这些锁链。” “急了些,太年轻了!” 解缙卖弄起了老资格,指点道:“换做是老夫,就劝陛下徐徐图之,找他们的漏洞,先削去护卫,然后再慢慢的摆弄。” 这是谁都想得到的办法,方醒摇头道:“一旦开了头,那些藩王不是傻子,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 朱瞻基的心思方醒摸到了些,却不肯说给解缙听。 解缙察言观色,冷哼道:“瞒着老夫什么?说吧,难道老夫是奸细?值当你这么瞒着。” 人越老,好奇心就越发的重。 方醒无奈的道:“杀戮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藩王那么多,全杀了,或是全都收拾了,这名声也坏了。那还不如……出去看看。” “下西洋?!”解缙盯着方醒问道:“这事你以前给老夫说过,若是这般,那些就是分封了,可想过后果吗?到时候各自为国,互相厮杀,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方醒微笑道:“总是肉烂在了锅里。再说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把各处的战略要地拿在手中,其它的就让他们去治理又如何?就像是陛下今日所说的,若是大明国内民不聊生,那何不如让同根同源的人来收了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1章 西南出海口,恋爱先驱 建庶人的事刚定下来大半个月,十余骑就进了北平城。 兵部新任尚书张本也急匆匆的进了宫。 乾清宫中,风尘仆仆的李二毛行礼后说道:“陛下,缅甸大安。” 朱瞻基点点头,欣慰的道:“那些土人如何?” “方大人严令军纪,那些土人也敢和咱们做生意了。后来商队来多了,做生意也是童叟无欺,那些土人都不胜欢喜。咱们收取赋税之时也公道,土人们都拥护大明。那些躲在丛林里的叛逆慢慢的也熬不住了,许多人都被喊话喊了出来投降,方大人认为缅甸已然大安,就派了臣回来。” “好!” 朱瞻基满意的道:“要想长治久安,杀戮不是办法,要让那些土人感受到大明的诚意,自然会忠心依附,方政深得朕意。” 朱瞻基登基不久就传来捷报,这就是喜事,群臣纷纷道贺。 缅甸一下,大明的西南边境就安稳了,而且间接稳住了时常有土司不安分的云南,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朱瞻基并不只是看到这个,他更看重的却是以缅甸为基点,扩散出去。 “那边可能直通海边?” 这个问题李二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他说道:“陛下,很难,那边的山多,土人部族多,若是从云南往海边大量输送补给的话,臣以为目前尚不可为,损耗太大了。” 群臣顿时对李二毛的印象好到了极点,只觉得这人虽然是知行书院的学生,却识大体,顾大局。 可堪造就啊! 几个类似的眼神交错,隐含微笑。 皇帝和知行书院的关系很复杂,若不是顾忌名声,估摸着他都想挂一个山长的头衔。 这算是学生给山长泼了一盆冷水? 群臣都感受到了朱瞻基身上的冷冽气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掺和这场‘师徒大战’。 朱瞻基目光转动间,淡淡的道:“都散了吧,李二毛留下。” 群臣中有爱好八卦的,好奇心特别强的,顿时觉得心痒难耐,却只能无奈离去。 等人走了之后,朱瞻基处理奏章,李二毛也未见惧色,只是站着,腰杆笔挺。 等奏章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朱瞻基起身走下来,瞟了肤色黑的让人不忍直视的李二毛一眼,说道:“说仔细些。” 李二毛说道:“陛下,那边多山不好修路。多部族,一旦部族反叛,道路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太脆弱了陛下。” 朱瞻基看到他说的坦然,就继续问道:“大明若是在那边谋求一个港口,那你怎么看?” 李二毛胸有成竹的道:“陛下,臣以为港口并不难。臣来时去金陵的江边看过,那些船队却一直在停着。臣以为只需多跑几趟,多运些移民过去,多运些工具过去,陛下,到时候再走陆路配合,在海边建造一座城市并不难。” 朱瞻基点点头,有些意外之喜,就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说着他盯住了李二毛,目光凌厉。 李二毛没有犹豫,说道:“陛下,这是臣的主意。不过和方大人他们探讨过,臣受益匪浅。” “学会玲珑做人了?嗯?” 朱瞻基和李二毛错身而过,缓缓踱步,说道:“朕知道方政于战阵而言是一员良将,可他对民生却涉及较少。你想讨好他?” 李二毛摇摇头,回身道:“陛下,臣不敢。当时提及此事时,大家都说路途艰难,臣就建言说了这个法子,但只想到了海路,方大人却说陆路也得走,不能偏废,否则海路一断,那个港口就孤立无援,臣当时后怕不已。”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陆路……需要很长的时日去打通,耗费确实是不小,只能是补充,还是要以海路为主。” “陛下英明。” 这年头走陆路远距离补给就是个灾难,一斤粮食送到地方,路上起码要消耗四五斤粮食,许多还不止。 朱瞻基微微摇头道:“朕英明不英明的不论,你倒是有些官样子了,怎么,此次回来想去做什么?” 李二毛惶然道:“陛下,臣听从陛下的安置。” 这年头哪有官位给你挑三拣四的,你若是挑选了,那就是蹬鼻子上脸,咳咳!以后大抵就到这里了。 朱瞻基心中已经很满意了,对于这个半路出家的学生,他觉得算是意外之喜。 “如此你就去做御史吧。” …… “杀!” “杀!” 操场上喊杀声整天,那些学生们握着木枪在奋力的练习着刺杀。 “老师,土豆他们也在啊?” 李二毛来到了方家庄拜见方醒,方醒问了情况,就带着他来看看书院。 土豆和平安都在练习,不过两人太小,被安排在了前面,看着有些可乐。 “当然,既然进来了,那必然是要文武皆修。你呢?你娘估摸着没少给你寻摸亲事吧?看中了谁?我去给你说合。” 李二毛也成了大龄青年,若不是有官身在,估摸着这辈子是没戏了。 “老师,弟子……” 李二毛突然挠头,赧然的道:“弟子在那边结识了一个……” 这家伙还自由恋爱了? 方醒大感兴趣,问道:“哪家的?说说,我给你做主。” 李二毛有些艰难的道:“老师,她是一个土司的女儿,弟子……当时商队入缅,她跟着一起来,后来就认识了,后来……” 方醒也有些晕乎了。 这年头成亲都讲求个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醒虽然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甚至还觉得自由恋爱也没错。 可你去找个土司的女儿,这个…… “你母亲那里可说了吗?” 方醒担心李二毛会被他母亲用大棍子打出来,然后断绝母子关系。 李二毛头痛的道:“老师,弟子还没回家呢!” “太远了。不过若是你喜欢,那女子也能持家,那就去试试吧。” 这种事方醒不能掺和太多,毕竟婆媳关系是几千年的难题。若是李二毛的老娘不喜欢那女人,他强行掺和,那就是在造孽。 “搬家吧。” 方醒交代道:“你此次回来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不过你担任御史却不好在书院住了,回头我叫人给你找房子。方政狡猾,那些缴获肯定不少,你应该也有份吧?若是不够,我这边帮你添补些,算了,去找陛下吧,我问问陛下。” 李二毛面红耳赤的道:“老师,弟子的钱够用了。” “你还得成亲,还得养娃,养老娘,一下子哪够?就这么说定了,能欠陛下的钱,那是本事啊!” 这是方醒的点醒,李二毛懂了。 想做皇帝的嫡系,那么你就得选好路! 跟皇帝借钱不怕,喊穷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亲近啊! 这一下立场马上就站稳了,以后就被贴上了帝党这个标签。 方醒语重心长的道:“书院不是我的书院,我只是播种人,而你们成材之后,陛下才是那个量才取用之人,明白吗?” 李二毛点点头,“老师,弟子知道了。” “那就赶紧回去吧,好好的说,别和你母亲顶嘴。若是成了,我这边派人去云南给你接人过来。” 李二毛窘迫的道:“老师……” 方醒还在想着朱瞻基对西南出海口的策略,闻言就骂道:“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男人?那是你娘,不是老虎!” “老师……她跟来了。” 我曰! 方醒眨眨眼睛,差点想问一句话:天王盖地虎! 这是自由恋爱的先驱啊! “你们不会是……私奔吧?” 方醒捂着额头问道,他担心李二毛要引爆一颗炸弹,能把京城官场引爆的炸弹。 书院的学生,还是官身,居然拐走了土司的女儿。 道德沦丧啊! 浸猪笼 方醒正在胡思乱想间,李二毛却红着脸说道:“老师,不是私奔,她的父母都同意了,还……拉了几车东西,说是陪嫁。” 方醒已经有些头晕了,他指指李二毛家,说道:“赶紧滚蛋!滚蛋!” 都不省心啊! 方醒头痛不已,然后就往宫里去,他得去朱瞻基那里备个案,免得到时候引发物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2章 谁的工坊(感谢‘刘爸爸有个小金库’成为本书盟主) 聚宝山卫回归之后,朱芳那里的烟火就没停过。 方醒看着那个在不断喷出浓烟的烟囱发呆。边上一个高大的屋子里不断有人进出着。 朱芳在边上搓着手,“伯爷,您看这地盘就那么大,咱们弄了几个炉子都没地方摆了,最后没办法,就弄了这个大家伙,加热鼓风,试了好多次料,现在弄出来的钢材不是小的吹嘘,真的可以直接拿去浇注火炮了。” 方醒缓缓转了一圈,看着那些轨道车在密布的铁轨上被牛马牵引着,轻松的进出于各个厂房,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奋。 “伯爷,地盘不够,人手也不够,加上管得严,那些工匠们出入受限,怨言也有一些。伯爷,小的想是不是在边上再弄个聚宝山卫的那种眷村,让那些工匠的家眷也住进去,边上用军士看守着,这样应该……” “还有就是铁料,工部那边最近有些吃紧了,说是北边的铁矿还在开挖中,要等着……” 方醒还在第一次见到这等工业场面的震撼之中,他摆摆手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专心做就是了。后面的我也不能再给你多少建议,但是材料,也就是钢铁才是王道,什么样的钢铁适合做什么,这些你都要去考虑……” 方醒呼吸着有些呛人的煤烟味,说道:“焦煤怎么扩产,这个你和工部去协商,记住了,铁轨和枪炮是首要,回头我让书院的学生们经常过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 一辆料车被一头牛拉了过来,方醒闪到一边,看着矿石被拉进了一个大厂房里,就满足的道:“这就是工业!” 工业必然会伴随着无数弊端,可方醒却在享受着污染的弊端。 “伯爷,能多派几个学生过来吗?” 朱芳嘿嘿的笑道:“那些学生计算可是一把好手,还聪明,小的担保,只要在这里干两年,肯定能挑大梁。” “我会考虑。” …… “缅甸的路要打通,不过朕不限定时日,尽力就好。” 李二毛的建议朱瞻基非常认可,所以今日就召集了群臣议事。 “陛下,缅甸一下,云南就稳固了,那么云南那边是否可以抽调兵力到缅甸去?毕竟没了缅人的威胁,放着大军驻在那里……靡费了些。” 兵部尚书张本刚接手兵部,目前还被笼罩在金忠的巨大阴影下,所以他有些急于证明自己,这话说的就有些激进了。 这话里就有些对准沐家的意思,顺便还给朱瞻基提供了一个解决云南‘军阀’的理由,可谓是计算精准。 不过这等手段在群臣看来也只是平常,只是心思难得。 于是乎文臣们都纷纷看向武勋那边,想看看谁会出来反击。 朱瞻基登基后,大家都知道他深受朱棣和方醒的影响,对军队抓的比较紧,万万不肯偏向文官。所以张本这无意中的一炮,却让朱瞻基要站队了。 陛下,军阀啊! 想想前唐、前宋,那些军阀最后如何? 沐晟的出身可了不得,他老爹沐英乃是朱元璋的养子,他自己从大哥沐春的手中接过了西平侯的爵位,然后就开始在云南展示自己的军事能力。 其后他征伐缅人,接着又和张辅平定交趾,受封黔国公。朱高炽登基后更是对他青睐有加,还铸了一方镇南将军的大印给他,可见信重。 这样的一位武勋,张本堪称是虎口拔牙啊!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文官们都在旁观着,等着看好戏。 朱瞻基面色如常,可放在扶手上的手却猛地一紧,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张本。 张本心中大悔,他发誓自己当时没想过肢解沐家,只是想建议皇帝把沐家再往前挪挪,放到缅甸去。 武勋那边却是在冷笑着,就在张辅准备出班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兴和伯求见。” 听到是这个煞星来了,张本连肠子都悔青了。 群臣也不淡定了,这位当年在交趾可是和沐晟并肩作战过。沐晟回到云南后对方醒赞不绝口,双方的关系眼瞅着就是直线上升,就差联姻了。 张本给沐晟下了眼药,这不人家的盟友来了,你咋应对? 方醒大步进来,躬身后说道:“陛下,臣方才去了工坊那边,朱芳跟臣抱怨,说是地盘小了,人手也不够,工部给的铁料也差……呃!怎么都这眼神?” 方醒看到大家都古怪的看着自己,就纳闷的问道。 朱瞻基却岔开话说道:“那边确实是不方便,离城太近,周围弄的乌烟瘴气,有时候刮风朕都能闻到味道……诸卿看看此事如何处置?” 皇帝岔开了话头,群臣大多遗憾,杨荣说道:“陛下,那个工坊臣知道,只是它归属于谁?” 朱瞻基一怔,工部尚书吴中纠结了一下,可别人都在为工部出头,他再不出来,以后谁会为他说话? “陛下,按理……那个工坊是要纳入工部管辖……” 吴中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堪称是官场老手的修炼成果。 吕震今日难得在朝,他出班微笑道:“陛下,那个工坊臣记得以前是兴和伯家的,那个朱芳好像也是兴和伯的家人,后来就弄了火铳和火炮,还炼了不少钢铁……” 吕震这段时间忙的不行,人也瘦了不少,三缕胡须微动,看着竟有些仙风道骨的出尘。 说完他归班,还对着方醒微微一笑。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这等工坊堪称是要害,臣请放到工部管辖。” 张本脱离苦海,随口道:“陛下,这工坊如今越发的大了,军中的火铳和火炮不少都出自他们那里,还有那个轨道,如今各处矿山大多用了,没有说不好的。” 他本是想弥补一下先前那话的负面影响,却不小心给金幼孜提供了炮弹。 “陛下,火铳和火炮乃是军国重器,岂可置于私人之手?” “咳咳!” 吴中突然干咳了两声,金幼孜一怔,就看了他一眼。 吴中尴尬的冲他拱拱手,然后垂眸。 金幼孜心中一凛,就赶紧回班。 朱瞻基目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京郊以后必然会慢慢的被侵占,到时候多有不便,那就在靠近西山那边找个地方,再造一个工坊。” 方醒拱手道:“是,那边地方多,随便圈一块地就成,只是人手却要工部那边调剂一二,还有就是那些工匠就在工坊中不得外出,终究有碍人伦,臣请在边上修建眷村。” 君臣的话有些坦然,边上的人心中渐渐的有些猜测。 那个工坊莫不是皇帝的? 想起书院的旧事,大家看向方醒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这人莫不是从那时就开始谋划了这些? 书院教授科学子弟,与儒家争锋。 工坊打造利器,攻伐海外。 这是奔着文武双全去的啊! 而且他莫不是……皇帝的总管? 有人恶毒的在腹诽着。 进宫当大太监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3章 西南战略的争论(为盟主‘如今已释然’贺,加更!) 若说书院是笔,那么工坊就是刀。 知行书院培养出的几批学生目前大多在各地奔波,都在默默的传授着科学。 而工坊却是一个研究基地,朱瞻基曾经去看过一次库房,里面性能不同的各种钢铁样品让他眼花缭乱,心中振奋。 这就是耗费了无数钱财和材料折腾出来的成绩,一旦以后需要某种材质的钢铁,只需到这里来寻就是了。 那就是一个宝库啊! 朱瞻基知道材料的难得,否则工部以前也不会步履维艰。在得到了火铳和火炮的制法之后就开始了疯狂发展,后来更是拿到了轨道钢的材料和制法。如今工部下面的各处工坊都已经排满了工期。外面等着拉货的牛马车每日络绎不绝。 他也想过把朱芳的工坊归于工部,却遇到了难题。 书院! 方醒说书院的学生应当要学以致用,而工坊就是他们致用的地方。 若是工坊归于工部,书院的学生们大抵就只能纸上谈兵了。 还有…… 朱瞻基说道:“工坊是基于书院打造出了那些东西,若是归于工部,工部想要什么?朱芳?还是谁?” 这话有些尖刻,吴中尴尬的道:“臣……臣惭愧。” 朱瞻基皱眉道:“朱芳原先不过是一个工匠罢了,这些东西都是书院的师生和他慢慢的琢磨出来的,工部管着那么多的工坊,为何没有寸进?” 皇帝转手就把炮火对准了工部,不管这是否是试探,他必须要还击! 吴中免冠,口称有罪。 这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 急了呀! 方醒觉得这个立威急切了些,就说道:“那其实算不得普通的工坊,更多的是在探究一些物性,在火铳和火炮打造方法教给工部之后,工坊的产量一直在降低。工坊并无威胁,就像是诸位在家中探究学问一般的简单。嗯,并无威胁,方某也未曾在家中装备这些东西,诸位多心了。” 啪啪啪! 把朱芳和群臣并列,这耳光打的啪啪响,可却找不到驳斥的理由,让人难受之极。 朱瞻基缓缓看向群臣,看到有人满面涨红,有人双拳握紧,显然都被方醒把自己和朱芳并列激怒了。 而吴中跪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朱瞻基说道:“工部起来吧。” 吴中默默起身退了回去,方醒补充道:“工坊里的人大多都是工部原先调来的,书院的学生有时候会去做做试验,而且……看守工坊的人说过,有人在和外界沟通,后来他们悄然跟着,一路跟到了工部,若非如此,此人当诛!” 群臣默然,吴中满头大汗,再次请罪。 工部派人想去偷师的事方醒早就知道了,朱瞻基同样也知道了,只是引而不发。今日算是撞枪口上了。 张辅趁机出班道:“陛下,黔国公那边的事……臣以为还是原地不动为好。” 方醒一怔,沐晟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他一听就问道:“敢问英国公,大明目前无战事,黔国公要去哪?” 张辅说道:“有人说缅甸那边平定了,黔国公驻军于云南有些浪费,何不如直接调过去。” 方醒瞟了一眼张本,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黔国公久在云南,若是调往缅甸,臣敢担保,云南的那些土司定然会造反,难道到时候又把黔国公弄回来?” 为了利益而抛弃战略的蠢货们啊! “那边的土司反复无常,改土归流之策初行,没有武力压制,那就是一场空!若是谁觉着自己口舌无双,可自请去那些土司说服一番。若是能说服那些人,方某马上辞官归家带孩子,此生不履宦海!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方醒看着那些文官们,恼怒的道:“云南一旦动荡,西南瞬间就会风起云涌,再想挽回局面,那就是另一个交趾!” 战火瞬间从朱瞻基那边转到了方醒这边,他开始和文官们争论着云南在大明的地位问题。从朱元璋的高瞻远瞩,到朱棣的一以贯之,再到朱高炽的坚持不懈,一句话,大明的历代帝王都在重视云南…… 方醒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 “……缅甸那头此时需要的是安抚,修路要土人出力,收税要土人出力,调了大军过去,那是什么意思?军镇?那些土人地头熟,心中害怕了,随便带着家人往丛林里一钻,到时候谁敢去缅甸?去了就得随时准备防御着从丛林之中钻出来的敌人!” 从开始有人和他争论,到现在大家都听着他一人在说,殿内仿佛就是讲堂,方醒就是老师。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等方醒口干舌燥时,就说道:“此事就此搁置,工部……” 这是要处置自己派人去窥探工坊的事吗? 吴中冷汗都出来了,朱瞻基却说道:“大明的路是个问题,水泥路面好,但水泥却不够,工部要多建些水泥窑,把路修起来!” “要想富,先修路!” 方醒随口说了一句以后熟悉的话,群臣愕然。 说完方醒也觉得有些别扭,朱瞻基马上说道:“万事都难离钢铁,北边的铁矿已经开挖了不少,工部该扩建窑炉,户部。” 夏元吉出班,朱瞻基说道:“和工部核算一番,需要多少钱粮,到时候报与朕知晓。” 夏元吉应了,朱瞻基随即就散了朝。 群臣走出大殿,外面的风一吹,金幼孜看着急匆匆出去的方醒,苦笑道:“被他给骗了!” 大家看到吴中已经追了上去,就知道今日方醒的目的和沐晟根本就不搭干,他想的只是把工部勾搭上。 主动和被动完全是两码事,就像是求人和被求。 吴中追上了方醒,赔笑道:“兴和伯,那些事……本官知错,只是听闻朱芳那里弄了个老大的炉子炼铁,本官……兴和伯,都是为了大明啊!” 方醒板着脸道:“陛下的意思,本伯自然是不能逆,吴大人自己去找朱芳吧。” 方醒拂袖而去,吴中一跺脚说道:“兴和伯,工匠的事好说,好说!” 方醒回身,笑容满面的道:“吴大人,一起吃午饭?” 在朱高炽时期,方醒就想从工部弄些工匠来,可吴中这边多番推却,只说工部的工匠已经不多了,一个都舍不得漏。 如今被朱瞻基和方醒弄个套子一钻,吴中算是被坑了。 一顿午饭的功夫,吴中就被迫签下了条约,不但要出工匠,而且还得优先供应朱芳那里的原料。 “兴和伯,你这是……哎!” 吴中摇摇头,觉得自己算是彻底被方醒给坑了。 方醒把筷子放下,说道:“吴大人,宝船要出航,那些工匠该召回来了吧?” 吴中的面色一变,起身道:“兴和伯,此事请找金陵工部,本官管不着。”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我知道,可不止于此。郑和那边造了一艘新船,非常出色,吴大人,大明不可能就在南边造船啊!南北分开,以后就算是有何意外,大明的造船也不至于会停滞下来。” 吴中坐下道:“兴和伯,陛下若是一力要派船出海,那肯定也能成,只是却和群臣背道而驰,这不是长久之道。你今日和本官说这些也没用,兴和伯……” 吴中认真的说道:“对于不少人而言,海外就是靡费钱粮的地方,海外就是……让人畏惧的地方,但……科学同样也是,言尽于此,兴和伯,咱们两清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4章 向我开炮 “他们视出海为洪水猛兽,视科学为眼中钉,朕恨不能一下把他们全都拿下,可他们的力量庞大,他们足以掀翻大明!” 朱瞻基有些焦躁,他在乾清宫前方的空地上踱步,方醒默默的跟在边上。 “北方好些,南边几乎是盘根错节,此时朕终于知道为何父皇要派朕去南方的深意了,用心良苦啊!” “朕觉着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那张椅子之上,却不知道如何脱困,甚至连他们是如何捆住了朕的手脚都不得而知,这算是可笑吧!” 朱瞻基自嘲道。 “还早呢!” 方醒说道:“这只是开端,就像是吴中所说的一样,只要你开了头,后面君臣之间就要开始暗中争斗。所以别急,宝船可以出海,但是扩大规模怕是会有一番折腾。” 朱瞻基负手站着,喃喃的道:“道阻且长,关山难越,奈何!” 方醒听到了些沮丧,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朱瞻基被文官压得没脾气。后来他用羞辱文官来发泄,甚至还弄了内书堂,让太监读书,然后和文官打擂台。 这就是文臣给君王定规矩,定下潜规则! 哪怕你是帝王,可你也只能在这个范围之内折腾,超过了?对不起,咱们有很多手段来让你妥协。 若是这帮子文臣厉害能干有眼界也就罢了,方醒对此举双手赞成。 可这帮人……一言难尽啊! 朱瞻基还年轻,有些激进,被这些臣子一磨,慢慢的就被磨出了脾气。 再然后,他的脾气就会慢慢的被磨掉,和光同尘,认同那个规矩,大家就在规矩里玩。 “要见到好处!” 方醒劝慰道:“比如说缅甸攻伐,最大的好处就是解决了云南的外患,并可进一步拿到出海口,避开了麻六甲海峡,长期在那片海域保持存在。你别小看了这个,船队停泊在那里的话,几乎就是郑和船队以往航程的一半。能节省一半的航程,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朱瞻基也振奋精神说道:“是啊!而且船队停泊在那里,随时可以掌控那片海域,麻六甲之内将会变成大明的内海,好!” …… 召回工匠,召回船工,召回水手,检修船舶,准备采购货物…… 朱瞻基的旨意一下,奏章自然飞进了宫中。 海外宣慰靡费钱粮! 无数奏章,但宗旨都是一个,靡费钱粮,毫无意义! 朱瞻基强硬的全部扣留了奏章,解释都不带给的。 于是群情激昂了,于是…… “兴和伯在知行书院放话说了,谁敢阻拦船队出海,谁就是老鼠!” “老鼠?” “对,胆小的老鼠!而且兴和伯还说了,以后他必然是要出海去看看外面,还说什么那些反对出海的人都是鼠目寸光,闭关自守。那等人就该坐在家中等死,等着天塌下来,把自个给压死了。” “呃……这不是杞人忧天的典故吗?” 愤怒了! 皇城外情愿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没有指责皇帝,都把矛头对准了方醒。 “羞辱太甚!羞辱太甚啊!” 一位老臣站在皇城外,颤颤巍巍的说道:“海外有什么?一旦沾惹上了大敌,有的只是刀兵。耗费无数钱粮,却引得那些子弟不安心于学问,人人野心勃勃,就想出海博……博个富贵,这是什么?人心不古!道德沦丧!” 这已经不是朝政之争了,而是站队! “听闻兴和伯还建议陛下开海,广开市舶司,这是要大兴商贾啊!” “陛下登基时曾经说过,在内则为提振商业……诸君,这是什么?这是商贾大兴啊!” 那个老臣听到这里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几个官员在边上劝着,可有人却在边上**。 气死了最好啊! 气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这些事都是谁鼓捣出来的?” 一个官员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顿时引发了一串答案,以及……愤怒。 “是兴和伯!” “是方醒!是他蛊惑了君王!” “……” …… “这是想逼宫吗?” 朱瞻基站在上面,杨荣注意到他的双手紧握,就赶紧说道:“陛下,外面那些人都在说兴和伯……” 杨荣也觉得奇怪,出海这事朱瞻基就能敲定,哪怕反对的人再多,可却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方醒为何要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陛下,兴和伯那番话有激怒群臣之嫌。” 杨士奇摇摇头,诚恳的道:“陛下,兴和伯有些肆无忌惮了,这可不是臣子之道,臣请陛下下旨斥责!” 这是个折中的建议,能尽快平息事态,并能竖立朱瞻基的权威。 “陛下,先帝去了之后,兴和伯有些……张扬了些。” 金幼孜觉得方醒现在越发的没有分寸了,听闻他和皇帝说话时也很随意,就像是两个好友,真真是跋扈之极。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说了,这是逼宫!” 船队准备重开的旨意一下,群臣进谏反对的不少。而这是朱瞻基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大事,自然不肯妥协。 若是照此下去,多半是群臣妥协,可君臣之间的关系却出现了裂痕。 新帝登基就和臣子闹翻了,固然可以彰显自己的强硬,可在他没有掌控住局面之前,这种举措显得很无谓,也很……急躁! 于是方醒就冒头了,一番话把那些反对重开宝船的人骂成了老鼠,顿时火力全都转到了他那边。 杨荣无声的叹息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宝船可重开,只是市舶司却要慎重思量。” 金幼孜不敢相信的看着杨荣,嘴唇微动,声音虽然未出来,可从口型看却是两个字。 叛徒! 朱瞻基目前本就没有开市舶司的打算,可听到这话却说道:“开了又如何?” 杨荣苦笑道:“南边本就有些自成一体的意思,若是再开市舶司,臣担心南边将会成为……另一个大明。” 南方本就是富庶之地,一旦开了市舶司,一旦允许私人出海贸易,那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而北方有什么? 北方只有大雪和塞外的敌人! 到时候南北差距越拉越大,有心人鼓动一下,怕是大明的内战就要开始了。 这个担忧以前方醒也说过多次,他总说南北隔阂,若是不加以引导,以后会有大麻烦。 朱瞻基点点头,郑重的对杨荣说道:“朕知道了。” “陛下,兴和伯在皇城外和那些人吵的厉害。”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面色古怪,就像是在忍笑。 朱瞻基愕然,随即吩咐道:“带他进来。” …… “方醒,你无耻!” “蛊惑君王,败坏朝纲,方醒,你这个佞臣!” “……” 皇城外,方醒独自面对着这些群情汹涌。他看着这些堵在门外的官吏,皱眉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装忠臣,闪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5章 大明,不能没有海洋! “兴和伯,出……出海何等靡费,你为何一力鼓吹?” 一个胡须斑白的老臣被众星拱月的推了出来,他戟指方醒,喝道:“还有市舶司,那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一旦南边开了市舶司,大明就必须要迁都!懂不懂?竖子!” 这位老臣方醒认识,他是大理寺左寺丞倪舒文。 老先生在大理寺堪称是活图书馆,经常引经据典的对案子发表看法,常常把上司驳斥的无地自容。最后只得把老先生安排去审核下面送来的案子,期间被他打回去要求重审的案子多不胜数。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来指责方醒,方醒只能先行礼再回话。 方醒躬身道:“倪大人此言不差,不过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方某这就进宫,咱们有话就在朝堂上说。” 倪舒文挣开搀扶着自己的手,冷笑道:“好,本官这就求见陛下。” 等乾清宫的太监出来传方醒进宫时,倪舒文也仗着老资格跟了进去。 …… “迁都?” 朱瞻基听了倪舒文的话之后,面色微冷。 迁都北平是朱棣做出的决策,当时反对的人多不胜数。 可朱棣却用强硬的手腕压下了那些反对。 在朱高炽登基之后,把京城迁回金陵的呼声又高了起来。 “陛下,塞外的敌人都没了,南边富庶,若是迁都金陵,臣以为市舶司也开得!” 倪舒文的话很诚恳,兼顾了各方的利益,堪称是老成谋国之言。 “倪大人,这是坑!” 方醒毫不犹豫的反击道:“迁都金陵,咱们不说耗费,单说利弊。” 倪舒文很有风度的侧身,表示自己在倾听。 “南方富庶这个不假,开了市舶司,受益最大的是南方人也不假,可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吧?” 方醒指指南边说道:“只要能出海贸易,方某敢担保那赋税能让夏大人从此坐在金山银山上。至于您说若是不迁都金陵,南边就有分裂的可能,方某认为您把南边那些人想的太能干了些。不是方某小看他们,大明有的办法来钳制南方,比如说赋税。”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商税一直在慢慢收取中,从当前来看,南方的潜力最大。” 倪舒文说道:“兴和伯,税收只是一种调和的手段,南北差异依旧存在。有朝一日南人吃肉,北人吃糠,敢问兴和伯,到了那时,如何调和?” “倪大人,北方并非一无是处,不信您问问工部的吴大人,北方拥有多少矿藏!” 北方拥有工业发展急需的资源,而且北方也不乏不冻港,关键是北方以后必须要维持扩张的态势。若是迁都金陵,那几乎可以宣告大明的北方从此成为弃子。 “倪大人,北边有大铁矿和大铜矿,目前已经在开了,只是人手差了些,所以产出不多。不过倭国的银矿和朝鲜的铜铁矿产出不少,这个夏大人知道。” 吴中没有搅合这趟浑水的意思,简单说说,然后回班。 夏元吉也是老资格,所以他直接说道:“北边的矿产就是大明的财富之地,没有那些铜铁矿,哪来的刀枪?” 简简单单的话里却带着威胁:现在可是火铳和火炮的天下! 朱瞻基此刻理解了朱棣为何收紧火器卫所扩建的用意。 他心中微动,想趁机给以后开市舶司定个调子,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不是大讨论的时候,此时要是定调子,朱瞻基敢担保大家啥事都别做了,就等着扯皮吧。 历史上这种扯皮的例子多不胜数,有的蔓延多年,活生生的把一个国家给扯垮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不到就起锅,不是生就是味道不对。 朱瞻基目光幽幽,说道:“郑和来了!” …… 郑和是来了,正在皇城外。 “郑公公,敢问你所为何来?” 围在皇城外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郑和也老了,但依旧步履从容。 哪怕是风尘仆仆,可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他环视一周后说道:“咱家此来是为了出海!” 寂静! 郑和目光炯炯的道:“咱家早就上了奏章,只等朝中商议的结果。大明,不能没有海洋!” 大明,不能没有海洋! 这话掷地有声,大家都想起了郑和说过的话。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 ——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郑和微微颔首,大步走到皇城前。 “臣郑和请见陛下!” 他有自称为臣的资格,只是在前几年有些韬光养晦,多半自称咱家。 不过今日一声臣,说明这位太监中的传奇人物已经坐不住了! 没多久,宫中来人,直接把郑和领了进去。 …… “……海外多国,有大有小,肉迷人的俘虏说过,就在他们的对面,那些大小国家正在征战,他们也在觊觎着海洋,想从海洋之中寻找到财富!” “从秦汉开始,武器不过是刀剑弓弩罢了,可如今是什么?火枪火炮,看看大明的宝船,在海上就像是一座小山。咱们不能闭关自守!当年的前宋何曾不是想守住?还有开海带来的庞大财力,可最终如何?守住了吗?” “守是守不住的,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方醒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那个来禀告郑和在殿外的太监还没说话,朱瞻基就点点头,他赶紧回身去带人。 “要敢于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些岛,那些大陆,都不比大明小。大明有的东西,那些地方同样不缺乏!若是被人占据了,要不了一百年,上面就会崛起一个个强国。到时候艨艟密布大明的外海,火炮轰开大明的国门,各位那时可能说什么?” 黄淮说道:“兴和伯,你说的这些只是臆测,海外有大国,这个谁都知道,比如说汉时的大秦,可多少年了?那些人可曾来过?正如你所说的,万里之遥的攻伐,补给就能拖垮一个大国。大明如何能维持这个补给?”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不少人在心中暗自为黄淮的话叫好,然后看着方醒,想看看这位恼羞成怒的模样。 方醒笑了笑,说道:“黄大人却低估了航海能力的发展,不说别的,就说以前航海靠司南和牵星,后来书院又弄出了一个六分仪,航向会越来越精准。郑和在金陵打造了一艘船,效果如何不少人都知道,很快!等越来越多的航线被发现之后,诸位,沿途建造补给站不是问题!” 方醒看了黄淮一眼,对他今日出来搅混水有些不解,说道:“那些地方有金银矿,有铜铁矿,有肥沃的土地和无数特产,诸位,大明为何要放弃这些?” 方醒的目光渐渐锐利,环视群臣,沉声道:“这些都是大明目前唾手可得的财富土地,为何要放弃?为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6章 跳梁小丑 守在皇城外的官吏约有一百余人,更多的是那些读书人和闲汉。 若是按照朱棣的性子,这等逼宫的行径早就被处置了。 可朱瞻基却没管,守皇城的也没管,只是守好大门,随便他们在外面闹腾。 两个中年读书人站在外面,冷眼看着那些人闹腾,其中一个低声道:“陛下才下旨重开宝船下西洋,兴和伯就大放厥词,怕是在为陛下担忧吧?” 另一人轻笑道:“手段不错,却不高明。” “高不高明的不说,他和陛下堪称是你来我往,互相为对方遮掩,这便是佞臣啊!” 方醒为朱瞻基吸引火力,拉仇恨的举措瞒不过那些聪明人。 不过他也没想瞒过这些人! “我的仇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些也无惧!” 方醒和郑和走出皇城,看着外面的人群,郑和说道:“咱家去说说。” 说着他就想出去,方醒说道:“多谢郑公,不过……方某却从不会畏惧挑战!” “他出来了!” “佞臣!” “佞臣!” “……” “为何叫你佞臣?” 郑和才回京城,有些摸不清政治走向。 方醒说道:“宝船下海,以前带的货物大多是官办工坊做出来的,南方人并未得到多少好处。而北方人就更不用说了,下海和他们没有直接利益联系。既然没有好处,那谁会支持?没人支持我还在鼓吹出海,陛下一下旨之后,我就是最好的靶子,敲山震虎嘛!” 说完方醒走出了皇城,郑和站在原地,皱眉想着方醒的这番话。 所谓的没有利益,可也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啊? 所谓的敲山震虎,那虎是谁? 郑和想起第一次远航时船队里有些人的恐惧反应,就轻叹道:“闭关自守,鼠目寸光!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醒缓步向着人群走去,目光中带着探究和……忧郁。 你们在想什么呢? 人群也在默默的看着他。 木然、厌恶、冷笑、讥笑、阴冷…… 方醒的目光缓缓转动,看着这些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此时你们觉得自己是对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我定位为佞臣…… “佞臣!” 外围一个年轻人双目喷火般的怒吼道,然后露出挑衅的神色,只差朝方醒勾勾手指头了。 从朱高炽驾崩开始,一切平静,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清泉。 可当朱瞻基上台后,以往对他的顾虑开始孕育着一头怪兽。 他们担心朱瞻基会比朱棣还激进。 是的,因为正在走来的这个男子,所以他们担心大明将会走向莫测,他们莫测的未来。 “佞臣!” “佞臣!” “佞臣!” …… “娘娘,宫外有些人堵了兴和伯,在喊着佞臣呢!” 太后在逗弄着端端,闻言她把手中的玉手镯随意的给了端端,让她在边上玩耍,然后皱眉问道:“为何?” 来通风报信的太监说道:“娘娘,好像说是开海的事。” 太后的凤眼微眯,冷冷的道:“这只是一桩事罢了,本宫看……这是有人想折断皇帝的臂膀……找的由头!” 太后可不是深宫幽怨女人,在朱棣时期,朱棣就夸她是‘我家好儿媳’;朱高炽有事也经常找她商议。 这个女人甚至拥有垂帘听政的能力! …… “娘娘,兴和伯被人堵在了皇城外。” 雀尾急匆匆的进来报信,正在做衣服的胡善祥抬头讶然道:“为何?” “娘娘,那些人为了开海之事在骂兴和伯佞臣呢!” 胡善祥担忧的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 …… “跳梁小丑!” 朱瞻基面色铁青,喝道:“贾全!” “陛下!” 贾全进来单膝跪下,眼神凌厉。他也听说了外面的事,只觉得热血沸腾。 兴和伯一人面对那些围攻,这是何等的坦然! “陛下。” 杨荣劝道:“陛下,那些不过是口舌之利罢了,只需说目前不开海……臣请去劝解。” 君王哪里能随便的低头! 杨荣知道自己孟浪了,就自请去外面排解。 朱瞻基冷笑道:“这是在向朕示威!贾全,带人去驱散他们!”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几位学士都慌神了,急忙劝道:“陛下,若是驱赶,那便是……君臣离心,万万不可啊!” 朱瞻基霍然起身,贾全马上转身出去,外面很快传来了他的声音。 “跟着我来!” 杨荣忧郁的看着朱瞻基,看着怒气勃发的皇帝,心中却想起了文皇帝。 朱棣的手腕强硬,可在这种时候大抵也不会采用这等激烈的处置手段,他只会直接把领头的弄进诏狱去。 黄淮也想起了自己和杨溥以前在诏狱的日子,他担心这些逼迫会把皇帝逼上文皇帝那条路。 “孙祥呢?赛哈智呢?” 朱瞻基眼神冰冷,目光扫过群臣,仿佛带着刀光剑影。 “陛下,奴婢马上去叫人。” 俞佳应命出去。 “这是借着出海之事向朕挑衅!” 朱瞻基起身,冷冷的看着群臣道:“朕受命于天,些许手段就想让朕屈服吗?” 外面的阳光挥洒在大殿的里面一点,反射进来。 群臣看着下半身被阳光反射的光明,上半身,特别是脸有些明暗不定的朱瞻基,心中震撼。 这是…… “朕非隋炀帝,你等非世家之臣,出海利弊如何无需辩驳,朝鲜瀛洲的金银和人力就是明证!” 朱瞻基指着外面说道:“大明不能故步自封,汉以强亡,唐亡于内外交困,宋亡于自毁刀兵……” 朱瞻基斩钉截铁的道:“但他们的败亡都有一个共通,那便是国内的民怨!何来的民怨?开国初期田地尚够,中期后期人口繁衍,可田地就在那里,不多也不少,兼并去一些,剩下的哪够繁衍生息的百姓耕种?” 群臣心中震惊,他们不由自主的站直了,然后垂首恭听。 这是皇帝对前朝的总结! “为何不开疆?” 朱瞻基神色肃穆:“一乃百姓被禁锢于一地,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在家乡生存,眼光只在头顶上的那片天,脚下的那几分地!谁敢出去?” 如果说前面的那一段话并不出奇的话,这一段话直接就让群臣心中一震。 禁锢百姓于一地,这是历朝历代的固有政策。 “所以要去开疆!”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道:“有问题不要压着,要学会向外去寻找答案!而不是在内苟延残喘!” …… “让开!” 方醒走到这群人的前方,目光冷漠的看着打头的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满面涨红,却异常愤怒的道:“你是佞臣!” 方醒的个子比他高,他俯视着年轻人,淡淡的道:“口炮无敌,滚!” 方醒一手就把年轻人扒拉了过去,辛老七和小刀被方醒告诫不许出手,只是警惕的盯着这些人。 一旦有谁敢动手,辛老七发誓一定会把他打出屎来。 小刀扣着一把飞刀,缓缓和辛老七跟在后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7章 谁的胜利(为盟主‘恶魔-烈’贺,加更!) 第二个拦在方醒身前的是个小吏,他对上了方醒的眼神,冷冷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闪到了边上。 方醒脚步加快,前方的两个官员犹豫了一下,方醒嗔目大喝道:“方某身经百战,你等腐儒也配挡着我的路吗?滚!” 百战的煞气迸发,两个官员面色一白,不由自主的就闪到了边上。 方醒大步向前,目光冷漠,缓缓移动,所有人都不敢和他对视。 “方某战交趾,塞外鏖战,浮海为大明宣威,几经生死……” 方醒的声音缓缓而出,前方的人群默然,缓缓让开了一条通道。 “想当年大明南北受敌,文皇帝何等雄才大略,一一荡平外患。如无你们反对的那些征伐,大明何来今日的安宁?你等何来这等悠闲的时光!” 方醒穿过人群,缓缓回身,说道:“回家自己翻翻史书,看看一个朝代能延续多少年,它们为何会轰然崩塌……你们……想大明存在多少年?” 方醒转身,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持下上马离去。 良久,人群中有人喊道:“此话大逆不道!” 人群依旧静悄悄的。 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清楚前朝的历史,可对于汉唐宋覆灭的原因,却见仁见智。 一叶障目! 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自然会回避那个答案! 贾全带着侍卫们现身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跟在后面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却没看到方醒。 “鹰犬!” 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说道,然后人群渐渐散去。 …… “呯!” 听完了方醒在皇城外的话之后,镇纸从朱瞻基的手中飞了出来。 “一群腐儒,也敢质疑朝政,也敢质疑军功赫赫的兴和伯吗?” 群臣无言。 方醒为皇帝吸引火力,而皇帝他…… 他居然内疚了? 杨荣心中有些混乱,他觉得帝王不该这样! 重情那是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品质,可皇帝重情却是灾难啊! 杨士奇出班道:“陛下,镇之以静!” 杨溥心中暗叹,说道:“陛下,君王当胸怀四海,大局为重。” 这话就是谏言,暗指朱瞻基在此事上失去了分寸。 朱瞻基看了群臣一眼,缓缓走下来,缓缓走到了大殿的门口。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着遍体生辉。 “帝王无情,帝王就该胸怀天下,无私情!” “朕不取!朕不取!” 朱瞻基回身,“你等好生去做,朕不是那等帝王,自然不会让你等没了结局!宝船之事,势在必行,朕不想再看到有人拿此事生事!” 这是警告! 金幼孜想说话,杨荣却领头说道:“是,陛下!” “是,陛下!” 年轻的皇帝站在大殿的门内,一群重臣俯首称是…… 这是第一次胜利,这将会极大地鼓舞着朱瞻基。 皇爷爷,您看到了吗? 父皇,您看到了吗? 年轻的皇帝踌躇满志,他沉声道:“朕要大海之上……大明为尊!” …… “大明将会重新占据海洋!” 郑和安置之后就来到了方家,两人站在那幅海图的前面说着航线。 方醒指指那道海峡说道:“若是能打通那道海峡,郑公,大明…不,那些泰西人就要颤抖了!” 郑和点头道:“咱家轻舟去看过那里,确实是可惜了,若是打穿过去,那……咱家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些国家是什么样的……只是两岸却必须要控制在手中,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方醒想起这条运河的前世今生,不禁赞道:“是,必须要控制住。” 控制住那里,打通运河,大明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想来东方吗?好吧,绕道好望角,希望这个世界还能再出一位‘航海先驱’。 “此次咱家将带着那些使者回去,这是个好时机!” 郑和的话含蓄,暗指当时朱高炽对出海的冷淡态度,导致那些使者离心离德的表现。 此时朱瞻基继位,那些使者大抵要瑟瑟发抖了吧? 方醒和郑和相对一笑,都对此次出海抱着极大的希望。 “兴和伯可想去?” “想。” 方醒憧憬道:“我上次出海,见识了大明水师,真想跟着你一起去,去看看大明纵横海洋。” 郑和微笑道:“可你现在不能。陛下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助。看看今日的闹剧,若是没有你站出来搅合,那些人就要直接去试探陛下了。” “是啊!” 方醒遗憾的道:“郑公,此次出海,派人去寻寻那些矿产吧,好歹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郑和愕然,然后笑道:“以前咱家出海的时候就换回了些金银,矿产肯定是有的,不过当年认为海外经营不易,加之当时北边还在虎视眈眈,所以此事就被搁置了。” 方醒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轻视了这个时代的人。 …… 郑和走了,他把需要带的货物清单丢给夏元吉,然后就要赶回金陵。 郑和走了,朱美圭的奏章来了。 朱美圭在为朱济熿求情,让方醒有些震惊。 “朱济熿弄惨了他这一系,他还求情,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方醒觉得自己低估了藩王的节操,就自嘲的道:“陛下该要头痛了吧。” “是本官头痛!” 夏元吉没好气的道:“你这是来看马苏,顺便来看看本官累死了没有?” 方醒随意的翻看着一本账簿,夏元吉一把抢过来,说道:“这是我户部的机密。” 方醒讪讪的道:“郑和那边此次出去……陛下好像有交代,说交换些金银回来,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少要。所以等他回来之后,户部又要发达了!” 夏元吉没好气的道:“本官只求你少折腾些事,那就是天下太平了。” 夏元吉想想不对,看看笑的尴尬的方醒,就怒道:“又是何事?” “修路。” 夏元吉气结,指着方醒道:“修多长?还有,此事该在朝堂之上决断,你私下来找本官,这是何意?” “不算长。” 方醒尴尬的道:“从金陵到……” “到北平?” 夏元吉淡淡的问道。 方醒点点头,这工程太大,朱瞻基的心中也没底,也没拿出来讨论。他就是来试探的。若是能拿下夏元吉,这事就成了三分之一。 “出去!” 夏元吉怒气冲天的道:“你可知道要建造多少水泥窑吗?你可知道要多少民夫?出去出去,别找本官说笑!” 若说是重新整修从金陵到北平的路,那夏元吉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水泥路…… 夏元吉精于计算,不过是简单的算了算,就得出了一个让他崩溃的数据。 “那么多水泥,那么多民夫,你这是疯了!” 方醒灰溜溜的进宫了,转告朱瞻基:“夏元吉被吓到了,咱们还是一点一点的来吧,别一下就弄个大的,谁都怕。” 朱瞻基苦笑道:“当年咱们商量过十字工程,交叉形成大明的主干道,然后再慢慢的修建各地的道路。如今看来却是有些……” “摊子铺大了,夏元吉怕收不了场。” 方醒分析道:“此事其实就在于能否拉动民间消费,全靠俘虏肯定是不够的,民夫出力,朝中必须要给钱,就像是在工坊里做工,有钱就花,慢慢的就积累起来了。” “而且路修好之后,那速度可不得了,以后不管是调兵还是运送物资都方便。还有就是沿途的商贾,以后得放开些禁锢,让商品流动起来,这条路才没白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8章 朕该如何安置你们 朱瞻基也在憧憬着水泥路贯通东西南北的盛况,当十字主干线建成之后,大明的交通将会上一个大台阶。 而方醒想的却是火车。蒸汽机他只知道些原理,直接抛给书院完事。 什么时候能看到火车在大明的土地上奔驰呢? 君臣二人在沉默着,各自想着不同的交通工具。 …… 宋老实如今也算是宫中的人气太监,自从朱瞻基登基之后,按照当时黄俨谋逆时的功劳,给他升职了。 如今的宋老实虽然麾下无人,可乾清宫前全是他的地盘。 他腰间挂着水葫芦,手中拿着那块当时割断了绑住自己绳索的铁片蹲在地上铲着污痕。 阳光不错,但这对于想让乾清宫外面纤尘不染的宋老实来说,阳光是个大麻烦。 他眯着眼,忍着被反射回来的光线刺酸眼睛的难受,仔细的铲着一块新泥,浑然不顾其它。 人来人往,大家都习惯了在乾清宫前看到这个身影,依旧穿梭不息。 “是城外的泥!” 宋老实清理完了之后,欢喜的嚷道,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苍白的面色,呆滞的表情,惊惧的眼神。 这是个二十多岁,看着很疲惫的年轻人,身着布衣,举止拘束。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多半是刚沐浴。 “你是谁?” 宋老实感觉是看到了好朋友,就起身问道。 年轻人的身后有三个太监,期中一人说道:“宋老实,别多事。建庶人,请上去吧。” 年轻人的身体颤抖一下,对宋老实笑了笑,然后缓缓的拾级而上,脚步沉重,仿佛是不愿意进殿。 宋老实看着年轻人缓缓上去,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刚才那双惊惧的眼神,就说道:“不许欺负他!” 年轻人的脚步停住,然后回头。他再次对宋老实挤出一个笑容,艰难的道:“多……多谢你了。” 宋老实咧嘴笑了,挥手道:“被欺负了要找陛下告状,要点心吃。” 年轻人点点头,回头进了大殿。 留在下面的那个老太监紧张的看着青年人的背影,不住的搓着手。 …… “建庶人来了?” 方醒看了朱瞻基一眼,皱眉道:“你……” “让他进来。” 朱瞻基吩咐之后说道:“只是想见见他,当年之事说不清对错,不过他却是无辜的。见一面,安安他的心,也算是朕的心意。” 等方醒看到建庶人时,心中有些不忍。 这就是个被吓坏的年轻人! “见过……见过陛下。” 他的礼仪大概是这一路上有人教过,所以看着还算是齐整。 可等他抬头时,却泪流满面。 “我是谁?” 朱文圭从两岁就被幽禁在凤阳的广安宫中,身边除去侍奉的那个太监之外,别无他人。 茫然的朱文圭忘却了害怕,只是问道:“我是谁?” “你是我的堂弟。”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说道。 朱文圭茫然的问道:“堂弟是……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些怕,我要随安,随安在哪?随安!随安!” 朱文圭有些惶恐的看着四周。 “陛下,随安就是……建庶人身边唯一侍奉的太监。” 朱文圭被关在广安宫中,从婴儿时代起,他的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太监。外面只给饭食,他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位叫做随安的老太监…… 他对外界的认知都源于那个随安! “陛下,建庶人……什么都不认识,连牛羊都不知道……”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那个随安可来了?让他进来。” 稍后,一个驼背的老太监被引了进来。 “殿下……” 老太监一看到惶然的朱文圭,就颤颤巍巍的过去,抱住他,低声道:“殿下,没事了,没事了。” 朱瞻基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朱文圭在老太监的怀里哭道:“随安,我们回去,我们回家去。” 老太监安慰道:“好,咱们回去,回家去。” 等朱文圭的情绪稳定后,老太监跪下道:“陛下,殿下有些不谙世事,若有冒犯之处,恳请陛下惩罚老奴。” “你……起来。” 等老太监起身后,朱瞻基问道:“在凤阳可艰难?” 老太监笑了笑,嘴里看着少了大半牙齿。他说道:“陛下,老奴和殿下在广安宫相依为命,倒也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还好。” 这是一个已经把生死抛在脑后的太监! 他居然敢称呼朱文圭为殿下,如此的放肆! 朱瞻基并未介怀,他说道:“建庶人的年纪差不多了,朕准备给他找个媳妇,你看如何?” 朱瞻基在尊重着这个老太监,居然像是请示对方家长般的询问。 殿内的人都肃然起敬。 他们敬佩着随安,也敬佩着朱瞻基的心胸。 随安咧嘴笑了,跪下道:“殿下早已成人,老奴一心就想着让殿下有个能照顾他的女人,多谢陛下!” 说完他就叩头。额头和地砖碰撞发出的声音让大殿内鸦雀无声。 朱瞻基叫人扶他起来,说道:“你很好。朕准备让建庶人在凤阳宫外居住,到时候你帮着他看看地方,朕再让凤阳那边调派几个伺候的人过去,好生的过日子。” 随安的眸色微黯,说道:“陛下请放心,殿下只想安生度日,并无那等心思。”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朕也没想过这事,不过是想找人帮你们罢了,以后每月给钱粮,若是漏了,可上书京城,朕自然会处置。” 随安应了,朱文圭茫然的看着他,问道:“随安,钱粮是什么?” 随安闻言慈爱的道:“殿下,钱能买东西吃,粮就是咱们平日里吃的那些饭食。” 朱文圭欢喜的道:“那能吃肉了吗?” 随安的眼睛有些红,他哽咽道:“能,回头老奴就做肉给殿下吃。”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中憋闷,说道:“以后你们可在凤阳自由出入,想出城玩尽管去。好了,去吧。” “多谢陛下!” 随安狂喜的谢恩,朱文圭茫然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少被关了几十年。 …… 方醒和朱文圭一起出了大殿。朱文圭不能在宫中住,住在客栈或是其它地方朱瞻基也不放心,担心会被某些人当做引子,就让他住到方醒家里去。 在下台阶的时候,方醒注意到朱文圭扶着随安,而随安也很自然的搭着他的肩膀,两人就像是一对父子般的依偎着下去。 “谁欺负你们了?” 宋老实在下面看到朱文圭的模样就问道,随安笑了笑,“多谢公公了。” “公公?” 宋老实有些懵,他看到方醒下来,就说道:“兴和伯,我娘说给你准备了些好菜,下次送给你。” 方醒走下来,微笑道:“让你娘别折腾,还有,记得把点心吃了,免得浪费。” 宋老实摇摇头,他的心中有些执念点心最好吃,那么就要留给娘。 身后的大殿内,朱瞻基叹息道:“藩王藩王,争斗之源,朕该如何安置你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09章 忍不住的帝王(感谢“溪之水木之根”成为本书盟主) 到了方家庄,方醒把朱美圭安排在前院,宫中也派了两个太监来伺候他。 方家庄的田园生活让朱美圭很是艳羡,随安去请示方醒能否在庄上走动,方醒正好在带无忧,干脆就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此时的方家庄里郁郁葱葱,方醒牵着无忧,身后跟着两条大狗。朱美圭和随安在右边,他不住的看着无忧,眼中全是好奇。 “殿下,您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方醒也延续着殿下这个称呼,朱美圭慌乱的道:“嗯嗯嗯,会有的,要个好看的孩子,我给他做饭吃。” 这还是个孩子,从性格和心理角度来说都还是个孩子。 方醒含笑道:“对,所以你好好的过日子,别担心什么,被欺负了就去找凤阳那边的人,他们若是不肯做主,就说陛下在看着呢,收拾他们。” 朱美圭只知道点头,随安感激的道:“伯爷,老奴……老奴担心……” “你无需担心!” 方醒感到无忧用力的捏紧了他的手指头,就偏头对她笑笑,然后对随安说道:“别担心,陛下的心胸不止于此,若非是大明内部许多事务还未理顺,你们甚至可以自由迁徙,所以……你们就把自己当做是百姓,不过下一代最好叫他们去读书,最少要能养活自己。” 随安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喜的是自由就在眼前,愁的是听方醒的语气,朱美圭去后,大抵朝中就不会再供给钱粮了。 而且他从朱瞻基和方醒之间的随意上揣测两人的关系很好,也就是说,方醒的话有很大的几率变成现实。 随安叹息道:“也好啊!若是成了藩王,老奴还担心终有一日会大祸临头。” “藩王……” 方醒想起了还在皇城里幽禁的朱济熿,还有被朱瞻基握在手中的晋王爵位。 …… 朱美圭的奏章再次进京,奏章的内容很快就传开了。 家父多病,恳请陛下派出御医诊治! 很普通的一份奏章,却蕴含着爆炸性的信息。 朱济熺生病了,没有好郎中诊治! 北平城中都在说着晋王一系的恩怨情仇,从第一任朱棡就藩时的顽劣,到朱济熺和朱棣的不对付,及至朱济熿的胆大包天。 是的,晋王一系多有不法,可朱济熺已经付出了代价,朱济熿也被幽禁在皇城中。 可朱美圭却风评不错啊!为何不把晋王的爵位给他? 可宫中却没有动静,稍晚两名御医出了北平城,看方向是往太原去了。 这是……派了御医就完事了? 大家都在看热闹,看皇室的热闹。可就在御医前脚刚出城门的同时,几份藩王的奏章也进了城。 …… 奏章很简单,大多是先赞颂了朱瞻基这位新帝继位后的英明神武,随后祝他身体健康。 几份奏章的最后都提及了晋藩,先批判了一番朱济熿的狼子野心,同仇敌忾,然后就提及了朱美圭,说是那娃不错。 “确保大明金瓯无缺?可笑!” 朱瞻基扔了奏章,说道:“宁王这是觉着晋藩不存,山西也不存了吗?” 宁王朱权,这位当年可是要和朱棣平分大明的狠角色! 这是帝王的家务事,可夏元吉却出班说道:“陛下,此事当果断处置,否则日久各地藩王必然会人人自危。” 说完他又退了回去,继续盘算着修一条从金陵到北平的水泥路的耗费和由此产生的利益。 杨荣从本意出发是厌恶藩王的,可他知道大明目前经不起过多的动荡,只得建议道:“陛下,要不就复了晋藩吧,只是爵禄却可以做做文章。” 一听到爵禄夏元吉就一心两用的抗议这种看法:“现在削爵禄,可晋藩的子孙怎么办?” 晋王府的爵禄你削减了,可等朱美圭的子孙出来,你还减不减?用什么名义去减? 蹇义建议道:“陛下,要不还是给吧,先稳住各地藩王,以后再徐徐图之。” 藩王这个群体在朝中就没人喜欢,觉得他们都在啃噬着大明的民脂民膏,侵吞着大明的赋税,还占据着无数良田。 …… “宁王?” 太后沉吟道:“当年那是个野心勃勃的藩王,手握重兵,比你皇爷爷的实力还强大,只是做事却差了果断,这才让你皇爷爷靖难成功,否则今日这宫中谁当家,那还说不定呢!” 朱瞻基点点头,皱眉道:“母后,藩王的子孙越发的多了,每个人都得给出不少爵禄,还得新建宅子,儿臣想着百年后藩王子孙的人数,就觉着背上发寒,就怕被他们吃光了国库啊!” 太后无奈的道:‘这是祖制,你那些弟弟你也得赶紧安置了,否则……你就得在京中给他们建造王府。’ 朱瞻基头痛的道:“儿臣再想想,总不能让藩王成了祸害,到时候我家可没了余地。” 大家虽然是亲戚,可朱棣这一枝却成了皇帝,其他藩王自然就成了远亲。 太后摇头道:“此事不好做,你要慢慢的来,千万别急,否则……下一个靖难啊!生灵涂炭……” 朱瞻基的眼中闪过厉色,说道:“母后,儿臣准备让兴和伯去一趟,满朝也只有他不怕那些藩王,让他去看看,看看那位曾经雄心勃勃的宁王想干什么!” 太后一惊,挥手赶走了殿内的人,然后问道:“你是想让宁王决断?” “对!” 朱瞻基说道:“各地藩王不同,可宁王的辈分高,虽然他现在说是在修道,可儿臣知道他只需登高一呼,各地那些不甘心的藩王怕是要揭竿而起了。” “所以儿臣想的就是……让他自己抉择,是战,还是认输!” 太后叹息道:“兴和伯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他做事胆子大,对外人从不肯给脸,本宫就怕他和宁王闹起来,到时候……怕是皇城中又会多一个藩王。” “他的辈分高,而且还有当年的传言在,那些藩王都暗地里为他抱屈,瞻基,要小心谨慎,莫要妄动,否则……” “母后放心,兴和伯做事灵活,宁王当年不敢起头,只等着皇爷爷出手,现在他慢慢的年迈了,难道还有那雄心壮志?那儿臣倒是想见识一番。” …… 出了太后这里,朱瞻基去了坤宁宫。 胡善祥总是有做不完的活计,朱瞻基没让人通报,一进去就看到胡善祥坐在窗户边做针线。 她的侧脸柔和,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端端就坐在凳子上,趴在胡善祥的膝上睡觉。 朱瞻基在门外看了良久,悄然转身。却是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在抄写佛经,她的侧脸看着多了许多柔美,神情专注。 朱瞻基站在门口看着,眼神复杂。 就在他想转身离去时,孙氏却突然侧脸,然后脸上绽放了鲜花盛开般的惊喜笑容。 “陛下,您怎么来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0章 吃人的后宫 “陛下,臣妾……” 孙氏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看着欢喜无限,却带着娇羞。 男人最喜欢吃这一套! 女人面对男人时展露出小女人的模样,那就是对雄性最大的鼓励。 朱瞻基看着她那绯红的脸蛋,微笑道:“母后说过,佛经可抄,却不能多抄,免得移了性情。” 孙氏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陛下肯定国事繁忙,臣妾不敢多留您了,快去吧。” 朱瞻基点点头,吩咐道:“你有空就去母后那边坐坐,陪陪她。” 孙氏应了,然后把朱瞻基送出去,等回来后,王振说道:“娘娘,孝期快过了。” 皇帝驾崩,孝期最长的就是藩王。 而继位者的孝期只有二十七日,一日代替一个月。 孙氏坐在书桌前,呆呆的看着窗外,那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多了些忧郁。 王振察言观色,低声道:“娘娘,您得想想那位郭氏啊!” 孙氏的身体微颤,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毛笔。 “啪!” 本就是特制的细杆子毛笔,居然被孙氏给掰断了。 “娘娘!” 德春和周嬷嬷惊呼一声,德春赶紧过来查看孙氏的手,当看到只是有些发红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这手可伤不得啊!” 周嬷嬷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着,念了句佛号说道:“陛下可是最喜欢您的这双手呢!可千万别伤着了。” 德春骄傲的道:“陛下对娘娘哪都喜欢。” 王振面带忧色的道:“娘娘,陛下先去了皇后那里。” 孙氏点点头,她对王振说道:“听闻你在进宫前是教授,识文断字,见识也可以,以后当好生做事。” 王振心中大喜,跪地道:“娘娘,奴婢进宫时就听说了娘娘的贤淑,只是那时奴婢卑微,却不能侍奉娘娘。请娘娘放心,奴婢以后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倾尽全力。” 孙氏点点头,淡淡的道:“起来吧,只要用心做事,自然会有好结果。” 王振起来后,周嬷嬷和德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自己人! 王振看看门口,见到没人,就指指坤宁宫方向说道:“娘娘,那里才是万全之地,想想那位吧,居然被殉了,也是一样的啊!” 郭贵妃被殉了,她有三个儿子,可依旧被殉了。 当时这事在宫中引发了好大的震惊! 大家从此对太后这人都刮目相看了。 朱棣口中的好儿媳,朱高炽的贤内助,从不吃醋的皇后娘娘,她居然在朱高炽去后,把他心爱的郭贵妃给殉了。 不过从未有人说过郭贵妃给皇后施加的压力,好像她就是心狠手辣的代言人,而郭贵妃就是无辜的牺牲品,一缕香魂无奈追随着先帝去了。 贵妃之尊都要被陪葬,这个才是王振话里的重点。 “娘娘,要未雨绸缪啊!” 王振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彩,缓缓的说道:“目前就要看谁先生下一个小殿下,至于争斗,皇后是个老实本分的,您只要不做的明显,加上陛下的宠爱,娘娘,这便是天赐良机啊!” 孙氏还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王振继续鼓动道:“奴婢当年也曾经饱览史书,却知道这等事乃是不进则退,等大局一定,宫外还有那个宽宏大量在为皇后撑腰,那可就无法挽回了。” 听到那个宽宏大量,孙氏的双手紧握,说道:“兴和伯乃是陛下的心腹,不可胡说。” 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中,孙氏回身,淡淡的道:“军国大事咱们不懂,后宫之中就是给陛下宽慰的地方,莫要闹出事情来让陛下烦心。” 王振惶然道:“是,娘娘。” 孙氏摆摆手,三人告退出去。 到了门外,德春低声道:“娘娘这是不争?” 王振和周嬷嬷相对一视,微微一笑。 “你懂什么?争与不争,那不在言语中。” …… “陛下让你去宁王处,多半是要软硬兼施,务必要把藩王对抗陛下的势头给打下去,德华,不好办啊!” 朱瞻基的旨意下来了,让方醒南下南昌。朝野纷纷猜测着皇帝的意思,及至旨意里只让他带一个千户所随行时,那些担心皇帝准备武力削藩的人才放下心来。 解缙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些藩王的护卫大部被削了,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暗中养人?就像是朱济熿,好家伙,一下拉起了几千人来。所以……” “没那么可怕。” 这事朱瞻基已经和方醒暗中沟通过了,他说道:“此次藩王们借着晋王的袭承之事试探一二,看来是很齐心,所以陛下让我去不过是看看罢了,他们试探,咱们也得试探啊!” 方醒微笑着,给人以安定的感觉。 黄钟这段时间一直在跑工部和朱芳两边,协调利益。今日他恰好休息一天,所以也来议事。 “伯爷,藩王中也就是宁王这一枝威信最高,毕竟当时可是……宁王啊!” 解缙点头道:“当年宁王带甲数万,如今蛰伏,必然不甘心,陛下拿他打头阵倒也合适,只是分寸却不好把握,弄不好就闹腾的沸沸扬扬的,若是天下藩王共讨北平,那时候你可就是大明的罪人。” 方醒笑了笑,眼神冰冷:“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就抛开顾虑,撕破脸来做一场,直接拿下,也算是长痛不如短痛!” “伯爷,到时候群情激昂,怕是陛下也不得不……” 黄钟担心到时候朱瞻基迫于上下的压力,把方醒抛出去当替罪羊。 解缙点头道:“黄子澄等人的旧事,靖难靖难,清君侧啊!” 朱棣当年起兵的借口就是清君侧,矛头直指力主削藩的黄子澄等人。 “他们就少个借口,不过如今大明并无外患,若是动手,他们可没有当年文皇帝的条件!” 后来的宁王造反,不过是以少数精兵统领临时招募的地痞流氓,还有些被抓来的壮丁和蛊惑来的百姓,结果被王阳明直接破掉,让一心想证明自己武功的正德皇帝大失所望。 解缙起身道:“你放心的去,到时候京城有何变故,这边马上修书快马传递给你。” 方醒说道:“不只是南昌,我估摸着还得要在金陵停留些时日。” ...... “有人去给宁王报信了吧?” 杨荣最近很头痛,朱瞻基的想法在做储君时积累了不少,现在跃跃欲试的想把它们付诸于实践,于是每日他们还得要探讨一番某事的可行性,焦头烂额。 杨士奇也有些头痛,他揉着眉心道:“肯定有,希望别闹出大事来,到时候……麻烦啊!” “一个千户所罢了,这不是去削藩的模样,放心好了。” 金幼孜对藩王没啥好感,他甚至希望方醒去把宁王朱权给撩拨造反了,那样两败俱伤。大明削藩,方醒倒霉。 于是当方醒带着吴跃部和黑刺的一个百户所出发后,京城居然有人在暗中放盘口,赌方醒此去能否把朱权给逼反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1章 谁先眨眼(感谢“亂~”的盟主打赏) 盛夏的南昌城热的让人不想出门,可总有些人得顶着烈日在外谋生。 宁王府就坐落在南昌城里,里面居住着宁王朱权一家,也居住着伺候他一家子的各种仆役丫鬟。 这里每日所需的物资很多,每天都有人赶着牛车,或是挑着担子来送货。 “把东西送进去,不许乱看,否则挖了你们的眼睛!” 王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在后门处吆喝着,然后那些人赶着牛车进去。双方在错身时,送货的人伸出右手,手心向下握拳,然后管事张开手,冷冷的看着那手心张开,然后被捏成一团的宝钞落入他的手中。 “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咱就是挣个辛苦钱,谁敢多嘴?” 管事不屑的把宝钞展开看了一眼,然后皱眉道:“下个月的再多一成。” “赵管事,这钱没法多了呀!再多就亏本了!” “是啊!赵管事,好歹让咱们糊个口,养个家……” 那些送货的人马上就开始了抱怨,按照他们的逻辑,我给你好处了,你必须就得照顾我。加价?小心咱们玉石俱焚。 赵管事冷笑道:“咱不白拿你们的钱,下个月开始,府中要的东西多两成,谁不想做的,出来说话。” 几个送货的人眼睛一亮,顿时马屁接二连三,后门处热闹非凡。 王府原先是南昌的布政司衙门所在地,朱权被朱棣从大宁转封南昌,连王府都没有,只是利用了南昌原先衙门的地方略作修缮。 王府中唯一有些样子的就是那一片精舍,花草树木点缀其中,看着颇为精致。 从端礼门进去,一路前行,很快就能看到几蓬竹子,绕过去就是一间小宫殿。 说是宫殿,也只是外面的装饰罢了,里面依旧没有宫殿的规制。 “殿下,兴和伯快到南昌了。” 玉磐清脆的声音响起,禀告的男子躬身告退。 屋子不算大,后面摆放了一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 屋子的中间有一小几,一蒲团,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蒲团上。他把手中的玉锤放下,睁眼吁气…… 男子的眼睛细长,脸颊微瘦,一身道袍,看着仙风道骨,气质不凡。 小几上摆放着一摞纸,男子随手整理了一下,说道:“他来的好快!” “殿下,皇帝这是心急了。” 男子就是宁王朱权,他点点头道:“是,皇帝太过年轻,他的心腹也年轻,两个年轻人想干什么?要拿了本王吗?” 先前说话的男子坐在靠右侧的地方,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琴,闻言他抚须说道:“殿下,方醒只带了一个千户所,外加一个百户所的人马,这不像是来拿人的。” 朱权闭上眼睛,深深的从嘴里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说道:“那竖子以为本王是朱济熿那个蠢货吗?” “江训,你去问问,看看他这一路可有异常。” “是,殿下。” 那男子起身,整理一下道袍之后,施施然的出了精舍。 没过多久,男子回来了,他躬身说道:“殿下,方醒一路并无停留。” 朱权点点头,摸摸挂在身侧木架子上的玉磐说道:“晋王一系如今被吊在那里,朱济熺是彻底废掉了,只能看朱美圭的。可皇帝的意思却有些让人费解,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可不多了!” 江训心领神会的道:“谁说不是呢!少一个就是不孝啊!如今看皇帝的意思,是想要把晋藩给削了。” 朱权双手撑在小几上,一下就站了起来。 “本王上了奏章,就是想让晋藩得以延续,可……目前看来,皇帝的意思有些暧昧,罢了,见了方醒再说!” …… 南昌实际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内陆城市,根本无需考虑外敌,所以开国日久,这里的军事戒备越发的松散了。 天气热,守门的军士也懒洋洋的,都躲在城门洞里打盹。 “大人,马蹄声!” 小旗官靠在边上打盹,被惊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拔刀冲过来,问道:“哪里?哪里?” “大人……” 十余骑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小旗官一个激灵,急忙吩咐道:“叫人戒备。” 不管是来人是什么身份,装个样子也好糊弄过去。 至于敌人,这年头南方哪来的敌人? 小旗官踢打着懒洋洋的手下,然后带着人迎了出去。 十余骑风尘仆仆,快到城门前时勒马道:“兴和伯奉旨领军前来,马上就到,令南昌府准备食宿!” 小旗官一愣,晃晃还有些晕乎的脑袋道:“大人,谁?” “兴和伯!” …… 没多久,马蹄声轰隆,大队骑兵随即就出现了。 已经得到消息的布政使司只是派了个左参政来迎接,这是因为朱瞻基的旨意早就传到了这里。 藩王的事,皇帝的家务事,咱们少掺和! 当方醒沉着脸下马后,左参议迎上来,堆笑道:“兴和伯一路辛苦,下官岳固,我们王大人手头有要紧事无法前来,托了下官向兴和伯请罪。” 说是请罪,可文武不相关,布政使司就是一方巨头,哪里会来给方醒请罪。而且旨意是给宁王的,没布政使司啥事,他要是主动凑上来,方醒还得怀疑这人是不是有所图谋。 方醒点点头道:“无需如此,只是我部的食宿可准备好了吗?” 岳固说道:“都准备好了,不怕兴和伯您笑话,咱们这边早就得了消息,我们王大人早早就准备好了食宿,就等着您率军前来。” 瞬间方醒对江西左布政使王岳就多了些印象。 稳! 一路进城,方醒令吴跃带人去宿营地,他自己带着黑刺的人则是去了王府。 仙风道骨! 当方醒第一眼看到朱权时,不禁觉得这位比朱棣帅多了。 旨意很简单,就是说皇帝派了方醒来慰问、看望宁王。 呵呵! 看望需要那么大的阵势吗? 司马昭之心啊! 朱权接旨,然后问道:“本王才上了奏章,想换个封地,陛下却让你来了,可是答应了?” 朱权不想在南昌呆着,从朱棣时期起他就想去富庶之地,比如说苏州钱塘那些地方。 可从朱棣到朱高炽,他的要求从未被满足过。 方醒淡淡的道:“殿下,方某出来时,陛下并未有交代。” 他不会在藩王的面前称臣,哪怕朱权眯眼盯着他也是无用。 江训沉声道:“兴和伯,这里是南昌!” 这话是在提醒方醒,这里是朱权的封地南昌,他需要保持尊敬。 方醒微笑道:“是南昌,大明的南昌!” 他只是在微笑,却和朱权在对视着。 该死的!这家伙是修炼了什么功法? 方醒发现朱权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泉,却又隐含着凌厉。并且这人居然能支撑那么久都不眨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2章 不友好的南昌城 朱权有一双出色的眼睛,凤眼。 这双凤眼淡淡的看着方醒,就在方醒眼酸发胀忍不住想眨眼的时候,朱权缓缓转身,说道:“兴和伯请进。” 方醒侧脸,飞速的眨眨眼睛,然后跟了进去。 王府除去四门之外,看着很是简陋,一路行来到了精舍,方醒看到四周清幽,就说道:“殿下在此修身养性,羡煞方某。” 朱权径直到了蒲团上坐下,方醒在边上没找到蒲团,在江训的注视下,他在朱权的对面缓缓坐在地上。 方醒看了一眼玉磐,说道:“殿下这是准备潜心于道吗?那倒是可喜可贺,这世上从此便少了许多纷争。” 眼前这位的怨气大抵要冲破胸膛了,以至于子孙念念不忘,直至在正德年间来了一次造反。 朱权闭上眼睛,双手交叠覆在下腹丹田处,淡淡的道:“凡俗是非多,离尘却挂子孙,待俗事了了,本王自然归于山野。” “方某佩服!” 方醒看着小几上的玉锤,有些想顺回家去给无忧敲核桃。 朱权这话表明了自己‘闲云野鹤’的本性,却暗指朱瞻基在削藩。 “晋藩只是小辈,当年的错本王也犯过,可如今大家不是相安吗?为何晋藩迟迟不能复爵?不少藩王给本王来信,都对此忧心忡忡……陛下可有决断了吗?” 方醒笑了笑,说道:“此事非家事,殿下却是想偏颇了。” 这话不大客气,边上的江训说道:“兴和伯,从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始,这如何不是家事?难道朝中有谁想插手一二?” 方醒迎上朱权探究的目光,淡淡的道:“藩王每年耗费多少钱粮?占了多少田地?役使了多少人?这些东西从何而来?莫不是皇家自己种出来的?” “大胆!” 江训看到朱权面色铁青,就起身喝道:“兴和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大胆!” 方醒没理他,微笑着对朱权说道:“殿下,陛下在宫中也是节俭度日,几位殿下也没建造王府……普天之下啊……” 方醒对江训点点头,说道:“普天之下全是百姓,你有意见吗?” “家事?” 方醒毫不客气的道:“若是各地藩王自己养活自己,那就是家事!若是不能,抱歉,方某认为这便是国事!” 江训冷笑道:“天家血脉,岂能与贩夫走卒为伍?兴和伯,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在下保证你出不了太原城!” “谁敢拦我?” 方醒眼神凌厉的盯着江训,说道:“方某敢带着一个千户所横行于交趾,南昌有谁敢拦着我?谁?!” 江训眸色闪烁,朱权喝道:“够了!” “殿下恕罪!” 江训跪坐在蒲团上俯身请罪,朱权目光一转,说道:“今日本王精神不济,兴和伯请回吧。” 方醒双腿交叉用力,身体随之起来。他拱手道:“殿下,藩王当为国屏藩,若是不能,那也要谨言慎行。方某言尽于此,告辞了。” 朱权眯眼盯着他,一直等人走了,才沉吟道:“他的战功可有虚报?” 朱权当年可是统领数万的强人,也曾率军深入草原,和当时的燕王朱棣等人一起征伐蒙元残余,所以他对方醒的战绩有些怀疑。 在朱权蛰伏南昌的时候,他也没有停止过关注外界,而江训就是他的眼睛。 “殿下,那人就是在交趾成的名,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深得文皇帝的喜爱。而当今皇帝更是与他亦师亦友,所以他来此的目的……臣以为多半是最近藩王闹腾,而您在宗室里的辈分高,德高望重,所以北平有人忌惮了,就派了他来。” 朱权轻嗤一声,说道:“这是来试探还是来威吓本王?可笑!” 江训说道:“殿下,他带了一个千户所来此,咱们得小心啊!” 朱权的眼神微暗,说道:“叫人注意些,今日府中加强戒备。” …… “如何?” 午饭时,左布政使王岳找来了岳固问话。 岳固今日奉命盯着王府,闻言就说道:“大人,兴和伯进了王府,没多久……也就是传旨之外一盏茶的功夫吧,就出来了。” 王岳叹息一声,说道:“本官问的不是王府,那里至少会保持脸面,本官想知道进城的那个千户所的情况,还有……王府的那些护卫可有动静?” 岳固心中懊悔,觉得自己在王岳这里丢了好形象,急忙说道:“大人,那个千户所进了住处之后就派了哨,不过也就是十余人。王府的护卫还没看到动静。” 说完岳固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兴和伯……难道真敢拿了宁王?” 王岳缓缓刨了一口米饭,等吞咽之后说道:“他敢不敢和咱们没关系,本官只担心宁王的那些护卫,若是火并起来……南昌城可就成了沙场。” 岳固觉得刚才给王岳留下了坏印象,所以就大胆的道:“大人,宁王殿下的护卫可不多了。再说兴和伯如何敢动?一动就是乱子,他不傻啊!” 王岳把筷子一放,用手搓搓脸,叹道:“藩王可是个大麻烦,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本官就觉着太急切了些。” …… 驻地的条件不好,全是木屋不说,而且还不够,必须要五人一间,拥挤的不行。 “伯爷,周围没有栅栏围墙,没法防备。” 方醒一回来,吴跃就开始抱怨布政使司的不靠谱。 “那些木屋草草修建,好些都没干透,日头一晒,没多久保证就翘了……” 虽然各种不靠谱,但还是给方醒留下了一个三间构造的小院子,算是个优待。 “他们说王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宅子,请您去住,下官当场就骂了那人,然后就没有后续了。” 进了小院子,方醒看到两个女人在洒扫,就皱眉道:“本伯无需伺候,都回去吧。” 两个女人……不,等她们抬头后,方醒才发现是女孩,心中就无名火大作。 “伯爷,奴婢……” 两个女孩惶恐的跪地,其中一人说道:“恳请伯爷开恩收留,否则奴婢回去必然要受罚。” 方醒吩咐道:“查,看看她们的主人是谁,找到了报给本伯。” 那两个女孩一听就慌作一团,其中一个泣声道:“伯爷,奴婢家贫,有人买了奴婢,然后前几日就送了过来……” “谁?” 遇到这种事,方醒的心情大坏,语气就严厉了些,两个女孩瑟瑟发抖,“伯爷,是……是陈大人。” “哪个陈大人?” “前卫的陈大人。” 小人! 方醒暗骂了一声,吩咐道:“让武川去训斥陈庆年。” 此次随行的黑刺北百户官颜飞应了,然后出去找武川。 吴跃低声道:“伯爷,武川只是个小旗官,要不还是下官去吧。” 方醒摇摇头,进了正堂坐下,两个女孩以为自己以后就成这位伯爷的人了,欢天喜地的去烧水泡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3章 呵斥,请罪,痛哭流涕 南昌的驻军就这么一个前卫,另一支军队就是宁王朱权的护卫。 朱权的护卫人数不算少,当年朱棣曾经想削去这支精锐力量,可在当时藩王人人自危的气氛下,只得暂时搁浅了。 而南昌前卫存在的意义,一是防备地方骚乱,二就是盯着宁王府。 而南昌前卫的指挥使陈庆年却有些油滑,他不想得罪宁王府,却也不想得罪方醒,于是就弄了一出送女的戏码。 当他被武川那双能让人骨髓发寒的眼睛盯着时,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伯爷说了,武人的路只有军功,只有操练管好麾下,其它的都是旁门左道,就像是裹脚布,臭不可闻!更别想着凭此晋升!” 武川说完就走,陈庆年眨眨眼睛,身边的指挥同知潘小安吁气道:“好大的煞气,大人,这事麻烦了。” 陈庆年沮丧的道:“兴和伯乃是陛下的心腹,本官想着讨个亲近,却……若是他回京给陛下一说,你我都得滚蛋!回家种地去。” 潘小安突然咦了一声,欢喜的道:“大人,兴和伯没把那两个女人送回来呢!” 陈庆年也才想起来,他起身道:“那是在等着本官请罪后处置,走吧。” …… “伯爷,下官有罪。” 陈庆年没敢耽误,一溜烟就赶到了方醒的驻地,随即求见请罪。 屋子很简陋,椅子都只有三张。 方醒摸着不怎么光滑的桌面,缓缓的道:“你可尽职了?” “下官不敢说尽职,但兢兢业业却是有的。” 陈庆年觉得眉心那处就像是被人用手指头点着,微微有些发胀,他惶然道:“伯爷,下官只是担心伯爷在此地没人服侍,就……那钱是下官出的,都是俸禄,绝无贪腐…” 方醒看了他一眼,突然转了话题问道:“本伯谅你也不敢!宁王府如何?” 陈庆年一个激灵,急忙说道:“伯爷,宁王府平日里看不出什么问题,下官每日都派人在盯着,保证没错。” 方醒冷笑道:“错不错都在你,出了问题,本伯第一个斩你的头!” 陈庆年面色煞白的道:“伯爷,下官哪敢懈怠啊!只是王府中混不进去,下官……” 方醒看到这厮被吓坏了,就说道:“把那两个妥善安置了,给些钱粮送回家去,若是被本伯知道你祸害人,那你就准备进宫去侍奉陛下吧。” 挥手赶走了陈庆年,那两个女孩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并未让方醒挂心。 “伯爷,咱们停留多久?” 吴跃有些急躁了,他喜欢的是对阵厮杀,这等束手束脚的感觉太难受。 “急什么!” 方醒伸个懒腰,“安排些人盯着,其他人该歇息就歇息。” …… “他们睡了?” “是的殿下,就留了五十余人巡查,其他人都睡了,呼噜声百步开外都能听得清楚。” 护卫统领杨麟目露凶光的道:“殿下,臣带人去把他们给一锅端了吧,到时候把那些火器弄到手,咱们打到金陵去,和北平划江而治!” “噤声!” 江训起身到了精舍外看看,回身道:“非常时期,谨慎些。” 杨麟不屑的道:“他的麾下都是靠着火器取胜,没那本事潜入进来。” “殿下!” 江训趋前几步,低声道:“他们自己带有些粮草,刚才布政使司衙门那边派人又补充了些,看这样子是不准备走了呀!” 朱权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他既然能得文皇帝的喜爱,必然用兵不凡,不过无需惊惶,北平那竖子若是敢动手,马上就让人去传信,传信各地!” …… “当年的大宁可是兵强马壮,文皇帝若是没有夺了宁王的兵马,靖难之役几乎是……必败无疑,这就是命!” 方醒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当他看到去而复返,在门口候着的陈庆年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把他叫了进来。 方醒在弄一锅粥,他神色专注,看似心无旁骛,缓缓的搅动着粥。 “是,伯爷,当年咱们文皇帝可是天命啊!” 陈庆年的眼角抽搐着。方醒这话可有些忌讳,直接提到了当年的密事。 方醒搅动着粥,说道:“朵颜三卫都被本伯灭了,宁王还有什么外援?不,那些人从不知道何为忠心,宁王恨我,大抵是恨我当年假道灭虢,灭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陈庆年几乎想拔腿就跑,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方醒,只想避开这个话题。 方醒放了些鱼片进去,顿时香味就渐渐的弥漫开来。 “曾经差点看到希望的人,他就不会安心,你明白吗?” 陈庆年差点就想说我不明白,可最后只能是点头。 方醒搅动着粥,缓缓的道:“本伯要你盯着南昌城,至于王府,在本伯……” 陈庆年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伯爷,最近下官事多,王府那头……下官万死,想请伯爷您多看看。” 方醒终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你去吧,看好南昌城!” 鱼粥的香味弥漫着,陈庆年吸吸鼻子,躬身告退。 “再香的东西,本伯也想放辣椒。男人,就该吃辣,辣出些豪爽之气来……做事阴柔,只知道钻营,迟早会掉脑袋……” 陈庆年瞬间冷汗布满脊背,他回身跪下,膝行进来。 “伯爷,下官……被王府中的人威胁了……” 方醒看着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忍着厌恶,森然道:“你刚才只要多走一步,门外就有一把刀在等着你!” 门口辛老七现身,他手持长刀,死死的盯着跪在方醒身前的陈庆年的脖颈。 陈庆年想去抱住方醒的小腿,被方醒用筷子一点,急忙缩了回去,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方醒,说道:“伯爷,下官迫不得已啊!王府里的人拿到了下官在外面放……放……” 方醒淡淡的道:“让手下的军士当你的打手,在外面放贷,陈庆年,你前生莫不是商人?” 陈庆年垂首道:“伯爷,下官……万死。” 他知道自己怕是栽了,身后的辛老七让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相信自己只要敢弹起来,那把长刀就会光临自己的脖颈。 方醒抽动着鼻子,闻到了一丝味道,就赶紧用筷子搅动着小锅,却不敢搅动锅底。 “这锅底有些糊了,却不能搅动锅底,这是止损。否则把那些糊了的翻起来,整锅鱼粥都毁了……” “伯爷饶命!” 方醒皱眉看着磕头如捣蒜的陈庆年,叹息道:“其实你放贷也罢,可你的妹夫……” “伯爷……” 陈庆年泪如涌泉的喊道:“伯爷,下官万死……程云早就被王府收了,下官就是被他一步步引下去的啊!” “熬好了,味道不错啊!” 方醒把小锅端下来,然后把小炉子盖住,舒坦的道:“睡醒了喝鱼粥,那感觉就是好啊!你说什么?” 方醒侧脸看着陈庆年,迷惑的道:“你想说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4章 眨眼,动手 “你想说什么?” 方醒斜睨着陈庆年,似笑非笑的再次问道。 陈庆年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哽咽道:“伯爷,下官的妹夫有些本事,被王府的看中收了进去,平日里就在外面晃荡,专门和那些读书人混在一起……” 方醒微微一笑,就在陈庆年心中一松时,方醒摇头道:“你放贷是在此前,陈庆年,侥幸要不得啊!来人!” “伯爷!” 陈庆年回身惶然摆手,再次回首时,他马上就老实了。 “……下官的妹夫程云……和外面的不少商人也有交往,下官……就对王府的来往……放松了,对,下官放松了警觉。” 方醒低头看着鱼粥,然后加了辣椒面进去搅动着,他缓缓的道:“本伯想杀了你。” “伯爷饶命,下官这条狗命不值钱,下官愿意为伯爷效犬马之劳,下官的家财……” “戴罪立功吧!” 方醒饿了,他挥挥手,说道:“去吧,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若是你想去报信也行。” “多谢伯爷!多谢伯爷!” 陈庆年的眼神闪烁着,他在猜测着方醒的用意,心中暗自得意。 方醒厌恶的挥挥手,等他出去后,方醒慢条斯理的喝了粥。 粥喝完,小刀来禀告道:“老爷,南昌前卫指挥同知潘小安乔装求见。” 方醒点点头,稍后小刀就带着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进来。 “下官潘小安,见过伯爷。” 潘小安看着一脸正气,行礼也是一丝不苟。 方醒打量着他,点头道:“你很好,知道正邪,知道来禀告本伯。” 吴跃部才进营,马上就有自称是潘小安的人的来求见,把陈庆年的那些勾当都说了个通透。 “伯爷,下官只是见不惯那等人,但南昌这边形势复杂,下官不敢妄动,直至伯爷您来了,下官才敢冒险来报。” “好,你的事本伯会在奏章里报上去。” 方醒和煦的道:“你回去盯着陈庆年,若是有不轨,马上来报。” 等潘小安走后,方醒起身出去,在空地上踱步。 “方五还没回来?” “没有,老爷,小的以为布政使司知道的更多一些,何不如找他们问问呢?” “你却没看透这里面的弯弯绕。” 方醒抬头看着营外多了几个小摊,就说道:“除非是察觉到宁王有反意,否则王岳他们根本就不会管皇室的事,那是个漩涡,一般人不会往上凑。” “就算是有确凿的证据指明宁王不安分,可皇帝一旦不想动手,或是想安抚藩王,谁报上去的谁倒霉!” 辛老七迟疑了一下,说道:“老爷,当今陛下不会吧?” “他不会。” 这一点方醒很肯定,他微笑道:“可我怎么能让他面临这等选择?所以先稳住陈庆年再说,等我把这边料理清楚了,到时候再报上去。” 等方五回来之后,就弄了个地形图。 “老爷,王府里简陋,边上应该住了不少护卫,小的旁敲侧击的打探过,那些护卫经常操练,声音不小,还有就是王府出入的人平时不多,只是每个月都有一批人进去,出来时红光满面的,看着很得意。” 方醒看看地形图,说道:“文皇帝当年手软了一下,不过陛下肯定会慢慢把藩王的护卫全部削掉,宁王乃是宗室长辈,肯定会有这个觉悟。” 这是方醒此行的最低目标削掉宁王的护卫! 随后的两天方醒就在营地里待着,时不时的弄些美食出来,引得营中的将士们围在边上流口水。 “这是什么?” 方醒在大锅前面奋力的搅动着大铲子,大锅里有花生米、鸡丁、莴笋丁、干豆腐丁…… 大锅里煎熬着这些东西,那红油翻滚间,香味四播。 “这道菜没辣椒就没法吃,还得要加糖,甜咸混合,下饭的利器!” 方醒用大铲子弄了一块莴笋丁尝了,然后又加了点盐搅拌,就把大铲子丢在里面,说道:“好了,自己分去!” “多谢伯爷!” 一阵欢呼声中,厨子顶上来了,他挥舞着大铲子,喝骂着那些没规矩的军士,结果红油乱飞,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他很悠闲,就像是来南昌游玩一般。” 朱权在院落里散步,脚步轻盈。 “是的殿下,方醒不是睡觉就是做饭,有时候还会和麾下说话,一说就是半天,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江训说着这时就笑了笑,朱权却摇头道:“平日里不亲近将士,战时谁会为你效命?哎!” 朱权回身,江训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当年被朱棣夺走麾下铁骑的痛事。 “殿下,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您看……臣去试试?” 朱权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精舍,少顷里面就传来了琴声。 琴声激昂! …… 江训随即就去找到了护卫统领杨麟。 “那人留在南昌城里,大家都坐立不安,你这边出人去试试。” 杨麟在擦刀,闻言他没有抬头,说道:“那只是最后采用的手段……现在就要用?会不会太急了些?” 江训恼怒的道:“那人凶名在外,你别看他现在没动,可一旦动了,咱们怕是都措手不及。” 杨麟把长刀放在眼前看了看,满意的道:“好。” …… 每天早上聚宝山卫的操练都是雷打不动,南昌城的百姓也很好奇,喜欢围拢在外面观看。 跑操之后,阵列是他们最喜欢看的一项,所以当队列开始轮转时,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欢呼。 等解散后,外面那些闲人依旧不肯散去,有几个大胆的就凑近去看,被巡查的军士驱赶了出去。 方醒看到了这一幕,这时黑刺的百户官颜飞疾步过来,说道:“伯爷,刚才有人带着衣衫不整的女子想靠近后面,被咱们的人发现了,女子被丢下,那个男子逃了。” “抓住他!” 方醒双手抱胸,觉得这等手段真的是太龌龊了,但却非常有用。 一旦聚宝山卫爆出强暴民女的消息,不说宁王府出面干涉,布政使司马上就会上报,全城的人都会视聚宝山卫为仇敌。 “伯爷,武川去了!” 方醒吩咐道:“要活口……罢了,希望武川不要杀红了眼。” 武川在上次被方醒开导过之后就慢慢的好转了,于是马上就获得了升职,现在是小旗官。 …… 武川带着麾下在南昌城中狂奔着。 前方那个男子熟悉路,所以每当武川眼看着就要追上他的时候,他总是能突然转弯,拐进另一个小巷,重新拉开双方的距离。 当他再次钻进一个小巷时,前方有一对年轻夫妇正在缓步而行。 明媚的阳光下,这对大抵是刚成亲,还有些羞涩的小夫妻直接被这人从中间穿过,夫妻各自往一边摔倒。 “啊……” 小夫妻正在痛呼时,一个大汉冲了进来,同样是从他们的中间冲了过去。 “玲儿闪开!” 年轻人看到后面还有人来,就舍命扑过去,把自己的妻子抱在怀里,然后瑟瑟发抖的看着前方的武川。 武川拔刀,然后扔了出去! 小夫妻看到那长刀旋转着飞了出去,然后正好是刀背撞击在前方逃跑的男子臀部。 男子摔倒,没有停步的武川马上追了上去,然后…… 然后他借着冲势腾空而起,落地时正好踩在了男子的小腿上。 咔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5章 只需要借口 武川随后用双手握住了男子的脑袋,在那惨叫声中准备发力。 “大人,要活口!” 身后的喊声让武川的动作停住了,他回身,眼神冷漠,然后点点头。 “啊……” 武川等人穿着军服,那对小夫妻自然不会如此惊惧。可当武川的目光瞟过他们之后,这两人终于是崩溃了。 没有见过这种眼神的人很难把那种感觉描述出来。 漠然,感觉下一刻他就会像杀鸡般的拧断你的脖子! 闻讯赶来的巡城军士堵住了巷子口,武川皱眉看着他们,用那被毒烟熏的沙哑的声音说道:“别挡了我们的路。” 巡城的军士是由一个小旗官带队,他谨慎的问道:“你们为何动手?” 武川叫人把一直在惨叫的男子绑了,然后说道:“此人有罪。” 小旗官摇摇头,说道:“对不住了,不管此事对错,必须要由南昌府来处置。” “滚!” 武川打头,那些黑刺提溜着惨叫的男子往前走。 小旗官眼神陡然凶狠,拔刀出来,刀指武川,喝道:“这里是南昌!” 武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以试试!” 武川和麾下都是黑刺的精英,双方人数相等,而武川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一人干掉他们全部。 小旗官眼神闪烁,他从武川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百战悍卒的杀气。 “你不要自误。” “先停下,等府衙的人来了再说……” 武川的脚步依旧不停,手中已经握紧了长刀,眼睛里渐渐的多了血丝。 小旗官纠结的看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最后痛苦的喊道:“让开!” 武川带着人扬长而去,随即消息就被报到了府衙和布政使司。 “头痛啊!” 府衙不敢处理这等事,就请示了布政使司。 王岳揉着眉心道:“那位兴和伯从不手软,谁那么大胆去招惹他?” 右布政使魏青苦笑道:“除了那府里的人,谁敢去触虎须?大人,咱们若是不管,怕是要动手了。” 王岳叹道:“罢了,去看看。” …… 在南昌城,除去王府之外,就数布政使最大,所以出行的动静也不小。 等到了方醒麾下的驻地时,王岳一行并未受到阻拦,顺利的进了军营。 操练已经结束了,不过闲极无聊的军士们在校场上玩耍。 而玩耍的内容让王岳一路不忍直视。 两个军士穿着一身护甲,连脸上都有面甲。 两人就像是两头蛮牛,用包着棉花的手套在疯狂击打着对手,拳脚交加中,边上的人大声叫好。 “虎狼之兵,虎狼之兵啊!” 一路行来,王岳看到的都是‘斗殴’。 再往前,一堆军士坐在地上,手中有纸笔,而前方站着一个军官,在大声的说着些什么。 “……一元一次方程要注意合并同类项……” 王岳看到那些军士都在仔细听着,不时做着记录。 “他在说什么?” 王岳觉得这气氛不大对,他有些不安。 接他进来的吴跃说道:“这是在教授数学。” “数学?” 王岳想起了科学,他皱眉看着前方小院外的男子,疾步过去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王大人辛苦,请进。” 两人进了小院,正堂落座。 “兴和伯,听闻贵部当街拿人,敢问为何?” 按照王岳的猜测,那人多半是刺探军营。这等事他本不想管,可这里是南昌,布政使司的驻地,他要是不管,不但是脸面无存,而且还有渎职、畏惧武勋的嫌疑,以后的名声可就臭了。 “栽赃!” 方醒没有叫人送茶,在见到这个处处不堪的军营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对王岳再无好感。 王岳微笑道:“兴和伯,若是栽赃,何不如交给按察司处置?本官保证不偏不倚,有了消息自然会及时告知。” 方醒摇摇头,说道:“不妥。” 王岳的眸色一冷,说道:“兴和伯,这是民政!武勋不干涉民政,这官司打到陛下跟前,本官也无惧。” “随便你。” 方醒起身道:“若是有兴趣可去听听刑讯,然后再决定自己是否插手此事。” “当然!” 王岳昂首道,此刻他代表着文官,万万不能退后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左转往前,不多时在一间木屋外面停下。 “伯爷。” 门外的军士只是颔首,方醒问道:“可问出来了?” 军士还未回答,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王岳面色铁青的道:“兴和伯,还请赶紧停了。这是私刑,本官必然要奏报京城。” “啊……有人……有人让小的弄死那个女人……弄死她……” “啊……小的招了啊……” “先和那个女人睡觉,对,睡觉……别!求您了,小的招,全招……啊……” 方醒回身,审视着王岳,问道:“你确定要带着他回去吗?” 王岳面色发白,听着里面的惨叫不禁身体一颤,退后一步道:“本官还有公事要忙,告辞了!” 方醒的眼中闪过讥讽,说道:“王大人,要记住了,你是大明的臣子,记不住的,那就是…端碗吃饭,放碗骂娘!” 王岳面色苍白,拱手道:“本官知道了,这就回去告诫下面的人。” 出了军营,一直没说话的魏青低声道:“大人,此事怕是和王府脱不开干系,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王岳站着,目光渐渐清明,说道:“兴和伯这是在威胁,若是王府异动,咱们都跑不了。” 魏青点头道:“大人,前卫的人咱们指挥不了啊!” 王岳冷笑道:“你没注意陈庆年已经来过了这边吗!他们既然已经沟通过了,那出事可和咱们无关,走!” 魏青赞同道:“是这样,咱们只要供给不绝,他就找不到借口,到时候不管他和王府怎么闹腾,那都和咱们无关!” …… “失败了?” 杨麟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他不敢相信的道:“本官当时让他们安排人在营地外面的啊!难道方醒他们还能出营去抓人不成?” 阴暗的屋子里,下面站着一个儒衫男子,他微笑道:“是在下让人传令时,改在了营地边上。” 杨麟瞬间拔刀,缓步逼向男子,森然道:“程云,你太放肆了,别以为有陈庆年为你撑腰,方醒来了,他也自身难保!” 男子拱手道:“不如此怎能让人确信?” 杨麟用长刀搁在他的脖颈上,骂道:“可现在已经被抓住了,这就是你的计谋?” 男子点点头,看向一直在沉思的江训:“江大人。” 江训抬头,见状就说道:“此事只是要个名头罢了,有了这个名头,殿下就能上奏章弹劾。” 杨麟怒道:“可现在怎么上?什么理由?” 男子就是陈庆年的妹夫程云,他微笑道:“殿下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何须证据?” 江训说道:“如今各处藩王都人心浮动,这是殿下给的台阶,皇帝若是不肯下,那有没有理由都是无用,明白吗?” 杨麟收刀,茫然的道:“这是要和皇帝对上了吗?咱们弄不赢啊!” 程云又露出了让杨麟恶心的那种微笑,说道:“殿下是宗室长辈,,而且王府是旧宅子,殿下一心向道,谁敢动?” 江训点点头,舒心的道:“奏章已经上路了,殿下只需这个借口,就能激起各地藩王的同仇敌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6章 你有意见? 方醒依旧在营地里待着,麾下依旧每日操练不辍,渐渐的成了南昌城的一景,每日都能吸引不少闲人来看热闹。 那件事发生之后,男子被囚禁在军营里,女人每日在营地里帮厨,看着竟然没有一点儿要追究的意思,倒是让外界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按理方醒这般处置能让气氛缓和些,可外面渐渐的有些杂音,说是方醒的麾下在街上强买强卖,还调戏妇女。 强买强卖确实是有,调戏妇女也有,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醒麾下干的。 “军服都一样,咱们也给下面的兄弟放过假,这事倒是有些意思。” 方醒召集了人议事,开头就定下了调子。 “咱们的人不会去干这等事,而且当时发生的地方也没咱们的人,这不过是在造势罢了,不足为奇。” 吴跃愤愤不平的道:“伯爷,这还是栽赃,肆无忌惮的栽赃!” 黑刺的百户官颜飞得以参加此次议事,他谨慎的道:“伯爷,此事多半是王府干的,他们想干什么?” 方醒意态闲适的道:“本伯断定奏章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这不过是给陛下施压的借口而已。” 吴跃怒道:“伯爷,那咱们直接动手吧!” “藩王哪能说动就动?” 方醒略带讥讽的说道:“皇亲国戚嘛,非有确凿的理由,陛下也无法动弹。” “那咱们就只能憋着?”吴跃失望的道:“回头京城那边肯定会下旨申饬,伯爷,咱们这次可就白来了。” “不白来,颜飞,你那边可有结果了?” 方醒从容不迫的问道。 “伯爷,已经盯住了三家商铺。”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让人进来。” 随后就进来一人,却是徐庆。 “伯爷。” 徐庆胖了些,脸上挂着那种没有含义的微笑,商人的微笑。 方醒问道:“那三家商贾自称是谁的?” 徐庆说道:“他们都说是自己的。” “那就好。” 方醒微笑道:“辛苦你了,回头你就去金陵。” 徐庆忍不住喜悦,问道:“伯爷,船队在整修,可是要出海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等这边的事处置好了,我就去金陵,协调一番。” 徐庆拱手谢了,等他走后,方醒想起了在金陵的郑和,不禁说道:“工匠云集,货物堆积如山,这才是大国盛世!” 看了一眼依旧是不忿的吴跃,方醒说道:“天气有些热,带上一个百户所,找茬去!” …… 天气热,走动就少,南昌城中看着有些冷清。 南昌前卫的营地里,陈庆年正咬牙切齿的喝骂着眼前的妹夫程云。 “你是疯了?陛下登基,那方醒可是他的心腹,老子上次叫你早些从王府脱身,你就当做是耳旁风,你死就死,别连累了老子!” 程云皱眉听着他骂完,然后说道:“大哥你这是听了谁的话?为何对殿下如此偏见?如今的大明可是盛世,盛世就得有盛世的气象,也就是王者之气。” 程云给自己倒了茶水,对着一脸狐疑神色的陈庆年笑了笑,说道:“王者之气,这是历代帝王都想彰显出来的东西。当今陛下承袭了文皇帝的衣钵,可不会在藩王身上坠了名声。特别是像殿下这等宗室长辈,陛下若是要动手,那……就是残暴,天下藩王人人自危,大明危矣。” “你别给老子说这些文绉绉的,就问你,出还是不出?” 陈庆年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若非是看在我那苦命的妹妹份上,老子早就晚上派人摸过去,割了你的脑袋!” 程云微微一笑,说道:“大哥可知当今的局势?” “老子知道个屁!”陈庆年没好气的骂道。 程云不以为忤,说道:“陛下年轻,登基后看着有些稳不住的意思,频频想弄些大动静出来,这便是没有城府。关键是陛下想削藩,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道理在谁的一边?当然还是藩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天理也!”程云摇晃着脑袋说道:“宁王殿下当年可是雄兵数万,只是棋差一招……” “殿下想干什么?”陈庆年艰难的问道:“难道是想……谋反?” 看到自己的大舅兄害怕的模样,程云嘴角微翘,隐住讥讽说道:“不会,只是自保罢了。” 陈庆年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还折腾什么?赶紧出来,免得老子整日就担心被你牵累掉了脑袋。” 程云说道:“大哥,你见罪于方醒,以后不可能会升迁。而且你的那些证据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升迁就是危险。所以以后就在南昌吧。有殿下的护佑,咱们一家子谋个富贵,至于以后,且看陛下的施政……” 陈庆年松了一口气,说道:“此次我也是侥幸,那方醒大概是不想引起殿下的警觉,所以就放了我出来,否则他当场就能把我扣住,然后行文兵部,哎!收了吧,那些欠钱的赶紧去收了,然后就此收手。”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大人,兴和伯带人气势汹汹的出去了!” 陈庆年还在发蒙,程云已经反应过来了,“多少人?” “一百余人。” “哦!那事情不大。” …… “嘭!” 南昌城中的一家规模不小的米店被人闯了进去,柜台当即就被一刀劈开。 “啊……” 店里有两个买米的百姓,看到全副武装的军士被吓得尖叫出声,然后扛着装满米的袋子趁机跑了。 能占小便宜为啥不占? 尖叫一声代表我们被吓坏了,忘记给钱了。若是你能找到我家,那没说的,可为了两袋子大米,值当搜索南昌城吗? 店里的掌柜和伙计没有这等心思,他们已经在长刀的威胁下跪了。 门外的军士闪开一条路,方醒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掌柜抬头看了看,无辜的道:“大人,小的没犯事啊!” 小刀提了椅子过来,方醒就像是恶霸般的坐下,然后淡淡的问道:“谁的产业?” 掌柜的愕然,然后说道:“我家老爷的产业。” “不是王府?” 方醒的问题赤果果的,毫不加掩饰。外面正在交涉的巡城军士听了就拱拱手,一溜烟跑了。 王府是老大,可终归是在蛰伏。而这位兴和伯可是睚眦必报,卷入他和王府之间的争斗,多半会成为炮灰。 随后就有小吏来了,进来就问话:“敢问伯爷这是为何?” 掌柜看到小吏如同是见到了亲生父母,喊冤道:“大人,小的本分生意,今日不知何故,这位大人带人进来打砸……” 小吏看向方醒,拱手道:“伯爷……” 方醒随意的道:“本伯家中赤贫,听闻这家米店没有后台,就准备吞了它,你有意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7章 强夺产业,断人根基 小吏发蒙,掌柜张开嘴,脸颊抽搐着,说道:“您是……” “本伯方醒!”方醒点点头,说道:“听闻你家的分店不少,南边少说有十多家,北边还有七八家,每年经手的粮食多不胜数,是个好买卖。怎么样,可愿意给了本伯吗?” 掌柜愕然道:“伯爷,您这是……您这是明抢啊!” “对,本伯就是明抢!” 掌柜突然大声喊道:“朗朗乾坤!朗朗乾坤啊!居然有人强抢别人的产业,这位大人,南昌府不管吗?布政使司不管吗?就任由着旁人掠夺?小的不服!要上告!要……” 方醒起身道:“你什么都别想要,来人。” “伯爷!” 方醒指指掌柜说道:“拿了他,然后找人清理这店里的账簿,回头报给本伯。” 两名军士冲过去擒住了掌柜,掌柜冲着那小吏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啊!” 小吏面如土色,哀求道:“伯爷,此事不妥啊!” 方醒没搭理他,走出米店,站在门口吩咐道:“其余两家也马上拿了,随后清理账簿,还有,王贺该到了吧?” “老爷,监军还没进城。” …… 如狼似虎的官兵直接在南昌城里封了三家店,然后王贺也施施然的进了城。 “兴和伯,累死咱家了!” 王贺指指放在地上的箱子,一边捶打着腰,一边说道:“这些都是那三个商家的账簿,咱家从北平就挖到了他们的跟脚,全是王府的产业,你这边算是白费劲了吧,嗬嗬嗬嗬!” 方醒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点头道:“你们此次做的不错,算是一次历练,回书院后把此次的经历给那些学生们说说。” 这几个年轻人都是书院的学生,被方醒抽调出来,跟着王贺在北平清查了那三家商户的根底。 王贺赞道:“他们算账飞快,而且机灵,兴和伯,以后要是书院的学生们都出仕了,那你可就是结党了。” 王贺这是在提醒方醒:大哥,你可要撇清些啊!否则不是权臣都是权臣! 方醒挑眉道:“我又不掌权,怕个屁!还有,这三家多大的规模?” 王府的生意,对外宣称是私人的,这个就值得玩味了。 大明目前并不禁止藩王经商,当然,你别太赤果果就是。 “刚才本伯在收拢那家米店时,就算是强抢,可那掌柜依旧说是私人的产业,这里面就只得品味了!” 王贺面色凝重的道:“每年少说五万贯。” “不少了,巨富啊!” 方醒接过总账册,随手翻了翻,问道:“可给了宫中吗?” “给了。” “那就好。” 方醒把账册放下,讥笑道:“王府有爵禄,有土地,加上经商,每年那么大的规模,可宁王却是清心寡欲,差不多与世隔绝了,本伯就想知道那些钱钞去了哪!” …… “孽畜!” 朱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起身道:“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强夺产业!” 江训站在门内,有些忧郁的道:“殿下,那三家可是府中的财源,如今他封了南昌城的,怕是下一步就要把南北的分店都封了。” 做生意不怕,就算是被人说王府与民争利也不怕! 可朱权却目露疲惫之色,说道:“封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账簿,府中每年那么多的钱钞去了哪?追根而去,那些藏在城外、私下采买的铁料怎么瞒得住?” 江训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的道:“殿下,没有旨意,他不敢的吧?” 朱权冷冷的道:“将在外,他又是皇帝心腹的心腹,若是拿到把柄,你说他敢不敢动手?” 江训呆呆的道:“他这是早有预谋,殿下,咱们要动动了。” 朱权点点头,说道:“叫人去传他,就说本王想问问京中之事。” 江训出去安排人,朱权站在屋子中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经握刀的大手已经变得白皙细嫩,不输于女人。 “竖子可恶!” 一本书被扔在了地上,接着被重重的踩了几脚。 朱权奋力的踩着那本书,喘息着骂道:“朱棣,你这个畜生!当年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江训安排人去找方醒,回来就看到了癫狂的朱权。 “那个畜生!那个畜生!骗了我,还哄我给他写檄文,还哄我给他出谋划策!畜生!” 朱权奋力的踩踏着,仿佛那本已经面目全非的书就是朱棣。 “那个竖子也学了朱棣的那一套,逼迫!哄骗!一丘之貉!” “殿下……” 朱权停住了,他缓缓抬头,看到江训跪在前面,泪流满面。 “殿下……” 江训哽咽道:“您当年本有龙飞九五的可能啊!臣……臣恨不能回到当初,辅佐您重新来过……” 朱权呆呆的看着门外,头发散乱,苍凉的道:“来不了了,火器!如今都是火器。咱们就算是打造出了刀枪又有何用?” 江训面色苍白,安慰道:“殿下,可火器卫所不多啊!而且南方没有。” 划江而治,这是江训这些年一直在念叨的东西。 有朱棣在,没谁敢说席卷大明,所以他在等着。 当朱棣驾崩后,江训欣喜若狂的找到了朱权,想劝说他马上起事,却被否了。 江训绝望的伏地,用近似于哀鸣的声音说道:“殿下,新帝稚嫩,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臣死不瞑目!” 朱权呆呆的看着他,缓缓的走过去,俯身扶起他,微笑道:“你为本王谋划半生,苦了你了。” “殿下……” 朱权微微颔首,说道:“你的忠心本王知道,这是天意,本王多番试探,可最后来的却是方醒,这人手段狠辣,朱济熿就栽在了他的手中。当年曲阜之事虽然没有找到凶手,可谁都知道是他干的。” 朱权松开手,转身看着那玉磐,微微摇头,苦笑道:“他倒是没吹嘘,当年他确实是就带着一个……不,是两个千户所横行交趾,皇帝让他带着一个千户所来此,就是盯着本王……” “盯着本王啊!” 朱权叹息一声,痛苦的道:“皇帝不外乎就是想让本王舍弃护卫,可没了护卫,以后就是猪狗,任人宰割,想起本王的子孙……” 这位还不知道他的子孙中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家伙,直接造反了。 江训咬牙道:“殿下,那方醒好狠,没了钱粮,咱们就没了底气,靠着被削减的爵禄和那些田地,何时能准备好数万大军的的东西?” 朱权冷冷的道:“等着,咱们只能等着,等着京城那个竖子慢慢的犯错,本王不成,那就等本王的子孙,总归有一日,宁王这一枝必定会堂堂正正的走进皇宫,面南而坐!” 室内良久沉寂,两人都是修道之人,倒也能安之若素。 “殿下,兴和伯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8章 逼你造反 方醒大步进来,目光扫过室内,拱手道:“殿下想知道京城何事?” 虽然江训已经在极力的掩饰了,可依旧被方醒察觉到了一些激愤。 而朱权依旧是云淡风轻,等坐下后,他问道:“本王听闻建庶人被放出来了,这是何意?” 方醒的膝盖无法跪坐,所以盘腿。他双手撑在膝上,说道:“陛下有担当,不以过往恩怨为念,让建庶人重归于民。” 方醒抬头,看着云淡风轻的朱权说道:“殿下以为是建庶人快活,还是自己快活?” 朱权瞟了方醒一眼,指指小几上的书说道:“天地悠悠无所归,唯有道才是吾辈的归属。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不管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谁能躲得过这归属?” 方醒的身体微微后仰,含笑道:“是,尘归尘,土归土,帝王将相百般筹谋,在光阴之前依旧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朱权点头道:“想不到你倒是有些悟性,可愿随本王修道?体验天人交感。” 方醒呵呵一笑,说道:“前人种树,后人却不一定能乘凉。若是种下一株毒树,后人每日在这树下熏陶,那就是害人害己,遗祸子孙,殿下以为然否?” 朱权抬眼,缓缓对上了方醒那双含笑的眼睛。 没有电光闪烁,没有针锋相对,有的只是平淡。 方醒的右手微微一动,摸到了腰间的那一管眼药水,心中暗道:哥今天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来啊!对视吧! 他微笑着,渐渐的就笑不起来了。 一个人如果不是在有意的状态下,那么可以很长时间不眨眼。 可当你刻意去不眨眼时,保证时间会让你失望。 方醒的眼睛开始发酸,就像是有东西在刺激着眼球,几乎下意识的就想眨眼。 朱权的眼睛依旧稳定的输出着云淡风轻,见到方醒在转动眼球,就微微摇头,说道:“你想要什么?” 方醒闻言忘记了眨眼,沉声道:“护卫!” 朱权摇摇头,轻蔑的道:“失了护卫,本王算是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凭你也配让本王如此吗?” 方醒同样摇摇头,讥笑道:“殿下暗指陛下,方某权当说的是自己,可……可殿下以为自己是谁?” 江训在边上面色一变,正准备呵斥,方醒却森然道:“本伯为国征战至今,灭国有三,部族无数,殿下当年为国守边,可有这般功绩吗?” 当年朱权受封大宁,多次和朱棣等人合兵出塞征战,可若论战绩,他却比不过方醒。 朱权缓缓摇头,骄傲支撑着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他不屑于狡辩! 方醒腰背挺拔,问道:“殿下博览群书,堪称博学,可曾有一书让百姓受益吗?” 朱权堪称是博学,可他最耗时的却是道家。 朱权轻蔑的说道:“你不过是鱼目混珠,怎配与本王谈论学问!” 方醒微笑道:“你自以为是的学问,在方某看来只是闲极无聊罢了,殿下,你的时间不多了,方某的耐心同样不多。是各自相安,还是剑拔弩张,方某将会等待殿下的决断,告辞了!” 方醒起身而去,江训忍不住说道:“殿下,这是逼迫,咱们必须要决断了!” 朱权淡淡的道:“再如何,京城的那个竖子也不敢杀本王,何须急切?来,和本王合奏一曲。” 琴声、鼓声缓缓而出,悠扬出尘。 走在王府里的方醒听到乐声,不禁赞道:“果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若是能以此为乐,自然无碍!” 陪他出去的杨麟冷笑道:“殿下学究天人,兴和伯乐什么?” 方醒大步前行,突然大笑道:“世人皆愚,妄图盗天机!” 杨麟跟随朱权日久,自然知晓这话的含义,他把方醒送出王府,回来请见朱权。 “殿下,那方醒在暗示您想造反。” 朱权双手不停,琴声淙淙。他微微垂眸,杨麟躬身告退。 一曲罢,朱权闭眼道:“逼迫太盛!” 江训沉声道:“殿下,决断吧!臣马上就去安排人手,夜间突袭。先拿下方醒麾下,再通过程云控制前卫,这南昌就是您的了!然后咱们马上奇袭金陵,只要拿下了宝船,咱们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他的话被朱权轻轻摇头止住了。 “我们是弱者。” 朱权说道:“我们虚弱,不敢反抗……” “是,殿下。” 江训明白了朱权的意思,随即就去找到了杨麟。 “最近除去盯着方醒的人,少动,但要做好准备。” …… “各处都弄清楚,准备动手!” 方醒回到营地就召集人议事。 “城外的道观查清楚了吗?” 吴跃说道:“伯爷,不好查,那里守卫森严,必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对于朱权的学问方醒是佩服的,可如今他却阻碍了大势。 “大势面前,什么都是螳臂当车!” “盯住陈庆年和程云,二人再次碰面时,马上拿下!” 方醒杀气腾腾的道:“本伯要一步步的逼迫下去,看他究竟反不反!” …… 宁王府外松内紧已经两天了,连出入的人都少了许多。 这日上午,程云去请见了朱权,然后出了王府,就直奔南昌前卫。 “你来做什么?” 在方醒突然对城中的三家商户动手之后,陈庆年就一直在紧张之中,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程云拱手道:“大哥,府中有交代,近些时日,不,那人在城中一天,前卫就得做好准备。”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陈庆年面色煞白,指着程云喝道:“滚出去!滚!给老子滚!” 外面进来两个军士,陈庆年骂道:“滚出去!” 两个军士是陈庆年的心腹,自然知道两人的关系,就缩缩脖子出去,顺手关了门。 程云依旧在微笑着,说出的话却让陈庆年浑身颤抖。 “大哥,方醒暂时不动你,那是因为要用你来麻痹殿下,你真以为自己能脱身?” 陈庆年浑身发软瘫坐在椅子上,指着程云骂道:“当初你说放贷挣钱多,老子听了你的鬼话,然后被你胁迫……你这个畜生,当年你落魄,老子看你是读书人,就把妹妹嫁给了你,如今你却恩将仇报……老天爷,来记雷劈死这个畜生吧!” 程云冷冷的道:“看看你如今就像是个泼妇,殿下若是早知道你这般软弱,就该直接把你换掉!坐稳了,告诉你,殿下是当今陛下的叔祖,谁敢动他?” 陈庆年已经失去了分寸,他恶狠狠的道:“现在怎么办?程云,要是老子被拿了,马上就会把你供出来!” 程云矜持的道:“殿下安,方醒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咱们……” “大人,有人闯营……” 室内两人瞬间变色。 惨白!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19章 拿下前卫 人心映照(求月票) 快过年了,兄弟姐妹们,有月票的扔一把。 …… 南昌前卫的营门已经被撞开了,一队队军士手持火枪,列阵前行。 “退回去!否则杀无赦!” 一个千户官率领麾下挡在前方,手中长刀指着吴跃说道:“吴大人,擅闯军营,你们这是觉着南昌是你们的地方吗?退回去!否则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军士长刀出鞘,他们久在内陆,却不知道火枪的厉害,不少人居然还跃跃欲试的,想上去逼退吴跃部。 吴跃举手,排枪马上对准了缓缓逼过来的十多名前卫的人,其中一半是小旗官以上的军官。 这些人肯定是陈庆年的心腹! 吴跃看到他们不退,就猛的挥手! “嘭嘭嘭嘭……” 惨叫声中,硝烟弥漫。 硝烟渐渐散去,露出了前方倒在地上挣扎着的八人,剩下的几人踉踉跄跄的往回跑,不,是走。 一人的咽喉中弹,他努力向前走着,抬头朝着自己的同袍们露出哀求之色,然后伸出手去…… 噗! 千户官看着倒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这个小旗官,心中大震,喊道:“动手!” 这里有千余人,而后面有三千余人在朝着这边小跑。 千余人往前列阵冲击,可大部分人都对火枪有些畏惧了,所以速度很慢。 火枪阵列漠然,枪口微微摆动着。 吴跃拔刀举起,目光冷冰冰的盯着缓步逼近的对手。 “是他的心腹?那就没杀错人,闪开!本伯看看谁要动手!” 火枪阵列分开一条道,方醒缓缓走出来。 他眯眼看着那个向往后躲的千户官,微微抬头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陈庆年,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儒衫男子。 “本伯方醒!” 淡淡的声音之后,千户官绝望的发现自己不能走了,因为他的麾下已经止住了脚步。 人的名,树的影! 这些将士都听过方醒征伐的经历,谁敢造次。 方醒缓步向前,身后的阵列紧紧跟上,压迫的气息让千户官崩溃了,他喊道:“伯爷,这是为何?误会,是误会!” 方醒没理他,缓缓逼近。 “大人来了!” 有人回头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陈庆年,顿时这个千户所就乱了,纷纷从陈庆年的两边往后撤。 就像是战阵之上的败军,从本阵的两侧撤退。 而‘本阵’就两个人,面色苍白的两个人。 方醒缓步而来,陈庆年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伯爷,下官……敢问何事?” “你是程云?”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程云问道。 程云眼神闪烁的拱手道:“学生程云,见过兴和伯。不知伯爷如何得知学生的姓名,学生惶恐。” 他自持是宁王府的人,所以就脚下磨蹭着,稍微和陈庆年拉开了些距离。 方醒果然是转向了陈庆年,面色一冷,说道:“本伯奉旨前来,有便宜行事的权利,陈庆年,放贷,渎职,来人啊!” “伯爷!” 一队军士大步过来,枪口对准了陈庆年。 “拿下!” 两名军士上前,陈庆年嘶声道:“伯爷,下官无罪!都是程云的构陷!都是他哄骗了下官!” 两名军士举枪逼近陈庆年,见他癫狂,一名军士就突然调转枪口,用枪托重重的砸在他的肩上。 咔嚓一声中,陈庆年惨叫着倒在地上,旋即被人压住上绑。 方醒看了看那些慢慢后退的军士,说道:“陈庆年有罪,谁有疑问,可以来问本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摇摇头,方醒微笑道:“看来陈庆年早就是恶贯满盈了?如此本伯也算是在除害……你呢?” 方醒问程云:“你是什么?” 程云堆笑道:“伯爷,学生只是来看看陈庆年,毕竟是舅兄,他再不堪学生也不能……” “畜生!” 被压在地上的陈庆年忍住肩部的剧痛,喊道:“伯爷,下官检举,下官放贷都是程云唆使的……” 程云在方醒的微笑下退后几步,强笑道:“伯爷,他是昏了头,想胡乱攀诬。” “伯爷……”陈庆年的脸被按在地上,他努力偏头,冲着方醒喊道:“伯爷,下官没有盯着宁王府,就是程云的威胁和指使,他威胁下官……咳咳咳!他威胁下官不照做的话,就把放贷的事捅出去,那个畜生,下官当初是瞎了眼,才把妹妹嫁给他,畜生……” 程云的脸更白了,他指着陈庆年道:“伯爷,这人疯了。” 方醒回身,就在程云如蒙大赦,身体一松的时候,却听到方醒说道:“拿下他!” “伯爷,学生是宁王府的人,你不能,不能……啊……” 一个军士过去,对于这等读书人,根本就不用枪托,直接一脚踹翻在地上,然后单腿跪在他的背上,反手一锁,另一人就拿了绳子来。 “潘小安。” “伯爷,下官在。” 潘小安上前几步,躬身听令。 方醒仰头看着开始晃眼的天空,说道:“甄别陈庆年的心腹,马上拿下,随后稳住前卫,出了岔子……拿自己的人头来和本伯说话!” “是,伯爷!” 潘小安忍住狂喜回身喊道:“拿下陈庆年的身边人!” 瞬间校场上就开始了混战,没几下顽抗的被砍翻,剩下的跪在地上求饶。 “伯爷,已经拿下了!” 潘小安来请功,方醒眯眼看着他,说道:“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要有分寸,不然就会重蹈陈庆年的覆辙。” 潘小安的狂喜消散了,他眨巴着眼睛道:“是,下官多谢伯爷教诲。” 方醒有些意趣索然的道:“本伯没什么教诲,只是这人心啊!” 潘小安早就得知了陈庆年的勾当,可却一直引而不发,这就是在投机。 若不是需要稳住南昌前卫,方醒现在就想连他也拿下。 不过秋后算账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出了军营,吴跃问道:“伯爷,潘小安首鼠两端,也不是好东西。” 方醒已经看到了王岳,他随口说道:“若是寻求完人,那这天下的人全都该死了。人尽其用就行,至于潘小安,陛下那边自然会给出处置方案。” 朱瞻基最恨这等投机者,方醒敢担保,潘小安最多是维持指挥同知的官职,弄不好还得降职,并被调到某些条件艰苦的地方去。 王岳疾步过来,喝问道:“兴和伯,这是为何?” 在方醒带人气势汹汹的出了军营时王岳就接到了消息,然后发现他们是往军营来之后,他只得带人来看看情况。 若是不对,他今日准备和方醒翻脸了! 方醒说道:“陈庆年有罪,至于何罪,王大人你无需知晓。” 王岳怒道:“兴和伯,你在南昌城中搅风搅雨,事先却从不和本官通气,此事你自己去兜着,别拉上本官。” 这是老官僚感到威胁时的本能反应撇清责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0章 阴云密布 方醒皱眉看着王岳,说道:“你这个撇清并不高明,本伯拿陈庆年,这是军方之事,和你无关。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宁王府的事?那你且回去扪心自问,无需和本官撇清。” 宁王一旦铤而走险,首要责任就是王岳,其次就是陈庆年。 方醒觉得王岳这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以至于认为宁王的事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王岳目光闪动,低声道:“这一切都是你逼出来的,若是没有你的逼迫,本官敢担保宁王不敢造次!他肯定不敢!” 历史上的朱权确实是没有造反,可现在的形势却大相径庭。强势的皇帝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一干亲戚,在想着用什么手段来肢解他们的势力。 “王大人自便吧!” 方醒看着远处出现的十余骑,就说道:“宁王的人来了,看好你的地方,若是有人谋逆,别让人割了你的脑袋!” …… 朱权沉浸在琴声之中物我两忘,双手轻轻拂动琴弦,直至江训走到身前才停止操琴,叹息道:“他可是去了前卫?” 江训心情沉重的道:“殿下,程云也被拿了。” 嘣! 琴弦断,朱权看着食指上渐渐涌出鲜血的伤口,抬头道:“他这是在逼迫本王,只是本王有些好奇,他哪来的胆子?” 不等江训回答,朱权说道:“是了,王岳他们害怕担责,必然会跟着他走。只要本王一反,天下舆论沸腾,那就是逆贼……而他却是那个竖子的心腹,事后最多是假惺惺的罚俸罢了,就算是降爵……他好像是降无可降了吧!” 江训点头道:“殿下,他是文皇帝留给现今皇帝的人,先帝想升他的爵,却被拒绝了,说是此生只做大明的兴和伯……那是文皇帝给的爵位,没人敢轻动啊!” “对,这便是有恃无恐!” 朱权叹息道:“程云知道什么?” 江训呐呐的道:“殿下,程云只是联络前卫,其它的事他多半不知。” 朱权仰起头,意态闲适的道:“那你怕什么?” 江训苦笑道:“殿下,程云是府中之人,而他和陈庆年之间的来往就是现成的证据,方醒这人有些邪门,臣怕他悍然动手。” 朱权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动手吧!等他动手!” 江训心中一惊,大胆的看着朱权的脸,却看到了面如死灰。 这是一个心灰意冷的宁王,从朱棣时期他就被压制着,不敢妄动。 朱高炽时期时,朱权试探了一下,说想换封地,被拒。 而朱瞻基登基后,他同样用这个理由去试探了一把,结果……结果很‘喜人’,没等来朱瞻基的回答,等来的却是方醒。 朱权的面色渐渐涨红,他愤怒着,喘息着,不甘着…… “殿下……” 朱权仿佛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脸部扭曲。 江训哎了一声,然后去找到了杨麟。 杨麟仿佛早有准备,他在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长刀。见江训进来,他狞笑道:“方醒逼人太甚,殿下不动就是坐以待毙,你来,可是殿下有了决断?” 江训闭上眼睛,缓缓调匀呼吸,然后问道:“你可有把握?” 杨麟挑眉道:“我的人看到了方醒麾下的阵列和火枪威力,正面迎击没有胜算,除非是加上前卫。可陈庆年已经被拿下了,咱们只能夜袭!” 江训眼神阴冷的道:“那就试试,今晚就动手,趁着他志得意满之时……” 杨麟不屑的道:“那人是名将,懂不懂什么是名将?从不轻敌的才是名将!” 江训颓然道:“那我等就只能束手就擒吗?” 杨麟厉声道:“你怕了?人死鸟朝天,不死当过年!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就今晚!” …… 王岳回到布政使司衙门就吩咐人召集衙役。 “大人,要不收拢丁壮吧?好歹也能挡一阵子,到时候看看兴和伯那边的情况再做决断。” 魏青面色有些发青,甚至脚都在颤抖。 “没用,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王岳苦笑道:“宁王若是谋逆,第一个就会去攻打聚宝山卫,然后随便派些人来就能把咱们给抓了,不管谁胜谁负,咱们自己得站稳了地方,要是被背一个附逆的名头,那本官宁愿现在就吊死在布政使司的大门口。” 魏青点点头,问道:“大人,难道此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王岳摇摇头,呆滞的道:“兴和伯此行就是想让宁王低头,可现在看来却是被拒了。他先前引而不发,留下了陈庆年,就等着抓宁王的手柄,如今看来宁王是无路可走了,要么低头认输,要么就只能……铤而走险!” 魏青却比他果断,建议道:“咱们去找兴和伯,他弄出来的事,布政使司他必须要保护好,否则不管成败,他都是罪人!” 王岳摇摇头道:“沾了他的边,到时候咱们就里外不是人,文官们会把咱们当做是没气节的窝囊废,不能啊!” …… 很快,布政使司衙门就明晃晃的出现了不少衙役,他们已经佩刀了。 很快,城中嗅觉灵敏的人家开始了迁移。 出城玩耍、探亲…… 连老百姓都知道宁王府要‘造反了’,于是南昌城内的粮食被抢购一空,价格开始飙升。 …… “这样不好!” 方醒在喝酒,一个人,吴跃和王贺都没敢喝。 “不管怎么闹腾,别亏了百姓,咱们不是拿下了晋王府的那家米店吗。去,开仓,以没涨价前的价格为基准,降价两成!老子要让南昌城那些想发横财的米商亏死!粮食不够就调来,压!把南昌城的粮价压下去!” “至于宁王府,王岳那头都在做样子了,宁王要么就赶紧造反,要么就只能俯首称臣!” 方醒喝了一口酒,眼珠子有些发红,他微笑道:“本伯等着他!” 既然都明晃晃的来了,方醒也不甘示弱。随着他的命令,吴跃部也开始了戒备。军营四周的巡查密度陡然上升。 没人在军营边上看热闹了,那些百姓都在采买食物,然后一家老小躲在家中,就等着看大热闹。 气氛越发的紧张了,王府中有大批人进入,管事想再采买些菜,却无人搭理。 朱权在喝酒,一个人在精舍中待着,谁也不给进。 南昌前卫也在戒备,潘小安分外的卖力,不断的派出人手去盯着王府的动静。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群人进了南昌城。 “这般萧条是为何?” 徐景昌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关着门,就问了带路的军士。 “国公爷,要……要开战了!” 徐景昌差点被惊下马来,等到了军营外,看到那戒备森严的模样,他彻底的绝望了。 一路进去见到了还在喝酒的方醒,徐景昌叫苦道:“你好歹也等等哥哥啊!咱们合计一番,也能让宁王吃个大亏。打不得,打不得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1章 催化剂徐景昌 方醒的眼珠子泛着红色,他指指自己的对面,“来,喝酒。” 徐景昌坐下,看看桌子上堆着一堆花生,就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叹气道:“你这是被宁王给顶住了?无计可施了?” “陛下让你来做什么?” 方醒打个酒嗝,捏开花生壳,单手搓搓,然后把花生米丢进嘴里。 “你的胆子太大了!” 徐景昌这一路也被折腾的够呛,在朱瞻基的严令下,他几乎是星夜兼程,这才在今天赶到了南昌。 “陛下担心你心切,所以让我来从中撮合一二,最好就是让宁王解散护卫,上一份奏章请罪,这样藩王的事大抵就暂时安稳了。” 徐景昌觉得自己就像是夹在婆婆和丈夫之间的小媳妇,两头受气。 “你这边先别动,等我去宁王府看看再说。” 徐景昌喝了两杯酒,起身就准备去找朱权。 “你别去。” 方醒摇头道:“宁王此刻定然是在两难之间,你若是去了,那就是服软。陛下不能服软,否则以后就难办了……” 徐景昌无奈的道:“所以你就想冒险?” 他再次坐下,指指酒壶说道:“你方醒战前可曾喝过酒?你这是要豁出去了?你也要壮胆?” 方醒点点头,说道:“一旦宁王暴动,各地藩王弄不好就会扯着大旗附逆,比如说……陛下残害宗室什么的,到时候……” “到时候就算是平息了各地的谋逆,你方醒也是头号罪人,人人喊打!” 徐景昌愁眉苦脸的道:“你就消停些吧,慢慢来,哥哥我身板小,可扛不住这等大阵仗啊!” “怕什么?” 方醒红着眼道:“真要闹翻天,那就正好一举解决了藩王的麻烦,到时候全都圈养在京城,等以后丢到海外去!” 徐景昌捂着额头,呻吟道:“你这是要作死啊!别带着我好不好?” “弄死就是!” 方醒呵呵笑道:“到时候乱军之中,宁王畏罪自尽,我看谁敢来给他翻案!” “你好狠的手段!” 徐景昌打个寒颤,摆摆头,然后说道:“你的胆子太大,我先去王府!” “回来!” 徐景昌才走到门口,方醒低喝一声。等他转身后,看到方醒目露狠色,就哀求道:“此事不能闹大啊!陛下不是文皇帝,没那个威望压住宗室……” “那就杀!谁敢不从就杀谁!” 方醒冷冰冰的道,然后又喝了杯酒。 “我说你这是入魔了吧?” 徐景昌惊骇的道:“当年我去终南山玩耍,见到一人坐于大树下,不知多少年,整个下身全和树根长在了一起。那人就只有眼珠子还是活的,那眼神就和你现在一般……那就是入魔啊!来人!来人!” 门外进来了辛老七,徐景昌指着方醒说道:“你家老爷怕是喝醉了,扶他歇息去!” 辛老七摇摇头,皱眉道:“国公爷可去歇息。” 徐景昌这才发现自己喊错了人,他怒道:“都不省心!老子这就去王府,看看谁敢谋逆!” 才走出房门,徐景昌就看到自己的随从都被扣押在了一边,他怒道:“方醒,你疯了!” “我没疯!” 方醒脚下平稳的走到门边,说道:“瞻基年轻,谁欺负他,那老子就弄死谁!” 他没有称呼朱瞻基为陛下,徐景昌指着他骂道:“老子现在就想一棍打晕你,然后把你拖出南昌城。” 方醒打个酒嗝,笑道:“你打不过我。” 徐景昌看看盯着自己的辛老七,骂道:“哥哥我不是打不过你,是现在没你人多!” “喝酒!” …… 喝酒多了会头晕,可方醒却越喝越清醒。他看着对面的徐景昌已经是醉态可掬,伸手去抓花生总是抓不到。 “来人,扶了定国公去歇息。” 方醒把花生米丢进嘴里,起身摇摇脑袋,觉得一点儿酒意都没有。 “方醒,哥哥还能喝!还能喝!” 徐景昌挣扎着,被辛老七单手就提溜了出去。 “我还能喝!再来一碗,大碗!” 徐景昌的声音远去,吴跃和王贺走进来,看到方醒的状态,两人松了一口气。 “我没醉,想醉没醉!” 方醒的眼睛很亮,他说道:“我本想醉了,然后懒得理他,躲过去罢了。只是却没醉,这就是天意。吴跃。” 吴跃拱手:“伯爷!” 王贺迟疑了一下,最后忍住了劝解的想法。 “叫弟兄们准备好,一旦宁王府的人大队出门,马上出击!” 方醒呼出一口酒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敢冲击咱们的,不必警告,直接干掉!” …… 徐景昌被扶着进了房间,被人丢在床上。 等人走了之后,他继续喊着喝酒。 渐渐的,声音小了下去,直至消失。 一刻钟后,徐景昌狼狈的站在营中,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左边盯着自己看的军士干咳道:“看什么看?本国公要出去找女人!” 徐景昌拍拍身上,施施然的出了军营。可随后就有人去禀告了方醒。 …… 朱权依旧在弹琴,一曲终了就喝一壶酒。 琴声忽而古朴,忽而出尘,渐渐的多了杀伐之意。 朱权的肤色白皙,手指修长。可如今这修长的手指已被琴弦崩勒的伤痕累累,鲜血染红。 一曲弹完,朱权拎起酒壶,扬起脖子…… 酒水从他的嘴边溢出来,打湿了前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朱权把酒壶一扔,冷冷的道:“出去!” 可外面的人却违令冲了进来。 朱权的眸色一冷,杀机升腾。 “殿下!大喜!大喜!” 江训大步进来,身形有些摇晃,可见心神激荡。 “何来的喜事?” 朱权问道。 江训拱手道:“殿下,定国公求见。” 朱权缓缓的闭上眼睛,瞬间之后喝道:“来人,给本王披甲!” 江训大急,劝道:“殿下,定国公此来就是代表了陛下,这是来和解的啊!” 朱权漠然的看着门口,很快两个太监吃力的拎着他多年没穿过,却依旧闪着金属辉光的甲衣来了。 “殿下,前卫的陈庆年被拿了,加上聚宝山的一个千户所,咱们打不过啊!” 朱权伸开双手,两个太监有些生疏的在给他披甲。 “你害怕了?!” “先前你是在绝望中想拼命,可现在徐景昌的到来……让你看到了希望,于是你就如蒙大赦!” 朱权活动了一下身体,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微笑道:“你不懂,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进则退,要么就是北平的那个竖子从此对藩王宽容些,要么他就等着天下大乱吧!” 江训跪在地上,认真的道:“是,殿下,臣乱了分寸。此刻应该做的是强硬,让徐景昌看到强硬。” 朱权点点头,满意的道:“召集人手,让徐景昌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2章 开始了吗? 徐景昌抱着被朱权扣押的风险进了王府,一路看到了不少甲衣完整的侍卫。越往里面走,侍卫就越多,他的心也就越沉重。 一进精舍,他就看到了跪坐在蒲团上的朱权。 浑身披甲,身前的小几上搁着一把连鞘长刀的朱权! “见过殿下!” 朱权抬眼看着躬身的徐景昌,冷冷的道:“你来作甚?是要等那方醒斩下了本王的头颅,你好带着它回京请功吗?” 徐景昌苦笑道:“殿下,您该知道我就是个纨绔,此来不过是调和罢了。” “刀都搁在本王的脖子上了,你来调和什么?” 朱权握住刀柄,盯着徐景昌道:“你是徐达的孙子,本王不为难你,自去吧。” 徐景昌愁眉苦脸的道:“殿下,如今陛下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不过是想大家过些安稳日子罢了,您……说句不该的,您那点护卫还无法撼动江山,那留着何用呢?散了吧,只要护卫交出来,臣保证兴和伯马上撤军,一溜烟撤离江西,如若不然,臣拿脑袋担保!” 朱权提刀起身,大步走到徐景昌的身前,目光在他的脖子上扫过,说道:“你不够。” 然后他大步出去,徐景昌只觉得脖子上汗毛倒立。他转身追上去,一路劝解着。 前方就是聚集的护卫,见到朱权出来,杨麟上前拱手,杀气腾腾的道:“殿下,可要动手?” “动不得啊!” 徐景昌拉着朱权的手臂哀求道:“殿下,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朱权的眼中多了一道凌厉,说道:“好说什么?方醒呢?让他来!来杀了本王!” 杨麟拔刀道:“保卫殿下!” “保卫殿下!” “保卫殿下!” 王府中的喊声传了出去,让人心悸。 这是要火并的开端啊! 徐景昌已经绝望了,他瞅瞅周围,准备等机会逃出王府。 至于朱权说不会动他,那话傻子才信。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本能的想泄愤,想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凄惨,而徐景昌就担心自己成为更惨的那个。 所以他悄然放慢了脚步,看着被围在中间,一脸悲愤的朱权,准备开溜了。 “……本王被移到南昌尤不知足,多方逼迫,这是要逼死本王,这是要……” 逼个屁!只是让你把护卫交出来罢了! 徐景昌心中暗骂一句,正准备从侧面溜走,却看到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卧槽尼玛!我只是想溜而已啊! 徐景昌干咳道:“本国公是去撒尿……” 侍卫根本就不是来堵他的,一溜烟跑到朱权的身前,喊道:“殿下,聚宝山卫出动了!他们喊着交出定国公,说再不交人就要动手了。” 朱权的身体晃了一下,回身正好看到干笑着倒退的徐景昌。 “殿下!拼了!” 杨麟举刀喝道:“兄弟们,保卫殿下!” 朱权没有阻止,就看着杨麟带人往王府大门方向去了。 徐景昌不知道该走还是留,最后他还是缓缓走过来,说道:“殿下须知一旦动手,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朱权双脚交叉,缓缓坐在地上。 “从小父皇就喜欢我……” … “交出定国公!” 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上,王府就在眼前。 “这里原先是布政司的衙门,后来宁王被改封南昌,就用了这个衙门来改建王府。” 王贺在显摆着自己的见识。 “也就是四个门弄过,其它的只是随便修整了一下,格局却就那么大了。哎!换做是其他藩王,至少扩建几倍,宁王说他憋屈,这个倒是没说错。” “那不管我的事,我只知道藩王不收拾,迟早是祸害!” 方醒对这些权利争斗没兴趣去分辨对错,他看到王府的大门敞开,就吩咐道:“去看看!” “保卫殿下!” “回来!” 听到了这个喊声之后,方醒叫住了准备去查探的人,然后侧耳听着。 “保卫殿下!” 方醒压压手,吴跃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周围的将士们连呼吸都压住了。 少顷方醒站直,说道:“不少人,喊声带着愤怒,这是有人在煽动他们,准备!” 吴跃喊道:“列阵!” 瞬间阵列成型。 “保卫殿下!” 声音几乎就是从大门里传出来,接着里面冲出一个男子。他看到外面的阵列楞了一下,然后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铅弹。 那些枪口微微晃动,轻蔑的没有一丝硝烟。 “保卫殿下!” 随即一群群王府护卫就冲了出来,见到肃立的阵列,都楞了一下,然后纷纷整队。 “还可以,不是乌合之众。” 方醒夸赞了一句,王贺说道:“大多没什么忠心,只要去掉那些军官,这些人最多半年就会忘掉宁王和王府。” 对面的阵列成型,杨麟躲在阵列中间喊道:“殿下仁义,却无辜受此磋磨,方醒此人正是奸佞,他就是来公报私仇的。是坐以待毙,还是奋力一搏,让君王知道殿下的委屈,兄弟们……” …… “大人,兴和伯率军堵在了王府的门口,王府里的护卫也出来了,双方现在正在对峙,要动手了!” 魏青满头大汗的冲进来,一番话就让王岳的心落到了谷底。 “大人,咱们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王岳面带讥笑的道:“好,好,打起来最好,让他们打,打完了本官再去收拾残局!” 说完他的身体一松,腰背都弯曲了下去,整个人看着颓废而无力。 …… 王府前,杨麟的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喊道:“杀!” 他是朱权的心腹,若是护卫交出去,他就成了空头指挥使,以后自然会被打落尘埃。 对于不少人来说,失去原先的权利就等同于死亡。 要死也死的轰轰烈烈的! “杀!” 王府护卫勇敢的冲了上来。 吴跃看向方醒。方醒点点头。 此刻他的心中再无一直以来的担忧和顾虑,既然要动手,那就把宁王的武装给解除了。 至于后果,方醒狰狞一笑。 …… “……四哥雄壮,父皇说他以后是个帅才,于是就安排他去了北平。” 朱权盘腿坐在地上,缓缓的说道:“他确实是不错,不过开始却是匹夫之勇,而我,父皇说我智谋无双……” “后来就有了那个姚广孝,四哥的身边渐渐的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怂恿四哥谋反……” 朱权微笑道:“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可他却夺了我的兵马,若无我的兵马,他哪来的机会问鼎?” 徐景昌尴尬的站在边上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真的想逃了,可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卫却看着孔武有力,他担心自己会被疯狂的朱权给一刀剁了。 “……我给他出谋划策,我给他书写檄文,他答应和我共享天下……可他……骗了我!” 朱权冷笑道:“他居然骗了我……” “哔哔哔!” 外面传来尖利的哨声,徐景昌和方醒在交趾并肩作战过,所以知道这哨音代表着什么。 “开始了吗?” 朱权还是在微笑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3章 以卵击石 “杀了方醒,赏千金!” 杨麟在中间呼喊着,他疯狂般的催促着麾下对火枪阵列发动冲击。 他想要灿烂! 他想起了江训曾经喃喃自语说过的话。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耳! 是啊!既然前途灰暗,那就轰轰烈烈的战死吧! “杀!” 杀气席卷双方之间的空间,迅速的随着那有些凌乱的步伐扑了过来。 吴跃长刀挥下。 “哔哔哔!” “嘭嘭嘭嘭!” …… 枪声传到王府里,朱权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说着,不,是回忆着。 “……四哥成功之后就开始不认账了,其实……其实我知道他不会认账,只是自己没了军队,呵呵,没了军队!” “嘭嘭嘭嘭!” 外面的排枪开始密集起来,惨叫声就像是魔音,躲都躲不过。 “……没了军队就是羔羊,我在草原上征伐,看多了那些部族之间的疯狂,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被抛弃……不过我还得要感谢四哥,至少他留了我条命。” 朱权对面色呆滞的徐景昌说道:“只是我不喜欢南昌,不,是本王不喜欢南昌。几次上了奏章被拒,然后又被人弹劾,上一次奏章就弹劾一次,哈哈哈!” “嘭嘭嘭嘭!” 外面的排枪声接连不断。 “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整齐的呼喊声震动了整个王府,那些仆役丫鬟们在府中到处乱跑,他们想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每当有抄家之祸时,死几个人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需往上报一个负隅顽抗,人不但是白死了,家属弄不好还得受牵连。 朱权冷眼看着这片兵荒马乱的景象,说道:“四哥果然没看错人,方醒够狠,够果决。当年本王若是有他这般果决,嘿!”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徐景昌就当是没听到。他抬头看去,就看到那些护卫潮水般的逃了进来。他们神色惊恐,有的人身上还带着血迹,却忘记了惨叫,只知道逃。 逃! 朱权微微摇头,说道:“都是假的,这些人不是本王麾下的精兵,多年养着他们花了不少钱粮,不过能冲一下就算是不错了。”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朱权抬头,看着走来的方醒微笑道:“你很厉害,四哥信重你,当今皇帝也信重你,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你就是他身边的重臣,封公也只是寻常事……” “你想说什么?” 方醒走过来,然后双腿交叉,缓缓坐下,就坐在朱权的对面,双方伸手可及的距离。 “你……你输了!” 朱权缓缓拔出长刀,摇头道:“本王还没输。” “你想自尽?” 方醒好奇的看着那雪亮的锋刃,说道:“你得知道,自尽很痛苦,你会听到鲜血从自己的脖子上喷溅出来的声音,然后你会恐慌,会后悔……你宁可一生被关在凤阳的冷宫之中也不愿意自杀。” “是的,你肯定不会,因为你从小多智。可人一聪明就怕死,越聪明的人就越怕死,很少有例外。” 朱权把长刀搁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仙风道骨的胡须在颤动着,他的双手也在颤动着。 “人生在世,除死无大难。你只需要放弃护卫,然后……对不住,因为刚才的杀戮,你必须要进京请罪,不过由于你是宗室长辈,陛下大概会把你暂时幽禁起来,然后……” 方醒的身体猛地扑了过去,他一把抓住朱权的双手,就在朱权想奋力的挣扎时,方醒一头就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呯! 朱权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看抱着额头往后倒去的方醒,他就笑了笑,再然后…… “压住他!” 两个人飞扑过来,一个是辛老七,他知道方醒这段时间的心理压力极大,因为方醒本就是准备要硬碰硬的把宁王府给解决了。 什么护卫,那不过是借口罢了。 方醒和朱权都知道的借口。 目的只是要让朱权这位宗室长辈跌落神坛,映照出藩王们的野心和不甘,然后为朱瞻基下一步的削藩做准备。 而王贺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一旦朱权自尽,那么他作为监军必然是要倒霉的。 所以瞬间爆发了小宇宙的王贺居然率先扑倒了朱权,差点被他手中的长刀给剖腹了。 辛老七后到,他在半空中准备扑击的双手硬生生的变成了击打,重重的打在朱权的右手上。 长刀落地,方醒才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喘息着,王府的地面很硬实,梗的背疼。 他有些头晕,眼睛发花,看着那些军士冲进了王府里面。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方醒有些想呕吐,如果是别的军队,他会喊一声不许乱杀。 可聚宝山卫不需要,他们哪怕才刚经历了一次杀戮,也不会变成杀红眼的恶魔。 “晕……” 方醒晃晃脑袋,胸腹处有些翻涌,就像是有一只青蛙在他的肚子里一跳一跳的。 “哈哈哈哈!杀了本王,来啊!杀了本王!” 哪怕是方醒主动发起攻击,可最后的结果却像是鸡蛋碰石头,朱权依旧神志清醒,而方醒…… “呕!” 方醒努力偏头,然后早些时候吃的花生和酒水就化为喷泉喷了出来。 “这就是四哥手下的悍将?哈哈哈哈!连本王都不如!” 朱权被控制住了,他坐在地上,任由辛老七和王贺捆住他的双手,冲着方醒嘲笑道:“本王若是撞你一下,你今日就得去陪四哥了。” 方醒又吐了些东西出来,然后他感到舒服了些,就仰头说道:“你别得意,你别以为今日我犯了大错。” “难道不是吗?” 被控制住的朱权绝望了,所以反而是放开了。 方醒嘿嘿的笑着,然后侧脸又吐了一次,不过这次没吐好,脸上和脖子上都被波及。 他气喘吁吁的道:“城外的道观里有什么?我的人马上就会赶去,殿下,那里有什么?会不会是能让你终生幽禁的东西?哈哈哈哈!呕!” 朱权仰头,肌肤拉伸之下,他感受着脖子上那道被长刀拉出来的小口子上传来的疼痛。目光苍凉的看着天空。 “四哥,这就是你的孙子……” …… “攻进王府了?” 王岳坐在堂上,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把……菜刀。 布政使司的长刀全都被衙役们拿了,王岳自觉也拎不动,就寻了一把菜刀,好歹能做个样子。 而坐在另一边的魏青却在挂绳子,他没有自刎的勇气,所以准备用绳子了结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方醒失败的基础上。 所以当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冲进来时,正在试着绳套高度的魏青手一滑,身体前倾,然后…… “大人,兴和伯已经攻入王府!” “果真?” 王岳不禁在心中念了一声佛,只要方醒占据上风,不管他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就算他剁了宁王朱权也和他没关系。 安全上岸了啊! “魏大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4章 谁的责任? 江西右布政使魏青差点就殉国了。 在把他从自己打好的绳套里解救出来后,王岳钦佩的道:“魏大人忠义无双!” 钦佩的同时,王岳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是的,有这么一位敢于殉国的同僚在,王岳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有些不大稳当。 想想,等魏青自尽未遂的事被报上去之后,朝中的重臣们会怎么想?关键是皇帝会怎么想! 忠臣啊! 魏青悠悠醒转,第一句话就是…… “脚滑了……” 瞬间王岳的心情就变得美好起来,而魏青睁开眼睛之后,脑子一转,连肠子都悔青了。 “走,去看看!” 王岳意气风发的当先出了房间,威严的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都跟着本官去王府看看,切记不可退缩!” …… “如何收场?” 当看到被两名军士看守的朱权时,王岳就问方醒的去向。 王府中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人不少,特别是朱权的子孙,这些龙子凤孙都娇贵,方醒安排了武川去‘劝告’了一番,果然就安静了不少。 方醒坐在一丛绿竹的下面,看着面色委顿。 王岳看到他这副模样,以为是后悔了,就拱手道:“兴和伯,大错已经铸成,本官的奏章已经出了,若是有对不住之处,还请兴和伯见谅。” 方醒抬头,皱眉道:“你急什么?” 王岳微笑道:“兴和伯,本官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可是那道观吗?” 方醒的面色有些古怪,王岳面露惋惜之色,说道:“就在半个时辰前,那道观起火了,烧的很厉害。” “你在说什么?” 方醒还有些吐意,他从地上端起水壶,打开盖子,一股子橙汁的味道传来。他喝了一口,舒坦的道:“冰冻的橙汁,安逸。” 橙汁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王岳暗自吸吸鼻子,说道:“此事已成僵局,兴和伯,回京吧。” “多谢你了。” 方醒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然后颔首说道:“那点木材烧不化那些铁料,最多是变形,一切都用证据说话。王大人,王大人……” 王岳的身体同样在晃动着,面色煞白。 方醒的人去了道观,王岳以为里面有什么粮食或是龙袍,如今一听是铁料,他几乎可以判定:自己,包括江西布政司上下都有罪责。 方醒微笑道:“本伯明日就会北上,王大人,王府这边本伯会留人看守,一应供给还请配合。” 方醒缓缓离去,脚步有些发飘。若是往常,王岳肯定会暗自讥讽一番,可如今他却站在绿竹下……呆若木鸡。 铁料,谁敢囤积铁料? 囤积来干嘛? 这些不用思考的问题从王岳的脑海中闪过,旋即就是一阵心灰。 南昌前卫难辞其咎,可陈庆年已经付出了代价,成为阶下囚。 布政使司呢? 该承担什么责任? “收拢人手!” 随着方醒的命令,王府各处都传来了驱赶人的声音。 那些仆役丫鬟被驱赶成两队,然后一一甄别。 王岳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的道:“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宦海何其难啊!” …… 曲胜有些头痛,金陵户部上下被他驱赶着到处跑。 天气热,曲胜顶着大太阳去了工部。 钱均骅也不轻松,见到曲胜就说道:“那些工匠有的都分到别处去了,如今宝船要出海,这是逼着本官去寻人啊!” 曲胜扇着扇子,扯着衣襟,烦躁的道:“有陛下的旨意在,寻人就寻人。我户部上下都快疯了,郑和那边要货,要货,要货,整日本官的耳边就是这个,还说什么误了出海的时机,到时候谁耽搁的谁负责,你说这不是乱来吗?” “那些货物事先都没准备,那些作坊的人早就散了,本官那边也是找人,找到人还得要重新采买原料,重新安排生产,焦头烂额啊!我说这是你工部的事吧?为何落在了户部的头上?” 钱均骅苦笑道:“工部还好,只是抽调些人手去帮忙,你的户部……这事还分什么工部户部,都好生的去找人吧。” 曲胜说道:“钱钞全都要金陵户部出,说是从税赋里直接拨付,哎!这一趟亏本啊!” 钱均骅摇头道:“不会亏本,本官听郑和说了,此次出海不寻求那些珍禽异兽,要的是交换,金银为主。回头你这边的亏空自然就能填补,你再上份奏章,给本官的工部弄些钱钞来,来年就修路!” “修路?” 曲胜随口道:“修哪的?” “金陵到北平。” “哎哟!” 曲胜身体一滑,差点就滑到了地上。他重新坐直了身体,问道:“是修整还是重新弄?” 钱均骅说道:“重新弄,先要建造水泥窑,慢慢的修,本官估摸着少说要修十年。” “这是一项大支出啊!” 曲胜稳稳心神道:“这肯定是兴和伯的提议,他这是嫌我户部的钱钞太多了吗?北平的夏元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不阻拦。” 钱均骅诧异的道:“为何要阻拦?这条路修成之后,大明南北沟通更便利了,加上运河和海运,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员,想走就走,省多少事。” 曲胜皱眉道:“好容易攒了些家底,这一下子又要出去好多,以后遇到大事了怎么办?” “钱不花用就是废纸,留着干嘛?” 曲胜一惊,抬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方醒。 “兴和伯。” 方醒点点头,钱均骅和曲胜赶紧让座。 “本伯刚到金陵,钱大人,水泥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钱均骅眉飞色舞的道:“本官已经召集了不少人手在弄了,等水泥窑建成之后,本官准备请旨催发民夫,咱们要大干一场!” 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已经上了奏章,让瀛洲和朝鲜那边多征发些民夫,本地民夫尽量自愿,钱大人,切记切记!最好是在农闲时节征发本地民夫。” 钱均骅拱手,肃然道:“是,本官知道了。” “还有……”方醒皱眉道:“本伯知道你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人克扣民夫的报酬,你尽管拿下,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上动手,谁敢包庇,本伯发誓要将他全家流放到山里去!” 这话杀气腾腾,曲胜却点头道:“兴和伯此言大善,那等人就该这般处置。” 钱均骅难道凶狠,他眼神凌厉的道:“这可是陛下给的恩典,那些民夫在工地上比种地还挣得多,谁敢贪腐,就算是皇亲国戚,本官也要割了他的肉!” 方醒赞赏道:“金陵工部若非是有钱大人掌舵,本伯必定要建议陛下更换人选,否则那些钱粮就是长生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曲胜心中一震,他在判断着方醒这话是否在吹嘘。 方醒面色如常,甚至还在微笑。 是吹嘘吗? 曲胜一点儿都没把握!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5章 出海,修路 方醒来了! 那个宽宏大量来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金陵! 黄俭听到消息后有些心神不灵,急匆匆的来找汪元。 “老师,这人居然又来了,难道是宁王府的事已经处置好了?” 汪元正在喝茶,还是滚烫的热茶。 茶汤微黄,茶叶在里面载浮载沉。 汪元端起茶杯,微微嗅了一下,赞道:“凝神静气非此物不可啊!” 黄俭躬身道:“是,弟子却失措了。” “自己泡茶。” 汪元慢慢的品着茶水,一杯茶喝下去,他身体一松,然后说道:“你慌什么?怕王柳碎的事发作?” 黄俭点点头,苦笑道:“弟子经常做噩梦,梦中都是那些刀光剑影,最后多半是那人可恶的脸……” “你失了分寸,原因不外乎就是心虚了。你心虚什么?读了多年的书,当年我教导你们要养浩然正气……” 汪元皱眉,屈指叩击着桌面,说道:“浩然正气足,则百邪不侵。这几日你多读书,为师做的笔记你也多看看,其间多有对浩然正气的注释,想来能让你平静下来。” 黄俭点点头,惭愧的道:“老师,弟子有些惧怕那人的手段,所以去打听了宁王的结局,却发现无人得知,那么……弟子判断,他就是从南昌府一路疾驰而来,消息还在后面。” “那人擅长用兵,当年曾假道灭虢。谁能知道他去兴和只是幌子,却一路奔袭朵颜三卫,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异族扫落尘埃。” 汪元有些悠然神往的道:“出将入相,哎!想想麾下千军万马,纵横一时的滋味,连为师都难免心动了。” “想想啊…万马奔腾的感觉,耳边全是喊杀声,长剑指向之处,血流漂杵,尸骸堆积如山……灭此朝食。” 黄俭也是有些憧憬,“若是能指挥那些火器卫所也好啊!硝烟弥漫……” “可这一切都要为官才能为之,明白吗?所以我要家中的子弟苦学。” 汪元微笑道:“你等着看,迟早武人得跪在咱们的身前,任由咱们驱使,到时候自然能得偿所愿。” 黄俭点点头,然后微微摇头,知道自己肯定是没什么机会了。为了长远计,他和汪元一样,从现在开始就要为下一代培养人脉。 “老师,这人一到金陵就去了工部,难道是为了修路的事?” “多半是,顺便还有郑和的船队。” 汪元眯眼,仿佛是被室外的光线给刺到了眼睛,“他为了船队出海,在北平为陛下出头,就在皇城外,和那些人对峙,一番话……好大的煞气,所以若是出海不利,他就是罪人。” 黄俭点头道:“官场之上必须要先保官位,所以他必定要在金陵镇住那些阻挠出海的人。” 汪元面色古怪的道:“南边对出海大多不喜,原因就在于他们没好处,方醒来到金陵多半也不讨好,肯定是收获一堆骂名回去。” …… 方醒的驻地就在上次他和朱瞻基驻扎的地方,外界都说这人居然不知道忌讳,真是跋扈到了极点,方醒对此一笑置之。 他此行就相当于是钦差,所以刚住进去,金陵各部的人都来了。 “两件事。” 方醒伸出食中二指说道:“第一就是宝船出海,各部不得推诿,必须要全力配合,若是有人阳奉阴违,本伯奉旨在此,拿下再说!” 众人只觉得脊背发寒,都担心本部有人出了篓子,被这位宽宏大量的伯爷给连带收拾了。 “第二就是修路。” 方醒说道:“这条路将会是一条大明振兴之路,时日长,方方面面都需要协调,还是那句话,各部看好自己的人,出了岔子,北平的雷霆自然会降临到相应的人的头上,各位自己珍重吧!” 众人随即散去,出了大宅子,彭元叔最是轻松,他说道:“各位,这位的话大抵是有陛下在作保,所以还是要谨慎啊!” 看到他得意,众人都皱眉,心中暗骂。 这时大宅子里有人追了出来,却是武川。 “彭大人。” 众人回头,看到武川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避开,心中想着这人怎么那么大的杀气。 彭元叔问道:“何事?” 武川说道:“伯爷有话忘记说了,南边的卫所有些松散,统军之人居然敢放贷,用那些军士去当打手收钱,这等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彭大人自己斟酌。” 彭元叔呆立原地,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慢慢的各自回去。 这就是报应啊! 刚才在得意,现在可好了,领军之人放贷,军士成了打手,这事儿肯定不会小。彭元叔要是不能来一次清查来洗清自家的罪责,以后的兵部尚书大抵就要换人了。 …… 金陵江边,李二和褚茂看着不远处的宝船船队停泊地发愁。 “那么多的货物金银,金陵城居然没人敢接手,褚茂,要不咱们去找郑公公试试?” 褚茂吸吸鼻子,搓搓黝黑的手,起身道:“好,咱们去试试。” 这两人从上次被方醒凑合在一起后,就在海上巡航,不但卖出了货物,还顺手弄了两艘走私的船,得了不少东西。 按照方醒定下的规矩,这些货物有他们的分红,可现在的问题却是找不到接收人。 两人一路靠近了宝船停系地,没等巡查的军士驱赶,就说是找郑和。 “干什么的?找郑公公干啥?” 看到这两人皮肤黝黑,军士就以为他们是被召回来的水手。 李二和褚茂面面相觑,他们干的那事可是要保密的,这也是他们被金陵户部拒绝的原因所在。 “大人,这事只能和郑大人说啊!机密,对机密。” 李二堆笑道:“此事是兴和伯交代的,只有见到郑公公才能说。”说着他拿出了方醒给的凭证。 军士查看了一番,瞥了两人一眼,说道:“只可进去一人。” 褚茂说道:“李兄,要不你去吧。” 李二点点头,然后被两名军士夹着进去。 褚茂原先是海盗村兼走私村的带头人,郑和对这等贼窝可是深恶痛绝,弄不好直接就砍了他。 而李二却是被方醒招安的人,郑和再怎么着也不会动手。 郑和正在岸边的办公房里和那些工坊的人说话,气氛有些紧张。 “咱家不管你们是谁的人,误了出海的时辰你们自己知道后果,多的也不说了,各自回去召集人手吧。” 郑和看着有些疲惫,眼袋都有了。 “郑公公,召集那些人要些时日才行啊!” 一个中年男子拱手道:“那些人早就自谋生路去了,小的记得仓库里有不少历年堆积的货物,要不……就拿那些出去?” “是啊郑公公,海外的人都是没眼光的,大明的东西他们都会抢着要。” 郑和揉揉眉心道:“那些不够,你等吃着大明的钱粮,少啰嗦这些,赶紧去!” “公公,有个叫做李二的人求见。” “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6章 方某荣幸之至(感谢“8000banshee”成为本书盟主) “见过公公。” 李二行礼,郑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问道:“刚从海上来?” “正是。” 李二说道:“公公,此事却有些机密,小的恳请单独禀告公公。” “公公,此人来历不明……” 边上的王景弘说道:“要不让别人先问话吧。” 这是想给李二用刑,郑和看到李二面色如常,就说道:“不必了,咱家当年也曾上阵杀敌。” 等王景弘出去后,李二说道:“郑公公,兴和伯派了小的出海交易……” 郑和听完之后,不禁笑骂道:“那人就是这般无赖,此事若是被群臣知道了,少不得要群起而攻之,罢了,咱家此次要出海,你们便跟着去一趟。” 李二愕然,郑和起身道:“他刚到金陵,你们在江边还不知道,咱家也不揽功,你们自己去见他。” 李二大喜,刚准备告退,门外却进来了侯显。 “公公,兴和伯来了。” 郑和笑着往外面走去,说道:“这是说不得,一说就到。” 刚到门外,方醒就已经到了,见到郑和,他就拱手道:“郑公,我还以为你已经出海了呢!” 郑和说道:“你又不是没出过海,哪有那么快的。” 两人进去,方醒见到李二就欣慰的道:“总是没你们的消息,今日见到你本伯也就放心了,回家去看过老娘了吗?” 李二跪地道:“多谢伯爷挂念,小的已经见了老娘,家中的媳妇也好。” “起来。” 方醒和郑和分左右坐下,然后接过李二的‘成果清单’看了看,就说道:“这些东西直接交给金陵户部,然后直接转到北平,不列入户部的收入。” 李二应了,方醒随即手书一份说明给他,交代道:“我这边派人和你一起去交割,此事曲胜自然知道厉害,不会多问。” 等李二走后,郑和问道:“这些东西最后给谁?” 方醒指指北边,说道:“这钱户部也不会要,所以就当做宫中的花销,以后也少些麻烦。” “什么麻烦?” “为了钱和臣子闹翻脸!” 皇室没钱,用度捉襟见肘,然后批条子去户部要钱,被批驳了一通,颜面扫地。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那些奇葩事,不得不吐槽着大明的财政制度。 郑和不过是略一思忖就知道了方醒的意思,他指着方醒说道:“你啊你,好大的胆子,以后被那些人知道了,少不得要骂你是佞臣,而且陛下也得跟着受累。” “这些东西来路不正,陛下要为天下表率,如何收得?” 郑和严肃的道:“你这是好心却做了坏事,这些东西就交给咱家,等出一趟海之后再送到北平去。” 呃! 方醒愕然,这不就是洗钱吗? 出海一趟之后,这些钱财和货物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合法收入,然后列入账外,单独呈给朱瞻基。 “多谢郑公。” 郑和点头道:“你考虑事情却是肆无忌惮了些,总以为那些人不堪一击,可咱家告诉你,那些人最擅长的就是隐忍,等抓到时机之后,一击致命!” “是,多谢郑公提醒。”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徐阶,这位堪称是忍者无敌,这才换来了后面的扬眉吐气。 郑和见他谦逊,不禁笑道:“你现在倒是不骄不躁,怪不得那些人奈何你不得。宁王如何了?” 方醒说道:“他就在那个大宅子里。” “你…….你居然把他给擒了?” 郑和的身体猛的站起,然后又颓然坐下,说道:“那是宁王,文皇帝一辈的人,你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此事必然会引发不测,你赶紧回去,也好应变。” “我现在不会回去。” 方醒说道:“快马早就去了京城。” “你这是想自己拿着宁王,陛下在京城可以从容应对?” 郑和拱手道:“好!咱家佩服你兴和伯!” “你这是拿自己来做盾牌,给陛下遮风挡雨啊!” 郑和唏嘘道:“前有金忠,后有你兴和伯,大明的忠臣从未断绝,咱家也就放心了。想想以前出海多半要被文官诟病,此次你兴和伯一力担之,咱家惭愧!” 方醒拿住朱权,朱瞻基在京城发布消息,群臣若是攻击,那也只能攻击在金陵的方醒,朱瞻基却可从容应对。 这就是忠心啊! 郑和说道:“以前咱家觉得你滑了些,如今看来却是错了,兴和伯,咱家给你赔礼。” 郑和郑重的躬身,方醒赶紧扶住他,干笑道:“这是臣子该做的事,郑公何必如此。” 若是解缙在此,一定会骂道:什么狗屁的忠心,这厮最缺的就是忠心。这不过是讲义气罢了。 随后郑和就说了自己的忧虑:“这货物采办不顺利啊!那些工坊都停工了,这会还得去找人开工,弄不好得明年才能出海。” 看到他愁容满面的模样,方醒说道:“为何一定要官办工坊的货物?” 郑和一怔,说道:“以往都是这样,你,难道陛下……” 方醒说道:“陛下什么都没说,不过我却觉得公私皆可,公私皆有才好。” 朱瞻基不知道? 这等事事关制度变革,他怎么会不知道。 郑和点点头,说道:“官办的工坊大多刻薄工人,咱家说过几次,可那些人却依旧如故,若是公私皆有,那便是你说的竞争,好事!” “王景弘,侯显!” 郑和的眸色一冷,喝道。 旋即王景弘和侯显进来,郑和说道:“船队携带的货物公私都要,放出消息去,咱们支持!” 王景弘一怔,然后拱手道:“此事大善,算咱家一个!” 侯显点点头,淡淡的道:“官办工坊咱家早就看不下去了,此事咱家赞同,若是上面怪罪,咱家也算一个!” 王景弘,船队正使,郑和的第一副手,航海家,以及实干家。 这位的能力连朱高炽都赞不绝口,几乎可以同那些辅政学士并列,可见一斑。 而侯显更是不得了,堪称是这个时代的外交家,不管是出使藏边还是海外纵横,他的手腕连吕震都嫉妒不已。 而郑和更是不消说,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航海家,从马背上转到海船上,他没有辜负朱棣的希望,率领大明船队纵横无敌! 方醒起身,躬身,认真的道:“方某得以和三位并肩,荣幸之至。” 是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荣幸之至。 朱棣的眼光和威压让所谓的宦官作祟成为笑谈,他提拔的宦官大多兢兢业业,所作所为不比那些文武差,甚至更出色。 三人一怔,看到方醒面色严肃,不禁心中一暖。 太监再能干,再厉害,可在文武的眼中就是个奸阉,皇帝的家奴。那些人表面客气,可背后有几人能看得起他们? 而方醒却是三朝重臣,当今陛下的心腹,他此刻说出这番话,无意是内心的流露。 郑和三人躬身,严肃的道:“我等能与兴和伯并肩,荣幸之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7章 如出一辙的奏章 商贾的存在几乎可以和人类的发展史并行,并在那些兴衰中若隐若现。 商人的存在可以互通有无,疏导积压,引导生产,调节市场…… 大明南北的差异不小,商业就是其中一项比较大的差异。 南方出产丰富,而且南方人口多,天生就比北方更适合商业发展。 大明到了此时,那些文人在史书中翻找着例子,却惊骇的发现,此时的大明居然可以和史上那些盛世相提并论,而且多有超出。 这是一个盛世,而且还看不到发展尽头的盛世。 这个大明生机勃勃! 南方的商业就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环境中逐渐壮大着,如今渐渐的感到了市场的狭小。 “这是开发不够。” 方醒在院子里散步,身边是曲胜。 “百姓不敢花钱,导致最大的生意就是和民生切身相关的东西,油盐酱醋都在其中。这需要一步步的去改善,当百姓的手中多了余钱,生活稳定了,他们才会慢慢的增加花销……” “小河水满,大河才会有水。” “目前大明百姓的生活在渐渐改善,包括修路的民夫给报酬,这些无不是为了增加百姓收入的考量,你作为户部尚书,要知道这些,否则多半是错。” 好经还得要好和尚才能念好! 曲胜说道:“兴和伯,天下的财富就这么多,如何能保证人人都有多余的钱财。” “谁说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可笑!” 方醒皱眉道:“你自己算算,估算一下,咱们就说汉,他们的财富可有今日多吗?那今日多出来的从何而来?难道是老天爷掉下来的?错,都是百姓们辛辛苦苦劳作出来的。” “所以财富来自于百姓,百姓创造财富,而这需要引导和鼓励,就是这般简单。” 方醒不想给他说以后那些白银潮水般的涌入大明的盛况,怕会吓到他。 曲胜没辩驳,拱手道:“本官知道了,多谢兴和伯提点,回头就让那些商贾来户部报名,然后筛选些出来。” “你倒是果敢,不怕被人弹劾吗?” 这事方醒本想独自承担,没想到曲胜居然敢出头,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曲胜微笑道:“兴和伯,请莫要小看了本官,不是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 方醒肃然拱手道:“是方某看低了人,曲大人见谅。” 曲胜淡淡的道:“儒林之中对兴和伯多有怨怼,可不管如何,公私要分明,若是因此误了国事,那就是腐儒,不,那是小人,不值一提。” …… 先是郑和那边放出了消息,把金陵震动的够呛,可大家还是想观望一下,等待着最后的确认。 可商人多半是愿意冒险的,于是无数书信通往各处,那些商人都急匆匆的开始上路。 目标金陵! 随后户部张贴了告示,让有意、有实力的商家来报名,入围者有希望竞争船队供货商的资格。 这个消息顿时牵动了南方的风云,无数商人都朝着金陵而来。 快马! 通往金陵的路上都是快马! 而各地巡检司都接到了指令,不许为难那些赶往金陵的商人。 …… 金陵户部,早上刚一开门,是的,刚开门。 然后大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开门的小吏还在发蒙中时,门外的商人们高喊着,群情激昂,就像是要进来打官司一样。 “小的要报名!” “报名!报名!” “大人,小的带来了十多匹布料,咱们先验货再谈价格,保证不敢坑,价格好说,好说!” “……” 嘭! 没人敢冲击户部衙门,可由于人太多,情绪又激动,于是大家蜂拥而上,最后直接就把小吏给撞倒了,大门被重重的撞到了边上,发出轰响。 开门的是两个小吏,一个被撞倒,另一个被吓住了,好在他本能的把自己的同僚给拖了出来,否则多半是要被踩死在门口。 “来人呐……” …… 京城最近有风,来自于北方的风,夹杂着些许尘霾。 杨荣咳嗽几声,皱眉道:“兴和伯以前曾经说过什么……北边要控制放牧,否则以后北平人连大门都不敢出。” 杨溥看到了前方在擦栏杆的宋老实,说道:“没那么厉害,危言耸听。” 宋老实依旧在擦着栏杆,他的专注甚至都吸引了杨士奇的目光。 抹布在栏杆上缓缓向下移动着,那双专注的眼睛仔细看着擦过的地方,然后停住,抹布上移,用力的擦着那处细微的黑斑。 当黑斑被清除后,那张脸上浮起了欢喜的笑容,纯净而…… 杨溥不禁露出了微笑,随着同僚们拾级而上。 身后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超越了他们,一头冲进了大殿内。 “陛下,宁王的奏章。” 从方醒南下开始,朱瞻基叮嘱有相关的消息必须要第一时间送来。 杨溥算了算时间,知道这是方醒到达南昌之后的奏章,不禁微微皱眉。 进了大殿,就看到朱瞻基拿着奏章细细的看,面色渐渐阴沉。 这位年轻的帝王越发的莫测了,杨溥心中微叹,和同僚行礼。 朱瞻基把奏章放下,面沉如水的说道:“诸卿免礼。” 这声音中带着火气,杨溥心中微微一笑,觉得皇帝毕竟年轻,哪里有文皇帝那等随意挥洒的自如。 “宁王称兴和伯部在南昌城打砸抢,调戏妇人……荒唐!” 朱瞻基压住了火气,杨荣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出来说道:“陛下,江西布政司的奏章已经到了,臣……昨日就到了,臣罪该万死。” 杨士奇不渝的道:“杨大人,这是擅专!” 朱瞻基的事情多,而最近的奏章更是多,他难以一一阅览,就让辅政学士们先过滤一道。 没想到杨荣居然瞒下了一份奏章,不,是拖延。 朱瞻基先是勃然大怒,然后慢慢散去。 “同一个事?” 朱瞻基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杨溥却知道,这位帝王动了杀机。 这杀机不是冲着杨荣,而是…… “谁的?王岳的?” 杨荣点头,说道:“和宁王殿下的如出一辙,臣……越矩了,请陛下治罪。” 看到杨荣跪地免冠,郑重请罪,杨溥眸色微黯。 杨荣这是在为皇帝充当盾牌,过滤了一道可能会影响到朱瞻基关于藩王政策的奏章。 王岳疯了吗? 还是说…… 朱瞻基冷笑道:“王岳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另投明主吗?” “陛下……” 朱瞻基的刻薄出乎了大家的预料,由此可见他的愤怒。 杨溥看着杨荣跪在地上的后背,心中默默计算着此事中三方的手尾。 方醒必然是触怒了宁王和王岳,否则王岳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上这份奏章。 可……南昌的局势究竟如何?能让王岳不惜冒险也要弹劾方醒。 杨荣抬头道:“陛下,臣以为这是误会,所以就压住了这份奏章,不过倒是抄录了一份,此刻……” 朱瞻基的目光扫过边上的案几,上面有一摞奏章,他今天还没来得及看。 杨溥微微点头,杨荣这是私下做好了准备,让皇帝知道此事,但却可以置之不理。 至于事情爆出来后的应对,看杨荣的模样,分明就是想一力承担。 这才是首辅的担当吗? 杨溥握紧双手,暗自心惊。 他心惊的是杨荣的果敢和与皇帝的默契。 “陛下,王岳这是昏头了吗?臣以为当令人下去详查,看看是谁在说谎!” 金幼孜义愤填膺的说道:“兴和伯所部按时日不过是刚到南昌,难道他们的军纪就这般散乱?臣以为其中必然有假。” 这是想在乱中找到方醒的把柄,然后一击致命。 杨溥微微垂眸,瞥了金幼孜一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8章 愣头青和锐气(祝大家除夕快乐!) 地球不停转,码字不会停!爵士春节期间照例不会放假! 今天三更,从初一开始到初七,每天两更,爵士也抽时间陪家人出去转转,请大家谅解一二,感谢! 求月票! 方醒和宁王对上了,而且还和江西布政使司对上了!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宁王可不是好惹的,那人这次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想想黄子澄吧,我看那人最后多半是和他殊途同归。” “关键王岳也上了奏章,这就是一下钉死了他,再想翻身可就难喽!” …… “王岳这是找死!” 张辅得到的消息更加的详细,书房中,他负手而立,目光冷厉。 “不管实情如何,王岳都不该上这份奏章,至少应当是密折。我看他这是……怎么像是被挟持了一般,利令智昏!” 薛华敏沉吟道:“国公爷,在下以为,会不会是王岳发现姑爷要动手,他担心被牵累,所以就抢先一步,想用陛下来压住姑爷。” 张辅摇摇头,说道:“那来得及,所以我以为,王岳必然是有渎职的地方,德华若是动手,他就会被牵连进去,所以他才敢这般做。” “那他这个渎职必然会和宁王有关……” 薛华敏叹道:“没有担当啊!此时他应当是果断的配合姑爷,然后上奏章请罪才是。” 张辅冷冷的道:“官员官员,最关注的就是自己的帽子,只要涉及自己帽子的安危,他们就会愚蠢,愚不可及!做出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蠢事。” 薛华敏问道:“国公爷,那陛下肯定也能想到这些,杨荣瞒下奏章,却是意外的帮到了陛下。” “两相对照,王岳的用心就看出来了,蠢!” …… 军纪糜烂,统军无能,骄兵悍将…… 聚宝山卫的罪名瞬间多了无数,弹章飞进了紫禁城,消息也在到处传播,最后变成了无数谣言。 “这多半是有人在造谣!” 林群安担心军心不稳,就召集了人在校场训话。 烈日高照,校场上列阵的将士们却丝毫不以为意。 “咱们的军纪如何,大家最清楚不过,本官认为这是谣言,而目的不过是想让陛下为难罢了。” 林群安分析道:“那些人弹劾伯爷,这是跟风,伯爷若是在,最多是一笑置之。这等跳梁小丑,陛下必然是不屑于理睬。所以大家近期不要外出,且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 昨天有军士外出被人挑衅,幸而忍住了,否则就是给那两份奏章增添了证据。 林群安说的轻松,可心中却有些紧张。 …… “大人,奏章很多,那些和伯爷交恶的人大多上了弹章,据说陛下全部都扣住了,看都没看。” 马苏在户部也经受了一番谣言的洗礼,他点点头,感谢了这位小吏,然后借口有事请了个假,匆匆的回去找解缙和黄钟说话。 “这是谣言。” 黄钟毫不犹豫的判定了事情的真相:“伯爷治军严谨,若是真有这等事,伯爷的请罪奏章会比宁王和王岳的来得快,所以这必然是假!” “聚宝山卫当年在外征战都没发生这等事,怎么可能会在大明境内折腾?多半为假。” 解缙不慌不忙的道:“王岳此人老夫知道些,这人看着稳沉,可最是善于谋身的一个人。老夫判定他必然不知道宁王也上了奏章,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弹劾德华。” “他低估了宁王。” …… “王岳低估了宁王。” 值房里,杨士奇唏嘘道:“兴和伯治军本官是相信的,他当年能为了那个女子斩杀瓦剌使者,怎会放纵军士去祸害百姓?” 黄淮说道:“是这样,不过万事有意外,此事还得要看兴和伯的自辩。” 杨荣放下手中的奏章,说道:“昨日有人找到本官,说咱们这是在和光同尘,你们怎么看?” “胡言乱语!” 杨士奇恼怒的道:“有的人是知道了乱说,有的人是不知道胡说,和妇人一般的絮叨!用心险恶,就是想看热闹。谁的热闹都想看,唯恐天下不乱!” 杨溥看到金幼孜的嘴唇紧抿,欲言又止。 杨荣瞟了他一眼,杨溥赶紧微笑道:“这是无端指责,其目的不过是想让咱们去和陛下建言罢了。这些人总是自以为是,臣子哪能这般逼迫陛下,且等兴和伯自辩的奏章到了再说吧。” 杨荣点点头,说道:“咱们都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要看准了,站稳了。” 杨溥点点头,如今天下都在盛传着三杨的名头,而他却因为在诏狱中多年,早已落后于杨荣和杨士奇。 稍后午膳,然后休息。 杨溥缓缓在皇城门内散步,这是他在诏狱内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晚散步,通经活络。 皇城外有几个御史在请见皇帝,看到杨溥后,有人喊道:“杨大人,要为民做主啊!” 杨溥皱眉看着他们那愤怒的脸,说道:“风闻奏事也没有你们这等事未断先定罪的说法,御史御史,那是要盯着,据实奏事,而不是去干扰君王。” 外面的几个御史怒气一滞,还想辩驳几句,杨溥喝道:“兴和伯的奏章都没来,你等闹腾个什么?” “杨大人,宁王殿下和王岳大人都异口同声,此事肯定无疑,为何要包庇那人?难道就因为他是陛下亲近的人吗?” 杨溥瞥了这个御史一眼,说道:“年轻人要多想多看,切莫自顾自行事,那对你没好处。” “杨大人……” 杨溥摇摇头,负手转身回去。 里面出来三人,为首的乃是俞佳,见到杨溥就寒暄一句,然后带着人径直出了皇城。 杨溥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回身看到俞佳出去根本就没搭理那几个御史,而是一路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君王之怒,流血漂杵! 杨溥最担心的就是朱瞻基走上朱棣的那条老路,直接用诏狱来说话。 那些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被人几句话就怂恿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的脊梁。 “哎!都是愣头青啊!” 这些人在杨溥的眼中连担任知县的能力都没有,在都查院不过是借助着他们这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罢了。 这股劲头可以称为愣头青,但也可以称为锐气! …… 哪怕经历过几次挫折,可于谦从不缺乏锐气。 所以顺天府迎来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时,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是来找于谦的。 于谦在吃饭,一个大碗,里面装满了饭菜。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一份册子,这是他催促下面的人去收集来的收成预测。 “这是什么呢?” “看今年顺天府的收成估算,好歹也能心中有数……” 于谦抬头,看到是俞佳,就赶紧起身拱手道:“下官失礼了。” 俞佳欣赏的说道:“于谦是吧,陛下召见你,跟咱家走吧。” 于谦看看剩下大半的饭菜,就下意识的刨了一大口,然后在俞佳的笑声中跟着出了房间。 顺天府的官员们都出来了,默默的看着于谦跟在俞佳的身后出去。 “他只是吏目,为何是俞佳来召他?”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治罪。” “治罪哪用得着俞佳来?而且陛下也不会管吏目的事儿,肯定是升官。” “啧啧!当年他甘愿下来做小吏,那时候都说他的脑子有问题,如今看看,看看,人家这是一步登天了!” 于谦缓缓走在顺天府府衙里,无数目光盯着他,可他却坦然受之,还冲着左右拱拱手。 皇帝不会平白无故的召见一个吏目,此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29章 来自于皇帝的惊雷 北平城来了一个小旗部的骑兵,他们简单验证了身份,旋即就往皇宫方向去了。 而于谦此时就跟在俞佳的身后进了宫。 …… “陛下,王岳的考功和风评上佳。这人行事平稳,但却太过平稳。” 蹇义在介绍着王岳的情况,当说到太过平稳时,朱瞻基就说道:“什么平稳?做官平稳,还是做事平稳?” 蹇义汗颜,说道:“都稳,臣以为有些保守,明哲保身,所以他此次上了这份奏章就有些值得品味,请陛下详查。” 朱瞻基点头赞许道:“蹇卿乃是老吏部,识人用人堪称是行家里手,朕离不得啊!” 蹇义拱手,然后默默退了回去。 “陛下,于谦来了。” 蹇义就知道今日朱瞻基把自己叫来怕是有事,闻言他垂眸,也不去看那个当年的愣头青。 是的,别人会误认为于谦当时是哗众取宠,想吸引君王的注意,可蹇义却凭着一双吏部尚书的慧眼知道这人的本性。 这就是个愣头青! 行礼之后,于谦恭谨的站在下面。 朱瞻基扫了他一眼,说道:“听闻你在顺天府多番磨砺,倒是柔和了些,可对?” 蹇义心中一动,就看了于谦一眼。 杨溥却在琢磨着朱瞻基这话的意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皇帝一直在关注着于谦,而且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在关注他。 于谦抬头道:“陛下,臣开始就像是一头发疯的蛮牛,四处冲撞。后来臣撞了几次墙,终于知道,这世间从不缺乏人才,莫要自视甚高。所以臣就低下头,和以往那些臣不屑一顾的人打交道,受益匪浅。” 朱瞻基笑道:“什么叫做不屑一顾的人?” 于谦有些尴尬的道:“臣以往总认为这天下的官……至少有九成不称职。” 朱瞻基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却喜欢下去和百姓打交道,事后可后悔了吗?” “没有。” 于谦坚定的道:“臣并未后悔,那些百姓狡黠,却也淳朴。知分寸,所求不多,臣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这是主动求亲民官的职务! 由朱棣引发的简拔风潮,导致进士们最喜欢留京任职,都希望一朝被君王看重,从此飞黄腾达。 这人还是痴人啊! “狡黠,淳朴……看来你倒是认真去做了。” 朱瞻基赞许道:“朕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一步步的折腾,看着你被同僚排挤,看着你越挫越勇,好!”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赞许,也是对于谦的评价,那些讥讽过于谦的人大抵要被打脸了。 这人要升官了! 果然,朱瞻基没有停滞,直接说道:“吏部,朕记得吏科左给事中空缺了?” 嘶…… 这是一步登天啊! 给事中官阶不高,可耐不住这位置重要啊!而且弄不好还能成为天子近臣。 从七品的官职,却让大家心中一惊,随即就暗自把于谦列为重点观察的对象。 可蹇义却有些苦涩。于谦和他当时闹了些不愉快,而皇帝让于谦担任吏科左给事中,这是要给吏部的头顶上加一双眼睛盯着吗? 蹇义出班道:“是,陛下。”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如此……于谦,好生去做。” 于谦没有拒绝,没有惶恐,谢恩后告退。 朱瞻基微微笑着,等于谦走后说道:“前宋叠床架屋不可取,所以本朝多番考量,官吏人数少之又少。可过犹不及,诸卿回头想想,那些地方还缺少官吏,最好是在府以下。” 府以下,那就是县乡啊! 杨荣的眉心跳动了一下,只觉得头痛难忍。 金幼孜面色大变,其他人也是惊骇不已。 这是要改变当下的局面吗? 当下大明的治理也就是到县,而士绅乡绅乡老,以及那些村老粮长就是补充。 一旦打破这个格局,那么读书人的影响力将会直线下降,不任官职,你休想插手政事。 这是在掘根啊! 读书人读书人,为啥读书? 读书明理,那是有钱人家的自矜。 至于普通人家,他们读书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做官。 即便是做不成官,可只要能中个秀才,中个举人,以后可就是士绅了。士绅上可干涉当地政务,下可收取投献,甚至还能包揽诉讼…… 那么多的特权和好处在吸引着那些人皓首穷经,让人孜孜不倦…… 一旦这些特权被取消了,几乎可以预见无数人会改弦易辙。 要么务农,要么经商,要么…… 杨溥垂眸,仿佛看到地砖上写着两个大字。 科学! 皇帝背叛了自己的所学,他这是一箭多雕! 杨士奇呆呆的看着朱瞻基,这算是失礼,可没谁去指责他,所有人都惊呆了。 被皇帝这个提议给惊呆了!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个提议大抵就和‘咱们不要皇帝了行不行?’一样的震撼! 气氛瞬间凝滞,朱瞻基早有预料,只是静静的看着群臣。 他在等,等着第一个反对的人跳出来! “陛下……” 金幼孜刚出班,朱瞻基就问道:“户部,俸禄这些可有问题?” 这是明知故问!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若是不多,户部没问题。” 连夏元吉都只能含糊应对,可见这事的影响之大。 朱瞻基微笑道:“那就好,诸卿回去可好生商议。” 商议什么? 此事怎么商议? 群臣心乱如麻,出班的金幼孜正咬牙准备劝谏,外面却有人进来了。 “陛下,兴和伯有信使到。” 朱瞻基的精神一振,说道:“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黑刺的一个小旗官,这是方醒的保证。 我不会蒙你! “宁王和王岳都说聚宝山卫的人在太原打砸,还欺负妇人,可有此事?” 群臣都从刚才的震撼中抽身出来,仔细听着。原先希望方醒无事的占大多数,可现在却…… 皇帝太过肆无忌惮,若是他少一个帮手会如何? 小旗官闻言就怒了,说道:“陛下,咱们到了太原,那营地的屋子小,还潮湿,兴和伯也没说什么,然后就去收拾了三家商户,营外就有人想栽赃陷害,准备假装咱们的人欺辱妇人,然后杀了那个女人嫁祸,幸好被及时发现,否则这事说都说不清了。” 朱瞻基面带冷笑问道:“那三家商户是怎么回事?为何宁王和王岳的奏章里没说?” 小旗官说道:“那三家明着是商家的生意,可咱们的人查到背后乃是宁王府,每年可有五万贯的利,兴和伯就带人去封了店,发现账目出入有问题,大多没有流入王府,却是去了别处……” 呃! 这两天外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甚至连方醒麾下怎么打砸抢都描述了细节,仿佛他们亲眼见到。 这事儿究竟谁说的可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0章 雷霆变玩笑,铁证如山(过年好,幸福快乐。) 朱瞻基目光转动,问道:“那些钱钞去了哪里?” 杨荣心中叹息着,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的劝谏机会。 刚才他想借着藩王事来劝谏皇帝暂停这个念头,免得天下物议沸腾。可黑刺信使的话却让朱瞻基瞬间占据了上风。 “陛下,那些钱钞多次周转,王公公查了好久,才查到最后购买了铁料,最后存放于太原城外……” “好!” 朱瞻基面色铁青,说道:“真是好!真是一心修道的宁王!” 杨荣心中的猜测落地,他咬咬牙,出班道:“陛下,臣恳请暂缓增加官吏之议。” 金幼孜一惊,然后赶紧出班跟着说道:“陛下,臣恳请暂缓增加官吏之议。” “陛下,臣恳请暂缓增加官吏之议!” 群臣一起出班行礼劝谏,那个小旗官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而朱瞻基却没生气,只是微笑着 群臣躬身抱拳,这个姿势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腰受不住。 这里面就数黄淮的身体差,他的肺部有毛病,所以没一会儿他就有些喘息了,身体微颤。 朱瞻基微笑着,眼神冷冷的,半晌说道:“诸卿在干什么?朕不过是……玩笑罢了。” 玩笑? 直起腰的群臣没谁当做玩笑,心中更没有成功阻击皇帝的快意,有的只是沉重。 这不是玩笑,这是试探! 皇帝在试探这些重臣们对自己革新吏治的态度! 而他得到的回应很糟糕! 这会是君臣之间裂缝的开端吗? 朱瞻基撇开这个话题,问道:“宁王那边如何了?” …… “宁王会给他一个教训!” “是,宁王乃是宗室长辈,老老实实地没犯事,被那方醒打上门去,再好的性子也忍不得啊!只是陛下却坐蜡了,不好处置。” 京城宗人府里,两个男子在喝茶,天气炎热,可他们却是惬意之极。 “陛下太急切了,那王岳说不准是看准了机会,想坑方醒一把,结果却不小心和宁王的奏章一同上路,这下他算是无心之失,要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那王岳多半是有渎职的嫌疑,他想用弹劾方醒来获取那些重臣的好感……想脱罪。宁王之事后,江西那边肯定要严查一次,他躲不过去,所以只能冒险了!” “方醒要倒霉了,陛下再怎么关照,可这等事一出,不但是藩王要一起闹腾,他的仇家们也会蜂拥而至,啧啧!看他怎么收场!” …… “陛下,宁王殿下……的护卫冲出王府,被击溃,宁王深感……深感罪孽深重,此刻跟着兴和伯去了金陵,稍后会一起回京请罪。” 呃! 杨荣眨眨眼睛,他觉得自己这是出现了幻听。 是的,一定是! 那可是宁王啊! 冲出王府,为何冲出王府?必然是方醒兵临王府,宁王选择了铤而走险。 至于宁王深感罪孽深重,这个杨荣是相信的。 在朱棣时期,宁王就被压的不敢冒泡,老老实实地呆在南昌,根本就不敢给朱棣收拾自己的借口。 “宁王这是认为朕可欺吗?” 朱瞻基冷冷的道:“铁料,他要那么多铁料干什么?想打造什么?香炉吗?” “散了吧!” 群臣无言,朱瞻基看了心中畅快,起身回去。 …… 天气炎热,太后越发的懒得动弹了,整日就在自己的地方窝着,好在有端端能排解孤独。 于是当朱瞻基到时,就看到太后用纱巾蒙着眼睛在寻摸,而端端就躲在太后的座位后面,一手捂着嘴在忍笑,只是那眼睛笑的成了月牙儿,身体忍的辛苦,一抽一抽的。 看到朱瞻基进来,端端就指指太后,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眼睛很认真的传递着消息。 别出声! 可她嘘的这一声连朱瞻基都听到了,太后就在前面,哪会有听不到的。 “端端躲在哪了?怎么看不到?” 太后缓缓转身,伸手四处寻摸着。 端端得意的不行,终于是忍不住笑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清脆的笑声中,太后揭开纱巾,冲着朱瞻基笑道:“这是个让人疼的女娃。” “父皇!” 端端绕过来行礼,朱瞻基上前牵着她,然后单手扶着太后坐下。 “母后,天气太热了,要不儿臣就侍奉您去避暑吧。” 太后摇头道:“避什么暑?宫中那么好,出去就是折腾,惊动百官百姓。我家已经够享福了,要少扰民。” “是,母后所言甚是。” 朱瞻基讪讪的道:“那儿臣和您在宫中转转?” 太后欣然道:“好。” 朱瞻基吩咐人去叫胡善祥来,然后扶着太后出去。 …… 头顶有伞遮阳,身边是儿子儿媳,太后欣慰的道:“你们也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这不走动连胃口都没有,如何能诞下麟儿?” 胡善祥脸红着应了,朱瞻基的心中却有些阴影。 从他大婚开始,唯一的孩子就是端端,至今后宫女人都没见谁有身孕。 这不是个好消息,那些藩王也暗自用这一点来攻击他。 你连儿子都没有,还折腾什么? 太后兀自在念叨着,让他们赶紧生个儿子,她就专门照顾那个孩子。 胡善祥偷偷的瞟了朱瞻基一眼,却看到了阴沉,就心中一跳,然后黯然神伤。 “可是外朝有事?宁王?” 知子莫若母,太后就是察觉到朱瞻基的情绪不对,所以才答应出来转转。 朱瞻基察觉自己的情绪不对,就笑道:“母后,宁王有些大志,被兴和伯发现了,就带回来请罪。” 太后的脚步一滞,前面的端端就回头招手,她笑了笑,缓缓向前。 “哎!” 太后叹息道:“他还是在耿耿于怀啊!” “当年之事不论对错,可终究他是被你皇爷爷给压制住了。他不肯认输,不过年纪却不小了,这是……罢了,也好,免得子孙受累。” 在太后看来,朱权年纪都在这里了,造反多半是没戏,那么他囤积铁料,就是在为子孙准备。 这等仇恨和野心让太后也放弃了说情的打算,她只是交代道:“他毕竟是你皇爷爷一辈的人,别太过火就行了。”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儿臣准备废弃宁藩。” 太后说道:“随你,不过晋藩那边你却要费些心思。” 宁王近乎于谋反,那么废除有理可循,可晋王一系呢? 朱济熿谋逆,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原先的老晋王却是朱济熺。 皇帝和皇后陪着太后在宫中溜达,这不是第一次,所以那些嫔妃都懂事的没出来。 而此时宁王图谋不轨的消息也被杨荣让人传了出去,京城舆论从不相信,到半信半疑…… 当王岳的请罪奏章到了之后,什么都晚了。 朱瞻基勃然大怒,当即令人去拿王岳,同时派出御史前去南昌,清查此事。 王岳的奏章内容一透露出去,京城不少人都感觉自己被打脸了。 宁王私藏铁料,铁证如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1章 兑现承诺(感谢‘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金陵户部的大门被挤爆了,络绎不绝的商人赶到金陵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户部,什么梳洗吃饭都丢在一旁。 于是曲胜也怵了,赶紧向兵部求援,然后一一接待那些商人。 其实想纳入这个供应商名单的条件主要是看实力,其次就是名声。 外间广为传闻的奸商自然是没戏,所以当天金陵城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十余人。 方醒没出现,因为他有客人。 徐庆带着一帮子商人求见,这是明显的来走后门。 方醒端着杯凉茶看着这些商人,看着那些略带谄媚的笑容,问道:“你们所为何来?” 大家都看着徐庆,徐庆只得硬着头皮说了来意:“伯爷,小的们只是想看看能否给船队供货,保证最低价,保证那些都是好货,若是有偏差,抄家都行。” 那些商人马上就附和道:“伯爷放心,咱们哪会给您丢脸,保证让郑公公看了满意。” “就是,若是有错,抄家灭族都没问题!” 方醒看着这些商人,眼神冰冷的道:“规矩,什么是规矩?定下来就要遵守的东西,那就叫做规矩!” 徐庆早就知道这事儿不靠谱,不过他作为带头人,必然是要来走一遭的,哪怕是被拒绝,也得来顶着。 出了大宅子,那些商人都嘀咕着方醒过河拆桥,徐庆说道:“兴和伯在这里坐镇,若是开了徇私的口子,那些商人要是闹腾起来怎么镇压?” 说着他瞟了这些商人一眼,说道:“难道咱们还怕了那些人?” “谁怕他们!咱们抱成团,有什么不能做的!” “对对对!走,咱们去户部,赶紧把名报了!” 徐庆他们准备去户部,这时前方来了不少商人,而他们的目标也是方醒的驻地。 徐庆有些好奇,边上一个商人却回头看了一眼,不屑的道:“伯爷肯定连门都不会给他们进。” “哎哎哎!进了,他们居然进去了!” 这次连徐庆都不得不震惊了。 他们能见到方醒,靠的是徐庆的面子,以及以往的合作。 可这群看着不像是豪商的家伙怎么能进去呢? 徐庆不认为方醒会突然大发善心,他非常清楚方醒对豪商的戒备,不,甚至还带着些厌恶。 可这些人为何能进去? 带着这个疑问,徐庆一行人就往户部去,而那群人却小心翼翼的进了大宅子。 朱瞻基不在,方醒一个人也就是住个小院,其余的地方都是黑刺的人在住着。而吴跃部在另一处驻扎。 这些人一路到了方醒的小院外,院门随即打开,站在门内的正是方醒。 “见过伯爷!” 这些人见到居然是方醒亲自开门相迎,顿时惶恐的赶紧行礼。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诸位辛苦,请进。” “老爷,曲大人来了。” 方五从外面过来禀告道,身后就是曲胜。 方醒拱手道:“劳烦曲大人了,请进。” 曲胜拱手道:“兴和伯,户部外面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多是那些文人,没人坐镇,本官怕他们要闹腾。” 方醒点头道:“多谢曲大人,投桃报李,稍后本伯去一趟。” 一行人进去之后,方醒和曲胜坐了上首,那些商人有些多,屋子里坐不下。 “这是本伯考虑不周,劳烦大家挤挤。” 于是屋子里坐的满满当当的的,天气热,大家一出汗,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大好。 方醒微笑道:“今日请了大家来,主要是兑现那个承诺。” 李渡今日本是在经营着自己的布庄,可却被人通知来这里议事。他这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被摊派。 别怀疑,各地的官府都有这个惯例。 当需要什么物资的时候,预算又不够,他们习惯性的就会去找商户来摊派解决。这种事在中后期发展到了高峰,衍生出了专门针对商人的户籍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商人在哪里经商,只要是有铺面的,那么他就在哪里得到一个类似于临时户口的玩意儿。 而官府就靠着这个临时户口向他们摊派。 李渡来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个。 可在听到承诺之后,李渡的心就嘭嘭嘭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面色渐渐涨红,喜气盈腮。而那些商人们大多都是如此。 方醒看到了这些喜色,他点头道:“当初让你们出资建造的那艘船已经造好了,也试航了,出奇的好啊!所以今日本伯就是来兑现承诺的,对,就是船队出海采买物资的商家名额。” 瞬间室内就响起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呼吸急促,不敢置信,欣喜若狂…… 这些商人的反应落入曲胜的眼中,他忍着不屑问道:“兴和伯,此事郑公公可知道吗?” 这话问郑和,可却是在问方醒,陛下可知道你这样操作吗? 方醒点点头,曲胜不再质疑。 “你们的生意大多不大,可却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是值得赞誉和肯定的。” 曲胜听到这话不禁暗自点头,觉得方醒虽然是皇帝的‘宠臣’,可却也知道分寸,没有给自己招揽人心。 “出海是陛下钦定的大事,可有的人对此有疑虑,有的人在观望,有的人在反对……” 方醒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他说道:“这些都不一而足,唯有你们,是你们在外界反对最强烈的时候支持了船队,这就是在支持陛下。” “忠心耿耿的自然要嘉奖,本伯此次代表陛下来金陵,就是为了船队,就是为了嘉奖你等。” 李渡第一个站起来,躬身道:“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商人们纷纷起身行礼,方醒压压手,说道:“本伯已经和郑公公说过了此事,他也是大力支持,你等经营的货物只要是船队需要的,只要是合乎要求的,船队将会首选采购你们的货物,明白吗?希望你们能继续保持忠心。” 商人们起身低头,方醒也起身,他目光炯炯的道:“大明很大,人很多,可忠心从来都不嫌多,好好去做。” “是。” 商人们在欢喜,曲胜却在微笑,他知道方醒不会对商人这般好。 果然,方醒最后说道:“本伯最后想提醒你们,不,是告诫你们。本伯一直认为豪商无国,你们现在不是豪商,可本伯希望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你们今日的忠心,千万别丢了,谁若是丢了忠心…….当年那些走私塞外的豪商就是前车!” 这些商人都表示了惶恐,方醒点点头道:“曲大人在此,你等就把自己的身家和经营的货物报过去,本伯还有事,失陪了。” 曲胜微微摇头,今日他被方醒请来作陪,目的就是要营造出千金买马骨的氛围,所以他也只能微笑着,亲自给这些商人记录。 方醒出了院子,吩咐道:“叫吴跃部集合,随本伯去一趟户部。” 小刀跑了出去,辛老七问道:“老爷,是要动手吗?” 方醒整理着衣冠,说道:“那些只是不甘心罢了。放开了商家参与进来,这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同仇敌忾,谁会甘心?” 突然放开商家进入船队供货商的限制,一下就击破了南方不少人心中的心理防线。 这些商人虽然地位低下,可他们在南方却早已构筑了一个关系网,一旦形成合力,那力量当真不可小觑。 这就是分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2章 主人与奴隶(感谢‘迪巴拉e绝世’成为新盟主。) “商人能给船队供货,很可怕!” “老师,那些商人马上就会成为陛下和方醒的支持者,这是有意的,蓄意为之的阴谋!” “去岁时那人和郑和想造船,可那只是一艘不大的船啊!以那人的身家,轻易就能拿出钱钞来,可他居然去摊派,还不是强制……愿者上钩……” 黄俭很痛苦,他觉得方醒去年的那个谋划看似无意,好似在盘剥商户,当时他还嘲笑来着。 可这才过了多久?方醒当初的盘剥就变成了一招大棋。 “老师,他这是在撕裂南方!他苦心孤诣的这般布局,就是为了让南方成为一盘散沙,然后任由陛……任由他来各个击破……” “而且他这是在利用这些商人来反击那些反对出海的声音,当那些商人越做越大之后,这股势头将会越来越难遏制,老师,这人胸有山川之险啊!” 汪元压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微笑道:“不要急切,刚来的消息,宁王已经被擒,此刻就在那座大宅子里……” 黄俭身体一缩,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是躲在落叶中的一条毒蛇发现了猎物。 “老师,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黄俨欢喜的道:“他身负重罪居然还不自知,还想在金陵搅动风云,这是自寻死路啊!” 汪元说道:“且看着。” 这时有人敲门,黄俨问道:“何事?” 他和汪元的关系比较复杂,原先的师徒,后来的幕僚和东家,所以很是随便。 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些惊异的声音。 “老爷,兴和伯带着千余人往户部去了。” …… 五人一排,一眼看不到头的队列沉默的行进在金陵的长街上。 远处的户部外面围了不少人,他们看着那些商人在进进出出。 商人从来都是附庸,好容易出了一个吕不韦也不得善终。 而大明的商人就是文官,或是说文人的附庸。 士绅能插手地方事务,商人的地位低下,若是不寻找一个靠山,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所以别单纯把官商勾结的罪名挂在商人的头上,很多时候他们其实是别无选择。 所以这些‘主人’就在看着那些‘奴隶’在户部进出着,眼神复杂。 “一旦和船队挂钩,这些商人以后就不会听话了。” 一个中年男子喃喃的道,他身边的同伴说道:“成玉兄,我记得那个王便就是靠着你才能在这些年顺风顺水,他可来了?” 中年男子定定的看着户部大门,咬牙切齿的道:“他来了。” “啧啧!那你以后可就豪奢了。” 成玉兄死死的盯着户部大门,说道:“那个畜生是悄悄来的,这是想脱开了我单干,好大的胆子!” 户部大门不时有人进出,当一个商人满面喜色的出来时,迎面就挨了一拳。 “哎呀!” 商人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退后,他怒火中烧的抬头,然后怒火消失,神色惊惶。 “糜先生……” 成玉兄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畜生,如今这是找到新主人了?居然私自来此……打!” 他一招手,身后冲上来两个家丁。 商人转身就想跑进户部,却被一个家丁飞起一腿踹翻在地上。 两个家丁冲过去踢打着商人,成玉兄冷冰冰的看着。那些进出的商人见到这一幕不敢管,都从两边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 守门的军士皱眉看着,却也没出手。 这场景就类似于主人殴打下人,只要没打出大毛病来,没打死,官府都懒得看一眼。 而且这两个家丁非常有分寸,下手都离开了要害部位。 成玉兄负手而立,缓缓回身,目光冷厉。 “好!打得好!” 那些围观的文人们纷纷叫好。他们神色兴奋,脸上涨红,就像是在秦楼楚馆中刚看中了一个清倌人,马上就能携手共赴春宵。 “打死他!” 就像是在角斗场一般,这些人渐渐被激起了暴戾,他们振臂欢呼着,山呼海啸。 “打死他!” 什么时候家奴敢背叛主人了? 商贾之辈,从来都是我等手中的玩物。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那也不过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递进衙门的事而已。 那时候就不是官商勾结,而是一家人的内部事。 天下文人文官是一家! 我们一旦联手,这天下就会风起云涌。 何人能挡?! 谁?! 热血在胸中沸腾着,本就对出海没有自己这些人的利益而不满的人群在沸腾着。 “弄死他!打断他的手脚!” 那两个家丁被这气氛给引得兴奋不已,他们下手渐渐的失去了分寸,地上翻滚着的商人渐渐的不动了,他们依旧在踢打着。 “噗!噗!噗……” 那些在欢呼的人疑惑的转头看向右边,然后…… 人人面色惨白! “打!” 成玉兄背对商人,意气风发的喝道。 而那两个家丁也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停住了殴打,缓缓回身…… “噗!噗!噗……” 枪在肩头,脚步整齐,五人一排……. 那些被刚才的殴打吸引过来的闲人都纷纷闪到了边上,噤若寒蝉的看着这支军队的到来。 一个年轻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之后的红晕,他好奇的看着这支军队,看着那些冷漠的脸,觉得有些艳羡。 没读过书的他绞尽脑汁想用一个词来赞美这支军队的煞气,但却无果,却因为他的神色纠结,引来了一个军士的注意,就扫了他一眼。 只是冷漠的一眼,可眼神中带着的煞气却让年轻人呆若木鸡。 “是那个人的麾下!” “是,外面称呼他为魔神,看看啊!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成玉兄,回来……” 人群中有人在喊着,成玉兄却呆呆的看着前方的阵列中走出一人。这人看了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的商人一眼,就指指前方,阵列中马上跑出来两人,都背着箱子。 这人缓缓的转向人群,说道:“本伯看到你们就想起了蛀虫,不劳而获的蛀虫。” 人群微微骚动,那两个军中的郎中检查了那个商人,抬头道:“伯爷,已经去了。” “畜生!” 成玉兄呆呆的站在那里,兴奋和自傲已经没有了,在方醒的注视下,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伸手指向那些刚才在鼓励他、赞美他的文人,喊道:“是你们!是你们让打死他的……” “他们叫你吃/屎你去不去?” 那些商人看到方醒来,自觉有人撑腰,就慢慢的围拢过来。 方醒期待着,期待着他们敢于控诉那些不公。 说吧,说出来是谁在你们的店里有股子,说出来,本伯马上收拾他! 可那些商人只是默默的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商人,看着他挣扎的痕迹和那……喷溅出来的鲜血……默不作声。 他们的神色悲戚,感同身受,却默不作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3章 危险的想法 商人是最大胆的群体,为了利润他们甘愿冒着全家被处死的风险去铤而走险。 商人是最胆小的群体,在面对强势的一方时,他们往往会选择小心翼翼的隐忍,哪怕是鸡飞蛋打他们依旧不敢反抗。 商人们默默的在悲伤着。 看守大门的军士知道自己闯祸了。 如果今天只是打伤,那谁都不会过问。 可现在打死人了,别怀疑,聚宝山卫的郎中已经起身,对着尸骸躬身,然后回到了阵列中去。 他们渎职了! 一个军士往户部里狂奔,另一人想出来,却被一个商人的眼神给定住了。 悲伤,愤怒,不解…… “为何不制止?为何?” 这个商人和死者大抵关系不错,他缓缓走向军士,问道:“为何刚才不喝止?” 军士摇摇头,“我不想惹麻烦上身,我惹不起他们。” “惹不起?哈哈哈哈!” 这商人仰天大笑着,笑声少歇,他悲愤的道:“为何惹不起他们?为何?” “因为他们是蛀虫!” 方醒胸中的怒火不比这个出头的商人少,他走到成玉兄的身前,看了一眼他身后惶恐的两个家丁,问道:“你哪来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殴人致死?谁给你的权利?” 成玉兄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颤抖的就像是筛糠。他的腿一软,就跪在了方醒的身前。 “是他们!是他们在怂恿!” 成玉兄指着边上的那一堆文人辩解道,然后又回身指着两个家丁骂道:“只是让你们去教训他一番,为何打死人?” 说完他就转身。 跪着转身有些难度,成玉兄刚转过来,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鞋底。 方醒一脚踹翻了成玉兄,拔刀出来搁在他的脖子上,咬牙道:“本伯几乎忍不住想杀了你,把你的脑袋挂在户部的外面,以警示那些蛀虫,什么都不干,却能锦衣玉食的蛀虫,只会破坏的蛀虫!” “伯爷饶命……” 成玉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双手握住了长刀,鲜血从他的手心中往下流淌着。 巨大的恐惧让他忘记了疼痛,只是在哀求着,用力把长刀推离自己的脖子。 “兴和伯,罢了,此人多半是死,何必脏了你的手呢!” 王贺走过来劝道,然后一脚把成玉兄踢了个翻滚,说道:“果真是跋扈,肆无忌惮,咱家看着都恨不能宰了你!” 方醒目光转向那群文人,长刀指着他们,喝道:“马上驱赶,不走的打断手脚!” 阵列马上加速,然后以小旗部为单位分散开。 军士们调转枪口,渐渐开始了奔跑。 “他们不敢吧?” 一个书生呆呆的看着迅速逼近的军士问道。 可等他一回身,却发现人都跑光了。 跑啊! 对军队的恐惧,对聚宝山卫的恐惧,对魔神的恐惧,让这些读书人发狂般的在奔逃。 方醒指指两名家丁,他们马上跪下,顺从的被军士们绑住,完全看不出刚才殴打商人的残忍和得意。 方醒杵刀站在原地,对那些商人说道:“杀人偿命,此事是本伯的疏忽,死者家中可有能继承的人?” 先前喝问军士的商人说道:“伯爷,他家中的儿子都成亲了。” 死者的脸上全是青紫,身体也有些扭曲,方醒皱眉道:“去找他的儿子来,船队优先从他家采买货物。” “多谢伯爷。” 商人跪地感谢,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你们都好生去做,大胆的去做。” 这商人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得罪了那些读书人,就抬头道:“伯爷,这些人一旦聚拢了,小的们不敢惹啊!” “合理合法,谁敢欺负你们?打了就是!地方官府若是敢庇护他们,报上去,到京城去告御状,本伯做你们的后盾,陛下会做你们的后盾!” 那些商人慢慢的围拢过来,有人问道:“伯爷,就怕是来不及啊!” “那地方官府就是渎职,同谋!” 方醒杀气腾腾的道:“哪些人在你们的生意里有股子的?说出来,本伯最近坐镇金陵,正好去一一拜访!” 商人们先是一喜,接着就默然不语,没人敢说出那些事。 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图口舌之快,可自己和家人怕是要受苦了。 …… 地方士绅和官府几乎是一体的,遇到大事官方也会去找士绅商议,寻求支持。 “士绅掌控着地方,这可不是说笑。” 曲胜回来得知了此事也是唏嘘不已,他生怕方醒下狠手,到时候户部也会被卷入漩涡中,就劝道:“慢慢来吧,若是一下动了他们,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是不易,最好的方法就是增加下面的官吏,把那些权利从士绅的手中重新夺回来,把他们也纳入官府监管的……纳税户,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曲胜伸手想拍桌子,最后忍住了。 “兴和伯,你这是在掘根,小心天下烽烟四起!” 曲胜纠结的道:“此事按理和本官无关,可……兴和伯,千万别去蛊惑陛下这般做,那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们和大明是一体的,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大明,你别发火,且听本官道来。” “不管是官吏还是文人,上至庙堂,下至乡野,他们无处不在,整个大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说他们就是大明可错了?” 曲胜觉得方醒的这个念头很危险,若是皇帝真被他说动去施行,后果之严重,谁都不敢想。 “本官今日也算是和你兴和伯掏心掏肺了。” 多次接触之后,曲胜觉得方醒这人并非是外界盛传的跋扈和不讲理,所以他也有些交好的心思,就继续说道:“读书读书,没好处谁去读?”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这些都哪来的?” 曲胜抚须得意的道:“当官的有监察考功,其实还没有那些士绅活的好啊!你可懂了?” 方醒怎么会不懂? 他说道:“这些本伯都知道,正如你所说的盘根错节,所以才需要釜底抽薪,否则这个毒瘤会越长越大,等到大明不足以支持着它继续成长时,不是内乱,就是外敌乘隙而入,改朝换代。” 曲胜愕然,然后苦笑道:“这倒是真话,前宋不就是争来争去的,争什么?不知足啊!百姓受苦,他们却在堂上高谈阔论,心思歪了,最后肯定是没有好结果。” 方醒还不知道朱瞻基已经用这个想法去试探了重臣们,结果被堵住了。 “没有好处就没人读书……那还叫做什么圣贤书?哄人还是哄鬼?” 方醒感到有些疲惫,他说道:“这就是个庞然大物,看似不起眼,不冒头,可大明却被他们拖着,想腾飞,翅膀上却挂着这些人,太沉重了,飞不动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4章 咱家就想死在海上 户部门口行凶打死人,凶手两人和指使者一人全被弄了进去,户部尚书曲胜放话了,说是这三人要是不弄死,他就上奏章。 上奏章干啥? 当然是弹劾有人舞弊。 于是金陵城中有些躁动的气氛马上就安静了。 可有一群人却在后悔。 当那群商人从大宅子里出来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去年捐助新船建造的商人,船队此次优先考虑他们的货物。 消息一出,那些去年知道这事,却对此嗤之以鼻的商人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那些捐助的商人给的钱其实并不多,方醒当时并未强迫数额大小,所以看着更像是一个笑话。 不,像是在表态! “这是以利诱之。” 汪元分析道:“先是威胁,然后让你失望,现在再给好处,大好处,你说这些商人以后会亲近谁?” 黄俭沮丧的道:“这些商人对他和船队感激零涕,以后必然是下海的力推者,方醒必然会大力扶持这些人,等他们成为豪商之后,南方的商界……加上徐庆那帮子人,老师,南方的商界以后会慢慢的被他给收拢了。” “这只是第一步。” 汪元微笑道:“你别忘了他的科学,如今科学在南方的乡间传播甚广,等成了气候,加上这些商人的支持,你说他想干什么?” 黄俭失声道:“他想掀翻名教?!” 汪元依旧是在微笑着,手握茶杯,仿佛是在取暖,“你说呢?” 窗外烈日高照,恍如火炉。 …… 方醒的驻地外面求见的商人络绎不绝,这些商人都是带着宝钞而来,直截了当的说要捐助下西洋。 可守门的军士得了方醒的指示,直接拒绝,连门都没给进。 “这些人都是投机者,给的钱再多我也不要。” 王贺在南昌扫尾回来了,被晒的有些黑。 “兴和伯,王岳慌了,几次找咱家,想请你代为求情,说是以后永为你兴和伯的……那个啥……” “我不结党。” 方醒说道:“王岳这是病急乱投医,肯定还向你投诚了吧?不过却是晚了。” 王贺喝着冰镇的茶水,舒坦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会收拾他?” “那是必然的。”方醒的眉间冷肃:“此辈得过且过,没有担当,对宁王府的诸多不法视而不见,也不说禀告陛下,这等人如何还能担当一方首脑?” 王岳是完蛋了,方醒能想象得到京城的那些人在翘首以盼,希望能接任江西布政使的职务。 “一个王岳倒下去,等着接班的人都在窃喜,对了,你去看看宁王,开导一番。” 王贺一怔,“难道他要自尽?” “扯淡!” 方醒说道:“自尽需要勇气,还得要特点的气氛和环境,他养尊处优多年,哪来自尽的勇气,去吧。” 除去一个崇祯帝殉国之外,明末那些藩王有投井自尽的,有不屈服被杀的,但大多数都是被俘,最后也没逃脱那一刀,算是为了自己家族几百年的养尊处优,于国无益付出的代价。 王贺去了后院,被人带着进了一个小院。 一进去就看到朱权在院子里站着,身边跟着两个黑刺的军士。 朱权站在树荫下,抬头看着枝叶之间的空隙形成的斑点,竟有些出尘之意。 “见过殿下。” 朱权缓缓低头侧身,看到是王贺,就问道:“王岳倒霉了?” 王贺走近些说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想来他不会好过。” “那就好。” 朱权负手而立,说道:“让方醒把本王的琴拿来,还有江训也弄过来。” 王贺看着他依旧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心中微怒,就说道:“琴在南昌,江训已经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了。” 朱权眉间黯然,说道:“千般罪过都在本王,何必去为难他人。” 这人还以为自己能和皇帝扳手腕? 王贺这才知道方醒让自己来开导的意思,就说道:“殿下,这是谋逆,江训等人绝无幸免,流放是最低的,所以您此刻应当……奴婢觉着您现在应该写封请罪的奏章更好些。” 朱权白皙的脸上浮起了红晕,他不屑的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的家奴罢了,也配来说本王吗?滚!” 王贺一时恼怒,就说道:“咱家……当年文皇帝可是拍过咱家的肩膀,你……罢了,奴婢告退。” 朱权喝道:“站住。” 王贺后悔来这一趟了,可他却不敢得罪朱权,只得止步,垂首听着。 朱权冷冷的道:“方醒为何扣住本王?” 他本以为会被马上转到北平去,谁知道方醒却带着他一路到了金陵,目前还看不到去向。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等待,即将到来的处置。 王贺闻言忍不住挑眉道:“殿下,此事您该去问兴和伯,奴婢只是监军,却监不到您的头上。” 朱权挥挥手,就像是驱赶一只苍蝇般的随意。 王贺怒火中烧的去找方醒,方醒却在待客,而且客人是王贺的偶像。 “见过郑公公。” 郑和正与方醒谈话,见到是王贺,就微笑道:“听闻你这几年很是沉稳,不错。” 王贺一听就激动了,说道:“哪有,和公公比起来,咱家就是在混日子!” 郑和含笑点头,王贺对方醒说道:“兴和伯,宁王还有些架子,还想要那个江训作陪。” 方醒和郑和相对一笑,说道:“不必管他,等到京城让他自己和陛下说去。” “你拖着他到金陵,这是要给陛下留下考量的时间吧?” 郑和问道。方醒点点头:“那些人就算是有什么不满,可我在金陵,有本事就来金陵和我辩论一番,否则就是有力没处使。” 郑和换了个话题说道:“咱家这边就等着货物齐备,然后寻个好日子就出航了。” 郑和会先到福建太平港修整,等待信风。 “那些商人出货要快,还有,那几艘船都造好了,此次咱家会带着一起出海,若是好,回头就请旨造几艘大的。” 郑和憧憬着,可方醒却知道此次将会是他最后一次出海,再往后的话,朱瞻基肯定是要让他荣养了。 “郑公,下次就换人吧。” 方醒真担心郑和哪天死在海上。 郑和一怔,然后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王贺在边上艳羡的看着豪爽的郑和,他觉得自己以后要是能活到郑和的一半,那么就心满意足了。 郑和大手一拍桌子,眼神含笑,语气却铿锵的道:“咱家就想死在海上,就葬在海中。” 说着他起身道:“兴和伯,户部那边尽快定下来,咱家也催催那些官办工坊。上次出海试船只过了小琉球,心中焦急啊!尽快些!” 方醒起身道:“郑公豪迈,方某这边会尽快落实下来。” 郑和点点头,正准备出去,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咱家这是年纪大了忘事,兴和伯,那些使者都有些不安,要不你去看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5章 不坠上国之威 王十五在鸿胪寺当差,职位不定,到处跑,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小吏。 从那些使者来了之后,他就在驿馆里伺候他们,听候召唤。 十多个使者,加上他们的随从,王十五一天连轴转,不管是吃喝拉撒他都得去转达要求。 这是个跑腿的苦差事,而且经常会发生矛盾。 就像是做生意一样,和客户有矛盾,就先让下面的人去直面客户,等客户的火气差不多发完了,知道原因了,上面的人就该出场了。 这就是缓冲器,而王十五干的就是这个活。 使者们住的地方不算好,这是方醒造的孽。上次使者们刚到金陵时,他听闻使者们在路上认为大明以后不出海了,颇为轻视,就把这群人丢进了驿馆里。 驿馆自然不能和以前的鸿胪寺精心准备的地方相提并论,可那些使者被方醒给吓坏了,当时没敢质疑。 可他们一直等着,等施二姐都走了许久,依然看不到大明送他们回国的意思,于是耐心渐渐消磨,脾气越发的大了起来。 快到午饭时间了,王十五去厨房看了看,看到有羊肉和鸡肉,就和厨子笑闹了几句,觉得今天应该是平安无事。 等饭菜弄好后,王十五带着一群杂役送了过去。 一个国家一个小院,王十五带着人一个个的送进去。 开始还算是顺利,只是送到苏禄的小院时,使者的随从却因为思念亲人发脾气,当即就把饭菜给掀翻了,还情绪激动的喝骂着王十五。 “你们明人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那随从指着王十五说道:“多久了?一年多了,为何还把我们关在这里?” 王十五堆笑道:“这不是船队没准备好吗,现在船队正在整修,稍后出航时自然会带着诸位回去。” 苏禄使者带的随从不算多,可三十余人挤在小院里,条件不算好,加上思念家人,情绪都有些激动。 “上次你也说马上走,马上走,多久了?咱们都学会大明话了还没走。” “你们的皇帝说话不算数,上次还说以后不下海了,现在的皇帝又说要下海,出尔反尔,不像是……不像是…” 最后那话虽然忍了,可王十五却猜得到他想说什么,就驳斥道:“那是陛下,也是你们能挂在嘴边的吗?” 一个随从怒喝道:“我们要回去!你们若是不肯,那就给船,咱们自己回去!” 这时候别的使团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午饭也不吃了,都挤进了院子里。 “我们要回去!回去!” “你们明人说话不算话!” “我们要回去!” 渐渐的群情激昂起来,在思家的情绪支配下,这些使团都开始了抗议。 王十五额头冒汗了,他的周围全是声音,抗议的声音。 若是以往,这些使团哪敢聚集闹事,可郑和的船队都整修好久了,就算是造船都该差不多出来了,可依旧没有出航,这由不得使团的人不激动。 “何时回去?你告诉我们,何时能回去?” 王十五眨着眼睛,看着一张张愤怒的脸,说道:“兴和伯来金陵了。” 瞬间院子里安静了,这些人想起了上次方醒的警告,都有些退意。 可有几人大抵是怒不可遏了,还在喋喋不休。 “说话不算数,哪有这样的上国?哪有?” 王十五一听就怒了,说道:“你们在这好吃好喝的还不知足?至于何时回去,那得等……” 王十五觉得周围很安静,连咳嗽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么老实? 王十五缓缓回身,就看到身后闪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就看到了负手站在院门外的方醒。 冷冰冰的方醒! “好热闹!” 方醒就站在外面,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的人,在王十五那里停了一下,说道:“你不错。” 王十五只觉得一股清泉从头顶缓缓淋下去,心中的委屈和焦躁就被这股清泉给淋没了。他拱手道:“伯爷,小的只是不想坠了大明的上国之威。” 方醒点点头,然后目光一冷,淡淡的道:“你们哪不满意?说,本伯今日为你等做主。若是不够,本伯马上上书京城,请陛下定夺。” 院子里鸦雀无声,王十五看到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不禁心中大畅。 无人接话,方醒说道:“让使者们都来这里。” 懂大明话的马上轻手轻脚的出去,不懂的也跟着,很快小院里就只剩下了王十五。 苏禄使团被吓坏了,居然也跟着出了院子。 王十五躬身道:“伯爷虎威,小的佩服。请容小的安排。” 方醒轻咦一声,点点头,然后王十五就叫了那些送饭菜的人进来布置。 看到他指挥着那些杂役井井有条的布置着正堂,方醒觉得大明真的是不缺人才,只是缺乏人才上升的通道罢了。 “见过兴和伯。” 使者们来了,方醒没回头,当先进了正堂。 这些使者也不是好鸟,刚才那些随从来闹事,何尝不是他们的纵容。 双方坐下后,王十五给方醒上了茶,至于那些使者,抱歉,人太多,没桌子摆放。 方醒摸了一下茶杯,感受着那滚烫,然后说道:“两年,两年内大明经历了两任帝王的更迭,这是大不幸。” 那些使者都纷纷低头表示哀悼,方醒瞥了一眼,说道:“幸好陛下稳住了大明。大明稳住了,各项事宜自然会逐步推进。本伯听闻你等对大明不满?说说吧,本伯正好在此,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本伯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上奏陛下。” “没有的事,兴和伯,咱们对大明可是敬若神明,没有的事。” “是啊!本想及早回去禀告国主,然后国中好来吊唁……” 这话暗指朱高炽去时大明没有让他们去北平吊唁。 方醒看了说这话的使者一眼,说道:“客随主便,大明怎么安排那是大明的事,举国同悲之时,难道还得要面面俱到吗?还是说缺了你先帝就得等着?” 这使者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就请罪道:“是在下错了。” 从金陵到北平,等他们到时,朱高炽尸骨已寒,去干什么?耗费钱粮? 所以当吕震去请示朱瞻基时,他直接就漠视了。 “此次船队出海,一是宣慰,二是贸易。” 下面静悄悄的,被大明这个庞然大物重新控制的恐惧让使者们心中悲喜交加。 悲的是以后想自由扩张怕是不能了,否则大明的船队会把强势的一方打回原形。 而喜的是以后安全有了保证,而且贸易重开之后,这些藩属国也是受益者。 方醒看到了这些复杂的表情,他说道:“贸易,大明不需要那些珍禽异兽,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既然是贸易,要么以物易物,要么就用金银来交换,这是铁律,以后就照此而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6章 本王等着看你的结局 吕震很得意,他完美的完成了仁宗的后事,得到了朱瞻基的夸赞。 虽然朝中不少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是小人,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他至今依旧屹立不倒。 哪怕是朱棣的宠臣胡濙也无法撼动他的尚书宝座。 初秋的北平有些干燥,吕震觉得有些燥热,胸口处发闷。 这种感觉很难受,让人想撕扯衣襟,随后把胸口敞露出来,否则憋闷的想发狂。 他进了宫,禀告了仁宗下葬后的一些事宜,朱瞻基很是满意,夸赞了几句。 吕震看到朱瞻基的心情还不错,就说道:“陛下,臣子吕熊每日回家都在想着公事,三更方睡,臣……臣知道兵科给事中出了缺,陛下……” 说着吕震就跪在地上,泪水长流,哽咽出声。 朱瞻基皱眉放下奏章,淡淡的道:“此事且等蹇义来了再说。” 官位出缺,一般除非是皇帝有了人选,否则大多是蹇义提出几个人给朱瞻基挑选。 吕震讪讪的请罪,朱瞻基说道:“今日该去祭祀太庙,你为何还在这?” 吕震起身道:“陛下,臣在等太常寺的人。” 干正事的时候还不忘来给自己的儿子求官职,这是在摆老资格。 这人有些得意忘形了! 朱瞻基冷冷的道:“那还不赶紧去?” 吕震躬身告退,出了大殿,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别太得意了,要谨慎,谨慎! 下去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宋老实,这个傻子还冲着他笑了笑,吕震微微笑着。 还没出午门,吕震就看到了方醒。 “兴和伯……” 这厮怎么回来的那么快? 吕震错眼就看到了方醒身后的朱权,赶紧拱手道:“见过殿下。” 朱权没搭理他,他在看着眼前的宫殿,唏嘘不已。 “殿下可是在想着这些宫殿差点就归于自己吗?” 朱权看着方醒不屑的说道:“到了这里,你没有和本王说话的资格。” 方醒笑了笑,说道:“可惜你却不知道陛下,陛下不会以身份来辨识人,他只会看这个人对大明有何功劳,有何帮助,至于你,坐吃等死罢了,何来的资格?” 吕震讶然看着面色铁青的朱权,再看看轻松写意,一点儿都没惶恐意思的方醒,赶紧拱手走了。 这人疯了,张狂了,膨胀了! 吕震第一次没有反对方醒,他觉得方醒讥讽的太对了,那些藩王平时以龙子凤孙自居,全天下大抵就只在皇帝的面前低一头,其他人根本就不入眼。 他一路想着这些事到了太庙,看到太常寺的人早就在等候了,就说了几句本官有政事在身,来迟了的话,然后开始进入程序。 而方醒却带着朱权已经到了乾清宫。 朱瞻基登基之后也就是在太和门进行了一次御门听政,然后大多都在乾清宫处理政事,召见重臣。 所以当朱权进入大殿时,辅政学士和六部尚书就只差个吕震,其他人都在。 朱权只是拱手,然后缓缓看了一眼群臣,说道:“你让吕震去办事,是知道此举不合礼法吗?” 杨荣没等朱瞻基回答,就出班道:“殿下此言太过,私藏铁料,敢问可合乎礼法?” 朱权轻蔑的瞥了杨荣一眼,说道:“你是谁?” 这是羞辱,也意味着朱权想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杨荣昂首道:“下官杨荣,见过殿下。” 朱瞻基冷眼看着朱权在表演,说道:“宁藩这些年辛苦,朕早有见见宁藩的想法,今日一见,果然闻名如见面,心思细腻。” 朱权号称是智谋无双,而朱瞻基的评价却也恰如其分,暗示朱权城府深,心思缜密。此次谋逆正是隐忍多年的谋划。 朱权缓缓看向朱瞻基,微笑道:“若是文皇帝在,本王尚可屈膝,可你……本王当年在塞外攻伐时,你尚未出生。四哥养的好孙儿,把本王擒了,可是要杀了本王吗?”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宁藩苦心孤诣多年,谋逆之心确凿,以后就在北平居住吧。” 凤阳被朱瞻基忘在了脑后,他有些焦虑,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把朱济熿和朱权都软禁在北平。 太年轻就是这样,意气风发之后,这个庞大帝国的诸多麻烦让他有些不堪重负了。 方醒握紧双拳,目光缓缓转动,看了群臣一眼。 他知道自己不在的时间里,这些人用软刀子在慢慢的磨着朱瞻基。 磨啊磨!最终把一个想做一番事业的帝王给磨成了老气横秋的皇宫看守者。 “随便你,本王只要书琴即可。” 朱权腰身笔直,目视着朱瞻基,依旧是云淡风轻。 朱瞻基点头道:“令宗人府去了宁藩……” “朱瞻基!” 朱权猛地扑了过去,早有准备的方醒过去,从身后一把勾住朱权的脖颈,然后一拉,就把他拉倒在地上。 侍卫也冲了过来,两下把朱权给控制住了。 朱权目眦欲裂,喝骂道:“黄口小儿,你居然敢断了宁王的爵位,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在看着你,你这个小畜生,迟早会有报应,本王等着看你的报应,报应……” “你不懂。” 朱瞻基并未动怒,只是起身道:“你不懂何为帝王,你更不懂太祖高皇帝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只是宁王。” “大明之所以是大明,那是因为它不是一家之天下。以天下奉养一家,迟早会被倾覆。” 朱瞻基从容不迫的说道:“古人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行正道,以诚心待万民,当无往而不利,蝇营狗苟者……必遭万民唾弃!” 朱权被反剪双手,他冲着朱瞻基冷笑道:“四哥废藩王,你父亲也想废藩王,你是废了晋王和宁王……你还想废了谁?那么多的藩王,你还想废了谁?太祖高皇帝,看看这一家子逆贼吧!看看他们把大明弄成了什么样……” “大明很好。” 方醒说道:“大明以后还会持续好下去,越来越好!历史和时势选择了文皇帝,事实证明他老人家是大明最出色的帝王,除去太祖高皇帝,无人能比,以后也不会再有。” 方醒深深的吸一口气,他想朱棣了。他觉得有些累,他想那位总是板着脸的帝王能够重生,然后用自己的威信压住大明的那些杂音。 “如今的大明欣欣向荣,这便是文皇帝打下的底子。那些外敌闻风丧胆,那些藩属国毕恭毕敬,这些是谁的功绩?是你吗殿下?” 朱权呆滞的听着方醒的咆哮,他想起了朱棣的霸道和雄烈。 “文皇帝从不对外敌妥协,他敢于拔刀,你敢吗?” 方醒讥诮的道:“你只敢躲在王府里装作一心向道的模样,你想的只是满足自己的私心,你也配觊觎那个位置吗?” 朱瞻基看到方醒的眼睛有些发红,就知道他这是在怀念朱棣。于是他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登基至今,大明的局势看似良好,可底下的暗流从未停止过涌动。 那些表面忠心耿耿的臣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皇帝确实不是个好差事! 朱瞻基挥挥手,“带了晋庶人去,书和琴都给他。” 朱权呆若木鸡的被两名侍卫架着往外走,快到殿外时,他突然喊道:“出海耗费巨大,到处征伐死伤惨重,好战必亡!朱瞻基,本王等着看你的结局!” 朱瞻基冷冷的道:“你的眼界和格局也就只有这些,不足以和朕说这些大事。” “哈哈哈哈!本王等着,朱瞻基,本王等着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7章 奇怪的吕震 兄弟姐妹们,有月票的扔两张。 …… 群臣除去杨荣开始驳斥了朱权之外,其他人都相当于是看了一出大戏。 君臣联手斗宁王的大戏! 顺便让他们重温文皇帝在时的那种俯首帖耳的生活! “兴和伯此行辛苦了。” 方醒的脸又被晒黑了,他拱手道:“陛下,此次南昌前卫之事,让臣觉得南方的卫所多有懈怠,监管不力。” 这事儿和兵部没关系,所以张本没回应。 朱瞻基说道:“总有人以为天高皇帝远,把军队当做是自己的家奴,这等人,发现一个,严惩一个,绝不手软!” 随后大家就散了,回到值房之后,金幼孜说道:“陛下这是要开始对武人下手了吗?还是说是在敲山震虎?” 杨荣是首辅,他不会轻易表态,而黄淮的身体不大好,只是在强打精神。 杨溥看了大家一眼,说道:“武人……陛下当年也曾多次经历战阵,武人的忠心应该是不缺,只是这些人没了出路,找不到征伐之地,陛下要时不时的敲打一番……” 杨荣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忌惮。 杨溥平时的话不算多,但杨荣几次观察,发现这人实际上最喜欢的还是揣摩。 揣摩同僚,揣摩帝王,揣摩局势,然后据此作出判断和应对。 这是个劲敌! 原先朱棣属意的首辅是杨士奇,可后来却因为杨荣站队正确,所以就虎口拔牙,抢到了先机。 如今朱瞻基在位,他的政治主张偏向于朱棣,所以杨荣必然是稳当的。 要想撼动杨荣的位置,那么必须要保证大明的局势下滑,皇帝的锐意进取被当头一棍,然后杨荣这个首辅就会成为盾牌被扔出去。 就如同宋朝一般,改革被抵制,被反对,难以为续时,王安石就是盾牌。只有他滚蛋了,君王的威信才能继续保持下去。 所以杨荣在观察着这些同僚的言行,然后仔细揣摩。 杨士奇是个厚道人,同时也是对杨荣威胁最大的一个。金幼孜有些焦躁,从方醒介入之后,他就开始焦躁不安,并充当了搅屎棍的角色,不停的在搅动着朝局。 黄淮不足为据,他的身体就无法保证充沛的精力来担任首辅的职务。 那么…… 杨荣说道:“文武之间的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听从陛下的吩咐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的瞥了杨溥一眼,看到了一丝诧异。 是啊!诧异…… 杨荣在心中冷笑着,他知道杨溥刚才的言论有激金幼孜的嫌疑,只要金幼孜一闹腾,他这个首辅必须要镇压或是劝解,不能把矛盾闹到皇帝的身前。 然后……这个首辅和同僚的关系就会越来越差。 再然后…… …… 方醒出宫时特地去了太庙那边看了一眼。 太庙里已经是烟熏火燎中,那些礼官在折腾着。 方醒看到了吕震,而吕震也看到了他,就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双手拢在袖子里,问道:“兴和伯这是要回家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大殿里那些粗大的柱子眼馋。 这些高大的柱子可全是金丝楠木啊! 随便支撑个几百年屁事都没有的金丝楠木! 方醒在对着这些好木料垂涎三尺,吕震却笑吟吟的道:“兴和伯南下几个月,赶紧回家团聚吧。” 这人怎么变热情了? 方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拱拱手走了。 吕震笑着目送他远去,然后转身进去,继续进行仪式。 “请行礼……” 礼官的声音悦耳悠扬,既不会‘惊扰’到皇家的列祖列宗,又能彰显皇家的尊贵。 神位一一排列,太常卿跪下,上香,祭酒……俯身伏在地上。 “再拜……” “兴……” “平身……” 一系列的程序走完后,礼官说道:“礼毕……” 吕震笑眯眯的和众人拱拱手,然后独自走了。 “吕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遇到了好事?” “嗯,以往他可不会对着咱们笑,更不会拱什么手。” 这时太常卿过来,这些人马上就闭口不言。 太常卿负手看着外面的阳光,喃喃的道:“这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去陛下那里求官,好几次了啊!” 呃! 这些官员小吏都垂首,等太常卿走了之后,他们这才三三两两的出去。 “这人好厚的脸皮啊!居然为自己的儿子求官。” …… 吕震的心情不错,稍后就去了那些番僧的地方视察了一番。 礼部看似不管钱,不管官帽子,可涉及之事都和国家形象息息相关,在看重礼仪和名分的大明,礼部尚书的官职也不差。 番僧们被养在京城,平日里也没啥事干,见到吕震来了,就弄了一桌素斋,请他吃了。 席间吕震的情绪不错,频频举杯。 等太阳偏西,吕震看看到下衙的时间了,就起身摆摆手,然后走了。 他摇摇晃晃的上马,慢悠悠的回家。 出了皇城没多远,他就看到了方醒。 “要一只狗,小狗。再来一个武将,要大刀……最后来个胖子,看着好笑的胖子……” 方醒就和那些百姓挤在一起,满脸兴奋的叫喊着。 吕震喝的有些醺醺的,他趁着酒意挤了过去。那些百姓看到他穿着官服,只得让开了路。 吕震走到方醒的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兴和伯,你这是童心未泯呢?” 方醒回头看到是他,就随口道:“看着这面人喜庆,买回家给孩子们玩耍。” 吕震打个酒嗝,低声道:“兴和伯,改日本官请你喝酒。” 两人没什么交情,不,应该说是有些仇隙。所以方醒觉得这厮越发的古怪了,就随口应了,然后就用力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表示还礼。 “哎……” 吕震喝酒之后脚发飘,被方醒这一巴掌就拍在了地上。 “我说你不是想讹我吧?” 吕震在地上几次起不来,周围的人以为他们要打架,马上避开了,让出了一大块空地。 “老爷!”吕震的随从惊呼一声,然后准备过来扶起吕震,却被吕震拒绝了。只是对方醒怒目而视。 吕震苦笑道:“老了,这骨头硬,兴和伯搭把手。” 方醒一把就扶了他起来,说道:“我说吕大人,下次你可千万别和本伯闹腾,小心啊!” 上次他一脚把吕震踹到家里养了许久,这仇他不相信吕震会忘记。 吕震起来拍拍屁股,拱手道:“走了,兴和伯记得啊!改日本官请你喝酒。” 方醒勉强应了,然后趁着人少的机会,赶紧让面人师傅把自己的三个面人做了。 …… 吕震到了家,儿子吕熊还没回来。老妻帮他更衣,随口问了吕熊的官职。 这是吕震前段时间吹嘘造的孽,他一边换上家常衣服,一边敷衍道:“还早呢!陛下登基没多久,现在不好开口。” 随后他的老妻给他喝了醒酒汤,他厌恶的喝了,打个嗝,起身就进了卧室。 “有些累了,别吵闹。” “知道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8章 皇后有孕 吕震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皇帝的神色,不禁有些抑郁。 他靠的就是强闻博记,靠的就是揣摩君王的意思,这才稳住了礼部尚书的官位。可今天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是对他不大满意。 “一个给事中算什么?于谦那个愣头青都能一步升天,为何我儿不行?” 吕震有些烦躁,他扯开内衣的胸襟处,右手背压在眉心上,呼吸急促。 “若是方醒能帮忙说说话就好了,他是陛下的心腹,一句话能顶老夫的十句,还不会惹火陛下。” “哎!当初就不该和方醒闹腾,好好的不成吗?反正他的事和老夫没关系,何必多事呢?” 吕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身上越燥热。 “父亲。” 卧室外面传来了儿子吕熊的声音,吕震说道:“今日可有人说你坏话了?” 吕震为儿子在朱瞻基那里求官好几次,外面的人渐渐的都知道了,导致吕熊经常被同僚暗讽。 “父亲,没有的事。” 吕熊的声音带着担忧:“父亲,您可是身体不适吗?那孩儿去请了郎中来吧。” 吕震说道:“为父无事,那件事你放心,为父必定是要做成的,去吃饭吧,啊!” “是,父亲。” 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吕震唏嘘不已。 可是答应了儿子的事情,做不到的话,吕震会觉得没脸回家,所以他继续盘算着,盘算着如何才能把关系走通。 “没地方立功啊!哎!” 越想越烦躁,吕震干脆把内衣脱了,这才觉得好受些。 …… “爹!” 当抱起无忧的一瞬间,方醒觉得自己偏爱闺女真的没错。 以前他出去一段时间再回来,两个儿子都不认识了,要慢慢的培养熟悉起来。 先前他才进后院,正和两条大狗在院子里玩耍的无忧起身看了他几秒钟,就欢呼着跑了过来。 “想爹了没有?” 方醒单手抱着无忧,对出来的张淑慧和小白点点头,问道:“那两小子呢?” “夫君辛苦。” 张淑慧说道:“他们都在书院呢。” “爹,我想你了。” 无忧此时才说了这句话,方醒亲了她一口,欢喜的道:“闺女就是比儿子贴心,那两小子就野的没边了,整日就记着玩耍……” “爹。” “爹。” 呃! 方醒抱着无忧回身,看到两个儿子一本正经的行礼,只是都带着委屈之色,就尴尬的道:“好了,为父此次带来了不少礼物,你们去分一分。” 方醒把无忧放下来,摸摸她的头顶说道:“无忧也去。” 无忧欢喜的跟着两个哥哥往前院跑,两条大狗看看方醒,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我走之后家中有啥事没有?” 夫妻之间最好的融合方式除去那些之外,就是家事。 张淑慧叫小白去准备方醒洗澡的衣服,然后说道:“没什么事,就是皇后最近吃了些亏。” “吃亏?” 张淑慧帮方醒脱去外裳,说道:“嗯,说是宫中分发脂粉,有几个嫔妃少了。” “那关她何事?” 胡善祥又不揽权,分发脂粉这等事她肯定不会插手,最多是下面的人禀告时她点个头而已。 “别换了,等我洗澡之后再换。” 方醒就穿着内衣都觉得热,可惜现在不大方便穿短裤,不然他准备弄几条出来,家里人,特别是两个孩子都可以穿。 张淑慧把他的外袍放在架子上,方醒在后面看着那渐渐浑圆的曲线,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开始宫中说是皇后克扣了,后来大概是觉着这话像是谣传,就换了个说法,说皇后嫉妒那几个嫔妃,就扣下了脂粉,那几人要是再不服软,皇后就准备要下狠手了……夫君,您……” 张淑慧回身就看到了方醒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禁回头看看门口,然后说道:“夫君,大白天的可不兴这个。” 这年头白日宣那个啥的有些忌讳,大白天的痕迹太过明显,张淑慧觉得会很丢人。 方醒干咳道:“皇后不是那种人,陛下没管?” 张淑慧瞪了他一眼,说道:“陛下还不知道呢,皇后也没去告状。” 方醒皱眉道:“她不能去告状,否则就是不称职。” 看到张淑慧有些愤愤不平,方醒无奈的道:“皇帝管理大明,皇后管理后宫,这是分工。皇后什么事都要找皇帝去讨回公道,那皇帝要你来干嘛?” 张淑慧不服气的道:“那是夫妻,其他的只是小妾。” 呃! 换做是外人方醒真的没兴趣解释这事儿,自家的老婆却没法,否则晚上多半是要被敷衍了事。 “皇帝没有媳妇,这一点你要记牢了。” “没有夫妻?” “对。” 方醒解释道:“我说过皇帝无私情,无能的皇后暂时能赢得皇帝的同情和怜爱,可时间一久,同情会变成烦躁,怜爱就会变成厌恶。”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白进来反击道,然后补了一句:“少爷不算。” 方醒笑吟吟的拱手道:“承情承情。” 这是方醒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的解释,外加点对皇帝的特性分析。 “就像是一个人喋喋不休的每日找你诉苦,说家里面如何如何的艰难,亲人们如何的讨厌,爱占便宜……不说多,半个月估摸着你就得烦了。” 张淑慧愁容满面的道:“可宫中还是在传着这些话呢,皇后就当是没这回事,根本就不搭理。换做是妾身的话,肯定要把人给拿了,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哎!皇后不是吃醋的人。” 方醒觉得女人就是麻烦,一多就争斗。 “夫君……” 张淑慧突然出去看了一眼,再次进来时,就鬼鬼祟祟的低声说道:“夫君,皇后有身孕了。” 呃…… 方醒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他眨巴着眼睛,渐渐的脑子活动起来,问道:“若是皇后有孕,谁都不敢闹腾,那么必然就是没报上去,谁给她出的主意?” 胡善祥没有这个心机,所以方醒觉得这是有人给她出了昏招。 张淑慧楞了一下,问道:“夫君,妾身怕有人给皇后下毒呢!难道错了?” 方醒以手扶额,随即又放下,说道:“我说过许多次了,谁也不敢对皇后的身体下手,那是找死,皇帝不处置,我就要进宫去问问他是否想宠妾灭妻!” 张淑慧羞赧的道:“妾身觉着那个女人看似老实,可心机特别多,就担心……想等皇后的身子稳住了再说。” 小白也说道:“少爷,上次我进宫的时候遇到过孙贵妃,看着好假,笑的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你事先就预设她是个奸猾的人,所以才会看她什么都不顺眼。” 方醒交代道:“有什么好瞒的?这几天你就进宫求见,让皇后赶紧把有孕的事说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39章 吕震去了 家主回来了,方家庄上下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张淑慧让人给每个孩子发了些饴糖,算是庆祝,却被方醒嘲笑为想去祸害别人家孩子的牙齿。 于是晚上方醒就遭罪了,几次三番,几乎无从招架。 而就在他陷入温柔乡的时候,吕震的家中传来了一声尖叫。 “老爷……” …… 秋天的早晨算是个好时辰,不太热,适合睡懒觉。 只是在方醒去南方之后,张淑慧都是和无忧一起睡的,昨晚上也是劝说了好久,婉婉才不情不愿的去了自己的房间。 太阳照的院子里亮堂堂的,卧室里的方醒和张淑慧还在相拥而眠。 两人昨晚上折腾的太久,筋疲力尽之下,居然没发现窗户上出现了个小脑袋。 “爹!” “嗯?” 方醒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眼。 “娘!” “谁?无忧?” 方醒的脑袋刚清醒,窗外就传来了轻微的一声,然后就是无忧哇的一声。 “无忧怎么了?” 方醒嗖的一下就下了床,然后穿了内衣,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到了窗户边,木花已经把无忧抱起来了。方醒看到倒在地上的凳子,就哭笑不得过去接了无忧。 “小坏蛋可是偷偷的爬窗户了?” 无忧含泪摇摇头,“爹,你们不起床,娘说不起床的都是懒鬼,会没饭吃。我不想你们没饭吃……呜呜呜……” 方醒一怔,看着泪水从无忧白嫩的脸上滑落,就伸手擦了擦,说道:“嗯,无忧很厉害,爹明日就早起。” 张淑慧终于穿好了衣服,她在里面听到了无忧的话,就羞恼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接过无忧哄着。 小白早就起了,这时她带着两条大狗从外面进来,见状就问了,结果无忧告状,小白就忍不住笑了。 方醒也是有些尴尬,随即就去洗漱。 还没吃完早餐,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让方醒发蒙的消息。 “老爷,吕震死了!” …… 吕震死了,晚上他的夫人上床睡觉,然后心大也没注意一动不动的吕震。 夫妻到了一个年龄之后,上床只是睡觉。 是的,就是睡觉,别无他意! 稍微有点年纪的人夜尿多,他的夫人晚上起夜时突然想起没听到鼾声,还以为吕震睡的太沉。 结果上床的时候,她不小心坐到了吕震的脚上,然后…… 吕震是重臣,这个消息当然要及时通报,于是大清早朱瞻基也接到了消息。 大家都觉得吕震死的有些奇怪,这人昨天还在做事,看着好好的,甚至还有精神去为自己的儿子讨私情,可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不过去了就去了,朱瞻基也就是吩咐人去吕家慰问一番,至于谥号他没准备给。 这吕震以往得罪的人不少,而且群臣大多看不上他的作风,所以闻听他在家去了,也没谁悲戚,准备回家叫人去看看。 辅政学士们对此默然,回到值房,金幼孜说道:“当年李能被他给害死了,如今算是报应来了。” 李能,当年的给事中,因为吕震为脱罪而颠倒黑白,最终被误杀。 杨荣只觉得浑身轻松,说道:“都是同僚,下衙后大家还是去看看吧,好歹是个情分。” 金幼孜梗着脖子道:“什么情分?没人跟他有情分。” 百官静默,大家都准备尽人事。 可就在午饭前,一个消息就被爆了出来。 兴和伯方醒昨日殴打了吕震,都打趴下了! 吕震的家人马上就在皇城外喊冤,顿时这声势就起来了。 …… “这是谁在攀诬?” 朱瞻基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诬陷方醒,让群臣也是暗自腹诽。 方醒殴打官员的黑历史简直是罄竹难书,有离京时为了立威、有回京时遇到有人说自己的坏话而饱以老拳…… 这人就是活生生的行走的暴徒啊! 杨荣虽然不愿意掺和这事,但此时也不得不出来建言。 “陛下,众口悠悠,要不让刑部的人去看看吧。” 朱瞻基点点头,这个是程序,哪怕他再不相信,也得要走一遭的程序。 …… “吕震昨日对我很亲切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吕震去了,解缙也有些伤感,不过却不是伤感吕震的离去,而是觉得自己也垂垂老矣,怕是时日不久了。 老年人最怕的就是看到离去,看一个他们的心中就会多一分萧瑟,看多了,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闷和孤僻。 “老夫居然生出些萧瑟之意来,哎!真是多愁善感,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解缙自嘲的笑了笑,方醒也是觉得他有些多愁善感了,就说道:“您才五十多,我瞅着您最少还得有三十年,说不定悠悠的孙子您还能带着在院子里溜圈。” 解缙点点头,精神大振的道:“好,老夫以后每日都多溜几圈,好歹要给悠悠娶妻,哎!祯亮的眼光不好,若是悠悠以后的妻子让他们选,老夫必定是死不瞑目……” 定下目标的解缙随即就精神抖擞的给方醒分析了一下。 “吕震的儿子在等升迁的机会,他到陛下那边都撞过几次钟了,若不是他是老臣,陛下肯定要斥责一番,不过也一直没答应他。所以老夫猜测他是想和你交好,然后请你代为说项。哎!不管好人坏人,父母难为啊!” “是这样啊!” 方醒唏嘘道:“他和我做了许久的对手,如今却是为了儿子向我低头。” “你别去伸手,千万别去。” 解缙警告道:“你去伸手帮了他儿子,收获的不会是赞许,大家都会认为你这人城府深,在收买人心。想想,自己仇人的儿子你都肯提携一把,旁人如何?” “除非你觉着自己有做周公的天赋异禀,否则老夫劝你什么都别管。” 方醒失笑道:“您想多了,我这人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若是吕震家中穷的揭不开锅,这时候也轮不到我去同情和帮一把,陛下自然会处置。所以我就在家歇息几日,好好的陪陪家人。” 等方醒出了书院,恰好碰到了沈阳。 “你倒是稀客,怎么,有事?” 方醒和他并肩走在乡间的路上,感受着秋天的静美。 沈阳却没心思去感受这些,他说道:“伯爷,刚才吕震的家人说是您害了吕震。” “这谁说的?” 方醒觉得有些无稽:“我昨日出宫就回了家,一直没出门,我哪害他去?” 沈阳纠结的道:“吕震的随从说的,说昨日下午您和吕震发生了冲突,您把吕震给打趴下了。” “打趴下了?” 方醒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 沈阳点头,认真的说道:“吕震的家人认为是您打伤了他,多半是暗伤。” “可我不是高手啊!” 方醒觉得这事真的是奇葩了。 沈阳要回去了,临走前说道:“陛下说是无稽之谈,可终究要查验一番,刑部的人已经去了吕家,您……小心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0章 偏心的皇帝 在朱高炽驾崩时,有人说朱瞻基会限制方醒,暂时压住他,稳住朝政。 这是从方醒的仇人遍天下的角度的研判。 只有压制住方醒,皇帝才能和臣子和衷共济,而不是每天有个搅屎棍在中间搅合,让朝堂上充满了戾气。 可从朱瞻基登基时方醒率领火器卫所进城阅兵开始,朱瞻基亲手一点点的击破了外界的猜测。 兴和伯依旧……不,是更进一步! 他和皇帝就像是一内一外的两个棋手,渐渐的开始了布局。 这就是个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的搅屎棍! 再没有比他更幸运的臣子了,所以那些人在盯着他,想从他的身上找到漏洞,然后就像是火枪阵列般的集火攻击。 就在方醒带着朱权进城时,那些早已得到南边消息的人都在摩拳擦掌,想给方醒重重一击。 你居然逼反了藩王,这是跋扈到没边了啊! 可朱瞻基随即就用幽禁朱权给了这些人一巴掌,而后朝中也传来了大佬们都认可此事的消息。 这人为啥运气那么好呢?居然查到了朱权暗中收集铁料的证据。 就在大家悻悻然的收起那些心思时,一个消息就炸雷般的把他们给炸懵了。 方醒打死了吕震! …… “老师,消息出来后,吕家所在的那条街都被马车和人给堵满了,全是去祭奠的人。” 马苏得到消息就告假回到了方家庄。 “慌了?” 无忧在前院和木花玩耍,大树下,她仰头指着上面嚷着,想爬上去。 马苏摇头道:“老师,吕震不值得您出手,所以这必然是诬陷。” “陛下登基之后,吕震的影响力实际上不断在下滑,从他给吕熊谋官失败上来看,用不了两年,陛下肯定要让他致仕,所以您无需出手。” “你倒是长进不少。” 方醒惬意的道:“我杀吕震干嘛?不过是拍了一巴掌,若是这都能杀人,军中的将士们以后都得要束手束脚,更别提什么操练了。” “爹!爬树!爬树!” 无忧在前面回身招手,小脸蛋红扑扑的,马苏看了就想到自己的儿子马彦,不禁面露微笑。 方醒过去抱住无忧,然后把她举到树干上,让她的手抓着树枝。 “爹放手了啊!放了啊!” 无忧欢喜的道:“爹,快放快放……” 贾全进了前院,看到的就是一幅父女嬉戏图。他不忍打断,就站在边上看着。 方醒双手虚扶在无忧腋下,紧张的看着她的小手。 “爹,爹……” 无忧渐渐的抓不稳树枝了,她没有慌乱,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于是就双手一松。 “哈哈哈哈!抓住你这个捣蛋鬼了!” 方醒接着无忧,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肩上,回身就看到了贾全。 “你大哥他们马上回来了,无忧记得监督他们洗手。” 方醒把无忧放下来,然后俯身亲亲她的额头,说道:“爹出去一趟,回来给无忧带好吃的。” 无忧看了贾全一眼,皱眉道:“爹,他好凶。” 方醒笑了笑,然后走过去说道:“走吧。” 贾全来此,必然是朝中已经在讨论吕震的案子了。方醒作为当事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刑部不合适,于是就只能当庭辩问。 两人出了方家庄,贾全忍不住好奇问道:“伯爷,您这是什么绝技?” “诛心!” …… 当方醒到时,朝堂上依旧在处理政事,见他进来,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 朱瞻基很无奈的进行着程序,“兴和伯,有人指证你昨日殴打吕震,此事可真?” 方醒苦笑道:“假的不能再假了。” 刑部尚书金纯出班问道:“兴和伯,昨日你与吕震为何相遇?可有动手?” 这是程序,方醒并未觉得受到了屈辱,他说道:“昨日出宫之后,我就在面人摊等着做面人,吕震从身后摸过来拍了我一把,然后说是改日请我喝酒……很亲切,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以为他疯了。” 买面人,大家都知道方醒家中有三个孩子,出门在外看到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为人父母的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多半会买回家去。 至于吕震的亲切……这事儿大家都清楚。 夏元吉出班说道:“吕震近些时日对谁都亲切,虽说不言亡人过,可此事涉及到兴和伯的清白,本官就说了吧。这是为了给吕熊要官职,他怕旁人阻拦,就改弦易辙……连本官都有些恍惚。” 群臣都点头,他们最近都被吕震的亲切弄的有些不适应。 方醒点点头,对夏元吉表示感谢,然后说道:“我答应了,我虽然与他有些过节,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当时我闻到他浑身的酒气,就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结果他喝多了,一下就软到了地上,最后还是我给扶起来的。” “就一巴掌?” 金纯看看方醒的双手,觉得这不是能一巴掌拍死人的手。 “当然,当时看到的人不少。” 金纯纠结的道:“兴和伯,那最后呢?” “最后?”方醒想了想,说道:“最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临走前再次说改日请我喝酒。” 金纯盯着方醒的眼睛问道:“就这些?” 方醒瞪着他说道:“我与他不合,能勉强答应和他喝酒就觉着膈应,难道我还能和他把臂同游?” 金纯目光扫过方醒的身上,淡淡的道:“兴和伯,刑部已经在搜寻昨日在场的人,目前已经找到了那个做面人的男子,可他却说当时在做面人,没注意。” 方醒从容的道:“吕震走了之后,我马上就抢了先,让他赶紧先做我的面人,这个他该记得吧?” 金纯点点头,说道:“不过这不够,你是兴和伯,他们是平头百姓……” “你在说我会杀人灭口吗?” 方醒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若是要杀吕震,犯得着当街下手吗?” 金纯点头道:“是,不过错手也有可能。” 好吧,这位完全是从办案子的角度去看问题,方醒没辙,就说道:“当时在场看到的少说二十余人,找到几个就清楚了。” 金纯仔细看着方醒的眼睛,却没有找到心虚或是躲避,他点点头道:“目前只能是如此。” 回身他拱手道:“陛下,臣请聚宝山卫近几日不得出营。” 这是担心方醒会调动聚宝山卫的那些斥候去干掉目击者。 方醒不想朱瞻基为难,就说道:“陛下,天气炎热,营中最近应该没有假期。”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去查清楚,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若是构陷,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皇帝只说了要构陷者付出代价,话里话外都在为方醒撇清。 这还是信重啊! 群臣心中复杂,而金纯已经告退,他要趁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没来掺和之前把案子搞定,否则刑部的脸就丢大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1章 无伤,新扎御史(感谢‘孤赏繁城’成为本书盟主) “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出宫的路上,俞佳悄悄的问道。 “无稽之谈。” 方醒觉得这事真是烦透了,搅乱了自己回来陪家人的打算。 “可你有过殴打官员的记录,而且还不止一次……” 俞佳同情的道:“那些人都是人精,不管信不信,先把势头弄起来。兴和伯,你最好别出远门,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我才从南方回来,还能去哪?” 方醒憋闷的道:“金纯倒是知道我的性子,若是那个构陷的家伙被我看到,不管结果如何,先打残他再说。” 前方就是皇城外,俞佳最后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别管他们,这等事越描越黑。” 方醒点点头,说道:“多谢陛下的关切,此事我就等着刑部的结果,咦……那是谁?” 皇城外的右边,此时跪着十余人,打头的男子举着个牌子。 杀人偿命! 几个女人抬头看到了方醒,她们爬起来,提着裙摆,疯狂的朝着方醒冲来。 “你这个佞臣!是你杀了老爷……” 方醒止步,皱眉看着这几个满脸狰狞的女人。 早有军士迎了过去,用连鞘长刀拦在前方,组成了一个人墙。 “兴和伯,女人纠缠不清,赶紧走吧。” 方醒点点头,然后上马,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离去。 人墙挡住了人,却没挡住视线。方醒看到了那几张狰狞的脸,以及那仇恨到疯狂的眼神。 “你不得好死……” ……. 吕府,一群群的人在唏嘘着,感叹着,只是主人都去了皇城那边请愿,管家也只能是在一边应和着。 “太凶残了!” 刑部的人正在验尸,吕家的人去请愿未尝没有避开这个场面的意思。 死者是尚书,金纯也只得亲自来坐镇。 两个仵作趴在棺木边上在仔细查看着,不时用手去摸摸捏捏。 “大人,要翻身。” 一个仵作回首请示道。金纯无语望天,说道:“那就翻身!” 两个仵作折腾着让吕震翻身,那些来‘吊唁’的人都在边上低声说着。 “大人,除去尸斑,未见伤痕!” 两个仵作都摇头,金纯问道:“可仔细了?” 一个老仵作说道:“大人,小的干这行多年了,实际上第一眼看了就知道不是殴打致死。” “全身无伤痕,且无骨折迹象……” 金纯无奈的道:“那就赶紧收敛好。” “没伤痕?” “难道是猝死了?” 边上等结果的那些人都有些失望,在他们看来,吕震昨日还在精神抖擞的干活,咋会一夜之间就去了西天? 一个官员低声道:“那人可是手段百出,谁知道他有什么暗手。”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于是有人就问道:“金大人,会不会是用毒呢?” 金纯虽然是儒家子弟,可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他好歹也知道些业务常识。闻言他就说道:“用毒必然有痕迹。” “用细针刺呢?金大人,若是用细针把那等厉害的毒药刺进去呢?” 金纯不想和这群毒药白痴解释,看到仵作已经把吕震的尸骸穿好衣服,就说道:“本官这就回去了,若是家中想起什么,可径直去刑部。还有,那个举报的随从交给本官带回去问话。” 管家苦着脸说家里主人都在皇城外面喊冤,要是被带走了人,到时候一家人怕是要去告御状了。 “金大人放心,等夫人回来了,一定会把那人送到刑部去。” 吕震去了,金纯好歹和他同僚多年,要是此时他板着脸公事公办,那有些太不近人情。 所以他告诫管家看好那人,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按照攀诬来处置。随后他放了两人在吕震家的外面守着,就等着吕震的妻儿从皇城喊冤回来要人。 …… 作为御史中的新人,李二毛并未毛扎扎的一来就找人弹劾,而是非常谦逊的在都查院内请教老前辈。 可都查院的御史们对他的笑脸总是报以冷漠,或是皮笑肉不笑。 “李大人客气了,尊师乃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兴和伯,只需问他就是了,我等才疏学浅,不敢说指点。” 李二毛笑容不变,拱拱手。这群御史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反讽,诧异之余,就觉得这人太阴,城府太深。 “老师跋扈,居然打死了吕大人,这学生也不省事,到处碰壁……” 这些御史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去,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御史,他满脸兴奋的道:“刑部刚才验尸了。” 围廊下的御史们都纷纷转身,有人问道:“结果如何?可是被打出了内伤?” “没伤!” “哦……” 失望的叹息声拖的很长,李二毛站在对面的围廊下,突然收了笑容,然后进了自己的值房。 “本官的弹章都准备好了,哎!” “会不会是下了黑手呢?” “说不准,不过这要看刑部的说法。” “刑部的金大人和那人关系普通,肯定不会徇私。” “对,大家等着吧,把弹章润色的更有气势些,要让人看了义愤填膺,潸然泪下。” 李二毛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桌前慢慢的思索着。 御史的职责就是监控,纠正,所以后来才有了风闻奏事的习惯。 管你有错没错,我听到了就要弹劾,这便是功绩和名声。 李二毛静静的思索着,然后找了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他的书法不怎么好,也就是能将就看看而已。 不过是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李二毛就写好了奏章,然后吹干,起身去请见右都御史王彰。 王彰的性子严厉,一般的御史都有些怵他,可李二毛却坦然请见。 “大人,这是下官的奏章,请大人过目。” 御史要弹劾谁,按照都查院的规矩,必须要经过王彰和刘观的审查和同意。可经常有些愣头青想一举成名,就私自把奏章捅上去。 王彰接过奏章,先看了看沉稳的李二毛一眼,说道:“来了都查院,要好生和睦同僚。” “是,下官知道了,多谢大人指点。” 李二毛微笑着,王彰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就继续说道:“御史御史,那就得要敢于去举报那些丑恶之事,渎职违律之事,千万不要只想着明哲保身,更不能记挂着故旧身份视而不见,那就是渎职。” 李二毛拱手道:“是,下官记住了。” 这就是个老油条啊! 王彰觉得自己的下马威完全没作用,就喝了口茶水,然后看奏章。 “噗!” 一口茶水被喷了出来,李二毛没有躲闪,官服的下摆被喷湿了一片。 他依旧在微笑着,在王彰的愕然注视下微笑着。 王彰在都查院中有法家弟子的外号,一旦被他查到有问题的官吏,几乎是从无幸免。 这样一位严苛的官员居然被这份奏章给惊的喷水,可见李二毛这份奏章的厉害。 王彰再看了看奏章,然后皱眉道:“你不后悔?” 李二毛微笑道:“食君之禄,自然不会后悔。” 王彰点点头,抚须道:“这等事古今都绝不了,所以一般就是君王自行决断,算作是恩典。你这一下过去,陛下自然无话可说,可那些人会记恨上你,你也不悔?” 李二毛点头道:“这等事乃是上行下效,不遏制,以后会蔓延,下官以为目前正当其时。” 王彰叹息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罢了,本官给你递上去。” “多谢大人,下官告退。” 李二毛行礼告退,出去后看到对面有两个同僚在盯着这边,就微微一笑,然后冲着那边拱拱手。 “佞臣的弟子也不是好东西,看看,这就来找王大人套近乎了!” “王大人严厉,他必然是碰了一头灰……” 这时王彰出来了,他招呼道:“来人,送奏章去。” 对面的两个御史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王彰皱眉道:“这不是你们的职责,个人有个人的事,混乱乃是乱政之始。” 一句话让两个想拍马屁的御史面红耳赤,然后请罪告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2章 为你撑腰 方醒回到家就没再管那事,只是陪着家人,特别是无忧,午睡起来后已经念叨了好几次出游了。 “爹,出去玩吧……” 方醒坐在屋檐下,无忧趴在他的大腿上,偏着脑袋,不时的重复一次。 “过几日就出去。” 方醒摸摸她的脸蛋,随口敷衍道。 现在他不好出游,免得外面说他‘畏罪潜逃’。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张淑慧和小白都忙的不行,所以带无忧的重任就落在了方醒的身上。 小孩子对外界和未知的好奇心是不可抑制的,当无忧再次求了一遍之后,方醒无奈的道:“好,爹带你进城。” “好啊好啊!” …… 方醒打死吕震的消息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所以当他骑马带着无忧到了城门前时,无数目光都集中过来。 方醒下马,右手扶着马上的无忧,就在这些注视下进了城门。 一路缓缓而行,无忧在马背上坐不稳,幸而方醒的这匹战马通灵性,所以很是稳当,加上方醒扶着,这才没落马。 “爹,那是好吃的!” “爹,有点心,点心!” 这一路洒满了无忧的惊叹和欢笑,直至到了神仙居。 北平的神仙居开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由于开业时方醒不在,所以张淑慧当时只是让方杰伦和两个家丁来镇场子。 方醒把无忧抱下马,伙计不认识他,以为是来用餐的,就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客人来早了些,小店的厨子歇息了。” 方醒笑了笑,这时里面出来了要弟,她欢喜的道:“伯爷来了?小姐在后面带少爷呢。” “欢欢好吗?” 方醒把无忧抱下来问道。 “少爷的身子骨健壮,前段时日才请了个郎中来看,说是照这般下去,少爷以后……” 方醒牵着无忧进去,对面一家酒楼出来一个男子,他冲着这边喊道:“要弟,那是谁?” 方杰伦曾经在这里冒过泡,当时两个家丁看着也是凶神恶煞的,所以这边的同行有些摸不清神仙居的底细,就没敢造次。 要弟回身骂道:“关你屁事!” 男子呵呵的笑道:“要弟,你那嘴小心哪日惹祸上身。” 虽然有些忌惮神仙居,可同行是冤家这话从来都不会错。 这些同行早就把神仙居的人查了个清楚:老板也就是一个带孩子的妇人罢了! 今儿这个带着女娃来的男子是谁? 被晒黑的方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揣测着身份,他带着无忧一路到了后面,正好莫愁抱着欢欢在院子里,母子俩咿咿呀呀的在教说话。 “是弟弟!” 无忧一声喊惊动了莫愁,她回身看到是方醒和无忧,就迎上来道:“老爷辛苦。” 方醒接过欢欢,说道:“不算辛苦,你一个人在这里才是不容易,过几日我来这边住两天。” 莫愁羞赧的道:“无忧在呢。” 无忧正好奇的看着欢欢,等方醒蹲下来后,她摸摸欢欢的脸蛋,说道:“弟弟好玩。” “嗯,是弟弟,无忧是姐姐。不过弟弟可不是玩的,等长大了无忧得学会照顾弟弟。” 无忧认真的点点头,莫愁知道方醒这是在为欢欢的未来铺垫,不禁就有些痴了。 小妾的孩子在大家族里多半是没什么地位的,可方醒早就说过,对于欢欢他也有安排,这就是担当。 欢欢咿咿吖吖了半晌,看着像是要哭了,方醒赶紧抱着他进去,然后问道:“可有人捣乱?” 莫愁摇头道:“没有,开业那日杰伦叔带着家丁来了,那几家都派人来看到了,倒是没人敢捣乱。” 莫愁不是深闺小姐,她小时候就跟着父亲从金陵一路去了交趾,在那里辛辛苦苦的维持着客栈的生意,若非是方醒,她此生只能呆在交趾。 所以她对那些市井手段不算陌生。 “无忧叫姨娘。” “姨娘。” 无忧清脆的叫了,无忧微笑着拿了块木雕小兔给了她做礼物。 “这是妾身自己雕刻的,老爷别嫌简陋。” 无忧正欢喜的把玩着小兔,方醒说道:“自家人,无需弄那些虚头巴脑的。” 莫愁温婉的点点头,她不缺钱,送玉佩也使得。可她却摸不清张淑慧和小白的意思,所以谨慎些最好。 “别想太多,秉承本心而行就是了。” 方醒看看这间屋子,说道:“回头弄一面大镜子过来,不过记得别给孩子照。” 莫愁点头应了,她上次在方家庄见到了那个落地镜,觉得真的是至宝。 “那玩意儿对咱们来说不值钱,别心疼。” 玻璃镜子目前是在采取饥饿营销的策略,每年可以为方家和朱瞻基带来不少利润,算是个小聚宝盆。 “伯爷,外面来了个叫做沈阳的人。” 要弟在门外说道。 沈阳? 方醒抱着欢欢起身,说道:“你在这里,我带着欢欢去看看。” 莫愁起身点头,面色微红。 这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也是对外宣告这家女掌柜是他方某人的女人。 …… 大堂里有几个男子正坐在边上,不时打量着站在中间的沈阳。 “这人看着就像是个……凶人,莫愁从哪认识的他?啧啧!我看这个神仙居怕是长不了。” 神仙居开业不久,这些同行的生意被抢走了不少,羡慕嫉妒恨自然是免不了的。若不是还没摸清莫愁的底细,怕是各种手段都要出来了。 沈阳脸上的那道疤痕看着和那些悍匪差不多,他听着身后的嘀咕,就说道:“别给自己惹祸!以后离神仙居远一些。” 那几人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吊梢眉的掌柜冷笑道:“你是哪的?怎么看着有些像是塞外的人啊?” 沈阳没应,掌柜就得意的道:“莫不是犯了事,来这里寻求庇护的?那咱们可得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说说……” 这些人的眼睛最毒,从沈阳先前进来时走路的姿势,判定他是经常骑马的。 而沈阳先前说话的时候,有个眼睛好的发现他缺了颗门牙,就认为沈阳不是好人。 “看你穿着讲究,为何不去补牙?” 大明的补牙行业已经有些小发达了,有点钱的人掉牙都会去重新弄一颗,而沈阳虽然是便衣,衣料却不错,居然没去补牙…… “爹,我要抱弟弟!” 一声叫嚷后,方醒抱着欢欢出来了,无忧跟在身边,不时跳着想看看欢欢。 “见过伯爷!” 方醒点点头,问道:“何事?” 要弟过来上茶,沈阳摆手道:“下官马上就走,不麻烦了。” 伯爷? 下官? 那个几个掌柜马上起身,准备开溜。 方醒瞟了他们一眼,问道:“你等来此何事?” 几个掌柜赶紧拱手道:“伯爷,小的们只是想来此吃饭,对,吃饭。” 方醒皱眉道:“吃饭就吃饭,少在本伯的面前弄鬼。” 要弟恨恨的道:“伯爷,他们整日就盯着咱们这里,一看就是想使坏。” 方醒的面色变冷,盯着这几人说道:“这是吃饱了没事干了吗?滚!” 几个掌柜赶紧跑了,到了外面,其中一个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那是兴和伯啊!” “兴和伯爱女如命,那个女娃……你们想想是不是?”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冷汗慢慢的流淌下来。 “差点犯下大错……幸好幸好!” 那个吊梢眉的掌柜唏嘘道:“没想到那个女掌柜居然是兴和伯的女人,咱们算是孤陋寡闻了啊!” 这时辛老七走过来,喝道:“报上自己的姓名和店铺。” “大人……” 尼玛!咋就忘记了那人号称是宽宏大量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3章 这特么的不是我的弟子吧? 明天恢复三更! 大堂里,沈阳说道:“刑部确认无伤痕,这是金纯在场亲自盯着的,绝对没错。” “那诬告也得有个结果了!” 方醒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沈阳却说道:“伯爷,吕震的家人说肯定是您害的,说不准是用了什么手段。下官的人已经查明,那个举报您的就是吕震的随从。金纯想要带那人回刑部,吕家人却不肯,现在还在闹腾。” “死者为大,金纯也无可奈何,更何况现在看来他们是受害者……这是咬上我不放了?” 沈阳点头道:“刚才陛下已经令锦衣卫出动,寻找那些目击者。” “多谢你的相告。” 方醒抱着欢欢轻轻的晃动着,无忧站在他的身边,好奇的看着沈阳脸上的刀疤。 沈阳有些惊喜的道:“小姐居然不怕下官的伤疤?” 方醒低头看看无忧,笑道:“这丫头就是个心大的。” 沈阳冲着无忧笑了笑,却露出了那缺了门牙的地方。 “伯爷,方才李二毛的奏章劝谏了陛下。” 这个才是沈阳来的目的,他说道:“说是陛下太过纵容臣下,连求官这等事都能容忍,长此以往,上行下效,大明的官场将会乌烟瘴气,吏治更是无从谈起。” 方醒的眸色微黯,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沈阳拱手告辞,走到门边时听到身后传来了无忧的声音。 “爹,他掉牙了。” 沈阳的脚步微乱,第一次想去装个假牙。 “嗯,无忧再过两三年也要掉了。” “嗯……不要,爹,好丑的。” …… 李二毛批龙鳞了! 朝堂之上,被召来的李二毛从容不迫的说道:“陛下,官职乃是公器,臣以为公器不可私用,奖掖臣下的法子很多,而官职却关系到一处之兴衰,当慎重。” 朱瞻基板着脸,目光在李二毛的身上停留良久,见他依旧从容后,这才赞许道:“好!看来朕没白把你弄去都查院。” 这事涉及到吏部,可蹇义却没有羞愧自己的软弱,只是好奇的看着李二毛。 群臣大多都在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不少人的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这是在围魏救赵! 朱瞻基满意的道:“朕知错了。” “陛下从善如流,臣等为大明贺!” …… 李二毛翩然出宫后不久,他的奏章就传了出去。 这是有意的! “陛下这是在为自己培养嫡系,不过这李二毛确实是不错,这一招会不会是……那人借了他的手弄的?” 金幼孜阴谋论的把李二毛的劝谏归咎于方醒在背后出招指使。 几人走在宫中,秋风吹的人心中舒畅,杨荣说道:“兴和伯不会弄这东西,若是他想,那肯定是亲手来,不会假手别人。” 杨士奇赞道:“若是这般,这个李二毛倒是个可塑之才。” 杨溥在沉思着,突然说道:“他这一进谏,不但是把吕震的名声给弄臭了,顺带转移了对兴和伯的关注,最关键的是,他还给了陛下一个台阶……以后求官这等事怕是……怕是要难了。” 大家都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 谁没有子女故旧亲戚?若是方便,能为他们谋取升职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 连杨荣都叹道:“他这是把自己丢在火堆上炙烤,但却对陛下忠心耿耿、也对得住兴和伯了。” 忠义两全,不过是一道奏章而已。 杨溥确实是忌惮,他不是忌惮现在的李二毛,他是忌惮书院的那些学生。 他稍微放慢了脚步,等拖在后面的黄淮过来时,就并肩而行。 “陛下高居于上,兴和伯带着书院的学生们在外搅合,这便是帝党啊!” 黄淮咳嗽了一下,皱眉道:“咱们也是帝党。” 杨溥笑了笑,再没说话。 此帝党非彼帝党啊! 前方的金幼孜已经忍不住开始忧郁了。 “诸位,此事若是那李二毛一人的决断,那此子堪称是胸有丘壑啊!” …… 等那些勋戚和武勋得知了这份奏章的内容之后,顿时李二毛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嘴里死了无数次。 在他们的嘴里,这个损人不利己的御史已经被万箭穿心、千刀万剐…… 求官最多的就是勋戚,其次是武勋。 朱瞻基居然承认了错误,这是要准备断绝他们子弟以后的终南捷径吗? 李二毛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些人的眼中成了恶心人的老鼠,他回到都查院,才进门就得到了列队欢迎的待遇。 御史们排成两排,当先的却是右都御史王彰。 王彰看到李二毛进来,就喝道:“我都查院又出了一位敢于批龙鳞的御史,好!” “好!” “好样的李大人!” 李二毛微笑拱手道:“王大人和各位大人实在是过奖了,下官莽撞,幸而得了王大人的指点。陛下的胸襟宽广,纳谏如流,这才是下官今日没有被处置的侥幸之处。” 王彰看着这个微笑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说道:“本官老了,以后就要看你们的了,只希望你们记住御史的职责,别蝇营狗苟,那本官死也瞑目了!” 大家劝慰了一番,然后王彰把李二毛单独叫去说话。 刘观对此事洞若观火,但他只是冷眼看着李二毛去折腾。 “大人,那李二毛得了陛下的夸赞,陛下还当朝认错……” “知道了。” 刘观揉着眉心,然后挥挥手,等人出去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左右为难啊!” 新帝上位多半是要革新一番,而作为官场利刃的都查院自然是帝王眼中的要地。他担心李二毛进都查院只是一个开端,所以只是在观察着。 …… “你这是在围魏救赵,顺带还让陛下得了好处,不错。” 王彰看着李二毛,赞许道:“你的未来必定不在都查院,好好去干,不过下次记得……御史就是御史,不要掺杂了别的东西。” 李二毛躬身应了,却没有请罪。 王彰再次赞许道:“你此次主要是为兴和伯出头。不诿过,不狡辩,有担当啊!好!” 门外有人敲门,王彰问了一声,外面的人说道:“兴和伯在外面找李大人。” 王彰不禁笑道:“果真是师徒,这都不加遮掩的,去吧。” 李二毛一路到了都查院的门口,就看到门房正热情的邀请方醒进去喝茶,方醒却只是拒绝。 “师兄。” 站在方醒身边的无忧还记得李二毛,就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李二毛几步近前,行礼道:“见过老师。” 然后他才对无忧笑了笑。 土豆和平安总是称呼这些比自己大的书院学生为师兄,跟着他们玩耍的无忧也有样学样,但没人敢叫她师妹。 “咱们走走。” 方醒牵着无忧转身,战马自己跟在后面,不用人管。 “你此次的谋划不错,有大格局。” 方醒说道:“把吕震的龌龊事勾出来,这是削弱了对手的进攻力度,对陛下的帮助也不小,你…事先就想到了这些吗?” 李二毛坦然道:“老师,弟子当时不但是想到了这些,还想到了此举能让弟子在都查院暂时立足。” 方醒讶然道:“还有吗?” 李二毛看看左右,说道:“弟子以后必定是要走文官的路,文武虽然可以不仇视,可也不能太亲近,弟子此次算是和武人勋戚们做了一个了断,以后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被人诟病。” 方醒瞠目结舌…… 这特么的不是我的弟子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4章 野性的姑娘(为盟主‘Justin_yu’贺,加更!) 方醒还没到家就被杨荣给追上了。 “叫杨伯伯。” “杨伯伯。” 无忧清脆的声音让杨荣心情愉悦,他摸摸身上道:“今日倒是忘记了东西,亏待你家闺女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杨荣策马和方醒并行,看着不远处的方家庄里的景色,悠悠说道:“你倒是悠闲,看来学生多也是好事啊!” 方醒搂着无忧随口道:“杨大人为何生出这等感慨来了?莫不是觉着身心俱疲,想致仕?” 杨荣说道:“还未曾施展抱负,怎会离去?不过倒是有一事想问你,此事是李二毛的主意还是你的?” “我的。” 方醒毫不犹豫的就把奏章的事揽在了身上。 杨荣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官却觉着就是李二毛的主意。兴和伯,你这是想保护他吗?可惜却晚了。奏章一出,有心人自然会盯着李二毛,以后会在他的仕途中处处设障。” “就是我的主意。” 方醒依旧是不肯改口。 杨荣对好奇看着自己的无忧笑了笑,说道:“奏章一出,李二毛和勋戚武勋们就成了对头,若是没有你看着,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把他撕成粉碎。” “而且朝中的不少人都对他抱着警惕,兴和伯,以后多留心吧。” 这是极为坦诚的话,方醒不好再装傻,就说道:“那小子把我都算计进去了。” 杨荣笑道:“借势而为,一举数得,这个李二毛确实是……璞玉放光喽!” 方醒心想要是我把李二毛是有意想和勋戚武勋们撇开立场的想法告诉你,你岂不是得要盯着他?弄不好就会打压他! …… 这些事情方醒自然不会瞒着解缙和黄钟,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等谋划老夫当年是不缺的。” 解缙先自吹自擂了一番,也不想想自己当年的情商低到让看好他的朱元璋都容不下的地步,然后得意的道:“老夫当年授课时说了不少这些东西,李二毛算是出师了。” 黄钟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夸赞道:“伯爷,在下觉着李二毛今后怕是比马苏还要有出息啊!” “这是肯定的!” 解缙觉得把李二毛的成长功劳绑在自己的身上极为得意,就说了不少李二毛的好话。 方醒叹息道:“这小子倒是不错,不过是出去几年,这城府和谋划让我都吃惊,也不知道他在缅甸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好了,我还得去给他看看媳妇,晚些回来喝酒。” …… 当金纯失去了耐心,强令手下的人冲进吕家去拿那个举报方醒的随从时,却从神色闪烁的吕家管家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 “伯爷,那个随从本是被人看着,可去吕家的人太多了,人手不够,就放松了些,结果那人趁着吕家混乱的时机跑了,就在金大人去吕家验尸的时候跑了。” 方醒和小白进城,路上遇到了一个来找他的锦衣卫,给了他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金大人气坏了,直说要把吕府的人给全扣了。” “吕震好歹是老臣子,才将把先帝的后事处置的井井有条,他扣不了。” 锦衣卫的来人说道:“吕家现在乱作一团,咱们的人趁机查到了些缘由。吕震死了之后,他的夫人和儿子想处置那随从,那随从估摸着是想脱身,顺便坑一把吕震的妻儿,就胡乱的攀诬了您。” 吕震的人缘不好,他这一去,以后吕熊的日子不会好过,这就是迫在眉睫的危机。所以他的妻儿必定是要拿人泄愤。 锦衣卫这人最后说道:“下面的兄弟都说这吕震怕是前生作孽,最后被这随从给坑了一把。” 等锦衣卫的人一走,方醒吩咐道:“让人去追,弄死他!” 这事儿确实是作孽,吕熊要倒霉了。 聪明一世的吕震死后居然被妻儿给坑了,让方醒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郁。 “少爷,到了没?” 小白在后面的马车里问道。 “快了!” 一路转到了一家客栈的外面,方醒下马,然后扶了小白下来。 客栈的伙计看到方醒身后两名家丁护卫的架势,赶紧招呼着。 “我找人,那个元二娘。” 伙计一听就说道:“客人,那个元二娘可是把咱们这折腾惨了,赶紧接走吧。” 方醒愕然,问道:“她一个女子如何折腾你们了?” 伙计一边带着他们往后面去,一边抱怨道:“不安生呗,总是嫌弃我们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就自己在房间里烧炭盆烤肉吃,弄的到处都是味道,好几次都以为是着火了,劝都劝不住。本想送客,谁知道她拔出刀来,说是汉人不地道……” “她那几辆马车一直停在院子里,说里面全是宝贝,要是被偷了,她就去找陛下告状,您说小店敢吗?最后没办法,就派人日夜盯守,还买了条大狗来看着,这些都是钱啊!造孽啊……” 方醒和小白面面相觑,等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外面时,伙计喊道:“元二娘,有人找你。” “谁?” 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汉话说的贼溜。 “本人方醒。” 里面静了一瞬,随即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用力拉开。 这是一个鹅蛋脸的女孩,让方醒第一时间瞩目的是那双眼睛。 野性的眼睛! 是了,没有野性,她如何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李二毛到京城来? 二十岁不到的元二娘,看着充满了活力。她见到方醒就欢喜的道:“你就是方醒?” 方醒点点头,元二娘想起了什么,赶紧学着福身,压低了嗓门道:“见过老师。” 方醒进了房间,吸吸鼻子,却没闻到什么烤肉味。 伙计已经有些呆滞了,他不由自主的跟进来,等方醒坐下后,他就颤抖着问道:“您…您是兴和伯?” 方醒微笑道:“正是我,麻烦你们照顾二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伙计就像是打了激素般的冲出去,喊道:“要茶水,要好茶!” 方醒笑了笑,转头就看到小白正在和元二娘说话。 “……元二娘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二毛哥说要学汉人的名字,不然出去会被人盯着难受。” 二毛哥? 一个元二娘,一个二毛哥,方醒不禁满头黑线。 李二毛这个名字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可他却说是父亲给的名字,再不好也要终生用着。 这是个有坚持、有操守、也有城府的年轻人! 关键是他有格局,也就是人们说的胸有丘壑! 在方醒的学生中,唯有马苏可以和李二毛的格局相提并论。不过马苏失于太稳。 太稳不是好事啊! “你的父母可同意了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5章 亲事和追杀 咱们这本书居然窜到了月票榜第十名,意外之喜啊!感谢大家伙,感谢投了月票和给予各种帮助的书友们,谢谢! 恳请大家出手,咱们试试能否在第十名的位置上待的更久些,感谢! “你的父母可同意了吗?” 方醒问道。 元二娘点头道:“老师,我父亲说二毛哥是要飞天的大鸟,我母亲说二毛哥有情有义,一看就是个好人,让我跟着他。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不然会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 飞天的大鸟? 好人? 还要看牢李二毛,这是金龟婿的待遇啊! 方醒的眼皮跳动着,问道:“家里和大明可亲近?” “亲近,二毛哥去了我家寨子之后,我爹就下山去找了官,说是我家以后就听大明的,还说是二毛哥劝的,说是以后不听大明的没好结果。” 尼玛! 这是什么版本的改土归流?男色版的?可李二毛不算英俊啊! 不但弄了一个土司归顺,还顺带拐走了土司的女儿。 方醒点点头,说道:“官吏管理至少能维持一个相对的公平,土司过于专横,生死之事一言而决,这不长久。而且土司之间互相攻伐,没有大明撑腰,今日强明日败,就算是统一那些土司,可在大明的军队面前,不过是一击罢了。” 元二娘点头道:“嗯,二毛哥后来给我说了京观,还说以后谁敢欺负我们,都会变成京观。” 那厮居然会哄女孩子? 方醒点点头,示意自己的话问完了。 小白就好奇的问道:“你会做饭吗?” “会,我原先会烤肉,还会煮东西。这些天在客栈里不但学汉话,还天天在他们的厨房里学做饭,他们的厨子都说我天生会做饭。” 方醒能想到这家客栈的烦恼了,只是她是靠着什么才没被赶出去的呢? 方醒想到了那几辆马车,觉得元二娘大抵是土豪的女儿,出手大方,用钱把掌柜给砸晕了吧。 “那你会照顾人吗?” “会啊!” 元二娘瞪眼道:“原先我娘病了都是我下山去找郎中,还服侍我娘……” “好了。” 方醒满意了,起身道:“你安心住着,我去二毛家看看。” 元二娘欢喜的道:“老师,二毛哥说要等你相中了他才能娶我过门,这算是过门了吗?” 方醒无奈的道:“差不离,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这是李二毛母亲的要求,说是要等方醒去相看一番元二娘,觉得行才准李二毛迎娶进家。 结果方醒一去南方就是几个月,就把这事儿给耽误了。 出了客栈,方醒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让辛老七去李二毛家传话,他带着小白先回去。 方醒给李二毛找的小院子里,周氏已经在焦急的等待着。 李二毛不算是年轻了,在他这个年龄没结婚的也只有那些家贫无法娶妻的人。 李二毛下衙到家,看到母亲坐立不安的模样就劝道:“娘你放心,二娘就是爽快些,老师必定是能相中的。” 周氏用手擦擦眼睛道:“你当年就是个砍柴的娃,是你的老师让你有了今日,你可千万别忘恩负义,不然娘宁愿自己回村里住,也不愿被人戳脊梁骨。” 李二毛微笑道:“娘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你这个御史也不知道是干啥的,晚上还要点灯看书写东西,小心眼睛……” “二毛!” 这时外面有人在喊,李二毛起身道:“娘,是七哥,我去开门。” 周氏哪里坐得住,起身跟了出去。 李二毛开了门,辛老七进来说道:“老爷和二夫人刚才去了客栈,老爷说了,那是个爽直的姑娘,没什么心机,可以娶进来,就是以后让你要好生的教导一番,至少规矩要有。” 周氏一听就欢喜的道:“爽直好,爽直好啊!就算是有些口舌也不记仇,是个好媳妇的胚子。” 李二毛苦笑着,他早就说过元二娘是个爽直的姑娘,可周氏执拗的不信,非得要等方醒去看过了,承认了才行。 辛老七最后说道:“老爷说了,二毛既然答应了,那以后要顾念着二娘的父母和寨子,千万别娶了媳妇进门,却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这是教诲,李二毛躬身应了。辛老七点点头,满意的说道:“老爷说你不小了,婚事要抓紧,他明日就进宫和陛下说说,借你些钱,赶紧把姑娘娶进门。” “借钱?” 周氏有些慌,听到借钱她就心慌,而且这还是和皇帝借钱…… “七哥在家吃饭再回去吧。” 李二毛邀请道,辛老七摇摇头:“吕震的那个随从已经跑了,我马上要带人去追击,先走了。” 那人死定了! 李二毛把辛老七送出去,看到小刀和两名家丁在等着,就拱拱手,目送着他们离去。 进了院子,周氏念叨道:“二毛,怎么还借钱呢?咱们家不宽裕,有多少钱就办多少钱的事不好吗?借了钱心慌……” 李二毛扶着她往里去,说道:“娘,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个态度。您想想,能和陛下借钱……” 能和皇帝借钱,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方醒的恩情李二毛只能默默记在心里,而周氏…… “二毛,咱不能借陛下的钱啊!” 周氏一下就慌了,她惶恐的道:“到时候还不上了咋办?要杀头的!快!快去找你的老师,就说这钱咱们不借了,不借了!快去!” 李二毛愕然,随即就陷入了长久的解释中…… …… “跑了?” 朱瞻基气得拿着镇纸不知道砸哪里,金纯羞愧的道:“臣当时想着等吕家的人回来就拿人,谁知道人回来了,却发现那随从趁乱跑了。那管家当时就发现了,只是畏惧,就瞒着臣……” 朱瞻基无语望天,喃喃的道:“愚昧无知,他若是及早报上来,那人往哪跑?这是自作聪明!” 金纯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说道:“臣已经拿了管家,至于吕震的家人,臣……”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没有功劳有苦劳……罢了!” “是,陛下。” 吕震的家人逃过一劫,朱瞻基不忍心在吕震去后收拾他们,但是吕熊的仕途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朱瞻基觉得很憋闷,就说道:“抓住那人,严惩!” 等金纯走了之后,贾全求见。 “陛下,辛老七带着人已经追出城去了……” …… “至为可笑!” 解缙被这个消息气笑了,说道:“吕家人是慌了,怕吕震去后他们没了出路,也不仔细查辨就去告状。这是想博取同情,终归还是想为吕熊谋取官职。可他们也是利令智昏,就算是吕熊升官,可他能扛得住你的报复?” 黄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吕震在时结仇不少,他们若是担心,那就夹着尾巴完事,谁也不会死缠烂打……” “你小看了那些人的恨意。” 方醒想起吕震这一生结的仇,不禁笑了:“他巧言善辩,记忆超群,这些年不知道坑了多少人。那些仇家可是在等着有仇报仇。我听闻他曾经在陛下的面前哭的像是个孩子为吕熊求官,恐怕就是担心自己去后家人被报复。” 解缙赞同这个看法,就问道:“吕家以后不必说,肯定是要没落了,那个诬陷你的随从呢?” “逃了,目前没抓到。” 方醒淡淡的道:“老七他们去了。” 夕阳照在窗户上,其色微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6章 斩杀 杨德觉得自己很有道德,在跟随着吕震的十多年中,他敢说自己兢兢业业,从未懈怠。 但主要是吕震的记忆力好到变态,也没给他们这些人懈怠的机会。 想起这个,杨德摸摸怀里的户贴和路引,这是他以前找门路弄的假货,不过可以乱真。为了拿回这些东西,他几乎被吕府的人给发现了。 他准备去南方,听说那边有船出海,他想凭着才华去某一个商人处,谋一个幕僚(帮闲)或是账房的位置,然后看情况是否跑海外去。 开海好啊! 天色微暗,杨德在荒野中跋涉着,他准备到下一个城镇去找马车行,然后租车去南方。 希望那个路引能一路畅通吧! 杨德看到天色晚了,就寻摸了一个土窝子,用石块砸死了一条肥硕的长蛇之后,他卷缩进去,准备在这里睡一觉。 秋季的夜晚有些凉,杨德出来时没带多余的衣服和食物,他此刻饿的连树皮都想啃。 风从土窝子的上面吹过,夹杂着丰收的气息,让人醺醺然。 杨德却没有醺醺然,只是饿的发晕。他有些怀念那条被自己埋了的蛇。 蛇死之后味道大,他又没有生吃蛇肉的勇气,所以只能挨饿。 这事情演变到现在,杨德认为就是吕家人欺人太甚,如果他不撒谎的话,看那对母子的模样,少说要打断两条腿。 至于方醒,杨德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亏欠的地方,要怪就只能怪吕家人。 想到自己逃出来后方醒和吕家陷入到那种焦头烂额的烦恼中,杨德不禁就笑了。 “活该!” 黑夜渐渐降临,气温渐渐降低。 杨德一直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肚子饿的厉害,睡的不安稳。 此时他开始痛恨自己拉的那泡屎,拉了之后饿的更快了。 “睡吧,明日去寻摸些吃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德猛地惊醒,他打个喷嚏,黑夜中声音格外的清晰。 这里不能久留,天亮后他要是被人在荒野中发现,巡检司的人会把他追到上天入地。 借助着微弱的天光,他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慢慢的向前摸索而去。 当天亮时,他已经看到了大路。 晨曦中,一辆牛车缓缓朝着北平城方向而去,车上的老汉和孙子在说着城里的繁华,无意间看到一身露水的杨德,就好心问他要不要搭车。 “多谢老丈,我不是去城里。” 陈德拱拱手,不敢多停留,匆匆的和牛车反向而去。 老汉在牛车上看着他的背影,皱眉自言自语道:“大清早的,包袱也没有,这附近也没什么村子,这人哪来的?” 当老汉的牛车缓缓前行了一里地不到时,遇到了三骑 陈德随后就听到了马蹄声,急促的马蹄声,瞬间他的面色如纸,下意识的就回头看了一眼。 “陈德!” 辛老七三人同样是被露水打湿了衣裳,在喝了一声后,看到陈德往左边狂奔,辛老七一挥手,三人分开,就像是对敌时般的包抄了过去。 陈德绝望的奔跑着,很快左右两侧就出现了追兵,他跌跌撞撞的左右看着,然后缓缓止住了脚步。 三匹马围着他转圈,辛老七喝问道:“谁指使你诬告我家老爷?” 这是方醒的怀疑,若是朱棣在,那么他无需担心。可朱瞻基登基未久,他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不弄清楚不放心。 陈德的眼珠子转动一下,摇头道:“没有,是夫人和少爷想打杀我,我情急之下……” 辛老七拔刀,驱马而来。 “不!有人指使……” 陈德退后一步喊道:“是金幼孜,是金幼孜指使的!” 辛老七驱马再进一步,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谁?” 陈德的眼珠子乱转,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生机,就说道:“是……是杨荣,就是他指使的。” “原来是无人指使啊!” 辛老七驱马过来,长刀一挥。 “我家老爷说了,辅政学士中不会有人干这等事,至少目前不会!” 血光闪过,辛老七吩咐道:“把尸骸放在显眼的地方。” 这同样是方醒的吩咐,他想给那些人看看自己的反击。 …… 尸骸被发现,最后被一路报到刑部,金纯憋屈的进宫请罪。 刑部的人废物不说,可方醒的凌厉手段却让人心惊。 是的,大家不用什么证据,就把干掉陈德的事放在了方醒的头上。 果真是宽宏大量啊! 而方醒此时已经代表李二毛的家长和媒婆在沟通着李二毛的婚事,一个个步骤确认下来,然后还送了一桌神仙居的饭菜给媒婆。 随后张淑慧亲自出马,在元二娘的住处接待了媒婆,两口子来了个配合,顺利的定下了程序。 方醒进宫去和朱瞻基‘借钱’,事情很顺利,朱瞻基慷慨解囊,借给了李二毛一百贯,足够他操办一个不丢人的婚礼。 “那事没人指使,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你准备让谁来做礼部尚书?” “胡濙。” 朱瞻基早有腹案,方醒想了想,忍不住好奇问道:“建文帝还活着?” 朱瞻基摇头又点头,留给了方醒无尽的猜想。 这事儿有些犯忌讳,好奇心不能太过盛。 朱瞻基显然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就谈起了船队。 “朕让郑和多跑远些,多发现一些国家,只是按照那些肉迷俘虏的说法,走海路不知道何时才能绕过去,兴许一辈子都绕不过去,所以郑和会以船上的补给为限。” “朕希望能找到通往泰西的航线,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将士可英勇,对大明可有威胁。” 这是个侵略性依旧不足的帝王!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远征泰西,谁知道你只想知道他们是否会造成威胁。” 方醒笑道:“那些人野性十足,对外扩张的欲望强烈,而且还是欺软怕硬的好手,所以一旦可以攻击他们,那么就别客气,最少要让他们远离海洋。” “难道他们的船队还能对大明构成威胁?” 朱瞻基此时踌躇满志,郑和的船队马上将要出海,大明的艨艟将会再次征服海洋,对此他深信不疑。 方醒点头道:“别小看了那些人,若是不加以干涉,我保证百年之后,他们的船队将会出现在麻六甲海峡。” “那些人天性贪婪,这一点你得牢牢的记住了,以后教给太子太孙们记牢。” 朱瞻基皱眉道:“难道真有这等国家?他们的欲望难道无止境吗?” “是的,所以你应该庆幸他们此刻还不够强大。” 方醒认真的说道:“他们会占领他们看到的所有地方,奴役他们看到的所有人,直至衰退。” “肉迷国和他们打了许多年,双方看似在为了些纠葛开打,可你得知道,泰西人要想寻找到出路,就必须要打通这条通道!” 肉迷人扼守着东西大通道,大明想去泰西,泰西想去大明,都绕不开他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7章 躁动的肉迷,初现和平的泰西 方醒不看好郑和船队,因为补给不足以支撑他们航行到泰西,所以他建议逐渐在沿途建立补给站。 “锡兰那里最好不过了,只要在那里建立补给点,顺便弄个能修船的地方,以后大明的船队将能延伸过去。” 朱瞻基想了想,“缅甸那边的出海口也不错,两处扼守,那道海峡将会固若金汤!” “我就希望肉迷人在这次试探之后,能察觉到不是大明的对手,然后他们收起冲着东边的野心,全力向西。” 方醒希望仆固不要死在半道上,最好是能派出信使回去,然后…… “大时代就要风起云涌了!” 想想,当泰西人被肉迷人打出屎来时,大明却在不断发展,不断探索,等他们结束时,大明应该也要大规模对外扩张了。 …… 肉迷国的国都充满了异国风情,此刻这个国家正在复兴的道路上,一切都让人感觉蒸蒸日上。 这日,一队骑兵冲进了都城,那黝黑干瘦的脸庞,疲惫的神色,让街上的人纷纷闪避。 这队骑兵到了王宫前,有侍卫过来核查身份。 “我们是仆固大人的信使……第五队…….” 骑兵们沉默的下马,十夫长的腿一软,两个王宫侍卫疾步过来扶着他,然后架着他往里去。 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上面高坐着国主。 十夫长单膝跪在地上,说道:“王,仆固大人失败了。” “原因。” 冷冰冰的声音代表着王座上的人心情不悦。 “王,明军的火器凶猛,超出了咱们的预料。联军已经在倾力而为,可依旧无法阻拦那个魔神。” “魔神?” 国主越发的不悦了,下面一个大臣呵斥道:“什么魔神?” “明军统军之人叫做方醒,他战功赫赫,喜欢堆尸山,草原上的人都怕他,就叫他魔神。” 国主眯眼看着大门方向,问道:“仆固都比不了他?” 十夫长惶恐的道:“王,仆固大人已经竭尽全力,多次找到机会,可明军的火器太凶猛,又被打了回来,不然的话,此次定然能让明人饮恨。” 国主的面色稍霁,然后问道:“仆固如今怎么样了?” “仆固大人和哈烈人已经退入了亦力把里,他正准备去说服那些哈烈王子,说是如果哈烈能再次统一,明人要想进攻,就得先在哈烈这里耗费时日,而那漫长的补给线将会是明人的弱点。” 国主的嘴角撇开,瘦削的脸颊堆挤了些肉,看着阴冷而威严。 “仆固辜负了我的信任,不过好在他保住了一条命……” “王,仆固大人断了一条手臂,他是带伤和那个魔神决战。” 国主点点头,面色依旧冷冷的,“仆固告诉了明人我们从不缺乏勇气,更不缺乏勇士。什么魔神,等以后肉迷的勇士会告诉明人,在我们的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下面的群臣都纷纷表态,甚至有武将鼓动着国主吞并哈烈,好强大自己。 “哈烈要保留,在我们足够强壮前,哈烈将会是我们的盾牌。” 国主下了决断,最后说道:“告诉那些工匠,肉迷需要火器,更厉害的火器。去吧,告诉他们,谁做出来,重赏!” 一个大臣说道:“王,我们需要顾忌西边的敌人,若是不能解决他们,我们将无法对明人发动进攻。” 这是一个进取心强烈的国家!就如同一个刚睁开眼的幼虎,满世界想去寻找食物,来让自己不断强壮。 国主点点头,说道:“火器!你们要看到明人给我们的示范,火器能以弱胜强,不管防御还是进攻都远胜咱们的长刀和战马。打造出来,咱们要提前进攻!” “王,仆固失去了勇气,臣从不认为火器能战胜咱们的勇士,那只是仆固无能的谎言!” 武将总是渴望着进攻,而仆固的退守,以及国主对大明保守的决策让他们有些失望了。 国主扫了这个武将一眼,说道:“我们需要拿下西边的敌人,那将会使我们的背部安全。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来耕种,需要储存更多的粮食,否则我们连哈烈人都无法征服。” 那冷冷的目光让武将后悔不迭,急忙请罪。 国主有些生气,他拍打着扶手说道:“我们的东方有不少强大的敌人,而西方同样如此,任何决策都要谨慎,但我从不会缺乏勇气。” 国主起身离去,众人都缓缓出宫,一路上窃窃私语。 “明人果然厉害,当年哈烈老王要是没死在半路上就好了。” “是啊!还有那个魔神,去问问,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十夫长已经被围在了中间,茫然的回答着这些重臣的问题。 “明人的新皇帝上台了,听说是个胖子,身体不好。” “魔神……魔神很年轻,仆固大人说他用兵果断,而且不乏计谋,他怀疑自己的谋划早就被魔神探知,魔神顺着这个计谋,最终一举击败了我们。” “明人的盔甲看着就像是铁皮盒子,他们的骑兵不怎么厉害,不过火器兵几乎无懈可击。仆固大人说除非能在火器上和明人抗衡,否则就只能用尸体去堆满明人的阵前,然后才有机会……” …… 肉迷国陷入了狂躁中,而在泰西,那两个打了几十年的老对手近来开始缓和了些,双方在前线只发生了些小冲突,大规模的进攻消失了。 “亨利,我们的敌人已经停止了进攻。” 阿贝尔穿着一件花边单衣,手中甩动着一根木棍,得意洋洋的走来。 这里是亨利的家,他放下地图说道:“天方人不断把消息传过来,明人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而我们之间的大战距离结束还遥遥无期,如果再持续下去,肉迷人会慢慢的侵蚀过来,而且听说明人的船队庞大,若是沿着海岸停泊,他们的战船能铺满我们的海岸线,所以……上面的人在商议……” 阿贝尔坐在他的对面,把木棍搁在桌子上,说道:“你说的没错,如今王子已经派出了使者和对方接洽。我们面临着新的威胁,如果两国不能停止战争,那战争很快就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无人能幸免。” 亨利幸灾乐祸的道:“明人的船队厉害,我们的对手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如果我们主动和明人沟通,结成同盟,我们的对手就要哭了。” 阿贝尔笑道:“没错!而且据那些天方人说,明人贪婪,他们看到土地,不管那片土地能不能种出东西,他们也会一口吞下去,就如同快要饿死的乞丐。” “哈哈哈哈!” “这是个贪婪的国家,不过目前对我们有好处,不管是肉迷人还是目前的对手,他们都害怕那个贪婪而强大的明国。” 阿贝尔是王子的近臣,所以知道不少消息,他低声道:“王子早就已经派出了使团,他们将历经艰辛,是的,王子对这个使团几乎不抱希望,认为他们会死在半路上,死于杀戮……” “这是个好决定。” 亨利点头道:“使团要依靠天方人,给他们钱财,只要能到达明国,那些都不算是什么。” “没错。” 阿贝尔指着亨利说道:“我嫉妒你了亨利,你的想法和那些人的建议一模一样,可那些人当初商量了半个月才想到了这些,你知道吗?一开始他们想的是出海,哈哈哈哈!” 亨利笑了笑,“他们只是谨慎,而我无需担心责任,好了,咱们喝一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8章 新官上任给了一耳光 吏科给事中堪称是权重,当于谦进了吏部时,无数含义不同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 给事中,位卑而权重! 吏科给事中,就是吏部头顶上的眼睛。 于谦径直走了进去,迎面却是吏部右侍郎相迎。 于谦来,这是打破了规矩。 右侍郎相迎,这是不卑不亢! “见过李大人。” 于谦拱手,李芬也微笑着说道:“于大人这是……” 于谦坦然的道:“下官新任给事中一职,以后和吏部文书相会,下官有些想法,想事先和蹇大人一晤,以免将来冲突。” 面对这等不按照常规的行径,李芬却欣然道:“这是好事,请。” 给事中若是能和所分管的部门沟通双方的理念,那对以后的磨合有好处。 可这不合规矩! 给事中和分管的部门沟通,怎么看都像是互相勾结。 可于谦就这么大喇喇的来了,若非是李芬知道这人的性子,多半会认为他是来投机的。 一路见到了蹇义,他指指自己的下首,说道:“于大人此来何意?” 他外面淡定,可心中却有些羞恼。 当年被自己当众呵斥的进士,不看好的愣头青,如今居然有了和自己面对面交谈的权利。 造化弄人啊! 瞬间蹇义就想到了方醒。 没有方醒,于谦不会被皇帝关注,更不会直接从吏目直升给事中。 不过蹇义却握着一招:给事中若是得了皇帝的青睐,以后升官会直上云霄,官升三级都不算事。 可这一切都在蹇义的口袋里,若是于谦挑刺过甚,他自然会在以后的漫长宦途中一一报回来。 于谦拱手坐下,说道:“蹇大人,下官以往在顺天府见到那些蝇营狗苟,在上官口中的能吏,可下面的人都知道这是奉迎上官的好处。也就是说,平日里迎奉上官的人,在升职上总是能抢先,这等事情下官看了,不是少数,而是多数……” 蹇义眯眼说道:“吏部管不到那些小吏。” 这话有些羞辱于谦的意思。 你那时也就是一个小吏,后来是吏目,还不入吏部的眼。 于谦正色道:“下官知道,只是这些丑恶却存在于大明各地,下官位卑,恳请蹇大人思之。” 蹇义一直在观察着于谦,闻言点点头。 于谦欢喜的道:“多谢蹇大人。另外下官发现考功有些流于形式,下官认为,考功应当要多问问下面人的看法,一人不行,那就多问几人,总能得到对那人的准确看法……” “于大人多虑了。” 于谦的一番话让蹇义的羞恼更多了些:你的想法那么多,要不你来干我这个尚书吧! 吏部掌管官帽子,就算是高级别的官员,皇帝也要和吏部通气,蹇义自然会提供人选给皇帝选择。 按照于谦的说法,吏部这些年实际上就是在渎职,这个蹇义不能忍。 “这些事本官自然会一一考量,报与陛下。” 于谦一愣,然后微笑拱手,起身道:“那下官今日之事就了了,多谢蹇大人拔冗相见,下官告辞。” 看着于谦风风火火的走了,蹇义面沉如水。 李芬察言观色,就说道:“大人,下官看于谦还是那个愣头青啊!” 蹇义摇摇头:“不,他这是满腔热情,只是却不得其法。他以为吏治就是吏部的一道文书,各地的官府都会乖乖的照章而行,哎!年轻啊!” 李芬笑道:“是啊!各地官府……除非是咱们吏部能有分支在,否则如何管?好坏大多都是他们一句话。” “还有御史!另外……锦衣卫和东厂以后也会掺和进来,陛下那边汇集的消息会越来越多……本官就怕……内宦干政啊!” 蹇义想着这个局面,不禁有些忧郁着。 当帝王不信任下面的人时,他自然会通过其它各种渠道来收集信息。而皇帝一人自然是无法梳理这些信息,帮手是谁,那不言而喻。 宦官干政! 内外制衡! “于谦、马苏、李二毛……他在一点点的渗透,不急不躁,让人心惊啊!” 蹇义忧心忡忡的道:“书院的那些学生大多在外传播科学,等他们在外磨砺过了再入官场,这股势力如何制衡?” 李芬也觉得有些挠头:“大人,兴和伯行事霸道,有他盯着,这些人以后怕是难制了。” 蹇义沉声道:“这是朋党,陛下登基之后,书院就是他方醒的天下,方便他收买人心,这等事要提前预防……本官这就去请见陛下!” …… 蹇义一路进宫,及至乾清宫外面时,在等候的时间里,他听到了些嘀咕。 “陛下居然借钱给李二毛成亲,这事古怪啊!兴和伯家资巨万,难道还负担不起李二毛的婚事?” 蹇义的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打消了进谏的念头,等被叫进去后,他只是说了些今年的考功需要加强,想让都查院的人多下去采风,收集那些官员的风评。 等出了乾清宫后,蹇义不禁仰天长叹。 这是谁给李二毛出的主意? “方醒……” 蹇义缓缓低下头来,却看到身前一张好奇的脸。 “蹇大人,你哭了吗?” 蹇义满面黑线的说道:“本官只是看看日头。” 宋老实转身和他一起走,好奇的说道:“上次奴婢看到那个吕震,出来就哭了,偷偷的哭。” 蹇义无奈的左右看看,然后加快了脚步。 宋老实歪着头看着他渐渐远去,突然挥手喊道:“蹇大人,吃点心,吃了就高兴了……” …… 李二毛的婚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作为皇帝夹袋里的御史,都查院的同僚们也很给面子,都来看了一眼,热情的说有事就说话。 “这些都是虚妄,人走茶凉。” 方醒坐在李二毛家的院子里,看着家丁们抬着东西进来,顿时有种儿子要娶媳妇的成就感。 可他的儿子却还小,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愫,整日只知道玩耍学习。 李二毛站在边上,说道:“老师,世态炎凉是常事,弟子早有准备。” “李大人在家吗?” 门外来了一人,李二毛赶紧出去迎了进来。 “见过兴和伯。” 于谦拱手行礼,方醒点点头,问道:“你今日没上衙?” 于谦坦然的道:“下官刚去了吏部,出来想着到李大人这边看看有何能帮忙的。” “你这个……”方醒头痛的道:“你是吏科给事中,你去找蹇义干嘛?越矩了!” 于谦认真的道:“下官这是对官吏的升降职觉得有些不妥,就先去和蹇大人沟通了一下。” 方醒无语,李二毛说道:“于大人,你这事有些犯忌讳。” 于谦皱眉道:“下官心中无私,只是想着以后和吏部多些沟通罢了。” “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方醒说道:“你这相当于是打了蹇义一耳光,他必然要进宫撇清,免得以后和你发生矛盾没地方说冤枉,哎!多些城府,想要为国效力,没有城府你做不成事。” 于谦茫然道:“下官以为上面的大人们总是……总是好的,所以才冒昧去了吏部……” 这话连李二毛都有些侧目,他劝道:“老师以前说过,是人就有私心,多和少的区别罢了。那些大人们也是人,你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去揣摩一番,自然就不会再犯这等错了。”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目前有了些经验,至少不会和以前那样和同僚闹翻,只是宦海无涯,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于谦躬身受教,方醒起身道:“多去揣摩,还是那句话,想做事,你就得先学会做人。” 方醒带着家丁们走了,李二毛看到于谦在思索,就劝道:“于大人……” 于谦拱手道:“叫我廷益即可。” 李二毛点点头,说道:“廷益兄,要想在官场上走的更远,谨言慎行是一种方法,不过你的性子却不行,那就……继续这样吧。” 于谦愕然道:“连兴和伯都说我要学做人……” 李二毛说道:“朝中的群臣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多一个你这般的刺头也不是坏事,至少陛下会欢喜。老师方才让你学做人,也就是让你要学会看人,可他却没让你收敛些,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城府,老师是让你要学会谋而后动。” 于谦点点头,坚定的道:“官场大多蝇营狗苟,迎来送往,我既然为吏科给事中,当然要盯着这些,不时向陛下建言。” 李二毛微笑道:“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相对一笑,都有些遇到知己的意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49章 召唤 蹇义居然被于谦给逼得进宫去给皇帝备案,这事儿不知道被谁给传了出去。 蹇义当然是恼怒的,可却无法否认。 李芬是不敢,也不会泄露出去,那么就只有于谦。 他稍微调查了一下,就得知于谦后来去了李二毛家,而方醒当时就在那里。 方醒想干什么? 蹇义压住火气想了想,李芬急于撇清责任,就分析道:“大人,别忘了那些科学子弟,他们可是有着天子门生的名头。马苏李二毛都出仕了,可大部分人却在四处奔波,到处传播科学。 您想想,兴和伯是不是顺水推舟,想先警告您一下,等以后那些学生走上仕途……” 蹇义面无表情的道:“科学就是急功近利之学,从里面出来的人如何能用?你看看那个李二毛,居然准备娶一个土司之女,不知廉耻!” 李芬赔笑道:“是啊!那李二毛第一次弹劾居然就是进谏陛下,这是想一举成名呢!哎!这等一心想博取名声之辈,我辈自然是不屑于与其为伍。” 蹇义摇摇头,目光深沉。 …… “德华,那些学生们都在外不少时日了,你难道想让他们专门弄这个?” 解缙觉得书院的学生们该开始出仕了,趁着朱瞻基登基的机会,赶紧分散到各处去。 “不急。” 方醒弄了两杯果汁,递了一杯给解缙,然后坐下说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谨慎,风头太过不是好事。” 书房里,方醒的声音慢悠悠的。 “其实我更看重的是那些自学的科学子弟,他们人数多,基数大,脱颖而出自然不是问题。” 解缙喝了一口果汁,砸吧一下嘴,说道:“可那些学生却不是棋子,任由你搬动而毫无怨言。你得知道,人这一辈子都想要干成点什么,比如说老夫,当年就想权柄大明,那些学生在想些什么你可知道吗?” “他们也有自己的抱负,如今他们干的比县里的教授,不,比那些乡下的私塾先生都不如,还要干多久?” 这个事情解缙憋了许久,一打开话闸就止不住了。 “你别老想着人就该无私,科学是很不错,为了科学而四处奔波也没错,可总得有个头吧?若是有人懈怠了,到时候就会蔓延开来,那就是内患啊!” “换人吧,一批批的换,你去找陛下请示一下,看看是不是现在就能授官。” 方醒苦笑道:“我没忘记他们的前途,只是……” “你在担心会惹出麻烦?” 解缙鄙夷的道:“那就放下去,放到各处去,做小吏也好,有你盯着,只要做得好,自然有升迁的机会。” “朱芳那边有那么多东西都只能握着,你还想等什么?” 解缙告诫道:“别用你的理想去禁锢那些学生,那就是另一个儒家!” 方醒起身,躬身受教。 …… “要记住公式,多做习题,这样你们的印象才深刻。” 一间土屋里,上面是焦取仁,下面坐着二十余人。 黑板是他带来的,可时间久了,加上宣府寒冷,居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写到那里时很艰难,不小心粉笔就会被折断。 这边的条件不大好,在他们刚到时,那些军户人家都很冷漠。 军户是世袭,学了这个科学能有啥用?难道还能脱了这身衣服? 于是焦取仁和同行的黄斌一家家去做工作,甚至还说取消军户户籍早就开始试点了,此时不学习,等以后没了军户的户籍,难道就让孩子们去种地? 这些话被人传了出去,甚至有人去总兵府找熟人求证,结果居然得到了证实。 于是小课堂就在宣府安家落户了。 宣府也有儒学学堂,甚至还有自己的武学,对于科学这个第三者插足,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嘲笑着。 下面的学生们穿的有些破烂,但好歹脸上和手上干干净净的。这是焦取仁的要求,饭前便后洗手,每天早晚洗脸漱口。 这是个发展和落后并存的时代,在出来的这段时间里,焦取仁对方醒的这句话深以为然。 “焦先生,这道题怎么做?” 下面有学生举手,焦取仁下去看了看,然后给他讲解了思路。 一堂课下来,学生们出去课间玩耍,焦取仁也在外面散步。 这是一个小院子,焦取仁用书院给的钱租了下来,而黄斌离他有一百多里地。 院子里很干净,焦取仁看看灰扑扑的几间土屋,觉得把这里买下来也不错,然后修建成砖瓦房,作为科学在这里的课堂。 …… 放学后,焦取仁把学生们送到外面,准备去买些菜回来做饭。 两个穿着儒衫的男子从前方走来,见到焦取仁和学生们,就嗤笑道:“今日又学了什么?难道是学了怎么去建房子?哈哈哈哈!” 当初为了让学生们感受到到科学的博大精深,焦取仁就简单的说了房屋的构架,以及受力的关系。 结果学生们一回家就去显摆,就被传了出去。 儒家自然是不会学这个的,而且鄙夷这种下等人的学问。 几个学生不忿,就回击道:“你们连房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盖的,丢人!” 一个儒生不屑的摇头道:“建房子自然有工匠,我辈上报效君王,下安定黎庶。日后我家建房子,自然会去找你们。” 焦取仁皱眉道:“建房子也不丢人,能自己养活自己更不丢人,总比整日摇头晃脑的,却五谷不分的强,好了,都回去吃饭吧。” 几个儒生看着那些学生行礼,心中总觉得不得劲。 宣府不同于北平,这里大多数是军户,因为户籍的原因,大家崇尚的还是实用之学。 就像是焦取仁所说的,能建造房子也是一种养活自己的方式,在宣府不丢人。 焦取仁回身,看到一匹马从前方而来。 “五哥!” 焦取仁纳闷的看着方五下马,就问道:“五哥,可是山长有交代吗?” 方五看了一眼那几个儒生,说道:“老爷让你回去,马上!” “可是有事吗?可这些学生怎么办?” “老爷让你们出仕,至于学生,会有人来接替你,你赶紧收拾收拾就回去,我还得要去通知其他人。” 方五打马从前面穿过去,焦取仁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的道:“出仕了……” 学以致用,在当今的氛围下,为官自然是验证自己所学的终极目标。 “出仕?” 那几个儒生回身看看远去的方五,有人就酸溜溜的说道:“这是要靠着兴和伯的关系进官场吧?” 这话辱及方醒,焦取仁淡淡的道:“我会的东西你不会,你会的东西我不屑学,大家各走各的道,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打你一顿都算是轻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0章 幼虎咆哮,百兽惊惶 焦取仁一路赶到了北平,第一时间就去了方家庄。 “感觉怎么样?” 焦取仁是第一个回来的学生,方醒有些好奇这些日子里他的感悟和收获。 “山长,下面的百姓还是愚昧的多,而且只关注自家的衣食住行,大明如何,他们漠不关心。” 方醒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可有答案?” 焦取仁低头想了想,说道:“山长,弟子……认为还是愚昧的缘故。而愚昧需要用科学去破除,但这远远不够,还需要朝中给百姓松绑,让他们更自由的去寻找适合自己的活路。” 说完他有些忐忑的看着方醒,想让他点评一下。 方醒绷着脸,等焦取仁有些心慌的时候,他才笑道:“不错,你能有这般认识,就算是没白出去。” “坐吧。” 方醒指指椅子,等他坐下后说道:“今日有人说朱芳那里握有不少好东西,就该放出去,此事我也给你们说说。” “比如说织布机,咱们的织布机厉害吧?可我也只敢给官办的工坊,不敢放给私人,你说这是为何?” 焦取仁想了想,为难的道:“山长,弟子在宣府看到不少人家的女人在织布,多多少少也能补贴些家用……” 方醒微笑着问道:“卖给谁?” 焦取仁一下就被问住了,少顷,他倒吸一口凉气,后怕的道:“弟子果真是毛头小子,只看到了眼前,却失于统筹。若是放出那等织布的利器,用不了多久,上游的棉花必然要涨价,下游的商人必然要降价。” 方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家家户户都织布,那些棉花涨价是肯定的,然后民心趋利,肯定会在来年加种棉花……布匹越来越多,而大明能买的就那么多,一旦超出了这个范畴……棉花和布匹的价格就是有价无市,无人会买。” 方醒欣慰的道:“就是这个意思,一旦商品超出了市场的需求,那就是饱和,饱和必然会导致价格崩溃。到时候整条线上的人都会倒霉,引发的动荡甚至会危及大明,这就是我目前不肯放出织布机的原因。” “你回家准备一下,稍后我会去找陛下商议你们的前途,不过按照以前的规划,你们出仕只能从小吏开始,你可有怨言?” “没有。” 焦取仁认真的道:“山长,弟子经过书院的学习,在外面又经历了许多,深知不为吏难为官的道理,做官就和做人一般,要躬身,要去体察。整日浮夸吹嘘,那是前宋的官,大明却不能如此。弟子此去定当战战兢兢,于同僚之间和睦相处,但却不会软弱。与百姓要亲和,多听取他们的疾苦,如此方不负此生。” …… “书院的学生们回来了不少?” 蹇义冷笑道:“这是要开始了啊!把这事告诉那些人,看看他们怎么弄。若是不管,那本官也就丢下了。” 知行书院的老一批学生们都回来了,而且大多先去了方家庄,这是要干什么? 方醒已经进了宫,和皇帝在单独谈话,由此引发了一轮猜测。 外界会猜测,而辅政学士们却不需要。 “知行书院的学生们要出仕了。” 杨溥只觉得毛骨悚然,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黄淮喃喃的道:“终于还是来了啊!” “本官总以为这一天不会来,以为他总是要慢慢的扩散,谁知道这般声势……他这是为何?而且此事陛下会如何决断?” 金幼孜冷冷的道:“有陛下的名义,那些人一出来弄不好就会是七品官,好啊!一步登天了!” 杨荣沉声道:“当初兴和伯说过,书院的学生只能从小吏做起。这是他在文皇帝时说的话,本官可以作证。” 金幼孜呵呵笑道:“可马苏呢?李二毛呢?再说现在是陛下当家,他只要说动了陛下,那还不是任由那些学生挑选官职?什么小吏,于谦那个才是小吏!” 于谦的经历已经成了官场励志的典范,只是却没有人去效仿。若是真学着于谦去做小吏,到时候谁还记得你啊! “最少八品!” 金幼孜一脸唏嘘的道:“咱们是寒窗苦读多年,那些学生只要几年,就能凭着关系做官,诸位,以后这大明谁能做官?” 一阵沉寂之后,杨溥说道:“蹇大人那边怎么说?” 金幼孜冷笑道:“蹇义是只老狐狸,只是令人传了消息来,摆明了不肯出头。可消息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他专门叫人来传话?这分明就是说,此事你们看着办,我蹇义就在边上给你们敲锣打鼓。” 杨溥一直在埋头写东西,黄淮不悦的道:“别人都要挖咱们的根了,你还能安之若素?咦!” 黄淮在那张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而题目居然是…… “国子监?” “国子监?” 金幼孜眼睛一亮,说道:“是啊!国子监现在出来的学生都不一定能安排,知行书院的为何要优先?” 黄淮抚须赞同道:“是啊!国子监的都安排不过来,为何要优待私人的书院?” 杨溥面无表情的用毛笔把这篇文章慢慢的涂抹着,直至整张纸都成了墨团。 大家静悄悄的处置着公事,杨溥悄然把这张纸捏成一团,起身去了外面。 金幼孜微微摇头,杨士奇有些无奈,而杨荣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杨溥的背影,心中忌惮不已。 …… “来个从九品吧。” 朱瞻基和方醒在殿外散步,宋老实夹着扫帚跟在后面,就像是个保镖。 方醒摇摇头,说道:“一上手就是官,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我都认为不可取。以后最好慢慢的形成规矩,不管是进士还是哪里的人,一律先从小吏做起,不愿做的,那就是投机,就该滚蛋!” 朱瞻基苦笑道:“这个想法无疑是最好的,只是……这相当于决战,此刻我没有一点底气啊!” “我也觉得有些可怕,反扑会让人胆战心惊。那不是军队能解决的问题,所以需要潜移默化,一步步的逼迫着他们去适应和改变。” 这时沈石头匆匆而来,近前禀告道:“陛下,有人去国子监说……” 他看了方醒一眼,方醒笑道:“是不是说知行书院的学生要和他们抢饭碗了?” 沈石头点点头,说道:“那些学生开始闹腾起来了,只是被压了下去。” 朱瞻基淡淡的道:“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就再三告诫,不许生员议政,国子监的那些不少连生员都不是,意气用事,以为自己将为天下名望,恨不能君王下阶相迎,授予相印……其实不过是自视甚高,不堪用。”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以后国子监要控制,不能让那里成为官宦的发源。要为官,那就躬身,不了解民生,不知道世道艰难,如何能为官?那只会害民!” 方醒点点头,说道:“记得王荆公吗?” 朱瞻基说道:“是,王荆公当年为官也曾束手无策,后来痛定思痛,一直在寻求任职亲民官的机会,只是却身不由己。” 方醒叹道:“是啊!王荆公那般大才和志向,依旧觉得自己所学不足,一心想沉下去。这就是担心上不懂下,如同盲人摸象,施政自然错漏百出。若是从小吏开始,那我想会好许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1章 朱高煦保驾 “好,就小吏!” 朱瞻基迫切的需要有自己的嫡系来帮忙,可他知道从长远来看,方醒的建议是对的,也有利于大明官场的良性发展。 方醒心中一松,说道:“我还真是担心你执拗的要给官,好了,没我啥事,我回家抱无忧去。” 朱瞻基有些为难的道:“那个……汉王叔那边有些事情,要不……” “他又打人了?那我去看看。” 方醒义不容辞的接过了这个任务,然后由沈石头陪着出宫。 朱高煦在京城赖着不想走,至于乐安洲的封地就甩给了儿子,他自己每日在京城的王府中饮酒作乐。 就这样的娱乐环境居然还乐不思蜀? 方醒觉得朱高煦的品味也太低了些。 一转头方醒就看到沈石头的乌青眼,他好奇的问道:“被媳妇打了?” 沈石头的媳妇居然是个身手厉害的女人,这个消息是最近才爆出来的,宫中的侍卫们都艳羡着他,可方醒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 这是有些妻管严的倾向啊! “那女人……那女人……” 沈石头有些悻悻的,却没有说狠话。 方醒莞尔道:“有个厉害的媳妇好啊!以后你不在家也不用担心家里被人给欺负了。” 两人出宫时遇到了蹇义,双方平静的拱手,然后各自分开。 方醒敢打赌,蹇义进宫绝对不是为了知行书院的事。这等官场老将深知君王的逆鳞,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破釜沉舟。 两人上马,一路去了王府。 王府依旧,只是人少了许多。 一路进去,秋风萧瑟中,王府中那些‘欣欣向荣’的植物让方醒担忧会不会有蛇虫猛兽。 接他们进来的常建勋尴尬的道:“殿下说过几日,且等过几日就找人来清理一番。” 那些杂木和野草已经占据了除去道路的地方,秋色深深,竟然有些在野外的感觉。 沈石头指着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原’问道:“这里不会有兽类吧?” 常建勋摇头,正色道:“没有,肯定没有!” 话音未落,沈石头就猛地扑倒了方醒,同时喊道:“有人放箭!” 常建勋的反应也不慢,刚听到弓弦的声音,他就一个前扑,然后喊道:“有刺客……” 他们的喊叫没有得到回应! 沈石头猛的从地上弹起来,拔刀挡在方醒的身前,正准备冲杀,却发现一群人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方醒有些后悔今天没在胸前插钢板,他慢慢的爬起来,看到对面有人张弓,就缩了一下头,然后气的大骂。 “殿下这是要发疯了吗?” “哈哈哈哈!” 对面站着的正是朱高煦,他把长弓扔给随从,然后大步过来,就在前方草丛弯腰,捡起了一只中箭的肥硕野兔。 “本王当时捉的野兔,准备做成肉干,谁知道去了乐安洲就忘了这事。这些野兔就在府中成群结队的生崽子,本王都吃三顿了,方醒,今日咱们来一顿兔肉火锅,你来掌勺可好。” 方醒黑线满面,说道:“殿下还是说说又弄了什么事吧。” 朱高煦把野兔扔给后面的人,走过来说道:“本王想出海!” 出海? 方醒就知道朱高煦是个闲不住的人,闻言说道:“这倒是好事。” 朱高煦气呼呼的道:“皇帝不肯,说是还得要本王帮衬着。” 方醒挠头道:“是啊!如今藩王有些不安分,您是皇叔,而且曾经是猛将,有您在的话,陛下也心安啊!” 朱高煦瞪眼问道:“真的?” 方醒认真的道:“真的不能再真了,您想想哪个藩王能在京城安然度日?晋王和宁王?他们都在皇城里呢!也就是您啊!” 朱高煦点点头,感慨道:“皇帝是不错,我这个皇叔……哎!这就为他保驾一回吧!来人!” 常建勋就在边上应了一声,朱高煦杀气腾腾的道:“去弄酒菜,本王吃完饭就去朝中一趟。” 这位是想怎么保驾护航? 方醒不准备管,等酒菜一来,他和朱高煦两人推杯换盏,然后醺醺的回家。 而朱高煦却一溜烟就进了宫。 朱瞻基和群臣正在商议着修路的事,等朱高煦进来后,看着他眼睛瞪圆的模样,朱瞻基不禁暗自叫苦。 这位皇叔可是个浑人,要是发起飙来,除去朱棣之外,谁也收不住。 呃! 朱高煦打了个酒嗝,目光在群臣中扫过,说道:“听说有人要给皇帝立规矩?” 群臣懵逼,这话是怎么说的? 朱高煦猛地挥手道:“都是我家的臣子,谁要是敢犯上,本王马上提刀上门,满门都杀光!” 朱瞻基满脸黑线,想呵斥吧,却有些没立场。不呵斥吧,咦…… 朱瞻基发现群臣居然有些畏惧。 他们在畏惧着什么? “皇帝年轻,可不是好欺负的!” 朱高煦几乎是凑到杨荣的脸上在喷吐着唾沫,“本王看你们就是假斯文,假!整日装着正人君子的模样累不累?本王看着都累!” “汉王叔!” “别说话!你不懂!” 朱高煦随即换了个目标,冲着金幼孜开喷:“听说你最是狡猾,经常指指点点的!” “还有你,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朱高煦最后把炮火对准了面无表情的杨溥。 “整日笑眯眯,不是好东西!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杨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表情依旧如故。 这便是大家赞许的大臣体统,养气功夫! “你们都不是好人!” 朱高煦一巴掌拍在杨溥的肩膀上,转身道:“皇帝要小心,这些都是小人,要盯着,有谁谋逆你就说,我去抄家杀人!” “走了!” 朱高煦喷了一圈,心满意足的走了。 “杨大人!” 杨溥被朱高煦刚才一巴掌拍坐在了地上,此刻有些起不来了。 黄淮和杨士奇奋力的把杨溥扶起来,杨溥摸着尾椎骨,强忍着疼痛归班。 这还是大臣体统! 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安抚道:“汉王无心之举,今日是喝多了,诸卿还请谅解一二。” 都被人骂做小人了,朱瞻基要是不安抚一下,那就是昏庸。 我们是小人,那陛下您是什么? 昏君?! 朱瞻基叫了御医来给杨溥检查,杨溥却坚持要回值房,说在大殿内有碍观瞻,对君王不敬。 这就是大臣体统啊! 朱瞻基微微点头赞许着,几位辅政学士的神色平静中带着关切,可其中有没有忌惮谁也不知道。 等人走后,沈石头面色红红的进来了。 “陛下,臣饮酒了。” 朱瞻基头痛的道:“是汉王强迫你喝的?” “是。” 相比于皇帝的责罚,沈石头更担心回家后会不会被越来越彪悍的媳妇给揍一顿。 “兴和伯溜了,他告诉臣,说汉王此次怕是赶不上出海了。下次的话,最好是让汉王和船队一起出去见识一番,好歹回来也是个榜样。” 朱瞻基沉吟了一番,说道:“让人去告诉汉王,不,等明日他酒醒了再说,就说……朕许他出海,让他赶紧准备一番,然后赶去金陵。” 随后朱瞻基就去了太后那里。 宁寿宫里,如今太后给端端腾出了个偏殿,开始只是给她困了的时候歇息,后来干脆经常留端端吃晚饭,就顺便留宿了。 朱瞻基到时太后正在和端端玩着跳棋,这是方醒的孝敬。 “罢了,今日算是本宫输了。” 太后认输,端端下了椅子行礼。 “父皇,晚上母后要在这里吃饭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2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瞻基摸摸端端的头顶笑道:“好,父皇今日也在你皇祖母这里吃饭。” “好啊!” 端端返身扑进了太后的怀里,仰头问道:“皇祖母,晚饭咱们吃大锅吧?” 大锅就是火锅,太后搂着她,笑的眼睛都眯住了,没口的答应道:“好好好!你去把你婉婉姑姑给请来,咱们一起吃。” 端端欢喜的被嬷嬷牵着去了,太后叫人给朱瞻基泡茶,随口问道:“看你面色不好,可是有事?” 朱瞻基遇到难决之事就喜欢来太后这里坐坐,哪怕是不说出来,也能轻松些。 “母后,汉王叔想出海。” 太后没有惊讶,她把玩着一颗玻珠,缓缓的道:“你是皇帝,你汉王叔就是个浑人,若是没有人怂恿,他多半不会生出那等心思,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却要小心那些亲戚,他们可是最善于鼓噪闹腾。” 朱瞻基微笑道:“汉王叔是有些混不吝,不过今日他在朝堂上骂了群臣,倒是让儿臣好生畅快。” 太后讶然道:“他还能这样?也是,他的脾气就是这般,什么都藏不住。当年亏了兴和伯点醒他,不然你北上时……” 想起自己北上继位时遇到的截杀,朱瞻基说道:“宗室之中,胆小的有,野心勃勃的有,如汉王叔这等实在的却是一个皆无,所以……儿臣看到他如同困兽般的在煎熬,就想着让他跟着郑和出海去散散心。” 太后把玻珠放回去,然后轻轻一抹,格子里的玻珠纷纷滚动着。 “你自己拿主意,不过祖宗成法就在那里,到时候怕是消停不了。” 朱瞻基淡淡的道:“所谓的祖宗成法,对他们心意的就是祖宗成法,不对他们心意的自然可以视而不见。儿臣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要用,但也要经常敲打,今日汉王叔这一下正当其时。” 太后缓缓转头,然后看着他,欣慰的道:“你有了你皇爷爷的模样了,这才是帝王。” …… “汉王可惜了。” 解缙唏嘘道:“当年他可是勇冠三军的悍将,若非是藩王,早已战功显赫,可惜了啊!” 方醒也是有些感慨,说道:“我怂恿了他一下,等他在朝中这么一闹腾,陛下那边自然会觉得这么一位悍将被憋在家中不得伸展的坏处。” 朱高煦喝了酒,那肯定是会去闹腾一番,想想朝中那帮子谦谦君子面对着这么一位不讲道理的藩王时的苦恼,方醒就不厚道的笑了笑。 解缙也在想着那个场景,然后说道:“老夫幸好不在朝中……” “那些学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具体安置却是绕不过吏部,陛下那边也不好直接开口,你准备怎么弄?” 解缙有些担忧,蹇义这人的性格四平八稳,又是老吏部,很难撼动。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不在于我和他,而在于陛下和他,新旧事务的碰撞,蹇义保守与否,这事关乎到以后大明的官场变化,你死我活。蹇义是站中间,还是……要倾力一击,陛下与我将拭目以待。” …… 蹇义依旧如常的在户部工作,交代事情也不见异常。 可细心的人却发现这位大人的字陡然变得有些……锋芒毕露! “大人,此事如何办理?” 李芬拿着一份名单,愁眉苦脸的问道。 蹇义淡淡的道:“他不肯走私下的门道,这就是示人以清,想堂堂正正的与名教子弟争夺官职,这是正道,亦是邪路。这是谁给的?” 李芬指指宫中说道:“是俞佳给的。” 蹇义捂额叹道:“这是陛下的态度,一切公开。可本官却宁可这些学生被私下安置……这个头……不好开啊!” 李芬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是几十号人,若是私下安置,咱们吏部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陛下来这么一出,就是在给书院的学生们撑腰,和国子监一个模样了。” 蹇义双手平摊放在桌子上,说道:“他们是小吏,而国子监出来……以前还有直接做到知府的。” 李芬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那么……这个是否给办了……’ 双手摩挲着桌面,蹇义仔细看着,那些木纹仿佛蕴含着天地大道,让他沉迷。 李芬悚然而惊,就把名册放在桌子边上,可想了想,他又拿起名册,悄然出去。 “知我者谅我,不知者……罪我……” 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一阵秋风吹来,窗棂瑟瑟震响。 蹇义看看窗棂,微微一笑。玻璃出来之后,皇宫首先装了不少,各部也装了不少,可他却拒绝了。 …… 朱瞻基让俞佳把名册递给户部,他自觉此举并无不妥,可一直等到下衙的时间到了,依旧没有户部的消息。 “蹇义这是铁了心了?” 朱瞻基面色阴沉,俞佳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出。 “传了孙祥来。” 俞佳心中一惊,低头出去。 等孙祥来了,朱瞻基劈头问道:“蹇义和谁勾结了?” 孙祥心中发蒙,想了想,没敢胡说:“陛下,蹇大人算是中正的一个人,历来不群不党,奴婢的人观察良久,并未有这方面的发现。” 朱瞻基冷冷的道:“最近都没人找他商议事情?” 这话让孙祥为难了,他说道:“陛下,找蹇大人的有不少,只是……辅政学士中没有,六部尚书也没有。” 朱瞻基气急,指着外面喝道:“滚!” 孙祥灰溜溜的走了,回到东厂,他叫来了安纶。 “公公,这是为何?” 安纶看到孙祥面色灰败,以为他是生病了,就想去找郎中。 孙祥摆摆手,欣慰的道:“你倒是个重情的,咱家没病,只是……陛下越发的看咱家不顺眼了,你多留意,若是咱家被赶出去,你……要多看看。” 这几乎是在暗示安纶赶紧去跑官! 安纶心中一惊,说道:“公公,您可没有结党啊!” 锦衣卫指挥使为何会死的多?不外乎就是结党谋私。 而孙祥外号孙佛,在东厂内也不管具体的事务,结党和他根本不沾边。 孙祥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渐渐平静下来。 “这不是结党不结党的事,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孙祥心中有些悲凉,他指指宫中说道:“你的对手不在东厂,而在宫中,近日有机会你就进宫,多在陛下的面前露露面。” 安纶心中不安,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就找了个番子问话。 “礼部如今是胡大人当政,闫大人可有怨言?” 东厂承担着窥探百官的重任,安纶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番子说道:“公公,开始下面的兄弟就说闫大建会有怨言,可后来观察了一段时日,这人还是笑眯眯的,和胡大人相处的也不错。” 安纶点点头,欣慰的道:“这就好啊!不过文官大多是笑面虎,所以还得要盯着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3章 臣想封到海外去 闫大建是一个看着很可亲的人,从福建调到京城,担任礼部左侍郎之后,大家都认为他将是吕震之后,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可等吕震去后,胡濙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突然冒头,被朱瞻基指定为礼部尚书。 若是旁人的话,那么不少人要为闫大建抱不平。可胡濙却不同。 从胡濙的仕途走向可以看出,这人纯粹就是文皇帝朱棣的私人顾问,不时游走于大明各处,至于是去干嘛,无人敢问。 胡濙上位,闫大建顿时就成了最尴尬的那个。 有人说,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当初还不如留在福建,现在少说也是布政使,一方大吏,岂不快哉! 面对这些议论,闫大建只是微笑着,并全力配合胡濙的工作。 没用多少时间,他的姿态就赢得了上下的赞誉,连胡濙都在朱瞻基的面前说闫大建有大臣风范。 可朱瞻基对此只是微笑,他牢牢的记得当年朱棣说过的话。 把自己的儿子也弄去一地做官,这人的心思怕是有些沉。 所以朱瞻基准备再观察观察,若是这人能持之以恒,那么以后他自然会考虑让他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 清晨,闫大建骑马缓缓往礼部去,一路微笑着。 在朱棣时期,不会骑马,只想坐轿子的官员必然是要倒霉的。所以不管大小官员,买得起马的就骑马,买不起的就步行。 闫大建的马术不错,他信马由缰,呼吸着秋季的空气,看样子颇为畅快。 一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有些急促。 闫大建皱眉看着远处,心想这里是京城,岂能奔马? 马蹄声渐渐逼近,晨曦中,一队骑士现身。闫大建看到为首的人之后,就垂眸闪避。 朱高煦带着人打马从他的身边冲过,秋风中传来了他那不屑的声音。 “都是没用的蠢货!” 闫大建微微一笑,策马而去。 而朱高煦却一路来到了方家庄,意气风发的进了大门。 “殿下,您这是……” 方杰伦指指朱高煦手中拎着的一串东西问道。 朱高煦面色红润,大笑道:“给你家小姐磨牙用的,快叫方醒出来。” 方醒刚吃完早餐,两个儿子一擦嘴,背上书包喊一声去书院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两条大狗跟着送了出去。它们将会一直把两位小主人送到书院,然后自己回来。 方醒在院子里散步,思索着那些学生的安排。 蹇义会为难,甚至是搁置,这个他是预料到了,可目前不适宜暴起,所以他还在观察。 至于那些学生,他们在外辛苦奔波了许久,这段时间就当是给他们放假。 无忧跟在他的身后,背负着双手,小眉头皱着,一步一弯腰。 父女俩大清早的这副模样让见到的人都在笑着,直至木花进来禀告。 “老爷,汉王殿下来了,还说要让小姐过去。” 方醒一怔,怒道:“那厮又在想什么?” 回身看着板着小脸蛋的无忧,方醒暗自下定决心,要把那些觊觎自家闺女的全都赶走。 等他牵着无忧到了前院时,朱高煦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哈哈哈哈!方醒!哈哈哈哈!本王来谢你了!” 朱高煦大笑着,得意洋洋的走过来,俯身摸摸无忧的头顶,然后随手把东西递过去。 “给,没事拿着磨牙!” 无忧呆呆的看着这一串兔肉干,然后又偏头看看方醒。 “爹…….” 无忧退后一步,然后抱着方醒的大腿,皱眉看着朱高煦。 她觉得这人凶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和善。若不是看到朱高煦的身后有人,她会建议把他赶出去。 方醒笑了笑,说道:“接了吧,这是殿下给你的礼物。” 朱高煦看到无忧皱着的小眉头,不禁软和了些,“拿去,晚上背着你两个哥哥啃。” 无忧艰难的接过兔肉干,转身就交给了木花,然后致谢。 “可是有喜事?” 朱高煦不愿意进前厅,于是大家就在外面说话。 “本王要出海了。” 朱高煦在极力的装着矜持,可脸上的喜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好事好事,恭喜了!” 方醒觉得现在的时机早了些,不过朱瞻基既然做了决断,他唯有支持。 朱高煦得意的道:“你出过海,给本王说说,哪里的人厉害,本王到时候就带人去灭了。” 啧! 方醒有些头痛的道:“殿下,从小琉球到苏门答腊,这些都是小势力,当初不清理也只是为了平衡。若是您想……我觉着这地方不错。” 方醒撇断了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了个地图。 “从小吕宋往东南方向一直过去,这边有一个大岛。” “有多大?” 朱高煦比划了一下距离问道。 方醒扁扁嘴,“不比大明关内的地盘小。” 朱高煦一听就乐了,可方醒接着说道:“这地方郑和他们的探路船队去过,只是登陆之后没有发现人迹,后来就走了。” 朱高煦一听就泄了气,大手一划拉,就把方醒弄的地图给划拉没了。 “那本王去那里作甚?” 方醒嘿嘿的笑道:“那边可有大铁矿啊!各种矿都有,而且多。殿下,要是您能被封到那里去,啧啧!顺着那个大岛在四周征伐,想想都觉得畅快啊!” 朱高煦一听又得意了,起身道:“好,本王这就进宫找皇帝去,把封地改到那边。” 方醒热情的把他送了出去,心想哥可不是故意骗你啊! 那边现在只有土著,还不够朱高煦带人杀一圈的。 而且那里最适合的还是放牧,到时候…… 想起朱高煦带着人,愁眉苦脸的放羊,方醒不禁就乐不可支。 等回过身,看着嘟嘴的女儿,方醒就蹲下来问道:“无忧不高兴吗?” 无忧手中拿着一块兔肉干,上面有一排小小的牙印,她张开嘴,然后委屈的道:“爹,啃不动。” 方醒笑着抱起她往内院去,说道:“这个要蒸过了才好吃,回头叫花娘给你弄。” …… 朱高煦雷厉风行的进宫,一到殿内,群臣鸦雀无声。 “陛下,臣要那座大岛。” 朱瞻基问道:“什么大岛?” 朱高煦的记忆力不错,和俞佳要了笔墨,就把方醒画的地图大致复制了出来。 朱瞻基一看就知道了,他忍笑问道:“汉王叔确定要这里?” 朱高煦点头,一脸的顾盼自雄。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此事且等汉王叔回来后再商议,不过朕大体上不反对。” 杨士奇干咳一声,出班道:“陛下,藩王改封海外,此事还得要再商议啊!” 不等朱瞻基说话,朱高煦大步过去,粗大的手指头指着杨士奇骂道:“这是我家的家事,管你屁事!” “你……” 杨士奇气急了,就喝道:“帝王无家事!” 朱高煦一听就怒了,劈手就想扇巴掌,幸而朱瞻基知道他的性子,在他刚到杨士奇的身前时,就暗示沈石头跟着。 沈石头一把抱住朱高煦,朱瞻基也劝道:“汉王叔,金陵那边的船队可不等人,你若是要去,那就赶紧回家去收拾行装吧。” 朱高煦奋力挣扎着,可沈石头的身手却不错,加上另外一个侍卫,两人满脸涨红的把朱高煦往后拉。 “老家伙多嘴,下次本王打落你满嘴牙!” 朱瞻基亲自下来劝说,朱高煦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从晋王到宁王,藩王封在国内终究多有不便,咱们先看看,试试,总要找到一个于国于民都适宜的办法。” 朱瞻基笑眯眯的说了一番话,然后让大家散了。 群臣默然,有些惶然,都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想把大明带到何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4章 两处怀孕,心情不一 朱高煦走了,带着一队侍卫,一溜烟就出了北平。 朝中松了一口气,连朱瞻基都觉得这位皇叔是一把双刃剑,伤敌的同时,经常会伤到自己人。 杨溥的尾椎骨挫伤,太医院给出了最好休息一旬的建议,可他只在家待了两天,就步履蹒跚的来上朝。 朝政继续平稳,可朱瞻基的后宫却有些暗流涌动。 …… 孙氏斜靠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摸着肚皮,低声问道:“你可确定我这是有孕了?” 周嬷嬷欢喜的道:“娘娘,老奴以前伺候过文皇帝的嫔妃,那嫔妃当时怀孕的模样和您如今一样啊!” 孙氏点点头,掩住惊喜,淡定的道:“且等几日,若是定了,就找御医来。” 周嬷嬷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娘娘,老奴担保肯定是有了!现在报上去,有陛下看护着,那边也不敢下手啊!再说她就一个女儿,您这一胎要是生出个小殿下……娘娘,那就是普天同庆啊!” 孙氏看看门外,然后说道:“此时谁能断定就是个儿子?此事……罢了,你去请了御医来。” …… 而在胡善祥那里,张淑慧正在道歉。 “拙夫说过我了,说此事就该正大光明的找御医来看,堂堂皇后,谁敢动手!哎!幸而还不晚,娘娘,找御医来看看吧?” 胡善祥有过怀端端的经验,所以笃定的道:“肯定是有孕了,御医……罢了,去请一个来。” 张淑慧松了一口气,然后和胡善祥交流着儿女经,两人其乐融融。 可没等多久,雀尾就回来了。 “娘娘,奴婢去时,正好遇到孙贵妃的人请了御医去,说是可能有孕了。” 雀尾有些慌张,张淑慧断喝道:“你请的御医呢?” 雀尾惶然道:“奴婢以为是被那边的人察觉到了,就……就想先回来报信。” 胡善祥茫然的道:“都有孕,这是好事。你们不知道,太后那边和外面都在拿陛下没有儿子来说话,没事,没事……” 雀尾后悔了,他说道:“娘娘,都怪奴婢,只是现在再去请御医,怕是有些跟风吃醋的嫌疑。” 胡善祥顿时就没了主意,看向了张淑慧。 张淑慧起身转着圈,说道:“罢了,这口气总不能被那个女人给抢走了,娘娘,让人马上去陛下那里报信,就说是有孕了。” “可……”胡善祥摸着肚子,犹豫道:“可御医还没来诊脉啊!” “怕什么!” 张淑慧瞪眼道:“你是正妻,她只是小妾,难道陛下还能让小妾爬到你的头上?那拙夫说了,要进宫来和陛下打一架。” 胡善祥软弱的道:“要不……让她抢先吧。” 张淑慧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你!整日就知道忍让,再让你就没地方去了!” 回过头,张淑慧对雀尾说道:“此事听我的,你现在就去找陛下,就说娘娘怀孕了,若是有过错,我来承担!” 雀尾看了胡善祥一眼,没有答案。他嘿了一声,转身出去。 “若是出错,奴婢就说是自己听错了!” 张淑慧欣慰的道:“你看看,你看看,那么多人都记挂着你,你还怕什么?” 不过听错这话却有些不靠谱,张淑慧还是准备为胡善祥出头。 …… 朱瞻基在太后那里说话,雀尾急匆匆的在外面请见。 “皇后何事?” 端端就在太后的身边玩耍,雀尾说道:“禀告娘娘,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有孕了。” “果真?” 太后欢喜的起身看着朱瞻基,说道:“好事啊!皇帝快去看看。” 朱瞻基问道:“可让御医去看过了吗?” 雀尾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和兴和伯夫人都说是有孕了,还说不叫御医,免得到处闹腾。” 端端在边上嚷道:“皇祖母,母后这几天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太后心中微叹,说道:“好,端端知道心疼你娘了。” 后宫之中的争斗不算是惨烈,可争宠却是免不了的。胡善祥与世无争,那么延迟怀孕消息的事必然就是张淑慧的注意,而目的…… 太后唏嘘道:“皇帝,皇后本分,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作为后宫的过来人,胡善祥的状态太后也觉得不妥,可……若是有皇帝撑腰,这个不妥也会变得妥当之极。 朱瞻基有些懵懂,不过还是应了,然后急匆匆的去了胡善祥那里。 端端也想回去,太后拖住她说道:“你父皇和母后有话要说呢,晚些你再回去。到时候让你娘硬起来,不然可护不住你们啊!” 话音萧瑟,太后想起往事,不禁直摇头:“这争来争去的,最后输给了谁?” …… “恭喜娘娘,这是有孕了。” 御史抚须,得意不已。 宫中可是许久都没有孩子的消息了,他算是得了头筹,嘉奖自然是免不了的。 孙氏终于是放心了,她靠着说道:“去个人禀告陛下。” “娘娘,奴婢这就去。” 王振一溜烟就跑了,孙氏看他的急样就笑道:“他这是想去讨赏呢!” 周嬷嬷得意的道:“娘娘,这可是大喜事,陛下那边肯定有重赏,奴婢走动慢,不然还真想去把这个差事给抢了。” 孙氏笑道:“稍后我这里也有些东西,算是同贺吧。” “多谢娘娘。” …… 王振不是贪图那点赏赐,他是想在皇帝的面前露个面! 他一路急匆匆的去了前面,一问皇帝却不在,只说在后宫之后,于是又折转去找人问。 等他得知皇帝在皇后那里时,不禁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前去请见。 “陛下在里面,有事晚些再说。” 俞佳直接就挡住了王振,王振急道:“公公,孙娘娘有孕了!” 俞佳脸上的鄙夷一闪而过,板着脸说道:“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难道陛下要先到那边去?” 轰隆! 王振只觉得头顶落下一记炸雷,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站在边上等候。 没多久朱瞻基就出来了,王振赶紧禀告。 “她也有孕了?” 朱瞻基听了欢喜,就跟着去了那边。 …… “她居然一直在装模作样?” 等朱瞻基走后,周嬷嬷气得不顾尊卑的说道:“奴婢看此事就是装的,这是要打您的脸呢!” 孙氏面色苍白的摇摇头,“御医都确诊了,确实是有了身孕。” 周嬷嬷恨声道:“可她为何不说?娘娘,这是在藏奸呢!咱们往日都被她给骗了。” 王振打起精神分析道:“娘娘,奴婢听说这几日兴和伯夫人经常进宫,奴婢猜测,此事会不会是兴和伯夫人的主意?” 孙氏淡淡的道:“别胡说。” 王振嗬嗬的笑道:“娘娘,那兴和伯夫人和兴和伯的性子如出一辙,她肯定是想看着您这边的情况再做决断,可她们是如何知道您有孕的事?奴婢怀疑……” 王振看看左右,周嬷嬷阴狠的道:“肯定是有人在吃里扒外,娘娘,奴婢请令去查问一番。” 孙氏目光茫然的看着虚空处,周嬷嬷叹息一声,然后出了卧室。 “娘娘有孕,把人都叫来,有话要说!” 孙氏这边如临大敌,而胡善祥那里却是欢声笑语。 有孕,就代表着皇后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至于孩子,那得看皇帝的勤奋程度。 两个女人同时怀孕,太后一高兴,就叫人把后宫的事暂时移过来,在胡善祥的孩子出生满月之前,后宫的事由她暂时统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5章 我保定皇后了 最后三天求月票,努力稳住月票榜第十名的位置! 等方醒得知当时的情况后,不禁也夸奖了张淑慧。 “这事当时就得决断,别怕她。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嫔妃,哪怕她是贵妃,除非是陛下彻底的偏心了,想废掉皇后,否则皇后天生就能压她一头!” 张淑慧后怕的道:“幸好及时发现了,不然皇后这下可是有嘴都说不清,到时候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醒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所以说这后宫之中也和官场沙场一个道理,堂堂正正之师,能靠实力碾压的,那就别去弄手段,王者无敌嘛!” 张淑慧挣脱出手来,嗔道:“夫君可别胡说,王者无敌那可是陛下。” “两个女人有孕,这国本总算是稳固了,朝中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沮丧,好事,叫人弄菜,今晚喝一杯!” 不管孙贵妃是如何的不得方醒一家子的心,可国本稳固,就意味着大明的未来可期。 …… “国本稳固,可贺可喜,可那个孙贵妃……德华,你掺和的太深了。” 张辅难得来,一来就有些不满的说道:“皇后固然有些软弱,可那是宫中之事,除非是皇后诞下了麟儿,否则你这就是在孤注一掷,以后若是有变,你一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方醒微笑道:“大哥,这人讲究缘分,皇后是我当初去为太孙相看的,我做的保。若是皇后心机多也就罢了,可皇后就是个单纯的人,这样的人,我认为是适合陛下的。” “孙贵妃……她和陛下少小相识,可缘分就是这样。” 方醒说道:“这是皇后,若是当初文皇帝没有选中当今皇后,那么陛下的后宫如何,说实话我没什么兴趣去知道,这就是缘分,我保定她了!” 张辅苦笑道:“陛下会慢慢成熟,到时候你这就是犯忌讳。收手吧,你文武双全,不管是谁的孩子登基,只要你安分守己,没人敢动你。”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我怕这些吗?不,大哥,我从不怕这个。人一旦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养出来的孩子就不正。这是大明,它的继承人必须是要有眼光,必须要……能压住群臣,否则目前这大好局面就会毁之一旦。” “大哥,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大明目前的顶尖重臣你也看到了,以后若是没有控制,只会一代不如一代,到时候一切都将重归乌有,而这恰好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方醒想起了朱瞻基的那个儿子,不禁轻蔑的摇摇头。 “我不会惧怕这些,陛下若是要一意孤行,我自然会和他拳脚相见。” “你打不过他。” 张辅悠悠的道:“陛下从小就跟着文皇帝操练,你不是对手。” 方醒笑道:“好吧,不过总是能吓住他。” …… 宫中同时有两位女人怀孕,这个消息传出去就引发了奏章热。 无数庆贺的奏章飞进皇宫,京城附近的官员最是热情。 臣治下郊野有麒麟现身! 夜有星宿大放光明,一城皆惊! 河中有大龟浮沉,其背有龙纹! …… 帝国即将有继承人出生,这一点大家都深信不疑。 就在这万众欢呼的时刻,方醒独自走在进宫的路上。 “你想去说什么?” 孙祥穿着便衣,就像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跟了上来。 “我媳妇做的事,我这个做丈夫的总得去兜底。” “可陛下并不知道。” “不,不管他知不知道,此事我都不会瞒着他,我也无需瞒着他。” “你不怕陛下和你生分了吗?” 出于职业的本能,孙祥对方醒是越发的感兴趣了。 别人遇到这等事拼命遮掩都来不及,这位倒好,居然要主动去坦白。 “不说才是生分了。” 方醒回身,皱眉看着孙祥,说道:“孙公公,你这模样……真有些佛性了。” 孙祥笑道:“咱家就当这是夸奖了。没错,咱家现在一心向佛,若非是身体残缺,咱家都想找座寺庙去出家了。” 方醒点头道:“佛法无边。只有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修行场。遁入清净地,那只是内心不坚定的表现。” 孙祥微笑道:“兴和伯此言大善,心中有佛,处处皆是清净地!” 方醒一路到了宫外请见,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正当他怀疑朱瞻基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就看到了沈石头和贾全,两人的中间却有个便衣男子,而且还低着头。 三人渐渐走近,方醒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怎么想着出来了?” “宫中憋闷,自从她们有了身孕之后,那些女人都快要把朕……我给逼疯了,处处都有女人出现。” 想到朱瞻基走在后宫里,不时从大树后、花丛中、拐角处……猛地窜出一个娇羞的美人,这里弹琴,那里饮食作画…… “我对此表示深切的同情。” 两人一同出了皇城,朱瞻基饶有兴趣的看着街上的行人,特别是那些商铺,更是他关注的焦点。 “今年商税估摸着会有不少增长,夏元吉已经喜翻了,大笔一挥,居然主动拨了钱给宫中修缮。” 朱瞻基显得有些得意,这是他很少流露出的情绪。 大明的商税在渐渐推进中,按照夏元吉的说法,目前根本就没有收完,不少人依旧处于逃税状态。 方醒深信以大明目前的发展势头,商税将会渐渐的成为户部的主要财源。 朱瞻基有些惆怅的道:“士绅掌控住了下面,我本想试试,想用增加官吏的手段来逐渐夺回那些权利,可……群臣皆反对。” “他们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是害怕你激怒了那些人,到时候你这个皇帝大概就会成为史上最不欢迎的皇帝,政令所到之处,无人应和。” 方醒看到了卖酸汤的,这种酸汤是近期才有人弄出来的,用泡菜加水一起煮。夏天喝一碗冷的酸汤,整个人就像是刚去了一趟冰库,浑身舒爽。 而冬天来一碗滚烫的酸汤,保准让你出一头汗,然后胃口大开。 方醒食指大动,用肩膀顶顶朱瞻基,然后下巴朝着那个摊子摆摆,说道:“喝一碗去?” 朱瞻基也有些馋了,就点点头,然后一行人就把小摊给围住了。 皇宫中什么都有,可经过几道程序之后,送来的饭菜让朱瞻基有些怀念第一鲜的美食。 喝了酸汤,两人继续在街上漫步。 “这一步不能急,首先要增加的是机构,也就是官位。” 朱瞻基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弄个新职务丢在那里,开始含糊职权,等有了机会再慢慢的伸手,慢慢的蚕食……帝王做到这个份上,我也是够窝囊的了。” 方醒看看左右,说道:“这事和皇帝没关系,只是利益纷争而已。皇帝再厉害,可你看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也有憋屈的时候,有的比你还憋屈,所以施政是个技术活,你得悠着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6章 女人多了是麻烦 “那事……” 两人转到了顺承门,中秋节即将来临,街面上热闹了许多。 “如今百姓的手中还是宽松了不少啊!” 朱瞻基岔开了方醒的话题,指着前方的米店说道。 米店的外面挂着个招牌,大抵就是中秋节临近,本店米面低价出售的话。 可哪怕是降价销售,米店里的人依旧不多。 如今大明的粮食来源已经不再限于内部,不管是奴儿干都司那边的黑土地,还是交趾的产粮区,都有效的补充了大明粮食市场。 “南海诸国都产粮。” 方醒的声音有些飘忽:“拿下之后,大明三百年之内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小冰河在虎视眈眈,若是不加干涉,没有外部粮食填充,再强大的大明也得要跪了。 “北方,一旦遇到雪灾旱灾,北方首先就会倒下,所以……疏浚沟渠河道,这个还得持续干下去,一百年后也得干。” 小冰河一旦降临,大明的北方将会成为灾区。 “所以这条南北的水泥路一定要修起来,还有海运。所以我们必须要拿下南海那一片,然后种植橡胶,种植粮食,一旦大明国内灾荒,海船即可北上,用粮食稳住人心。” 方醒对那些反对开海的人嗤之以鼻,“海洋必须掌握在大明的手中。渔业可以补充大明的餐桌,发现的新大陆可以提供矿产和粮食,到时候大明将会迎来一个人口大爆炸的时代。” 方醒有些憧憬那个大时代,朱瞻基同样是悠然神往。 “大明的人口还不够,远远不够。” 两个孩子打闹着冲过来,沈石头上前准备拦截,朱瞻基轻哼一声,沈石头就避开,让那两个孩子冲到了朱瞻基的身前。 “快跑!” 两个孩子看到朱瞻基和方醒的气势不凡,担心冲撞了贵人,就往两边跑去。 朱瞻基看着孩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无数大军。 “我觉得……大明的人口至少要增加到一万万以上,不,要两万万。” 朱瞻基站在路中间,踌躇满志的说道:“到了那时,南海就是大明的内海,不,是咱们的澡盆,非明即贼!” “两万万啊!” 方醒笑了笑,“两万万这个世界就是大明的了。” 这个时代由于粮食和卫生安全的原因,人口数量低下的能让以后的人大吃一惊。 若是粮食没有缺口,大明的人口增长将会让人瞠目结舌。 “那个……” 方醒犹豫了一下,说道:“拙荆那事,我得向你道歉。” 朱瞻基的嘴角渐渐撇开,突然就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方醒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 朱瞻基笑声少歇,低声道:“报了有身孕之后,我当时去了皇后那里,皇后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这个傻姑娘啊! 方醒无语摊开手,说道:“这是我的错。” 这话里一语双关,朱瞻基的眼中含笑,说道:“德华兄,我知道你当时的意思。” 这声德华兄让方醒有些不自在。 朱瞻基说道:“当时皇爷爷已经定下了胡氏,我闹腾了一阵,可终究不能娶了孙氏,所以你想安慰我…” “不,那是一个好女孩。” 方醒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来由的,可皇后却是个好女孩。既然已经定下了,你就该有所取舍。记住,你是皇帝,而不是百姓。就算是百姓,娶了妻子,就算是不怎么喜欢,可他也会慢慢的去学会喜欢她。对,人生百年,善待对你好的那些人,总是不会错的。” 胡善祥从被定为太孙妃之后,一颗心都挂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她就指望着你活着,却不像是藤蔓,哪怕是被冷落了也不吭声,自己孤独的呆在那里,而那时你在哪里?在和孙氏卿卿我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朱瞻基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的回身前行。 沈石头和贾全面面相觑,最后沈石头凑上去低声道:“伯爷,陛下也不好过啊!” 方醒也有些悔意,就跟上朱瞻基,说道:“罢了,我说话太冲。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 朱瞻基沉声道:“我的心中更多的是大明,男女之情于我只是点缀,这一点从登基那一刻起,我就有了这个觉悟。” “那就少些女人吧!” 方醒说完又后悔了,他苦笑道:“随便你。” 朱瞻基指指左边,说道:“你的莫愁就在里面。” 左边就是神仙居,要弟在外面叉着腰喝骂着一个男子,就像是一个泼妇。 “……你这个*曰的!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要神仙居的股子,咋不回家让你娘把你重新塞回去,然后再拉出来……” 那男子吵架如何是要弟的对手,不过是几轮之后,就狼狈的指着要弟骂道:“你这个泼妇且等着吧,等老子回头叫人来收了这里,到时候把你卖进最低贱的半掩门,每日接待那些贩夫走卒…” 要弟一听就大怒,正准备过来厮打,却看到了负手看着这边的方醒。 “伯爷。” 要弟过来福身,然后愤怒的道:“那人今日来这里,一开口就说要股子,小姐没理他,带着少爷去了后面,这人还不依不饶,威胁说不给到时候就封店。” “伯爷?” 那男子神色倨傲,大抵是某位勋戚家的人。见方醒神色淡淡的,而朱瞻基只是皱眉,就以为他们不大想管这事。 “见过……” 方醒没说话,朱瞻基语气不渝的说道:“你家主人是谁?” 强夺产业这等事以前多,后来被朱棣收拾了一次后,勋戚们都开始老实了。 男子一愣,方醒说道:“你家主人多半是没什么实权的勋戚吧,吃相都难看到了这等地步,回头让他来立契。” 男子刚面露喜色,朱瞻基已经当先进了神仙居,还招呼道:“把你家欢欢抱出来看看。” 方醒笑道:“你也马上要多两个孩子了,到时候就怕你没时间抱。”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男子想起刚才朱瞻基那随意的语气,不禁有些怕了。 贾全跟了进去,沈石头留在后面,他一把拎着男子的前襟,劈手掼在地上,狞笑道:“你惹上大祸了,回头你家主人会抽死你!” 男子趴在地上抬头哀求道:“大人,敢问那是谁?” 这等孤陋寡闻之辈让沈石头也有些不忍骗他,他反手一记耳光,喝道:“这是兴和伯的地方,你这是作死作到家了。” 男子哀嚎一声,然后脑子一转动,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 “那是……那是……” 沈石头冷笑道:“你敢说出来试试?” …… “那些学生有点麻烦。” 在神仙居的包间里,朱瞻基的面色不大好看。 “蹇义选择了沉默,这就是在等着我出手,然后……再掀起朝争,他这是在威胁朕,其心可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7章 文皇帝第二 “陛下先用增加县乡的官吏来试探,被咱们顶回去之后,又拿了书院的学生出仕来压制咱们。拒绝了一次,咱们总不好再拒绝第二次吧?陛下的手段倒是渐渐的娴熟起来了,对咱们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金幼孜觉得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不断的在试探,当咱们节节后退时,诸位,到了那时就是一手遮天了。” 这话暗示朱瞻基有成为朱棣第二的可能。 “这不是坏事。” 皇帝已经出宫了,据说外面等候的是方醒,这让人心中惆怅。 黄淮揉揉眉心,疲惫的道:“文皇帝第二也行,只是那方醒却掺杂其中,他的那一套所谓的科学在本官看来就是动摇人心的邪道,心性全无,只求好处。” “那又如何?” 杨溥总觉得自己就活在一团泥沼之中,转动一下身体都很艰难。 “陛下一心认准了那一套,难道你们还能找一位大儒出来,用佛家的当头棒喝把陛下给拉回来不成?” 他的隐忍在朱瞻基的眼中变成了不作为,近期屡屡遭到冷遇。 他喜欢读资治通鉴,在诏狱的日子里,朱棣并未限制他和黄淮读书,于是家中的藏书都搬了大半进去。 而资治通鉴就是他最喜欢看的。 他喜欢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无声兴衰,那一笔笔就代表着帝王将相的喜怒哀乐。 司马光修资治通鉴而名满天下,聚天下名望返京,梦幻般的欢呼声中,他接过了王安石留下的‘烂摊子’,成为前宋的‘中兴名臣’。 我不能吗? 杨溥总认为自己就是另一个司马光,忍辱负重前行。而今总算是进入了中枢,却遭到了冷遇。 所以他毫不客气的点出了皇帝的心思:朕要兴科学,用它来和儒家分庭抗礼。 “掘根的话,陛下必然是不会贸然行事,至于书院……” 杨溥今日的话比以往一天的都多,而且眉间多了自信:“人数不多,沧海一粟罢了,只是这个开端却不好开,一旦开了头,以后书院扩大,到时候那将是和国子监比肩的地方,让人惊怖啊!” “蹇大人果真是我辈的楷模。” 杨溥的话得到了金幼孜的赞同,他以往和蹇义并无深交,此刻却由衷的赞叹着蹇义的强硬。 “蹇大人在独立支撑着,满朝文武,也只有他在一力拦截着那份名单,诸位,我等万万不可坐视!” …… “蹇义这是想当卫道士吗?” 朱瞻基有些恼怒,可更多的却是帝王无力的沮丧。 方醒轻声道:“你是皇帝,学生们总是能出仕的,蹇义想堵截的不过是那份堂堂正正罢了。只要悄无声息的把学生们放下去,我保证蹇义根本就不会管,这只是立场不同的厮杀,虽不见血,可却比战阵更残酷,你……必须要有准备,长久和他们拉锯的准备,” 朱瞻基苦笑道:“当了帝王却不得自由,不得伸展,憋屈啊!” 方醒饶有深意的说道:“帝王失去了约束,那就是危险的开端。” “见过陛下。” 这时莫愁抱着欢欢来了,方醒低声说道:“此事你无需多管,我自己去和蹇义他们周旋。” 朱瞻基皱眉,方醒急促的说道:“你不能和他们撕破脸,而我却可以,所以……稳住。” “欢欢!” 方醒起身迎了过去,笑着接过了欢欢,然后低声对莫愁说道:“你该让人去告诉我。” 莫愁垂眸,“那人多半是不敢的,这是吓唬人,妾身就想着不打扰您。” “你想多了,以后有事就说。” “给我看看。” 朱瞻基对儿子的渴望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他接过欢欢,有些笨拙的哄着。 而在神仙居的门外,那些进出的人看到跪着的那个男子,都嗤笑着。 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然后讶然。 “这家人是穷疯了吗?居然不打听一下就来讹人,这是作死啊!” 男子惶然看着大门,期盼着方醒和皇帝出来好请罪。 可方醒和朱瞻基最后却从后门出了神仙居…… …… 回到宫中,朱瞻基沉吟了一下,最后去了胡善祥那里。 胡善祥对宫务管的本就不多,等太后全盘接手之后,她整日也就是养胎而已。 可她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趁着天气凉爽,叫人护着在院子里散步。 坤宁宫就是皇后的地盘,那些嫔妃不通报休想进入,所以胡善祥很开心。 “明年这孩子就要出世了,也不知道会是弟弟还是妹妹,想着端端这般乖,总想是个妹妹,可陛下却不能没儿子,愁人哦!” 胡善祥的举手投足,她的微笑都在洋溢着做母亲的幸福。 “娘娘,还是小殿下好,免得被人觊觎您的位子呢!” 大宫女称月小心的扶着她,觉得皇后的心态有些问题。 胡善祥的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手,太后后来就把身边的一个嬷嬷送给了她。而这位叫做怡安的嬷嬷一到坤宁宫,几乎是把这里翻了个个,清理了不少人出去。 怡安的眼神凌厉,她扫了称月一眼,说道:“这等话少说,最好别说。皇子还是公主都好,陛下和娘娘都健壮,再生几个也不是事。记住了,以后这等话少说。” 称月扁扁嘴,眼泪汪汪的模样让怡安皱眉,“你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迟早会误了娘娘的事。” 胡善祥见状就说道:“罢了,称月还小,怡安你慢慢的教她吧。不过这等事就是天意,无需去烦恼,以后少说。” 称月应了,胡善祥笑道:“咱们在这里也是乐呵,再慢慢的给端端攒些嫁妆,好生的嫁出去,想想都觉得有些舍不得呢!” 怡安忍不住就笑了,说道:“娘娘您想的真远,公主现在才多大?等出嫁啊!那得好些年,所以您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别省那些东西,到时候自然有陛下操心公主的嫁妆。” 胡善祥点点头,摸着不见显怀的小腹,憧憬的道:“要是个儿子,那最好是请兴和伯来教。你们想想他家的土豆,不失礼却又落落大方,见识也多,哎!只是不知道兴和伯同不同意……” 朱瞻基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和俞佳站在侧门后,俞佳担心他发火,就低声劝道:“陛下,要教也是您来教啊!娘娘也怕您没功夫呢!” 朱瞻基微微摇头,方醒的两个儿子看似放养,可朱瞻基知道方醒时刻都在盯着,若是有些不好的苗头,马上就会用包含着父子谈心的各种方式把它纠正过来。 而深宫之中的皇子,朱瞻基记得自己的几个弟弟从小就跟着大儒学习,整日的练字,背诵经典。等大些之后就要开始各种学习,苦不堪言。 朱瞻基看了胡善祥一眼,然后转身离了坤宁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8章 锦衣卫内的倾轧,暴发户到来 本月倒数第二天,咱们还在月票榜第十名,距离第九名差一百多票,求票啊!感谢!!! ...... “还不想成家吗?” 沈阳依旧是那模样,能吓坏小孩子的模样。而张开嘴说话时,缺了一颗门牙的地方让人看了觉得阴森森的。 “不,下官……” “你还在想着她。” 方醒盯着他,认真的说道:“既然喜欢她,那人也待她不好,那就去把她抢回来!” 沈阳的脸颊一下就松弛了下去,眸色黯淡,整个人看着颓废而忧郁。 “你在害怕什么?” 这里是锦衣卫,沈阳的房间里,周围静悄悄的。 “你……你为国效力不惜命,陛下那里对你的印象颇好。锦衣卫,我认为迟早是你来掌管,可我却又希望你能脱离这里,哪怕做个生意人,每日守着自己的家,我想你应该喜欢这样的日子。” 沈阳茫然的看着地面,方醒突然有些不忍,他轻声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去陛下那边为你说项,让你脱离锦衣卫。” 沈阳摇摇头,“伯爷,进了锦衣卫,身上的味道永远都洗不去。出了锦衣卫,那就是落水狗,下官想娶她,堂堂正正的把她抬进家中……”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方醒盯着他问道,他觉得沈阳这个性子过于优柔寡断,在别处还好说,可在锦衣卫里却有些麻烦。 “下官……不知道。” 方醒起身走了,沈阳呆呆的坐在那里,任由光线从头部缓缓移动到肩部。 时光流逝,沈阳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咆哮。 “来人!” 刚才静悄悄的四周马上传来了脚步声。 沈阳起身推开门,眯眼看着阳光,说道:“去查钱亮。” “是,大人!” “还有。”沈阳淡淡的道:“盯着吏部和蹇义,及时来报。” “大人……” 米泉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此事必须要有陛下的同意,否则……” 台阶下面站着十多名锦衣卫,这些人的神色振奋,他们希望沈阳能带着锦衣卫走出纪纲后的迷茫和冷清。 沈阳冷冷的道:“照做就是,有事本官担着!” “是!” 米泉大声应诺。 沈阳想起了方醒先前的话,知道这事皇帝必然是装作不知道,任由方醒和蹇义暗战。 这是道统之战,也是立场之战! 可儒家宛如大明的经脉,小小的知行书院如何会是对手? 沈阳目光阴郁的去找赛哈智。 “大人,下官有事禀告。” 赛哈智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闻言他听都不听沈阳的后续禀告,懒洋洋的道:“你自去。” 沈阳拱手,转身离去。 赛哈智的眼睛陡然睁开,看着沈阳大步出去的背影,冷冷的一笑。 “掺和这些事情就是纪纲第二,你以为那些文官是吃素的吗?本官看你以后怎么死!” …… “此事你少掺和行不行?” 解缙有些头痛,他指着方醒说道:“你私自调动锦衣卫去查蹇义,以后不管成败,陛下那边要动你,这随时都是你的大罪之一。你多想想土豆他们吧,好歹收敛些。” 两人走在庄子里,临近中秋,庄户们出去采买回来,三三两两的,见到两人都拱手行礼。 “我喜欢这种生活,若是可以,我愿意退下来,和妻儿一起在方家庄里悠闲的度日。” 方醒摸摸一个孩子的头顶,两人继续前行。 “蹇义想当大闸,挡住知行书院前进的大闸,我岂能示弱?” 方醒的眉间多了自信:“我就一句话,凭什么不许科学子弟堂堂正正的出仕?他蹇义这是昧着良心做事,也不知道可曾会有一丝内疚。” “你小看了蹇义,他不会内疚。” 解缙得意的道:“想做重臣,做高官,首先得把善良给收起来,眼中只有目的,其余的只是你说的炮灰罢了。” “你想怎么办?直接打上门去?你最擅长这个,蹇义可打不过你。” 方醒笑了笑,“不会。” …… 李二毛的婚礼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张淑慧已经接管了流程。 “女方家的人到了没有?” 张淑慧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原先她和小白配合默契,把方家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无需方醒过问。 可李二毛家却有些头痛,关键是新娘子的家人! 方杰伦这几天也过来帮忙,他苦着脸说道:“夫人,说是快进城了,可这都多久了,还没见人。” 李二毛的母亲在边上搓着手,一脸的歉疚。她的能力和见识不足以支撑这么一场婚事,只得尽量打打下手。 张淑慧柳眉倒竖,说道:“叫人去催催,这明日就要成亲了,女方的家人不到算是什么事?” 方杰伦应了,出去就找了家丁去寻摸。 …… 北平城外,几辆牛车堵在中间,边上十余人在冲着城墙指指点点的,一脸的震撼。 “汉人的城池好厉害,咱们肯定打不过,还是那个毛说的对,好好的过日子,跟着陛下走。” 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丝绸衣服,黑黝黝的脸上全是得意。 “我女婿可是大明的官,以后咱们在那边谁敢惹?哈哈哈哈!” 这些人和牛车堵住了道路,城门那边来了个军士,皱眉说道:“哪来的?” 男子仰头说道:“他说什么?” 车队中出来一个男子,他堆笑道:“大人,这是云南的土司元花,他们这是来嫁女儿。” 军士头痛的道:“文书何在?” 从云南到京城,没有文书的话,半路早就被巡检司给抓进去收拾了。 男子摸出文书递过去,说道:“他女婿是御史,还说是什么伯的学生。” 军士看了文书,皱眉道:“最近城中准备成亲的御史就是李二毛李大人,可他是兴和伯的学生,难道还真是这个?” 李二毛准备娶一个土司女儿的事早就成了北平城中的谈资,军士看着元花那暴发户的模样,心中已经确定了大半。 “进去吧,地方可知道?哦!好像是明日成亲,你们顺着问就能找到地方。” “哈哈哈哈!” 元花走过来,伸手就是一块银子,军士眼中闪过喜色,却退后道:“别这样啊!贿赂,你这是贿赂,来人,有人贿赂,肯定有违禁的东西。” 在元二娘跟着李二毛走了之后,元花就开始学习汉话,所以一听军士的话,他就瞪眼道:“我女婿是御史,你们来试试。” 通译摆手道:“这不是贿赂,在云南那边,这就是见面礼,对,就是见面礼。” 见面礼? 赶来的小旗官觉得自己嫉妒了,他在嫉妒着去了云南的那些人。 “搜查!” 这时城门内出来一骑,见到牛车就驱马缓缓过来。 “可是元花大人?” 元花闻声看去,点头道:“你是谁?” “夫人一直在问女方的人到了哪,元花大人,快进城吧,新娘子都快把那家客栈给拆了!” 元花一听就板着脸,干咳一声说道:“来了来了,我女儿可好?那个毛可欺负了她?那本官今日要割了他,然后关在寨子里,每日服侍我的女儿。” 啧! 有这等岳父,方五开始为李二毛头痛了。 小旗官认得方五,就过去问了问,然后带着人随意查了一下几辆牛车,就面无人色的退回了城门处。 随着牛车进城,小旗官喃喃的道:“我去特么的!这位御史可是找了个有钱的媳妇啊!这御史还做的下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59章 走好路,路就会好走 求月票! “哈哈哈哈!” 一路当了土包子的元花到了客栈,大笑声中,元二娘从客栈中冲了出来,然后没有上演什么扑进父亲怀里痛哭的戏码。 “爹,你再不来,以后我就不带孩子去看你,省的让我怄气。” 元花呵呵的笑着,回身指指外面的牛车,得意的道:“看看,我连外孙成亲的东西都带来了,快让我见见女婿。” 元二年挽着他的手臂说道:“要明天呢!” 元花抱怨着:“明人的规矩就是多,咱们寨子里多简单,看中了带回家就是……” 等进了里面,元花被安排去沐浴更衣,然后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等吃完饭,元二娘又给他捶肩,还请了郎中来给他检查,让元花惬意不已。 …… “兴和伯来了。” 正在享受女儿乖巧的孝顺时,外面进来了一人,通报的伙计赶紧闪到边上,堆笑着。 元花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过来,在方醒愕然时,他用力的抱住了方醒,然后拍着他的后背,大笑道:“我们是亲戚,欢迎你来做客,欢迎你去寨子里做客,但是最好带着好消息。” 方醒楞了一下,然后也抱住元花,鼻端全是官办作坊出的香皂的味道。 李二毛这个闷骚的家伙,居然把张淑慧给新娘子的香皂给送来提前讨好媳妇了。 两人分开,元花笑着请方醒坐下,旋即让元二娘去泡茶。 “在我们那茶都是好东西,我女儿来了这里这般水灵,多半就是喝了好茶,回头我就买几车回去,好歹能让寨子里的人尝尝。” 方醒笑了笑,元二娘过来行礼。 “见过老师。” 方醒抬抬手,微笑道:“二毛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你这边自然有你师母来操办,如今你父亲到了,那就只是差规矩罢了,我回头让人来,好生把这场亲事办好。” 元二娘没有害羞的应了,然后说道:“老师,二毛说进了家就得学会做饭洒扫洗衣,他说下衙就帮我做。” 方醒笑道:“那只是一说,你的婆婆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你心诚,自然能相处好。” 被冷落在一边的元花说道:“兴和伯,我今日要和那个毛……那个二毛的娘见面说说吧?好歹我女儿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今看看,这手也粗了,人也黑了……” “爹!” 元二娘嗔道:“没有这个规矩。” 方醒淡淡的道:“今日我就是代表男方来的,亲家,好生准备,明日就来接亲了。” 方醒起身,对元二娘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出去。 元花还想追上去纠缠,殿后的辛老七眼睛一眯,顿时就把他逼在原地。 “爹!” 元二娘跺脚皱眉道:“那是二毛的老师,你又把应付那些官吏的法子用出来了。” …… 出了客栈,方醒看到了沈阳。 “伯爷,近期吏部有一批升职的人,下官已经叫人去查了。” 方醒看看他脸上的那道伤疤,问道:“怎么弄到的名册?” 沈阳笑了笑,脸上的伤疤揪扯着,看起来更加狰狞。 “下官进宫去找了俞佳,他叫人给弄来的。” 这是作弊,皇帝在暗中为方醒作弊。 方醒站在客栈外面,目光幽幽,说道:“谨慎些,我不想毁了你的将来,有结果别干涉,报给我就是了。” 沈阳满不在乎的道:“都这样子了,随便他们。” 那些文官们一旦发现是沈阳在中间为方醒寻找弹药,以后的报复必定惨烈。 方醒点点头,低声道:“走好路,路就会好走。” 看着方醒远去的背影,沈阳喃喃的重复着方醒的话。 “走好路,路就会好走……” 沈阳呆立许久,然后招来人,一路去了。 …… “大人,这一批官员的情况就在这了。” 李芬把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准备退出去时,却看到蹇义并未去看册子,而是皱眉盯着虚空,仿佛是在神游物外。 “大人,要不……还是放了吧。” 蹇义侧脸,目光深邃,盯着李芬说道:“道不行,正是因为你这等想法的人太多了。总得要有人出来,明白吗?别躲,躲了一次,从此就是蝇营狗苟,再无挺直腰背的可能。” …… 方醒去了李二毛家,看到张淑慧带着人把小院装点的喜气洋洋的,就夸赞了几句。 李二毛已经开始休婚假了,见到方醒来,就跪下感谢。 方醒冲着周氏拱拱手,说道:“诸事都好了,那边二娘的父亲刚到,拉了几车东西来,明日见了也别奇怪和惶恐,和这些比起来,他们已经占了便宜。” 说着他踢了李二毛一脚,等他起来后说道:“那姑娘是个有主见的,爱煞你了,所以以后的关系如何协调,那还得是要看你的。” 周氏笑道:“二毛的婚事多亏了您和夫人,明日还请来喝杯酒。” 方醒点点头,说道:“明日解先生会来主婚,陛下那里应当会派个人来,到时候一切照旧,别惶恐,不然大家都不安生。” 周氏惊道:“陛下还要派人来?那……那些亲戚乡亲怕都要喊天了。” 方醒笑了笑,然后交代李二毛几句,就带着张淑慧回家。 回到家,张淑慧就捉了小白来按摩。 “你倒是在家偷懒,我在那边脚都走麻了,嗓子也喊哑了。” 小白下手一捏,张淑慧顿时就呻吟了一下,方醒干咳道:“明日就完事了,不行明日我让……” “妾身还行。” 张淑慧一下翻身起来,顺手把小白扒拉开,“夫君,明日的人不少呢,妾身不在怎么行?” 好强的女人啊! 小白得到了解脱,趁机溜了,张淑慧的枕头没追上。 “我欠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方醒的话让准备诉苦的张淑慧止住了,她垂首道:“夫君说这些干什么?” 方醒坐在床边,揽着她那渐渐丰盈的腰,低声道:“当年就是一顶小轿子,只有陈家叔父一个客人,真是亏了你了。” 张淑慧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当年妾身没觉得委屈,您又是那样子,妾身只是想着怎么把方家给撑起来,别的倒是没多想。” 方醒想想自己刚到时的状态,走路都得小白扶着,不禁生出桑海沧田的感慨来。 两人都在想着当年的艰难和温情,最后是张淑慧打破了寂静。 “夫君,元二娘的父亲如何?” 气氛被打破,方醒笑了笑:“有些小计谋,看似豪爽,可却想和我分庭抗礼,然后顺势压住二毛,算是顾念女儿的父亲吧。只是他还想为自己的寨子要好处,我没理他。” 朋友? 那你得先展现诚意! “老爷,来了个叫做元花的人求见,随手就送金银,七哥他们没收。” 方醒松开手,起身道:“这是个聪明人,那就好办许多。” 方醒去了前院,再次见到元花时,他依旧是豪爽的模样,左手戴着一个金镯子,方醒估摸着得有一斤重,如果遇到悍匪的话,肯定会血洗了他的车队。 元花很诚恳的说道:“先前一路累了,说话有些迷糊,兴和伯,忘了吧。” 方醒点点头,两人进去坐下,元花说道:“官府想让寨子搬到山下去,可我怕到时候被欺负了。” 地方土司反复,很多时候就是官府逼迫过甚,所以元花这话应当是有先例在。 方醒被他那金镯子刺着眼,淡淡的道:“你且放心,大明的吏治只会越来越好。” 这事的关键是那等偏僻的地方,任职的官员大多类似于流放,所以不是贪婪搜刮,就是漠不关心。 元花说道:“现在的还好,只怕以后换来的会使坏,到时候我们只能空手逃回山上去。” 方醒微笑道:“你放心,我少说还能活五十年,也就是说,五十年之内,你的寨子不会有人侵犯。” 元花看来权利欲颇重,居然问了句让人无语的话:“兴和伯,要是你不在了呢?” 方醒想了一瞬,认真的说道:“我若是不在了,会有人接替我来盯着大明,很多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0章 成亲,升官,交织 被**了,兄弟姐妹们出手拉一把!求月票! 这一日李二毛早早就起了,他父亲早逝,所以大清早的有些茫然。 周氏已经去了牌位前嘀咕,门外有人敲门。 李二毛想着是书院的同窗,可没想到开门后,门外的却是方醒和解缙,以及书院的几名教授。 “二毛,心中忐忑了?哈哈哈哈!” 李二毛赶紧让开,解缙先进来,随后一群学生就涌了进来,嘻嘻哈哈的取笑着李二毛。 “师兄,昨日可有人来铺床了?” “师兄,新娘子美不美?” 李二毛没好气的道:“吃了早饭没有?” “吃了吃了。” 岳保国笑嘻嘻的指指李二毛的身上说道:“师兄,赶紧换官服吧。” “对对对!” 一群学生簇拥着李二毛去了里间。 “多谢了。” 周氏出来相迎,解缙抚须微笑道:“二毛今日大喜,书院就停一日的课,让大家也松散松散。” 解缙回身指着解祯亮说道:“小儿今日充作执事。” 解祯亮拱手道:“学生定当尽力。” 周氏摆手道:“多谢多谢,只是二毛他爹去的早,今日……” 这时李二毛套了官服出来,他近前躬身道:“学生本就一樵夫,蒙恩师不弃,方有今日,恳请恩师今日为学生做主。” 这是要请方醒代了父亲的责任,在今日完成婚礼的程序。 方醒一愣,唏嘘道:“你如今算是成家立业了,你父亲在天之灵想必能得到慰藉,不过今日却是解先生最为德高望重。” 方醒觉得自己大不了李二毛多少,行使这个责任有些不自在。 解缙皱眉道:“当年二毛进城卖柴遇到了你,后来也是这个缘分成了师徒,如何使不得?此事与忠心无关,你就赶紧坐了去。” 解缙不由分说揪着方醒去正厅,边走边说道:“老夫不耐久坐,今日却是做个迎宾还好。” 解缙迎宾,这待遇大抵只有皇帝成亲吧。 方醒端坐正堂,赞礼吕长波说道:“鞠躬!”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方醒感慨的看着李二毛躬身,想起了那个被豪奴责打的卖柴小子。如今这小子却已经成为了御史,天子夹袋里的人物。 “拜!” 李二毛缓缓跪下,看着方醒,想起了在那个热气球飞天的日子里,那个微笑着的男人。 “兴!” “拜!” “兴!” “平身!” 解祯亮递了杯酒给李二毛,李二毛先洒了些在地上,然后喝了一口。 他把酒杯递给解祯亮,起身走到方醒的身前。 方醒含笑道:“你很好。” 李二毛垂眸道:“多谢恩师照拂。” 方醒点点头,说道:“厘尔内治,往求尔匹。” 李二毛躬身道:“敢不奉命!” 吕长波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当初应聘教授之职时的场景,不禁唏嘘不已。 “鞠躬!” 周氏看着儿子长身而立,躬身,然后跪拜…… 二毛他爹,咱们的儿子今日要成亲了,你要有孙子了……以后不会断了你的四时祭祀。 她用粗糙的手背擦去泪水,欣慰的看着李二毛起身。 “新娘子在家等着呢!新郎好出发了!” 媒人眉开眼笑的在外面喊道。 方醒出手大方,媒人得了不少好处。所以她盯着那些涌进正堂的学生们,就希望这些年轻人的婚事以后都由自己来做媒。 “师兄,走,去接新娘子了!” 一群学生簇拥着李二毛出去,欢声笑语透出门扉,外面那些等着看热闹,外加想看看有没有喜钱的孩子们都拍手嚷着。 “娶新娘,娶新娘,娶了新娘吃皇粮。小媳妇,小媳妇,明岁娃娃能当户。” 方醒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李二毛上马,被书院的学生们簇拥着远去,就笑道:“给这些孩子喜钱。” 辛老七单手托着个小箩筐过来,冲着那些欢喜的孩子喊道:“闪开些,小心砸到头。” 那些孩子让开了一块空地,辛老七把小箩筐猛地向外倾倒。 铜钱雨点般的飞了出去,那些孩子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在地上捡钱。 这不是羞辱,而是热闹。如果排队发,那才是羞辱这是接济! 小孩子的欢乐最为纯净,一群孩子在地上捡钱,欢声笑语,这才是婚礼的气氛。 “爹!爹!” 方醒含笑看着这些孩子捡钱,闻声看去,就看到张淑慧和小白带着三个孩子来了。而无忧跑在最前面,张开双臂朝他笑着。 在后面的是莫愁,她抱着欢欢,抿嘴微笑。 方醒招招手,笑着下了台阶。 “爹!” 无忧低头捡了一枚铜钱,然后跑过来,被方醒一把抱起,拿着铜钱炫耀道:“爹,我捡的钱。” “好!” 方醒抱着无忧走到莫愁的身前,说道:“欢欢还小,先到里面去,等新人来了再观礼。” “弟弟!弟弟!” 无忧在方醒的怀里伸手摸摸欢欢的脸蛋,说道:“姨娘,弟弟不说话。” 莫愁笑道:“欢欢还小,说不清。” “这样啊!” 无忧失望之极,方醒回身对土豆和平安说道:“今日是你们的师兄成亲,你们要帮忙,不许捣乱。” “是。” 两个孩子小大人般的拱手应了,方醒微微一笑,觉得再过十年,自己也该是要看着儿子成亲了。 一个男子就像是看热闹般的从孩子们中间挤过来,走到方醒的身后低声道:“伯爷,开始了。” 方醒微微点头,说道:“都进去吧。” …… 吃完午饭后,厨子来了,带着三名帮手,在李二毛家的后院处搭建了土灶,然后开始准备酒席。 这场亲事渐渐的进入了高潮…… …… 此时的乾清宫中,蹇义在回答着朱瞻基的问题。 “林卜在山西布政使司的左参政上做了五年,上下皆交口称赞,为人刚正不阿,爱民如子……” 蹇义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任何波动:“臣以为他应当可是接任王岳的职位,至于越级与否,请陛下决断。” 左参政直接跃升到左布政使司,这算是跳级了。不过大明从不缺乏跳级,而且林卜还做了五年的左参政,资历是够了。 朱瞻基点点头,蹇义心中一松,正准备回班时,后面有人出班说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 朱瞻基瞥了一眼,说道:“你可说来。” “陛下,臣查阅了不少林卜的资料,发现此人在任职左参政时,至少有五人说他贪腐,只是后来查无实据,臣以为当先查验了之后再行升职。” 蹇义愕然,然后出班说道:“人言可畏,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员,大多背后就有人说贪腐或是渎职,臣只是按例查了查,并未有证据证实林卜贪腐,臣自然不会提及。” 于谦昂首道:“蹇大人,按察使司并未就此有结论,臣以为江西按察使司渎职!” 按察使司的权利不小,只是渐渐被布政使侵夺腐蚀,可基本的监察工作却不能丢弃。 今日是商讨各地空缺的职位,吏部是主角,所以作为吏科给事中,于谦出现在了朝堂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1章 帝王逼迫 本月最后一天,大家还有的月票记得投了,谢谢! 蹇义从未将于谦视为对手,所以在于谦就职于吏科给事中之后,他依旧和往日一般。直至今日,直至这一刻,他这才正视了这个人。 于谦的声音铿锵有力,神色严肃:“陛下,臣请查江西按察使。” 蹇义微微摇头,觉得于谦这是在和自己较劲。 所谓的贪腐,年年有人举报,不说林卜,那些布政使也没少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若是听风就是雨,整个大明官场都得停摆,大家先停下来,一个个的清查一遍。 “陛下,若说举报,臣这里每年要接到几百上千份,也转给了都查院。” 蹇义轻飘飘的一番话就把责任推给了都查院。 我们吏部可不是执法部门! 刘观出班道:“陛下,都查院每次都会回执给吏部,臣记得当时有些人被标注了查验中,暂缓提拔,臣记得就有这个林卜。” 都查院从来都不会给人话柄! 这一刻的刘观目光锐利。 都查院和吏部的关系有些相依相存,但都查院对于吏部来说,就是专门拆台的。 所以蹇义把责任撇给了都查院,刘观马上就展开了反击。 这是朕需要的吗? 朱瞻基看着下面的臣子,心中暗自冷笑着。 制衡! 这是朱棣的亲身教导! 君王无法制衡朝政,那就离被架空不远了。 所以他淡淡的道:“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来。” 蹇义心中一震,咬牙退回。 朱瞻基若是顾忌着他的脸面,那就会在散朝后再私下去问锦衣卫和东厂,而不是当场问话,这近乎于……当场打脸! …… “他们去早了。” 解缙戏谑道:“哪有大清早去接新娘子的?” 正堂里,方醒问微笑道:“一帮子年轻人自有去处,估摸着会到处逛吧,等到了时辰再去。” 解缙喝了口茶,抚须道:“最近出缺不少……” 方醒微笑道:“这不是我的职责。” 解缙迟疑道:“你和蹇义……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吗?” 气氛微微凝滞,方醒摸着茶杯,看着院子里玩耍的三个孩子,神色柔和了些,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仅此而已。” …… 一队人簇拥着马上的新郎官在城中招摇过市,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管。那些百姓艳羡的看着身着官服的李二毛,不时说起这人的神奇经历。 客栈里,元花只是和女儿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她去看那几辆牛车。 “都是你娘给你收拾的东西。” 金银的禁令对于这些土司来说就是个笑话,所以当元花打开一个箱子之后,那负责看守的伙计不禁揉揉眼睛,暗自咂舌。 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土豪气息的元花引着元二娘查验了一番这些嫁妆,外面却有人请见。 等到了客栈大堂时,一群人已经在等着了。 当先一人拱手道:“奉太后娘娘之令而来,今日这客栈已经包下,贤父女请就坐。” 元花的眼皮眨了几下,来人皱眉道:“咱家李斌,太后娘娘念着元二娘远离家乡,就派了咱家来主持。” 汉人的婚礼仪式感强,一个个步骤都不能错。 李斌看着现场不禁摇摇头,吩咐道:“收拾起来!” 他身后是一群太监侍卫,还有几个宫女和嬷嬷。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客栈的大堂装点的喜气洋洋。 元花就像是木偶,任由着人推动着。 “牌位呢?” 李斌皱眉问道,元花呆呆的道:“什么?” 李斌叹息,然后说道:“就冲着家乡的方位祭告吧!” 元花已经完全懵住了,皇太后这是要干什么? 她老人家居然派人来操持女方这边的婚礼,这真是好大的面子。 可为啥呢? 元花的脑子一片空白,跟着指点照做。 …… “陛下,那林卜至少三次贪腐,东厂正准备把剩下的都核实了再上报。” 孙祥把手中的册子递上去。 赛哈智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瞌睡虫附体的模样,他精神抖擞的道:“陛下,那林卜还在外养了几个女人,臣这边还在核实他的家产。” 蹇义的面色苍白,他知道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打脸! 你不是想卡住书院学生出仕的正规渠道吗?你不是想让他们只能悄无声息的去赴任吗? 好,那咱们来看看你吏部推举的人是什么货色! 蹇义茫然的看着皇帝,他的嘴角扯动几下,苦笑着跪下。 “陛下,臣失察,请陛下治罪!” 什么东厂锦衣卫,皇帝早就知道了林卜的德行,就等着这一刻,等着让他出丑。 朱瞻基微微一笑,说道:“失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吏部平身吧。” 蹇义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倔强的没有开口答应那事。 皇帝想要用一场堂堂正正的仪式来宣告书院开始和儒家争夺话语权。 可蹇义却万万不肯屈服! 这是道统之争! 群臣默然! 群臣开始骚动! “陛下,太后娘娘派了人去主持元二娘的婚事。”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禀告道。 群臣的骚动加剧! 这是什么? 小小一个御史,小小一个土司之女,皇太后平日里根本就对这些漠不关心,今日居然派人去帮衬…… 这是在告诉大家,皇室对科学子弟的重视。 你们不是反对吗? 那朕就釜底抽薪! 群臣反对,比得过皇家的赞许吗? 这是谁的天下?! 杨士奇出班,他闭上眼睛,然后苦笑道:“陛下,臣以为书院的学生们可任小吏。” 这是缓和君臣关系的话,也是挽救蹇义政治生命的话。 吏部不愿意开具公文,不,小吏也不配吏部出文,那么咱们在朝堂上承认了如何? 金幼孜出班,沉声道:“陛下,林卜自然该被处置,不过吏部和都查院多年配合,大的差错却没有。” 这是在劝谏皇帝:蹇义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干活,逼迫过甚的话,群臣会寒心。 朱瞻基起身,负手看着群臣,突然笑了笑。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大明的官场目前就像是一潭死水。” 朱瞻基的话把大明官场定性为无法循环的死水。 死水不动,长久必腐臭! 而科学子弟是什么? 搅动这潭死水的棍子? 还是那该死的搅屎棍! “自身正,则无惧。你们害怕了吗?不过是几十名小吏,诸卿可是害怕了吗?” 朱瞻基面含讥讽的问道。 这群臣子忠心的不少,可那是没有触动到他们的根子。 他们畏惧挑战,只想把这潭死水保住。 “腐臭让人作呕,可有人却因久入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 朱瞻基微微仰头,俯瞰着群臣。 “朕要这潭死水活起来,要动起来!” 蹇义心中苦涩,死水,他认同皇帝对大明官场的认知。 从开国时期的帝王简拔,到任何事都按部就班,这就是死水。 监察的不完善,上下的庇护让官吏越发的肆无忌惮着,蹇义也曾想过改变这一切,可他才想了想,就觉得自己身处荆棘之中,寸步难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2章 步步紧逼(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臣有罪。” 吏治糜烂,首当其冲的就是蹇义!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作为吏部尚书,首先想着的应当是大明,而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朕时常在想,你们究竟是谁的臣子,朕的?大明的?怕都不是吧!你们只是自己的臣子!” 无人回答这话,也没人去反思自己是否真如皇帝所说的那样。 人性本私,无私的多半会光耀千古。 所谓的养浩然正气,实际上不过是熏陶罢了,可人性本贪,能熏陶出几个? “本朝可能出一个文天祥?” 朱瞻基缓缓吟哦着:“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朕知道你们都以为如今的大明是盛世,可朕要告诉你们,盛极而危!” “陛下,臣愿为大明的文山先生!” 朱瞻基循声看去,见到是于谦,就说道:“听闻你平日以文山先生为榜样,好生去做。” 杨荣终于出班了,他躬身道:“陛下,书院的学生臣尽知之,臣以为他们不为国效力太过可惜。” 作为首辅,杨荣此时的和稀泥是再恰当不过了。 朱瞻基微笑道:“顺天府缺了府丞,朕看那陈嘉辉就不错。” 说着他盯住了蹇义,眼神温和。 可大家都知道,这是蹇义最后一次机会,错过就得准备回家养老。 蹇义眸色黯淡,他想起了为林卜说好话的李芬。 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在脑海中,蹇义却只希望李芬没有收受贿赂。 年轻的帝王有些兴奋了,他觉得自己成功的压住了群臣。 群臣沉默着,朱瞻基迫不及待的说道:“顺天府府丞出缺,通判陈嘉辉兢兢业业多年,就由他接任。” 蹇义有些神思恍惚,他还在想着李芬,他在担心着,担心在吏部号称是自己心腹的李芬犯下大错。 …… 按照往日讨论补缺的程序,此时的蹇义应该已经回到了吏部。 延迟了半个时辰之后,申时中,蹇义姗姗来迟。他疲惫的模样让李芬心中一个咯噔。 “大人,可是有纷争了?” 吏部推举官员,大家一起审议,这个是正常流程。 可有皇帝坐镇,一般很少会出现纷争。 蹇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道:“林卜之事你可知手尾?” 李芬诧异道:“大人,林卜的履历出色,下官看了就觉得他接王岳的缺再恰当不过了。” 蹇义肚子里憋着一团火,可却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和他可相识?” 李芬摇头道:“臣与他从未谋面。” 蹇义点点头,说道:“下次注意。” 作为吏部尚书,基本的担当他还是有的,不会迁怒于李芬。 李芬应了,然后问道:“大人,可是那林卜出了事?” 蹇义从那微变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些异常,他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李芬捂着脸退后一步,却没有愕然,只是低头。 蹇义森然道:“你干了什么?说!” 李芬垂首不语,蹇义气急而笑,说道:“要锦衣卫的人来吗?” “大人救我……” …… 就在李芬跪在蹇义的身前时,辛老七也独自来到了城西的一个小院外。 小巷深深,秋风下,落叶缤纷。马上就是中秋,小巷里多了不少孩子的欢笑。 “小宝,回家吃饭!” “娘,是什么好吃了?” “回家就知道了。” “来了来了!” 孩子欢喜的从辛老七的身后跑了过去,在美食的诱惑下,对辛老七这个陌生人根本就没多看一眼。 等孩子跑过之后,辛老七轻轻一跃就抓住了墙头,然后悄无声息的翻了进去。 前院有些脏,辛老七从侧面慢慢朝着厢房而去。 厢房里,一个男子独自在喝茶,边上的床榻下遗落着一件红色的肚兜,系带散乱,别有诱惑之意。 “洗好了没有?别让老子等着。” 男子把茶杯放下,不耐烦的冲着里面喊道。 一阵水声之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女才将从另一处来,不洗干净……那就怠慢了。” 男子骂道:“装什么装?都是千人骑万人……谁?” 男子突然猛地起身,正准备回头时,身后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你若是敢跑,我会将你的双腿打断。你可以试试。” …… “确定就是那处吗?” “是的老爷,锦衣卫的人很厉害,只是没能动手,那些人有些不高兴。” 小刀侧耳听到了迎亲队伍传来的敲打声,就急促的说道:“沈大人训斥了那些人,然后七哥独自去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此事能查到就是承情了,那些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此事查出来是功劳,所以无需理会。” “老爷,蹇义刚回到了吏部。” 方醒点点头,“那李芬极力为林卜说好话,蹇义不可能不怀疑,那么现在他会怎么办?” …… “多少?” 蹇义低声喝问道:“你拿了林卜多少好处?” 李芬跪在地上,仰头哽咽道:“大人,没多少,才一千一百贯。” 蹇义一脚就踢翻了他,指着他喝骂道:“一千多贯还没多少?太祖高皇帝时足够你全家剥皮实草了!” “大人救我,下官以后唯大人之命是从!” 李芬翻身膝行过来,抱住蹇义的腿,仰头道:“大人,此刻吏部不能出事啊!否则下官何惜此身,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 蹇义低头,看到李芬一脸的鼻涕眼泪,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有恃无恐,就厌恶的道:“锦衣卫的沈阳和方醒交好,东厂更是在监察百官,今日之后,吏部就会是他们的眼中钉,你哪里能躲过去?” 李芬吸吸鼻子,眼泪神奇的消失了,他说道:“大人,下官收钱的时候没经手,林卜送钱的人也不认识收钱的人。” 蹇义瞬间就犹豫了,他不想姑息养奸,可在这个敏感时期,吏部爆出右侍郎收受官员钱财的丑闻,那对吏部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不怕朱瞻基换掉自己,因为他无私心! 他只怕新来的是皇帝的心腹,那大明的官场…… “大人,下官的钱钞并未放在家中,他们找不到证据……” …… “嘭!” 厢房的男子被一脚踢撞在床柱上,整个床架都被撞塌了。 “啊……” 里面出来一个女子,见到男子倒在床上呻吟,不禁就尖叫了一声。 “不想死就忘记今日的事,滚!” 一个私娼还不足以让辛老七出手,他指指门外,女子急匆匆的就往外跑,跑到一半时又回身捡起了那件肚兜,然后堆笑道:“大哥放心,小女还想长命百岁,必然不敢乱说。” 辛老七冷冷的看着她出门,然后过去,一把拎起男子,问道:“李芬的钱物放在哪了?” “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3章 有愧于心的皇帝 最后时刻了,月票!月票! …… “新娘子来了……” 鞭炮声中,李二毛骑马当先,身后是一辆马车,那些学生们都兴奋的叫喊着。 就在这喜庆的气氛中,辛老七悄然而至。 “老爷,找到了,三千余贯,还有些金银首饰。” 方醒点点头,说道:“客人应该会来不少,让人多准备些饭菜和座椅,另外……让人去吏部,就说我的学生今日成亲,请蹇义来喝酒。” “新娘子下车了!” 元二娘一身大红衣裳被人引了进去,方醒站在门外转身,看着先进去的李二毛从里面出来,准备夫妻行礼,就低声道:“稍后有重臣会来,让那些学生们别在乎,该闹腾就闹腾,别把这个婚礼给弄的尴尬了。” “是,老爷。” 吕长波和解祯亮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赞者,一个执事。而女方的随从却是太后那边的人,双方在低声沟通。 解缙此时空闲,就出门和方醒闲聊。 “太后不会轻易出手,你和陛下这是想要硬着上吗?蹇义那边如何了?” 方醒轻声道:“已经拿到了李芬的把柄,现在就看蹇义的选择。” “你们的动作好快!” “不算快,若不是顾忌着全面翻脸,现在就是锦衣卫直入吏部了。” 方醒有些遗憾,解缙却觉得幸运:“这手法一看就是有预谋,群臣又该为蹇义打抱不平了。若是翻脸,不是老夫看低你,那些人一旦抱成团,陛下都无计可施。” “所以只是打响学生们出仕的这一炮罢了。那些人根深蒂固,陛下和我都不敢全面对抗。不过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方醒从未想过一巴掌拍死那些人,古往今来无人敢这样做。 那样的代价就是混乱! 里面在进行婚礼,解缙也被叫进去主持,方醒就独自站在外面,静静的等待着。 …… 天人交战状态下的蹇义很虚弱,从未有过的虚弱。 而李芬就跪在边上,兀自喋喋不休的分析着局势。 “大人,下官若是被抓了,到时候外面会怎么看吏部?他们会不会说吏部以往选官都是看谁送的钱多……” “闭嘴!” 蹇义本就是心烦意乱,再被他一通絮叨弄的头痛欲裂。 李芬的眼珠子转动一下,然后隐隐得意的一笑。 他此刻对方醒一点儿仇恨都没有,相反还十分感谢。 若是没有皇帝和方醒的逼迫,蹇义哪会放过自己。 蹇义的心中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一时间心乱如麻。 要拿下李芬的话,那么他必须要现在动手,缓一天就是有猫腻。 可他才将用软钉子把皇帝再次顶回去,这时候拿下李芬,无疑就是骑虎难下。 皇帝肯定要动手啊!到时候吏部怕是要哀鸿遍野,人人自危。 一旦皇帝决定要对吏部进行大清洗,那么只要是被怀疑和蹇义亲近的,同情他的,统统都会在清洗名册中。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蹇义渐渐的露出狰狞之色,李芬见状就咬牙说道:“大人,下官可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 这个连带责任你蹇义可能付得起? “你这只蛆虫!” 蹇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把冷茶泼在李芬的脸上,然后说道:“滚!” 他做出了妥协,不是对罪恶的妥协,而是为了心中的道统。 李芬大喜,叩首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下官保证守口如瓶,绝不……” “大人!” 蹇义刚才不许人靠近这里,所以这时外面有事都只能通过叫喊来通知。 蹇义提高嗓门问道:“何事?” “大人,兴和伯的家丁求见,说是有要事。” 蹇义的身体一震,见李芬想跑,就一脚踹翻了他,然后说道:“让他来!” “大人……” 李芬挣扎着想起来,蹇义冷笑道:“方醒的家丁来了,你的路,走绝了!” “大人,你也好不了!” 李芬凶狠的道:“方醒会把你从吏部尚书的位子上赶下去,然后你会灰溜溜的滚回老家去种地,做所谓的士绅。不,方醒说那等不交税的都是蛀虫,对,你就是蛀虫!”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蹇义说道:“进来。” 门推开,辛老七进来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李芬一眼,说道:“我家老爷请蹇大人今日去喝喜酒。” 蹇义木然的问道:“谁的?” 这时李芬起身,猛地扑向辛老七,被他一脚踹翻,然后他拱手道:“知行书院的学生,御史李二毛。” 蹇义的身体一松,说道:“本官知道了。” 辛老七拱拱手离去,李芬嘶喊道:“蹇义是同谋!” 辛老七没有停步,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吏部中静悄悄的,唯有李芬的嘶喊在回荡着。 “蹇义同谋,他想隐瞒本官贪腐,他想保住官位……” …… 蹇义来到了李二毛家,就在门外,他看到了方醒。 “兴和伯。” 方醒笑了笑,说道:“吃了酒席方某还得要赶紧回家,否则城门一关,今日一家老小可就得在城中住一宿。可方某却不乐意,蹇大人可知道为何?” 蹇义微笑道:“不知。” 里面的学生们在闹腾,纷纷让李二毛把新娘子请出来敬酒,然后又传来了解缙呵斥的声音,没多久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方某认床,在别的地方不大睡得好。” 两人之间一阵沉静,蹇义艰难的说道:“你为何不趁此机会扳倒本官?让本官去睡不习惯的床。” 方醒摇摇头,“扳倒你不难,可你并未违规,是的,书院的学生确实是不该通过吏部出去,所以你没错。” “那你和陛下想要什么?” 蹇义有些恼怒,他觉得自己被皇帝和方醒联手给坑了。 “这不是正道!” 他的控诉并未得到方醒的认可,方醒冷冷的道:“你的又是什么道?那你在犹豫什么?是什么让你和李芬在密室里待了半个多时辰依旧没有结果?你害怕了?” 蹇义低声道:“那就把本官拿下了又如何?” 方醒冷冷的道出了目的:“换一个人坐不稳吏部尚书的位置,那只会带来更多的纷争,所以……你想怎么样?” 蹇义索性洒脱的道:“本官这就进宫请罪。” “请!” 方醒伸手,蹇义呆立不动。 秋风继续从巷子里吹过,吹动了两人的衣摆。 “陛下是想收服本官吗?” “你不值得。” “那为何要放过本官?” 蹇义绝望的问道,他觉得自己深陷阴谋之中而无法自拔,而方醒就是那个恶魔,在残忍的剥夺着自己的灵魂。 方醒叹息道:“陛下怜惜你尽忠职守,不忍心罢了。” 蹇义拱拱手,然后进了院子。 方醒站在原地,身后多了一个人。 “老爷,陛下为何不拿下蹇义呢?” 方醒看着里面的热闹,讥笑道:“他们人多,若是借着李芬的由头拿下蹇义,那就是君王构陷臣子,传出去皇帝还要不要名声了?” “这只是敲山震虎罢了,蹇义若是再坚持己见,陛下拿下他谁敢置喙?这就是一步步的逼迫,我相信蹇义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只想吐血。” “他们逼迫陛下,陛下反过来逼迫他们,这就是君臣之间的有来有往。” 方醒的心情大快,脚下一动,然后俯身捡起了一枚铜钱,笑道:“换谁上来都是一个样,蹇义的操守却比那些人好许多,所以陛下想一步步的拿住他,咱们也从他们的内部开始分化嘛!” 什么学生出仕要吏部行文,这不过是设下了套子,引着蹇义入套罢了。 而且朱瞻基顺手还让陈嘉辉跳级升官,方醒的收获真的是大了去。 “喝酒!” 一声大喊后,院子里欢声笑语…… …… “母后,儿臣觉得自己使了手段有些不安。蹇义是个能臣,少有的能臣,可儿臣为了自己的心思逼着他低头,有失厚道,更有失为君之道。” “蹇义在吏部堪称是兢兢业业,只是和儿臣的某些主张不和,儿臣……觉得自己有愧于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4章 不成熟的帝王(月初,求保底月票) 太后看着有些焦躁不安的朱瞻基,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是皇帝,你的那些主张你认为是对是错?” 朱瞻基认真的道:“没错。大明就像是一潭死水,儿臣现在就是想搅动这潭死水。” 太后眉间多了忧愁,问道:“那你可确认自己的主张真的没错?由此引发的后果你可有准备去承担了?” 朱瞻基正色道:“是的母后,儿臣已经做好了准备。” 太后微笑道:“那你怕什么?” 朱瞻基有些难为情的道:“儿臣不是怕,只是觉得对蹇义不公。” “哦?是这样啊!” 太后的手中握着一个果子,这是她准备拿来逗弄端端的。 她摩挲着果子,面上的微笑渐渐消散,蓦地厉声道:“你是皇帝!” 朱瞻基一怔,急忙起身准备谢罪。 太后用力的握着果子,喝道:“皇帝,就如你皇爷爷,他的心中只有大明!至于臣子,那只是棋子!在你还能掌控朝政之时,只要你心中无私,你内疚什么?你内疚什么!!!” 朱瞻基近前道:“母后,儿臣知错,您可别气坏了身体。” 太后把果子重重的搁在小几上,数落道:“皇帝就得有那股子唯我独尊的念头,没有这股子念头,你能压住谁?” “你走的这条路本就艰难,可这是你自己选的,走不动你也得走下去,否则你就躲回深宫之中,听着那些臣子在外面欢庆,欢庆他们的胜利!” 太后历经几朝,见过的风云比朱瞻基多的太多。 她轻轻捏着果子,把那些刚被自己捏变形的地方慢慢的压下去。 “蹇义就没有自己的心思吗?” 太后冷笑道:“你皇爷爷说过,对于我家来说,什么学说都是用,谁管用就用谁。那些人越是抱团就越要去打散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当年王荆公厉害不厉害?皇帝放手任由他施为,可得罪了那些人,那些人抱团就能让他无功而返,最后黯然下台。” “叫嚣的厉害的不一定厉害,打散他们就是了。” …… 吏部下文了,李二毛成亲的第二天,吏部就专门为那几十名学生下了文,每个人的去向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那些学生都惊呆了,小吏的职务居然由吏部下文,通报天下,这是什么待遇? “有人说这是蹇义在妥协。” 朱瞻基的心情大好,和方醒在大殿外散步。 秋风吹拂,落叶却无。 宋老实就像是个警惕的哨兵,感到风吹就看看四周有没有吹来落叶。 “那是因为处置李芬时悄无声息,并未公布罪名,否则蹇义会被骂成叛徒,而你……就是昏君。”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着昏君,朱瞻基有些不爽,就问道:“那你呢?” 方醒还是认真的说道:“我当然就是佞臣。所以一步都不能走错了,很多时候错了就是万丈深渊,再也无法爬起来。” “母后也是这般说的。” 朱瞻基很尊重自己的母亲,遇到大事总是会去那里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你……罢了,你被我蛊惑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自然是要负责到底,帮你扫清障碍。” 方醒觉得朱瞻基有些软弱了,这等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可太后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给他慰藉。 “你要学会独自思索,更坚定些。” 方醒隐晦的批评道,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偌大的国家,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造成影响,我有时候会讨厌这种感觉,觉着这些就像是束缚,让我不得自由。” “你若是自由了,那必定就是昏君。” 方醒毫不客气的打消了他的痴心妄想:“帝王不自由,这是因为他们的背上背负着这个国家,责任在,你就得战战兢兢的,一直到你归于陵墓的那一刻,兴许你还得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活人利用死人来做文章,这事儿古今中外都不少见。 朱瞻基显然想起了那些例子,苦笑着说道:“是啊!帝王身陨,依旧是某种信号,甚至会成为朝政的引子。帝王啊!果真是不自由。” “藩王之事,那些亲戚倒是安静了些,特别是汉王叔出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人都……有些恐慌了。” 朱瞻基讥诮的道:“他们畏惧海外,朕已经能想得出若是封了他们去海外时的场景,是要哭喊着太祖高皇帝还是要上吊?” 藩王们是被朱瞻基悍然将宁王这位宗室长辈幽禁于皇城中的举动给震住了。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落到自己的头上时,他们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怎么慷慨怎么说,怎么义薄云天就怎么吆喝。 “都是些被富贵迷住了心智的人,还带着些许野心,不过随着大明渐渐的稳定,他们更多的是带着报复式的享乐,各地官府时常禀告藩王的不法事,让朕头痛。” 朱瞻基无奈的道:“命案没了,他们都收敛着,生怕被朕抓到把柄给收拾了。” “没人说你是暴君?” 方醒开玩笑问道。 朱瞻基的唇角微微翘起,说道:“有的,不过朕听了很高兴,这是和皇爷爷一般的待遇,说明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这个处处想学习朱棣的皇帝有些刻意了,方醒没有劝。 人总是在生活中慢慢长大,一点一滴的汲取经验教训,再促使他慢慢修改自己的思路和性格。 所以父母很多时候说了许多大道理,而孩子却逆反的背道而驰,那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无限可能。 直至被撞的头破血流后,他们才会慢慢的重新审视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位置。 “母后总是说朕的几个弟弟该分封了,可朕却不想再封藩王。” 朱瞻基的眼神中多了些迷茫,说道:“一边是亲,一边是国,我在选择……” …… “娘娘,兴和伯求见。” 太后这里除去皇帝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出现。所以当外面有人进来禀告时,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有些薄怒。 太后正在打盹,边上的地上坐着端端。她睁开眼睛,说道:“让他进来。” 看到太后面露微笑,殿内的人都有些不解。 端端在地毯上坐直了身体,把手中的果子递给太后:“皇祖母,兴和伯是谁?” 太后接过果子,嗔道:“你个没记性的,是无忧的父亲。” 端端拍手道:“皇祖母,我要找无忧玩。” 这时方醒已经进来了,目不斜视。 太后坐直了身体,见他目不斜视的行礼,就说道:“皇帝那边如何?” 殿内的人这才知道方醒是被太后召来的。 方醒垂眸道:“陛下有些青涩,面对那些重臣时心中少了些底气,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相信随着陛下一次次的压制他们,他会越来越自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5章 和太后摊牌 这是在评价皇帝吗? 殿内的人都垂首,可耳朵却支棱起来,恨不能瞬间长大十倍,把两人之间的谈话,连语气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太后微微点头,说道:“皇帝还年轻,你们要尽心辅佐,要注意那些乱臣贼子。大明不能学前宋,皇帝也不是那些软弱的帝王。” 方醒刚进来时见太后没有遣散那些宫女太监,以为太后是忘记了。如今看来,太后分明就是想利用这些人的嘴,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出去。 别欺负皇帝,否则你们都是乱臣贼子! 太后摆摆手,李斌干咳一声,那些宫女太监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除去方醒之外,殿内只剩下太后和李斌,还有个在照看端端的嬷嬷。 “皇帝准备怎么处置他的弟弟们?” 太后的语气不善,看来这个问题她和朱瞻基已经有过多次交谈,可朱瞻基的方案并未让她感到满意。 这是皇家的家事啊! 方醒有些尴尬的道:“娘娘,陛下颇重手足情,想来会给殿下们一个好的安排。” 太后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会为他遮掩,可他的弟弟们在宫中已经没法住了。为了避讳,他们的家越搬越远,都快出皇城了。皇帝还在犹豫,莫不是担心他的弟弟们会造反?” 这话没法接啊! 方醒无奈的道:“娘娘,此事臣也不知。” “你肯定知道。” 太后语气不善的道:“你经常给他出主意,说说你们准备安置瞻墉他们?是想彻底废除封地吗?” 这个太后成精了啊! 她已经猜到了朱瞻基的心思,可却因为不想把母子关系彻底闹崩,这才通过方醒来试探一二。 这事儿……朱瞻基怕是很为难吧! 方醒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封地…封地的都没啥好结果啊!您看看秦之前的诸国诸侯,那些诸侯不就是分封来的吗!” 太后不依不饶的说道:“可本宫听闻你说……大明糜烂,同族取而代之最好。” 这话也只有太后敢说,方醒几乎想求饶了,他可怜巴巴的抬头瞅了太后一眼,说道:“娘娘,那指的是海外。” “哦……” 太后的语气变为平淡,说道:“汉王出海就是打头阵?”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啊! 方醒无奈点头:“海外颇大,十个大明都不止,等以后大明慢慢的控制了那些地方,总得要有些能放心的人去看着。” “你们倒是能折腾!” 看到端端呆呆的看着方醒,太后就把她抱起来,然后说道:“海外是什么样的本官也不知道,不过国家大事总是要谨慎,轻忽不得!” 方醒如蒙大赦的应了,告退时太后淡淡的道:“瞻墉有些闷,瞻墡有些怕。” 方醒楞了一下,然后愁眉苦脸的点点头。 …… 朱瞻墉和朱瞻墡都搬到了皇城的角落里,各自一个院子。 两个院子相距不远,方醒到时,被殷勤的迎了进去。 朱瞻墉正在树下练刀,专心致志,以至于都没发现方醒进来。 他的刀法在方醒看来就是……公子哥的刀法,看着好看,但上了战阵接敌之后,他活不过十息。 “你该抛弃这些花哨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练习刀法。” 朱瞻墉一刀劈出,然后身形顿了一下,收刀回身。 “见笑了。” 朱瞻墉把长刀丢给太监,然后接过毛巾擦擦汗,问道:“兴和伯今日怎么有空来?” 他的下巴已经多了些短须,稀稀拉拉的,看着好笑。 “你的封地……” “我不在意封地,新乡那里我也没兴趣,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朱高炽去了之后,朱瞻墉成熟的很快,声音也渐渐的变得低沉起来。 两人没进屋,就站在大树下,听着树叶沙沙作响。 “陛下准备在京城修建王府了。” 方醒隐晦的点了一句。 朱瞻基无所谓的说道:“京城修,那么新乡那边必然就不修了,不过也好,我无功于国,何必为了我去耗费民脂民膏。” “你倒是有了这个觉悟,襄王如何?” “他?” 朱瞻墉摇摇头,“他被吓坏了。” …… 方醒见到了朱瞻墡,这位原先温文尔雅的皇子此刻看着有些呆滞。 身边的太监提醒了他一下,他这才起身拱手道:“兴和伯。” 屋子里有些昏暗,朱瞻墡就躲在这阴暗中,手捧着茶杯,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你心绪不宁?” “是。” “为什么?” 朱瞻墡捧着茶杯,目光越过方醒的肩头看向外面,说道:“父皇去的那一刻,得知那些叛逆打着让我登基的旗号那一刻,我的心就乱了。” 方醒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好茶,那就代表着朱瞻基并未亏待他。 朱瞻墡苦笑道:“若是我有那种念头,当时我怎会一直在寝宫里?” 方醒淡淡的道:“没人怀疑你想谋逆。” “可宫中人的目光都是这个意思!” 朱瞻墡有些激动的低喝道:“那些人都在嘲笑我,嘲笑我不自量力!嘲笑我就是个蠢货!” “你想多了。” 方醒缓缓的道:“从陛下登基以来,宫中的人没有闲暇去议论这些,而且这也是忌讳。至于自不量力……你倒是坦诚。” 朱瞻墡苦笑道:“我都成这样了,还装什么?” 方醒说道:“京城正在准备修建王府,大概不会很大,也不会奢华。” 朱瞻墡叹息道:“我只想远离京城,哪怕是去缅甸都好,我真是想远离这一切,离的远远的。” “你有了心魔!” 方醒盯着他说道:“因为你曾经认为自己也可以接过那方玉玺,你在奢望着先帝的遗旨里突然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就如同黄俨他们矫诏里的那样,让你成为大明皇帝。” “你在害怕这个,你怕你的大哥察觉到你的心思,到时候把你给处置了。对吗?” 朱瞻墡麻木的道:“我从未想过谋逆,大哥比我厉害,他登基之后的事我知道不少,皇帝不好做,很难。我知道他晚上睡不好,吃不香,这还是在有了你们的帮助之下,依旧如此……艰难。” 他抬头看了方醒一眼,认真的道:“我不想这个了,你信吗?”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想了也没用。如今宫中皇后和嫔妃都有了身孕,总会有一个是皇子,不管什么意外,我和那些人,忠于大明的人,都会一直延续下去,任何野心都将会被打压,直至那人清醒过来。” 朱瞻墡的身体后仰了一下,然后强笑道:“我只想安然度过此生,看看书,弹弹琴,和人论道。” “宁王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他进了皇城。”方醒淡淡的道:“而且他比你更出色,不说武事,他在文事上的造诣可以当你的师祖而绰绰有余。” 朱瞻墡的眸子一缩,话里就带着怒气:“你莫不是非得要把我逼到角落里才甘心吗?” 方醒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翻看了一下,说道:“很新,说明你看书都不专心。另外,不是我逼你到角落,心中无私天地宽,你心中无私,怕什么?” 方醒说完起身,朱瞻墡哀求道:“我们的话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没那么无聊。” 方醒走到门边看着院子,没回身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个半大小子,你的那些想法在我的眼里,在陛下和太后的眼里都无所遁形,所以没什么可以告诉别人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6章 移民大问题 “别说出去,求你……” 朱瞻墡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被鬼附身了,居然说出了这些话。他面色惨白的拱手,然后哀求道。 他觉得方醒就是个魔鬼,能诱导自己说出那些话来。 那些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话! 方醒皱眉道:“我在想……你锦衣玉食,于国何益?想想那些人,那些曾经在异族的铁蹄下呻吟的百姓……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如何?” 朱瞻墡急切的道:“我只想去封地,我会一心读书……” 方醒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根本就和眼前这人不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失望的道:“我很失望,我的话只是想告诉你,你平而无故的享受了富贵和尊荣,而这不是你的功劳,只是因为你投了个好胎。” “明白吗?你只是投胎选对了地方。” 方醒不屑的道:“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一粒浮尘。你比不上许多人……” 朱瞻墡突然讥笑道:“就像是那个燕娘吗?” 然后他就看到方醒的神色转为冷漠,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口误了,我只是被你激了一下,我……” 朱瞻墡惶然的道歉。 方醒淡淡的道:“你还无法激怒我。是的,在我的心中,你比不上她,所以你自己珍重。” 朱瞻墡愤怒的道:“那我愿意去兴和城,我愿意封在那里!” 方醒微笑道:“别忘了我的爵位,那里不是谁都能去的。” 兴和城眼看着就要建好了,移民也在同步推进着。 可终究是塞外,所以至今依然召集不到足额的移民。 方醒找到了朱瞻基,把太后的话委婉的转达了,最后说道:“早些公布吧,最好先说服娘娘,不然你不得安宁。” 朱瞻基苦笑道:“母后那边就是说的厉害,可心软,我这也是无路可走啊!” 方醒不想管他的家事,就随口说道:“兴和城差不多了,可移民不够啊!” 朱瞻基头痛的道:“无人愿去,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要想向边墙和海外移民,好处必须要多,否则就只有强制一途了。” “尽量别强制吧,毕竟自愿才能吸引更多的人。” …… 蒋迪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来到塞外。 真的,他从未想过! 他目前是跟着一支商队,车队浩浩荡荡的在草原上前行。 这是他们出塞的第二天。 一个半大小子在车队里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商队带队的掌柜也没咋管他,只是吃饭时叫一声,晚上宿营时看一眼,免得丢了人。 不,不是一个半大小子,他们此行一共是四人,一个先生带着三个学生,用类似于游学的方式出塞。 可目的也只是当个账房先生,剥削一下学生们罢了。 三个学生就是三个账房先生,等到了兴和堡之后,那边正在修建新城,商队的货物就要靠这些账房先生慢慢的计算销售。 因为是四人,所以商队的掌柜说了,一分钱报酬都没有,只管他们的吃住。 而带队的先生王都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蒋迪,咱们可是一人给了先生半贯钱,怎么吃的都是干饼啊?” 两个学生都是抱着出来见识一番塞外风光的心思跟着王都出来的,可这一路他们算是吃了大苦头。 陈弼有些失望了,和苏林一起来到牛车边找到了正在呆呆看着前方的蒋迪。 蒋迪在看着前方,喃喃的道:“听说那里有兴和伯留下的京观石,我想去看看。” 苏林不耐烦的道:“京观石有什么好看的?那就是尸山,恶都恶心死人了。咱们还是去看看那些鞑靼人吧。” 蒋迪回头,神色黯淡的道:“我想去看看我娘。” “你娘?” 陈弼纳闷的道:“你娘不是仙去了吗?” 蒋迪微微摇头。 长鞭在空中甩出脆响,地上的牧草繁茂,那些拉车的牛不时低头去咬一口。 车队缓缓而去。 当看到兴和堡时,前方的掌柜喊道:“都打起精神来,记住了,看好车队的货物,丢了就别想吃饭!” 带队的先生王都急匆匆的过来,吩咐道:“你们三个要跟着商队,一路该核计的就核计,可不能出错,不然就走路回去。” 王都急匆匆的走了,等商队在兴和堡外检查时,他和守堡门的军士说了一通,然后一个人进去。 “王先生有个妹妹一家子都在这里。” 陈弼不屑的说道:“咱们被他哄了,总想着是出来见世面,是游学,可现在却是苦力。” “没让咱们干活,可以了。” 蒋迪跳下牛车,缓缓走到堡前,然后看着远处的京观发呆。 “人不够!移民不够,到时候谁在来种地?谁来放牧?” “可本官有什么办法?本官是武官,这等事你自己上奏章去诉苦,别来找我!” “工部的吕大人已经回京了,此刻这边你最大,本官不找你找谁?” “你现在是七品,可伯爷走之前早就说过,以后这边是府,你肯定是知府,自己想办法去!” 蒋迪缓缓回身,看着一个文官和一个武将在争吵着,两人口沫横飞,谁都不相让。 “你看新城就在那边。” 苏林指指远处,赞叹道:“很漂亮的一座城。” 随后商队就开始摆摊了,也就是把车上的货物亮出来。 那些军户和鞑靼人都纷纷过来挑选,而蒋迪他们就是专门记账,顺便还得要当伙计。 当夕阳西下时,新城的工地休息了,工匠和无数俘虏和军士回来了。 商队的生意顿时好了许多,忙的蒋迪他们还要去帮忙搬运货物。 等忙完后,蒋迪找到了掌柜。 “学生想去京观那边看看。” 掌柜抬头看看西边的斜阳,皱眉道:“那处阴森森的,本地人这时候都不敢去。你还年轻,别去沾染了冤魂。” “那里只有一个冤魂!” 蒋迪认真的说道:“其它的都是该死的人!” 掌柜舒坦的看着身前袋子里的铜钱和宝钞,随意的道:“那地方邪性,据说能祈福,可也吓疯了好几个,没人在天快黑的时候去那里。一炷香,超过了没人去找你。” “蒋迪别去。” 陈弼拉着蒋迪低声道:“那是被诅咒过的地方,夜晚那个石碑会吞噬尸山上的魂魄,这些都是我刚打听来的,你别去。” 苏林退后一步道:“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冒险,我不去。” 蒋迪挣脱陈弼的手,说道:“我先去看看,就看看。” “你疯了!” 夕阳下京观仿佛闪烁着金光,可大家都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京观就会归于黑暗。 蒋迪缓缓走过去,陈弼犹豫了一下,喊道:“你等等,我陪你去!” 苏林看着两人朝着京观疾步而去,也犹豫了一下,可最终却是跟着车队收拾货物,然后准备进大营休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7章 留住魂魄 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今年都顺顺利利的,万事如意! “那些哈烈人在警惕着咱们,他们经常会派出斥候来窥探,想看看大明是否想大举进攻。” 张羽在喝酒,哈烈人远遁,兴和堡已经安全了,他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钟定夹了片羊肉吃了,然后喝了口酒,被辣的皱眉。 “他们被文皇帝打断了脊梁骨,除非是找到大靠山,否则哪敢再来挑衅?” 钟定眉飞色舞的道:“以后这边就是塞外江南啊!张大人,以后这边肯定会扩军,到时候你也会升官,咱们一起携手,好生把这里变成大明在塞外的江南。” 张羽叹息道:“没人怎么办?每日看到的都是军户和俘虏,还有那些鞑靼人。阿台一心想去北平过太平日子,说再也不愿意吹塞外的风。没有足够的移民,以后这里究竟是谁的?” 钟定微笑道:“上次本官给兴和伯去信问过此事,他说要条件,朝中会给移民塞外的百姓提供更好的条件,保证他们在塞外比在关内的日子要好许多。” 张羽欢喜的道:“那就好,移民的日子好过了,咱们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钟定点点头,摸摸脸上粗糙的皮肤,说道:“岁月催促,你我都变老了。” 两人在塞外携手多年,钟定的话勾起了张羽的回忆,他举杯道:“该来的我不推,老了就老了,不过每当看到那个大京观,我就觉着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还能再杀敌一百年。” 两人相对一笑,这时外面有人大抵是喝多了,用嘶哑的嗓子大喊着。 “……海日生残夜,江春……江春入旧年,家!家!家在哪?哈哈哈哈!” 钟定把脸伏在双手中,然后用力的搓了搓,瓮声瓮气的道:“家在哪?” …… “家在哪?” 蒋迪站在京观的前方,缓缓低头。 那京观石上的狭长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眼瞳微红。 陈弼站在他的身边,被这只诡异的眼睛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说道:“蒋迪,这里真的有些邪性,我觉得冷的不行。这眼睛更是邪门,听说是兴和伯用来镇压京观所用……” “娘,我是小猪。” 陈弼见到蒋迪居然跪在了京观石前,不禁一惊,然后就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急道:“你疯魔了?” 蒋迪低声道:“这是我娘的眼睛。” 陈弼心中大骇,他转身看看四周,却没有人影。 “你这是魔怔了?是什么鬼?赶紧滚!” “娘,我来看你了。” 蒋迪看着那只狭长的眼睛,低声道:“娘,我去金陵祭拜过你,和爹一起去的。” 陈弼松开手,退后一步,颤声道:“你……你是燕娘的儿子?” “是。” 蒋迪抚摸着石碑,说道:“那时候我傻乎乎的,去了金陵祭拜我娘之后,回来我就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 “我爹从不许我在外面提及我娘的事……我觉得憋闷的慌,就跟着来了这里。” “你娘葬在金陵,你为何不去那边祭拜?” “那边住宿吃饭很贵,上次我爹都是攒了许久的钱才能去一次。” 蒋迪摸着石碑,低声道:“娘,金陵那边好贵,我以后来这边陪你好不好?我就在这里,每日来看看你,陪你说话……” “爹不答应,说我倔,等我十六之后就随我。娘,我要好生读书,然后让你每日都能见到我。” 陈弼听到了哽咽声,他黯然退后,想起了以往同窗之间谈及家人时,这个说母亲经常做好吃的,那个说母亲会偷偷给他钱花,只有蒋迪,他从不说自己的母亲。 “娘,家里多了个弟弟,他们说以后我也会有孩子,娘,我不知道这些,没人教我……” 稚嫩的蒋迪在石碑前低声说着,比他大两岁的陈弼缓缓抬头,看着那些被土封住后又露出来的骸骨。 夕阳只剩下半个圆还在地平线上,京观渐渐的阴森起来。 那只眼睛在看着,在看着蒋迪。 错眼间,陈弼恍惚看到那眼睛变得柔和了些。 “娘,他们说没人祭祀的都是孤魂野鬼,以后会慢慢的散了……您别散,我会来陪着您,以后我的孩子也会来陪着您……” 蒋迪打开这一路都背着的包袱,解开几层土布之后,从里面拿出一件没做完的小孩衣服。 “娘,这是您给我做的衣服,爹给了我,还有兴和伯给的玉佩,我能留在这里,一定能……” … “你们尽情的开荒种地,随便你们放牧,不收赋税,十年不收。” 陕西的一处县衙外,一个小吏在声嘶力竭的冲着周围聚集的百姓喊着。 “这一路过去也不花钱,吃饭住的都是官府管,过去就发耕牛,还给你们建好了房子,还等什么?” “咱们这边看着就是灰蒙蒙的,那边听说到处是草地,随便养几头羊就能养活一家子,现在不去,朝中可是说了,因为塞外有的地方不适合种地,等人满了就只能去别处了。” 小吏说的嗓子眼发烫,他接过同事递来的碗,仰头喝了水,然后舒坦的擦擦嘴。 下面一个老汉突然问道:“大人,别处是哪里?” 小吏一怔,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就胡诌道:“奴儿干都司,那边冬天撒尿得带着棍子,还有就是缅甸,那地方的蚊子有咱们的脑袋大,想去不?” 那老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般的道:“那被叮一口还不得死人?不去不去,大人,撒尿拎着棍子干啥?” 小吏得意的显摆着:“那边冷的吓人,撒出去的尿马上就冻住了,你得拿棍子敲断,不然你就等着家伙事被冻成棍子吧!” 老汉想了想,又问道:“大人,要是一家子过去,到那边正好是冬天,没粮食吃啊!” 小吏轻嗤了一声,轻蔑的道:“都说了官府一路管着过去,到了那边会发口粮,一直发到你种的粮食收割了,或是你养的羊长大了,懂不懂?都是官府管着呢!” 老汉点点头,说道:“陛下是个好皇帝,说话算话,那小的马上回家问问几个儿子,要去就趁早,免得好地都被人给抢光了。” 老汉挤出人群,脚步匆匆的往城门方向去了。 小吏跳下台阶说道:“都回去吧,愿意报名的就来这里登记,一旦登记了就回家去收拾东西,到时候看告示,等着一起出发。” 人群渐渐开始散去,留下了十余人,小吏见状不动声色的说道:“走之前还能吃一顿好的。” 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子吸吸鼻子说道:“我家中的东西怕都只能当一顿好吃的,留在这里也是半死不活,去了!”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从众心态下,这十余人只有一人没来登记。 等这些人回家去收拾东西之后,肯定会影响到不少人,到时候…… 登记完之后,小吏去了县衙的后门处。一出去就看到先前那个话最多的老汉在等着,就摸出一把铜钱,仔细数了一遍。 “我喊了半晌嗓子都哑了,就留十个铜钱,剩下的就是大人给你的报酬,自己数数。” 老汉双手捧着铜钱,然后蹲在地上数着,连数了三遍,这才把铜钱装进一个布做的钱袋里,起身堆笑道:“大人,小的还能多来几次。” 小吏见他被扣了十个铜钱也懂事的没吭气,就想了想,说道:“你下次再来记得把脸上抹抹。” 老汉欢天喜地的去了,等走远后,他自言自语的道:“再来几次,就带了老大去塞外,把这些铜钱都给留在家里的老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8章 老臣……请乞骸骨 月票有就请支援一把,推荐票也同样需要,大家若是有的话,方便就每天投一下,感谢! 中秋节的前一天,权谨颤颤巍巍的被扶着上了马车。他回身看着自己住了多年的宅子,对家人说道:“我老了,不敢在大学士的位置上尸位素餐,你们整理好东西,回头咱们就回徐州。” 家人都应了,权谨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朝中。” …… “陛下,钦天监报,昨夜有流星,大如鸡子,尾有赤焰……” 群臣面色凝重,朱瞻基却捂额道:“流星每年都有,何必专门来报?” 群臣顿时意兴阑珊。说来好笑,每当地震山崩水灾旱灾之类的自然灾害发生时,群臣,甚至是天下人都第一时间盯着宫中,盯着那位皇帝。 陛下啊!是不是你又干了啥让老天爷生气的事了?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各地移民正往兴和城而去,只是陕西那边却有些怨言,说是抽空了百姓,当地官府辖下的人口凋零,赋税越发的少了。” 朱瞻基皱眉道:“陕西一地水土流失,少雨,稍有异变就是旱灾。当年让那些俘虏栽种了不少树木,听闻有不少被砍去烧柴了,地方官吏也不见焦虑,得过且过,拟旨斥责!” 杨荣出班,有人给了笔墨当即拟旨,然后念诵了一遍,查验无误后用印发出去。 “不只是陕西,山西、山东……整个北方的人口都要向外慢慢的迁移,一边迁移,原地的人口还会慢慢的补满,甚至是超出。塞外很大,就说奴儿干都司那边就能容纳不少人,以后大明还会慢慢的向北边扩展,人口是万万缺不得的。” 北边有啥? 这个皇帝和前几任都不同。前几任,包括朱棣在内,在北边的政策主要是以打压对手为主,并未想过直接统治那里。 群臣有些头痛。 杨士奇出班说道:“陛下,塞外荒芜,要想迁移过去,粮食是个问题。其次便是远离大明,天长日久之后,臣担心会成为化外之地。” “有土豆。” 朱瞻基一句话就把粮食问题给驳回了。 自从土豆登上大明的餐桌之后,大家惊喜的发现土豆不挑地,对环境的要求也不高,于是土豆摇身一变,就成了小麦和大米之后,大明的第三主食。 “首先要把北海控制住。” 朱瞻基说道:“那里是个好地方,寒冷不应该成为阻拦大明脚步的武器,慢慢的渗透过去。” 北海啊! 群臣的心中一松,在瓦剌被击败,鞑靼归附之后,北海实际上就是大明的地盘了,只是目前没有去控制那里而已。 皇帝扩张的欲望太过强烈,群臣有些不安,杨荣说道:“陛下,塞外终究难以养活太多人,若是有变,大明本土也很难及时给予援救,还是要谨慎啊!” 朱瞻基点点头,就在群臣欣喜时,他淡淡的道:“若是有敌人,那就来一次征伐。” 这还是那个文皇帝教出来的皇帝啊! “大明的军队许久不征战会颓废。” 朱瞻基给了一个标杆:“隔几年大明必须要对外进行一次征伐,不管规模大小。军队要历练,要打仗。” 只要有征伐,大明的文武之争就很难决出一个胜负! 朱瞻基看到了失望之色,他说道:“下一个目标就是……亦力把里!” 杨荣心中一惊,正准备劝谏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权大人求见。” “权谨?扶进来。” 从朱瞻基登基之后,权谨就开始振作起来,想帮衬一番。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发现朱瞻基的想法和自己偏差甚大,于是就劝谏了一番,只是却无果。 心灰意冷的权谨于是告病在家,朱瞻基也派了御医去探视,回来只说老大人心情郁郁。 当权谨被太监搀扶着进来时,群臣都侧身垂首以示尊敬。 朱瞻基目光复杂的看着颤颤巍巍走来的权谨,他想留下这位老臣,可看权谨这模样,分明就是去意已定。 果然,权谨下跪,就在朱瞻基令人去扶他时,权谨说道:“陛下,老臣年迈,不堪供君王驱使,尸位素餐。近日老臣行走越发的艰难了,恳请陛下……” 权谨抬头,嘴唇动了几下,还是说出了那话。 “老臣请乞骸骨……归乡。” 那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朱瞻基,眼神苍凉。 一阵寂静! 朱瞻基有些舍不得这位真正的君子。 权谨被两名太监架了起来,他喘息着说道:“老臣见证了大明从四面皆敌,到……到如今四夷宾服,蒸蒸日上,归去当述于笔端,传于子孙……” 朱瞻基叹息一声,说道:“老大人历经几朝,持身正,为古今罕有……” 这是君王给即将致仕的老臣下评断,群臣都艳羡不已。 “……大明就是少了许多如老大人般的君子,今日老大人归去,朕亦难掩失望。” 朱瞻基黯然道:“令人去徐州修建牌坊,以鼓舞后进。” “多谢陛下。” 权谨再次跪下,郑重的叩首。 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朱瞻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起身道:“此去……规矩在,朕也不好违背,这样,朕令人准备车马,一路顺风吧。” 皇帝准备车马,这个待遇能让人眼红到发指。 权谨再次叩首谢恩,随即被人扶起来告退。 …… 知行书院即将出仕的学生们得到了意外的惊喜之后,就开始准备,按照安排,明天过完中秋节之后,他们就得各自出发。 书院为此放了一天假,请了那些即将出仕的学生们回来给学弟们传授经验。 “……出去教授科学的这一年多以来,我认识了不少人,从刚开始有些别扭,到后来慢慢的学会了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还学会了教授学生,当我回家时,父母都说我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沉稳了,变得开朗了……” 教室里一个即将出仕的学生在从容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下面的学生们听的聚精会神的。 “有些舍不得啊!” 教室外,解缙唏嘘道:“他们都是老夫看着成材的,如今却要四海飘零,就像是你说的蒲公英,大风来了,孩子们马上就要离开母体,去寻找他们的机会……” 方醒的遗憾却和他不同:“陛下来不了,可惜了。” 解祯亮笑道:“陛下若是来了,国子监的那些人就敢去皇城外上书。” “谁怕他们?” 解缙不屑的道:“咱们的学生都是出去磨砺过的,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只知道皓首穷经,整日之乎者也,哪知道什么民生疾苦?” 若说洪武年间的国子监是干部学校的话,那么永乐间的国子监就是个终南捷径。等到了朱瞻基登基之后,大家一看那模样,分明就是不准备把国子监看在眼里。 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国子监的师生们都在焦躁着,而相比之下,书院的学生们却自信于自己的能力,敢于走出去,敢于从小吏做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69章 狗屁不懂(明天要爆发!) “……出去这些时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行路难,也和那些儒生们发生了不少冲突。” 讲台上的是焦取仁,他眉飞色舞的道:“那些儒生看不起咱们,还讥讽学科学的就是工匠,可那些学生却不肯服输,和他们吵架。你们记住了,这种时候别劝,吵的越厉害,对咱们的宣传好处就越多。” “师兄,要是打起来了呢?” 一个学生举手问道。 焦取仁瞟了一眼坐在后面,板着脸的吕长波,干咳道:“要先告诫学生们,咱们不要先动手,就像是山长所说的那样,人不犯我……犯了再打。” “这是在引诱别人犯错!” 吕长波在后面嘀咕着,他觉得书院出来的学生都狡猾,像这种挖坑让人踩的事也干了不少。 “……咱们教的实用,那些儒生面色惨白,弱不禁风,什么活都干不了,不,他们是不愿意干,所以那些人觉着自家子弟没有科举的希望,大多愿意让他们来学科学……” 焦取仁挥舞着拳头,兴奋的说道:“我出去见到的这一切都在告诉咱们,科学大有作为!小吏没什么可怕,只要能做好了,一步步的走上来,那才是最稳的宦途,比谁都稳当!” “学弟们要努力,咱们要让科学赶上儒家,要让他们六神无主,要让他们恼羞成怒……努力!” “努力!” 教室里拳头林立,欢呼阵阵。 “一群不省心的小子!” 解缙摇头笑骂着,作为儒家出身的前首辅,他现在对儒家的感情比较复杂。 “其实所谓的抱团取暖是要看时机。” 解缙分析道:“比如说现在的朝中不少人就是在抱团取暖,可那是因为陛下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他们必须要抱团,才能慢慢去影响陛下。” “抱团必然是要有好处的,就像是现在那些人说的什么乡党,是啊!一个地方出来的,大家抱团互通有无,这就是朋党。” 方醒点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朋而不党。” 解缙摇头道:“不,你不同,你必须要结党,否则这些学生们迟早会在仕途中倒下,到时候你能无动于衷?” 方醒说道:“是啊!若是无动于衷,那些人可不会管什么规矩,无数的套在等着这些学生去踩,我若是不为他们出头,估摸着十年之后,这些学生都要折戟宦海了。” 解缙微笑道:“儒家一家独大,可他们的内部也有纷争,大家利益不同而各自抱团,以后科学也可是如此?” 这是在教方醒怎么去避免君王的忌讳。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方醒眯眼看了看,居然是徐景昌。 “定国公这是要准备给书院的学生们说几句吗?” 看着神色得意的徐景昌,方醒取笑道。 解缙拱拱手进了教室,他不乐意和徐景昌这等老纨绔打交道。 徐景昌悻悻的看着解缙的背影,然后说道:“今日我找了几个当红的女人在府中歌舞,还请了英国公和成国公,还有几个国子监里出色的学生,他们想向你请教。” 见到方醒没兴趣,徐景昌说道:“其中有两个连文弼兄都夸赞不已,堪称是年轻俊彦,见一见有好处啊!” 说着他指指教室,方醒明白了,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 定国公府的规制不小,亭台楼榭比比皆是。 时近中秋,定国公府里姹紫嫣红一片。 方醒不是棒槌,徐景昌有意帮忙,不管如何他也得要来捧个场。要是冷冰冰的拒绝的话,以后谁愿意和你交往。 只是和大舅子在一起喝酒看歌舞,方醒总觉得有些膈应,和去嫖那个啥的时候兄弟相遇一样的膈应。 一路过了不少地方,最后在一处水榭前停下。 水榭里已经坐了十余人,见到徐景昌和方醒来了,都纷纷起身拱手。 张辅、朱勇,还有两个年轻人,以及几个女人。 大家寒暄一番之后在水榭里就坐,徐景昌叫人摆酒宴,然后那几个女人就想靠过来。 方醒摆摆手,徐景昌瞪眼道:“又不是让你在我府里睡觉,聊天,就聊天。” 方醒无奈,一个女子主动走了过来,盈盈微笑道:“秦红见过伯爷。” 女子面带温婉的微笑,一双眼睛明亮,仿佛在说话。 方醒点点头,然后看向国子监的那两人。 白净的那人叫做徐敏,他见到方醒看过来,就矜持的微笑着。 有些严肃的那人叫做杨进,他只是微微颔首。 有点意思啊! 方醒点点头,身边感到了柔软,就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喝酒喝酒。” 秦红左手挽袖,露出了一抹嫩白,然后用右手拿了酒壶,给方醒斟酒。 一缕幽香袭来,方醒有些不自然的偏开了身体。 徐景昌见了就取笑道:“兴和伯难道现在还惧内?” 搂着身边女人的朱勇也笑道:“兴和伯放心吧,文弼兄不会透露出去的。” 张辅倒是没搂身边的女人,他只是面露微笑,算是默认了朱勇的话。 方醒振眉道:“逢场作戏方某还是会的,只是孩子都有了,现在很少出来应酬,诸位自便。” 徐敏和杨进明显的很放松,身边的女人都是依在他们的身上。 这就是不少人鼓吹的名士风流。 酒过三巡,徐景昌说道:“知行书院的学生这次好大的阵仗,居然得了吏部下文,让人羡煞,以后想来会是简在帝心。” 这是引子,方醒笑了笑,说道:“小吏罢了,慢慢的煎熬。” 张辅赞许道:“熬过了才知道百姓疾苦。不管是太祖高皇帝还是文皇帝都谆谆教诲,唯恐官吏高高在上,时日久了难免会生出何不食肉糜的念头。” 朱勇也赞同道:“文武一个道理,冲阵杀敌咱们也得上,不然下面那些将士谁会听你的?就说兴和伯吧,他也是历险多次,不然哪来的爵位?” 这是先定调子,还是偏向方醒的调子,这让方醒越发的好奇那两个国子监的学生能说出一番什么话来。 慢慢的吃着酒菜,秋风吹过,让人倍感清爽。 “兴和伯,学生敬您一杯。” 徐敏起身,端着酒杯,微笑着。 方醒压压手道:“坐下说话。” 徐敏一饮而尽后坐下,然后说道:“兴和伯,您那几本书学生都看过,实际上国子监里的人不少都看过,只是深究和浮于表面的差别而已。” 方醒轻啜了一口酒,说道:“能让国子监的诸位贤达看重,方某倒是受宠若惊了。” 徐敏笑道:“科学有许多实用之处,对于我辈来说确实是值得一学。学生有亲戚都想入学,只是不知书院下次招生的考核能否简单些。” 这话是在吹捧方醒,可方醒只是淡淡的道:“如今方某已经不再管理书院,若是有想法的都可以去试试,解先生那里自然会倾听外界对于书院的看法。” “兴和伯。”这时那个杨进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兴和伯,据学生所知,如今学了科学的小吏不少,您为何不留着这些学生做教授,把书院扩大呢?” “原来是担心书院扩大吗?” 方醒看看徐景昌,徐景昌也有些愕然,然后他皱眉对杨进说道:“说这些干什么?” 杨进拱手道:“是学生冒昧了,不过书院的学生任职小吏,学生是认同的。兴和伯,明算科早已有之,那何不如奏请陛下重开呢?” 方醒微笑着看了张辅一眼,张辅就说道:“明算科一开,就是争执重启之时。前唐时尚有明算,前宋时为何无?皆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明算科也就是小吏罢了,所以本朝罢之。这等干系重大之事,勿要轻言。” 科举从隋朝萌芽,到唐朝发端,历朝历代最显赫的就是进士。而进士主要是诗词歌赋和政论,明算科……那也就是个屁,夹紧些,别出声! 不说明算,狄仁杰若是没有武则天的简拔,就凭着他明经科的出身,被别说是做宰相,宰相的腿毛都捞不到一根。 方醒点点头,说道:“所谓明经,所谓明算,其实谁的作用更大?宰相当真得要熟悉经义才能做?经义能教会你们什么?若是没有小吏的经历,你们懂什么?狗屁不懂!” 方醒有些不耐烦了,他本以为今日是和国子监和解的日子,没想到居然是试探,这让他大失所望。 而他的话却是让人大吃一惊,连张辅都在苦笑着。 你这是要把儒家踩到泥地里去吗? 一阵沉寂…… 秋风吹着落叶飘来,黄色的叶子飘过涨红的脸庞,旋即落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0章 没了血性(今天要加加加......更!) 定国公府宴客当然是分餐制,大家一人一个小几,而且还附庸作雅的没有椅子。 方醒盘腿坐在垫子上,目光扫过众人,举杯道:“斟酒!” 秦红巧笑倩兮,暗香盈袖间,酒液满杯。 方醒举杯道:“明算明经……都是偏颇,你们想试探方某让书院全面介入朝堂的决心吗?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书院依旧会保持目前的规模。” 书院肆意扩张的那一天,就是和儒家彻底翻脸的日子,双方再无转圜的余地,各种明争暗斗将会成为朝政的主流,可大明是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道统才是王道,失去了道统,大明算个屁! 所以方醒很清醒,哪怕蹇义暂时低头他依旧没有得意。 书院每次招生的规模就是那么多,说句实话,还比不上一个府学的规模,差远了。 而这也是当今儒家一直容忍着书院的原因所在,如若不然,大家就刀子见红吧! “明算……”方醒微笑道:“那只是去考账房先生,至于那可笑的推算月食……恕我直言,明算只能是一位学生所学的一部分,专门为此去设立一科,可见那些儒人倨傲到了何等程度,对算术不屑一顾,以为凭着经书就能治国,我还是那句话……治治痔疮给本伯看看?!” 方醒把酒杯搁在小几上,身体微微后仰,对徐景昌说道:“定国公今日莫不是要摆鸿门宴?” 徐景昌干笑道:“你太尖锐了,大家有话好说嘛!” 徐敏在微笑,杨进有些若有所思,方醒见两人的神色,就随意道:“书院的学生一起出仕了,我就说怎么外面的反应那么安静,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大哥今日所为何来?” 张辅意态闲适的说道:“喝酒。” 方醒微微一笑,又对朱勇点点头,朱勇说道:“听闻今日有人要说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所以朱某来了,话在哪?” 徐景昌尴尬的道:“只是两边说好罢了,我这里听了之后觉着是个和好的就会,要不我找了这些女人来作甚?” 徐敏和杨进心中惊骇:方醒随意问了一句话,这三位国公居然都纷纷表态,而且还不敢和他站在对立面。 这是多大的威势? 秦红暗自心动,身体不禁就又偏了过去些,软玉温香一怀。 方醒顺手一挡,就把秦红挡住了,不顾她幽怨的眼神,说道:“儒家高高在上,如何肯和我这等山野村夫和好?今日这不算是鸿门宴,不过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试探就明说,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无趣!” “兴和伯……” 杨进起身,怒道:“这些学生出仕,小吏罢了,若是想使坏,学生二人何须来此。” “因为你们害怕了!” 方醒目光俾睨的看着他,说道:“本伯人称宽宏大量,多少人倒在了这四个字之下,尔等胆小惜身,何人敢来一战?谁?!” 杨进气势一滞,然后喝道:“学生本心不乱,若是眼见丑恶,如何不敢?!” 方醒注视着他,目光淡漠。半响之后见他依旧眼神不乱,就点点头,然后仰头看向徐敏,说道:“你一直在旁观,不想出头,这是投机。我不讨厌投机的人,可在面对我这么一位凶名赫赫的伯爵时,杨进敢不退,这值得夸赞,而你……兴许以后你会成为一位仕途顺畅的人,可必定对家国无益。” 方醒的这番话几乎就决定了这两人未来的仕途。 杨进得到夸奖,以后多半会被压住。而徐敏被批评,以后肯定会有人追捧。 能让方醒恶心的事,就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去做。 “兴和伯……” 徐景昌作为主人,觉得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就示意了一下。 方醒拱手表示歉意以及领情,然后却不肯饶人。 “回去告诉让你们来的人,方某做事干干净净,不针对人,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方醒微笑着,目光转动,看了在坐的人一眼。秦红一脸心醉的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这个男人高大的仿佛是充斥着天地间,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臣服。 徐敏面色如常,方醒点点头说道:“你的面皮够厚,颇有唾面自干的风采,这就是成功的先决条件,方某看好你。” 徐敏无辜的看着徐景昌,说道:“兴和伯,学生没说什么啊!” 张辅眼皮微抬,淡淡的道:“有时候不说就是表态,你已经表态了。” 朱勇皱眉道:“年轻人不要学了那些老家伙躲避,只想着在后面捡好处,你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吗?” 文人看不起武勋,可武勋却觉得自己是靠着祖辈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爵位,当然也看不起勋戚。 所以朱勇直接把勋戚拎出来讥讽人,若是传出去,少不得会有些人在背后诅咒他。 徐景昌干咳一声道:“好了,喝酒喝酒。” 他现在就是国戚,所以很尴尬。 方醒举杯,发现几个女人都坐直了身体,不时面色红红的偷瞟自己一眼,就有些纳闷的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在秦红的眼中,在坐的三位国公堪称是跺跺脚就能让京城颤几下的角色。而他刚才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当着他们的面嬉笑怒骂…… 要知道这三位里可是有两位平日里是以儒家子弟自居的。 朱勇不渝的道:“气氛不对,哪来的酒兴?换个地方吧。” 虽然国子监的两人来意暧昧,不过徐景昌的好意方醒是领了,所以他抬手道:“何必这般,我等自得其乐即可。” 可终究心中有隙,接下来的气氛自然不和谐。不过是几巡酒之后,那两人就起身告罪,说是不胜酒力。 可开口的居然是杨进,而不是被方醒一番话怼的应该无地自容的徐敏。 等两人走了之后,徐景昌说道:“你那动静太大了,蹇义必然是被陛下压着,这才出了公文,所以我想着缓和一二,这才牵了线,早知道他们是来试探的,老子一脚就踢了出去,还想喝酒抱美人?” 徐景昌搂着身边的女子,得意的道:“回家抱枕头去!” 空出来两个女子,徐景昌就令她们献舞,一时间佩环声清脆,香风阵阵袭来。 “那些学生大张旗鼓的出仕,以后你的事情可就多了。” 张辅低声道:“那些人自然会用学生们的仕途来撩拨你,等你疲于奔命时,上下皆厌,到时候谁还肯帮你?” “那就弄死他们!” 方醒微笑着,说出的话让身边的秦红浑身发寒,不禁坐直了身体,不敢靠近,只恨刚才没听到才好。 张辅愕然,方醒说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为别人效死之人?多杀几个,杀鸡儆猴,自然就消停了。” 张辅微微摇头,觉得方醒这种处置方式太过霸道,终究不可持久。 朱勇在边上举杯道:“兴和伯此言正和我的意,喝一杯。” 方醒微笑道:“快意恩仇本就是血性,武人没了血性,那还尸位素餐作甚?待在家中搓卵子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1章 渔家傲(为盟主:‘?开’贺,加更!) 熬夜几天,每天凌晨三点入睡,只为今日大家满意,继续! 秦红捂着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几个女人都有些吃惊,在她们的印象中,眼前的这位兴和伯堪称是文武双全,温文儒雅的人物。 而刚才的方醒哪怕是呵斥徐敏,却也没有破口大骂,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这般粗俗。 可看着方醒神态自若的模样,再想想他刚才的粗话,几个女人都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这就是挥洒自如啊! 徐景昌一拍桌子,喊道:“说得好!没血性不如在家搓卵子!来,干了!” 几人喝的微醺,张辅突然叹道:“权大人今日辞官了,竟是连中秋都准备在路上过。” 徐景昌打个酒嗝,不相信的说道:“他急什么?” 张辅面色淡淡的道:“大概是觉得一刻也不想待了。” 朱勇喝多了些,嘿嘿的笑道:“老权是个好人,陛下想留他当牌坊来着,最后留不住,就叫人去徐州,准备在那里造个孝子牌坊,老权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方醒霍然起身,拱手道:“今日兴尽,多谢定国公的款待,多谢大哥和成国公的相陪,改日我在家中设宴回请。” 三人愕然,然后齐齐点头,目视着方醒在下人的陪同下远去。 徐景昌瞥见秦红神色失望,就笑道:“那就是个爱妻儿的,你莫要奢想了。” 秦红急忙垂首,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朱勇问道:“文弼兄,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一起出来饮酒作乐,莫名其妙的先走了,这是大大的失礼啊! 张辅摇摇头,然后说道:“德华和权大人在金陵有过一段时日的共事,大概是想去看看吧。” “这么重情义?” 徐景昌讶然道,对于他来说,情义什么的并不是必需品。 可重情义的才是好儿郎啊! 几个女人不禁黯然惆怅,只觉得自己和这等好儿郎再无缘分。 ……. 方醒一路来到了权府,见到大门敞开,一些衣着破烂的男女在等候着。 “这些都是不用的东西,你们尽可拿去。” 几个仆役搬出来不少东西,那些男女一阵争抢,随后大门前空荡荡的,只有秋风吹过地上的一张废纸。 废纸一路飞舞着到了方醒的身前,上面的字迹历历在目。 “你找谁?” 一个仆役探头出来问道。 方醒捡起这张纸,看看上面的内容,居然是一篇文章。他问道:“权大人可在?” 仆役摇摇头道:“我家老爷说了,今日谁都不见,陛下来了也不见。” ……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都在准备明天中秋节的事宜,两个孩子也因为书院今日放假在家。 见到方醒回来,正被无忧缠着去爬树的土豆如蒙大赦,说道:“爹,我要写作业。” 方醒点点头,问道:“平安呢?” “平安跟着去算账。” 土豆说完就跑了,无忧缓缓走到方醒身前,皱着小眉头说道:“爹,哥哥们不陪我玩。” 方醒牵着她往里走,说道:“就今日忙,明日就好了。” 土豆和平安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耐心陪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幼稚的他们总觉得无忧更幼稚,无趣。 “等过几年无忧就跟着读书好不好?” 方醒觉得有必要在家里办一个小学校,专门教无忧。 想起这个他就想起了方五和呆呆,呆呆这个女人如今在庄子里算是‘女大儒’的地位,启蒙轻而易举。 随后无忧就央求着方醒带她去玩,最后两人去了后花园,到处搜罗了一番,居然还弄到了两个鸟蛋,最后方醒又放了回去,说是明年就有小鸟飞出来了。 …… 第二天天没亮方醒就起了,只说出去有事,稍后回来。 方醒出了卧室就看到了无忧,没想到无忧早早的就起了,正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等着。 方醒摇摇头,过去一把抱起她。 “爹……” 无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是方醒就再次闭眼,把脸蛋贴在他的肩上继续睡。 方醒就抱着无忧一路上了战马,然后用披风把她包裹起来,一路向城中而去。 …… 权府此刻一片忙乱,两辆马车被牵出来,接着就是被儿孙搀扶着出来的权谨,至于仆役,除去从老家跟来的两个之外,其他的都被权谨叫人给钱遣散了。 权谨站在府外,只是看了一眼府中,就转身叫人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双眼闭上,说道:“启程吧。” 马车粼粼而去,身后的府门旋即关闭。 这里将会是另一位官宦的住所,权家的痕迹会渐渐消失。 一路从城中走过,子孙中有人掀开车帘,贪婪的看着京城的风姿,他们知道自己此生大抵再也不会回来了。 权谨并未管这些,他对子女的要求就是正气、孝顺,有此两样,这人就差不了。 “祖父,孙儿想吃锅贴。” 这时前方左边有人在摆摊卖锅贴,那香味阵阵飘来,把晨雾都压了下去。 权谨点点头,然后被搀扶下车。 “父亲,陛下都叫人来送行,您为何要提前走呢?” 权谨瞥了儿子一眼,说道:“陛下时常说了少迎来送往,为父多年为官,于国无益,何必折腾。” 等到了摊子边上,却已经有一对父女在坐着,边上两个大汉在站着,看着是护卫的模样。他们一边吃锅贴,一边警惕的观察着行人,见到权谨时,一人说道:“老爷,是权大人。” 背对街面的方醒闻言起来回身,拱手道:“老大人果真是要提前走,方某幸而没有错过,来,今日方某便请客吃一顿锅贴如何?想来这还轮不上行贿吧,哈哈哈哈!” 权谨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过来坐下,说道:“兴和伯有心了。” 方醒叫了锅贴,又让盛了稀粥来。 中秋节的清晨,稀粥的热气散散淡淡的渺渺着。 无忧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依在方醒的膝上看着那些行人,不时低声的说着她认为的稀奇事。 权谨用浑浊的老眼看着这一幕,微笑道:“老夫此去正是想过兴和伯这等日子,含饴弄孙,逍遥林下,闲时教教孩子,写些东西,然后就此归去。” 方醒喝了一口粥,看到权谨的一个孙子在好奇的看着自己,就点点头,微笑道:“当年王荆公艰难,黯然离去,然后前宋倾覆。权公,大明不能学前宋。” 权谨皱眉看着那个孙子,然后又宽容的露出了微笑,吓了那个很少见到权谨这等慈善笑容的孙子一跳。 “终究纷争太多,前宋不是亡于王荆公,而是亡于党争。” 方醒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党争……好吧,权大人,您即将归乡,此等烦恼的事少知道些,不然怕是心神不宁啊!” 权谨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艰难的起身道:“多谢兴和伯相送,告辞了。” 方醒起身牵住无忧,然后一路把权谨一家子送出了城外,两人拱手,然后车帘落下,旋即权谨那苍老的声音从车中传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这是范仲淹的渔家傲,方醒牵着无忧站在城外,看着车队缓缓离去。 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从天空中飞过,一声孤鸣远远传来。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2章 家国(为盟主:‘0怒火冲天0’贺,加更!) “公主。” 婉婉坐在梳妆台前,皱眉看着自己唇上的胭脂,突然拿起手绢,一下下的把胭脂给抹去了。 “公主,该去太后娘娘那里了。” 婉婉起来回身,对青叶说道:“大嫂去了吗?” 青叶点头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 自从得知皇后和孙贵妃有孕之后,太后的心情就越发的好了。她接过宫务之后,找了由头发了不少东西,本质还是想为那两个孩子祈福一番,却得了宫中上下的欢呼。 “这人就是这样,有了好处就高兴……这宫中一下要多了两个孩子,谁高兴?谁忧愁?这些本宫都知道,不过任由她们瞪眼罢了。” 太后讥讽道:“那些人眼睛发绿,可却忘记了只有皇后之子方能继承大统,一个个急匆匆的在路上堵皇帝,哪有半点进宫时夸赞的矜持。” 她讥讽的是最近后宫中的那些嫔妃去围堵朱瞻基的举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 太后皱眉道:“赶紧扶进来,小心些。” 可胡善祥进来的模样却是步履矫健,丝毫没有怀孕后要小心的自觉。 “这时节你还来作甚?好生养胎才是正理。” 太后皱眉看着胡善祥行礼,就抬抬手,有人过去扶住了她。 胡善祥坚持屈膝福身,然后才被扶着去边上坐着。 “可能吃吗?” 皇后审视着胡善祥问道。 胡善祥微笑道:“能吃,臣妾每日还和以前一般,只是分做五餐,说是对大人和孩子都好。” 太后点点头,说道:“听说你还在散步?” 胡善祥点头道:“是。母后,兴和伯家的都是这样,怀孕的时候,除去开始歇息几日,以后和平常一样,只要不干重活就没事。” 太后愕然问道:“你怀端端时就是这样?” 胡善祥点点头,太后笑道:“罢了,宫中有人怀胎,太医院怕担责,恨不能让人整日就躺着别起来,那可是遭罪啊!” “娘娘,公主来了。” 俩婆媳还没聊几句,太后一听就乐了,笑道:“这小姑子倒是知道护着自己的大嫂,快让她进来吧。” “娘娘,孙贵妃请见。” 婉婉才将进来,外面又来了孙贵妃。 太后握着婉婉的手,正在问她可吃了刚做的月饼,闻言就淡淡的道:“请她进来。” 孙氏被两名宫女搀扶着进来,看着弱不禁风。 行礼之后,太后指指自己的右边,然后说道:“有身孕了就要小心,别到处跑。” 孙氏坐下后笑道:“娘娘这里的茶格外的香,让臣妾忍不住想多来几次呢!” 太后淡淡的道:“福建建宁府的茶,每年宫中都有分派,本宫这里倒是有些,只是你们怀胎要少喝茶,且等以后。” 气氛有些尴尬,孙氏却微笑着,自然从容。 婉婉问道:“大嫂,端端呢?” 这宫中也只有胡善祥能当得起她这一声大嫂,所以哪怕是于礼不合,胡善祥依旧是温婉的说道:“陛下今日歇息,就把端端带到了前面,大概是要疯玩一阵。” 太后笑道:“皇帝劳累,有端端在他也能松松,你们也照顾好自己,以后宫中的孩子多了,也热闹些……好了,都各自回去好生养着。晚上也别拜什么月了,免得受寒。” 婉婉起身道:“母后,我想去看端端。” 今日中秋,太后爽快的道:“去吧去吧,别太闹腾就是了。” 等人一走,太后靠在椅背上,一个宫女过来帮她按摩着肩部。 太后苦笑道:“这宫中何时才能不用动心眼呢?” …… 乾清宫外,端端手中提着个小灯笼在疯跑着,身后一溜的宫女嬷嬷。 朱瞻基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身边却是孙祥。 “陛下,权大人大清早就出了城,半路遇到了兴和伯,还吃了一顿锅贴……出城后还吟了范文正公的一首渔家傲。” 朱瞻基摸着栏杆,喃喃的道:“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想说什么?大潮之下,何人能当之?我不进则敌进,千百年的道理,为何这么多人都看不明白呢?” 朱瞻基的话孙祥不敢接,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过渡,为了在下台后有个好结果,他最近很少沾东厂的事,大多交给了安纶。 朱瞻基摆摆手,孙祥告退。 端端难得这等撒欢的机会,在殿前疯跑了许久,然后满头大汗的站在台阶下嚷道:“父皇,要吃月饼。” 朱瞻基皱眉,假装不高兴的说道:“你胖了,不能吃月饼。” 端端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不服气的道:“父皇,我还没有无忧胖。” 朱瞻基仔细看着女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疏忽了许多,包括女儿成长的过程。他微笑道:“宫中的月饼还在做,晚上才能吃。” 其实宫中的月饼在早上就做了,而且也分发了下去,只是皇帝这边的月饼要晚上才送来。 端端气极,仰头嚷道:“无忧昨天就吃上月饼了。” 作为皇帝目前唯一的女儿,端端深受太后的喜爱,所以也养成了活泼的个性,不怎么畏惧皇帝。 “你怎么知道的?” 朱瞻基缓缓走下来,逗弄着女儿。 端端抱着他的大腿,仰头道:“前几日无忧跟着进宫说的,她说今天他们家就能吃月饼了,父皇,咱们家很穷吗?还没无忧家有钱。” 朱瞻基无奈的低头道:“是规矩而不是没钱。” 端端遗憾的叹息一声,小大人般的说道:“父皇,那我就省些花用吧?给您多吃些肉。” 童言稚语可笑,但却真诚。朱瞻基心中柔软,摸着她的头顶说道:“父皇有钱,不用端端节省。” 父女俩在那里低声说话,俞佳疾步过来,禀告道:“陛下,兴和伯夫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月饼!” 端端顿时就欢呼起来,然后拉着朱瞻基的手央求道:“父皇,吃月饼,吃月饼。” 朱瞻基被她摇拽着手,只能无奈的道:“去吧去吧,少吃些。” 他担心自己的闺女最后吃成了个胖子。而在皇后和太后的眼中,能吃能蹦跳的端端就是个开心果。 端端被带去了后宫,朱瞻基负手在殿前踱步,宋老实照例夹着扫帚跟在后面。 “你家中秋吃什么?” 朱瞻基招手让他过来,问了一下家中的情况。 作为宫中待遇最特殊的太监,宋老实最近红得发紫,居然能一个月见一次老娘。 宋老实板着手指头说道:“陛下,奴婢家中过中秋要杀一只鸡,还要做有馅的面饼,我爹还要打酒,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吃。” 朱瞻基见他有些垂涎欲滴的模样就说道:“宫中晚上也让你们松散一番,不过当值的不许饮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3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感谢‘V5程小哥’成为本书新盟主) 皇后和太后都可以召见命妇,张淑慧进宫送礼自然是顺畅的。 “你家的月饼怎么馅料那么多?” 太后尝了小半个月饼,水果馅的,然后对皇后说道:“宫中的月饼大多油腻,你别吃,吃果子馅的就好。” 婉婉吃了个葡萄的,点头道:“宫中的都不敢弄新口味,就怕不喜欢被责罚。” 这话里透着懂事,太后怜惜的看着她说道:“那些人都是懒的,不呵斥一下不动,你若是想吃什么口味就只管说,如今皇帝那里有不少钱钞,咱们娘儿几个的吃喝却是吃不穷他。” 胡善祥点点头,她刚吃了一个水果馅的月饼,就不好意思的道:“这水果馅的好吃,臣妾却是贪嘴了。” 张淑慧和她们都熟,没什么拘束,就说道:“娘娘这个可不算什么,当年臣妾怀土豆时,拙夫弄了好些美食,让臣妾一日三餐换着吃,那时候可没忌嘴,结果生下了土豆后,足足胖了十斤,拙夫还抱怨说是家里的床都没他躺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 皇后捂嘴轻笑,太后却笑得指着张淑慧骂道:“你个促狭的,这可是在笑话皇后胖了吗?” 张淑慧认真的道歉,皇后却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家无忧都比端端胖,我看你是自己贪吃,带着孩子也跟着成了小胖子……” 太后恍惚道:“咦,你为何没带无忧来?” 婉婉也嗔道:“是呢,无忧若是在,端端肯定就欢喜。” 张淑慧说道:“那丫头大清早就缠着拙夫带着出门,回到家也不安生,跟两个哥哥在庄子里,说是要去视察一番。” “哈哈哈哈!” …… 土豆打头,平安牵着无忧在后面,三人严肃的在庄子里走访慰问,每家都发几块月饼。 那些庄户人家也是严肃的感谢了三位少爷小姐,倒是把在后面压阵的方醒给遗忘了。 朱瞻墉有些艳羡的看着这一幕,说道:“兴和伯,那些勋戚人家的孩子都在玩耍,没谁愿意和庄户打交道……所以一代不如一代。” 方醒见到前方的无忧又使出了摸头杀,在摸着一个孩子的头,严肃的说话,就轻笑道:“贵人哪都有,不过自矜而远离百姓的贵人,比如说现在的勋戚,以后不会有出息,也就是米虫罢了。” “所以我不愿意去新乡,不想自己的子孙做米虫。” 朱瞻墉有些忧虑的说道:“王府已经在建造了,可我问过皇兄,他却不肯回答。” “你才多大?” 方醒反问道:“年纪轻轻的就想那么多,看看那些年轻人。” 前面的土豆给了一家子月饼,其中一个和朱瞻墉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偷吃了一口,被自己的老娘脱下鞋子一路追杀出去。 “你妹妹都还没吃,你……你,你给老娘站住!” 一个六七岁的女娃皱眉看着那被咬了一口的月饼,委屈的找自己的老爹投诉,然后一场男女双打就开始了。 …… 朱瞻墉出了方家庄,身后的马背上驮着一个箱子,里面是方醒送他的中秋美食。 他不想回到那冷冷清清的皇宫之中,所以一路慢悠悠的转到了大市场。 商人重利,哪怕今日是中秋节,可大市场里依旧是客来客往,热闹非凡。 让朱瞻墉意外的是杜海林居然还在,而且杜尚也在,父子俩在忙活着。 等这一波客人走了之后,朱瞻墉凑过去打个招呼,问道:“杜先生,今日为何不歇息?可是家中的用度不够吗?” 杜海林面色红润,笑道:“今日挣一点,明日挣一点,总是不想歇下来,一歇就觉得亏了,就是这么简单。” 杜尚自己做了个春卷坐在边上吃,闻言说道:“爹,今天咱们早些收了吧,娘在家里做了好些好吃的。” “好,等中午那一趟过了就回家。” 杜尚心满意足的继续吃春卷。他不喜欢朱瞻墉,总觉得这位郡王就是个有好日子不会享受的人。 杜海林也给朱瞻墉弄了一个,他蹲在地上,看着大市场进出的人慢慢吃着。 “伯爷说这些菜要放些糖才好吃,在下学了之后果然是。那些人原先都觉得好吃,可太咸,加了糖之后,那口味就不一样了……” “爹,要不我就不上学了吧?也去别处支个摊子卖春卷,好歹比以后做小吏强。” “胡说!做这个被人欺,再说你若是考不上举人,到时候去做小吏也没出路,那还不如去学了科学,不管做什么都有底子在……” 朱瞻墉听着这对父子在嘀咕,慢慢吃完了春卷,起身拱拱手,然后回宫。 “爹,他是傻的吗?郡王每年都有钱粮养着,他还整日愁眉苦脸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别乱说,这各人的想法不一,就像是街头的乞丐,他最想的大概就是能每日吃饱饭,难道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爹,现在的乞丐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捉了,然后送去移民,哪还有啊!” 这是从朱棣时期开始的政策,凡是出现乞丐,不必问情由,直接送去各处移民。以至于如今的京城都见不到乞丐,让那些人瞠目结舌。 没有乞丐,这个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吧? 可大明就没有了! 朱瞻墉提着箱子一路进了宫,晚上宫中有家宴,在京的皇亲都会来,他却不能缺席。 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外时,他见到朱瞻墡坐在门槛上发呆。 “被人打了?” 朱瞻墉懒洋洋的问道,然后从他的身边走进去。 “兴和伯肯定是恼恨我了。” 朱瞻墉止住脚步,指指里面,迎来的太监赶紧缩了回去。 “他恼恨你什么?” 朱瞻墉走过来,随手把箱子放在门边,也坐在门槛上。 朱瞻墡低声道:“他和皇兄交好,当年赵王叔可是吃了他的大亏,那些逆贼打着我的名号谋逆,可和我有何相干?” 朱瞻墉搓搓脸,轻笑道:“你这是害怕他在皇兄的面前说你的坏话?” 朱瞻墡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你害怕他的眼神?” 朱瞻墉继续说道:“那好似能看穿你的想法,确实是让人挺讨厌的,不过你若是心中无私,那你怕什么?皇兄不是那等残暴的帝王,你只要好好的,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可……”朱瞻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可我听他们的意思,咱们以后大概是要被封到塞外去,到时候怎么活?” 朱瞻墉起身道:“你的脑子好使,主意多。可好也脑子,坏也脑子。” 朱瞻墡想分辨,朱瞻墉叹息道:“想问就问,非得要拐弯抹角一番,这是在和敌国谈判吗?累不累?” 朱瞻墡垂首,朱瞻墉说道:“你想多了,塞外以后是大明的要地,哪会分封出去,安心吧。” “多谢二哥。” 朱瞻墡点点头,然后回去。 朱瞻墉看着他进了自己的院子,喃喃说道:“塞外?哪有那等美事,多半是海外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4章 陷入情网的也思牙(为盟主‘54唐人’贺,加更!) 中秋节对于大明人来说就是个团聚的日子,每家都会做些或是买些月饼,还要用来馈赠亲友。 方家也是如此,就在张淑慧进宫之后,小白张罗着人去接莫愁母子,而方杰伦就拿着名单来找方醒商议。 把该送的人家打勾之后,方杰伦去找花娘取月饼和水果。 花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用方醒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有一点儿烟火气,比御厨强多了。 她那边还弄了些烤鸭,然后用油纸包了,每家送一只,这样的礼单虽然薄,却实实在在的。 方杰伦叫了家丁们来,每人分配了几家去送礼。 辛老七分到的都是国公府,他双手拎着盒子出去,正好碰到了一个久违的人,应该被软禁的人。 “他来做什么?” 辛老七皱眉问道。 来人确实是久违了,他就是被俘的哈烈王子也思牙。 带他来的是沈阳,沈阳说道:“他有些大计想说,只是宫中过节,陛下让他来这里先看看。” “大计?哈烈都四分五裂了,还有什么大计?” 辛老七点点头,然后上马而去。 沈阳带着也思牙进了前厅,没多久方醒就来了。 “见过伯爷。” 也思牙的汉话说的已经很不错了,这让方醒的心情好了些。 “何事?” 方醒正在给孩子们扎风筝,所以有些急。 沈阳指指也思牙,然后笑道:“伯爷家的美食出了名,下官厚颜想尝尝月饼。” 方醒随意的道:“不急,走的时候自然给你装一盒。” 他目光一转,看到也思牙有些局促,就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在北平也算是生活安稳,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给你娶一个草原女子,今日你说有大计,是什么大计?” 也思牙胖了,原本的瘦子现在连双下巴都出现了。 他有些不安的说道:“伯爷,在下听闻哈烈如今四分五裂,就想起了那些兄弟,他们当中野心勃勃的多,可如今大明那么……那么厉害,他们肯定不敢来,就只能窝在哈烈内斗,可西边却有更厉害的肉迷人,在下想着……能否去说说……让他们归顺大明。” 方醒兴趣索然的道:“第一,你有个兄弟叫做乌恩的,他已经和肉迷人勾结在一起,并进犯大明,才被击溃。第二,你说归顺,可你那些兄弟却是野心勃勃,此事难为。” 也思牙面色微黯,说道:“再野心勃勃的人,在东西有两个强大国家的压制下也该停下来了,否则只是为别人开路。和肉迷人比起来,大明至少还不错,要选择也只能选择大明,所以在下想着回去一趟,看看能否说动那些兄弟……” “若是说不动呢?”方醒问道。 也思牙苦笑道:“在下手中无兵,也没什么帮手,若是说不动,宁愿回到大明,否则留在哈烈,多半没个善终。” “希望不大!” 方醒先下了定义,然后说道:“你有这份心倒也不错,为何?为何你突然就变成了和平卫士?” 也思牙楞了一下才明白方醒的意思,他低头道:“在下……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方醒的面色陡然变冷,“是大明的女孩?” 沈阳知道也思牙大概是触碰到了这位伯爷的不爽处。 大明的女子如何能嫁给外人? 当年瓦剌使团的人求娶方家庄的一个丑女,方醒直接就轰了出去。 也思牙点点头,然后说道:“她也喜欢我,所以我准备立功,然后才能自由。” “你想……立功受赏,然后去娶她?” 方醒皱眉道:“你确定她也喜欢你?” 也思牙是被软禁,每日只有两个锦衣卫的人和他聊天,哪里有机会去结识女孩子? 也思牙居然羞涩了一下,然后说道:“她爹是给在下送饭的,有时候她也来。” 方醒点点头,说道:“此事我会报与陛下,若是可行,你就准备。” 也思牙起身拱手,欢喜的道:“多谢伯爷。” 眼前这位曾经的哈烈王子,如今就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年。他欢喜的都忘记了告退,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沈阳使个眼色,两个锦衣卫就跟了出去。 “有女人?” 方醒问道,看着有些不高兴。 沈阳知道他的心思,就尴尬的道:“这个下官也没问,回头就去查查。” “现在就去看看。” 事关军国大事,方醒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 …… 也思牙被软禁的地方离皇城不远,因为他没什么破坏力和值得利用的,所以很是松散。 方醒估摸着午饭时间到了小院外,站在边上,和沈阳等着。 没等多久,两人就见到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女孩提着个食盒过来。 沈阳的眼睛毒,瞟了一眼说道:“伯爷,长相普通啊!” 方醒也看了一眼,然后回头,低声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看这女孩对他可有兴趣。” 等女孩进去后,两人凑到没关好的门边往里看。 …… “五妹,你来了。” 也思牙就像是个陷入情网的年轻人,迎着女孩走来,双手搓着,显得格外的紧张。 那叫做五妹的女孩冷冰冰的道:“谁是你家五妹?” 她把食盒放在地上,说道:“吃完了记得收好,我下午来取。” 也思牙堆笑道:“我会洗好,会洗干净。” 女孩皱眉道:“你洗好我爹就要被扣钱,哎!求求你,别洗了好不好?” 方醒看到了也思牙眼中的欢喜,不禁微微摇头,然后和沈阳悄然退出。 “单相思!” 方醒下了这个评语,然后想了想,说道:“他在大明并无作用,反而是在耗费粮食,我去找陛下说说。” 沈阳说道:“伯爷,今日是中秋啊!” 方醒笑道:“就因为是中秋,所以我把事情交给他,然后自己回家过节去。” …… “这事啊!” 朱瞻基穿着便服,身边的盘子里装着几个月饼,方醒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东西。 “希望不大,或是说根本就没戏。” 方醒分析道:“那些人都想着一统哈烈呢!也思牙手中没人,也没钱,回去没人会搭理他。” “他目前回去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在大明养着,等过些年就能放出去,我觉得这人真是爱煞了那个五妹。” 朱瞻基觉得新鲜,就问道:“那五妹可是个绝色美人?” 方醒摇头道:“普通。”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由得他,只是他那些随从却在修路,不知道还剩几个。” “剩几个就几个,让他自己甄别要带谁回去完事,咱们还省了粮食。”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说道:“可消息却不好传递啊!目前锦衣卫的人都撤出了哈烈,到时候他就是孤子,死活咱们都不知道。” 方醒无所谓的道:“这事你自己想,我得先回家去过节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5章 凄惨的工匠(感谢”猫鱼狗鱼都是鱼”成为本书新盟主) 中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团聚的日子,可对于匠户来说,除非是没活了,否则节日和他们没关系。 秦四就是如此。 位于城西的这个工坊是专门制造盔甲的,里面的匠户多是坐匠户,也就是长期工匠。而秦四却是轮班匠户,这边做完了就可以归家。 工匠按理应当是每月只做十天,可这个月上面要求尽快打造聚宝山卫的那种盔甲,而京城的水力冲床还在建设中,所以目前只能靠着工匠们用人工打造出来。 好在铁厂依照朱芳那边给出的工艺生产出来了薄板,否则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工匠辛苦,监工的官吏们也是牢骚满腹,火气很大。 秦四趁着午饭的机会出去买了几个月饼,然后急匆匆的赶回工坊时,刚进门就被人堵住了。 秦四看着为首的小吏顾跃手握皮鞭,满脸狰狞,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小的没迟啊!” 顾跃和左右两个同僚相对一笑,然后上去一脚就踢翻了秦四,挥舞着皮鞭抽打着。 “你这个贼配军也敢私自出去吗?” “打!” 铛铛铛! 里面敲打盔甲的声音都盖不住秦四的惨叫,三个中秋节不得休息的小吏轮番上阵,抽打着秦四。 ……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顾跃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鞭打,只觉得浑身舒泰。 三个小吏舒坦的进了工坊,喝骂着那些工匠,心中的郁郁渐渐消散。 等一个去茅厕的工匠出去看到秦四倒在地上没动静时,就暗骂了一句,然后过去扶起他说道:“四哥,今日你可以回家休养了……” 遍体鳞伤的秦四纹丝未动,工匠心中一惊,就伸出手指在他的鼻端试了试。 “四哥!四哥……” ……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顾跃三人跑出来看到这个场景,顿时都呆了。 “怎么办?” 一个小吏过去试了试秦四的鼻息,然后又摸了脉搏,回头苦笑着摇摇头。 轰隆! 这个苦笑仿佛是晴天霹雳,一下让顾跃呆住了。 里面的敲打声渐渐停住了,那些工匠们缓缓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四,目光哀伤。 两个小吏盯着顾跃,意思很清楚:这事是你起的头,你得摆平它! 顾跃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他下意识的道:“秦四是被架子砸死的,很可怜,本官看着你们……心中难受。” 他转身对着出来的工匠们缓缓的说道:“所以……你们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明白吗?” 这就是许诺要给这些工匠好处。 吃人手软,拿人手短,只要这些人拿了好处,到时候…… 百姓都怕麻烦,这等事多半是个漩涡,不小心自己就成了炮灰。 所以…… “以后你们的报酬会足额发放,本官明日……不,今日就会给你们发些钱钞,但是……” 他指指秦四的尸骸,目视着这些工匠。 一个工匠毫不犹豫的说道:“秦四就是被砸死的,咱们还帮忙去抬架子,可惜还是救不活。” 现场有三十余人,顾跃满意的道:“那大家就把秦四抬到架子下面去吧,让本官看看架子是如何砸死人的。” 那两个小吏松了一口气,觉得顾跃的这个处置方法极好,就喝道:“快些抬进去,谁不抬就是杀害秦四的凶手!” 工匠们木然的走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抬起秦四,可三十余人太多了,大多是在外围做个样子。 顾跃使个眼色,两个小吏就进去了。 “嘭!” 一声巨响之后,里面传来了惊呼声:“秦四被砸死了!” 两个小吏出来,冲着顾跃得意的笑了笑。 微笑! …… 中秋节一过,京城又恢复了正常,各衙门照常开门。 大理寺刚开门,一个年轻人就冲了过来,一下跪在门口,双手举着一张纸喊道:“家父被人打死,求诸位大人明察!” …… 大理寺接手了一个案子,案子的来由很简单,所以三个小吏很快就被抓捕归案。只是那些工匠大部分不愿意作证,最后还是秦四的那个同乡出头,这才钉死了那三个小吏。 事情按照现在的看法来说不算大。 可事情的余波却远远未散。 案子刚被敲定,方醒就被招进了宫中。 一进宫方醒见到重臣们都在,就凑到张辅那边,和武勋站在一起。 “是啥事?” 皇帝还没来,大家可以松散些,朱勇低声道:“有人上了奏章。” 方醒无语转过头去,你这说了当没说嘛! “陛下驾到……” 朱瞻基一来就抛出个题目:“昨日有人上了奏章,说工匠辛苦,可却不得自由,地位也低下,长此以往,必成弊端,诸卿以为如何?” 这事儿工部尚书吴中避无可避,他出班道:“陛下,大明的匠户分为坐班和轮班,那秦四就是轮班,每月上十日工,然后剩下的日子也没人管,尽可做些东西去贩卖。家中还能免一丁的劳役,算下来不差了。” 方醒觉得这份奏章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官员能上的,他就出班道:“陛下,坐班的工匠报酬少,说句实话,这等条件下很难出现大匠。至于轮班的更惨,那秦四乃是铁匠,四年一班,回去也不知道做个啥,等官府招呼一声,又得带着东西奔赴各方,这一路耗费多少?耽误多少时日?这难道就是不差?” 吴中苦笑道:“兴和伯,这匠户制度从蒙元继承而来,多番改进,已经没办法了。唯一的弊端大概就是路途,各地工匠轮班进京,确实是辛苦了些。” 方醒摇摇头,说道:“不只是辛苦,有的轮班工匠家里离京城远,来一趟家里还得典当东西当路费,几次下来……吴大人,破家了!” 吴中拱拱手,只能苦笑。 匠户制度承袭自蒙元,定型于洪武年,户籍是不能变的,可待遇却可以商榷。 “陛下,如今的工匠管理很是无稽,比如说盔甲厂,上面下了一百套盔甲,逾期不能完成的,差一套就是二十鞭,上限五十鞭。可做好了呢?或是提前做出来了呢?” 方醒的话让人沉思。工匠做不好就责打,可要是做好了呢? “臣以为大明万千工匠,必然是参差不齐,好的,有天赋的,那就该给多些。差的,混日子的,那就给吃个饱饭,这样才有人愿意倾力而为。” 杨荣摇摇头,说道:“此事说易行难,下面的小吏狡黠,好与不好最后都是他们一张嘴的事。” “杨大人这话透彻。” 方醒拱手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臣想问问诸位,若是取消了匠籍呢?” 呃…… 杨荣目光微冷,说道:“取消了匠籍,以后从何处去寻工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6章 另起炉灶 大明的工匠分为三种,一种是工部管辖,一种是属于皇家,归于各监局;第三种就是各地卫所。 这些工匠中不少都是罪犯,被罚为工匠,而其他的大多是百姓。 这些人一旦被征调为轮班工匠,那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家就被毁了。 “卖家产上路劳役,回到家,家徒四壁,无所营生,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乞讨。等下一班时连路费都拿不出,只能一路乞讨至京,这样的工匠制度,臣觉得有问题,有大问题!” 方醒的话音还回荡在大殿里,吴中就出班确认了这个看法。 “陛下,轮班工匠确实苦,近年来多有逃亡者,除去兴和伯说的这些之外,管工和作头贪婪,不能安抚工匠,导致工匠难以为生,哀号乞怜……臣……万死。” 吴中跪下请罪,但他的话却让方醒恍然大悟。 明初的兵器尚能打的蒙元人屁滚尿流,等到中期时开始颓废,及至明末时那几乎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 而这一切和什么有关系? 吏治糜烂,军心散漫,将领贪婪,结成将门……但工匠的遭遇却是有明一朝兵器质量逐步下滑的罪魁祸首。 夏元吉出班说道:“陛下,轮班匠户四处辗转,给了路费耗费大,不给路费匠户受苦,臣以为不如都改为坐班。” “人口呢?” 杨士奇说道:“永乐年间从金陵迁到北平的匠户有两万七千户,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增加了不少,加上轮班工匠,怕是要破十万户,这些人如何养?” 十万户,几十万人口! 谁来养他们? 这话题又被丢给了夏元吉和皇帝。 “陛下,这些工匠主要是营造。” 吴中给皇帝提供了一枚炮弹,却让人无从选择。 北平作为京城,每年的营造多不胜数,而这些都需要工匠。 “慢慢放开匠籍如何?改为招募。” 方醒建议道,旋即就被众人反对。 “放开匠籍,那多半是天下无匠,到时候诸般工程找谁去做?” “招募?一年要花费多少钱粮?” “做的好是他们的本分,如何能脱了匠籍?” 大明的户籍制度,不,这其实是千年来形成的观点:你是贱籍,那子子孙孙都是贱籍。 当年的宫中墨匠陈宗渊,哪怕是被人赏识去翰林院学习,可别人在室内,他却只能跪在台阶下……拓印。 官吏视匠户为贱人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方醒看到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说道:“若是改为招募,匠人与官府签订契约,每月给钱粮,做多得多,能干的收入就多,如此工匠成为一门正当的职业,也可少了各方磋磨……” “诸卿回去可各自思量,然后上奏章与朕。” 方醒的想法太过理想主义,他想撼动大明的户籍制度,却忘记了那些从这些制度中得到好处的势力有多庞大。 所以朱瞻基直接快刀斩乱麻,让大家来探讨,这样不管如何,压力终究是被分散了。 出了大殿,吴中追上来说道:“兴和伯,匠籍不可解除,否则天下大乱!” “各地官府要工匠,各地卫所要工匠,朝中更是大户,一旦解除匠籍,大明就要乱套了!” 方醒回身道:“给了报酬,那些匠人如何不愿做?” 这些人还在抱着工匠干活就是天经地义的观念,这让方醒无言以对。 可当他第二天听到了各种反馈消息时,不禁勃然大怒。 “老爷,那些人说您是在猫哭老鼠,还说您这是在收买人心。” 小刀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有人说您这是在破坏祖制,陛下视而不见……” “……说您这是哗众取宠,一旦工匠四散,您就是大明的罪人……” …… 方醒进宫了,和朱瞻基嘀咕了一番。 “弄个工坊,皇室的工坊,如何?” “怎么弄?” “宫中出人管理,招募工匠……”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道:“可工匠都在籍,去哪招募?” “你忘了那些自学了科学的?” 方醒就像是一头老狐狸般的,得意的笑道。 朱瞻基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不靠谱:“没人愿意入匠籍。” “这不是匠籍。” 方醒坚定的道:“这是雇佣。” 朱瞻基想了良久,最后点点头。 于是当方醒出宫时身边就多了个人,一个太监。 宫中的太监别无生趣,唯有一颗炽热的上进心在驱使着自己不断往上爬。 大部分太监皆是如此,而金英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最后在和俞佳的争夺中败下阵来,成了宫中的一个小头目,算是俞佳心慈手软了一次。 金英一路低眉顺眼的跟着到了方家,然后被安排在前院暂时歇息。 得知家中多了个太监的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胆战心惊的。 “夫君,太监可是皇室才能用的。” “没事,他不住咱们家,几天后就让他滚蛋。” 方醒风风火火的换了衣裳,然后就去了前院。 金英正在前院的亭子外,看着呆呆在教那些女人。 见到方醒出来,他赶紧退后,然后解释道:“咱家在宫中少见这等鲜活,就多看了几眼。” “你就算是有那心,也没那家伙事。” 方醒指指前面,两人离开了小亭子。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不知。” “不知道就对了,你若是还同以前一般的阴狠,这活你就干不了,干了迟早也会挨一刀。” 方醒站在大树下,享受着清风入怀,惬意的道:“外间关于匠籍的纷争你也该听到了不少,如今大明处处皆好,可户籍却有些问题,制约了大明的发展,匠籍和军籍首当其冲。” “我说这些你可明白里面的意思吗?” 金英摇头,从俞佳上位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俞佳就会视他为对手,然后会用各种手段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宫中。 方醒负手看着落叶道:“你倒是聪慧,不过此事你若是有一点懈怠,那比威胁到俞佳还惨。” 金英惨笑道:“兴和伯,当初的争斗只是平常,就如同官吏争夺升职的机会,无人能置喙咱家,那只是为了前程罢了。不过胜者王,败者寇的道理咱家知道,所以在宫中就夹着尾巴做人。 今日咱家既然跟着你出来了,那是死是活咱家就凭你兴和伯的一句话,没二话!” 这是一个失意人,方醒觉得朱瞻基派了他来再合适不过了。 “失意了就要奋斗,你再自怨自艾,可老天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所以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以后你自然有一番天地,抓不住你也别怨天尤人!” 金英犹豫了一下,说道:“兴和伯,说吧,究竟是什么活,咱家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让你掌管工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7章 宫内宫外大不同(感谢“雪中孤饮”成为本书新盟主) “老师,奏章是弟子上的。” 下衙后,刚回来的马苏顾不上进家,就来方醒这里请罪。 “你上奏章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此事何罪之有?” 方醒叫人弄了几个菜,然后和马苏在院子里吃。 干菜蒸扣肉入口即化,喝一口低度酒冲下油腻,顿时觉得连秋风都变妩媚了。 “我从不认为你们是我的附庸。” 方醒惬意的享受着美食,随口说道:“出仕了就得有自己的主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什么官?” 马苏给方醒倒满酒,点头道:“老师,我明白了。” 朋而不党! 一旦结党,不管以后如何,这个团体内部就会产生各种利益纷争,还不如维持着一个松散的关系,只要目标一致,那就是一股势力。 “老师,那些小吏太大胆了。若非秦四的儿子正好跟着商队进城,顺便探望秦四,此事估摸着就沉下去了。” “工匠的地位本就低下,各地每年都能听到死些人,工匠嘛,死了白死。” …… 金英从未觉得这般累过,大清早他就跑去了工部,和吴中掰扯了一番之后,接着又去了户部。 “你们要弄工坊?” 夏元吉就知道方醒昨日的平静不正常,果然,这才第二天早上事情就来了。 金英拱手道:“不是咱家的,是陛下的。” 夏元吉捂额叹息道:“多给工匠些钱粮不行吗?非得要另起炉灶?” 金英木然的道:“兴和伯的话:总得要试试,看看谁是对的。试试都不敢,那多半是庸官。” “好吧,本官这里愿意出钱。”夏元吉无奈的答应出血,可金英还是摇头。 “夏大人,兴和伯说只要地盘,还有就是招人的事得请户部和工部盖个印鉴,免得没人相信。” “自己出钱?” 夏元吉狐疑的道:“方醒奸猾,怎会这般老实?” 金英对这个差事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前途黯淡无光,闻言他淡淡的道:“兴和伯说了,既然工坊归属于宫中,那自然是宫中出钱,否则以后难得揪扯。” “他倒是信心十足,罢了,此事本官答应了。” 给皇室作保,这不是以后,所以没人会拒绝。 金英得到了保证,马不停蹄的又去了郊外考察地方。 按照方醒的说法,必须说要能蓄水,方便水力传送的地方,而且周围要平整,最好没有田地。 望山跑死马,可踏青算是雅事。 这是读书人说的。 “狗屁的读书人,都是一群吃饱撑的废物!” 河道边的青草渐渐的开始枯萎了,可依旧遮住了不少坑洼,金英已经中招几次了,一身的泥水。 在河边洗干净手,金英起身问本地的向导:“此处可有平坦的地方吗?” 这里地势还算是不错,河道的两边有高坎,这样的地方随便围个坝,想要多少水力? 向导是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每天两百个铜钱的报酬足以让他美滋滋的回去和媳妇满床打滚庆祝,所以他就带着金英多走了两天。 他明明知道哪里有适合的地方,却要多走两天。 今日是第三天,他也知道金英是宫中出来的贵人,所以不敢再绕路了,就指着右前方说道:“大人,前面就是一块荒地,随便做什么都行呢!这是土薄,不好种地。” 金英大喜,起身道:“赶紧带咱家去看看。” 等他看好了地势回来后,带着得意和方醒表功时,却被迎头一棍。 “你当时要是给他五百铜钱,或是再大方些,给他一贯钱,保证当天出去,当天就能找到地方。” 金英的得意就像是遇到热汤的雪人,慢慢的融化了。 “可那人看着老实啊!” “老实不能当饭吃,他若是老实了,那就是两百个铜钱的买卖,甚至你只会给他一半,所以啊!什么活给什么报酬最好,省时省力。” 金英点点头,觉得自己在宫中那个不容走错一步的地方待久了,小看了天下英雄,居然被一个老农给骗了,实在是败的不冤。 方醒很乐意见到金英吃瘪,从一个满腹阴谋的家伙变成一个懵懂的傻子,这个变化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朱瞻基的怒火给驱散了。 怒火是由一份奏章引发的,奏章来自于一位御史,他弹劾了方醒。 “苦心孤诣搅乱朝纲,居心叵测蛊惑君王,兴和伯可担得起这等罪名?” 朱瞻基目光几欲喷火,盯着左都御史刘观说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朕!刘观,御史何时能就事论事?还是说天上下雨就能归咎于朕无道!” 御史弹劾方醒那是常事,方醒无所谓,皇帝当没看见,这些年下来大家相安无事。 可这位御史的矛头却指向了朱瞻基,暗示是皇帝在纵容方醒。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原先方醒和朱瞻基一外一内,遇到事情还能相互呼应。可这份奏章一旦发酵,那就是绕过了朱瞻基的盾牌方醒,准备先用气势压住朱瞻基,然后再收拾方醒。 以前弹劾方醒的奏章从未连带皇帝,今日算是开了先河。 方醒没来,朱瞻基没叫他。 刘观出班,苦涩的道:“陛下,这份奏章臣……臣未曾见过。” 这就是说奏章不是通过正常渠道上来的。 谁递上来的? 奏章不是谁都能上,不是谁的奏章都能顺利到达皇帝的面前。 刘观这话有撇清责任之嫌,不过都查院本就是一群愣头青,出这等事再平常不过了。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才收到奏章,外间就传的沸沸扬扬,谁泄露的?” 奏章都是各部各司交给内阁,然后内阁过滤一次,最后转到朱瞻基的手中。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等接到奏章都是立即处置,并无拖延。” 辅政学士接到各部奏章后,几人分一下,遇到麻烦就集体商议,最后报给朱瞻基。 “这份奏章当时是臣接手的,还犹豫了一下,不过不敢私下留置,就和诸位同僚商议了一下,送了上来。” 杨溥出来认领了这份奏章的经手过程,却让刘观再次中枪。 刘观无奈的道:“陛下,都查院的奏章必须要有臣或是王彰的许可,可……王彰若是碰到这等奏章,自然是要和臣商议……” 送奏章的人! 朱瞻基霍然起身,怒道:“孙祥!” “陛下!” 孙祥一直在殿外等候,被通传了进来。 朱瞻基冷冷的道:“去拿了都查院送奏章之人,马上问话!” “是,陛下。” 孙祥抛掉了孙佛的名头,杀气腾腾的应了,然后出去。 主辱臣死,太监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皇帝。 皇帝受辱,他们真的是感同身受。 所以皇帝为何相信太监?就是立场所决定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8章 锦衣卫内的暗流(感谢“伏魔人”成为本书盟主) “陛下……” 刘观很痛苦,一方面他对那名御史恨得牙痒痒;可另一方面,作为都查院的左都御史,他必须要承担着保护手下这帮子愣头青的责任。 否则以后谁会听你的? “散了吧!” 朱瞻基拂袖而去,目光冰冷。 皇帝怒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散去,只有杨荣留在后面,走到呆滞站在原地的刘观身侧,叹道:“这也是好事,至少能让那些御史别把弹劾当做是玩笑。胡言乱语一番就想成名,刘大人,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刘观拱拱手,和杨荣一起出去。 走出大殿,看着空中的艳阳,刘观苦笑道:“兴和伯怂恿陛下另开工坊,告示已经出来了,不是匠籍,而是契约雇佣,这下可是惹到大麻烦了。” 杨荣不动声色的道:“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匠籍的好处和坏处?陛下和大明都如同朝阳初升,垂暮的想法最好少拿出来说。” 这是难得的心里话,刘观拱手,感激的道:“多谢杨大人指点。” 杨荣抬眼见到前方的几位同僚频频回头,就微笑道:“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都习惯了保守,难怪陛下会发火。” 首辅的位置很好,可眼馋的也不少。 杨荣这是想和自己拉近关系! 心知肚明的刘观拱拱手,低声道:“杨大人,多谢了。” 这是初步有了个好感,就和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样,从刚开始的试探接触,到慢慢的热络,总得要经过几次那个啥。 当东厂的人赶到都查院,从里面拖出一个被打的面目青肿的官员时,大家这才想起,这位皇帝的手中还有东厂这个大杀器。 赛哈智依旧在锦衣卫里打盹,他希望让自己致仕的旨意马上就到,可等了许久,依然没见来召自己进宫的人。 他一心想平安致仕,可在锦衣卫的人的眼中,这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锦衣卫的人对此很是愤慨,于是就有人去怂恿沈阳,让他去皇帝那里吐一下苦水。 我吐什么苦水? 沈阳走近城门,见到告示下围了不少人,就凑过去看了看。 “……不入匠籍,就如同是店里的伙计一般,签订契约之后,根据你的手艺给报酬,报酬谈不拢,那你可以不做……” “好啊!这个好!” 一个书院的学生站在告示下面,对这些百姓大声的说道:“只有一条,契约签订之后,若是谁敢把工坊里的东西泄露出去,那就等同于里通外藩,后果不必说,自己挨一刀,家眷都跟着流放,所以大家想清楚,工坊优先招聘学过科学的年轻人,只要能进去,别的不说,养活一家三口没问题!” 沈阳笑了笑,脸上的刀疤让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他缓缓走出城门,耳边听着关于工坊的议论,嘴角微微翘起。 “大人。” 手下牵来马匹,沈阳上马,一路往方家庄去了。 而方醒此时却在大市场的外面吃春卷,一边吃一边问杜海林生意如何。 “不够辣。” 方醒吃了一口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皱眉道:“别怕客人喊辣,越是喊辣的越喜欢吃,还有,你糖放少了些,多放些,甜咸辣混杂才是王道。” 杜海林堆笑道:“伯爷,这边的人就好这么吃,上次放多了辣椒,那刘掌柜差点掀了摊子。” 方醒几口吃了春卷,问道:“那他第二天可还来?” “来啊!” 杜海林脱口道,旋即有些明悟:“难道他是后悔了?” “不行你就弄个大碗,想多放辣椒的就单独搅拌一番……咦,你怎么来这里?” 方醒和杜海林聊的嗨皮,没注意沈阳已经到了身边。 “伯爷,那御史……” “他就是方醒?” “是。” 杜谦和好友,光禄寺寺丞陈相就在大市场的里面,看着方醒和沈阳说话。 陈相艳羡的道:“你现在可是大理寺左少卿,再进一步就是正三品,也能去一窥尚书之职,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进内阁辅政。看目前的模样,以后内阁的权利会越发的重了,首辅几乎和丞相差不离,好地方啊!” 杜谦点点头,忧郁的道:“人都说我是陛下的心腹,潜邸出来的心腹,可大理寺却不是上进之道啊!” 陈相嗨的一声道:“你不是心腹谁是心腹?如今六部尚书都满了,暂时还看不出谁会下来,只有辅政学士会出缺。” 杜谦看到方醒指指摊子,杜海林就开始做春卷,不禁唏嘘道:“你看看他,从文皇帝时就挂着兴和伯的爵位逍遥至今,无人能敌,这比什么学士都强。” 陈相目光微转,幽幽的道:“他终究不是文官啊!” 杜谦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轻声道:“不是又如何?陛下信重他,连太后都召见过他几次,你说说这是什么?” 陈相微笑道:“这是宠信,可宠信最不长久,红颜易逝……恩断。” “别拿这个玩笑!” 杜谦侧身,眼神严肃的道:“陛下当年受过他的教导,说是半个帝师也使得。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就算是陛下宽容,方醒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相还是微笑道:“那么厉害?我好歹是光禄寺的寺丞,可不是那些小吏。” 杜谦见方醒上马,就转身道:“吕震怎么死的?” 陈相愕然道:“不是喝酒醉死的吗?难道是他?” 杜谦摇摇头:“不是他,不过和他却有些关系。” “吕震和他冲突多次,这让他失了陛下的看重,不然一个给事中的官职,难道吕震的儿子真的不能做吗?” 杜谦缓缓走在大市场里,看着那些繁华,眼神凝重的道:“宦海无涯……苦做舟,吕震失了陛下的信重,心中郁郁……” “杀人了!” 这时身后一阵喧哗,杜谦回身,就看到一抹刀光闪过。 刀出人倒,沈阳走过去,一脚踩在倒在地上惨叫的男子说道:“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刚才用的是刀背,不然男子现在已经少了一条腿。 方醒确定不是跟踪自己的,就想起了锦衣卫的现状,在马背上俯身说道:“应该是你上面的人,此事不容小觑,你马上弄走他审讯,有结果立刻就去禀告陛下,记住……” 方醒盯着沈阳说道:“别告诉其他人,此事你自己操作。” 沈阳悚然而惊,方醒低声道:“别担心,陛下早有动动锦衣卫的心思。” 沈阳点点头,旋即他的随从就跟了来,他吩咐道:“带到咱们的地方去。” 方醒点点头,然后冲着那边的杜谦拱拱手,驱马而去,方向却是进城。 杜谦尴尬的拱拱手,从立场上来说,他和方醒应该是一伙的,可两人之间却一直有些疏离,对此朱瞻基就当是没看到,更没有让他们结交一番的心思。 “那人是锦衣卫的沈阳,这是被人给跟踪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79章 那本伯也护个短,不行吗? 锦衣卫有两个指挥同知,其中的赵勉最得赛哈智的看重,几乎可以当锦衣卫的半个家。 这也是赛哈智在为自己找退路。 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权利自然全无,那么自家的利益如何保障? 赵勉就进入了赛哈智的视线中,然后经过他多次举荐,赵勉才得以升官。 而赵勉也是知恩图报,大事小事都会去找赛哈智汇报,完全没有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的得意。 当着赵勉,赛哈智自然不会是一副瞌睡虫的模样,精神不错。 “……沈阳和兴和伯走的比较近,大人,兴和伯对陛下有足够的影响力,下官担心……” 赵勉的长相相当不错,坐直了的话,看着英姿飒爽,让人觉得此人能担大事。 赛哈智摇摇头道:“锦衣卫是要害,非陛下亲信不能掌控,本官这里大概也撑不了一年,不过沈阳的那张脸和豁牙就不能成事,你想想,陛下面前,锦衣卫指挥使凶神恶煞的,一张嘴就是个黑洞,这……陛下的心情能好?” 赵勉想想也是,就起身告退。 赛哈智继续打盹,可还没等朦朦胧胧,又有人来敲门。 “大人。” 赛哈智瞬间睁开眼睛,眼中利芒一闪而过,哪里还有垂垂老矣的模样。 “进来。” 赵勉一进来,赛哈智看到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就低喝道:“出什么事了?” 赵勉连门都忘记关了,低声道:“大人,下官……下官派人去盯着沈阳,被他拿住了。” 赛哈智一听就放松了下来,皱眉道:“下次小心。” 这事儿他一句话就能摆平。 “让沈阳来一趟。” 赛哈智准备护短,他不相信沈阳敢逆了自己的意思,否则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压下来,不管是什么跟踪都被掩盖了。 赵勉躬身,一脸感激的出去传话。 赛哈智再次闭眼,心中盘算着自己是等皇帝下旨后再致仕,还是主动些为好。 敲门声响起,赛哈智的脸上瞬间多了些威严,淡淡的道:“进来。” 门推开,却没有叫大人的声音。赛哈智没有睁眼,只是冷冷的道:“你这是觉着锦衣卫装不下你了吗?” “锦衣卫确实是装不下我。” 这个声音入耳,赛哈智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起身拱手道:“兴和伯可是稀客,本官不知,怠慢了。” 方醒自顾自的坐下,然后屈指敲打着小几问道:“茶水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赛哈智沉声道:“去泡茶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赛哈智心中大恨:蠢货!刚才居然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赛大人看着精神不错啊!” 赛哈智点点头,笑道:“兴和伯夸奖了。” 随后方醒就开始了闲聊,从赛哈智的子孙争气,再到锦衣卫在他的管辖下井井有条。 …… 沈阳的办公地里,厢房里不时传来惨叫,让刚进来的赵勉眼皮子直跳。 “沈阳,赛大人招你。” 沈阳就站在院子中间,拱手道:“请赵大人稍后,里面马上就问出话来了,到时候下官正好和赛大人禀告此事。” “……啊……” “说,谁让你跟着我们大人的?” 赵勉的面色冷淡,说道:“赛大人的招呼……你这是不准备听了吗?” 沈阳右脸上的刀疤跳动了一下,他盯着赵勉说道:“赵大人,一炷香的功夫。” “不行!” 赵勉的身后有十多个力士校尉,他冷着脸道:“再说一次,马上去!” 他身后的人右手握住刀柄,一起跺脚,倒也有些声势。 沈阳的面色渐渐的变了,变得狰狞,“赵大人,这人……你想要吗?” “我说……啊……是赵大人,是赵大人……” 沈阳微微一笑,拱手道:“赵大人……哪个赵大人?” 厢房里听不到这边的话,却配合的又是一声惨叫,然后那人喊道:“赵勉,是赵勉……” 赵勉退后一步,冷冷的道:“你这是在作死!” 沈阳打个哈哈,身边渐渐聚拢了不少人,他说道:“赵大人,此事你得避嫌,少陪了!” 沈阳进了厢房,然后他麾下的人堵在外面,个个眼睛发绿,看来是准备搏一把。 赵勉知道沈阳是进去确认,然后要画押口供,他点点头,看了堵在门外的这些人一眼,说道:“好!构陷的手段不错,我们且等赛大人做主。走!” …… “赛大人这幅画不错啊!借给方某观赏几日如何?” 赛哈智处,方醒慢悠悠的说着闲话,而赛哈智从开始的有话必应,到现在只是哼哼哈哈,只恨不能方醒赶紧滚蛋。 这人是来为沈阳撑腰的! 赛哈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瞥到方醒笑吟吟的模样,就心中冷笑一下,说道:“兴和伯,可是想在这里用饭?” “好啊!方某还没吃过锦衣卫的饭菜,辜负了饕餮之名啊!今日正好试试。” 赛哈智傻眼了,他刚才的话可是明晃晃的逐客令,可方醒居然顺杆子就爬上来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赛哈智心中一沉,就说道:“有事稍后再说。” 可门外的人却等不得了,不顾忌讳的推开门。 “你……出去!” 赛哈智没想到赵勉居然这般不懂事,就指指门外喝道。 这事儿哪能当着方醒的面说,这不是活脱脱的把柄吗? 可赵勉却面色苍白的说道:“大人,沈阳进宫了。” “兴和伯!” 赛哈智起身,怒视着方醒道:“我锦衣卫的事也是你能管的吗?” 方醒在这边拖住他,而沈阳敢顶着赵勉拿了口供进宫,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行动。 方醒依旧坐着,淡淡的道:“赛大人想护短吗?” 赛哈智盯着他道:“难道不行吗?”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那本伯也护个短,有问题吗?” 两人在对视,赛哈智的眼中多了恼怒,而方醒却是冷冰冰的。 边上的赵勉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他靠在门边,喃喃的道:“那是构陷。” 方醒冷笑道:“构陷?当时本伯在场!” 身后传来了人体滑坐在地上的声音,方醒摇摇头,觉得这等官迷若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对大明,对朱瞻基来说是祸非福。 若是旁人说这话,赛哈智只会拿大耳刮子收拾他,可他看看在微笑着的方醒,只能低声道:“兴和伯,你这是要力保沈阳,把本官拿下吗?” 方醒拱拱手道:“没有的事,本伯今日来锦衣卫看看,赛大人好客,只是本伯却有要事在身,只能辜负了赛大人的一番好意,改日再聚,告辞了。” 赛哈智的眼中多了丝神彩,指指赵勉道:“他如何?” 方醒摇摇头,说道:“沈阳在塞外出生入死,他如何能比?” 赛哈智的眼神一黯,点点头,“兴和伯走好,本官不送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0章 坐火箭升官(感谢“放屁、”成为本书新盟主) “大人……大人!” 方醒刚转身,赵勉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赛哈智的身前说道:“大人,沈阳行踪诡秘,下官只是派人去跟着,想看看他是否有谋逆的心思,大人,下官忠心耿耿啊大人……” 方醒回身看着赛哈智,无奈的道:“赛大人,这等理由就别拿出来唬人了好不好?弄不好锦衣卫内部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当年纪纲一案,朱棣直接清洗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全部被拿下,指挥佥事和镇抚也无一幸免,千户被拿下七人,高层几乎被一扫而空。 要是再来一次,方醒觉得锦衣卫这个机构几乎可以取消了。 赛哈智木然的道:“兴和伯慢走。” 赵勉等方醒一走,就低声道:“大人,下官发现沈阳一直在盯着一个有夫之妇,还叫人去查了那女人的夫婿……” 赛哈智冷冷的道:“本官在陛下的面前已经夸赞过你好几次了,可你在急什么?告诉我,你在急什么?知道方醒为何要来吗?” 赵勉茫然道:“大人,兴和伯和沈阳交好,他肯定是来给沈阳撑腰的。” 赛哈智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面无表情的和赵勉错身而过。 “大人!” 赵勉抱住赛哈智的大腿,仰头哀求道:“大人,沈阳确实是行踪诡秘啊!” 赛哈智指指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等赵勉松开后,他出了房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 “陛下,臣御下不严……” 赛哈智跪在地上,木然的道:“臣有罪,请乞骸骨……” 赵勉派人跟踪沈阳,最多就是同僚之间的斗争,公器私用,严重点加个利欲熏心的罪名,顶多是革职完事。 可赛哈智却知道朱瞻基早有重整锦衣卫的打算,赵勉的事就是一个引子,能让朱瞻基完成这个打算的引子。 原先沈阳的资历不够,朱瞻基大抵是想让他过度几年,然后慢慢的升上来。 可目前看来,赵勉的举动就是沈阳升官的助力,这蠢货……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内部倾轧,这是做耗!” “臣有罪。” 赛哈智没有任何辩解,只是俯首请罪。 这是最聪明的作法,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年轻的帝王雄心勃勃,而死气沉沉的锦衣卫显然不符合他的要求,若是赛哈智恋栈不去,弄不好就得灰头土脸。 朱瞻基摩挲着扶手,眼神变了几次,最终说道:“赵勉心术不正,去了他的职位。” 这话有不追究赛哈智责任的意思,他赶紧谢恩。 朱瞻基玩味的说道:“沈阳在塞外奔走多年,身上的伤痕大概在锦衣卫无出其右吧?” “是,臣愚钝,于国无益。” 赛哈智想起沈阳脸上的刀疤,和缺了一颗的门牙,心中悲戚。 在外的锦衣卫固然要为大明出生入死,可国内的锦衣卫也是在兢兢业业的干活啊! 难道只有去敌国侦探的锦衣卫才是为国效力吗? 朱瞻基不喜欢去分析臣下的心思,可朱棣却告诉他,这是皇帝必须的功课,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赛哈智在想什么他大致能知道,可朱瞻基不准备改变自己的计划。 “再多的罪责也能被功绩所掩盖,着沈阳接任……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是一个简拔式的的升官,坐火箭式的提拔。 就在赛哈智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暂时保住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还是哀叹于自己已经被君王当做了沈阳的盾牌时,沈阳已经找到了方醒。 “升官了?恭喜。” 指挥同知,下一步就是指挥使。 “别学纪纲,也别学赛哈智。” 方醒担心沈阳会学纪纲的狠辣,那样他以后怕是不得善终。 沈阳却一个躬身,再抬头时,眼睛发红,声音沙哑着说道:“伯爷,下官刚升职,知道不好动,可……可想着燕回,下官一刻都忍不得了。” 沈阳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让方醒也是有些意外,他皱眉道:“你目前不能动,动了就是打陛下的脸。燕回……你既然对她念念不忘,那为何不把她弄出来?” 沈阳的眸色黯淡,低声道:“当年是我亏欠了她,我想给她最好的,最风光的,不然我没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方醒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她若是还喜欢你,你就算是穷困潦倒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会……” 沈阳的眼睛一亮,随即方醒就打消了他‘纯真的念头’。 “她也会接济你一些钱钞。” 方醒起身道:“好吧,男儿当立业,否则女人就看不起你。不过你现在需要冷静,等你升职之事平息下来,等你渐渐拿住了锦衣卫的大权之后,那才是你风光去迎娶她的时候。” 男女之间的感情很难说清,冲动?还是回忆,方醒打赌沈阳自己也分不清。 落魄时远离,风光时回归,这是无数男人的梦想。 可绝大部分人落魄之后就再也没有风光过。 而风光起来的男人再也没有想起曾经的那个少女! 可沈阳的举动证明他不是冲动,更不是回忆。 “他偷偷的潜入到钱亮家好多次了,每次都躲在侧面,偷偷的看那个女人。有时候那女人没出来,他就等,一直等到天黑。” 这是方醒从赵勉那里得知的消息,应该很准确,因为赵勉已经成了落水狗。 “伯爷,求您帮帮下官吧,下官只求留在锦衣卫里,一定会倾力辅佐沈大人。” 赛哈智对赵勉闭门不见,而他还没有资格请见皇帝自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阳带人来交接他手中的事务而无能为力。 失去权利是痛苦的,但方醒从未见到谁失去权利后比死了爹妈还难过。 赵勉就是这样。 方醒是他最后的希望和稻草,他相信只要方醒进宫一趟,自己就能留在锦衣卫,然后慢慢的东山再起。 “你盯着沈阳很久了,有趣吗?” 方醒不喜欢看到人跪地求饶,他抬抬手,等赵勉起来后交代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回家种地,本伯相信你在锦衣卫这些年下来……身家不菲。” 锦衣卫,哪怕是蛰伏着的锦衣卫,可这些人是不差钱的。下面的人总会找到捞油水的路子,而孝敬上官是潜规则,没人质疑的潜规则。 “做个富家翁,或是留在锦衣卫做个校尉,你选择哪一种?” 方醒的话很残忍,直接击破了赵勉最后的希望,焚烧了最后的稻草。 他还想争辩,可方醒只用一番话就让他黯然告退。 “你那些钱不干净,不是商家的孝敬,就是敲诈勒索,甚至还有那些卖皮肉的半掩门的钱,我想问一句,那些钱你拿了不脸红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1章 我为你做主 沈阳交接完之后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先去见赛哈智。 “本官老了,时日不多,以后你多看着锦衣卫。” 赛哈智难得不打瞌睡,而且还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可沈阳知道这是假象,如果他认为眼前这位老人是一头无害的绵羊,那么这头绵羊迟早会化身为虎,一口吞下他。 沈阳躬身道:“下官多谢大人的栽培。” 他是朱瞻基以前的老人,如果不犯错的话,他现在也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赛哈智的面前。 至于栽培,栽培他的是朱瞻基,而帮助他的是方醒。 所以他昂首走出去,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和他对视。 锦衣卫的天,就要变了! 沈阳认为自己从不缺乏血性,所以他马上就去了钱家,悄然去的。 他站在巷子中间,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的起起落落,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 不用回头,这条巷子已经被他的人给封住了两头,无人能看到他现在在干的事。 熟练的翻过围墙,熟练的避开了钱家后院的丫鬟,沈阳来到了主院。 太阳照在院子里,也照在了站在树下的那个女人身上。 沈阳看到了那个女人,他就躲在厢房的侧面,痴痴的看着。 “夫人,老爷回来了。” 女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摸着树干,缓缓回身,看着进来的钱亮,福身,淡淡的道:“老爷辛苦。” 钱亮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女人的身前,冷冰冰的道:“你的老情人升官了。” 女人木然的道:“妾身没有什么老情人。” 钱亮气咻咻的举起手,沈阳的眼中多了冷意,他发誓,只要钱亮敢打下去,他会让这人生不如死。 女人麻木的仰起头,钱亮一跺脚,骂道:“他现在是指挥同知了,老子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哪会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女人冷漠的道:“妾身并未羞辱钱家的门楣,从未有!” 秋风吹着女人的裙摆,露出了一截光洁的脚腕。 钱亮咬牙道:“那人是指挥同知了,下一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老子哪能得罪他?赶紧进屋,玛德!多久没碰你了?赶紧给老子生个孩子。” 钱亮当先进屋,女人看看大树,两行泪滑落。 沈阳的手在抠着墙壁,他没带刀进来,但他相信自己一只手就能让钱亮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不能这样现身,那是私闯民宅。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身就跑。 “老爷!” 就在沈阳跑到后院的围墙前时,就在女人走到屋前时,一个丫鬟慌乱的跑进来,对女人视而不见的冲了进去。 钱亮已经脱光了,见到丫鬟进来就喝骂道:“滚出去!” 丫鬟见到了赤身果体的钱亮,就尖叫一声跑了出去,然后想起事情,就喊道:“老爷,有人在前院,说是让您赶紧出去。” “谁?” 钱亮一身火气正无处发泄,气呼呼的问道。 丫鬟说道:“那人说一炷香不出来,回头老爷您就准备根绳子……赶紧吊死自己,免得被一刀两段。” 卧槽! 钱亮的怒火刚升起,瞬间又滑落下去。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看到木然的女人时,就说道:“赶紧沐浴,等我回来。” 女人目送着他出去,然后又站在大树下晒太阳。 她的肌肤白皙,有些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下才有那么一点儿红晕。 钱亮一路带着怒火到了前厅,当看到前厅外站着两个男子时,他就不耐烦的问道:“哪家的?” 商人有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护院,也就是聘请。 这个世界对商人不大友好,不但有官吏作祟,还有强人在觊觎,若是没有护院,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左边一个男子指指里面,说道:“你还差十息。” 钱亮冷笑着走进前厅,就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个怪异的瓶子,喝着不知名的东西。 “你来了?” 男子微笑着点点头,钱亮不知怎地,一下就有些心慌,他拱手道:“敢问尊客何人?” 男子微笑道:“本人方醒。” 钱亮的脚一软,一个踉跄,然后惶然跪下道:“小的钱亮,见过伯爷。” “你不够聪明啊钱亮!” 方醒的话让钱亮不禁大汗淋漓,他俯首道:“伯爷,小的不知自己所犯何事,恳请伯爷指点。” “商人的眼力你倒是不缺乏,就凭着两个家丁就判定本伯的身份,你不傻啊!” 钱亮不知道方醒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只是傻笑。 “嘭!” 就在方醒准备敲打这货时,大门处一声巨响,接着两扇门就飞了进来。 “谁?” 方醒的到来已经让钱亮两股战战,可有方醒在,他却不怕什么仇家。 打上门来,这在华夏的传统中属于屈辱,不打个半死不作数。 灰尘漫天中,沈阳一脸狰狞的走进来,目光转动间,却看到了坐在前厅中的方醒。 “滚!” 方醒把茶杯扔了出来,落在台阶下粉碎。他面色阴郁的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回去!” 沈阳躬身道:“下官……” “滚!” 沈阳拱拱手,带着人出了钱家。 方醒不想让他的前途再次毁于一旦,所以就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沈阳心中感激,就留下了一个手下在这里,以备咨询。 是沈阳!钱亮早就偷偷的去看过了,所以刚才在沈阳进来时,他几乎吓尿了裤子。 他后悔了,他以商人的头脑回想了一下这事,不禁浑身战栗。 这分明就是发现他想去招惹燕回,这才打上门来的啊! 家里有锦衣卫的人! 这个‘发现’让钱亮恨不能阉掉自己的家伙事。 我特么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吗?这京城有多少女人希望攀上有钱人家? 浑身都悔青了的钱亮虔诚的忏悔道:“伯爷,小的以为沈大人对那个女人再无兴趣,所以……不然小的早就把那女人赶出家门了。” 这是个聪明的家伙! 方醒手中少了茶杯,他屈指叩击着桌子说道:“你和燕回的事本伯都清楚,你想怎么做?” 钱亮一惊,然后又释然道:“燕回在小的家里呆板,小的并未碰过她几次,早就想和离了。” 他大胆的抬头,见到方醒笑吟吟的,就以为是不满意,就赶紧补充道:“伯爷,和离之后,小的还有些钱钞送上,好歹也算是了结了这段不该有的姻缘。” 说完他忐忑的等待着,就怕方醒一声令下,然后门口那两个看着面色不善的家丁会让他消失的无声无息的。 别怀疑,方醒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方醒没说话,一直等他汗流浃背时,才慢悠悠的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去,让燕回过来,本伯问话。”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2章 夫纲不振(感谢“书生压力山大123”成为本书新盟主) 进家就要见别人的媳妇,这不是至交好友,那就是不懂礼节。 方醒和钱亮当然不是至交好友,但钱亮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叫人去后面传话。 没多久,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就走了进来,盈盈福身,木然的道:“民妇见过伯爷。” 苍白的脸,算是灵秀的五官,只是双眼看着木然,就像是一段槁木。 可惜了啊! 方醒在心中为沈阳和她惋惜了一下,问道:“你可愿与钱亮和离?” 这个年代的妇人和离几乎是一条绝路,娘家会觉得丢人,多半不愿意接纳。就算是接纳了,也是拖油瓶的性质,那闲话几乎能让一个正常人郁郁而终。 方醒觉得燕回会犹豫一下,甚至会拒绝,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燕回木然的福身道:“妾身愿意。” 方醒有些诧异于燕回的反应,于是就瞟了钱亮一眼。 带着杀机的眼神一下就吓住了钱亮,他起身走到燕回的身前,面露哀求之色道:“你说说,你说说我可有亏待你?就算是你冷冰冰的,可我也没缺过你的供给啊!” 燕回木然的看着钱亮,淡淡的道:“妾身知道了。” 尼玛!这女人要命啊! 钱亮此刻恨不能从未和这个女人有过夫妻缘分,他哀求道:“那你给伯爷说说啊!”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燕回,就等着她开口表态。 燕回后撤几步,福身道:“家父小吏,夫君多番从家父处受益,否则妾身怕是早已置身堂下了。” 好! 方醒差点就想拍案叫好了! “既然如此,那两愿离,谁不同意?” …… 两愿离就是和离,属于夫妻双方和平分手,于女方的名声无碍。 “你家可愿接纳你?” 办完手续之后,方醒问燕回。 燕回的身后就是辛老七和小刀,两人挑着担子,里面装着燕回的嫁妆。 燕回茫然摇头,说道:“多谢伯爷相助,民女想找个客栈暂时安身。” 方醒看到了躲在燕回身后十多步处的沈阳,他瞪了沈阳一眼,然后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放心,那就先到方家安置吧。” 燕回的眉间一展,微笑道:“伯爷何等人,民女不值当伯爷如何,只是民女不祥,不好打扰贵府。” 方醒看到沈阳在慢慢退后,就说道:“什么祥不祥的,本伯杀人无数,没什么忌讳,再说方家不差一个人的饭食,走了。” 沈阳站在手下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方醒找来马车,然后一行人远去。 “大人,去找媒人吧。” 手下挤眉弄眼的建议道,沈阳面色涨红,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呐呐的道:“多亏了伯爷出手,先等等。” 手下嬉笑道:“伯爷肯定是叫人去试探了,到时候消息一到,大人,您就准备摆酒吧。” 沈阳板着脸道:“那钱亮犯的事可不少,回头整理一番,本官要用。” “大人,那钱亮的手上可是有致残的,把人家弄的倾家荡产还不罢休,最后找了青皮出手,把那人打断了手脚,大人,够杀头了。” …… 到了方家庄,张淑慧早就知道了燕回的事,人一到,她就拉着燕回热情的劝慰着,两人不久就变得热络起来,然后张淑慧带着她去了前院给她准备的地方。 等再回来时,张淑慧看到方醒抱着无忧在盯着葡萄藤上剩下的葡萄眼馋,就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无忧搂着方醒的脖颈也跟着嚷道:“不是好东西!爹,我要吃葡萄。” 方醒愕然回身,看到张淑慧的眼圈发红,就说道:“你这一竿子扫倒了一船人,总得有些理由吧。” 葡萄是多年的老根,缠绕在架子上,最后攀上了边上的大树。每年这棵葡萄树都能结出几十百把斤果子。 大部分葡萄都被采摘完了,剩下的十多串已经成熟,看着青紫色的葡萄有的都开始裂口了。 方醒把无忧放在地上,然后弄了根竹竿,把前端劈开分叉,然后中间放了根小竹棍撑开。 “等着啊!” 方醒用竹竿的前端裂缝叉进葡萄串的根部,然后往右边搅动,旋即一串葡萄就被夹了下来。 “洗洗再吃。” 方醒把葡萄递给木花,自己却弄了两颗,随手就挤进了嘴里。 “好甜!” 被冷落的张淑慧让木花带着无忧进去,然后不顾形象的提起裙摆,蹲在方醒的身边,没好气的说道:“夫君,燕回好惨。” “有你当年惨?” 方醒侧脸看着张淑慧的模样,说道:“我说你这可不是伯夫人的样子啊!” 张淑慧恼恨的伸手掐了一把,在方醒龇牙咧嘴中说道:“沈阳也是个没担当的,居然去退亲,害的她在那里和木头人似的过了这些年。” “她家里人还埋怨她,说是被那钱亮所累,话里话外的说她是个招灾惹祸的,妾身……” “我说你哭什么?” 张淑慧哭了,这女人的日子越好,心肠就越发的软和了,听不得悲惨的事。 “这是……淑慧,方醒欺负你了?” 解缙年纪大了,方醒早就说过他可以在方家任意出入。此刻他牵着悠悠进来,见到张淑慧蹲着落泪,不禁冲着方醒吹胡子瞪眼的喝道:“欺负女人,你这是长本事了?” 张淑慧急忙起身擦去泪水,说道:“解先生,和夫君无关,是那个燕回的事,妾身却是感伤了些。” “哪个燕回?” 等解缙了解了情况后,不禁笑道:“这就是历经劫波啊!苦尽甘来,好!好!好!” “解先生!” 张淑慧难得露出娇嗔,说道:“这可是惨事!” 解缙放开悠悠,让他去找无忧玩耍,然后抚须说道:“你们女人就是多愁善感,你得知道有多少有情人都只能望眼欲穿而不得,那沈阳乃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老夫估计他多半是陛下属意的指挥使,有个这样的媳妇,是好事!” 男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总是会从利益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可女人却是感性的! 张淑慧一怒就说道:“果真男人都是这样,解先生也不例外!” 看着她进了里屋,解缙愕然道:“贤内助可不能这样啊!德华,你可得多教教。有些事情一旦站错了地方,到时候可是大祸临头。” 方醒苦笑道:“解先生,不能再教了,再教晚饭怕是要吃素了。” “夫纲不振!” 解缙鄙夷了方醒一番,然后说道:“这么说赛哈智就是个挡箭的?” 方醒点点头,觉得朱瞻基多半是这么想的。 “他自己不作为,窥探圣意,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解缙摇摇头,说道:“赛哈智若是够聪明,那就从现在开始要学会放手,让沈阳去掌管锦衣卫,否则老夫担心他晚节不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3章 没担当(感谢“风起天际”成为本书新盟主) “兴和伯,陛下问你,那燕回的事可有逼迫和情弊?” 俞佳来的时候,正好是金英在给方醒汇报工坊的事情,两人在方家相见,顿时默然。 方醒不想去管他们之间的恩怨,随口说道:“此事我已经关注一年多了,钱亮自己不干净,自愿和离,保证没有威胁,沈阳都被我赶出去了……那个……沈阳这等性情的算是难得。” 这样的臣子重情义,而且冲动,这才是君王可以掌控的好臣子啊! 而且锦衣卫这等地方,那真是非帝王心腹不能执掌,如张居正那等连锦衣卫指挥使都要对他低头哈腰的家伙,那真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俞佳拱拱手,眼皮子都不往金英那边抬一下就走了。 金英阴着脸,盯着俞佳的背影,直至消失。 方醒的心情不错,见状就说道:“别去恨,宫中不许出现动乱,否则黄俨就是前车之鉴。” 这里是前院的亭子,今日呆呆休课,方醒就来这里欣赏秋色,顺便躲躲家里两个听说了燕回的事后,对男人恨得不行的女人。 金英垂首,低声道:“兴和伯,有酒吗?” 方醒叫人去弄了酒来,金英粗鲁的拿起酒壶,仰头就喝。 “你这是何苦呢!权利就那么吸引人?” 金英放下酒壶,长吁一口气,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说道:“在宫中没有权利,那就是行尸走肉,兴和伯,你不懂咱们这些刑余之人的苦楚啊!” “宫中的人都生着一双势利眼,见你倒霉就要踩两脚,见你上去就会蜂拥而至,那等滋味难言,不过没人愿意失去权势。” 方醒一点都不可怜金英,他觉得这人纯属是自己作出来的毛病。 金英断断续续的说了些牢骚,等酒意渐渐上涌后,就起身告退,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己的地方。 “老爷,金英这几日倒是勤勉,每日在工部和吴中协调民夫,又去户部和夏元吉要钱粮,吵架都吵了好几次。” 方五悄然出现,禀告了金英这几天的动向。 “他想翻身!” 方醒打个哈欠,然后起身去看无忧。 自家的女儿总是可爱的,可宫中的孩子却是讨厌的。 当端端大驾光临时,方醒看着两个小朋友欢喜的手拉手的场景,心中不忿,就问了送端端来的雀尾。 “娘娘不是有身孕了吗?端端怎么还能到处跑?” 端端的到来打破了他下午带着无忧去找虫子的计划,还破坏了一家人去后花园烧烤,享受秋景的美梦。 雀尾干咳道:“兴和伯,娘娘的事不可胡说,公主只是在宫中无趣,娘娘担心她犯秋乏,就请示了陛下,送到这里来松散松散。” “合着我家就成了皇家的后院?” 方醒一想就觉得冤枉,可看着无忧欢喜的模样,也只能忍了。 两人出了内院,方醒低声问道:“娘娘如何?” 雀尾也低声道:“那边还好,也安分。” 一个问皇后,一个答孙贵妃,两人都微微一笑。 皇后必须要生出儿子来,不管多大岁数! 方醒不觉得这是残忍,如果生不出儿子来,那对胡善祥才是最大的残忍。 端端在方家玩的非常的欢快,最后方醒还是在后花园弄了烤架,一家子和端端一起烧烤。 等回到宫中后,胡善祥在端端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熏烤的味道,还没等她问雀尾,端端就眉飞色舞的说着在方家的经历。 “母后,烤肉好吃,还有烤土豆也好吃,兴和伯不许我多吃,母后,咱们自己烤吧?” 端端被带着去洗澡也没忘记嚷一声,让胡善祥不禁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小孩子不能多吃这个。” 怡安嬷嬷等端端走后,就俯身说道:“娘娘,兴和伯靠得住,公主有了他帮衬,以后的驸马也能好些。” 胡善祥点点头,欢喜的道:“是啊!记得本宫第一次见到兴和伯,他就是替现在的陛下去相看,很和气,还说了些安慰的话,让当时还有些懵懂的我心中宽慰了不少。” 怡安心中喟叹:娘娘啊!我是说兴和伯是咱们的强援,你咋扯到了以往啊! 怡安心中苦笑,就直白的说道:“娘娘,这就是缘分啊!有兴和伯在外面,那女人也要收敛许多。” 胡善祥闻言微笑道:“本宫倦了,歇息吧。” 孕妇的作息自然是要根据身体来,怡安赶紧叫人铺好床,然后服侍胡善祥上床,就招手带着人出去。 “娘娘……”出去之后,怡安对雀尾苦笑道:“娘娘有些天真了。” 没说烂漫就算是对胡善祥的褒奖,雀尾也有同感的说道:“娘娘心善,不过那边却很厉害,那个王振看着和气,几次下来,咱家觉得他这人太阴。” “哎!” 怡安叹息道:“兴和伯是强援,娘娘却不肯多去联络,今日要不是陛下点头,估摸着娘娘还不想让公主去。” 雀尾安慰道:“娘娘是担心公主去了给兴和伯家里添麻烦。” 外面低声说话,里面的胡善祥却看着屋顶默默无语。良久,泪水从眼角滑落…… 人总是有许多身不由己,不论你多想要自由和无拘无束,可在规则的钳制下,除非你想和整个世界为敌,否则再强大的人也得低下头来。 “若是沈阳愿意娶你,你认为如何?” “民女不知道……” 燕回的脸上并未浮现欢喜和庆幸之色,只是淡淡的。 “你的心死了?” 方醒在心中为沈阳点了根蜡,他觉得燕回并不是沈阳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和没主见,这个女人的骨子里有着不输于张淑慧的坚强。 “伯爷,民女的针线尚可,若是伯爷不嫌民女叨扰,民女愿为针线娘子。” “你这个……” 方醒有些头痛的道:“做什么都行,只是……你既然和离,按理应当要和家人通报一声吧,要不本伯让人去一趟?” 他在给沈阳创造机会,可燕回却温婉而坚定的说道:“多谢伯爷,民女的家人早就伤透了心,还是不打扰他们最好。” 这是准备要孤老终生的架势,方醒无奈挥手,等燕回出去后,边上作陪的张淑慧伤感的道:“夫君,那沈阳没担当。” “他怎么没担当了?” 方醒反驳道:“他在出塞前退亲,这是不想连累燕回,等回来后发现燕回过的不好,就努力往上爬,然后准备娶了她,这难道不是担当?” 张淑慧眼波流转,低声道:“夫君,他若是有担当,刚回京时就该去想办法。现在他来求娶燕回,怎么看都像是耍威风,扬眉吐气。” “你们女人的脑袋……” 方醒指指自己的脑袋,没好气的道:“你们整日就想着这些浪漫的,也不想想沈阳刚回京时孤立无援的境地,那时候他要是敢乱动,锦衣卫里就没了他的立足之地。” 张淑慧挑眉道:“可两个人能在一起,就算是去种地也值得。” “我跟你说不清。” 方醒起身道:“男人总是想给自己妻儿最好的东西,有情饮水饱,那只是极端少数,就说咱们吧,当年……罢了,我去看看无忧在干嘛。” 方醒狼狈而逃,身后传来了张淑慧得意的笑声。 当年的张淑慧可不就是有情饮水饱的典范吗? 为了当时还落魄的方醒,张淑慧破家而出,然后在方家守了他三年,这算是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4章 任重道远 通州的码头繁忙,那些民夫嗨哟嗨哟的把船上的货卸下来,看到一群人站在边上冲着岸边指指点点的,就不禁心中一喜,以为这是来找人干活的。 “滑轮为何不用?” 方醒看到那些民夫辛苦的抬着大木箱子走在栈桥上,就问了身边的管事。 管事属于官身,他赔笑道:“伯爷,滑轮组坏掉了,去工部要轮子的人还没回来。” “那就减少一组轮子就是了,你们连这个都不会?” 管事尴尬的道:“伯爷,原先有人会的,只是后来码头没了他的位置,他又不愿意扛活,据说就去了城里……” 科学的传播还需要更多,更快,路很漫长啊! 滑轮组在那几本书里就有着详尽的解释,可堂堂一个码头居然无人能懂,这个发现让方醒有些失望。 管事见方醒面色不渝,就指指那些正把货物放在车里的民夫们说道:“伯爷您看,这轨道直接通往大路,两匹马就能轻松的把一车货物拉过去,省了好些事啊!” “你转移话题的本事不小,如果能把这本事转化为能力,把码头管治的井井有条,那我想你如今不会还在这里。” 方醒毫不留情的批驳了管事,然后走到了前方,看着一个民夫空甩了一下马鞭,两匹马轻轻一动,然后渐渐拉动了轨道车。 最近没下雨,轨道上面亮铮铮的,方醒伸手摸了一把,觉得比女人的肌肤还要滑。 “老爷小心!” 辛老七拉了方醒一把,旋即加速的马车从方醒的身前冲了过去。 “陈大弟,你特么的找死呢!” 管事在边上看到这一幕,吓得毛毛汗都出来了。他指着车夫喝骂道:“滚下来!” 方醒站稳后,看到车夫坐在车辕上,正笑嘻嘻的拱手谢罪,就说道:“罢了,这是本伯的疏忽,不怪他。” 这等爱玩闹的人自然有管事收拾他,方醒指指前方,带着金英和朱芳等人走了过去。 前方三百多步,左侧就是一大块平地,而这里此时多了几间茅屋,外面摆着桌凳,挂着些茶水饭食的幌子。 金英介绍道:“兴和伯,这里原先是没人的,只是后来南边的矿石和粮食走多了,那些百姓就自发弄了些吃食铺子,不过这是小事,咱家叫他们滚蛋就是了。” 方醒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阵,等金英干笑起来时,才说道:“人家做自己的生意,招谁惹谁了?” 金英辩解道:“兴和伯,这地方可是无主的,让他们挪走也不违律啊!” “律法不过人情!” 方醒目测了一下这块地盘,满意的道:“不错,丈量土地之后,朱芳那里马上制图,然后招聘民夫施工。” 朱芳已经在脑海中有了个计划,他说道:“老爷,这里地势宽阔,还有运河的下游在,小的觉得再下去些,到时候蓄水也方便,不影响码头这边。” 金英做的准备非常充分,他得意的道:“下游人更少,只可惜不是京郊那里,那边才是天然的筑坝之处。” “可工坊的矿石和大件东西不好陆运,所以靠近运河才方便。” 朱芳更像是一个技术宅,对所谓的太监根本没啥忌讳,直突突的就把金英的业余顶了出来。 金英习惯性的扫了他一眼,方醒迈步过去,说道:“工坊不要影响到运河,还有,户部那边给的钱粮要专人负责发放,到时候出了岔子,金英,你是知道后果的。” 金英耸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皇帝的身边人,他赶紧应了,然后又和朱芳沟通需要的民夫人数。 “五百人,就按照这个数去和户部说。” 金英恨不能一把掐死朱芳,可方醒就在身侧,他只得低声骂道:“你是蠢货吗?五百人如何够?最少要一千人。” 朱芳不解的看着他,皱眉道:“你以为工坊是工部的那些蠢货?咱们干活有工具,哪用的了那么多人?” 金英又被朱芳梗了一下,他的眼中闪烁着阴沉之色,说道:“工坊是咱家说了算。” 朱芳的牛脾气一上来,就说道:“那你自己干!” 不是方醒的招呼,朱芳此刻还窝在他心爱的工坊里,做着各种实验,哪有闲工夫出来郊游。 是的,这一行人看着就像是在郊游,直至有人来传信。 “伯爷,皇后病了。” “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方醒一听心中就有些发冷,沈阳却尴尬的道:“伯爷,燕回……” “你就不能有一点儿忧国忧民之心?” 方醒上马,回身招呼道:“你们继续勘测,以朱芳的意思为准,回头报过来。” 金英一听脸都黑了,朱芳却不满的嘀咕着:“这事该是工部的责任,为何找到我的头上来了。” 方醒一路打马到京,他没进宫,而是在家中等待消息。 “伯爷,此事怕是……难道有人敢铤而走险?” 黄钟已经收拢了不少消息,但大部分都是传言。他梳理了一下,疑惑的道:“宫中未见慌乱,可见皇后的病情不算危急,可外间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这一胎怕是有些问题。” “特么的!” 方醒突然爆了粗口,然后骂道:“这事也有我的错。淑慧和皇后交好,那些人巴不得有人把皇后给顶下去,到时候换个和方家有隙的皇后,等到了下一代,经过仇恨熏陶的太子怕是从小就想着怎么把老子给干掉!” 黄钟把一摞纸收起来,劝慰道:“伯爷放心,有陛下在呢!” …… “娘娘宽心,有陛下在呢!” 胡善祥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她点点头道:“是,本宫只是担心这孩子受罪,所以还是别用药为好。” 两个太医听了这番话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娘娘,太医院有许多对胎儿无害的方子……都是验方。” 胡善祥摇摇头,坚定的道:“是药三分毒,孩子娇弱,受不住。” “陛下来了。” 朱瞻基掀开帘子走进来,见到胡善祥的模样,就皱眉道:“该吃药就吃药,对了,是什么病?” 太医答道:“陛下,是风寒。” 朱瞻基松了一口气,见胡善祥想起身,就压压手道:“你躺着,服药吧。” 胡善祥说道:“陛下,有胎儿不能服药。” 朱瞻基的眉头皱起,一股冷冽的气息在室内回荡着。 从他登基以来,在宫中除去太后那边之外,还没人敢反对他。 两个太医退到了边上,准备躲避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怡安站在后面,拼命的在给胡善祥使眼色,就在俞佳的眼皮子底下,那眼睛转的飞快。 可胡善祥却丝毫不为所动,气氛顿时就有些紧张起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5章 你当年那么老实…… 皇宫中开始流传着皇后触怒了陛下的话,但是没敢多传,一阵风就过了,可依旧让不少人浮想联翩。 张淑慧听到了这话就试着请见皇后,结果居然顺利的进了宫。 等她见到胡善祥时,这人正在喝粥。端端就坐在边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盯着。 “母后不许停,要喝完。” 端端叮嘱完,然后起身相迎,张淑慧见状就放下心来,说道:“真以为娘娘是生病了,在家中坐立不安的,现在一见总算是心安了。” 胡善祥皱着眉头在喝粥,趁着端端不注意,就把碗递给服侍的宫女,然后说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染了风寒,本宫又撇开了御医,每日只是照常,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张淑慧抱起了端端,看看左右,低声道:“陛下呢?” 胡善祥垂眸道:“陛下国事繁忙……” “兴和伯夫人,陛下在那个狐狸精那里呢!” 称月不顾御医在场,就厌恶的说道。 胡善祥的眼帘颤动一下,说道:“别乱说,我又不是什么,后宫那么多人,陛下总得一一去看看。” “看什么?” 张淑慧突然就爆发了,她看了那两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御医一眼,说道:“正头娘子生病,陛下……这不公!” “娘娘,臣等告退。” 张淑慧居然把矛头指向了皇帝和孙贵妃,让两个御医觉得这是个漩涡,于是也不管不顾的拱手告退。 胡善祥知道张淑慧这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她强忍泪水,艰难的道:“陛下也难……” 端端在张淑慧的怀里眼泪盈眶,嚷道:“父皇都好几日没来用膳了,母后,父皇不喜欢我。” 胡善祥左右轻轻地摇着头,眼睛不停的眨巴着,然后加速,泪水终究是忍不住…… 张淑慧不由分说的抱着端端就出去,怡安急忙追了出去,劝道:“夫人,还是算了吧。陛下那边若是恼怒,娘娘这边也难过。” 张淑慧看了她一眼,说道:“拙夫在我病的时候从未去过别处,哪怕是呕吐,他也在床边给我拿盆拍背。” 张淑慧抱着端端出去了,怡安楞了楞,苦笑道:“那是……这是陛下啊!” 张淑慧在宫中并没有任意行走的权利,所以才出去没多远就被拦截了。 “臣妾请见陛下……” …… “陛下,这孩子是个省心的呢,没闹腾。” 孙氏摸着肚皮,脸上洋溢着幸福。 朱瞻基坐在边上,见她的脸上有些胖,就说道:“每日记得让太医院的来看看,诊诊脉。吃食要留心,记得御医的交代……” 孙氏点点头,说道:“陛下,娘娘那边还病着呢,您……” 说着她垂首,看着有些忧郁。 朱瞻基皱眉道:“只是风寒罢了,御医说了无事。” 孙氏的手动了一下。 御医不是说没事,只是胡善祥倔,不想服药伤害到那个胎儿。 太医院如今已经是严阵以待,每日三个御医轮班盯着皇后那边,光说诊脉每天都得几十次。 孙氏抬头,欢喜的道:“那可是好事,臣妾这两日就担心这个,娘娘无事……” “陛下!” 这时俞佳冲了进来,他没看孙氏那张渐渐变冷的脸,说道:“陛下,兴和伯夫人往这边来了。” 朱瞻基本是勃然大怒,可一听是张淑慧来了,就顾左右而而言他的道:“这个,朕去看看,你好生养着。” “陛下在哪?” 外面已经传来了张淑慧的声音,朱瞻基腾地一下就起身出去,留下个面无表情的孙氏。 “陛下,娘娘的身体有恙,您怎么能撇下她到这里?” 外面传来了张淑慧带着质问语气的声音,王振低眉顺眼的道:“娘娘,这是跋扈啊!” 孙氏木然的道:“别胡说。” 那双明媚的眼睛里渐渐的多了阴霾,那双朱瞻基喜欢的纤手抓紧了身下的坐垫,渐渐收紧。 而在外面,端端已经哭了,揉着眼睛嚎哭着。 “父皇……父皇不喜欢端端了……” 一个外臣的妻子在宫中乱闯,还当面质疑君王,这个算到哪都是大罪。 可朱瞻基此刻却满面黑线的听着张淑慧的数落,从他以前在方家庄是如何的……乖巧,到后来娶妻之后的成熟,渐渐的就变得陌生了,越发的喜怒无常,越发的没有当年青涩时的老实了…… “……陛下,拙夫再疼爱小白,可也不会越过了臣妾去呢!” 张淑慧说完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端端走了。 “父皇……” 端端趴在张淑慧的肩上,伸手冲着朱瞻基泪眼朦胧的喊着。 朱瞻基看着那张哭的可怜兮兮的小脸不禁有些心悸,当年的婉婉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 “伯爷,燕回还是不肯答应吗?” 沈阳有空就会来方家,他不敢去见燕回,只能来找方醒。 方醒还在等待着张淑慧的消息,闻言指指外面。 沈阳回头,就看到无忧正在一只手拉着一个哥哥,三人在院子里和两条大狗玩游戏。 “别看了,你的作法我赞同。” 方醒有些无奈的道:“可女人的想法和咱们男人不一样,哎!你慢慢的磨吧。” 沈阳难掩失望的靠在门边,看着两条大狗拼命的想绕过土豆三兄妹,去吃台阶上的美食。双方奔跑拦截,一时间孩子的欢笑声,狗吠声,充斥着这个院子。 沈阳艳羡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只要有这么一半的幸福就知足了。 “你该去见见她,别躲着,躲了更是没担当。” 方醒剥开花生,刚炒好的花生脆香,好吃的让人停不下。 沈阳摇摇头道:“伯爷,我有些害怕。” “你担心她会一口回绝了你?还是说你觉得心虚了。” 沈阳再次摇头,苦涩的道:“下官更担心的是她会惊讶。” “是啊!她要是惊讶,那你就是个悲剧,彻头彻尾的悲剧。” 沈阳惆怅不已,最后还是走了。走之前他偷偷去燕回住的外面盘恒良久,却没有勇气去相见。 沈阳走了没多久,张淑慧就回来了,一脸的后怕。 “夫君,妾身刚才可是喝问了陛下。” 小白一听就雀跃的道:“他可是恼怒了?” 方醒瞪了她一眼,问道:“皇后如何了?” 紧张之后就是疲倦,张淑慧坐下后,招手让无忧过来,然后有气无力的道:“小白快去倒茶,我得好好想想刚才的话。” 小白到了茶,然后一脸八卦的等着听宫中的狗血事。连无忧都仰头看着张淑慧,想知道端端是不是被牵连了。 被人瞩目的感觉非常好,若不是心累,张淑慧还想再卖卖关子。 “妾身去时,陛下正好在那个女人那里,皇后和端端孤零零的在那,就两个御医在盯着,可怜啊!” “说重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6章 老成谋国的褒奖 方醒觉得女人卖关子是天生的属性,这就是本能,和矜持完全不搭干。 可这是他媳妇,所以他只得忍着。 张淑慧正在卖关子,等不及的无忧却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喊道:“娘,快说,快说!” 张淑慧笑着抱住无忧,说道:“妾身当时不知怎地就那么大胆,居然去质问了陛下,还说那女人……后来陛下也没怪罪,却去了皇后那里,还赏了个玉如意,说是给无忧把玩。” 说着她拿出个玉器,然后没给无忧,而是叫人去穿线,说是挂在无忧的床头,可以辟邪。 方醒满面黑线的看着她在指东打西,等无忧失望的过来后,爷俩相互感伤着。 这个女人真的是野啊! …… “你媳妇以前好歹安排过陛下的吃食,那时候陛下还小,这情分自然不一样,不过今日这也是她莽撞了,换做是别人,今日她估摸着会被人押解回来。” 解缙觉得方醒两口子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就会成为方醒给孩子们说故事里的那两个人物。 “黑白双煞,说的就是你们夫妇。” “陛下偏爱孙贵妃,这是满朝都知道的事,皇后性子也倔,心不在一起,你们夫妇也劝不住啊!现在只是看皇后能不能生下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你们以后就不必担心会被清算。” 解缙取笑道:“你们可得小心,若是不对,就把孩子托付给老夫吧,老夫带着他们漂洋过海,到海外去。” 方醒摇摇头,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对陛下有信心。” “可他喜欢孙氏!” 解缙冷冷的道:“你支持了皇后,那孙氏和你就是对头,若是孙氏上位,你以为自己能躲过去?” “她上不来!” 方醒嘴硬道,可心中却在想着原先历史上孙氏的地位,可想来想去,只知道朱瞻基好像是废了胡善祥。孙氏的大儿子不争气,弄了个土木堡之变出来,差点葬送了大明。 至于孙氏……方醒觉得胡善祥不是她的对手,哪怕在有自己相助的情况下,她依旧是与世无争。 如果胡善祥没有儿子,那么新皇后必定就是孙氏! “皇后一定会有儿子,一定!” 方醒坚定的说道。 解缙戏谑的道:“陛下少去皇后那边,如何会有身孕。还有,皇子还有个喜欢不喜欢,陛下若是不喜欢他,你又如何?” “他会喜欢的。” 方醒自信的道。 解缙点点头,起身道:“饿了,今日在你家吃饭,快去弄些好菜来,再来些好酒,老夫今日醉一场。” 想醉一场的不只是解缙,今日宫中的消息慢慢的传了出来,有资格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这是逼迫陛下!” 金幼孜怒不可遏,“大逆不道,陛下该当即拿下那个女人。” 黄淮喃喃的道:“臣子的女人居然敢在宫中撒泼,陛下居然没有处置……这不该啊!为何?” 杨溥的眸色深沉,说道:“陛下当年在方家庄时,兴和伯教过一段时日,兴和伯夫人也照顾过陛下的吃食,这就是情分,陛下如何能处置?” 杨士奇想起当年的事,就笑道:“兴和伯夫人的脾气可不好,而且此事并处,对,没错出,皇后生病,陛下撇开去了别处,这尊卑可就颠倒了。” 金幼孜厉声道:“什么情分!不过是方醒的战功显赫,陛下撕不下脸面罢了。” 金幼孜气咻咻的,看到众人沉默,就拍着桌子说道:“这是跋扈!跋扈!历朝历代谁这般跋扈过?谁?” 杨溥瞥了他一眼,低头书写着。 毛笔灵动,纸上渐渐多了些一丝不苟的小字。 城头变换,红颜未老…… “一妇人罢了,何必动气!” 杨荣只是一句话,然后起身去求见朱瞻基。 金幼孜气得指着杨荣消失后的门外说道:“看看看看,这人现在居然成了老好人,到处和气,可跋扈就是跋扈,越和气就越上脸!” 杨荣不知道身后的事,他在见到朱瞻基后就说道:“陛下,原大理寺卿王冕人在陕西,近日已经被追回。” 朱瞻基站在殿中,负手看着周围的摆设,闻言他回身道:“王冕受贿,此事证据确凿,贬为民即可。” “是。” 杨荣马上拟旨,自然有人接了去。 “陛下。”杨荣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 “宫中臣不该过问,不过……中宫……” 朱瞻基的面色陡然变冷,冷漠的看着杨荣。 杨荣只觉得浑身发痒,渐渐发热,这是紧张的表现。 他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中宫……慈善,贤淑……臣万死……” 看着跪在身前的杨荣,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退下!” 杨荣起身告退,身上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朱瞻基站在殿中,手中把玩着镇纸,目光幽深。 俞佳在边上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担心后宫的事哪一天会被引爆,到时候炸死一群人。 阿弥陀佛,千万别炸死咱家啊! 杨荣回到值房,对同僚们点点头,说道:“去说了王冕的事。” 值房里一阵轻松,黄淮笑道:“王冕也算是运气好,否则在京城被拿下,里子面子都没了。” 杨荣微笑点头,然后坐下继续处理公事。 过了半个时辰,俞佳突然来了。 他先扫了大家一眼,然后看着杨荣,笑眯眯的道:“杨大人,陛下夸你老成持重,有大臣体。” 说着他把手中的锦盒递过去,杨荣躬身接过,说道:“臣本愚钝,不敢当陛下的夸赞,敢问俞公公,本官可要去谢恩?” 臣子被赏赐,去谢恩是本能。可俞佳却笑眯眯的道:“不必了,陛下说诸位辛劳国事,都辛苦了,稍后有午膳送来。” 这是赐宴,大家马上就躬身谢恩,然后目送着俞佳出去。 等人一走,众人都在杨荣手中的锦盒上投上一瞥,然后坐下工作。 杨荣的嘴角紧抿,显得有些严肃和坚毅,他本可以回家再打开锦盒,可…… 锦盒打开,杨荣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展开。 朱瞻基的书画造诣不差,一幅字看着自有一番气势。 杨士奇眯眼看了看,说道:“老成谋国?不错,恭喜杨大人。” 老成谋国,这幅字几乎就代表着皇帝的最大看重。 室内的呼吸沉重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杨溥默默的提笔,把自己写的那些字一一涂抹掉,然后起身出去。 当他围着值房周围踱步两圈之后,手中的那团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回到值房,他把那团纸扔进了废纸篓里,然后凝神静气,仔细看着最新的奏章。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渴望某个高度时,你必须要忍住艳羡和急迫。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7章 阴沉的帝王 朱瞻基突然驾临方家,让正在午睡的方醒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爬了起来,然后用井水洗脸,打起精神去见驾。 张淑慧没有午睡,她帮着方醒整理衣服,担心的道:“夫君,会不会是昨天的发了?陛下这是要来处置” 方醒摇摇头,打个哈欠道:“坦诚即可,他不会恼怒,估摸着是有事情,我这边去去就来。” 可张淑慧依旧是担心,对昨天的跋扈后悔了。 到了前院时,方杰伦正满面红光的陪在便衣的朱瞻基身边,指着那两条大狗吹嘘着,只差把大虫和小虫说成了哮天犬。 可两条狗却不认皇帝,如果不是被家丁们套上了颈圈拉着,估摸着朱瞻基就要被扑咬了。 两条大狗见方醒来了就委屈的呜咽着,方醒躬身行礼,然后笑道:“陛下这是来散心?” 朱瞻基艳羡的看着那两条大狗,说道:“宫中也养狗,不过却是外面巡查用的,婉婉那只狗整日在宫中乱跑,却不肯来乾清宫。” 这是抱怨了? 方醒见他面色沉郁,就带着他去了庄上散心。 收割后的田野看着平坦一片,几头牛被散放在田间,自己寻找吃食,不时哞的一声。 就在这悠闲的环境中,朱瞻基说道:“朝中诸臣大多城府深,以为这便是大臣体,朕却以为这是保守。” “身正心正,为何要保守?所以朕看着于谦就觉得亲切。不过却知道这等臣子不能多,否则大概要闹翻天了。” 朱瞻基莞尔一笑:“朕刚才赏了杨荣一幅字。” “老成谋国。” 见方醒不问,朱瞻基自己说了出来,颇为意味深长。 方醒看看周围的侍卫,说道:“我说你赶紧走吧,不然把庄上的人都吓坏了。” 朱瞻基看看那些在外围好奇看着自己的孩子,笑道:“这就是被吓坏的模样?” 方醒无奈的道:“好吧,我承认你现在的手腕很好,这一下直接就在辅政学士中埋下了钉子,以后不用担心他们会抱成一团。” 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古今通用,朱瞻基不过是用了一幅字,就成功的让辅政学士内部多了隔阂。 方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脊背发寒,他知道杨荣和那些人都知道朱瞻基的用意,可却没有回避的余地。 朱瞻基一路饶有兴趣的看着空荡荡的田地,仿佛那里有什么珍宝,再回头时,他低声道:“端端哭了,朕觉着心中发酸。” 方醒一怔,然后释然道:“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无忧一哭我这心就抖一下,只恨不能马上就能让她笑起来。” “你这是溺爱!” 朱瞻基皱眉道。 “我喜欢,再说端端在宫中据说都在太后娘娘那里扎根了,这算是什么?” 方醒马上就反击道。 朱瞻基微笑道:“母后在宫中寂寞,等这两个孩子出来后,好歹宫中也多些生气。” “孩子,至少在他们懂事前……罢了,这是你的事,我自己家中都还有三个捣蛋鬼等着伺候呢。” 皇后的事张淑慧肆无忌惮了些,方醒这里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就是越俎代庖。 “德华兄。” 朱瞻基突然说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方醒一瞪眼,然后看看左右,低声道:“你别害我啊!我怕死,家里还有妻儿等着养呢!” 朱瞻基微笑道:“我知你的想法,你让李二毛去借钱,不过是想让他从此独立罢了。你让马苏蛰伏,也是这个考量。至于书院的学生,你并未让人一路护送,也没交代什么,你这还是在避讳,你避讳什么?难道你担心我会猜忌吗?” 方醒的眼睛一热,别过头去嘟囔道:“你说这个干啥!我只是……我只是自觉些,这样你也不为难,大家长长久久的,坦然些最好,不然昨天我媳妇去大闹宫中,回来我早就抽她了。” “不过虽然没抽,回来我就呵斥了她,她也知道错了,改日让她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请罪。” 呵斥? 朱瞻基不禁笑了起来,然后问道:“你能下手?” 方醒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不会,夫妻间吵架没事,可动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再说有多大的仇非得要动手?” 见到心情郁郁的皇帝高兴了,贾全和沈石头交换个颜色,然后对跟着的方杰伦说道:“老管家,那个……卤肉来点呗。” 方杰伦见到方醒和皇帝言笑晏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说道:“回头让人给你们弄几斤。” “几斤?” 沈石头大抵是在家里不得喝酒,就指指周围的侍卫道:“我的老管家哎!看看多少人?几斤?一人分一丝肉吗?” 方杰伦鄙夷的道:“那么多人,难道方家还得马上杀一头豕?” “好啊!” 沈石头欢喜的道:“再来些好酒。” 回头送走了朱瞻基,方杰伦请示了方醒,方醒直接让杀两头猪,然后说是朱瞻基安排的。 两头肥猪卤到了傍晚还没好,满家都飘荡着卤肉的香味,那些饕餮们都摸了出来,厨房外顿时人影幢幢。 厨房里热气腾腾,花娘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叫人往外泼了一盆水。 哗啦! 打头的小刀顿时中招,他哎哟一声,然后躺在地上叫唤着受伤了。 花娘走到门外,看着小刀喝道:“这是找死呢?” 小刀瞅见她手中拎着砍骨头的砍刀,马上一个翻身起来,然后堆笑道:“没事没事,就当洗个澡,花娘,先给点尝尝呗!” “都滚!” 花娘挥舞着砍刀说道:“今天的晚饭晚半个时辰,等不了的就回家自己弄。” 这群家丁灰溜溜的走了,花娘这才心满意足的进去。等她一进去,却发现少了几大块卤肉,顿时骂声震天响。 “还学会调虎离山了啊!” 等晚饭时方醒得知此事后,就让辛老七明早加倍操练家丁。 …… 清早起来,田间雾茫茫的一片,看着恍如仙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收获了庄稼之后的甜香味,方醒站在大门外,看着家丁们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黄钟也跑了一圈回来,浑身热气腾腾的,喘息着说道:“伯爷,跑一趟舒坦啊!” 方醒活动着脚说道:“是舒坦,不过今日却要看看那些御史的厉害!” 张淑慧大闹宫中,那些御史官员肯定会争相弹劾,而方醒却不担心这个。 “就怕那些人会顺势攻击宫中。” 黄钟原地活动着身体,轻笑道:“伯爷,别小看了陛下。” 方醒点点头,“是啊!他现在慢慢在成熟着,杨荣在前面顶着,夏元吉等人也在暗中支持着,这才维持了个均势,每一次打破均势的机会出现,那些人都不会放过。” …… 昨天下午奏章就已经堆满了朱瞻基的案头,他一本都没翻阅,直接令人封存。 今天一大早,奏章依旧如故,前赴后继般的冲进了宫中。 朱瞻基就当做没看见,面色如常的处理着政事。 “陛下,臣有奏!” 当殿外的一个御史出班进来时,朱瞻基的眼中利芒一闪,问道:“你想说什么?” 刘观干咳一声,那御史依旧不肯回班,大声的道:“陛下,臣听闻昨日兴和伯夫人大闹宫中,却无罪而归,此乃……” 李二毛今天也来了,他悄无声息的出班道:“那是陛下的家事。” 御史一怔,就喝道:“宫中如何与外臣是一家?” 李二毛低眉顺眼的道:“皇后娘娘与兴和伯夫人交好,再说宫中之事也是外人能置喙的吗?眼睛长哪了?” 御史的眸子一缩,正想驳斥,可却看到大家都面向御座那边躬身,就赶紧回身,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面色阴沉的帝王。 朱瞻基站在御座前,冷冷的道:“宫中有事,不需多久,消息就到处传,越传越离谱!长舌妇!” 御史面色惨白,跪下道:“陛下,臣以为……” “叉出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8章 燕燕于飞 第1888章燕燕于飞 妇女节,祝女性书友们节日快乐! 御史被两名侍卫架着出了大殿,身后传来了朱瞻基冷冷的声音。 “为官要以大明为重,要多关注民生,而不是整日就只知道盯着朕,恨不能从朕的头发上找到毛病,然后如获至宝,这等人就该去做媒婆!” 李二毛一路退到了殿外,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今日这事说简单点就是喷张淑慧无礼,跋扈嚣张,矛头自然还是指向了方醒。 可除去这个二把刀的御史之外,人人都很谨慎。 中宫之争不简单,胡善祥谨守本分,没有给人攻击的把柄。而孙贵妃…… 孙贵妃和皇帝是青梅竹马,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可朱棣横插一杠子,直接棒打鸳鸯,弄了个胡善祥来做太孙妃,一下就击破了孙氏的梦想。 但朱瞻基也算是有情有义,登基后开了先例,让孙氏这个贵妃不但有册,同时有宝,这个就是副皇后的待遇。 历来纷争往往是由欲望引发,朱瞻基亲手给了册宝,这就让孙氏有了觊觎皇后宝座的机会。 所以张淑慧昨日在宫中大闹,知情者都知道大抵是后宫的两个女人之间出了问题。 知道的不动,不知道的乱动。 所以朱瞻基压下那些弹劾的奏章,重臣们一个都没表态。 两个孩子都还在娘胎里,不知道男女。 而且胡善祥并无过错,这时候站队……太早了啊! …… “皇后知道孙氏的存在,所以谨小慎微,她甚至还有些自卑,总是觉着是自己掺和了皇帝和孙氏之间的事,所以更加的沉寂了。” 太后的眉间多了忧郁,而坐在下首的妇人也有些郁郁,说道:“娘娘,当年老夫人一手把孙氏给弄进了宫中,本就是想让您多个帮手……现在那个兴和伯盯着宫中,大逆不道啊!” 这话前后不搭,可太后却听懂了,她冷笑道:“本宫在宫中煎熬时,她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什么帮手?能帮什么?当年母亲一力推荐,本宫也应了,后来天公不作美,文皇帝重新选人,这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大家都该安分些。” 妇人乃是太后的弟媳,所以说话也少了许多忌讳,她堆笑道:“娘娘,关于那事,老夫人可是一直引以为憾事,陛下对孙贵妃情深义重,说不准……” “住口!” 太后低喝道:“宫中之事不是你能惦记的,回去告诉家里人,少掺和这些,否则哪日连彭城伯的爵位都保不住!” 妇人讪讪的起身告退,太后冷眼看着她出去,然后疲惫的道:“从龙从龙,人人都想一步登天,不劳而获……” …… “有人想预定你做她孩子的老师。” 张辅有些不情不愿的说出了这话,作为传话人,他感到有些无奈。他可以不传话,那人也奈何他不得,可这事儿终究他和方醒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旦被孙氏翻盘,两家都跑不掉。 “这是主动缓和关系。” 黄钟觉得有些牙痛,说道:“这姿态很低,而且只是试探,国公爷这边应该不知道身份吧?” 张辅点点头,“这等事大家心中清楚就够了,说出来再无转圜的余地,聪明人不会这般做。” 方醒在沉思中,眉心渐渐皱紧。 “我不会做她儿子的老师。” 面对着这根橄榄枝,方醒选择了拒绝。 “不管皇后生的男是女,我都不会站在孙氏那边。” 方醒的态度并未出乎张辅的预料,也没出乎那人的预料,于是此事渐渐沉寂。 而沈阳隔三差五的来方家庄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让方醒也不堪其扰。 “我说你堂堂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眼瞅着就是下一任指挥使的不二人选,你这么天天往我家跑,也不怕陛下猜忌?” 沈阳蹲在前院的角落处,眼瞅着站在亭子外面的燕回,满不在乎的道:“越坦荡越无事,欺瞒,背后勾结才是君王的大忌。” 这是个从死亡线上活回来的男人,尚未对权势有着深刻的认识。 “有人偷看!” 呆呆在亭子里教授那些少女,这是个主动避嫌的作法你家的女儿可没去偷男人啊! 刚开始时那些仆役路过还会多看几眼,等被喝骂几次之后,他们基本上能做到目不斜视。 而偷看这个词一听就带着猥琐,于是亭子里的女人们就发怒了。 燕回缓缓回身,就看到了慌忙躲避的那张脸。 吓人的脸! 四目相对,然后默然,然后…… “去吧!” 方醒在沈阳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转身回去。 沈阳踉踉跄跄的冲出来,然后站直了身体,茫然不知所措的左右顾盼。 呆呆带着娘子军冲过来,感受到沈阳和燕回之间那诡异的气氛,就摆摆手,一行人回去继续上课。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耳边听着亭子里传来的诵读声,沈阳缓缓走到了燕回的身前。 “你……” 沈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燕回的再次见面,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 可到了此时,那些幻想都消散无踪,他竟然如同孩子见到先生般的紧张,什么话都忘记了。 “蠢货!” 方醒抱着无忧出现了,就在侧后方。看到沈阳束手束脚的模样,他不禁想再踢一脚。 燕回呆呆的看着他,突然说道:“你去过,你去过,我知道的,你去过。” 泪水突然滑落,沈阳慌乱的点头道:“是,我去过,我只是偷偷的在边上看着你,我怕……我怕自己……” “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在独自煎熬着。” 燕回盯着沈阳,丝毫没有惧怕他脸上的刀疤,也未曾在意他张开嘴后,嘴里那一个黑洞。 沈阳沮丧的道:“我……我怕你不……我怕你不愿意。” 这时亭子里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十多个少女一起念诵着,声音清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就在这清脆的诵读声中,燕回突然泪如雨下,哽咽道:“你当年好狠的心,哪怕带着我出塞也好,你却……” 燕回猛地回身而去,沈阳呆立原地,懊悔在啃噬着他的心。 “哎!女人和咱们想的不一样,快去追吧,早点把她弄回家去,我家也好省些粮食。” 沈阳缓缓向前,渐渐脚下加速。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江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古老的诗经让人不禁在脑海中幻想着那个时代和那个场景,一送一别,黯然销魂。 无忧搂着方醒的脖颈,好奇的问道:“爹,他们吵架了?” 呃! 方醒的眼珠子一转,说道:“对,吵架了,你看那个女人就吃亏了,一路哭着回去,所以无忧要学厉害些,以后可不能被人给欺负了。” “夫君……无忧要是成了厉害的,以后找谁?” 张淑慧同样喜欢看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所以悄然跟了上来,听到方醒教无忧的一番话后,不禁深深的觉得当爹的不能教女儿,否则在女儿的眼中,男人多半都是坏蛋。 方醒抱着无忧回身,振振有词的道:“女人不厉害,那男人就会得寸进尺,到时候怕是你比我还后悔!” 张淑慧一把抢过无忧,边走边说道:“别听你爹胡诌,咱们要学针线,学规矩,到时候是规矩的咱们就守着,不是规矩的咱们就不听,谁要是破了规矩,到时候咱们……” 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89章 文皇帝说你天真 金英觉得自己就是个棒槌,找了无数地方,结果最远的通州反而被选中了。 而朱芳秉承着匠人的性格,直接丈量了土地之后,就画了个草图给他,然后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 无语望天的金英只想骂娘,咱家啥都不懂,你拿这个咱家看了就是天书啊! 两眼一抹黑的金英咬牙来到了书院里,本来对宦官没啥好印象的解缙听了他的要求后,没有犹豫就让他进去。 站在操场上,听着教室里传来郎朗读书声,金英不禁有些恍惚,怀念着以前的日子。 他就是个倒霉蛋,原本在安南好好的,可张辅率领大军南征之后,因为当时的金英长相周正,被张辅选出来阉割了,送进了宫中。 “进宫对咱家是好事。” 解缙在边上盯着他,金英自嘲道:“咱家还记得当年英国公在交趾铸的京观,吓死人啊!” 解缙没搭理他,金英自言自语道:“进了宫之后,咱家就惶恐不安,这世上只有佛才能让咱家心安,于是咱家就信了佛,和孙祥一般的虔诚。” “可信佛也没用啊!咱家还是比不过俞佳。” “你想得到太多,失去的就越多。” 方醒也来了,他对宫中信佛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满,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前世今生不过是过眼烟云,好事做多了,自然百邪不侵。坏事做多了,就算是佛祖显灵也护不住你!” 金英认真的道:“咱家没做坏事。” “那你怕什么?” 方醒说道:“做事讲究分寸,你就是失了分寸,这才输给了俞佳,如今陛下给你另一条路,能否走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金英指指教室说道:“咱家做事从不偷懒,那朱芳丢下个烂摊子给咱家,咱家这不就到书院请教来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朱芳是做实事的,规划好了,剩下的不懂你来书院问就是了,若是还不懂,就去朱芳那里请个工匠跟着。” “请?” 金英原先可是伺候朱瞻基的,一个工匠他那里会看得上眼。 “当然是请,别人又不欠你的,凭什么要听你的调遣?” 方醒对解缙点点头,示意找他有事,然后两人就走了,留下个金英在那里纠结着。 “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工匠也能这般傲气……” …… “工坊建立之后,书院的学生要时常进去体验一番,最好是上手做做。” 方醒对这个工坊抱有很大的希望,他希望这个工坊能让人看到无需匠籍,依旧能良性运转的前景。 “可你不要匠籍,那些人会不会做几年就走了?” “五年契约!” 方醒丝毫不担心这个:“五年之后,双方都觉得可以继续合作,那么就再次签订契约。若是想走,可以,做不好不到五年就把你赶出去。五年之后想走的也没事。” “这世上做事靠的是利益,你好好做工,工坊能提供配得上你的工钱,若是你觉得出去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活计,那大家好说好散,毕竟大明不可能只有工匠这个职业。” “那些人出去自己开小工坊也行?” 解缙觉得方醒是疯了,他没好气的道:“你看看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店铺,学会了你就别想走,那是一辈子的事。” “有的保密,大多不保密。” 方醒说道:“官方主导工坊到也不错,不过不能成为主流。要想百姓富裕,就不能限制太多。比如说印刷坊,工匠出去后自己弄一个,那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官办工坊毕竟只是一隅,而百姓学会了这门手艺,在有人的地方就能开设,这才是目的。” 解缙摇摇头,觉得许多东西就该由官办,不能让百姓掺和进来。 “老夫老了,你们年轻人去折腾,只是老夫却害怕见到人人言利,小人当道的那一日,德华,要谨慎啊!” 人人言利,想想都觉得可怕。 大家一见面不是寒暄,而是问哪能挣钱,哪能挣大钱。 这种氛围对此时的大明的冲击性可想而知。 方醒解释道:“言利不是罪,百姓想把自己的生活弄的更好,这值得鼓励,所以我说过民风要渐渐的变,好的民风要保持下去,甚至要用律法的形式来保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但让老夫子们头痛伤感,方醒也觉得那不是好现象。 而把某些民风民俗用律法的形式固定下来,这又是一条路。 所以方醒从未说过反对儒学,他甚至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改良一下现在的儒学,然后和科学一起齐头并进。 可他不敢说! “我敢和儒家冲突,但是却不敢说儒家需要改良,那是捅马蜂窝。” 方醒在宫中和朱瞻基一起做饭,作陪的居然是朱权。 御花园里,方醒和朱瞻基挖了个行军灶,然后生火。 烟雾渐渐散去,方醒架上锅喊道:“要大火。” 朱瞻基闻言抽了一根柴,火焰陡然变大。 方醒下油,然后开始爆炒猪肚。 青椒、炸好的豆腐下锅,翻炒几下加红油,最后勾芡。 然后又炒了一大锅辣子鸡,方醒就算是齐活了。 宫中没有那么矮的墩子,朱瞻基带头,三人就坐在地上,有太监上酒。 朱权沉默着,有酒就干,没几下就面色沉郁。 “呯!” 方醒和朱瞻基在低声交谈着,不时举杯共饮,听到声音后两人抬头,就见朱权把酒杯扔在地上,面带怒色。 “宁庶人不高兴?” 朱瞻基淡淡的问道。 朱权酒意上涌,喝骂道:“竖子,想要本王的命就拿刀来,别弄这些鬼祟!” 方醒愕然道:“殿下却是多虑了,陛下若是想要您的命,何须把您叫到这里来?” 朱权嗬嗬的笑道:“这竖子!这竖子!本王想去凤阳,去守墓,可你把本王关在皇城内,这是想干什么?竖子!” 边上的俞佳怒道:“宁庶人,在陛下面前你恭谨些!” 朱瞻基摆摆手,然后微笑道:“你是朕的叔祖,你和晋庶人不同,皇爷爷在时也提及过你……” “四哥能说什么?” 朱权夹了鸡腿,慢条斯理的吃着,可耳朵却对准了朱瞻基那边。 朱瞻基举杯邀了方醒,一饮而尽后,说道:“皇爷爷曾经说过,说你是……” 见朱瞻基有些沉吟,朱权冷笑道:“说吧,本王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听不得?”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道:“皇爷爷说……你就像是一个小儿,稚嫩,不可独当一面。” “放屁!臭不可闻!” 朱权怒道:“什么稚嫩?四哥大我差不多二十岁,当年若不是他使诈,本王如何会束手就擒?” “可你却没行险!” 这话朱瞻基不好接,方醒就说道:“换做是其他人,大抵是要行险一击,可你却服软了。” 朱权争辩道:“那是本王相信了他!” 方醒忍笑道:“为君者怎可随便相信人?就凭这你就输了。” 朱权为之气结,骂道:“你就是小人!” 方醒找到了鸡腰子,顿时就忘记了和朱权辩论,美滋滋的慢慢享用。 朱瞻基放下酒杯,盯着朱权问道:“汉王叔出海了。” 朱权心中一惊,旋即装作满不在乎的道:“朱高煦?那个疯子,你这是想让他出海自生自灭吗?” 朱瞻基认真的说道:“海外很大,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有许多岛屿,大的和大明差不多。” 朱权突然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身体后仰,仰天笑着。 笑声凄凉,良久,他喘息道:“凭什么?凭什么四哥拿了我的军队登上了帝位,而本王却只能躲在南昌苟延残喘,凭什么?” 方醒吃了一个鸡腰子,正在寻找第二个,闻言他就皱眉道:“这就是命!若是你来,你确定自己能赢?我看你撑不过半年,不,一战即溃,到时候你能去哪?” 方醒放弃了寻找另一个鸡腰子的想法,说道:“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战败后遁入草原,可就凭着败军,你能干什么?不是覆灭于阿鲁台,就是俯首称臣,那可就热闹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0章 恐吓使者 “等汉王叔回来再看看。” 朱瞻基野炊的目的就是想让朱权放开谨慎,此时的朱权已经醺醺然,正是时候。 “海外若是可为,以后的藩王愿意的、有这个能力的,都可以出去。” 朱瞻基说完就摆摆手,两名强壮的太监过来,目视朱权。 朱权恍然起身,张嘴欲言又止,然后点点头,跟着两个太监回去了。 若论能力,朱权虽然远远不及朱棣,可能甩现在的藩王们几条街。 “你又在想着分化藩王了?” 方醒看到朱瞻基找到了最后一只鸡腰子,顿时就有些忍不住想抢。 鸡腰子口感嫩,还糯,据说还有些不可描述的功效,对于拥有三个妻妾的方醒来说是个好东西。 朱瞻基品味着鸡腰子的味道,缓缓的说道:“方政在缅甸令土人开路,已经接近了暹罗。” “暹罗人先动手了?” 方醒只觉得热血渐渐上涌,不禁拎起酒壶畅饮。 朱瞻基的眼中也多了些兴奋,“方政他们偃旗息鼓,暹罗人的探子被抓了一批又一批……” 暹罗人对那块土地早就垂涎三尺,可他们的探子却遇上了有土人配合的大明斥候。 双方不断在纠缠着,暹罗斥候开头占了不少便宜,渐渐的大明斥候也适应了丛林作战,双方的态势渐渐偏转,暹罗人死伤惨重,不得寸进。 其后方政依旧不动声色,而暹罗人恼羞成怒之下,就派了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进入,随后被方政给一锅端了。 方政可不是在蛰伏,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于是他果断尽起大军,逼近暹罗。 目前明军已经进入了暹罗境内,小规模作战很是频繁。 …… 就在方醒畅想着能否尽收暹罗之地,把两边的出海口连成一片时,信使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倒霉鬼般的家伙。 “张大人,兴和伯,这是暹罗使者。” 礼部的一个小吏带着个黑瘦的男子来到了兵部。 方醒正和兵部尚书张本说着暹罗的事,见到男子就双双冷笑。 张本冷冷的道:“可会大明话?” 使者熟练的拱手道:“会。” “那暹罗为何大军越境?” 礼部的小吏在边上冲着方醒挤眉弄眼的,示意张本说话有些过了。 天可怜见,三千余人的军队,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个哨探,连前锋都算不上的规模,张本居然用上了大军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人无语。 方醒对此视而不见,使者呐呐的道:“那是叛逆,鄙国已经拿了那些逃回来的叛逆,人头就在城外。” 我曰! 方醒暗自骂了句粗口,而张本也有些失望,就说道:“此事错在暹罗,只此赔罪吗?” 使者愕然道:“叛逆的人头就在城外,鄙国国主的请罪文书已经上达陛下……” “这不够!” 方醒摇摇头,在使者的绝望眼神中说道:“那里是大明的地方,你们的斥候多次深入,然后大军突袭,这不是叛逆。叛逆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张本六十岁了,看着就是个小老头,他抚须赞道:“兴和伯所言不差,大明的地方若是任由外人侵入,那以后谁还把大明放在眼里?!” 使者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礼部的小吏,小吏干咳道:“那位是兴和伯。” “兴和伯?” 使者绝望的脱口而出道:“可是那个魔神……” 才说完使者就后悔了。 张本佯怒对方醒说道:“你在外杀戮过甚,引得外邦惊恐,这不好。” 能做兵部尚书的哪会这般软弱! 方醒微笑道:“想不到方某的匪号倒是不胫而走,贵使受惊了。” 使者强笑道:“鄙国国主……” “此事没有商议的余地,贵使且等着朝中的决议吧。” 朱瞻基让人把使者带到张本这里来,本就是想先把事情的性质搞严重些。 张本板着脸送客,使者几乎是想跪下了,可礼部的小吏死死地拉住他,然后叫了兵部的人帮忙,总算是把人给拉出去了。 “兴和伯,陆路进击不是法子。” 张本为官清廉,清廉到令人发指,人送外号‘穷张’。 方醒点头道:“是,陆路进攻的话,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旷日持久,补给线太长。” 张本诧异道:“本官在金陵时和兴和伯缘悭一面,却听闻你跋扈,最近外间还说你夫人也很厉害,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平和,可见传言多不可信。” 这位老大人连朱棣都赞不绝口,朱高炽也是多番赞扬,及至朱瞻基更是委以重任,可见品性之好。 方醒无奈的道:“张大人,许多事情你平和了没法办啊!就说上次在金陵,那些商人闹腾,若是平和了,威信何在?” 张本起身道:“兴和伯,马上要用饭了,你家大业大,本官请不起啊!” 这人居然下逐客令? 方醒虽然恶名远播,可好歹没几个人敢逐客,今儿张本这算是开先河了。 可看看张本袖子里露出的里衣居然有补丁,方醒就厚着脸皮道:“张大人,既然你说方某家大业大,想来吃不垮,要不中午方某请客?” 张本板着脸道:“多谢兴和伯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方醒灰溜溜的出了兵部,这才想起一个传言。 据说张本去宫中赴宴,朱棣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银杯,直言宴后可以带回家,只有张本的身前却是一个陶杯。大家愕然,朱棣却解释说张本清贫,拿了银器也无用。 皇帝赏赐的东西不能拿去换钱,这便是对张本最大的褒奖。 方醒在外面吃了一顿锅贴,然后又进了宫。 宫中此刻文武俱在,朱瞻基令人在把一幅地图挂在木架上,放在大殿中间。 “都没吃午饭呢?” 方醒进来时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收获了不少鄙夷,金幼孜更是讥诮的道:“兴和伯嘴边有油,可见午饭不错啊!” 朱瞻基皱眉说道:“有事说事!” 金幼孜拱手请罪,方醒笑呵呵的进来。 此时地图边已经被围了一圈人,朱勇正在慷慨陈词。 “陛下,只需五万人,若是臣拿不下暹罗,就投海自尽!” 朱勇立功心切,甚至都把张辅挤到了边上。他用粗壮的手指头指着缅甸和暹罗的交界处,自信的道:“这边只要打通,臣率领骑兵就能一路打到他们的国都,然后生擒他们的国主,剩下的地方即可传檄而定!” 张辅不好争抢,他瞥了孟瑛一眼,孟瑛就说道:“成国公,那边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弄不好就会深陷泥沼,到时候就是第二个交趾。” 朱勇一拍挂地图的架子,瞪着眼,一副谁敢和我抢功我就干掉谁的架势,说道:“什么交趾?交趾现在可是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 这时一直没发声的方醒说道:“那里不好打,而且打下来治理会很难。” 在兵部他和张本可以恐吓使者,可在进宫的一路上,方醒就仔细回想着暹罗这个地方,然后想起了那漫长的补给线。 在那些武勋愤怒的眼神中,方醒的手指头从云南经过缅甸,再到暹罗划过,然后说道:“缅甸新定,自身都得要靠着云南那边来补给,就算是打下了暹罗,从哪补给?” 这一盆冷水从立功心切的武勋们的头上浇下去,朱瞻基看到几个武勋的眼中渐渐黯然。 “水师呢?” 朱勇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他觉得自己已经闲的浑身长毛了,再不出去厮杀,整个人就会颓废。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1章 愤怒的朱瞻基 “水师?” 方醒又从太平港划了一条线,说道:“咱们不说国内转运的耗费,就说从这里开始,一路不断的补给……” 朱勇急眼了,就喝问道:“兴和伯,你哪边的?” 方醒无奈的道:“就事论事罢了。成国公,暹罗已经立国多年了,国中阶级久存,一旦打下来之后,大明面临的就是长久的清理,就和原先的交趾一般。关键是大明可以封锁。” 方醒指着地图说道:“满剌加那边咱们可以着手,还有就是缅甸的出海口,一旦开辟出来,暹罗就被围在了中间,能有何作为?无法动弹嘛!” 杨士奇觉得方醒虽然有时跋扈,可在大事上从不糊涂,所以这也是他愿意调和方醒和文臣关系的原因所在。 “兴和伯所言不差,诸位,大明无法承担多处出击,一旦在征伐暹罗的过程中别处生事,到了那时,大明就难了。” 杨荣的话让武勋们泄了气,一直没发言的张辅对此很无奈。 军方想开战,哪怕是随便寻找一个对手,军方也要迫不及待的想出征了。 而这种急切自然会导致判断出错,多来几次,武勋们粗鲁无谋略的名声大抵就要响彻云霄了。 所以方醒给了张辅一个眼色,然后张辅就出来总结道:“暹罗那边已经被方政给吓坏了,不管怎么说,此事就是个口子,等局势变化之后,大明可以随时动手,借口都不用找。” 朱瞻基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见状就说道:“诸卿辛苦,来人,准备饭菜。” 趁着准备饭菜的时间,张辅和方醒交流了一下。 “他们被闲置的太久了,静极思动,可根子上却是担心会没落。” 张辅身为武勋,对武勋们的心思把握的极准。 武勋要立功,要见血吃肉,否则就是勋戚。 可武学的第一批学生已经毕业了,他们将会到各地卫所去担当骨干力量。 等这些人渐渐的爬上来后,原先的武勋能干什么? “他们想学习火器战法,可却有些下不去面子,加上火器卫所目前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他们也无法接近,近乎于……困兽!” 张辅的身上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他的笑容格外的苦涩。 方醒心中不忍,但却没有给出建议。 两人就在殿前,张辅突然笑道:“你别安慰我,你也不想安慰我。虽然你自己也是武勋,可你却对武勋嗤之以鼻,哈哈哈哈!” 方醒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承认道:“是,我是反对武勋。但我只是反对武勋的传承,你看看武勋们的下一代,可有几个出息的?等这一批武勋去了,大明难道就看着接班的那些人坐吃等死?” “英国公,兴和伯,吃饭了!” 这时朱勇出来喊了一嗓子,被两个太监用那种能杀人的眼神盯着,然后他才想起宫中不可喧哗,就拱拱手缩了回去。 张辅微微一笑,然后率先进去。 …… 暹罗的使者被丢在驿馆里心急如焚,而朱瞻基却已经在规划着大明的未来。 武勋要经常敲打,要让他们保持着饥饿的状态,这是朱棣的言传身教。 所以朱瞻基在午饭后就再次集合了武勋们,这次他撇开了文官,这让武勋们心中大喜,同时生出了皇帝果真是看重我们的欣慰。 人都需要被肯定,朱瞻基显然深谙此道。 “哈烈和肉迷联军正在亦力把里舔伤口,肉迷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担心大明的远征,可我们却没那么傻!” 朱瞻基目光幽深,正襟危坐,缓缓的说道:“大明以后的方向将会是两个地方,北,和大海。” “北方有强敌,不过却不是迫在眉睫。而大海,那边有财富,有土地矿产,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大明提供各种资源。” “兴和城已经建成,这是大明在草原上的第一座坚城,但不会是最后一座。” 朱瞻基最后含蓄的用这番话来表明了自己的雄心,武勋们纷纷躬身。 “愿为陛下征服天下!” “愿为陛下征服天下!” …… “天下……天下多大?” 太后听到了这个话,摆摆手,来报消息的太监一溜烟就走了,再不走就怕面色渐渐严峻的太后要收拾人。 “皇帝雄心勃勃,本宫仿佛是看到了文皇帝。” 太后大概知道自己刚才的脸色有些吓人,就缓和了一下,随后吩咐道:“去看看皇帝在干什么,若是有暇,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朱瞻基孝顺,得到消息后就算是手头有事也得搁下。 “母后。” 朱瞻基一进来就看到太后的面色木然,然后问道:“母后可是身体不适吗?儿臣马上让太医院的人来看看。” 太后摇摇头,然后挥手,室内马上就只剩下了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 “你想征伐天下?哪个天下?” 太后没叫人送茶来,那么这就是正式的谈话。 朱瞻基一怔,旋即就知道了来由。他皱眉道:“母后,海外有大国,北边也有大敌,大明不可能坐等对手壮大,然后再慢慢的侵袭东顾……” 太后淡淡的道:“本宫知晓你有雄心,可好战必亡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那些武勋只想立功,他们会怂恿你下旨征伐,可你得要有个心,这征伐有没有好处,好处有多少,值不值当,这些你是皇帝,自然是由你来操心。” 朱瞻基笑道:“母后却是多虑了,海外多有金银和好地,汉王叔跟着郑和的船队出海了,他一心就想改封到海外去,这也是我家的一条出路,否则一旦大变,那就是避无可避。多些海外的封地,以后的周转余地也大些。” 太后叹息道:“本宫不干政,只是担心你太急。既然你都策划好了,那就去吧。” 朱瞻基低声道:“母后,兴和伯常说自家就是少了一个睿智的长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这话儿臣却是赞同。” 太后缓缓抬头,朱瞻基认真的道:“母后,有了您在,儿臣的心中才有底啊!” 太后笑了,然后呸道:“胡言乱语的瞎说,说的好像本宫成了垂帘听政的曹太后,快去快去,记得晚上去皇后那里看看。” 朱瞻基笑着应了,说道:“彩衣娱亲儿臣却也是能为,母后哪日有暇,儿臣便换了衣服说一折书,也好让母后欢喜。” 太后摆摆手,等他走后,才幽幽的道:“内政不理顺就想着征伐,这可是惊涛骇浪啊!” 而朱瞻基出了太后这里,一路去看了皇后和孙贵妃,就匆匆的回到了乾清宫。 “令兴和伯去追郑和!” 俞佳心中一惊,急忙躬身,准备亲自去一趟。 刚走两步,他就听到身后那带着怒气的声音。 “这是想挑拨朕与母后之间的关系吗?” 朱瞻基起身,目光冰冷。 太后哪里会因为今日这些武勋的话而担忧,多半是有人在她的身边经常说些外面的热闹,顺势就把大明如今对外的咄咄逼人给夸大了。 朱瞻基在殿内转圈,胸中的火气越发的大了,正好杨荣来禀告事情,他就找个由头呵斥了一通,可话里话外都是对文官的不满,却不是针对杨荣。 杨荣满头雾水的回去,而俞佳已经到了方家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2章 太平港(感谢“姬卡卡洛瓦”成为本书新盟主) 秋水茫茫,心生苍凉。 方醒当然不会有这个感慨,他只是听着王贺在身后吟着酸诗,就觉得心情莫名的坏了许多。 此时他已经身在海上,脚下的这艘宝船正在劈波前进。 身后的王贺终于停止了向伟大诗人的尝试,低声道:“兴和伯,陛下这是要发怒了,不然怎会突然改弦易辙。” 方醒没理他,王贺继续唠叨道:“郑和出海是宣慰,可咱们出来那必须是宣威啊!陛下的态度突然大变,看来是有人在作祟。” 朱瞻基没给方醒寻根探底的时间,就让他在家多团聚了一天,然后就带着吴跃部出动了。 方醒在船上这些日子想过许多,最终还是想到了太后的身上。 这事儿还是俞佳的暗中示意:陛下去了太后宫中和两位孕妇那里,回来后心情就变差了,然后就下了这道旨意。 胡善祥和孙氏自然无法让朱瞻基改变方略,那么就只有能对朱瞻基产生巨大影响的太后了。 究竟是啥事呢? 方醒恨不能赶回京城,然后掰开朱瞻基的脑袋看看这人是不是抽抽了。 太后深谙福祸之道,信奉的是惜福,朱瞻基和胡善祥堪称是孝顺,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吃饭了!” 方醒起身,回头看到王贺低头念念有词,就问道:“今日你要节食?” 王贺拍拍肚皮,愁容满面的道:“早上咱家去厨房看了看,就看到厨子正在弄熏肉,他们把熏肉丢进锅里煮,然后……呕!” 王贺干呕了起来,方醒笑道:“不就是放坏了生蛆虫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蛆虫也是肉,走了。” 王贺摇摇头,就在甲板上待着。 海风有些冷,甲板上的水手开始换班,被换下来的骂骂咧咧的在边上歇息,两个水手被派去拿饭。 一个矮壮的水手坐在甲板上,骂道:“这风瞎几把乱刮,这船越发的难操了,再不抓紧,等到了太平港,咱们就只能等着吃郑公公的船队拉的屎!” 一个水手随意的躺在甲板上,侧身嘟囔道:“管它呢,到时候咱们独自出航也不错。” 方醒和傅显在一起用饭,今天的菜有肉,腌肉。 方醒面不改色的吃了,傅显更是风卷残云,谁都没在意那些孔洞。 “伯爷,咱们这次一出来,大明的海疆可就空了。” 郑和带走了庞大的船队,傅显的船队作为大明海疆的最后防卫力量,也被方醒拉出来了。 此时的大明只余些小船在各地,堪称是不设防。 傅显用手背胡乱的擦擦胡须和嘴,打个饱嗝,然后端起一碗豆芽汤一饮而尽,这才满足的叹息一声。 方醒慢条斯理的喝着有些发涩的豆芽汤,看到不少人都蹲在地上用饭,就起身道:“咱们上去。” 两人刚出去,原先的位置马上就被人占了。 一个水手端起方醒没喝完的豆芽汤,两口就干了,然后急急忙忙的刨饭,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船队每日的供给是固定的,而且随着岸上补给的中断,供给还会进一步压缩,所以食物都是珍贵的。 茫茫的大海上,浪费粮食就该被雷劈。 所以方醒走到甲板上时就听到了一声霹雳。 轰隆! 方醒缩缩脖子,看着船队缓缓前行,就有些焦急。 一阵风倾斜着吹过,宝船顿时歪歪斜斜的摆荡了几下。 傅显扶了方醒一把,然后满不在乎的道:“伯爷放心,这风吹不了多久。” 船队歪歪斜斜的折腾了一阵,然后又恢复了航向。 …… 当岸边的树木凋零时,船队终于看到了长乐太平港。 一座岛屿把宽阔的海面劈成了两半,左右两侧的两条航道上,几艘小船飞快的冲了过来。 浪花扑打着船头,小船上的水手站的稳稳的,旗帜不停的摇动着。 方醒放下望远镜,欢喜的道:“郑公公他们还没走。” 这边的旗帜不停的摇动,示意他们带路,可那边的小船却非要靠过来。 “敢问是哪位大人带队?” 小船在船队前漂亮的来了个弧形转弯,然后有军士大声的问道。 “兴和伯!” 小船上的军士突然欢呼起来,然后喊道:“请跟着来!” “他们为何欢呼?” 王贺问道,傅显嘿嘿的笑道:“跟着郑公公出海威风倒是威风了,可找不到多少动手的机会啊!而伯爷就不同……” 船队缓缓跟着进了航道,一路被带着到了临时泊地。 “伯爷,船队暂时停靠在这里,稍后等郑公公回来再重新安置,可行?” 方醒已经下到了小船上,一个郑和船队的军士正在领航。 方醒点点头,船队随即开始靠岸。 小船慢慢前行,当看到岸边的民居增多时,军士指着左前方说道:“伯爷您看,那便是金刚腿。” 就在左前方,岸边小山延伸出来的一个突出,看着就像是垮塌的桥面,一直延伸进了水里。 军士卖力的解说道:“当年郑公公在此停泊,有两个妖怪兴风作浪,郑公公就祷告了一番,然后有神灵去镇压…” 跑海的人最迷信,许多习惯一直保留了下去。 小船缓缓从‘金刚腿’的侧面驶过,方醒看了看,确实是像一只脚。 再往前就是郑和的大营,方醒登岸,早就得到通报的王景弘来迎。 “见过兴和伯。” 他的身后一溜的太监武将,方醒问道:“郑公公呢?” 王景略说道:“郑公公去了泉州……” 方醒摆摆手,后面的事情他不想干涉。 一行人进了大营,方醒看到那些军士正在懒洋洋的跑操,就问道:“为何不严加操练?” 王景弘说道:“这帮子杀材早上操练过了,现在只是怕他们出去祸害人,就拉出来跑跑。” 一直爱保持沉默的洪保说道:“兴和伯,这里可是大明,若是有女子被祸害了,地方官一路报上去,大家的面皮都别想要了。” 方醒回身对他点点头,问道:“洪公公最近如何?” 洪保强笑道:“还是那样,劳动兴和伯关切了。” 方醒点点头,大家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然后方醒交代了来意。 “朝中对开发海外多有争论,陛下临机决断,让本伯赶来,那么……郑公公此行的谋划如何?” 这话看似平淡,可知道方醒性子的人,都感到了杀气腾腾。 作为正使,王景弘说道:“兴和伯,原先的打算是一路宣慰,然后把使者送回去,当然,贸易也得抓紧,毕竟只要金银,怕是会和那些小国有些分歧。” 方醒端坐上首,目光扫过室内诸人,斩钉截铁的道:“大明有大明的章法,顺从的,那就是藩属国,不顺从的……非明即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3章 想杀人的朱高煦 室内静默,这些人的眼神渐渐的灼热起来。 非明即贼! “好!” 郑和船队的都指挥朱真面色通红的道:“伯爷此话再正确不过了,那些人有了好处自然听话,没了好处就不认大明,就该收拾一番!” 而作为船队的外交使节,侯显摸摸下巴,点头道:“水火并济才是王道,且等郑公公归来咱们再好好的商议一番。” 坐在这里的全是航海巨头,傅显有些怯,不过热血冲头之后,他一拍扶手,起身说道:“早该这样了,看看那些使者,一听咱们不出海了,马上就变了脸。这次陛下的意思也有震慑之意…” “震慑什么?” 方醒淡淡的道:“国内的粮食不少,可现在百姓……本伯出发前已经建议陛下下旨,每对夫妻以两个孩子为限,超出的,每个孩子每年补贴两百斤粮食……” 室内一阵轻叹! “所以粮食就是大明未来的人口,多多益善!” “本伯希望以后的补贴越来越多,最后当大明的人口达到亿万时,大明……就显得小了些,有些局促……” 这话里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王景弘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回头看看,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这是大明的时代啊! 大明目前受限于人口不足,所以占据着广大的地盘却不足以支撑继续扩张。 想想奴儿干都司,想想兴和城,想想瀛洲和朝鲜,想想……那片海。 侯显激动的道:“每次出海宣慰耗费不少时日,若是能在这边建城,以后船队只需定时巡航即可,那些金银粮食回航时随手就能带回去,好啊!好!!!” 外交官其实并不愿意展现自己的手腕,哪怕事后能得到无数的夸赞。 “咱家更想昂首对那些人说话,一言不合,船队马上靠岸,这才是大明啊!” 侯显想起以前出使的经历,愤愤不平的道:“永乐十九年,榜葛剌被入侵,咱家奉命出使去调节纠纷,去了能干嘛?只是借着大明的威名,可还得要赏赐,两国这才罢手,想想多憋屈,憋屈啊!” “谁憋屈了?” 外面传来了一个张扬的声音,方醒不禁面露微笑,然后起身。 朱高煦一脸烦躁的进来,没注意到方醒,满嘴牢骚就出来了。 “鸟都没有,先前谁哄本王说山里有虎的?出来,本王……咦,方醒?” “见过殿下!” 方醒大笑着走过去,看看朱高煦的身形,说道:“殿下在海上看来还行,居然没瘦。” 朱高煦见到方醒也是欢喜不已,就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喊道:“去拿酒来,本王要和方醒畅饮!” 众人一见朱高煦进来,都纷纷起身告退,没人敢和这位殿下相处。 方醒见状就笑道:“殿下可是成鬼见愁了?” 朱高煦坐下后,随便把靴子脱掉,顿时一股子酸臭味就弥漫开来。 方醒皱眉道:“洗个脚吧。” 朱高煦摇摇头,把袜子脱掉,那大脚丫居然在冒热气。 他酸爽的龇牙咧嘴,“在船上水珍贵,郑和说了要尽量少洗脸洗脚,本王却是习惯了。” 方醒看着他抠脚丫,不知怎地也觉得脚痒。 “去江边泡泡吧。” 半个时辰之后,江边泡好脚的两人盘腿坐着,中间是一盆卤猪脚。这还是方醒船队的厨子早就做好的,准备等方醒请郑和等人吃饭时上的菜。可朱高煦一听就忍不得了,硬是让人弄了一大盆过来。 “在船上吃的一言难尽啊!” 朱高煦用刚才洗脚的手抓住一只猪脚,一口就去了一半,然后努力吞咽着,就像是个半年没吃肉的乞丐。 两人狼吞虎咽了一阵之后,这才开始喝酒。 朱高煦的胡须散乱,眼神也茫然。 “皇帝让你出来,这是担心本王吗?” “和你没关系。” 方醒喝了口淡酒,砸吧着嘴,说道:“朝中有人说陛下穷兵黩武,大概宫中也有些掺和,陛下怒了,就叫我来。” “好!” 朱高煦一口干了碗里的酒,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胡须,大笑道:“这才是朱家人,大哥以前就是太软,被那些文官给逼的没了退路,瞻基不错,就该这样,狠狠的抽打他们!” “父皇厉害,他用眼神就能让那些人俯首称臣,本王觉得父皇比太祖高皇帝都厉害。” 朱高煦摇摇头,胡须上的酒渍被甩了出来,他叹息道:“本以为本王才是父皇看中的……可如今看来,本王的性子怕是会被那些人给阴死……” “都是一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大哥被他们给坑死了,瞻基还算是聪明,否则本王此次就不想回去了,就带着侍卫找个地方在海外安家,随便找些女人传宗接代……” 这就是朱高煦,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冲动的将军,可一旦冷静下来之后,他从不缺乏判断力。 这样的一位王爷,却被近乎于软禁的安置在乐安洲,不得伸展。 “殿下,在乐安洲不好受吧?” 朱高煦摇摇头,呸了一下,把嘴里的细碎骨头吐进了江里,然后不屑的道:“那些地方官没敢管本王,可屁大的地方,若不是你派人来报信,让本王去接应瞻基,老子早就带人跑了。” 看到方醒愕然的模样,朱高煦咬了一块冷却后有些坚硬的猪皮,嚼的嘎嘣响,含糊不清的道:“大不了出塞,随便找个地方收拾了,然后四处攻伐,难道本王就不能弄个大部族出来?到时候自然会让大哥刮目相看。” 方醒有些啼笑皆非,可当他抬头看到朱高煦眼中的悲伤时,不禁默然。 这是个纯粹的人,若是一名将军的话,那么他将会为大明开疆拓土,不会逊色于明初的那些名将。 “你投错胎了。” 方醒只能这样来安慰他。 这个安慰反而让朱高煦更愤怒了,他把手中的骨头扔进江里,然后起身问道:“这次打哪里?不打本王就把你丢进海里。” 方醒在江边洗手,顺便洗了脸,起身舒坦的道:“郑和还没回来,咱们先去小琉球看看。” “小琉球?” 朱高煦对那个地方不大感冒:“那边不是说都成荒地了吗?” 明初为了防备倭寇而内迁了许多百姓,本意是不给倭寇得到根基和补给的意思,可谁曾想百姓活不下去了,依旧源源不断的偷渡过去。 “对,小琉球。” 船队的事还是要靠郑和来做主,方醒却不愿意在此白等,而对面的小琉球自然就是他的目标。 “那边不错,以后要大批移民,咱们先去宣慰一番。” “那边可有叛逆?” 朱高煦现在就想杀人,越多越好。 “不知道,不过那些百姓不能动,他们都是大明的百姓,以后小琉球还得要靠他们来建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4章 鬼子进村的待遇 有了目标的朱高煦磨刀霍霍,那把长刀被他磨的几乎能当镜子用。 当看到海岸线时,朱高煦带着侍卫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看了一眼,就怒道:“方醒,就一个村子,哪来的贼人?” 方醒摇摇头,吩咐道:“让小船靠过去,就说是本伯来了,让那些人无需害怕。” 一艘小船脱离船队靠了过去,朱高煦指指左右说道:“你若是想围住他们,那就该从边上绕过去,到时候从他们的后面突袭,除非他们能变成海鱼,否则一个都跑不掉。” “那些是百姓。” 小船过去后,王贺摇摇晃晃的上了岸,却见村子里就剩下一个精壮的男子,而且男子还准备开跑。 “是兴和伯来了,快叫人回来。” 男子刚跑出十多步,闻言缓缓回身,手中的弓箭也保持着半张状态,警惕的道:“兴和伯?上次那个?” 王贺揉着有些烦闷的胸口,没好气的道:“咱家都来了,躲什么躲?要是想弄你们,直接从后面来,你们谁能跑?” 男子看看海上的大船,觉得这话在理,就缓缓靠过来,这是想等大船靠岸后辨认身份。 王贺骂道:“都是没眼力的家伙,咱家可是能经常见到陛下的人,就你这样的,见过知府吗?” 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面上缓缓放下人来的大船,然后慢慢的,一艘兵船就缓缓驶来。 船头站着一人,不,两人,只是男子就盯着那个青衫男子,至于他边上的那个全身披甲的武将,被他给无视了。 随着距离拉近,男子突然揉揉眼睛,然后欢喜的道:“是伯爷来了!是伯爷来了!” 王贺看着他转身就往后面跑,脚步欢快,就悻悻的道:“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咱家……” 战船靠岸,朱高煦第一个登岸,他的身体晃了晃,就问道:“贼人呢?” 他不甘心,觉得这里应当是海盗的基地,可放眼四看,除去水里泡着的几艘小船之外,再也找不到能担当劫掠的船只。 方醒第二个登岸,王贺就上前说了刚才的事。 “这些人胆小,如今殿下来了,正好宣慰一番,也好让他们以后安心度日。” “本王来宣慰?” 朱高煦指指自己,眼睛瞪的老大,说道:“本王只会杀人,不会宣慰。” 王贺不敢惹他,就闪到了方醒的身边。 方醒不慌不忙的道:“我只是个伯爷,不够,殿下您可是王爷,这些百姓必然是深信不疑。” 朱高煦疑惑的问道:“官越大,说的话相信的人越多?” 方醒点点头,赞道:“正是这样,殿下您在这里说一句话,比我说百句都管用。” 朱高煦有些欢喜,但转念一想就质疑道:“那本王去骗人可有人信?” “有,一定有,只是被揭穿了丢人。” 方醒已经看到了远处来的一群人。 这群人都背着包袱,有的赶着鸡鸭,有的牵着孩子,甚至有人背着牌位……看着就像是搬家。 当那个老人近前看到方醒后,就把松开牵着孙子的手,然后跪地道:“见过伯爷,敢问伯爷,此次可是来拿我等的吗?” “见过伯爷。” 瞬间前面跪了一地,方醒叫人起来,却无人动弹。 这些人都怕了,哪怕上次的方醒和蔼可亲,答应他们朝中不会来迁移他们回去,可他们依旧在担心着。 朝令夕改害死人啊! 方醒没办法,只得说道:“本伯此次前来是宣威南海诸国,顺便想着来看看你们,大家看看本伯身边这位,这就是汉王殿下。” 啥米? 几十号人都抬头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朱高煦,然后权威起了作用。 “见过汉王殿下。” 这可是藩王啊!比什么伯爷管用多了。 于是朱高煦就被这些村民热情的迎奉给弄的手足无措。 “殿下,小的家中有多年的陈酿,恳请殿下去品尝。” “殿下,小的家中有女儿长得村里无人能及,殿下若不嫌弃……今晚就让小女那个……给殿下暖被子。” “殿下…….” 方醒发现朱高煦非常的不自然,面对着这些村民的热情,他居然……他居然手足无措。 特别是那个想推销自家女儿的妇人,她大胆的挽住朱高煦那和她大腿一样粗细的胳膊,就想把他拉回家去。 朱高煦浑身僵硬的回身向方醒求救,王贺的肥脸颤抖着说道:“兴和伯,殿下可不能啊!这事传出去就是丑闻。” 堂堂大明皇叔,居然在一个化外的村子里被女人给拉到了家中,然后还留下个种子,传出去……真的,朱高煦以后真的不用见人了。 方醒干咳一声,那女人马上就松开了朱高煦,然后惶然道:“伯爷,民女有罪。” 这群人最为现实不过,他们远渡重洋,只为远离家乡官吏的盘剥,能在这里继续繁衍生息下去。 这些都是为了生存敢于搏命的人,可在官府重新到来时,他们又换上了谦卑的神色,诚惶诚恐,就像是泥土里的蝼蚁般的低贱。 那些闪烁着惶恐之色的眼睛里,或是清澈,或是浑浊,可都带着谦卑。 “好了,殿下喜欢喝酒,若是有土酒就弄些来。” 方醒的话皆大欢喜,朱高煦得以脱困,而那些百姓用最危险和最愚蠢的方式,试探出了方醒等人的来意。 至少没有恶意! 这是个好消息,所以那老汉马上就吆喝一声,然后有两个大汉急匆匆的回去找酒。 随后就是热情的款待,这些村民把家中最好的食物拿出来,倾囊而出。 没有大锅,十多口小锅这是村子里仅有的,而且大多破烂,能看到不少补过的痕迹。 热气腾腾的景象让人感到惬意,方醒吩咐人从船上拿了不少粮食和肉食下来,算是见面礼。 “曹七在哪里?” 和村里的老人喝了几杯之后,方醒突然问道。 老人面色微变,顾左右而言他的道:“伯爷,曹七…….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醒微笑道:“是吗?” 辛老七沉声道:“老爷,那日是小的亲手放了曹七。” 方醒举杯,老人尴尬的道:“伯爷,小的年岁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曹七……你们谁知道曹七在哪?” 一个喝多了的男子说道:“曹七不就在上游吗?上次他还送了咱们不少菜种啊!” 老人指指上游,对方醒说道:“伯爷,上游能住人的地方不少,不过回弯那里最好。” 这等小市民的狡黠方醒并未在意,他说道:“去个人告诉曹七,本伯来了。” 老人有些意外于方醒的不留情面,于是起身下跪请罪。 “不干你的事,起来。” 方醒是有些恼火于自己遭遇了鬼子进村的待遇,可也达不到迁怒于人的程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5章 杀你都是白杀 海盗的生活很刺激,可也很艰辛,曹七以为自己最终将会死在某一次不长眼的劫掠中,然后尸骸变成海里鱼类的食物。 所以在上次被辛老七放过之后,他就带着一些还愿意跟着自己的手下找到了一个地方安定下来。 建屋、开荒、捕鱼…… 曹七渐渐的找到了当年在家乡的那种生活感觉,对此他很是迷恋。 他会在干活的途中坐在田坎上,然后眺望着远方,静静的想着家乡,想着那个被自己干掉的粮长。 那个粮长很贪婪,每次收粮都会动手脚多收一成左右,若是谁敢指出他的错漏,他当时会笑眯眯的认错,很是谦逊。 曹七的父亲就是当众指出了粮长动的手脚,然后粮长恍然大悟的认错。 然后……不过是两天后,曹七的父亲就‘犯事’了。 再然后,他的父亲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当时平静中带着些悲伤的曹七会在安葬了父亲之后…… 那是半年后,曹七一直很老实的生活了半年后…… “七哥,有人找。” 曹七回身看去,就看到下游那个村子的一个村民被手下领了过来。 “可是有盗贼?” 曹七觉得自己心中被隐藏的杀戮欲望又被引燃了,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双拳紧握,盯着来人问道。 来人一脸欢喜的道:“七哥,是兴和伯来了,找你过去说话。” “兴和伯?” 曹七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压下了手下的惊惶,然后跟着来人往下游走。 等看到停在海上的巨舰后,曹七反而放下了担心,一路过去。 “见过兴和伯。” 他是下跪行礼,方醒指指身边的朱高煦说道:“这是汉王殿下。” 曹七的心中一惊,急忙转过去叩首。 朱高煦不耐烦这个,就问道:“方醒,你找他来作甚?” 方醒招手让曹七起来,然后问道:“这边可有人袭扰?” 曹七恭谨的说道:“伯爷,这边……有些野人。” “野人?” 方醒说道:“那些可以招抚。” 所谓的野人,就是山里的部族。那些部族就是山地之王,若是清剿的话,方醒估摸着就和游击战一样,到时候得不偿失。 朱高煦一听就大失所望,盯着曹七问道:“可还有贼人?” 曹七的腿有些哆嗦,他堆笑道:“殿下,有,以前倭寇猖獗的时候,小琉球没少被他们欺负,后来大明灭了倭国,不少人都偷渡了出来,只是沿海大明水师查的紧,他们一路就到了小琉球这边……” 他说的紧张,方醒听着也觉得累,可朱高煦却霍然起身,喊道:“拿本王的甲衣来,整队,咱们去杀敌!” 方醒捂额道:“殿下,这时候出兵,军士没休息好啊!” “兵贵神速……” 朱高煦想了想,感觉自己因为坐船而有些萎靡,就气恼的道:“罢了,先弄清楚那些倭寇在何处,斥候马上去。” 军中的命令不能打折扣,斥候们哪怕是还有些不适应,可依旧是检查了兵器马匹,还去要了干粮。 曹七看着那些斥候的装备有些艳羡,当年他要是有这些东西,兄弟们要少死多少人啊! “你去带路。” 朱高煦不由分说的就把曹七当做了自己的手下,“不用去拼杀,悄悄的把那些倭人待的地方查清楚,然后回来就有赏赐。” 一旦涉及战阵之事,朱高煦就会变得有条有理。 曹七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能办成了此事,以后他就算是回到中原,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立功的心思他还是有的,所以他请示道:“殿下,小的以前有些弟兄,如今都在上游,都是些敢拼杀的汉子。” 朱高煦的眼神一冷,说道:“若是在两国大战时,你这等话就是取死之道,去吧!” 曹七被吓了一身冷汗,等和方五会和后就低声问道:“大人,小的那话可有什么忌讳的吗?” 方五指指边上一匹空马,曹七点头道:“小的会骑马,以前抢过那些船,后来弄到了几匹马……” 等他上马的拙劣姿势被人发现后,顿时斥候里一阵大笑。 方五上马,回身道:“出发!” 等出了村子之后,方五才解释道:‘大军交战,你这么一小股势力在边上盯着,而且来历不明,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左边一个斥候不怀好意的的盯着曹七的脖颈,嘿嘿的笑道:“大军出动,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只要有威胁,一概先杀了再说,连陛下知道了都只能说杀得好!” 看到曹七被吓得不轻,方五就骂了那斥候一句,然后说道:“只要能把倭寇给解决了,你就是自己人,所以下面就看你的了。” 曹七用力的点点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手下的那些兄弟,他都要去搏一把。 斥候出发之后,方醒等人就在这村子的附近驻扎了下来,外人若是看到密密麻麻的帐篷,估摸着得给吓尿了。 一夜之后,朱高煦骂骂咧咧的出了帐篷,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边潮湿的气候,觉得身上黏糊糊的。 于是大清早朱高煦就带人去找了小溪洗澡,方醒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村里的孩子在昨天家中得了船队的粮食和肉食后,也不大怕他们,就三三两两的跑来看稀奇。 看到大堆军士蹲着在吃早饭,听着唏哩呼噜的声音,那些孩子有的咬着手指头流口水,有的舔着嘴唇,馋的不行。 这种地方是不会有早饭的,能保证一日两餐就算是不错了。 方醒停筷起身,喊道:“叫厨子给娃儿们弄面条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别撑死就行。” 那些孩子听了没有欢喜,却是转身就跑,方醒喝道:“再跑就叫大人打,打三天下不来床。” 那些孩子就像是中箭的野兔,一个急停,男娃都满脸喜色,而女娃大多是怯生生的。 方醒看到一个和无忧差不多大的女娃,脸有些脏,身上的衣裳也就是能遮体罢了,脚下是一双草鞋,脚趾上有几个伤疤,黑黝黝的。 哎! 方醒冲着那个女娃招手:“妹儿过来,来。” 那女娃条件反射的就躲到了后面,王贺在边上看热闹,就喝道:“这是兴和伯,最喜欢孩子,快过来,有糖吃。” 这时一个妇人端着个木盆过来,木盆里全是给船队人员补好的衣服,见状她就顺手牵着女娃过来。 女娃怯生生的看着方醒,方醒在她没来得及躲避前摸摸她那有些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然后喊道:“老七,给这些娃吃糖。” 辛老七在后面,闻声就从他带着的包袱里弄了一大把糖,双手捧着到了前面。 方醒一见就皱眉道:“全拿来!” 另一个家丁去把包袱拿来,方醒打开,招手道:“来,每人一把。” 那些孩子不敢要,吃一碗面条好歹有方醒说不吃就打的话在,可要是拿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回家怕是会被大人抽。 别惹那些人! 这是村里大人们的话。 方醒拿了一颗糖,然后对小女娃张开嘴。等她也呆呆的张嘴后,方醒把糖塞进她的嘴里,然后笑道:“甜嘴的东西,以后这边会种甘蔗,你们会经常吃到。” 小女孩的嘴动了一下,然后眼睛就亮了。 方醒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对王贺说道:“给村子一些布匹,还有……留些药材给他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6章 突袭倭寇 曹七带着斥候们很快回来了,方五画了简易地图,朱高煦当即就带人出发。 “一起去吧。” 方醒担心朱高煦过于心急,到时候出错,就召集了吴跃部。 “本王带一百人就能把他们全杀光!” 朱高煦有些等不及了,方醒却看着地图在交代。 “这里的倭人胆子很大,大概是以为咱们不会重返小琉球,居然敢在平原聚居。” 曹七在边上说道:“伯爷,那些倭人不擅长种地,整日就打猎,还有就是去那些小村子勒索粮食,有时候还会抢女人。” 方醒勃然大怒道:“你们为何不聚拢自保?” 曹七垂首道:“伯爷,大家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没人愿意聚拢在一起,都怕……都怕被别人占了便宜,又怕被人给吞了。” 此时的福建一带多有偷渡出海的,而且出去多半是一个村子的人,到了地头不管其它,就先去找本地人,找到了就入伙。 这就是乡党! 既然敢出海,那必然敢亡命,所以吞并弱小之事也时有发生,正如同以后的那些大海盗,哪个不是靠着吞并渐渐发的家。 方醒郁闷的想打人,骂道:“别人都知道抱团,就你们蠢!心眼子就只有铜钱的方孔大,愚不可及!蠢货!” 朱高煦杀气腾腾的道:“既然这样,那就杀光!” “那些倭寇有五百余人,有刀和弓箭,还有三匹马和五头牛。” 方五在地图中间点了一下,朱高煦略一思忖,就说道:“四面合围,吴跃部合围,然后放一面,本王带人砍杀!” “你最大,你说了算。” 这不是最好的方案,但是有吴跃部在,朱高煦想砍杀一阵的心思也瞒不过人,方醒觉得无伤大雅,就答应了。 “集结!” 命令一下,村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那个老汉迎过来问道:“伯爷,大军这是要回去?” 方醒看看远方的雾气,就拒绝了披甲,说道:“我们去收拾了那帮子倭寇,回头大概还回来。” 老汉一怔,然后欢喜的回身道:“官兵要去打倭寇!” 那些村民一听就喜的疯了,孩子们都纷纷跟着队伍的边上跑,叫嚷着。 “那些苟日的也有今天啊!杀光他们!” “可那些倭寇厉害,官兵能不能打赢?” 方醒上马和朱高煦并行,听到这话,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些明人一些信心,就说道:“让兄弟们唱起来。” 那些村民见识过倭寇的悍勇,所以带着忧虑的看着这支队伍在出发。 “岂曰无衣……唱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歌声渐渐雄浑,军士们火枪在肩,昂首前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肃杀之气从长长的队伍中散发出来,那些百姓不禁肃然站直了身体,那些孩子们也停止了追逐,歪着头看着那些军士,心中生出了艳羡。 当队伍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一个孩子突然喊道:“爹,长大我也要去打倭寇!” 村民们静默着,好男不当兵这个概念形成于前宋,那时的兵叫做贼配军。 而在他们的印象中,大明的兵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妇人吸吸鼻子,顺手抽了自家滚了一身泥的孩子一巴掌,说道:“可伯爷手下的兵看着不错呢!” “一人当兵,子孙都是兵。” 老汉叹息一声,说道:“而且咱们都没跟脚,去了也没人收,都去弄些柴火吧,大军要是把倭寇给灭了,以后咱们也安生些,都去。” …… 一路往东疾行到了下午,前方看到斥候回返后,朱高煦就令原地休息。 方五带着斥候席卷过来,跳下马说道:“殿下,那伙子倭寇在准备做饭,周围也没放警哨。” 朱高煦定定的看着远方,手中的马鞭被他的大手搓来搓去,都起毛边了。 “殿下,要不就用饭了之后再突袭?” 王贺随口问了一下,朱高煦回首看了他一眼,那闪着寒光的眼神让王贺不禁打个寒颤,然后堆笑道:“殿下,奴婢只是一说,只是一说。” “主将想事的时候,打扰的……” 朱高煦手中的马鞭在王贺的头顶上挥过,啪的一声,吓得王贺的身体矮了半截。 “若不是看在方醒的面上,今日这一顿鞭子你是挨定了!” 朱高煦的眉心皱的紧紧的,他重新把马鞭拢在手中,斩钉截铁的道:“马上突袭!” 命令一下,那些坐在地上的军士们都纷纷起身,在各自小旗官的指挥下列阵。 朱高煦指着前方说道:“三路包夹过去,前方自有本王来,记住不可惊动了敌人,速去!” 这等阵仗对于吴跃部来说真的是小意思,分解了一下任务之后,三股人马就出发了。 朱高煦带着自己的侍卫,还有方醒的家丁们,以及斥候,加起来一百余骑。估摸着迂回的那一帮人到了之后,朱高煦点点头,当先驱马出去。 夕阳挂在天边,远远的能看到炊烟笔直的升起。这本该是一幅农家图,让人感到惬意。、 拔刀的声音就在身边,方醒摸摸胸前的钢板,也抽出刀来。 朱高煦在马背上回身喝道:“突袭!” 众人开始打马,渐渐加速。 这场战斗将会由这边率先打响! 马蹄声渐渐的密集起来,远处的村落里有人出来打望,然后回身慌乱的吼叫着。 “列阵……” 朱高煦是一位出色的骑兵指挥官,随着他的命令,以他为箭头的锋矢阵迅速成型。 方醒就在他的身后左侧,他看到村落里鸡飞狗跳了一番之后,集结了几百人。那些人看到奔袭而来的骑兵,没有丝毫犹豫,就随手弄了些木头来当拒马。 双方的距离不断被拉近,当能看到彼此的长相时,朱高煦的战马轻轻一跃,手中的长刀挥动,把前方一个不敢相信的倭寇劈翻在地。 那些倭寇都穿的破破烂烂的,手中大多有倭刀,见朱高煦凶猛,就有两人上前,冲到朱高煦的马前腾空跃起,怪叫声中,两把倭刀交替劈斩落下。 方醒在后面刚越过障碍,还没得及去帮忙,就看到朱高煦长刀斜劈。 铛铛的两声之后,朱高煦驱马前冲,长刀左右劈斩。 被朱高煦劈落了倭刀的两个倭寇刚落地,就觉得脖子上一冷,然后齐齐看到了前冲的朱高煦的角度不断在变化着。 人头还没落地,朱高煦咆哮道:“杀敌!杀敌!” 他犹如一头闯进了羊群的猛虎,直冲进了敌群之中,长刀连续劈斩。 方醒紧紧的跟随着,右侧一把倭刀闪电般的劈来,方醒下意识的挥刀格挡。 铛! 还没来得去看自己倭刀上的缺口,这倭寇就被追上来的辛老七一刀从头顶上劈砍进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7章 清剿(感谢三华的两次盟主打赏) 五个倭寇,两人骑马,三人骑牛,嚎叫着扑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已经杀透了敌阵,见状冷笑一声,喊道:“都别来!” 方醒知道他想发泄杀意,就查看了一番战场。 此刻的倭寇已经被骑兵冲散,刚才的悍勇荡然无存,都发一声喊,往前面和左右逃窜。 无人敢回头! 在骑兵的追杀下,方醒看到那些倭寇宁可和同伴比赛谁跑得快,也无人敢回头,不禁心中大畅。 就在他看了这一眼之后,前方的朱高煦已经在解决最后一个对手了。 他的刀法娴熟,凶猛而不失技巧。 前面的四人已经‘落马、落牛’,最后一个骑牛的倭寇被吓尿了,就想策转耕牛逃跑。 可耕牛大抵是不愿意的,竟然直挺挺的冲了上来。 牛背上的倭寇本就矮小,双腿夹不紧宽厚的牛背,这一下身体就像是风浪中的小船在左右颠簸着, “***” 这倭寇绝望的大喊一声,胡乱朝着朱高煦砍了一刀。 “呵!” 朱高煦一声暴喝,身体从马背上站起来,长刀闪电般的当头劈下。 战马和耕牛交错冲过,身后的倭寇面色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左肩齐刷刷的掉了下来。 “别去补刀!” 朱高煦杀气腾腾的回来,意犹未尽的道:“跟着本王追击!” 追个屁! 方醒摇摇头,三个方向的伏兵都出来了,剩下这点倭寇还不够几轮排枪打的。 朱高煦显然并不甘心,居然带着侍卫们就往前冲,方醒喊道:“殿下,火枪可不会认人。” “玛德!狗屁的火枪,哪有一刀刀的砍杀来的痛快!” 朱高煦见三面伏兵开始合围,就悻悻的住马。 披甲的军士沉默的前行着,那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传来,倭寇们面面相觑,他们渐渐减缓了逃跑的速度,回头一看,明军的骑兵居然没有追击。 聪明的都该知道,明军骑兵不追击,就说明三面围过来的步卒比骑兵还可怕。 那些步卒全身披甲,特别是脸上的面甲,看着就像是一只只怪兽。他们的脚步平稳,保持着阵列的整齐,这说明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 “是那个魔神的麾下!” 一声尖叫在倭寇中传来,接着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那个魔神,传闻在倭国靠着杀戮成就了大魔王之位的魔神,他……. 传闻那京观堆积的有比山高,那些鲜血汇聚成河流,最后升空,遮蔽了倭国的天空。 血色漫天啊! 噗通! 一个倭寇弃刀,然后跪在地上,无助的低声嚎哭着。 第二个,第三个…… 传闻那位魔神对待敢于抵抗的对手从不手软,他会当场吃掉对手的心脏,然后再烤了对手的四肢。 大部分都跪在地上,有人在唱歌,歌声悲凉。 “伯爷,那歌是说想念乡下的母亲,想带着大米回去,让母亲吃一顿好饭……然后儿子就带着刀,为自己的恩主斩杀了仇家,至死不渝。” 斥候中有通倭话的给方醒翻译着,他们此刻已经逼近了这些倭寇的身后,只需挥刀,这些人就会像是地里的庄稼,被他们轻易收割。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他们没有母亲,都是兽类!” “******” 这时一个倭寇突然冲着方醒这边跪下,大喊着,状若疯癫。 朱高煦对此没兴趣,他下马活动着手脚,只觉得刚才的一番厮杀根本就没有尽兴。 “方醒,他在喊什么?杀了他!” 朱高煦烦躁的喊道,然后带着侍卫们往村落里去了。 “伯爷,那人喊魔神大人饶命,他愿意奉献自己的忠心,随时为了魔神去死战……” “他还说……他家里有个漂亮的妹妹,只有能活命,他就回倭国去,把妹妹献给魔神……” 方醒举手,止住了斥候的翻译。 那些军士从三面挤压过来,脚步整齐,面甲孔洞里的眼睛冷漠,仿佛前方的全是猪狗。 残余的倭寇中还有三人站立着,他们踢打着同伴,喝骂着。他们大概是首领,所以那些跪地的倭寇们也不敢反抗,只是垂首。 “止步……” 噗! 脚步声一起停止,然后就是压抑的寂静。 吴跃看着那三个想退缩的倭寇首领,喝道:“举枪!” 第一排火枪举起,瞄准。 这里的倭寇都没见识过火枪的威力,可看到这威势后,都拼命的想往同伴的身后躲。那身体扭曲到了极致,看着就像是一条条怪虫。 那三个首领面面相觑,想逃,可三面合围之下,他们只能往方醒那边逃。 那是魔神啊! 那些从倭国本土出来的武士们谈及魔神都是面色惨白,身体颤抖。 那些可是真正的武士啊! 甚至还有一个是官员,可他们在说到魔神时,那惊恐的神色,让人记忆犹新。 遇到魔神,要么跑,要么就投降。 跑好理解,可是投降…… 可能会被送到矿山里去,可好歹能多活一阵子啊! 三人中有一人突然弃刀,然后举起双手。就在他刚张开嘴想求饶时,对面的吴跃却喊道:“齐射!” “嘭嘭嘭嘭!” …… “这边种甘蔗不错,定国公若是在此,肯定会要抓俘虏。” 由于时间太晚,所以朱高煦和方醒决定今晚在此宿营。 晚饭前,落霞满天,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夹杂着炊烟,古怪的让人皱眉。 “徐景昌?” 朱高煦又在搓脚丫,一脸的纠结和享受。 “他就是个蛋,没用的蛋!若非是他爹当年做了好大的事,父皇早就把他给废黜了。” 徐增寿对朱棣有恩,对朱棣这一系都有恩,所以朱高煦才没去找过徐家的麻烦。 方醒屁股磨蹭着,往侧面挪动了些,避开了朱高煦那双烂脚丫的臭味。 “嘶…哦……” 朱高煦搓到了脚丫缝里,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那个啥的时候,酸爽的一塌糊涂。 “下面咱们去哪杀敌?” 酸爽的代价就是火辣的疼痛,朱高煦满不在乎的穿上底部已经变成铠甲的袜子。 这位就是出来杀人的,除去杀人之外,他就只对喝酒感兴趣。 方醒觉得自己的脚也痒了,他用力的弯曲着脚趾头,说道:“回去看看郑和的意思。” “看个屁!” 朱高煦穿上靴子,用力的跺跺脚,觉得舒坦了,就骂道:“他只是我家的家奴,若是敢和本王多嘴,抽死他!” 方醒皱眉道:“在海上咱们是雏鸟,郑和才是雄鹰,不听他的,难道咱们胡乱来一通?到时候回去就是罪责,你也别想什么封地了,到时候朝中群臣高喊一声禁海,咱们就是罪人。” 朱高煦的脸扭曲了一下,骂道:“什么狗屁的雄鹰,本王一箭就能把他射下来,呸!” 得,这位是郁闷了,但让方醒放心的是,朱高煦既然没反驳和执拗,郑和就算是逃过了一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8章 烂脚丫,开拔 郑和回来了,看到新加入的船队时,就问了谁领军。 得知是方醒领军后,郑和的面色如常,只是叫人别打扰自己,然后独自呆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郑和不睡午觉,所以大中午的闷在屋子里有些奇怪。 作为船队的老资格,王景弘就去敲门。 “谁?” 郑和的声音听着有些沉,王景弘应了一声,然后推开门。 屋里的光线不大好,郑和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就问道:“陛下这是对咱们不满了吗?” 王景弘反手关上门,然后过去坐在了他的边上,说道:“汉王殿下是出来见识海外,这是为以后的藩王封地谋划,而兴和伯……问了他没说,不过他既然带了一个千户所的火器兵,必然就是来见血的,公公,您担心这个?” 郑和目光忧郁,低声道:“兴和伯是杀戮,他走到哪都是杀戮。陛下突然派了他追来,这便是对海外的谋划有变,怕是要……怕是要见血了啊!” 郑和揉揉眼睛,然后摸摸鬓角的斑白头发怅然道:“海外一直是在宣慰,文皇帝时只是想着扩张大明的影响力,顺便通过贸易赚钱来支撑北征和各项工程。先帝对出海有些反感,而当今陛下却和先帝截然不同……” 王景弘看着郑和的老态,心中难过,说道:“陛下锐利,一心想为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公公别担心,兴和伯可不会吃亏。” 郑和吐出一口气,说道:“是啊!只是我等莫不是老了不成?是,是老了,就想维持着目下的局势,陛下大概是洞悉了这些,所以才派了兴和伯来。” 王景弘安慰道:“公公,若是陛下想换掉咱们,那直接一道旨意的事,可这不是没有吗?所以您啊,把心放宽了,咱们接下来还得要出发呢!” 郑和端起茶杯,一杯冷茶被他慢慢的喝了下去,稍后,他的肚子开始鸣叫起来。 “嗯?是冷了啊!” 郑和常年在海上,肠胃有些问题,吃了生冷的东西会有些不适。他揉揉肚子,说道:“最麻烦的是汉王殿下,他若是发了性子,谁也制不住。不过兴和伯和他交好,到时候你多留意,若是汉王殿下闹腾,就请兴和伯去安抚。” 郑和到太平港的第二天,方醒就带着几艘船回来了。 郑和的脸色有些苍白,一见面方醒就问道:“郑公可是身体不适?” 朱高煦不喜欢这种寒暄,径直去了自己的地方,叫人准备热水洗澡。他的脚已经和袜子完全粘连在一起,脱都脱不开,必须要用热水泡。 “咱家就是肠胃不适,兴和伯,那是……” 那些倭寇俘虏此刻被带了过来,方醒说道:“刚在小琉球剿灭了这帮子来避祸的倭寇,这些俘虏郑公自己看着办,若是没有用得着的地方就直接开口,让人剁了。” 郑和察言观色,觉得方醒没有夺权的意思,就笑道:“正好这边的船坞要修整一番,这些人算是劳力,咱家随后就安排。” 方醒知道自己追来会让郑和有些敏感,所以就拱手道:“如此方某就歇息了,若是到了时候,听郑公的安排就行。” 这话给足了面子,郑和却问道:“你们想去何处?” “最远到天方。” 方醒的话让郑和放心了一半,可还有一半,他必须要问出来,否则他将无法安睡。 “要杀戮吗?” 方醒没想到郑和会这么问,他微笑道:“你们是宣慰,而我就是宣威。” 郑和并未意外这个答案,他点点头,说道:“那麻六甲以内就交给你了,咱家要一路探索过去。” 这算是个折中的方案,皆大欢喜。 若是两帮人一起,那么迟早会因为彼此的想法不同而闹腾起来。郑和虽然是老资格,可方醒却是皇帝后面派来的,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混不吝的汉王。 “啊……” 两人站定,看着右前方的那几间营房,侧面却传来了一声嘶吼。 “这是殿下的声音?” “啊……” 第二声惨叫传来,方醒点点头,说道:“汉王殿下的脚烂了,和袜子粘在了一起,估摸着正在脱袜子。” 郑和鼻翼动动,船上烂脚丫的也有,那等人一旦靠近,你就会闻到一股子臭味。 郑和硬着头皮和方醒进了营房,一进去就看到朱高煦坐在椅子上,身前放着个木盆。 木盆里热气腾腾,而朱高煦的脚却搁在木盆边,鲜血顺着木盆流淌下来。他的侍卫站在边上,一脸的纠结,显然也是被这惨烈的洗脚给弄的有些头皮发麻。 方醒看了一眼被丢在边上的袜子,袜子已经被从里面翻了过来,能在一片灰黑色中看到一块皮,血迹斑斑的人皮。 屋子里弥漫着臭味和血腥味,朱高煦侧脸,皱眉道:“特么的,船上都不许洗脚,郑和,你的脚臭不臭?” 郑和尴尬的道:“殿下,船上……洗脸剩下的那一点水可以搓搓脚。” 一小点水,洗完脸之后大部分都被毛巾吸走了,剩下的那点…… 朱高煦看看自己的大手,觉得那点水还不够搓手的。 “叫郎中来。” 方醒随口吩咐道,后面的常建勋应声出去,朱高煦喝骂道:“屁大的伤也要叫郎中,回来。” 方醒摇摇头:“殿下,若是到了船上伤口灌脓,那可是能要人命,常建勋快去。” 常建勋犹豫了一下,方醒皱眉道:“脚底被揭皮,这还走不走路了?” 常建勋看到朱高煦满脸的怒气,就赶紧跑了。 没多久郎中就来了,他也不嫌弃臭,亲自给朱高煦洗了脚,然后弄了药膏给抹上,又包扎了一番,说是不许着力,一个月保证好。 可朱高煦是什么人物? 一个月不许这只脚着力,那他还不如提刀自尽。 郎中之后,朱高煦叫人弄了根拐棍,然后招呼了方醒出去溜达。 营地里没啥好看的,那些军士和水手闲的没事做,就在营中打闹闲谈,乱哄哄的。 朱高煦看到有人在摔跤,就有些跃跃欲试,只是看着自己的拐棍就有些丧气。 “什么时候能走?” 几万人在这里,人吃马嚼的耗费可不小,早一天出航就能早一天归来。 … 船队是在一个冷清的早上离开了太平港,郑和在船上虔诚的冲着南山上的天妃行宫拱拱手,然后转身说道:“开拔!” 解开缆绳,起锚,船队缓缓离开泊地,岸边相送的官员们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如释重负。 朱高煦的脚受伤了,于是乎郁郁无事的他就开始折腾人,郑和等人避的远远的,而方醒大家是熟人,他不好使性子。最后地方官就被叫来,每日必须要给他说说本地的情况,他还煞有其事的提提意见,一时间把这些地方官都差点弄疯了。 “瘟神都走了啊!好事,诸位,本官置办了酒宴,今日松散一日。” “好,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同去!” 几个官员振振袖子,然后并肩回去,一路笑声不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899章 主随客便 从上船开始朱高煦就在嘀咕要要去方醒说的那个大岛,可船队的第一站却是去了占城。 占城有大明驻军,当船队映入眼帘时,占城国主已经一溜烟赶到了海边,率领手下恭候着。 “是郑公公来了?好啊!” “国中正好囤积了些东西,还抓了些珍禽异兽,就等着船队了。” 占城国主喜色盈腮,按照以往的惯例,宣慰之后就是买卖,可那些珍禽异兽却是例外的,郑和肯定会用重赏来换取。 特别是犀牛角、象牙和迦南香,这些都是明人喜欢的东西,可以算作是贡品。 这边驻扎着三百明军,领军的是一个副千户,名叫王便。 王便手下有通译在同步翻译着那些官员的话,王便听了只是无奈。 “大明是上国,有些事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再说这边交易的货物回国能卖个好价钱,最后还是大明赚了。” 船队缓缓驶来,风帆林立,遮蔽了视线。在这片海域,有这般规模的只有郑和,所以国主带人向前,到码头边上站好。 王便仔细看了看,迷惑的道:“此次怎么会这么多船?” 宝船开始靠岸,王便带人过去接应了一下,收了缆绳。 踏板架好,船上鼓乐声大作,旋即郑和打头出现了。 国主当先迎过去,准备迎接旨意,可等他看到郑和上了码头后,转身相让身后人的动作,顿时心中就是一惊。 谁? 国主的目光转动,就看到一个穿着九章冕服的高大男子,这男子上岸没走木板,而是直接跳了上来,落地后右脚有些不适。 这是大明的亲王! 早就收集过大明诸多规矩的占城国主想起了上次的事,急忙就带人上前行礼。 而王便也来了,他行礼道:“见过殿下,见过郑公公,见过伯爷。” “你认识我?” 朱高煦没耐性,摆摆手就算是完事了,方醒过去问了王便。 王便激动的道:“伯爷,下官是从交趾一路过来换班的。” 交趾的驻军除非是新来的,否则罕有不认识方醒的。 方醒点点头,随口问了几句,那边的郑和已经要宣旨了。 不知道是哪位老先生作的旨意,写的花团锦簇,让人听了……昏昏欲睡。 大明又来了,来看望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 宣读完旨意,国主已经有些怕了,他起身瞥了后面的方醒一眼,然后笑着请使团进宫。 他招招手,有人拉了他的御车来。 所谓的御车,就是两头黄牛拉着的一辆小车,朱高煦面对邀请只是摇头。 在宣读旨意的时候,早有人弄了几匹马上岸,朱高煦等人上马,国主上了牛车,一路往王宫去了。 一路见到的建筑都很矮小,基本上要低头才能进去,等看到了算是高大的王宫之后,那种压抑感终于是消散了些。 进去坐下后,郑和心中记挂着探寻航道的事,就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叫人拿了清单来,让国主过目。 这只是个程序罢了,国主哪里看得懂,边上的通译在一样样的介绍,国主的身边有人用粉笔记录在羊皮上。 翻译完之后就是酒宴,羊肉鸡肉为主,酒水是坛子装了上来。 方醒的面前也摆了一坛酒,看看里面的酒糟分明就是米酒,酒色浑浊。 有侍从送了细竹筒来,方醒不用教,就把竹筒插进坛子里,然后等上首的国主吸了一口之后,酒宴就算是开始了。 方醒吸了一口酒,酒水夹杂着发酵后的米进嘴,颇为可口。 羊肉和鸡肉的烹饪手段有些不入流,方醒勉强吃了几块肉,然后看到有一盘子的坚果,就弄来吃了,觉得就像是板栗的味道。 边上的王景弘低声道:“这是菠萝蜜的果核,兴和伯有意可以多带些回去。” 方醒点头表示感谢,却不想带,他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喝了一会儿之后,上面的国主就和郑和聊了起来,至于朱高煦,他根本没敢多看一眼。 方醒没注意听,直至郑和的语气有些变化,他这才放下竹筒,和众人一起看过去。 “国主多虑了,出来前陛下有交代,说各国民生艰难,围捕异兽多有死伤,耗费不小,所以从此次开始,这些东西就停了吧。” 国主通过通译说道:“可这是下国的一片心意啊!难道大明生硬如此吗?” 这话有些直接,完全没有一点儿迂回的意思。 郑和的目光转过,渐渐变冷,说道:“陛下的旨意已下,大明对贵国的心意就在船上,国主若是喜欢,那尽可交换,不过必须是金银,还有就是船队会采买些食物,这个也算在其中。” 朱高煦已经吸完了一坛子酒,正觉得这里待客不周到时,一个侍从提着瓦罐来了。 朱高煦见他往酒坛子里倒东西,以为是酒水,可等他吸了一下,发现居然是水。 “买卖就买卖,若是没有大明在,交趾早就打过来了!” 在船上时郑和和方醒多番劝告提醒朱高煦,让他要注意些礼节,谁曾想没喝高兴的朱高煦发飙了。 国主听了这话,顿时就慌了,急忙答应愿意交易。 朱高煦想折断手中的竹筒,最后忍住了,他看到那些占城官员都是用竹筒去搅动酒坛,就跟着学了学,喝了一口就忍不住说道:“方醒,拿些好酒来。” 搅动下面的酒糟,这就是二道酒,但是却寡淡无味。 方醒眨眨眼,低声道:“殿下,好歹等回去了再喝。” 主人家宴客,你居然嫌弃酒不好,要自带酒水,这脸可是打的啪啪响。 国主这边的通译已经把朱高煦的话说给了他听,顿时气氛就有些尴尬起来。 方醒漫不经心的吃着菠萝蜜的果核,说道:“客随主便,主随客便,都可以变通嘛。” 大明的面子不能丢,所以不管朱高煦说了多么不得体的话,方醒也得要帮他挽回来。 国主僵硬的点点头,大明使团中,他最怕的就是方醒。 随后就有人送来了大明的好酒,气氛终于重新热烈起来。 等大家都醺醺然时,郑和趁机和国主敲定了贸易的细节,随后就准备告辞了。 国主低声和郑和说了些话,然后大家纷纷告辞。 等出了王宫后,郑和说道:“说是本地的尸头蛮近期作恶,让咱们小心些。” 随后郑和解释了尸头蛮的事:就是女人,没有瞳孔的女人,晚上这女人的脑袋就会到处飞,闻到粪便就会寻味而去,然后妖气能侵入人的肚子里。 “说是如果有人移动了无头的身体,那脑袋飞回去之后找不到本体,这尸头蛮就死了。” 方醒只觉得身上发寒,看看朱高煦,他却是很兴奋。 回到安排的住处后,大家纷纷洗漱歇息,只有朱高煦非得拉了方醒一起。 于是当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方醒的眼睛发涩,哈欠连天时,不禁都笑了。 方醒也很无奈,守了一晚上,别说是什么尸头蛮,苍蝇都没见一只。而朱高煦子时一过就睡的和死人一般,留下他枯守一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0章 疯狂的朱高煦 满剌加人敬畏的看着郑和船队从海边驶过,他们期待着船队靠岸,然后就是获取赏赐的时候。 可郑和的船队却一去不复返,失望的满剌加人纷纷猜测着原因。 有认为大明穷的;有认为郑和船队是去办急事的…… 没有赏赐啊! 就在他们失望的时候,第三天,一只小船队来了。 “准备靠岸!” 船上的傅显请示了方醒之后,就令兵船率先靠岸。 方醒放下望远镜,对朱高煦说道:“殿下,此处必须要在大明的掌控之下!” 朱高煦点点头,问道:“那就直接杀过去?” 方醒看到兵船靠岸了,岸边的土人纷纷上前,就和朱高煦换船。 “看看再说。” 兵船一靠岸,吴跃就带人抢占了码头,那些土人见状不禁都退后,码头上清出了一块地方。 小船缓缓而来,方醒率先登岸。他随即吩咐就在空地扎营。 通译上前传达了方醒的意思:让国主赶紧来觐见大明亲王。 “这天气真是奇了怪了!算算时日就是冬季,怎么会那么热?” 朱高煦脱掉外袍,弄了把扇子来扇着,不停的抱怨着天气。 吴跃部在搭建营房,外围有军士在驱离那些围观的土人,其中两个大抵是官员的土人战战兢兢的在连说带比划着。 “伯爷,他们说国主明日可到,想问郑公公为何没来。” 朱高煦闻言勃然大怒:“什么意思?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亲临还不够吗?” 方醒招招手,那边放行,两个土人官吏和通译走了过来。 “这位是汉王殿下,本伯方醒。” 方醒介绍了一下,等通译翻译过去后,那两个土人官吏一下就跪了。 “******” 二人神色惶然的嘀咕了一堆,通译说道:“伯爷,他们说不是有意怠慢,只是以往都是郑公公来,而郑公公的船队过而不停,他们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方醒觉得有些头晕,他跺跺脚,让自己感受一下大地的坚实,然后说道:“听闻你们和暹罗剑拔弩张,大明要做个和事佬,你们觉得如何?” 二人瞥了方醒一眼,然后低声交流着。 眼前这位可是在南海凶名赫赫,有爪哇的先例在前,满剌加这等小国如何敢当其锋。 朱高煦想发火,却碍于方醒说此行外交以他为主,所以他霍然起身,吓了那两个官员一跳,然后瓮声瓮气的道:“本王去喝酒,有事叫人。” 方醒起身点头,等朱高煦走后,他问道:“旧港如何?” 那两官员听到这个问题面如土色,急忙说道:“伯爷,如今我们两家交好,上月鄙国还救助过一艘旧港的渔船。” “那就好。” 方醒摆摆手,通译就带着两人出去。他们一路走,不断地回头看着方醒的脸色,直至看不清为止。 王贺听了一耳朵的话,笑道:“上次你警告过他们,爪哇的前车还在,他们哪敢再去旧港袭扰?否则大军一到,顷刻灭国。” 方醒有些郁郁的道:“我倒是巴不得他们能嚣张些,跋扈些,最好是刀枪相向,可这些人不给机会啊!” 营地里,那些帐篷渐渐成型,炊烟也渐渐升起。 一阵海风袭来,吹的人胸中大畅。 这时前方入海口处一阵喧哗,那些土人都纷纷回身,向着营地这边跑来,面色惊惶。 “拦住他们!” 营地外的军士马上举枪,通译大声的警告着。那些土人跑到边上,畏惧的往两边闪开,有人冲着通译叫喊着。 “伯爷,有鼍龙。” 通译回身喊道。 “什么鼍龙?” 方醒才问了一句,朱高煦就带着侍卫出来了,他兴奋的问道:“鼍龙在哪?” “伯爷,鼍龙……” 通译尽力张开双臂比划着说道:“有脚的东西,身上都是刺,都是大家伙,能吃人。” “鳄鱼?” 方醒一听就有了兴趣,就和朱高煦一起往那边去。 这条河流从国主的屋前流过,最后汇聚到这里入海。而鼍龙就在入海口处的一片滩涂上。 等方醒到时,就看到一条巨大的鳄鱼正在撕咬着一个土人。 土人的右边肩膀已经不在了,在鳄鱼的撕咬下一动不动,多半是死了。 “好大的鼍龙!” 这条鼍龙连尾巴的长度起码有六七米,庞大的身躯看似移动困难,可它撕咬人体时猛烈的摆动着头部,看着就像是一头远古凶兽,慑人心魄。 大抵是察觉到有猎物来了,鼍龙停了一瞬,然后又继续撕咬。 “拿刀来!” 朱高煦兴高采烈的准备去干掉这只巨型鼍龙,方醒干咳道:“殿下,砍不动。” 他没砍过,不过看这条庞然大物背部的无数凸起尖刺,他觉得人鳄大战不是个好主意。 “拿大刀来,要百炼钢的那一把,快去!” 可朱高煦出来就是想杀戮,那些倭寇还不足以让他热身,现在遇到个大家伙,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天降横财啊! 有侍卫跑了回去,方醒也喊道:“去拉一门火炮出来,要霰弹!” 接着他劝道:“殿下,鼍龙凶悍,咱们……” “越凶悍本王就越喜欢!” 朱高煦就像是遇到了美女的色狼,欢喜的脸都红了。 侍卫过来为他披甲,还是聚宝山卫的那种板甲,这是前几年方醒专门让朱芳给他打造的,堪称是又薄又好。 “不要臂甲!” 朱高煦活动了一下身体,叫人把臂甲给解了,然后原地跳动几下,回身等待着砍刀。 两匹马拉着一门火炮,和取砍刀的侍卫几乎是同步到。 火炮随即居高临下架设起来,然后装药,装霰弹。 “伯爷,准备完毕!” 就这个三十米不到的射程,直射完全没问题。 朱高煦双手握住砍刀,也就是大关刀,看模样差不多有六七十斤重,他却轻松的舞动起来。 “殿下……” 方醒想最后再劝劝,可朱高煦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大步顺着小斜坡走了下去。 疯子! 朱高煦的性子就是这样,在兴头上时,大抵这个世界只有朱棣能喝住他。可朱棣早已长眠,方醒也无可奈何。 常建勋亲自跟了下去,方醒想想,就叫了辛老七,外加五名神枪手一起接近。 “好!” 外围的将士们看到朱高煦一人持刀下去,不禁都叫了声好。朱高煦听到后就更加的兴奋了,嘴里发出召唤小狗的那种声音,**着那条巨大的鼍龙。 那鼍龙已经撕咬了半截尸骸下来,正在慢慢的吞食着,它冷冰冰的眸子斜看着逼近的朱高煦,锋利的牙齿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 它右边的两只脚缓缓的动了动,方醒喊道:“小心!” 朱高煦得意的道:“这就是个蠢笨的……” 话音未落,鼍龙的眼睛突然睁大,那冰冷的眸子盯住了朱高煦。 “它动了!” 就在火枪举起,长刀出鞘的时刻,这头鼍龙突然以和它那庞大体型不符的敏捷扑向了朱高煦。 “杀!” 朱高煦不忧反喜,握紧砍刀就迎了上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1章 人鳄大战 鼍龙的身躯巨大,平时一动不动,即便是动,那速度几乎和乌龟差不多,所以容易让人以为它是个蠢笨的动物。 不少人都是这般想的,所以当那条巨大的鼍龙闪电般的扑向朱高煦时,都齐齐的惊呼了一声。 巨大的鼍龙张开嘴,利齿闪着寒光,那四条腿飞快的在滩涂上扒拉着,很快就冲到了朱高煦的身前。 朱高煦没有多少反应时间,此时边上传来了方醒的提醒。 “小心它的尾巴!” 对方醒的信任让朱高煦放弃了从鼍龙身上越过去的打算,他先是往右边一闪,然后身体疾退。 鼍龙一击落空,身体一摆,那粗大的尾巴就横扫过来。 那尾巴是如此的粗壮,让人深信只需挨上一下就会筋断骨折。 朱高煦没想到鼍龙居然会来这一手,他猛地跳了起来,避过了这一尾攻击,然后人刚落地,手中的砍刀就挥斩下去。 没有什么金石碰撞的声音,血光一闪,鼍龙痛苦的嗷叫了一声,身后已经被砍刀斩断了一截尾巴。 “不要近身,不要近身……” 方醒紧张的在喃喃自语着,他最担心的就是朱高煦发狂了要和鼍龙近身相搏,那就算是楚霸王来了也只能饮恨当场的结局。 辛老七和常建勋握刀在朱高煦身后的十步不到的距离,两人同样紧张的不行。 几名神枪手已经瞄准了鼍龙,可朱高煦在那,方醒不下令的话谁也不敢开枪。而且就算是开枪,也只是安慰性的,更大的可能是激怒鼉龙。 鼍龙猛地回身,脚下快速移动,再次扑了过来。 朱高煦已经判断出了鼍龙的速度和动作幅度,他轻巧的一个闪避,就在鼍龙的大嘴即将咬到自己时闪到了左边,然后就在鼍龙想偏头时,刀光闪过。 巨大的脑袋掉在了干裂的滩涂上,血液从脖颈的断处狂喷出来。而那个和身体分离的脑袋居然还在微微的动着。 咔嚓一声,那锋利的牙齿重重的上下交错。 “好凶悍的东西,脑袋掉了居然还能动。” 王贺目睹了一场人鳄大战,虽然短暂,看着也不激烈,可那股子紧张的气氛却让他差点就尿了。 他看看左右,最后说道:“咱家回去一趟,兴和伯,这东西可能吃?” 跟着方醒待久了,这货也成了个饕餮。 方醒看了他一眼,见他夹紧双腿的模样,就说道:“可以,回头我亲自弄。” 王贺一听就欢喜的去上茅厕,才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惊呼。 “来了来了!好多鼍龙!” 王贺尿急难忍,可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回身一看,就看到水面上多了十多道橄榄色的东西,还有只露出眼睛的头部,正缓缓向滩涂游来。 朱高煦面对这等情况也得跪了,正好方醒招呼他赶紧上来,他这才吆喝了几声,顾盼自雄的迎着欢呼上了岸。 那些鼍龙靠岸了,一个个缓慢的爬上来,若不是刚才看到那条鼍龙迅猛的动作,大家真会以为这是错觉。 那些土人正在盯着朱高煦看,那目光灼热,就像是后世的粉丝,只差狂喊欢呼了。 勇士啊! 朱高煦上到岸边,把手中的砍刀插在地上,然后活动了一下脖子,淡淡的道:“刚有些意思就死了,无趣!” 如果不是朱高煦的右脚在微微颤抖着,并被方醒看到了的话,那么他这个装比可以得到满分。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缓缓上岸的鼍龙,吩咐道:“不许用铅弹,否则没法吃了。” 吴跃觉得带着龙字的东西都是神圣的,所以他有些怯。可王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见他迟疑,就上前催促道:“赶紧的,咱家还等着吃肉呢!” 鼍龙笨拙的慢慢出现,然后朝着那条被朱高煦砍头的同伴爬去。 “这是要哀伤一番?” 朱高煦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下手太狠,好歹留着脑袋给鼍龙的伙伴们祭拜一番。 方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来吃肉。” 朱高煦杵着刀柄,失望的道:“没有情义啊!当年本王从武功去太白看什么第十一洞天,一路上遇到了冰雹和大风,差点死在半道上。可就这样本王也没丢下一个手下,这些鼍龙果真是无情无义,那就吃了它们!” “点火!” 当那些鼍龙撕咬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时,霰弹密密麻麻的的冲了过去。 太惨了! 一阵血雾喷射,滩涂上传来了叫声,那些鼍龙在拼命的翻滚着,甚至在自相残杀着。 一千多斤中的庞然大物在滩涂上挣扎撕咬着,一块块半干的淤泥被爪子和尾巴弄到空中,一时间黑泥如雨,落在惨烈的厮杀场上,让人目瞪口呆。 “点火!” “轰!” 第二发霰弹再次喷射出去,滩涂上的鼍龙们有一半停止了挣扎,剩下的也大多停止了撕咬,无力的挪动着身体。 “都是勇士啊!” 朱高煦看到一只鼍龙的脑袋都被打烂了,依旧用那冷漠的眼神看着周围,然后步履蹒跚的缓缓转身,似乎是想回到河里,他有些唏嘘的转身,不愿去看这个画面。 “本王先回去了。” 朱高煦意兴阑珊的回去了,背影看着有些萧瑟。 勇士…… 方醒不知道朱高煦是否因为自己被雪藏,没有了用武之地而萧瑟,所以就跟了上去。 “火器一出,再厉害的勇士也只能倒在铅弹下,方醒,你作孽啊!” 走到这里,朱高煦不再掩饰,一瘸一拐的,边走边说道:“那些鼍龙就像是军中的敢死之士,你知道敢死之士吗?” “知道。” 所谓的敢死之士:军中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都犯了军纪,军中的将领若是护短,就会帮他寻找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些人在战时会出现在第一线,或是在决战的时候被派上去。 他们知道不拼命就完蛋,所以悍不畏死,甚至有论罪罪及家人的那种,更是敢于搏命,敢于以命换命,而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家人能逃脱被牵连的罪责罢了。 这种人历朝历代都不缺,不过在军中被清理过多次后,这等现象已经少了许多。 “你不知道。” 朱高煦摇摇头,“你没经历过那些厮杀,没见过那等以命换命的惨烈,所以你不知道。” “你啥时候成诗人了?” 方醒觉得这货突然变得忧郁起来了有些吓人,一点儿都不像是朱高煦,倒像是朱权。 两人回到营中,朱高煦叫人来帮自己脱靴子。 一脱开靴子就闻到了股夹杂着脚臭的血腥味,方醒见包扎的地方已经浸血了,就让人去找郎中来。 哪怕是汉王,可聚宝山卫的军医依旧是按照标准的操作模式,冷冰冰的,看着好似没有一点人味。 先用剪刀剪开包扎,然后消毒药水浸泡一下,朱高煦全程没有哼一声,可郎中却皱眉道:“殿下,再折腾几下,您这脚就准备割了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2章 渐渐变化的大明 大明的亲王殿下居然亲手斩杀了一头凶狠的鼍龙,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国主在一个时辰内就赶到了大营外,觐见朱高煦。 朱高煦被军医给折腾的够惨,不过折腾过之后,右脚居然好了许多。 国主是坐轿子来的,在营地外就被拦截了,然后步行入内。 等进了充斥着药味的屋子里时,国主熟练的拱手问好。 “不是说明日吗?嗯!” 朱高煦不是二傻子,见到国主出现,就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国主惶然说了身体不适,朱高煦喝道:“身体不适?那外面的轿子是做什么的?” 方醒假意劝道:“殿下,看国主面色苍白,多半是身体有疾,两国既然交好,算了吧。” 朱高煦悻悻的又说了些不满的话,方醒这才接过了话语权。他微笑道:“暹罗对贵国一直虎视眈眈,幸而大明近期还算是稳固,这才震慑住了那些人,不过……不过大明的船队来回一次耗费颇大,国主,贵国想要贸易还是保护?” 国主听了通译的话,就笑道:“上国仁慈,小王只恨不能去大明久居,早晚得以见到天颜。” 方醒点点头,笑的和善:“贵国的使者应该见到国主了吧?” 国主点头,他已经知道了大明在两年内换了两位皇帝的事,所以认为大明内部必将会有一番争斗,这才轻慢了些。 结果等朱高煦亲至的消息传来后,特别是方醒这位大魔神莅临,让他几乎是肝胆欲裂。 他或许不清楚方醒的显赫过往,可使者的一番话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那是个魔神! 方醒还在头晕中,他揉揉眉心,觉得不大像是晕船的症状,然后说道:“此次带来的货物都在船上,国主明日去看看吧,要什么就记录下来,然后用金银交换。” 国主苦笑道:“兴和伯,鄙国没多少金银啊!” “那就用锡。” 满剌加有锡矿,而且就掌握在国主的手中。 国主犹豫了一下,说道:“锡的话,这是鄙国的钱,兴和伯……” “能换多少换多少。” 国主的面色黯然,然后问道:“兴和伯,那些香呢?” 满剌加盛产几种香,还有乌木。 方醒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份额必须要控制在三成以下。” 国主失望的起身告辞,方醒把他送了出去,回来后,朱高煦已经没形象的脱掉了靴子,见他进来,就问道:“要不灭了?” 方醒没好气的道:“那陛下就是暴君!” 这些小国都恭顺,而且大明需要满剌加来挡住暹罗,不,算是牵制吧。 “大国要崛起,一味的强硬不是长法。大明有智谋之士,有无敌而无畏的军队,有英明的君王,有勤劳的百姓,有了这些,咱们怕什么?” 朱高煦不屑的道:“简单的事情偏要弄的人头痛,你和那些文官有何区别?” 方醒喝了口茶水,水质不大好,他皱眉道:“这事不简单,这世上终究不可能只存在明人,所以要想长久维持大明的威权,就必须要软硬兼施,根据自己的国力来制定谋略。” “一味强硬是一时爽快,但也会导致恶名远播。也许这样能暂时压住海外,可你想过没有,当大明的治下有一群不甘心的人,野心勃勃的人,那种滋味可好受?” “杀了就是!” 朱高煦的策略就是硬桥硬马,大家放马过来就是。 方醒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就知道是那些鼍龙被弄来了,就起身道:“世界之大,超出了你我的想象,而在这其中,有大明的朋友,有大明的敌人,咱们需要的是团结那些朋友,对,团结他们。” 方醒说的正义凛然,可朱高煦只是嗤笑道:“你灭国几个了?” 方醒干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说着他就准备出去,朱高煦在他的身后鄙夷的道:“本王看你和那些九转大肠的文官一个德行,都不要脸。” 方醒没回头摆摆手,然后出了屋子。 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些马车,马车上驮着巨大的鼍龙。马车吃力的缓缓而来,两匹马拉车居然都有些稳不住。 鼍龙那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后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王贺换了身衣服出来,见状就欢喜的道:“兴和伯,这东西如何整治?” 方醒也没吃过,他纠结了一下,吩咐道:“先剥皮,清理内脏。” 营寨外面那些土人不能进来,就在外面好奇的看着明军用各种刀具在解剖鼍龙。 现场血腥扑鼻,当那嫩红色的肉露出来时,方醒心中大定,说道:“洗干净,然后切块,今日营中吃红烧鼍龙肉!” 没有预料之中的欢呼,吴跃嘀咕道:“伯爷,这可是鼍龙,能吃?别有毒或是有什么报应吧?” 方醒回身一脚踹了他个踉跄,骂道:“什么狗屁的毒,什么报应?回头我先吃!” 吴跃站稳后嬉笑道:“别啊伯爷,下官先吃,下官先吃。” 方醒有些心虚,前世听说过吃鳄鱼肉,可终究没亲自见到过,也不知道做法。 不过有毒肯定是不可能的。 “红烧红烧!” 一条鼍龙有一千多斤,一堆鼍龙解开来,那肉真的是堆积如山。 方醒看着这肉山也没辙了,就招呼了厨子,然后分解任务。 “伯爷,怕是一人有三四斤肉呢!” 方醒抬头,眯眼看看烈日,说道:“多余的做成肉干。” 船队的补给很麻烦,从太平港出来之后,沿途粮食倒是可以补给一些,但是肉食很难,所以这些鼍龙肉算是一个意外的补充。 “郑和的船队已经到天方了吧?” 方醒在盘算着时间,在郑和的船队上有一队斥候,他们将会登陆天方海岸线,然后深入进去,打探各方消息。 “伯爷,其实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登岸去看看。” 这是傅显第一次带着船队前出小琉球以外,所以他渴望着能有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方醒摇摇头:“那边的形势复杂,肉迷、哈烈、那两只羊都在,加上狡黠的天方人,贸然介入容易引发不测。” 方醒最担心的就是提前引发肉迷人扩张的冲动,这样将会造成连锁反应,泰西人肯定会跟着变化。 他希望泰西人继续打下去,打到地老天荒,打到山河破碎,从而给大明收拾周边腾出时间。 肉香渐渐开始弥漫,营地里的军士和水手们都吸着鼻子,什么鼍龙有毒的说法,此刻在这股香味的诱惑下烟消云散。 …… 天方,郑和带着人登岸,早就得到通知的天方人纷纷赶到海边,参与这几年一遇的商业大集会。 而就在此时,一队斥候在方五的带领下悄然消失在茫茫的海岸线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3章 暹罗使者 施二姐站在船上,看着港口停泊的那些大船,特别是中间的那艘巨大的宝船,不禁自豪的道:“快些,咱们早些去觐见殿下和伯爷。” 郑和船队在经过旧港时并未停留,只是派人说了后续还有船队的消息。施进卿一听是汉王和兴和伯领头,马上就派了施二姐来觐见。 边上游弋的一艘战船灵巧的转了过来,临近时施二姐赶紧表明了身份,然后被带着往码头靠岸。 等进了大营,施二姐看到营中就像是晒衣服般的挂着许多架子,上面一片片的肉在晾晒着。一些百姓正在不时翻动着肉片,看服饰居然是明人。 “这是鼍龙肉,味道好极了。” 引她进来的王贺想起昨晚吃的那一顿红烧鼍龙肉,不禁暗自回味着。 “见过殿下,见过伯爷。” 帐篷里还残留着鼍龙肉的味道,朱高煦点点头,方醒问道:“苏门答腊如何?” 施二姐恭谨的道:“伯爷,苏门答腊这些时日闹腾的厉害,老王的人和新王在对峙。” 方醒点点头,没有丝毫的动容:“你来了正好,满剌加这边的情况如何?” 目前大明在这片海域只有旧港这个据点,一切准确的消息来源都只能依靠他们。 “伯爷,暹罗和满剌加之间很难共存,暹罗一直想控制这道海峡,满剌加力有未逮,若不是慑于大明的存在,两国早已大打出手了。” “为什么不打呢?” 方醒的话让施二姐一惊,她说道:“伯爷,暹罗一旦控制了海峡,这片海怕是无人能敌了。” 爪哇此刻在混乱之中,暹罗就是区域强国,一旦势力膨胀,很快就能席卷周边。 方醒笑了笑,看了一眼已经极度不耐烦的朱高煦,说道:“大明总是要为弱小做主,至于旧港…苏门答腊内乱,无主,本伯忧心局势恶化,稍后就去看看。” 施二姐心中一喜,就说道:“殿下,伯爷,那下官这就回去准备一番,也好给王师带路。” 带路? 方醒一怔,说道:“去吧,记得别插手。” 施二姐喜滋滋的去了,朱高煦没好气的道:“直接拿下不就完了,非得要去谋划谋划,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样。” “殿下,这就叫做师出有名,咱们要想控制住这边,那吃相可得要注意了。” 以前朱棣时期时,因为朝中不支持,所以必须要用霹雳手段来震慑一干小国,方醒这才两战打垮了爪哇。 如今是朱瞻基当政,来自于草原的威胁被打垮,此时不谋划,那还要等到何时? “何时去那个大岛?” 朱高煦心心念念的就是方醒所说的那个大岛,一心想把自己的封地改到那边去。 方醒说道:“殿下若是急切,那我这边安排几艘船,把您先送过去?” “好!” 方醒本只是随口一说,可朱高煦却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了。他起身道:“快去快去,本王今日就要走,记得多给些鼍龙肉和好酒。” 王贺一听朱高煦要独自去那座大岛,几乎腿都吓软了,拉住方醒就开喷。 “兴和伯,你疯了?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咱们俩都得倒霉。你倒是好,顶多丢爵流放,可咱家多半是要一刀两断,想想我那苦命的儿子哦!咱家要是去了他可怎么活……” 方醒满面黑线的看着王贺眼泪鼻涕一脸,再看看正指挥人收集鼍龙肉片的朱高煦,就喊了一声:“殿下,那边的肉多。” 朱高炽回头问道:“你确定?” 方醒点点头,认真的道:“有,很多肉。” 朱高煦一听就爽了,就叫人停止搜刮鼍龙肉,然后准备出发。 “殿下,那边有蛇。” 方醒觉得还是提醒一下为好,可朱高煦却满不在乎的道:“上次吃过了蛇羹,觉得味道不错,回头就多弄些蛇肉肉干。” 这位看来是要把肉干事业发扬光大了,方醒提醒道:“那边据说有些稀奇古怪的动物,殿下,都能吃。” 朱高煦只要有肉就够了,他当即招呼了自己的人,然后叫上了郑和特地留下,走过这条航线的向导,打个招呼就跑了。 方醒丝毫不但心,因为他把操船最出色的水手都给了朱高煦,而且还有向导,只要不碰上飓风什么的,朱高煦必定无事。 “袋鼠有个袋袋,袋袋装着小孩……” 方醒哼着歌慢悠悠的查看着满营地的肉片,太阳一大,肉味蒸腾。 到了下午,海边码头截获了三艘船,然后带着人找到了方醒。 看穿着方醒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挥挥手,有人来把刚端上来的饭菜拿走。 桌子上只剩下了一壶酒和酒杯,来人行礼,操着流利的大明话说道:“见过兴和伯。” 气氛有些静谧,大家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可却因为前段时间两国之间的暗斗而有些膈应。 方醒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后,说道:“贵国在缅甸好大的煞气。” 使者做惶恐状道:“那只是叛逆,如今那些叛逆的人头已经送到了大明,鄙国国主已经准备再次派人去大明请罪,并供奉。” 说着他偷偷的瞥了方醒一眼,上次去请罪的使者还没回来,大明的两支船队就来了,而且都错过了暹罗,这是什么信号? 索性他正在等待出海,得了消息就果断派人去告知国主,他自己出海来找明人。 “供奉?” 方醒的面色微怒,使者心中一凛,他深知这位所到之处血雨腥风的惯例,所以赶紧说道:“兴和伯,外臣此次带了些东西,这是礼单。” 他担心方醒会拒绝,并勃然大怒,然后驱赶自己,起兵直攻暹罗,所以态度谦卑,只差跪下了。 方醒神色淡然,说道:“拿过来看看。” 使者大喜过望,急忙把礼单递给方醒,然后一一介绍着好处。 “这些香料就不提了,鄙国还准备了一对白象,还有不少好木材……” “白象不要。” 方醒用指甲在白象下面划了一个痕迹,说道:“大明找不到喂养白象的人。” 使者一个激灵,然后笑道:“兴和伯,外臣已经准备好了象奴。” 这人怎么那么不知趣呢? 方醒淡淡的道:“大明没准备象奴的食物,贵国自己养着吧。” 马丹,就算是要建造动物园,可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使者迷惑的看着方醒,以往暹罗进贡白象时,大明可是欣喜异常,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在想着那次愚蠢的试探性进攻,结果被明军一个反击打的溃不成军,然后举国瑟瑟,担心明军大举进攻。 可明军却撤军了,仿佛先前的厮杀只是一个幻象。 这让暹罗朝中上下惊疑不定,于是使者就一拨拨的出发,去北平向皇帝请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4章 做戏设套 方醒看了礼单,然后露出了微笑,吩咐道:“来人,摆酒宴,本伯要请使者喝酒。” 使者懵懂,不知道方醒为何前怒而后喜。 若说是见到礼单欢喜,按照使者的了解,眼前这位的身家并不低,而且也不好享受。 这是为何? 酒菜流水般的送了进来,最多的还是鼍龙肉,各种做法,香气扑鼻。 “来来来,暹罗和大明多年的朋友,朋友来了有好酒,坐!” 使者战战兢兢的坐下,等方醒为他斟酒时,他几乎是要疯了。 酒过三巡,方醒叹息道:“朝中如今对海外多有厌倦,耗费太大了,所以本伯这才被派出来。” 使者心中嗤笑:你哄鬼呢!谁不知道你是开拓海外的急先锋。 大明国内文官们对方醒最大的不满就是书院,其次就是积极对外的态度。 方醒喝酒喝的比较急,等有了醉意后,他猛地一拍桌子,然后红着眼睛道:“这是大明的,都是大明的!” 使者心中好笑,装什么装!这才是你的原形啊! “我们要回家!回家!”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使者心中一动,就举起酒杯装作喝多的模样,目光却从酒杯的侧面偷偷的窥看着方醒。 “玛德,一群畜生!” 方醒面色铁青,捏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 使者心中冷笑,身体微微摇晃,好似已经醉了。 他眯着眼,看着方醒蹑手蹑脚的走出去,然后他就悄然返身,走到帐篷边上,撩开一点儿帘布往外看。 “他们闹什么?” 营地中一群军士在扭打着,方醒一到,他们都被人提溜到了一起。 “没事做了?” 方醒低喝道。 那些军士都胆怯的往后缩,其中有人喊道:“伯爷,朝中想禁海呢!咱们这才出来可是顶着不少弹劾,回去要倒霉呢!” “谁说的?站出来!滚出来!” 方醒杀气腾腾的从辛老七的腰间拔出长刀,王贺劝道:“兴和伯,陛下能让咱们出来就很煎熬了,算了吧,咱们巡视一圈就回去,好歹有个交代就行了。” “滚出来!” 方醒指着那堆军士喝道,然后辛老七带着家丁进去,踢打一阵之后,就押了一个军士出来。 那军士被逼着跪在方醒的身前,大声的求饶着。 方醒森然看着这群军士,说道:“此次出来,咱们至少要去弄弄爪哇,否则本伯如何有脸回去?” 王贺在边上跺脚叹息,几次想上前,却看着方醒手中的长刀而却步。 方醒低头看着这个军士,冷笑道:“你坏我军心,该当何罪?” 这军士抬头刚喊了一声伯爷饶命,长刀就挥斩下来。 血箭飞溅,方醒收刀,狞笑道:“谁还想闹腾的?” 鸦雀无声,那些军士都拼命的摇头,有人甚至都哽咽出声。 方醒把刀丢给辛老七,说道:“都回营去!” 使者看到他转身,急忙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方醒进来后,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跟脚!” 这是方醒喃喃自语的话,带着疲惫的说了出来。 使者最终被人架了出去,回到安置的帐篷之后,他马上就叫来随从。 “明军现在的士气如何?” 随从低声道:“很差,有人在暗中叫骂。” 使者轻笑道:“你去问问大家这话的意思……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跟脚,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使团出来,其中就有通晓大明礼仪,初读诗书的人。 没多久随从就回来了,他说道:“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说,被缠住了,而且境遇不好,被围攻的意思,说这话的人想坚定自己的信心。” 使者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先前被砍死的那人在哪。” 等随从在帐篷外面装作散步的模样四处打量时,营地外面突然起了个火头,然后有人骂道:“伯爷有令,此人罪不可赦,丢海里去喂鱼。” 然后外面的火头被人给扑灭了,就着营门外的火把,能看到几人拖着一具人型的东西往海边去。 …… 第二天早上,使者就去码头上交割礼单上的货物。 经过海浪一夜的冲刷之后,岸边多了些东西,那些贝类自然无人问津,可一具被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骸却让人有些恶心。 明军有人过来招呼了一声,于是一艘快船过来,船上的水手用钩子勾住尸骸,然后快船就往海面去了。 “这些都是上等货,小心些,别弄脏了。” 使者假装呵斥着下货的土人,然后往右边看了看,看到船上的那些明军面带戚色,就转过身,对王贺说道:“王公公,卸完货了外臣请您喝一杯?” 王贺神色忧郁,摆摆手道:“罢了,这边的国主又来了,咱家没空。” 使者望去,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顶轿子到了营门外,然后被盘查了半晌才得以进去。 卸完货,王贺急匆匆的道:“使者事多,咱家就不留了,下次京城见。” 使者愕然道:“王公公,难道船队不带着外臣进京吗?” 王贺没回身,急匆匆的往营地里去,随口道:“郑公公回程时自然会把你等带去。” 使者哎了一声,然后不满的道:“回国回国,咱们在海边等着郑公公。” 他们的船在码头慢腾腾的停留了许久,直至国主出来,看着灰头土脸的,这才离岸。 帐篷里,方醒高居其上,王贺坐在一边,下面的都是军中的将领和家丁。 “哈哈哈哈!” 帐篷里一阵大笑之后,王贺眨巴着眼睛道:“那厮还以为咱家在愁肠百结呢!拖到了国主出去才肯走。” 方醒揉揉眼睛,说道:“为了哄他,我昨晚可是一夜未睡。” 吴跃赞道:“伯爷,昨夜那些军士都以为是真的,下官到现在都没告诉他们。” 方醒打个哈欠道:“我就先背个恶名吧,等上船了再说。” 这时外面有人掀开了帘子,却是小刀。 小刀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进来行礼,方醒问道:“脖子还疼?” 小刀摇摇头道:“老爷,不疼,就是昨夜被震到了,那个血包一下子炸开,被割到了一下,青了一块。” 辛老七过去看了一眼,说道:“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方醒笑道:“知道你辛苦,回头给你一瓶酒。” “多谢老爷!” 小刀麻利的模样让王贺不禁笑骂道:“小兔崽子倒是狡黠,回头兴和伯收拾你。” 方醒笑了笑,说道:“希望这场戏没白演,否则本伯可就不客气了!” 王贺得意的道:“兴和伯,满剌加国主还以为咱们不满意呢,等咱们和郑公公回国之后,就要看暹罗人的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5章 小娘大人 北平城外来了一辆马车,居然是双马。 守门的军士盘查时发现里面是个女人,就喝令道:“哪来的双马?” 一个妇人乘双马马车,这是想作死呢! 车里的女人从掀开的车帘处呆呆的看着城门,眼中有激动之色,喃喃的道:“京城,京城……” 车后十余名骑兵面带喜色的看着京城的城墙,见到前方军士在呵斥,就驱马过去,小旗官喝道:“别啰嗦,这位是小娘大人,这马车是交趾布政使黄大人特地给的。” “小娘大人?” 军士回身喊道:“大人,有个女人,说是当官的。” 尼玛!大明除去土司之外,哪有女人做官的? 军士退后两步,手握刀柄,但这只是显示自己的威风罢了,因为那十余骑就是货真价实的明军。 而他猜测这个女人应当是某位官员的小妾,所以才得以享受这等待遇,这太让人愤怒了。 城门口在看着这边的小旗官骂骂咧咧的过来,正好遇到骑兵的带队小旗官,就喝问道:“这女人是谁?” 看守京城的军士们见多了达官贵人,见多了贵妇小妾,所以有些嘚瑟。 骑兵小旗官面色黝黑,浑身尘土,他冷笑着道:“老子们一路从交趾护送过来的,谁有这等资格?黄大人的家眷都没有。幸亏你们没胡乱动手,不然兴和伯饶不了你们。” 小旗官看到他的神色有些自矜,就问道:“那女人究竟是谁?” 骑兵小旗官打个哈欠道:“这可是咱大明第一位专门管女人的官员,兴和伯亲自提起来的,黄大人也看重,交趾那边的女人奉她为……差不多是万家生佛了,你们今日呵斥她,若是被那些交趾女人知道了,呵呵!你们最好一辈子都别去交趾。” 这时马车那边也验证了身份,那个军士冲着小旗官喊道:“大人,见鬼了,真是官。” 小旗官拱手道:“误会了,还请兄弟解释一二。” 骑兵小旗官点点头道:“这一路没少被人这般盘查,小娘大人见多了,不会生气。” “多谢!” 小旗官走到马车边上,拱手道:“大人请进城。” 这是来自于大明京城卫军的敬礼,小娘微笑道:“辛苦你们了。” 小旗官下意识的道:“大人辛苦。” 马车辚辚入城,车帘落下,小旗官楞了一下,笑道:“女人做官倒是少见,还是万家生佛?啧啧!” 马车一路到了吏部,骑兵小旗官上前对门卫说道:“交趾的小娘大人前来述职。” “小娘大人?” 门卫有些懵,等看到小娘下了马车之后,更是揉揉眼睛道:“这哪的?” 骑兵小旗官没好气的递上文书,说道:“交趾的。” 门卫接过文书,看了一眼小娘,就轻佻的说道:“女人做官?” 骑兵小旗官一路上堆积的怒火都在此刻被激发了出来,他一巴掌扇去,啪的一声,门卫就撞到了左边的门框上。 门卫摇摇发晕的脑袋,然后冲着里面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骑兵小旗官有些慌了,他刚才是含怒出手,此刻才想起这里是吏部,管官帽子的地方,要收拾他一个小旗官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他回身看向小娘,眼神慌乱。 小娘也没遇到过这等场面,在交趾有黄福罩着她,大家也给方醒的面子,加上她行事低调,所以从未惹到过大人物。 门里一阵喧哗,而边上也传来了马蹄声。 “谁那么大胆!?” 脚步声从里面传来,接着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官员走了出来,他皱眉看着小娘,心中迅速转过多种念头。 在吏部做事你得有一双慧眼,否则迟早会因为得罪了上官而倒霉。 “可是小娘大人?” 这时边上有人下马,小娘侧身看去,看到居然是个太监,急忙就福身道:“正是下官。” 来人打量着小娘,笑吟吟的道:“你倒是稀罕,连陛下得了你的消息都想见见……” 这话有些不对,来人马上就板着脸道:“小娘大人,陛下召见,跟着咱家走吧。” 小娘有些惊讶,然后惶然,来人看了心中满意,就说道:“你在交趾做的不错,刚才朝中也夸赞了你,走吧。” 那吏部的官员呆呆的看着小娘上了马车,然后那太监打头,一行人缓缓去了。 被打的门卫捂着自己的脸,悄然往后躲了躲。 他知道自己今天绝对是烧高香了,若是刚才这位官员出言呵斥小娘,必定会被那太监给报上去,到时候连带下来,他要倒大霉。 那官员回头看了他一眼,骂道:“作死呢!” 门卫哈腰堆笑道:“大人,小的万死,万死!” 等蹇义得到消息后,他并未生气,只是看着手中的册子发呆。 这是知行书院那些出仕学生的资料,比黄册都详细。 蹇义看了良久,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把册子收进了身后的那排柜子里。 这排柜子是他专门存放重要人物资料的地方,连卫生都是他亲自打扫,谁若是敢动一动,那就会发现蹇义换了副嘴脸,凶狠无比! 回到座位,蹇义叫人进来,吩咐道:“叫人去宫外等着小娘,等她出来让她来一趟。” …… 小娘进了宫中,亦步亦趋,紧张的浑身僵硬,脚步蹒跚。 那太监大抵也知道她的心情,也不催促,一直等到了殿前时才温和的说道:“你且在此等候。” 小娘道谢点头,等太监进去后,她只是垂首等待。 没等多久,太监出来了,在上面招手道:“陛下召见,上来吧。” 小娘缓缓拾级而上,等到了上面时,却看到一个太监夹着扫帚站在左前方,好奇的看着自己。 小娘有些诧异,就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进了大殿。 “是女人。” 宋老实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好奇怪。 进殿行礼之后,小娘有些怯,朱瞻基见状就微笑道:“听闻你在交趾为妇孺奔走,朕深感不易。” 小娘有些紧张的道:“陛下,交趾妇人不易,臣就是例子,所以臣……甘愿如此。” 边上的辅政学士们微微点头,觉得小娘虽然是交趾人,可大明话却说的极为地道,而且应对也不错,极为难得。 朱瞻基也极为满意,说道:“交趾如今稳固,你出力甚大,你可想到京城来任职?” 这是个巨大的好处。 交趾在大家的眼中依旧是半蛮荒地带,从交趾入京任职,那就是一跃升天。 辅政学士们瞥着小娘,想看到她欢喜失态的模样。 小娘躬身道:“陛下,臣犹记得当年兴和伯与臣说过,作为处罚,你将为大明五十年,臣想为大明工作终生……” 殿内的气氛陡然肃穆,小娘抬头,眼中有泪,“陛下,臣愿意在交趾干下去,直至交趾彻底归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6章 和法兰克使团的尴尬接触 天方的沙漠就是最大的伪装,可同样是最大的艰难。 方五并未深入,方醒交代过,目前不宜打草惊蛇,所以他只是在商道上设伏。 沙漠里很难潜伏,幸好他们带的水和食物足够多,所以就挖了坑暂避。 “少喝些水,润润唇就行了。” 方五探头出去喊了一声,交代着麾下。 他此刻就在沙坑里,头顶上是一块黄色的布在挡着灼热的阳光,人在里面感觉有些闷热,但好过出去被太阳暴晒的痛苦。 方五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水,然后让水在嘴里慢慢的滋润着。 他不知道肉迷国和泰西究竟有多厉害,他只知道这两个大国距离大明很遥远,双方若是发动远征的话,那粮草将会是一个大麻烦,除非是逐步推进。 方醒的意思有些晦涩,作为他身边的护卫,哪怕是辛老七都不知道方醒对肉迷和泰西是什么想法。 而朝中对这两个国家更是漠不关心,只有兵部因为哈烈的原因而稍微打听了些肉迷的消息,仅此而已。 朝中目前对大明的内外局势极为乐观,按照那些人的说法,大明此时正处于千年以来最为强大的时候。 钱粮不缺,外敌都被一一击溃,内部矛盾极少…… 这是个大时代,能感受的到的只是少数人。 书院的学生们满怀斗志的出发了,方五极为羡慕,他觉得这些人会在以后慢慢的爬起来,然后成为大明的干才。 这些学生都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从懵懂的少年慢慢的变成微笑都含蓄的成年…… 一声鸟鸣传来,方五低喝道:“蠢货,这里哪来的鸟!” 外面没有鸟,却来了一支驼队。 骆驼的背上驮着货物,步履平稳的走来。那些遮着脸的男子有的骑在骆驼上,有的步行。 十五人! 方五的小队有十一人! 在沙漠中行走最好少说话,说话越多,耗费的精气神和水就越多。 再行进半天就能到达海边了,所以商队的气氛看起来不错,方五用望远镜甚至都看到有一人掀开面纱,大口的喝着水,水从下巴滴下也不心疼。 “物理呀!” 方五大喊一声,商道两边的坑洞里顿时就跳出十一人。 商队有些懵,沙盗虽然有,可这里靠近海边,谁能想到会有沙盗? 而且这些沙盗的脸黑乎乎的,看着就像是海对面的那些家伙。 沙盗们挥舞着长刀,呼喝着,那牙齿被黝黑的肌肤映衬的格外的白。 “毒辣下了!” 方五当先逼近,盯着打头的两个商人。 “******” 为首的商人说了一串方五不懂的话,方五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倒了他,喊道:“呼啦哗啦!” 他用长刀指着地面,这个无声的语言让所有人都缓缓的跪了下去。 “******” 一串话从这些人的中间冲了出来,接着一个男子掀掉面纱,露出了一张方五恍然有些印象的面孔。 阿鲁台? 高鼻深目! 这人站起来后,情绪激动的手舞足蹈,可方五一句都听不懂。 他回头看看小队的通译,可通译却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天方话。 方五有些晕乎了,这语言不通咋整? 这时里面有人喊了一句:“我们是大明商队!” 方五的眼睛一亮,随即用大明话问道:“哪家?从哪来?到哪去?” 可等这人站起来掀掉面纱后,方五看到居然是天方人,顿时就怒了。 “拿下他!” 敢冒充大明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人慌乱的道:“他们是使团,是到大明的使团,你要是杀了他们,相信我,大明将会把你们追到天尽头!” 方五看看那高鼻深目的家伙,皱眉问道:“哪国的使团?” “法兰克,来自于泰西的大国。” 这天方人大抵是在法兰克居住,说到法兰克时明显的带着矜持。 方五有些尴尬了,刚才他胡乱说的那些话自己都听不懂,现在这个…… 这时那个高鼻深目的男子走过去,微微俯身说了一堆。 通译翻译道:“这位是法兰克的使者巴斯蒂安,他代表着法兰克王子前来,这一路我们历经艰辛,一百余人的使团最后只剩下了这些人。” “巴斯蒂安?” 方五皱眉审视着男子。 男子欢喜的说了一堆,语速很急促,通译想了想才翻译道:“使者说要尽快去大明,他要面见大明皇帝陛下。” 方五退后一步,说道:“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巴斯蒂安拿出了一张纸,居然是羊皮纸。 此时泰西早已有了纸,可重要的东西他们还是习惯性的采用羊皮纸。 羊皮纸上写着许多方五看不懂的弯曲文字,他看了最后面的那个印鉴,然后点点头,说道:“你们很幸运,那么……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否则大明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朝上国!” …… 施进卿有些紧张,大早上就跑来码头,敦促人清扫。 “爹,伯爷很亲切。” 施二姐过来扶着他,看着钟品在边上指挥人洒扫,就说道:“伯爷不喜欢这等排场,他此行大概是想看看咱们的邻居。” 施进卿看了一眼左边,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苏门答腊归于大明,谁来管理?若是朝中派人来,咱们该怎么办?为父年纪大了,身子骨越发的重了,以后这边是你做主。二姐,你可想好了?” 施二姐扶着他走到了码头边,笑道:“爹,这事不用操心,朝中再怎么变,可这边咱们最熟悉。” 施进卿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面露慈祥之色,说道:“你哥哥是个没出息的,以后这边就看你的了。好好的去做,到时候咱们家在这边也能成为望族。” “船!船来了!” 施进卿赶紧侧身看去,就看到远方海面上出现了船帆,紧接着,一艘艘船慢慢的出现在视线内。 “都站好了!排好队!” 施进卿欢喜的回身吩咐着,于是码头上的人都按照地位高低排成两排,然后目视着靠过来的船队。 船队缓缓减速,当船头上出现方醒时,施进卿父女赶紧就迎了过去。 系泊,架板。 方醒走上码头,拱手道:“施大人看着精神还好,辛苦了。” 三人寒暄了一番,方醒慢慢看着这个全新的码头,再看看前方的小城堡,赞道:“不错,以后这边会有船队进驻,到时候能给旧港带来不少生意,施大人可以早做准备。” 施进卿堆笑道:“伯爷,大明这是要控制住海峡吗?” “当然!” 方醒说道:“封住这道海峡,从这里到大明的海域就是内海,到时候和外面配合,大明的海疆将会固若金汤。” 施进卿小心翼翼的说道:“伯爷,那到时候……下官倒是想早些辞了这官职,也好回家休养一番……” “你想多了。” 方醒安抚道:“大明不会过河拆桥,所以你放心的干,至于以后,现在不是施二姐在做吗?你德高望重,旧港这边还得要你来盯着才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7章 逆转的王子 苏门答腊扼守海峡,堪称是南海重地。 从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开始,这里就是他关注的焦点,以至于用了施进卿来钳制海峡。 这里雨林密布,天空湛蓝的让人以为这个世界就该是蓝色的。 翠绿的山脉延绵起伏,间或有湖泊河流点缀其间。河流一直延伸,直至流入大海,归于深蓝。 轰! 海浪猛烈地扑击着礁石,飞珠溅玉。 海浪不是一波,而是连续三波,一浪接着一浪的扑击着海岸。 三百余人就站在海边,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静静的。 这群人大多赤果着上身,为首的男子才穿了件明人的袍子,他看着远处的密林,咬牙切齿的道:“那个打渔的小子只敢躲在密林里吗?” 男子冷笑着说道:“那个老渔翁被我给杀了,小渔翁胆小如鼠,可他居然敢谋逆,这是有人在怂恿,有人在帮凶!去杀光他们,出发!”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密林之中,他们的目标就是山顶,在那里,老渔翁,或者说是苏门答腊的老国主的儿子就在上面。 而这里为首的男子自然就是干掉老渔翁,差点被明军干掉,最后方醒出于某种目的而故意放过他,并且让他接任国主宝座的前国主之子。 当年老渔翁为他老爹报仇,然后他老娘践行诺言,从此这边多了个渔翁国主。 而男子作为被抛弃的王子,自然是不肯罢休的,所以就寻机干掉了老渔翁,然后得了大明的许可上位。 可老渔翁虽然去了,他的儿子却在。 两边厮杀了许久,最终老渔翁的儿子前王子不敌,就逃到了山上,准备养精蓄锐,从头再来。 可现任的国主却想斩草除根,所以今日他就集结了国中最精锐的战士,准备一举干掉这个对头,一统苏门答腊。 … 密林中植被丰富,松树、乌木、樟树、檀香树……树上鸟鸣啾啾,清脆悦耳。 偶尔上面突然现出一只红色毛发的猩猩冲着这些入侵者们咆哮一声,然后迅速消失。 三百余人杀气腾腾的一路上去,连最凶悍的苏门答腊虎都只能避之三舍。 到了半山腰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国主一挥手,得意的道:“他忍不住了,他忍不住了!杀上去!谁杀了他重赏!” 这里的重赏不但是财富,还有女人粮食,所以这些矮小但却灵活的军士都拎着简陋的长刀冲了上去。 国主负手缓缓而上,就像是爬山般的悠闲。他甚至还盯着一只很少出现在山地的貘注视了片刻。 貘被这些人惊动了,它的鼻子一伸一缩的,然后看了国主片刻,掉头就往山下跑。 它将会回到水里,然后躲进水里,伸出鼻子呼吸 国主笑了笑,他将到达山顶,然后审判那个叛逆。 就在他上方的一百多步处,两帮人正在拼命的厮杀着。 仇恨的眼神,沉重的呼吸,尖利的惨叫…… 山上的人数少些,只有两百人不到,可他们居高临下用弓箭在虐着下方仰攻的对手。 国主上前看到这个场景,不禁怒道:“杀上去!退后的都杀了!” 于是国主一方有个身材高大的军士就冲了上去,他右手持刀,格挡着箭矢,速度极快的当先冲进了敌群之中。 长刀挥舞,那些弓箭手慌乱间只能无助的用长弓格挡,却只是徒劳。 弓箭手大乱,国主一方士气大振,纷纷跟着冲了上去,双方开始了混战。 国主的人都是精锐,而小渔翁王子的手下却是杂牌军。 不过是一刻钟,小渔翁的麾下就败了,干净利落的败了。 国主一直在负手看着,矜持而自得。见状他也拔出自己那把明军送的长刀冲了上去。 小地方的国主,你必须要学会软硬兼施,当然,身先士卒是最好不过的立威和鼓舞方式。 而这等规模的战斗不会有任何反转的可能性,所以国主‘大无畏’的冲进了溃逃的敌军中间,锋利的长刀切割开肌肉,劈断骨头, 鲜血在喷溅,视线内全是红色。 一个敌人脚下一滑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一只赤脚踩住了他的后背,然后一个军士左手揪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拉,就把他的头提了起来。 啊! 后颈处骨节摩擦的剧痛让敌人惨叫着,然后踩住他的军士狞笑着,就像是杀貘一般的挥刀。 国主停步喘息着,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喊道:“杀上去!杀了那个打渔的!” 军士们欢呼着,敌军却狼狈的开始了溃逃。 国主紧紧跟随着,他发誓今日要亲手结果了那个羞辱他的小渔翁,用最残忍的方式! 那些溃军乱了方寸,大多数往两边散去。 只要干掉了小渔翁,这些人不足为据,最后多半会死在山上。 国主轻蔑冷笑着,见到左前方一个敌人慌不择路的撞上了一棵大树摔倒在地上,不禁笑了起来,然后走过去。 他需要一颗头颅来彰显自己的武功,然后加上小渔翁的人头,他甚至可以在明人衰弱后吞并旧港那个刚建设好的地方。 想起那个全新的港口和那座城堡,国主一脚把那个被撞的满眼金星的敌人踹倒,然后看了一眼旧港方向。 然后他挥刀! 地上那个敌人摇摇脑袋,他现在的视线内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但他还是看到了长刀反射的光芒。 他绝望的伸手在地上抓刨着,无意间摸到了一支箭矢,就顺手握住,就在长刀落下的同时,奋力的由下往上捅刺。 长刀落,箭矢也奋力的从国主的下部顺利的捅了进去。 “啊……” 只有一声惨叫,还是从国主的嘴里发出来的。 那些正在追赶败敌的军士们回身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这个画面。 国主站在那里,脚下是一具尸首分离的尸骸。而他的下部就像是生出了个东西,随着他屈膝一跪,噗的一声之后,那箭矢插入了他的腹中。 人在瞪眼的时候,有的看着很可爱,比如说女孩子。可在临死前的瞪眼,那丝毫没有美感,反而会让人觉得惊怖。 国主的麾下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敢相信国主会死在一个蠢笨的撞树的傻瓜手中。 而在奔逃的敌军见无人追击,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狂喜开始弥漫。 就在此时,有人喊道:“逆贼死了!” 是的,双方都视对方为逆贼,如今国主身亡,谁是逆贼? “杀啊!” 士气陡然颠倒,敌军开始反击。 山顶上等死的小渔翁王子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呆呆的,面色古怪,然后就再也止不住狂喜的心情。 “哈哈哈哈!” 伴随着山顶上的狂笑,国主的麾下开始了反击,居高临下把士气全无的对手赶了下去。 小渔翁缓缓下山,走到了国主的身前,伸手摸摸他那瞪的大大的眼睛,忍不住仰天长啸。 “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8章 惦记邻居 “去!传信各处,大明兴和伯在此!” 施进卿站在码头上,神色庄严的吩咐着。 “是,大人!” 那些军士们都满面兴奋的拱手,然后上船。他们将会奔赴附近的各个小国,然后…… 施进卿看着这些手下上船远去,不禁叹道:“最好是没人来啊!” 几只海鸟在海面上盘旋着,它们在寻找食物。 海鸟鸣叫,不时掠过海面,然后抓起猎物,扇动双翅高飞起来,准备寻找地方去享用一顿美食。 清晨的阳光在海平面上渐渐升起,眼前仿佛全是金光在闪烁。 海鸟鸣叫,海天一色,这等美景对于施二姐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根本就不加注意。 “爹,兴和伯只是对咱们客气呢,别人要是不听话,他多半会起大军去灭国。” 施二姐满怀自豪的说道,而施进卿却有些疑惑:“郑公公在呢。” 施二姐皱皱鼻翼,小女孩般的顽皮一笑,说道:“爹,兴和伯可是陛下的老师。” 施进卿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是为父想岔了,好,最好就灭几个小国,然后这边就太平了。” 施二姐笑道:“是呢,爹您没看到当初先帝说不出海了之后,那些使者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不行,现在可好了,陛下和兴和伯是一个想法,那些小国不敢造次了。” 施进卿点点头,然后回身吩咐道:“大军辛劳,咱们的人要多出海哨探,让大军省心些。” 可傅显的手下却不肯放松,那些战船分为三班轮流出航,在左边苏门答腊方向展开探索。 而方醒就在旧港驻扎下来,斥候不断被派往苏门答腊,全军开始练兵。 杀气腾腾的气氛让旧港军民不胜欢喜,他们巴不得大明把苏门答腊给灭了,然后自己就少了个强邻。 斥候的消息不断传回来,苏门答腊两股势力在争斗的现状让方醒很是惬意。 “文皇帝当年是准备要处置前王子,然后让那个渔翁的儿子上位,可这样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 方醒现在只担心朱高煦的情况,他担心那个家伙突然发狂,然后带着那三艘船满世界乱跑。 王贺最近喜欢喝旧港的酒,特别是一种当地独有的植物果实酿造的酒,味道清香,让人迷恋。 “兴和伯,要及早回去啊!” 大清早王贺当然不会喝酒,不过昨夜他和施进卿拼了一场,结果宿醉。 “咱们出来倒是逍遥,可陛下一人却独木难支呢!” 王贺昨晚喝多了,现在就话多,絮叨的就像是个更年期的妇人。 “陛下的身边可是群狼环伺,那些人都在等着压住陛下的机会,你若是在还好些,起码能打混打混,你不在,哎!还有那些学生,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不是小孩子,他总得要独自去面对那些挑战,输赢不论,有了经验就行。还有,那些学生也该受些磋磨了。” 书院的学生们一直以来都被方醒护着,朱瞻基震慑着,所以真的没遇到什么困难。 而一帆风顺的日子固然好,可却少了磨砺,这也是方醒不去管的原因所在。 王贺觉得方醒的心太狠,说道:“可那些学生都是种子呢!这还是你说的,少一个种子你不心疼?” “我心疼什么?” 方醒目光幽幽,看着屋外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地面,说道:“玉不琢不成器,自身不正,经不住诱惑,没有判断力,那就是自作孽。我是山长,可我不可能看护他们一生,那不是山长,而是嬷嬷。” 朱瞻基让方醒出京,未尝没有想看看风云是如何变幻的意思,再不济也无人敢弑君。真的扛不住了,方醒自然会杀回去,然后大家做过一场。 王贺却在担心着自己的养子,他担心养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恨不能马上飞回北平,然后好生的看着那个孩子长大。 方醒起身走到门外,看着城堡说道:“这就是地基,大明在这边打下地基,以后想盖多少层楼,那就要看打的桩孔是否够深。京城……” …… 没过几天,苏门答腊国主在‘剿匪’中身亡的消息传来,方醒马上就召集了大家议事。 那酒确实是好喝,天气有些热,方醒干脆就冰镇了拿来当做消暑的饮料。 “叛逆杀死了苏门答腊国主,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方醒微微垂首表示哀悼,大家也跟着照做,可几秒钟之后,方醒就抬头说道:“这片海域不允许出现叛逆,所以……” 从朱棣登基,郑和出海之后,大明就是这片海域的仲裁者和规制制定者,所以方醒这话让人觉得战火即将点燃。 “好吧,那些叛逆已经攻陷了王宫,王宫之中流血漂杵,惨不忍睹。” 方醒眼神哀伤,双拳紧握,看着义愤填膺。 “大明不会屈服于叛逆,国主的英魂不远,本伯决定……” 动手吧! 施进卿对苏门答腊这个恶邻早就忍无可忍了,施二姐同样是恨不能马上大军踏平苏门答腊,然后一洗前耻。 而吴跃也是在期待着,出海之后,唯一一次出手居然是对着鼍龙,这个让他有些憋屈。 方醒摸着下巴,叹息着,悲天悯人的道:“据说国主的亲人就在叛逆的手中,投鼠忌器啊!奈何!” 施进卿愕然,随即木然。 施二姐有些惊讶,她和方醒相处的多,多多少少知道些方醒的性子。 魔神居然改吃素了? 吴跃还在想,王贺奸笑道:“兴和伯,这是……是啊!咱们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国主的亲人被……哎!咱家想着都心疼,兴和伯就更不用说了,再等等吧。” 吴跃一拍大腿,这不是他蠢,而是他只是从武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被王贺一点之后,他马上就明白了。 “伯爷,要小心啊!若是咱们进功苏门答腊,到时候逆贼撕票了咋办?” 粗胚! 方醒不满的说道:“什么叫做撕票?胡言乱语!” 施进卿干咳道:“伯爷,下官这边有些得力的人,要不让他们去探探路?好歹也是一份心意嘛!” 方醒正色道:“施大人果真是古道热肠,去吧,马上把人安排好,要确切的消息,若是叛逆敢撕…敢动手,咱们就为国主报仇!” 施进卿起身拱手,施二姐也跟着出去了。 父女俩到了外面,施二姐郁郁的道:“爹,为何不直接打过去呢?” 施进卿笑了笑,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顶,转眼想到女儿连孩子都有了,就放弃了这个亲昵的举动,说道:“师出有名,你记住了,做事最好要有大义在,只要有了大义,那就是邪不胜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09章 机会降临,出击 苏门答腊现在就是一团火焰! 小渔翁王子意外的取得了胜利,于是他激动了,然后又愤怒了。 他想起了自己老爹的悲惨遭遇,想起了大明的背信弃义,于是仇恨的火焰在苏门答腊熊熊燃烧着。 首先是新旧两派势力的争斗,由于仇恨的存在,所以不死不休。 战火延绵,双方在端端的几天之内就进行了三次决战。 当站在王宫外面时,看着那些跪在前方的男女,小渔翁王子的眸色苍凉,低头喃喃自语了一阵,然后说道:“杀!” 于是已经很庞大的叛军冲进了王宫之中,惊叫惨叫声中,血流成河。 走在王宫之中,小渔翁王子踌躇满志的道:“准备典礼。” 击败敌人,接下来当然是要登上宝座。他一刻都等不得了,只想在这血色的映衬下坐上那张椅子。 “明人……” 他手下的智者带着忧虑说道:“明人就在旧港,虽然不知道是谁领军,可明人肯定会干涉。” 这是从大明以往的惯例得出的结论,也是从朱瞻基登基以后重开宝船带来的影响导致的推断。 小渔翁王子冷笑道:“所以呢?” 智者低声道:“怕明人会攻打啊!” 小渔翁王子突然大笑起来,周围在清理的叛军也跟着欢呼,一时间气氛热烈。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小渔翁王子说道:“他们已经没了,连个女儿都没了,若是攻打咱们,谁来管理苏门答腊?” 智者心中忧郁,不过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道:“是啊!咱们只要顺从于明人,想来他们不介意换一个国主。” “哈哈哈哈!” 小渔翁王子得意的笑道:“派人去旧港禀告,就说……前国主倒行逆施,已经被国中的百姓打死了。” …… “都死了?” “是的伯爷,王宫中拖出了许多尸体,全被丢进了坑里,小的们趁着晚上查验了一下,都死了。” 斥候很疲惫,可神色却振奋。 “好!” 方醒拍案而起,随即说道:“可惜了啊!救援不急,这是本伯的错。不过错一次也就罢了,来人,让船队准备出发!” …… “叛逆杀光了苏门答腊国主一家,本伯奉旨出巡西洋,岂能看着这等丧心病狂之辈猖獗?出发!” 施进卿眼热的看着船队越来越远,叹息道:“伯爷怎么不让咱们跟着去呢?” 施二姐说道:“爹,这边还得要准备人手呢!等伯爷那边大局一定,咱们的人就得马上过去。” 施进卿欣慰的道:“满剌加畏惧,苏门答腊入手,以后这道海峡就是大明的了!叫人准备,两日后咱们就出发去苏门答腊。” 方醒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想把这道海峡名正言顺的收入手中,所以上次出海才隐忍下来,但也埋下了钉子。 今日机会降临,方醒也是不胜欢喜。 船队鼓帆一路而去,方醒正在谋划着怎么把此事完美的解决掉,而李嘉却在听着嘀咕。 船舱里,因为此次航行时间不长,所以大家都只是在养精蓄锐,并未出去活动。 李嘉的小旗部分到了一个舱室,挤了些。 人一多,脚臭味,咳嗽声,说话声……这些就像是魔音让人头痛。 “大人,原先苏门答腊就该是这个王子上位的,咱们怎么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去打他呢?” 钱多觉得方醒这般做有些背信弃义了,“大明就该是王者之师,咱们堂堂正正的去呵斥不好吗?小渔翁肯定不敢啰嗦,到时候什么都听大明的。” 此行去打苏门答腊,而且原因也说了,有些知道些底细的将士都议论纷纷,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欢喜。 李嘉本是在打瞌睡,被骚扰的不行,就随口道:“哪有那么简单?那小渔翁父子本就是运气,却把原先的王子给逼迫的不堪,这就是恩怨。” “那他们的恩怨和咱们有啥关系?” 钱多在草原上受过伤,后来论功行赏,只是还够不上升职。 而且聚宝山卫中的升职不但是要看战功,还得看能力,所以钱多最近的问题特别多。 李嘉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休息。 “大人,说说呗!” 钱多却不肯罢休,他想努力学习各种知识,等以后再次立功时,升职的机会更大些。 “我也希望你能升职,只是你的话太多了。” 李嘉无奈的道:“这些都是大明的藩属国,藩属国懂吗?就是要听从大明的话,不听话……” …… “不听话就揍!” 五天之后,当船队缓缓靠岸时,王贺就问怎么处理那些残余的势力。 方醒握着刀柄,看着岸上那些跪地不住叩首的土人,说道:“叛逆让人忍不住杀机,不过我相信大多人是听话的。这边耕地不多,可好歹能存些粮食,到时候也能补充船队…” 这边没有好的港口,宝船很难靠过去,但战船却没有这个忌讳。 方醒下到战船上,一靠岸就指着远处说道:“用最快的速度,沿途敢逃跑去报信的一律格杀勿论,出击!” 将士们一上岸,身体还在摇晃着就开始了整队集结,随即分配任务,马上就冲杀过去。 方醒好歹有匹马,上马后带着家丁和王贺一起缓缓而进。 一路上几乎没有动武的机会,那些土人见到明军后,都跪在边上,头也不敢抬。 一路顺畅的行军了半日,当看到前方的屋宇渐渐的多了起来时,方醒下令加速。 沉重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些土人,他们纷纷出来查看。等看到是明军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人在尖叫着,有人往后奔逃。 只有脚步声,除此之外,整个小跑行进的队伍寂然。 而这些土人正是被这种寂然给吓坏了。 此刻方醒顾不上这些土人,只是带着人一路往王宫赶。 当能看到王宫时,前方也出现了三千余人。 这些人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在几个军官的呵斥下勉强排出了个阵型。 “咦!居然还敢阻拦?” 将士们需要平息呼吸,否则动作会变形,所以方醒没有立即下令攻击,而是饶有兴趣的带着家丁到了前方。 那边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手持长刀在后,而前面的那人腿都在打颤,被身后的人逼的缓缓而来。 等双方的距离拉近后,前面的这人喊道:“上国大军为何要来这里?” 方醒愕然,王贺在他的身边得意的道:“兴和伯,这些人可不怎么听话啊!” 于是方醒就笑了笑,然后对那人说道:“本伯方醒。” 那人大抵是通译,听了这话,他一下就跪在地上,喊道:“伯爷饶命……” 他身后的人一把拎起他喝问,通译奋力挣扎着,还分说了几句,然后…… 方醒拔出长刀,刀指前方,正准备命令突击时,通译身后的男子突然大喊一声之后转身就跑。 而本就松散的阵型在听到喊声之后马上崩塌,那些杂牌军大多奔逃,少部分则是丢弃兵刃,跪在地上请降。 方醒一怔,然后喝令道:“一半追击,一半控制王宫!”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0章 大明伯爵(感谢“萧真人”成为本书新盟主) 当小渔翁王子被擒到方醒的身前时,他大抵知道自己完蛋了,所以没有求饶,可那眼神却在盯着那些正被赶到一起的俘虏。 仇恨! 他恨这些蠢货和胆小鬼,让他的逃跑计划中途失败。 “伯爷,他刚才已经从王宫后面跑出去了,只是咱们的兄弟正好包抄到位,一下就截住了他。” 所谓的王宫大抵还比不过大明的一个豪商家,此刻外面跪满了人,方醒眯眼垂眸,王贺知道他这是在沉思,就出前呵斥道:“你这逆贼好**诈,当年就给了你爹恩惠,后来各自交战定下胜负,不过是天意如此……” 王贺毕竟是培训过教导官的,所以口才还行,他戟指着小渔翁王子喝道:“天意如此你还敢妄动,这就是逆天!逆天而行,无所祷也!” “这边有不少矿产,还能种植不少东西……” 方醒抬头道:“叫人回去,让旧港那边安排人过来看守,这些俘虏以后都要去干活,就这样。” “还是移民的事?” 王贺呵斥过瘾了,就过来低声问道。 方醒点点头,有些烦恼的道:“这边的气候北人不好适应,南边的又不愿过来,所以很头痛,不过总会好的,慢慢的移吧。” 大明在鼓励生育,十年之后,大明的人口就会膨胀起来。方醒断定少说要膨胀一倍。 这个数据可不得了,而到了那时,土地即便够,可却有些紧张了。想过好日子的,那就移民吧。 随后方醒就令人把王宫里涉及规制的东西都拆掉,他带着人住了进去。 “兴和伯,小心有人弹劾啊!” 王贺觉得方醒真的是傻大胆,攻陷敌国王宫之后,一般的领军大将都不敢多呆,以免被猜疑有不臣之心。 “谁怕这个!” 方醒抬头看看用棕榈树纤维编制成的‘二楼’,说道:“让他们弄些好吃的来,回头让人把这里弄弄,重新建屋。” 这边的土产不错,有黑羊,有一种当地的鸡,还有些美食。 “收拢俘虏之后,让弟兄们分队出去清查,扫荡附近……悬赏,有捉拿到逆贼的百姓重赏!”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那些逃跑的军士就被弄回来了不少,不过大多是尸骸。 那些土人堆笑着,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然后咬一口,幸福的回身展示着。 这里的矿产不少,金银铜铁都有分布,而且种植业的前景看好,所以方醒就先来了软的,准备收拢一下这些土人的心,为以后抽调劳力做准备。 “下雨了!” 刚才还在艳阳高照,瞬间乌云就布满了天空。 方醒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些在雨中欢喜的显摆银子的土人,对王贺说道:“回头告诉施进卿,这些人力要重视,首先是修路,路好了才能发展起来。其次就是种植,这边种植甘蔗的前景不错,最后就是探矿,找到了暂时不动,等待朝中派人来监管。” 方醒最后说道:“要警告施进卿,矿产必须要在朝中的监控下开挖,谁若是私自开矿,立即拿下!” 王贺点头道:“毕竟财帛动人心,要敲打一番才行。” 大雨倾盆而至,一群人就顶着大雨出现在了模糊的视线中。 “老爷,是方五他们。” 辛老七冲出屋檐迎了过去,恰好就在他出去的那一瞬,大雨骤然停了。 雨虽然停了,可空气非常湿润,仿佛有万千雨丝在其中,视线反而更加的模糊了。 当方五带着人走近时,方醒看到了十余个高鼻子,他心中一动,低声道:“让人暗中盯着这些人。” 王贺一怔,他正沉浸在一下看到十多个长相怪异的人的惊讶中,闻言马上领会了方醒的意思,就转身进去吩咐。 这些异族人在通译的提醒下,走到屋前,齐齐躬身道:“******” 方醒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都不是语言天才,但他听出不是英语,就漠然的看着这群人。 通译此刻身价倍增,他得意的翻译道:“明国大人,这位是法兰克使者巴斯蒂安,奉命前来大明,寻求两国友好。巴斯蒂安大人想请问这里可是大明吗?” 方醒没有看通译,这让他有些失望。于是就继续说道:“明国大人……” “我是大明伯爵。” 眼前这位巴斯蒂安浑身湿透,身上的袍子紧紧裹在身上,看着就像是一只落汤鸡。 通译一愣,回来的王贺厉喝道:“规矩哪去了?” 在面对外人时,此刻的大明总是带着优越感,所以看到通译得意,王贺喝道:“哪来的?文书在哪?各人都是谁?报上来,否则都去挖矿修路!” 通译一愣,巴斯蒂安迷惑的看着他,然后催促着他赶紧把王贺的话翻译过来。 通译的目光停留在方醒这里,伯爵,一位大明伯爵居然出现在了这个荒凉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被流放了? “说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巴斯蒂安好不容易才遇到明人的官员,已经急不可耐的想去面见皇帝了。 他的方位感不大好,甚至以为大明的疆土就在这里。 通译低声道:“这位是大明的伯爵,他身边那人……应当是内侍,他要求咱们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都去修路。” 他有些担心,所以在观察着巴斯蒂安的表情,可看到的却是欢喜。 两国之间的第一次接触,在没有证实身份的时候,王贺的话不算过分,反而是应有的谨慎。 这才是大国啊! 巴斯蒂安对方醒说道:“本人是皇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包裹严实的羊皮纸递给了方醒,态度很严肃。 方醒接过看了一眼,再想想刚才不类英语的话,就问道:“法拉克在哪里?” 巴斯蒂安侧耳听着通译的话,然后说道:“法拉克是个伟大的国家,我们在……海边,海对面是一个邪恶的邻居,而在后面的是阿拉贡……” 方醒完全懵逼,什么阿拉贡,这是电影啊! “什么邪恶的邻居?” 方醒觉得这是最后了解这个法兰克的机会,若是真的弄不清楚是哪里,这群人将会被冷处理。 巴斯蒂安愤怒的道:“我们在和恶邻作战,已经打了几十年,我们还将继续打下去……” 百年战争? 方醒目光微动,问道:“你们和恶邻就隔着一道海峡?” 巴斯蒂安点头道:“是啊!我们在反击,他们必将遭遇失败。” 方醒心中已经确定了这群人的来处,不过没想到法兰克现在居然是在落难中,他不厚道的微笑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巴斯蒂安诚恳的道:“友谊……” “别和我说友谊,那并不牢靠!” 方醒粗暴的打断了巴斯蒂安的外交表演,说道:“说正事,否则我没有功夫来陪你闲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1章 这就是明人的实力 巴斯蒂安没想到方醒居然会那么直接,他愕然道:“是的,我们就是来寻求东方大国的友谊。” 方醒皱眉道:“若是要寻求友谊,那么此事本伯不管,监军,你来。” 方醒转身进了王宫,王贺嗬嗬的笑着,阴测测的道:“什么友谊?第一次见面说什么友谊?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想着从大明弄些好处。” 巴斯蒂安见方醒进去,就不满的道:“这不符合外交礼仪!我听闻大明是礼仪之邦,可我见到的并不是,这让我很失望,我相信消息传回去,整个法兰克都会为此感到失望,因为你们拒绝了我们伸出的手。” 王贺不屑的道:“别弄这个,大明那些文官比你们还假,所以先去住着,等回头稍带你们回去。” 巴斯蒂安还想争辩,可王贺却拿出了遮奢公公的派头,吩咐道:“带他们进去安置,安排人看着,不许乱跑。” “这不公平!” 巴斯蒂安叫嚷着,随后几名佩刀军士走过来,指指王宫里。 …… “他们应该是使者。” 方醒在吃烤鸡,这边的鸡弄出来的味道特别好,不管是炒还是烤都不错。 王贺坐在他的对面,毫不客气的拧了一根鸡腿下来撕咬着。 方醒喝一口本地的酒,遥遥看着被押解进来的巴斯蒂安等人,冷笑道:“不过是破落户罢了,也敢和大明相提并论吗?” 王贺嚼着鸡肉,含糊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当然。” 方醒用毛巾擦擦手,说道:“泰西此刻是在混沌中,不过却一直孕育着革新的种子,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就会成为野狼,所以我为何要给他们面子?” 王贺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对,就说道:“到时候他们会在朝中说你羞辱外藩使臣。而且…咦!他们居然是用羊皮,没纸吗?” “习惯罢了。” 方醒也不知道现在的法兰克是什么样子,不过百年大战应该还在继续中,可在都要灭国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有心思派出使节,这个让方醒觉得很是不解。 而被弄进两间木屋里的使团却在商议着。 “巴斯蒂安,那位真是明人的伯爵?可是看着好年轻,难道他是袭爵的吗?那必然是皇帝的宠臣。” 一个男子看看门外,然后分析了方醒的身份,可巴斯蒂安却摇摇头,不认可这个分析。 “刚才你们没注意吗?那些土人正在被驱使着,而且这里的建筑应当是原先的,这就说明他们占据这里没多久。” 巴斯蒂安矜持的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们正在扩张中,而肉迷人也是……”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然后指指门外。 门外没人看守,但巴斯蒂安相信必然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一个男子悄然摸到了门边,然后猛地左右看了看,回头摇摇头。 巴斯蒂安心中一松,低声道:“以后说话小心些,别让明人给听到了。” 大家都会心的点点头,巴斯蒂安说道:“肉迷人在躁动着,明人迟早会感受到压力,而我们,我们将会成为贵客,你们兴许能和多情的明人女子有些……美妙的事发生。” 一阵低沉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着…… …… 屋顶的小刀悄然摸到了边上,然后一个翻身就落在了地上。 “老爷,他们的话听不懂。” 小刀愁眉苦脸的去给方醒禀告自己的发现,作为斥候,语言是最大的敌人,而巴斯蒂安他们说的话对于小刀来说就是鬼话,听不懂。 “没事,无需关注。” 方醒也很头痛这个问题,可法兰克的语言在整个大明无人能懂。 “要不……拷打?” 王贺并指如刀挥下去,恶狠狠的建议道。 “没必要,等旧港的人到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 施进卿带来的一半是大明人,一半是已经归心大明的土人,人人全副武装。 “就这么平定了?” 施进卿一路到了王宫,方醒接到消息,已经带着人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方醒随手拎起自己的长刀,说道:“我的手段硬了些,你可稍微放松些,然后盯着他们修路。一句话,修路,明白吗?一路修,我要一条贯通苏门答腊的道路。” 施进卿下意识的点点头,喃喃的道:“这边的人以往凶神恶煞,现在看到他们这般顺从,下官觉着有些不敢相信呢!” 周围的军士在盯着俘虏们搬运东西,大多是食物饮水。 当一队土人抬着箱子出来时,那吃力的脚步让施进卿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是金银。” 方醒最后叮嘱道:“记住了,本伯要的是路,没有路咱们什么事都办不成!” 施进卿点点头,看着一队队的土人把箱子从王宫里抬出来,然后送到牛车上。 苏门答腊这边养的黄牛不少,奶酪也不少。 一排排的牛车缓缓出发,边上都是明军荷枪实弹在护送着。 这是战利品,将会随着船队回到大明,作为海外拥有巨大财富的最有力证明。 最后出来的是法兰克使团,方醒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就上马说道:“本伯要去寻汉王殿下,你看好苏门答腊,多备食物,为郑和船队回程提供补给。” 说完方醒打马出了王宫,身后的家丁们纷纷跟上。 “我们要去大明了。” 虽然被软禁了一天,可巴斯蒂安却没有惶然,他觉得这是方醒没给自己交流的机会,否则他会告诉对方法兰克有多伟大。 “上车去!” 身后传来了明军的呼喝,通译觉得自己绝壁是上了贼船,早知道明人这般轻视法兰克使团,他不会为了钱财而冒险。 大家上了牛车,通译依旧在懊悔着。 他们这一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多次死里逃生,还要用钱财来买路。可就算是如此,依旧是死伤惨重。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往海边去,一路上看到那些土人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劳作,见到明军也只是站在路边低头。 “没人敢多看一眼,这些土人可真是胆小。” 使团中有人嘀咕着,巴斯蒂安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些土人太过软弱。 身后有人在磨蹭,然后靠近了巴斯蒂安。 “巴斯蒂安,这里可真富饶,而且这些土人很弱小……” 这声音中带着贪婪和蛊惑,巴斯蒂安心中火热,低声道:“这里已经被明人征服了,是的,已经被征服了。” 背后的同伴遗憾的道:“是啊,这么美妙的地方……” 美妙的地方…… 巴斯蒂安觉得这个比喻没错,直至在到了海边之后,看到那艘巨大的宝船时,他觉得心中的火热遇到了坚冰。 “这就是明人的实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2章 方醒,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三艘船在大海上孤独的航行着,风不大,可看着周围的岛礁却让人胆战心惊。 操船的人都胆战心惊,可朱高煦却在甲板上骂着把他的脸晒蜕皮的天气。 “……苟日的,有本事就把本王给晒成肉干!” 朱高煦骂几句就喝一口水,没多久水囊里的水喝完了,他骂骂咧咧的把水囊丢在甲板上,然后还踩了一脚。 此刻的朱高煦如果出现在京城,大抵不会有人认识他。 摸摸自己的黑脸,朱高煦骂道:“还有多久到?” 向导战战兢兢的道:“殿下,还要好几日呢。” 朱高煦想骂人,可这事儿和向导无关。 他想打人,可却动都不想动。 于是他去了仓里,拿出了方醒给的酒喝得伶仃大醉,然后倒头大睡。 至于船队是否会遇到危险,这根本就不在朱高煦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他的水性不好! 于是他醒了喝,喝了睡,没几日就变得颓废起来。 当他再一次从宿醉中醒来时,不,准确的说是被吵醒了,于是他就怒了。 “都闭嘴!” 朱高煦愤怒的从木板上起来,然后踉踉跄跄的一脚踹开舱门,把门外的常建勋吓了一跳。 “吵什么?” 朱高煦揉揉眼角,揉掉了一大坨眼屎。 “殿下,看到陆地了!” 常建勋有些悲喜交加的说道。 他不喜欢大海,总觉得在大海上无依无靠,他更喜欢脚踩大地的实实在在。 可看皇帝的意思,以后朱高煦弄不好就会被封到海外来,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跟着…… “你不高兴?” 朱高煦瞪眼问道,可他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因为他看到的海岸线上没有建筑。 常建勋急忙说道:“殿下,高兴啊!大家都高兴。” 是啊!重新走这条航线之后,连向导都没把握,现在看到陆地,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人不禁狂喜不已。 所以现在大家都在欢呼着,有个水手还得意的冲着大海撒尿,喊道:“这是见面礼!” “这就是方醒说的大岛?” 朱高煦左右看看,确实是看不到尽头。 “可人呢?” 朱高煦指着渐渐清晰的岸上问道:“人呢?方醒说的土人呢?” 常建勋想说不知道,可又怕眼睛里全是血丝的朱高煦发飙,就说道:“殿下,多半不在海边吧。” 船队缓缓朝着岸边而去,朱高煦穿戴整齐,准备遇到土人就摆出大明亲王的谱,散发散发王霸之气。 先导船靠岸了,一队军士上岸,适应了一下陆地之后,开始向前方搜索前进。 “殿下请稍等。” 岸上绿色一片,树木参天,常建勋担心会有土人聚居,到时候突然冲出来,刚上岸还是软脚蟹的明军可挡不住。 朱高煦单手推开他,喊道:“换船靠岸!” 这支船队的老大就是朱高煦,所以没谁敢忤逆他的决定。 船一靠岸架板,朱高煦就踩着木板第一个上去,摇摇晃晃的把常建勋吓了个半死。 朱高煦一踩到陆地,就举目四眺,然后又仔细看着地面上的各种痕迹。 “玛德!有人!” 朱高煦看到了脚印,看样子是赤脚,并且方向是朝着大海的。 “搜!” 在船上被憋了许久的朱高煦带着人就冲进了树林中,水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问道:“殿下没安排咱们啊!” 水手们没辙,只能全部回到船上,然后开始检修各处。 两个时辰后,天都有些黑了,朱高煦才带着人狼狈的从林子里钻出来。 水手们见到他们有些狼狈,甚至有人受伤了,就赶紧上岸。等近些后,看到连朱高煦的手臂都有包扎的痕迹,而后面更是抬着十余人,就被吓到了。 这可是大明的悍将王爷啊!居然被人打败了? “玛德!做饭!赶紧做饭!” 朱高煦一到岸边就坐在地上生闷气。 大家在船上的时间长了,也有些熟人,一个水手就悄然去问了一个相熟的军士。 “那些土人有一种武器,扔出来还能飞回去,咱们的人吃了亏,殿下大怒,带着人……你知道的。” “还会飞回去?” “就是,看着那东西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特么的它还会转向……” 吃了亏的朱高煦哪怕最后取得了胜利,可心情却是极端的郁闷。 “这就是方醒说的,到处是美景和肉的地方?” 炊烟升起,朱高煦踢打着手下,让他们去船上把帐篷搬下来。 “本王再也不愿意住在那发闷的舱室里,放个屁都能臭半天!” 朱高煦抓了一把带土的草,奋力扔了出去,显得极为郁闷。 船上的肉食都是肉干,这倒是合了朱高煦的心意,他就要了肉干和一大碗面条,外加一水囊的酒,自己坐在草地上吃。 “轰隆!” 一记炸雷凭空而来,朱高煦抬头骂道:“贼老天,有本事来一记雷劈死本王!” 轰隆! 雷霆如他所愿再次来临。 朱高煦咬了一口肉干,然后吃了一筷面条,抬头看着那雷闪雷鸣,骂道:“来啊!不来是我孙子!” 他继续埋头苦干,那些水手和军士们都呆呆的看着天边。 不,不是天边! 闪电就在前方! 轰隆! 一记闪电就劈在前方的树林里,最高的那一棵树冒着浓烟缓缓倒下。 朱高煦边吃边骂,而雷电也越发的密集了。 “殿下,殿……下!” 朱高煦正在奋力的撕咬着肉干,闻言就骂道:“哆哆嗦嗦的干什么?老子……呃……” 朱高煦缓缓抬头,然后喃喃的道:“方醒,你这个苟日的,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天边的夕阳成橘黄色,可现在这个橘黄色却渐渐的被东西给挡住了。 “这像是……大蘑菇啊!” 就在这声梦呓般的惊呼中,一朵巨大的‘蘑菇’正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朵大蘑菇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洁白如雪,上面的伞厚的无法形容,而下面的伞柄也粗大无比。 轰隆! 雷霆不断落下,闪电从大蘑菇里劈落下来,看着惨白。 可坐在地上吃饭的明军们的脸色比闪电还惨白。 “这是什么?” 大蘑菇慢慢的移动着,越来越清晰。 在夕阳的映照下,上面厚厚的,由云组成的伞盖看着飘飘欲仙的白。 而在下方,因为伞盖垂下而被挡住阳光的伞盖底部,却是诡异的黑暗。 巨大的伞柄被拉的有些歪斜,没人知道伞柄的下面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 朱高煦爬起来,左手还拎着一只撕咬了一半的干羊腿,右手还拎着酒囊。 “老天爷!” 一个水手浑身颤抖着跪了下去,喊道:“龙吸水!这是龙吸水!” 另一个水手喃喃的道:“龙吸水不是这样的,没那么大。” “不,这不是龙吸水!” 一个水手突然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这是妖怪!这是妖怪!” 中原地带从很多年前就流行着各种神怪传说,然后一代代的增补,最后居然形成了系统的神话。 地主老财的生活 北行记事:土木堡 一直以来,仓库的书友们有个小想法:咱们以此书结缘,那为何不把缘分再加深一些呢? 酝酿良久,教主、雨姐在北京统筹计划,并提供了完备的后勤安排。 但好事多磨,按照计划,此次书友聚会将会在年后进行,可诸多书友却因时间无法协调而放弃,甚为遗憾! 带着这些遗憾,几位书友,包括我自己都从不同的地方赶往北京。 是的,我们要去走走那条北征路! …… 此行的开端不错,八个半小时的动车旅程之后,8000和我联系上了,他将会在南站和我汇合。 稍后三华率先到达聚会地。 最后就是骑士也将到达车站,还差一个小白,他在更北边,会在第二天凌晨和我们会和。 8000给我的第一印象挺严肃的,我们俩一路坐着地铁,最后在黄庄汇合了骑士,一路步行去教主他们安排好的地方。 此时天已经黑了,我们离聚集地不远。 可三个大老爷们开着导航,在很短的一个距离内,俺们居然走错了方向,此处省略三个内心在狂喊:“我不是菜鸟啊啊啊……”的男人要崩溃的具体感受。 不过短距离步行正好活动了一下长时间坐车导致的身体僵硬。 …… 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公寓,有厨房,很是方便。 我们到时,教主、雨姐,还有教主的闺女正在做饭,准备款待我们。 教主给我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外向,以及极佳的亲和力,笑起来很是快乐。 是的,教主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快乐! 而雨姐一头短发,显得格外的干练和精神。 第一次见面,教主就用热情的拥抱让大家消除了些许陌生感。当然,我也想拥抱一下雨姐,只是不敢,怕被一拳撂翻。 大家互相认识之后,晚饭差不多就准备好了。 吃饭当然要喝酒,除去女士之外,五个男人都喝上了教主专门买来的一种白酒。 白酒口感甘冽,极好。 两瓶白酒喝完,然后就是啤酒。 骑士的酒量很好,三华更是豪爽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第二天需要他开一辆车,估摸着要醉倒几个…… 当然,你肯定想问我的酒量怎么样,我不想说,真心的……六个喝酒的人里面,大抵就数我的酒量最差。 微醺之后,大家的话题就扩散了许多。 这时候就能看出本性了,看着很严肃的8000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说笑话高手。你应该能想象一下,一个看着很严肃的家伙,突然板着脸说了个笑话,那效果真的是让人喷饭。 骑士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教主更是欢乐的,所以一顿饭吃到很晚才结束,然后喝茶聊天。喝着喝着的,把人一个个的都熬去睡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教主两人,直至凌晨才睡。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大家全部聚在了一起,天上还挂着残月,小白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两辆车,九个人,随即就一头冲进了北京的晨曦之中。 第一站我们去了土木堡这个让人五味杂陈的地方,当地许多民居正在修建或是修缮,砖垛把本就不宽的道路给挡了不少,又恰逢集市,两辆车就这么‘失散’了。 两辆车一辆是雨姐在开,而三华就带着一车人,根据微信定位提供的地址慢慢找过来。他们已经路过了土木堡遗址,出于时间的考量,我们准备放弃去遗址的打算。 咱们停车的地方正好是个空地,那就是土木村卫生院的地盘。 就在空地的边上,一个大约建造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戏台历经风雨依旧坚实。 戏台子的两边是两句诗,可那书法,应该是草书吧,实在是难以辨认。教主和我们几人在那里研究了半天,结果还是无法全部认识,最后通过百度,才知道是当年的一首诗中的节选。 大抵是幸运从大家各自从家中出发时就已经注定,就在我们遗憾于不能去看土木堡遗址时,在四处寻找拍照素材的雨姐发现了一个祠堂, 显忠祠! 教主的闺女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她去找人问了问,然后有人开门带我们进去。 一进去就能看到几块碑石,其中有一块碑石最为斑驳,上面刻着一首念奴娇。 进了显忠祠里面,感觉不大,左右厢房是关着的。一位大叔打开正屋的门,我们带着好奇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老建筑,墙皮有些斑驳,不少地方甚至起壳开裂。 墙皮上面画着的那些神位依稀可见,前方的台子上摆放着些祭品,让人觉得几百年后,这里依旧在关注着那些殁于乱军之中的文武官员。 是的,就是殁…… 就在右边有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土木之变中殉难诸臣牌位。 下面那一长串名单就这样被黑色的墨写在黄色的板子上。 文臣:户部尚书王佐,赠少保,谥忠简。 再下面就是一个个官职和名字,看似呆板…… 左文右武,右边的第一个名字让我有些感慨。 张辅:太师,英国公。追封定兴王,谥忠烈。 其后就是朱能…… 遥想当年那一战,功过无法评说,但其中明军的混乱,以及没有及时作出主动出击的决断……在断水的情况下,我不知道当时的君臣在想着什么。 此战也先以少击多,反而包围了明军。 此战大明君臣让人无法想象。 此战一举葬送了大明最精锐的军队,以及文官、武将。 至此大明面对草原强敌时,再无成祖的俾睨和主动,大明从此开始了下滑…… 地主老财的生活 北行记事:鸡鸣驿 如果说显忠祠是一个祭祀之地,那么鸡鸣驿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古代大型驿站。 从北京出发,一路渐渐的多了山。 在这个季节里,我从南方出发,发现了南北交界的一个特点:一旦你发现道边的树上有不少鸟窝时,那么就代表你来到了北方。 临行前教主和雨姐都说风大,会吹的你怀疑人生。 只是我们的运气不错,这两天的北京太阳高照,不冷不热,一件防风衣就感觉正合适。 北京的山感觉全是石头,看着灰扑扑的,少见绿色。 在到达土木堡之前,我记得当时走的是京藏高速吧。当进入到群山峻岭中时,雨姐开车,教主突然叫我看前方。 “爵士,这就是长城,居庸关。” 我坐在后面仔细往前看,就看到一溜城墙就在那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感觉极为震撼。 此处地势险要,看着那建在山上的长城,我真的无法想象当年是怎么建成的。 由于是周六,所以车流量不大,我们得以从容的前行。 “这就是鸡鸣山。” 教主是个资深户外运动、探险的高手,一路上对沿途风景的讲解丝毫不差。 我循声看去,就在右前方,一座看着就像是大石雕的山在视线中不断变换角度。 鸡鸣山下鸡鸣驿,到了这里,也就离鸡鸣驿不远了。 沿途多了民居,都是平房居多。一家饭店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的不大真切,大抵是饭熟了,饭熟了…… 鸡鸣驿,从外观看去就是一座小城。 我们把车停在城墙外的停车地,右边站着几个当地人,在他们的注视下,我们以为要收取停车费,谁知道居然没管。 雨姐也喜欢户外运动,还喜欢去现场观看球赛,堪称是活的豁达。她带着单反,这一路不但要开车,还得要给大家照相。 大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都很随意和自然。特别是小白,这厮个子高挑,在一堆胖子里面显得格外的‘玉树临风’。 而且这厮还谈笑风生,显然就是个外向型的选手! 这很好吧? 当然很好,大家随意的聊天,随意的说话…… 而我却是随意的牺牲品…… 见我站在城墙下仰望城头,8000和小白‘丧心病狂’的擒住了我的双手,然后雨姐就用单反留下了我被拿下的‘罪证’。 想进入鸡鸣驿是要买票收费的,一人四十,三华不由分说就把我挤到了边上,然后买了门票。 刚一进去,就有两人凑过来问要不要导游,说是他们知道那些遗迹的来历和典故,知道怎么走更方便。 我们是来寻找当年的一些历史痕迹,自然不肯让人一路解说,几次三番才摆脱了导游。 进了里面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早就成了民居。 里面的瓦房最多,但偶尔也能见到大抵是刚重建的新房,大多半仿古,造价应当不菲。 第一处遇到的古迹就是文庙,里面供奉着文昌帝君,不过我们只是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驿城不小,当时这里前连宣府,身后就是京城,我猜想必然是承担着相当的任务,比如说辎重囤积、为往来军队提供食宿等等。 驿城里最大的特色大抵就是古玩店,店铺的外面摆放着瓦当,或是石狮子。 教主对此兴趣颇浓,说起了自己以前错过的好东西,并遗憾的表示:如果当时拿了那些东西,那一件现在少说值多少钱多少钱云云。 当然,他的野望是徒劳的,也是惆怅的,所以买了两根用原先老建筑木料加工的捣衣杵,用于怀念当年的错失。 里面有个指挥衙门,边上就是慈禧当年跑路时的住所。 慈禧的住所我们自然没兴趣去看,指挥使衙门倒是进去看了一眼,只是里面好像也住了人,我们就在台阶上拍了照。 雨姐坐在前面,男人们坐在后面,我拿着捣衣杵,作势往三华的脑袋上敲击,然后教主的闺女就用单反留下了这个画面。 我很喜欢这种随意的气氛,大家都不用去刻意什么,说笑也很自然,就像是几个多年的老友分开了些时候,重新见面时的默契。 这很好,让我觉得很放松。 阳光倾泻而下,雨姐正被大家起哄在驿马的雕塑那里摆姿势,教主拿起她的单反,决定展示一番自己的专业。 可这个专业在几天后荡然无存! 一个几岁的孩子弄了他的相机,然后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教主传到群里,大家顿时惊为天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3章 死里逃生 当巨大的‘大蘑菇’从前方的密林中开始转向时,那些树木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一拔起。 不,有形! 那只大手就是伞柄! 没有声音! 那些大树被连根拔起时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朱高煦仰着头,看着头顶上巨大的伞盖,突然跳了起来,指着上方骂道:“压下来,压死老子试试,来,没缩卵就压下来!” 狂风吹拂着,多数人已经站不稳了,都蹲在地上,甚至还有趴在地上的。 朱高煦依旧站着,不时咬一口羊腿,再喝一口酒,接着叫骂。 就像是两军对垒时,大将出马挑战一般的叫骂! 那厚厚的云层仿佛是压在了人的头上,常建勋不禁弯着腰走到朱高煦的身边,拼命的喊道:“殿下,上船!咱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水手们都已经上船了,只是没敢起锚升帆,大多都跪在甲板上祈祷着。 若说这世上最迷信的职业,大抵没谁比得过水手。 从很久以前,出海就是一件死亡率非常高的事,所以渐渐的形成了许多禁忌。 而这个由云层组成的大蘑菇,无疑就是这些水手们最害怕的东西。 在海上遇到风暴还好些,起码有一半活命的机会。 可这里是陆地,大树都被连根拔起,人算个啥? “回到船上来!” 船上的人有的在祷告,有的在冲着岸上的人高喊着,声音带着惊怖。 可朱高煦是什么人? 这位拧巴起来这世上唯有朱棣能制住他,可文皇帝已经长眠,此刻的朱高煦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奔放的发泄着自己的个性。 “殿下!” 一股大风扑来,一下把常建勋拍在地上,他拼命的爬向身体在摇摇晃晃的朱高煦。 朱高炽一手羊腿,一手酒囊,他伸开双手维持着平衡,突然大笑了起来。 “什么鸟风,连老子都吹不倒!哈哈哈哈!”说着他把手中啃了一半的羊腿奋力的扔向那大蘑菇。 羊腿在空中被大风吹的退了回来,朱高煦一巴掌扇飞,然后他仰头就喝了一口酒,豪迈的一塌糊涂。 趴在地上的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在看着朱高煦,心中悲凉。 就算是大家逃过一劫,可朱高煦要是被大风卷走了,回国之后,谁都逃不了罪责。 “转向了!转向了!” 就在大家等死的时候,那巨大的蘑菇云从左前方缓缓移动,然后渐渐的擦着海岸线往右转。 朱高煦骂的嗓子都沙哑了,死里逃生之后,他把酒囊里的酒一饮而尽,骂道:“方醒,你这个苟日的……” …… 方醒当然无法听到朱高煦的叫骂,他正带着船队缓缓行驶在岛屿密集的海域里。 “先导船传来消息,暗礁处都做了标注,下次再来就方便多了。” 傅显面对陌生海域也有些发憷,幸而有郑和留下的水手引路。 “郑公公不容易啊!” “当然,他必定会标榜千古!” 方醒用望远镜在观察着周围的岛屿,随口说道:“此次郑和想探索的更远一些,不过我并不看好。” “为何?” 傅显觉得方醒有些轻视郑和了:“伯爷,若论远航,大明无人能出郑公公之右。” “人太多了。” 方醒放下望远镜,说道:“若是人少还能沿着海岸航行,补充淡水的机会不少,肉食也能有些收获。几万人,你说哪个地方能提供补给?” 傅显点点头,远航最大的苦难就是补给,郑和船队人吃马嚼,带着的补给支撑不了多久。 “那些人如何?”方醒问道。 左边的王贺回身看了一眼,说道:“没给他们出来,都急的不行,也不知道想出来干啥。” 方醒摩挲着望远镜,说道:“他们想探知这片海域的情况。” 王贺纳闷道:“他们离这老远,探知了又能如何?” 方醒淡淡的道:“骨子里的贪婪罢了,见到好东西就想抢夺。” 王贺嗤笑道:“那他们这是自己找死。” 这话王贺说的轻蔑,可方醒和傅显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傅显摸摸刀柄,自信的道:“只要他们敢来,那就卡住海峡,然后决战!煌煌大明,就该雄立于当世!” “不!” 方醒深深的吸一口气,说道:“应当是万世!” …… “外面究竟是哪里?为何船速忽快忽慢的?” 巴斯蒂安焦躁不安的问道。 明军自己的住处都拥挤,使团自然没优待。 人一多,舱室里的味道能让刚进来的人作呕。可使团的人闻惯了这味道,反而觉得很是平常。 舱室是打开的,可外面有人看守,不许他们出来。 “巴斯蒂安……” 一个男子坐在角落里,从上船开始,他就一直在闭着眼睛。此刻他睁开眼睛,自信的道:“船队从那边出发之后,应该是去了东南。” 巴斯蒂安想了想,然后用手指在身前的木板上划着,良久他抬头道:“这片海域很大,非常大,我们和金雀花之间的海峡只能算作是澡盆子。” “航道巴斯蒂安。” 一个使团成员忧郁的道:“这里距离本土太过遥远,咱们不可能征服这一路的国家。” 巴斯蒂安点头道:“是,咱们打了多少年?可还是无法击败肉迷人。不可能,陆路不可能。所以只能看海路。” “巴斯蒂安,想想咱们看到的那些士兵,他们都冷冰冰的,肯定是好兵。只是不知道明人究竟有多少兵力,弄不清这个,咱们不能和他们为敌。” “是啊!据说那里遍地黄金,百姓都穿着丝绸,让人发狂的丝绸,用着法兰克贵族都用不上的瓷器,守城的士兵比咱们过的体面……” 舱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目露憧憬之色。 “那就是个让人向往的地方啊!” 巴斯蒂安也在憧憬着,可他随即清醒,冷冷的道:“别忘了他们的船队,想想这艘小山般的大船,咱们没有,对岸的那些乡下人也没有,若是能找到航线,咱们要担心的是明人会不会……出现在咱们的海岸线上。” 所有人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有人摸着地板忧心的道:“是的,现在咱们要去看看大明,看看他们的土地是否宽广,看看他们的人口是否足够多……我想几百万人口应当是有的吧。” “几百万?” 巴斯蒂安摇摇头,说道:“我估摸着不止,应该有上千万。” 如果方醒听到这个数据的话,大抵会笑抽去。 可上千万这个猜测还是让这些人倒吸一口凉气。 “想想他们随便就能召集上百万的大军去征战,这样的国度让人绝望啊!” 这些人都无法想象那能铺满大地的军队会是什么威势。 “他们甚至能填满大海巴斯蒂安!” “是。” “他们的海船很大,咱们的船只会被碾压,想想那场景,巴斯蒂安,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舱室里的气氛沮丧,知道明人听不懂法兰克话的巴斯蒂安也敢大胆的说话了。 “别担心。”巴斯蒂安鼓舞着士气:“这是个让人害怕的大明,所以金雀花也停战了,咱们会慢慢的恢复过来,到时候一定能造出比明人更大的船。” 一个随从低声问道:“巴斯蒂安,金雀花……他们还没退兵啊!” 巴斯蒂安说道:“所以我们才九死一生来到了这里,目的就是看看这个大明,若是强大,那法兰克会尽力争取成为盟友,暂时的,明白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4章 回旋镖(感谢“白色花火”成为本书新盟主) “兴和伯,这地方……怎么看着不像是有人烟的模样?” 王贺放下望远镜,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三艘船还在岸边,可见汉王殿下并未去探索,这是失望了呀!” 远处的朱高煦船队也看到了这边,不少人都在岸上欢呼着,就像是…… 就像是落难的乞丐! “失望什么?没人不是更好?” 方醒也不知道这边现在有什么,想起朱高煦的脾气,他有些心虚。 当船靠近岸边时,方醒果然就看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朱高煦。 朱高煦黑了不少,打着赤膊,手中拎着一只动物,怒不可遏的冲着方醒咆哮道:“方醒,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他右手拎着的那只动物在拼命的挣扎着,两只前爪就像是拳击手般的扑腾。 朱高煦被打了一下,于是他的右手用力一紧,然后…… “这是什么?特么的打伤了本王的麾下,还有那些鼍龙,海里还有吃人的大鱼,好容易找到个洗澡的地方,水里也全是鼍龙……” 看到方醒尴尬的从木板上过来,朱高煦把手中的动物扔在地上,骂道:“苟日的,还有野狗,成群结队的扑咬,还有那些土人,他们扔的镖居然会来回飞,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你这是想坑死本王吗?” “袋鼠?” 方醒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动物,就过去摸摸袋子,然后起身道:“殿下,鼍龙的皮肉都能用,袋鼠的肉可以吃,野狗更不在话下,至于大鱼……鲨鱼……那玩意儿就用网吧,再用长枪刺死。” “这些都是资源,当移民到时,这些都是食物,殿下,这可是上天赐予您的礼物啊!” 方醒诚恳的态度得到的只是冷笑。 朱高煦说道:“你别想哄骗本王,来,本王扔一镖给你看看。”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明显带着弧形的东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之后,就用力的扔了出去。 方醒还没来得及看效果,周围的人就全趴下了,好像朱高煦扔出去的是手雷。 那带着v型的东西居然飞出了差不多百米远,而且走位飘忽,带着弧线。 “殿下好大的手劲!” 方醒由衷的赞美着,然后就看到那东西居然转个圈开始掉头了。 “回旋镖?” 方醒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错觉。 回旋镖呼啸着飞回来,看那方向,方醒这才知道大家为何都趴下。 这是被误伤过吧? 方醒还在觉得好笑,回旋镖已经飞近了,朱高煦伸手去抓,却抓空了。 随即回旋镖就冲着方醒来了。 我曰! 方醒想趴下都来不及了,他习惯性的喊道:“老七!” 长刀出鞘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接着刀光一闪。 刚上岸的巴斯蒂安看到了辛老七闪电般的出手速度后,不禁说道:“这样的人,法兰克有几个?” 大概是感受到了关注的视线,辛老七回身,冷冷的盯着巴斯蒂安,然后缓缓把长刀回鞘。 “这是一位战士,很厉害的战士。” 巴斯蒂安被这目光盯得有些难受,就强笑着说道。 朱高煦也有些后怕,就说道:“罢了,咱们算是扯平了。” 这人真的适合做朋友! 方醒心中微暖,说道:“这边现在还是蛮荒模样,不过这样也好,资源多,到时候白手起家……殿下您看。” 两人转身看着大海。 阳光把天空晕染成了蔚蓝,几朵云彩缓缓飘动着。 蔚蓝色的海水清澈,一眼看去全是这种颜色,让人不禁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一群海鸟在礁石上不住的飞起落下,鸟鸣声传来,方醒闭上眼睛,喃喃的道:“这里能给别人吗?” 朱高煦摇摇头,“不给,谁来抢,本王就干掉他!” 转眼朱高煦又想起了那天遇到的‘大蘑菇’,就问了方醒。 方醒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龙卷风?” 朱高煦不屑的道:“风?那雷电几乎冲到了本王的身上!”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方醒随口胡诌着,冲着巴斯蒂安那边扬扬下巴,低声道:“来自于泰西的使团,所谋甚大。” 朱高煦的眼睛瞪大,不满的道:“那为何不丢进海里喂鱼?本王手下的一个侍卫傻乎乎的下海玩耍,被那种大鱼撕成了碎片,一块肉都找不到了。” 那边的巴斯蒂安冲着这边微笑,方醒没搭理他,说道:“那边还在打,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我在想着能不能利用一番。” 朱高煦皱眉道:“你们就是花花肠子多,本王却不耐烦应酬,走了,去弄几条鼍龙,晚上烤着吃。” 凶残的咸水鳄在朱高煦的口中居然成了猎物,方醒看到他招呼了十余人,然后就往右边去了。 岸上全是明军的帐篷,看着整整齐齐的。 那些军士都在外面自由活动,可法兰克打了几十年的仗,巴斯蒂安早就有一双能辨认精锐和杂牌的眼睛。 “看看那些人的眼神,都是好士兵。” 这时船上的军士全都上岸了,他们在上官的带领下开始缓缓沿着海岸线走动,这是要适应陆地。 “一千多人。” 一个使团成员低声道:“巴斯蒂安,这些人的武器……” 巴斯蒂安摇摇头,有些失望的道:“那是火枪,没多大用处,也就是贵族们打猎,或是守城。明人……” 此时泰西的火枪笨重不堪,而且点火方式落后,野战部队根本就不能用。 “难道这是明人的仪仗队?” “去抓鼍龙!” 朱高煦都走远了,还回身招手。 老小孩啊! 方醒也招招手,笑的纯粹,然后回身,看着使团,微笑道:“让他们跟着来。” 王贺走过去喝道:“都跟着来。” 通译欢喜的道:“巴斯蒂安,他叫咱们跟着去,说是去抓什么龙。” 巴斯蒂安问道:“先前那个男人是谁?” 通译摇头道:“他们都叫殿下。” 巴斯蒂安眸子一缩,然后低声问道“龙?” 通译点头道:“是的,对东方人来说,龙就象征着至高无上,还有威严和杀戮。” …… 一行人沿着海岸走了三里多,前方就是沙滩。 朱高煦已经站在沙滩上,看着在前方晒太阳的鼍龙喊道:“谁敢跟本王过去!” “哦!” 巴斯蒂安看着那些鼍龙不禁惊呼一声,然后有了退意。 泰西的鳄鱼就够凶猛了,可这里的鳄鱼居然有十米长,简直就是怪兽。 可朱高煦却手持一把长手柄的砍刀,赤果着黝黑的上身,回身对方醒喝道:“方醒,来!” 方醒摆手道:“殿下,这东西太厉害,我还是观战罢了。” “没胆?” 朱高煦激将道,方醒却只是摇头,他觉得自己下去被鳄鱼吃掉的可能性在九成九以上,而剩下的零点一就是被朱高煦一刀砍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5章 彪悍的大明皇室(感谢‘地狱里的读书人’成为本书新盟主) 勇士是什么样的? 巴斯蒂安记得王子的身边有一个勇士,他能用双手剑一剑劈开重铠,然后杀出了一条突击的路线,引领后续人马击溃敌军。 可那个勇士敢面对前方的十多条鳄鱼吗? 巴斯蒂安摇摇头,觉得这不可能,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可朱高煦就提着砍刀缓缓走向那些鳄鱼,而身后就只是三名侍卫。四人提着砍刀缓缓散开。 那些鳄鱼慢慢的看着来人,然后缓缓开始移动。 庞大的身躯给人以极大的震慑感,可朱高煦却面色通红,就像是刚打了鸡血。 “他死定了!” 大明死一个亲王对巴斯蒂安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正好想看看大明的行动力。 而他没注意到后面走来十余人,他们手中拿着火枪,随着朱高煦和鳄鱼的接近,他们举枪瞄准,渐渐的,身体慢慢稳定下来。 “鳄鱼加速了!” 一声惊呼后,巴斯蒂安把目光转到沙滩上,那些鳄鱼疯狂了,正在加速冲向朱高煦。 “他完了!” “杀!” 朱高煦上半身的肌肉贲张,双手持刀疾步向前,就在和鳄鱼即将接触时,他却一个转向,想着右边跑去。 他身后的侍卫马上跟着从两边分开,那些鳄鱼往前冲了一阵,然后停下来准备转向。 就在此时,朱高煦却返身回来,疾步冲到一只鳄鱼的前面,迎着那张开的大嘴,猛地挥刀劈斩。 “天呐!” 使团中有人在惊呼着,甚至还偏过头去,不敢看即将发生的血腥。 巴斯蒂安面色发白,他从未见过敢直面这等怪兽的人,而这位大明亲王让他有些惊恐。 大明的皇室这般彪悍吗? 然后他抬眼,准备看看那位亲王的惨状。 血光一闪,一声闷吼之后,那条被砍掉半边脑袋的鳄鱼疯狂的折腾着,它张开嘴,鲜血模糊了它的脸部。 身后准备超过它的鳄鱼被一嘴咬住,顿时两条庞然大物在沙滩上互相撕咬着。 “这便是地狱吗?” 王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热血奔涌,只恨不能也跟着下去,斩杀一只鳄鱼。 朱高煦在沙滩上游走着,他绝不和一只以上的鳄鱼碰撞,而是利用游走在**着鳄鱼们,然后遇到落单的鳄鱼就冲上去,快速解决战斗。 常建勋三人采取了同样的战术,可那两个侍卫却有些力有未逮,看着险象环生。 一个侍卫奋力劈伤了一只鳄鱼,正准备逃跑时,那受伤的鳄鱼却一甩脑袋,利齿咬合间,竟然咬住了他的裤腿。 只是轻轻的摆动一下脑袋,侍卫就拖倒在地上。 鳄鱼的嘴被砍了半边,它奋力的把侍卫往后拖。 当鳄鱼觉得环境不安全时,它会选择回到自己的老巢水中。 在水中它们就是霸王,无人敢挑衅。 “殿下……” 侍卫挣扎着,绝望的喊道。 可鳄鱼的力量有多大? 它的牙齿能轻易的咬断人的骨头,然后当做点心吃了。 侍卫倒在地上,半抬着头,看着前方来了两条鳄鱼,他重重的倒在沙滩上,双眼往后看去。 蓝天,以及一个身影…… 刀光闪过,咬着侍卫裤腿的鳄鱼颓然伏在沙滩上。侍卫得救,顾不得别的赶紧就爬了起来,却觉得脚下很重。 他低头一看,就看到半边鳄鱼的嘴还咬着自己的裤腿。 “太……太……” 巴斯蒂安的身后传来了结结巴巴的惊叹声,还有牙齿磕碰的声音。 太猛了! 看到朱高煦快速挥斩,那两条鳄鱼中刀后甩动着长长的尾巴,而朱高煦却高高跃起躲过,然后疾退。 剩下的鳄鱼们开始转向了,它们想逃跑,这颠覆了巴斯蒂安对这种霸王级怪兽的认知。 它们也有逃跑的时候? 朱高煦带着侍卫们追了上去,那个刚死里逃生的侍卫跑的最快,他大抵是想斩杀一只鳄鱼来证明自己的武勇。 “汉王殿下……” 王贺觉得朱高煦绝对是继承了文皇帝的血统,悍勇无匹。 方醒回身走到巴斯蒂安的身前,微笑着问道:“这就是我大明的汉王殿下,当今陛下的皇叔。” 巴斯蒂安恭谨的俯身,手放在胸前,沉声说道:“在见识了汉王殿下的武勇之后,我想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大明,法兰克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大明,这是个令人振奋的国度。” 方醒点点头,说道:“这需要坦诚,我希望法兰克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然后大明才会真诚的给出答案。” “我带着真诚而来,毫无疑问,大明值得法兰克的真诚。” 巴斯蒂安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方醒同样是诚挚的道:“是的,我想法兰克同样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值得大明尊敬。” “爽快!” 浑身浴血的朱高煦提着刀上来,他随手把刀一扔,然后用手抹了一把脸,顿时就多了几分狰狞。 巴斯蒂安被他盯得浑身发麻,却只能强笑着。 朱高煦轻蔑的道:“是个喜欢装模作样的,方醒,下河洗澡去!” … 朱高煦没白呆这些时日,他带着方醒等人,轻易的找到了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岸边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绿草茵茵。 朱高煦脱的赤条条的,一下就跳进河里,顿时河面上就多了些血迹。 方醒也脱光了,朱高煦从河里浮起来,鄙夷的道:“看你脸上和手上都是黑的,身上却和女人般的白嫩,哪像是个男人!” 方醒跳进水里,潜水一段后浮起来,舒坦的大喊了一声,然后不屑的道:“你这是嫉妒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嫉妒了。” 朱高煦用力的拍打了一下水面,大笑道:“本王要这里了,方醒,回去记得帮本王说话。” …… 晚餐就是鳄鱼肉,五种做法,方醒最喜欢的是红烧。 巴斯蒂安的使团不想吃这个东西,可送饭来的军士根本就不听他们的牢骚,扔下一大锅鳄鱼肉就走了。 “天呐!明人的菜谱实在是太夸张了,这东西能吃吗?” “巴斯蒂安,去找那位伯爵吧,哪怕是死面饼我们也能接受。” “不,我觉得他们……难道是野蛮人?” 一个随从指着红艳艳的鳄鱼肉说道:“这等东西哪有牛肉好吃,我看到他们今日捕杀了十多头野牛,咱们吃牛肉吧。” 巴斯蒂安嗅嗅味道,觉得很香,他看了一眼周围吃饭的军士他们被包围在一群军士的中间,无法看到方醒和朱高煦。 这些军士都大口的吃着鳄鱼肉,有人还有面饼,可大部分都只是吃肉。 “试试吧,总比饿死强。” 巴斯蒂安用不惯筷子,最后还是捅穿了肉片,这才成功的尝到了味道。 使团的人都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表情。 欢喜! 是的,巴斯蒂安的表情就是欢喜,还有意外。 “不错,不,是非常出色。” 巴斯蒂安一筷子戳了好几片肉,赞道:“我想明人应该都是美食家,是的,王子殿下的厨师都做不出这么美味的菜,只是有些……辣?” 地主老财的生活 北行记事:张北 从鸡鸣驿出发,我们一路直奔张家口,准备在那里吃午饭。 张家口,在明朝时只是一个堡,张家口堡。 张家口堡原先的功能是武备,也就是防御。 从地形上来看,这里确实是有一夫当关的险要。 只是到了后期,张家口堡就渐渐的变了,变成了一个商贸小城,伴随着明末清初的阵痛,有人升天,有人钻草。 曾经的堡垒,后来的商贾集中地,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城市,出乎我预料大的城市。 一路寻找,最终找到了一家面馆。 面馆的名字很有趣,我叫了一碗臊子面。汤不错,所以我破例没加辣椒。 从吃面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态度。 我是如同喝酒,一饮而尽般的,一口气不停歇,直接吃完了面条。雨姐也是这般,我想我们大抵是属于‘食物只是维系生命’论点的支持者吧。 教主吃面条很慢,他更像是在享受生活,而不是美食。 是维系生命好,还是享受生活好?我想这是个问题。 肚中有粮,心中不慌。我们再次出发,一路轻松的到了草原天路。 来之前我就听说过草原天路,本以为会是一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带你们来看看雪。” 教主如是说,可现实却让我们的想法落空了。 初春的北方很给我们一行人的面子,居然艳阳高照。 风不算大,对于一个暂居沿海地区的人来说,这样的风只是寻常。 可眼前的一片枯黄是咋回事? 是的,入眼全是枯黄。 南方已经是桃李芬芳,嫩草枝丫争相冒头的时节,这里却依旧是一幅寒冬景象。 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来了,自然要走一走这条天路。 长途开车很累人,于是这辆车就换了司机,雨姐休息,教主的闺女上位了。 “驾照考了。” 教主的介绍让我心中一凉,偷瞥了一眼新司机,发现……有些兴奋。 雨姐老神在在的在后面坐着,只是说了一些这车的注意事项,然后开始休息。 而我也被赶到了前面的副驾,教主调侃道:“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就坐后面了。” 起步有些慢,但至少没把油门当刹车,于是我也渐渐的安心了。 天路很窄,一路都是枯黄,那些枯黄的草有的看着就像是麦草般的整齐。 路上几乎没遇到过车,因为在入口处就写着:暂停营业。 选了个地方,大家下车开始拍照。 一行人大抵就我最不擅长拍照吧,叫摆个姿势都觉得别扭,于是就被批评了。 右边是一个斜坡,拍完照,小白下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说风景不错,于是我也跟着下去。 土很松,很浮,我俯身捏了一下枯黄的草,粉碎! 这就是北方! 和小桥流水、细雨如丝,能让文人骚客们诗兴大发的南方不同,这边的自然环境显然要恶劣的多。 而那些就像是被种植的草,我想应该就是用于固土的手段,否则大风一吹,那些浮土就会随风而去,化为尘霾。 斜坡在前方的一个悬崖处陡然而止。 下面就像是凭空生出的一个大峡谷,不,也不能叫做峡谷。 在归程时我问过教主,这种地形叫做坝下。 从公路两侧你绝对看不到这等地形,就像是……一个盆地,下面山峦起伏,小河流淌。民居点缀于其间。 第一印象就是震撼,截然不同的地貌带来的震撼。 就像是你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新世界般的,让你想去探寻一番。 我们在此盘桓良久,这才念念不舍的继续出发。 因为枯黄占据了视线,所以我们决定去另一个地方。 张北! 张北的历史悠久,一直在游牧民族和中原之间的来回拉锯中变换着归属,曾是元朝的中都。 明初,此处即为兴和府。然后经历了一次反扑,再次夺回,归于大明版图,成为了大明的兴和守御千户所。 此处即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点书里的兴和堡! 兴和堡自然无从得见,站在一个高坡上看着张北县城,下面是一条小河。 结冰的小河看着是白色的,如果不是时间约束,我想我会下去看看,重新体验一把儿时在河边破冰的乐趣。 坡顶上有风力发电的风车,巨大的扇叶被风吹动,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在这里自然是看不到任何古迹,除去县城里的一些建筑之外,四野茫茫。 “兴和伯就在这里铸过京观,咱们也来一个吧。” 教主提议,大家就用石头垒了一个石头堆,聊以**。 只是提及燕娘的那只眼睛时,却无能为力,是8000还是小白在石头上刻了一只眼睛,于是大功告成。 骑士开始直播,问雨姐:“爵士姐姐,你的下一本书是不是女频啊?” 雨姐一本正经的答曰:“对,女频。”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 欢乐从来都不复杂,心里放松了,你所见到的都是美景,自然就快活。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我想这就是出游的最高境界! 我们开始返程,当进入一片丘陵地带时,我想这应该就是当年的野狐岭地区了。 犹记得野狐岭的来历就是狐狸多。眼前山梁起伏,狐狸无踪,只是沉默。 这里就是游牧和农耕的分界线,进了此地,就是农耕。 当游牧强大时,这里就是南侵的入口。 当中原强大时,这里就是出塞进击的出口。 看着灰蒙蒙的山脉,见证了千年的兴衰,也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 一路回到张家口,这边已经订好了房间。 最后一天总是有些不舍,然后教主又快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丢了外衣,而且是中午午饭时丢的,丢在了那家面馆。 外衣不担心,可里面的身份证却让人头痛。 幸而运气不错,电话联系了一番,衣服在,身份证也在。 喝酒,天南海北的闲聊,最后只剩下三人,持续到凌晨两点多。 …… 为了避开交通高峰期,第二天早上,天没亮我们就出发返京,就此结束此次北征之行。 感谢教主和雨姐的筹备和招待。这是一次成功的聚会,也是一次欢乐的聚会,我想不管多久,都会被不时从记忆里翻找出来,慢慢回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6章 猥琐的……陈默 随后方醒和朱高煦合兵一处,对这块地方展开了探索。船队也纷纷出航,从左右两侧去搜寻。 这边的天气看来还不错,如果不是听说朱高煦他们刚到时遭遇了龙卷风还是什么极端天气,方醒几乎以为这是在南美。 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间或看到河流、瀑布,就像是精灵点缀在林间。 方醒觉得这是一处世外桃源,而朱高煦却坚持认为这是兵家重地,可以截断从海上向大明进攻的敌军水师的退路。 可大明水师这般强横,谁敢来进攻? 方醒为此深深的忧郁着,他巴不得敌军从海路发动攻势,那样大明能省许多事。 使团没能跟随行动,这让巴斯蒂安非常的不安,他担心大明人都像朱高煦这般‘野蛮’。面对这等野蛮的大明,除非法兰克愿意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弱势地位,否则不会存在什么盟友。 随后的探索没有获得惊喜,但是方醒坚信这块大陆上的矿产多不胜数,并用自己的人格担保,却被朱高煦鄙夷了一番。 再次回到登陆点时,船队已经回来了,左边的船队说是一直没探索到尽头,就因为约定的时间关系返航了。 而右边的船队却禀告了一个好消息。 “殿下,伯爷,那边有一个大岛。” 朱高煦已经麻木了,随口应付了一下,等人走后就问方醒:“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很大,超出你想象力的大。” 方醒比划了一个大圆球的模样说道:“如果你往后面去,一直航行,那边还有更大的陆地。” 朱高煦心动了,方醒担心他一去不回,就说道:“此事要缓,等这边安定之后,再派出小股船队过去,咦……” 方醒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拍了一下脑袋道:“我倒是忘记了去那边探险的船队,他们若是回程偏一偏航线,就会直接到这边。” 朱高煦皱眉想了想,说道:“就是那个猥琐的……叫做什么?陈……” …… “陈默,你特么的能不能穿上裤子!” 几艘破破烂烂的船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船帆上多处补丁,甚至连桅杆上都能看到修补的痕迹。 这是一支远航的船队。 甲板上,浑身赤果,黑乎乎的陈默回头冲着黄金麓笑了笑,说道:“老黄,这次回去你能当几品官?” 黄金麓坐在船舷边上,靠着有些阴凉的船板,唏嘘道:“不想当官了,只想回家守着家人好好过日子。” 他脸上的刀疤都缩了许多,看着皮肤有些揪扯,古怪。 可他的那股子煞气却也消散了几分,不再那么阴森森的吓人。 陈默进了船舱,里面坐满了他们从丛林中带回来的土人,这些人在路上死了大半,剩下的这些已经扛过了那些莫名其妙而来的疾病,算是安全了。 这些人还有些虚弱,见到陈默都默默的站起来,然后指指身后。 身后就是一个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种子。 “种子必须要看好,保管好,要是坏掉了,陈默,你自己下海游回大明去!” 黄金麓出现在了船舱外面,他对着这些土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进来仔细检查了那些箱子。 陈默干咳一声,低声道:“老黄,那些黄金白银反而放在下面,要是沉船了咱们怎么转运出去?” 黄金麓摸摸箱子,皱眉道:“和金银比起来,这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你要是想,那就到下面去看着那些金银。” 陈默嘟囔道:“这次回去……怕是媳妇都跑了吧?到时候老子正好重新找几个漂亮的女人。” “照顾好他们。” 黄金麓交代了下去,然后和陈默在甲板上溜达。 “咱们有些偏航了,希望能尽快看到岛屿,然后补充些食物和饮水。” 这一趟下来,黄金麓觉得自己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从容不迫。 而陈默…… 黄金麓皱眉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你好歹也是官身,要是被人看到了,那些御史一个弹劾,就能让你回家种地去。” “谁看见了?” 陈默叫嚣着扭臀摆胯,得意的不行。 “无耻!” 身后有人怒骂着,陈默回身,见到是宦官肖聪之后,就分辨道:“肖公公,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这东西,就见不得别人有吧!” “再乱说话,老子阉了你!” 看到肖聪面色涨红,气得指着陈默说不出话来,黄金麓就低喝一声。 陈默和肖聪这一路发生过多次矛盾,大多都是陈默行事随意的缘故。 “老黄……” 陈默本想说咱们是一伙儿的,这个肖聪回头就会回到宫中,可黄金麓的眼神阴冷,把他后面的话都吓了回去。 刘明听到吵闹就出来劝道:“肖公公这一路也兢兢业业,陈默,道个歉。” 肖聪闻言面色稍霁,说道:“咱家当不起陈大人的道歉……” 陈默双手遮住下身,嬉皮笑脸的道:“肖公公,我这人就是这德性,没坏心,您在宫中见多识广,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这下连肖聪都绷不住笑了起来,他指着陈默笑骂道:“你这个猢狲,若是在宫中,早就被人埋枯井里去了。咱家倒霉,遇到你这样的,罢了,回头咱家一进宫,咱们这辈子大概就见不着了,各自珍重。” 陈默拱手道:“肖公公回去肯定是青云直上,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 肖聪瞥了一眼他的家伙事,似笑非笑的道:“可是想进宫吗?咱家倒是能帮你通融通融,只是要看你能不能挺过那一刀。” 陈默低头瞅了一眼,得意的道:“这东西可割不得,家中的女人还等着它去安慰呢。” 这时林正在那边喊黄金麓,他就警告的看了陈默一眼,然后过去说话。 林正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这是热带雨林留给他的纪念。 “伯爷当时的意思是准备把那些胶树种在旧港,所以本官的意思是……咱们要不要先去旧港,然后派人去通知朝中,等待消息。否则那些种子来回折腾,就怕出了意外。” 林正的气质也多了些沉凝,举手投足稳重了许多:“这东西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不过兴和伯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黄金麓双手撑在船帮上,沉声道:“此次回去之后,我们可能不会再出来了,不过你却躲不过。” 林正想起了这一路的艰难,不禁叹息道:“是啊!航线还得要人领着多走几次。不过那边的地方大,以后沿途多准备些补给点,再移民过去,也不是那么艰难。” 黄金麓想起了那些热带雨林,不禁心有余悸的道:“那里太过艰险,必须要驻军,而且还得要多带郎中。” 林正淡淡的道:“我大明军队何曾会怕那些毒蛇猛兽?杀了就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7章 这才是大明军人 船队中只有那些土人里有三个女人,其他的都是饥渴的男子。 黄金麓和林正下过严令,不许去骚扰那三个土人女子,违者直接阉割,死了丢海里。 陈默有些心痒痒,可却慑于黄金麓那双阴冷的眼睛,只是不时偷瞥几眼,过过眼瘾罢了。 船队缓缓开始偏左航行,随着时间的流逝,船员们的心情也渐渐开始激动起来。 “老黄,你家小子可还能记得你长啥样?” 船队最活跃的就是陈默,按照黄金麓的说法,这人就是属猴的,天生坐不住。 黄金麓在吃生鱼片,船队会经常搜寻鱼群的踪迹,然后下网打捞。 生鱼片蘸辣椒面,那味道陈默不敢恭维,只是黄金麓却吃的津津有味的。他放下筷子,面露回忆之色,说道:“家中不缺钱粮,我家那小子读书还行,等这次回去就养老了,也算是弥补一番对妻儿的亏欠。” “你呢?” 黄金麓觉得陈默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只是狗屎运惊人。 陈默得意的道:“到时候弄个官身,咱也能横行一把了。老黄,养老还早啊!咱们得经常出来转转,弄不好以后史册上可有你我的名字。” 黄金麓木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史册留名有屁用,这辈子活的好才是真的。” 陈默全身赤果,他用已经生出老茧的脚底磨蹭着甲板,憧憬的道:“家里的女人都不服气我,等这次回去,老子要穿着官服让她们摆出十八种姿势!” 刘明在边上鄙夷的道:“你整日就想着那些事,就算是立下天大的功劳,史册也不敢把你收进去。” 陈默得意的道:“男女之事谁不想?刘明,上次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我可是发现了,还躲在林子里,要不是我帮你看着,那些人就要围观……” 刘明面红耳赤的道:“那是……那是……” “有船队!” 就在刘明期期艾艾的时候,瞭望哨在上面大喊了一声,声音中全是欢喜。 这里已经进入了南海海域,这里只有大明的船队才是合法的,其它的都是入侵者。 而入侵者……这年头没人敢从海路向大明发动袭击。 黄金麓马上就跑到了船头,举起望远镜仔细搜寻着。 “左前方发现船队!” 瞭望哨不断在更新着消息。 “大人,有一艘宝船,是咱们的船队!哈哈哈哈!” 林正放下望远镜,大喝道:“前出,马上打旗号!” “是谁?” 黄金麓看了半晌,纳闷道:“郑公公的船队比这大多了。” 这时那边的船队也发现了他们,旋即一艘快船就前出而来,快船上旗号不断。 双方越来越近,快船上的军士看到这两艘破破烂烂的船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这是遇到风暴了?” 旗号证明大家都来自于大明,旋即双方靠拢,快船上的军士仰头大声说道:“这里是大明水师船队,你等何人?” 陈默急不可耐的喊道:“我们是去找胶树的船队,看看,看清楚,我是陈默!” 快船上的军官看看陈默那张黑脸,喝令道:“汉王殿下和兴和伯领军至此,你等跟着来。” “汉王殿下?” 陈默回头说道:“老黄,汉王殿下怎么也出海了?” 可黄金麓没空搭理他,林正回身喊道:“所有人,马上整理仪容,穿戴整齐!” 所有人都回仓去取衣服,两艘船上全是急匆匆穿衣服的人,还有人满世界找鞋子,一时间乱作一团。 等全部穿戴整齐后,双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陈默看到对面的船队是宝船突前,其它船只呈人字形排列,就傻笑道:“这是迎接咱们吗?” 黄金麓站得笔直,低声道:“你在痴人说梦……” “轰!” “轰!” 对面船队突然爆出轰鸣,然后硝烟在甲板上升起。 黄金麓三人不懂水师的规矩,就问了林正。 林正没有回答,他板着脸道:“都站好了,这是对咱们的褒奖!” 陈默仔细看着他,突然指着他的眼睛说道:“林大人,你哭了。” 林正用手背飞快的擦过眼角,然后说道:“没有,你眼花了。” 陈默缓缓回身,后面站着的那些人的眼中大多在闪烁着泪光,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陈默转过头,用肩膀碰碰黄金麓,低声道:“老黄,激动个什么呢?” 黄金麓一肘打在他的肋下,陈默一下就弯腰下去,大口的吸气。 就在他准备发火时,双方已经近了。 “轰轰轰!” 宝船的甲板上,那几门火炮在轰鸣着。硝烟弥漫中,朱高煦和方醒走到船舷,看着两艘船减速,最终并排停住。 悬梯放下去,陈默看到朱高煦和方醒都面色肃然的站在那里,忍不住就想先过去,却被黄金麓一把拽住。 “老黄你干啥?” 陈默有些愤怒。 黄金麓冷冷的道:“别作死!” 陈默心中不忿,等看到林正第一个下了小船上,然后攀附着悬梯而上,就笑道: “他怎么那么笨?” 陈默发现林正每一个动作就像是人偶般的僵硬,不禁显摆了一下:“我现在过去肯定比他爬的快。” “你不懂。” 黄金麓肃然看着林正用这种姿势爬了上去,有些艳羡的道:“这才是大明军人。” 林正上到甲板,看到朱高煦和方醒迎过来,就单膝跪下,大声的道:“禀告殿下,禀告伯爷,下官林正率船队出航,今日回归,已取获胶树……” “起来。” 方醒越过朱高煦吩咐道,林正犹豫了一下,方醒走过去扶着他,说道:“你们是英雄,史册上当会标榜你们的功绩,万世不朽!” 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林正有些哽咽了,他吸吸鼻子,大声的道:“此次出航,下官所部并未有辱大明威名,已扬威域外!” 方醒肃然道:“好!” 朱高煦刚才已经了解了林正的任务,他过来拍拍林正的肩膀,点头道:“好汉子!” “茫茫大海没有阻拦你们的勇气,异域的危险没有吓退你们的步伐,好!” “好!” 整个甲板的人都在叫好,然后蔓延至整个船队。 气势如虹间,林正大声喊道:“下官只是尽了本分,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巴斯蒂安看到了这一幕,他趁着守舱门的人转身的时机,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快速的缩了回去。 “巴斯蒂安,明人在喊什么?” 巴斯蒂安低声道:“明人又来了一支船队,看着破破烂烂的,应当是远航归来。” “那刚才的轰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我只能看到船舷那边。” 甲板上全是人,遮住了他窥看火炮的视线,这让巴斯蒂安懊恼不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8章 天佑大明 “这就是种子?” 方醒在桌子上拿起一颗开裂的植物果实,他掰开果实,里面的种子色彩斑斓。 林正站在边上说道:“是的伯爷,那些树割开之后就会流出白色的东西,收集起来就能做成球,然后能弹动。也能做成鞋子,可以不怕水。” 方醒把种子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着,然后又问了种植情况。 “下官此次带来了十余名当地土人,他们能种植这种树。” “不错,你想的很周到。” 朱高煦对这等事没多少兴趣,坐在对面拿着个小东西在把玩,方醒瞟了一眼,就一把抢过来。 “这是……玉米?” 方醒看着这根细细瘦瘦的东西,再仔细看看那些玉米粒,欢喜的道:“好东西啊!殿下,有了这殿下,加上土豆,以后大明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人了!” “天佑大明!” 方醒虔诚的双手合十,他确实是在感谢上天,把玉米这个物种送了过来。 有了玉米,方醒相信大明至少在三百年内都无需担忧国内的粮食不够吃,不至于会发生明末时因为天灾人祸而导致的大饥荒。 朱高煦指指那细细的玉米棒子,皱眉道:“这东西能吃饱?” “能,别看它现在小,可咱们能慢慢的培育,回去我就请示陛下,以后让嘉蔬署的人来培育良种。” 方醒小心翼翼的把玉米棒子交给林正,说道:“你们有经验,全都好生看管好,回头就是大功。” 林正却不知道这东西居然有这么重要,他呐呐的道:“殿下,伯爷,此次还带回了不少金银。” 方醒笑道:“再多的金银也不能和橡胶树种子和玉米相提并论,金银是死物,而橡胶的用处可大了去,至于玉米,等培育出良种之后,以后能和土豆相提并论。” 朱高煦郁郁的道:“那就赶紧回程吧。” 他急不可耐的想回去,就是为了自己的封地能改过来。 “不急,有些事还得要提前安排好,否则夜长梦多。”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那就赶紧安排下去。” 方醒起身出了船舱,找来傅显吩咐道:“马上派出你最信任的人和最坚实的船,把这些橡胶种子和那些人送到苏门答腊去,告诉施进卿,这些种子比黄金还珍贵,要他盯牢。” 傅显肃然应了,方醒负手在甲板上踱步,眉头紧锁。 “还有,告诉他,那些土人要多照拂,不可歧视和轻视,要教他们大明话和写字。” 傅显不明所以,就亲自去安排船只和船员。 方醒又叫人去弄饭菜,叮嘱一定要拿出最好的食物和手艺。 十多名土人战战兢兢的被带到了方醒的身前。 甲板上有风,吹着很凉爽。 方醒率先坐在甲板上,然后压压手。 陈默在边上挤眉弄眼的道:“坐,伯爷叫你们坐呢,这可是好大的体面。” 土人们一路上倒是和明人交流不少,大家比划一下,说些简单的词,比如说‘吃饭、睡觉’这些,他们都能听得懂。 等土人们一一坐下后,方醒慢慢的说道:“到了这边就当做是到了家,有何想法就直接说,千万别客气。” 说完他看向陈默。 我不是通译啊! 陈默苦着脸,连比划带说,总算是大致表达了善意。 方醒微笑道:“看看咱们的肤色、” 他指着自己的脸,却不知道已经被晒黑了,说道:“咱们都是一样的肤色,长相也差不多,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啊!” 黄金麓等人马上就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陈默:这厮当时和土人们打交道时,总是喜欢用相近的肤色和长相来套近乎,现在看来,他搞不好就是偷师。 陈默却大感冤枉,只是不敢叫屈,脸上的五官都差不多挤到了一处。 “你的功劳不小,你们的功劳都不小,回去本伯会禀告陛下,一一封赏。” 方醒许下了诺言,陈默三人马上起身致谢。 安抚了他们之后,随即就是犒劳。 船队刚在苏门答腊装满了补给,所以厨子也大方,各种肉和菜蔬一起上。 一坛坛的酒水被送来,倾倒在碗中。 方醒举起碗说道:“你们是本伯亲自送走的,如今安然归来,值得庆贺,这一碗酒敬你们。” 一饮而尽之后,方醒看到那些土人都舔着嘴唇,显然对大明的酒很满意,就说道:“来尝尝大明的菜。” 随后就是一场美食收服人心的故事,那些土人在品尝到大明的美食后,几乎把舌头都吞了进去 船队再次分成两股,一股去了苏门答腊,一股由朱高煦和方醒率领,直奔爪哇。 爪哇现在就是个混乱之地,从方醒把马山阴死之后,这里就成了群魔乱舞的地方。 原先的贵族们纷纷被打倒,新贵族们拉起旗帜到处招兵买马,然后开始和周围的势力交战。 按照施进卿的说法:爪哇这会儿就是个漩涡,专门吸进生命,出来的只是骸骨。 …… 一片平原上,两边各有三五千人,他们的手中拿着最原始的兵器,能有一把铁刀的都可以成为勇士。 双方在对峙着,黝黑的脸上全是麻木和狰狞。 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杀戮之地,别人不死你就死。 原先方醒把马山的麾下武装起来,担任仲裁者,可在一次大胜之后,那些人喝的伶仃大醉,然后被人突袭,全军覆没。 从此爪哇就再也没有了和平,杀戮成为主题。 失去了控制,那些土人身不由己的跟着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开始了征战,他们希望能抢到战利品,哪怕是一件衣裳也好。 两边的头领冷冷的看着对方,他们不懂什么再而衰三而竭,只是凭着感觉在等待着时机。 两边的人渐渐的有些焦躁不安,两个头领开始紧张起来,他们盯着对方,冷笑着,开始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挑衅。 两边的情绪渐渐开始高涨,右边的头领突然举刀高喊着,就像是杀鸡般的尖利。 然后他的手下爆发出一声呐喊,开始冲击。 “杀光他们!” 两边的人呐喊着,他们是真的准备杀光自己的对手,然后把人头挂在腰间,炫耀自己的武勇。 两帮人猛地撞击在一起,然后惨叫声和呼喝声响彻这片平原。 木枪刺进对手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拔出来,边上一把铁刀就劈进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溅间,被劈中的土人嘶吼一声,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对手,张开黄黑色的牙齿,一口就咬在了对手的脖颈上。 两人重重的倒在地上,奋力的撕咬着对方,就像是两头野兽。 到处都是拼杀,兽性的嘶吼主宰了这块大地。 “他们在争什么?” 侧面的树林中,朱高煦皱眉道:“就这些人,本王带着一个百户所就能打垮他们,方醒,这就是你说的要谨慎?你的胆子到哪去了?” 方醒穿着板甲,觉得有些憋闷,随口道:“这边的人都疯狂,咱们不能轻敌,打垮他们,然后去找排名前三的势力,一一击垮,咱们就回国。” 朱高煦不悦的道:“难道不彻底征服他们吗?本王只需要一个千户所,就能横扫这座大岛。” 方醒满面黑线的道:“殿下,咱们要先保障施进卿那边的安全,这边任由他们闹腾,等橡胶树种植成功之后,到时候再一一清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19章 将为兵胆,给方醒上课 阵列在双方撞到一起时就消失了,混战中,右边的土人占据了上风,他们开始在头领的召唤下聚集,以两三人为一组突击。 “看到没有,他们并非一无是处。” 刚上岸时,朱高煦说他带着一个百户所就能横扫两边的土人,可看看现在的战况,一个百户所,那真不够土人们吞的。 朱高煦不屑的道:“左边的土人要落败了,看好,看看本王是如何杀敌的。” 方醒皱眉道:“殿下,这是战时,不以个人武勇为胜。” 朱高煦没搭理他,回身招招手,一百余人就开始了集结。 他拔出长刀,狞笑道:“敢不敢跟着本王去杀翻那些土人?” 没有声音,那些侍卫和军士只是齐齐点头,嗜血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朱高煦回身对方醒笑了笑,很认真的说道:“将是兵的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能冲阵的将领何尝不是名将?” 这是在教导方醒,方醒心中一震,点点头,说道:“多谢殿下。” 朱高炽仔细看着他的神色,直到判定是诚恳后,这才欢喜的道:“你好生看着本王如何冲杀,回头你也能这般鼓舞士气。” 方醒重重的点点头,朱高炽的面色渐渐狰狞,盯着那边已经要决出胜负的战场,猛地喊道:“诸将士,随本王破敌!” 方醒呆呆的看着朱高煦举刀第一个冲了出去,恍惚间仿佛是看到朱棣在亲自冲阵。 “大明万胜!” 一百多人的欢呼声不算大,可那气势却让交战的双方不禁停滞了一瞬,齐齐看着边上的丛林。 一百余人,两边的土人马上轻松下来,两位一直没参战的头领大喊了几声,迅速决定共同御敌。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方醒目光冰冷,说道:“土人的意志不可小觑,盯紧些。” 王贺看到那些土人开始结阵,然后缓缓向朱高煦这边冲来,就担心的道:“兴和伯,咱们出去吧。” 方醒摇摇头,肃然道:“这是殿下的时刻,我们只能观战!” 这是战士的时刻,也是猛将的时刻,任何打扰都是亵渎! 朱高煦一人当先冲了过去,几个自以为悍勇的土人迎了上来,木枪齐齐前刺。 “杀!” 朱高煦很魁梧,可却不乏灵活。他挥刀前斩,三支木枪从头被斩断。 那些土人还在保持着前刺的动作,朱高煦的长刀挥动,从右边劈斩过去。 一刀斩断两颗人头是啥景致? 两颗人头飞起,第三个土人因为个头太矮,幸运的没被斩中脖颈,可后果更惨烈。 坚硬的头骨挡住了刀锋,朱高煦的长刀卡在脑袋的中间,他用力的一拉,然后虎吼一声,迎着那些已经面露惧色的土人冲了过去。 “杀敌!杀敌!” 朱高煦丝毫没有畏惧,一人就冲杀了进去。 方醒看着那鲜血飙射的敌阵,朱高煦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勇士在奋力拼杀着,不禁心神激荡,拔刀喊道:“老七,跟我来!” 王贺一怔,方醒已经和家丁们冲了出去。 “大明万胜!” 方醒带着家丁一头撞进了敌群,他的唐刀锋利无匹,在那些木枪和铁刀的世界里所向无敌。 噗! 刚抽出长刀,一个土人嘶吼着扑了过来,方醒正准备迎敌,对方却扔出了手中的木枪。 近距离的投掷木枪,方醒无从躲避,他只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木枪就撞到了胸口。 铛!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后,方醒勃然大怒,冲上去挥刀,然后继续朝着朱高煦那边冲杀着。 辛老七后来居上,和方五两人齐齐从方醒的两边冲杀上去,而小刀就在方醒的身边,目光转动间,周围的动静都在他的观察范围内。 朱高煦的冲杀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一往无前! 他的长刀时而威猛无匹,时而灵巧切割,当面的敌人没人能挡住他两刀。 “杀!” 一阵大风吹来,朱高煦眯着眼,盯着对手劈斩过来的长刀,猛地大喝一声,然后挥刀格挡。 铁刀如何是宝刀的对手,土人刚面露惊色,朱高煦身体一转,长刀跟着挥出。 “啊……” 那土人被朱高煦一刀斩断腰部,上半身跌落地上,他痛苦的伸出手去,想抓住眼前的一切,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只大脚。 土人这边的两个首领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拼命的嘶吼着,想鼓舞士气,把朱高煦围杀在中间。 朱高煦突然仰头长啸了一声,右手挥刀劈翻对手,左手成拳打开了右边刺来的木枪,然后再次挥拳。 噗! 那木枪刺空的土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高煦一拳打翻在地,身体细细的抽搐着,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这就是个绝世凶人啊! 这惨状终于吓坏了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敌军,朱高炽敏锐的察觉到敌军士气的下跌,喊道:“破敌!破敌!” 一百余人的队伍士气如虹,跟在朱高煦的身后大喊着:“破敌!破敌!” 方醒一刀劈翻一个土人,才发现前方再无敌人。 他有些恍惚的看过去,就见到朱高煦带着手下已经快打穿了敌军的防线。 当首领被朱高煦一脚踢飞出去时,土人的士气终于再也无法挽回。在一声大喊后,全体掉头逃跑。 “大明万胜!” 敌军已经溃败,密林中的明军不再隐藏,纷纷冲出来展开追击。 朱高煦已经停止了追击,他站在原地,命令道:“用火枪恐吓他们,丢弃兵器跪地的不杀!” 这是个及时的命令,在看到同伴投降并未被杀戮后,那些逃走无望的土人纷纷丢弃手中的兵器,然后跪在地上,看着那些明军从自己的身边冲过去,心中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 “大明万胜!” 陈默拎着把长刀,气喘吁吁的跟在黄金麓的身后,可惜却没有杀敌的机会。 他被朱高煦刚才的个人英雄表现给刺激的浑身热血奔涌,他想证明自己的武勇,所以他勇敢的越过了正在杀敌的黄金麓,独自追到了敌军的身后。 当他一刀把最后一个土人的背部劈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时,陈默激动了,他一脚踢翻在惨叫的土人,然后冲上去开始挥刀劈杀。 溃逃之后的士气几乎等于零,这种时候人人都不敢回头,人人都是羔羊,小孩子都能追杀他们。 陈默越杀越顺手,他觉得自己隐藏着的武将天赋终于在今天被唤醒了。 于是他得意的呼喊着,居然没有因为血腥而退避。 当他劈翻了第五个土人时,这土人惨叫着,向前方叫喊着,然后前方的一个土人猛地回头,他看到陈默正在补刀,顿时眼睛就红了,返身冲了过来。 陈默刚一刀干掉这个土人,抬头就见到了一双疯狂的眼睛,然后就是那被削尖的木枪的枪头。 瞬间什么武将的天赋都被陈默忘记了,他无师自通的坐在地上,然后木枪从他的头顶越过。 “老黄救命……” 陈默闭上眼睛,胡乱的挥刀,直至身前有人倒下,这才喘息着说道:“特么的,终于被老子干掉了……” 等他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倒在自己身前的土人,那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而致命的伤口却是出现在他的脖颈。 坐在地上的陈默当然无法砍到他的脖颈,那么…… 已经杀到前方的黄金麓正在奋力的追击着,陈默沮丧的垂首道:“难道我就那么弱?” “齐射!” “嘭嘭嘭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0章 青史留名的诱惑 爪哇的景致不错,可面对着一地的尸骸,陈默干呕了几下,然后身上被喷溅的鲜血散发出的血腥味钻入鼻中,那股子腥臭味让他再也不复先前的‘武勇’。 “呕!” 陈默跪在地上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他泪眼朦胧的抬头,嘴角挂着呕吐物的汁液,张嘴喘息着。 “还想不想立功了?” 黄金麓很适应这种杀戮,他皱眉看着陈默狼狈的模样,说道:“你整日光着屁股到处跑,看着豪气,可实际上还没有刘明大胆。白瞎了你这一身的肥肉。” 陈默跪在地上,用袖子擦擦眼泪,随手又擦了嘴,黄金麓恶心的道:“衣裳上全是,去洗洗吧。” 黄金麓杀敌更多,身上的血腥味更重,陈默捂着嘴摆手,“你赶紧走远些,我受不了这味道。” “受不了什么?” 方醒的身上同样也被喷溅了不少鲜血,甚至脸上都有。 陈默强笑道:“伯爷,小的……呕!”没说完他又开始狂呕。 “这是没见过血?” 方醒说道:“多吐吐就习惯了,回头就能面不改色的杀敌。” 黄金麓恨铁不成钢的道:“伯爷,这厮一路就光着身子,到处坑蒙拐骗,就是不肯吃亏。那些土人多愿意和他来往,也祸害了不少……” “播种机?” 方醒笑道:“你倒是混得不错,也不知道史册上该怎么记录你的事迹,是有外交天赋,还是走了狗屎运。” 陈默停止了呕吐,嘴角挂着残涎,呆呆的问道:“伯爷,小的还能上史册?不能吧?据说大人物都才有几笔,小的就一商人,哪能啊!” 黄金麓的面色赤红,呐呐的道:“伯爷,这事……”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们不但找到了那片新大陆,还找到了这些种子,每一样都值得史册留名,所以……等着就是了,后人自然会为你们作传。” 黄金麓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身体就像是喝醉般的摇晃着。 而陈默也奇迹般的停住了呕吐,爬起来堆笑道:“伯爷,那能不能把小的写的……厉害些?” “你?” 方醒指指他嘴角的呕吐物,然后摇摇头。 陈默懊恼的问道:“老黄,我这样真的很丢人?” 黄金麓只觉得浑身飘飘欲仙,正在那种开创了人生巅峰的快感中,闻言就随口说道:“整支船队里就数你最丢人,而且你整日赤条条的,口口相传出去,啧!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老黄。” 陈默失魂落魄的说道:“可若是没有我的坦诚相见,咱们早就变成了土人的烤肉,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自作孽,我说……” 黄金麓已经走了,他需要去平息一下心中的激荡。 史册留名,这是多大的荣耀? 在这个光宗耀祖成为主流思想的当下,能史册留名,那就意味着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人生巅峰。 他走进了密林中,朝着家乡的方位跪下,低声哽咽着。 “爹,孩儿也出息了,您老人家九泉之下就安心吧,以后咱们黄家会越来越好……” …… 王贺艳羡的看着进了密林的黄金麓,说道:“兴和伯,咱家能不能也有这一天?好歹提个名,当年咱家可是被文皇帝拍过肩膀的,难道这都不能留名?” 朱高煦正在往这边走来,一脸的酣畅淋漓。 方醒随口敷衍道:“服侍文皇帝的少说几十人吧?人人都史册留名?那不可能吧。不过你若是学了黄俨,估摸着有戏。” 王贺正义凛然的道:“别提那个逆贼,咱家和他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方醒,如何?” 朱高煦大笑着走来,方醒拱手道:“殿下威武!” 朱高煦的身上几乎全是红色,一接近腥臭味就扑了过来。 “这不算是什么,当年靖难时,本王带着一队骑兵就敢杀进南军中,然后还能杀透出来,如今老了,居然没能把敌人全部留下,老了啊!” 嘴里说着老了,可方醒看到的分明就是得意,于是就赞道:“殿下仍旧是所向无敌,国朝第一猛将非您莫属。” 朱高煦笑的合不拢嘴,然后看到王贺有些躲自己的意思,就喝道:“在这发呆想成神呢!还不快去清点斩获?” 王贺打个寒颤,赶紧拱拱手跑了。 别人他可以顶着监军的头衔装老资格,可在朱高煦这位汉王的眼中,太监都是他家的家奴,不高兴抽你一顿都算是轻的。 你要是去找皇帝告状?那恭喜你,多半是没有结果,而且会引来朱高煦更惨烈的打击报复。 方醒觉得朱高煦要是当个宗正,保证老朱家的藩王们人人自危。 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就再也无法停止,方醒试探着问道:“殿下,要是让您去做宗正如何?” 朱高煦正在搓着手中已经凝固的血痂,闻言不屑的道:“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地方,本王一步也不愿意踏入那里。” 方醒再诱惑道:“一旦担任宗正之职,那些藩王可是随便您抽打呵斥啊!想想多得意!” 朱高煦再搓搓脸上的血痂,说道:“你别糊弄本王,做朋友就要直,你现在满肚子的坏水,且滚远些。” 方醒讪讪的道:“这不是觉着多个选择多条路吗!” 这个念头被方醒打消,朱高煦随后就派出了斥候,去寻找爪哇实力最强的那一家。 方醒的谋划就是把最强的那几家打垮,然后暂时放弃爪哇,等以后大规模移民的时机成熟之后,直接大军清扫。 清点完斩获和收获后,王贺没敢去和朱高煦禀告,而是来找了方醒。 “兴和伯,俘获五百余人,这些人怎么办?难道带回去?” 陈默已经恢复了正常,闻言就想表达一番自己的果敢,就建议道:“伯爷,要不就全扔海里去。” 方醒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倒是胆子大了,要不你去帮忙收拾一下那些尸骸?” 陈默的咽喉涌动一下,急忙摆手道:“伯爷,小的只是玩笑,只是玩笑。” “在正事上,军中从不开玩笑!” 方醒敲打了他一下,然后叫了傅显来。 这等事朱高煦是不愿意管的,任由方醒施为,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下,就吩咐道:“这些人全送去苏门答腊,交给施进卿他们。” 苏门答腊纳入旧港的管理范围,施进卿现在最头痛的就是人力不够,这几百人好歹也是一个补益。 等傅显走后,方醒又去给朱高煦敲警钟,让他在下面的清剿中少杀人,留些劳力给施进卿。 原地休息了一天之后,根据俘虏的交代,朱高煦和方醒带着麾下开拔。 随后的爪哇的大地上再次燃起烽烟,明军用火枪排队枪毙,直接打垮了爪哇最大的那几股势力。 整个爪哇被震惊了,大大小小的势力纷纷钻进树林里,只求不被明军盯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1章 母子不和 乾清宫中静悄悄的,辅政学士们走了,朱瞻基孤零零的坐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本奏章在细细的看着。 俞佳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觉得帝王真的就是个孤家寡人。 而且宫中最近的气氛有些诡异,太后那边许久都没出来了,连端端去拉人都没成功。 皇帝这边每日都去请安问好,可出来大多是面色冷峻。胡善祥和孙氏两边都不大去了。 宫中的人自然是眉眼通顺的察觉到了不对,于是人人自危,老实的不行。 俞佳就盼望着方醒赶紧回来,然后劝解一下皇帝,否则再这样下去,宫中迟早会爆炸。 一个黑影冲进了大殿,俞佳正准备喝骂,等仔细一看,却又笑了。 小方冲进大殿,冲着朱瞻基叫了两声,然后低头在角落嗅嗅,几次想抬起后腿,最后还是忍住了。 它回头冲着大殿门口摇尾巴,朱瞻基把奏章放下,摇摇头道:“这狗也太忠心了些,婉婉呢?” “皇兄。” 婉婉提着裙子走了进来,小方迎过去,绕着她摇尾巴,谄媚的不行。 朱瞻基走下来,仔细看看,皱眉道:“最近没出来走动?那可不好。” 婉婉同样皱眉说道:“皇兄,母后不高兴呢!你也不高兴。” 朱瞻基的面色微黯,说道:“这些事你别管,母后那里自然有朕去调和。” 婉婉哦了一声,然后突然眨眨眼,有些俏皮的道:“皇兄,我和端端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呢!” 朱瞻基温和的道:“瞎胡闹,别惊到母后就是了。” …… 春天的皇宫中气息温和,端端正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在花园里采集枝头打苞的树枝,然后笨拙的插在花瓶里,小手一挥,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帮子人去找太后。 作为皇帝目前唯一的孩子,端端在宫中当真是能横着走,所以一路顺畅的到了宁寿宫外。 宁寿宫的太监宫女见到端端,眼睛都笑没了,急匆匆的进去禀告。 太后近期的心情不大好,饮食也见少,正板着脸在发呆。 “娘娘,端端公主来了。” 太后整天板着脸,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只有端端来的时候才松和些,所以一听端端来了,大家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太后的眼睛动了一下,微笑道:“小小的人儿在弄什么鬼呢!赶紧让她进来。” 可等李彬再次回来后,却是面露难色,说道:“娘娘,公主发脾气呢!不肯进来。” “端端那么乖,谁欺负她了?” 太后怒了,起身就准备出去。 一个宫女过来准备扶她,却被她挥手挡开。 “本宫还没老到走不动路,今日倒要看看谁敢欺负端端!” 太后气势汹汹的一路出去,却没在台阶下看到端端,正想发怒,左边却蹦出个人来。 太后被吓了一跳,等看到是婉婉后,不禁嗔道:“你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且等你皇兄给你召个驸马,回头你就知道……” 她正在教训婉婉,身后却冒出个小丫头。 端端抱着个盒子急匆匆的过来,可今天有些冷,穿着笨拙的她一下没留心,差点就滑了一跤。 人没倒,但脚下却踉跄了,于是在边上那些人的惊呼声中,端端一头就撞到了太后的身后。 太后一惊就转身,然后就被端端抱了个结实。 哐当一声,木盒子掉在了地上。 太后见到是端端就慌了,急忙俯身一把搂住她,然后急切的问道:“可是脚滑了?快看看摔到哪了!” 端端抱着她的大腿,低头看看摔开的木盒子,再仰头,眼中已全是泪水。 “皇祖母,东西…..掉了。” 端端大哭起来,太后看到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顿时就心疼的不行,一迭声的哄道:“什么东西这般珍贵?居然让端端哭了。回头皇祖母这里的宝贝都给端端挑,看中什么就拿什么……” 端端瘪嘴嚎哭着,一抽一抽的道:“皇祖母,是端端……是端端做的……宝贝,送给您的……” 太后愕然,然后蹲下来,把被摔到边上的东西捡起来。 这东西是被包裹在一团棉花里,拿到手中有些分量。 太后这才知道端端差点摔倒的原因,她摸摸端端的脸说道:“好,皇祖母收到了,回头慢慢的看。” 端端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哽咽道:“要看,要看…..” 小孩子想向大人显摆,这个是天性。 太后恍惚间想起了朱瞻基小时候的事,不禁面露微笑,然后说道:“好,咱们打开看看。” 她开始是怕里面的东西摔坏了,到时候端端会失望。 不过孩子总是爱哭啊! 太后有些恍惚的想起了朱瞻基小时候的事,然后打开了那一团棉花。 边上有人想上来帮忙,李彬阴测测的瞥了那人一眼,心中冷笑。 这可是太后祖孙之间的亲近,这会儿冒头只会招人烦。 果然,那个太监过去,还没等他蹲下来,太后就看了他一眼。 冷冰冰的一眼! 那太监心中一冷,强笑着退了回来,然后回想起刚才李彬的那一眼,心中大恨。 你也不提醒一句,这是要坐视着咱家被处置呢! 太监中的暗斗太后根本就不会管,超出那个范畴之后,直接处置就是。如此来几次,人人都会知道宫中的底线是什么。 端端见太后打开的慢,就蹲下去和她一起解开包装。 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棉布包裹着,太后心中好奇,就解开棉布,然后就有些发楞。 这是一尊木像,能隐隐的看到是一个动物,可却分辨不出来。 这木像若是在宫外,大抵会被斥为儿童的顽劣之作,可在宫中…… 太后拿起木像仔细的观看着,笑容渐渐的盛了起来。 “这是谁做的?真漂亮。” 太后笑吟吟的问道,却没去看端端。 端端急不可耐的指着自己道:“皇祖母,是端端做的,是端端做的。” 太后讶然道:“真的?那端端可真是太厉害了。” “母后,是端端指挥了那些人做的。” 一个小孩子哪里能雕刻木像,所以太后也只是明知故问,好让端端显摆一番罢了。 太后笑道:“好,端端有孝心,皇祖母就笑纳了。” 端端欢喜的拍手,然后又难过的道:“皇祖母,您别和父皇怄气了好吗?” 太后一愣,面色渐渐淡淡的。 “母后……” 婉婉把太后扶起来,劝道:“母后,皇兄整日就在操心国事,那些文官们听说不安生,老是给他找麻烦,皇兄都瘦了。” 太后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皇兄都胖了,你还说瘦,胡言乱语。” “皇祖母!” 端端抱住太后的大腿,仰头嚷道:“父皇都不去母后那里了,皇祖母,您得管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2章 宦海如沙场 太后许久就都没叫朱瞻基来了,所以一听到召唤,朱瞻基就撇开事情,急匆匆的去了宁寿宫。 一进去朱瞻基就看到端端和婉婉陪在太后的身边,端端拿着个木雕在显摆的说着自己的辛苦,不时换来太后的一句安慰和夸赞。 “母后。” 朱瞻基有些生硬的行礼,他始终觉得自己没错,而太后也不愿意干政,母子俩只是在闹别扭。 太后把木像拿过来,唏嘘道:“端端都知道孝顺了,本宫还想着你当年小的时候,那时候你爱笑,你父皇一见你笑的流口水就乐了,然后用自己的袖子给你擦口水……” 朱瞻基有些窘迫的道:“母后,端端在呢!” 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被说流口水,朱瞻基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婉婉捂嘴偷笑,然后被朱瞻基瞪了一眼,就趴在太后的肩上道:“母后,皇兄凶人。” 太后拍拍她的手,问道:“小方呢?” 外面一阵狗吠,太后说道:“可怜那么乖的小方,居然被拉住了,放进来。” 随后小方就浑身甩动着冲了进来,它大概知道谁最好,只是在太后的脚边摇尾巴。 太后俯身摸摸它的头顶,笑道:“是很乖。” 朱瞻基也凑趣道:“母后,要不也在这边养一只狗?” 室内瞬间寂静。 太后抬头想了想,很认真的道:“好,不过还是像小方这种狗好,那些大狗听说很厉害,不过太凶了。” …… 宫中的那对母子和好如初,母慈子孝,而焦取仁却有些寸步难行。 他被分配在了陕西环县,前宋时这里就是前线,现在却因为塞外的敌人荡然无存,有些太平景象。 既然太平,那么县衙上下也就是平稳度日罢了。 是的,陕西这等地方,即便是没有外患,可恶劣的环境下,农业不发达。商业更是不用说,以前还能通商塞外,现在塞外只有兴和城,之外就是茫茫草原,啥都没有。 所以环县和整个陕西一起,渐渐的没落了。 被分配到这里,却不是蹇义从中作梗,而是方醒的安排。 走进县衙里,感觉屋子是灰蒙蒙的,见到的人都是懒洋洋的,甚至连知县王续专用的那匹马都把脑袋搁在围栏上,料槽里的草料都没精神吃。 焦取仁一路到了值房里,里面两个同僚潘直和李新诚都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处置公事。 所谓小吏,也就比杂役好些,但实际上和打杂的区别也不大。 上官让你去扫地,难道你敢不去? 焦取仁刚到的时候,上下很是热络了一番,他也觉得自己是到了好地方,心中不禁对方醒感激不已。 “焦取仁,范大人让你去一趟。” 两个同僚一直等焦取仁坐下在清点各处的粮长业绩时,才慢悠悠的提醒了一句。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焦取仁算是怠慢上官了。 这就是办公室政治,同僚之间坑对手的手段之一。不入流,却非常实用。 焦取仁的手一停,呆坐了一瞬,然后把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去找主簿范颖。 沿着屋檐下前行,进了内院后,右边一间屋子就是范颖的值房。 值房的门没关,焦取仁记得解缙教导过,说这等不关门的官员,不是假正经,就是心中没数,担心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所以干脆开着门,以示清白。 而据焦取仁的了解,环县虽然没落了,可越是这等贫困的地方,官吏之间的争斗和‘上进心’就越强。 站在门口,焦取仁低声道:“范大人,小的来迟了。” 里面对着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三缕长须,看着可亲的中年男子正在看一份文书。 闻言男子偏头看向右边,皱眉道:“为何来迟?” 这是个带着陷阱的问话,焦取仁收敛心神,说道:“小的刚回来,才听到消息。” 别去辩解太多,若是有人存心想整你,辩解的越多,罪状就越多。 这还是解缙的教导。 男子就是范颖,环县主簿。他干咳一声道:“罢了,下次早些。” “是。” 看到焦取仁恭谨,范颖就抚须笑道:“听闻你们书院对移民甚是热衷,如今布政使司下文,要各地多移民,剩下的人也要多种树,只是百姓故土难离,却让王大人为难了。” 焦取仁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接这个话茬。 范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听闻你们书院对移民有些考究,本官想让你去试试,如何?” 焦取仁暗里差点把牙齿咬碎。 考究?什么考究?他来环县才多少时日?对各处的情况都不熟悉。去劝百姓移民,成功了自然会是县衙上下的眼中钉,不成功那就是现成的罪名。 他想拒绝,可只是眼神流露些意思出来,范颖就笑呵呵的道:“你新来不久,记住,要勤勉,不要偷懒……”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你今儿可是怠慢上官了,本官要是报上去,这事儿谁都挑不出错来。 而且上官安排你去做事,你还挑三拣四的,这是来做老爷呢! 焦取仁拱手道:“是,小的马上就去。” 这种时候你千万别说什么我吃完午饭再去,那又是一项罪名。 范颖满意的道:“好,年轻人做事就该雷厉风行,好好干,本官会看着你,不会短了你的功劳。” 焦取仁拱手告退,什么看着你,这分明就是让他小心些,别犯错。 回到值房,潘直笑道:“哟!看你笑的开心,范大人可是夸赞你了?” 李新诚也笑吟吟的道:“先前有人来问你在不在,我们说你出去了,后来也忘了此事,范大人没说什么吧?” 焦取仁笑了笑,没说话。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放在一个布包里,斜挎在肩上,然后出了值房。 “自视甚高,可笑!” “小吏都是本地人,就他一个外地的,不知道来通关系,整日就显摆自己能做事,呵呵!” …… 焦取仁在县衙的牲畜栏里牵了一头驴出来,这头驴就是县衙的豪华公车,谁出去谁骑,所以被精心的伺候着,毛光水滑的。 一路出了县衙,街上冷冷清清的,那些商铺罕有顾客进出,而原因就是春天。 春天要备耕,可这边的土地比不得别处,哪怕是种植土豆,产量也要少一截。 环县的主街不长,走到街尾时,传来了渔鼓的声音。 这是环县的皮影戏,本地人最为喜欢。 一块布,一些剪纸人物,这就是道具。 一个老人的声音从白纸的后面传来,大白天那些剪纸人物的表现也不够出彩,可百姓却愿意看。 车马缓缓移动,两个人物在白纸后相对移动摇晃着。 苍老的声音从纸后传来,围观的人都鸦雀无声,聚精会神的看着、听着。 唱腔苍凉,却好似道破了世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3章 艰难的移民工作 环县多山,多不胜数。 所以在这边出行比较麻烦。 焦取仁时而骑驴,时而步行,一个多时辰后,这才来到了许塬。 许塬就在一座山上,在山上往下看,能看到那些顺势造的田地,只是近些年水少了,即便是种植土豆也很艰难。 到了坡上,一排排窑洞依山而建,窑洞前坐着些老人和妇孺,他们在晒太阳…… 见到焦取仁,一个老汉起身过来,拱手道:“大人面生,敢问来许塬干啥?” 焦取仁拱拱手,笑道:“在下是县里刚来的小吏,叫做焦取仁,老人家看着身体硬朗啊!” 这是客套,也是套话。 双方核对了身份,老汉就有些拘束的请焦取仁在场坝中坐下,然后脱了鞋扔出去,砸在一个半大孩子的头上。 “三娃,去倒水来。” 那孩子把鞋子捡起来送到这边,焦取仁说道:“我这里却有水囊,就不麻烦了。” 老汉的面色一紧,干笑着不再说话。 焦取仁被众人时不时的瞥一眼,他干咳道:“老人家,我此次来这里,却是想问问你们,可愿移民吗?” 老汉目光游离,呐呐的道:“家都在这呢,这辈子都习惯这地方,去了别处怕是会熬不住。” 故土难离,狐死首丘,这些话无不验证着汉人对家乡的深沉眷恋。 那些妇人都看着白净的焦取仁偷笑,孩子们被母亲拉着不许过来,有的嚎哭,有的叫喊,一时间闹的让人头痛。 焦取仁笑眯眯的道:“老人家,咱们环县是个好地方,可近些年时不时的要闹些小灾,有人推算说这里以后灾荒会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到时候怕是连树皮都没得吃。” 老汉斜着看了焦取仁一眼,然后低头道:“大人,那是神仙哦!” 在他们的眼中,能预言以后的事情,那只能是神仙。 焦取仁尴尬的道:“这是科学,您年长,应当知道这些年的灾荒越来越多了。” 老汉伸出粗糙的手在地上刨着,他瓮声瓮气的道:“大人,总会过去的呢!” 这些人都不愿意离开家乡,他们宁愿过的艰难些,只要饿不死,就不愿出远门。 焦取仁指指那些穿着破烂的孩子说道:“您看看那些孩子,如今大明的布匹也多了,可依旧穿不起新衣服?这是为何?” 老汉隐蔽的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这不都是穷的吗!” “老人家,现在大明可供移民的地方不少,就说塞外的兴和城吧,那可是新城,去了就有地,没地也有牛羊发放,第一年包括吃住都不收钱,而且还免征赋税十年,十年啊!您算算得多少钱?” 焦取仁想到了利诱,可老汉却顾左右耳而言他:“大人,家里的地要去翻耕了。” 居然被下了逐客令,焦取仁无奈的道:“当年有人这样说过:我大明人,只要祖宗牌位在,只要家人在,那么处处皆是故乡。” 他起身拱手走了,那些孩子这才脱了掌控,都跑过来看焦取仁刚才坐着的板凳,有的还小心翼翼的去摸摸。 一个妇人大概是有些地位,就说道:“五叔,这官说的话能信?方圆十里地,咱们许塬可算是最富庶的,他怎么想着来劝咱们移民了?” 老汉把手中的土扔了,拍拍手道:“信什么信?难道还有人能看到一百年后的事?多半是哄人嘞!” …… 这是焦取仁第一次接触到移民事宜,没有准备的他完全找不到切入点,又担心过犹不及,只能皱眉离开了许塬。 回到县城,皮影戏已经结束了,老汉正在收摊子,动作缓慢。听到动静,他回身看了一眼,脸上那深刻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兴亡都是百姓苦啊!” 环县的皮影戏不只是玩耍,更多的是讲述民间故事。 民间多苦,于是皮影戏里就把苦的部分摘掉,或是在最后来个大团圆什么的。 焦取仁一路回到县衙,找到了范颖禀告。 范颖听完后,面无表情的道:“这就是说百姓不愿移民喽!” 他没有追责,可这话比追责更让焦取仁难过。他说道:“范大人,百姓多蒙昧,恋家,这事得慢慢来,小的以为可以行文京城,请几位移民各处,日子过得不错的环县百姓回来,以身说法,这样……” “你去行文吗?” 范颖打断了焦取仁的话,拂袖道:“且去,以后你一旬去一次,等年底上官问移民之事,本官只找你。” 这是压担子,同时也是在丢责任。 焦取仁躬身应了,然后回到了值房。 值房里,那两人在打瞌睡。 环县的事情本就不多,春困秋乏夏打盹,焦取仁心中焦虑,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坐在桌子前静静的思索着,只觉得此生从未遇到过这等艰难的事。 “哟!你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值房三张桌子,焦取仁来的最晚,所以只能向着暗壁,光线不好,还背对着潘直和李新诚。 “没。” 焦取仁随口说道,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潘直和李新诚相对一笑,然后齐齐起身出去。 “这人就是个傻的。” 出了值房,潘直忍不住就笑了:“移民的事哪是他这等小吏能掺和的,他不知所以,被范大人蒙了进去,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李新诚挑眉道:“他一来就到处动,到处去探访,比当年咱们的王大人还积极,这是奔着升官来的。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能瞒过人,可……谁是傻子?” …… 这就是大明? 船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还在宁波府补给了一次。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可繁华的宁波还是让法兰克使团陷入了沉默之中。 船队继续北上,巴斯蒂安发现饮食渐渐的好了,那些饭菜让使团的人抛弃了矜持,吃的就像是一群乞丐。 巴斯蒂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条新鲜的豉鱼就让他忘记了这一路被软禁的现实。 “这鱼闻着臭,吃着香,只是那黑乎乎的颗粒是什么?” 一个随从吃完了米饭,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问道。 另一个吃的比较慢,他笨拙的用手捏了一粒黑色的豆豉,看看大家,傻乎乎的笑道:“这是米饭发大了吧?就像是咱们法兰克的面包。哎!我现在就怀念着白面包,如果法兰克有这种鱼,那我想我一顿能吃完整个家里的面包。” “明人的食谱实在是太杂了,许多咱们都没见过,法兰克需要学习他们,充分的把食物利用起来。” 普通人从美食中只是享受着愉悦,而巴斯蒂安却由此想到了国事。 这就是层次!也是巴斯蒂安能担任使节的原因所在! 巴斯蒂安吩咐道:“以后要多注意食物,法兰克在经历磨难,我们必须要为王国找到更多的资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4章 耐不住性子(感谢“大鸡夿”成为本书新盟主) 有月票的兄弟姐妹们,话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哈,投了吧! 朱高煦不想回来,可新大陆那边却没有供他杀戮的地方。 “方醒,没有敌人。” 离北平越近,朱高煦就越焦躁,甚至昨天还揍了一个军士。 他的烂脚丫又有些犯病的趋势,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眯着眼,一脸酸爽的抠脚。 他嘶嘶的倒吸着凉气,然后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道:“那边没有敌人,本王过去能干什么?种地?还是狩猎!” 方醒的面色不大好,因为他在宁波接到了不少消息,所有的消息汇集在一起,都指向了北京。 皇帝和太后有过一段时间的不睦,朝中有些死气沉沉,各项工作看似按部就班,可却没有一点朝气。 “大明不是垂暮的王朝,还年轻。” 方醒觉得死气沉沉是一个国家最忌讳的气息,一旦波澜不惊,也就意味着这是个行尸走肉的时代。 “法兰克的使团在沉默,因为他们在评估着大明的实力,不过他们目前还在和还对岸的邻居作战,所以没有强硬的余地。” 方醒的眉心皱的紧紧的,朱高煦也不穿鞋,就赤脚起身,嫌弃的道:“整日看着你,本王就想到了夏元吉,也不知道你们在忙什么,瞎忙!” 他走到舱门外,看了软禁使团的舱室一眼,突然骂道:“都杀光!杀光!” 方醒的思绪被打断了,他苦笑道:“殿下,您这是给了他们口实。” 朱高煦在门外不屑的道:“难道他们还敢和本王理论?那本王就用拳头来告诉他们,到了大明,最好都给本王老实点!” 可他的话音才落,使团的舱室就有人在叫嚷。 看守他们的军士过去喝了几句,然后就过来禀告道:“殿下,他们说担心自己会被屠杀,所以想请见您。” 朱高煦大怒,走到那间舱室的外面,一脚踢飞了舱门。 舱室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惶然。 朱高煦的眼神凶狠,扫了舱室一眼后,轻蔑的道:“胆小如鼠!” 等他走了之后,巴斯蒂安笑了笑,然后冲着一个随从点点头。 “大明这是要杀了我们吗?” 通译得到了授意,就愤怒的和看守他们的军士交涉。 “让他来!” 朱高煦发脾气,方醒得收拾烂摊子,否则巴斯蒂安到了京城控诉一番,那些御史又有事情做了。 巴斯蒂安被引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皱皱巴巴的衣服,把乱糟糟的头发打理了一下,然后闻闻身上的味道,就进了舱室。 “尊敬的伯爵,我个人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交流。” 巴斯蒂安端着脸,然后方醒指指对面的椅子说道:“这艘船上只有两把椅子,一把是汉王殿下的,一把是本伯的,你想坐哪一把?” 巴斯蒂安看着身前的椅子,想了想就过去坐下,然后微笑道:“这应当是您的座椅吧?我想此次若是能让大明和法兰克成为朋友,殿下不会吝啬于一个伯爵的赏赐。” 方醒点点头,外面有人进来上茶。 巴斯蒂安端起茶杯,先嗅了一下,赞美道:“这是我喝过的最美妙的液体。” “你们没有吗?” 方醒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不知道茶叶究竟是何时传过去的,看巴斯蒂安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喝琼浆玉液。 什么是土包子?这便是了! 巴斯蒂安摇摇头,遗憾的道:“大明应该能让我带些这种东西回去吧?” 方醒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是模模糊糊的。 他揉着眉心,想着那些土包子是何时开始喝的茶。 好像是红茶?还加了不少东西! 不管了! 方醒松开手,摇摇头道:“这是大明的特产,属于禁止出国境的东西……” 巴斯蒂安觉得茶水真的是太好喝了,他并未体验到什么畅快或是腋下生风,只是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这样啊!” 巴斯蒂安遗憾的道:“本想让法兰克感受到来自于大明的热情……” 方醒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满口清香,全身舒泰,优越感顿时油然而生。 “大明的热情有许多,文武皆可。法兰克既然是泰西大国,自然应该知道大国之道。” 方醒错开这个话题,说道:“大国之道自然是光明正大,法兰克……你对泰西的局势怎么看?” 方醒的话有些飘忽,忽左忽右,巴斯蒂安仔细听着通译的翻译,然后仔细想了想,说道:“泰西……好吧,就叫做泰西。目前泰西正处于兴盛期,法兰克只是和邻居发生了矛盾,可那只是矛盾,随时都能调节开……” “那就好!大明希望、并盼望泰西能持续兴盛,两边一东一西,携手起来,这个世界将会更加的和平和协调。” 方醒笑的很端庄,甚至连双手都是交叉覆在小腹上,仪态堪称是无懈可击。 巴斯蒂安同样笑的矜持,双腿略微分开,双手就放在双膝上,说道:“是这样,法兰克也希望大明能统御东方,让这片古老的大地重归宁静和富饶。” 两人相对一笑,都知道对方不是好鸟。 什么持续兴盛?大国之间只有盼望对方倒大霉的,若是期盼对方强盛,那这个国家大抵就是由傻子组成的,该灭了。 至于统御东方,这只是个恭维罢了,你若是当真,那就是天真! 方醒指指舱门外,说道:“这就是大明,从你们进入那道海峡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大明的势力范围。” 这话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巴斯蒂安微笑道:“是这样,法兰克历来都尊重朋友的势力范围,并愿意在必要时提供必要的帮助,从不吝啬。” “这是个不错的习惯,大明对此表示赞赏,希望在接下来的行程中,贵使能作为代表,让热情的法兰克人感受到和泰西不同的风情。” 这是谈话结束的标志,方醒起身伸出手去,此刻他仿佛是回到了前世,和那些客户谈判的场景。 巴斯蒂安一怔,然后也伸出手去,随即他就感到了方醒握手的力度和稳定。 我很自信,我从不惧怕敲诈式的的条件! 把巴斯蒂安送出去,无聊的朱高煦又回来了,问道:“他抱怨了?” “没有。” 方醒想着给朱高煦分析一番,就说道:“他们跨越千里,这一路必然是充满了艰辛和血泪,可他们依旧来了,这就说明他们并不在乎死亡,所以这只是一种技巧,想和咱们交流的技巧。”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先看看大明的底蕴,然后再以此为基准,和大明展开谈判。” 朱高煦听的皱眉,问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方醒把残茶喝了,说道:“他们想要一个暂时的盟友,而目标……在没找到沟通的航线之前,不外乎就是夹在东西中间的那几个国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5章 太监的恨意 金英风尘仆仆的从通州赶回来,可工部尚书吴中却进宫没在,他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找到了夏元吉。 灰黑的脸,粗糙的手,疲惫的眼神,这便是夏元吉对金英的印象,他问道:“你不在通州弄工坊,回京干什么?” 工坊既然归于皇家,金英自然不敢懈怠,他苦笑道:“夏大人,咱家失礼了,敢问可有水?” 这话确实是很失礼,夏元吉是皇帝倚重的重臣,而金英只是个宫中争斗的失败者。 “哎!能做事就好啊!” 夏元吉叫人送了温茶来,这个体贴的举动让金英的眼睛红了一下。 从他出宫之后,外面的人看他的眼神多是在看着一条落水狗,可夏元吉今天却给了他体面,这让阴狠的金英都差点落泪了。 喝了几杯茶之后,金英平息了呼吸,说道:“夏大人,工坊已经建成了,只是要建造炉子,打造器具、轨道这些,需要的东西不少,可工部这边却一直拖着,咱家……咱家都跑多少次了,可依旧没影子。” 金英苦笑道:“夏大人,兴和伯说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如今咱家算是了吧?可好歹要有人配合啊!” 夏元吉也觉得这事有些拖沓,不过开春后工部的事情不少,工坊的事情被吴中暂时忘却也正常。 “你要不……算了,此事别闹到陛下那里去,你直接在工部堵吴中即可。” 夏元吉这个主意不错,可金英却愁眉苦脸的道:“吴大人忙着呢,咱家亲自进去看到的,每日找他办事,要东西的人都排了长队,咱家看着也不好打扰,头痛啊!” 夏元吉无奈的道:“工部确实是忙,那就等等吧,反正兴和伯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去缠着他,保证无事。” 没干好差事,宫中一个召唤,金英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从此某个监局里就会多一个被人嫌弃的苦力。 金英谢了夏元吉,出了户部之后,只觉前途渺茫,不禁有些茫然,然后骑马缓缓出城。 他不想回已经停工的通州,却发现自己除此之外,居然再无去处。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一刻的金英觉得自己深刻理解了陈子昂当时的心境。 泪水渐渐盈眶,金英就这么一路出了城,然后在大市场的外面吃了春卷,就不由自主的往方家庄去了。 经过书院时,想起解缙对宦官的态度,金英停留了一瞬,贪婪了看了一眼那些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学生,然后去了方家。 方醒不在家,土豆和平安每天就只上半天课,然后回家坐镇。 只是金英还无法让这两位象征性的人物出面,黄钟在前厅见了他。 听了他的抱怨之后,黄钟判断了一下,说道:“这个工坊赚钱倒是在其次,陛下……伯爷只是想让那些人看看,不用匠籍依旧能让工匠们安心做事,甚至是比匠户做的更好。” 金英面带恨色道:“那吴中懈怠陛下的大事,咱家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让他好看!” 太监的秉性里多有偏激,对外人很难交心,一旦恨上了某人,那恨意几乎是永无止境。 黄钟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他沉声道:“那是国朝重臣,不是谁都能动的。此事你无需计较,等伯爷回来自然会和他们交涉。” 金英眼中还带着恨色,起身道:“多谢黄先生指点,咱家这就回通州了,等兴和伯回来,咱家再来禀告。” 黄钟一路把他送出去,正好土豆带着无忧出来,两人见到金英就问好,很是和气。 金英的眼中多了些慈祥之色,说道:“小伯爷和小姐看着都是有福气的人啊!” 太监没有子女,如王贺那种从兄弟家过继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见到孩子,他们的态度大多走两个极端。 一是艳羡,甚至带着些许嫉恨。 二就是慈善,看见孩子心就软了。 …… 安纶喜欢孩子,可他的家早就没了,所以在金陵时就有人劝他收个孤儿,到时候也有了香火。 可安纶一直都没答应过,只是在遇到孩子时难免多些柔色。 作为东厂的后起之秀,在孙祥渐渐的蛰伏后,安纶承担了更多的事务。 东厂作为皇家鹰犬,自然是不能拉帮结派的,所以和人结交必须要谨慎。 可今天安纶却来到了礼部,他板着脸进去,胡濙没有出面。 于是左侍郎闫大建就只得捏着鼻子,带着些厌恶出面了。 两人在待客的地方坐下,闫大建只是端了一下茶杯,然后就闷声不说话。 安纶打量着室内,赞道:“果真是清廉。” 这话有些恶心人,闫大建皱眉道:“安公公,敢问来礼部何事?” 安纶笑眯眯的道:“咱家此次却是来找闫大人的……” 闫大建端着茶杯的手动都不动,眼神也是波澜不惊,淡淡的道:“本官做事自问无差,安公公有事请说。” 安纶看着他问道:“闫大人,贵公子在福建为官,东厂的例行巡查,发现有些人为的痕迹,敢问闫大人,这是为何?” 闫大建冷冷的道:“本官的老母年迈,跟着本官宦游福建,老人家思念孙儿,可当时犬子却在外地。本官报给了吏部,蹇大人体察本官的难处,就把犬子调了过去,好歹能让家母经常见着……” 见安纶依旧是笑眯眯的,闫大建的眸色沉了几分,说道:“家母已然故去,本官调来京城,犬子依旧留在了福建,安公公,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安纶点点头,说道:“此事咱家倒是不知,回头就收拾那些下面的人。外面说闫大人的清廉,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咱家回头就整理一番,也好供陛下查阅。” 这话有些卖好的意思,闫大建不禁看向安纶,笑道:“安公公过奖了,本官只是尽了本分罢了。” 安纶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闫大建,笑的很憨厚的道:“咱家小时候家贫,父亲不成器,母亲就没入了大户家为奴,如今想起来真是……真是不堪回首啊!” 这话不好接:子不言父过,何况母亲还是奴婢,换做是闫大建的话,肯定要隐瞒下来,然后等自己发达之后,再把那家人给收拾了。 所以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安纶的神色,然后垂眸道:“如今安公公算是出头了,早些把亲人安置好才是。” 安纶点点头,说道:“多谢闫大人的好意,只是家母去了多年,哎!咱家想着……这心中就如刀割般的……” 这话已经没法接了,除非闫大建准备和安纶结交。 所以他只是跟着唏嘘了一下,安纶自己就告辞了。 既然第一次打交道的印象不错,闫大建就把安纶送了出去。 到了礼部门外,安纶回身拱手道:“多谢闫大人相送。” 闫大建的面色已经恢复了那种威严,他拱拱手道:“安公公慢走。” 随即他转身,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安纶盯着他背部的眼神中蓦地多了仇恨之色。那仇恨是如此的炽热,以至于安纶都不敢多看闫大建一眼,然后恢复了正常。 上马,安纶一路回到了东厂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身体僵硬的躺在床上。 “娘,孩儿一定能杀了闫大建!为您报仇!” 东厂里有惨叫远远传来,而后连绵不断…… 床板震动了一下,然后门打开,安纶出去。 没过多久,那处惨叫声变得更加的尖利,就像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声音……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6章 太后的邀请 方家庄的田地里一片嫩苗,风吹过,带来些夹杂着农家肥的味道。 李斌就闻着这股味道来到了方家。 “咱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奉娘娘的意思,来接贵府的少爷小姐进宫。” 方杰伦一听就反问道:“没我家夫人?” 哪有只让几个孩子进宫的,而且土豆虽然在大家的眼中还小,可按照老规矩,也该避讳了。 可李斌却径直道:“娘娘的意思就是这样,赶紧吧。” 方杰伦在方家的地位超然,而且方家和皇家的关系密切,所以也没什么惶恐,就说道:“大少爷的年纪该忌讳了。” 李斌瞥了他一眼,说道:“兴和伯都去娘娘那边请见过,你家大少爷在娘娘的眼中不过是孩子罢了,有何忌讳的?” 狗东西! 方杰伦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然后就让人进去禀告张淑慧。 而张淑慧听了也只是叹息,然后让人把三个孩子叫来,交代道:“此去宫中,记得别乱跑,不过也别怕什么,被欺负了就说话。记得看好妹妹。” 土豆和平安点头,无忧却欢快的道:“娘,娘娘很好呢!会给好吃的点心,还给玩具,让我和端端一起玩。” 小白给平安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说道:“宫中有坏人呢!别一心想着玩,要是被人给欺负了,那就打!” 张淑慧瞪了她一眼,说道:“别胡乱动手,你们的父亲说过,人不犯我,犯我才打。” 张淑慧和小白带着三个孩子出去,到了前院,李斌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张淑慧和小白就说道:“二位夫人且放心,今日只是娘娘想带着公主在花园里玩耍,然后就想着贵府的少爷和小姐,就叫了咱家来接人。” 张淑慧福身道:“那就麻烦李公公一路看着家中的三个孩子了,多谢。” 小白忍住了不满,把荷包给了木花,木花就悄然过去,把荷包转交给了李斌带来的人。 李斌的眼角瞥到了这一幕,他笑呵呵的道:“夫人放心好了,咱家还怕兴和伯发火呢!” 张淑慧笑了笑,然后对无忧说道:“进宫了要乖些,跟着两个哥哥一起。” 土豆稳重,平安却有些小主意,这对兄弟的组合基本上没吃过亏。 无忧果真是无忧,兴高采烈的就上了马车,李斌拱拱手,然后一行人走了。 小白追出去看着,一直等马车消失了才回来,和张淑慧一起进去。 “夫人,皇后那边马上就要生产了,太后这时候让土豆他们进宫,这是想什么呢?!” 张淑慧面无表情的进了后院,然后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小白在边上转圈,见张淑慧发呆,就跺脚道:“夫人,要不就让人去给陛下报个信吧。” 张淑慧摇摇头,说道:“皇后要生产,那个女人也差不多了,宫中现在的大事就是这两个……一旦有些意外……不过太后不会,皇后也不会,所以别担心了,算算日子夫君也快回来了,你去看看莫愁,告知她一声,免得她们母子孤零零的……” …… 宫中最近的气氛比较紧张,特别是皇后和孙氏两处,那些太监宫女连走路都是掂着脚,恨不能一点儿声音都别发出来。 而太后那里却是个清净地,就算是天塌下来,依旧没人敢打扰她。 宫中的事不少,可太后却是老于此道,身边人也有经验,每日耗费的时间不长。 空闲的时间多了,可作为太后,她可以消遣的东西却不多。 “深宫就是磋磨地,困住了多少人啊!” 宁寿宫的人进进出出,太后身边的嬷嬷不时去处置事情,只有遇到重要的事,才会来请示太后。 一条黑色的半大土狗卧在太后的脚边,偶尔抬头看看殿外,小尾巴不时摇动几下。 太后低头看着它,然后俯身摸摸它的脑袋,小狗就仰着头,一脸的惬意。 “看看,这就是无欲无求的,每日只要能吃饱,能去玩,它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去处置事情的于嬷嬷回来了,看到小狗摇头摆尾的谄媚模样,就笑道:“娘娘,小黑倒是乖巧,和公主的小方一脉相承。以前宫中不好养狗,老奴看那是没养对,这等狗看似低贱,可却最是忠心。” 太后直起身体,小黑就把两只前爪放在她的鞋面上,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于嬷嬷。 太后见状不禁就笑了,说道:“大妞,你经常喂它,这下可好,一见你小黑就献媚。” 于嬷嬷大名叫做于大妞,只是她在太后的身前得力,没人敢叫她的全名。 “娘娘,兴和伯家喂狗都是不假手他人,外人就算是扔肉去那狗也不会吃。老奴就是请教了兴和伯夫人,这才不许旁人插手。” 太后一怔,说道:“兴和伯夫人进宫了吗?” 于嬷嬷蹲下来摸摸小黑,说道:“昨日进的宫,还带了些东西,说是助产的。” 太后的眼神多了苍凉,问道:“可是去了皇后那边?” 于嬷嬷起身道:“是。”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固,走动的人都尽量贴着边上,不发出声音。 小黑仰着头,舔舔嘴,然后爬起来,用脑袋在太后的腿上磨蹭着。 太后笑了笑,伸手摸摸它的背,然后说道:“这是泾渭分明了,孩子还没出来,各处都已经开始分了地方,这要是生出来了……罢了,一切都是皇帝自己的事。” 于嬷嬷点点头,说道:“娘娘,您现在就该享福,宫中的事想着就过问一番,不想就每日逍遥,谁敢把麻烦往咱们这边弄?” 宫中这般古怪,引得各方人开始了站队,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朱瞻基对孙贵妃的宠爱。 可他是皇帝,有几个人能指责他? 哪怕是太后,为了母子之间的和睦,她也不能在此事上频繁的指手画脚。 “兴和伯多久回来?” “娘娘,不知道呢。” 太后深深的叹息着,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在殿外停住了。太后露出了微笑,说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想吓唬皇祖母吗?” “皇祖母,您怎么知道是端端来了?” 端端在殿外探出个脑袋,不服气的问道。 太后笑的拍打着扶手,然后招手道:“快进来,晚些时候兴和伯家的三个孩子都会来,到时候皇祖母带你们去花园里玩耍。” “好!” 端端迈着小短腿跑进来,行礼后,就蹲在地上揪住了小黑的耳朵,皱眉道:“小黑,我给你带了肉干。” 小黑往太后的脚边躲,端端不依不饶的跟过去,然后想去抱它。 见小黑只是躲,却不肯张嘴去咬人,太后笑道:“你这个小妖怪,也就是小黑,若是兴和伯家的两只大狗,一口就把你给吞了。” “娘娘,兴和伯家的三个孩子到了。” 祖孙俩玩笑了一阵,有人进来禀告,太后就起身道:“整日坐着,这人和庙里的木胎差不多,走,出去转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7章 好兆头,那不是红毯 “平安看好妹妹。” 一进宫土豆就是那个沉稳的方家长子,他走在前面,李斌笑眯眯的说着些宫中的趣事,他也只是微微点头,却不肯发表任何看法。 平安在后面牵着无忧,不时看看左右。 李斌偶尔回头看看,然后心中对方家三兄妹就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李公公。” 一行人在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是主动和李斌打招呼,而且还得让道。 “王公公好啊!” 李斌拱拱手,然后把脸一板,说道:“咱家有事在身,告辞了。” 王振笑道:“李公公您忙着。” 他看着后面的方家三兄妹,笑容就更盛了。 十岁的土豆看着稳重,平安却有些过于平静了,看着特别老实。 只有无忧,那真是无忧无虑,居然给了王振一个笑脸。 王振笑了笑,目送着他们去了宁寿宫那边。 “无忧,你怎么才来呀!” 刚一见面,端端就和无忧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土豆和平安目不斜视的行礼,然后站在边上。 于嬷嬷笑着低声道:“娘娘,兴和伯好家教啊!” 太后点点头,然后带着一帮子孩子去了花园 …… “娘娘叫了兴和伯家的三个孩子进宫?” 孙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最近她都是卧床静养,只是在每天晚饭后让人搀扶着在屋子里转几圈。 王振点点头,说道:“娘娘,奴婢估摸着是不是…” 孙氏微笑道:“你却是想岔了,太后娘娘这是在取个好兆头呢!” 王振作恍然大悟状,拍着自己的脸道:“还是娘娘睿智,奴婢就想着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谋划去了。” 孙氏摇摇头,太后不会有明显的倾向性,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宫中两个女人待产,谁生男孩谁就占便宜,甚至是颠覆性的便宜。 她摸摸肚子,心中暗自祈祷着…… 王振察言观色,低声道:“娘娘,兴和伯……要回来了。” 孙氏面色不变,说道:“来就来,那是朝中之事,我这里却是管不着。” 王振躬身出去,有几个宫女冲他使眼色,他只是笑了笑,这等想攀附他的人都是投机者,他哪里会多看一眼! “兴和伯要回来了……” 王振有些忧郁,他现在是孙氏的人,那么出发点自然就是以孙氏为重。 孙氏若是生个女儿,那么宫中除去他们之外,大抵是皆大欢喜。 若是生了个儿子…… 皇帝宠爱孙氏,可上次张淑慧在宫中发怒的事儿他还记忆犹新。一旦方醒要插手进来,孙氏的美梦…… 宫中什么最稳靠? 从龙! 而王振到了孙氏这里,自然就是在瞄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若是一个皇子的话…… 王振的眼中多了野望,他挥刀自宫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而今机会就在眼前。 “陛下来了。” 这时几个小太监慌乱的跑进来,王振皱眉低喝道:“慌什么?惊了娘娘,一并拿了打死!” 小太监们慌乱着在门内站好,王振就迎了出去。 “奴婢见过陛下。” 朱瞻基皱着眉头进来,随口道:“贵妃如何了?” …… “大明如何?” 船队在天津卫靠岸,岸上有军士和民夫正在列队等待。 方醒站在船头,身边是已经被解除软禁的巴斯蒂安。 码头很冷清,岸上空荡荡的,地上有一条由粗布铺出来的道路。 “很热情!” 岸上的军士军容整齐,可在看过聚宝山卫之后,巴斯蒂安觉得这应该是守备部队,二流而已。 但是用粗布铺路来迎接自己一行,巴斯蒂安还是领情了,他颔首道:“多谢伯爵的盛情,我想这将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方醒愕然,等船停稳了,他才吩咐道:“快去叫醒殿下。” 船上太无聊了,烂脚丫很严重的朱高煦不愿出来,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 等了几分钟,朱高煦打着哈欠,眼睛红红的出来了。 他率先上岸,岸上来迎接的通州地方官们还没来得及行礼,朱高煦就上马说道:“方醒,本王先回去了。” 马蹄声渐渐急促,卷起的一些灰尘被风吹到了呆滞的众人脸上。 礼节呢殿下? 方醒干咳一声,说道:“殿下有急事,劳烦诸位相迎,辛苦了。” “伯爷一路奔波,为国……” 巴斯蒂安想知道方醒和官员们说的话,可通译却被王贺叫人给悄然弄到了后面,根本听不到。 一番寒暄之后,方醒低声道:“近期注意窥探之人,还有,轨道和滑轮不许外泄,否则以谋逆论处。” 随后巴斯蒂安等人上岸,可当他以为自己能走上那条‘欢迎的道路’时,几辆马车过来了。 “贵使请上车!” 王贺笑眯眯的盯着使团,谁敢乱跑,那就别怪咱家要发飙了。 巴斯蒂安愕然的看向方醒,可方醒已经上马了,他只得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却是从那条粗布铺就的道路边上驶过。 你想多了! 方醒想这样对巴斯蒂安来一句! 还想着有红毯相迎,这脑回路真不知道是什么形状。 方醒带着使团走了,码头上的人这才把粗布撤掉,露出了下面的轨道。 “把滑轮弄出来!” 船队有许多货物需要上岸,没滑轮咋干? “大家都把紧自己的嘴,轨道和滑轮的事不能告诉外藩人,谁说了全家死光光!” 官员们也开始出发回去了,一个小吏站在轨道上,冲着那些民夫怒吼道。 等小吏走后,一个民夫呸了一声,说道:“谁也不是傻子,滑轮和轨道能让咱们干活轻省些,谁愿意告诉外藩人?到时候那些外藩人可会来抢咱们的饭碗!” “嗯,那些外藩人都穷怕了,要的报酬也低……” 工头听着不像,就喝道:“别嘀嘀咕咕的,好好干活,不然朝中从外藩引些劳力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回家喝粥!” …… “明人的百姓看着不错,至少能吃饱,还有他们的衣服也不错……巴斯蒂安,这个国家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富裕。” 到了这里,他们就不再受限,可以掀开车帘观看着大明的风光。 风光无人感兴趣,那些在田地里劳作的百姓才是他们的目标。 一家五口人,父母和小夫妻都在地里干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田埂上和家里的狗玩耍。 场面温馨,可巴斯蒂安却有些另外的看法。 “他们的老人也会干活,这很可怕,说明他们能调动的人手会很多。” 巴斯蒂安缓缓的说道:“看来他们的百姓很勤劳,这样不但出产多,而且在绝望时,他们可以随时征召更多的士兵,这很可怕。” “想想,老人和女人在家种地,男人都去了战场,然后……他们有多少人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8章 震惊,陈默的觐见 “这是什么?” 当远远看见京城的城墙时,巴斯蒂安眨眨眼睛,后来还觉得不够,又揉揉眼睛。 “哦!这究竟是什么?城墙?那么高大……和宽广。” 高大的城墙,左右一眼看不到边。 城外那些排列整齐的民居让使团的人想到了法兰克。 “这里是天堂吗?” 有人呆呆的说道:“很整洁,放在泰西,这就是天堂。” “对,这就是……天堂!” 巴斯蒂安已经看呆了,他的注意力全在城墙上。随着距离的拉近,城墙越发的清晰了,他的情绪也跟着越发的低沉。 “明人在京城修建城墙,这是时刻在准备着和外敌作战,可怕!” 城门处进出的百姓秩序井然,穿着虽然不华丽,可看着却平和。 法兰克处于战争状态,粮食的供给有些问题,所以在看过这些百姓的面色后,巴斯蒂安失望之极。 “明人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这不是个好消息。” 等进了城门之后,这些议论都不见了。 “都看呆了,果真是乡下人!” 王贺不屑的道:“兴和伯,这些人不会是骗子吧?” “不会,因为他们拿不到赏赐。” 目前没人敢冒充泰西使团,因为大明对泰西的态度比较谨慎,他们拿不到太多的好处。和这一路的艰辛付出比起来,那点东西得不偿失。 王贺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使团的人把脑袋探出马车,近乎于呆滞和贪婪的看着京城里的繁华,不禁觉得自豪感油然而生。 “兴和伯,大明是上国。” “是。”方醒肯定的道:“永远都是!” “伯爷,使团的人想现在就去觐见陛下。” 后面有人近前禀告道,方醒冷笑了一下,王贺却喝道:“他们臭烘烘的,身上的衣服都没法看了,熏到陛下怎么办?礼部的人马上会来,到时候交给他们。” 等礼部的人迎来后,方醒直接交代道:“这些人来自于泰西的法兰克,要盯紧,看好他们,不该让他们接触的,一律不许,否则本伯会直接在半路干掉他们。” 礼部来接人的是闫大建,他被方醒的威胁弄楞了一下,然后苦笑道:“兴和伯,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说,否则就是朝野震荡。” 干掉对方的使团,这种行径几乎就代表着不死不休的战争。 方醒随意的道:“震荡就震荡,可和被他们侦知大明的虚实和某些机密相比,本伯会选择干掉他们,所以礼部要留心,本伯这就进宫。” 闫大建唯有苦笑拱手,然后过去和使者说话。 “本官礼部左侍郎闫大建,诸位来自于遥远的泰西,风尘仆仆,还请跟着去洗漱沐浴。” …… 方醒一路到了宫外请见,少顷就被引了进去。 他这一路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了大殿后,几位辅政学士看到他的黑脸,不禁暗自乐了。 朱瞻基见方醒被晒的黑不溜秋的,脸上的皮肤也粗糙了许多,就说道:“兴和伯此行辛苦。” 君臣之间客套了几句,方醒开始禀告此行的成果。 “……苏门答腊国内混乱,国主被逆贼所杀,汉王殿下率军破敌,抓获逆贼。” “爪哇依旧在混乱中,民不聊生,臣见状不忍,就灭了几股作恶最多的势力……” 群臣都齐齐挑眉,心想这厮的话绝对不可信,什么民不聊生,还不忍,多半是当搅屎棍去了。 爪哇何其无辜啊! “有法兰克使团前来觐见陛下,臣一路带着他们回京,目前礼部已经接手。” “法兰克?” “是的陛下,来自于泰西,算是大国。” “泰西……” 气氛马上就热烈起来,不但是群臣,连朱瞻基都想看看泰西人是什么样,泰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方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当说到法兰克正在和自己海峡对岸的邻居大打出手,而且已经被揍的差点生活不能自理时,群臣明显的失去了兴趣,以为这只是个和以前的朝鲜差不多的国家。 “法兰克不可小觑,这是个对区域影响很大的国家,并不缺乏斗志,所以臣以为可以谈谈,不过不能坦诚。” 呃! 这个不大好吧? 杨荣觉得方醒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让人有些为难。 方醒没多解释,然后正色道:“陛下,黄金麓船队已经归来。” “哦!” 朱瞻基想了想,才想起了黄金麓船队是什么东西,然后就问道:“东西可找到了?” 帝王只问结果,至于伤亡,那只是结果之后的事。 “已经取回了橡胶树种子,而且还有惊喜。” 方醒朗声道:“陛下,他们不但带回了橡胶种子,还带回了一种新的粮食种子。” 朱瞻基一听是粮食就按捺不住心情,问道:“什么样的粮食?出产可多?” “多!” 方醒觉得大明以后要想闹饥荒怕是很难了,所以他也喜气洋洋的道:“陛下,这东西臣叫做玉米,看着小,可臣以为可以通过培育,慢慢的改良种子。” 哎! 本来欢喜的群臣马上就偃旗息鼓了。 可出于对方醒的信任,让朱瞻基马上就吩咐道:“去传了他们来。” 这个可是好大的体面,所以当黄金麓三人走在宫中时,几乎是目不斜视,心跳速度大抵比新婚第一夜还要快。 当进了大殿之后,三人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更遑论去偷瞥皇帝一眼。 “黄金麓……” “陛下,小的在。” 黄金麓还能保持镇定,可身边的陈默已经如筛糠般的在颤抖着,甚至都听见了他牙齿磕碰的声音。 朱瞻基赞许道:“你能改邪归正,能为国出力,不错。” 这可是来自于皇帝的夸赞啊! 黄金麓也扛不住了,颤抖着谢恩。 这种小人物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也是能让君王放心的反应,所以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又夸了刘明几句,最后问道:“陈默是谁?” “陛下……” 陈默爆发式的喊了一嗓子,边上的侍卫们都差点想扑过来,幸而方醒走过去喝骂。 “惊扰陛下,该当何罪!” 陈默赶紧请罪道:“陛下,小的是慌了,心慌。” 那张肥胖的黑脸看着有些惶然,在外人的眼中却很好笑。 朱瞻基忍住笑意,问道:“听闻你在海外多有立功,可是武勇超人?” 陈默愕然,看看方醒,方醒知道他的光辉事迹,就脸颊抽搐着转过头去,不想看这张充满悲剧的胖脸。 陈默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他的‘丰功伟绩’要是说出来,那功劳还算吗? 是的,这厮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脸面,在意的只是好处。 黄金麓和刘明在忍笑,忍的很辛苦,于是有些失仪,边上有人干咳了一声,两人急忙垂首,心中后怕不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9章 是的,非常之猥琐 朱瞻基觉得很奇怪,以往那些有功之臣,但凡做了些许事情,就会不自觉的夸大表功,可陈默这是…… “不必过于谦逊,朕登基以来,有功必赏,你……” “陛下,小的……” 陈默一横心就说道:“出海之后,每每是小的和那些土人交接,倒是哄了不少。” 朱瞻基一听大感兴趣,觉得这厮可能是个天才,就问道:“说细些。” 陈默纠结的道:“小的和那些土人坦诚相见,他们大概觉得小的憨实,没几下就成了兄弟…” “咳咳咳!” 方醒干咳几声,目视朱瞻基。 朱瞻基心领神会的当即封官:“黄金麓和刘明……” 黄金麓冒险抢了话头,说道:“陛下,小的多年在海外,亏欠家中妻儿良多,恳请陛下让小的回家团聚。” 刘明犹豫了一下,也只得跟着黄金麓一起表达了自己‘视官职为粪土’的意思。 只有陈默朝着黄金麓挤眉弄眼了一番,没得到回应后,他就装傻。 这是个官迷! 知道他秉性的方醒不禁暗自摇头。 黄金麓是对官场有些厌恶,不想再去勾心斗角。而刘明的心思大抵有些复杂,他估摸着是害怕被贴上方醒的标签,所以一半不情愿,一半乐意。 朱瞻基没有犹豫,说道:“那么你二人就是锦衣卫百户吧!” 锦衣卫? 刘明面色惨白,黄金麓想哭。 方醒见两人如死了爹娘般的模样,喝道:“锦衣卫何等重要的地方,哪会骤然让你们进去!那是挂着,不是实职!” 不识抬举啊! 朱瞻基有些不悦,于是对不吭声的陈默印象好了不少,就说道:“你既然能交通外藩,那就去礼部吧,朕记得礼部缺了个主事……” 蹇义不在,记得这事的杨士奇出班道:“是的陛下。” 朱瞻基点点头,示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陈默在发呆,突然眼睛一红,声泪俱下的嚎哭道:“陛下厚恩,小的……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后……后已。” 一个黑不溜秋的胖子在嚎哭,鼻涕顺着鼻孔流到了嘴上,然后顺着流到下巴。 朱瞻基心中有些嘀咕,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犯了个错误。 等黄金麓三人走后,方醒却没告退。 朱瞻基知道有些话不好当着大家说,就散了群臣。 “满剌加我留了个后手,顺带让暹罗人觉着大明以后不想出海了。” 朱瞻基摸着下巴的短须道:“你这是在钓鱼啊!” “对,就是钓鱼。” 方醒说道:“苏门答腊已经被旧港接管了,我让人在那边试着种橡胶树。还有……汉王殿下去了大岛,地方倒是满意了,可却觉着没对手无趣。” 朱瞻基无奈的道:“汉王叔喜欢厮杀,那边可有机会?” 方醒摇摇头,那边现在全是土人,哪来的机会? 朱瞻基撇开此事,问道:“刚才那陈默说什么坦诚相见,人看着也老实,难道那些土人都是憨厚的?” 方醒沉默了一阵,纠结的道:“他……他……他喜欢……光着屁股。” “噗!” 朱瞻基正在喝茶,闻言他眼睛圆瞪,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 俞佳拼命的在忍笑,最后激烈的情绪化为坑坑坑的声音,面色涨红。 殿内的太监都在忍笑,一个个满面通红的,忍的很辛苦。 方醒无奈的道:“那些土人因为他……那个啥……所以优越感就油然而生,从而放松了警惕。” “咳咳咳咳!” 一个太监再也忍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催心催肺,就像是得了痨病。 朱瞻基面色古怪,似笑非笑的问道:“还有这等路数?” 方醒正色道:“有的,那些土人蒙昧,陈默看着憨厚些,还有些……猥琐,所以在土人里混的不错,堪称是如鱼得水啊!” 虽然这样问一位臣子的底细不大好,可朱瞻基还是忍不住问道:“猥琐?” 方醒严肃的道:“是的,非常之猥琐!” …… “娘娘,兴和伯回来了。” 胡善祥躺在床上,按照御医的说法,她也就是十日内就要生产了,所以最好别起来。 她的双手在护着鼓胀的肚皮,眼睛亮了一下,问道:“可是进京了吗?” 即将临产的她也有些慌,朱瞻基虽然把时间平分给了她和孙氏,可她还是没来由的慌。 午夜梦回时,她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她担心自己再生一个女儿,而孙氏却生了一个儿子,那样的话,她的地位大抵就危险了。 地位不要紧,可孩子呢? 想起乖巧的端端,胡善祥就一次次的给自己打气。 一定要生个儿子! “兴和伯还在宫中,咦!娘娘,兴和伯家的三个孩子也在宫中呢!” …… 花园里已经是乌烟瘴气:土豆带着平安在烤肉,端端和无忧在边上看,两人都吃的嘴角油光发亮,犹自不满足,不住的叫嚷着快些。 太后坐在亭子里,和婉婉吃着两小子烤出来的食物,气氛融洽。 “土豆有大哥模样,平安却有些小大人的模样,这两兄弟倒是有趣。” 太后笑吟吟的点评了平安两兄弟,婉婉附和了几句,然后看到小方在欺负太后的小黑,就拍拍手。 小方一溜烟跑过来,吐着舌头摇尾巴。 婉婉俯身,用纤细的手指点点小方的额头,嗔道:“整日就知道调皮。” 小黑也屁颠屁颠的来了太后这里,然后用脸蹭着太后的鞋面,呜咽着。 太后笑道:“这小狗就和孩子一般,受委屈了也知道回来抱怨。” 这时有人疾步过来,在亭子外被李斌给截住了。 李斌和那人说了几句,然后进来禀告道:“娘娘,兴和伯在宫中。” “他回来了?” 太后拿起毛巾擦擦手,起身道:“今日就到这吧,让人把三个孩子送出去,等兴和伯一起回家。” “无忧,我把母后分你一半,你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分别的时刻到了,两个小朋友眼泪汪汪的执手话别,这一幕看笑了婉婉,看愁了太后。 宫中的孩子不多,端端没有伴啊! …… “朕又要做父亲了。” 朱瞻基有些得意,他的孩子不来则以,一来就是两个,这是何等的牛逼。 方醒打个哈欠道:“我都四个了……对了,我还得要去神仙居看看。” “小心后院起火!” 朱瞻基不无嫉妒的幸灾乐祸着。 “起不了,我顺便把她们母子接回去住几日。” 方醒施施然的出宫,迎面而来的却是欢呼。 “爹!” “爹!” “爹!” 三个孩子一起跑过来,两儿子还拉着无忧,方醒楞了一下,然后欢喜的蹲下来,一把抱起无忧,问道:“你们这是知道为父回来,来接人的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0章 油锅里的水 四个孩子凑到一处是什么感受? 到了方家庄,方醒抱着欢欢,牵着无忧,身后跟着土豆和平安,而莫愁垂首跟在最后面。 “老爷回来了!” 张淑慧和小白都没得到通知,闻讯赶出来,看到方醒身边全是孩子,不禁就笑了。 夫妻之间寒暄,妻妾之间问好,张淑慧夸赞了欢欢的结实,莫愁则夸赞了土豆和平安的聪慧,以及无忧的可爱。 其乐融融啊! “陛下对远征亦力把里颇有兴趣,想切断哈烈和肉迷伸出的触角,这是想震慑,看来陛下还是对国内信心不足,想腾出手来一一去理顺……你认为如何?” 黄钟的头发也多了些白色,他在方家一直都是坐镇的角色,统筹各方的信息, 他摇摇头道:“伯爷,有些事很麻烦,就说金英的工坊吧,被工部那边卡了许久,后续的东西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到位,金英都急得想上吊了,可见大明内部……还是有些不如人意啊!” 方醒刚洗澡,头发还是湿的,他听着外面方杰伦吆喝要办流水席的得意,说道:“什么事都难,治国更难,如今这才是起步,不过前景光明……” 黄钟发现方醒的目光在自己的鬓角瞟了一下,就自嘲的道:“在下这也算是早生华发了,不过大明却生不得啊!” “伯爷,那些学生下到各地,目前反馈的消息不怎么好。” “没人被拿下吧?” “没有,不过被穿小鞋的倒是不少。” 方醒凝视着窗外,良久才说道:“这就是磨砺,顺风顺水上来的,如何能站得稳?我回来了,那些人必然就怕了,他们的处境也能好一些。倒是忘记了,可有人叫苦吗?” “这个倒是没有,那些学生的书信大多是报喜不报忧。” “这就是在慢慢的成熟了,不错!” 方醒很满意,黄钟接着说道:“伯爷,那个…宫中生产在即,这气氛有些古怪呢!” “都在等着看啊!” 方醒起身道:“都在等着看谁生了儿子,皇后肯定先生,如果是儿子,孙贵妃那边怕是会吐血,所以……看着吧。” 黄钟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声佛号,然后说道:“东厂的人已经去了哈烈,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回来。亦力把里不是大事,伯爷,仆固二人现在就是被打断腿的恶犬,在没有哈烈强有力的支持之前,在下认为他们无法兴风作浪。” 东厂的果决倒是让方醒有些吃惊,按照他对孙祥的了解,这人不会主动去干这等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孙祥怕是想搏一把,好歹也能弄个体面,到时候下来了也不至于凄凄惨惨,形只影单。” 黄钟点点头,低声道:“伯爷,下一任怕会是那个安纶。” “他如何?” 方醒需要甄别一下对手和朋友,然后提前做出准备。 黄钟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下也摸不清这人的秉性,看似本分老实,可本分老实的话,孙祥怎肯提携他?那是自寻死路。所以在下认为,这人肯定是在藏拙。” “藏拙?” 方醒想起了安纶那张脸,点点头,吩咐道:“沈阳那边妥当了,现在就是要看安纶的,不过东厂是帝王身边的毒刺,别去触碰它。” 黄钟摇头道:“可东厂却派人去了哈烈,这是抢功的意思。” 方醒叹息一声道:“东厂和锦衣卫就是君王的两只手,锦衣卫原本很厉害,凶名能止小儿夜啼,可自从纪纲之后,他们就一蹶不振。” “沈阳接手之后,肯定会和东厂有些摩擦,不过他和安纶都不是傻子,应该知道分寸。” …… 是的,安纶和沈阳都不是傻子,所以安纶恭恭敬敬的去请示孙祥,说是想和沈阳提前碰过头,双方把某些规矩定下来。 孙祥的神色越发的慈悲了,他拨动着佛珠,淡淡的道:“这些事咱家本不想管,可却不想看着你走进深渊。” 安纶大惊,就跪地请孙祥指教。 孙祥叹息一声,看着虚空,茫然的道:“东厂是家奴,锦衣卫也是家奴,可这两个家奴却不能自行其是,更不能私下交通,否则君王就会如芒在背,到时候不处置你们也不行了……” 安纶浑身汗如雨下,谢罪而去。 而沈阳却根本就没有和东厂交流的意思,在上次的跟踪事件之后,他顺利的接过了锦衣卫的大权,而赛哈智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 “东厂的人去了哈烈,这是锦衣卫的耻辱!” 沈阳成婚了,他娶了自己以前的未婚妻,这事儿在京城还是掀起了一阵八卦。有说他情深义重的,有说他仗势欺人的,有说他是想扬眉吐气的…… 但成婚后,他的凶狠并未减少几分,一双眼睛依旧冷厉,脸上的刀疤就像是魔鬼的嘴。 下面还坐着和他一样官阶的指挥同知,可沈阳却没多看一眼。 同级之间,或是以后的下属之间,你必须要掌握好交往的分寸,过近容易随便,权威荡然无存;而过远会导致怨恨,以后的麻烦会很多。 沈阳刚上来,就算是要交往,他也没时间。 “我们的人呢?” “大人,咱们的人在文皇帝击败哈烈王之后,就已经撤了出来,至今没有派回去。” 看到坐在上面的赛哈智在打盹,郑成度有些失望。 他本是老资历的指挥同知,可却败在了小字辈的沈阳身上,这种郁闷真的能让人发狂。 可沈阳是皇帝夹袋里的人,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着怼,所以他还能保持着配合的姿态。 沈阳很满意他的态度,就说道:“咱们的人现在去也晚了,不过大局为重,传信北边的兄弟们,让他们随时准备接应东厂的人。” 说完后,沈阳回身拱手道:“大人可还有什么交代吗?” 赛哈智睁开眼睛,冷漠的道:“散了吧。” 众人拱手告退,沈阳留在最后,等人走了之后,他回身说道:“大人,锦衣卫必须要和东厂泾渭分明,最好有些龌龊。” 赛哈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你做主就是了。” 沈阳点点头,等他出去后,赛哈智冷笑一声,然后起来活动身体。 “以为方醒回来了,你就有了人撑腰?蠢货!野心勃勃之辈,纪纲第二罢了!” …… 方醒的回归就像是在油锅里投下了一滴水,顿时就炸了起来,然后水分被渐渐蒸发…… 首先是孙贵妃的家人得以进宫看望她,这个时间点很玄妙。 孙氏的脸有些微微的发肿,她微笑道:“没事,陛下这是一碗水端平呢,好得很!” 一个老妇人看看左右,王振堆笑道:“老夫人放心,这里都是娘娘的人。” 老妇人斜睨着他道:“你能担保?” 王振愕然,然后挥挥手,带着人出去了。 老妇人这才满意的坐回了墩子上,看着孙氏的脸说道:“你要好好的,从接到你怀胎的消息后,家里就把附近的庙都拜了个遍,还许愿只要是个皇子,那就塑金身呢!” 孙氏的脸色蓦地就变了,老妇人还在沾沾自喜,她抓着床单,没好气的道:“此事停了!” “为何?” 老妇人诧异的道:“满天神佛保佑啊!你难道不懂这个理?” 孙氏捂着额头道:“求神拜佛没事,可不该说什么塑金身,那是招祸之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1章 猥琐,所向无敌 方醒只想睡个懒觉,可天刚亮就被无忧在外面给喊醒了。 这闺女活泼,而且天真,算是全家的开心果和掌中宝。 方醒打着哈欠,牵着无忧往外走。 大虫和小虫懒洋洋的跟在后面,至于土豆和平安,两小子已经去上课了。 “爹,昨天太后娘娘让大哥和二哥烤东西吃呢!” 无忧穿的是浅绿色的薄袄,头发梳成了两个小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这般萌哒哒的女儿让方醒如何不爱,他柔声道:“那是要盼头呢!” 无忧扬起小脸,好奇的问道:“爹,什么是盼头?” 方醒笑道:“就是想好事,想好事能成。” 无忧哦了一声,然后回身嚷道:“大虫小虫,去抓野兔!” 两条大狗顿时就精神抖擞的冲到了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无忧。 这闺女大气啊! 方醒心中柔软,带着她一路到了田间,看着两条大狗在疯跑。 “娘……娘!” 方醒回身,等莫愁抱着欢欢近前,就摸摸他的脸蛋道:“欢欢叫爹。” 可欢欢却转过头,重重的埋在莫愁的胸前。 莫愁低声哄着他,可欢欢还是不肯叫爹。 “老爷,孩子有些倔,回头妾身好生的教他。” 莫愁歉然说道,方醒摇摇头:“孩子的忘性大,我出去这么久,他哪认得出来。慢慢的就好了。” “弟弟!弟弟!” 无忧伸手喊着,欢欢猛地回头,然后挣扎着想下地。 “这小屁孩!” 方醒让莫愁把孩子放下来,然后两人看无忧牵着欢欢走路。 庄户们三三两两的在田间劳作,见状都笑着,有孩子跟着就嚷了起来。 方醒侧脸看了一眼莫愁,见她有些羞涩,就说道:“孩子还小,别逼他学什么东西,先玩耍吧,等大些我这里自然会安排。” 莫愁应了,心中觉得满满的,幸福都快洋溢出来了。 不是女强人的话,女人都希望能有个肩膀来依靠。 而方醒就是她们母子的肩膀,而且很稳靠。 方醒感受到了她那带着爱意的目光,就干咳一声,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两条狗跑回来了,舌头吐出老长,然后呵哧呵哧的绕着两个孩子转圈。 这边风景独好,而陈默的日子也不错。 他得了假期,可做官心切的他今天就去了礼部报到。 礼部主事算是中坚力量,所以胡濙就亲自来‘面试’。 一见面,胡濙就对长相憨厚的陈默生出了好感,就问道:“对外交流首重什么?” 啥米? 陈默尴尬的看着地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好比一个士兵突然被提拔为将军,然后上官问他战略的问题,那肯定是不知所措。 尴尬的气氛在室内弥漫着,陈默抬头看到了胡濙眼中的失望之色,一咬牙就说道:“大人,下官觉得应当是要好处。” 胡濙还是失望,因为这种言论在方学中屡见不鲜,可只要好处,时间一长,外藩肯定会离心离德,大明也只能靠武力来维持自己的老大地位。 “只要好处,朋友还要不要了?” 胡濙的不满让陈默几乎是绝望了,他脱口而出道:“大人,好处要,还得会哄人,把人给哄住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好处,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胡濙把头微微侧过去些,此刻他只想骂人,大骂一场。 可等他仔细想想后,却发现陈默这话实际上就是对外事务的白话版解释。 这人…… 胡濙突然给了陈默一个微笑,然后问道:“这话你在哪听的?” 见到笑容,陈默顿时就像是打鸡血般的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说道:“大人,这是下官在外多年的经验啊!” “当年在倭国时,下官懵懂不懂事,就看着他们行事,可学了学,到头来下官不知不觉的就去哄那些外藩人,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胡濙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他从未见过哪位官员把哄骗说的这般赤果果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陈默还在继续说,而且精神百倍:“大人,咱要有人装凶,要有人装老实,一软……” 陈默说的实在是太兴奋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他猥琐的冲着胡濙挑挑眉,说道:“一软……一硬啊大人!” 胡濙从未听到过这等低俗的比喻,他觉得礼部已经成了青皮集中营,甚至还觉得自己以后大抵会在史书上留下让人取笑的名头…… 陈默说完才察觉自己过火了,他马上就请罪,可胡濙却只是挥手。 陈默以为自己完蛋了,就苦着脸道:“大人,下官只是习惯了这般说话,以前在海外时,那些土人……您得知道,要是和他们正经说话,那些土人就会以为你虚伪,所以下官……下官这是为了大明而变得粗俗了!” 胡濙无力的道:“去吧,陛下许了你假期,到了再来。” 陈默一听就欢喜的道:“大人,那下官这就去了啊!您若是有空,下官……下官知道一家馆子的饭菜好吃。大人,下官有些身家,恳请您赏脸。” 这人太自来熟了啊! 胡濙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克星,于是板着脸道:“当面行贿本官,你这是要去锦衣卫走一遭吗?” “别啊大人,下官错了,错了!” 陈默一溜烟就跑了,一路上遇到礼部的人就主动打招呼,热情的不行,仿佛他已经在礼部干了好多年。 “这人是谁?” 闫大建觉得这个笑容有些让他烦躁,身边的人答道:“大人,这位就是昨日才被陛下夸赞的那位陈默,他这一下就飞到了礼部主事的位置上,看来是得意了。” 闫大建低声道:“这人看着轻浮,如何能在礼部做事?本官去找大人问问,能否把他的差事给挪挪。” 等见到胡濙后,闫大建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胡濙本人应该也有这个意思,这算是和上官同步了。 可胡濙的面色古怪,却说出了一番话:“此人有些…无赖,不过礼部多这么一个人,本官觉得也不是坏事。” 闫大建皱眉道:“大人,大明的形象可不能被人给毁了!” “不会。” 胡濙玩味的道:“从文皇帝后期开始,大明就已经不再厚待使者,可礼部的人总觉得过意不去,本官觉得这股子风气该要压下去。” 这话涉及到朱棣,闫大建心中凛然,急忙点头称是。 胡濙微笑道:“法兰克使团的底细不明,礼部的那些招数对他们怕是难以奏效,本官会请示陛下,到时候就让陈默去。” 闫大建心中不满,可却不愿再反对。出了胡濙的值房,他看着礼部的上空,心中郁郁难言。 胡濙的话里有话,陈默打头,可作为把法兰克使团带来的方醒,他哪能置身事外。到时候这个使团的底线是什么,法兰克情况如何,自然能一一试探出来。 这是礼部和方醒的一次配合,而闫大建完全被排斥在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2章 法兰克使者面圣 三华媳妇,生日快乐。 …… 巴斯蒂安从未觉得自己是土包子,在见到大明宝船之后,他自我安慰法兰克迟早也会有。 在见到天津卫码头后,他觉得这对于法兰克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及至见到了北平城,他所有的骄傲都被打掉了。 他无法想象会有那么庞大的城市,从未想过会有那么繁华的城市。 最让他伤心的是,北平城很干净,让习惯了城市中弥漫着臭味、堆满了垃圾的巴斯蒂安觉得真的是不可思议。 “该死的!难道这是天堂吗巴斯蒂安?” 使团的运气不错,由于郑和船队还未回来,北平城中只有他们这么一支使团,可以从容的安置住处。 住在精致的院子里,吃着能让人怀疑自己味蕾的美食,每日还能洗澡。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没法说了,至少使团的其他成员一直在震惊中没恢复过来。 “通译呢?” 几个随从在院子里转圈,就像是那些喝多了的醉汉,目眩神迷的模样让巴斯蒂安感到了迷茫。 “这是个伟大的国家,不,这是个富庶的国家,法兰克应该能从中获取好处,巴斯蒂安,我们会拿到好处吗?” 巴斯蒂安坐在台阶上,看着通译满脸喜色的进来,然后问道:“明人怎么说?” 通译欢喜的道:“巴斯蒂安,明人答应您去觐见皇帝陛下了。” “这是好事,说明明人重视我们。” 巴斯蒂安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开端了…… 进宫实际上就是巴斯蒂安再次当了一回土包子的过程。 “这些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巴斯蒂安嘟囔着,引着他和通译进来的太监板着脸道:“规矩,非礼勿视!” “他在说什么?” 巴斯蒂安觉得这个太监不大友好,可通译却尴尬的道:“他说让咱们规矩些,别乱看乱说。” 前方就是巍峨的宫殿,巴斯蒂安已经忘记了尴尬,他张开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而通译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前面带路的太监暗骂一句土包子,然后加快了脚步。 今日的乾清宫外面站着两排大汉将军,他们的身高都差不多,穿着能晃晕别人眼睛的盔甲,拿着发亮的武器,表情严肃。 乾清宫大殿的前方站着一个太监,他仰头俯视着巴斯蒂安,问道:“可是法兰克使者吗?” 在这个庄严威武的气氛下,通译不由自主的喊道:“正是法兰克使者,巴斯蒂安。” 那太监正是俞佳,他冷冷的道:“陛下召见使者!” 带路的太监伸手前引,巴斯蒂安第一次踩在了大明皇宫的台阶上,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进了大殿,良好的设计让御座上的朱瞻基显得格外的威严。 一边武勋,一边文臣,两边一起转身看向了巴斯蒂安和通译,一股巨大的压力顿时让通译汗流浃背。 这是个庞大的世界帝国,他们的船队在大海上并未找到对手;他们的陆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哈烈这个老牌强国就倒在了他们的马蹄下,这说明他们在陆地上也罕有对手。 巴斯蒂安至此心中再无疑问,他单膝跪地,说道:“法兰克使者巴斯蒂安,很荣幸见到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 杨荣皱眉出班道:“你应当跪下,双膝跪下!” 方醒今天没有去文官那边捣乱,就站在武勋这边,他出班道:“杨大人,他们那边确实是这样。” 胡濙不满的道:“这对陛下是大不敬。” 方醒笑道:“敬不敬的不在这上面,大明让人尊敬的是无敌的军队,铺满海面的船队,自信的君臣和百姓,这比五体投地更能认人信服。” 文武有争议,皇帝要来拍板。 朱瞻基沉声道:“大明的威严不需要强迫别人来体现。”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大家都清楚皇帝的意思:要跪,也是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跪下,而不是靠着争论去让对方屈膝。 大气! 杨荣心悦诚服的拱手回班,群臣都觉得大明皇室果真是从文皇帝开始就再也没有重蹈唐宋的覆辙,个个都是明君。 作为礼部尚书,胡濙率先问话。 “大明对来自泰西的朋友表示欢迎,只是两国太过遥远,从未接触过,请贵使说说贵国的情况,以便大明由此做出决策。” 巴斯蒂安听完通译的翻译后,诚恳的道:“法兰克在泰西是大国,排名第一的大国,只是近些年和邻国发生了冲突,双方的战争已经延绵几十年,可法兰克依旧存在,并越来越强大。” 朱瞻基听了之后就微微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方醒, 这根搅屎棍要上场了! 群臣看着方醒出班,一脸的正色,也就是所谓的大臣气度。 “巴斯蒂安阁下,贵国和金雀花的这场战争,据说是金雀花占据了上风?” 金雀花? 群臣心中纳闷,心想还有这等国家? 可巴斯蒂安却已经呆滞了,他看向了通译…… 通译面色惨白的躲避着他的目光,巴斯蒂安心中一冷,真想现在就扑过去,一把掐死这个蠢货。 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巴斯蒂安思忖一下,说道:“是的伯爵阁下,金雀花是取得了一些胜利,不过法兰克已经展开了反击,我们将会把那些家伙赶回大海对面去。” 这个说法和方醒的判断差不多,朱瞻基淡淡的道:“那么法兰克国主派了你来,目的是什么?” 巴斯蒂安说道:“皇帝陛下,法兰克现在是由皇太子殿下统御,殿下派我们来,是听闻了大明和哈烈发生了冲突,而在更西面,肉迷人在对东西方虎视眈眈,这就是大明和法兰克的共同利益所在,皇帝陛下,法兰克真诚的希望两国能成为朋友,长久的朋友。” 方醒干咳一声,这种时候不能让朱瞻基直面对方,这会失去缓冲的余地。 “法兰克能帮助大明什么?或是说,法兰克能从此之中获得什么?” 太赤果果了啊! 文官们觉得方醒就像是个街头的小贩,在和顾客争夺那几文钱的利益。 巴斯蒂安却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他坦然的道:“法兰克希望双方能在东西方给予对方最大而唯一的支持,为此法兰克愿意和大明签订条约,双方在十年或是二十年之内成为最亲密的盟友,一方遭遇攻击,另一方将无条件给予援助。” 这个不错啊! 法兰克远在泰西,大明在东方,两国并无直接冲突,这样的盟友才能让人放心。 “那么贵使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大明签订盟友条约吗?”方醒问道。 巴斯蒂安点头道:“是的伯爵阁下,这就是我冒险穿越无数艰险,来到大明的原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3章 手腕,一只耳 “方醒肯定派人去收买了那个通译!” 金幼孜言辞凿凿的道:“你们想想当他说出金雀花时,那个使者的面色大变,这分明就是被方醒击中了软肋!” 杨溥面无表情的道:“那又如何?” 金幼孜叹道:“这人行事果决,换做是我等,谁会想到派人去收买那个通译?” 黄淮干咳道:“于国有利的事,别说什么收买不收买的。若不是他点出了法兰克的虚弱,咱们还以为那是一个强国,而且那位使者肯定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预定的手段都不能用了,这才得以直接套出了他的底细,这是好事。” …… 锦衣卫立功了。 在东厂果断派人去了哈烈之后,锦衣卫就陷入了空前的尴尬中。 东厂原先主要是负责内部监察和清理,顺带的职责就是盯住锦衣卫。 可孙祥弄了这么一出‘东厂为国分忧’的戏码,锦衣卫就被逼到了墙角里。 对内萎缩,对外再被东厂给抢了差事,锦衣卫大抵就可以销声匿迹了。 而沈阳作为锦衣卫的新任带头人,他必须要拿出反击的手段来,否则无法服众。 俞佳来了,锦衣卫上下惶然不安,只有沈阳从容的带人来接旨。 没有旨意,俞佳带来了皇帝口头的夸赞。 “锦衣卫上下勤勉,朕甚为欣慰,望尔等再接再厉。” 皇帝的话很短,除去参加了这事的几人之外,其他人满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俞佳说完就准备走了,一个千户嘀咕道:“没有赏赐,是什么功劳?” 沈阳把俞佳送出去,回来就盯着那个千户说道:“还要什么赏赐?” 千户嘿笑道:“大人,玩笑的,玩笑的。” 沈阳冷冷的道:“陛下也是你能玩笑的吗?自己去领十鞭!” 这是杀鸡儆猴,借着皇帝来夸赞的时机,沈阳漂亮的给了锦衣卫上下一次警告。 …… “是谁收买了你?” 回到驻地,巴斯蒂安把通译单独叫到了屋子里,手中把玩着一把精美的短刃问道。 他的胡须已经整理过了,只是头发却用一根布带绑在脑后,看着有些怪异。 通译的眼珠子转动一下,诚恳的道:“巴斯蒂安大人,我不是那种人。” 巴斯蒂安冷笑道:“那金雀花是怎么回事?你别说是明人自己知道的,那今日他们的皇帝不会是这种态度。蠢货!你知不知道,被明人知道了法兰克的底细,那就代表着咱们失去了主动权。” 通译认真的道:“巴斯蒂安大人,我只是昨晚喝酒的时候,骂了几句金雀花。您得知道,如果没有金雀花,我的生意也不会惨淡收场。当然,我愿意为法兰克效力,但法兰克最大的敌人就是金雀花,难道我不该恨他们吗?” “你在有恃无恐!” 巴斯蒂安用短刃削着手指甲,淡淡的道:“因为大明无人会法兰克语言,所以你在有恃无恐!” 通译摇摇头,巴斯蒂安厌恶的道:“你们就是天生的商人,不,你们是天生的投机者,不过明人不会给你提供安稳的生活,他们会把你利用之后丢进粪坑里,最后和粪便为伍。” “通译很难找,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说出一句能让明人利用的话。” 通译是在有恃无恐,在锦衣卫的人找到他,拿出了一个堪称是宝物的镶花玻璃杯之后,他就彻底的沦陷了。 而在法兰克国内,能懂大明话的目前就通译一人,所以他有这个资本在中间为自己谋利。 他在暗自得意,如果不是妻儿还在法兰克,他不会再回到那个一片混乱的国家。 “割掉他一只耳朵!” 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巴斯蒂安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口时吩咐道。 “不!” 通译回身喊道:“巴斯蒂安,你不能这样做!” 没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 “通译成了一只耳?” “是的伯爷。” 沈阳恭谨的答道。 方醒纠结的道:“你别叫我伯爷了行不行?现在你好歹是锦衣卫的老大,咱们不能勾结吧。” 沈阳点点头,就在方醒欣慰之时,他却说道:“伯爷,称谓只是称谓,当年的纪纲和不少人亲热,那称呼让人觉着他们就是兄弟,可后来一朝覆灭,什么兄弟都没了。” 方醒捂额,无奈的道:“罢了,随便你。巴斯蒂安可是恼羞成怒了吗?还是说法兰克已经找不出第二个精通大明话的通译了?” “很难找。” 沈阳的准备非常充分,让方醒有些害怕的充分。 “那通译是天方人,法兰克若是有办法,肯定只会让本国人来担任通译之职,所以下官以为,大明应当要想办法让人学习法兰克语言和文字,这对以后有莫大的好处。” “这是个好主意。” 方醒夸赞了一句,随即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你做事能以国事为重,那么纪纲就会离你很远。记住了,要善始善终。” 回头方醒就去见了胡濙,胡濙对这个建议也很感兴趣。 “他们肯吗?” 闫大建小心翼翼的提出了疑问。 方醒可是兴致勃勃来的,他要是敢搅和了他的兴致,以他对方醒的了解,自己以后多半是要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胡濙矜持的道:“此举对两国都有好处,为何不肯?若是不肯,那结盟之心必然就不诚,本官自然会向陛下建议搁置此事。” 方醒挑眉道:“胡大人此言正合方某的意思,他若是不肯,那就马上哪来哪去,大明的粮食不养外人。” 两个做事不讲手腕的人啊! 闫大建自诩城府深沉,外加做事手腕多变,从不会冒失。 可今日一看方醒和胡濙的意思,这分明就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人选本官这就去搜罗一下,务必要在他们离去前学出个大概来。至于使团那边,兴和伯就偏劳一下?” 方醒点头道:“义不容辞,方某这就去和那位巴斯蒂安聊聊天气。” …… 北平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妩媚的让人醺醺然。 可巴斯蒂安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好,因为大明负责和自己商议两国盟约的官员居然在休假中。 “这是在开玩笑吗?” 巴斯蒂安几乎想咆哮着把来通报的小吏喷出去,可他却只能忍了。 小吏无奈的道:“那位大人才出使归来,陛下放了他的假,贵使还是等等吧。” 巴斯蒂安忍不住暗讽道:“难道贵国只有这么一位可以和别国商议事情的官员吗?” 能和外藩人打交道的小吏,必须要知道底线在哪! 小吏的面色一冷,自豪的道:“贵使若是急切,兴和伯想必愿意和您坐而论道。” “见过兴和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4章 来,让咱们来学大明话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热情的招呼声,让小吏有些讶然。 说谁谁到,难道我是上天之子? 等看到巴斯蒂安的面色难看后,小吏的那点沾沾自喜都被抛掉了。 人只要不作死,那就很难死! 所以当方醒进来后,小吏迎上去说道:“见过伯爷,方才使者说大明居然只有一人可以商议事情。” “那也没错啊!”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说道:“在大明,最后做主的只有陛下,不知贵使可愿和陛下商议两国之间的大事?” 这话听着好听,可巴斯蒂安深知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就放低了姿态,说道:“本人久离法拉克,对家人的思念让我无法入睡,所以心急了些。” “别急啊!” 方醒笑眯眯的道:“本伯现在就担心一点,那位通译如果从中使坏怎么办?到时候两国之间发生了误会,大明的怒火将会一路焚烧到法兰克,所以……礼部准备让人来学习法兰克语言和文字,贵使可有异议?” 巴斯蒂安当然有异议,可却不能说出口。他强笑道:“当然没有问题,只怕时间太短,学不好啊!” “那就不是贵使的事了。” 得到了同意,方醒拱拱手就准备回去,巴斯蒂安却不满的道:“伯爵阁下,那么我们的人可否学习大明话和文字呢?” 方醒爽快的道:“没问题,到时候贵使指定学习的人,礼部那边自然会派遣先生来,保证尽力。” 好吧,方醒这不是在忽悠。 可大明话和文字的难度…… 方醒笑眯眯的道:“这是一个好的决定,贵我两国都将会从中受益,我想以后咱们的合作将会无所不及,成为彼此最坚定的盟友。” 巴斯蒂安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于是兴冲冲的从使团中挑选了三人出来,专门学习大明文化。 而作为对等,大明礼部也派出了三人。 当带着三名学员来使团驻地的人和通译一见面时,通译的面色就变得苍白起来,等三人躬身见礼后,他走到那人的身前,低声道:“那是最后一次,你们说过的,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们违约了,该死的!难道你们以为我是个软弱的人吗?” 来人微笑着,眼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低声道:“尽心教,他们不会,那么我们大人就会认为是你在搞鬼,而后果……你就准备留在大明吧。” “你们这些魔鬼!”通译气的脸都青了,“巴斯蒂安不会答应的!” “如果我们是魔鬼,那么你就是魔鬼的伙伴。” 来人冷冷的道:“我们大人只要你尽心,明白吗?不明白你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通译咬牙切齿的道:“你们怎么知道巴斯蒂安会让我不尽心?” 来人微微一笑,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好吧,魔鬼,你们赢了!”通译低声道:“但是我要好处,没有好处我宁可被巴斯蒂安挂在门外风干。” “你们是天生的商人,这很好,一切都可以交换。” 来人点点头,说道:“会让你满意的。” 这边交涉顺利,而法兰克学员也很满意,因为老师很严厉。 严师出高徒,这个道理古今中外都通用。 简单的课堂,三个学员坐在下面,上面站着个板着脸的小老头。 “咳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两句话的意思是……” “咳咳!子曰,学而时习之……” …… 两边同步开始学习,两天之后,礼部的学员若有所思。然后夜夜苦熬,死记硬背,回来三人之间还会互相交流,相互对照。 而法兰克使团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不好学!” 一个学员的脖子说话间还跟着节奏摇动,“明人的文字和语言博大精深,一个字用在不同的地方就是不同的意思,巴斯蒂安,很难。” 另一个专攻语言的学员沮丧的道:“不好学,舌头都快打结了,可依旧无法读出准确的读音。” “那能听懂吗?” 巴斯蒂安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那学员摇摇头,无奈的道:“听不懂。” …… “那位老先生的口齿不清楚。” 方醒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来通消息的锦衣卫百户也是忍笑道:“那人是个教书的,只是口齿实在是让学生绝望,后来大多都跑了,最后在礼部混了个抄文书的差事,嗯,一笔字据说写的极好。” “沈阳此事办的极好,只要通译不拆穿,法兰克人也无话可说。” “伯爷,那些人还想要书。” 方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冷冰冰的道:“礼部答应了?” 百户官摇摇头道:“胡濙那边说此事要禀告陛下。” “别给!回头我就进宫去说说。” 方醒随即进宫,朱瞻基正在等待着御医的消息,显得格外的焦急。 “御医怎么说?” 这话大抵只有方醒敢问、能问,朱瞻基也不以为忤的随口道:“说是就在这几日了,皇后的身体不错,应该问题不大。” 正说着,来了一御医,方醒避讳的出去了一下,等里面完事后,他就进去和朱瞻基说了此事。 “……若是他们想要书,那就儒家的经典吧,至于其他书,我觉着……” 方醒有些杀气腾腾的道:“谁敢卖……不,没人会卖书给外邦人,那么就要礼部的人盯着,谁敢吃里扒外,弄死他!” 朱瞻基点点头,沉吟道:“让谁去……” “陈默?” “陈默!”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相对一笑,笑的很是…… …… 陈默新官上任,可却没敢点火。 上任第一天,胡濙就召见了他。 还是憨厚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却让胡濙心中发麻。 礼部的名声不会毁在此人的手中吧? 陈默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就堆笑道:“大人,下官在礼部干啥?” 胡濙捂着额头道:“给你个事,大事,能保证干好吗?” “没问题啊大人!” 陈默旋即就给胡濙上演了一出胸口碎大石的决心“大人,如果办不好,下官就从礼部的屋顶上跳下去!” 从礼部的屋顶跳下去? 胡濙敢打赌,跳下来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跌断腿而已,而这个表态就等同于敷衍上官。 他压住那一声滚,轻轻的摆手道:“去吧,法兰克使团那里。至于失败……若是失败,你也别想着什么跳屋顶,东厂的安伦会等着你!” 安伦那变态的拷问能力让百官闻之色变,可陈默不知道啊! 于是他信心十足的去了使团驻地。 …… 陈默给巴斯蒂安的第一印象就是憨厚,以至于他得知陈默是负责和自己商议两国盟约的礼部主事时,他都自动忽略了陈默这个官阶等同于羞辱自己的事实。 憨厚好啊! 憨厚的人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5章 我们要去哪? “找到航道?” 陈默憨厚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震惊,“不好找啊贵使!大明的船队出海多次,可从未找到去泰西的航线,耗费太大了,国内有段时日民怨沸腾,难啊!” 巴斯蒂安瞟了通译一眼,这几天通译诅咒发誓,说一定要将功赎罪,趁着教那几个明人的机会去打探虚实。 通译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这确实是事实,可他压根对此事就是一无所知。 忽悠啊! 通译忽悠巴斯蒂安,而巴斯蒂安想忽悠陈默。 至于陈默…… 这厮打了个呵呵,看着特憨厚,“贵使,此事确实是难为,若是方便,要不……法兰克那边从泰西试试?呵呵!” 巴斯蒂安狐疑的看着陈默,心想这人是真憨厚还是假憨厚? 法兰克的水面力量…… 咱能不说这事吗? …… 茫茫的大海上,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船队重新出现了。 巨大的宝船上,郑和仰头看着补过的风帆,喃喃的道:“难道连老天都不许咱们去探索新航线吗?” 木骨都束外海上,整个船队的士气低沉,而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损失了三艘船,而且都是装着补给的船。 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哪怕船队的补给依旧足够,可迷信于天意的船队诸人依旧是打不起精神来。 “公公,先前有人发狂,已经被拿下了,船队的士气低迷,您看要不要……” 王景弘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咱们以前出海可没这般狼狈过,都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可此次却开了先河,船队的人难免会认为上天不再眷顾咱们……” 郑和低下头,看着海面上被风吹拂出的一片白沫,淡淡的道:“若是上天不佑,那一定是咱家的错,惹怒了上天,于旁人无关,让郎中去看看吧。” 王景弘应了,洪保这才敢说话:“公公,泰西万里之遥,前方福祸难测,咱家……咱家担心……毕竟这支船队是大明的家底啊!” 郑和的眼神幽暗不明,正准备去处置那事的王景弘也止住了脚步,欲言又止道:“公公,咱家……咱家去吧……” 两人算是惺惺相惜,所以郑和马上就懂了他的心思,摇头道:“此事容咱家仔细想想。” 这事儿是必须要仔细想想,郑和回到自己的舱室,把舱门关上,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王景弘就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舷,呆呆的看着蔚蓝的天空。 洪保走过来,趴在船舷边上,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王公公,咱家想去,豁出命了,想去!” 王景弘冷冷的道:“此事轮不到你。” “郑公公会通盘考虑,而你,看好船队,去安抚大家的心绪。” “王公公,你还是觉得咱家不行吗?” 船队下海多次,大家的配合都不错,可这是郑和用自己的威信压住了那些杂音,这才把内耗防患于未然。 王景弘盯着洪保说道:“三艘船还不足以让公公丢掉差事,明白吗?” 气氛有些紧张,洪保被王景弘盯着,良久苦笑道:“王公公,公公和你都与兴和伯交好,兴和伯推动出海之事不遗余力,对公公和你多有好感,特别是公公,兴和伯称呼他为郑公,王公公,你说咱家敢吗?” 太监之间别去玩心眼,除非您的手段高超,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树敌。 洪保的坦然让王景弘有些意外,他沉吟道:“此事公公自会决断。” 这种事情不好决断,一旦错了,那代价谁也承受不起。 “公公一心想为大明再多探索些航道和地方,他的年纪在这去了,咱家就怕……” 洪保想上位,这一点瞒不过郑和和王景弘,只是上进心谁都有,谁也无法指责谁。 王景弘一怔,眉间多了萧瑟之意,说道:“谁都怕死,可既然出了海,你得先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不管是真是假,时日长了假也是真,自己把自己给哄成了不怕死的人,然后你才能统领船队。” 王景弘自己就单独领着船队出海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所以他的话让洪保也有些唏嘘。 “王公公高见。”洪保的脸上多了些真诚,拱手道:“咱们这些刑余之人本就没了香火,如果再不能出来做事,那和豕有何区别?咱家以前最担心的就是文皇帝之后……” 说到这里他就闭嘴了,王景弘冷笑道:“卖关子?难怪你难有寸进。” 洪保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他恨声道:“那些人就等着抓咱家的把柄呢!再说咱家有何不敢说的?文皇帝在时大明四面出击,大明蒸蒸日上,至于以后,先帝在时对他们多有优容,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洪保盯着王景弘问道:“得到了什么?” 王景弘默然,朱高炽时代就像是一部分人的梦魇,正如方醒所说的,那时候的大明就开始下滑了。 “可陛下不错。” 王景弘自嘲道:“咱家当时就觉得这辈子怕是不能下海了,谁知道斗转星移,那些人的好日子算是结束了。” 两人在甲板上等了一个多时辰,郑和依旧还在自己的舱室里,没有动静。若不是相信郑和绝对不会自杀,王景弘都准备砸门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后,王景弘和洪保没吃饭,宝船上的人许多都没吃饭。 “郑公公在想什么?” 在士气低落的时刻,郑和闭门苦思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个水手愁眉苦脸的道:“往常咱们到了这里就该回去了,可如今船队还在前行,这会不会是激怒了老天,然后老天降下了灾祸。” “是啊!就算是这次补给带得多,可前方会是什么地方?会不会遇到强敌?” “是啊!神灵会降下怒火,咱们……咱们可是**凡胎,一场风暴就全完了。” “都别扯淡了!” 这时一个千户出来喝骂道:“怕个卵子怕!当年的倭国还说有什么神风相助,可后来怎么样了?一战而定,成了大明的瀛洲。” 见众人不说话,可情绪依旧没有转变,千户就说道:“知道吗?如果咱们找到了泰西,陛下肯定会重重的赏赐。就算是找不到泰西,可只要找到了以前没发现的地方,咱们还是立功,只是比不过发现泰西罢了。” “咱们出海是为了啥?” 千户冲着这些水手军士吐了一口口水,不屑的道:“老子肯定是要跟着郑公公走,谁要是没了卵子,那就赶紧滚蛋,滚的远远的!” “郑公公出来了!” 一声欢呼后,宝船上的人都默默的看向那边。 船队是利器,而从朱棣开始,大明的利器就掌握在郑和的手中,可见信任。 而郑和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威信把船队上下协调的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 只是我们要去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6章 下药 郑和面色疲惫,出来见到不少人在聚集,就问道:“都怕了?” 这一批人员都是跟着郑和的老人,长久的海上生涯,让不少人消磨光了豪情,只想着按部就班的出来宣慰,然后回去能有赏赐,算是一门稳妥的职业。 “你们大多都有了妻儿,舍不得是常理,咱家不怪你们。” 郑和的话让不少人低下了头。 “前方究竟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兴许是遍地黄金的宝地,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一处凶地,能让船队覆灭的凶地。” “咱家也怕,可咱家更怕的是……” 郑和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怒吼道:“咱家更怕大明的威名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谈!更怕后人一代不如一代,连船都不会造,连海都不敢出!” 那些人渐渐地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不甘之意。 那个千户喊道:“公公,咱们不怕!咱们一直绕过去,看看后面究竟是有什么!” 郑和目光转动,看着这些跟了自己多年的麾下,因为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他感到了欣慰,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说道:“咱们是大明的水师,不是渔民,也不是海盗。” 他指着前方说道:“咱家想去看看,看看那边究竟是有什么。前方不管是有妖魔怪兽,还是有滔天巨浪,咱家都想去看看,为大明去看看!” “公公,咱家愿意去。” 洪保第一个响应,并主动请缨道:“咱家愿意带着几艘船去探路,若是不能归来,也再无遗憾。” 他的面色坚毅,甚至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公公,您必须要带着船队回去。大明可以少一个洪保,却不能少了您!” 王景弘点头道:“对,公公,您对西洋一带了如指掌,朝中对外交涉大多都要听取您的建议,所以您不能去!” 郑和欣慰的道:“咱家自觉身体每况愈下,若是死于床榻之上,那咱家必将抱憾终身。谁都别争,选六艘船出来,补给装满,咱家准备马上走。” 洪保绝望的道:“公公……” 郑和对他点点头,说道:“你有这个为国效力的念头很不错,以后吧。当初兴和伯说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能让朝中那些坐井观天之辈绝望。不去看看,咱家死不瞑目!” “两艘粮船,剩下的四艘新船全都带走。” 船队实际上就是标准的军事单位,主将一下决心,那就无可改变。 船队迅速开始调集物资:远航不但需要粮食,更需要茶叶、黄豆、菜干、肉干…… “公公生病了。” 郑和交代完毕就进了舱室休息,在风暴中他就病了,还硬挺着指挥船队应对风暴,一直忙碌到现在。 “公公的脸上都快瘦脱型了,王公公……” 洪保拉着王景弘到了边上,低声道:“公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若是强行而去,你我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王景弘点点头,看着粮船之间在靠拢,然后开始调剂物资。 “公公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既然决定要去,谁也阻拦不了。” 洪保茫然的看着船队在大海上开始分解,四艘新式战船首先出来,剩下的两艘粮船还在进行物资调配。 王景弘在深深的忧虑着,他在忧虑着郑和的身体。 洪保离开了船舷,他先去找了郎中,然后去泡了杯茶,敲了郑和的舱门。 郑和在休息,他的眼中全是血丝,呼吸沉重,费力。 见洪保的手中端着热茶,郑和道谢之后缓缓的喝了茶,看到洪保的神色有些古怪,就说道:“咱家只是身体有些乏,在船上养些时日就够了。” 洪保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低头道:“公公,兴和伯说您是本朝航海第一人,放眼世界,您依旧是第一人,所以……您要保重才是。” 郑和揉揉眉心,觉得身体有些无力,他把茶杯放下,用力的呼吸几次,说道:“无碍,咱家这应当是在风暴中染了寒湿,回头让郎中看看。” 洪保点点头,低声道:“公公,睡一觉吧……” 郑和摇摇头,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无事,粮船调送很快,咱家换船……换……” 郑和只觉得疲惫像是潮水般的淹没了自己,他靠在椅子上,脑袋后仰,渐渐的睡了过去。 洪保悄然出去找到了王景弘,带着他来见郑和。 一进舱门,王景弘就听到了鼾声,而郑和已经趴在了身边的案几上睡的香甜。 “公公太累了。” 王景弘回身看着站在舱门外的洪保说道:“让船队等一个时辰。” 这不是大事,可洪保却摇摇头。 “王公公,咱家刚才找郎中要了能安睡的药,味道不大,公公累了,以为是药茶……” 洪保的声音有些飘忽,却如同一记雷霆轰击在仓室内,让王景弘大惊失色。 “你居然敢对公公下药?” 洪保平静的道:“正如先前所说,公公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他能硬顶着,可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吗?咱家对郎中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多弄些……” “你在找死!” 王景弘没想到洪保居然胆大如斯,他咬牙切齿的道:“迷晕主将,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洪保走进来,满不在乎的道:“杀头就杀头,不过在此之前,咱家先带人去探寻航道。” 王景弘怒极而笑,说道:“你想往上爬想疯了吗?” 洪保嘿然道:“咱家现在不想立功,这般大罪,就算是找到了泰西,可最多就是功过相抵罢了。咱家想的是自己带着船队去探寻,哪怕只有六艘船,咱家也心满意足了!” 王景弘默然,他先找了被子给郑和披在身上,然后指指外面,和洪保出去。 两人到了甲板上,王景弘看到粮船已经调配物资完毕,开始脱离船队,向那四艘新式战船靠拢,就说道:“你想清楚了?” 洪保点点头,自嘲道:“咱家和公公是同乡,一起被送进了宫中,幸而被文皇帝看重。” 当年明军征伐云南,一大批孩童被阉割送进了宫中,跟随朱棣的那一批太监不少都得到了重用。 “咱家比公公还大一岁,在船队里只是统领管辖那些军士,可咱家喜欢出海,喜欢那等前路未卜的感觉,王公公,请成全。” 洪保郑重的拱手。 王景弘转身看着船队,幽幽的道:“咱家也想去,不过船队必须要有人统领,你……” 洪保此刻的心中如油锅般的沸腾和煎熬,他用行动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再无回头的可能。 可要是王景弘不同意,他就只能让人把自己捆住,等郑和醒来后处置。 “你……你自去吧,等公公醒来,咱家自然会为你缓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7章 活着的意义 船队开始分开,一艘小船靠近宝船。宝船上的悬梯垂下,洪保拱拱手道:“请转告公公,咱家绝不会丢了大明的脸面,否则死后魂飞魄散,不得归于祠堂。” 受到重用的太监大多有义子,而义子多半是自家的子侄。 收义子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自己去后有香火供奉,魂魄能够回到家乡,依附在牌位上。 这大抵就是此时的人的精神信仰吧! 所以洪保的这个誓言再重不过了,比什么死于非命都重。 “咱们都是来自于云南,咱家比你和公公都大些,五十多了,先走一步也不算是憾事。” 洪保拒绝了吊篮,艰难的上了悬梯,然后慢慢的爬了下去。 王景弘站在船上,目送着洪保上了小船,往左边的小船队去了。 他的面色如常,可眼神却哀伤。 大家都是五十多的人了,以后还能出海几次? 不能出海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路数,大家以后还有出来任事的机会吗? 没事做是最大的痛苦,这是太监们的共识。所以他们对权利极为热衷,为此愿意一头扎进各种纷争中,并以此为乐事。 洪保登上了一艘战船,朝着王景弘这边拱拱手,然后目视众人,目光锐利的道:“咱家要带着你们去,去不知道的地方,谁不愿去?” 无人出声,可洪保知道这些将士的心中肯定有情绪,只是慑于军法,不得不参与。 “这艘船上的大多有了妻儿,你们挂念妻儿,咱家没妻儿,没真正的后人……” 洪保的话让人恻然,可人性本私,你被割了一刀管我们啥事? 漠然,然后还是默然。 “为了大明!” 洪保肃然道:“兴和伯已经派人去天方打探泰西人的动向,他说泰西人以后将会是大明的威胁,最大的威胁,绝无仅有的威胁。” 众人不禁看向洪保,大明此时给人的感觉就是纵横八荒六合,所有的敌人都已经跪在了脚下。 还有敌人吗? “所以咱们要去看看,充当大明的眼睛去看看泰西,虽百死而无憾!” 洪保走到船头,回身道:“咱家保证不会撇开你等独活,出发吧!” 这支小船队缓缓开拔,王景弘静静的看着,任由那股悲壮的气息在船队之中蔓延。 他挥挥手,说道:“应旗!” 各艘船上顿时旗帜摇动,有人喊道:“好汉子!” “好汉子!” 大家都是在海里飘荡的人,怎会不知道此行的凶险,此刻见洪保果决,不禁纷纷叫好。 一个太监被人赞好汉子,这个大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 “泰西那边咱们不着急。” 朱瞻基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大抵来自于方醒,后来就是靠着各方信息补充,特别是船队,郑和每次出航归来总会带来些新消息。 所以他对海外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很冷静。 而相比之下,在法兰克使团到了之后,方醒显得格外的急切。 杨荣知道皇后马上就要生产了,所以不敢久留,就说道:“陛下,泰西遥远,不管是大明还是泰西,都不可能威胁到对方,所以咱们还是倾力于国内,等大明强盛时,就如法兰克一般,自然会主动来寻求合作。” 朱瞻基也有些心绪不宁,他说道:“此事不急,和法兰克的盟约也不急,朕甚至以为签与不签都无所谓,好了,杨学士且去。” 杨荣告退,回到值房后就问道:“礼部和法兰克使者的商议可有进展?” 这事儿几乎没人关注,于是就有人去问了,稍后回来禀告道:“杨大人,礼部的陈大人……” 见小吏面露痛苦之色,杨荣皱眉道:“何事让你这般为难?” 小吏突然绷不住了,噗嗤笑了起来。 当着几位大佬狂笑,这是什么行径? 这事说小了是轻浮,说大了就是藐视上官,活该作死! 小吏也知道不对,只是忍不住。等他忍住笑后,见值房里的几位辅政学士都面色难看,就跪下道:“小的只是一时忍不住,请诸位大人恕罪。” “赶紧说话!” 杨荣也在等着皇后生产的消息,他希望能是个皇子。可女人生产就是鬼门关,在看到那个小东西之前,谁会知道是不是皇子。 所以他有些焦虑,他不愿意看到皇室内部动荡,他更希望是按照传统,皇后会一直稳住自己的地位,大明未来的平稳过度将再无困难。 “诸位大人,那陈大人已经和法兰克使者成了好朋友,如今都一起光溜溜的去沐浴了。” …… “他们居然……居然一起去沐浴?” 方醒的面色古怪,他在想着肥皂。 黄钟点点头,也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此事是礼部的人看不过去,这才在发牢骚时说了出来。” 见方醒偏头忍笑,黄钟笑的身体晃动着,然后说道:“礼部的人说此事绝无仅有,以后多半是要史册留名了,而且还把大明和礼部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哈哈哈哈!” 方醒终于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黄钟也跟着,笑声从书房传出去,外面的小刀探头看了里面一眼,然后就咬着草根,想着家中的孩子,不禁出神。 书房里,笑声少歇,方醒说道:“这是他的手段,坦诚相见嘛,我觉得不丢人。” 陈默跟着黄金麓出海,一路上就是靠着这一招赢得了那些土人的信任,如今他归国任职,自然会把这一招发扬光大。 两人之间沉默一阵,黄钟说道:“伯爷,娘娘怕是就在这两日了。” 方醒有些烦躁,他把玩着一块玉佩,呼吸有些急促,说道:“我出去一趟。” 心神不宁最好是散散步,可方醒却心血来潮,去了庆寿寺。 明心居然胖了,看着白白胖胖的,多了几分憨实。 “兴和伯是在为娘娘担忧?不,你是在为那个孩子的性别担忧。” 五月的庆寿寺凉风悠悠,小径里静谧无声。 “我喜欢这里。” 方醒仰头看着遮蔽了阳光的树冠,微笑道:“先前的我太过忙碌,喜欢偷懒,如今站在这里,我想……我觉得你的日子还不错。” 明心看了看树冠,说道:“贫僧经常看这里,所以早就无法生出什么感慨,兴和伯,你这是动极思静吗?” 因为树冠遮蔽了阳光,周围的树林降低了附近的温度,所以小径周围青苔横生。 一棵大树倒在了小径的左边,只余下小部分根须和土地相连,可依旧是郁郁葱葱。 方醒走到这棵树的边上,蹲下来,摸着断掉的根须部分,只觉得心中宁静。 “我觉得自己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喜欢安静而懒惰的生活。读读书,保持心境的安宁。而另一个却想走出家门,去干些别人没干过,或是别人不敢干,不愿干的事……” 方醒侧身看着明心,笑着问道:“你说我这是不是癔症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8章 焦躁不安 几个僧人从禅房出来,准备走小径去前面,却被辛老七和小刀给拦住了。 “你们是哪家的?” 这里可是姚广孝生前主持的寺院,哪怕如今斯人已逝,可京城那些勋戚官员们谁不给庆寿寺面子。 辛老七挡在小径前,淡淡的道:“我家老爷在里面和明心说话,聪明的赶紧走。” 小刀咬着草根说道:“小心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到时候自己倒霉。” 几个和尚惶然而去,辛老七沉声道:“以后少说这等话,免得给老爷带来麻烦。” 小刀满不在乎的道:“谁敢找老爷的麻烦?大不了杀了就是。” 辛老七皱眉道:“宫中的皇后等着生产,老爷和孙氏合不来,皇后要是生不出儿子,方家的麻烦就来了,所以少惹事。” …… 小径深处,方醒坐在草地上,左手摸着断掉的树根,右手取了一块青苔,看着青苔根部的黑泥出神。 “兴和伯,贫僧觉得……” 明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醒这个神经病的问题,方醒随口道:“你有没有这种情况?比如说不想做和尚。” 明心尴尬的道:“贫僧……家都没了。” 家都没了,不做和尚能去做什么? “我就想啊!这人要是什么都不管该多好?” …… 胡善祥躺在床上,几个年纪大的嬷嬷在边上指点人准备东西,屋子里井然有序,未见慌乱。 怡安看到胡善祥神色安详,不禁赞道:“娘娘果然是中宫之主,这份镇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几个嬷嬷点点头,其中一个讨好的说道:“以前那些贵人,从怀胎开始就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吃住都精细的不行,到了要生产的时候啊!你们猜怎么着?都怕的要死……” 胡善祥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随口道:“本宫都生过端端了,怕什么?” …… 端端在昨天就被移到了太后那里,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满月之前,她都会住在这里。 端端坐在窗边,脚下卧着小黑,正笨拙的抄写着经文。 皇家的孩子管教严厉,哪怕如端端这等受宠的公主,依旧是早早就学了写字,顺带还得看那些教导她们怎么做一个有‘道德’的女人的书。 一个包包头的女娃坐在窗户边,表情严肃的在抄写经文。她的小短腿甚至都不能接触到地面,发酸的右手要努力才能握稳毛笔…… 一个宫女悄然进来,低声道:“公主,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 端端放下毛笔,滑下椅子,跟着宫女去了。 到了殿中,太后正在数佛珠,见她进来,就说道:“你小人家家的福泽薄,别写了,去吧,今日你去方家庄转转,和无忧好生玩耍。” 端端嗯了一声,茫然的道:“皇祖母,母后要生弟弟了。” 太后的眼中闪过利芒,然后微笑道:“是,但也可能是个妹妹,你去吧,等你回来,那孩子也该出世了。” 小孩子不知道生男生女对大明和皇宫之中,以及对个人地位的影响,所以端端欢喜的去了。 “娘娘,皇后娘娘那边若是生了公主,公主在……好歹还能有些慰藉……” “没有慰藉!” 太后斩钉截铁的道:“做了皇帝的女人,就得有扛住天打雷劈的坚韧!当年本宫辛苦煎熬,熬了多少年,这才熬到了先帝登基,如今皇帝正是雄心勃勃的年纪,皇后若是不为他分忧,还弄一幅娇柔的模样,那就是渎职!” 于嬷嬷叹息道:“娘娘,皇后娘娘就是心太好了些……” 太后冷笑道:“后宫之中虽不见刀枪,可依旧能吃人,她若是不能振作,以后谁能帮她?皇帝喜欢孙氏,孙氏整日低眉顺眼,怀个孩子都静悄悄的,生恐别人不知道她的乖巧温顺,看看看看,这后宫之中的龌龊,都在盯着那个位子呢!” 太后说着说着就有些颓然,此时殿内就只有于嬷嬷,她这才能说出些憋着的话。 “端端受宠,可若是皇后生了女娃,孙氏生了皇子……这人情冷暖哟……一个小人儿就要去承受。” 于嬷嬷悚然而惊,不禁退后几步,恨不能把耳朵被蒙上。 “哎!太祖高皇帝和先帝都是…….这是谁带的头啊!” …… 方醒觉得自己是有些神经衰弱了,从出海开始,他就觉得脑袋发晕,或是发蒙,情绪也有些低沉。 “我居然去问了明心,问他皇后这一胎能生个啥。” 方醒笑的尴尬,黄钟抚须道:“此事关系重大,伯爷已经够镇定了,换做别人肯定会去求神拜佛。” “我没求,那是因为我觉得求了没用。” 方醒自嘲道:“一旦孙氏上位,我和皇帝的关系肯定会一路下滑,皇帝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应当也在苦恼中。” 一个是关系最密切的臣子,一个是自己床前的白月光,心中的朱砂痣,两者之间的不可调和让人惆怅。 而方醒的目的很明确,也没想过隐瞒谁。 “皇后必须要坐稳位子,任何想掀翻她的举动都是异端!” 方醒去了一趟庆寿寺,反而更加的杀气腾腾了。 黄钟尴尬的道:“伯爷,此事是陛下做主。” 他觉得方醒执拗于挡住孙氏上位有些不大明智,而且还犯忌讳。 “您与陛下相得多年,就算是孙氏上位,伯爷,不是在下信口胡言,孙氏终究是深宫妇人,伯爷您有许多机会让她无法动弹,比如说……当个帝师如何?” 黄钟的目光闪烁,别过脸去,低声道:“陛下和您的交情非同一般,说是半个老师也使得,那么下一代让您来教,在下认为应当不是大问题。” “您以前说过,孩子未来会是什么样,这要取决于父母和师长,我相信……科学能够让未来的太子忘记那些蝇营狗苟。” 忽悠!黄钟觉得方醒的忽悠能力很强大,只要未来的太子到了他的手中,孙氏就别想再给他灌输仇恨。 “孙氏的孩子我不乐意教。” 方醒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只觉得心中烦乱。 “她的孩子好不了!肯定好不了!” 黄钟有些诧异,他从未见过这般焦躁不安的方醒,他低声道:“伯爷,陛下还年轻,孩子还会有很多。” 他只能这样隐晦的暗示方醒:孙氏的儿子要是作死,那就帮别的皇子。 方醒眨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胸口发闷,就劈手把玉佩扔了出去。 玉佩和门框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居然没碎。 黄钟愕然,就劝道:“伯爷,要不趁着天气还好,全家出去走走吧。” 方醒的面色发红,鼻息咻咻。他深呼吸着,然后闭上眼睛,说道:“我这怕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脾气不大好,幸而舍不得对妻儿发火,伯律,倒是让你遇上了。” 黄钟在方家看似半隐身,可暗地里他却是方家的情报搜集和分析者,在方醒出行后,方家基本上就是他在暗中操控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39章 大明的未来(感谢‘聪林’成为本书新盟主) 神经衰弱是个痼疾,很难消除它。 这个毛病会把一个正常的人变成个疯子! 方醒当然不想做疯子,可他也不想任由这个毛病加重对身体的影响。 无忧当然是他的开心果和小棉袄,每当看到无忧时,他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以至于土豆和平安在背后嘀咕,说是父亲看到他们就板着脸,看到无忧就笑眯眯的,两个儿子简直就不是亲生的。 “爹,你不高兴。” 无忧搂着方醒的脖颈,凭着孩子的直觉问道。 方醒抱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两条大狗已经跑出去疯了,张淑慧和小白被莫愁邀请去神仙居聚会,土豆和平安在上课,家中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俩。 方醒有些走神,闻言就啊了一声,然后说道:“没,爹高兴着呢!” 无忧嘟嘴道:“爹,你骗人。” “没骗你,你娘她们去逍遥了,咱爷俩……要不出去转转?” “好啊好啊!爹,马上走,马上走!” 张淑慧和小白都察觉到了方醒的精神状态不对,所以出门前就留了无忧在家陪他。 父女俩收拾了一下,然后出门叫上家丁,上马出了方家庄。 …… 朱瞻基也有些焦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着胡善祥生个什么,生男吗?那几乎代表着孙氏再无机会。 大明的文官们不管有千般坏处,可对于维系传统,特别是维系大义,他们总是能体现出和平日不同的慷慨激昂来。 只要胡善祥产下皇子,孙氏再想上位,那难度当真是让人绝望。 胡氏是他的正妻,可孙氏却是他的爱情,大义和感情交织,朱瞻基同样不好受。 越是临近生产,朱瞻基的情绪就越急躁。 殿内已经多了些杯子的碎片,连俞佳都在躲避着,生怕朱瞻基把怒火倾泻到自己的头上。 “出去转转!” 朱瞻基觉得宫中太憋闷了,闷的自己不能呼吸。 带上几名侍卫,朱瞻基悄然出了皇城。 可宫中的消息何等的灵通,他前脚才走,后脚太后就知道了他的去向。 “哎!由他去,散散心也好。” …… 出了方家庄的无忧很快乐,一路上不时指挥着方醒前进的方向,最后父女俩找到了一处河边。 在河边玩了一阵后,方醒看到时间不早了,就带着无忧回程。 “爹,下次咱们还来吗?” 河水清澈,绿草如茵,今年的夏季不错。 “来,有空就来。” 方醒有些瞌睡了,而无忧随后打个小哈欠,就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熟睡。 “老爷,是陛下。” 回到主干道上后没多久,辛老七就看到了一脸阴郁的朱瞻基。 朱瞻基也看到了方醒,他指指无忧,然后笑道:“你倒是逍遥,带着无忧出来乱转。” 方醒心中尴尬,就随口道:“只是出来散散心罢了,你这是出来干嘛?” 两人之间一阵沉寂,沈石头带着人后撤了些。 最后还是方醒打破了僵局,他低声道:“既然都烦闷,到我家喝酒去?” 朱瞻基本就没有目标,闻言点头道:“可有好菜?”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渐渐的回来了,方醒笑道:“汉王殿下带回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肉干,还有些鼍龙肉,味道不错。” …… 回到家中,方醒把醒来的无忧重新哄睡了,然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朱瞻基正在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大地图。 “这里就是汉王叔去的地方?” “是,汉王殿下去了之后,地图就修改了一下,距离应当很精确了。” 朱瞻基回头问道:“那里只有些土人,而且大多是从南海诸国去的,也就是说,那边目前就是一块无主之地,对吗?” “没错。” 方醒招招手,外面等着的春生赶紧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把酒菜摆放在书桌上。 两人坐下,朱瞻基看着那些肉就皱眉道:“都是什么肉?” 在宫中他的饭菜都有专人监督,并在做好后试吃。方醒这里自然不需要这一套程序,可他担心会有些稀奇古怪的肉类进了自己的肠胃。 方醒指指桌子上的五个碟子,介绍道:“你面前那个是野牛肉,边上这个是袋鼠肉、鼍龙肉、这是一种大鸟的肉,最后这个是……蛇肉。” 朱瞻基纠结的道:“前面的还好,可这个蛇肉是什么意思?” 方醒夹了一片蛇肉吃了,说道:“那边的毒蛇不少,汉王殿下的麾下有人死于毒蛇,他勃然大怒,带着麾下清空了那片地方的毒蛇,据说蛇肉干装了一整个舱室。” 朱瞻基吃了一片野牛肉,觉得味道不错,就问道:“那边的兽类很多吗?” “多。” 方醒指指鼍龙肉,示意朱瞻基多吃些,然后说道:“那边不比中原小,可就住了些土人,你想想有多少资源没利用起来?” “兽类只能造成困扰,最大的资源是什么?” 朱瞻基可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帝王,他敏锐的发现那边还处于蛮荒状态,而这对于移民是非常不利的。 “草原。” 方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边有矿,不过目前最大的资源还是草地,在那里不管喂养什么,比如说牛羊,那大明的肉价估摸着会应声而跌。” “有那么大?” 大明没有承袭前宋的错误,朱元璋一路把蒙元人赶出了长城以外,大明终于也有了些地方能养马。 可对大草原的渴望依旧是历代君王的执念,及至击溃了草原上的两大强敌后,大明才不再缺乏养马地。 “对,那些地方养牛羊没问题,保证能让大明的百姓都吃得起牛羊肉,一代更比一代强壮。” 朱瞻基吃了片牛肉,唏嘘道:“以前都不许杀牛,如今草原归顺,下面的人都在偷偷摸摸的弄了牛进来,我接到过不少举报,只是当做不知道。” 能举报到朱瞻基这里来,多半是针对那些勋戚官员。 方醒满不在乎的道:“牛羊是好东西,以后可以培育些长毛的羊,至于牛,你想想,母牛可以产奶,要是大明的孩子每天都能喝牛奶,吃牛羊肉,不说多,五十年之后,大明百姓的身体怕是要成为当世第一强。” “身体强壮,加之适当的教育,这样的百姓,当世何人能敌?” 方醒蛊惑道:“而且那边的海域产出也不少,只要发展起来,能养活不少人。要是被人给抢先一步…….那处地方离大明可是不太远啊!”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喝了口酒,每样肉都尝了一遍。 “确实是产出丰富的地方,只是不好掌控,不过不能因噎废食。” 朱瞻基一番话就确定了对外拓展土地成为了国策,方醒心中大快,于是频频举杯。 等两人微醺之后,朱瞻基看了一眼门外,淡淡的道:“皇后马上就要生产了,御医说不在今日,就在明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740章 发动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都微微低头。 门外的沈石头和小刀听到里面突然没动静了,就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然后两人面面相觑,就悄然往外走了些。 太阳不算毒辣,可晒久了依旧感觉身上在冒油汗。 一片寂静中,一声鸟鸣传来。 方醒抬头道:“我没啥野心,若说有,那也是对大明的未来抱着野心,希望大明能更好。” 朱瞻基沉默的点点头,方醒继续说道:“你喜欢谁这谁也不能干涉,只是关系到大明未来的传承,我有些顾虑。” “你在顾虑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皇后娘娘人不错,她的孩子也会不错,大明需要一个不错的继承人。” 朱瞻基终于抬起头,皱眉道:“孩子……我会教好他。” 方醒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说道:“你一直在想着更换皇后。” 朱瞻基侧过脸去,不自在的道:“没有的事。” 方醒苦笑道:“有就有,我能劝你的唯有一句话,你……你是皇帝。” 朱瞻基喝了一杯酒,苦涩的道:“皇帝就不得自由,皇帝就不能越矩……这皇帝做的也太憋闷了吧。” “上下都有规矩,越矩就是破坏规则,若是那位一开头就是皇后,那我没话说,顶多是以后劝你在孩子的身上多用心罢了。” “都是规矩规矩,可谁想过我的烦恼?” 朱瞻基烦躁的道:“母后压着我,朝臣在盯着我,天下人都在看着我……” “我没盯着你。” 这是一个有些焦虑的皇帝,就像是一个追求爱情的毛头小子,欲求而不得。 方醒坦率的道:“你喜欢谁就喜欢谁,只是皇后是你的正妻,你应当给她相应的尊重,仅此而已。” “我算是你们之间的半个媒人,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方醒知道自己在逼迫朱瞻基,可在胡善祥要生产的当口,朱瞻基居然还抱着换后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愤怒了。 “皇帝不自由!” 方醒意味深长的用这句话最后劝告着朱瞻基。 自由的皇帝多半都是昏君,不是也得是。 朱瞻基默默的点点头,方醒起身出去,把空间留给他。 无忧已经醒了,正在外面由秦嬷嬷带着和两条大狗玩耍,沈石头过来低声说道:“伯爷,端端公主本来是出宫来方家,只是临时有人说皇后要生孩子了,公主就哭着要回去……” “算是好心。” 皇后要生产了,作为女儿的端端还出来玩耍,太后这是想干什么? 方醒想起了刚才朱瞻基说太后在此事上压着她,那么……太后难道是想要给胡善祥撑腰? “也许不该叫回去。” 太后也许就在等着看谁敢冲着端端吱声,然后她老人家自然是要用雷霆手段来让宫中人看看什么叫做规矩。 本宫说的就是规矩! 方醒必须要庆幸太后不是那种权利欲强烈的女人,否则朱瞻基的日子会更难过。 这件事里唯一受伤害的大抵就是没有等来小伙伴的无忧。 而朱瞻基还在沉思着,他在想着自己的做法,以及未来的路。 他随意的吃着那些肉,其中野牛肉吃的最多。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挂在墙上的那张地图上。 在地图上的大明很大,超级大! 这是几代帝王打下的疆土,朱瞻基想把这个范围再扩大些,让大明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庞然大物。 为此他必须要统合大明的一切力量,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甚至还包括了皇亲国戚,把这些力量聚到一起,这才是最强的大明。 他敢打赌,如果自己真的决定要更换皇后,群臣最多是上奏章劝一下。 这一点他比方醒看的更透彻:文官们希望的是名垂千古,标榜春秋,可却又担心会被赶回家去吃老米饭,所以走个过场,表达一下看法就算是完事了。 只有在皇权被削弱到一个程度之后,下面的臣子才敢采取激烈的手段来反击帝王,不管胜败,他们都成名了。 太后再不满意他想拿下胡善祥,可好歹是母子,她不会硬拽着朱瞻基。 端端…… 朱瞻基想起了被张淑慧抱走时,冲着自己哭喊的端端,不禁一怔。 端端啊! 失去了皇后之女的身份,端端会变成什么样? 还有方醒,这位他的师友,如果他把胡善祥弄下去了,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按照朱瞻基的了解,方醒会沉寂下去。 再然后……他也不知道方醒会选择什么。 “陛下……” 门外传来了沈石头的声音,朱瞻基正在烦躁间,就抬头喝问道:“何事?” 沈石头缩缩脖子,说道:“娘娘已经发动了。” 朱瞻基出书房的时候差点滑倒,他强装镇定的和方醒告辞,甚至还摸了摸无忧的头顶,换来一声:“陛下,端端什么时候能来陪我玩?” 方醒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在侍卫们的陪同下打马而去,不禁双手合十,暗自祝祷道:“一定是个皇子!” …… 当朱瞻基回到宫中时,宫中上下都紧张兮兮的在等待着消息。 这个孩子一旦是带着小家伙的,那么大明就将会诞生出新的继承人。 别怀疑,从朱元璋开始,都是嫡长子承袭大统。朱棣算是篡位了,可他对朱高炽再不满,依旧只能捏着鼻子让这个胖乎乎的儿子接班。 坤宁宫已经戒严了,那些太监都警惕的盯着进出的人。 从进宫到现在,从外到内,气氛逐渐紧张。 “陛下,娘娘已经进了产房。” 俞佳早就过来蹲守了,见朱瞻基进来,就赶紧上前禀告情况,顺带表了一下自己的勤勉。 产房外守着几个嬷嬷,朱瞻基看了一眼,问道:“皇后现在如何了?” 俞佳说道:“御医说娘娘的身子健壮,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老朱家的媳妇从朱元璋开始就不能长久,一直到朱高炽那里才破了例,大家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后宫女人们转运的开始。 所以气氛虽然紧张,却不见忙乱。 太医院的院使毛定亲自坐镇坤宁宫,和御医交流一番后,他过来禀告道:“陛下,娘娘先前发动,坚持要走动,说是兴和伯家的都是如此,臣拗不过,现在已经躺下了。” 朱瞻基不耐烦的问道:“朕问的是皇后身子如何了?” 毛定心中大悔,觉得自己刚才想撇清责任的手法太过拙劣,而现在他只能祈祷皇后母子平安,否则…… “陛下,娘娘的身子无碍。” 朱瞻基心中一松,然后随口道:“废话太多!” 毛定心中一松,赶紧去呼喝了一阵,把太医院的人吓得一惊一惊的。 没多久太后就来了,朱瞻基迎上去说道:“母后何必辛苦来一遭。” 太后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说道:“这女人生产就是过鬼门关,你当年也没少让你父皇心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1章 虔诚(感谢‘墨色夕颜葬’成为本书新盟主) 孙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御医说产期也就是近日,不会超过十天。 从胡善祥那边传出要生产的消息开始,这边就冷清了不少,连御医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王振不断的在来回送消息,孙氏只是躺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娘娘,陛下回来了,去了坤宁宫。” 孙氏的呼吸平静,仿佛是睡着了。 可王振知道她肯定在思索着些什么,于是转身又跑了出去,就像是个年轻人般的卖力。 等王振走后,周嬷嬷就挥挥手,御医赶紧出门,然后她说道:“娘娘,皇后生产,陛下肯定是要去的,否则朝野都会议论,到时候对咱们可没好处。” 孙氏没有出声,周嬷嬷就轻笑道:“陛下早上还来了一趟呢,可见在陛下的心中还是您最重。” “别说这等话。” 孙氏淡淡的道,然后室内就陷入了寂静,直至王振再次跑了回来。 王振已经是浑身大汗,衣裳半湿,他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去了坤宁宫。” …… “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该想着的是大明。” 太后有些疲惫的坐在产房外面,那些御医想劝朱瞻基回去,可没人敢开口。 朱瞻基讪讪的道:“母后,这一胎儿臣觉得应该是个皇子。” 太后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说道:“端端想过来,本宫拦了她,就是怕若是有意外……至少她没有亲眼目睹和亲耳所听,所以你该上些心了。” 朱瞻基心中百味杂陈,这时产房里传来了痛呼声,他不禁握紧双拳,然后问道:“端端可怕了吗?” 太后闭上眼睛,缓缓的道:“只是给她说了小孩子忌讳这等事,她倒是乖巧,可肯定有人给她说过这些了,那眼神看着让人心疼。” 朱瞻基的眼中多了杀机,回头对身后的俞佳点点头,俞佳马上心领神会的出去安排人调查此事。 …… 空旷的房间里,端端找来了笔墨纸砚,叫人磨墨。 她没要人帮忙,自己慢慢的爬上了椅子。 边上的宫女磨好了墨,见端端以手托腮,呆呆的看着窗外,就低声道:“公主,墨好了。” 端端看看砚台,就拿起毛笔…… 小小的人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笔一划,非常缓慢而认真的在写着经文。 角落的香炉上烟雾渺渺。 宫女在边上双手合十,嘴里默默的念着。 那长长的睫毛突然微微颤动,然后端端抬头看了窗外一眼。 “母后会生个小弟弟,嗯,一定是个弟弟。” 俞佳到时就看到了那认真的小脸,以及虔诚的祷告。 时光仿佛停在了这一刻,俞佳深受感染,不禁在心中暗自祈求着上天…… …… 产房里,胡善祥痛的忍不住闷哼着,室内的人都敬佩的看着她。按照她们的认知,生孩子这等剧痛一般人是忍不住的,最疼痛时,只恨不能立刻死了才痛快,更别提大声的尖叫了。 皇后果真是能忍啊! 产床上的胡善祥满脸都是汗水,她突然喘息着道:“把那个拿来,拿来!” 负责生产的嬷嬷纳闷道:“娘娘,拿什么?” 胡善祥猛地闷哼一声,身体颤抖几下,然后说道:“去……去问怡安……” 有嬷嬷小心翼翼的出去,然后找到了怡安。 怡安一听就楞了,然后苦笑着去找东西。等到了外面之后,太后和朱瞻基马上就问情况,怡安不敢隐瞒,说道:“娘娘还在等时机,让老奴去拿东西。” 太后不高兴的道:“都这个关口了,拿什么东西?!” 朱瞻基也是无奈的道:“让她专心生产,别分心!” 妇人生孩子最忌讳胡思乱想,这个还是太后告诉朱瞻基的,所以他真的是对胡善祥无语了。 怡安是太后送给胡善祥的人,所以敢说话,“娘娘,陛下,皇后娘娘……想拿那个柚子……” 太后不解,看到朱瞻基默然,就问道:“什么柚子?这时节可有这东西?” 朱瞻基还是沉默着,怡安说道:“娘娘,那是当年陛下大婚时,兴和伯送给皇后娘娘的石雕,寓意……有子。” 瞬间太后就哽咽了,她指着朱瞻基骂道:“女人多般不易,皇后的运气还不好,遇到了你这个负心汉,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院子里的人都面无表情,没人敢把这话放在心中,更没人敢说出去。 朱瞻基面红耳赤的请罪道:“母后,儿臣轻浮了。” 怡安急匆匆的拿着一个锦盒来了,她先打开给太后和朱瞻基过目,然后又进了产房。 “娘娘,东西拿来了。” 怡安看到胡善祥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就想起皇帝对孙氏的偏爱,几乎已经要到了换后的程度,不禁心中酸楚。 胡善祥以往对这一胎并没有什么期望,男女她都愿意接受,可在生产的关键时刻,她居然想起要这个田黄石雕刻而成的柚子,这说明她应当是有了做母亲的觉悟。 怡安把石雕递给胡善祥,俯身轻声说道:“娘娘,公主在太后娘娘那边担心着您呢!” 胡善祥点点头,握紧了石雕,强笑道:“让她别担心,一定给她个……弟弟,让她带着……带着玩耍。” 皇宫的孩子,几岁就知道争斗和看脸色,这让胡善祥不禁悲从心来,然后就鼓起勇气,配合着深呼吸,使劲…… 当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太后就点点头,说道:“生孩子就是受刑,还是酷刑,比东厂和锦衣卫的差不离吧。” 朱瞻基无言以对,却听着惨叫声头皮发麻。 “第一次生孩子时最是难熬,皇后却一直忍着,今日开头也是如此,可见现在她已经放松了,好!” 太后一直觉得胡善祥的性子太过柔弱,连为母则强的道理都不懂,让她颇为气恼。如今胡善祥开始惨叫,那就说明她已经放开了些。 生个皇子吧…… 太后虔诚的数着佛珠,默默的祝祷着。 …… 方醒没有祝祷,他在喝酒,陪客是解缙。 解缙颇为淡定,和面无表情的方醒对比强烈。 “老夫最喜欢野牛肉,下次若是有人出海,记得让他们多弄些回来,这东西下酒可是好菜。” 方醒嚼着牛肉干,随口道:“那不是事,回头我去汉王殿下那边弄些过来就是了。” 他的手头上连牦牛的肉干都有,哪会在意野牛肉。 解缙喝了一口酒,赞道:“这酒清爽,回味甘冽,哪家的?老夫去弄几坛子回来。” 方醒说道:“好像说是用什么雪水酿造的,如今怕是难找了。” 五十度的白酒,居然喝起来口感极为甘爽,这让解缙不禁酒到杯干,没多久就有些醺醺然了。 他把一片牛肉干送到眼前仔细看着,喃喃的道:“你别想太多了,皇后生男生女与你无关,若是你担心那个女人,那以后就挤兑她的儿子吧,把他的名声弄臭,然后你出海躲几年再回来,陛下保证不会怪罪你。” 方醒摇摇头,茫然的道:“就算是他不怪罪我,可那关系却变了,成了生硬的君臣关系,那我还回来做什么?不如举家在海外弄个小岛,再和朝中的大臣们通通气,就算是我为自己以前的功劳寻求个报酬,给些移民,然后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解缙不屑的道:“那大明呢?你倾注了那么多,难道不牵挂大明吗?” 方醒冷笑道:“都到了那时候了,大明关我屁事!” 解缙叹息道:“你这是和陛下在赌气,哎!所以当初你们若是疏离些还好,如今太过亲近,反而让彼此都不好说话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2章 那是一道光(感谢‘聚宝山千户所千户’成为本书新盟主) “希望是个皇子吧。” 皇后临产,重臣们都有些心神不灵。 皇帝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外加两个马上生产的女人,这说明他不缺乏这个。 可大明需要继承人,如果皇后不能产子,那么就会是孙氏。 皇帝太深情了啊! 杨荣惆怅的放下毛笔,自嘲道:“本官已经无心公事,见笑了。” 顿时值房内一阵轻松的出气声,杨士奇苦笑道:“本官也是如此,就想等着宫中的消息。” 金幼孜烦恼的道:“最好就是皇子,这样就平稳了。” 黄淮咳嗽几下道:“这事没准啊!” 室内静了一瞬,杨荣活动着脖颈说道:“多想无益,等吧。” 杨溥起身道:“本官去打听打听。” 看着他出了值房,室内的几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这般主动。 “整个京城都在等着消息……” 杨士奇揉着右手的手腕,缓缓的道:“大家都希望是个皇子。” …… 生孩子就是一场搏斗,至少在女人看来就是如此。 产房内的尖叫渐渐的没有了,有的只是喘息和嬷嬷的鼓励。 “娘娘使劲,马上就要出来了!” “看到脑袋了!娘娘用力!” 院子里的气氛几乎凝固了,太后不禁起身向前几步。 朱瞻基活动了一下站的发麻的脚,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一片厚厚的云挡住了阳光,坤宁宫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老天爷……” 一个嬷嬷看到这个异象不禁惊呼了一声,随后院子里一阵惊惶。 中原的神话传说源远流长,但凡是有些本事,能够史上留名的,许多在出生时都有些‘异象’,什么红光照屋、紫气东来、异香扑鼻、有仙人现身…… 这些都是吉兆,能给这人带来不少光环加成。 可天色突然黯淡了,这是什么预兆? 朱瞻基沉着脸看着西边的那团云,说道:“一朵云罢了,慌什么?” 俞佳心中忐忑,喝道:“都稳着些,别闹腾!” 太后停止了数佛珠,她面色惨白的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难道我家得罪了上天吗?” 朱瞻基心中一冷,说道:“母后放心,只是寻常的景象罢了。” 这个景象让人想起了天狗吃日头,也就是日食。而每次出现日食,那几乎就代表着帝王犯下大错。 如果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朱瞻基几乎可以肯定,外面的物议会伴随着他一辈子。 我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 王振站在外面,看着突然变得昏暗的天色,面露忧色。 他的双手互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好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他转身进去,压低声音道:“娘娘,日食了。” 孙氏本在闭目养神,双手护在肚子上,闻言她的眼睛猛地睁开,欣喜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就板着脸说道:“胡言乱语,若是有日食,钦天监早就报上来了。” 王振俯身,面色得意,眼神定定的看着孙氏,说道:“娘娘,刚才外面还是阳光普照,现在已经暗了,暗下去了!” 孙氏低喝道:“滚出去!” 王振一愣,随即就作出惶恐之色,躬身倒退出去。 他走到空地上,仰头看着西边,周嬷嬷悄然跟出来,低声道:“娘娘不是骂你,只是……要隐忍。” 王振负手而立,轻笑道:“咱家知道,娘娘要忍,所以咱们这些人自然就得多办些事,别给娘娘惹麻烦。” 周嬷嬷赞道:“果然是先生,这脑子就是好使。” 看着依旧灰暗的天色,王振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说道:“娘娘以后应当多骂咱们才是,这样外面的人就会说娘娘御下甚严。” 周嬷嬷冷冷的道:“别自作聪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 王振唏嘘道:“当然,这都是咱家的癔症犯了,胡言乱语呢!” 这时德春出来看了一眼天色,面色大变,然后转身进去。 天空本是昏暗,可竟然渐渐的多了些黄色。 王振正在思索着以后的路,无意间抬头,不禁目瞪口呆。 昏暗的天空中竟然多了些黄色! …… “要出来了!” “准备热水剪刀!” “让御医准备!” 产房里一阵嘈杂,接着胡善祥惨叫了一声。 太后和朱瞻基,包括院子里没活的人都在呆呆的看着天空。 “老天爷,娘娘究竟是要生个什么出来?” 一个嬷嬷双手合十,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见证了异象而兴奋,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在金黄色的映衬下,天空却越发的暗了,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着,惊骇莫名。 宫中皇后在生孩子,老天爷就弄了这么一出,这是要干啥? “哦……” 这时一个嬷嬷突然惊呼道:“你们看呐……” 众人循声看向天空,就看到一片昏暗中,一道细细的绿光陡然出现。 这道绿光是如此的清晰,让人感到莫名的震撼。 众人以为自己眼花了,都纷纷的揉着眼睛,等再次看去时,绿光依旧存在,而且纹丝不动。 “老天开眼了!” 一个太监用那尖利的嗓门疾呼一声。 与此同时,产房内传来了一声欢呼:“出来了!” 太后和朱瞻基面面相觑,太后渐渐的欢喜起来,问道:“是男是女?” 朱瞻基握紧双拳,他很紧张,比倾国决战时还要紧张。 “天眼不见了!” 绿光陡然消失,朱瞻基的心中一松。可就在他刚放松的这一刻,天空突然大放光明。 原先昏暗的天空渐渐被金黄色所侵蚀,就像是光明和黑暗在交织着。 金黄色宏大威严,侵蚀的速度越来越快。 “是个皇子……” 产房里一声欢喜的尖叫传来。 朱瞻基看着已经被染成金黄色的天空,他缓缓低头,发现整个皇宫都已经被沐浴在这片金黄之中。 “恭喜娘娘,恭喜陛下!” 俞佳的恭喜是这么的孤独,在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的情况下,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就像是紧张对峙中,有人放了个屁。 “祖宗保佑……” 太后欢喜的落泪了,她双手合十,冲着家庙的方向虔诚的说道:“请列祖列宗庇佑这个孩子,大明的继承人,他将会给朱家带来无上荣光……” 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啼哭,太后的身体一震,顾不得什么忌讳,说道:“本宫要进去看看。” 朱瞻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你不是喜欢孙氏吗? 你不是想让孙氏做皇后吗? 那我就给皇后一个孩子,一个不得了的孩子! 受命于天! 皇帝既然说自己是受命于天,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上天的意志,你难道还能和上天开战? 朱瞻基苦笑着,他记起以前方醒对鬼神之说的敬而远之,对帝王和鬼神直接挂钩表示了不满,认为这虽然能稳固皇权,可同样蒙蔽了大家,最后自食其果的还是皇帝。 …… “公主,好漂亮啊!” 正在抄写经文的端端抬头,就看到了窗外一片金黄色,还有一个她熟悉的人。 她用手挡着眼睛,欢喜的问道:“婉婉姑姑,是母后生了吗?” 婉婉站在窗外,就像是沐浴在金黄色之中,让人觉得有些晃眼。 “姑姑带你去看看可好?” “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3章 为大明贺(为‘醉里掌灯’成为本书白银大盟贺) 为皇后之子贺,为大明贺,两章合并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 胡善祥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个噩梦,生产的辛苦让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孩子就昏沉睡去,只是右手一直在握着那个田黄石雕刻的柚子。 “是个英俊的小子啊!” 迷迷糊糊间,胡善祥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太后正抱着襁褓,笑的眼睛都没了。 见她醒来,太后把襁褓倾斜,笑道:“你生了个儿子,看着很健壮,且放心休养,外面的事本宫挡着。” 胡善祥贪婪的看着孩子,然后疲惫的点点头,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人生之中最大的一件事,再无遗憾。 太后悄然出去,对朱瞻基说道:“有了皇子,大明上下都会为之一松,把消息传出去吧。” 朱瞻基点点头,俞佳随即就吩咐人去传播消息。 …… 孙氏在养神,室内静悄悄的。 德春站在边上,周嬷嬷实在是忍受不住煎熬,就悄然出去,准备打听一下消息。 她刚出门,就看到王振神色惊惶的跑进来,脚步声沉重,就喝道:“别惊到了娘娘。” 王振放慢了脚步,周嬷嬷看到他一脸难色,心中就咯噔一下,然后问道:“可是出来了?” 王振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欢呼声。 “皇子出世,普天同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典,宫中每人赏宝钞五贯,加餐三日……”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欢呼声渐渐弥漫开来,除去这处宫殿之外,整个皇宫都在欢呼着。 他们不只是在为赏赐而欢呼,更是在为大明的继承人出世而欢呼。 王振松了一口气,通过欢呼来告诉孙氏是再好不过了。 周嬷嬷面色僵硬,身体有些要倒要倒的架势,王振一把扶住她,低声道:“别着急,娘娘还没生产呢!” 周嬷嬷茫然的道:“刚才有人喊什么开天眼了,是怎么回事?” 王振苦笑道:“在皇子出生前,突然有一道绿光从天上直射下来,看那方位,应当就在皇城外一点。” 周嬷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进去。 孙氏已经醒了,目光淡淡的,见王振和周嬷嬷进来也只是漠然。 王振垂首道:“娘娘,皇后那边刚生了个皇子。” 孙氏哎了一声,让德春把自己扶起来。 临产的妇人实在是谈不上美丑,孙氏的肚子不小,动作缓慢小心。 周嬷嬷过去帮了一把,把孙氏扶下床。 王振静静的站在边上,不经意的看着孙氏的神色。 “这是好事。” 孙氏被两人扶着在屋子里缓缓走动,微笑道:“陛下有了皇子,这是迟早的事,咱们应该为此高兴,回头记得赏咱们的人,高兴些,别苦着脸。” 王振赞道:“娘娘睿智,正该如此。” 周嬷嬷强笑道:“娘娘,说是有天眼在看着,孩子出来之后,还有金光普照京城。” 王振皱眉道:“那是瞎说,周嬷嬷,别在娘娘的跟前说这等话。” 孙氏只觉得小腹处一抽一抽的,她用力的掐了一把掌心,压住心中的惊乱,然后说道:“此事不可胡说,陛下才是……扶我到外面看看。” …… 户部,夏元吉瞪着马苏问道:“兴和伯呢?” 马苏坐在边上尴尬的道:“大人,老师说拉肚子了。” 夏元吉怒道:“从半个时辰前来见本官,说什么有要事相商,结果话没说几句就跑了,谁家拉肚子拉半个时辰的?” 马苏坐立不安的道:“大人,下官估摸着是……吃坏肚子了吧。” 夏元吉冷笑道:“本官怕他是……” “哎哟!” 正说着,方醒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面色难看。 马苏急忙过去扶着,夏元吉吸吸鼻子,皱眉道:“你这是掉粪坑了?” 方醒活动着脚,纠结的道:“蹲了许久,脚都麻了,夏大人,方某觉着这肚子又开始翻腾了,得去就医,告辞了。” 夏元吉愕然道:“你不是有要事相商吗?” 方醒被马苏扶着往外去,随口道:“刚才蹲坑想了想,那事还是得自己做,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夏元吉狐疑的看着方醒出去,自言自语道:“这厮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能让人办的事绝不会自己办,今日这是怎么了?” “陛下万岁!”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夏元吉被惊了一下,急忙起身冲了出去。 他一路追上了方醒,见方醒和马苏行动缓慢,就超了过去。 一直到户部的前面,他才知道欢呼的来由。 “大人,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大明多了一位皇子。” 夏元吉心中一喜,然后就想起了先前的天象,顿时就欢喜的道:“喜事喜事,当同庆。” “陛下万岁!” 方醒被马苏扶着出来,见状也是笑眯眯的道:“好事啊!大明算是有太子了。” 夏元吉抚须笑道:“是啊!就算是现在还小不能封,可十岁之后总得要封吧。” “那是肯定的。” 方醒也是不胜欢喜,然后拱手独自离去。 夏元吉晃眼看到他步伐矫健,不禁问道:“兴和伯的脚好了?” 但凡是人类就肯定有过长时间蹲坑的经历,双腿麻木的感觉很难受,而且恢复起来很慢。 可方醒为何那么快就正常了呢? 夏元吉没来得及深思,就被闫大建搅乱了思路。 “大人,该上贺表了。” 夏元吉点点头,回去准备写贺表。 不单是他,六部尚书都在写贺表,百官都在写贺表。 方醒出了户部,一路回家。 沿途的百姓看着兴高采烈的,街边甚至已经有商家在吆喝着。 “皇子出世,国朝大喜,本店今日六折,为殿下祈福!” “为殿下贺,吃一碗送一碗了啊!” 百姓大多走出家门,三三两两的看着皇城方向,只觉得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大明的皇帝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不错。 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朱棣横扫草原,布威于海上,奠定了大明强盛的基础。 朱高炽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可一个仁字就说明他的秉性。 当今皇帝大家也觉得不错,虽然不见什么大手笔的动作,可大家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好过。 这就是盛世啊! 咱们不拥护老朱家拥护谁去? “这太子出世的动静可是了不得啊!先前像是日食,把大家都吓坏了,可后来……他们说有天眼在看着呢,最后还送了金光。” “是啊!有道士说被那金光照过的人都会百病不侵。” “哎呀!我居然不知道?” “没事,据说宫中还有位贵妃要生产,到时候说不准还有呢!” “这可是上天赐福,除去未来的太子殿下,谁有这福气?哎!错失了好处啊!” “……” 方醒听着这些荒诞不经的话,随口问道:“东西都收好了吗?” 辛老七在后面说道:“都收好了,等过几日,风头过了再取回去。” 方醒站在街道中间,两边的人流从身边错身而过,无数人不时抬头看着天空,眼中满是憧憬。 “大明有继承人了,哈哈哈哈!” “回家喝一口,希望这是个好兆头……” 方醒微微低头,只觉得眼眶发热。 土木堡,那该死的一切不会再发生了,也不可能发生了! 土木堡殉国诸臣牌位…… 王佐,户部尚书,赐少保,谥忠简! 鄺野,兵部尚书,赐少保,谥忠肃! …… 张辅,太师,英国公,追封定兴王,谥忠烈! 朱勇,太师,太保,成国公,追封平阴王! …… 那一串串名字,那无数亡魂,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得到安宁了吗? “家国平安,盛世来了!” 一阵欢呼声中,方醒看着这欢腾的景象,说道:“传信号!” 辛老七低声道:“老爷,陛下不知道,会不会……” 方醒摇摇头,眼中有泪,“他知道我的意思,他知道的。” “发信号!” 三枚烟花冲上了天空,轰然炸响。 大人们愕然看着天上,孩子们纷纷拍手欢呼着。 “噗噗噗!” 城外再次传来三声低响。 …… “父皇父皇!” 朱瞻基正在抱着襁褓,有些发怔,闻声他偏头,就看到婉婉牵着端端走过来。 端端看到襁褓眼睛都亮了,挣开婉婉冲过来,站在朱瞻基的身前蹦跳着。 “父皇,我要看弟弟!我要看弟弟!” “恭喜皇兄。” 大家都欢喜啊! 朱瞻基蹲下,端端凑过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张不怎么漂亮,有些皱巴巴的小脸。 “弟弟,回头姐姐带你玩。” 端端欢喜的小脸仿佛都在发光,朱瞻基心中微叹,说道:“你弟弟要慢慢的长大……” 端端认真的道:“父皇,我会等弟弟长大,我会一直等着。” 朱瞻基心中一颤,强笑道:“好,端端带着弟弟长大。” 婉婉在边上看着孩子,突然问道:“皇兄,谁来教他?” 太后本是在边上笑吟吟的看着,听到这话不禁面色微变。 皇子出生,还是嫡长子,这是个沉甸甸的筹码。 可皇帝的态度却很重要,若是朱瞻基不管不顾,以后这孩子会成什么样? 朱瞻基起身看着产房,面色古怪的道:“兴和伯……说……只要是皇后的孩子,他愿意卸掉爵位和聚宝山卫,专心教…….” “轰轰轰轰轰!”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轰鸣,声音听着遥远。 太后面色一冷,说道:“皇后生下皇子,这是有人要跳墙吗?” 朱瞻基摇摇头,从胡善祥生产到现在,他终于露出了微笑。 “母后,这是兴和伯在向儿臣示威呢,顺带给自己找个错处,让儿臣正好卸了他的爵位……” 太后讶然,然后忍俊不禁的道:“当年他替你相看皇后,却是认定了胡氏才能母仪天下,如今肯这般做,本宫却觉得他是在为这个小不点庆贺呢!” 太后在为方醒缓颊! 朱瞻基觉得自己有些孤家寡人的味道,他苦笑道:“他要大明稳定,朕何尝不是这般想的……罢了,叫人去,就说朕知道了,以后再说。” ……. “轰轰轰轰轰!” 炮声隆隆,百官变色,等知道了来处后,杨荣就无奈的道:“兴和伯这是在为皇子贺啊!就是不知道陛下好不好下台。” 皇子出生,皆大欢喜,连金幼孜都笑道:“这是大喜事啊!没有动静,本官都觉得这未来的太子憋屈了些,兴和伯此举正好,哈哈哈哈!” 杨士奇满面红光的道:“大明有了继承人,这才是兴旺之道!” “大明啊!” 黄淮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觉得自己怕是熬不过多久,所以越发的珍惜大明的每一次前进。 而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国本,所以含泪道:“死而无憾了!无憾了!” 杨荣回身看着他,安抚道:“黄大人,好生的养着,大明的路还远着呢,咱们可要好好的走好了,一起走!” 黄淮点点头,剧烈的咳嗽几下,说道:“好,一起走,一起看看煌煌大明!” 杨溥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抬头道:“诸位,这是兴和伯和聚宝山卫向皇子效忠了!” 杨荣皱眉道:“什么效忠?那是国本!” 他一挥手,然后起身出去。 “本官心中高兴,出去转转……” …… “轰轰轰轰轰!” 第七轮炮击开始。 俞佳很顺利的找到了方醒,而方醒就站在路中间,仿佛知道有人会来找自己一般。 “兴和伯,陛下说了,那事以后再说。” 方醒点点头,喃喃的道:“你终于知道了爱情不能和大明相提并论了吗?” “轰轰轰轰轰!” 第八轮炮击的轰鸣声传来。 “兴和伯,你……这是哭了?” 杨荣走过来,看到方醒的模样,不禁拱拱手,说道:“本官亦是心潮难平,难啊!” 方醒百感交集的道:“是啊,咱们都是心潮难平,希望这个孩子能……” “文皇帝?” 杨荣觉得这一刻他和方醒心意相通。 方醒点点头,“希望吧,为此……希望你们能少弄些之乎者也,多让他知道些国计民生,知道些域外形势。” 杨荣愕然,说道:“这是……” 他想说这是帝王的必修课,可一个大汉从斜刺里冲过来,一巴掌拍在方醒的肩膀上,欢喜的道:“兴和伯,进宫进宫,去道贺!” 这人却是朱勇,此刻的朱勇笑容满面,居然还一身戎装。 方醒看着他,定定的,直把朱勇看的浑身发毛,才微笑道:“是啊!道贺,为大明贺,为所有人贺!”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道:也为你贺! 让那个该死的平阴王见鬼去吧! “为大明贺!” 朱勇大喝一声,然后带着人往皇宫去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越来越多,仿佛所有人都出来了。 “轰轰轰轰轰!” 第九轮炮击…… 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欢喜无限。 “为大明贺!” 方醒渐渐融入了人群之中,也跟着大家一起喊着。 “为大明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4章 喜怒哀乐(感谢‘ LyBanana’成为本书新盟主) 第二天早上,贺表如倾盆大雨般的倾泻入宫,这个时节没谁敢去挑动皇帝的情绪,连最强硬的御史都上了贺表,为皇后生的皇子道贺。 而胡善祥的弟弟胡安已经被人恭喜过多次了。 中宫位子不稳,这事儿早就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原先跟着朱瞻基的胡安也沉寂了许久。 如今胡善祥一朝产子,而且生产的时候据说都开天眼了,让满京城的人震惊不已。 这个扬眉吐气啊! 胡安家里的客人从消息传出来后就没断过,那礼物都堆积如山了,他这才从欢喜中惊醒过来。 皇后的兄弟跋扈了啊! 胡安想到这个可能性,马上就把礼物全部找出来,分清楚,然后亲自一家家的送回去,只说不敢收,否则宫中的娘娘会断了关系。 皇后不是软弱的吗?怎么对自家的兄弟那么凶? 有人觉得这事儿有趣,就散播了出去。 “皇后家的都是明白人,也是老实人,以后少不了安稳日子。” 解缙心情大畅,就叫了方醒和黄钟来喝酒,下酒菜就是野牛肉干。 方醒实在是不喜欢全是肉,就叫人弄了点蔬菜,用来蘸酱吃。 方醒拿着几根菜叶进嘴大嚼着,嗯嗯的道:“是这么回事,他若是不知趣,少不得陛下那边要下重手敲打他。” 解缙斜睨着他道:“老夫不怕陛下敲打他,就怕你私下下狠手。” 方醒打个哈哈,然后举杯道:“这一杯酒,为了未来的太子。” 解缙愕然,然后和黄钟大笑着举杯,三人畅快的喝了这杯酒。 “伯爷,有了皇子,皇后那边可就是稳了。” 黄钟擦去嘴角的酒渍,学着方醒用菜蘸酱吃,被辣的欲罢不能。 “还不够稳。” 方醒看到悠悠进来送菜,就调侃道:“悠悠,你祖父给你相看媳妇了。” 悠悠不慌不忙的把一碗凉拌菜放下,然后拱手道:“先前忘记了菜蔬,家母让小子代为致歉,各位慢用,祖父少喝点。” 方醒以手托腮看着悠悠缓缓出去,赞道:“果真有君子之风,解先生教导有方啊!不像我家的两个小子,整日上蹿下跳,多少次忍不住想收拾了他们。” 解缙得意的道:“悠悠可是老夫倾力教出来的,不过你家两个小子灵气却足,做事知道变通,这就是你所谓的放养?” 方醒矜持的道:“也不算是放养吧,只是在暗中关注,发现不对就潜移默化的消除隐患,尽量让孩子觉得自己没有被捆住,我想这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目的。” 解缙转移了一下话题,说道:“皇后的这个皇子,以后谁来教导他,这是个不亚于和哈烈决战的大问题,德华,你最好和陛下先通个气。” 黄钟犹豫道:“解先生,现在不好说吧?说早了就有些过于急切之嫌,目的性太强,在下觉得……还是通过夫人去影响为好。” 若说皇后和谁家的家眷最亲密,大抵就只有张淑慧了。 解缙今天的脑回路大抵是彻底跑偏了,他随口说道:“宫中还有个产妇,谁知道她会生出什么来。” 方醒笑道:“她就算是生个儿子,可有天地响应吗?” 解缙忍不住也笑了,说道:“恰逢其时啊!可见上天还是眷顾着大明,这下人心就更稳固了。” 黄钟也是喜气洋洋的道:“特别是开天眼,这史书上可从未有过记载,可见天命就在我大明啊!” 说着他连喝了三杯,大呼痛快。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举杯相邀。 就在他享受愉悦之时,朱瞻基已经去了孙氏那里。 两人相对默默,而不是脉脉。 室内就他们两人,没人敢在门口,就怕听到什么东西被灭口。 朱瞻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那个孩子出世后,这一切都已经由不得他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了这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回去。 而孙氏则是有些麻木,她抬起头来,微笑道:“陛下放心,臣妾觉着这个孩子比不了别人,可一定是个健壮的。” 朱瞻基默然,孙氏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您多番眷顾,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朱瞻基觉得有些心酸,他看看孙氏的大肚皮,说道:“好生养着,太医院会盯着这里,朕也等着这个孩子出世。” 离开了孙氏这里,朱瞻基在宫中漫无目的的溜达着。 太阳有些大,晒的人只能眯着眼。 朱瞻基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太后那边,有宫女想去禀告,朱瞻基摇摇头,然后慢慢的踱步进去。 太后昨晚上过于高兴,和端端一起笑闹到很晚才睡,朱瞻基不想打扰她们。 小黑一溜烟冲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歪着脑袋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蹲下来,冲着小黑招手。 朱瞻基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所以小黑没有犹豫的跑了过来,摇着尾巴,甚至还伸出舌头想去舔朱瞻基。 朱瞻基用手握住它的两边脸侧,小黑急的左右摇摆着脑袋,让他不禁笑了。 “你可有烦恼?” 小黑迷惑的看着朱瞻基,然后再努力伸舌头。 朱瞻基微笑着,低声道:“谁对你最忠诚?” 小黑奋力的挣脱了朱瞻基的控制,掉头就跑了回去。 “陛下……” 李斌迎了出来,见朱瞻基居然蹲在地上,顿时就把头低了下去。在低头的瞬间,他看了一眼周围,见所有人都在低头,这才满意。 朱瞻基起身,拍拍手,然后问道:“母后昨晚可睡得好吗?” 李斌不知道朱瞻基为何不进去,就恭谨的答道:“陛下,娘娘昨夜和公主说笑,后来睡在了一起,娘娘已经起了,公主还在……” 朱瞻基闻言不禁笑了:“端端还在睡?” 李斌的神色少了些恭谨,多了些慈祥,说道:“公主昨晚和娘娘说了半宿,还嚷着说要去看弟弟,闹腾了许久。” 朱瞻基摇头失笑,然后想了想,就说道:“去禀告母后。” 这是要进去了,李斌笑着应了。 太后正在打盹,等李斌禀告后,她就笑道:“他这是作什么妖呢!快让进来。” 朱瞻基进来行礼,见太后面色疲惫,就说道:“母后该多歇息,宫中之事暂时撂开,谁也不敢造次。” 太后捂嘴打个哈欠,说道:“以前经常一夜不睡也没事,只是高兴,你去看过孩子了吗?还得赶紧想个名字才好,对,先想个小名。” 朱瞻基见太后兴致颇高,就应了,说是回头就想。 “皇祖母……” 这时后面传来了端端迷迷糊糊的声音,太后一听就乐了,说道:“昨晚是谁说今日要起早去看弟弟的?现在太阳可晒进来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5章 玉米(月底,求月票) 朱瞻基召见方醒,就在孩子才出生的第三天。 “你居然瘦了?” 方醒一见面就吃了一惊,朱瞻基摸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的道:“没有吧。” “眼圈也黑了,你这是带孩子了?”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每天抱抱罢了,话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着给土豆取的小名?” 方醒愕然道:“土豆出产大,好养活,就相当于取个贱名,为孩子祈福。” 朱瞻基拿起毛笔,赞道:“是这个理。” 方醒看着他动笔,就心痒痒的想去看看,可俞佳就在边上,他不好做的太过分。 朱瞻基一挥而就,见方醒的模样就笑道:“大名朱祁钰,你不是说玉米和土豆一般的出产,那小名就叫做玉米。” 方醒纠结的道:“大名我没啥说法,只是这小名……是不是有些……” “你是说低贱了?” 朱瞻基摇摇头道:“玉米若真能培育出高产来,这个名字比朕的名字都高贵!” 这是在询问方醒是否有把握,方醒点点头道:“我有这个信心,一定能!” 朱瞻基哈哈一笑,把那张纸递给俞佳,说道:“大名报给各处。” 等俞佳走了之后,朱瞻基招呼方醒坐下,让人上茶。 茶水上来,朱瞻基挥挥手,暖阁内只余下他和方醒。 “法兰克使团的条件都是虚无缥缈,大明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所以朕不准备签订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他们虚无缥缈,那大明为何不可?” 朱瞻基笑了笑:“陈默虽然手段粗俗,但法兰克使团好像挺受用他的手段,倒是让礼部的那几个学生得以知道了不少东西。” 陈默的手段方醒自然是知道的,最擅长的就是装老实和赤诚相见。 “他喜欢洗澡。” 方醒随口说了,然后问道:“法兰克的人没学会什么吧?” 朱瞻基忍笑道:“老夫子把他们教的没话说了。” 方醒想象着老夫子带着三个洋学生摇头晃脑的背书的场景,不禁就笑了。 巴斯蒂安一门心思想和大明交朋友,可法兰克的实力却不尽如人意,和这样的国家结为朋友风险不小。 “法兰克现在身处麻烦中,而大明近期不会和泰西发生太多的接触,敷衍一下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朱瞻基显然是深思熟虑,方醒点点头,说道:“目前大明北边的目标只能是一步步的来,亦力把里,哈烈,至于肉迷,那应当还遥远。” 肉迷国距离太远了,远到让人对补给绝望的程度。 “盟约的话……”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笑,盟约这玩意儿本就是个摆设,双方有互相利用的条件和机会,那就是盟友。没有的话,就算是有盟约,可只会被拿去擦屁股。 两人都没提及炮击的事,都不愿在彼此之间挖一道沟壑。 朱瞻基笑容微收,淡淡的道:“端端昨晚欢喜不胜,很晚才睡。” 方醒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毛笔,说道:“她有弟弟了,当然要高兴。” 朱瞻基苦涩的道:“这就是天意啊!” 方醒微微摇头,却不肯接话。 室内寂静,朱瞻基看着虚空,眼神忧郁。 “我喜欢孙氏,这谁都知道,可终究是一场空……” 朱瞻基惆怅的模样让方醒有些微怒,就刺了一句:“可孩子却是你的。” “是,所以我给他取名为祁钰,小名玉米,很平常的名字。他若是有天命在身,自然会比我这个父亲有出息。” 朱瞻基自嘲道:“我大抵是大明有史以来最痴情的皇帝吧?当年皇爷爷替我定下了胡氏,这就是……来自于祖父的眼光,朕却和孙氏相处多年……” “可你的后宫之中的女人也不少,所以你既然是皇帝,就该知道……皇后一旦定下了,除非她确实是失德,否则就不可轻动的道理。” 一阵沉寂之后,朱瞻基强笑道:“我知道,所以这个孩子我会尽力的教导,大明不会坏在他的手中。不然我以后也没脸去见皇爷爷,没脸去见太祖高皇帝。” 皇帝说出这话,让人不禁倍感凄凉,可方醒却突然想起了朱瞻基在太子年幼时就去了的事。 “你最近可有操练?” “忙,忘记了。” 朱瞻基有些疲惫的道。 “你不该这样!” 方醒提高了嗓门说道:“你是皇帝,再这般下去,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你摸摸自己的肚子和大腿,是不是胖了?” 朱瞻基不用摸,就说道:“是胖了些,稍微注意些饮食就好了。” 方醒无奈的道:“咱们不说万岁,可你好歹活个七八十吧?可你现在的状态怎么活?” 这话大逆不道,幸而没外人在。 朱瞻基见方醒皱着眉头,就苦笑道:“国事家事纠缠在一起,累了,心累,不想动。” 方醒没辙了,随后两人聊了些事情,他就起身告退。 出了乾清宫,方醒回身对俞佳说道:“陛下这样下去可不行,找个人,我有话想禀告给太后娘娘。” 俞佳看看左右,低声道:“兴和伯请说。” 方醒说道:“让公主以后每日起早些,好歹鼓动陛下去练练。” 话无需多,俞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方醒觉得这事儿基本靠谱,所以就准备回家去哄哄昨天有些消化不良的无忧。 谁知道刚到家,金英已经等候多时了。 “兴和伯,帮忙去找吴大人说说吧。” “工部还是没动静?” 方醒觉得这事儿有些怪了,吴中和他没仇,而且皇家工坊的事也不是他能卖关子的,这人是啥意思啊! 金英没有愤怒的意思,只是苦笑道:“南北都在修路,虽说不赶工,可开头的事情太多了,咱家去工部求见几次,每次吴中都答应的好好的,过后又忘记了。”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工部不会下绊子,那么……我且去看看。” 他一溜烟就去了工部,排闼直入找到了正在焦头烂额和人交代事情的吴中。 吴中抬眼看到是他,就叫苦道:“兴和伯,是工坊那事吧?本官……且等等,本官这边马上就好。” 方醒在边上听他交代的都是物资调运的事,就有了退意。可吴中大抵是内疚于心,几下处理完事情,对门外的人说道:“都缓缓。” 然后他才对方醒拱手道:“不是本官诿过,那些东西早就被四处瓜分了,要的再急也只能再等一个月,等南北的各项物资运来了,到时候也能轻松些,还请兴和伯见谅。” 方醒无话可说,吴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必然已经上了奏章,朱瞻基已经知道了此事。 金英啊金英…… 方醒拱拱手告辞,一路出了工部,金英迎上来急切的问道:“兴和伯,如何了?” 方醒一言不发上马,策马掉头,盯着金英问道:“你在宫中一点消息都不通了?” 金英茫然的摇摇头,说道:“咱家出了宫,离了陛下的身边,那就是落水狗,别人不踩几脚就算是好的了,怎么肯冒险和咱家通消息。” 宫内宫外传递消息是有风险,可现实中却屡见不鲜。 不然当年怎么有人说朱高炽孝期不孝! 方醒面色稍霁,说道:“你下个月再来找吴中,必然就有了。” 金英欢喜的拱手道谢,然后上马离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6章 你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他们学的怎么样了?” 陈默和通译悄悄的在驿馆的茅厕里说话,外面有礼部的人在盯着。 通译摸摸少了一只耳朵的地方,咬牙切齿的道:“不好,说是大明的话和字太难。” 陈默悄然递了一块黄金过去,问道:“巴斯蒂安没说什么?” “说了,还仔细问了我。”通译冷笑道:“可我也不大认识大明的文字,就糊弄了一番。” 陈默顾不上系裤带,就用右手去捅捅通译,挑挑眉,猥琐的道:“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留在大明,放心,有我陈默在一天,就少不了你的饭碗!” 通译叹息道:“可惜妻儿都在法兰克啊!” 陈默心中失望,就鼓动道:“等关系好了,以后肯定还得来,到时候……” 两人相对一笑,然后齐齐系了裤带。 刚出茅厕,外面就有人喊道:“兴和伯来了!” 陈默瞥了一眼通译,见他面色发白,就安慰道:“兴和伯讲义气,你只要一心跟着大明,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你的家人吃亏了,兴和伯这人有个外号,叫做宽宏大量,法兰克一定会有人倒霉。” 通译点点头,然后悄然从后面走了。 等他绕到了前面时,巴斯蒂安已经和方醒在前厅坐着了,就等着通译的到来。 巴斯蒂安皱眉看了通译一眼,然后对方醒说道:“伯爵阁下,双方协商进展顺利,我想法兰克和大明将很快会成为盟友,携手在东西方一起确保和平。” 这人学的很快嘛!居然连和平这个词都能随口而出,可见还是有些外交天赋的。 外交战场上,你说和平,我就得说携手共进,这个是调子,也是门面。 可方醒却没兴趣和他聊和平。 “贵使在大明这段时日感觉如何?” 方醒不经意间的问道。 巴斯蒂安毫不犹豫的夸赞道:“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东方第一大国!” “本人将会把大明介绍给法兰克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感受到这个朋友的强大和友好,为两国长久亲密奠定基础。” “那你将成为两国之间的友好使者,这是个不错的职业。” 方醒话锋一转,问道:“贵使要见本伯,可是饮食住宿招待不周吗?” 巴斯蒂安摇摇头,略微俯身靠向方醒这边,说道:“法兰克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而大明同样是传承千年的帝国,两国之间天然就有朋友的基础,伯爵阁下,法兰克想更深入的去了解大明,而这需要去接触大明各方……” 法兰克使团的活动范围在限制在驿馆的方圆两里不到的地方,散步都有人在跟着,找不到机会去仔细看看大明。 看大明是一回事,方醒判断他们更希望能收集到一些好东西,比如说大明的武器资料,如果能有制造方法就再完美不过了。 而书籍必然就是他们渴求的东西! 方醒点点头,说道:“两国相距遥远,天然和对方不存在利益纷争,这就是基础。” 这话委婉的把两国之间的关系定位于因为距离遥远,所以才不是敌人! 巴斯蒂安仿佛不知道这话里的含义,继续说道:“我们对大明的文化很有兴趣,希望能有一个全面接触的机会,伯爵阁下,这将会让法兰克加深对大明的友谊。” 这人张口和平,闭口友谊,一双不知道啥颜色的眼睛里看着全是真诚。 方醒幻想着身前坐着的是自己的学生,然后用更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本伯很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衷心的希望两国成为更重要的朋友,可……按照对等原则,法兰克现在两手空空的来到大明,那么你希望得到的这一切,在朝中那些重臣的眼中就是空手套白狼。” “这是误解!对法兰克的误解!” 巴斯蒂安摊开双手,无奈的道:“从法兰克到这里,一路都在和死神作伴,伯爵阁下,兴许在回程时,我们将会倒在沙漠里,或是死于某个士兵的刀下,这是什么?这是法兰克的……” “这是法兰克的命。” 方醒很满意的看到巴斯蒂安脸上的愕然,说道:“大明对于泰西并无野心,也不可能有野心,所以两国之间的交往会因为距离而很难亲密。贵使,朋友相交贵在长久,一时的亲热并不代表着什么,光阴会对这段友情做出宣判,而本伯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还能在大明见到你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是婉拒,并对巴斯蒂安的急切提出了批评。 没等巴斯蒂安解释,方醒就起身告辞了,随行的礼部官员敬佩的看着他出去,然后对巴斯蒂安说道:“使团若是在饮食住宿上有不满意的地方,欢迎贵使提出来,大明从不亏待朋友。” 等人走了之后,巴斯蒂安摆摆手,通译出去,然后使团的人都涌了进来。 “巴斯蒂安,怎么样?咱们能去买书吗?” 巴斯蒂安缓缓的喝着残茶,说道:“从上岸之后,只要是在城中,我都见到过书店,诸位,这是个文化昌盛的大国,他们的长处应该都能在书中体现,所以法兰克需要他们的书籍。” 一个随从说道:“可我们就算是拿到了书籍,谁能看得懂?” 一阵沉寂之后,巴斯蒂安说道:“咱们的人在学习,可看来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所以通译很重要,你们要盯着他,许诺好处。” 一个随从狞笑道:“他的家人就在法兰克,除非他想抛弃妻儿,否则只能和咱们合作。” “那就让他去学习,学习大明的文字,我想那边不会介意多一个学生吧,如果介意,那就减少一个我们的人。” 众人都在苦笑着,包括那三个学员。 “巴斯蒂安,大明的字和话很难学,他们的方块字线条密密麻麻的,无法想象他们怎么用那么软的笔能书写出这么漂亮的文字。而他们的语言能让你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割掉……” 另一个学员指指自己的脸,说道:“我们已经够刻苦了,每天的睡觉时间已经减少了一半,可那些典籍……太难了,真的不知道明人是怎么学习的。” 巴斯蒂安压压手,等安静后,他低声道:“咱们不能就拿着个空洞的盟约回去,那只是一张废纸……” 众人都面露微笑,从未有人觉得盟约会有什么约束力。 “巴斯蒂安,您对这个伯爵怎么评价?” 因为接触使团的官员都是文官,而方醒这位武将的频繁出现就让使团成员对大明的构架产生了兴趣。 巴斯蒂安想了想,苦笑道:“我想他如果是法兰克人,那么殿下必定会把外交事务交给他来处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7章 走不出的大坑 这个年代交通的艰难程度后人很难想象,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能让人望而生畏。 而陕西也是如此,居住在多山的环县,许多人一生都只在村里附近走动,连县城都未曾去过。 人一旦在某个地方居住久了之后,就会生出眷恋。 这眷恋并非是留恋这个地方,而是习惯。而习惯会导致害怕去尝试。 他们害怕失去了熟悉的环境,更害怕失去了已经熟悉的规则,所以除非是有大好处,否则别想让他们动窝。 许塬,焦取仁坐在窑洞外面,神采飞扬的道:“兴和城已经建成了,好大,而且朝中还运送了不少火炮过去,就是那种一炮出去,就能打出个血肉胡同的火器,那些异族只要敢来,保证能把他们轰跑。” 他的前方坐着几十人,这些人百般无聊的听着,就像是在听说书,这让焦取仁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没了?” 老汉为了表示谦卑,就坐在了地上。他打个哈欠,揉揉眼角的泪水,起身道:“焦大人,今日在村里吃饭吧?” 焦取仁知道自己今天又算是白来了,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好意,在下却是要回去了。” “焦大人慢走啊!” 这些村民大抵就当是刚听了说书,懒洋洋的起身相送。 看着这一幕,焦取仁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一股委屈在胸中左冲右突,却不得发泄。 他突然喊道:“你们为何宁可在这里勉强填饱肚子,也不肯去外面过好日子?难道你们就想子子孙孙的穷困下去吗?看看,看看这些孩子!” 焦取仁拉过一个跟着自己的孩子,指着他赤裸的脚说道:“你们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孩子被吓到了,扁嘴看着自己的母亲求救。 可焦取仁的模样有些吓人,他的母亲也不敢过来。 “我前后来了数十次,我好话说尽,我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可……可你们为啥都无动于衷呢?为啥?” 焦取仁的情绪已经崩溃了,他擦去泪水,哽咽道:“你们的日子好坏管我啥事?县里逼着我来迁徙你们,这是好事,可……可你们就是不认啊!我能咋办?” “我知道自己笨,不善于蛊惑,可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发誓,若是迁徙过去的日子没这边好,那我就落马而死!” “别别别!” 老汉见到焦取仁落泪,想起他隔三差五的过来,连水都是自己带的,没占村里的一点便宜,就不忍的道:“焦大人,咱们祖辈都住在这里,祖坟也在这里,亲戚也在这里,咱们能去哪啊!您回去吧,别来了,咱们这就这样了,千年来都这样……” 焦取仁的嘴唇颤动着,挫折感让他浑身无力。 他拱拱手,然后过去牵了驴,步履蹒跚的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村民说道:“这是个好人。” 老汉叹息道:“咱们这边在环县算是日子好过的,谁愿意走啊!” …… 焦取仁一路回到县城,在皮影戏的摊子前面站定,呆呆的看着悲欢离合在那小小的台子上,用人偶展现出来。 苍凉的唱腔在幕布后面传来,几个孩子在边上冲着那些被操纵着在台子上移动的人偶嬉笑,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悲欢离合,更不知道什么是……命运多舛…… 一个老妇人看戏看的投入,突然呜咽出声,引来边上不少人的侧目。 “好!” 这时台子上的人偶动作开始激烈起来,唱腔渐渐高昂,边上有闲汉大声叫好,看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分明就没从戏里看到什么值得感慨的地方。 焦取仁牵着驴缓缓离开,想起了方醒曾经说过的话。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戏里有的,不管多稀奇,多让人瞠目结舌,生活中必定会有!生活中有的,戏里不一定有! 县衙里,当焦取仁把驴安置好,准备回值房时,一个小吏急匆匆的过来交代道:“焦取仁,范大人找你。” 范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见焦取仁进来,就阴沉着脸说道:“本官令你去移民,时至今日依旧无功,环县艰难,不养闲人,可你是兴和伯的学生,本官不敢妄动,你自行去吧。” 这是让焦取仁自寻出路,环县这个小地方放不下他这尊大佛的意思。 很委婉,没有上官的居高临下。 这话就算是当着方醒的面范颖也敢说,方醒若是敢出头,那天下官员都是他的敌人。 焦取仁微微摇头,躬身道:“大人,小的前后说动移民八户四十七人。” 他不去争辩,只是想用数据告诉范颖,我并非没有寸功。 范颖冷冷的道:“许塬如何?” 这话让焦取仁无言以对,因为他是被派去许塬鼓动移民的,可最终那八户人家却都是另一个地方的人。 也就是说,他焦取仁的所谓功劳,不在上官的指令范围之内。 这话还是滴水不漏,公事公办。 焦取仁躬身告退,他知道自己还是没走出这个坑。 许塬在环县算是‘富庶之地’,这一点他在去过第一次之后就知道了,从而知道自己遇上了杀威棍。 杀威棍他不怕,也愿意承受。 可范颖的目的居然是想把他从环县赶走,这让焦取仁无法接受。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值房,坐在桌子前发呆。 潘直和李新诚相对一视,然后潘直说道:“哟!焦大人这是马到成功了?许塬那边的百姓什么时候迁徙啊?这环县上下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李新诚干咳一声,假意道:“此事要慢慢来,千万别着急,水滴石穿嘛,总会有些人愿意移民。” 潘直冷笑道:“该移的早就在前几次移走了,剩下的都是宁可饿死在家中也不去的。” “你们既然知道,那环县上下都该知道,为何要拿这等难事来为难我?” 焦取仁在来环县之前想到过困难,可没想到自己会被县衙上下给坑了。 他回过身,怒道:“就算是如此,我也说动了八家人,我就想问问,难道必须要许塬移民才算数吗?这是哪家的道理?” 潘直还想驳斥,李新诚给他使个眼色,两人齐齐起身出去。 到了门外,李新诚低声道:“他可是书院的学生,规则内弄他没事,要是胡言乱语被他抓到了把柄,北平的那位你挡得住?” 潘直摇摇头,畏惧的道:“他杀我如杀一鸡,县里谁敢拦?” 李新诚低笑道:“他已经被弄了,如果硬待在环县也没问题,可名声却臭了,以后就一辈子的小吏,难道他会乐意?” 潘直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两人捂着嘴,一路笑着出去。 下衙了! 县衙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开始回家,范颖临走前去见了县令王续,两人谈笑了几句,然后范颖告退。 陕西的百姓人数因为移民而持续走低,人少了,矛盾自然就少,官府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少。 所以懒散就成了主旋律。 范颖到了前面,见焦取仁的值房内静悄悄的,就以为他走了。 他得意的一笑,然后走到窗户边往里看了一眼。 一双呆呆的眼睛同时也在看着他! “啊!” 范颖尖叫一声,急忙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喘息着骂道:“都下衙了还在里面干什么?出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8章 绝望…… 焦取仁缓缓的走出来,还背着个包袱。 他看了在揉屁股的范颖一眼,说道:“许塬的人不愿迁移。” 说完他背着包袱缓缓和范颖错身而过,再无一点恭谨。 这是他给这个任务的最后交代! 范颖偏头看着他出去,嘴角浮起了微笑。 一个等在后面想拍马屁的小吏悄然过来,低声道:“大人,他这是自己走的。” 范颖正色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毛躁,没有耐心,怎么成为栋梁?哎!本官也是想多了,他是书院的学生,兴和伯那边随便换个地方,以后照样能飞黄腾达。” 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引来了小吏的崇拜:“大人,您这是为他操碎了心啊!可小的看他却不领情,要小心啊!” 范颖赞许的道:“你不错,好好干。” 小吏激动的浑身颤抖,一连串的马屁源源不断的脱口而出。 范颖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说道:“你去跟着他看看,千万别让他寻了短见。” 小吏以为这是看重,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范颖呵呵冷笑着,然后施施然的回家。他准备回家就喝一杯,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至于焦取仁是否会寻短见,在安排了那个小吏去盯着之后,他一点儿担忧都没有。 死了有人垫背,书院难道还不满意吗? 你方醒再牛笔,也不能为了一个学生就迁怒别人吧。 想起刚才县令王续的夸赞,范颖的眼神多了炽热。 不能让书院的学生把环县当做升官的跳板,这是他们两人的共识。 焦取仁一旦从环县开始升官,以后他的官做的越大,他和王续在大家的眼中就越差,甚至会成为名教败类。 所以还是赶走好! 你方醒厉害,我们惹不起,可送瘟神总是可以的吧? 范颖哼着小曲,想着王续答应优先向上面推荐自己的事,只觉得连夕阳都美了几分,呼吸都带着兴奋的滋味。 就在他刚进家时,就在焦取仁在环县唯一的一家客栈住下时,城门准备关闭了。 “慢些慢些!” 关闭到一半的城门停住了,老兵喝道:“有人来了,重新打开城门!” 有人说道:“可这不合规矩。” 老兵骂道:“规矩就是给人用的,这是骑兵,在这个时候赶路,肯定是有要事,你关一个试试?” 那人嘀咕道:“不会是马匪吧?” 老兵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骂道:“马你妹妹,快帮忙!” 夕阳下,一队骑兵轰然而至。 老兵看了一眼,就低头道:“敢问大人到环县可有公干?” …… 店家已经问过两次了,可焦取仁却不想吃晚饭。 失败的挫折让他心丧若死。 对自己能力的怀疑让他宛如虚脱般的无力,他甚至都不能动一下,只想这样坐着,直至地老天荒… 他没有去埋怨什么,因为这一切在书院时解缙和方醒都说过多次。 书院的学生和那些人天然就是仇敌,出仕之后要警惕,要学会使用手段来抵御各种明枪暗箭。 可他没有预料到环县的官吏们竟然是想逼走自己,结果猝不及防,没有丝毫的应对余地。 他没点灯,夕阳渐渐落下,屋子里黯淡下来。 他看着最后一抹光,目光呆滞。 那一抹光渐渐消散,他的目光依旧呆滞。 然后,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仿佛想把那一抹光留在身边。 他就在黑暗之中发呆,手中握着一根绳子。 这是他在一家马上关门的店铺里买的,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当时买这条绳子的想法。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然后又平静,起身又坐下。 挫折已经渐渐演变成了绝望。 他不甘心,不想做书院第一个被退回去的学生。 他觉得再无脸面回去见那些老师和同窗。 他记得自己当时给学弟们说的那些话,当时的他是那般的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能撼动整个世界。 可现在……世界却给了他一击重击! 他没脸了…… 悲愤慢慢的充满了他的胸膛。 我要报复他们! 可用什么来报复? 他们用的手段光明正大,说到哪去都有理。 办事不力,只让你退出,而不是开革,这个算是法外开恩了。 你还想怎样? 不!我还有办法! 他的眼神渐渐呆滞,呼吸几乎不可闻,胸膛起伏细微,半晌才起伏一次。最后他呆呆的起身,把绳子往房梁上扔,连扔了四五次,他才想起需要在绳头上捆些东西配重。 他的大脑晕沉,只是本能的记得一些东西。整个人就像是人偶般的,僵硬的在给自己搭绳子。 就像是有人在驱使着他在做着这一切。 夜色降临,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吹的桌子上的一本书噗噗作响,就像是有一只手在翻动着书页。 室内没有点灯,靠着室外的微光,焦取仁缓缓的打着绳套,手法还是书院教的。 噗噗噗! 风骤然大了起来,把桌子上的那本书吹的几欲翻滚。 最后一页被吹了起来,然后两头重量失衡之下,整本书重重的翻倒过去。 噗! 焦取仁缓缓上了椅子,黑暗中,他双手握住绳套,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 窗外有几点光亮,那是环县人家的灯火。 他松开绳套,然后整理衣冠。 绳套开始摆动着,一下下的敲打在焦取仁的下巴上。 他重新拿起绳套,缓缓接近… “就在二楼吗?” 外面的一声问话就像是闪电般的击穿了焦取仁的昏沉。 绳子已经套在脖子上,只需身体前倾,踢掉椅子…… 他悚然而惊,不由自主的推开绳套,身体软软的滑倒下去,最后呆坐在椅子上,双腿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焦取仁纹丝不动。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焦取仁的身体动了一下,问道:“谁? 话才出口他才发现格外沙哑,就像是那年他风寒生病的时候一样。 “确定就是这里吗? 门外传来了一个焦取仁听过的声音,接着就是掌柜那带着谄媚的话:“是的大人,就住在这里。” “那你下去吧。” 脚步声再次传来,然后下楼,渐渐消失。 “谁?” 焦取仁再次问了一次。他对刚才那个声音有些印象,可现在他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没想起来。 “嘭!” 门外的人并没回答,一声巨响后,房门被人强行撞开了。 昏暗中,焦取仁缓缓起身,扶着椅背转了过来。 门外站着三个男子,撞门的男子退后一步,目光在室内搜索了一遍。 中间的男子喝道:“点灯!” 火折子被引燃,小刀进来找到了油灯,点亮后挑了一下灯芯。 光明降临! “山长……” 风尘仆仆的方醒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焦取仁,再看看在不远处那张椅子前晃荡的绳套,他面无表情的问道:“想自尽?” 焦取仁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瞬间泪流满面,哽咽道:“山长……” “啪!” 方醒一巴掌扇倒了焦取仁,然后走过去踩上了椅子,顺手把绳套打开,冷笑道:“你还知道用这种最牢固的法子打绳套,可见你是真想死了。” 辛老七出去喝退了闻声来查看情况的掌柜和伙计,然后站在外面盯着走道。 焦取仁爬起来,重新跪在方醒身前,低声道:“山长,学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方醒下了椅子,坐下,活动着僵硬的脖颈,随口道:“说说。” 焦取仁就把自己到环县后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山长,此等事闻所未闻,学生当时只当是打压,就算是完不成,大抵也就是被冷落,谁知道……他们竟然要逼学生走。”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就算是失败,可你却要用这等手段来报复他们,你想过自己的父母家人吗?想过得知消息之后,书院那些师生的悲痛吗?就算事后我把那些人碎尸万段,值得吗?” 焦取仁无言以对,垂首道:“山长,学生错了。” 方醒目光幽深,叹息道:“我教你们科学,教你们强壮体魄,可却忘记了要教你们怎么做人……” 辛老七突然低声和方五说了几句,方五就悄然从另一边翻窗出去。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许多,从初生时的无知,年幼时的懵懂,想成熟,想成人,你得要经历许多……挫折。” 方醒摸摸跪在身前的焦取仁的头顶,柔声道:“挫折会有许多种,能让你痛不欲生,能让你觉得这世间充满了灰暗;能让你想把这天撕破,让光明重新降临在自己的眼前……” 焦取仁虔诚的听着…… 街道上,一个黑影悄然接近了客栈外面的窗户处,他把耳朵凑近,同样在听着。 就在里面,掌柜和伙计已经在瑟瑟发抖。 就在客栈外面,一个男子冷冷的看着二楼窗户外挂着的黑影。 “但是别放弃,只要能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比如说苏武,他若是绝望了,在那十几年的苦寒中,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方醒摸着焦取仁的头顶,叹息道:“是希望啊!是希望让他坚持到了最后,然后光明降临。这便是我这个山长要教给你的,永远都不要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哪怕你身陷泥沼之中,也不要忘记希望……” “……相比于人,动物更能承受挫折,因为它们的目的明确,那就是活下去,交配,养大自己的孩子。它们是如此的专心,以至于挫折对于它们来说只是一道坎,只要能活下去,越过去就是了。” 灯光闪烁着,方醒的声音渐渐的高亢了些。 “你的路还很长,记住了,活下去就是希望。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活着?” 方醒先前就像是一位父亲般的勃然大怒,现在又如一位父亲般的温言教导。 “别担心这些……” 辛老七悄然走到临街的窗户边。 方醒看向窗户,讥讽道:“蝇营狗苟之辈,不能成为你的绝望!” 窗外的黑影猛地一惊,随后就准备撤离。 他小心翼翼的滑下去,他有些兴奋,因为他觉得这些消息能换来一笔不菲的赏赐。 他落地,回头。 一只大手已经在等着他。 大手捏住脖子,用力。 黑影的眼中多了绝望,旋即眼中的神彩渐渐暗淡。 “五哥,不查查是谁的人吗?” 方五松开手,黑影缓缓倒地。 “不必了,老爷亲临,那几个人好不了。” …… “……山长,学生从不知道要整一个人能这般从头布置,不动声色,一朝发动让你无从招架,只觉得自己无能……” 夜色渐渐深沉,环县渐渐宁静。 “你不无能,我当初招收学生时就要求一点,不要天才。” “天才多骄傲,而书院没有精力去一一因材施教,所以我不喜欢天才。而你们……只是经历少了些,这只是一次小挫折,稳住。” 焦取仁点点头,只觉得刚才的经历就是恍然一梦,眼前一片光明。 “以后你还会经历更大、更多的挫折,忘掉绝望,生存下去,直至时机降临,光明重现。” 方醒起身道:“早些睡,明早出门。” 看到方醒走到门口,焦取仁想起他是傍晚赶到的环县,就内疚的道:“山长,以后学生会好好的琢磨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方醒止住脚步,点点头,说道:“他们啊……他们怕是没有以后了。” 他下了楼梯,走到大堂。 掌柜和伙计已经被赶到后面去了,辛老七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老爷,清理过了,可以入住。” 方醒确实是累了,等方五进来禀告外面的情况后,就说道:“小把戏罢了,不必理会。” 环县渐渐进入了梦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49章 亲自探问 王续的家庭很完美,妻子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女都乖巧上进。 不过在环县做官,基本上没啥油水可捞,所以他一家的日子过得只能说是普通。 吃完晚饭,王续问了儿子的功课,然后去了书房。 作为知县,他能知道不少算是半机密的消息,所以得知陕西以后会被持续削减百姓的决定。 没了百姓,就算是在陕西做了知府也比不得京城的一个九品官。 所以他想离开环县,哪怕是去沿海当一任知县都行。 可关系托了一个又一个,两年下来,他依旧在环县,依旧每日看着这些人。 范颖要想逼走焦取仁,王续是不大愿意的,可范颖一番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大人,要想和那些人交好,咱们得先动手啊! 王续知道那话的意思,这是要先弄个投名状,然后才能论功行赏。 所以他默许了! 今天范颖说焦取仁被赶走了,他只觉得一阵轻松。 灯光下,他翻看着一本游记,内容是从金陵到交趾的经历和风土人情,很是精彩。 所谓书生不出门,就知天下事,大抵就是通过这些书。 看到书里把交趾描绘成了大明的小江南,王续不禁心中微动。 想升官吗?去交趾吧。 在那干几年,只要你不出错,就有很大几率升官回到中原。 哎! 王续摇摇头,交趾啊交趾,若是去了,家里的孩子怎么办?那等地方的文教想想都不放心。 他把书合上,准备写一篇文章。 “老爷……” 王续突然又没了做文章的精神,他烦躁的起身道:“可是有事?” 门外的老仆说道:“刚才有人进城,守门的说来头不小,而且那些人直奔万家的客栈,据说是去找了那个焦取仁。” 嘭! 老仆看到王续把书一扔,就知道有麻烦了。 “马上叫人来。” 王续深吸一口气,暗自祝祷了一下,然后去交代妻儿。 三个衙役被临时叫了来,看到面色冷淡的王续,没人敢发牢骚。 一路到了客栈,叫开门后,掌柜的见是王续,急忙喊冤,说自己的店里绝对没有藏污纳垢。 王续闭上眼睛,路上一个得到他暗示的衙役就问道:“刚才那批人可是到了你这里?” “是,他们去了焦大人的房间。” 做生意就得要善于观察风头,掌柜先前看到方醒等人面色不善,而且根本就没有来到外地的谨慎,所以没敢多说。 衙役想发怒,王续却摆摆手道:“本官刚听闻焦取仁负气出走的消息,这才追了来,你带本官上去。” 掌柜拿着蜡烛,引着王续到了二楼,他故意把脚步放重,可王续是什么人,一下就察觉了他的用心。 可他没有心思愤怒,更没有心思想着怎么秋后算账。 掌柜这般做,就说明来人不简单。 从守门的人不肯报来人的具体身份开始,王续就有些感觉不妙。 一行人刚转过去,走道中间就有人喝问道:“谁?止步!” 王续不等掌柜说话,就上前一步,拱手道:“下官王续,求见贵人。” 辛老七没吭声,焦取仁都差点自杀了,他对环县官吏没有一点好感。 屋里沉默了一瞬,方醒说道:“今日不见客!” 敢拒绝自己,那么里面的人少说得是五品实权。可文官不会拒绝,还会主动验证身份,这样可以不留话柄。 那么里面那人的身份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王续又赶来了客栈,路上还遇到了面色惨白的主簿范颖,两人心中不安的问掌柜,却被告知那一行人已经出城了。 王续和范颖追到了城门处,守门的军士告诉他们,焦取仁带着那些人往许塬去了。 …… 这是方醒正儿八经的第一次见到环县这种地形,一路上他问了焦取仁,等到了许塬的那个村子之后,那些村民就让他感到了无奈。 “焦大人又来了?” “哭了,哭了!” 几个孩子在边上嬉笑着,方醒看看村子,发现没有炊烟的迹象,就问道:“这边不吃早饭吗?” 焦取仁冲着走来的老汉拱拱手,说道:“山长,这边也种了土豆,头晚上煮熟了,第二天全家人都吃这个,倒是能吃饱了。” 这时一个妇人拎着个篮子过来,拿了几个土豆出来,笑道:“焦大人今天还带人来了,早饭没吃吧,来,一人一个。” 焦取仁急忙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们在城里都吃过了。” “我尝尝。” 方醒却接了一个,然后咬了一口,说道:“挺糯的,只是以后吃的话,最好热一热,不然娃娃们的肠胃娇嫩,受不了呢!” 妇人诧异的道:“大人还知道这个?不过都习惯了,好了,咱们得下地干活,焦大人接着给他们说吧。” 焦取仁尴尬的道:“水姐,这是……这是我的老师。” 老汉正在边上打量着方醒几人,闻言就拱手道:“贵人来了,贵人来了,快去打几个鸡蛋,弄点热汤来,记得多放些油……” 一个妇人磨磨蹭蹭的往窑洞去,看模样分明就是舍不得。 方醒说道:“都吃过了,老叔可有凳子?” 等大家都坐下后,方醒就和老汉扯起了家常。他的见闻多,不多时就把村子里的闲人都引了过来。 “……陕西一地最终肯定是要移走一半人以上,而且以后还得持续移。” “为啥?” 老汉觉得方醒说的话好像带着权威,就有些虚了。 方醒指指周围,说道:“这里原先本是好地方,只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耕种,那么多年下来,这些土地都不堪重负,一旦遇到个灾害,别怀疑,肯定有灾害,到时候怎么活?” 老汉的双手绞在一起,为难的道:“大人,这些咱们……现在还能活啊!” 方醒觉得有些悲哀,他诚恳的道:“咱们能不能有点远见?就算是为了子孙后代,咱们能不能……给子孙后代找条好路子。” 老汉只是不说话,低着头,用脚磨蹭着地面。 方醒对焦取仁点点头,确认他确实是受了委屈,然后说道:“朝中已经在考虑强制移民,原先许多地方都要种树,要让这边的绿色更多些。” 老汉马上就抬头道:“那不能吧?咱们祖辈都在这活着,为啥要移民?” “因为移民出去才能活的更好,子孙才不会饿死!” 想起明末时陕西的灾荒,方醒觉得强制移民不一定是坏事。 “易子而食的典故都知道吧?就是交换自家的孩子吃了。” 老汉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可现在有了土豆呢,这东西好养活,出产多。” “旱灾一到,什么东西能活?” 方醒来此只为了解这些人的心思,就起身准备回去。 “山长,知县和主簿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0章 来自于兴和伯的报复 第1950章来自于兴和伯的报复 方醒回身,看着站在外面的王续和范颖两人,淡淡的道:“本伯只是来此游玩,贵县这是不许吗?” 到了此时他无需再隐瞒身份,甚至还带着些倨傲。 王续近前躬身道:“见过兴和伯,兴和伯到了环县,环县上下不胜欢喜。” 到了此时,王续和范颖哪还会不知道方醒的身份,只是先前见他和老农坐在一起闲聊,没敢靠近而已。 方醒拱拱手道:“二位大人这是所为何来?” 王续只觉得脸上发烫,却不是什么羞涩,而是紧张。他说道:“兴和伯,下官昨夜就去了客栈,只是想问问焦取仁的事。” 这个撇清和追溯用的极好,方醒点点头,看了面如死灰的范颖一眼,说道:“本伯到延安府办事,顺带过来看看焦取仁,见他正准备回去,就问了问,结果让本伯有些诧异,就想问问贵县,让一个新到的小吏来环县还算是富庶的许塬来动员移民,这是谁的主意?可公平?而且只许他在许塬动员,其它的不算,这是为何?” 王续回身指着范颖说道:“此人乃是县里的主簿范颖,在来的路上已经向下官请罪,说是压的差事过甚,下官也是发了火……” 范颖的脸颊有些红,而且能看出巴掌印。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本伯不管这个,这是你们的权利。” 回过头,方醒问焦取仁:“你是想回去还是留下?” 焦取仁想起了这段时间里的遭遇,点点头,说道:“山长,学生想留下。” 方醒赞赏的说道:“在哪里跌倒,那就从哪里爬起来,你倒是有些韧劲,好,那就留下吧。” 方醒相信经历过自尽未遂的焦取仁不会再软弱,他对那个老汉拱拱手,说道:“我这就回去了,你们自己想清楚,早过去就能分到好田地或是好牲口。” 说完他转身就走,老汉早就被兴和伯这个名号给惊呆了,他率先跪下,然后全村人都跪了。 “伯爷,小的愿意移民啊!” “对对,咱们一村人都愿意移民。” 方醒的脚步一滞,说道:“你们自己决定吧。” 他带着人回城,王续和范颖都不禁松了一口气,王续交代道:“以后不可为难焦取仁,而且还得弥补一番。” 范颖此刻只有点头的份,他根本就没想到方醒居然会亲自赶到环县,没被方醒收拾他就已经在念佛了。 方醒回到城中,和焦取仁吃了一顿午饭,最后交代道:“要在事情出来之前敢于建言,比如说此次许塬的事,若是你当初就指出许塬乃是富庶之地,那么他们要想压你就得另想办法,否则我这里随时都能收拾他们。” 焦取仁点点头,说道:“学生还嫩,所以现在时常想起以前在书院里师长们的教诲,觉得自己当初还是没学好。” “所谓的学,出来做事就是在学习,不断的和你在书院中学到的知识在交融。不要气馁,好好干,回头这边换人的话,你也记得多观察,免得再次被人给坑了。” “换人?” 焦取仁有些发懵。 方醒微笑道:“他们打压为难你,那是他们的权利,可我既然知道了,怎么报复回去,自然也是我的权利。” 焦取仁心中激荡,就哽咽了起来,方醒起身笑道:“此事不只是为你,书院多名学生被打压过甚,偏偏我的事情多,所以就挑了环县来警告他们。” 随着方醒的离去,焦取仁继续留在环县,一直在担心的范颖终于是安心了,他甚至还在想着该怎么把此事隐晦的在书信里提及,好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曾经给了科学一次狙击。 日子继续,无聊的继续。 …… “他们犯错在前,本伯来吏部举报,蹇大人这是觉着应当无视吗?” 方醒快马赶回京城,家都没回就去了吏部,直面蹇义。 蹇义淡淡的道:“证据何在?本官不可能凭着你兴和伯的一面之词就……” 一本册子被丢在了桌子上,方醒起身道:“你说打压吧哪都有,可这种目的的打压,那些人确定不怕本伯的报复吗?” 别人大抵会斥责方醒的跋扈,可蹇义却知道,方醒这是在代替朱瞻基跋扈。 你们冲着书院的学生下黑手,这是要把朕置于何地? “连本伯亲自去许塬都无法劝动那些人,他们让一个小吏,刚到环县的小吏去劝,这是什么意思?蹇大人自己斟酌吧。” 方醒走后,蹇义拿起册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沉思良久。 “压住就行了,非得要逼走,这么愚蠢的人,当初是怎么被安排在环县担任县令的?” 蹇义苦笑着写了一份奏章,然后送进宫中。 随后宫门大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是东厂的人!” 安纶执掌下的东厂以狠辣著称,一旦被拿住确凿证据,不管你是什么官职,都别想逃过。 环县依旧懒散着,直至某一天,也就是方醒离去的第十天,一队人马进了环县县城,然后县衙里多了一连串求饶的哀嚎。 范颖被两个番子从值房里拖出来,他用脚勾住门槛,哭喊道:“下官错了!下官愿意去向焦取仁赔罪,愿意……” 领头的档头怒喝道:“没吃饭吗?” 一个番子担心被呵斥,就一脚踢去。 “啊……下官有罪!下官有罪!愿意去交趾……” 里面的王续也不好过,他想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可一双腿却软了,要靠在门边才能维持着站姿。 他对两个番子笑道:“本官……” 两个番子面露狠色,王续伸出手来,脸上的镇定换成了惶恐,说道:“本官,不,此事是范颖一人干的,和下官不相干。” “王大人,别扯这些没用的,到了东厂自然有你说话的机会。” 一个番子近前,手中握着绳子。 王续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着,他强笑道:“兴和伯……下官和兴和伯当时谈笑风生……下官……下官……饶命啊!” 王续突然声泪俱下的跪在地上,哭喊道:“兴和伯雅量高致,下官只想和他老人家亲近,早晚请益,都是误会……” 东厂的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不禁摇摇头,两人过去绑了王续,但王续却走不动了,最后只得架着出去。 到了前面,几个小吏被拖在门外跪着,再近些跪着的就是范颖。 见到范颖,王续顿时浑身就有了力气,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本官对你这般推心置腹,你却狼子野心,都是你这个畜生弄的鬼……” 范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方醒不会放过自己,但……更不会放过王续。 他扭头对王续笑了笑,说道:“是你想升官……” 王续勃然大怒,竟然挣脱了看押,背着手冲过去,踢打着范颖。 范颖却不肯吃亏,起来就展开了反击。 …… 宽宏大量之名随着王续和范颖被拿下而再次响彻云霄! 这是一次警告,及时的警告。 据说皇帝已经愤怒的准备把王续和范颖两家人流放到苏门答腊去,这个消息一出,京城官场噤若寒蝉。 苏门答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只知道一样就够了。 海外! 那几乎相当于是被抛弃了,别人是移民,海外却是遗民。 这太狠了吧? 于是乎宫中就收到了几分含蓄的奏章,奏章里没求情,只是列举了移民海外的坏处。 “主要是说移民海外,天长日久之后,就会成为大明的外患。” 杨荣的气质越发的沉凝了,以前那位机敏带点活泼的杨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沉稳的大明首辅。 “杨大人这是来偷懒的吧?” 两人在庄子里漫步,身后的无忧带着两条大狗跟着。 杨荣点点头,说道:“你这次从海外带回了许多金银香料,朝中对出海顿时哑然,所以他们此次只是寻了个借口罢了。” “苏门答腊归于旧港,按照本官的理解,你应当在谋划着满剌加,不把那道海峡牢牢的控制在大明的手中,你必然是不肯罢休的。” “当然不肯罢休。” 方醒回身看了一眼无忧,然后说道:“那道海峡就是大明的生命线,落在别人的手中,我将会寝食难安。” “本官看过海图,那道海峡确实是至关重要,封住之后,大明海疆就固若金汤,进可攻,退可守,只是……一是驻军,而且还得常年保持水师在海峡的存在。二是移民,没有移民,驻军就稳不住。” 杨荣抚须道:“陛下此举让人震惊,可本官却知道,这只是海外移民的开端罢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1章 不要管我(最后三天,求月票!) 哈烈的夏天阳光明媚,撒马尔罕,这座曾经的明珠,现在也被战争弄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一队骑兵缓缓走在街道上,马背上的人叹息道:“我还记得当年这里有多繁华,四方商人在这里交换货物,然后送往各方。” “如今……还好商队依旧回来了。” 也思牙看到了商队,那些商人正蹲在一个废弃建筑的边上交易,看着依旧狡猾。 几个商人警惕的看了也思牙一眼,然后都背转身去,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些。 哈烈内战,撒马尔罕几经易手,最终被篾儿干拿到了手中。为了筹集钱粮,哪怕他不敢确保自己能保住多久,可依旧迫不及待的许诺安全,把商队重新召集了起来。 有商队就有了赋税,有了物资,篾儿干的势力就这样慢慢的膨胀了起来。 一路到了个保存还完好的宫殿外,搜身之后,也思牙被带了进去。 外面残垣断壁,宫殿内依旧奢华。 等见到了那位篾儿干,也思牙恭谨的说道:“兄长,您的威名我在明人那边都有耳闻,哈烈王这个名字重新在明人那里引发了恐惧。” 上面坐着的男子冷哼一声,说道:“也思牙,你做了明人的俘虏,当时父王还想着去营救你,可你却自己回来了。告诉我,明人想让你做什么?” 边上站着的侍卫都握住刀柄,怒视着也思牙。 这是一支从混乱中杀出来的精锐之师,他们的人数没有老王在时多,可战斗力…… 也思牙并未慌张,他说道:“兄长,明人并不是威胁。” 篾儿干阴狠的盯着他,喝问道:“你做了明人的说客?!” 也思牙苦笑道:“兄长,明人用不着我做说客。” “他们想进攻哈烈吗?” 刚夺取了撒马尔罕,篾儿干有些担心明人会趁机远征,到时候自己立足未稳,怕是只能放弃这个要地。 也思牙说道:“兄长,我才从其他几位兄长那边来,我告诉他们,大明对于哈烈并没有野心,我们应当要和平相处。” 上面传来了一声嗤笑,篾儿干不屑的道:“你是在明人那里被哄晕了头吧,两国从那次大战之后,哪还会有什么和平,如果不是距离遥远,明人的大军早就来了。” 也思牙争辩道:“兄长,明人现在的目光在海上,他们朝中在争论着是否继续出海,还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至于草原,他们修建了几年,兴和城才将建好,而移民至今还装不满那座城市,他们进攻哈烈做什么?难道再建一座城?人从哪来?” “明人很富庶吗?” 篾儿干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也思牙下意识的回答道:“很富庶。” 篾儿干点点头,面色和气了些,说道:“那几个在想什么?我猜想他们一定把你赶了出来,若不是看在你以前好欺负的份上,粮草都不会给你。” 也思牙赧然的道:“是的兄长,他们原先在那边依旧争斗着,那两只羊和肉迷人之间有些动静,所以他们停手了,正在观望。” “他们在害怕,害怕肉迷人向东边扩张。” 篾儿干轻蔑的道:“明人在东边建城,西边的两只羊和哈烈人也很强大,哈烈只能团结起来,才能抵御那些豺狼虎豹,我准备派人去告诉他们,要么一起联手,要么我将会发动进攻,把哈烈重新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为了曾经的荣光而奋斗!” 也思牙还想劝几句,篾儿干却摇摇头道:“你先去歇息,晚些和我一起用餐,告诉我明人的情况。” 也思牙很失望,他被人领着出去,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可以安心睡一觉了,不用担心强盗马匪的袭扰。 哈烈的混乱导致盗贼增多,大势力和城市是最佳的避难所。 所以撒马尔罕进驻了不少人,这些人靠着为篾儿干工作而获取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着一家人的生命。 街上行人衣衫褴褛,脚步匆匆。 也思牙好歹是客人,那些行人被警告后,离他远远的。 “抓住他!” 一声大喝后,两名侍卫带着也思牙躲在了边上。 前方一阵喧哗躲闪之后,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子冲了过来,身后紧紧跟随着十多名军士。 也思牙看着这个狼狈奔逃的男子,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明人! 那张脸上有也思牙熟悉的气息,就是看守他的人经常流露出的气息。 这人在奔逃着,就在跑到和也思牙平行的地方时,一个不知道是哪的男子冲了出来,奋力用手中的木棍抽打过去。 也思牙看到男子伸手格挡了一下,他甚至看到了被木棍砸断了骨头的手臂垂下,然后木棍再次砸去…… 男子摔倒在地上,那十多名军士冲过来控制住了他。 出手的男子堆笑着凑过去,一个军士随手一巴掌就把他扇倒在地上。 “这是明人的奸细!” 两个军士把男子反绑了手拖起来,断掉的手臂弯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惨嚎声刺耳之极。军士洋洋得意的说道:“他们在这里收集情报,还暗杀我们的人,按照殿下的吩咐,马上会处死他!” 观看处死同类,这是人类的一个爱好。当得知这个将被处死的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时,那气氛几乎比赶集还热闹。 就在离宫殿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开阔地。 撒马尔罕此时最不缺的就是劳力,随着宫殿中传出的命令,一个木台子很快就拔地而起。 明人被捆着跪在台子上,身边站着几个军士,其中一人挥舞着鞭子说道:“鞭刑!” 啪! 哈烈人玩马鞭的技巧大抵当世一流,一个漂亮的鞭花之后,惨叫连绵不绝。 也思牙也在下面看着,他摇摇头道:“告诉兄长,不要去激怒明人。” 陪着他的卫兵不满的道:“这里是撒马尔罕,明人最得意的时候也不能踏足这边。” 台上的明人被人从前方揪住头发,全身只能紧绷着承受鞭挞,惨叫声中,也思牙看到了那张满是痛苦的脸上多了些狠意。 这是死士! 也思牙想起了大明最精锐的两个特殊衙门。 锦衣卫和东厂! 是锦衣卫的人吧? “说出你的来历和身份!” 台上的鞭打停了一瞬,有通译在喝问明人。 那明人的头发被拉着,所以脑袋能转动的幅度很小。他喘息着,努力抬眼看着四周,渐渐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通译挥挥手,鞭子再次落在他的背上。 “啊……” 惨叫之后,明人趁着空隙喊道:“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那绝望的神色让人感到颤栗,有人已经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张脸。 通译再次制止了鞭打,然后蹲在明人的侧面,说道:“说出你的同伙,我们会让你享受美酒和……美人。” 明人嘿嘿的喘息着,他贪婪的看着人群,眼角突然有泪滑落,他嘶吼道:“别管我!我不会说,我什么都不会说!” 鞭刑不能让他无法承受,可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 他猛地嚎叫一声,喊道:“我熬得住!” 通译起身,冷冷的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记得告诉他们,我没说,我没说……” 通译和行刑人商议了一下,随后就对下面公布道:“他将会被装进布袋里踩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2章 悲痛和责任 战马是哈烈人的战友,它能驮着你远征千里,也能驮着你发动决死冲击。 而用战马来踩死敌人,这是一个和战友共享愉悦的好办法。 “别动!” 就在高台的左侧,四个男子站在一起,都在看着那个明人被拖下来。 一个男子呼吸急促的道:“大人,他们要踩死他!” “别动!” 一个看着笑眯眯的男子低声道:“这里是撒马尔罕,东厂就我们五人在此,王石被擒,我们更不能动。” “苗喜,陈辉,看着关起生。” 男子说话间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被拉下来的明人还喊了一嗓子,显得极为兴奋。 一个布袋被拿了过来,当两人扬起布袋,准备罩住那个明人时,他没有挣扎,只是仰头看天,然后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身后的两人以为他要挣扎,就用力的压住他的双臂。 可他没有挣扎,他在蓄力。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他忘记了断臂处的剧痛,仰头大喊道:“大明万胜……” 笑眯眯的男子眼中多了黯然,可他们不能走,必须要盯着看,否则周围盯着人群的军士会把他们揪出来。 布袋扎紧,轻轻一推,明人就倒在地上。 布袋里一定是黑暗的吧? 那些围观者们盯着那个在蠕动的布袋,心中猜想着那个明人的处境。 可布袋里依旧传来了喊声,沉闷的喊声。 “大明万胜” 几匹马被牵了过来…… 开始还有惨叫,不到一刻钟之后,布袋不再动弹,悄无声息…… 行刑完毕,人群开始散去。 那四人随着人流缓缓离开了这里,最后几次转向,最终进了一间石屋。 “嘭!” 桌子被一脚踢飞,一个男子蹲在地上,伤心的哭泣着。 “王石……王石他昨晚还在说自己的儿子不够聪明,想去求了兴和伯进书院读书,又……又怕没脸……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让笑眯眯的男子颓然坐下,他说道:“咱们探知了哈烈内部的纷争和兵力,也大致知道了那些王子之间的矛盾,王石……他没给东厂丢人,回去本官就去求兴和伯。” “大人,别怪关起生,他和王石交好,如今王石去的这般惨烈,他不好受。” 笑眯眯的男子就是东厂的档头赵春,而蹲在地上哭的就是关起生。 说话的是苗喜,他冲着陈辉点点头,陈辉就过去劝慰关起生。 赵春咬牙切齿的道:“王石果决,本官也不好受,可今天你们都看到了那个也思牙,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也思牙最后的结果。” 苗喜低声道:“大人,也思牙会不会……” 赵春摇摇头道:“他对那个女人痴迷入骨,再说他留在哈烈也没人会看重他,甚至会成为替罪羊,那还不如回大明去,好歹有条活路。” 这时关起生停止了哽咽,他起身道:“大人,王石的遗骨……” 赵春的眼神陡然凌厉,低喝道:“你以为本官不想带着王石归家吗?可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撒马尔罕,篾儿干的地方,本官敢打赌,王石的尸骸边上至少有十余人在盯着,就等着拿人。” 苗喜黯然道:“大人,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赵春双拳握紧,喃喃的道:“我会冒险去查查也思牙,拿到消息咱们就走。” “大人,危险!” 陈辉起身出去看看门外,回身道:“也思牙到了这里,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他想把咱们当做是投靠篾儿干的资本,那咱们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大人,还是再想想吧。” 赵春仰头,鼻子里用力的呼气,有些虚弱的道:“咱们必须要及早离开,否则一旦篾儿干决心要一统哈烈,弄不好就会把咱们弄进去,到时候咱们还得为哈烈作战,不死就别想出来。” “王石……” 赵春捂着脸,叹息道:“他做到了咱们所能想到的一切,本官不如他,所以想着……别怕死,兴和城已经建成,本官就算是死了,也再无遗憾。” “吃饭吧。” 赵春觉得这话有些伤感,就叫人去做饭。 他们的饭就是面饼,而且是死面饼。 关起生拿了个面饼,说是要出去一趟,赵春答应了,也没问他的去向。 他能去哪?不外乎就是想去看看王石的尸骸被丢在了哪里。 “丢下兄弟,本官罪不可赦。今日动手拦住王石的那个人,本官记得是在边上的一家粮店干活,去,找到他,杀了他!” …… 也思牙吃的是羊肉,作为兄弟,哪怕他以前软弱,可篾儿干也不会小气到在食宿上亏待他。 吃着羊肉,也思牙的脑海中不时会出现那个被踩死的明人面孔,他已经十多天没吃过肉了,可还是失去了胃口。 “我要去见兄长。” 睡了个午觉起来,也思牙就想起了杨五妹,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马上就去求见篾儿干。 篾儿干很忙,他需要重建撒马尔罕,重建的物资是不缺的,缺的是粮食。 “让他们交出来,除去养活家人的粮食都交出来。如果有人不交,那就全部拿了。” 篾儿干疲惫的挥挥手,然后对也思牙说道:“你的要求不能被同意,如果说肉迷是狼,那么大明就是虎,哈烈谁都不能沾染,至少在局势明朗前不能沾染。” 也思牙说道:“兄长,他们都在观望,需要一个强大的人来统合他们,我相信兄长您正是这个人选。” “最新的消息,肉迷人正在整军备战,他们甚至还在研究火器。” 篾儿干有些无奈的道:“他们一定会重新崛起,也思牙,哈烈将会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再也没有击败老对手来证明自己的重新崛起更有力的手段了,那是个强大的国家,哪怕他消沉了几十年,可谁也不能小瞧他们。” 也思牙心中沮丧,觉得自己和杨五妹再无希望。 “兄长,大明可以帮助我们。” 也思牙觉得哈烈已经步入了危机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走错路而被两大帝国干掉。 “明人对待藩属国,如果是老皇帝在还好说,可那个魔神最是无赖,什么藩属国,只要不合心意就照打不误,周边震怖啊!” 也思牙觉得这个顾虑再没错了,他对方醒的看法很复杂,大抵认为这位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以利益为重。 一旦他发现哈烈是块肥肉的话,那么不管两国是什么状态,哈烈都难逃一劫。 可杨五妹的倩影却在他的脑海里晃悠着,让他不由自主的说道:“兄长,可肉迷人也是威胁啊!若是我们不合起来,到时候就是一盘散沙……” 肉迷最大的仇人,除去泰西那一帮子之外,就是哈烈。 当年哈烈老王一战击败肉迷人,还俘虏了他们的国主,导致肉迷多年一直没恢复,这个仇可结大了。 篾儿干说道:“此事我已经在着手了,对了,乌恩也派了人来。” “乌恩……” 也思牙诧异的道:“他不是和肉迷人卷在一起了吗?那个叫做什么仆固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3章 急躁的朱高煦,欢喜的陈潇 孙氏生了个女儿。 如果说大明是一个湖泊,那么这个消息就是一个涟漪,激荡起了些许波澜,湖面旋即恢复了平静。 书院的学生出仕,当时的动静不小,当初解缙就说一定会被打压,其后果然。 只是方醒却早就在等着这个打压,然后借用环县十多名官吏的流放来了个震慑,一下就让那些以为他还在观望的人收回了手脚。 最近各处传来的消息,书院出仕的学生们的境遇得到了不少改善。 而朱祁钰同学正在奶娘的照看下茁壮成长,朱瞻基对此有些不知所措。 “总觉得那孩子像是多余的,当然不是我不喜欢他,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有了儿子,朱瞻基明显的精气神不一样了,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这事不奇怪吧。” 方醒想起了土豆刚出生的时候,说道:“因为那孩子是你血脉的延续,总会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朱瞻基话锋一转,说道:“汉王叔回来之后就没间断过进宫,说是赶紧把他弄到那个地方去,他甚至连全家人都带到了京城,乐安洲那边是铁心不要了。” “这是好事啊!只要汉王殿下开了个头,那些藩王还不得都盯着呢!” 大明的藩王现在日子不大好过,在经过朱济熿和朱权之事后,他们基本上就别想再要什么自由了,整日就被封在封地里,再好的美景也得看腻了。 朱瞻基纠结的道:“可一下都封出去,以后船队出海,就是和藩王联系,想想都不对劲……” “那就弄地盘去!” 朱瞻基摇摇头道:“郑和的船队还没回来,不知道那边究竟有多少地盘,还有,藩王分封海外,若是每人都封,那就是个无底洞。” “一个分枝一个地方,然后那个地方不能都封给他们。” 朱瞻基诧异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朕就是这般想的,给他们地方,给他们自由,可地盘却不是他们的。” 两个人相对一笑,边上的俞佳顿时觉得殿内阴风惨惨的。 方醒出了宫,一路去了汉王府。 汉王府还是那模样,方醒以为自己进了原始丛林。 “殿下说反正都要走了,废那功夫干嘛,以后谁住谁弄。” 常建勋带着方醒去了练武场,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了朱高煦的叫骂声。 “废物!冲阵要缩起来,躲在马脖子后面,不然箭如雨下,你往哪躲……” 朱高煦正在调教几个儿子,见方醒来了就不高兴的道:“都自己操练起来!” 十个儿子一溜排开,这场面让方醒也有些震撼。 老朱家的生育能力怎么都去了藩王的身上,真是莫名其妙。 方醒看了一眼那十个被训的鹌鹑般缩着脖子的家伙,心中暗自为他们默哀三秒钟,然后就问道:“殿下,可有人来问过您关于海外之事?” “有啊!” 朱高煦爽直的说了一串名字,全是藩王。 “他们也想去,可又怕被皇帝给坑了。” 朱高煦不屑的道:“本王拿下了最好的地方,他们犹豫,大不了弄去占城那等地方,到时候屁股后面就是交趾,整日过的提心吊胆的,哈哈哈哈!” 这货一点儿宗室情谊都没有啊! 方醒是来传话的,他斟酌了一下,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此事您干脆就别说了,任由他们去猜测。” “吊胃口?” 朱高煦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能清晰的看到皱纹,他得意的道:“本王最讨厌吊胃口,不过弄他们却是最好不过了。” “殿下,带个头吧?” “什么头?” “缴税。” “什么?” 朱高煦大怒,一把揪住方醒的衣领,骂道:“亏我还把你当做朋友,你居然敢坑本王?!” “开玩笑!开玩笑!” …… 方醒只是试探了一下,就知道此事不能急切。 不过朱高煦太不给面子了,方醒觉得应该想办法拖一下,让他马上出海的希望破灭。 “夫君,您是舍不得吧?” 张淑慧听到方醒的牢骚,就不经意的揭穿了方醒的真实想法。 “汉王殿下爽直,和您的关系好,他若是走了,您可就少了个朋友。” “胡说!” 方醒躺在躺椅上,接过小白递来的果汁,舒坦的喝了一口,问道:“无忧呢?” “被带进宫了,说是公主想她了。” “两个毛孩子,整日就知道玩耍。” 闺女不在家,方醒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张淑慧要盘算账目,小白要去第一鲜视察,于是方醒就听着算盘声缓缓入睡。 张淑慧拿了件薄被悄然给他盖上,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方醒这段时间的睡眠看似很好,睡下就一觉到天亮,可白天他的精神却明显的不足。 御医也来看过了,说他是神虚,结果方醒听成了肾虚,好家伙,逮着御医就一通探讨,最后御医诅咒发誓,说方醒的肾很好,不虚,这才释然。 神虚听着有些玄幻,张淑慧盯着方醒每天吃药,可方醒却经常躲,甚至还会偷偷的把药倒了。 张淑慧最后没辙,就把无忧请了出来:每次吃药,无忧就站在边上哄着,怎么哄孩子就怎么哄方醒。 御医说过,方醒这毛病应该是长期焦虑所引发的,最好是多休息。 所以方醒一旦睡觉,除去无忧之外,家里人做事都会轻手轻脚的。 “德华兄……” 方醒一下就醒了,张淑慧听出了声音,就倒了杯茶给他,说道:“妾身避一避吧。” 方醒喝了茶,精神大振,说道:“陈潇莽撞,却有分寸,他不会进来的,我出去一下。” 果然,陈潇就在内院进来一点等着,和邓嬷嬷在吹嘘着自己在嘉蔬署是如何的大展宏图。 “好了,你的宏图在玉米那呢!” 方醒带着他去了书房,先问了陈嘉辉和马氏的身体,然后问道:“你急匆匆的来找我作甚?”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陈潇艳羡的道:“德华兄,你的日子可真是逍遥啊!小弟在城外到处跑,最后框定了地方,准备弄那个玉米。” “季节不一定对,少弄点。” 方醒也不知道玉米播种的季节,可总不能等到明年再下种。 陈潇得意的道:“德华兄,此事已经是小弟负责了。” “你还以为自己被重用了?” “难道不是吗?” 自从陈嘉辉升职为顺天府府丞之后,陈潇的行情就见长了。 “听闻有人给你介绍小妾,漂亮吗?” 陈潇尴尬的道:“这是瞎说的,我哪能啊!小冉可盯着呢!” “你知道分寸就好。” 方醒说道:“玉米的事陛下很看重,这东西弄好了不比土豆差,重要是重要了,可要是你弄砸了,那后果可不轻。” “这是既想吃肉,又怕挨刀,然后就让我去试试?” “对,没错,别人的面子没你的大,这是其一。” 方醒给他分析道:“第二就是此事有风险,那玉米现在还不够好,需要不断的培育,直至产出达到要求,谁负责此事,就要一直跟着,风险不小。” 见陈潇面色黯淡,方醒安慰道:“虽然风险不小,可一旦成功了,你就会青云直上。怎么,不敢赌一把?” 青云直上是每个官吏的梦想,陈潇当然也不例外。 “德华兄放心,小弟一定要头悬梁,锥刺股,不破楼兰终不还……” 被方醒灌了鸡汤的陈潇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方醒伸个懒腰,丝毫没有坑了好友的内疚。 培育玉米是件长期的事,弄不好十几二十年后才能成功,到了那时,一直埋头在嘉蔬署苦干的陈潇会是什么模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4章 你……辛苦了(还有两天,求月票) 玉米算是意外之喜,但能知道玉米以后的风光的唯有方醒,甚至连朱瞻基都只是习惯性的信任他,就把培育良种的事儿扔给了嘉蔬署,实际上就是让方醒盯着的意思。 皇帝信任是一件好事,可玉米培育要多久? 站在刚打开的城门外,看着那些百姓迎着晨曦走出来,脸上还挂着睡意,哈欠声不绝于耳。 疲惫欲死是一种很痛苦的煎熬,跟着小娘在大明北方转了一圈的骑兵们现在都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辛苦你们了,自己去歇息吧。” 交趾偏于一隅,难以开眼界,于是蹇义就建议让小娘在大明北方转一圈,各处仔细看看,回去后也好给交趾的百姓们宣传一番。 哪怕对方醒有千般不满,可在对待交趾那块曾经让大明流血的地方时,蹇义依旧很谨慎。 小娘不傻,她知道这个举动就代表着大明承认了自己。 你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这个承认很难,正如同大家见面几次,谈笑风生一样,里面有多少是认可和交心? 怕是一点都没有吧? 所以小娘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些进出的百姓,只觉得这个帝国就像是这个清晨般的……朝气勃勃! 我就是这个帝国的其中一员,而且还是绝无仅有的女官员。 小娘微微一笑,然后上车,对车夫说道:“去方家庄。” 守城的军士见马车不进城,反而掉头了,就想过来盘查。 “别查了,那个女人不是奸细。” “大人……” “那是大明唯一的女官员。” 马车一路到了方家庄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农人扛着锄头,身后跟着老牛在田间悠然自得的漫步,他们看着庄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般的迷恋。 小娘也很迷恋,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女儿有了她的俸禄,日子过得很是肆无忌惮的快活。 可再快活也要嫁人,所以小娘就在深深的担忧着。 她不喜欢那些懒汉,担心女儿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还是中原过去的人好啊! 可他们不会看上自己的女儿,在他们的眼中,哪怕自己是官员,可女性的身份让他们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之至。 离经叛道啊! 她下了马车,缓缓行走在庄上,感受着自己的心从担忧慢慢的变为宁静。 归来去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她突然想起了女儿在学堂里学到的一首辞赋,她面带微笑,看着方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方醒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正门的后面,微笑着。 “见过伯爷。” 方醒看着这个面色微黑的女人,由衷的道:“你……辛苦了。” 小娘突然感到眼睛有些发酸,以往的委屈和疲惫都在这声问候中慢慢消散。 方家居然开了正门让一个女人进去,这个算是开天辟地了。 可随后方醒还叫了家人出来相见,顿时就让黄钟有些不解。 最后他作陪,三人在书房里谈话。 “……交趾如今百业兴旺,黄大人竭尽全力,粮食出产很多,甘蔗也种了许多,每年都有商人到交趾去收购甘蔗……” “……如今交趾都说大明话,孩子们进了学堂,每日他们背诵诗词和先贤的话,那些闲人都蹲在学堂外面听,都说这才是日子…” 儒学总是有凝聚人心的力量,如果不是以此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的话,方醒觉得这是一门类似于思想教育的必修功课。 “为何不愿意回京?” 方醒觉得小娘的功劳足以让她在京中过上舒坦的日子,能够远离交趾那个虽然火热,却依旧荒凉的地方。 小娘低头不语,就像是一个学生被老师问:你此次为何没考上举人。 方醒心中微叹,说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黄大人来信说交趾人心归附,你的功劳颇大,如今那边粮食满仓,百姓安居乐业,最多五十年,那边就会彻底忘掉那些叛逆,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疆土,你……功在千秋。” 小娘羞涩道:“伯爷过奖了,我只是带着人去帮那些女人。” “女人就是半边天,交趾的半边天都被你给理顺了,如何不归心?” 方醒笑吟吟的夸赞着,小娘也笑了起来。 “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活着没有目标,于是我就给了她一个目标。” 目送着小娘远去,方醒对自己当年随手的一个安排,导致了今日这等结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黄钟有些参与到一种改变未来的兴奋,“伯爷,这就是人心呐!” “是,这就是人心。有的人家财万贯依旧不快活,有的人媳妇孩子热炕头就心满意足,而我……” 方醒不知道要怎样自己才能快活。 可徐景昌却很快活。 交趾的甘蔗种植他插手不少,从中获益颇大,整个定国公府都在为甘蔗而疯狂。 那些懒汉们被抓去种甘蔗,包吃包住,也给工钱,可工钱少啊! 而大明内部对糖的需求仿佛是个无底洞,这就造成了商人们蜂拥而至的局面,若不是黄福勒令不许占用耕地,估摸着交趾如今已经到处都是林立的甘蔗田。 所以最早去交趾的徐景昌就得了天大的便宜,每年徐家的收入都让他笑的合不拢嘴。 钱多了,徐景昌也开始了享受。 早上喝酒,这是徐景昌最近的爱好。 早上喝了酒,一整天人都晕乎乎的,开始会难受,适应之后就会觉得这样的感觉真不错。 他已经喝了半斤酒,然后躺在躺椅里,微眯着眼,看着前方三个女子在翩然起舞。 乐声恍如从空中传来,曼妙的舞姿让人蠢蠢欲动。 这才是生活啊! 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打断了徐景昌正在享受醇酒美人的兴致,他懒洋洋的问道:“何事啊?” 关永集急匆匆的过来,俯身道:“国公爷,府中的马车和别人的马车撞了。” “撞了就撞了呗。” 徐景昌不为所动,关永集苦笑道:“国公爷,撞的是那位小娘……” “干特娘的!谁干的?” 徐景昌一挥手,歌收舞歇。 关永集指指内院,“是……” “飞花不是回家去看看吗?怎么撞上人了?” “国公爷,那小娘据说刚从方家庄出来,正准备回城歇息,就在街上,两辆马车迎头撞上,咱们府上的马车结实…….她的就……” “伤到哪了?” 徐景昌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好容易新帝上位之后,对自己的敲打也结束了,可家中的小妾居然来了这么一下子。 要命啊! 关永集说道:“伤到了腿,据说当时就起不来了,她的随从马上雇了马车,已经送去了医馆。” “那个贱人!” 徐景昌起身道:“先把那个贱人拖回来,关在屋里,没我的吩咐,不许见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5章 李二毛的第二弹 “这事和我无关。” 徐景昌想去看望小娘,可朱瞻基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于是他被拒绝了。 “居然是沈石头亲自在门外守着,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徐景昌有些急了,就来找方醒想办法。 方醒才送走了小娘,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怔,然后吩咐道:“告诉夫人此事,让她进城去看看。” 徐景昌讪讪的道:“哥哥我倒是忘记了男女之别,不过德华,陛下的反应……是不是过火了些?要不是小娘长的普通,我倒是要担心大明会多一位嫔妃了。” 里面渐渐的多了人声,还有无忧的叫嚷声,方醒这才问道:“府中那位是有意还是无意?” “别骗我!” 徐景昌本想忽悠一下,被方醒这话给弄的尴尬不已:“就是那会儿人多……” 北平城的街道堪称是宽阔,方醒无法想象定国公府的那个女人是如何的霸气。 两辆马车相撞,那种场面方醒只是想象了一下,然后就说道:“小娘本是要准备回去了,这一耽误,定国公,陛下恼火了!” “交趾多次反复,要是有人趁机造谣,说小娘在北平被歧视了,这个责任谁负的起?” 方醒不知道朱瞻基是否恼火,他自己却有些火大了。 “定国公,那小娘……本伯保定了!你那个小妾还是准备洗干净去坐牢吧!” “那个女人……”徐景昌不以为然的道:“千金买马骨也够了吧?难道还要我去致歉?” “你真的……”徐景昌见方醒很认真的在点头,就有些羞恼。 方醒的神色很认真,“有何不可?” 他觉得小娘对大明的贡献比徐景昌要大一百倍。一个类似于纨绔,靠着父祖的功劳在享福。而另一个却帮助大明稳住了交趾,堪比开疆之功。 “我比你小,但经历的事不少。” 方醒正色道:“人之所以是人,那就是因为智慧和底线。智慧让我们活的更好,底线让我们敬畏!” “敬畏啥?” 徐景昌觉得方醒真的是魔怔了,这年头除去敬畏一下祖先和皇帝之外,我老徐家还需要敬畏谁? 方醒指指自己的心,说道:“名声,不管是枯名钓誉也好,假仁假义也罢,定国公,午夜梦回时,独坐静思时,扪心自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中只有利益和好处?还是说我坚守了底线。而你的底线是什么?你是勋戚,国戚,你该有什么底线?” 徐景昌郁闷的道:“该交的税我交了,不占大明的便宜,国朝有事,哥哥我从不躲避,该出力就出力,该出钱就出钱,必要时,哥哥我也敢提刀上马,为大明而战,还不够吗?” “不够!” 方醒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他最后劝道:“要以大明为重,你是勋戚,做不到这一点,以后会有麻烦!” 徐景昌摇摇头,起身告辞。他真的觉得自己在全力配合皇帝了,已经在勋戚中成了另类,可方醒意思还不够,这是要我徐景昌去向那个小娘道歉啊! “罢了,此事是哥哥府上错了,该!回头就去。” 回去后他就亲自送了些药材和礼物过去,可却被拦截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徐景昌觉得自己就像是只在捕食的螳螂,总觉得背心发凉。出来后马上又去找了方醒。 “德华,陛下这啥意思?” 方醒觉得这是一个表明朱瞻基对勋戚态度的机会,就说道:“陛下生气了。” 徐景昌顿时懊悔不已,说道:“哥哥我都上门了啊!” 朱瞻基没啥意思,小娘受伤,那就正好在京城休养一段时间。 可勋戚…… 方醒觉得朱瞻基正在拿着小本子,在一一记录着勋戚们的过错,就等着时机开始清算。 勋戚于国无益,只能算是站队党。 他们利用联姻等手段,渐渐的结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这个集团的力量强大,足以影响到朝政。 于是文官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朝中有人上了弹章,说定国公的小妾都敢跋扈,可见勋戚不法之一斑,这是暗里鼓动陛下清洗勋戚啊!” 黄钟觉得这是好事,可方醒却不同意这个看法。 “陛下是想清洗勋戚,可目前不能,至少在取得平衡之前不能。” 朱瞻基还需要勋戚来钳制文官,现在削弱任何一边都是在自毁长城。 可徐景昌不知道啊!他认为朱瞻基是对勋戚失去了耐心,于是就惶恐了。 他珍而重之的请了方醒和朱高煦吃饭,算是一次试探。 “殿下,我徐景昌可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此事就是小妾的错,我已经把她关了起来,只要一句话,老子就宰了她!” 徐景昌对那个小妾已经是恨之入骨了,说到后面那杀气几乎不加掩饰。 朱高煦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带什么东西去海外,闻言他随口道:“那就宰了吧。” 徐景昌苦着脸道:“殿下,不是我不愿意宰,犯法啊!” 李二毛他们一天就盯着勋戚文武官员,一旦被他们找到错处,呵呵!别犹豫,赶紧上弹章,然后就等着一战成名吧。 朱高煦不屑的道:“就你这点胆子,当年我那舅舅的半点长处都没学到,当真是无能。” 徐景昌无奈的道:“家父去时,哎!一言难尽啊!” 方醒在想着李二毛最近的沉寂,他在想着是不是给李二毛提供点炮弹,好歹能在都查院一炮打响。 “今年山东好像又遇到灾害了。” 方醒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打算,这不是交情在作祟,而是他不想由李二毛率先向勋戚开炮,从而引发一场大论战。 李二毛是在蛰伏,从上次弹劾皇帝纵容臣下求官之后,他名声大噪,然后就开始了蛰伏。 这份不合年轻人心性的心思让不少人都暗自对他抱着警惕,可随着李二毛的沉寂,这些警惕就慢慢的消散了。 所以当他的奏章被送到朱瞻基的案前时,连朱瞻基都有些吃惊。 这份奏章的内容很简单,延续着书院不啰嗦、不修饰文辞的特点,直接指出了大明目前想发展的最大禁锢。 赋税! 从用商路引导那些豪商交税,从对奢侈品行业收税开始,大明的商税都在一步步的增长着。 可自从南北大通道开始建设以来,连近几年出手豪奢的户部也开始收紧了钱袋子。 “陛下,水泥窑要建造不少,各地都要建,不然拉过去的耗费能让臣想把自己丢进水泥窑里烧死。” 夏元吉也渐渐的老去,和上面英姿勃勃的帝王相比,这些臣子们不少都是垂垂老矣。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李二毛的奏章里说,大明可以用建设来拉动经济,这个是书院里的课题,目的就是通过建设,从而让各地和各行各业得到好处。” 夏元吉赞同道:“是这样的,路修到一处,肯定要在当地采买不少东西,加之路好,以后出行便利,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商贾。” 这话暗自在支持着李二毛的观点:陛下,咱们开始全面收税吧。 朱瞻基看了一下下面的重臣,意味深长的道:“他说大明可以开始取消士绅的免税,诸卿以为如何?” 卧槽! 这李二毛比方醒还激进啊! 方醒没来,杨荣断定他肯定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一定会来扎场子。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大,就像是一枚炸弹被扔了出来,无人敢接话。 朱瞻基看了看奏章,面无表情的道:“李二毛说最好是先弄个试点,就算是失败了影响也不大。” 可群臣还是不搭话。 这个话题几乎是个禁忌,从朱元璋开始给读书人优待以来,那些优待政策早就被潜规则所替代,优惠的范围和人数不断在扩大着。 这些都是违规,大家对此心知肚明。 可谁愿意把这个问题捅出来? 朱瞻基看看群臣,最后还是张本出班。 张本人送外号‘穷张’,满朝文武谁敢说比他清廉? 朱瞻基看着张本面露激昂之色,不禁暗自点头。 “陛下,臣以为此事正当其时。” 去了一个金忠,却来了个张本。 这人一看就是个倔的,比金忠当年的装疯卖傻可是厉害多了。 张本板着脸道:“当年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是豁免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如今大明田地众多,读书人哪有这般穷困,臣以为大多都成了送好处,那些官吏不过是在结善缘罢了,顺带还能让自家以后也能享受一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6章 我醒了(感谢‘cheungwa2002’成为本书新盟主) 张本的话揭开了一直以来的潜规则:太祖高皇帝当年只是想优待寒门学生,可现在这个优待政策已经普及到了所有的学生。 这个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连金幼孜都无话可说,他干咳一声,就在朱瞻基的视线转移过来时,又把脑袋别了过去。 即便是方醒不在,可他依旧无法回避张本说的问题。 如果他能不要脸到无视这些问题的话,那么他就不该是辅臣,兴许去礼部做个郎官也不错。 一阵沉寂之后,朱瞻基淡淡的道:“这份奏章肯定会引发朝野议论,幸而他还知道分寸,提议弄个地方来试试,不然朕怕是要坐不稳这张椅子了。” 群臣躬身道:“陛下,臣等万死。” 朱瞻基有些失望的道:“你们别万死,这大明缺了朕无碍,缺了你们大概就要乱套了……”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嘲讽,杨荣说道:“陛下,臣请细思之。” 这是能动摇国运的决策,一旦贸然,事情的发展大抵谁都控制不住,整个大明会走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朱瞻基本可把这份奏章扣下,可他却拿出来讨论,这就说明……他心动了。 这意味着什么? “诸卿下去当仔细考量这份奏章,回头给朕说说自己的看法。” 朱瞻基非常聪明的把难题抛给群臣,这是预热。 群臣散去,朱瞻基拿着那份奏章仔细看着,突然问道:“这份奏章就是李二毛独自写的?” “是的陛下。” 俞佳说道:“李大人从上次弹劾求官之后,就一直在搜罗各地士绅读书人的特权。” “胸有城府,做事不急不躁,是个好苗子。” 他随即就去了太后那里。 “要动读书人的好处?” 太后有些愕然,“你得想清楚,大明还得要靠着他们治理呢,要是闹翻了,你想想太祖高皇帝。” 朱元璋堪称是千年来最强悍的帝王,可依旧对读书人没辙。 “你再讨厌他们,可却离不得他们,这就是太祖高皇帝当年杀贪官的来由,他讨厌那些人,可却不得不用……哎!不用他们能用谁呢?” 太后有些惆怅,她觉得从朱棣开始,这家子皇帝就前赴后继的在警惕着文官,可却让文官的日子越过越好。 朱瞻基静静的听着,说道:“母后,兼并已经出现愈演愈烈的势头,为首的正是那些士绅和读书人,他们这是在挖大明的根,而他们倚仗的就是所谓的豁免赋税的优待……这很难,可总得要试试,不然丢给玉米他们,怕是已经无法动弹了。” 太后忧心忡忡的道:“此事要谨慎,不说别的,一动读书人的优待,那些文官们怕都要准备抱团了。” “母后,总得要试试。” 朱瞻基认真的道:“您想想,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帝王是一代比一代若,其实不是弱,而是被压着无法动弹,等到了玉米的时候,估摸着就只能垂拱而治了。” 太后叹息一声,幽幽的道:“你的意思我知道,看看史书,那一朝不都是这样,你不甘心我懂,去问问兴和伯吧,现在敢站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朱瞻基皱眉道:“母后,兴和伯不会躲,也不会利用这等机会来谋求什么。” 太后难得尴尬一回,她转过头去,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也是习惯了,总想着让臣子站队,罢了,你自己小心,多商议,别一冲动就下了决断。” 话锋接着一转,太后就说起了玉米的可爱,还有端端的懂事,一时间气氛融洽,可却把孙氏的那个女儿给忘了。 朱瞻基当然不会忘,赏赐流水般的进了孙氏的宫殿。 从皇后生下小玉米之后,宫中的气氛就变了。 孙氏那里去奉迎的人还有,可大多是来了这里,又去皇后那里,两头不得罪。 朱瞻基从孙氏那边出来,就去了坤宁宫。 “陛下,殿下的根基好,能吃能睡……” 奶娘们纷纷表功,朱瞻基接过孩子,看着那张小脸蛋,心中的郁郁消散了些。 “皇后恢复的怎么样?” 渣男朱瞻基随口问道。 御医急忙说道:“陛下,娘娘的根基好,产后恢复的很快。殿下的身体也跟着受益……” 这话谄媚,就几乎于是在说胡善祥是块好地,生下来的孩子差不了。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前面。 …… “是你自己的想法?” 方醒有些头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保姆,看着一群孩子长大。可这群孩子长大后还不省心,非得要找一堆麻烦来让他烦心。 李二毛恭谨的道:“老师,学生从上次弹劾求官之后,就开始调查国朝优待读书人的情况,触目惊心啊!” “以前地方上还要做个样子,好歹走个程序才免税,现在几乎是考中举人马上全免,秀才都有免税田,至于那些仕宦人家也是跑不了,老师,读书人越多的地方,百姓就越……不,是赋税就越倒霉。” 老百姓投献土地,好歹赋税能少交些,和免税的读书人皆大欢喜。 可最终倒霉的还是国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知道的比你还多。” 方醒无奈的道:“这个问题的解决并非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然文皇帝在时为何不动?” 李二毛并未感到错误,他不解的道:“老师,如今大明暂时无外敌,正好全心投入国内整治。错过了这次机会,学生以为以后就难了……” 方醒有些发呆,李二毛以为自己触怒了他,就请罪道:“老师,学生莽撞了。” 方醒摇摇头,有些自嘲的道:“当年我也和你一般的见不得那些事,可渐渐的这人就变了,变得瞻前顾后,变得蝇营狗苟……” 李二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在他的心中,方醒就是杀伐果断,遇事从不退缩的山长。 可…… 方醒微笑道:“别崇拜任何人,那没有意义。” “是人就会有缺点,而且环境对人的影响出乎你预料的大,所以……” 方醒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坦然的道:“我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掉队,但是和他们不同,我承认自己的掉队,并会重新振作起来。” 方醒觉得自己的神经衰弱就是患得患失,外加压力之下的产物。 “这人不能躲麻烦,躲多了就成了习惯,然后慢慢的就会变的漠不关心……我是该振作一番了。” 李二毛觉得方醒的身上仿佛是去掉了什么,虽然他还在微笑,可眼中却多了凌厉。 一路走在进宫的路上,遇到的人看到方醒面含微笑,神态自若,都不禁暗自思忖。 “兴和伯好像是脱胎换骨了?” “啧!看着和气了不少,可怎么感觉有些杀气腾腾的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7章 大事(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陛下,兴和伯看着好像神采飞扬。” 这是进来禀告的人对方醒的印象,朱瞻基自然是不信的。 可等看到方醒之后,朱瞻基才发现这人还真是不大一样了。 “李二毛的这份奏章早了些,不过也不耽误事。” 方醒先把责任兜住,这让朱瞻基陷入了回忆。 是了,以前不管是谁,只要是和他交好的,他都愿意去兜着。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一种类似于颓废的状态的呢? 朱瞻基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文皇帝去了之后,方醒就陷入了一种颓废状态,只是惯性和责任感在支撑着他前行。 “德华兄……” 他不禁脱口而出,然后有些懊恼。 可方醒却没有惶恐,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别啊!你好歹也是三个娃的爹了,话说玉米长势咋样?” 朱瞻基反唇相讥道:“土豆长势喜人啊!”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都大笑起来。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朱瞻基也多了几分精神,说道:“李二毛的奏章倒是恰到好处,你此次刚清理了南海,暹罗那边被方政从陆路打怕了,海上的船队更是让他们闻风丧胆,这就是大明最安全的时候。”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既然朱瞻基都心动了,方醒觉得机不可失,就说道:“既然要动,首先就要统一朝中的认识,否则此事必然不成。” 可这会带来纷争,但朱瞻基还是点点头,应承了此事。 “我先去说说,探探口风。” 方醒一旦察觉到自己的颓废,马上就会用行动来洗去那些拖延和迟疑。 雷厉风行的那个兴和伯又回来了呀! 看着方醒大步出去,俞佳觉得阳光好像都明媚了些。 朱瞻基一直在微笑着,从朱棣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孤军奋战。 方醒虽然一直在帮他,可……可却有些懒散,以前的那种主动性很少再看到了。 “去皇后那里。” 心情大好的朱瞻基去了胡善祥那里,亲自过问了她的身体,并威胁了御医,最后还亲了小玉米一口,丢下一宫的啼哭声跑了。 胡善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而御医却如丧考妣。 他差点以为朱瞻基是暗示自己对胡善祥下手,直到随后皇帝的赏赐蜂拥而至,他这才释然。 而方醒却直接去找到了夏元吉。 “夏大人,敢不敢支持一把!” 夏元吉觉得方醒的姿态有些锋芒毕露了,就诧异道:“你这是想从窝里蹦出来了?” 方醒哈哈一笑,说道:“身体有些老毛病,休息了一阵,这不大事来了,我岂能躲在家里?夏大人,一句话,你支不支持此事?” 夏元吉头痛的道:“本官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现在不弄,等以后怕是谁都弄不了了,可陛下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我先扛着,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手段先冲着我来。”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夏元吉有些唏嘘,说道:“老金忠去的时候,本官以为大明最后一位慷慨之士都没了,可你终究还是出来了。” 方醒抹了一把脸,说道:“文皇帝去了之后,我有些颓废了,总觉得这世上少了一个值得我尊重,并为之效力的长辈,这一颓废就到了现在。” 夏元吉欣慰的道:“好啊!此事既然你要出头,本官也没话说。” “读书人是一代一代的,他不是说这一代没了优待也跟着没了,那些人大多经过一代的经营,在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而且科举经常举办,享受特权的人越来愈多,加上那些官宦人家,大明是在负重前行啊!” 方醒随即就去了兵部,张本一听他的来意就说道:“此事是好事,只是本官却觉得有些不妥,担心会引发些不测,不过既然陛下决定要做,那本官肯定尽力。” 张本的顾虑也是大部分官员的顾虑,当然,更多官员感受到的是唇亡齿寒。 今天取消了那些人的优待,以后我辈的子孙怎么办? 方醒在六部尚书那里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辅政学士那里他没有去问,因为那是朱瞻基的地盘。 杨荣代替朱瞻基开始了统一意见。 “……此事会撼动国朝的根基,杨大人,这不是虚言,那些读书人若是失去了这个优待,就泯然众人矣,谁还肯忠心耿耿?谁还肯一心苦读?” 黄淮的身体愈发的差了,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话是内部的话,杨荣开始时就说过,今天的话谁若是泄露出去,他第一个出手。 既然坦诚说话,杨溥也开口了。 “此事于国有利,只是对以后的坏处却很明显。诸位想想,失去了这些优待,国朝取士就那么点人,剩下的人怎么办?” 杨溥摇摇头,眉头皱的紧紧的:“寒窗苦读十年,可终究是一场空,谁愿意读?” 杨溥这不是在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是在担心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杨荣点头道:“这个担忧本官也有,可……咱们居庙堂之高,若是视而不见,百年后恐怕又将会见到户部仓库空荡荡的场景了。” 一旦土地兼并延续下去,那就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杨溥承认这个问题存在:“杨大人此言不差,前几朝的崩溃大多源于百姓失地,赋税减少,大明不能走那条路。可……大明目前的疆土扩大了多少?需要多少百姓去填补?本官以为,百年之内都填不满那些地方。” 这是给朱瞻基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咱们先不动,人口多了,田地被兼并多了,不够了,咱移民。 大家都对此有些意动,甚至连杨荣都难免。 对于已经平稳的朝政来说,杨荣不希望看到动荡。 而方醒却截然不同,恢复了斗志的他恨不能马上找个人来开片。 “德华,听说你要动读书人的饭碗?” 来人是陈嘉辉,方醒满腔的激情都无法发泄,只得请进书房,然后解释了一番必要性。 陈嘉辉宦海老臣,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只是你却在捅马蜂窝,一旦马蜂被激怒了,满头包是小事,大明可就乱了。” “而且你想过没有?一旦开了头,谁能收拾残局!” 如离弦之箭啊! 方醒说道:“此事现在不做,以后谁都不敢做。” 这个答案在陈嘉辉的预料之中,他叹道:“陛下年轻,你也年轻,准备怎么弄?” “先弄个地方试试。” “给他们些希望?只是谁去那地方主持……怕是不好过啊!” “小侄会主动请缨。” 方醒从容的道:“陛下能够支持,这已经是在冒着风险,我如何能置身之外?干了就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8章 会死人的 朱瞻基从登基以来,虽然偶有革新,但都没有脱离大明原有的框架。 就说宝船出海吧,那也是朱棣的首创,朱瞻基不过是继承而已。 李二毛…… 李二毛走进了都查院,他感到那些同僚的眼神都不大对。 敬佩? 不,看疯子吧! 这个疯子,他居然捅了个大窟窿出来。 一个小吏从侧面走来,近前说道:“李大人,王大人叫你。” 李二毛点点头,一路去了王彰那里。 王彰好像生病了,正用一块毛巾盖在自己的额头上,见他进来,就指指对面。 “你……是怎么想的?” 大抵是伤风了,王彰说话的鼻音很重。 李二毛没坐,他站着说道:“大人,下官以前是樵夫,以前每年粮长都会来收粮,村里的百姓也无怨言,等隔壁村出了个举人之后,大人,村里一半的地都成他的了……” 王彰靠在椅背上,脑袋后仰,鼻息有些重。 他仰视着李二毛,不耐烦的道:“是,你说的本官也知道,投献土地,投献土地,从你的老师兴和伯开始,就一直在纠缠这个问题,这并不新鲜!” 李二毛愕然,他以为王彰会支持自己的那份奏章,可目前看来,他是反对的,并且为此还… 他不是上风,是上火! “那些人的力量之大,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也只能让出一条路,可你成功的引诱了陛下,陛下心动了,他想揭开这些龌龊,可代价是什么?” 李二毛浑浑噩噩的出了值房,外面那些在等待着的御史们见他呆滞,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散去。 “他肯定是被王大人呵斥了。” “肯定的,他这是把天给捅了一个窟窿,谁补的起?” “是啊!天……” “谁是天?” …… “天塌不下来!” “可京城的气氛很诡异,无人辩驳,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理亏,可……那诡异的气氛让老夫感觉到了漩涡,海上的漩涡。” “那又怎么样?” 方醒的眉间冷厉,整个人就像是标枪,随时准备向自己的敌人投射出去。 “老夫当年见识过无数纷争,太祖高皇帝喜欢等着,等闹腾的人全都现出原形,等所有人都跳了出来,他就动手了……” 解缙总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身处荆棘,后半生却处处鲜花,直至方醒决意要把天捅出一个大窟窿。 “听老夫的,暂且罢手吧,此事宁可通过移民来迂回,他们不是喜欢兼并吗?那就移民,没人给他们种地,他们兼并来作甚?荒芜吗?” 这是一个最稳妥的方案,方醒甚至能想象到解缙思虑了许久,从许多可能中找到了这个最佳方案。 “可……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的胃口非常大,他们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不能做官,那么你就要给他们好处,没有好处,他们就会去寻找能给他们好处的主子……” 解缙睁开眼睛,双手撑着扶手缓缓起身,说道:“和老夫走走。” 夏季的午后多了些安静,这个时候最适合的就是午睡,如果卧室里摆放一盆冰的话,那就是给个皇帝都不换的待遇。 书房的外面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这些年下来,越发的郁郁葱葱了。 一只蝉孤独的在鸣叫着,它的伙伴们还在树根下拼命的吸食着汁液,等待着破土而出。 “从文皇帝驾崩之后,你偃旗息鼓,少有的几次出击,也掩盖了锋芒……老夫以为你想通了,知道世事难为,知道要徐徐图之,谁知道你却是一朝奋起,哎!你可想清楚了?” 解缙是赞同方醒蛰伏,继续积蓄力量的。他希望等书院的学生们爬起来之后,形成一个集团,然后方醒就可以利用这个集团去冲击旧有的势力。 “你现在就是孤军奋战,李二毛点一把火就跑了,不,应该是你赶走了他,因为他帮不上忙,在这等局面下,他只是你所说的炮灰。” 大虫悄无声息的跑了过来,它仰头看着方醒,舌头耷拉在下唇外。 “给它弄水,别加冰。” 自从无忧前几天心痛自己的爱宠,在它们的水里加了冰之后,两条大狗就迷恋上了那种感觉。 只是方醒却不肯,并把道理告诉了无忧,于是没了冷饮的两条大狗就失落了。 大虫用舌头卷起水,感受了一下水温,就失望的跑了出去,大抵是去找无忧求情吧。 “解先生您看,喝过一次冰水之后,大虫就不耐烦喝别的水。是啊!天热,喝冰水多好。那些人就是喝过了一次冰水,从此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们不是大虫小虫,没人能控制他们,所以……我想去试试。” 解缙叹息道:“会死人的,不,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你会被淹没在人心里不得解脱,百年后会被人掘墓鞭尸,臭名远扬。” 方醒点点头,认真的道:“我死了,那不是胜利就是失败,胜利的话,百姓不会允许他们掘我的墓。失败的话,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葬在哪。” 解缙微微一笑,问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吗?” “是。” 方醒说道:“我知道自己将会和大明最顶尖的一群人搏斗,我很谨慎,因为我还有妻儿要照拂,可我却不肯苟且。是啊!我浑浑噩噩的又过了这几年,人这一生就如朝露,耗费不起啊!” 解缙郑重的拱手,方醒赶紧闪避到边上。 “你当的起老夫一礼。” 解缙自嘲道:“老夫老了,唯一牵挂的就是祯亮和悠悠,心中只想着南山之下,罢了,你且去闹腾,老夫帮你看着家和书院,看看谁敢来……” 方醒百感交集的道:“您……该享福的,可我却一次次的把您拖进了漩涡之中,解先生,拜托了!” …… 御门听政,朱瞻基不喜欢这种模式,可事情重大,他需要听取更广泛的意见,从而研判出此事的利弊。 方醒不喜欢御门听政,他总觉得这就是个形式。 皇帝坐在门里,群臣站在广场上,说话声音小点都得要人大声的复述。 就像是一群木偶在唱戏。 天边还挂着残月,方醒就吃了一个大肉包。 肉包是牛肉馅的,来自于草原的肉牛,味道不错。 方醒还想再吃一个,张淑慧担心他在上朝时出丑,就拦了,把肉包给了平安。 平安最近锻炼的量很大,胃口更大,比土豆都能吃。 方醒悻悻然的喝了豆浆,起身摸摸土豆和平安的头顶,说道:“小孩子操练有个度,不然以后长不高。” 土豆嘴里嚼着肉,胡乱的点头。 平安也是这般,两兄弟都想赶紧去书院。 “这是急什么呢?” 小白嗔道。 土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端起碗喝了豆浆,嚷道:“二娘,书院今天要开运动会,我和平安要参加,一定能弄到一床棉被回家。” 平安也赶紧吃了,起身道别,和土豆一溜烟就跑了。 “大哥,二哥,我也去……” 无忧的召唤并未得到回应,她委屈的趴在方醒的腿上,用双手揉着眼睛,装哭道:“爹,大哥和二哥不理人。” 方醒摸着她的头顶,佯怒道:“回头爹就收拾他们。” 无忧不哭了,哀求道:“爹,我想去看。” “夫君,时辰差不多了。” 张淑慧起身去里面拿方醒的衣服,小白也赶紧叫人来收拾了,然后去帮忙。 穿戴整齐,方醒抱起无忧说道:“晚些让嬷嬷们带你去看,还有淑慧,你们若是无事也可以去看看,解先生会安排好地方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59章 朕会顶着 一个大肉包足以填饱方醒的胃,可他却觉得还有些馋,于是一路进宫的路上,他在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上又买了五个锅贴。 老婆婆的生意不错,周围有三个相同的小摊,可大家都乐意来她这里买。 方醒在付钱时随口说了一句:“老人家的生意好啊!” 老婆婆接过铜钱,用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方醒,骄傲的道:“我每日寅时起来做炒粉丝,家里人都尝过,满意了才来卖。” 方醒若有所得的上马,一直到宫中,他依旧在回想着那骄傲的神色。 我努力,所以我成功。 广场上站着不少人,天色幽暗,周围的灯笼一闪一闪的,方醒觉得就像是一群僵尸在聚会。 “兴和伯这是没吃早饭?” 杨士奇的话里带着火气。 不只是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带着火气。 原本海晏河清的大明被李二毛把水搅浑了,谁的日子能好过? 方醒把最后一点锅贴塞进嘴里,对着杨士奇点点头,然后一路走过。 无数目光在他的身上聚焦。 厌恶、艳羡、嫉妒、仇恨…… 方醒坦然走到了前方。 他站在中间,目光在左右转动。 以往他喜欢混在文官队列里,因为他爵位的属性不明,所以从朱棣到朱瞻基都任由他闹腾。 可今天他最终却走进了武勋的队列里。 这人改性子了? 张辅也有些诧异,问道:“今日你可以不来的。” “我的脸皮不厚。” 方醒打个嗝,然后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喝了一口茶,舒坦的叹息着。 李二毛弄出来的事,他怎能让朱瞻基独自来扛。 朱瞻基随后就到,一番礼节后,开始了议事。 近期的大事都过了一道,无人有异议。 天色亮了,那些太监们小心翼翼的把灯笼熄灭。 这大抵是有史以来最早的一次御门听政,以至于不少人都在偷偷的打哈欠。 “从太祖高皇帝以来,朝中对读书人多有优容,对于寒门子弟,减免赋税劳役,这本是助学……” 大菜上桌了! 瞬间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而且有些无意的在瞥着方醒。 朱瞻基昨晚睡的很早,所以现在精神不错。 “人心不足,本是优待寒门学子的善意,却泛滥了,泛滥成灾了!” 朱瞻基的话里渐渐带上了火气。 清晨的风从广场上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再过半个时辰,炙热的阳光就会把这里变成烧烤地。 “户部。” “臣在。” 夏元吉出班上前,朱瞻基冷冷的道:“各地赋税的情况如何?朕问的是田税。” 夏元吉躬身道:“陛下,下滑……” 朱瞻基冷笑道:“为何?” 夏元吉没有迟疑,答道:“交税的田亩越发的少了。” 朱瞻基明知故问道:“田地到哪去了?” 这些话就像是巴掌,一下下的扇打在群臣的脸上。 “陛下,多为投献。” “那人口也去了,田地也去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夏元吉拱手无言,这不是他能回答的问题。 杨荣必须要出来,他迟疑了一下,出班道:“陛下,此事早已有之,臣以为当逐步清理。” 这个表态让不少人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词谄媚!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你想向皇帝进谏吗?论据何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吭声,让皇帝去折腾,等碰壁了之后,大家再出来打个圆场,此事就此作罢。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此言甚是。” 杨荣算是开了头炮,首辅的担当展露无疑。 方醒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先找个地方试试,等各方都妥当了,到时候再逐步推行。” 杨荣都冒头了,方醒肯定要接过他给的台阶,努力攀登。 朱瞻基点点头道:“此言不差,诸卿以为如何?” 这是双簧,可耻的双簧。 杨溥觉得这都是闲的,皇帝和方醒一唱一和,偏偏杨荣体察圣意,也插了一脚,顿时文官这边就没法看戏了。 “陛下,此事重大,还请陛下细细思量。” 金幼孜很严肃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一刻他对方醒再无成见,有的只是担心。 朱瞻基点点头道:“是,朕已经想了许久。” 方醒说道:“此事已呈蔓延态势,此时不动,后世再无机会。” 杨士奇皱眉闭上了眼睛,想了想,出班道:“兴和伯,此事是李二毛的手尾。” 朱瞻基大怒,正准备呵斥,方醒却说道:“是,此事是方某往日说的过多,书院的学生们都以此为己任,说到底还是方某的主意。” 朱瞻基默然,群臣默然。 方醒微笑道:“陛下,臣以为……济南府极佳。” …… 大朝会结束,可留下的波澜却远远没有平息。 “方醒把此事的责任接了过来,不枉本官点了一下。” 杨士奇的本意就是不想让朱瞻基直面此事,免得事败之后,君王的权威荡然无存,大明怕是要开始动荡了。 杨荣颔首道:“杨大人先前的时机把握的极好,否则陛下大概要出面了。” 杨士奇叹息道:“兴和伯早有此意,他倒是有担当,却不怕粉身碎骨吗?” 金幼孜冷笑道:“他是准备名垂青史的人,粉身碎骨怕什么?” 黄淮喃喃的道:“大明兴和伯……他这是要求名吗?” 在他们看来,将心比己,方醒的举动真的是和疯子差不多。 可疯子能得到三代帝王的看重吗? 显然不能。 而且这人还是个文武皆能的全才…… 杨荣坐下后,沉声道:“他要名的话,三代帝王信重,灭国无数,开书院,兴科学,哪样都足以让他名垂青史,还要什么名?” “是啊,他还要什么?” 金幼孜有些沮丧,“他这是……要为大明开万世太平,我……谁是蠢货?” 金幼孜居然骂粗口了,杨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能惜身,我辈就是太过爱惜羽毛,不过奈何啊……” …… 文官和文人本是一家人,杨荣的出头让方醒的心中微暖,更让他觉得此时是最佳时机,错过了,以后再难出手。 “为何要选在济南?” 暖阁里放了两盆冰,很是怡人。 方醒微笑道:“我说是为了离京城近些,你信吗?” 朱瞻基摇摇头,无奈的道:“你这是不但要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还想去圣人的地盘挑衅,朕……也头痛啊!” “你说行不行?” “朕……担心你回不来了。” “那到时候你就看护着我的妻儿,保住书院,等书院一批批的学生出去,到时候你再接着干。” “你这是破釜沉舟了?” “对,你在后面顶着,不行了咱就带着家人暂时避到海外去,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凉爽的暖阁里渐渐的多了温度,朱瞻基定定的看着方醒,点点头道:“好,朕会顶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0章 大明湖畔(感谢‘迪巴拉爵土’的盟主打赏) 济南府是个好地方,泉水为全国之最。 府治在历城,这里不但是济南府的治所,同时也是山东布政使司的治所。 泉水组成的小河在城中流淌着,杨柳青青垂于小河边,捣衣妇人用捣衣杵捶打着衣服。 小河的两边就是临街商铺,炎热的夏季里,连最活跃的掌柜都不肯出来吆喝一声。 而大明湖畔自然不一样,消暑的人会坐上小船,在湖中游玩一番。 “美景繁多,果真是一城山色半城湖啊!” 一艘画舫上,方醒喝着茶,看着船外的湖光水色,随口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看着约五十多岁,面色不大好看。 “兴和伯,本官是不乐意看到你的到来。” 这人就是山东布政使常宇。 常宇觉得湖面的清风都无法让自己释怀,他面沉如水,心情沉重的道:“山东是圣人故里,兴和伯,本官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大明湖是由各处泉水汇聚而成,湖水清澈,不深,能看到湖底。 眼前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茶水的味道很纯粹,这是好水和好茶叶赋予的特性。 方醒喝了一口,哪怕他从来都不懂茶,可依旧点头赞许,然后说道:“常大人,这是大明,本伯认为,你的心中首先得是大明,其次才是什么圣人,什么圣人子弟。” 清风袭来,常宇定定的看着茶杯,说道:“人在世间总是有许多取舍,有的能取舍,可有的……从拿起书本开始,你就无从取舍,兴和伯,你孟浪了。” 方醒无奈的道:“取舍……这得看你们站在哪一边,大明还是圣人子弟,或是……分肥。” “大明就是一块肥肉,上下总有人会分割这块肥肉,常大人,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方醒缓缓抬头,微笑着,看似很和气。 常宇的眸子一缩,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相反,这位睚眦必报的名声早已响彻大明。 这话是最后通牒:常宇,你站哪边? 若是站队错误,方醒绝壁会把他收拾了! 这一点有无数例子可以警醒常宇,所以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此事本官没有看法,可本官再次提醒,这里是圣人故里,一旦引发什么不测,本官并不能保证什么。” “你更像是圣人的官,常大人,本伯累了。” 方醒摆摆手,既然确定了立场,他没兴趣陪常宇聊天。 而常宇也没兴趣陪方醒,他怕被人看到,到时候外界大抵会猜测他和方醒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常宇起身告辞,画舫靠岸,他低头离去。 方醒坐在窗户边,看着常宇上马匆匆而去,不禁冷笑道:“圣人故里,这就是大明的官啊!” 辛老七悄然从后面出来,说道:“老爷,此人有些敌意。” 方醒笑道:“我此行弄不好就会砸了他的饭碗,什么圣人故里,不过是托词罢了。” 这就是现实,圣人不朽,可后世子孙却扛着他的招牌在为自己谋利。 “圣人若是有知,怕是会把这些徒子徒孙都一巴掌拍死!” 圣人当年是抱着大志向,后世他的志向实现了,却成了挡脸的工具。 “叫人送酒来。” 方醒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火。初次见面,常宇对他抱着戒心在正常不过了,若是常宇马上就推心置腹,那方醒就要怀疑他是怎么混到布政使这个位置的。 轻微的脚步声中,一个穿着绿色薄纱的女子走进了船舱。 “雀舌见过贵人。” 雀舌? 方醒抬头,看到了一张带着微笑的脸。 “你家的画舫?” 这女子赤脚,小巧的脚不时露在裙外。 她微笑道:“是,贵人若是要歌舞,这里也有。” 方醒摇摇头,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在济南能经营画舫,而且这女子看着有些幽兰的气质,多半是某位的禁脔。 女子跪在方醒的对面,把盘子里的酒菜摆上来,然后问道:“客人,方才……” “你想说常宇?” 方醒意态闲适的微微后仰身体,单手撑在地板上,似笑非笑的道:“你想问什么?你能知道常宇的模样,那就是权贵场中的常客,这是想探探我的底细吗?” 雀舌盈盈笑道:“贵人多虑了,小女只是好奇罢了。” 说着她有左手压住长袖,右手提起酒壶,露出了一截皓月般的小臂。 酒水倾注的声音中,雀舌说道:“大明湖多是达官贵人来赏玩,小女倒是见多了,也知道些避祸之道。” 这是个剔透的女人,方醒放松了些,眯眼看着湖面,缓缓的喝了一口酒。 酒很淡,却带着些幽香。 “这是去岁的桂花酒,贵人若是不喜,小女马上去换了。” 方醒摇摇头,对于他来说,酒只是调和气氛,排遣心情的东西,没有什么必须。 辛老七盯着雀舌的手,那双白嫩的玉手在他的眼中只是个随时会下毒的祸害,若是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刀斩断这双男人们趋势若骛的玉手。 她在不时关注着方醒。 方醒漠然的看着湖面,根本就没多看她一眼,这是个让人奇怪的地方。 来到画舫都是找乐子的,可这位却孤独饮酒,神色淡漠。 这是有事啊! 而且常宇居然和他会面,之后更是独自上岸,不见方醒送出去。 这人看着年轻,那么必然是勋戚,或是勋戚子弟。 “最近济南城里有什么热闹?” 就在雀舌胡思乱想的时候,方醒突然转过头来问道。 雀舌一怔,下意识的说道:“那些读书人在闹腾,说是要给那个人好看。” “哦!” 方醒靠在舱壁上,手中握着酒杯,随意的看着雀舌。 “继续说。” 雀舌微微侧身,她跪坐在腿上,曲线贲张,能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 可方醒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动心。 “贵人,那些读书人闹腾的太厉害,听说他们还串联了山东一地的读书人,这几日城中的客栈都住满了。” 雀舌的身体突然微颤,她猜到了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惶然,背后的靠山也不足以带给她安全感。 方醒嗯了一声,问道:“圣人家可有什么动静?” 雀舌突然俯身,近似于五体投地的姿势,哀声道:“贵人,放过小女吧。”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人的身份,然后也好报给自己的靠山,算是一次功劳。 可这人不是她的功劳,而是老虎,她的靠山也不敢惹的老虎。 “你猜到了本伯的身份?” 方醒轻咦一声,赞赏的道:“果然是欢场中人,一双眼睛够毒辣。” 雀舌只是颤抖,方醒觉得有些没趣,就说道:“告诉我,圣人家可有什么动静。” “伯爷……” 雀舌不敢隐瞒,说道:“圣人家没动静,那些读书人去求见也被拒之门外。” “做样子啊!” 方醒喟叹道:“陛下在盯着这边,朝中也在盯着这边,倒是为难他家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1章 独挡(感谢‘打赏一下我自己’的盟主打赏) 画舫是个好地方,在需要时可以远离岸边,足够安全。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方醒在大明湖的消息,顷刻间大明湖上的游船都被召了回来。 除去雀舌的这艘,所有的船都靠岸了。 那些读书人把原来的客人赶下来,然后纷纷呼朋唤友上船,朝着这艘画舫而来。 “有趣。” 雀舌面如土色,她知道这些读书人一旦疯狂起来,可不会顾及她的靠山,到时候画舫要是被一把火烧了,她到哪鸣冤去? 她哀求的看着方醒,说道:“伯爷……” 方醒喝了口酒,懒洋洋的道:“都是些没胆的货色,这是在示威呢,不必管他们。” 辛老七低喝道:“方五!” “七哥,我在!” 一个声音从船顶上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暴喝。 “退回去!” 那些游船看着站在船顶上的方五就开始减速,一些儒衫男子走出来,指着方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刀坐在船尾,手中拿着酒壶,不时喝一口,但他的右手始终都握着飞刀。 那些读书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小刀斜睨着那几艘船,对船夫说道:“敢不敢去撞他们?” 船夫摇摇头,“大人,小的还得要在大明湖讨生活呢。” 小刀遗憾的摇摇头,然后起身进去,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小瓦罐。 小瓦罐里的是灯油,小刀冲着追的最近的游船骂道:“来啊!来爷爷这里!” 那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三个读书人,他们扇着折扇,怒不可遏的催促船夫赶紧加速。 小刀慢条斯理的拿出火折子,打开帽子,轻轻的吹了几下,然后又拿出一块棉花…… 当瓦罐带着火头扔出去时,小刀喊道:“有人自焚……” “嘭!” 瓦罐落在船头上破碎,然后火头开始蔓延。三个读书人早就躲进了船舱里,只是在喊救命。 撑船的男子呆呆的回头,突然喊道:“救火啊!” 他回过头,想让小刀出手,可小刀却用飞刀在削着肉干,一块块的送进嘴里,然后一口酒送下。 “老爷,小刀点燃了一艘船。” 方醒无奈的道:“随他去。” 小刀孩子都有了,可戾气却依旧存在。方醒以前曾经想过把他送进庆寿寺念一段时间的经文,可明心告诉他,化解戾气最好的办法还是追本溯源。 可小刀这个却无法溯源,他的戾气来源于父母的早逝,然后要在兴和堡求存,估摸着下跪讨饶都做过。 最关键的是他十多岁就开始杀人,而且杀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等人要是机缘巧合能做将军,大抵会比方醒还暴戾。 …… “点了一艘船?” 才回到衙门的常宇捂额道:“这是为何?” 来禀告的小吏说道:“大人,那些读书人不知怎地知道兴和伯就在大明湖,就蜂拥而至,用游船围堵……” 蠢货! 常宇沉声道:“让人去拦着,谁敢造次,拿下再说!” 等小吏走后,常宇想了想,就让人去请了按察使来。 按察使钱晖也得到了消息,一见面就埋怨道:“那是个凶人,他不找麻烦就烧高香了,那些读书人胆子太大,大人,得敲打敲打。” 常宇头痛的道:“兴和伯带了一个千户所过来,这就是来者不善,那些读书人被人怂恿,不知天高地厚,本官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压一压吧。” 钱晖点点头,然后两人就开始商议怎么应对此事。 至于常宇说的被人怂恿,那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方醒来的目的谁都知道,那就是要割掉读书人的福利,这事用不着谁怂恿,读书人的积极性很高。 …… 三个读书人灰头土脸的上岸了,游船的船头上一片焦黑,船夫欲哭无泪的找他们赔偿。 “管我屁事,找那人赔钱!” 三个读书人盯着缓缓靠过来的画舫,想去喝骂,却慑于方醒的名声而不敢动弹。 其他读书人都站在岸边,看着画舫缓缓靠岸,接着船头上出现了那个让他们恨之入骨的家伙。 方醒看了一眼那艘被烧的游船,说道:“给他钱。” 他不喜欢为难这些人,等画舫靠拢岸边后,他率先跳上岸去,把正准备铺设木板的船夫吓了一跳。 方醒环视一周,然后淡淡的道:“让路。” 那些读书人默默的看着他,前方的人闪开了一条路。 方醒缓缓走进了这条由人组成的小路,听着两边沉重的呼吸,他微微皱眉,觉得这些人实在是闲得慌。 “你等不用读书吗?” 方醒缓缓问道。 湖边一阵沉寂,那些本来想驳斥的读书人在方醒的目光下张开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众人随着他的步伐而移动着脑袋,诡异的都看向了一处。 没有人能面对这么多读书人而不变色,皇帝都得安抚一二。 可这人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走了,仿佛刚才那把火不是他的手下烧的。 匆匆赶来的军士和衙役们都在前方止步,他们看着方醒负手走在两堆人的中间,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些读书人发起脾气,连常大人都只能躲,这位要是被围殴了,这事可就收不了场了。” 一个小吏有些担忧的说道,边上的人都纷纷点头。 “那个千户所刚进城,人人都是火器,还有拉着的火炮,而且兴和伯可是……魔神,不过那是对外,在大明内部,还没听闻他对百姓下手过。” “可这群蠢货要是发疯,那可由不得他。” “是啊!他来这边就是为了弄这些读书人,要是被打了,他还有何面目留在这里?” “所以他走得慢,也不知道是为了防备,还是引诱这些读书人出手……” 方醒走的很慢,他甚至还有闲暇看着两边那些读书人的神色。 家丁们就跟在他的身后,手握刀柄,目光凶狠的盯着这些人。 没人敢出手! 方醒有些失望,他在期待着这些人动手,这样他就有理由还击。 那些闪烁的眼神渐渐的低垂下去,方醒渐渐的走到了前方。 “兴和伯,为何要挑衅我们?” 一声嘶喊打破了寂静,方醒缓缓回身,他没有去寻找刚才说话的人。 “什么是挑衅?” 方醒变成了在家丁们的身后,他看到无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笑道:“有人用祖制来问我,我的回答是……把太祖高皇帝当初优待读书人的话复述一遍,那人无言以对,你们可有话要说?” 太祖高皇帝当年只是优待寒门学子,因为贫困而无法继续学业的学生。 眼前这些穿着体面的读书人,哪个是…… “你们谁是寒门子弟?谁因为家贫而无法读书的?站出来,本伯看看有多少。” 无人回答。 “本伯很失望。” 方醒皱眉道:“你们凭什么能兼并田地?凭什么能免除劳役?凭什么?” 还是无人应声,方醒失望之极。他希望能有人出来反驳自己,这样他才好当众把这事儿一条条的理清,让大家看看读书人的贪婪。 “不能回答吗?” 方醒的话在人群中激荡着,有几人面色涨红,却只是握紧双拳,没敢发声。 “一人独挡,豪气啊!” 一个军士低声赞了一声,小旗官骂道:“别说话,小心那些人弄死你。” 那军士一听就不服气的道:“现在可是要慢慢的解开军户户籍了,谁敢弄死咱们?” 小旗官冷笑道:“要是他们说动了上面的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弄死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2章 志同道不合(为新盟主“墨迹子臣”贺) 大明湖畔没有夏雨荷,也没有什么微服私访。 方醒站在人群中间,从容不迫的说道:“我一直以为,心中没有大明的读书人,那只是蛆虫,造粪的蛆虫!” 这是宣战! 方醒满意的看着这些读书人鼻息咻咻,面红耳赤。 “兴和伯,我等以振兴大明为己任!”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与此同时,吴跃也带着人赶到了边上,辛老七过去拦住他。 方醒哦了一声,诧异的道:“既然以振兴大明为己任,那本伯问一句,你等的优待可是天经地义的?可是那位帝王允许的?” “偷了大明的赋税还敢说以振兴大明为己任,本伯就问一句,你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话羞辱的以味道太浓,一个读书人不忿的道:“我辈在为大明分忧。” 这话说的是士绅参与管理地方。 方醒淡淡的道:“怕是趁机上下其手吧,好的也有,可坏的也不少!” 这话算是客观,众人面色稍霁,方醒却突然说道:“户部的田税年年见少,你等的私囊却年年见多,科举科举,每出一批人,所谓的才子文曲星,国库就会亏空一批。当国库入不敷出时,谁能当之?唯有层层搜刮,而倒霉的正是百姓,尔等正人君子,自然是坐而论道,侃侃而谈,坐看风起云涌,岂不快哉!” 方醒转身而去,声音却没有中断。 “人性本私,有了好处就想要更多,什么投献诡寄,什么私下经商,外表斯文,内里禽兽,这等人多不胜数,于国何益?只是蛀虫!” 那些读书人面皮微红,被方醒这番话说到了痛处,却没人敢出头驳斥。 “……抱成团,这是你们的习惯,抱成团来闹腾,本伯来了,看看是你们闹腾的厉害,还是本伯的手段厉害,且拭目以待!” 方醒走出了人群,家丁们把马牵来,上马后,他回身道:“谁能以国事为重,谁就是真正的读书人!” 马蹄声远去,现场一阵寂静。 “秀屿兄,你是领头人,刚才你为何不说话?” 人群渐渐闪开,露出了十余人。 这十多号人都面色铁青,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说道:“此人乃是奉旨行事,无确凿的证据在下怎好说话?” 这人就是带头大哥之一的杨彦,他冲着左边的同伴说道:“荣欣,今日被他这番话一压,我看大家都有些怯意,你们以为如何?” 左边的男子名叫邓珐,他微笑道:“不着急,他若是有把握,就该一到济南就动手。” “正是如此,荣欣兄此言大善!” 右边拿着折扇的男子神采飞扬的道:“在下今日一见此人,只觉得其人阴郁,城府怕是不浅。不过越是这般,就说明他越没底气,大事可成!” 此人也是带头大哥之一,名叫何山,字岩峰,最是文采飞扬的一个,据说科举对他只是探囊取物,只是他还想多等一科,好一鸣惊人。 何山回身拱手道:“大家先回去吧,反正都在城中,有事也好说话。” …… 方醒被安排在一个大宅院里,丫鬟仆人皆无,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带着人就住了进去。 就在他入住的同时,城中一处宅子外… 青石砌就的围墙早已被青苔覆盖,几株不知名的植物顽强的在缝隙里生长着。 “小子请见百炼先生。” 门开了,一个老苍头看着门外的年轻人,皱眉问道:“何事?” “小子潘松,科学子弟,请见百炼先生。” 老苍头面无表情的道:“等着。” “是。” 潘松侧身站在门外,以示恭谨。 这里住着一位‘读书人’。 是的,王裳,号百炼先生。外人皆恭谨的把他看成是大儒,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只肯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后来因为名气太大,不少人来拜师,但只要提到大儒,这位老先生必然是要让他们在大字的右上加一点。 大字右上加一点,那就是犬。 犬儒! 老先生的自嘲让人无语,却也颇为离经叛道。当他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宁愿像一条狗般的活下去时…… 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不是自嘲,而是若有所指。 可这里是山东,他这种举动就是犯忌讳,于是老先生的弟子渐渐远离他,剩下的都是些坚定的反圣人家族分子。 而科学就是站在了儒家的对面,所以老苍头才愿意去禀告一声。 太阳很大,把院子里晒的明晃晃的。 几只鸡在墙角的阴凉处刨地,尘土飞扬。 一条小狗在堂前奶声奶气的冲着潘松狂吠,屋里传来一声呵斥,小奶狗回头,圆滚滚的身体差点一个踉跄,然后不解的看着里面。 老苍头出来的时候俯身摸摸小奶狗的头顶,然后走到门边,说道:“进来吧。” 潘松躬身,然后缓步入内。 很安静,从外观看,木屋古朴。 但在见到王裳之后,潘松才知道什么叫做古朴。 灰衣,洗的发白的灰衣。 额头有些突出,发际很高,一眼看去就觉得古朴。 王裳在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子潘松,见过百炼先生。” “老夫在看科学。” 王裳把书放下,然后用双手搓搓脸,问道:“你来此何意?” 潘松恭谨的道:“小子乃是科学子弟,以往曾经听过先生的课,今日得知兴和伯到了济南,就想起了先生这段时日的为难事,不敢擅专。” 王裳哦了一声,说道:“那户人家看老夫不顺眼,时常会有些龌龊人来做些龌龊事,老夫从未放在眼里。兴和伯……” 潘松赶紧解释道:“此事……乃是小子的一厢情愿,兴和伯未知。” 王裳点点头,说道:“老夫只想和狗一般的活着,兴和伯高居庙堂,天子之师……且去且去!” 潘松大汗淋漓的道:“小子有罪,请先生息怒。” 王裳重新拿起书,说道:“钻营之心可有,却不可炽热,你想从中为老夫和兴和伯拉线,想法自然是好的,可终究失去机械,令人不喜。” 潘松辩解道:“小子敬佩先生的为人……” 王裳皱眉道:“老夫读书的清净心都被你打乱了,你想两边串联,两头讨好,这是想要进身之阶吗?听闻兴和伯对科学子弟多有优容,你自去吧。” 潘松不敢再多纠缠,起身告退。 老苍头把他送走,回来说道:“老爷,老奴是看着最近上门的人少了,以为他是科学子弟,想来对那家人是天然的敌意,就……” “何苦来哉!” 王裳闭上眼睛,淡淡的道:“老夫自然是看不惯那家人,可也只是看不惯罢了,却不喜被人利用。” 老苍头跟随他多年,见识不凡,闻言就郁闷的道:“老奴还想着您和兴和伯应当是志同道合呢……” “志同道不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3章 兴和伯,开始了(为新盟主‘子木莫’贺) “犬儒?有趣。” 方醒有些想家人了,他想起了自己出门时哭的就像是生离死别的无忧,恨不能马上飞回家里。 北方的太阳和南方的不同,晒起来感觉就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南方…… 朱瞻基本来是有意把试点选在南方,可最后还是慑于南方士绅的力量太强大,最后还是选择了方醒提出的济南。 他坚持着看了一会儿蔚蓝色的天空,然后眼睛酸涩的几乎就像是瞎了一般的难受。 他揉揉眼睛,问道:“那个潘松是什么意思?” 沈石头作为随行人员,担负着‘保护’方醒的重任。 按照皇帝的交代,若是形势不妙,他可以直接把方醒打晕,一路带回北平。 “伯爷,那就是个小人,他想拉线,然后借机走上仕途。” 沈石头觉得潘松就是个小人,可方醒却不以为然。 “是人就有私心杂念,科学不可能改造人性,不过他倒是给本伯弄了个难题……” “那些学生还在闹腾吗?” “是的伯爷,他们在布政司的衙门外面站着,也不说话,就站着。” “这是示威,却不敢来本伯这里,可见都是善于谋身之辈。” 方醒站在屋檐下,伸手出去,让阳光晒在自己的手上,感受着那份灼热。 “此事首要是清理田亩,追本溯源,可这需要常宇的配合。” “大明湖上,他并未应承什么,但本伯相信他肯定会照做,可……也仅仅是照做。” 方醒觉得此时的济南就像是一个菜市场,大家都停住了脚步,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让常宇来。” 不论是官阶还是身份,方醒都有让常宇来的资本。 常宇到时,方醒已经打了个盹,精神不错。 “本伯要清查田亩。” 常宇木然的道:“好,本官会配合。” “我要认真的清查田亩。” “本官一定认真。” 方醒笑了笑,说道:“此事关系到大明国运,常大人站在哪一边?” 常宇呆板的道:“本官当然站在陛下这一边。” “好吧,我总是喜欢军中的纯粹,杀戮的简单,有人说我是九转大肠,可和你们一比,我就成了小白花。” 方醒觉得这世上的人总是会先站在自己的立场,站在自己一方的立场去看待问题,罕有能抛开利益去看待问题的人。 常宇的眼神活络了些,说道:“此事是另一种杀戮,兴和伯,成则升天,败则死无葬身之地,本官不知你为何要执拗如此,不过该做的本官一定去做,不会含糊。” “兴和伯,你文武皆能名留青史,三代帝王的信重更是足以立传,你这般甘冒风险……是想要什么?” 常宇问的认真,方醒回答的也很认真。 “我只是看到了错误,想到这个错误会导致大明衰败,所以我就来了。” 常宇无言以对,躬身告退。 “本官自惭形秽。” 常宇唏嘘道:“那兴和伯的眼神很认真,本官知道他不屑于用假话来敷衍我,所以他真是想改变这个局面。” 右布政使姜旭泽低声道:“大人,从消息传到山东以来,群情激昂啊!他要来火中取栗,咱们没办法,可咱们不能也跟着赔进去吧?” 常宇的眼神微变,问道:“那家人来找过你了?” 姜旭泽苦笑道:“那人都到了济南,那家人如何能坐得住?您别忘了,当年围墙倒塌……外界都说是那人做的手脚,这是仇人相见啊!” 常宇轻轻拍打着桌子,说道:“别见了。” “大人……” 左右布政使级别都一样,姜旭泽要是梗着脖子不同意,常宇也只能把官司打到御前。 但常宇却没有犹豫,“这是陛下的旨意,朝中的那些重臣都同意了,而你却和那家人在暗地里沟通,难怪兴和伯说咱们是圣人家的官,不,是挂着圣人招牌的官。” 姜旭泽目光冰冷的道:“大人,此事犹如下油锅捞铁链,锅底就是熊熊烈火,本官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为他火中取栗。” 常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部,淡淡的道:“随你。” 姜旭泽起身告退。 左右布政使不和,如果是在往常会是个大问题,可常宇却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姜旭泽出了布政使司衙门,看着对面已经换了一茬的读书人,微微点头,然后往左边去了。 “好晒啊!到屋檐下躲躲。” “不能去,去了就弱了势头,咱们就这样站着,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换了。” “有人晕过去了……” 姜旭泽一路来到了一座豪宅,豪宅很大,可他却无心欣赏。 “他们要核查田亩。” “谁?方醒吗?” “不,常宇已经答应了方醒,马上就会开始清查。本官的判断,清查之后,方醒会逐步开始清理,那些投献的土地怕是保不住了。” “那人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书房里,一个锦衣男子负手而立,他一直在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此刻回身,矜持的道:“去了免税,去了土地,谁还读书?” 姜旭泽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官觉得方醒那人是不是还想为他的科学造势,一旦没了这些优容,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去学他的科学……” 锦衣男子赞许道:“姜大人眼光独到。” 姜旭泽谦逊道:“十七先生过奖了,此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官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锦衣男子微笑道:“对,旁观,我们需要旁观,看看倒行逆施者会是什么结局。” 姜旭泽拱手告辞,锦衣男子把他送到书房外面,然后目视着他离去。 “先生,这人看着也是个利欲熏心的。” 书房里正在收拾笔墨的书童嘟囔着发表了对姜旭泽的看法。 十七先生微笑道:“我家只是个招牌,想用的人很多,从帝王将相,到平头百姓,不过招牌就是招牌,想用吗?那就拿出诚意来……” …… 诚意是个很珍贵的东西,通常必须要用行动来表示。 常宇就开始展现自己的诚意。 就在方醒到的第三天,济南知府黄禄就来到了方醒的驻地求见。 “兴和伯,开始了。” 方醒仰头看着屋顶,说道:“可有为难之处?” “有。” “下面的小吏去清查田亩,地方上的里甲粮长怕是会阳奉阴违。弄不好会见血。” 这人有些见识啊! 方醒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粮长不是希望治下能纳粮的人越多越好吗?那么此举对他们只有好处,为何要阳奉阴违?” 黄禄说道:“地方粮长最怕的就是编户离散,还有的隐瞒田亩,最不怕的反而是投献。” 方醒一听就明白了,问道:“那些投献导致一方赋税减少,上下都会习以为常,可对?” 黄禄点点头道:“是这样,粮长喜欢自己管理的地方有投献,这样他就能以此去搪塞上面,而上面对此也无可奈何,大明都是如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了。” “也就是说……取得了免税特权的读书人,实际上就是粮长的靠山,双方甚至会勾搭在一起牟利……” “是这样。” 黄禄无奈的道:“粮长要是逆了他的意,那读书人自然有百般的手段可以去收拾他……” 方醒想起了自己刚到大明时,那个粮长居然上门来收税,不禁微笑道:“好,既然如此,且去看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4章 无颜面对……这一切(感谢“小脾气”的盟主打赏) 济南城西的一处村庄外,此时云集了十余人。 “那一片水田是谁的?” 王英指着左边的一片田地问道。 本地里长赵二堆笑道:“王大人,那是……” 他的目光不时瞟过站在一旁的那位读书人,王英皱眉道:“马先生家的?” 那读书人拱手道:“学生马荣,见过王大人。” 两人都认识,以往见面时,马荣最多随意的拱拱手,心情不好时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今日他不但拱手了,还自称学生,称呼王英为王大人,这让王英心中大快。 可上面的要求是彻查田亩归属,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这块地为何不在纳税册中?” 马荣干咳道:“王大人,这是学生的读书田。” 读书田,也可称为助学田。 读书人没了田地,怎么有钱读书?怎么养活妻儿老小? 所以马荣的目光渐渐冰冷,他走过来低声问道:“王大人,莫不是那事……开始了?” 王英点点头,说道:“马先生莫怪在下强项,兴和伯在城中坐镇,布政使常大人亲自交代了知府黄大人,都在盯着呢!” 马荣咬牙切齿的低声道:“那为何要先来我这里?” 王英目光闪烁的道:“这是上面排下来的,马先生,那位可是……号称魔神啊!” “我家家贫,难道他还能让我去种地不成?” 王英压低嗓门说道:“此事如箭在弦,马先生,不是在下不通融,通融了我倒霉,你也好不了……” “有人来了!好多人!” 王英刚想给马荣出个主意,身后有人喊了一嗓子,他回身一看,不禁冷汗湿了背腋。 三十余人,除去为首的两人之外,其它的不是衙役就是家丁。 常宇指着村子,给方醒介绍道:“兴和伯,山前村原先是纳粮大村,自七年前始,每年纳粮要少七成以上,地方多有抱怨,却没人敢举报,本官也是道听途说,就点了这里来看看。” 方醒看了一眼,说道:“水渠都直接到了田间,田地看着也肥,是个好地方。” “以前这边争水都会械斗打死人,七年前开始就再无耳闻,可见教化有功。” 常宇说这话时很正经,方醒看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是否在讥讽侵吞了大部分田地的那位读书人。 所以他做了个保证,很强大的保证。 “此事是本伯在操弄,一应人等的表现都在本伯的眼里,无所遁形。” 常宇拱手道:“多谢兴和伯。” 谁好谁坏我方醒都看在眼里,你好,那么我保定你了。 至于此事是方醒在做主,这只是个笑话。 常宇深信方醒就是皇帝的代言人,这番话只是为了把反对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为皇帝减轻负担而已。 不过他还是承情了,并且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姜旭泽和那家人有联系他知道,可他却不能阻拦,也不敢阻拦。 “兴和伯,此事涉及道统,外界都说这是为科学铺路……” 儒学科学都一个样,没优待了,那大家去读什么? “科举是独木桥,万千学子拥挤着,最后能在金銮殿里写文章的有几个?剩下的没了优待,读什么?” 这是第三个人在方醒的面前说这句话。 读什么? “见过诸位大人……” 前方已经跪了一地,只有一人站着,躬身而已。 方醒退后一步,看着常宇走到前方。 “都起来。” 常宇随和的叫起了这些百姓,然后目光转到马荣的身上,问道:“你就是那个读书人?” 方醒的嘴角挂起了微笑,他觉得常宇的手段不错。 你为大明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常宇都知道你的存在。 马荣面色苍白,躬身道:“大人,学生……马荣,永乐年举人。” 常宇负手站着,看着那一片看不到头的水田,问道:“那片水田是谁家的?” 马荣的脸渐渐涨红,此刻太阳当空,温度渐渐升高,他握着折扇的手心渐渐汗湿,然后…… “大人……” “嗯?” 两双眼睛相对,都会说话。 这是规矩啊大人! 本官这里没这个规矩! “大人……” 马荣噗通一声就跪了。 几匹马远远而来,在外围就被人拦下了,有人来禀告道:“大人,是周围的读书人。” 方醒没管这个,辛老七已经进村回来了,身后跟着五人。 两个大人是夫妻,三个孩子,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小的宋仁,见过大老爷……” 男子跪地,身后一家子都跟着,连那个面容枯槁的妇人也跪了。 “起来。” 方醒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三个孩子,最大一个看着有十一二岁,眼神茫然。 两个小的都没穿鞋,满是补丁的裤子都显得小了些,特别是最小的一个女娃,看着黑乎乎的。 “现在为谁种地?” 宋仁茫然的摇摇头,边上的小吏喝道:“这是兴和伯,还不赶紧回话?” 方醒摆摆手,说道:“看你的情景,分明就是活不下去了,说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本伯和常大人今日来此,就是想看看民生,说了本伯保你。” 说着方醒环视一周,冷冷的道:“本伯很期待以后有人报复他一家子,真的很期待。” 宋仁被吓坏了,想跪,却被辛老七一把拎住,还给他打了鸡血。 “我家老爷最见不得有人打击报复,你只管说,就算是山东一地的官吏一起来整你,我家老爷保证能把他们全都抄家灭族,一股脑儿的送到海外去挖矿!” 常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默认了辛老七的话。 宋仁紧张的看着方醒,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在外面的名声不大好,但信誉却无人质疑,大胆的说,本伯替你兜着!大不了带你一家迁移到京城去,天子脚下,本伯倒想看看谁还敢跋扈!” “京城……” 宋仁呆呆的站在那里,方醒正准备再鼓励几句,他却哭了。 方醒从未见过谁那么哭过,撕心裂肺…… 眼泪和鼻涕瞬间就充斥着宋仁的脸,他抽咽着,身体跟着一起颤抖,就像是遭遇了人生难以承受之痛。 他的妻子转身痛哭,三个孩子不知所措的看着,有些惶然。 方醒默然,朝后面招招手。 家丁们分配了一番,最后还是以小刀看着可亲些为由,让他出来。 “来,吃糖。” 小刀单膝跪在地上,冲着那三个孩子招手,可没人理睬,反而是惶然的躲在了父母的身后。 宋仁用手臂胡乱擦去涕泪,说道:“伯爷,小的家里前些年还有三十余亩地……” 方醒问道:“现在呢?” “现在……” 宋仁吸吸鼻子道:“那年旱灾,村里的水都被人给占了,小的没了收成,最后只能去借贷…” “几成利?” 常宇也在关注着答案,宋仁迟疑了一下,说道:“六……六成。” 方醒闭上眼睛,咬牙问道:“然后呢?” “小的还不上,因为田地都被当做是荒地卖给了别人。” “你出逃了?” 常宇皱眉问道,出逃的就是逃户,卖你的田地都算是轻的。只是朱高炽继位后对于逃户流民给了恩旨,一概不究,地方官还要给钱粮,协助他们返乡。 宋仁惶恐的道:“小的家中的老大当时饿死了,小的就带着妻儿进了山,想在山里找些……” “够了。” 方醒侧过脸去,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宋仁,无法面对这些勤恳劳作,却朝不保夕的百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5章 常宇落泪,动手 大明官方允许的借贷利息是三成,可宋仁借的却是六成。 而且逾期不还没有延期,也没有什么利滚利。 “……田地被官府收了,卖了,小的欠债还不上,一家子都成了佃户……” “兴和伯,一旦认定是逃了,原有的田地就会被卖掉。” 常宇有些唏嘘,方醒却很冷静,问道:“一般都卖给谁?” “当地的……”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回答,看马荣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英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就说道:“伯爷,大人,这叫做卖荒送荒,都是本地的士绅买了去,其实也没什么钱。” 半卖半送…… 王英知道今天将会是颠覆性的一天,所以大胆的道:“后来朝中有恩旨,免去遭灾地方的税赋,可……那些佃农照旧是要交租的。” 皇帝怜惜百姓,就下旨免除赋税,富人免了,佃农依旧在交租,交给地主。 常宇面带苦涩的道:“你继续说。” 他觉得自己有些高高在上了,民间疾苦几乎不知。 王英退后了一步,说道:“本地粮长里长手段厉害,那些农户交不起摊派,只能去借贷,越发贫困,小的这些年见了少说上百户因此致贫的……” “摊派?” 方醒郁郁的问道。 王英尴尬的道:“伯爷,就是巧立名目……找名目收钱……但最怕的还是科买。” 这人是豁出去了,方醒点点头,常宇马上说道:“尽数道来,本官保你。” 常宇堪称是封疆大吏,这样一位大人物说保他,王英顿时激动的不行,马上就把那些手段数落了出来。 各种耗费的名目,各种辛苦费茶钱,各种收粮时的把戏…… “科买最怕人,上面要某些东西,就给钱让人去和买,可那些人又转给了青皮,青皮就去百姓家榨取,最后一文不花,甚至还会多收许多,全都被那些人给分了……” 常宇眨巴着眼睛,渐渐的有泪水盈眶。 方醒只是仰头看天。 “……百姓不但是怕赋税之外的榨取,更怕的是役使,也就是杂役,什么名头都有,最怕的就是承接官差伙食,几乎一年可破家。还有各色差使,上面一声令,百姓就得出人出钱……” “苦啊!” 方醒以为会是宋仁叫苦,可没想到居然是常宇。 常宇以手捂面,哽咽道:“本官早不察觉百姓之苦,渎职!这是渎职!” 宋仁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一双草鞋黑乎乎的,脚趾皴裂,大拇指的指甲甚至都翻了起来,边上能看到流脓的痕迹。 方醒想咆哮,想发怒,可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这是从根子上烂掉了,必须要有割掉腐肉的勇气和决心,否则大明必定会积重难返!” 方醒看着周围的百姓,看着那个马荣堆笑着走过来。 “伯爷,当初宋仁一家揭不开锅了,学生就借了银钱给他使唤,后来他举家远遁,学生也没想过报官追捕,只是可怜他,等他回来之后,就让他一家子种地,也好养活……” 这是一双厚颜无耻的眼睛,这是一张无耻的嘴…… 方醒挥手! 啪! 就在马荣应声倒地时,常宇的巴掌才从他刚站立的地方划过。 常宇鼻息咻咻的冲过去,抬脚就踢。 谁见过布政使踢人? 马荣被踢的在地上翻滚着,嚎叫着,一身青衫上全是尘土,脸上也被擦破多处…… “畜生!畜生! 常宇气喘吁吁的踢打着,最后被两个官员给死死的抱住。 马荣已经起不来了,他伏在地上惨嚎着,可方醒凭着丰富的经验就断定他的骨头没断。 “此事不是一个马荣,而是千万个马荣,常大人,下定决心了吗?” 常宇点点头,转身挥手,旋即随行的衙役就如狼似虎的过去提起了马荣,然后一路往村里去了。 小刀终于在妇人的帮助下把三个孩子叫了过来,然后分了糖。 甜甜的糖让那三张脏兮兮的脸蛋上浮起了欢笑。 “爹,甜,甜……” 小女娃跑到宋仁的身前,蹦跳着,把从嘴里吐出来的糖递给他。 “爹,你吃,你吃……” 宋仁刚从一直压在自己头顶上的马荣被收拾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闻言低头,看到女儿那张欢快的脸,泪水不禁扑簌簌的跌落下来。 “哎!” 农人的哭泣有多种,可这种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无声抽噎最为感伤。 小女娃缓缓蹲下,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抹着眼泪道:“爹,吃糖……” 无声的抽噎变成了大哭,宋仁就像是个孩子般的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前方,用尽了全身的精气神在嚎啕大哭着…… 妇人也在哭,抱着两个孩子哭。 融化了糖的唾液,粘稠的从孩子的下唇流淌下来。 这是痛彻心扉的悲伤。 来自于小民郁积半生的悲伤。 那几个被拦在外围的读书人看到了马荣被踢打,看到他被人押解着进村,看到了宋仁一家的悲恸,也看到了常宇的落泪…… 这是怎么了? “兴和伯,本官要上奏章。” 常宇唏嘘着说道:“本官有罪,治下紊乱,百姓煎熬,本官有罪……” 方醒面色严峻的道:“这不是一地,而是整个大明都差不多,常大人,现在你该知晓为何要尝试取消士绅的特权了吧?” 常宇点点头,说道:“不过是几十年,乡间已为这些人盘踞,百姓任由他们宰割,再延续下去,这大明是谁的?” 这时村里一阵嘈杂,接着那些小吏拉着不少人出来,身后是几辆牛车,上面堆着不少东西。 “大人,马荣家中多钱钞,还有金银,地契一堆,沟通官吏往来礼单多份……书信多封……” 常宇摇摇头,拱手道:“兴和伯,本官要马上回去召集人,先告辞了。” 方醒点点头,小刀在他的身后说道:“老爷,那几个读书人跑了。” 方醒已经看到了,那几个读书人打马就跑,姿态仓皇。 “伯爷,他们肯定是想回家去消灭罪证,小的愿意带路去追捕他们。” 王英今天算是彻底下水了,小吏狠,一旦下水之后就不再考虑退路。 方醒摇摇头,“不必了,什么罪证都没有多出的田地真实,大潮之下,这等小鱼虾没有退路,要么顺从清理田地,要么就联手……” “伯爷,他们不敢吧?” “他们敢的。” “大明只是他们的玩具,他们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方醒想起了金忠,想起了那些官员…… “大明从不缺乏正直的官员,只是在目前这个大背景下,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就只能木秀于林,曲高和寡,被主流排斥……” 方醒冷冷的看着被扣押在牛车旁的马荣,看着那些缓缓走出村子的农户,说道:“这一切都会有意义。” 王英知道自己已经攀上了常宇和方醒,心中火热的几乎想原地蹦跳几下。 而方醒还在为争取到了常宇的支持而感到欣慰,他走到宋仁的身前安抚道:“你一家人的田地会重新分配,好生的过日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一定。” 宋仁胆怯的道:“伯爷,以后……” “没有什么以后,以后赋税会越来越简单,超出这个范畴的,谁收谁全家倒霉。” “伯爷,真的吗?” 宋仁面露憧憬之色,说道:“只要没了额外的钱粮,小的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会的。” 方醒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建议改动大明目前的赋税结构和收取方式,越想越激动,然后急匆匆的带人回城,准备写奏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6章 猛虎 “臣当日见那农户,一家五口俱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形如槁木……” 殿内群臣都仔细的听着,他们既希望方醒无功而返,最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又盼望着他能在济南找到兼并的根源,然后一一整治。 可废除士绅的免税优待要不得啊! 于谦还在大声的念着:“……利用灾荒放贷,取利六成。夏秋两税如盛宴,粮长小吏上下其手,大斗进小斗出只是寻常,各种名目的钱让人瞠目结舌……百姓一走即为荒地,地方与士绅勾结,以荒地之价售出田地……” 杨荣的脸微微颤动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里传来一阵烦躁和虚弱。 他居于庙堂之上,他认为自己为了大明已经在殚思竭虑,可…… “……地方随意役使百姓,苦不堪言,臣以为当行一税制度,诸多名目全数取消,以亩为准,以上中下三等田地为准,一亩多少钱粮,余者皆废……” 皇帝叫谁来念奏章,多半是看好此人,算是让他来露个脸。 这可是个好活,只要你嗓子好,吐字清楚,以后说不定就一路念到六部尚书去了。 可于谦的脸上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模样,群臣亦是如此。 “小吏猖獗,地方士绅贪婪,百姓如鱼肉。” 朱瞻基的眼神冷厉,猛地拍了一下扶手,起身道:“牧民牧民,朕看有些人把百姓当做了牛羊,自己却成了屠夫!” 群臣有些不大自然,心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 这就是炮弹,方醒送给皇帝的炮弹。 炮弹在群臣中炸响,关于是否取消士绅免税优待的各种想法都在这一发炮弹下趋于统一。 你说士绅是大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说士绅能稳定乡里。 你说士绅是大明的根基…… 这些溢美之词,在这发炮弹之前都被轰击的支离破碎。 “这就是大明的士绅?” “这就是诸卿说的大明的根基?” 群臣无言以对,在朱瞻基抛出李二毛那份奏章时,他们表面上是沉默了,可暗地里奏章却不断进宫,各种苦口婆心的分析,甚至有‘改动士绅优待,大明将会崩溃’的言论。 朱瞻基讥诮的道:“这不是大明的根基,而是挖大明根基的蛀虫!” …… 随即济南府第一阶段土地清查的情况就被散播了出去,百姓们咬牙切齿,感同身受。 往日矜持而倨傲的读书人们如丧考妣,纷纷开始了串联。 至于那些官吏……他们最纠结的就是方醒的建议。 “所有的税赋杂税都转为一税,按田亩的数量和好坏收取,这个……” “这是要绝了大家的路啊!” 户部里,马苏夹着一卷报表缓缓走过,耳边听着廊下那些官吏的议论,心中激荡,只恨不能立时赶到济南,和老师一起直面那些士绅。 “大人。” 夏元吉抬头见是马苏,就点点头,然后揉揉眉心道:“兴和伯在济南做了大事,如今外面看似平常,可暗流涌动,你且小心。” 马苏把报表放下,说道:“老师当年就把方家庄和一干生意主动缴税,当时还有人说老师是沽名钓誉,如今算是还了老师一个清白。” 夏元吉含笑道:“兴和伯当年就给当今陛下灌输了不少这类想法,本官猜测……他的最终想法应当是一体纳税。” 说着他盯住马苏,见马苏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不禁就叹息道:“果然啊!他好大的气魄,而且能隐忍多年,缓缓而发,本官不如他,不如他啊!” 天气炎热,大开的窗户吹进一股风。 马苏看着这股风吹动了那卷报表,那些数据就像是蚂蚁在晃动着。 “老师……希望能改变大明……” …… 济南已经成为了一个漩涡,常宇频繁召集济南府官员议事,中心议题就是一个:如何坚定不移的把济南府的田地情况摸清楚。 济南知府黄禄就像是个小妾养的,常宇把问题直接压下来,他只得把压力转嫁下去。 整个济南府的官吏们都像疯子般的往乡下跑,而青皮们都瑟瑟发抖,纷纷装成良民。 他们害怕了! 大宅院里的方醒在上了奏章之后就在蛰伏着。 可他不是小白兔。 而是一头猛虎! 猛虎蛰伏,他在想什么? …… 方醒俯身,仔细的嗅着一朵黄花。 他的神态专注,呼吸轻微,渐渐抬起头来,说道:“鲜花落于凡尘,贩夫走卒皆可赏玩。” 黄禄感觉刚才看到了一头猛虎在嗅着鲜花,他垂首道:“兴和伯,那些人……正是不甘于坠落凡尘,所以……已经聚集在了一起,各处都有暴力……发生。” “那是抗法!” 方醒毫不犹豫的下了个定义,说道:“大势如大潮,有人说人这一生有几种需求,可在本伯看来那是无病呻吟,纯属闲得发慌的屁话,吃多了放的屁。” “人,只为求活!” “本伯看到了那些双眼茫然的百姓,他们绝望,他们麻木,为何麻木?因为不麻木……就不能活,不想活……” 黄禄心中凛然,担心自己执行力度太软,让这位明显对读书人没啥好感的伯爷发飙。 “那些读书人整日无所事事,依红偎绿,一壶老酒下去,吟几首酸诗,就认为自己能经天纬地,可他们可想过自己的钱财从哪来?那特么的都是百姓的血汗!” 黄禄对此只能唯唯称是,他不敢惹方醒,至于那些读书人的日子……他觉得无可厚非。 读书人就是大明的骨骼,失去了他们的支撑,大明会变成什么样? 他有些茫然,他在想着失去了士绅管控的百姓会干出什么事来。 “每个县设立一个机构,按照户数增减官吏……” 方醒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黄花,漫不经心的问道:“直管如何?” “皇权下乡……” 黄禄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道:“兴和伯,怕是不妥吧?” “你在担心什么?” 黄禄直面清理田亩的工作,所以方醒才会试探,他想看看官员们对此的看法。 黄禄看看左右,有些紧张的道:“伯爷,不说别的,前宋开始,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明……大明自太祖高皇帝始,虽然有所改观,可终究……慢慢的又回来了,如今天下早已稳固,悍然而动,怕是要动摇根基啊!” “你在担心什么?” 方醒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黄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咬牙道:“下官担心的是……那些人。”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的担心有道理,不过却高看了他们。此时大明无外患,他们无从借力。此时大明钱粮充足,他们没了鼓噪的机会,当今陛下励精图治,仁政不断,这样的大明,谁……敢反?!” 黄禄只是点头,可神色却有些恍惚。 真要让皇权下乡,那……还有读书人什么事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7章 强硬(感谢“卸甲葬弓”成为本书新盟主) “动起来!” 针对暴力事件频繁发生,方醒召唤了驻军。 于是一批批的军队分散跟着官吏下乡。 “退后!” 一个村子,一座豪宅的外面。 十余名军士拔出长刀,为首的小旗官刀指前方的中年男子,喝道:“军令如山,搜!阻拦者……杀无赦!” 豪宅的门内站着个儒雅男子,他跺脚道:“李大,拦住,拦住他们!” 中年男子已经快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了,他张开双臂喊道:“这是李家,我家老爷乃是……” 小旗官的眼中全是杀机,他毫不犹豫的挥刀。 边上的两名小吏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直至鲜血喷溅,人头落地,这才尖叫起来。 “啊……” 斩杀一人之后,小旗官有些茫然,随即被血腥气一冲,那眼珠子渐渐的红了起来,目光转动间,就盯上了门内的那个儒雅男子,也就是这座豪宅的主人。 “饶命……” 小旗官不过是向前迈动了一步,那儒雅男子竟然跪了。 他跪在地上,惶然的大喊饶命。 小旗官的眼中多了困惑。他记得以前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可看不起武人,不说跪,连正眼都不会给你。 这是怎么了? 他的鼻翼抽动,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 目光下移,儒雅男子的衣裳下摆上,一道水痕在慢慢的扩大…… “哈哈哈哈!” 小旗官仰天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的文人,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 大笑声中,小旗官大步近前,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儒雅男子,冷冷的道:“滚开!” “是是是!” 儒雅男子膝行到了边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小旗官大步进去,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冲进了儒雅男子的鼻端,他楞了一下,然后歪头,瀑布般的开始了狂呕。 小旗官回身喊道:“搜!” 十多名军士冲了进去,豪宅里马上传来无数惊叫声。 本该是主持这次清查任务的两名小吏缓缓进来,其中一人在进门后,低声对还在呕吐的儒雅男子说道:“你该配合,而不是阻拦。” 儒雅男子回过头来,泪眼朦胧的道:“家父……” “老大人要被你害惨了。” 小吏摇摇头,叹息道:“布政使常大人在盯着,关键是兴和伯在盯着,不过是五品官罢了,你只要配合,最多老大人那边请个罪完事。现在出了人命……你这是在给老大人招祸啊!” 儒雅男子一怔,他还寄希望于老父能从官面上斡旋一二,不然他也不敢阻拦。可听小吏的意思,分明就是连老父都要受牵连。 “这话是什么意思?” “拿到地契了!” 这时里面一阵欢呼传来,小吏摇摇头,不肯再和他说话。 另一个小吏冷笑道:“这下算是彻底完蛋了。” …… 无数的地契被汇集在一起,各地的记录也被汇总,两相对照,然后找出陡然增加的时期。 方醒和常宇在喝茶。 济南的泉水天下闻名,冲泡出来的茶水自然味道不凡。 这里清静,听不到核查那边的嘈杂声音。 茶香蕴蕴,两人相对默然。 一只知了孤独的在树上鸣叫着,单调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两人当然不会有睡意,只是在盘算着这一步可有什么错处。 “南方的蝉鸣叫的更大声,而且数量也更多些。” 方醒端起茶杯,就像是平常般的说出了这番话。 常宇一怔,也端起茶杯,看着渺渺的雾气说道:“本官去过几次南方,可惜都不是夏季,想来那些蝉鸣会很聒噪吧。” “是。” 方醒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也是为何要把试点放在济南府的原因所在,南方,那些人纠结在一起,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常宇点点头,目露回忆之色,“当年本官在南方见到了诗书翰墨,青衫如云;见到了骄奢淫逸,也见到了……安贫乐道……兴和伯,读书人中也有不少信念坚定之辈,不可一慨而论。” “有,而且不少,比如说即将到来的吏科给事中于谦。但本伯深信,国朝对读书人太过优渥,就养出了一群五谷不分的废柴,仅有的那些人难道还能彻底扭转士风?” …… 于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济南,在城外他就看到了不少军士在沿路巡查,他就被查了十余次。 “兴和伯好大的阵仗。” 于谦有些兴奋,对他来说,阵仗越大就说明事情越有挑战性。 一路找到了方醒,于谦带来了朱瞻基的口信。 “陛下很愤怒,要求严查济南一地田地,不得遮掩,不得回避!” 边上的常宇心中一动,等于谦交代完后,就问道:“那家人怎么办?陛下……” 方醒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不是陛下考虑的问题,而是本伯!” 常宇悚然而惊,心中懊恼不已。 皇帝就算是有那个想法,可也不能透露出来。 他刚才的话要是被传出去,那将会引发轩然大波,弄不好大明处处烽火都有可能。 而方醒已经接过了盾牌,一切的矛盾和冲突都将会止于他这里。 这就是担当啊! “你是吏科给事中,陛下为何把你给派来了?” 于谦带来了朝中的最新动向,这一点很重要,至少让方醒知道,在这件事上,目前皇帝还能压住群臣。 于谦行礼后说道:“陛下说下官见识少了,要各处去看看,正好这边纷杂,就让下官来向您学学。” “没什么可学的,多看。” 方醒从不认为这些东西是能学出来的,没有个人的理解,旁人说的再多也只是枉然。 于谦拱手受教,方醒对常宇说道:“常大人,朝中无事,等那边核查的结果出来后,马上把名册送到户部去,从今年开始,税赋全数照收。” “不是还回去吗?” 常宇觉得这种处置方式有些问题:“那些田地多是投献,若是照常,那些农户怎么办?” “投献的剥离,正常购买的不管,不过移民宣传要跟上,相比做佃农,难道移民不更好吗?”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一考中举人进士,马上就会有人来送银子,等做了官,这些人就会追到任上,你该懂这里面的勾当吧?” 常宇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那些读书人陡然没了好日子,会闹事。” “不劳而获,那就闹吧。” 方醒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那些家境确实贫寒的,照例该免税还是要免税,不过谁若是趁机收取投献,那没说的,直接革了。这等人于国无益,还不如赶去种地。” 于谦在边上问道:“兴和伯,他们若是屡试不中呢?难道就这么一直优待下去?” “这是个问题,皓首入考场,不过以后会限定参加科举的年龄。没了优待,谁愿意一直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8章 浮世繁华 于谦跟着去了一趟乡间,见到了那些沮丧的读书人。 他有些迷惑,于是去走访了几家,得到了一个让他有些讶然的结论。 那些读书人都认为自己被优待是天经地义的。 “他们说……读圣贤书为何不被优待?难道圣人子弟也要和那些农户一起下地种田吗?” 于谦不是迷茫,而是有些恨其不争。 夜晚依旧热,方醒弄了一块大毛巾,边上摆着一盆冰。 冰镇大毛巾一下盖在头上,那感觉别提多舒坦了。 于谦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有些茫然。 “动了这些人,下官不知道大明以后会朝着何处去,没有了管制,那些百姓不可能会服从,到时候察觉不易……” “所以需要增加官吏。” 方醒喝了一口冰茶,神态自若。 于谦想起了往事,不禁惊呼道:“这是早有……” “预谋。” 方醒替他把后面的那个词说了,“许多事情当时做不得,需要一个借口,或是时机,如今这就是时机。” 于谦躬身受教。 他和方醒虽然并无师徒之名,可在方家庄那一阵,他看了许多书,外面看不到的书。 其中包罗万象,外交、关于大明现状的开放式论述、农业、工业、航海…… 这些都是全新的概念和认知,给当时的解缙打开了另一面观察世界的窗户。 当时他不以为然,可随着他的眼界不断开拓,那些书中的内容就会不断的浮现,然后和现实对照。 再然后,他就惊异的发现,原来方醒的目光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高瞻远瞩。 怪不得他能做帝师啊! 所以于谦在慢慢的回想着当时看的那些书,把记下来的都抄写出来,慢慢的思索。 “明日会有一次试探,可愿意去吗?” “当然,多谢兴和伯。” “那就去睡吧。” 于谦躬身告退。 他被安排在边上的一间厢房里,有军士帮他打水,却被拒绝了。 于谦从不是那等米虫,在方家庄时,他听闻马苏当年被方醒派去和农户一起干活,而且就是在考中的那一天,就暗自下定决心,也跟着在方家庄到处转悠,田地里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从水井里打水上来,因为大宅子里没有女人,所以于谦干脆就脱了个赤条条,然后在水井边上冲洗。 夜空中星宿点点,极远处还能看到像是云彩般的东西。 那是星河吧? 城中的一处宅子里,十七先生负手看着星空,问道:“他们还在核算吗?” “是的。” 十七先生叹息一声,说道:“有人在观望,有人在沮丧,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欢庆……可这终究是道统之争,不管那人说的如何的为国为民,这其实是……道统之争。” “先生,他们在打压我们。” 庭院里微风吹拂,十七先生回头,看着身后的年轻人说道:“你们不畏权贵,敢于和他们对峙,这很好。家里已经去信南方,所以你们要相信,相信没人会丢掉你们。” 年轻人躬身道:“先生放心,学生既然敢出来,自然就不怕那些人,殉道而死,虽九死而不悔。” 十七先生微笑道:“秀屿,你的弟弟资质很好。” 杨彦掩住欢喜道:“多谢先生的栽培。” 十七先生微微颔首,说道:“去歇息吧,明早早起,去布置一番。” “是。” 杨彦被人带走,十七先生站在庭院中间,目光幽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这人看着老实,可刚才他都欢喜了,却在忍着,可见骨子里还是想要好处。” 翰墨拎着大蒲扇,一下下的扇动,给十七先生送去些许凉爽。 十七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能超脱者……有几人……” …… “兴和伯,您为何对面条情有独钟呢?” 方醒的早餐依旧是面条,于谦就好奇的问道。 “因为吃面条节省时间,而且想要什么口味都可以自己增减。” 方醒的面条就是大杂烩,唏哩呼噜的吃完,他带着于谦出门。 旁人大抵不会猜到他的早餐这般简单,比如说…… 雀舌慵懒的坐在窗户边,一头秀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却多了些别样的风韵。 “姑娘要吃什么?” 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在外面问道,那笑脸看着可爱,就像是一只小猫般的可爱。 “小猫,让他们弄碗粥就是了。” 小猫点点头,脚步轻快的去了厨房。 一碗粥,雀舌只喝了半碗,然后开始练嗓子。 临近中午时,雀舌叫了小猫,然后开始梳妆更衣。 “姑娘,昨日那个来的人看着不是好人呢!眼珠子到处乱瞟。” “知道了,此事不可提,否则一把火咱们俩都得被烧死在这里。” “那么凶?” 小猫嘟嘴不信,雀舌看着镜子里的那张俏脸,让那嘴角微微翘起,多了些讥讽。 “那些人都不是咱们惹得起的,选在画舫待客,那只是想保密罢了,回头你告诉他们,都别往这里瞅,不然小心没个结果。” 小猫儿被吓到了,问道:“姑娘,那咱们也躲起来吧。” 雀舌摇摇头,“躲不了,不过那位兴和伯倒不是那等人,只是防着另一群人罢了。” 在昨天那人倨傲的告诉她自己是谁的书童后,雀舌就熄了找自己那位靠山的心思, 那位靠山…… 雀舌不禁冷笑一声,小猫正准备问问,下面有人说道:“姑娘,杨公子来了。” 小猫噗嗤笑了,然后低声道:“姑娘,前晚你们……下面都听到动静了。” 雀舌面色潮红,嗔道:“快去接上来。” 没多久,小猫就领着杨公子上来了。 杨彦一见到雀舌,眼神顿时转为炽热,然后走过来,跪坐在她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道:“可害怕吗?” 雀舌红晕满颊,偏头道:“怕什么?” 杨彦欢喜的道:“十七先生知道我们的事,雀舌,你等着,我必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咱们去北方,那边的人不认识你,咱们重新来过。” 气氛动人,雀舌的娇羞更动人。 杨彦忍不住握住雀舌的小手,低声道:“前几日找你麻烦的那个李宏,昨日就被拿下了,你不必再担心。” 雀舌的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杨彦,“真的吗?” 杨彦得意的就像是个孩子:“他的儿子阻拦清查,被连带了,兴和伯亲自下令拿了他,然后……” 雀舌的面色陡然一白,杨彦想起她的经历,不禁握紧了那只小手,劝慰道:“无需担心,此事和你没关系。” 雀舌点点头,强笑道:“那人卑劣,兴和伯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杨彦的眼神一冷,说道:“十七先生马上就会到,兴和伯也会到,你小心,不对付就称病避开,让他们自己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69章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伯对话 “那位十七先生是什么人?” 天太热,方醒站在大明湖畔,远远的看着停在岸边的画舫,感受着树荫下的舒爽。 王贺已经把前襟拉开了,拿着扇子不住的往里面扇风,低声道:“是那家的管事,也称为执事。” 一只翠色小鸟从上空飞过,方醒皱眉看着身前多了一小坨鸟屎,说道:“那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尊贵之极,却深为帝王忌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王贺在外面跟着方醒多年,见识比宫中的太监们多了不知道多少,他拼命的摇动扇子,焦躁的道:“是啊!再尊贵,那也是陛下看在天下读书人的面子上给的尊贵,要是敢胡来,明面上陛下肯定不会动,暗地里可不会客气。” “这位就是来串联的,打气的,那些学生都聚在他的身边,以此为荣,兴和伯,要小心,若是弄出大事来,谁都兜不住。” 时近正午,天气越发的热了,方醒招招手,吩咐道:“都跟我上船。” “咱们吃大户去!” “兴和伯,咱家想瘦些,鱼鲜最好……” 一行人走到画舫的边上,早有人等在那里,堆笑道:“见过伯爷,见过各位大人。” 方醒微微颔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个十多岁的可爱女孩跑过来,福身道:“见过伯爷,见过各位大人,姑娘已经在等候了,请诸位上去。” 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方醒点点头,小猫就笑着引了他上去。 方醒在楼梯中间回身吩咐道:“你们想吃什么直接点,船上没有就叫人去买,钱,本伯出了。” 小猫回身笑道:“伯爷放心,今日的花销有人答应出了,定金都给了。” 方醒讶然,笑道:“好事,看来今日倒是能吃一顿好的了,大家都别客气。” 王贺嗬嗬的笑道:“兴和伯,咱家就不上去,就在这和他们喝酒。” 太监喝花酒,那感觉实在是太憋屈。 方醒点点头,随着小猫上到了二楼。 “见过伯爷。” 薄纱里,白嫩若隐若现。 一头乌发从颈部两侧滑下,黑白分明,夺人眼球。 那声音带着些磁性,好似南方的雨丝般的粘稠诱人。 方醒迈步走过去,错身时说道:“可能烤肉?辣椒有没有?” 刚沐浴的雀舌愕然回身,方醒已经坐到了主位上,大马金刀的道:“去弄些羊肉辣椒,烤肉。” 这种天气烤肉? 雀舌闻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不禁无言。 方醒斜睨着她,突然笑道:“美人洗手作羹汤,雅事也!不过烧烤就不必你了,叫了厨子来弄。” 雀舌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小猫去吩咐厨子,然后她莲步而来,坐在了方醒的侧面。 “那位十七先生呢?” 雀舌拿起扇子,轻轻的为方醒扇动着,说道:“伯爷,小女并未见过十七先生呢。” 随着微风过来的还有幽香,方醒微微侧脸,说道:“你坐好些,本伯不热。” 雀舌惶然挪动,那身姿微微摇摆,如风中的柳枝。 方醒摇摇头,然后看了外面一眼,就微微一笑,眯着眼道:“贵客来了。” 雀舌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然后为难的看着方醒。 方醒点点头,雀舌赶紧走到楼梯口接人。 “见过十七先生,见过杨公子。” “兴和伯可到了吗?” 一个矜持的声音传来,方醒笑了笑,他的人,包括王贺都在下面,那位十七先生莫不是眼瞎了? 至于雀舌,方醒来时她可没有下去迎接,那么立场自然不言而喻。 “你是谁?好大的面子,咱家在这里站着你都没看见?好大的眼睛,莫不是长到头顶上了?那得小心掉河里去,做了鱼虾的午餐。” 下面一阵沉寂,方醒知道这些人是忌惮王贺的太监身份,不然早就开喷了。 太监啊太监,君王身边的人。 方醒微笑着,目视着楼梯口,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现身。 “在下十七,见过兴和伯。” 他是那家的管事,走到哪都该被人高看一眼。 所以他拱手之后随即看向方醒。 方醒坐着没动,只是淡淡的道:“你今日约了本伯来此,是想谈什么?” 十七先生微笑着走来,然后坐在了方醒的对面,随后的一个读书人打横作陪。 “学生杨彦,见过兴和伯。” 方醒皱眉道:“烤肉呢?” 雀舌正在边上准备坐下,闻言就叫人去看。 十七先生的眼睛很小,细眯着看人。 他拱手道:“兴和伯,在下以为,凡事皆有度。就如同抢水,东家觉着这水少分了自家,就找西家说项,西家愿意赔偿,可东家却要西家倾家荡产,这不是说道理的法子。” 方醒喝了一口茶,说道:“东家西家……在陛下的眼中,都是一家。” 十七先生愕然,方醒闻到了香味,就抚掌道:“烤肉来了,酒呢!” 随后厨子端着个大盘子上来了,大盘子上面是一堆羊肉片,边上有几个小碗,其中一碗里面全是辣椒面。 盘子放在桌子上,黑瘦的厨子傻笑一下,小猫喝道:“还不赶紧滚下去!” 厨子慌乱着拱拱手,然后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幸而没有摔跤。 方醒瞥了一眼可爱的小猫,眉心微微一皱,然后夹了一片羊肉蘸辣椒面吃了。 十七先生在看着方醒,见他闭上眼睛,脸颊因为辣而微微颤动,不禁有些迷惑。 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在外面吃饭时,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则那吃相必然是要注意的。 可这位兴和伯却丝毫不在意,而且他居然还开始斯哈斯哈的,一脸的过瘾模样。 吃了羊肉,再喝一口酒,方醒只觉得酣畅淋漓,于是就自顾自的吃。 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若非是雀舌和杨彦见过方醒,估摸着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假冒的。 连吃了十多片烤羊肉,方醒这才放下筷子,准备休息一下。 十七先生微微皱眉,说道:“兴和伯,道不同,留条道,此为长久之计。” 方醒喝了口酒,淡淡的道:“这不是道,而是民生。” 十七先生冷笑道:“千年以降,就数如今的民生最好,兴和伯此言怕是有假道灭虢之嫌吧。” 这是方醒第一次真正的和那家人面对面,他仔细的看着十七先生,然后说道:“矜持不少,不过你家倒是配得上这份矜持。至于你说的假道灭虢……” 方醒觉得这厨子烤肉的手艺不错,不禁有些想挖墙脚。 他又吃了一片羊肉,满足的道:“你想的真是太多了,你家不值当,而那些都是大明人,谁灭谁?” 十七先生的脸渐渐涨红,雀舌在边上有些担心,就偷偷的瞥了杨彦一眼。 杨彦赶紧说道:“兴和伯……” “你是谁?” 方醒微微抬头,歪着些脑袋,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本伯对话?” 杨彦的面色难堪,雀舌都忍不住看向方醒,目光中带着哀求。 杨彦尴尬的道:“学生杨彦……” 方醒看向十七先生,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没打算给面子,十七先生面色铁青,然后又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喝酒,那自然人人可说话,兴和伯这……” 方醒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喝一壶酒再来和本伯说话。” 杨彦深觉羞辱,当即就拿起酒壶,可这壶酒被方醒刚才喝了一半,他目视雀舌。 “小猫去拿一壶酒来。” 见情郎被方醒逼迫,雀舌不禁恨上了方醒,声音中就带了些尖锐。 这时楼下王贺叫了一嗓子:“兴和伯,于谦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0章 你堵死了一条路(为盟主‘迪巴拉爵土’贺,加更!) 是爵土(tu),不是爵士,我晕! 于谦上了船,画舫随即离岸。等他上了楼上后,正好看到杨彦在喝酒。 这人喝酒很有趣,换做是旁人要一下喝一壶酒,大抵就是用碗,可他就用小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喝。 “廷益过来坐。” 于谦拱手,然后坐到了杨彦的对面。 “尝尝。” 方醒指着大盘子说道:“这厨子的烤肉有一手,味道相当不错。” 小猫送上碗筷,于谦吃了一片,同样是蘸辣椒面,然后赞道:“果然不错。” “我说不错……那当然是不错。” 杨彦已经喝完了一壶酒,有些发蒙。 他想说话,可先前打好的腹稿却忘记了。 蠢货! 十七先生终于拿起了筷子,然后沉默的吃着羊肉。 杨彦打个酒嗝,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多余。 方醒在喝酒,缓缓的喝,从容不迫。 十七先生在吃肉,慢慢的吃,面带微笑。 他放下筷子,说道:“上下皆不可,唯有守中。” 于谦放下筷子,盯着十七先生,愤怒的道:“这是大明,不是你家。国,家,你代表着家,而兴和伯和本官代表着国,哪有商议的余地?!”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杨彦瞥了十七先生一眼,然后问道:“你学的什么?你忘记了自己的所学吗?” 于谦挺直腰杆,朗声道:“所学是所学,国事是国事,分不清这个,学的都是私心,于国何益?” 方醒霍然起身,把正准备驳斥的杨彦吓了一跳。 可他却只是转身走向外面。 外面有栏杆走廊,是看风景的好地方。 看着湖光水色,轻拍着栏杆,这便是古人喜欢的方式。 “景色不错。” “是,只是我有些好奇,有一段时日,人人写诗词……都要带着栏杆,都要拍一拍,你说那栏杆是不是太冤了些。” “你把栏杆比作百姓,把我辈比作是无病呻吟的痴呆文人,这并不高明。” 画舫轻轻的在湖中游走着,午时,湖里的水波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但那清澈的湖水却让人感到了凉意。 “兴和伯,我知道你对陛下有足够的影响力,此事在动摇儒学的根基,陛下肯定知道这一点。” “那又如何?” “你的科学做好顶替儒学的准备了吗?” 一阵沉默,十七先生冷笑道:“取消优待,谁人愿意去读书?到时候便会是大明立国之初的景象,随便一个秀才就能去做知府,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局面吗?” “知行书院的学生加起来就那么些人,而且他们都是小吏,兴和伯,顾前不顾后,这就是你的谋划吗?” …… “你只是吏科给事中,你刚才的话直接把自己的所学踩到了污泥里,传出去……会有无数人去找你的麻烦,你将寝食难安。” 杨彦端着酒杯,目视着于谦,然后一饮而尽。 于谦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跳梁小丑!” 原本因为酒后而泛红的脸变的更红了,杨彦看了一眼外面,然后低声道:“我们的力量超出你想象的强大,兴和伯能来到这里就是明证,你要注意……祸从口出。” …… “你来了,这说明还有商议的余地,取消优待,这与破坏祖制并无区别,此刻你看到的只是平静,就像是这大明湖,看似平静,可在下却知道……前日有人下水后就再也没起来……” “优待只能养出一群贪婪的蛀虫,你们不甘心,那就改弦易辙,潜心去探究儒家学问,时移世易,再不跟上,那就是腐朽。” 方醒回身说道:“我对此抱着诚心,我诚心希望儒学能够脱离窠臼,大明不能没有儒学,没有儒学的大明将会是利益的天下,那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他真的是诚心希望有人能登高一呼,最好就是眼前这位背后的家族,然后儒学再现蓬勃的生命力,与科学携手,一外一内,重新改变大明。 十七先生茫然的摇摇头,然后眸色冷厉的道:“兴和伯,先圣遗泽,诸贤心血,这不是谁想改就能改的。” 微风送爽,方醒看着清澈的湖水,觉得下去游泳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堵死了一条路。”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进了舱室。 里面的于谦和杨彦就像是两只斗鸡在争论,见方醒进来,杨彦马上闭嘴。 方醒扫了他一眼,说道:“一事无成,五谷不分,民生不知,你有何资格高谈阔论。” 杨彦脸上浮起了怒色,却不敢发出来。 方醒后仰着头,微微眯眼道:“你若是敢和本伯争论,那还能高看你一眼。见权贵而心生怯意……蝇营狗苟罢了。” “酒足饭饱,正好船靠岸,我们回去。” 下楼的声音远去,马蹄声响起。 十七先生站在外面,看着远去的方醒面露冷笑。 杨彦涨红着脸道:“雀舌,这人仗势欺人。” 雀舌眼神温柔,柔声道:“他的跋扈众所周知,秀屿,这不是你的错。” “雀舌……” 回身的十七先生看着这一幕就说道:“此路已绝,那么……就让他们感受一番万事艰难……” …… 一路上于谦几次想和方醒说话,可最终却都没说出口。 方醒看到了,却没有理睬。 回到驻地,黄禄已经在等着了。 见他满脸油汗,方醒就叫人送了毛巾来。 黄禄用冷毛巾小心的擦着脸,不时轻嘶出声。 这是被太阳晒厉害了,估摸着过几天会蜕皮。 黄禄的脸变得红彤彤的,他舒坦的道:“兴和伯,那些士绅还算是配合,居然没闹事。核算那边也快了,下官初步看了看,触目惊心啊!” “那不是他们乖巧,而是在等着本伯的表态。” “表态?什么时候?” 方醒觉得有些饿了,就叫人去给自己弄一碗面条,然后身体后仰,双手放在大腿上,看着虚空,说道:“就在刚才。” 黄禄搓搓火辣辣的脸,无奈的道:“下官就知道没那么轻省,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闹腾了,只是会怎么闹腾呢?” “不知道。” 方醒在想着于谦的事。 于谦被威胁,那是因为对方不敢贸然对方醒下手,所以就挑了于谦出来,算是杀鸡儆猴。 不过对方敢当着方醒威胁于谦,这才是真正的跋扈,并有些警示之意。 警告方醒! 方醒笑了笑,他不准备去宽慰于谦。 大明的官场和士绅实际上是紧密相连着,就像是孪生兄弟,不过是一明一暗而已。 于谦若是能从此事中悟到这个道理,理清里面的关系和利害,那就算是没白来济南。 “让我带徒弟?有趣。” 朱瞻基看来很是看重于谦,这说明他还是没领悟到皇帝的道。 朱棣会用纪纲,会用吕震,会用一些看似声名狼藉的人。 这不是君王近小人,而是那些君子不大听话,所以君王需要一批听话的手下,最好就是能富有主动精神,察言观色就能主动替君王出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1章 给个教训 于谦走在济南的街道上,沿着一条街中河的河边缓缓的踱步。 河水很清澈,于谦蹲在河边,把手伸进河水里,顿时一股凉意沿着手臂袭来。 这是泉水。 他不禁捧水洗了把脸,而就在上游,两个男子也在洗脸。 于谦在唾弃着自己的一时胆怯,所以他出来了,他想看看朗朗乾坤之下,谁敢对他动手。 没人敢杀他,这一点于谦还是有信心的。 他是皇帝夹袋里的人,要是在济南死于非命,不说别的,方醒就敢直接拿下那位十七先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宽宏大量。 庞然大物啊! 于谦这几日算是窥看到了江湖的一角,那些士绅们的庞大实力颠覆了他的传统观念。 以往在他的印象中,士绅虽然占了不少便宜,可对于大明的基层稳定是有大好处,所以两厢抵消,无功无过。 可等他看到那些初步核算出来的数据之后,震惊之余,剩下的只有麻木。 这就是一头怪兽,贪婪的怪兽!渐渐生长的怪兽! 他们以田地为主食,商业为零食。坐拥良田,商贾趋之若鹜,只想求个靠山。 于谦缓缓起身,然后负手沿着小河散步。 天上的太阳依旧在散发着光热,可河边的垂柳却给了行人阴凉。 于谦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寻根问底,并拷问自己的内心。 作为儒家子弟,他也是被优待的那一群人,家人也喜不自胜。 私与公,贫与富…… 那两个男子悄然跟了上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后面的那人在观察着周围,当他发现安全时,就干咳了一声。 声音就是讯号,前方的男子突然加快了脚步,快速接近于谦。 于谦依旧在低头沉思着,他已经忘记了出来的初衷,脑海中陷入了天人交战。 没有谁会真正的无私,若是有,那种人太可怕,大抵就是没有七情六欲,如同天道一般。 那个男子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本是和于谦同向,但横向相隔着三步的距离,加速之后,他的方向渐渐倾斜,最后合并的路线就是和于谦相撞。 后面的男子迅速跟进,这是准备一击不中,后续继续攻击的意思。 于谦对此却茫然不知,他依旧在思索着。 男子面色微微狰狞,在双方即将要撞到一起时,他甚至还观察了一下角度。 一个身影急速冲了过来,惊动了于谦,他抬头皱眉,想看看是谁敢大白天对自己下手,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男子的眼中刚露出喜色,身边就传来一声大喝,然后一个身影就径直撞了过来。 男子是准备去撞击于谦,力量都偏向了左侧。 而这个身影却是对着他来的,两相比较,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嘭! 两个大汉的相撞,就像是两块礁石被巨浪扑击到了一起。 男子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就觉得身体一震,然后就飞了出去。 “噗通!” 河水不深,可男子却是猝不及防落水,马上被呛到了。 辛老七稳住身形,回身盯着那个后面的男子。 那男子张开嘴巴,惊讶的看着河里的同伴。 “有人落水了!” 男子本想装路人,可辛老七那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此路不通。 所以他高喊一声之后,马上转身就跑。 辛老七没追,男子心中微喜,可才将回头,他就看到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男子的手中有刀。 飞刀! “我叫小刀!” 飞刀没飞,小刀挥手,刀光闪过。 男子捂着咽喉缓缓退后,目光惊骇。 旋即鲜血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男子嘴巴张开,嗬嗬有声。他缓缓回身,看着于谦…… 于谦眯眼看着蓝色的天空,喃喃的道:“真的敢动手啊!” 河中的男子已经挣扎着起来了,他没敢回身,就仓皇往对岸去。 小河只有两米宽,男子疯狂奔逃,河面水花四溅。 他狼狈的上了岸,然后迎面就来了一把长刀。 ——不要活口,全数杀了! 这是方醒的吩咐。 他需要用鲜血来告诉济南人,那些士绅在挣扎些什么,在强求些什么,在策划着什么。 血光闪过,方五收刀。 于谦低头,恰好看到了那道血光。 他微微侧脸,听到了重重的坠地声。 “他们没想杀你,也不敢杀你。” “兴和伯。” 于谦拱手道:“下官惭愧。” 方醒指指对岸还在抽搐的男子,说道:“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只是想恐吓,想证明自己的强大,可这只是徒劳。” 血腥味渐渐弥漫过来,于谦有些不自在的道:“是,那位十七先生大抵是不会用这等手段的吧?” 这时那些百姓才开始从边上涌过来,却慑于持刀的家丁不敢靠近,只是在边上指指点点的,一脸的兴奋。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看死人同样是。 “十七?那只是家奴罢了,地位高些的家奴,那家人不会留下手柄,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勇气。” 方醒转身,于谦跟在身边,低声道:“兴和伯,落水这等把戏……下官觉得有些孩童般的顽劣,想来应当是某位士绅的手段吧。” “你以为只是落水?” “难道不是吗?” 于谦回身看了一眼。 嘭! 一块大石头被辛老七用力的砸进了水里,接着水面上就多了一抹血迹。 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辛老七招呼一声,带着家丁们跟了上来,那些百姓就蜂拥过来,看着水中的一句尸骸惊呼着。 “老爷,那人躲在水中,靠着管子不冒头。” 辛老七跟上来禀告道。 于谦心中一凉,方醒却笑道:“落水很平常,落水而死更是平常,不过他们大抵不敢,只会让你被淹个半死。” 于谦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侥幸都消散了,一直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也渐渐有了答案。 “兴和伯,优待确实是该取消了。” 方醒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内心斗争,就说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正如十七先生所说,失去了儒家,难道大明还能靠着现在的科学子弟来治理国家。” 于谦心中一动,说道:“千万人被取消优待,他们一旦撒手不管,地方上怕是会有些混乱。” “而这些人会是混乱之源。” 方醒露出了冷笑:“他们不会甘心,所以会坐视,不,会怂恿,去制造问题。” “那就必须要找到代替他们的……兴和伯,是增加官吏吗?” 于谦想起自己来此的用意,应该不只是皇帝要锻炼自己吧。 “你很聪明。” 方醒看到前方黄禄急匆匆的带人过来,就说道:“皇权不下乡,这个是美谈,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谈,可如今都要撕破脸了,为何不下乡?” “至于官吏…..本朝初期,那些文人不承认大明这个政权,不肯出山,太祖高皇帝就兴学,国子监出来的都敢去担任知府。” 方醒也觉得有些好笑,“现今大明的读书人有多少?有多少是非优待就不肯出仕的?所以不必担忧没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2章 核算 大明的皇权仅仅到县,至于下面的乡村基本上就是自治。 自治靠的是什么? 乡老,里甲制度,而在此之上的是士绅。 至于有人说里长这类属于皇权下乡的明证,那真是扯淡。 士绅和官府熟稔,所以在乡村有很大的话语权,几乎就是土皇帝。 “前几年有件事,一位乡绅在河道上建了座桥,然后派了家丁守着收钱,后来被告到了陛下那里……” 黄禄看来有些八卦的趋势,对这等类似于‘趣事’的八卦了如指掌。 “人说回报乡里,最好的法子就是修桥铺路,这倒是让人觉得新奇。” 黄禄想探知皇帝对此的看法和后续应对手段,可方醒却只当是笑话。 …… “死了三人,两人被当街斩杀,另一人被石头砸死。” 室内檀香阵阵,十七先生刚午睡起来,看着精神不大好。 杨彦说完后就看到了一抹怒色在十七先生的脸上聚集。 原本慵懒的脸色变成了铁青,十七先生面无表情的问道:“不是说晚上吗,为何白天动手?” 杨彦呐呐的道:“先生,当时都已经清空了巡街的人,那些人认为机会难得,至于晚上,兴和伯的麾下全是虎狼,他们不敢……” 十七先生的胡须突然翘了一下,他本是在盯着香炉上渺渺升起的烟雾,此刻缓缓的转过头来,盯住了杨彦。 刻薄的话瞬间就喷薄而出:“老夫看你是被那雀舌给迷得神魂颠倒,语无伦次了。” 杨彦身体一抖,束手站好。 十七先生微微抬头,说道:“你等若是想自行其是,那还来问老夫作甚?” “我等不敢。” 杨彦垂首请罪,他只是个举人,说句难听的,那家人看门的都比他尊贵,何况十七先生乃是负责外事的管事,几乎就是那家人的代表。 十七先生鄙夷的道:“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罢了,胆子还小,指望你们能成什么事?” 见杨彦更害怕了,十七先生才缓和了语气:“不管是谁坐在那张椅子上,不管是哪朝哪代,我家的地位都超然,此次也是老夫静极思动,背着家里人,想出来看看那位宽宏大量是何成色……” “不要惧怕什么,这等紧要关头,风声都已经散播到了大明各处,方醒就算是杀机再盛,可也只能暗自筹谋,不会悍然动手,否则天下震动,谁能饶过他?” 杨彦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是,清查田亩本就让人郁郁,乃至于愤怒,方醒若是再敢拿我等动手,那就是迫害,就是打压,为科学开路,到时候天下谁能忍?怕是京城也要闹翻天了。” 十七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雀舌之事老夫已经差不多办妥了,事后你自然可以和她长相厮守。” 杨彦喜上眉梢,深深的躬身,“多谢先生。” …… 于谦在等待着。 夜色渐渐降临,方醒下午开了个玩笑,让他晚上睡觉睁着只眼睛,免得脑袋被人割掉了都不知道。 看似玩笑,可于谦知道有这个可能。 对方若是发狂,下杀手又如何。 皇帝要追究吗? 没问题,大家闹腾开,各地的读书人马上会声援,声势浩大的能让紫禁城里的那位颤抖。 关键是士绅们掌握着乡村的话事权,一旦逼迫过甚,揭竿而起,遍地烽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为何做事那么难呢? 于谦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满天星辰,想起了方醒说的出世入世。 出世入世都是假,一颗心能定,能少些恶念,那就是出世,这不以你身在何处为标准。 于谦觉得自己的恶念少,可一颗心却无法安定,总是会想着各种事务。 这时他心思纯净,突然冒出了个念头。 若是他们杀了我,那取消读书人的优待能否就成了呢? 舍生取义,这是于谦的偶像文天祥证道的精髓所在。 月华如水,倾斜在庭院的石板上。 方醒在乘凉,王贺在边上说着十七先生身边聚拢的那些人。 “……那个杨彦是第一得用的,还有就是邓珐和何山,这三人招拢那些读书人,不知道从哪弄了钱钞,把城里的客栈差不多都包下来了,让那些外地来的读书人住着,隔几日就弄个聚会,给他们打气。” “此事不足为奇,他们必然不甘心,所以现在才是开头,大家相互试探一二,然后再过过手。不过等核算完毕,报到京城去,那些重臣们可就没了躲闪的余地,都要表态……” 王贺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说道:“那可是君臣对决啊!兴和伯,咱家担心陛下会被他们给压住。” 方醒喝了一口冷茶,说道:“不会,此事陛下占理,他们不会直接反对,所以很有趣。” 王贺暗自嘀咕着,他觉得方醒居然不担心皇帝,真是太自大了。 远处的黑暗中走来辛老七,他近前禀告道:“老爷,今日常宇和姜旭泽吵了一架。” 方醒动了一下,椅子吱呀作响,“为何吵架?” “姜旭泽反对。” “知道了。” 方醒对此并未意外,“毕竟那是他们的道,道之所在……义无反顾。” 王贺怒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那姜旭泽这是站哪一边的?” “不管他。” 方醒把焐热的毛巾从脑门上揭开,起身道:“现在就等着,让人盯紧了核算那边,别让人一把火给烧了。” 核算是在布政使司衙门里进行,方醒派了一个百户所在那里轮流盯着。 …… 布政使司衙门里,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一排厢房里,算盘声不绝于耳。 “十五顷地。” “等等,这里还有一份地契。” “加三十二亩。” “……” 一个小吏就站在门外,他摇动着扇子,盯着左右的动静。 没过多久,一队军士巡逻过来,两边点点头,然后军士继续巡逻。 这只是明面,暗地里还有三组暗哨在盯着这里。 这是武力威慑,一旦有人入侵,排枪会将他们打成马蜂窝,然后被丢在衙门的外面,以展示兴和伯的决心。 今天那三个男子被当场干掉,据旁观者的说法,方醒的家丁压根就没有抓活口的意思。 这是示威! 你们不是要来吗?那就来吧,大家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看看谁更狠。 所以十七先生生气的也就在这个狠字上,他觉得自己被方醒比下去了。 这时候他忘记了方醒是大明伯爵,大明帝师,在他的眼中,这天下也就是他家的徒子徒孙在治理着, “李家,李殿臣家,这里加五十七亩地。” “还有啊!” “还没完呢!这边还有他家的十余份地契。” “啧啧!这真是一朝中举,鸡犬升天啊!” “这算什么,他家还不是最高的,那个谁家,从家里出了个进士做官之后,那可真是生发了,如今算是济南府赫赫有名的耕读人家,家中奴仆成群啊!”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算盘声掩盖了一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3章 高压下的探子(感谢‘山城浪子’成为本书新盟主) “哎……” 长长的叹息声在撒马尔罕的一个角落响起。 撒马尔罕…… 烈日在高空中挂着,耳边不时传来吆喝牲畜的声音。 这是在重建撒马尔罕。 篾儿干雄心勃勃的准备在撒马尔罕建立一个帝国,然后把其他几个兄弟全都干掉。 为此他召集了那些商人,许诺用未来的商税来抵扣借款,于是重建的资金到位了。 无数为了活命的人闻讯赶来了撒马尔罕,他们奋力的在建设着,只为换取那微薄的报酬。 人多,戒备就越森严。 赵春叹息一声,问道:“苗喜和陈辉去了多久了?” 关起生看看日头,说道:“两个多时辰了吧。” 日头已经渐渐的偏西了,院子里依旧被晒的白晃晃的,那些石头仿佛要在高温下化为齑粉。 一切都在阳光下。 包括东厂的人。 关起生也有些担忧,就去后面和面,晚上还是老规矩,死面饼加水。 赵春走到大门后,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按照计划,苗喜和陈辉应该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晚了那么久,除非是出了意外。 赵春开始焦躁不安,他在院子里转圈,每当经过大门时就会侧耳听一阵,然后再次转圈。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本官要去看看,你待在家里,一个时辰本官不回来,你马上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寻机逃回去,到边墙去,把咱们此行探知的事告诉他们……” 已经准备开始烙饼的关起生茫然的道:“大人,咱们来的时候可是五个啊!王石去了,他倒是解脱了,可……小的每一天都觉得这将会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后一天,晚上会做噩梦,梦醒了会哭,因为多半都梦到了家人……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明……需要我们尽忠职守。” 赵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想那些将士,他们直面敌人而毫不畏惧,好了,稳住,记得回去请见兴和伯,就说王石死前的愿望就是想让儿子进知行书院。”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那些监工的军士目前最喜欢的就是扇耳光。 因为以前他们喜欢用鞭子,会经常造成劳力减员。 摸摸开始肿起来的脸,赵春龇牙咧嘴的说道:“记住,一个时辰!” 关起生默默的点点头,在鞋底摸索着,最后摸出一个小钩子。 钩子不大,那尖锐处不知道用了什么颜料,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 “大人,这个是小的保命用的,您……带上吧。” 赵春楞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小看了本官,保命的手段本官从来都不缺,走了。” 赵春悄然出了小院,关起生默默的开始烙饼。 炉子散发着热量,汗水不时滴下去,嗤的一声。 他们没有用筷子,所以关起生用手翻动了一下饼。 嗤! 嗤嗤! 关起生吸吸鼻子,然后把饼翻过来。 他蹲在炉子边上,泪水落在炉子前的灰里,悄无声息。 他无声的哽咽着。 他想回家。 他从未觉得家乡那么亲切。 他从未觉得早已相处麻木的妻子那么的值得自己思念。 他烙了十多张饼,然后也不等冷,就全部装在包袱里。 水囊装满,然后在里面多穿一件衣服,有些臃肿的关起生准备出门了。 …… 关起生没有走小巷,那是心虚的表现。 撒马尔罕现在就像是个大工地,进出的人不少,所以他只要小心翼翼,在城中就不会被抓。 至于怎么出城,他目前还没有办法。 走在大街上,人来车往,透过灰蒙蒙的虚空,关起生缓缓的看着左右。 他想找到赵春他们。 孤独感就像是毒药,让他觉得自己虚弱到了极点。 一群孩子在拉着一辆车,艰难的和关起生错身而过。 那些孩子在喘息着,他们光着上身,绳子在他们的肩上勒出了深深的紫红色的痕迹,那是结疤后的颜色。 喘息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关起生瞬间就扬起右手,准备一肘击出。 “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关起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朝着右边的巷子走去。 灰蒙蒙的视线中,两名军士瞥了这边一眼,旋即那些孩子们拉的车突然倾倒,两名军士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 那两个军士在踢打着那些孩子,可他们都没哭,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边上的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各自散去。 小巷里,关起生看着身前的三个人,泪水盈眶。 “大人,我以为你们……” 赵春笑了笑,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已经有些紫红,让关起生想起了刚才那些孩子肩上的勒痕。 苗喜和陈辉蓬头垢面的在后面傻笑,苗喜的手中抱着个罐子,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多半是好东西。 四人再次回到了住处,关起生把包袱里的烙饼拿出来,给大家烧水。 “啪!啪!” 赵春面色铁青的一人给了一耳光。 “大人,小的有罪。” 苗喜和陈辉跪在地上,苗喜抬头道:“大人,仆固他们的使者到了。” “为何不及时回来?” 赵春喝问道,闻声出来的关起生微微摇头,觉得苗喜两人这次真是过分了。 苗喜低头不语,赵辉指指那个罐子说道:“大人,那是……王石兄弟的骨灰……” “谁的主意?” 赵春把小坛子抱起来,打开看了一眼,还嗅了嗅,说道:“是用柴火烧的,没烧好。” 苗喜垂首道:“大人,今日我们出去,打探到仆固和乌恩的使者到了,可外面把守很严,无法进一步探知,小的就说去看看王石兄弟的……遗骸。” “大人,时日长了,那些蹲守的哈烈人也没管,小的就用袋子收敛了遗骸,跑出老远去烧了。” 赵春闭上眼睛问道:“你们是怎么进的城?” 苗喜说道:“今日有车队进城,那些卸货的去抢生意,小的二人就混了进来。” 赵春的两腮不时坟起落下,他深深的叹息道:“那遗骸会被发现失踪,罢了,早些打探清楚仆固和乌恩使者的来意,咱们马上回去。” 苗喜俯首道:“大人,小的知道今日冲动了,若有事情,小的愿意……” “起来!” 赵春不想听到这等丧气的话,他在地上铺了一块布,然后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骨头倒出来,用一根木头捣着。 “王石兄弟,别怪罪咱们,不把骨头捣碎,到时候不好带,还容易被那些哈烈人发现……” 三人一起轮流捣碎骨头,然后赵春用几层布把骨灰包起来。 随后吃饭。 大家都忘了洗手,沉默的吃着干饼子。 这里是异国他乡,东厂的人并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一切都需要他们自行揣摩。 而揣摩失败的代价就是……生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4章 下定决心的篾儿干 “殿下,仆固大人从肉迷千辛万苦的到了亦力把里,和乌恩殿下合兵一处,和明人的那个魔神大战了一场,最后击退了魔神,但……伤亡惨重。” 篾儿干高居其上,冷冷的看着使者,问道:“仆固为何要去亦力把里,他想试探明人?还是想把明人给引过来。” 使者是仆固的人,他谦卑的道:“殿下,仆固大人奉我王之命前来,目的是想把明人挡在亦力把里之外。” “为何?难道肉迷王突然善心大发了吗?” 篾儿干不屑的道,下面的臣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使者不慌不忙的道:“殿下,肉迷再强大,可和哈烈却有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明人。” 篾儿干不耐烦的问道:“仆固想要什么?” 他只问了仆固,而不问自己的兄弟乌恩,这里面的意思值得玩味。 使者当然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所以他的笑容就更盛了。 “殿下,明人已经建成了兴和城,移民源源不断的涌来,仆固大人判断,在积蓄够力量之后,明人将会向亦力把里发动进攻,然后开始修建城池,再向哈烈发动进攻。” 篾儿干摸着漂亮的胡须,说道:“明人无法进行那么远的远征,当年先王积蓄了几年,才能出动大军,明人不会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别想着骗我,我有老师,他说过,明人以前的历史,就算是发动远征,战后也会退回去,他们不喜欢塞外,因为塞外苦寒……” 使者点头道:“是的殿下,可如今却不一样了,明人在塞外建城,以前谁能想得到?他们在所谓的奴儿干都司也早就建造了城市,还有倭国……隔海的地方都被他们打下来了,殿下,现在的明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篾儿干说道:“也思牙也是这般说,不过他说的却是要和大明和睦相处。” 使者微笑道:“一个强大的大明,非战即和,可……您愿意对明人俯首称臣吗?请注意,殿下,明人现在对藩属国的管理越来越严厉了,以往那种去朝贡,然后带回无数好处的事情,再也没有了。” 篾儿干面无表情的道:“仆固那边还有多少人马?我那可怜的弟弟,乌恩,他现在可还能掌控什么?” 使者说道:“联军上次和魔神决战,死伤惨重,仆固大人的麾下损失大半,目前联军还有一万余人马。” “魔神……很厉害吗?” 篾儿干尽量保持着得体的神态,他不想让肉迷人看到自己的任何负面。 “很厉害。” 使者回忆起当时的大战,说道:“魔神狡猾,比最厉害的商人还要狡猾。他能忍,比沙漠中的胡杨还能忍。决战时,他就是一直隐忍,仆固大人亲率大军突击,断臂之后依旧不退,眼看着就要胜利了,魔神却开始了反击……” 使者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他一直在兴和堡内藏着重兵,直至最后一刻才派出来,目的只是为了追杀我们,殿下,这样的魔神,让人无力……会做噩梦……” “不,那只是你们太弱。” 篾儿干起身,张开双臂,看着宫殿的穹顶,自信的道:“哈烈不灭,我们又站起来了,就像是当年的老王,从废墟中站起来,然后击破肉迷,东向明人,可惜半道病故,否则今日的哈烈将会是一望无际……” 使者躬身道:“是的殿下,相信在您的带领下,哈烈将会重归强盛……” …… “滚开!” 马鞭在空中抽响,一队骑兵护送着几个使者在城中疾驰着。 那些牛车马车都纷纷让到边上,闪避不急的行人被马鞭抽的嗷嗷叫,那些骑兵却轻巧的控制着战马绕了过去。 “这骑术,这是殿下身边最精锐的骑兵。” 若说街上的行人车马是水,那么这队骑兵就是船,轻松的渐渐远去。 “大人,是去了哈烈方向。” “多少人?” 赵春有些激动。 这是个重大发现,将会给朝中的决策提供最紧要的依据。 立功了! 赵春和苗喜两人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街上,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惧之色,就像是刚躲过了一劫的百姓。 苗喜避开了地上的一块石头,身形踉踉跄跄间,低声说道:“大人,也思牙是来劝说哈烈和大明和平相处,仆固和乌恩的使者……” 赵春扶了他一把,说道:“篾儿干野心勃勃,他如果想向大明臣服,那么此刻他的使者应当是往大明去,而不是去他那些兄弟那里。” 两人低头快速的穿过这一段混乱地带,苗喜说道:“大人,那咱们得打探一下篾儿干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他什么都不干,不然现在仆固的使者已经悬首在城门之外。” 两人回到住处,没多久,陈辉和关起生也回来了。 “大人,城外仆固使者带来的骑兵已经被解除了软禁,刚才他们甚至还和哈烈人一起喝酒。” 一阵寂静,四人都面露喜色。 这是个能敲定篾儿干决定的发现。 这是个能确定哈烈新走向的发现! …… 一队军士在小巷中游走着,不时敲开房门,然后进去搜查询问一番。 领头的军官目光锐利,他站在巷子中间,双腿分开,冷冷的道:“我感觉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 “如果只是称臣,和以前一样的隔几年派个使团去转转,那我想这不是问题。” 篾儿干在给自己的臣子们解释自己的决定。 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小刀,神态甚至有些不屑。 “可他们在兴和建城了,这是对外的开端,下一步他们将会向亦力把里发动进攻,毫无疑问,他们想控制住东西方的要点,让那该死的长城以内彻底的安全。” 臣子们都纷纷点头,大明在兴和建城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了危机,甚至夜不能寐。 想想吧,当那些沉默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撒马尔罕的外面时,谁敢说能守住这座城市? 篾儿干把这些臣子的神态都收入眼中,说道:“肉迷人在积极的强壮自己,明人强大的军队已经没有了对手,举目四望,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顶端,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猛兽想寻找到新的食物,而我们……” “很抱歉,他们的南方是大海,所以对手只有我们。” 一个武将说道:“殿下,亦力把里的联军并不能阻止明人的脚步。” 篾儿干赞赏的点点头,说道:“是的,仆固和乌恩对此无能为力,所以派来了使者。” “殿下,肉迷人也没安好心,他们肯定是想消耗咱们,让咱们和明人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好从容的收拾残局。” “没错。” 篾儿干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他喜欢这种气氛,这让他觉得自己的麾下人才济济。 “肉迷人暂时不会恐惧大明,但是他们却想通过我们来拖住明人,削弱明人,他们的野心……永无止境。” 那个该死的大敌,说起来哈烈和肉迷的仇恨更深,若是有机会,肉迷人将会毫不犹豫的扫灭哈烈。 当然,同样的道理,篾儿干更想挥师西向,执其国主到老王的墓前,宣告哈烈再次崛起。 但是在地缘政治的牵引之下,哈烈人只能忘掉双方的仇恨,为肉迷的战略服务。 这种感觉很难受。 篾儿干准备接受这种难受的感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5章 幸福…… 幸福是什么? 当你在这个环境里感到安定时。 当你感到有些微微的喜悦时。 当你整日忙碌却倍感充实时。 那么你就身处于幸福之中。 关起生以前觉得幸福就是升官发财,如今却发现平安就是最大的财富。 “篾儿干动心了,不,是野心昭然。” 赵春在整理着各种收集来的情报,这些将不会行于文字,而是每个人都把它牢牢的记在心中。 “记住,也思牙没有立功,他的到来反而是促成了篾儿干统合哈烈,警惕大明的决断。” “仆固和乌恩就像是风筝,而那条线已经渐渐从肉迷转移到了篾儿干的手中,篾儿干野心勃勃,这是一次进补。” “篾儿干肯定是去游说和威胁其他几个王子,他现在兵强马壮,有很大的可能统合哈烈,那将会是……一个强敌。” 赵春抬头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补充的?” 苗喜想了想,说道:“大人,撒马尔罕现在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这里有饭吃,所以吸引了无数流浪的小部族,篾儿干在渐渐强大,若是等他收拢了那些王子,他会不会主动进攻?” “我想不会,不过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就交给朝中去头痛吧。” 赵春惬意的起身,看着自己的三个手下,再看了那个包着王石骨灰的包袱一眼,说道:“带上王石,咱们回家。” “回家!” “回家!”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欢喜和如释重负,所有人都想离开这座让自己寝食不安的城市。 包袱被打开重新检查,然后捆扎好,背在背上。 赵春在销毁痕迹,那张记录着各种情报的大纸被他泡在水中,然后揉搓成泥。 …… “这是最后一处嫌疑地点。” 一双冷厉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 “他们偷走了尸体,哪怕是伪装成了野狗的痕迹,可野狗不会拖走整具尸体,愚蠢的明人!” 他的身后聚集了一百余名军士,还有两个百姓。 “是这里吗?” 军官回身问道。 一个百姓谄媚的说道:“是的大人,原先他们是五个人,后来不知怎么了,就少了一个,他们整日分批出门,回来就躲在屋里……” 另一个百姓也急忙表功道:“他们从不吵架,静悄悄的,就像是死人一样,这不正常大人。” 军官点点头,冷笑道:“是不正常,这些愚蠢的明人,围上去。” …… 院子里,四人已经背上包袱。包袱里大多是干饼,这将是他们这一路的主要食物,不够的话,只能依靠抢掠和购买来补充。 赵春背着两个包袱,其中一个是王石的骨灰。 他试试重量,然后摸摸装着骨灰的那个包袱,说道:“王石兄弟,保佑咱们一路平安回家。” 苗喜笑道:“大人,哈烈人正忙着修缮城池呢,哪有功夫管那么多。” 陈辉也喜笑颜开的道:“总算是能离开了,大人,我宁愿在草原上流浪,也不愿整日在这里做噩梦。” “噩梦结束,我们出发。” 赵春看了神色激动的关起生一眼,然后带着大家从后面翻墙出去。 …… 就在他们刚从另一条小巷走出去时,一群军士也翻墙进了他们住的地方。 “没人?” 军官回身看着那两个报信的百姓,目光阴冷。 一个军士过去查看了一下现场,他伸手摸摸几根凳子,回首道:“大人,他们没走多久。” 军官猛地回身,怒吼道:“追,找到他们,杀死他们!” …… 大街上依旧是车来车往,运送物料的牛车马车源源不断的穿梭着。 四人前后分开,脚步匆匆的和一处早就说好的马贩子取了马,然后快速接近城门。 日头偏西,城门处的军士经过一天的监察,早已疲惫不堪。 马背上装着不少香料,还有茶砖。 这是标准的商队,虽然小,可在哈烈大乱的背景下,小商队才能更好的存活,而且转向轻松。 城门处,守门的军士接过了赵春递过去的一块银子,熟练的把银子收进怀里,然后假意检查了一下,就不耐烦的道:“滚!” 赵春黑黝黝的脸上浮起了谄媚的笑,点头哈腰的,带着马队缓缓出城。 不能快,否则在查出奸细有赏的政策下,守门的军士会毫不犹豫的叫停他们,然后城上的弓箭会把他们钉死在被大车压得坚硬的土地上。 “站住!” 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喝,赵春的身体一僵,回身看向军士。 军士盯着他说道:“去帮我带些东西出来。” 赵春的身体一松,他知道这是走私。 篾儿干攻破撒马尔罕之后,不少人找到了宝贝,却不敢暴露,只能寻找机会带出来,然后请假去找商队处置。 而为了安全所有的战利品都要交出来,然后上面再返还些财物。城中对商队的货物来源检查的很严,所以他们只能在城外交易。 而需要马带货,就说明这军士的私货不少。 这不是事,所以赵春准备亲自去,而其他三人将会被留在这里当做人质。 “我去。” 苗喜毫不犹豫的就接过了这事,赵春一怔,那军士已经不耐烦的说了地址,还有找谁要货。 此时城门处只有五名军士,其他四人都装作没看见,可见这种事只是平常。 苗喜重复了一次地址和接头人,军士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赵春他们到城门外等着。 赵春压住焦躁,低声道:“小心些,不对劲就跑。” 苗喜把包袱递给赵春,说道:“没事,若是不对,大人……” 他笑了笑,很灿烂的微笑。 两人的低声交谈不过是一瞬,苗喜随即骑马进城。 赵春在城外等候,关起生不安的道:“大人,天快黑了。” 赵春抬头看看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说道:“无碍,咱们…….” “啊……” 这时一声长啸突然从城中传了出来。 已经渐渐停止嘈杂的城市就像是突然被丢了块石头的小湖,马上荡起了涟漪。 关起生的身体一颤,低声道:“大人,是苗喜的声音。” 陈辉看了已经开始戒备的军士一眼,说道:“大人,怕是……干脆干掉这些人,接应……” “啊……” 长啸声渐渐远去,赵春闭上眼睛,低喝道:“上马,走!” “大人……” 赵春急促的说道:“苗喜长啸示警,他…往城里去了,走!” 这是引开敌人的举措,关起生痛苦的看了背对着自己等人的几个军士一眼。 三人上马,悄然离去。 等其中一个军士回头后,不禁惊呼道:“那三人跑了!” 四野茫茫,三骑的背影被夕阳映照的血红。 “追!追!” 城门处一阵忙乱,在边上屋子里休息的军士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纷纷上马,然后追了出去。 可暮色将临,谁能追…… …… 这是报应! 从看到两个百姓狂喜的指着自己时,苗喜就知道是自己去取王石的尸骸导致行踪泄露,但他没有遗憾。 他打马在城中疯狂的疾驰着,直至战马长嘶一声,猛地摔了出去。 人在空中,苗喜手持短刃,冲着前方的一个敌军扑去。 相撞的剧痛传来,不用苗喜挥刀,敌人已经被重重的压倒在地上。 身后的战马背上插着几支箭矢,还在想爬起来。可它几次挣扎,最终无力的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轻轻的嘶鸣着…… 苗喜跌跌撞撞的起身,前方是围堵的敌人,身后是追兵。 他已经无路可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6章 大明……战无不胜 苗喜喘息着,他捂着发闷的胸口,缓缓转了一圈。 右边就是宫殿,那些侍卫冷冷的看着孤独的苗喜,却没人下来抓捕。 前方一个军官大步走来,在相距十余步时站定,阴狠的目光锁定了苗喜。 “说出你的身份,锦衣卫?” 苗喜手持短刀,低声笑道:“不,大明不只有锦衣卫,我来自于……东厂!” 军官迷茫了一瞬,有人过来说道:“那是个和锦衣卫差不多的地方,没想到居然也敢来打探消息,锦衣卫的人死光了吗?” “对,死光了!” 在孙祥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渐行渐远。 所以苗喜自豪的报出了出身来历,他希望…… 他希望东厂的威名能传播四方! 他希望自己的英勇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希望大明…… “明人,我需要你的口供!” 军官逼视着苗喜,沉声道:“不想被用刑,那就说出来,你将会得到赦免,成为殿下的身边人。” 身后的脚步声止住了,苗喜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咧嘴笑道:“我是你祖父!” 军官一怔,旋即狞笑道:“拿下他!” 两名军士拔出长刀,大步走来。 靴子震动着地面。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这细微的震动声。 苗喜往右边看了一眼,眼中猛地爆发出异彩。 “这是明人的奸细吗?” 篾儿干决定了大事,所以精神一松,就出来看看,顺带放松一下。 他站在台阶上,看到苗喜依旧不肯投降,不禁冷笑一声。 “明人总是这般倔强,这不是好事。” 身边的近卫说道:“殿下,是明人的探子,说是什么东厂。” 篾儿干对此没有兴趣,他不认为一个探子能提供多少情报。 他只想看看自己的麾下能否当着那么多人,展示出哈烈勇士的悍勇。 是的,很多人了。 那些准备归家的百姓都默默的在周围看着,看着苗喜独自面对两个强大的战士。 脚步渐渐轻盈。 就像是一阵风,长刀席卷而来。 目标不是要害,而是苗喜的左肩部。 这是轻视,以及要活口的手法。 苗喜忘记了恐惧,他碎步向前,侧身向右,然后近身。 这是暗杀的手段! 暗杀从来都不是大张旗鼓的,动静越小,动作越小越好。 短刀削断了对手的两根手指头之后,扎进了小腹,苗喜的手腕用力一转,然后抽刀。 “啊……” 惨叫声就像是他先前发出的长啸。 第二名军士见到同伴弃刀,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就大喝一声,不再顾忌活口,长刀匹练般的闪过。 苗喜压根就没想过去捡起地上的那把长刀,他迅速脱离了接触,让对手长刀落空的同时,他奔向了在台阶上观战,面色铁青的篾儿干。 如果我能干掉他,那么……是否就能打乱哈烈内部即将出现的合并? 他的眼中全是兴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也思牙面色苍白的看着苗喜一往无前的冲过来,他知道,从见到仆固和乌恩的使者之后,他就知道,哈烈已经远离了大明。 东厂,他知道这个名字,已经取代了锦衣卫成为大明新一代特务机构的名字。 东厂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很勇敢!” 篾儿干冷冰冰的话激怒了他的侍卫,一名侍卫拔刀,大步下了台阶,冷冷的冲着在追赶苗喜的军士喝道:“止步!” 这是来自于篾儿干的骄傲,追兵们纷纷止步。 “他将会被斩杀。” “是的,明人……那么遥远,他们居然来刺探……” “上一次是我们挑起了战斗,惨败,今日哈烈的混乱正是那一战所决定的,所以明人来了……” “看呐,动手了。” 苗喜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了一刀。 长刀落空,侍卫心中羞恼,就一脚踢去。 这一脚的目标是苗喜的颈部,被踢实的话,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苗喜没有躲闪,就在侍卫诧异的时候,已经丢弃短刀的他,右手突然出现了一把钩子。 这是关起生送给他的钩子。 苗喜猛地挪动了一下脑袋,这一脚踢在了他的肩部,剧痛的同时,那不起眼的钩子一把勾住了侍卫的脚跟。 用力一拉。 “啊……” 伴随着一声嚎叫,侍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苗喜的左肩已经动不了了,他单手撑地,一下扑在侍卫的身上,一拳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咽喉上。 一拳! 两拳… 身后一阵风吹来,正准备挥出第三拳的苗喜被人从身后撞飞了出去。 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已经散离。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武器。 他看着微红的天空。 天空冷冷的看着他。 死神正在那里凝视着他,准备收割这来自于大明的亡魂…… 不! 就在一个侍卫骑坐在他的身上时,苗喜就像是在保护脑袋般的,单手在头发里一摸。 侍卫挥拳。 噗! 苗喜的脑袋偏向了一边。 他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水,然后就笑了笑。 侍卫皱眉,然后单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苗喜的右手挥动。 钢针从侍卫的眼中扎了进去,苗喜拼尽全力,用力的搅动了一下。 玻璃体就像是崩溃的沙坝,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惨叫声传来的同时,面色恢复了平静的篾儿干冷冰冰的道:“杀了他。” 一个侍卫大步下去,他掀开捂着眼睛在痛嚎的同伴,就在苗喜挣扎着准备起来时,他单膝重重的跪压在苗喜的胸膛上…… “噗!” 一口鲜血从苗喜的嘴里吐了出来。 他还在笑。 因为他知道赵春肯定带着人跑了,夜晚将给他们提供掩护,哈烈人想抓住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更长的时间,更多的代价。 侍卫拔出长刀,左脚踩住苗喜的右手,长刀缓缓落下。 苗喜微笑着,看着天空中最后一抹残红闪过。 “你们会被击败,战火将会降临撒马尔罕……大明战无不胜,你们将会……” 长刀缓慢而坚定的插入了他的胸膛…… 苗喜看着天边渐渐消散的光亮,想起了那具被野兽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骸。 “大明……战无不胜……” 最后一抹夕阳消散,血色只是一闪而过。 “这就是明人的勇士吗?” 篾儿干觉得这样对士气不好,他希望也思牙能让这个事件变成一个打击大明的工具。 也思牙看着一动不动的苗喜,打个寒颤道:“明人的勇士大多在军中,不过……东厂不属于军队,只是……” 篾儿干的眼中多了阴郁,说道:“好吧,他是一位勇士。” 也思牙想辩解一下,篾儿干已经转身了。 一句冷冰冰的话传了过来。 “既然他是勇士,那就给他勇士的待遇,喂狗!” 也思牙身体一震,回身道:“兄长,别。” 篾儿干不满的缓缓回身,问道:“为何?难道你已经死心塌地的要跟着明人走?” 也思牙面色凝重的道:“兄长,他之所以被人叫做魔神,不但是因为他铸的那些京观,更是因为他的睚眦必报,是的,他从不会放过明人的敌人,特别是虐杀,那几乎是不死不休。” 篾儿干看着那侍卫站起来…… 灯火的照耀下,苗喜一动不动,胸口依旧在往外冒血。 他的嘴角还挂着笑意,没有痛苦,没有……害怕…… 篾儿干冷冷的道:“喂狗!以后明人的奸细,一律喂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7章 无法忍住的泪水 烈日下,三骑在缓缓前行。 不,是十匹马,但只有三个人。 而在半个月前,他们拥有着二十余匹马。 他们日夜兼程。 他们沉默着。 赵春的脸上全是口子,哪怕天气依旧炎热,可长时间的奔驰让他的脸失去了水分。 陈辉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现在是吃饭时间,他摸出一块肉干,麻木的啃着。 关起生在喝茶,茶水是昨晚上煮的,喝着格外的苦涩。 可不能不喝,没有茶水,他们只能去吃草根。 喝着喝着的,关起生突然侧耳,说道:“大人,好像有动静。” 赵春没有胃口,他偏头听了一下,摇头道:“不是,那是风声。” 那风声从耳畔掠过,纷杂而无序。 赵春摸摸一直背着的包袱,低声道:“王石兄弟,咱们要到大明了。” “大人,苗喜……还活着吧?” 关起生有些神经质的问道。他的嘴里已经没有了感觉,全是苦涩。 在这段艰难的逃亡路上,苦涩的茶水就是他们的战友,紧急时,他们甚至就嚼着茶叶来提神。 “可能……” 赵春安慰道,可他们都知道,苗喜既然长啸示警,并反向往城里跑,那必然是抱着必死的信念。 陈辉下意识的说道:“苗喜不会,他以前说过,就算是被擒,他什么都不会说,不然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而且还没了抚恤。” 一阵沉寂,赵春突然喝道:“加速!” 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在风中渐渐消散。 他们已经能熟练在在马背上换骑,并习惯了在马背上度过一天,包括黑夜。 这一次赶路直至夜间。 “歇息一刻。” 三人下马,然后开始喂马。 喂完马,他们坐在草地上,沉默的吃着干粮。 “明日要找水源。” 赵春摇摇水囊,里面的水剩余不多了。 关起生躺在草地上,背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就像是家里的大床,可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星河璀璨,星宿闪烁,人间和天堂看着好似很远。 很冷吧。 关起生觉得星河那边一定会很冷。 你冷不冷? 他想起了苗喜进城前对自己的微笑。 你一定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吧? 你一定会奋力杀敌,然后笑着死去。 你一定会让大明的威名在撒马尔罕响彻云霄…… 泪水从关起生的眼中滑落,从眼角流淌到耳边。 满天星宿闪烁着,在关起生模糊的视线中,就像是苗喜的微笑。 我将会照顾你的家人,当做我的家人一般。 我将会和别人讲述你的故事,你的英勇。 “起身!” 赵春突然低喝一身,关起生下意识的爬起来,然后第一时间上马。 “走!” 马队远去,稍后,一队几十人的骑兵停在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一名骑兵下马,仔细搜索了一阵,然后直起腰说道:“有马粪,还有人的尿骚味。” “追!” 马蹄阵阵,旋即远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回荡在草原上。 “他们在前面!” 追逐战开始了。 箭矢在空中飞舞,前方不时有战马中箭,然后嘶叫着开始乱跑。 渐渐的,后面的战马被清扫一空,星空下,前方三个狼狈的身影无所遁形。 追逐战进入了白热化,前面的三人不再爱惜马力,拼命的鞭打着战马,速度陡然一快。 而后面的追兵也是一人三马,在赏格的刺激下,他们同样摧动战马,紧紧跟随着。 “大人,小的愿意阻敌。” 陈辉已经拔出了长刀,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继续,前方就是苦先,坚持住,咱们能甩掉他们。” 五人出来,现在已经少了两个,赵春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袍泽。 是的,经过哈烈狂风的洗礼,他认为自己和麾下就是战士,而不是外人眼中阴狠而神秘的东厂档头和番子。 当天边露出了一抹紫色时,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赵春握着刀柄,然后准备解开包袱。 那是王石的骨灰。 他把包袱解下来,然后催马和陈辉并行,就在他准备把包袱递给陈辉的时候…… 陈辉突然一勒战马,疾驰中的战马一声长嘶,然后减速。 “陈辉!” 赵春在马背上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陈辉冲着自己笑了笑。 胡须打结,脸上全是皴裂,那咧嘴一笑,很坦然。 “大人,我先去了!告诉公公他们,我是战死的!” 陈辉渐渐加速,双方背道而驰,距离很快就被拉远。 陈辉的背影在晨曦中是那么的孤独…… 从到了撒马尔罕开始,赵春就没流过泪。 不管是王石的惨死,还是苗喜的壮烈,他都没流泪。 可此刻他再也无法忍住泪水,于是泪水夺眶而出。 “大明万胜!” 只是一人,只是一骑,只是一刀。 可这嘶哑的吼声却义无反顾,就像是千万人在向敌人发动反击。 陈辉顷刻就被淹没在追兵中,他嘶吼着,拼杀着。 他的头皮已经少了一块,鲜血从头顶滑落,渐渐糊住了他的脸,血红一片,就像是来自于地狱。 噗! 他和追兵逆向而行,双方对冲之下,瞬间陈辉就冲出了敌群。 他并没有趁机逃跑,他失去了左臂,这是刚才格挡不及时失去的肢体。 他笨拙的控制着战马掉头,然后追了上去。 追兵被他阻拦了一下,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带队的军官回身看了一眼,嘴唇颤动着,骂道:“杀了他!” 居然被一人突进阵中,而且打乱了他们的速度,传出去就是天大的耻辱。 “大人!” 这时前方一阵惊呼,军官回身看去,就看到前面来了十余骑。 “大人,是明人!” 那十余骑大概也是刚发现这边,所以速度才提起来。 十余骑,这是来送死的吗? 军官改变了主意,喝道:“杀散他们,最好全部杀光!” “大人,是咱们的人!” 这里还属于亦力把里,赵春不知道为何会出现明人。 可他却在暗骂着。 十余人对五十余人,还敢来,这是疯了吗? 拖到晚上夜袭也好啊! 赵春在绝望着,他本就在绝望,可突然出现了这个如同泡沫般的希望,顿时心死如灰。 那十余骑渐渐起速,随着距离的拉近,赵春看到他们的手中拿着已经引燃的火折子,这才知道这些人刚才为何那么慢。 火折子… 赵春张开嘴,任由风吹进来。 他想哭! 他大喊道:“赵辉,回来……” 这十余人穿着大明服饰,为首的大汉喊道:“你们是哪里的?” 这种时候居然还要问来历,赵春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此刻他别无他法,只得喊道:“在下东厂档头赵春!” “哈哈哈哈!” 大汉狂笑几声,喝道:“本官锦衣卫百户冯吉,你等退到后面去,看我锦衣卫杀敌!” 锦衣卫的人蜂拥冲了过去,赵春策马回头,说道:“咱们去接应陈辉。” 陈辉此刻已经被围住了。 三名追兵已经围住了他,地上倒着一个,而陈辉付出的代价就是胸前中了一刀。 这一刀斜着劈砍下来,几乎把陈辉开膛破肚。 他失去了左手,右手不能倾力挥刀,否则会失去平衡。 铛! 他只来得及格挡了一刀。 长刀闪过,陈辉绝望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手雷!” 而此刻前方传来了一声大喝,熟悉的大明话让陈辉心中一动,然后刀光临身。 人头飞起,看到了空中飞着的十余个黑点。 “轰轰轰轰轰!” 猝不及防的爆炸让追兵损失惨重,接着冯吉狂野的一马当先冲杀进来。 “大明万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8章 土豆陛见 方醒在济南大开杀戒,当街干掉三人的消息被快马送到了京城。 “……当街刺杀于大人,幸而兴和伯派了家丁跟着,关键时刻出手,一举击杀三人。” 朱瞻基皱眉道:“谁干的?” 信使是聚宝山卫中的军士,他说道:“陛下,兴和伯没叫人查。”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信使被人引出了大殿。 居然对于谦出手? 这是震慑。 在大殿里的都是老油条,毫不犹豫的就判断出了这事的来由。 至于方醒没留活口,这同样是震慑。 你敢打我的主意,老子弄死你! 这是开始硬碰硬了! “此三人,全家流放!” 方醒想玩狠的,可朱瞻基比他更狠,直接就抄了那些人的后路。 和朕作对吗? 那你就得做好全家被赶到海外或是蛮荒地带的准备。 群臣心中凛然,朱瞻基厌恶的道:“都散了吧,等核查送来,朕再看看那些君子的本来面目。” 皇帝要借机生事了。 群臣对此却无可奈何。 这时有人出班道:“陛下,兴和伯家的另一个爵位……” …… 方醒走后,方家庄依旧如故,只是张淑慧不时接了莫愁母子来住几天。 对于莫愁,小白依旧有些忌惮。 作为大妇,张淑慧必须得要展现自己的风度。 可所有的风度在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后都烟消云散了。 “夫人,有人说二少爷该袭爵了。” 张淑慧的面色瞬间就变得冷冷的,她瞪了欢喜的小白一眼,说道:“让黄先生来。” 黄钟比张淑慧还早一步接到了消息,所以进了内院后,他垂眸道:“夫人可是为了二公子的袭爵之事烦忧吗?” 隔着一道屏风,张淑慧说道:“是,夫君在济南操心国事,如履薄冰,可有人在这个时候抛出平安袭爵的建议,这就是在给方家找麻烦。” 黄钟侧身对着屏风说道:“夫人,这是想让方家内部混乱一阵的意思,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府中并无那等……争风之事,陛下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就没理会。” “可这是对方家的挑衅!” 张淑慧杀气腾腾的道:“夫君不在家,有些人就忍不住跳出来,这些人一旦得势,以后的麻烦还不少,黄先生,明日让土豆进宫,如何?” …… 第二天,天麻麻黑时,方家已经开始准备了。 土豆一身青衫,也不要人扶,就踩着上马石上了自己的马,回身说道:“娘,孩儿这便去了。” 张淑慧一个恍惚,想起了以前那个小豆丁般的孩子。等再看看一本正经坐在马背上的土豆后,她叮嘱道:“在宫中不可弱了你爹的威名,不卑不亢,千万别害怕。” 土豆点点头,然后对平安和无忧笑了笑,在家丁的护持下,策马而去。 平安有些艳羡,可他小了些,而且土豆是长子,出面的只能是他。 “大哥。” 无忧却很欢乐的喊了一声,等土豆缓缓回头后,她嚷道:“叫太后娘娘帮忙,打坏蛋!” …… 家丁们把土豆护在中间,一路上遇到那些来上衙的官员,有的诧异,有的认识,就玩笑似的问土豆。 “大公子,这是要去上朝吗?” 土豆拱拱手,说道:“是,家父不在,小子有事求见陛下。” 众人都在忍笑,等见到土豆身边的家丁们肃然时,不禁都收起了笑容。 这位可是小伯爷,不说别的,等他以后袭爵时,弄不好那时的皇帝会为了表彰方醒的大功,直接把这个爵位弄成国公。 一路到了皇城外,土豆下马,拱手道:“学生方翰,请见陛下。” “这不是兴和伯家的土……” 豆字在家丁们的逼视下没有说出来,守门的军士拱手道:“小伯爷请稍待。” “有劳。” 土豆挺直着腰板,静静的等待着。 …… “方翰?” 朱瞻基想了想,俞佳近前低声道:“陛下,是兴和伯家的土豆。” “让他来。” 朱瞻基饶有兴致的吩咐道。 群臣先是有些懵,等仔细想想后,才想起方翰就是土豆,顿时就热闹了。 十一岁的土豆来觐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等土豆一路被引进来后,行礼,然后目不斜视的道:“陛下,学生听闻昨日有人说家弟当袭爵。” 朱瞻基点点头,“是有这事,你怎么看?” 皇帝居然像是在对待臣子般的和土豆说话,群臣不禁莞尔。 土豆很稳的说道:“陛下,家弟年幼,尚不足以独当一面。家父曾经说过,此事不急,免得把国朝的爵位当做是玩笑。” 朱瞻基板着脸,身上仿佛在散发着冷气。 可土豆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对两边的文武拱拱手,说道:“家父在济南为国效力,方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并未以此欺人,更未曾嚣张跋扈,只是在家中安心度日,闭门谢客而已,诸位大人若是有何想法,尽可等家父归来后再行商议。” 这话里居然带着典故,这下连杨荣都在抚须微笑。 王翦的旧事,还有张良的旧事,被土豆用了欺人和嚣张跋扈,以及闭门谢客,另类的表达了出来。 方醒此行关系重大,不比王翦当年的情况好。 若是方醒在济南大开杀戒,大明马上就会陷入混乱之中,这可比王翦当年要严重许多。 而且土豆还顺带拍了朱瞻基一记小马屁。 当今陛下无需方家用那等手段来自保。 至于等方醒归来商议,那只是个笑谈。 谁敢拿这等事和方醒商议,保证会被喷的体无完肤,而且从此还会上了他方某人的黑名单。 我家的事关你毛事,你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朱瞻基的脸上浮起了微笑,杨荣知道,皇帝对土豆算是极为满意。 土豆对朱瞻基拱手道:“陛下,学生尚有功课,若有错漏,请陛下责罚。” 这话进可攻,退可守。 我还是个学生啊!说错了什么,皇帝你也不好意思和我计较吧?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你自去吧,回头让你家无忧进宫,端端想她了。” 皇帝最后来了个神助攻,然后让人带着土豆出去。 等土豆走后,朱瞻基突然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杨荣出班道:“陛下,兴和伯家学渊博,方翰青出于蓝。” 朱瞻基摆摆手道:“他还小,比不得。” 皇帝这是对土豆爱护到骨子里去了啊!居然还担心捧杀。 群臣散去,朱瞻基去了胡善祥那里。胡善祥在接受御医诊脉,朱瞻基只让人把孩子抱出来。 “陛下,殿下身子康健,饭量大。” 奶娘把哭的地动山摇的玉米抱过来,朱瞻基捂额道:“这孩子的哭喊怎地那么大声?” 奶娘轻轻的颠着玉米,说道:“陛下,殿下不喜欢被困着,总是想伸手伸脚,慢慢就好了。” 朱瞻基接过孩子,低声道:“想伸展手脚吗?” 孩子一下就止住了哭声,静静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摸摸他的小脸蛋,失笑道:“稚子无知,你且好生的长大吧。” 等御医走后,奶娘抱着孩子进去,对胡善祥说道:“娘娘,陛下看来对殿下颇为喜爱呢!” 她既然成了玉米的奶娘,一颗心自然就放在玉米的身上,等以后玉米要是有君临天下的一日,她的好处不言而喻。 胡善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接过孩子,熟练的哄着。 不知名的歌谣轻轻被哼了出来,玉米渐渐的睡了过去。 室内静谧,外面被阳光染成了光明,而室内却让人觉得有些暗。 明与暗,就这么共处于方寸之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79章 粮食涨价 济南依旧被阳光笼罩着。 泉水汨汨流淌,几个孩子蹲在小河边,伸手进去浸泡着,然后抬头欢喜的喊着凉快。 一个妇人在家门口叫骂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抵是骂丈夫又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拿走了家中的买米钱。 河边的柳树下,方醒说道:“交趾和奴儿干都司的大米正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北方,大米有成为大明主粮的趋势,而粮食宽松之余,朝中应当要出台些保护粮价的措施,以免谷贱伤农。” 街坊都在劝着那个妇人,她越发的委屈了,神态激烈。 “山东这边近些年时常有些灾害,兴和伯,这里需要大量的米粮,可每次粮食运到,最多的还是给了京城和边墙,山东这里被朝中诸公遗忘脑后,昨日的粮价又升了。” 常宇的声音有些飘忽,方醒咬着一根柳枝问道:“市面上的粮食应该不多了吧?” “是,有人在囤积。” “这是一种让人恶心的小手段,他们期待着本伯用武力去解决,然后制造舆论,把自己置身于弱势的一方。” 方醒回身,看着沉默的姜旭泽问道:“姜大人以为如何?” 姜旭泽强笑道:“兴和伯,下官以为马上就是收成,这只是小事。” “这便是青黄不接。” 方醒摆摆手,姜旭泽赶紧说有事在身,然后和常宇一起告辞。 青黄不接,这是那些粮商和地主们的盛宴。 你家没粮食了? 来买吧,只是这时节不大好,价格要高几成。 没钱? 来,我借给你! 只是利息有些高,你要是嫌弃……那就一家子去吃草根吧。 方醒在河边坐了一会儿,就在那妇人的丈夫被几个舅子推攘着回来之后,他微笑着,觉得这一幕真的太有生活气息了。 沿着街边缓缓走过,看着那些市井百态,方醒就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地主,就这样一直溜达着。 “还涨价?这还让人活不活了?” 一家米店的门口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米价。 “老爷,和前几日比,涨了两成。” 方醒点点头,看着那些买米的百姓在店里和伙计吵架。 “那些大海船送了那么多粮食来,怎么还涨价?” “什么大海船,那些粮食都送去了京城和边墙,还有修路,哪一处不要粮食,咱们山东去岁遭灾,今年的收成看样子也好不了,都没粮食了,要买就买,不买就回家和妻儿一起挨饿吧!” “掌柜,便宜些吧?家里都断粮了。” “你断粮,可小店也断了粮,今日不买,明日弄不好还会涨价,自己掂量着办。” 米店外面围了不少人,这些人带着口袋,沉默的看着写着今日米价的招牌,神色麻木。 每次粮食涨价,背景大抵就是灾荒。 可大明目前并不却粮食,在户部的统筹之下,缺粮的各地都会有补充,不会让粮价飙起来。 …… “先生,粮价已经涨两次了。” 杨彦兴冲冲的去报信,十七先生却只是淡然。 “这里离京城近,他随时能从京城抽调粮食过来,所以那些人的手段实在是不忍目睹,那人要是发怒了,弄不好会把粮价给打压到让他们破家的地步,何苦来哉……” 杨彦心中冷笑着:那些人破家管我屁事,他们哪怕是破家,粮食却是在的,等待时机依旧能东山再起。 十七先生在喝茶,他喝了一口,赞道:“这边的水好,老夫就想着哪日能在此常住,不说旁的,只要每日能饮这等茶水三杯,便是神仙也不换。” “只是这段时日里,这水让人觉着多了些污浊。” 杨彦仔细听着,他知道这是十七先生对局势的判断和谋划。 “若是有人能让这水重归于甘冽,想必会是一城欢喜……不……” 十七先生盯着杨彦,冷冷的道:“是一国欢喜,宇内沸腾,其人当名垂青史,当不朽!” 这话里有话,杨彦笑道:“外面的人多知道先生之名,便是天下都去得,何况区区一个济南。至于……这水,学生以为许多人都在喝这水,总有人会出来涤荡污浊……” 十七先生放下茶杯,看着杨彦,眼神陡然冷厉,说道:“你想多了,老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杨彦瞬间汗湿背腋,他低头道:“是。先生雅量,学生只是在此讨教学问。” 十七先生指指外面,杨彦躬身告退。 “先生,这人胆小怕事,对咱们没多大帮助吧。” “老夫要的是他去带头,什么帮助?他也配帮助咱们家?可笑!” …… “粮食又涨价了。” 杨彦在一家客栈找到了两个同伴,邓珐和何山。 邓珐有些忧虑的道:“粮食涨价,这会让方醒愤怒,秀屿兄,这是谁的手段?不合适吧!” 何山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道:“管他们的呢,咱们坐看风云起,至少百姓现在应当是在恨方醒,恨他多事。” 杨彦喝了一杯茶,眉间振奋的道:“清理田亩的好处暂时还无法显现,可粮食涨价却是实实在在的,方醒再能干,可百姓却愚昧,最后他必然会吃力不讨好,等平息下来之后,倒霉的自然倒霉,可和咱们有何关系?” 他摊开双手,看着两个同伴。 一阵戏谑的笑声响起,满是得意和……事不关己的轻松。 杨彦随后又去了一处大宅请见。 大宅里居然有一条小溪,不知来处的泉水静静流淌。 周围花草树木点缀,庭院深深,环境清幽。 跟着仆役沿着小溪进去,在前方有一个亭子。 亭子横跨小溪,坐在里面就能听到流水淙淙,水气袭人,清凉舒适。 有乐声从亭子外传来,杨彦掩住心中的鄙夷,近前拱手道:“见过丁先生。” 亭子里坐着一个大汉,他一手揽着一个女人,本是闭眼,听到声音后就淡淡的道:“你来作甚?” 杨彦看看那两个女人,说道:“有些事情想和丁先生说说,可否……” 大汉松开手,睁开眼睛,说道:“你们先去,晚些老爷我再去宠幸你们,哈哈哈哈!” 宠幸…… 一句话就把大汉的大胆表露无疑,杨彦不动声色的等人都走了之后,走进亭子说道:“有人说了,若是谁能让济南的泉水再次甘冽,那人将会受用不尽。” 大汉冷冷的道:“别给老子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事说事,不然滚蛋。” 杨彦皱眉看着小溪对面走来两个男子,说道:“丁二奴,别……” “老子现在叫做丁耀。” 桌子上全是酒菜,大汉拎起酒壶,仰头就灌。 杨彦退后一步,说道:“丁耀,那人太厉害,无需动手,斩除羽翼即可。” 丁耀摆摆手,那两个男子又退了回去。 他打个酒嗝,目光俾睨的看着杨彦,问道:“谁担保?” 杨彦摇摇头,说道:“此事有利于国,丁耀,你虽然因为救过前知府的儿子,从而被招安,可你得知道,没有新的功劳,那些人随时都能拿你去领功,所以……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丁耀把酒壶扔了出去,骂道:“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安好心,惹恼了老子,老子就带着兄弟们杀出去,弄死你们。” 杨彦微笑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那人你也无法拒绝,否则你就算是重归山林,也是死路一条。” 酒壶在小溪里飘荡着,载浮载沉……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0章 大明不缺粮食 粮食涨价愈演愈烈,百姓自然是要闹腾,可知府衙门和布政使司,包括按察司都没有动静。 别买! 一个消息在市面上开始流传着。 马上就会有无数粮食涌入济南,到时候粮价将会被腰斩。 百姓是盲从的,消息出来之后,有人就去衙门求证,却只得到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回答。 粮食会有的。 “开仓,先压压。” 常宇来求见方醒,很坦率的说道:“兴和伯,不管您是要钓鱼还是什么,可百姓经不起折腾,本官以为可以开仓了,只是需要您的许可。” 地方官是可以开仓放粮,这个是朱棣后期特许的权利。但是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遇到了影响粮食产出的灾害。 地方官先放粮,事后会有官员下来核查情况,一旦发现弄虚作假,城门处马上就会多出一串脑袋。 济南现在没有遭遇灾害,放粮的条件不足,只有方醒作为皇帝的代表,有这个权利决断。 方醒手中拿着一份文书在细细看着,闻言说道:“不着急。” 常宇忍住火气道:“兴和伯,目前市面上传言粮食马上就到,可粮食在哪?若是百姓苦等而不得,到时候…….民变……” 说着他的眼中浮起惊惧之色:“到时候那些人趁势起哄,济南就乱了呀!” 民变历来都是地方官最怕的事件,不管你是否能平息下去,事后京城那边必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方醒把文书放下,淡淡的道:“稍安勿躁。” 常宇无奈,方醒继续说道:“卖粮吧。” “卖粮?” “对。” “开仓卖粮,粮价和涨价前维持不变。” 常宇心中激奋,起身道:“那本官这就去准备,兴和伯,还得要您的人去盯着,免得那些大户会抢购。” 方醒笑了笑,重新拿起文书,再低头之前说道:“敞开卖,不管谁买,买多少,都卖!” …… 方醒在按兵不动,于是一些快马在京城和济南之间来回传递消息。 没见运粮的车队! “那人在等什么?” 这是杨彦第一次见到十七先生焦虑不安,顿时那种神秘感荡然无存。 “先生,想必那人的奏章早就到了北平,朝中正在商议呢。” 十七先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若是上奏章求援,那就代表着方醒无能,你以为他会这般蠢吗?” 杨彦努力把眼前这张脸想象的更威严一些,好给自己增加点信心,“先生,核算据说已经结束了,等朝中见到文书,最终决断,此事就再也无法转圜。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激起民变!” 十七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老夫不知道这些,只是你整日和那雀舌厮混在一起,小心口舌。” 杨彦面色微变,躬身道:“是,学生知道了。” 雀舌的未来就掌握在十七先生的手中,杨彦无法拒绝,更无法反抗。 “学生……”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他躬身道:“先生,外面开仓卖粮了。” “卖什么粮?价格如何?” 十七先生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来人问道。 “先生,是官府的粮仓,那边现在都被挤满了,放的就是没涨价前的价。” 十七先生仰头吁气,杨彦问道:“谁在盯着?可是方醒的人?” 来人面色古怪的道:“就十多个衙役在盯着。” 十七先生嗯了一声,问道:“可限制买的数量吗?” 来人说道:“限制,不过有的人买了一次,又排队买了第二次,没人管。” 十七先生哈哈一笑,说道:“这是安定人心之举,方醒此刻必然是五内俱焚,想向京城求援,可却又怕被斥之为无能。” “老夫断定这是常宇的手笔,叫人赶紧去买,别等方醒派人去照看,到那时,他必然会拿些人头来立威。” …… 卖粮现场人头攒动,渐渐的,排队的大多成了彪形大汉。 他们带着口袋,一次买一大袋。 边上的衙役开始还管管,等有人塞了几张宝钞之后,都开始睁只眼闭只眼。 粮食不断被扛走,队伍却越来越长。 …… “放空了三个粮仓。” 暮色低垂,常宇没来,大抵是觉得方醒的决断太过荒谬吧。 方醒点点头,来人问道:“伯爷,我们常大人问……明日是否继续放?” “放,继续放,有人买就放。” …… 夜色下的济南城,买到粮食的百姓欢欣鼓舞,没买到的开始诅咒叫骂。 “老爷,钱不够了。” “去借,粮食就是钱,仓库堆的就是钱,怕什么?” 济南城中有人欢喜有人忧,许多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 天亮了,去买粮食的人很快传来了消息。 依旧没人管! “还买吗老爷?” “买!买了也不会亏。” “老爷,全是陈粮。”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头事情平息了马上卖出去。” “叫他们来,大家商议一番。” 随后一群士绅就聚集在了城中的一家酒楼里。 “今日依旧卖粮,诸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作为领头人,苏伟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牙痒痒。 三桌人,有人问道:“苏先生,敢问用同样的价买了陈粮,这是什么机会?” “就是,咱们可是相信你苏先生,这才投了老本下去,若是没有结果,那损失谁来弥补?” “在下可是借了一千多贯了,若是在陈粮售卖上再亏本,苏先生,在下怕是要带着家人去你家乞食了。” 苏伟笑呵呵的压压手,等嘈杂消失后,他起身说道:“诸位请放心,有人兜底。” “谁?苏先生,是谁?” 这里的人可不是傻子,要大家继续跟进也可以,但是你得有强有力的保障。 苏伟笑眯眯的道:“放心放心,那人肯定能兜底,若是不能,老夫来!” “好!苏先生豪爽!” 虽然不知道苏伟为何要隐瞒,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大家亏本了,苏伟自然无法抵赖。 于是大清早的酒肉就开始飘香,一张张涨红的脸上全是兴奋。 可一个隐忧却除之不去。 方醒为何不派人去盯着卖粮? 任由那些人去抢购粮食,真正有需求的百姓却只有少数买到了粮食,这是什么意思? 可来回于京城和济南之间的快马带来的消息却让人安心。 没有运粮的车队! …… 方醒一点儿都没慌,他在拿着小本子,一一记录着那些人的名字。 “海外移民艰难,这些都是上好的移民,要记录清楚了。” “兴和伯,那些人正在饮酒高乐呢!” 王贺在外面奔波,觉得自己累成了一条狗。 方醒放下笔,说道:“临行前总得要让人欢聚一番,不然以后的记忆哪会深刻?” 等到了傍晚,常宇终于是忍不住了,亲自来见方醒。 “兴和伯,粮仓差不多都空了。” “那就准备吧。” “准备什么?兴和伯,您还能从哪调集粮食?” “大明不缺粮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1章 在下方醒 “济南的粮仓都差不多空了,先生,方醒这是疯了吗?” 杨彦一点都摸不清方醒的想法,他只担心一件事。 “先生,方醒会不会派兵直接抄家,然后以囤积粮食为名,直接拿下那些抢购粮食的士绅和商人?” 十七先生显得有些疲惫,面色发青,但是精神不错。 “别担心这个,老夫巴不得他去抄家,那就是往油锅里倒水。” 这是把那些士绅和商人当做了诱饵。 杨彦的心中一冷,强笑道:“先生,那些人在庆贺呢,您要不……去鼓舞一番?” “别拿这等小手段来试探老夫!” 十七先生冷冷的盯着他说道:“老夫说过,这些事都不知道,懂吗?” 杨彦抬头看了一眼,竟看到了杀机。他打个寒战,应道:“是,学生懂了。” 十七先生说道:“于谦一直在边上看着,手里还拿着个小册子,肆无忌惮的在记着,谁知道他在记什么?秋后算账!还鼓舞一番,那是主动给方醒送把柄,蠢货!” 杨彦惊道:“先生,那方醒难道是想把人都调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吗?” 十七先生的脸上浮现一抹青色,说道:“谁知道?不过他现在只有抄家这一条路好走,老夫就等着看好戏了,哈哈哈哈!” 杨彦赔笑道:“先生,您说方醒现在会不会是在准备动手呢?” …… “苏先生,在下敬您一杯!” 一饮而尽之后,敬酒的男子堆笑道:“苏先生,那位先生……以后……” 苏伟喝了一天酒,眼睛都红了,却气势勃发,看着不怒自威。 他摆手道:“此事大局定矣,那位已经答应了,事后差多少,加补两成,别嫌少!” 见众人有些失望之色,苏伟一拍桌子,说道:“你们懂什么?一旦做成了此事,以后的好处享用不尽。” 他不屑的看着众人,说道:“以往你们对官吏总是奴颜婢膝,可老夫告诉你们,以后就不一样了。” 见有人只是在冷笑,苏伟就怒道:“不信?不信你去找个官来,就算他是勋戚,老子照样不买账……老子……老子……” 有好事者见苏伟在发呆,就起哄道:“苏先生,你要干什么?说啊!啊!” “对,苏先生,你……你……” 起哄的人看到苏伟的面色古怪,脸颊还在抽搐着,就不禁回身,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楼梯口,方醒拾级而上,面带微笑。 这里的人大多不认识方醒,见他从容,但却陌生,有人就喝问道:“你是谁?” “在下方醒!” 呯! 酒杯落地,化为齑粉。 是那个魔神?! 见这些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方醒拱手道:“诸位贤达在此高会,方某不自量力,想来凑个热闹,可否?”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起了假笑,不,是惊恐的强笑。 作为召集者的苏伟已经呆滞了。 方醒缓缓走了过来,挡在前方的人都纷纷闪开,然后站在两边,躬身行礼。 “见过伯爷。” “见过伯爷。” 方醒微微一笑,就像是来接见这些士绅般的微笑着。 很亲切! 他走到了苏伟的这一桌,看看桌上的残羹剩菜,抬头说道:“不错的饭菜。” 苏伟此时才回魂,他强笑道:“伯爷,在下……小的……” “你不错。” 方醒提起酒壶,摇晃了一下,估摸着还有半壶,就递过去,说道:“酒是粮**,不能浪费了。” 苏伟接过酒壶,下意识的就仰头灌去。 一个酒嗝之后,苏伟呆呆的看着方醒。 他甚至都不敢开口邀请方醒坐下,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明日就会死去,凄惨的死去。 方醒环视一周,看着这些神色各异的士绅商人,说道:“听闻你等聚会,兴致颇高,本伯想来看看,看看这两日的盛宴可曾让你等满足了。” 众人垂首,束手而立,无人敢和方醒对视。 苏伟的心中一个激灵,鼓起勇气道:“伯爷,在下等人只是……只是……” “编,你继续编!” 方醒收了微笑,冷冷的道:“围购粮食,就凭着这一条,本伯现在就可斩了你的狗头!” 苏伟心中惊惧,他看着方醒身后的两名家丁,身体一个踉跄,就软倒在椅子上,喊道:“伯爷饶命……” 周围一阵杂音,有人碰倒了碗筷,有人触动了椅子,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伯爷饶命!” 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方醒皱眉道:“那些陈粮都被你等买完了,不错,有功,所以本伯就不计较了。” 说完方醒转身就走,苏伟顿时浑身一松,眼中闪烁着狡黠之色。 方醒不敢动他,这就说明他在忌惮着那家。 这个发现让苏伟只想高声呐喊,发泄出自己的欢喜来。 “哦,对了。” 走到楼梯口的方醒突然止步回身,很认真的说道:“要顾全大局,那些粮食买回去记得收好,千万别霉变了。” 脚步声渐渐淡去,苏伟干咳一声,坐直了说道:“诸位,看到了吗?” “哎哟!” “妈呀,吓死人了!” 一阵吁气之后,又是一阵盘碗碰撞的声音,众人这才一一回座。 “看看,看看,咱们没事。” 苏伟得意的道:“这说明了什么?啊?哈哈哈哈!” 室内静了一瞬,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刚走到酒楼外的方醒侧身抬头看着楼上,嘴角露出微笑,说道:“你们很有趣。” 回过头,方醒就看到了于谦和沈石头。 “伯爷,都记着了。” 方醒喜欢于谦,因为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激情。 这就是做事的人,和目前做事之前先谋身的主流不同,所以于谦的性格就显得弥足珍贵。 方醒看看他怀里有一个长方形的鼓起,就点点头,说道:“辛苦了。” 三人一起回去,沈石头低声道:“兴和伯,中间有几个人想弄事,被下官给弄死了。” 他有些忐忑,当时他发现有人在盯着于谦,而时间又不充裕,所以他直接就弄断了那几个人的脖子,没留活口。 “干得漂亮!” 方醒说道:“那些人没有任何价值,我们不要口供,记住了,咱们此行,不需要什么口供。只需判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仅此而已。” 于谦解释道:“此事那家人只是一个幌子,给他们一下,他们自然会知道疼。而且清查田亩,取消优待之事波及颇广,不要牵扯到道统之争,否则那就是火上浇油,到时候怕是连陛下都压不住。” 沈石头嘟囔道:“那些人都是阴人,兴和伯,弄死他们最好。” “弄死一群人简单,可他们有无数人,你怎么弄?到时候遍地烽烟,就算是不成气候,可大明就乱了。平息之后,残垣断壁,生民哀嚎,那样的后果谁能接受?谁能承担?” 沈石头不甘心的道:“刚才他们可是很得意啊!那笑声下官都听到了,兴和伯,这口气可忍不得,要不下官带人去拿了他们?” 方醒脚步放缓,淡淡的道:“死亡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最恐惧之事,人最怕的就是等待,特别是……当他们满怀希望时,突然悲剧降临,那会直接摧毁他们的坚韧,这才是煎熬。” 从云霄突然跌落尘埃,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而方醒就准备把这种感觉送给他们,否则刚才他就会直接拿下那些士绅。 而罪名…… “民以食为天……”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2章 暗度陈仓 “方醒究竟有何倚仗?究竟是什么?” 方醒只是去酒楼上含蓄的警告了一番,甚至都没动手,这让十七先生一直在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了。 他焦躁不安的催促人去盯着方醒,去盯着他的手下,去盯着济南四周。 “别只顾着京城那边,别忘了他可是名将。什么是名将?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这才是名将!去,去济南周边打探消息。” 在他的催促下,快马肆无忌惮的冲出济南城,朝着四方而去。 …… 章丘到济南的大道上尘土飞扬。 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缓缓而行,骑兵在前方警惕的注视着四野。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烦躁,远方一阵尘土扬起来,接着一队斥候迅速接近。 “殿下,发现三骑。” 马背上的朱高煦正在边吃着肉干下酒,边骂着贼老天,闻言他把酒囊丢给侍卫,骂道:“杀了!” 斥候欢喜的勒马掉头,朱高煦却摧动战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两边绕过去,不许让他们跑了!” 战马奔驰,和平已久的骑兵们发了性子,从左右两侧迂回过去。 朱高煦哪怕心中急切,可依旧减缓了马速。他要等左右两翼包抄到位之后才能冲杀,否则那三骑可能会跑。 远远的,当那三骑看到一队骑兵冲杀过来时,顿时目瞪口呆,然后调转马头就想跑。 “杀光他们!” 左右两翼包抄的骑兵出现了,三面合围,渐渐的朝着三骑挤压过来。 “报名,哪家的?” 有人厉声喝问道。 那三骑心虚,哪敢报出来历,就四处寻找缝隙,想逃回济南城。 长刀挥动,人头飞舞…… …… “粮食!粮食!” 不知道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说是兴和伯方醒随意指使常宇开仓卖粮,注意,这里说的是卖粮,而不是放粮。 你卖粮就卖粮吧,可你居然任由那些人抢购走了大部分粮食,这是什么意思。 兴和伯和那些士绅都勾结好了,专门利用这个机会发财! 于是那些没买到粮食的百姓就怒了。 民以食为天。 没饭吃别说是什么兴和伯,皇帝我们都敢弄! 于是方醒的驻地外面就围满了百姓。 吴跃已经率部赶来了,在大宅外面阻拦百姓。 “兴和伯,外面都沸反盈天了,你,你居然还在烤肉吃?” 王贺气喘吁吁的跑进内院,见到方醒居然一个人在烤肉,不禁气得跺脚。 “吃一串。” 方醒递了一串烤肉过去,王贺不由自主的接了,然后吃了一块,问道:“好像是……豕肉,嗯,对,豕肉。” 方醒喝了一口淡淡的米酒,冰镇过的米酒口感甘冽,顺着喉咙下去,到哪哪舒坦。 “我们要粮食,要吃饭!” 外面的喊声清晰可闻,方醒却置之不理,只是和王贺吃肉喝酒。 “那些人在得意。” 方醒不喜欢吃烤鸡,觉得太油腻,所以牛羊肉就成了首选。不过因为百姓恨他,所以今天去采买的军士没能买到羊肉,最后只是买了猪肉。 “是啊!咱家都能想到他们现在正在弹冠相庆。” 方醒笑了笑,等把烤肉吃完,他起身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 推开大门,顿时一股声浪就冲了过来。 “为什么不卖粮食给我们?为什么?” “兴和伯出来了!” 声浪陡然而止,现场只有些咳嗽声,大家都在看着方醒。 方醒微笑着,正准备说话。 “老爷小心!” 辛老七拔刀,一下挡在了方醒的身前。 刀光一闪,有东西被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方醒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草鞋。 他抬头看看前面往后缩的那些百姓,微笑道:“这是要送本伯草鞋吗?不过也好,竹杖芒鞋轻胜马,好。” “兴和伯,粮食在哪?” 后面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就引发了群情激奋。 “对,粮食在哪?” 人群从后面开始挤压,传导到前面来,吴跃部的压力顿时增大。 “兴和伯,这得有几千人啊!” 王贺有些脚软了,这些人要是冲过来,他觉得自己变成肉泥都是命好的。 几千人就像是大潮,猛地扑击在由吴跃部组成的人墙上,人墙顿时开始后退。 “伯爷,退回去!” 吴跃回头喊了一声,然后面色铁青的道:“后面上刺刀……” 这是有预谋的冲击,吴跃知道一旦人墙被冲垮,惨剧就在眼前,所以他也发狠了。 方醒对此并无异议,他在等待着。 后面的预备队纷纷装上刺刀,顿时人潮就是一滞。 “粮食马上就到。” 趁着这个安静的机会,方醒接过一个土喇叭,大声的说道:“本伯保证,粮食马上就到,而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的是等待,不要去那些地方买粮,一粒米也不要买。” 人群一阵寂静,然后有人喊道:“你骗人!你肯定在骗人!” 方醒冷冷的看着那处说道:“本伯不会拿这等事骗人,是与不是,今日便知,只是你藏头露尾,谁把他揪出来,本伯重赏!” 人群中一阵叫喊,最后有人喊道:“伯爷,小的擒住他了。” 方醒一挥手,一队军士就挤了进去,然后带了两个男子出来。 “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呢?” 人群的后面,杨彦焦急的踮脚看着前方。 何山的个子比他高,看到的多一些,他喃喃的道:“秀屿,那人凶名赫赫,这些百姓都怕了。” “他说今日就会有粮食,秀屿,得让人去查查。” 杨彦面色惨淡,说道:“他以兴和伯之尊说出了这话,肯定是要兑现的,否则以后谁会信服他?好,叫人去看看。” “都回家去,本伯担保,今日粮食必然会到!” “伯爷,要是不到咋办?” “老子把自己剁吧剁吧了,给全城的百姓吃!” 这句话一出,百姓们一阵哄堂大笑,然后人群渐渐散去。 杨彦等人不敢停留,就跟着人潮慢慢的朝着四处去了。 王贺觉得自己今日算是死里逃生,他恶狠狠的道:“兴和伯,咱家去查查,查到了弄死在背后鼓动的。” “斩!” 左前方一声厉喝,王贺转身,就看到刀光闪过。 那些在后面的百姓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惊呼声阵阵。 吴跃大步过来,禀告道:“伯爷,确认此二人在煽动百姓。” 方醒点点头,不留活口,这是他给士绅们的震慑,至于后续,那将是一场不见血的争斗。 这时方五带着人过来了,近前禀告道:“老爷,殿下来了。” …… 守城的军士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看到过那么长的车队,所以在看到后不禁就咋呼了一声。 随后在进出的人都被赶到了边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一队斥候疾驰过来,喝道:“汉王殿下运送粮食来此!” 汉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3章 蠢就一个字 “不少百姓家中的存粮昨日就耗尽了,诸位,剩下的事和咱们无关,咱们算是立功了!” 苏伟一直和那些士绅们在等待消息,大家都倦了,哈气连天。 “都回去吧,回头等那人走了,咱们自然有好处。” “好好好!哎呀!总算是成了,回家好好的睡一觉,然后就等着看热闹了。” 一群人笑呵呵的出了酒楼,然后互相拱手告辞。 “有车队进城了!” 正踌躇满志的和众人告辞的苏伟一惊,就问道:“什么车队?” “拉粮食的车,是汉王殿下亲自押送来的。” 酒楼前顿时就多了一群雕塑…… 如丧考妣的雕塑! …… “先生,先生!” 十七先生深得那家人的信重,靠的就是稳重,所以他从不许身边人轻浮,闻言就喝道:“急什么?” 说着他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茶。 翰墨冲进来,惶恐的道:“先生,汉王殿下进城了!” “好!” 十七先生也控制不住情绪,不禁叫了声好。 “汉王这是来接替方醒的吧,哈哈哈哈!方醒把天捅了个窟窿,这下……你什么神情?老子娘死了?” 翰墨面色惨白的道:“先生,汉王带来了车队,全是……全是粮食……” 咣当! 茶杯落地,居然没碎,然后在地上滚动着,一直滚到了翰墨的脚边。 “他早有预谋!可那些人怎么会没发现?怎么会!怎么会!” 十七先生血色上涌,他起身过去,一脚踢翻了翰墨,然后踉踉跄跄的出了房间,看着外面,悲声道:“那个疯子,他一定是派人沿途清理快马,那个疯子…” 翰墨爬起来,捂着肩膀说道:“先生,汉王带着骑兵。” “噗!” 十七先生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一张嘴就喷了一口血。 “先生!” 鲜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妖艳,十七先生缓缓的转身,说道:“老夫本以为他会直接抄家,那样对咱们是好事……” 他的嘴角和胡须上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却在笑着。 “抄家灭族啊!多好的事,老夫就等着这一下,可他……可他居然早就在乐安洲准备好了粮食,还有汉王,这是陛下的手笔,陛下啊!” “老夫不信,去看看!去看看!” …… 车队辚辚,缓缓驶进济南城。 朱高煦觉得济南城中的叛逆很多,所以他的目光狠厉,扫过之处,两边的百姓无不低头。 车轮碾压过土路,留下微微的车辙。 吱呀! 吱呀! 沉默的人群纷纷看向后面。 可车队却漫长,无法看到尽头。 “都是粮食!” 一个妇人欢喜的喊声打破了寂静。 “伯爷果然没骗咱们,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方醒站在了长街的尽头。 苏伟和一群士绅商人站在边上,面色苍白的看着负手而立的方醒,心中一种侥幸在坚持着。 那些百姓也在侥幸着,直至有人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伯爷,会不会涨价?” 瞬间,无数目光都集中在了方醒的身上。 灼热而欢喜。 常宇悄然来到了方醒的身后,低声道:“兴和伯,价格不能太高,否则……” “全是新粮。” 方醒指着远远而来的车队说道:“价格…….” 苏伟只觉得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口跳出来。 他捂着胸口,呼吸急促的等待着。 方醒目光转动,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比上个月的粮价…….低两成!” 苏伟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缓缓看着那些同伴。 厌恶! 仇恨! 绝望! “苏伟……” 一个以往对苏伟恭谨的商人跌跌撞撞的挤过来,劈手就是一耳光。 啪! 苏伟呆呆的看着商人,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商人热泪盈眶的骂道:“苏伟,你这个畜生,你害死我了!” 商人骂完就恍然大悟,转身就跪在地上,说道:“伯爷,此事是苏伟在暗中鼓动,小的……” “对,伯爷,是苏伟,他是主谋!” “伯爷饶命……” 一群人跪在左侧,方醒看都没看一眼,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微笑道:“十七先生,要买粮食吗?” 十七先生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看到前方打头的朱高煦,淡淡的道:“此事和老夫无关。” 方醒准备迎过去,他侧身看着十七先生说道:“是,你不会那么蠢,否则你也不会在那家混到现在这个地位。” 夸赞是每个人都喜欢的,所以十七先生不禁挺直了腰杆,胸中的闷痛也消散了大半。 “但是你在顺水推舟,并不时的指点一二。” 方醒的眼神渐渐轻蔑,然后走到十七先生的身前,说道:“可你不是诸葛亮,更不是谢安,想说小儿辈已破敌吗?你却没那个资格,蠢就一个字,可你却说了好几次!” 十七先生咬紧牙关,嘴角渐渐的溢出一抹红色,却不肯弱了气势。 方醒凝视着他,然后微微一笑,转身道:“准备售卖,记住,限额购买,谁敢恶意囤积,前三人杀了,人头挂在边上,以警世人!” 这话杀气腾腾,偏偏方醒却是微笑着说了出来,常宇不禁拱手应了。 方醒走向了朱高煦,十七先生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低声道:“无损大局,告诉他们,此事无损大局。” “方醒,这一路就杀了十余人,本王的宝刀还未热!” 朱高煦极为不痛快,“本王不喜欢乐安洲,何时能去那座大岛?你回头帮本王问问。” 方醒拱手道:“多谢殿下相助,今日必然有不少人要吐血了。” 朱高煦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看看跪在地上的那帮子士绅商人,不悦的道:“杀了就是。” 方醒说道:“杀简单,可这种时候却不好杀,让他们在痛苦中煎熬是最恰当不过的惩罚了,至于以后……此间事毕,海外将会多些移民。” “那别杀,留给本王,最好是三族一起迁移过去。” 方醒笑着应了,然后让王贺带着朱高煦去歇息,他自己带着家丁们去了另一处。 “有粮食卖了,老五,赶紧带着袋子去。” 小巷中,一个男子在一户人家外面敲门喊道。 “大哥,真的吗?” 大门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子出来,欢喜的道:“家中前天就断粮了,这不一家子都在睡觉,不然饿的难受。” “我还想明日重新去找活呢,不要钱钞,只要粮食。大哥,哪来的粮食?” 敲门的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喜道:“兴和伯早有准备,汉王殿下刚才带着粮车已经进城了,说全是新粮,比一个月前的粮价还要跌两成呢!” “呀!真的?” “快走快走!” 方醒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两个男子欢喜的带着口袋去了。 “爹去买粮了!” 里面传来一声孩子的欢呼,然后炊烟升起。 这是最后的存粮,不到快饿死的程度不会弄出来。 “有粮食卖了……” 小巷里渐渐的多了许多人气,各家各户都传来了欢呼。 方醒就听着这些欢呼,面带微笑。 “我并没有让百姓饿死吧?” 方醒觉得在面对百姓时,他永远都不能杀伐果断,否则他会再拖一两天,直至把那些隐藏着的对手都拖出来。 辛老七带着家丁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在自言自语着。 “……我派人查过,两日之内,我不会允许有百姓家断粮两日,应该不会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4章 百姓,世家 济南泉眼多,许多人家一挖就能挖到。 这里的水井比比皆是,在初秋的日子里,喝一口甘冽的井水,能让你从五脏六腑感到那种清爽。 “多谢大嫂。” 方醒擦去嘴角的水渍,拱手相谢。 这是一个小小的家,除去边上矮小的厨房之外,就只有三间房。 院子里一只老母鸡在阴凉处刨出了一个窝,没精打采的在打盹。 没有粮食的日子不好过啊! 孩子躲在妇人的身后,探头探脑的看着方醒,有些瘦。 妇人歉然道:“家中从昨日就没开火了,没有热水。” 她看到方醒的眉间有些痛楚之色,而且有些茫然,就不禁随着他的视线转身。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孩子平日里可能吃饱吗?” 妇人笑道:“还行,家里就先紧着他吃。” 方醒继续问道:“粮食还是不够吃吗?” 妇人看看方醒身后的几名家丁,觉得一个妇人不好和外人待久了,就敷衍道:“粮食大多去了京城和边墙,这边的粮价下不来……” 方醒见孩子怯了,就笑了笑,说道:“以后会多起来的。” 妇人不忿的道:“再多的粮食也不会降价,那有啥用?” 方醒侧过脸去,目光幽深,说道:“会降下来的,一定会。” “多谢大嫂的水,告辞。” 妇人看着方醒出门,就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府衙的大老爷们都不敢说这话呢!呸!” 她冲着大门方向呸了一口,回身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手中拿着一块肉干在啃,而孩子的脚边放着个小包袱。 “哪来的?” 尖利的喝问声中,方醒已经加快了脚步。 转过这个小巷,左边直行一百余步,辛老七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外面,扣门。 铜环重重的砸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谁啊?” 里面有不耐烦的声音在问着。 辛老七退后一步,手握刀柄说道:“十息之内开门!” 小刀手中扣着飞刀,笑嘻嘻的看着小巷的左右。 方五用斥候的眼光在看着这户人家的地形,低声道:“老爷,应该没有伏兵。” 方醒定定的看着阳光从身后一棵大树处投射到围墙上的斑驳光影,淡淡的道:“若是有,杀了便是。” 脚步声渐渐近了,随即有人在门缝中往外看了一眼。 “你等是谁?” “七息!” 辛老七目光锐利的盯着门缝后面的那只眼睛,下一刻他准备破门而入,首先斩掉门后的这颗人头。 眼睛消失,大门打开,一个青衣男子警惕的看着门外的辛老七,问道:“何事?这里都是街坊,喊一声你们谁也跑不了。” 能佩刀的,肯定是有官职在身,所以青衣男子这只是威胁而已,想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辛老七走进去,目光扫过院子,喝道:“三人,左边!” 青衣男子还在愕然,小刀已经冲了进去。 院子宽敞,左边两间厢房里冲出了三人,都持刀。 辛老七拔出刀来,却没迎敌,而是盯着正堂。 正堂缓缓走出一个男子,锦衣,举手投足间,一股世家子弟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刀疾冲过去,右手一扬,冲在最前方的男子咽喉中刀,颓然扑倒。 另两个男子一怔,小刀拔出长刀,笑眯眯的冲了过去。 长刀格挡,小刀身前的对手自信满满的顺势下切。 在护院的切磋中,哪怕是拿着木刀,他的这一招永远屡试不爽。 对手要么弃刀,要么就只能被长刀切中手腕。 而这不是木刀! 小刀还是笑嘻嘻的,他的手一松,长刀落下。 男子刀势不可控制的继续向下,他愕然看着眼前多了一个拳头。 呯! 只是一拳,小刀就把对手的脸打成了平面。 他的脚一勾,刚落到膝下的长刀听话的被挑起。 握住,在第二个男子挥刀劈来的时刻,小刀暴喝一声:“杀!” 他的闪避连带着转身,长刀随着转身的离心力挥斩出去。 锦衣男子站在台阶上看着,目光温润。 方醒站在院中,和锦衣男子默然对视。 人头落地,然后身体倒地。 锦衣男子微笑着抱拳道:“下人无知,敢问贵客身份。” “本人方醒!” 一阵寂静,锦衣男子走下台阶,说道:“听闻兴和伯手下有人擅长飞刀,如今一见果然,不知兴和伯找在下何事。” 两人之间相距两米左右,这是一个既不亲热,又不疏远的距离。 “我知道清查田亩会让人狗急跳墙,所以我早已准备了后手。” “当时我希望这个后手永远都用不上,因为那代表着你们还有顾忌,知道底线。” “不是我家做的。” “是,可你们在袖手旁观,可有愧?” “无!你是主事人,该有愧的是你。” “你在行险!” “你在乐安洲屯粮,然后以百姓为饵,诱使那些人出手抢购粮食,米店涨价,以百姓为饵,谁该羞愧?” 锦衣男子温润如旧。 就像是庙里的木胎神像,什么都无法让它们动容。 方醒看着他,喃喃的道:“你们根深蒂固,你们势力庞大……” 锦衣男子的温润终于有了破绽。 些微矜持和……自傲! 方醒的目光陡然凌厉,眯眼道:“你们失败了,你们想等着看民变的好戏,可本伯让你们失望了,不,是绝望了。” 矜持和自傲渐渐消散! “你们想等着看本伯带人去抄家,然后你们会鼓动,到各地去鼓动,从济南到京城,从京城到交趾,你们将会吹起一股邪风,而……本伯让你们失去了这个机会,你现在是羞辱……还是……郁郁?” 方醒讥讽的看着锦衣男子,说道:“来的路上,本伯看到了百姓的欢喜,看到了他们依旧在信任着大明,你们失望了吗?” “不,我们从不失望,更不会绝望,你……并没有那个能力。” 锦衣男子微微颔首,微笑道:“我们的力量很强大,强大让你会感到自己如蝼蚁般的渺小。兴和伯,放手吧,大明很大,放手吧,我们可以携手,一起迎接盛世的到来,煌煌盛世,不会输于任何朝代,你将青史留名……” 方醒微微摇头,“不,本伯不屑于什么青史留名,本伯曾经说过,只需一个墓志铭即可。” 锦衣男子的眼中多了愕然,问道:“大明兴和伯吗?” “没错。” 血腥味渐渐弥漫过来,后面出来几个男子,他们默默的站在锦衣男子的身后。 辛老七目光锐利,鹰隼般的盯着那几个男子,左手渐渐举起来。 敢于威胁到方醒的人,不管是谁,辛老七都敢杀! 方醒微微仰起头,说道:“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圣人的学说将会不朽,而你们将会腐烂,在地底下呻吟。你们比尘埃还微小,不值一提,只能让后人唾弃!” 锦衣男子的眼中多了些危险的光芒,继续微笑着,“你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方醒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猛地挥手。 啪! 锦衣男子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你……从未有人敢对我如此,你……” 方醒拿出手绢擦擦右手,淡淡的道:“世事无绝对,万事有开头。本伯现在扇了你一耳光,感觉如何?” 锦衣男子身后的几个男子猛地拔刀,作势想冲过来。 “退!” 锦衣男子摆摆手,然后左脸抽动一下,说道:“我将拭目以待,我会安坐在这里,看着外间风起云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5章 他下手太轻了些(感谢‘小脾气’的盟主打赏!) “老爷,为何不拿下他?” “这是一场持久的争斗,双方就像是棋手,而对弈最忌讳的是在对手的外势强大时去强行空投,那会被一路追杀,就算是能侥幸做活,可你会发现对手早就趁着追杀你的时机,重新铸造了铜墙铁壁,占据了更多的实地。” “我们不能争一时,而是要谋万世。” 这是一场暗战,对方并未亲自动手,却已经逼得方醒把早已布置好的暗手用了出来。 而方醒反过来用暗手逼得对手丢弃了不少棋子,并赢得了济南百姓的信任。 这是继清理田亩之后的第二刀。 刀刀见血! 谁赢了? 回到驻地,朱高煦已经冲了个冷水澡,正在吃面条。 那碗大抵是装汤的,很大。 “我们赢了。” 方醒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 朱高煦埋头继续吃面条。 方醒去睡觉,一直以来的谋划,在出了结果之后,他感到有些疲惫。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老爷,十七先生去了那人处,出来时脸上有些肿。” 辛老七永远都是那么精神抖擞,仿佛从不用休息。 方醒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说道:“主人揍仆人,天经地义。” 辛老七继续说道:“右布政使姜旭泽和常宇又吵了一次,然后和十七先生在酒楼喝酒。” 黑夜深沉,方醒仰头看着星空,觉得漫天星宿好像更亮了些。 “现在?” “是的老爷。” 方醒觉得有些饿了,他接过毛巾洗了脸,然后捏着毛巾,说道:“他下手太轻了些。” 辛老七拱手转身,然后独自一人消失在黑夜中。 “给我弄一碗面条,卤菜有没有?有就来一些,再来一壶酒,要烈酒。” 方醒觉得有些懒,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人有些呆滞,就像是傻了一样。 “殿下在哪?” “常大人请殿下吃饭,估摸着要被灌醉了吧。” “不,醉的肯定是常宇。” 王贺觉得这不合逻辑:“谁都知道汉王殿下好酒,只要能喝醉他,哪怕是换着人喝殿下都欢喜。” “你不懂,此次暗手一出,常宇肯定是死心塌地,这时候主动喝醉,那就是坦然,这是手段罢了,无伤大雅。” …… 常宇已经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吐了一地。 朱高煦还在喝,所以没人敢把常宇抬出去。 “酒量不好,不过倒是老实人,回头本王给陛下说说。” 边上伺候的小厮松了一口气:常宇舍命陪君子,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 “败了,一败涂地!” 姜旭泽沮丧的举杯干了,然后红着眼睛说道:“那些人现在如丧家之犬,正等着方醒的处置,可方醒居然不动手,这人……他这是在威慑,让人在等待中发狂啊!” 十七先生的左脸高高肿起,右脸稍微好些,可看着也是猪头般的好笑。 他已经有些醉意了,伏在桌子上嘿嘿的笑着。 “出城了吗?核算的文书出城了吗?” 姜旭泽摇摇头,苦笑道:“本官当初也是发疯了才跟着你们一起,如今消息全被遮拦,形同傀儡。” …… 黑夜中,一骑在城中奔驰着。 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谁?止步!” “兴和伯家丁!” 夜禁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形同虚设,特别是在济南这等地方,不少人就视之为无物。 验了腰牌之后,看着辛老七远去,有人嘀咕道:“刚才有一队骑兵出城,往京城方向去了,那些守门的根本没敢问,现在又来一个,今晚怕是要出事啊!” “刚才那人好像是兴和伯身边最得用的辛老七,他一人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一阵风吹过,马蹄声陡然停止。 “那边……姜大人不是在那里宴客吗?” …… 灯光闪烁,酒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有些腐臭的味道。 “你后悔了?” 十七先生觉得喝酒后,两边脸上的疼痛少了许多,甚至都感觉不到了。 酒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喝到飘飘欲仙的时候,那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姜旭泽摇摇头,说道:“本官要的是名声,明白吗?本官已经和常宇闹翻了,若是没有名声,哪日你就会在流放的那一串人中找到本官一家,所以……你若是失败,本官会先把你……” “嘭!” 这家酒楼已经关门了,不接待别的客人。所以这声巨响才格外的刺耳。 “谁?” 楼下有人喝问道。 “啊……” 连鞘长刀打在脸上的滋味太难受了,半边牙齿都保不住。 姜旭泽已经听出了惨叫的声音是自己的随从发出来的,他摇摇晃晃的起身,骂道:“去看看,去看看!” 掌柜就在门外,闻言带着伙计冲了下去。 十七先生不满的道:“是巡夜的军士吧,姜大人,这是有人不给你面子啊!” 姜旭泽正准备解释,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的脚步声,节奏平稳的接近这个房间。 姜旭泽和十七先生皱眉看向房门处,心中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些没眼力的家伙。 门只开了一扇,脚步声近了,就在姜旭泽准备喝骂时,另外一扇门猛地飞了进来。 “嘭!” 姜旭泽浑身一抖,被吓了一跳,然后定定神,缓缓起身。 十七先生看到门外的男子后,面色大变,喝道:“方醒这是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辛老七盯着十七先生,缓缓的道:“我家老爷说了,你家主人下手太轻。” 十七先生冷笑道:“怎么,他派你来看老夫的笑话?” 他喝多了,可姜旭泽却还清醒。 所以姜旭泽下意识的就握住酒杯,作势欲扔。 而十七先生却是想起了辛老七的身份,他身上瞬间一冷,嘶声道:“方醒这是什么意思?朗朗乾坤!朗朗乾坤……” 辛老七大步进来,瞥了姜旭泽一眼,然后一把揪住准备躲避的十七先生,抬腿下踩。 咔嚓! “嗷……” 尖利的惨嚎顿时就惊动了周围的人家,一阵嘈杂中,辛老七走出酒楼,身前一队军士拦住了去路。 长刀在敞开的大门中的外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两把长弓缓缓拉开,金属箭头闪动着冷光。 “他踩断了十七先生的腿!两条!两条腿都踩断了!” 一个随从在门里疯狂的叫喊着,他希望辛老七被乱刀分尸,然后济南城大乱。 辛老七冷眼看着长刀弓箭,说道:“奉命行事!” 带队的小旗官楞了一下,辛老七是方醒的家丁,能命令他的也就只有方醒,那么…… “大人,乱箭……” 一个军士在他的身后怂恿着,小旗官一个激灵,喝道:“收刀!让路!” 辛老七上马远去,酒楼里还在惨叫着,声音渗人。 小旗官定定的看着里面的灯光,突然回身。 “啪!” 他身后的军士被一耳光扇倒在地上,小旗官冷冷的道:“老子这里庙小,委屈你了。念在那一点袍泽之情,明日你自己滚蛋,否则老子就把你拿下,交给兴和伯,想必他老人家会给本官一个前程!” 酒楼里一阵忙乱,很快就有伙计用木板把十七先生抬了出来。由于他挣扎的太厉害,所以还需要用绳子把他牢牢的绑住。 随后姜旭泽面色苍白的出来,他抬头看看夜色,然后沉声道:“派人去盯着城中,看看会有什么变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6章 君子如玉(为盟主‘迪巴柆爵士’贺,加更!) “不按照时辰睡觉,醒来会觉得晕乎,喝一点酒,会觉得更晕乎,但是很安静,这种感觉很奇妙。” 方醒坐在院子里,对面是王贺,两人在乘凉。 初秋的夜晚,月华如水,流淌在庭院里。 树影婆娑,被月光散乱的映照在地面上。不知名的虫子在周围鸣叫着,在巡查的军士路过时会安静一瞬,然后又会报复般的大声嘶鸣着。 王贺觉得背上有些痒,他反手去挠了几下,然后舒坦的道:“兴和伯,家丁们都出去了,还有斥候……” 方醒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有人觉得咱们只能来明的,所以躲在暗处很得意,我想让他们看看,若是说来暗的,他们依旧没有胜算。” …… 一队黑影悄然来到了一处宅院外,为首的指指巷子两头,然后有人往两边去了。 “五哥,这边有三人。” 黑暗中,方五一挥手,有人马上就翻了进去。 稍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方五打头,大家鱼贯而入。 …… 方醒被魇住了,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身体,神智清醒,却不能动弹。 黑暗中,房门处仿佛站着个黑影,正阴测测的看着床上的方醒。 方醒奋力的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一震,终于能动了。 他喘息着坐起来,门外传来了辛老七的声音。 “老爷,可是魇着了吗?” 方醒下意识的点点头,说道:“是,没事了,你去歇息吧。” 门外没了动静,方醒用手搓搓脸,感觉温度重新回归。 黑暗中,他突然笑了笑。 “皇子都有了,我怕什么?” 他重新躺下,再也没了睡意。 …… 和一个庞然大物相争,一定要谨慎,任何一步走错,都有可能会导致全局崩盘。 所以大家都在看着方醒的动作,想看看他的下一步会怎么走。 清晨,晨曦之中,进城的人多了不少。 这些都是听说有便宜粮食卖,大清早等候在城外,就担心粮食被人抢光了。 人群涌进了城中,那些卖早点的商家马上就提高了嗓门,拼命的喊着。 “面条哎!大骨头熬了一宿的汤,辣椒随意加……” “油饼油饼,要肉也有啊!” “……” 有人买了油饼,一边啃着,一边跟着人群往前走。 有人不顾滚烫,唏哩呼噜的吃了一碗面条,满头大汗的给钱,然后小跑着追上去。 常宇站在边上,看着这热闹的一幕,由衷的道:“民以食为天,有吃的,能吃饱,这大明啊,本官看就稳得很!” 按察使钱晖也是唏嘘着,“这种日子能把人给逼疯了,幸而粮食进城,不然……说来说去,还是陛下的手腕厉害啊!” “是啊!陛下明见万里,汉王殿下更是猛将,这一路清扫过来,出乎了多少人的预料?战阵手段都用上了,那些人输得不冤!” 这时黄禄急匆匆的走来,低声道:“昨夜十七先生被兴和伯的家丁打断了双腿,接着城中有十余人没了脑袋,都是些青皮浪荡子。” 钱晖苦笑道:“常大人,兴和伯未免也不饶人了些,昨日他一举击溃了那些人的谋划,如今那些士绅商人都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可他犹嫌不够,居然……用了刺杀的手段。” 常宇沉默了一瞬,然后摇摇头,说道:“这不算是刺杀,那些人也不值当,这只是兴和伯发出的战书。” “战书?” 黄禄有些不解,就看向钱晖。 钱晖的脸色不大好,说道:“常大人,要是那边效仿,两边都弄起来,这济南城可就乱了。” 常宇无奈的道:“兴和伯代表着陛下,本官只希望那些人知趣些,不然这济南城可真会被血色淹没……” …… 从济南到京城,快马接力,那速度真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当朱瞻基拿到那份清单时,不禁冷笑道:“果真是君子如玉。” 清单顺着传了下去,乾清宫中死一般的寂静。 这只是数据汇总,详细的还在俞佳的手中,厚厚的一摞。 朱瞻基舒坦的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诸卿以为该如何应对?” 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份数据就是罪证,证明了那些所谓的君子们的贪婪和无耻。 还有,这事儿是违法的! 朱瞻基目光转动,微笑道:“那就……” “陛下。” 杨荣出班道:“陛下,此事……可否缓缓。” 在朱瞻基讥诮的注视下,杨荣诚恳的道:“臣担心的是会硬碰硬,一旦济南糜烂,会直接席卷整个大明。” 杨士奇也出班道:“陛下,缓一缓吧,兴和伯虽然在济南占了上风,可越是这种时候,那些人就越不甘,一旦发生民变,臣敢担保,很快就能波及到京城。” …… 实际上济南的风波已经波及到了京城,方家庄就感受到了。 “夫人,舅老爷来了。” 张淑慧正在捉无忧去洗澡,闻言她纳闷道:“大哥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完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无忧见张淑慧止步,就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嚷道:“娘,快来抓我。” 张淑慧嗔道:“你舅舅来了,看到你小泥猴的样子,以后肯定不喜欢你。” 到了前院,兄妹相见,张辅欢喜的道:“你嫂子有孕了。” 张淑慧呀的一声,赶紧恭喜道:“恭喜大哥,这可是大喜事啊!回头我就带土豆和平安去凑凑热闹。” 外面传言太后叫了土豆和平安进宫,结果给了皇后一个好兆头,果然是生了个皇子。 所以最近经常有人下帖子请张淑慧去做客,还恳请她带着两个儿子过去。 只是张淑慧却不肯这般做,所以尽数推却了,理由就是方醒出门前的交代,家中人少出门。 正说到两个孩子,他们就到了。 一起来的居然是俞佳。 大家各自见礼之后,俞佳说道:“兴和伯的奏章到了御前,很顺利,陛下有话交代。” 大家都站直了,垂首静听。 俞佳看了土豆和平安一眼,说道:“最近太阳大,家中的孩子少外出,若是要出去,要小心被晒坏了。还有,咱家刚才看了一下,方家庄好似……有些散乱,夫人还是要整治一番才是。” 张淑慧心中一凛,就直接问道:“俞公公,可是有人要对方家下手吗?” 她居然不避开两个孩子就问这种问题,俞佳有些惊讶,就说道:“兴和伯在济南让那些人灰头土脸,陛下担心京城有他们的同党,到时候……对二位公子怕是会不利。” “俞公公。” “大公子有话请说。” 土豆居然要说话,俞佳笑着退后一步,想听听这位小伯爷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张辅有些艳羡,心中火热,期待着吴氏这一胎能生个儿子,若是有土豆和平安这般懂事,那他此刻死去也甘心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7章 渐渐坚强的皇后 前厅中,十一岁的土豆站在中间,身后就是平安。 他拱拱手,用还在稚嫩的声音说道:“俞公公,跳梁小丑古今皆有之,家父为国效力,自然有天护佑,有陛下看护。此等道理那些人当然知晓,所以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是自寻死路,还祸及家人。” 张辅面露微笑,觉得土豆的话虽然空洞了些,可却不失大气,假以时日,方家就可以放心的交到他的手中了。 可张淑慧却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所以听到祸及家人这话,不禁暗自叹息。 这分明就是方醒的言传身教。 你弄我家人,我杀你全家! 俞佳眼睛一亮,就故意问道:“那些人若是不顾这些呢?” 土豆朗声道:“方家庄外松内紧,书院有狗,一旦有警讯,方家庄内有家丁,书院有学生。” “学生?” 俞佳觉得土豆大抵还是孩子,对那些学生的能力过于高估了。 张辅说道:“俞公公别小看了那些学生,他们每日可是都在操练,全是军中的法子,人少了讨不了好,人多了那就是给诸卫立功的机会。” 俞佳觉得有些古怪,就问道:“不会有…火器吧?” 土豆说道:“有,那是陛下特许的。” 尼玛! 俞佳拱拱手,说道:“如此咱家这就回去了。” 他估摸着皇帝自己都忘记了此事,所以才让他白跑一趟。 …… “玉米,小玉米……” 胡善祥抱着儿子,笑眯眯的逗弄着。 玉米茫然的咿咿呀呀,双手挥动着。 端端在边上拿着只毛笔问道:“弟弟要不要?” 她欢喜的逗弄了半晌,胡善祥没好气的道:“你弟弟还不知道这个呢,再说宫中也不兴抓周,你听谁说的?” 婉婉沮丧的把毛笔放下,走近蹲在胡善祥的侧边,仰头道:“母后,听他们说,有的人家会在孩子满周岁的时候抓东西,抓到什么以后就会做什么,母后,弟弟要抓什么?” 室内的两个嬷嬷都在含笑看着这一幕。 胡善祥看到女儿的小脸上多了忧愁,就摸摸她的头顶,说道:“你弟弟什么都不用抓,他……” 怡安笑道:“公主,殿下哪用抓什么东西哟,那是他让别人抓。” 另一个嬷嬷也堆笑道:“公主,以后这大明江山……” 胡善祥瞥了她一眼,把她剩下的那些话堵了回去,然后说道:“你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了,要记得忌讳。” 那嬷嬷心中凛然,急忙请罪。 胡善祥抱着玉米起身,端端牵着她的衣服,三人走了出去。 “陛下春秋鼎盛,你说这个也不怕被人给处置了?” 怡安很不满意,决定找机会和太后说说,把皇后这边的人清理一番。 朱瞻基才多大?玉米多大? 要是让朱瞻基感到儿子的威胁,以后这对父子大抵就会成为对头。 这是太后说的,原话是:天家想要父慈子孝,可终归有那张椅子盘恒在中间,不容易啊! 秋风之下,花草微微摇动。 这是最后的狂欢,当早晚的寒露降临时,万物将会渐渐凋零,蛰伏。 怡安走出房间,就看到胡善祥牵着端端,一手抱着玉米,不时低头和端端说话,神态安详。 这就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啊!却被这宫中活生生的逼成了一个渐渐坚强的皇后。 怡安走过去,低声道:“娘娘,兴和伯在济南做了大事,听说陛下很欢喜。” “什么大事?” 胡善祥还是眉眼温柔,可这问话却让怡安心中一震,知道皇后终于是渐渐的开始学会了抗争。 “娘娘,大明士绅大多免税免役,却不知感恩,一味的贪婪,陛下不满,就准备要削了这些优待……” 胡善祥抱着玉米,对听的一头雾水的端端笑了笑,也不想让她避开,说道:“记得在娘家时,街坊有个举人,平日里家父遇到了都得先拱手问好,那时本宫还小,就问父亲,父亲说……” “父亲说那是天上的文曲星,惹不得。” 胡善祥笑了笑,说道:“后来本宫却觉着被父亲给哄了,若是文曲星,那这天下的文曲星也太多了些,怕是漫天星辰都不够占用的……想来陛下也是觉得这些文曲星占用了太多吧。” 怡安点点头,说道:“老奴当年在乡下时,见到那些士绅前呼后拥,好大的架势,呼奴唤婢,那可是土皇帝一般。” 胡善祥摇摇头,她问了国事,但却不会轻易表态。 端端听了半晌,什么都听不懂,就说道:“母后,去皇祖母那里吧,皇祖母想看弟弟呢。” 胡善祥点点头,目光转动,淡淡的道:“那就去吧。” “娘娘出行……” 尖利的声音中,胡善祥也不要车轿,自己抱着玉米,身边牵着端端,就这么走在宫殿中。 她并未穿戴什么象征身份的服饰,只是简单的家居裙装,神色淡淡的。身边的端端不时逗逗她怀里的玉米…… 母子三人步履从容,那些宫女太监站在两边,垂首相迎。 一路出了坤宁宫,路上的太监宫女远远看到她们母子,都站在路边,恭谨的等她们先过。 甚至有谄媚的还大胆的抬起头来,想给胡善祥一个印象,若是能就此调去坤宁宫,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这便是玉米带来的威慑! 他出生时连老天都在凑趣,原先被宫中看扁的皇后就此母凭子贵,可胡善祥却越发的沉寂了。 但这个沉寂只是做人的沉寂。 “见过娘娘。” 一路到了宁寿宫外,有太监跑着进去通报,有人过来问好,一时间欢声笑语,祥和一片。 端端被这气氛所感染着,然后蹦跳着进去。 “皇祖母,弟弟来了,弟弟来了!” 太后戴着老花镜在看话本,听到动静不禁嘴角上翘,微笑道:“调皮!” 王斌笑眯眯的迎了出去,于嬷嬷笑道:“娘娘,公主这段时日可是欢喜了许多。” 太后放下话本,说道:“都是乖巧的,还知道找无忧去要话本,只是这些话本怎么看都该是兴和伯夫人选出来的,无趣!” “见过母后。” 宫中唯有帝后才能这般称呼太后,太后抬起头来,见胡善祥一身便服,就点点头,伸出手去:“玉米可乖?” 胡善祥把玉米递给太后,说道:“就是晚上会闹腾几次,平日里还算是乖巧。” 太后接过玉米,熟练的抱着,看着那微胖的脸蛋,就忍不住亲了一口。 玉米皱着眉头,脑袋左右晃动着,太后见状不禁大笑道:“这是个心气大的,好!” 她抬头看着胡善祥,说道:“虽然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可宫里宫外本是一体,你是后宫之主,要学会审时度势。” 胡善祥微笑道:“母后,儿臣家中有个弟弟,倒是憨实……”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8章 戎装的皇帝 “去户部交税,别人交多少,咱家就交多少!” 胡安的脚边是个包袱,管家有些不舍的道:“老爷,咱们家蒙陛下的恩典免了赋税,这……娘娘在宫中才扬眉吐气,咱家可不能丢人啊!” 胡安指指包袱,说道:“娘娘派人传话,说是越是这等时候,咱们家就越该老实做人。” 他愁眉苦脸的道:“我这个舅舅没本事,帮不了娘娘和玉米的忙,就只能老实些,好歹不给宫里添乱就是了。” 管家苦笑着带着包袱去了户部,等说清楚情况后,户部接待的人就钦佩的道:“这才是皇亲国戚啊!好!” 管家不解,等出来后就找个地方喝酒解闷。 小酒馆里人多,劣质酒的味道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实在是不好闻。 管家要了一碟花生,一壶酒,一个人慢慢的愁绪万千的喝着。 皇后生了皇子,还有异象,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就是未来的太子殿下。 那胡安可就是国舅啊! 可这国舅的胆子比老鼠的还小,动不动就要先想想此事会不会对宫中的娘娘和殿下有什么坏影响。 哎! 喝了半壶酒,管家微醺,就听着那些大汉在吹牛。 “……那些读书人可慌了,那些佃户也慌了,听说这些人背地里诅咒兴和伯,说是他生儿子没屁yan,以后肯定是抄家灭族的东西……” “那是,想想本来的好日子就被他给毁了,嘿嘿!不过那关咱们什么事呢?” “就是,那些读书人嘴巴太大,上下嘴皮就这么一抬,那些田地就算是自家的了,哪有这等美事。” “那些读书人不甘心啊!听说兴和伯在济南杀的人头滚滚,这才镇住了这帮子人。” “我看这事好,凭什么他们不纳税?” “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文曲星也要纳税?” “什么文曲星,大明多少举人进士?都是文曲星?老子看这满天都是文曲星,看了头晕。” “就是,兴和伯家中都交税了,照我说,这天下就该人人纳税,然后大家凭着本事过日子,谁好谁坏那都是本事,就是命。” “……” 管家晃晃脑袋,突然懂了胡安的心思。 娘娘在宫中如履薄冰,还有一个孙氏在虎视眈眈,皇后若是不谨慎些,被抓到把柄…… 可交税,这个管家实在是理解不能。 不能耍威风就够憋屈了,还交税,这是哪门子的国舅。 “算账。” 他交割了酒钱,踉踉跄跄的起身出去。 “……都听老子说!” 一阵寂静,管家站在门口,觉得自家还不如这个小酒馆里的闲汉威风,顿时觉得兴趣索然。 “老子有个弟弟是学了科学的,科学知道不?就是陛下的学生。” 傻子! 管家觉得这大汉纯属傻瓜。 虽然朱瞻基挂着科学开创者的名头,可也只是个名头罢了,当真了的都是傻子。 他摇摇头,走出了大门。 “科学里说的,要么优待大家,要么就别优待,不然迟早是火星子……” 管家的脚步一滞,正准备回头,那大汉得意的继续说道:“说是什么……人性本贪,那些读书人本就是够得意了,还能做官,一优待,迟早是什么……贪就像是火的,要烧掉大明呢!” “那话我听说过,是贪如火,不遏则燎原!” 一个书生和管家错身而过,他进了小酒馆,森然道:“你等大逆不道,这些话传出去,都该在西市挨一刀。” 里面一阵寂静,然后有闲汉起哄道:“这可是陛下和朝中的事,都说你们贪,难道我们说不得?” 读书人冷冷的道:“愚人只知道跟着狂吠,活该蠢一辈子!” 这话把小酒馆里的人都比作了狗,顿时群情激昂。 “放屁!老子看你们才蠢!” 一个大汉给了同伴一个眼色,然后起身狞笑道:“你们的好日子没了,知道吗?还想着能包揽诉讼,收取投献呢!如今陛下和朝中都想要整治你们这些蛀虫,你还敢学狗叫,打!” 一阵喧闹之后,那书生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出来,回身指着里面说道:“你们等着,等着!” 管家呆呆的看着这人,甚至连他鼻孔里冒出的几根鼻毛都看清了。 据说这是破财相! 输人不输阵的叫嚣最是无趣,书生被小酒馆里砸出来的一只酒杯吓跑了。 管家却在深思着。 回到家里,他去找到了胡安。 “老爷,外间读书人的日子不好过。” 胡安点点头,说道:“娘娘现在也能立起来了,她在宫中知道的不比咱们少,不过……此事还得看,咱们就老实些完事。” 管家懂了,说道:“那咱们家交税,那就是个意思,让大家看看娘娘的家人紧跟着陛下……” 胡安茫然的道:“不知道,紧跟陛下是肯定的,大家都在等着陛下和朝中决断,一旦决定要免了士绅优待,那……风起云涌啊!” …… 君臣之间关于此事已经讨论了好几次,各地官员的奏章都堆积如山,全是关于此事的表态。 “缓缓……” 朱瞻基今日一身戎装出现在了乾清宫中,群臣都感受到了那森森的杀意。 “大事不可犹豫,否则只会让人揣测。” 杨荣目光闪烁,出班道:“陛下,可否减半?” 他也是身不由己,各方发难之下,作为首辅的他压力极大。 甚至连他的亲戚都给他写信,说他只知道应承皇帝,快和佞臣一样了。 减半是个能缓冲矛盾的建议,群臣马上出班赞同。 朱瞻基听完了他们的建议,眉间冷冷的道:“你等都是辅佐朕的重臣,朕今日有些话想和你等说说……” 群臣站直了,心中觉得不妙。 朱瞻基起身,左手握着刀柄,目光向上,看着屋顶说道:“萧规曹随,那是守成之君;安于现状,那是垂死之国;革新,如何革新?” 群臣躬身,知道这几日的拖延终于换来了皇帝的怒火和摊牌。 “畏手畏脚,如妇人,那不是革新。当年前宋时,那也不叫革新,一群人拖着一个人,如何革新?” 这话有些刻薄,把群臣比作了妇人,专门干些拖后腿的事。 朱瞻基站在上方,双腿微微分开,坚定的道:“大明要想万世不易,需时时反思,发现问题就该立时而动,朕要的是一心为国之臣,而非踌躇两端,那朕要你等何用?” “锐气!朕在你们的身上看不到锐气!” “动起来!要让那些人看到朝中的意志坚定不移,否则朕就亲自出宫,去向百官展示帝王的决心!” “臣等万死……” 帝王高高在上,如身处云端般的俯瞰着一众臣子,他拔出长刀,群臣瑟瑟发抖。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不是大明,而是前宋!” 朱瞻基怒道:“大明要万世永昌,靠的不只是那群人,百姓!百姓才是大明的根基!” 群臣束手而立,朱瞻基挥挥手,转身看着御座,喃喃的道:“多少教训却看不清,靠那些人最终得了什么?国破家亡罢了……” 他闭上眼睛,耳边传来群臣走出大殿的脚步声。 他仿佛看到了烈焰在皇城中升起,猖狂的大笑声中,无数刀枪在帝国的夕阳下闪烁着辉光。 他仿佛看到了边墙洞开,无数异族骑兵嘶吼着,狂喜着冲进了中原。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杀戮,村庄被焚毁,无数尸骸倒在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点点头道:“为了没有这些,朕要试试,哪怕身败也在所不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89章 步步逼人 “陛下肯定会压住群臣,涤荡士风!” 随着失态的发展,那些士绅们都慌了。 他们从有了功名之后就是大明最顶尖的猎食者,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 可如今却变天了! 皇帝要动他们的饭碗,而且还派来了方醒这个屠夫,分明就是认真的。 谁动我饭碗,我杀谁全家! 曾经的他们有这个底气,可随着大明外患的渐渐解除,君王可以把目光全都放在国内后,他们发现这种底气在渐渐消散。 这时候才能看出朱棣当年的高瞻远瞩了。 他首先是整军,清理了不少害群之马。 随后就是武学,打破了所谓的将门雏形。 最后文皇帝还给未来的继承人留下了几个火器卫所,这是京城最大的保障,而且各地有事,随时能出动镇压。 压! 文皇帝给子孙们留下的遗嘱就是这个字。 你若是不服,朕就压!用武力压住你! 而朱瞻基显然就接过了朱棣的衣钵,直接派遣了他最信任的方醒来。 十多颗人头,十七先生的断腿,这些都是在压! 济南城在等待着,无数人在等待着。 大家都在等待着京城的信使,然后…… “此事不会再有变动,要盯住那些人,若是有谁造次,要马上动手,记住了,别犹豫,把危机压死于萌芽状态。” 方醒前方坐着常宇和钱晖,以及知府黄禄。 钱晖等方醒说完,就问道:“兴和伯,济南一府之地,士绅不少,到时候一起发难怎么办?” 黄禄苦笑道:“是啊,下官这几日到处走访,不但是士绅怒不可遏,那些投献的农户也是骂不绝口,若非下官跑得快,怕是这头都得被人给砸破了。” “那是有人怂恿!” 方醒在睁眼说瞎话。 那些投献的农户享受着比赋税更低的地租,所以自然对这个政策抵触不满。 “百姓容易被人蛊惑,所以你们要镇之以静,要告诉他们,以后能分的田地会越来越多,农具会越来越省力,种子会越来越高产,要相信陛下,要相信大明!” 方醒觉得自己在布道,他想把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传达给这些人,然后慢慢的扩散开来。 “百姓会盲从,所以需要咱们去引导,田地不够?移民吧,你不愿意移民,那怪谁?难道陛下还能去夺了别人的田地给你?” “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每年交给那些士绅的地租,在荒年时就会变成借贷,最后连本带利把他们连同地产都收了,最后变成别人家的奴仆。” 常宇冷静的说道:“兴和伯,可这些都要建立在赋税在百姓的承受范围之内的基础上,本官了解了一下,赋税是一回事,至少不会让百姓熬不下去,可下面的各种摊派才是大头,百姓就是被这些摊派弄的家破人亡,忍无可忍就一家子跑了。” “赋税会慢慢的改进。”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本伯还是希望能看到一税制。” “一税制?” 常宇毕竟是布政使,不过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方醒的意思,他说道:“兴和伯,您的意思是说……如同前宋般的,把劳役这些都归于田亩和丁口,然后和田税一起缴纳吗?” 方醒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常大人敏锐,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未和陛下说过。” “兴和伯,此事利国利民,可却是釜底抽薪啊!” 黄禄惶然道:“当年的王荆公如何?最后只得黯然收场。如今要取消这些优待就得罪了士绅,若是一税制……下官……这是得罪了天下的官吏啊!” 钱晖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得罪了士绅,大明要乱一阵子,而且十年之内依旧危机四伏。再去得罪官吏,下官以为不可取。” 方醒点点头,等他们走后,王贺进来,一脸我早料到的模样说道:“此事咱家早说了不可靠,如何?” 方醒摇摇头,然后静静的看着地面。 “我从未想过现在就去弄这个,只是想看看地方官员对此的看法,如今看来……” 王贺纠结道:“兴和伯,陛下那边……” 方醒抬头微笑道:“别担心,我总会挡在前面。” 轰隆! 初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湿润着大地。 于谦站在地头,看着刚收获的田间空荡荡的,只剩下小麦的根茬。他抬头,眯眼道:“那些百姓为何懒了?” 清晨是放牛的时间,可地头上却不见牛,也不见放牛娃。 身边的小吏说道:“大人,村里的地一半都是……百姓听说要全部收税,就闹腾起来了,那家人也袖手旁观,别说是牛,饭都没心思做了。” 于谦看看不远处的村子里不见炊烟,就拔腿过去。 到了村里,只见到那些孩子在屋前打闹,却不见大人。 “……那地是咱们家的,要是都收税,咱们要回来,肯定得要回来!不然官府收税,他家肯定还得加,到时候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哦!” 一个妇人在尖声撒泼,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难要啊!地契可在他家,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弄不好就会把咱们家弄进大牢里去,哎!” “那就去告官府,当年的文书可是那些人做的!” “你个蠢女人!就算是告赢了,可以后咋办?那些小吏能要了咱们的命!” 于谦站在这家的外面,面沉如水。 “大人…”跟来的小吏尴尬的道:“乡下人没见识,这是胡言乱语。” “本官却觉得这话极有见识。” 于谦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冲着里面说道:“主人家,可方便给碗水喝?” 里面的争吵戛然而止,随即一个光脚的男子走出来,见于谦和小吏都是青衫,就拱手道:“家中腌臜,贵人要是不嫌弃……” 进了里面,一个妇人正在屋里织布,见于谦两人进来,也懒得起身,只是也没给脸色。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进屋里,然后躲在门后面看着于谦两人,好奇的目光让于谦心中郁郁。 男子弄了两碗水出来,歉然道:“贵人,小的家中茶叶太粗,不敢给贵人喝……” “这就极好,多谢了。” 细雨朦朦而下,于谦借着喝水的机会问道:“老哥这是怕要不回地吗?” 男子堆笑道:“没有的事,地都是别人家的,小的只是佃种。” 于谦心中微叹,然后摸出一张宝钞,说道:“在下和你家有些缘分,中午可能在此用饭?” 男子眼睛一亮,推却道:“吃饭简单,只是粗茶淡饭,就怕贵人不喜,至于……钱钞,那是不要的,不要的。” 于谦不由分说的把宝钞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来回推拒了几次后,男子才回头骂道:“织布织布,能换来多少钱钞?快去割块肉来,杀只鸡,还有酒。” 女人大怒,出来就准备赶人,等看到自己丈夫手中的宝钞后,顿时就喜滋滋的拎着篮子去了,顺便还带走了孩子。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0章 陛下的身边有佞臣 “……小的担心的是事后的报复……” 有钱开道,男子没有遮掩的说出了这个小家庭的困境。 “原先还好些,等都要交税了……贵人,为何要交税?那些可是文曲星啊!” 于谦深深的叹息着,说道:“他们不交税,那些税就会转到其他人的头上,不交税的人越多,大明就越衰败。” 男子眼中的不以为然并没有逃过于谦的观察,他说道:“若是自己种地,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男子毫不犹豫的道:“粮长和小吏。” 咳咳! 边上的小吏干咳一下,于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昨日受寒了,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外面细雨斜风,可小吏却只能起身,躬身告退。 于谦可是吏科给事中,要弄一个小吏,那真是易如反掌。 小吏尴尬的出去了,于谦回过头来问道:“北平的粮长要好些,就是小吏作祟的多,这里如何?” 男子总觉得小吏的笑容有些阴测测的,所以见他不在,这才舒坦的道:“粮长要负责赋税,完不成要自己补贴,他们哪里肯补贴哦,还赚好多。” “北平?那可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那些人肯定怕,哎!要是小的一家也在北平就好了。” 院子里细雨飘飞,几只鸡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在刨着墙根找食。 于谦只觉得胸中多了不少郁郁之气,他说道:“吏治……总会好的,哎!” 他自己都不信这话,就安抚道:“田地能要,去官府办,那家人肯定不敢阻拦,否则兴和伯就在城中,自然会让他们知道厉害,至于你担心的……” 于谦起身道:“要大胆的去告,县里不成,就去府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知道东厂和锦衣卫吧?” 男子的脸上瞬间煞白,“贵人,小的可没干坏事啊!万万不能啊!” 于谦皱眉道:“事情闹大了,东厂和锦衣卫自然会悄悄的报上去,到时候陛下雷霆之怒就会降临,任他是谁,都难逃国法!” 男子只是摇头,甚至把收好的宝钞拿出来,说是要还给于谦。 于谦摆摆手,然后大步出了这家,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村里,说道:“回去!” …… “兴和伯,那些田地纠纷如何解决?” 于谦浑身半湿,却顾不得去换衣服,就径直找到了方醒。 方醒坐在屋檐下,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于谦这一路想了不少,觉得此事的源头还是在吏治,可吏治却无法根治,所以他犹豫道:“下官想着……彻底翻转,谁的地就归谁,可却担心一点,那些士绅一下失地太多,会不会生活艰难。” 听到前面的话时,方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可当听到生活艰难时,他不禁说道:“多年的优待,他们的家中早就是盆满钵满,百姓嗷嗷待哺,你去担忧这个,却是本末倒置了。” 于谦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水渍,赧然道:“下官只是担心他们会闹腾,毕竟他们和官员一体,到时候难制啊!” 方醒把茶杯里的残茶泼掉,盯着脚下一株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的野草说道:“那就出现一起,压一起!压下去!” “可这将会旷日持久啊!” 方醒发现文官们总是不喜欢太长久的战略,他皱眉道:“旷日持久,可能换来大明的长治久安,你说选哪一样?” 于谦拱手认错,然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听说京城都有士绅在骂人,等济南一下,兴和伯,后续也很艰难啊!” 方醒并指如刀挥斩下去,冷冷的道:“那就压下去!” 于谦愕然,苦笑道:“还是移民吗?兴和伯,下官冒昧,这不会是为科学……腾地方吧?” 方醒的脸颊颤动一下,看着于谦,认真的道:“科学不怕这些,科学怕的是人心。” “可这场争斗之后,儒家必然灰头土脸,人心渐渐的就散了……” “自身正,何惧这些?” 方醒正色道:“科学早已在民间渐渐铺开,至于你说人心散了,本伯告诉你,千年来的习惯还是儒家,他们会时刻等待着,等待着反扑的机会。你说这个机会能不能给他们?” 于谦被带偏了,他摇头道:“不能。虽然下官是儒家子弟,可却知道每年都会少些纳税的田地,照此下去,几十年之后,民间怕是会越发的困顿了。” 等他走后,方醒叹道:“他肯定还在心中存疑,头痛啊!” 王贺站在屋里,觉得昏昏欲睡,就随口道:“兴和伯,这般下去,科学得利是不争的事实,咱家都觉得你是不是有这个私心,于谦当然会怀疑。” 方醒叹息道:“这便是大势,而这个大势不是我掀起的,而是……大明要强盛,要想万世永昌,此事就非解决不可,怪谁?” 此时,十余骑顶着细雨冲进了济南城,一路朝着大宅子而来。 于谦就站在大宅子的外面,负手看着细雨,心中却有些郁郁。 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方醒的敷衍之意,可此事却无法指责,他唯有郁闷。 等他想透彻了之后,却发现四周渐渐的有人走来。 细雨如愁丝,让人断肠。 这些人都是青衫,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事先统一过服装。 马蹄声从左边传来,于谦没有去看,他就看着这些人默默的走来。 数百人! 细雨中,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僵尸,缓缓的移动着。 方醒也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人群,然后看向左边。 十余骑飞速而来,从那些围过来的人群让开的通道中钻了出来。 “见过兴和伯,陛下有旨意!” 于谦低声道:“伯爷,进去吧。” 来人已经下马,却是俞佳,可见朱瞻基对这道旨意的重视。 方醒默默的看着人群,说道:“就在这吧,本伯想看看他们的勇气。” 他一挥手,辛老七就怒吼道:“集结……” 三枚烟花升空,在雾蒙蒙的空中炸响。 “嘭嘭嘭!” 整齐的脚步声从两侧传来,一队队的军士列队小跑而来。 这些军士都披甲,面罩下的两只眼睛盯住了那些沉默的青衫人。 方醒对领头的吴跃点点头,说道:“宣读旨意吧。” 俞佳有些紧张,拿出旨意后,开头念得有些结巴。 渐渐的,他的声音流畅起来。 “……多君子,必能体谅国事艰难……济南一地……尽数废去……” 旨意宣读完毕,俞佳看着那些沉默的青衫人,就问道:“兴和伯,这是什么阵仗?” 方醒接了旨意,说道:“这是不甘心的阵仗!” “有佞臣!” 这时人群中一声大喝,随后群情激昂。 “陛下的身边有佞臣!” “佞臣!” “佞臣!” 方醒就站在前方,拒绝了吴跃让他退后的建议,等声浪小了些的时候,他问道:“谁是佞臣?” 人群一阵静默,就在俞佳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就是你!” 这声嘶吼带着痛恨和怨毒,细雨仿佛被炙烤着,让人觉得浑身发热,心中不安。 “上刺刀……” 吴跃毫不犹豫的喝令。 “咔嚓!咔嚓……” 林立的刺刀被细雨湿润着,那些军士的眼中冷冰冰的,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战斗傀儡。 一直在往前的人群停住了。 畏惧是人的本能,而法不责众同样是本能。 人群再次涌动。 “兴和伯……” 俞佳没想到济南这边居然已经是这个态势了,他担心会看到一场血洗,所以不禁低呼了一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1章 再进一步,死!(感谢:“带炸药上飞机”成为本书新盟主) “汉唐的士子文能治国,武能仗剑行天下……” “你们能干什么?” 细雨渐渐的大了些,水气蕴蕴,模糊了视线。 “你们只能窝在家里,靠着偷取国家的赋税苟且偷生,于国何益?来,诸君子,谁来给本伯说说,你们于国何益?” “我们为天子牧民!” “对,我辈修桥铺路从不落于人后,施粥放粮救济苍生……” “这不公!” “我们要见陛下!” 气势陡然一盛,人群中,呼吸渐渐开始急促。 作为士绅,他们觉得自己是对大明权力空间的有效填充,是县以下的秩序维护者,民间的仲裁者。 方醒没有躲在屋檐下,他站在细雨中,目光锐利。 “别用这个理由来为你们遮羞,你们所谓的为天子牧民,最后百姓变成了牛羊,都成了你们的牛羊。天子何辜,居然要背上这个骂名,为你等的无耻背书。” 这话直接把方醒来济南的目的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天子觉得你们在挖大明的墙角,所以派了本伯来。 方醒缓缓看了这些人一眼,说道:“你们中间有年方及冠的年轻人,有看似沉稳的中年人,本伯还看到了须发斑白的老人,不容易啊!” 水气如云霞,刺刀如雷电。 “可本伯看来看去,只看到了一种人!” 方醒冷冷的道:“本伯只看到了一群蛀虫,失去了寄生的母体,惶惶不安,恼羞成怒的蛀虫!” 细雨落在他的身上,恍如雾气蒸腾。 “这些不是你们的,大明要兴盛,需要每一个人都贡献自己的力量。” 俞佳站在方醒的身侧,人群在沉默着,他觉得就像是聚宝山卫的药包,一旦被投石机投射出去,那将会惊天动地。 不要疯啊! 他暗自祈祷着。 方醒却怡然不惧,他指着边上围拢过来的百姓说道:“百姓种地纳税,支撑着大明的肚子。军队奋勇杀敌,舍身保国,在保护着你们。工匠每日劳作,打造出了能让大明强盛的东西。商人运转各地,疏通着大明的血脉。而你们,你们为大明做了什么?” “别说什么为天子牧民的屁话,陛下不需要盘剥百姓的蛀虫!” 俞佳缓缓回身看着那些军士,只看到了一双双冷冷的眼睛。 这是要火拼吗? “今日本伯就在这里!” 方醒的脸庞已经被细雨湿透,他眯眼盯着人群,说道:“今日本伯就在这里,士绅优待……取消定了,谁……要和本伯辩一辩这优待该不该取消?” 俞佳心中一松,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方醒的脸上浮起微笑,指指身后的阵列说道:“或是有谁想以身殉道,不,是以身殉钱,那就来试试,本伯保证,谁能冲动阵列,本伯马上就跳了大明湖!” “谁?!” 方醒的眼神陡然凌厉,逼视着那些青衫人。他甚至还近前两步,手握刀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于谦喃喃的道:“压!压下去!” 这就是方醒的压,师承自文皇帝! 这一刻方醒的情绪被提升到了,他忘记了神经衰弱,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苦心经营,只是死死地盯着这群人。 一阵秋风吹过,人群中多了些颤抖。 落叶随着秋风飘飘荡荡的落下,落在地上,渐渐被雨水浸透…… “诸君,我辈当……呜呜呜!”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随即被人捂住了嘴。 “不敢吗?” 方醒再次前行两步,挑衅的姿态让俞佳心中暗自叫苦。 临行前朱瞻基交代他看看济南的士绅们的情况,若是跋扈,当呵斥之。 皇帝的特使呵斥,这能帮方醒有效的减轻压力。 可看方醒目前的状态,就算是杨荣来了也没用啊! 沐浴在细雨中的阵列依旧沉稳。 围观的百姓在低声交流着方醒刚才说的话。 “我家的地就是挂在士绅的名下,每年要少交不少赋税啊!兴和伯来这么一出,哎!每年要……” “赋税养着军队呢!没有了军队,想想早些年边墙外的异族吧,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大明就不断出击,不然咱们哪有这等安稳日子过。” 一个年轻人愤怒的驳斥着:“没了钱粮,朝中如何能修路?如何能修理水渠,修筑堤坝?难道要等洪水淹没了大家的家园,你们才知道什么是赋税吗?” “这边没洪水。” 有人嘀咕道。 年轻人怒了,盯着刚才发声的地方说道:“这边没洪水,可有干旱!干旱时的救济从何而来?那不就是大明百姓交的赋税吗?难道老天开眼,天上掉粮食?” “还有官吏,没了赋税,你们以为官吏就会安心?到时候各种摊派,弄不死你们!” 这话有些过激,不过摊派这个词倒是激起了这些百姓的痛处。 “可现在的摊派也不少,比赋税还坑人呢!” “就是,那些粮长和小吏如狼似虎,我家可是被祸害的够呛!” 年轻人冷笑道:“这就是兴和伯弄士绅的道理所在,你们自己想想,取消了优待,交税的田地就多了,到时候国用充足,按照当今陛下的性子,那肯定会有仁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 一声高呼让所有的议论都消散了,大家看去,就看到人群中走出一人。 昂首,直视,负手,从容…… “好!”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叫好。 “秋山兄果然是我辈楷模!” “大家一起上啊!那佞臣必然不敢动手,否则天下汹汹,陛下都会杀了他!” “上啊!” 人群在鼓动着,几次前涌,最后都止步于原地。 于谦悲哀的道:“他们若是敢冲过来,那本官还得说一声血性,可……” 王贺盯着缓缓走来的那人,不屑的道:“这种人咱家见多了,只是叫唤的厉害,却只敢在暗地里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等着瞧,这人要倒霉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 秋风吹在那人的身上,可他的青衫已经半湿,却吹不动衣袂。 他的眉间全是坚毅,步履坚定。 虽无兵器,却器宇轩昂。 方醒盯着这人,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不怕死的。 但在这种时刻,正如同君王和将军在许多时候视人命为草芥,只是一个数字一般,方醒同样是眼露杀机。 许多时候人命在大势的面前就是蝼蚁,而方醒就准备亲手斩杀了这只蝼蚁,震慑济南府的士绅! 长刀缓缓而动,和刀鞘摩擦出让人皱眉的声音。 方醒漠然的看着来人,缓缓拔出长刀,刀指前方。 一直向前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就像是脚底突然长了一个鸡眼般的,那双腿不禁颤抖了一下。 方醒缓缓的道:“再进一步,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2章 送死你去,荣耀我背 “秋山兄,上啊!” 身后是挥舞着拳头的同伴,身前…….方醒的长刀仿佛在两人的中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再进一步,死! 秋山兄陡然打了个寒颤,他的脸颊颤动着,眼神渐渐慌乱。 方醒冷冷的道:“谁能漠视生死,你吗?” 秋山兄的腿抖动的更厉害了! 他身后的人群在失望着,他们希望有一位同伴去牺牲,然后他们可以悲壮的去满世界宣扬着自己的英勇。 是的,同伴的英勇最终只能映衬着他们的英勇! 用死人来为自己加分,这等手段这些人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他们失望,并开始了催促。 “秋山兄,他不敢,那个佞臣不敢的!” “冲过去,史书留名!” “咱们就是你的后援,诸君,冲啊!” 秋山兄期待着,可身后依旧没有脚步声。 “上去,都上去,咱们看看今日谁敢动手!” 人群嘈杂,可脚步声依旧没有。 秋山兄觉得自己进退维谷。 不,是身陷绝境! 方醒的眼中满含杀机,他相信自己只要敢再向前一步,那长刀将会斩破秋雨,溅起一地血腥。 他坐蜡了! 退后吗? 他没敢回头,汗水渐渐的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濡湿了他的衣裳。 他不敢抬头,汗水在他的脸上蔓延着。 他怕看到方醒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于谦难掩失望之色,对王贺说道:“兴和伯说这些人是色厉内荏,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让人失望啊!” 王贺得意的道:“他要是敢向前,兴和伯肯定会亲手斩杀他,那也算是他的福气,死后必定能上史书啊!” 围观的百姓们也兴致勃勃的在看着,他们希望那位秋山兄有种些,然后让他们看看当朝兴和伯是如何斩杀对手的。 可方醒却突然向前一步,然后说道:“不过如此!” 这句话是莫大的羞辱! “秋山兄!” 秋山兄的脸上全是汗水,他抬起头,透过被汗水糊住的双眼,看到了方醒正缓缓走到。 长刀闪着寒光! 映衬着人心险恶! 是的,秋山兄觉得人心真特么的太险恶了。 你们就怂恿着我上,可后续呢? 没人在前面……我特么的不习惯啊! 于是他转身了! “秋山兄……” “你真让人失望啊!” “哎!” 无数嘈杂中,秋山兄面色惨白的道:“你们试试……” 方醒止步,缓缓纳刀入鞘,回身道:“吴跃带人回去,养精蓄锐,准备镇压!” “是,伯爷!” 吴跃单膝跪地应命,起身喝道:“左转,回营!” 嘭! 无数人一起转身的脚步声震撼人心。 关键是全程没有别的动静,整齐划一的让人觉得眼前这一排排的军士都是傀儡。 沉重的军鞋重重的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鸦雀无声! 不管是青衫人群,还是围观的百姓,此刻都呆呆的看着这支军队在转移。 脚步声不大,可却恍如惊雷在青衫人群的上空炸响。 板甲之间的敲击声连成一片,和沉默的军士就像是一个矛盾而又和谐的世界。 杀戮! 他们居然走了? 青衫人群中有人在串联着。 “等他们走了就冲过去,打死那个佞臣!” “法不责众,就算是死了,咱们也能标榜千古!” 人群默然,看着这支军队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动手啊!冲啊!” 孤独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刺耳,一个青衫男子看着站在那里发呆的秋山兄,说道:“你先去,咱们随后来!” “那佞臣心狠手辣,咱们先回去慢慢的商议。” “对,多找些志同道合的来,咱们一定能想出一个弄死他的好办法。” “走走走!” 人群三三两两的开始散去,开始时他们还有些羞刀难入鞘的难堪,于是脚步渐渐加快,想尽快离开这个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地方。 等走出一段路后,这些人又矜持的放缓了脚步,甚至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秋山兄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缓缓回身,绝望的喊道:“来啊!来啊!你来杀了我吧!” 方醒已经消失在大门处,门口就只剩下了两个守门的军士。 这声叫喊显得格外的无力。 边上的百姓见状,就有人喊道:“那你就冲进去,保证在大门口就被乱刀砍死了!” 秋山兄猛地侧脸,恶狠狠的盯着这些百姓。 “走了走了!” “都是些叫的厉害的家伙,早知道就早些回家……哎哟!想起来了,家里的米还没买呢!完蛋了完蛋了,回家媳妇肯定要骂人了……” “买米?米价现在可低了,这都是……” 于谦就站在边上,秋风中,他凝视着这些百姓。 没有温饱,百姓就不会管你什么狗屁的帝王,不会对外界多看一眼。 “他们只要吃饱饭,有衣穿,若是能,那就是盛世了。” 王贺觉得于谦还是在纠结着自己的出身,总是想找到儒家的长处,然后来安慰自己。 “兴和伯说过,儒家是儒家,儒学是儒学,别把这两样给搞混了。” 于谦呆立在风中,喃喃的道:“先贤的学问……后来者不争气啊!” …… “虎头蛇尾!虎头蛇尾!” 年轻人依旧穿着锦袍,神态依旧自若。 “少爷,家里来信了,说是……事有不谐……” “别提这个。” 年轻人摸摸脸上,冷声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全数清理,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报信的男子摇头不语,年轻人说道:“此后的济南府士绅和百姓泾渭分明,没有依附,那些士绅就是离了水的鱼。一旦蔓延至整个山东,你可知道我家会是什么样吗?” 男子垂首。 “我家就是木胎神像,只能被渐渐忘却,直至某位帝王看不顺眼,就成为史书上的遗迹!” …… “伯爷,那些人在喝酒!”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屋檐下,闻言吩咐道:“盯着,另外注意他们的动向,看看还有哪些人不甘心。” 来人急匆匆的去了,方醒看着外面,说道:“这些人不会甘心,所以……去请了常宇来。” 等常宇来了之后,方醒说道:“济南府都要动起来,彻底清理往年的地契,是投献的……”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常耀,常耀苦笑道:“都能查出来。” 方醒满意的道:“若是有百姓告状,彻查,不肯返还田地的直接抄家,全家流放!” “兴和伯,这是不是重了些,勒令归还就是了。” 常宇想起外间传言,说方醒这是在公私两便,打击士绅的同时,还能帮科学一把。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各地需要移民,百姓已经移了不少,士绅也得做个表率吧!到那边去改造,教书育人都行,也算是为他们这些年的盘剥赎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3章 强援,大敌 皇帝的旨意来了,那么就说明朝中已经形成了共识。 不,是勉强形成了共识,表面上的共识。 现在大义就在方醒的手中,他就是正义的化身! 除非是否定君王,否则你无法抗拒他的杀机。 常宇拱手道:“兴和伯,此事急促,肯定要见血……” “那就让鲜血流淌,滋润这块经常干旱的土地。” 方醒的眼神凌厉,悍然道:“本伯阅历了无数革新,只记得史书上有一行字。” “刀枪!” “没了刀枪,一切都是虚妄!” 常宇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他有些恍惚的起身道:“本官这就去安排,兴和伯,少造些杀孽吧……” 他脚步僵硬的走出驻地,抬头看看天空,叹道:“这是何苦来哉啊!” 回到衙门,他召集了人来议事。 “济南府各处官吏都要给本官打起精神来,清理!把投献的田地都正本清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旨意里并未提到山东布政司的官员,姜旭泽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人总是这样,在大难不死之后,认为自己依旧能再来一次。 他的头部不动,眼珠子往左右微微动了动,然后说道:“大人,若是发生了争执……” 常宇肚子里一团火气,闻言就没好气的道:“那就拿下!” 姜旭泽的头部依旧不动,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说道:“那就是……要动手了吗?” 常宇缓缓侧脸,看着坐在自己边上的姜旭泽,认真的道:“没有什么动手,有的只是抗法!你若是想不明白,那就回家歇息,等想通了再回来。” 姜旭泽微微垂眸,带着微笑道:“大人,本官是右布政使……” 常宇冷笑道:“那你就上奏章弹劾本官吧!” 两位大佬之间火星四溅,其他人都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鞋子,仿佛上面有着颜如玉,黄金屋。 姜旭泽继续微笑着,就此偃旗息鼓。 常宇看着下面的官员,沉声道:“本官知晓你等多有自己的心思,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有什么心思都给本官收起来,否则律法无情,兴和伯可是一直在等着拿人开刀!” 这是最严厉的警告! “那边已经在清点了,你等下去要督促他们,千万别玩什么疏忽,不然以后闹腾起来,不管你们那时是知府还是首辅,都得倒霉!” “去吧!” 常宇起身,看着官员们一一出了大堂,这才疲惫的吩咐道:“告诉兴和伯,要开始了。” …… “春江潮水连海平。” “……” “海上明月共潮生。” “哇……” 胡善祥无奈的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端端说道:“玉米还小,你且等他三四岁时再教吧。” 端端看着在胡善祥怀里嚎哭的玉米,像个小大人般的叹息道:“母后,弟弟爱哭,不好。” 胡善祥噗嗤一下就笑了,她一边哄着玉米,一边说道:“你当年也爱哭,哭起来一宫的人都没法睡了。” 哄了半晌,玉米打个哈欠,然后沉沉睡去。 胡善祥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问怡安:“济南那边如何?” 朱瞻基最近经常来这里看孩子,时不时有人来禀告事情,胡善祥多多少少听到了些济南的事。 怡安一直和太后那边有联系,所以消息灵通。 “娘娘,兴和伯……” 胡善祥看到她面带难色,不时瞅一眼端端,就说道:“端端先去你皇祖母那里。” 端端乖巧的应了,然后被人带着过去。 “说吧。” 胡善祥走到殿外,怡安跟在后面,低声道:“兴和伯在济南大开杀戒,那些士绅逼迫,兴和伯动用了军队,据说差点就火拼起来了,老天爷,几百口人啊!要是全杀了,济南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胡善祥忧郁的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说道:“陛下……这是惩罚吗?让兴和伯去干这等得罪人的事,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怡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她从太后那边听到的话:“娘娘,此事是兴和伯一力主张,他自荐去的济南,却是和陛下不相干。” 方醒就是皇后在宫外的强援,以前胡善祥安然,随遇而安,不在意这些。 可现在玉米,不,是朱祁钰出生了,为母则强,她知道自己母子已经身处漩涡之中,不挣扎就得被卷进去。 所以她在渐渐的,努力的学习坚强! 胡善祥有些难过的偏过头去,说道:“为了本宫之事,倒是让兴和伯为难了。” 怡安被吓了一跳,然后说道:“娘娘,兴和伯和陛下还是有说有笑的,再说殿下还等着兴和伯教呢,您可千万别……” 胡善祥的心肠软,怡安就担心她一旦觉得自己拖累了方醒,就干脆再次静默下来,那可真是白瞎了方醒的一番努力。 “玉米……” 一提到孩子,胡善祥总能找到继续奋斗的动力。 而孙氏也恢复了正常,她抱着女儿,看着那张脸在发怔。 王振在皇后产子后颇为心灰意冷了一番,不过他毕竟是读过书的,所以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 “娘娘,陛下为公主取名明月,这就是看重啊!” 明月! 孙氏把女儿交给奶娘,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天渐渐冷了,要注意月儿,别吹了冷风。” 奶娘赶紧应了。 孙氏看看外面,说道:“陛下差不多要来了吧,这天渐渐的燥了,叫人弄些药茶来,好歹润润。” 产后的她看着丰盈了不少,微微一笑多了不少风情。 “陛下来了!” 外面有宫女喊道,孙氏皱眉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王振走出去,很快就传来了啪的一声。 “去躲着,让陛下看到小心自己的小命!” 王振的低喝听着格外的狠厉,孙氏却微微点头。 要是让朱瞻基看到一个脸上带着巴掌印的宫女在,指不定会让他觉得孙氏的面目可憎。 “见过陛下。” 外面一阵声音,孙氏缓缓走出来,福身道:“陛下辛苦。” 朱瞻基面带疲色的扶着她,说道:“小月儿如何了?” 孙氏起身,扶着朱瞻基笑道:“月儿好些了,御医都说这孩子的身体底子好。” 她以前给朱瞻基说过,这一胎的孩子身体肯定健壮…… 王振趁着机会,悄然找上了朱瞻基身边的一个太监。 “听说济南杀人了?” 王振有些紧张的模样让那太监不屑的挑眉道:“兴和伯出去哪有不杀人的。” 王振叹息道:“公主小,娘娘就想着少些杀孽,给孩子积些福报……” 皇帝身边的太监自然是自视甚高,他不屑的道:“旨意都下了,以后会杀的更多,这是国家大事,皇后娘娘那边都没忌讳,就你们这里事多。” 从玉米出生之后,宫中原先吹捧孙氏的人少了许多,不然这个太监也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王振惶恐的拱拱手谢罪。 朱瞻基走后,这番话就传到了孙氏的耳中。 “杀戮啊……” 孙氏面带忧色,叹息道:“那些可都是读书种子!” 王振低声道:“谁说不是呢!而且那些人不少啊!满朝文官,谁不是从读书人转过来的。” 孙氏端坐着,目光幽幽,良久说道:“月儿大些后,记得要勤学……” 王振欢喜的道:“睿智不过娘娘……” 秋风吹动了窗棂,后面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孙氏起身,腰板挺直的说道:“要静,谨!” “是,娘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4章 开始吧 一场秋雨之后,济南城仿佛萧条了许多。 街头上的人少了,就算是有,也都是行色匆匆。 此刻的济南城里谣言满天飞。 兴和伯准备调集大军,杀光那些士绅! 城外已经被处死了超过三十余人! 城外那些军队杀红了眼,无辜者死伤惨重! 各种谣言不一而足,在知道情况的人看来就是笑话。可百姓却不这么认为,骨子里就怕军队的他们对此敬而远之。 幸而粮食供应没断过,那些被方醒坑了一把的士绅商人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命运,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直接把自己收购的粮食几乎是五折出售,顿时喜翻了百姓。 可方醒却只是冷眼旁观,也没释放什么和善的信号,让那些人几乎崩溃,据说大多头发都白了。 城中渐渐萧条,常宇对此乐见其成。 “农时过了,人呆在家里好,省得到时候被人蛊惑。” 他在喝茶,喝浓茶。 秋季燥,喝了浓茶更是让人莫名的烦恼。 常宇坐在大堂里,静静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没动。 脚步声传来,按察使钱晖进来,面色肃然的拱手道:“大人,兴和伯来了。” 常宇放下茶杯,揉揉眼睛,叹道:“该来的终归会来,传下去,尽心!尽力!” 这个时候再无衙门的差别,下面的人都是大声应诺。 “气势如虹,不错!” 方醒带着家丁和王贺等人进来了。 他目光扫过大堂内,问道:“姜旭泽何在?” 常宇已经迎了过来,说道:“姜大人告病,本官允了。” 方醒负手看着堂上的布置,说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由得他们去!” 这话里带着浓烈的煞气,在场的官员们都暗自为姜旭泽默哀。 你死抱着那家人有啥用?县官不如现管,而且方醒还是皇帝信重的重臣,要不是济南局势纷杂,早就弄你了。 方醒走到前面,回身道:“军队已经准备就绪,武已经齐备,你等如何?是效忠陛下和大明,还是想着要为那些士绅们出一把力?” “我等不敢。” “不敢就好!各自努力吧!” 方醒坐下,常宇给官员们使个眼色,然后他们各自散去。 “谋划容易,执行却难,陛下在紫禁城中统筹,靠的就是下面的官员们尽忠职守……” 常宇和钱晖点头称是,两人都有些紧张。 方醒指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无需紧张,此事是本伯主导,若是有错,错在本伯。” 方醒的话铿锵有力,随即他就冷冷的道:“开始吧!” …… “大军进城了!” 一队队军士在军官的带领下进了济南城,然后按照事先的分配巡守。 王贺站在路中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说道:“这是谁的天下?” “大明的天下!” 于谦听到了马蹄声,他闭上眼睛,任凭马蹄声从身边掠过。 几个军士打马到了一处大宅的外面,厉喝道:“杨举,家有五十余顷地乃是投献诡寄,大人有令,半个时辰内杨举必须赶到布政司衙门,违时者,全家抄没!” “天呐!我家哪有五十顷地的投献……” 大门打开,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出来,悲愤的道:“那些地都是我家买的,这是……” 这声音宛如杜鹃啼血,可这几名军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打马而去。 “苍天呐,杨家何辜……” 王贺看着这人在呼喊,就笑道:“还穿了布衣出来,可见一直都在准备着。” 于谦不想再看此人的丑态,回身道:“色厉内荏罢了,他马上就会去。” 城中全是军队,这些士绅都是知道厉害的,谁敢反抗? 果然,男子悲愤了半天,不用家人提醒,他就急匆匆的往布政司衙门去了。 “这是武力镇压。” 锦衣男子站在街头,目睹了刚才的这一幕,他喃喃的道:“这就是武夫柄国啊!” “少爷,街上全是军士,咱们回去吧。” 锦衣男子注意到了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说道:“无碍,咱们去布政司衙门那边看看。” 他不担心那些目光,他现在就希望方醒失去理智,然后对自己动手。 那些士绅们组团去找方醒的麻烦,最终色厉内荏,丢尽了圣人子弟的脸面,让他愤恨不已。 你们不行啊!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同向的士绅,这些士绅大多布衣,神色悲愤。 阴云在天空翻腾着,偶尔露出一条缝隙,让一缕阳光刺下来。 这缕阳光并未给人希望,阴云随即遮断了天空。 锦衣男子发现那些士绅在放缓脚步。 他止步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一串人,不禁苦笑道:“古时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山东文教……骨头呢?” 他身后的那些人在对他谄笑,却不肯超过他。 这不是尊重,而是……害怕!想有个人挡枪。 锦衣男子摇着头,喃喃自语着,转身继续前行,只是脚步却沉重了许多。 …… 正堂里,方醒坐在主位上,常宇和钱晖不时进出,有些坐不住。 “伯爷,外面来了不少士绅。” 方醒在看书,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闻言他把书合上,说道:“全部聚拢到堂前来。” 外面渐渐多了脚步声,方醒起身走到门外。 堂前已经站满了人,后面的进不来,只能在外面站着。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而方醒注意到的却是布衣,以及那个曾经被自己扇耳光的锦衣男子。 他没有去在意这个,作为那家的代表,他可以把锦衣男子打出去,可这却代表着他的心虚。 不,不是心虚,而是怯了! “你是状师?” 方醒一句话就让锦衣男子面红如血。 状师,也叫做讼棍,起源很早,可在本朝却视状师为邪徒。洪武和永乐两朝,这些人几无存身之地,直至现在才能偶尔听闻。 锦衣男子想争辩,却被方醒的目光扫过。 那目光中带着杀机! 天上阴云密布,地面秋风劲吹。 方醒负手而立,说道:“朝中对投献诡寄已有定论,尽数归还,你等可有异议?” 一片默然,一股颓废和不甘的气息在士绅中酝酿着。 “谁反对?” 还是无声! 一阵风吹过,荡起一片落叶冲了过来。 落叶擦过一人的脸,这人猛地抬头,目光悲愤,欲言又止,最后却都化为一声不甘的叹息。 形势比人强,两边站着的那些军士都在等着出手,那刺刀看着让人脊背发寒,谁敢动? 方醒等了一下,然后说道:“诸位看来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本伯必将上奏陛下,以后自然有好处。” 下面的不甘更浓郁了。 什么好处? 田地都没了,家中的钱钞再多,可也只是坐吃山空啊! “开始吧!” 方醒点点头,有小吏大声喊道:“都跟着来,仔细看看自家的契书,有异议当马上提出,否则事后不管,最后画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5章 有人造反? “杨举,看看自家的契书,可有误谬?” 前院,十余张桌子一字排开,那些士绅依次上前画押。 杨举走上前,拿起官府重新做的契书,上面写着他从某年某月开始收取的投献,原先自家有多少田地的数据。 他的手在颤抖着,泪水啪嗒啪嗒的滴在契书上。 小吏只是冷笑,说道:“糊了也是你的!” 这些士绅以往可是得意得很,呼朋唤友,在衙门里也是春风得意,可今日却像是小媳妇般的委屈了。 小吏觉得很痛快,以往他不敢惹这些士绅,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弄一个小吏太简单了。 他冷冷的指指笔架上的毛笔,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杨举举目四望,他看到了那个锦衣男子,正站在前方,茫然无措。 “这些都是杨某辛辛苦苦挣来的啊!为何要强行剥夺?为何?” 小吏冷笑道:“那些都是投献,杨举,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可要和当初做假文书的那人见见吗?” 杨举的眼泪神奇的消失了,他拿起毛笔,痛苦的犹豫了一下,然后落笔。 无人敢反抗! 锦衣男子这才知道方醒没把自己赶出去的真正原因。 让你看看,看看这些人的怯弱和内强中干。 他看到了,所以失望。 这时有人喊道:“去禀告伯爷,有三人未到!” 这是…… 锦衣男子不禁靠近了院门。 “伯爷,有三人未到。” “可确定在家?” 方醒淡淡的问道。 “在,昨日下面的人就盯着了这些人,都在家,没人敢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方醒冷冷的道:“去抄家,马上!” “伯爷有令,抄家!” “抄家!” 命令传到门外,早已在等候的军士大声应诺。 那些等候的士绅们有的惊慌,有的庆幸,有的……欢喜…… 于是脚步声回荡在城中,三队军士小跑着,渐渐远去。 锦衣男子追了出去,他看着左右,低声道:“去看看。” “去看看吧。” 锦衣男子猛地回身,方醒在他的身后上马,然后说道:“想看就看,顺便告诉你家里的长辈,逆势而动,从未有过好结果。” ……. 城西的一处宅子,大门紧闭,可墙头上却有一人在向外窥看。 方醒先一步赶到了这里,他策马转了一圈,问道:“多少田地?” 那队军士已经跑来了,于谦说道:“五十多顷地。” “伯爷!” 百户官喘息着跑过来,方醒满意的说道:“不错,动手吧!” 百户官回身,带着麾下缓缓逼近大门。 这是在调匀呼吸,恢复体力,顺便能震慑敌人。 墙头上的那个脑袋已经消失了,大门内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于谦不忍的道:“兴和伯,若是他们幡然醒悟,那就……” 方醒冷冷的道:“军令如山,朝令夕改不可取!” “开门!” 锦衣男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匹马,独自追了过来,正好看到大门打开。 “小的病了!大人,小的病了,愿意……” 百户官一拳就把当先的男子打倒在地,他厉声道:“全数拿下!抄家!” 军士们涌进了大宅,顿时里面一阵慌乱的尖叫。 “跪下!全都跪下!” “站住!” “放下刀,否则格杀勿论!” “放下!” “举枪……” “不……” “齐射……” “嘭嘭嘭嘭!” 火枪的轰鸣和惨嚎声从里面传来,锦衣男子嘴唇颤抖着,偏头对方醒说道:“你……你还真的敢动手……” 方醒肃然道:“这是军令,军令的背后是国,是大明。” 锦衣男子失笑道:“你……的话倒是冠冕堂皇。” 于谦忍不住呵斥道:“心中无国,国必然不会护着你!” 锦衣男子只是冷笑,千年以来,谁敢不护着他家?! “跪下!” “拿绳子来!” 稍后,十多个男女被带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看到方醒,就哀求道:“伯爷,小的知错,愿意退田……”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却没有应声。 “走!” 这些人将会被关押在营地里,等事情结束后,统一被迁移出去。 解决国内的问题时,顺带弄些移民出去,这是方醒和朱瞻基的共识,否则今日就会多几颗人头。 而这家人显然心存侥幸,可这份侥幸随着方醒的到来被击破。 绝望之下,男子一边被驱赶着前行,一边回头骂道:“方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老爷……” 居然敢诅咒方醒,辛老七杀气腾腾的准备去斩杀这个疯子。 “罢了,牙疼咒!” 若是咒骂能骂死人,这世上的人估摸着会少大半。 “这只是弱者的悲鸣,姑且听之。” 方醒瞥了锦衣男子一眼。 锦衣男子冷笑道:“你别想激怒我,你的暴行将会传到整个大明,相信我,你会身败名裂!” “你这是诅咒本伯吗?” 方醒的眼神冷冷的盯着他。 锦衣男子摇摇头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方醒遗憾的道:“可惜了,你且记住,别给我动手弄死你的机会。” …… 三户人家全数被拿下,当一条绳子串着一长排人走过街道时,整个济南城都安静了。 噤若寒蝉! 方醒动手了! 他悍然动手了! 大家都知道方醒强硬,可此次他的敌人是数量能淹死他的士绅们。 大家都认为他是色厉内荏,没想到居然动手了,而且还听到了火铳的声音,这是济南城吗? “这是战场!” 姜旭泽看着那一队军士,不禁愤怒的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他方德华这是要做天下之敌吗?” “汉王都回京了,他居然还在一意孤行,这是要作死呢!” …… “伯爷,三家人全数拿下,期间反抗死两人。” “好!” 方醒一一接受消息,可一骑奔来,却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伯爷,城外有人造反!” “造反?” 方醒觉得这事儿滑稽了,大军压境,居然还有人敢造反? “压下去!” 方醒回到布政司衙门,就看到了两张苦脸。 “你们都知道了?” 方醒进了大堂,常宇说道:“兴和伯,有人自尽了。” “怎么死的?” 常宇唏嘘道:“就吊死在自家大门口,身上穿着素服,上面写着一些……” “控诉本伯的话?” 常宇点点头,钱晖说道:“此事不可小觑,不少士绅都聚在那家外面,群情激昂啊!本官就怕他们会去闹腾。” “他们能去哪?” 三人想了想,钱晖猛地一惊,说道:“就怕有人挑动,然后他们搅乱济南城啊!” 常宇安抚道:“城中有军队,他们想来不敢。” “刚才有人来报,城外有人造反,本伯刚派出了一个千户所去镇压……” “这是……调虎离山?” “好阴狠的手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6章 疯狂 “他们逼死了迎泽兄!” 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舌头伸出老长,模样吓人。 一群家眷在门内啼哭着,声音响亮,让杨彦不得不提高嗓门。 他眼睛红红的指着尸骸说道:“迎泽兄去了,下一个是谁?” 人群渐渐的积蓄着怒火。 渐渐的怒火开始燃烧起来。 他们从天之骄子,不,他们是天之骄子的子弟,他们的父兄正在布政司衙门办理退还田地的手续……一下被方醒打入尘埃。 收回投献的田地,这是割掉了他们的财源。 可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他们更害怕的是方醒所流露出来的态度。 皇权不下乡,百姓遭殃! 一旦这个结论被皇帝所采纳,那么下一步是什么? 派驻官吏? 那我辈和普通百姓有何区别? 田地没了,权利没了,难道要让我们去做生意吗?和那些腌臜的商人为伍…… 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收取投献的好处,还有什么? 鼻息咻咻! 眼睛通红! 神色狰狞! 时机到了啊! “没活路了!” 杨彦想起那位的承诺,就振臂高呼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轰轰烈烈的闹一场!” 邓珐在人群的后面,他也喊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取义成仁就在今朝!” 何山在人群中渐渐后退,边退边喊道:“军队出城了!街上好多人在闹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年轻人总是盲从的,何况自身利益被割掉了大半,想想以后的日子,那悲愤几乎就化为火焰,能燃烧整个济南城。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个年轻人想起家中父兄的悲伤,就喊道:“烧!烧掉济南城!” 毁灭是人类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最阴暗处,毁灭一切,包括自己! 杨彦三人退出了群情激昂的人群,然后悄然后退。 …… “几百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在愤怒,在感同身受。” 杨彦三人退到了距离事发地五十米的地方,他躲在屋后,神色激动的对同伴说道:“看到了吗?这便是血性,这就是大明的脊梁!” 火已经点燃! “走!” “去砸了布政司衙门!” “……” 就像是一团火,人群开始前行。 “时辰正好!” 杨彦看看天色,说道:“马上天黑,到时候大乱一起,谁能制?” 邓珐得意的道:“咱们顺利脱身,秀屿兄,撤吧!” 人群开始在收集武器,各种棍棒,甚至是砖头。 前方就是一条商贸繁华之地,那些掌柜和伙计正在看热闹呢,可谁曾想…… “砸啊!” 当这些士绅家的子弟挥舞着棍棒冲进店铺时,一条街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疯了?” 看到那家掌柜和伙计被打的抱头鼠窜,没命的往外逃,那些同行都不淡定了。 杨彦得意的道:“此事不在于行事手段,而在于乱,只要济南城乱起来,他方醒就会倒霉,越乱他就越倒霉,到时候天下响应,宫中也得要掂量掂量,不然大明可就……” “有人! 何山在后面突然紧张的喊了一声,杨彦不悦的回头,准备呵斥一番。 可他的嘴张开就没闭上过。 就在右边,离上吊那家十多步的地方,一个大汉正手扶刀柄,冷眼看着前方的打砸。 “是……是……” 杨彦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以及那颤抖的声音…… “是辛老七!” 杨彦只觉得胸口里呯呯呯的作响,瞬间虚弱感就从心脏处开始弥漫,就像是个垂死之人般的急促呼吸着。 “走!” 杨彦转身就走,他不敢跑,担心会引来辛老七的关注。 三人悄然从这条街退了出去,最后在一个巷子里面面相觑,面如死灰。 邓珐强笑道:“怎么办?方醒早有准备,把军队调出城外,可城中却还有一个聚宝山卫的千户所,那些可是杀神啊!” 何山有些慌神了,他说道:“咱们都忘记了那人可是名将,这等手段,估摸着早就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咱们弄不好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这话就像是一股阴风让其他两人打了个冷颤,他们僵硬的看看巷子两头,然后都慌了。 邓珐双手抱胸,身体哆嗦着,再看一眼巷子口,说道:“我要躲躲,等明日就出城,到乡下躲躲去,二位,先走一步了。” 他拱拱手,然后转身就走,然后小跑,最后快跑。 何山也扛不住了,他的脸颊在颤抖着,拱手道:“秀屿兄,那人心狠手辣,小弟家中却还有妻儿,告辞了。” 他甚至都没说自己有什么打算,可见绝望。 这是担心杨彦和邓珐被抓住后会泄露自己消息的绝望! 杨彦孤零零的站在巷子里,远处打砸的声音,叫喊的声音不断传来。 “夫君,外面是不是在杀人了?” “不是,是那些读书人在打砸。” “呀!他们疯了?” “对,他们是疯了,那位兴和伯可就在城里,晚些时候才是要杀人了,赶紧看看门栓,那些读书人要是逃来敲门,一律不搭理。” “肯定不搭理,夫君,你拿着菜刀,要是他们硬闯,就砍死他们。” “那是,都是一群疯子,本来这事我还觉得兴和伯做的太过分了,如今一看啊!还不够,就该让这些人和咱百姓一样……” 就在杨彦站的地方,一墙之隔,一对夫妇在咬牙切齿的准备着武器,准备给那些败逃的读书人们一次漂亮的伏击。 杨彦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知道自己错了,那位锦衣男子也错了。 这分明就是引诱! 方醒在引诱士绅们去闹腾! “方醒……” 一声悲鸣惊住了围墙里的夫妇,很快一个脑袋就从围墙上冒了出来。 “夫君,是谁?” “跑了,哟!跑的好快啊!” “有多快?” “比狗都快……” …… 长街上,一个火头冒了起来,一群读书人兴奋的从着火的店铺里跑出来,指着渐渐蔓延的火焰大笑着。 “我的店铺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站在外面,被人拉着往后走,边走边哀嚎着。 “快走!这些疯子会打死你!”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些读书人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凶狠。 这是一群绝望的人! 两个读书人提着棍子在追着一个伙计。 伙计连滚带爬的往开阔地跑,身后的读书人提着袍子,就像是猫戏老鼠般的得意。 伙计摔了一跤,他赶紧爬起来,身后一棍就砸在他的背上,旋即重重的扑倒。 两个读书人在挥舞着木棍,边上的商户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伯爷,动手吧!” 方醒就在自尽的那家的大门外,他的身后人影幢幢。 吴跃已经忍不得了,前方的火光照耀下,那些发狂的身影让他想冲过去,想让那些疯子看看聚宝山卫的力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7章 疯子和勇士 烈焰渐渐的扩散,火焰仿佛是一张大口,随着微风吞噬着靠近自己的一切物质。 方醒在看着这一切,他的脸颊颤动一下,说道:“不急。” 于谦咬牙道:“兴和伯,再不去……火就大了。” “就让它大!” 方醒盯着前方,如果有人跟着他的视线的话,那么就会发现他根本就没看那些在肆虐的读书人,而是在盯着那些商人和伙计。 火焰已经席卷了五家店铺,哭嚎声震天。 放眼看去,半个济南城都被这冲破屋顶的火焰照亮了。 无数人不顾夜禁的禁令走出家门,看着远方的火光忧心忡忡。 大家都在等待着这一场碰撞,可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进行,这谁都没想过。 兴和伯呢? 他该阻止这场暴乱! 沈石头就在方醒的身后站着,于谦给了他几次眼色都无动于衷。 他的任务就是在危急时刻带走方醒,至于其它,那不在他的考量中。 方醒不会罔顾百姓倒霉,这一点沈石头还是相信的。 “兴和伯……” 于谦第二次哀求着。 方醒微微摇头,说道:“我想看看他们是否敢于反抗,还是逆来顺受!” 于谦一惊,旋即怒道:“这并不是书院,也不是那个什么实验室!” 方醒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今日他们不动手,那就证明士绅的影响力依旧是根深蒂固,假以时日,时机恰当,他们将会再次卷土重来,而那却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为此……我想看看。” 于谦闭上眼睛,缓缓低头,低沉的道:“可那些人是无辜的,我们在坐视。” “一刻钟!” 方醒伸出一根手指。 混乱在继续着,并不断加剧。 理智在消散,恶念在升腾。 那些掌柜伙计都跑到了街头,看着自己的地方化为灰烬。 有人嚎哭,有人咒骂,有人呆若木鸡。 “爹!” 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包袱,跌跌撞撞的被几名读书人追打着过来,逃过来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男子,他招手道:“宇儿,快跑!” 年轻人抱着的包袱有些重,越跑越慢。 “宇儿……” 一个读书人狞笑着追上来,扔出了手中的棍子,正中年轻人的脚跟。 “啊……” 年轻人重重的扑倒在地上,可依旧在抱着那个包袱。 他抬起头来,喊道:“爹……” 那脸上喷出的鼻血刺痛了中年男子的眼睛,而后面追上的读书人一脚踩在他儿子的背上,这更是…… 火焰! 中年男子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我曰尼玛!” 中年男子浑身打颤,他回身抢了一个老头的拐杖,哭喊着冲了上去。 那个年轻人被两个读书人踩着在狂揍,棍子舞动间,人性中隐藏着的暴戾骤然而发。 惨叫声并不能阻止暴行,反而会刺激行凶者的肾上腺。 棍子越发的没有忌讳,就在木棍高举时,一声大喝传来。 准备抽打年轻人头部的读书人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双疯狂的眼睛。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像是什么? 护崽的野兽? 还是发狂的公牛…… “爹……” 伴随着这声欢喜的呼喊,拐杖破空而至,重重的击打在读书人的下巴上。 咔嚓一声响,读书人的脑袋重重的往右边歪去,空中飞舞着血水和……牙齿! 另一个读书人拎着木棍,呆滞的看着这位父亲冲了过来,第二次挥动着拐杖。 这些商人啊!他们以往对我们可是毕恭毕敬的。 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他这是疯了吗? “狗杂种……” 拐杖砸在读书人的左臂上,一声脆响。 “啊……” 惨嚎声中,中年男子扶起儿子,见他的鼻子都歪了,嘴唇肿大,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禁悲号道:“狗杂种们……” 他扶着儿子站在前方,脚边倒着两个读书人。 前方的那些读书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身边火焰冲天,不时有重物倒下的声音传来。 那些商人伙计也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到的是一位父亲的怒吼和……无畏! 那位余怒未消的父亲看着儿子的惨状,怒火再次升腾。 “凭什么?” 孤独的喝问无人应答,于是他更加的怒不可遏。 “来啊!老子就在这,来打我!来打我!” 中年男子用拐杖头敲打着自己的胸膛,冲着那些读书人嘶吼着,挑衅着。 “还是有些怕!” 方醒失望的道。 于谦摇摇头道:“兴和伯,动手吧。” 方醒点点头,然后在黑暗中举起自己的右手。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煞气渐渐聚集。 于谦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默默的忧伤着。 他为那些读书人而忧伤。 那些暴戾和残忍,以及肆无忌惮。 他想起了方醒说过的话。 人的心中大多藏着一个魔鬼,一旦被释放出来,它能让一个君子变成疯子;它能让一个老实人变成勇士! 而现在就上演了一出魔鬼的戏,有人变成了疯子,在释放着内心的暴戾;而有人变成了勇士,独自在挑战一群疯子。 “等等!” 方醒突然低喝道,辛老七回身压手,脚步声停止。 “兴和伯……”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说道:“自己看。” 于谦抬头,就看到了让他一生都忘不掉的一幕。 那些读书人被激怒了,然后挥舞着木棍冲了过来。 可这并不算什么,因为在对面,那些商人和伙计已经开始了反击。 “打!赢了今年的工钱加倍!汤药全包!” 几个掌柜年纪大了,就在后面鼓动着。 “狠狠地打!死了老子养你家十年!” 双方猛地撞到了一起,各种武器在火光中挥舞着,惨叫声几乎连成了片。 一个照面之后,读书人那边按照人数计算,几乎是六打一,可依旧是被追着揍。 而那些伙计在重赏的鼓舞下,却悍不畏死的追了上去,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四处奔逃追打。 “战斗力太差劲,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卫国,打架都打不过,废物!” 方醒猛的一挥手,辛老七喝道:“出击!” 噗噗噗! 这不是作战,主要目的是震慑,所以当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后,两帮人都停住了,一起看向黑暗之中。 噗噗噗…… 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渐渐的,一排笼罩在钢铁中的阵列出现了。 光明中看着黑暗,就像是天堂中俯视着地狱。 于是地狱中就开出来了一支军队! 噗噗噗! 脚步声敲打在长街上,也敲打在那些渐渐呆滞的人的心上。 “是他!” 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随后有人喊道:“是方醒!” 瞬间,不用谁指挥,那些读书人就丢弃了手中的武器,转身朝着商人那边狂奔而去,势若奔马,丝毫没有刚才被打的狼狈逃窜的模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8章 用情 那些商人和伙计没敢动,他们看着那阵列渐渐加速,火光照在刺刀上,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芒。 几百人狼奔豕突,顺利的从商人中间穿过,朝着远方的黑暗奔去。 吴跃止步,厉声道:“一半人追击,一半人救火!组织起来,所有人,全部去救火!” 良好的操练让吴跃部马上就一分为二。 早就等着的水车被拉了出来,水柱马上喷射出去。 “救火!” 那些商人这才醒悟过来,也顾不得担心后面的追责,带着自家的伙计,也不分是不是自家的店铺,从别处打水接力过来。 “少了十余家啊!” 于谦看着火势渐渐被压了下去,不禁惋惜的说道。 亏得前几天多是阴雨天气,所以这些屋子都有些潮湿,所以火势才没有快速蔓延。 这时远处那些读书人又跑了回来,于谦愕然,然后摇头道:“下官于用兵之道不甚知晓,却低估了兴和伯的名将之姿。” 他还在埋怨方醒,觉得方醒太残忍了。 “这是国事,大势之下,我唯有这般选择。” 方醒想起了历史上这位力排众议坚守京城的经历,想必少不了摧毁不少地方来抵御瓦剌人,那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被赶回来的读书人被拦在在长街中间,两边的阵列减缓了速度,慢慢挤压过来。 吴跃掀开面甲,喝道:“跪下!” “跪下!” 整齐的声音回荡在长街上,火势也应景的为之一滞。 随着阵列的逼近,有人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般的,这群人渐渐矮了一截。 …… “先生,怎么办?那方醒早有准备,那些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杨彦没有逃,他第一时间来找到了锦衣男子。 “哦!” 锦衣男子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被火焰映红的天空,漫不经心的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杨彦只觉得心脏冷成了一坨冰块,他跪在地上,仰头道:“先生,可您是知道的啊!” 这个恍然熟悉的场景让锦衣男子有些不自在,他退后一步,皱眉道:“我经常会走神,谁知道你当时说了什么。” 他的面色一变,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准备攀诬我?好大的狗胆,来人!” “公子!” 两个大汉走过来,锦衣男子挥挥手道:“赶出去!” …… “我就像是一只老鼠!” 站在外面,杨彦拍拍刚才摔倒后弄脏的衣服,眼中闪过厉色,喃喃的道:“你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随即他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的济南城因为混乱,导致夜禁在某些地段几乎是形同虚设。 杨彦顺利的摸到了大明湖畔,找到了那艘画舫…… 夜晚的大明湖,远处渐渐弱小的火光,在湖面上荡起一片微光,如鱼鳞片片,闪烁飘动。 画舫停靠在岸边,静静的,只余一道灯火在上面。明暗间,显得格外弱小,却让人心中温暖。 杨彦想起了上面的雀舌,她此刻应该是在看话本吧。 傻乎乎的女人,那些话本都是哄人的啊! 他走到画舫边,上面传来一声轻笑。 是小猫吧? 杨彦的心中火热,大脑中却莫名其妙的飘过了妻儿的身影。 妻儿就像是他刚不小心踢进湖里的小石头,那涟漪随即消散。 “谁?” 船上有人低喝一声,然后有一盏灯亮起,渐渐朝着边上移动过来。 船夫走到船舷边上,用手挡住微风,探头看了看,讶然道:“杨公子?” 杨彦只觉得心中的那团火在熊熊燃烧着,他低喝道:“架上板子。” 船夫不屑的嘀咕着,这么近的距离,孩子都能跳过来,偏偏杨彦要讲究什么翩翩风度。 杨彦悄然到了上面。 卧室的门没关好,一缕光线透了出来,照亮了杨彦那张潮红的脸。 他猛地推开房门。 “谁?” 雀舌靠在床头,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头,她愕然抬头,然后笑容渐渐从嘴角开始逸开。 她的手一松,话本落在被子上。 “秀屿……” “雀舌!” 两个身影静静地拥抱在一起,烛光摇曳,喘息声传到了下面。 “姑娘今日身子不方便呢!” 小猫的声音传来,床上的两人身体一僵,杨彦颓然翻身躺在边上,喘息声渐渐平息。 雀舌的脸红彤彤的,她缓缓爬上来,杨彦随手一搂,把她搂在怀里,可温香软玉在怀也无法让他的眼中多一些神彩,看着呆呆的。 雀舌压在他的身上,玉手缓缓摸在他的脸上,眼中的深情几乎能淹没一个正常的男人。 “秀屿,你有心事……” 陷入热恋的女人总是单纯的,眼中的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哪怕是皱一下眉头,就能让她去揣摩半天。 杨彦嗯了一声,眼神微动,说道:“雀舌,我记得你……” 他有些欲言又止,雀舌噗嗤一声笑了,如鲜花般的的灿烂,然后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秀屿,你上次说禀告家中的父母……” 烛光下,娇羞的雀舌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脸蛋绯红,眼眸低垂…… 杨彦漫不经心的道:“我……” 他的眸色一动,然后搂紧了雀舌,把嗓音压得低沉,眼中也多了欢喜,说道:“我准备明日就回乡去禀告父母咱们的事,然后马上就迎娶你进门。” “秀屿……” 雀舌的眼中多了泪水,水光盈盈,她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杨彦。 杨彦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只是我最近和官府有些龌龊,我记得你……” 雀舌惶然抬头,解释道:“秀屿,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与他断了,哪怕是被官吏敲诈我也未曾去找过他……” “我知道,我知道……” 杨彦亲了她一口,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忠贞,只是……我此刻想出城,我迫不及待的想娶你,一天都不想等下去……” 雀舌茫然的看着床头,那里,蜡烛在燃烧着,烛泪流淌出了一条痕迹。 一只飞虫在蜡烛边上绕了几圈,一头冲了进去。蜡烛爆出一声响,烛光闪动了一下。 杨彦重新把她拉在自己的怀里,歉然道:“雀舌,我这是魔怔了,不用了,不用……” 玉手压在他的嘴上,雀舌低头看着他,坚定的道:“我去……” 杨彦感动的抱着她,低声道:“我们会好的,我们会生几个孩子,然后……” …… “谁?” “小女有夜行牌子。” 雀舌连夜进了城中的一处宅子,待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身形踉跄,脸上有巴掌印。 “滚!” 身后大门关上,雀舌回身,泪水滚落。 “小猫……” 来时除去轿夫,还有小猫。回时却只余雀舌。 “雀舌。” 回到画舫,杨彦欢喜的问道:“拿到了吗?” 雀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秀屿,你可拿着这封书信,明日去找那家商队出城,没人……会查。” 杨彦接过书信,欢喜的在烛光下仔细看着。 雀舌摸了摸脸,想起了刚才小猫得意的坐在那人膝上的模样,不禁微微发怔。 “秀屿,我没从他……” 她摸着脸颊喃喃的道。 “哦,好。” 杨彦在看信,随口应了一声。 烛泪流动,那只小虫被包裹在里面,缓缓淌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99章 正当防卫 布政司衙门里,常宇和钱晖一直在等待着。 当看到方醒进来时,常宇迎上去问道:“兴和伯,可压住了?” 方醒点点头,坐下后先喝了一杯茶,然后说了当时的情况。 “疯了!” 钱晖怒气勃发,“这是陛下的旨意,朝中的意思,那人自尽和百姓无关,那些人可是疯了吗?” 方醒揉揉酸涩的眼角,说道:“自尽那人是家中的妻子和仆人私通,那人酒后大骂,骂天骂地,他的妻子和仆人一想是个机会,就趁机闷死了他,然后装作上吊的模样……” 常宇无奈的摇头叹息着,说道:“这是……自作孽啊!” “兴和伯,那些人怎么处置?” “那些闹事的目前关在营中,马上报给京城,等待朝中的消息。” 常宇试探着问道:“那些商人……” 钱晖也盯住了方醒。 方醒打个哈欠道:“正当防卫。” 两双眼睛马上就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方醒居然会这般说。 “兴和伯……” 常宇眨巴着眼睛说道:“只处置那些读书人,外面会说不公啊!传到京城去,又是一场风波。” 钱晖也觉得有些不妥,说道:“兴和伯,那些读书人被打的够惨,少说也得要处置些人来平息外面的物议……” “本伯说了,那是危急时刻的防卫。” 方醒冷冷的道:“他们的店铺正在被打砸,被焚烧。他们正在被追打,头破血流……难道我们要要求他们停止抵抗,任由那些渣滓肆虐吗?” 常宇和钱晖无言以对,甚至在苦笑着。 在他们看来,商人只是工具,而工具自然是可以被利用的。 直接拿下一批商人,今晚的事就能死死的扣住读书人们发狂的帽子,何乐而不为呢? “士农工商,如今士怕是要暂时站在大明的对立面了,至于农,以后要不断施行仁政,要不断减轻农户的负担,这才是藏富于民!” 什么? 士要站在大明的对立面? 好吧,我们承认,读书人大抵会抱怨一阵子,可站在对立面……这个有些夸张了吧? “你们只看到了少部分人,只看到了自己。” 方醒简单的解释道:“我们动了他们的粮仓,而他们的贪婪大抵是四民之中最无底线的,所以要抬起农户、商人、工匠,乃至于军户,抬起这些人来压住他们,至少要压制,不能让形势失控。” “商人必须要找到士绅作为后台,否则他们的生意会被侵吞,会被打压,这正常吗?不正常,可他们不敢反抗,今夜他们反抗了,这就是我要的。” 方醒没有避讳自己的想法,他说道:“所以商人们今夜是在防卫,正当的防卫,无罪,等天亮本伯还要去抚慰一番。” 一阵寂静。 “去歇息吧。” 夜色深沉,渐渐的冷了。 方醒就裹着一件大氅打盹,天色微亮时他就用井水洗漱,然后带着人去了昨夜的地方。 …… 长街上满目疮痍,右边那一片被烧毁的店铺里有些人在翻找着值钱的东西,不时能听到叫骂声。 见到方醒带着人过来,那些围观的人都默默散开。 “都停停。” 方醒招招手,等人群聚集起来后,忐忑的看着自己时,他沉痛的说道:“昨夜之事让人愤恨,幸而没有闹出人命。” 大家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继续沉默着。 “损失惨重啊!” 方醒指着边上的废墟说道:“这是无妄之灾。” 是的! 没错! 商人的敏锐让大家都有些小喜悦。 方醒察觉到了这些小喜悦,于是给了一个大喜悦。 “要赔!他们必须要赔偿!” 方醒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道:“来前陛下叮嘱要安稳,不要动乱,免得百姓蒙受损失……” 商人们马上配合着哽咽出声,陛下万岁的呼喊声却有气无力。 方醒的愤怒渐渐收敛了些,于是陛下万岁的呼喊声马上响彻长街,不少人闻声赶了过来。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要记住陛下的恩情,回头本伯会让人来沟通,损失多少,赔偿多少。”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呼喊声中,方醒拱拱手,然后带着人挤出人群。 商人的效忠最不值得看重,朝夕变换,如同墙头的青草。 不过方醒需要一个形式,一步步的把取消士绅优待这件事钉死。 身后的呼喊渐渐远去,沈石头急匆匆的赶来,低声道:“邓珐和何山被抓,杨彦早上想出城,结果城门处盘查很严,又退了回去。” “他昨夜去求那家人,结果被赶了出来,后来就去了画舫,不知怎地说动了那个雀舌去找老相好求情……” “无耻!” 于谦觉得这等人真是男人之耻! “去看看大明湖的风景。” 一行人安步当车,等到了大明湖时,没吃早餐的方醒饿了,就叫人去弄了一碗面条,蹲在画舫不远处吃。 一人吃面,周围站满了人,这个诡异的场景让路过的人都纷纷避开。 “若是能在湖边修个院子,每日垂钓散步,想想都心旷神怡啊!” 方醒把碗放下,起身看着画舫的上面探出一个脑袋,还是个女人。 “老爷,是雀舌。” 杨彦居然还不肯冒头,这让方醒有些不齿。 …… “秀屿,外面有人,好些人,都带着刀。” 杨彦坐在床边,边上就是包袱,那封书信被扔在地上,多了个脚印。 他茫然抬头,没多看雀舌一眼,起身,悄然出去。 雀舌悲哀的看着他偷偷摸摸的靠近窗边,飞快的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浑身发抖。 “杨彦,你是主犯,上天入地你都别想逃!” 外面一声喊,杨彦的身体一震,他缓缓抬头,哀求的看着雀舌。 雀舌只觉得心中一痛,她提着裙子,轻盈的走过去,蹲下。 “秀屿,是兴和伯,他来了。” 杨彦苦笑道:“是啊!他是不肯让我走掉的。” 雀舌看着他,认真的说道:“秀屿,我会跟着你去,不管你被流放到哪,我都跟着你。” 杨彦伸手摸着她嫩滑的脸,感动的道:“好。” 雀舌心中一松,就起身走到窗户边,说道:“秀屿,你放心,我有不少积蓄呢,到时候不管是去交趾还是缅甸,咱们都不缺钱,然后咱们在那边好好的过日子,等有了孩子……秀屿!” 满怀憧憬的雀舌回身,泪水马上盈眶。 杨彦正在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往怀里塞,他抬头,深情的道:“雀舌,你帮我拖住他们,等我安定下来之后,一定会来找你。” 说完他起身就准备下楼梯,甚至都没想着和雀舌告别。 雀舌疾步过去抱住他,悲声道:“秀屿,那是兴和伯,那是名将,你逃不了的。听我的,主动出去,流放就流放,我陪着你……啊!” 雀舌松开手,她看着自己的左臂,那里渐渐涌出血色,然后开始喷涌…… 她抬头,面色惨白的看着杨彦,嘴唇在颤抖着,问道:“秀屿,为何……” 杨彦握着一把短刀,恶狠狠的道:“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千人骑的贱人,真当老子会看上你吗?” 说完他转身就下了楼梯,脚步匆匆,别无留恋。 “秀屿……” 杨彦听到这声喊,不禁大恨,在船夫诧异的眼神中,他毫不犹豫的跑到了船舷边,还不忘回身威胁道:“不许说!” 船夫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就看到雀舌捂着左臂追了过来。 “噗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0章 长山造反 杨彦会水,这也是他敢于从水路逃跑的原因。 而雀舌不会,她只是跟着跃出了画舫。 “秀……屿!” 雀舌挣扎着,载浮载沉,视线中的杨彦却没有回头,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全力向不远处的一艘小船游去。 雀舌笑了,解脱般的笑了,然后放弃了挣扎。 身体渐渐沉入水中,就在双眼被淹没之前,她看到那小船主动迎了过来,而船上站着的人…… 那是兴和伯身边的家丁吧…… 这是雀舌最后的念头! …… 方醒站在岸边,摇摇头道:“那女人可惜了。” 小船上有人跳入水中,飞快的游了过去。 而杨彦却在湖中踩水,茫然的看着渐渐逼近的小船。 船头上的小刀觉得这人活着就是在浪费粮食,他拔出刀,问道:“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愿意沉入水中。” “蛆虫!” 看到雀舌被救起,而杨彦扒着小船,被带着往岸边来,方醒不禁骂了一声。 …… 济南城外的一处庄子,一群庄户拎着锄头耙子,还有的拿着菜刀柴刀,甚至还有人拿着木棍。 一百余人看着阵势不小,可他们前方却是一千余人。 千户官陈杰看着前方的‘敌人’,郁闷的道:“这就是造反?” 麾下已经有人在笑了。 换做是往常,陈杰会把偷笑的人拎出来打一顿军棍,可今天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对面一个男子还在嘶吼着。 “……杀进济南城,杀了方醒,封王,你们都封王!济南的好地随便你们挑,女人随便你们抢,都是你们的了,杀啊!” …… “伯爷,杨彦说那人只是在暗示。” “胆小而惜身,偏生所谋甚大,不必理会。” 那家人深知底线,所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方醒对此并未感到意外。 等城外造反被‘镇压’的消息传来,方醒只能是无语。 “这得多愚蠢,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方醒无语,常宇满面愧色请罪,觉得治下出现了这等奇葩,传到京城去,真的是让皇帝都要失笑了。 钱晖正色道:“这只是少数,士绅中城府深沉的不少,兴和伯,现在压下去了,可并不代表他们会老实,要小心。” 方醒对此深以为然,派出了不少斥候去各地查探,并要求济南各地的官吏必须要紧盯那些家大业大的士绅,一旦发现异常,要果断的压下去。 “那个雀舌如何了?” 杨彦被拿下,而雀舌却陷入了沉默之中,这让那些办案的人很为难。 动刑吧,听过她的遭遇后,大家都觉得这女子够倒霉了,不忍下手。 可要是不动刑,怎么敲定杨彦的罪状? 沈石头面色古怪的道:“女人真奇怪,前面还要死要活的,后来就变了,那杨彦的事说的清清楚楚,临走前还说要是忘记了还会回来,哎!女人心,海底针啊!” “她的心死了。” 于谦觉得杨彦就是男子之耻,“那杨彦在家中都有了妻儿,还哄了雀舌说自己没成亲,他在济南城的开销,包括请人吃饭都是雀舌给的钱钞,这等人……只有伯爷说的人渣才能贴切。” “此等小人,当诛!” 男人大抵是喜欢为女人打抱不平的,特别是一位美女。 在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中,方醒看到了再次进来的沈石头。 方醒见他面色凝重,就起身问道:“哪里出事了?” “长山,有人造反。” 常宇笑了笑,说道:“又是谁?这次就有几百人?” 沈石头面色凝重的道:“长山县城陷落了。” “说清楚。”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面白如纸,方醒却坐下了,神态从容。 “长山人马良,只是个街头的青皮,于昨日突然纠结了数百人打破县衙,近而控制了县城,第二批斥候依旧没有回来,所以消息就只有这些。” “兴和伯,大事不妙了!” 常宇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淡定,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面如死灰。 钱晖也是这般模样。 方醒知道他们是觉得等京城得知了消息之后,皇帝震怒之下,会直接拿下他们。 “不关你们的事,从到济南府以来,本官看到了一些蠢货,可更多的却是尽忠职守,不以什么狗屁的道统为理由的官员,你们在尽忠职守!” 方醒坚定的在为济南府上下背书,常宇和钱晖肃然起身,拱手道谢。 这位伯爷据说已经蛰伏很久了,这番犯忌讳的表态却和传闻中他的状态不符。 方醒振眉道:“我原先对此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认为自己将在济南寸步难行,阳奉阴违将是最好的局面,可……” 方醒郑重的拱手,说道:“我错了!” 他看了左右一眼,目光炯炯的道:“由此,我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有你们在,盛世才不是空谈!那些整日只知道坐而论道之辈,在你们的面前也得躬身。” 常宇歪过头,从他眨眼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忍泪。 钱晖低头,吸吸鼻子。 堂下的官员们都有些伤感,一个官员擦去泪水,说道:“当初兴和伯来济南时,就有人暗中说项,想让下官传递消息,或是从中使坏,下官……” “辛苦了!” 方醒能想象得到那种四面楚歌的滋味,亲朋好友都在劝你不要‘同流合污’,你能怎么办? 所以这种坚持才显得格外的珍贵。 大明有忠臣! 而且还不少! 方醒看着这些神色黯然的官员,觉得自己错了。 这不是忠臣,他们是有着判断能力,有操守的一群官员。 他们不是忠于谁,他们忠于的是…… 大明! 他们是在向大明效忠! 常宇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说道:“兴和伯,长山那边还得要派兵啊!” 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亲自去,去会会那些跳梁小丑!” …… 长山! 城外空无一人。 城墙上站着一些人,手中拿着武器,他们在看着济南方向。 “没来?哈哈哈哈!” 豪迈的长笑声中,一个大汉转身走下了城墙。 城墙下是几个男子,见大汉下来,有人就说道:“马大哥,咱们还是抢一把就跑吧,跑进山里躲着,几年后再出来,到时候花钱造几个户籍,咱们就是富家翁了!” 大汉骂道:“你们懂什么?济南城中有人在谋划造反,咱们现在要是跑了,他们造反成功咋办?啊!” “王七,去盯着那些人,别让他们把咱们卖了。” 一个大小眼的男子嬉笑着应了,却没有马上去,而是问道:“马大哥,那些人给了咱们不少钱粮,不能吧?” 大汉骂道:“读书人都不是好东西,心眼子比女人都多,信不得!” 王七去了,大汉昂首挺胸的道:“咱们的人在路上守着,有消息就回报,到时候见机行事!” “马大哥聪明!” 几个男子吹捧着大汉,几人往城中去了。 城中一片死寂。 路面上散落着不少杂物,各家各户都关着大门,无数双惊恐的眼睛从门缝里看向外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熬啊熬,煎熬! 现在是2000章,现在是四月十四号,凌晨十二点二十! 2000章,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在戒烟! 戒烟是个痛苦的事儿,对于一个烟龄比不少书友的年龄还大的老烟枪来说,戒烟是个不能轻易下决定的事。 只是近期身体反馈的信号不大好,所以爵士从前天开始戒烟了。 前天只抽了五支烟! 很艰难! 我以为前天就是最难熬的时候了! 可没想到的是,昨天,也就是周五的晚上,几个小时前,烟瘾发作的时候 那一刻觉得身处地狱,然后一直熬着,几个小时后,觉得要崩溃了。 码字继续,只是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 于是竭尽全力! 专家的言论告诉我,如果能坚持下去,从前天开始,一直到三个月之后,就是戒烟的关键时刻。 大抵这几天就是地狱,最难熬过去的时候。 晚上,有人在安抚我,分散我的焦虑。 月儿在鼓励,骑士在疏导,老唐在呐喊助威 从未感到如此的软弱过,感觉有些惭愧和羞愧。 可感觉依旧,觉得自己很脆弱! 然后摒弃一切外联,现在在自己的世界里。 继续码字! 我想这种脆弱的时候不会长,没几天吧? 昨晚拒绝了许多好意,暗中感谢了许多朋友。 没有几十年烟龄的人!!!!!!!!!不知道现在这种滋味的难受。我想烧一张纸,然后贪婪的吸入那些烟雾 这一刻,就我自己,继续煎熬着,试探并没有得到反馈和回应 好吧,码字就是个自我封闭的活! 抛弃一切! 你并不是神灵,所以忘记那些自我感觉,以及那些你认为应该的东西 我只是凡人,所以 明天继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1章 不,是整个大明 “这个逆贼死定了!” 一户人家中,男子正在给一个手臂被砍伤的衙役换药。他看到在边上呆呆看着的儿子,不禁骂了起来。 “他马良只是个青皮,居然也敢造反,肖大人,大军啥时候能到?” 伤者叫做肖志,他坐在矮凳子上,龇牙咧嘴的看着伤口,说道:“怕什么!兴和伯就在济南府城里呢!他老人家麾下的勇士最多一日就能赶到长山,到时候马良和那些逆贼都没跑。” 肖志只是个衙役,在马良作乱时,县令见对方人多势众,就果断带着官吏们逃了。 只有肖志,他晚了一步,然后被追杀,幸而那些逆贼的目标是仓库,所以他干掉一个穷追不舍的逆贼之后就翻墙进了魏学家。 魏学帮肖志处理好伤口,他媳妇从大门处小跑进来,还是掂着脚,小心翼翼的。 “夫君,肖大人,那马良刚才带着人往县衙那边去了。” 肖志活动了一下左臂,悄然去大门处往外看了看,回来说道:“别担心,兴和伯用兵如神,马良这等青皮,估摸着还没见着兴和伯就被乱刀砍死了。” …… “马良能成事?” 长山的一处宅子里,七个青衫男子正坐在书房里议事。 “那就是个青皮,他能成什么事?等方醒一到,他铁定跑,到时候咱们来个里应外合,这是啥?” 一个倨傲的中年男子看看大家,得意的道:“这是立功!咱们立功了,可长山谋逆是谁造成的?” 他指指众人,说道:“正是那方醒!”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笑容慢慢流露出来。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县衙里,马良看着几大箱子的宝钞和金银,得意的大笑着。 …… “兴和伯,这边耕地多,济南府的赋税多有倚重,只是兼并渐起。此次收回大批耕地,那些士绅伤筋动骨了!” 在距离长山城十里开外的一个田庄里,方醒正在召集人议事。 于谦来之前恶补过长山的情况,介绍起来有条不紊。 “青皮能造反?” 吴跃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方醒正在吃山药,蘸糖吃,这是他为数不多愿意甜食的食物。 于谦有些不满的看着方醒在品味着长山山药,说道:“兴和伯,范文正公的祠堂就在孝感河边呢!” 方醒放下山药,肃然朝着外面拱手。 不论成败,对于范文正公这样的人物,方醒始终抱着尊敬的态度。 于谦的脸色好了些,说道:“那青皮叫做马良,先前已经查明了情况,那马良原先手底下也就是十余人,加上他的亲戚男丁,不会超过五十人,所以此次谋逆值得深思。” 辛老七见他有跋扈之态,就说道:“你就直接说士绅在弄手脚完事,深思什么?” 于谦在方家庄住了许久,辛老七和他也算是熟稔,所以于谦不以为忤,赧然道:“下官倒是习惯了这般说话,得罪了。” 在场的人见他对辛老七自称下官也没啥诧异。 这位要是愿意脱离方家的话,按照他的能力,现在少说也得是个指挥使了。 方醒把山药吃完,吩咐道:“记得让回家的人带几斤回去。” 辛老七应了。 方醒拍拍手,目光陡然凌厉。 大帅升堂了! “斥候!” 方五拱手说道:“老爷,叛逆五百余人,大多是农户,骨干为青皮,兵器杂乱。目前叛逆正守着长山城。” 方醒闭上眼睛,瞬间就决定了方案。 “马上进军,大张旗鼓!” 方醒霍然起身,他张开双臂,辛老七拎着盔甲过来。 “骑兵三百马上绕过长山城,在正面游弋,随时准备拦截逃窜之敌。” 板甲不难穿,就是系带的松紧要掌握好,否则时间长了难受。 辛老七给方醒披甲多次,自然知道力度。 最后是面甲! 一个笼罩在钢铁中的方醒出现了。 外面传来了骑兵离去的声音,方醒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出击!” 命令传到外面,那些军士都纷纷上马。 “出击!” 吴跃拔出长刀呼喊着。 “出击!” 主力倾巢出动,留下了百余人等着方醒。 方醒出来上马,对于谦说道:“文武之道从来都不是什么隔阂,你要关注的是细节。” 于谦上马的姿势不大洒脱,他赧然拱拱手。 “出发!” 方醒一马当先冲出去,于谦觉得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就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任何战略的实施,都不能离开对细节的了解,否则一人即可坏掉一场大战。” 四周皆是耕地,可县城被逆贼打破的消息传来后,再也见不到一个百姓。 前方的主力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于谦问道:“兴和伯,为何不突袭呢?” 方醒看看左右,说道:“那是逆贼,叛逆,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官兵!” 于谦有些醒悟了,纠结的道:“您是想正大光明的击败逆贼,然后让长山百姓记住……那些士绅的嘴脸。” “不,是整个大明!” …… 十里地,骑兵若是不惜马力的话,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在离城五里不到的地方,一片田地之间,十多个拿着长刀木枪的贼人听到了马蹄声。 他们本是坐在道边,渐渐的都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远方。 远方有尘土飞扬。 当百余骑现身时,贼人中有人怪叫一声,然后马良先前的吩咐都被忘光了,所有人都开始亡命奔逃。 发现官兵就马上回报,重赏! 一切都预想的挺不错的,可马良却高估了这些连流寇都不如的手下。 对官兵天然的害怕,对方醒这位魔神的害怕,让他们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骑兵呼啸而至,只有两匹马的贼人顿时作鸟兽散。 “弃刀跪地不杀!”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些贼人不知道骑兵冲击的厉害,依旧在狂奔着。 收获后的田地一望无垠,让人绝望。 当第一声惨叫传来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然后丢弃兵器,缓缓的回身,高举双手。 “跪下!跪下!” 田间躺着一个贼人,还在挣扎着。 他的边上,一名骑兵长刀倾斜,鲜血缓缓顺着刀刃滴到了荒芜的田地里。 更远处,那两名骑马逃跑的贼人渐渐被追兵拉近了距离。 马对于贼人们来说就是个稀罕物,能骑马的,自然是马良的心腹。 “十息下马,否则杀无赦!” 聚宝山卫的是战马,而贼人骑的不过是比驽马好些,而且还矮小。 声音就在身后,可两个贼人却只顾逃命,置若罔闻。 “弩……” 小旗官大声喝令道:“左边一人……射!” 弩箭破空,左边的贼人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来,就跌落马下。 小旗官指指左边,两骑赶过去查看。 然后加装弩箭。 “弩……” “小的降了!” 主力已经赶到,并停滞,对左右展开搜索。 遮蔽战场从来都是第一要务,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对手成为睁眼瞎,从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应对。 方醒带着人也来了,他策马到了俘虏这边,说道:“马上要口供,本伯要城里的具体情况。” “这是谁?” 方醒被包裹在和将士们一样的甲衣里,让人无法辨识身份。 深秋的风吹过,俘虏们缩头缩脑的,却被那句本伯给吓了一跳。 “兴和伯!” 静了一瞬,呐喊声陡然爆发。 “小的愿说……” 方醒转过身去,皱眉道:“何为战士?血性是第一,没有血性的军队就是废物!这些人称不上军队,准备一下,本伯要一鼓而下长山城!” 于谦觉得方醒高看了逆贼,就说道:“血性……下官从上到下见识了不少人,说句实话,血性少有。” 方醒看向北方,说道:“北方苦寒,争斗不休,所以才锤炼出来了野性十足的战士,大明不需要野性,但血性不可少!” 于谦站在他的身侧,说道:“北方啊!目前也只有哈烈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2章 让他们……魂兮归来 北方,深秋的北方草木渐渐枯黄。 寒风吹过,一百余匹战马轰隆而至,枯黄的牧草被马蹄踩踏的到处飞溅。 一行十余人,可战马却有十倍之多。 “前方就是肃州卫!” 冯吉带着锦衣卫的人打头,在一路的追杀中,他们虽然仗着马多的优势不断甩开追兵,可他的麾下为了保护东厂的两人,损失了五人。 一行人都用布包着脸,闻言都精神一振。 怪不得从前日开始,追兵就不再出现,原来是已经快到大明的地方了啊! 赵春反手摸摸背上的包袱,喃喃的道:“王石兄弟,咱们马上就要到大明的地方了。” “有骑兵!” 前方的锦衣卫突然在马背上站起来,然后滑坐下来,回身喊道:“大人,是我们的斥候!” 对面出现了一群骑兵,人数约三百余,这是目前大明强势的证明。 无需躲藏,遇到敌军就开片! 那些斥候见到这群人,先是一愣,旋即就分开,从左右包抄过来。 这是要围杀的姿态。 冯吉策马冲到了最前面,喊道:“锦衣卫百户冯吉在此!” 那边的骑兵却充耳不闻,继续包抄过来。 赵春喊道:“别拔刀,住马!” 他们缓缓勒住了战马,然后冯吉朝着正面的那位副千户缓缓而去。 “下官锦衣卫百户冯吉。” 副千户验证了身份,肃然道:“本官俞连,锦衣卫的兄弟辛苦了。” 锦衣卫的人经常扮作商人马贼,然后深入草原打探消息,所以在边墙的将士们对锦衣卫反而没什么厌恶情绪。 冯吉策马到侧面,肃然道:“下官不辛苦,此次是接应东厂的兄弟回归,他们……” “东厂?” 俞连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厌恶之色。 东厂目前更多的目光是放在了文官的身上,可要弄垮一个副千户,那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东厂的两人缓缓过来,赵春看着这些明军,百感交集的道:“死里逃生,恍如隔世。” 俞连在等着他们自报身份,他厌恶东厂,却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出出气。 “东缉事厂……档头……赵春。” 赵春摸出了牌子递过去,哽咽道:“回到大明了…….兄弟们,我们回家了,我带你们回家……” 俞连愕然看着冯吉,冯吉肃然点点头。 从大明出发,一直到目前为止,其间东厂的人始终在压力之下活动,一朝归来,那种感觉并非是如释重负。 而是百感交集! 赵春下马,把包袱解下来,打开。 “骨灰……” 俞连有些诧异,冯吉低声道:“他们一直在撒马尔罕打探消息,死了三个兄弟,他们……很……勇敢。” 赵春突然仰头大喊道:“王石兄弟,苗喜兄弟,陈辉兄弟,咱们到家了,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关起生泪眼模糊的喊着,他背着陈辉的骨灰,可苗喜的……. 冯吉垂首,他的麾下也战死五人,都是断后…….被追兵乱刀分尸。 “兄弟们,魂兮……归来。” 锦衣卫战死的遗骸都被追兵淹没了,无法取回。所以看着眼前这一幕,冯吉不禁眼睛发酸。 长刀出鞘的声音就在身边,冯吉抬头,看到俞连拔出长刀,冲着那两包骨灰微微颔首,喝道:“大明万胜!” 围住他们的骑兵们纷纷拔刀,肃然高喊:“大明万胜!” …… 肃州城,已经接到消息的守将站在城门外,目光复杂的看着远方。 “大人,来了。” 远处尘土飞扬,大队骑兵蜂拥而来。 守将的神色渐渐严肃。 边墙危险,苦寒只是一层,最怕的就是被突袭。 草原上的敌人最喜欢的就是奔袭,一旦消息被截断,守军将会成为瞎子,猝不及防之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斥候的待遇是军中最好的,他们可以吃最好的食物,挑选最好的战马和武器。 而深入敌后去打探消息的探子,那更是能让边塞人肃然起敬的好汉子! 这种人值得尊重! “是东厂的人,他们远赴哈烈打探消息!”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 消息一路传递进去,那些百姓都默默的走出家门,站在街道两边。 “列阵……” 水囊和装满食物的包裹,以及马料袋子,这些都在那些军士的手中,等着为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补充。 城门外,两排阵列就位,目视着大队骑兵疾驰而来。 俞连率领麾下从左右绕了过来,十余人的东厂和锦衣卫小队就展露在这些边塞将士的眼中。 东厂啊! 传闻中东厂无恶不作,都是些脚底流脓的坏种。 可边塞人不会以传闻来判别人的好坏,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们更愿意去看一个人的行动。 冯吉打头冲进了长长的阵列通道,他将会带领麾下,一路护送着东厂的两人回到京城。 两个对手居然合作了,而且是在敌后,不禁让人唏嘘不已,感慨世事无常。 赵春紧随其后,他勒马,然后两边的军士把饮水和食物草料搁在马背上,检查牢固,并趁机给战马喂了些掺杂着豆子的马料。 战马快活的吃着,不时摇头晃脑的长嘶一声。 这一路他们已经失去了三十余匹战马,都是累死的,或是掉队的。 赵春下马,趁着这个机会,有人端来了热腾腾的面条,每人都有。 赵春狼吞虎咽的吃着,这是他们从撒马尔罕逃出来后的第一顿面条,让他和关起生差点忍不住落泪了。 守将在低声的问着俞连,频频点头。 “都是些为国效命的好汉子!” 守将走到蹲在地上吃面的赵春身前,说道:“你们辛苦了,本官可以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前去京城传递消息,你等可以在此休养。” 眼前的赵春看着就像是乞丐,脸上全是口子裹着布料都不顶用。 那一双手上看着全是裂口,大多都往两边翻开,红黑色…… 这不像是人手! 赵春抬起头来,摇摇头,用拿着筷子的右手指指脑袋,说道:“许多事都在这里,下官只能回去,不然就辜负了那些兄弟……” 吃完面,赵春起身拱手道:“多谢大人,下官告辞了。” 守将退后几步,拱手道:“一路顺风!” 赵春点点头,上马,说道:“一定!” 守将最后说道:“别难过,大明的军靴一定会踏破撒马尔罕,我们……战无不胜!” 赵春眨眨眼睛,说道:“下官正是为此而远赴撒马尔罕,若是大明能战无不胜,那就……值了!” 马蹄声阵阵,这支骑兵小队冲进了城中。 赵春和关起生背上的包袱已经换成了一个木匣子。 他们一路冲进城中,两边的百姓默默的看着,目光追随着他们而去。 他们一路过了钟鼓楼,冲进了长巷子街。 “好汉子!” 对东厂的恐惧烟消云散,有人忍不住赞了一声。 “好汉子!” 这是来自于边塞军民的敬意! “大明万胜!” 消息传递回去,大明一定能弄死那些敌人! 此时的大明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确信大明将会战无不胜! 欢呼声渐渐弥漫开来,赵春想着这一路的艰辛,突然一股豪迈涌上心头。 我们的牺牲换来了这些欢呼,值得吗? 他渐渐抬起头来,于疾驰中挥舞着拳头呼喊道:“大明万胜!” 这些欢呼声聚拢起来,正是方醒一直在追求着的东西。 国家! 民族! 不管是沦陷还是崛起,当这些概念深入人心时,华夏就从不会屈服,敢于拔刀迎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3章 一场乏味的战斗(感谢“步飘飘”成为本书新盟主) 长山县衙里,那些财物都被打包好了。 这里都是马良的心腹,他们确信自己将会飞黄腾达。 多年前,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了个头。 有朝一日,我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 午夜梦回时,闲极无聊时,这些想法就会如流星划过天际,一闪而过。 但当有了这种机会的时候,敢于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的还是极少数。 而马良就是这极少数中的一个,所以他的手下都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等着他吩咐下一步的行动,然后享受荣华富贵。 马良踌躇满志的道:“再去要些粮食来,咱们得准备好退路,否则一旦官兵到了,咱们少了粮食,到时候谁愿意跟着我?” “找到了粮食,就赶紧运走,运到山里去。” 以前他只是个青皮头子,手下十余人,那种指挥别人的乐趣就让他无法自拔。 现在他的手下已经扩张到了几百人,若是他愿意,随时可以抽调城中的壮丁加入,到时候…… 那就是大军啊! 野火在马良的眼中烧过,他说道:“盯紧那些人,有啥不对劲的马上报来,老子杀光他们全家。” 马良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欲望在渐渐膨胀,不是男女之事,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受。 他不知道这是控制欲带来的野心,却无法排遣,就带着人出了县衙。 街道冷清,只有几个麾下在巡逻,看他们四处寻摸的模样,马良不禁摇头,说道:“这特么的像小贼,回头……” 他停住了话头,侧脸,仔细的倾听着。 他的几个手下也是这般模样。 渐渐的,他们的面色都变了。 秋风送来寒冷,同时也送来了惊惶的叫喊。 “……官兵来了……” 马良缓缓测过身体,脸颊在颤抖着。 恐慌在蔓延! 必须要制止住! 想起被抓后的遭遇,马良忍住害怕说道:“这是杀头的事,别想着投降能有出路。” 见手下都面露绝望之色,马良心中的勇气在渐渐满溢,他拔出长刀,指着喊声的来处,大喝道:“杀退官兵,打进济南!” 他无师自通的领悟了怎么去鼓舞士气。 当然,悍勇是必须的。 所以他带头冲向了城墙。 当他到了城头上,还未平息呼吸,就忘记了呼吸。 “是谁?” 一里地的距离,七八百明军下马了,然后迅速组成了阵列。 面甲拉下,顿时一股森然的气息在弥漫。 一个庄户出身的贼人趴在墙头仔细看着,身体渐渐颤抖起来,然后他猛地一下站直了身体,指着那个渐渐成型的阵列喊道:“是兴和伯……” 恐惧在蔓延,一个贼人突然丢弃了木枪,转身就跑。 那尖利的叫喊声回荡在城墙边上,让人心悸。 “是魔神!他会用我们尸体堆成京观……” 马良深吸一口气,恼怒的道:“杀了!” 一支箭矢飞去,逃跑的贼人扑倒在边上,旋即慢慢的往边上挪动着,马良的一个心腹走过去,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却只砍了一半。 惨嚎声让人心烦意乱,马良正准备亲自过去结果了那个贼人,身边有人喊道:“官兵来了!” 他缓缓回身,看着缓缓逼近的阵列,说道:“我们从另一边走,带着宝钞就行。” 如果来的是普通官兵,那么马良还准备大战一场。可聚宝山卫却让他心无战意,只想跑路。 “守住!咱们是守城,他们人少,打不下来!” 马良在城头来回走动,给麾下这群乌合之众打气。 济南府多年没见过刀兵,这些乌合之众看到官兵人少,而且没有云梯,难道他们还能飞上城头来? 于是士气大振! “回头都有重赏!美酒管够……都……” 马良边喊边走到台阶处,给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一下了城头,上马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马丹!明军应该从济南城方向而来,现在却是从后面兜了过来,不消说,这是有预谋的突袭。 马良非常清楚,明军无需攻打,只要围住城门,城中的百姓自然会给他们好看。到时候里应外合,所有人都会成为瓮中鳖。 城下,方醒看着城头那些在叫嚣的贼人,吩咐道:“用火枪压下去,药包炸开城门。” 城头上最多只有十多张弓,而且贼人中很难找到合适的弓箭手,所以方醒认为这将是一场乏味的战斗。 阵列压了过去,方醒看到了砖头和滚木,就说道:“让枪法好的去,清除威胁。” 阵列逼近城墙,上面稀稀拉拉的飞下来些砖头,至于滚木,这时候排不上用场。 狙击手在盾牌的保护下开始瞄准。 “优先清除滚木!” 城头上的贼人见官兵没有动静,顿时信心大增,奚落的骂声不断传来。 “!!……” 两个站在城头,稳着一根木头的贼人同时中弹,手一松,人就惨叫着后倒。 而失去了护持的木头顺着砸了下来,嘭的一声,威势不小。 “!!!” 连续的枪响声中,城头上倒下了十余人,其余贼人面面相觑,就在狙击手低头开始装弹时,上面一声大喊,等他们再次抬头时,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发愣。 但是在新的军令未曾下达前,前出的一队军士依旧把火药包放在了城门外。 点燃,后撤。 “轰!” 硝烟未散,吴跃的长刀已经指向了被炸开的城门。 …… 爆炸声惊动了城中的那些士绅,等那些逃跑的贼人狂呼乱叫的声音传来时,大家面面相觑。 “败了!不出预料的败了!” 一个男子起身,弯着腰,艰难的说道:“咱们的人……出动吧。” “好!” “赶紧啊!不然功劳可没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催促着,然后一起往外跑。 这个时候去迎接王师才是正理! 在家丁们的保护下,士绅们走出了大门,然后就看到了一场抓捕比赛。 看到那些军士披着半身甲,所有的士绅都傻眼了。 “怎么回事?为何会是聚宝山卫的人过来?” “跪地不杀!” 一个军士追赶着两个贼人,最终迫使他们跪在地上,顺从的被押送去集中地。 士绅们在恐慌,他们战战兢兢的聚在大门外,等待着。 “杀逆贼了!” 一声大喊之后,无数百姓从家里冲了出来。 锄头、木棍、菜刀…… 一群群的百姓自发的在街上围堵那些贼人,堵住之后就是一场暴打。 这一幕在长山城内到处上演,聚宝山卫的军士们得以从容一一收纳俘虏,然后把百姓们劝回家中,开始戒严。 一队军士保护着几个人过来了,士绅们不用辨认,都躬身喊道:“见过大人。”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4章 大局第一 马良带着几个心腹冲出了城门,身后那些守门的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都跟着往外跑。 然后他们就一头撞上了在外面游弋的骑兵…… 弩在瞄准,两翼在包抄。 前方的明军策马逼近。 长刀指向马良,百户官喝令道:“十息之内下马跪地请降!” 马良看看左右,低声道:“大家放心,最多是流放,那些事别说……” 众人下马,明军缓缓逼过来,然后开始捆绑。 马良在看着同伙,眼神凌厉。 大家都是一伙儿的,供出来都没地跑。 “大人,他就是马良!” …… 城中已经恢复了秩序,一队队的贼人被收拢。 “伯爷,那些就是本地士绅。” 躲在百姓家中的肖志跟在方醒的身边,一路介绍着长山城的情况。 方醒的目光扫过那一群恭谨的男子,问道:“你们为何完好无损?” 呃…… 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但还是有人出头了。 “见过伯爷,贼子谋逆时,在下等人就带着家丁在此固守,贼人见我等戒备森严,未敢动手。” “伯爷,先前我等都派出了家丁……” 咱们是一伙儿的啊! 方醒看着这些小心翼翼的脸嘴,微笑道:“辛苦了!” 众人纷纷躬身道:“不敢不敢,伯爷辛苦,我等只是尽了本分。” 于谦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些人,微微摇头。 “拿下!” 方醒指指这群人,然后负手去了县衙。 那群人愕然,然后悲愤,然后绝望。 “兴和伯,这是为何?” “伯爷,在下所犯何事?为国出力还被拿,这是哪家的规矩?” “苍天呐!朗朗乾坤!朗朗乾坤!这是颠倒黑白啊!” “够了!” 于谦一声断喝,喝住了这些看着比比干还冤的士绅,厌恶的道:“长山最有钱的就是你们,叛逆不来攻打你们,这是何故?难道说你们的道德精深,已经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吗?” 一个士绅被军士反剪着双手,喊道:“他们来攻打过!他们来攻打过!” “无耻!” 于谦怒道:“他们若是不敢攻打这座宅子,哪来的胆子抗拒官兵?前言不接后语,且等匪首就擒,看你等怎么说!” 他摇摇头,拂袖而去,身后留下了一片惨白。 “造反?” 一个士绅失魂落魄的道:“这可是造反啊!造反……都是不论证据,只论……嫌疑……” 历朝历代对待造反的态度大抵都相似:首恶和头目弄死,剩下的人大多都是流放到最恶劣的地方去。 托中原王朝历来疆土庞大的福气,所以流放地的选择从来都不是问题。 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 “尚茹呢?” 绝望之下,有人大声的喊道:“大人,伯爷,尚茹才是主谋啊!” …… 县衙里乱糟糟的,肖志人面熟,就叫了几个相熟的人家,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把县衙清理干净。 “伯爷,马良和同伙就擒。” “要口供。” 方醒觉得这是一场乏味的征战:一群被蛊惑的庄户,一群居心叵测的士绅,外加一个以为自己有天命在身的青皮头子,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一场闹剧般的造反。 “愚昧的人!” 方醒让辛老七拿钱给肖志,请他去收些山药来。 “晚上让弟兄们吃山药炖肉!” 长山这地方的山药还真是对了方醒的胃口,他准备回京时带几百斤,自家吃,送点给朱瞻基,好歹让他保养一下。 这娃咋就那么倔呢? 方醒有些忧郁,他叫端端每日早上去骚扰朱瞻基,让他起来锻炼。开头不错,可后来朱瞻基又松懈了。 想起爱哭的玉米,一股紧迫感让方醒再也忍不住了。 “让方二回京,马上回去。” 带着方醒的嘱咐,方二一人三马,在一个总旗部的保护下出发了。 而马蹄声才消失,接着又出现了。 “伯爷,常大人遇刺,重伤!” 飞骑来报的正是留在济南城的聚宝山卫的斥候,他们已经跑死了几匹马,而济南城到这里的距离还不到一百公里。 “济南目前如何?” 方醒没有去关切常宇的生死,这是一个大将的必备素质之一大局第一! 斥候说道:“济南城目前还算平静,姜旭泽已经回来了,但是钱晖却不许他接手布政司,两人在闹腾,那些官员也跟着不安。” 方醒起身,吩咐道:“吴跃带人清理长山,我回去后马上派人来接替你们,于谦留下。” 这是要马上赶回济南的意思,于谦马上说道:“兴和伯,此事重大,下官请跟着回去。” 家丁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方醒说道:“这边有你没你问题不大,可这一路都是换马不换人,你确定自己撑得住?” 军中疾行赶路时,经常会有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不经常长途骑马赶路的人受不住。 …… 天空乌云笼罩,伴随着常宇遇刺的消息,让人压抑。 布政司衙门里愁云惨淡。 常宇是在出门时遇刺的,刺客一箭就射中了他的胸口,然后远遁,至今还没抓到。 姜旭泽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布政司衙门,马上叫人去找来了十多名对外伤有造诣的郎中。 这是个安抚人心的举措,接着他又派人去保护五品及以上的官员,进一步安定了人心。 “姜大人,济南府形势诡秘,下官身为按察使,请你回避!” 大堂里,一群参政参议都不知所措的在看着钱晖和姜旭泽之间的剑拔弩张。 天色渐渐的黑了,两人还是僵持不下。 姜旭泽有些忍无可忍了,说道:“本官乃是右布政使,常大人遇刺,本官自然要接过重任,钱大人,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钱晖只是不理,姜旭泽森然道:“你只是按察使,手伸的……太长了!” 钱晖冷笑道:“下官的官阶是不及大人,职权也管不到布政司,可姜大人,你为何不同意本官的建议?派出军士封锁街道,这是此时的要务!” 姜旭泽指着他,摇头道:“常大人遇刺,此时的济南城中人心惶惶,调集军队封锁城中,若是有人趁机引动,一城皆惊,难道要镇压吗?” 他看着下面的官员们,自信的道:“那些军队要引而不发,这才是震慑人心的法子!若是尽数派出封锁,人心就乱了!自乱阵脚啊!” 钱晖冷笑道:“本官不与你说这些,派去报信的军士早就到了长山,兴和伯乃当朝名将,估摸着现在已经快到了,咱们什么都不用说,等兴和伯进城了再做道理!” 轰隆! 大雨倾盆而至,姜旭泽看着外面的雨幕,叹道:“这雨那么大,哎!” …… 济南城,守城的军士穿着蓑衣,披着雨布,蹲在城头瑟瑟发抖。 “好冷啊!” 深秋的大雨带来了降温,也带来了观察上的困难。 “有骑兵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5章 老子要杀光你们 油布裹身,可挡不住寒气。 雨水打在头顶上,方醒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些头痛。 城头上半晌才亮起了一个灯笼,在雨伞的遮挡下,一个军官趴在城墙上,仔细看着方醒六人,喊道:“你等是谁?” 辛老七仰头喊道:“兴和伯在此,开门!” 趴在城头上的那个军官差点被吓的掉下来,他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着。 可暴雨之下,那个灯笼发出的光线几如萤火虫,城下的几人看着就像是幽冥使者,纹丝不动。 看不清啊! “伯爷,看不清啊!” 这军官有些踌躇,大晚上的开城门,这事儿他可做不了主。 辛老七喝道:“这里六人,你开城门验证了就是,或是放下吊篮,我们上去。” 军官皱眉道:“大人,下官必须要去禀告。” 这是正常的程序,无可指摘。 可方醒却等不及了,他掀开雨布,任由雨水把自己淋成落汤鸡,说道:“常宇遇刺,本伯快马从长山赶回来,紧急时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开门,本伯自会上奏章请罪!” 军官看不清方醒的脸,他在犹豫着。 如果下面的不是方醒,那么他的后果会是什么? 而且开城门的动静不小,一旦惊动了城中,会不会造成混乱。 在常宇被刺杀的当口,济南城已经是风声鹤唳,若是再来一出…… 雨一直下! “点火把!” 雨夜中,方醒的声音传上城头,接着几名家丁就开始用雨布挡住雨,随即火头渐渐照亮了雨布。 辛老七用雨布盖在方醒的头顶,然后有家丁把点燃的火把凑到方醒的脸庞。 火把噼啪燃烧,湿气和雨点的溅入,让火把燃烧的有些激烈。 火星溅到了方醒的脸上,他眯眼看着城头,说道:“本伯方醒!任何后果都由本伯担之,开门!” 军官几乎把大半个身体都搁在了城墙外,身后两个军士在抱着他的双腿。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挥手喊道:“是伯爷,开城门!” 城门的门轴大抵是许久没有加油润滑了,哪怕开门的动作再小心,可吱呀的声音依旧传出去老远。 那军官走出来,近前再次辨认了方醒的身份,然后躬身道:“伯爷,下官有罪。” “别扯这些没用的,告诉本伯,城中可戒严了吗?” 方醒重新用雨布盖住头,喝问道。 军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苦笑道:“伯爷,没呢!听说布政司衙门里,钱大人和姜大人闹起来了,钱大人不让姜大人接手布政司的事,姜大人说钱大人是越权……” 方醒上马,喝道:“看好城门,今夜除非是本伯的吩咐,城门不许再开,敢于冲击城门者,杀之无罪!” 六骑冲进了城门中,军官呆呆的站在城外,仰头,苦笑道:“别闹大事啊!咳咳咳咳!” …… 身后是城门关闭的声音,前方的街道被雨幕洗刷着,视线内一片模糊。 大雨继续在下! 六骑朝着布政司衙门而去。 小河里的水漫出来,让街道上积了差不多半尺的水。 马蹄踩踏而过,水花四溅! 寂静! 最前面的辛老七突然勒马,家丁们默契的从两边冲过去,然后住马。 方醒在后面,不用辛老七解释,他就觉得不对。 他回头看看城墙方向,此刻距离约有两里地了。 寂静会传染,大雨落地,仿佛也失去了声音。 两边的商铺里一片死寂,连咳嗽都不曾听闻。 辛老七垂眸在听着,其他三名家丁都拔出长刀,盯着左右两边。 方醒没有动,这等大雨之下,弓箭无法使用,所以他无需动。 雨水从他头顶的雨布上倾斜而下,在他的眼前形成了一道水帘。 透过这道水帘,方醒听到了声音。 前方的辛老七猛地抬头,仰天长啸。 “啊……” 他也听到了那踩踏着水的脚步声! 方五厉喝道:“至少五十余人!小刀护着老爷撤回城门!其他人狙敌!” 啸声传出老远,可方醒相信要等来援兵,至少得一刻钟以上。 既然蓄意,那自然是谋划周密。 方醒微微一笑,冲着右前方的巷子口喝道:“今夜,谁都别想活!” 这是命令,尽数杀光这些人的命令! 这也是态度! 辛老七回头,面色焦急,说道:“老爷,退!” “我不退!” 方醒皱眉道:“老七,你啥时候见我抛开你们,独自逃跑了?” 践踏产生的水声陡然加快,一个声音突然喊道:“杀!” 雨幕中,第一个贼人从巷子口里冲了出来,他挥舞着长刀,愕然了一下。 这些人居然没转身逃跑? 方醒已经把挂在马身上的霰弹枪取了下来,策马往前。 人潮旋即涌了出来,辛老七看了一眼,神色转为冷漠,说道:“看好老爷!” 方醒愕然,辛老七已经下马了。 人潮涌动,后面有人喊道:“杀了他!” 辛老七手持长刀,没回头的喝道:“拦住老爷!” 说完他疾步向前。 街道上的水已经积到了脚脖子的深度,辛老七每一步都会溅起大蓬水花。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方醒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而那些扑过来的贼人更是为之一惊!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看身上衣服才将打湿的模样,分明就是一直藏在附近的宅子里,就等着这一刻。 他们的武器都是长刀,而长刀却是制式兵器,民间哪里能有? 六十余人! 一人和六十余人! 双方在向着对方狂奔! “老爷!” 方醒下马了,可他却寸步难行! 方五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小刀和方六在监视着身后,于谦手持长刀,有些紧张。 “放开我!” “杀!” 双方已经撞到了一起。 六十余人,瞬间就淹没了辛老七。 “杀……” 一个贼人大喝一声,长刀兜头劈开。 这不是江湖手法! 所谓的江湖,不只是青皮…… 可这些贼人……不会是青皮! 兜头一刀,这是气势的一刀! 你敢躲,那就失去了应对的机会! 而且周围的人都在纷纷举刀,下一刻就能把辛老七乱刀分尸! 铛! 辛老七荡开当先这人的一刀,却没有趁机砍杀此人,而是虎吼一声,整个人撞了上去。 方醒的脸颊在颤抖着,他的挣扎停住了一瞬,然后从胸口涌起一股暴戾。 “我杀了你!” 正在挣扎着的方醒眼珠子发红,他发誓要杀了方五。 他怎能让辛老七去独自冲杀! “老七!” 他奋力挣开了方五的搂抱,可这是方五担心伤到他的结果。 他提起霰弹枪,就像是个疯子般的冲了上去。 他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知道,自己不能看着辛老七被乱刀分尸。 是主仆吗? 不! 方醒觉得他们更像是兄弟! “老子要杀光你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6章 一人,六十人…… 苍穹下,大雨中! 一人的长刀被挡飞,长刀还在半空中,他的神色还在是愕然。 但他相信辛老七下一刻就会死去! 他对此深信不疑! 无数长刀划过雨线! 嘭! 辛老七猛地撞了过去! 就像是两辆车的相撞。 辛老七的是牛车,而他当前的贼人却坐在了木马上。 就像是炮弹一般的,贼人就向后飞了出去。 嘭! 前方被这一撞,撞倒了几人,顿时一片混乱。 而后面的长刀在辛老七不退反进之后,纷纷落空。 辛老七向前冲出几步,低着头。 长刀再次挥斩! 这次却是身后! 这一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斩断了雨线之后,居然没有雨点飞溅。 雨线继续落下! 谁都想不到这刀的快! 血光闪过,随即被雨水压下。 人头飞起,脸上还带着愕然之色。 辛老七出刀时已经计算过了角度,可最后一个贼人要比他的同伴们高出一头,而这一刀的尽头正是此人。 长刀之势正好将尽,在这个贼人的手臂上划过,然后辛老七顺势收刀。 手臂从肩膀处掉落,高大贼人却只是一怔,然后狂喊一声,长刀继续斩落。 是悍勇之士! 辛老七并未出刀,对方失去一条手臂,平衡也同时乱了。 他只是微微侧身就避开了这一刀,然后左手握拳,挥出! 这是方醒第一次见到发狂的辛老七的战斗力! 只是一拳,那身高起码有一米九的贼人就像是被铁锤撞上了一般,颈椎那里发出了可怕的咔嚓声,然后方醒就看到了他的脸。 一张从身前转动一百八十度,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脸! 这就是一拳之势! 那些贼人不禁为之一滞。 “杀了他!杀了他!重赏!” 后面一个中年男子在雨中挥舞着双手蹦跳着,眼中全是怨毒!还有兴奋。 “杀了他!” 一阵大风吹过,风卷起雨线,扑打在辛老七的脸上。 长刀飞舞,大雨如注…… “杀!” 辛老七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人多的地方就冲了过去。 “老七,回来!” 方醒拿着霰弹枪,却面对着混战的局面不知所措。 他不能开枪,一旦开枪,估摸着误伤辛老七的概率还大一些。 于是他举枪,却找不到目标。 小刀和方六,还有于谦在盯着后面,哪怕前方的战斗再激烈,他们也不能回头,除非是辛老七战死! 三把长刀同时劈来,两人跃起,正面一人把长刀当做长剑使用,直刺过来。 你还能格挡吗? 呼! 辛老七用力的呼气,然后身体高高跃起。 方醒瞪大了眼睛:这得有一人高吧? 空中的辛老七左腿弹出,左边的贼人反应都没有,直接摔了出去,倒在地上抽搐着。 叮! 半空中,辛老七的长刀只是一撩,就把右边贼人的长刀卸掉,旋即右膝重重的装在正面贼人的面门上,长刀挥出。 右边的贼人脖子喷血倒地,正面贼人的脸已经成了平坦之地。 辛老七落地,周围的贼人马上展开围杀。 身后有破空声传来,辛老七转身,左手如长鞭般的挥击出去。 嘭! 身后偷袭的贼人宛如被鞭子抽中了胸部,短促的惨嚎之后,就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这如同挥鞭的抽打,已经把他的前胸打的塌陷,肺部被胸骨刺穿。 呼! 辛老七紧握长刀,刀指前方,漠然道:“今夜,你们将无一人能活!” 群贼悚然,正面的气势一滞。 “老七,退!” 方醒的喊声并未挽回辛老七决绝的冲击,他疾冲过去。 长刀下意识的劈砍。 呐喊声震天,就像是一群羊在面对凶兽时,集体发出声音,妄图吓退凶兽。 后面那个男子焦急的喊道:“围杀他!围杀他!” 可那些贼人却怯了,先前辛老七一人和他们展开厮杀时,人人都以为不过是瞬息就能解决的事。 可现在地上倒着七八个人,而辛老七却越发的悍勇了。 这是谁? 万人敌的悍将吗? 方醒的身边有家丁,这是大家事先都计算进去的阻力。 六人! 有人在城外用鸟鸣报信,方醒一行六人。 所以他们认为稳操胜券! 可辛老七只是几刀,就把他们的信心彻底摧毁! 一人对六十余人,他,居然就那么无畏的冲阵了? 中年男子呆呆的看着前方,辛老七的长刀挥斩,就像是砍柴般的,挡者披靡。 “这特么的!这特么的!” 中年男子看到辛老七每次挥刀,必然会有一人中刀,惨嚎的倒下,不禁浑身在颤栗着,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这人……他居然能压着那么多对手,丝毫不处于下风。 中年男子抬眼看着被方五挡在身后的方醒,心中悲愤。 你号称魔神,麾下的家丁居然也这般的…… “杀!” 方醒也呆滞了,他呆呆的看着辛老七挥舞着长刀,宛如杀神般的在人群中收割着人命。 这特么的就是杀神啊! 天神降临! 中年男子有些绝望了,事先的安排被他抛在脑后,就嘶吼道:“别躲了,都出来!” 他担心断后路的伏兵出不来了。 因为先前辛老七的长啸声已经惊动了守城的军士。 哪怕他们准备了拦截袭扰的人,可最多一刻钟,那边的援兵就能杀到。 时不我待! “吼!” 辛老七一声暴喝,矮身,然后身体旋转。 长刀随着他的转身挥斩出去,现代打造的唐刀无坚不摧的斩断了阻力。 方醒呆呆的看着辛老七收刀,然后跃起,返身再次出刀,后面的两个贼人脸上飙出血箭。 一人,一刀! 长刀在人群中闪动着,惨嚎声不断,辛老七却在不停的推进着。 他竟然在反击?! 长刀闪动,人头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前。 血水马上在雨水中开始散溢,一股股,逐渐变成一丝丝…… 那双眼睛居然眨动了一下,然后才呆呆的看着雨幕。 “啊!” 中年男子被吓到了,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然后靠在墙壁上喘息着。 抬眼,那些贼人依旧在悍不畏死的围杀着辛老七,可却只能看到那孤独的刀光在闪动。 而方醒等人的身后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伏兵,截断方醒后路的伏兵! …… “钱大人,回去吧。” 布政司衙门里,所有的官员都不得离开。 钱晖固执的不让姜旭泽接手事务,已经僵持到了现在。 “姜大人,在兴和伯回来之前,本官不会离开这里!” 钱晖摇摇头,嗓子都沙哑了,可他依旧不肯离去。 布政司的事务被按察使干扰,官员们对此是是抵触的,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否则姜旭泽一个跋扈的说法,就能扣住钱晖,然后再上奏章告状。 以下犯上啊!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按照行程,兴和伯此刻已经在济南城的外面了,若是他定本官之罪,那本官无话可说。” 钱晖有些僵硬的起身道:“但在此之前,本官寸步不让!” 姜旭泽依旧是沉稳的道:“钱大人,本官还是那句话,济南城当前第一要务就是稳,稳住,等兴和伯回来了再做处置。” 钱晖只是冷笑。 时间在流逝,一刻钟后,姜旭泽起身道:“今日就这样吧,回头若是兴和伯来了,让人去叫本官。” 他施施然的走了,钱晖却依旧坐着。 这是全体官员待命的意思。 下面的官员都麻木的坐着,有人悄然转头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吏疯狂的跑了进来。 “城东有喊杀声……” 瞬间,所有人,包括钱晖的面色惨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7章 谁能书阁下(感谢‘放肆的緈福’成为本书新盟主) 三千大章,求月票了! 身后百步开外,蓦地出现了三十余人。 这些人装扮和武器与前面的贼人一般,不用说,小刀就喝道:“七哥,一炷香!” 这话是在告诉辛老七,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这边就能去增援他。 可辛老七那边却已经在反击了! 当辛老七一刀把当前之敌从腰部斩断时,那些贼人都开始了后退,面带惊惧之色。 可退后只是一瞬,旋即中年男子喊道:“都是死了,为何不杀了他再死!” 那些贼人马上鼓起士气,更加悍勇的扑了上去。 辛老七毫不犹豫的挥刀。 “老七那么厉害?” 方醒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辛老七。 一人战六十余人,而且还能战而胜之! 方五也愣住了,身后的脚步声急促传来,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增援哪一边,而且他还得要保护方醒。 正面的贼人还剩下约四十人,可在失败就必死的绝望下,他们越发的勇猛了。 而后面的三十余人…… 正在方醒想回身增援后面时,辛老七已经突破了贼人。 “杀!” 一个身材比辛老七还高大的男子从中年男子的身后冲了出来,步子很小,频率却很快,让方醒想起了叶落雪。 辛老七也是面色凝重,但却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两把刀在空中相遇。 火星四溅! 火星继续,高大贼人双手握刀,压着辛老七的刀滑了下来。 再下去就是手,只需长刀一挑,辛老七的右手就再也保不住了。 辛老七手臂上抬,轻松的卸掉了对方的压力,随后右肘顺势挥击。 贼人却身体后仰,随即长刀上撩。 辛老七一击落空,身体骤退,然后反手一刀,把一个想从身后偷袭的贼人劈翻。 “杀!” 正面的贼人却趁机拦腰一刀。 这一刀的时机掌握的妙到巅毫。 辛老七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跃起,可在他刚斩杀了一个贼人之后,脚下无从借力,跳不到那么高。 第二就是格挡,可他的长刀才收到腰侧,来不及了啊…… 方醒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战斗力弱小的事实,就冲了上去。 辛老七没有慌乱,他甚至还瞥了对手一眼,然后身体急转。 唰! 他转的再急,可也没有长刀的速度快。 腰间闪过血花,辛老七的长刀也挥斩过来。 这是沙场的招式。 沙场上,不管你是受了什么伤,在你的敌人没倒下前,你必须要忘掉伤痛,要更凶狠的干掉对手,这样你才能脱离险境。 “嘭!” 方醒终于开枪了,在辛老七的后路全被断绝之后,他悍然开枪了。 霰弹密密麻麻的冲了过去,鲜血飙射出来,在风雨如晦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这时那些贼人才从对辛老七的恐惧中想起了一件事。 咱们要杀的人是方醒啊! 于是剩下的人蜂拥而至。 方五准备冲上去,方醒冷笑道:“别动!” “嘭!” 冲过来的贼人倒下了一排! 一时不得死的贼人在地上的积水中惨叫着,两边的店铺里安静的像是鬼店。 “嘭!” 方醒一步步向前逼近,在霰弹的打击下,贼人纷纷倒下。 而辛老七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那贼人的刀法凶悍,而且他的体力充沛,比刚在短时间内干掉了二十余人的辛老七更加的矫健。 长刀连环斩出,辛老七只有招架之功,岌岌可危。 唰! 辛老七苦苦招架之下,终于百密一疏,肩头上被长刀掠过。 贼人兴奋的大喊一声,凌空而起,当头一刀。 这是气势的一刀! 也是必杀的一刀! 可辛老七竟然没有格挡,而是大喝一声,同样跃起。 两把刀在半空中交错而过。 这是要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刻! 可高大贼人却率先避让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极度扭曲着,想避开辛老七的这一刀。 可辛老七却没有躲避,他只是伸出手臂去格挡! 铛! 长刀斩中手臂,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这是护臂! 贼人虎吼一声,就在辛老七的长刀切入他的肩膀时,他弃刀,右拳重重的打在辛老七的左脸上。 辛老七粗壮的脖子撑住了这次打击,可脸部却不行。 他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水。 人落地,辛老七就像是没有受过伤一般,长刀挥动,人头落地。 他猛地回身,那些被方醒的霰弹逼得往后逃的贼人都呆住了。 他的左脸高高肿起,目光却依旧冷漠。 长刀前指,辛老七疾冲过去。 “小的降了!” 辛老七不知道自己刚才干掉的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已经呆滞了,他喃喃的道:“这可是打遍山东无敌手的钱青啊!” 杀神般的辛老七冲进了敌群之中,顿时一阵血雨腥风。 而后面来的三十余人,已经被小刀三人被拦截住了。 不,是两人,于谦在第一时间就被小刀一脚踢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 “这是杀神啊!” 一声尖叫之后,辛老七当面的十多名贼人崩溃了! 壮观啊! 一人冲杀六十余人,然后还有高手隐藏截杀,居然战而胜之…… 那些贼人纷纷往边上逃去,方醒毫不犹豫的一枪轰了过去。 地上跪着五人,尽管知道自己的未来就是斩首,可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依旧选择了投降。 哪怕是多活一天,可也值得他们用这一天去珍惜这一生。 辛老七拎着长刀走过去,雨水把长刀上的血液冲洗下去,看着微红。 垂首跪着的贼人们在等待着,等待着辛老七走过。 而那个中年男子已经跑了,可辛老七根本不管。 今夜将会是杀戮之夜,那人逃不掉! 辛老七疾步走过去,长刀连续挥动。 老爷说你们都得死,那就去死吧! 当他冲到方醒的身前时,身后倒下了五具无头的尸体。 这个男人…… 辛老七扫了方醒一眼,发现没受伤,就和他错身而过。 方醒缓缓回身,他觉得自己埋没了辛老七。 这就是个能在史册上闪亮发光的家伙! 方五也是被惊住了,方醒喝道:“去帮忙!”,他这才想起跟着跑过去。 小刀两人只是挡住了对手,而当辛老七拎着长刀出现时,一直在想着突破他们的贼人们,居然怕了。 “是那个凶神!” 小刀他们呆住了,看着自己的对手掉头就跑。 然后辛老七就一阵风般的冲了上去。 城门那边的援军终于赶到了,可当他们看到二十余贼人在亡命奔逃时,还以为是城中的军队出手了。 惨叫声在奔逃队伍的最后不断传来,被援兵截杀后,很快就尽数跪地请降。 贼人跪下,援兵准备和友军打个招呼,然后…… 然后他们就看到辛老七一个人提刀追在最前面,而小刀等人已经麻木的在看着,已经被辛老七的悍勇给震住了。 十余人跪在地上,有军士准备去捆绑,辛老七大步过来,一刀枭首! “大人!” 开门放方醒等人进来的军官想阻拦,辛老七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家老爷说了,他们都该死!” 那军官被辛老七看了一眼,不禁退后了几步。 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斩首,剩下的贼人都想反抗,可却浑身无力。 这就是为何许多人在面临绝境时不敢反抗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反抗不会有一点儿希望,只会换来更大更多的痛苦,所以放弃。 这十余人就像是木桩子一样,被辛老七一一枭首。 山东的军士多年不经战火,此刻见到这等场景,当即就有人面色煞白的转身呕吐。 当枭首完毕之后,辛老七纳刀入鞘,回身,“老爷。” 瞬间,那个憨厚老实的辛老七就回来了。 方醒在水中淌着过来,缓缓的看着辛老七身上的刀伤,瓮声瓮气的道:“给老七处理伤口。” 渐渐的,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当钱晖也赶到时,看着满街的尸骸,再看看方醒那边的几个人,不禁骇然。 这特么的就是杀神啊! 所有人都在看着辛老七! 这就是文皇帝当年亲自开口给官的辛老七! 这就是敢于拒绝文皇帝招揽的辛老七! 这就是当年曾经统领聚宝山千户所作战,战无不胜的辛老七! 今夜一战之后,这个名字将会再次响彻大明! 那军官读过几年书,他看到辛老七浑身浴血,依旧在注视着两侧,不禁大声的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这是李白的侠客行! 这是一首传唱颇广的诗! 甚至连那些青皮都能得意的背诵出来,为自己的悍勇作证。 于谦也情不自禁的吟唱起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给辛老七检查伤口的方五回头对方醒点点头,示意问题不大。 方醒心中大快,小刀也大声吟诵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辛老七随手一拉,上衣就被拉了下来,露出了一身虬结的肌肉。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不是谁都能、都敢拒绝皇帝的招揽。 季布一诺,可及辛老七的默默无名? 长街的尽头出现了火把,有人在大声的呼喊着。 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些迟来的援兵,声音渐渐变大,压住了那大雨。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黄禄带着人赶到了,他站在边上,看着一地的尸骸,再看看这些大声吟诵的人,不禁呆了。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8章 锤炼于谦(感谢“天色微微凉”成为本书新盟主) 满街的尸骸,让人无处落脚。 “兴和伯,本官罪不可赦。” 钱晖面色惨白,手一松,雨伞就掉到了地上。 方醒在城中被截杀,这事皇帝肯定会勃然大怒。 济南城中要掉多少人头?被流放多少人? 方醒却安抚道:“此事不是你的责任,你拖住了姜旭泽,这就是功劳!” 钱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解释道:“常大人遇刺之后,姜旭泽来的太快,本官本没想干涉,可建议他全城戒严却被推拒,本官就觉得不大对劲,却不能压制,只能拖住他,幸而您及时赶到,否则这济南城怕是要出大事啊!” “李维还没来?” 方醒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钱晖却从中听到了杀机。 “本伯临走前叮嘱他要看着城中,有异变马上要增加人手巡查,人呢?” 李维是山东都指挥使,被方醒委以重任,但从方醒进城到现在,却没看到一队军士。 守门的军官正带着人去追捕逃跑的那个中年男子,这个方向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防御力量。 “砸开一家!” 方醒指着边上一家店铺吩咐道。 “嘭!” 店铺被撞开,小刀进去看了一眼,说道:“老爷,没人!” “有趣!” 方醒进了店铺,有衙役去烧热水,然后他说道:“把老七的伤口处理好。” 换衣服,消毒,方醒在边上看着辛老七腰部的那道伤口,不禁后怕的道:“若是再进去几分……告诉他们,指使者,本伯要活的!” 黄禄也来了,一进来就跪下请罪。 方醒算是钦差,他若是认定黄禄有罪,那么现在就可以软禁他。等一道奏章进京,按照皇帝对方醒的信任,黄禄只有举家流放的结果。 方五和小刀用纱布裹住了辛老七的腰部,只要不剧烈运动,影响不大。 “姜旭泽呢?” 方醒仿佛是随意的问道。 钱晖也仿佛是随意的说道:“姜大人已经回到了布政司衙门,刚才消息传去时,他说要去看看常大人。” 辛老七站起来动了动,方醒喝道:“你且消停些,先去歇息。” 钱晖想起刚才那些尸骸,目露异色的看着辛老七,心想这等悍勇之士,换做是以前,那就是贴身之人啊! 方醒进去换了衣服,出来就问道:“查出来没有?” 门外已经跪着一个人,方醒却看都没看一眼。 于谦走路有些撇脚,他拱手道:“兴和伯,那些贼人原先是马贼,济南城中的豪绅丁耀是他们的头领,长山人尚茹在中间牵线,先前就是尚茹带着贼人截杀我们。” “尚茹……”方醒想了想,问道:“可是长山那些士绅们说的那人?” 于谦点点头,说道:“尚茹和丁耀是老相识,此次截杀起于杨彦的谋划,尚茹施行,丁耀出人。” “兵器呢?” 这时有人送来了姜汤,方醒端起来喝了一口,皱眉问道:“那么多长刀,他们从哪拿到手的?” 于谦看了跪在门外的都指挥使李维一眼,说道:“不清楚,兴和伯,下官觉得应当要先接手城中的军队。” 方醒漫不经心的看了李维一眼,说道:“本伯事情多,无法分身,你,可敢去一趟?” 于谦一怔,旋即振奋的道:“下官愿去。” 方醒感觉有些饿了,他盯着于谦说道:“国之大事,首要在军,若是激起兵变,你可知道后果?” 方醒这是要锤炼于谦,于谦对此心知肚明,他拱手道:“若是出事,下官愿自尽谢罪!” 方醒挥挥手,说道:“带些衙役去。” 衙役自然不能和军队相提并论,只是去助威而已。 于谦去了,方醒随后吃了一碗面条,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 于谦一路去了军营,此刻天依旧黑着,只是雨已经停了。 风吹的人骨缝里往外冒寒气,地上有不少积水。 营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哨楼上面的明哨喊道:“哪来的?” 于谦疲惫的抬起头来,喊道:“本官乃是吏科给事中于谦,奉兴和伯之令前来,让营中的人出来说话。” 这下哨楼上的人不说话了,营地里面一个看似平地的地方突然凸起,然后一个军士起身。 伪装的不错! 于谦心中有些惋惜,他在惋惜着李维的结局。 李维如今还跪在方醒那边,按照于谦的理解,方醒饶不了他,多半是要被拎着回京算账。 验证了身份之后,营门大开,一个将官迎了出来。 “本官陆丰。” 陆丰看着有些不怒自威,他拱手道:“于大人何事?” 于谦看了一眼营中,发现依旧是死气沉沉的,就说道:“下官奉兴和伯之令接管你部。” 陆丰的脚猛地踩了一下,鞋底有些陷入泥中。 他磨了一下脚底,目光冷漠,问道:“兴和伯的文书可在?” 于谦愕然,这才发现方醒没给自己手书。淋了一夜的雨之后,他的大脑有些昏沉,居然也忘记了此事。 陆丰拱手道:“报歉得很,军营重地,不便交通外人,于大人请回吧。” 兴和伯是忘记了还是…… 这个念头在于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强硬的道:“本官要进营监督!” 陆丰冷笑道:“谁能证明兴和伯的军令?” 军令二字他说的很重,是在警告于谦:军中的事,没有军令,你想凭着一张嘴忽悠我呢? 于谦冷冷的道:“本官要进营!这并不违反你们的规矩。” 他只带了几名衙役,无法对军中造成影响。 而且他算是半个钦差…… 可陆丰却只是摇头,他的身后站着几十名军士,人人手握刀柄。 呛啷! 长刀出鞘,于谦刀指陆丰,喝道:“本官于谦,吏科给事中,奉陛下之令前来济南,昨夜兴和伯遭遇围杀,而你们……你们昨夜无动于衷,这是要谋逆吗?” 文官提刀,森然的威胁着一位武将,这事儿怎么看就怎么诡异。 “围杀?” 陆丰的面色一变,回身,沉声问道:“为何没人给本官说此事?” “大人,李大人出营前没说。” 李维是都指挥使,陆丰是都指挥同知,上下级的关系…… 陆丰的面色有些难看,于谦喝道:“李维现在就跪在兴和伯的面前,你等如何?” 卧槽尼玛的李维! 李维这是把他们给卖了! 他要是主动袒露消息,说自己要去请罪,那么陆丰定然不会坐视,肯定会清理本部,然后等待方醒派人来检查监督。 他后怕了,刚才幸好他比较谨慎,如果直接把于谦轰出去,不管这事他有没有责任,都逃不脱一个跋扈的罪名。 畜生! 陆丰瞬间就决定了立场,侧身肃然道:“本官不知此事,于大人请进,本官马上令营中戒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09章 营前斩首(感谢“31song”成为本书新盟主) “都呆在屋里,不许出来!” 营地里,厉喝声中,各处火把都点了起来。 幽暗一片中,隔不远就是一支火把,明暗交错。 光影斑驳中,于谦就站在中间,面对着营地说道:“本官不干涉军中之事,但只有一条,在兴和伯的军令到来之前,营中谁都不许出去,违者……就从本官的尸体上踩过去!” 冷风中,他目光坚毅! 一个文官杵着长刀,站在军营中,这形象让陆丰也是暗自敬佩。 “于大人,那下官现在派人去一趟兴和伯那边……” 于谦摇摇头,说道:“陆大人无需试探,你若是尽忠职守,兴和伯不会动你。” 陆丰心中尴尬,知道自己玩小心思斗不过于谦,就说道:“那样最好,本官自然是无惧。” …… 布政司衙门,方醒一行人已经转到了这里。 方醒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但他认为不一定是发烧,所以就喝了几口热茶,然后问道:“于谦那边如何?” 方五出去问了一下,回来说道:“老爷,咱们的人就在后面跟着,于谦已经进营了,营地里肃然安静。” 钱晖松了一口气,然后觉得身体发软,就喘息着说道:“兴和伯,大事定矣!” “还早!” 方醒看了还跪在外面的李维一眼,问道:“李维,你可有怨言?” 这话有些不对,李维抬头,呆呆的道:“伯爷,下官只是……”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你只是被人用女色迷住了吗?” 李维面色大变,叩首有声,喊道:“伯爷,下官一时糊涂,被人给骗了……” “无耻!” 有鄙视武人的机会,文官就不会放过。 钱晖的鄙夷并未得到方醒的回应,他起身走到李维的身前,森然道:“本伯临走前嘱咐你多次,要看好济南城,你……这是觉得本伯的话是放屁吗?” 李维抬头,哀声道:“伯爷,下官是被人给害了,下官以为城中必然无事……” 方醒冷笑道:“常宇遇刺时你在干什么?本伯被截杀时你在干什么?” 李维垂首,方醒忍住了踢一脚的冲动,转身道:“那时你在欢愉,那二两肉让你如此的神魂颠倒,本官本想把你阉割了送进宫中……” “伯爷,下官愿意进宫,下官愿意进宫……” 方醒走到钱晖的身前,吩咐道:“天亮之前,本伯要见到秩序井然!” 这是不准备出动军队戒严了,钱晖起身躬身道:“本官明白,济南城,肯定秩序井然!”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常宇养伤期间,一切事务由你掌总,和各位参议一起协商,有难决之事,可来找本伯。” 钱晖的眼中闪过喜色,躬身告退,他要去组织各衙门的力量去盯着那些有可能会威胁到济南城的人群,并警告之。 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并很有可能成为他以后升官的来由。 所以他感激不尽! 钱晖出去了,方醒闭上眼睛,说道:“今夜乱哄哄的,想必一城不安,此刻差不多都醒着吧,走,出去一趟。” 李维心中大喜,方醒走出房门,方五等人跟在后面,两个家丁上去,一下就控制住了他。 “伯爷!” 方五随后用准备好的烂布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拖着他往外走。 那些官员噤若寒蝉的看着,已经走出十多步的方醒说道:“都动起来,本伯在天亮前要看到一个祥和的济南城,否则……你等就去海外吧。” 他大步出了布政司,身后的那些官员都疯狂的追了出来。 “去召唤所有人,不来的按渎职处置!” “叫那些里长都动起来,丁壮都动起来,谁敢谋逆,杀之无罪,大功!” “都去叫人!快去!” ……. 一片惶然中,布政司衙门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被逼出了潜力。 李维被绑住双手,坐在马背上,被带着一路到了军营。 那是他的营地! 一直是他在管理着。 方醒带着几个家丁在营门前勒马,辛老七纵马上前,喝道:“兴和伯在此,令人来见!” 稍后陆丰就和于谦出现了,一脸的惶恐。 “伯爷,下官有罪。” 陆丰看到了被绑着的李维,心中微颤,担心自己被方醒连带。 方醒下马,对于谦说道:“你很好。” 于谦此时才确定方醒是在磨砺自己,于是拱手道:“下官惭愧。” 方醒目光转动,盯着陆丰,淡淡的问道:“你可掺和进去了?” 陆丰身体一震,随即下跪准备辩解。 方醒站在他的身前,身后的辛老七等人都握着刀柄,而陆丰身后的军士都跟着跪了。 “别隐瞒,否则就算是有功,本伯也会让你变成有罪!” 方醒握住刀柄,退后一步,喝道:“聚集将士!” 陆丰举手,随即营中鼓声响起。 一队队的军士在火把的照耀下走出营房,开始在营门后集结。 没有衣衫不整,看着还行。 当眼前全是黑压压的队列时,方醒沉声道:“济南城是个好地方,可今夜的暴雨却不大好!” “有人在互相勾结,有人色迷心窍,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方醒向后面招手,喝道:“带上来!” 李维被拖了上来,跪在方醒的右侧,他抬头道:“伯爷,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方醒盯着前方,看到有些骚动,就说道:“本伯去长山之前交代过李维,可今夜你们在哪?” “今夜济南城中刀光剑影,你们在哪?” 这句话直接压住了躁动。 除非是真的要造反,否则在渎职的罪名下,无人敢造次。 陆丰垂首,说道:“伯爷,下官失职!” 方醒看了一眼于谦,于谦微微点头,方醒隐去杀机。 “李维!” 李维抬头,脸上突然多了许多皱纹,说道:“伯爷,下官犯了大错,愿意接受处置。” 方醒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将士,微微一笑。 他满意了吧? 李维被拿下,陆丰请罪,也是案板上的鱼肉,而这不过是现身之后的短暂时间内完成的,心满意足了吧。 呛啷! 长刀出鞘,挥斩! “伯爷饶命……” 李维从未想过方醒会对自己出手,更没想过自己会被当着麾下斩首,所以惊骇之下就想弹起来,却没有长刀的速度快。 方醒一夜未睡,还经历了截杀,此刻杀机沸腾,一刀就斩断了李维的脖子。 鲜血喷在湿润的土地上,渐渐的把那块地方给染成了红色。 队列里一阵骚动,甚至有人喊道:“杀人了!” 和平之军,没有经过历练的兵! 队列在混乱着,同样被吓到的陆丰赶紧回身喝道:“不许乱!” 可混乱依旧! 方醒举起手! “嘭!嘭!嘭!” 三枚烟火升空炸响! 脚步声渐渐传来。 陆丰愕然看着远方,那些混乱的将士都看着远方。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0章 挖人(感谢‘大官人到此一游’成为本书新盟主) 那些混乱的军士也开始渐渐的平息下来,看着方醒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让他们想起了这位以往的手段。 京观!!! 方醒的眼睛微眯,甚至还在微笑着。 可越是微笑,越是让人害怕。 于是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个黑压压的阵列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是聚宝山卫!” 一声惊呼之后,少许慌乱,旋即营中的队列马上成型,而且比开始时还要整齐。 阵列如墙而进,吴跃上前禀告道:“伯爷,我部应时赶到。” 方醒看着这些浑身湿透的将士,说道:“辛苦了,戒备!” 被油布包裹着的火枪被解开,装弹…… 陆丰看着倒在地上的尸骸,咬牙道:“伯爷,下官带人镇压!” 刚才绝对是有人起哄,所以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在看着,一刻钟之内!” 陆丰大喜过望,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了过去。 “刚才谁起哄,揪出来!” 他杀气腾腾的道:“知情不报者同罪!揭发者有功!” 随即就是一场闹剧,十多人从队列中被揪出来,然后两人挣脱,开始逃跑。 愚蠢的人啊! 晨风吹拂着脸庞,方醒举手。 一队军士冲出阵列,从左边包抄了过去。 那两个军士被追赶着到了营寨边上,他们努力的攀爬着,在追兵到来之前,终于翻了出来。 “退后!” 外面赶到的小队厉喝道,追兵看到那排枪的架势,赶紧从侧面退了回去。 那两人慌不择路的往右边跑,却没看到小旗官已经举起了手。 “齐射……” “嘭嘭嘭嘭!” 近距离的攒射下,两人被打倒在地。 铅弹无法立即致命的缺点爆发了,这两人一时间不得死,惨嚎声在天边出现的一抹晨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方醒居然让麾下连夜赶回来,这是准备好的退路啊! 陆丰知道,一旦济南城中大乱,这支军队将是平叛的主力。 而到了那时,城中必定是血流成河。 可他当时为何要急着进城呢? …… 王裳的年纪大了,起得早。 昨晚上的闹腾他已经知道了,洗漱之后,他喝了稀粥,然后捂着腮帮子倒吸凉气。 “夫君可是牙疼了?” 他的老妻熟稔的去找来细辛,然后王裳把药咬在牙下,嘶嘶的皱眉。 小奶狗在桌子下面嗅着,想寻找食物。 几个儿子带着孙子们都来了,见状都纷纷问候。 王裳摆摆手,说道:“都各自回去。” 等他的孩子们转身后,王裳想起了昨夜的事,就说道:“今日不可外出。” “是,父亲。” 王裳努力喝完了稀粥,然后对老妻说道:“这几日别出门,为夫记得家中的米粮足够十余日,那便够了。” 他的老妻说道:“外面闹哄哄的,正好在家中养养身体。” 王裳点头,却不瞒老妻:“昨夜城中闹腾,那兴和伯手辣,估摸着要动手了。” “父亲!” 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王裳无奈的道:“慌什么?” 他的大儿子急匆匆的进来,有些慌张的说道:“父亲,有人求见。” “谁?” 王裳闭上眼睛,好似在养神。 “父亲,是兴和伯……” 王裳端坐着,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开门,请进来。” 他是长者,自然无需去迎接。 然后他对老妻说道:“去泡茶来,接着你就歇息吧。” 他的老妻担忧的道:“他会不会……” 王裳摇摇头,等老妻去后,就起身走到门边。 不出门相迎,这是他的年龄所决定的,但他必须要走下台阶去,否则就是在侮辱方醒的爵位。 当方醒出现时,他的年轻还是出乎了王裳的预料,老苍头扶着他下了台阶,他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方醒拱手道:“百炼先生不必多礼,方某贸然来访,倒是冒昧了。” 王裳居然点头了,让人讶然。然后他侧身道:“兴和伯请进。” 方醒摇摇头,伸手相让:“先生年长,请。” 小奶狗在台阶上叫唤了几声,王裳俯身作势要打,它这才不甘心的跑到了边上。 两人进了里面,王裳的老妻奉茶,方醒起身致谢。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微笑道:“昨夜方某进城时遭遇截杀。”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裳却懂了方醒的意思,他说道:“此辈不可姑息。” 方醒的笑意更盛了,说道:“方某来济南,不为杀戮,不为打压,只为了……要一个道理!” 王裳挥挥手,门外的大儿子躬身告退,然后他说道:“你要什么道理?” 方醒打量着室内简单的布置,看看手中的茶杯只是平常。 “要一个读书人凭什么比百姓高贵的道理!” 方醒盯着王裳,缓缓的道:“方某来之前就听过您的事,您同样是对目前的士风不满,方某想问……涤荡士风…….如何?” 晨曦缓缓轻抚着庭院,仿佛蕴含着生机。 “这是晨。” 王裳指着外面说道:“人有少中老,万物也有。儒学兴盛于汉,中间几度臣服,文官在宋终究还是成了一统,这是顶峰,可同样也是衰落的肇始。老夫看了那么多史书,其间多有杜撰,贴金,老夫不喜这等修饰之举,遂弃之,只想寻心中之道。” “什么道?” “无关世事,独善其身!” 一阵沉寂。 晨曦渐渐如云霞,瑞气万千,把雨后的院子映照的格外的生机勃勃。 “您看。” 方醒指着院子里几株残败的花树说道:“此时看来几近败亡,可我却觉得它们生机勃勃,为何?” “因为我们都知道,秋去冬来,生机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蛰伏着。” 王裳眼中的戒备之色消散了些,点头道:“有起有伏,时移世易,不管是儒学还是科学,该蛰伏时就不要鼓噪,否则就是大祸临头。” 这时辛老七走进来,沉声道:“老爷,沈石头那边有了发现。” “不急。” 方醒点点头,等辛老七出去后,他接着话头说道:“儒学无寸进,一味在人心人性上着手,方某窃以为人性本私,再多的教导也只是辅助,律法和监督才是王道。” 王裳微微点头,方醒微微侧身,认真的道:“读书人就是天神的时代不该延续下去了,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坐享其成,习惯了巧取豪夺,先生,这不是大明之福……” 王裳面无表情的道:“这些无用,外间说老夫离经叛道,万般斥责,学生也一一离去,这便是你所说的人性本私,老夫早有耳闻,却是大为赞同。” 方醒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王裳自嘲道:“你倒是上下折腾的不错,不管是取消军户户籍,还是要自立工坊为试点,和工部打擂台,这些都是老夫望而生畏之事,如今陛下和你居然敢动读书人的根基,老夫午夜梦回时……也曾前后细思,悚然而惊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1章 见明,报纸(感谢“开心快乐就好5000”成为本书新盟主) 王裳第一次正面看着方醒,认真的道:“若是十年前,老夫敢与你并肩,如今却垂垂老矣,子孙拖累,兴和伯,最终的大明是什么样的?告诉老夫,百年后老夫会在坟头上看着大明…” 两人之间的谈话完全没有涉及道统之争,当看到王裳那双老眼中的泪水时,方醒心中一震,想起了沈石头禀告的事。 “大明…” 方醒在思索着,思索着自己理想中的大明会是什么样的。 太阳跳出了地平线,看似缓慢,实则很快的挣扎着出现。 阳光挥洒在济南城中,也挥洒在大明湖上。 大明湖畔,雀舌站在湖边,身后一个女子在低声说道:“姑娘,杨彦供出了许多人,外面骂他的人多不胜数……那些人说了,杨彦怕是活不成了。” 雀舌微微侧脸,避开了第一缕阳光。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玉般的肌肤上恍如透明。 她微笑道:“不能救吗?比如说…….我出钱赎罪……” 她身后的女子乃是媒婆一类的人物,三教九流都熟悉,所以也想做成雀舌的生意,但…… “姑娘,哪怕是布政司,我也能去找人说话,可……” “兴和伯吗?” “是,那人号称魔神,谁敢惹他?他要弄死谁……姑娘,放手吧,你已经对得住他了。” 眼前这个如朝露般鲜嫩的女人啊! 女子摇摇头,觉得雀舌痴情太过。 “姑娘,情深不寿啊!” 雀舌点点头,微笑道:“多谢你了,这是些辛苦钱。” 女子摇摇头,推拒道:“事情没做,只是来说几句话,我却不会收钱,不然传出去我李二娘就没脸见人了,告辞了。” 女子转身离去,雀舌冲着她的背影福身。 她缓缓起身,然后回到船上,再出现时,已然是打扮了一番。 地面蒸腾着水气,空气中仿佛多了一层水雾。 “大明该是如这朝阳初升。” 方醒起身走到门口,一夜未睡,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温暖。 然后他回身道:“四民……恕我直言,所谓四民,这是帝王在给自己挖坑,最终埋葬他们的也是这个坑。” “帝王要讨好那些人,要用那些人来钳制百姓,成为一个盘恒于百姓和帝王之间的阶层。先生,这个阶层已经开始腐烂了。” “他们压着百姓,而百姓就是弹簧,弹簧就是一种压的越重,反弹就越重的东西……当这根弹簧触底反弹时,先生,那就是一场大火,一场燎原大火!” “我希望看到的大明,道路畅通,百姓可自由迁徙。他们富有主动精神,不会怯于出外闯荡。他们要保持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并愿意去探究。” “而官吏,他们只是在管理,一层层的下来,强有力的监督和严苛的律法才能保证他们不敢贪腐,不敢鱼肉百姓,大明需要的是做事的官吏,要有开拓眼光的官吏。” 王裳摇摇头,说道:“贪如火,遏制不住。” 方醒微笑道:“所以才需要强有力的监督。” “大明应当是对内施行仁政,对外敢于强硬,审时度势,若有挑衅,召之能战,战之能胜,布威于异域。” 王裳目光复杂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方醒,心中却想到了前秦,那时候的帝王将相俱是野心勃勃,征伐不断,最终一统华夏。 可大明…… 方醒的脸上仿佛在散发着光晕,疲惫消散无踪。 “大明必须要保有对未来的目标和渴求,要勇于去探索未知,不管是水底还是地底,或是……天空。” “天空?” “对,天空。” 方醒指着顶上说道:“未知导致神话和愚昧,那么我们就去探索它,让它在我们的眼中无所遁形。” 此时的天,除去皇帝之外,就代表着未知和敬畏。 华夏的传统中,天就是至高无上的,不可探索的,于是崇拜。 他笑了笑,说道:“比如说一出现什么天灾人祸就归咎于帝王失德,来颗流星就吓得满朝恐慌,您觉得合适吗?” 王裳说道:“这些哄不了那些明白人,兴和伯,大明……老夫不知道你所描述的大明能否实现,不过……你想让老夫做什么?” “驳斥他们!”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王裳,说道:“先生,我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弄一份类似于邸报的东西。 “邸报?老夫倒是看过不少抄本。” 王裳不知道方醒想干什么,但却有些警惕。 “写什么?” 朝中的邸报发下来之后,会有人抄写传送,然后就扩散开了。 “方某准备取名为见明报……主要是写些时事文章,可驳斥,可赞赏,嬉笑怒骂皆为文章,方某诚心请先生出山,并保证不会强加什么。” 见明,你在大明见到了什么? 我在大明经历了什么! …… 王裳想了想,他的老妻已经在门外出现几次了,只是见两人在静坐,这才离去。 良久,王裳苦笑道:“罢了罢了……” 方醒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回头方某会让于谦来细说。” 事情的顺利让他有些意外,王裳却没有避讳这个,直接说道:“老夫窘困良久,家中的孩子也受了老夫的牵累,想来惭愧。兴和伯,老夫乃是儒学!” 他正色看着方醒。他直说自己生活窘迫,想为稻粱谋。可骨子里还是被压抑的想反弹,于是才一拍即合。 方醒也正色道:“道不同,但志向一致,为何不能求同存异?” 王裳抚掌笑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此事老夫便接下了!” 方醒躬身道:“化笔为刀,嬉笑怒骂,任凭先生。” 王裳起身相送,两人边走边说着这份报纸的事,等到了大门口时,王裳的三个儿子也来相送。 这是礼貌。 方醒微笑道:“几位世兄英姿勃发,当能承接先生的衣钵,本伯拭目以待!” 王裳的三个儿子都只是拱手,却不见喜色。 方醒暗自夸赞着,然后告辞。 才走出门外,就见几个大汉正在和方五等人对峙。 “草尼玛!这是济南,王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帝老子来了也没二话!” 一个大汉冲着方五骂道:“滚!不然今日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拳头!” 另一个大汉从怀里摸出短刀,说道:“别以为你们能佩刀就了不起,这事济南府的都知道,布政司衙门都不敢管,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先前那大汉也是冷笑道:“今日咱们要扒了他家的墙,谁敢拦着,除非是兴和伯来了,不然谁挡就打断谁的腿!” 方五愕然,家丁们都有些吃惊。 方醒回身看着门内的王裳,眼中有探问之意。 王裳别过头去,眼睛眨巴着,然后说道:“老夫……却从未欠人钱财,难……啊!” 一股巨大的悲哀让方醒躬身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您才是这话的见证者,方某惭愧!若是方便,此事便由方某处置了,可好?” 对儒家的见解不同,按道理是常事。 可王裳以前却骂过士林风气,说是自己宁可像条狗般的活着,也不肯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厮混! 于是他就被孤立了,周围人的孤立倒也罢了,可他的学生们也渐渐离去,原因大抵是受不了这种孤立。 于是他就成了一个孤独的斗士。 而他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只有一个在外地为官的儿子侥幸躲过,其他三个儿子都只能另寻出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2章 娼,匪 王裳愕然,方醒低头躬身,没看到他的眼中闪过难堪之色。 “多谢兴和伯。” 哪怕再难熬,可他也不希望此事被外人解决掉。 那种感觉,若是年轻人,肯定会感激零涕,可王裳在此之外却觉得有些尴尬。 可他并不迂腐! 换做是其他人,估摸着不会答应,这就是顾忌着脸面问题。 方醒肃然道:“公正无法彰显,律法成为空谈,这正是方某此行要解决的问题,先生多礼了。” 王裳感激的拱拱手,他的几个儿子也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欢喜。 方醒转身,说道:“本伯方醒。” 铛! 短刀落地!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渐渐的面无人色。 王裳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一幕,对他家而言是大麻烦的这些大汉,方醒只是报了个名号,就已经崩溃了。 方醒回身拱手,微笑道:“方某这就告辞了,先生且在家等候。” 王裳郑重的拱手道:“应人之事,自然尽力。” 方醒点点头,然后和辛老七走了。 那几个大汉以为这是逃过一劫,于是相互欢喜。 方五拔出刀,刀指这几个大汉,喝道:“跪下!” 青皮之间的战斗就是好勇斗狠,可在军队蓄养出来的煞气之前,所谓的好勇斗狠都成了笑谈。 几个大汉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随后被一个家丁依次上绑。 方醒觉得这样的学术氛围不正常,如王裳这等人不会少,可都在压力之下湮灭无闻。 所以他一直皱着眉头,直至辛老七喝了一声,这才抬头。 雨中露珠! 一袭白裙的雀舌微微一笑,然后福身。 “见过伯爷。” 方醒也被她惊艳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然后问道:“何事?” 雀舌身后跟着个侍女,她说道:“秀屿百般罪过,小女不敢辩驳,只恳请伯爷放过他,小女愿意……” 说着她回身要了侍女背着的包袱,一脸期盼的道:“伯爷,这是小女的所有积蓄……” 方醒觉得有些口渴,就要了水囊,喝了几口,然后不解的道:“杨彦弃你如敝履,甚至坐视你差点淹死在大明湖中,你为何还想救他?” 在他看来,这等已经是撕破脸的男女之间的关系不该这般,不说落井下石,可还要援救,这是什么精神? “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驰……” 方醒觉得这女人算是个可怜人,就劝道:“回去吧,回头你若是想从良,本伯做主,去了你的籍,且……好生过日子。” 他本想说找个人嫁了,却临时换了个词。 雀舌的笑容渐渐收了,面色淡然的道:“小女……不知道呢,只是舍不下,忘不掉,所以…就来了,只要能从轻处置秀屿,小女任凭伯爷处置。” 方醒有些不耐烦的道:“杨彦涉及的事死十次都有余,你的所谓舍不下,不过是习惯罢了,忘掉他,半年不够,那就一年。” 他皱眉和雀舌错身,手臂一紧,却已经被雀舌抓住了。 雀舌宛如在猛虎口下的小鹿,瑟瑟发抖的道:“伯爷,小女愿意……自荐枕席……”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动人? 娇羞! 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蛋微红,不敢抬头… 方醒轻轻的拨开那只玉手,说道:“好生过你的日子,记住,愿意脱籍,报上本伯的名号即可。” 杨彦干的事太大,就算是轮到皇亲国戚的身上,至少也得是幽禁终生的待遇。 雀舌的手仿佛是失去了生命力般的垂下来,来回摆动着。 她福身道:“多谢伯爷。”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只是一个人品不端,野心勃勃的家伙,不值当你这般纠结。” 他带着家丁们走了,雀舌站立原地,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喃喃的道:“去岁春日,树下那一遇,便再也忘不了……那日的花可真美啊……” …… 丁耀很惶然,惶然不可终日。 济南城并未乱,也没戒严,可见方醒应该无恙。 方醒无恙,许多人就要倒霉了。 丁耀想逃跑,可大门外站着十余人,而且没有避讳,就是军服。 后门更是不用想,就算是没人他也不敢走。 他派人去翻墙试过,可那人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不认为那个手下是没义气的独自跑了,估摸着此刻正在大牢里受刑。 谁会来? 那个尚茹就是个蠢货,一百人去围杀六人都大败亏输,让丁耀觉得自己是所托非人,早知道他就该亲自率领那些曾经的马贼去围杀方醒。 他就坐在府中小溪上的那个亭子里,上次他就是在这里见了杨彦。 那时盛夏,生命力仿佛都满溢了。 而如今是深秋,落叶飘落在已经浅了不少的溪水中,缓缓流动。 他在喝酒,喝了一个多时辰,却只喝了半杯。 他把酒杯握着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他觉得手中不能少东西,否则就心中空荡荡的。 他的手下大多派出去了,剩下的五人都佩刀,此刻就在边上发呆。 风从水,一阵风吹过,亭子里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究竟是死是活!” 丁耀在侥幸着,他想着早上听到的消息:昨夜那些人全被杀光了。 方醒悍然杀光了截杀自己的人,一个不留,跪地请降的照杀不误。 如今济南城中已经把他传成了天煞星下凡,这一生都要在杀戮和鲜血中浸泡着。 丁耀只觉得五内俱焚,他把酒杯随手一扔,起身道:“出去看看!” 一个手下说道:“大哥,外面有人。” 落入小溪的酒杯飘荡了几下,然后倾斜着,溪水慢慢的灌进去…最后慢慢沉入水里。 他带着手下义无反顾的往府门方向去了。 这一路的庭院虽在秋日,可也有可观之处,但谁都没心思去多看一眼。 风景于生命而言……只是多余。 当丁耀远远看到府门时,他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把继续等待的念头抛掉。 “死就死,这般煎熬,哪是咱们这等刀口舔血的人过的,杀出去!” 丁耀在给手下打气,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咱们只要逃出去,到时候再召集些人,那可是鱼归……” “嘭!” 大门就在丁耀的注视下猛地被撞开了,木屑四溅,飞尘漫天。 丁耀眯着眼,退后一步,喝道:“这是死路!杀!” 悍匪的气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丁耀第一个持刀冲了过去,他的五个手下也毫不犹豫跟着。 “啊!” 一个被绑着的人被扔了进来,随后方醒迈步进来,冷冷的看着疾步而来的丁耀六人。 “杀了他!” 丁耀厉喝一声,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家丁们走了进来,旋即弩箭对准了丁耀等人。 丁耀绝望的喊道:“你是谁?为何不给老子一个公平的机会?” 方醒举起手,淡淡的道:“本伯方醒!” “方醒……” “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3章 大明,乱不了(感谢‘也许那是幸福’成为本书盟主) 丁耀及手下暴尸府前,还有一人被吊在门上,惨嚎着,却无人解救。 尚茹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昨夜当时没自尽,此刻却要饱受折磨。 这和昨夜的处置方式如出一辙。 尽数杀光! 他觉得在见到了辛老七这等凶人之后,自己就该跑了,去找个地方喝醉,再找个女人疯狂一番,然后等死。 可他却躲在了一处废弃的宅子里,被人给揪出来时还在发烧。 …… 而消息也渐渐的传了出去,辛老七一人杀败六十余人的事被夸张成了一人独战千人。 “昨夜你没听到,那喊杀声啊!当真是让人觉得身处阴曹地府,” 一个男子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听那声音最少有千人,而那个辛老七就这么…..” 他比划了一个提刀的姿势,一脸震撼的道:“就这么一人冲阵,那真是……怎么说来着?” “惨烈!” 他的同伴也是听的悠然神往。 “不是惨烈,那是豪气,啧啧!真是万人敌啊!” “也只有兴和伯这等名将才能驾驭这等勇士,换了别人,怕是那杀气都承受不住……” …… 方醒回到布政司,就看到姜旭泽已经来了。 “见过兴和伯。” 姜旭泽看着面色不大好,方醒目不斜视的坐到主位上,问道:“城中如何?” 钱晖瞥了面无表情的姜旭泽一眼,说道:“各处惊骇。” “惊骇什么?” 方醒揉揉眉心问道。 “各处对昨夜的截杀有些吃惊,然后……” 钱晖看了辛老七一眼,显得有些好奇,说道:“不少人都对您的家丁有些……” 方醒看了辛老七一眼,说道:“剩下的事不多,老七先去歇息。” 辛老七告退,钱晖赞道:“一剑能挡百万兵,豪杰啊!” 方醒盯着姜旭泽,问道:“姜大人以为如何?” 姜旭泽不知道在想什么,啊了一声,霍然起身,吓了钱晖一跳。 他脸颊微颤,说道:“下……本官以为此事可行。” 钱晖愕然,心想这是哪跟哪啊!这人难道刚才在走神? 方醒冷笑道:“昨夜的截杀你必然知情,你竭力和钱晖争斗,为的只是不让城中戒严,姜旭泽!” 方醒突然大喝一声,姜旭泽的身体一抖,脸颊抖动的更厉害了。 他强笑道:“兴和伯,此事是怎么说的,常大人遇刺,下官身为右布政使,肯定得出来收拾局面,否则一旦动乱,那可是……” 方醒逼视着他,冷冷的道:“钱大人都知道要戒严,你为何要阻拦?” 姜旭泽说道:“本官当时只是担心戒严之后人心就乱了,到时候若是有人从中点火,济南城怕是要……” 他有些语塞,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位皇帝的亲信,而且对怎么处置这等事的经验无比丰富的方醒。 方醒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道:“编,你继续编!” 姜旭泽的脸都扭曲了,汗水从额头上慢慢的流淌下来。 他眨巴着眼睛,嘴角扯动着,说道:“兴和伯,本官……” “来人!” 方醒厉喝道。 沈石头大步进来,躬身道:“兴和伯!” 姜旭泽的脸已经被汗水糊住了,他摆手道:“兴和伯,本官乃是布政使,你无权处置……” 方醒目光锁定他,起身道:“拿下!” “兴和伯,你……啊!” 沈石头亲自出手,只是一别,就控制住了姜旭泽。 姜旭泽被逼着低下头,他努力抬头,用那绝望的眼神看着方醒,嘶吼道:“方醒,本官于你不睦,你这是公报私仇!本官要上告!本官要弹劾你!本官要……” 方醒指指沈石头说道:“他叫做沈石头,知道他的身份吗?” 姜旭泽想回头,沈石头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喝道:“本官就在陛下的身边做事,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姜旭泽大汗淋漓的回头道:“兴和伯,此事本官并无私心,必然是有人从中作祟。” 他看了在边上冷笑的钱晖一眼,说道:“本官和钱晖往日就有些龌龊,这是他在背后当小人,小人!” 最后的厉喝几乎是用尽了姜旭泽的力气,随即被带了出去。 钱晖拱手道:“兴和伯,本官和他…...” 方醒压压手,等他坐下后说道:“昨夜若是被姜旭泽控制住了这里,那本伯大概要亡命了,安心做事吧,且稳住济南,到时候功过自然有个说法。” 济南城虽然恢复了正常秩序,可昨夜的厮杀却让人心生怯意,于是街头就冷清了不少。 方醒想睡觉,可最后还是带着人上街,算是安抚人心。 钱晖在布政司召集一干官员,唏嘘道:“济南城发生了大事,幸而兴和伯杀伐果断,诸位,否则今日大家就等着戴罪吧。” 那些官员们都觉得幸运,同时也想起了方醒进济南之后渐渐强硬的表现,不禁暗自后怕。 连姜旭泽都被拿下了,他们算个屁啊! 钱晖敲打道:“此事还会有手尾,你等不可懈怠,不可勾结……外人,一旦发现,兴和伯的手段你等也见识了,不死就流放!” 流放? 下面的官员们想起那些被斩杀殆尽的刺客,还有被吊在大门上惨嚎到现在的尚茹,没谁觉得方醒会手软。 …… 于谦跟在方醒的身边,一行人缓缓走在街道上,那些百姓见到后不禁就放松了些。 兴和伯都出来溜达了,身边就几个家丁,咱们怕啥啊! 于是渐渐的人就多了起来,可大家都在偷瞥着方醒身后的家丁们。 “那就是兴和伯的家丁吧?”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问道。 边上一个男子在偷窥着她的身段,闻言就热心的道:“是啊!不过没那个辛老七,估摸着是受伤了。” 妇人崇拜的看着方醒身后的家丁们,说道:“那可是一人能打千人的厉害啊!要是我儿子以后能这般厉害就好了……” 她抱着的男孩吸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负手缓行的方醒。 那男子趁机近前了些,眼睛下斜,说道:“最多几百人,一千人?那得是神仙了。” 妇人觉得也对,立场顿时在动摇着。 而她抱着的孩子却突然嚎哭了一声,妇人就抱着他颠了一下,结果侧身时就看到了男子在窥探自己,那眼神猥琐之极。 “不要脸!” 妇人下意识的就一脚踢出去,正好踢中男子的迎面骨。 “啊!” 迎面骨一旦受创,那痛苦的滋味可不好受。 男子的惨叫惊动了正在享受着这份悠闲的方醒,他微微偏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妇人在踢打着一个男子,还在叫骂着。 “老娘说你咋那么好心,原来是偷看,不要脸,回家看你娘去!” 男子被踢的连连后退,周围的人却没冲过来看热闹,都在看着方醒。 偷窥? 方醒看看穿的严实的妇人,不禁觉得那男子实在是太猥琐了,就吩咐道:“叫他原地等着,稍后叫人来处置。” 这等偷窥妇人的勾当不算少,没被发现的话,大抵自鸣得意。 可被抓住也就是关几天的事儿,至于在牢里会不会被捡肥皂,那就不得而知了。 “缺德!” 家丁过去处置了一下,随后回来,那男子站在路边,等方醒他们走了也不敢动。 于谦忍不住骂了声缺德。 方醒觉得有些疲倦,他打个哈欠,说道:“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德在前。德啊德,谁有德?本伯以为能尽本职,能孝顺父母,能把家照看好,这便是德了。至于其它那些虚无缥缈的德,还是让别人去寻求吧,本伯估摸着最后要和道家差不多了。” 于谦无语望天,却觉得有些道理。 日头渐渐升高,但温度却也不算高, 城中百业开门,这时有孩子指着大明湖方向喊道:“彩虹!有彩虹!” 方醒眯眼看去,就看到一弯彩虹挂在天上,七彩斑斓。 于谦喃喃的道:“好漂亮的彩虹。” 方醒用手遮眉,微笑道:“不,这是绚烂。上午的彩虹,这是极好的兆头,大明,乱不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4章 慌什么(感谢“就支持nader”成为本书新盟主) qq群,624065836,方家庄。无需验证全订。全订的进去可找管理员,验证后转全订群。 ...... 王裳家的门槛已经被卸掉了,几辆马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里。 “这是……” 王裳看到那些男子从马车里卸货,一个袋子有些泄露,漏了些大米出来。 方醒说道:“陛下不差饿兵,先生尽可收下。” “落魄半生,老了老了,老夫居然还能吃皇粮?这可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王裳自嘲道:“兴和伯,此事老夫接过之后,那些人可不会坐视,化笔为刀…...口舌为剑……” 方醒无所谓的道:“见明,何为见明?我见大明,我对大明之所见,先生大胆去做,文以载道,方某相信先生蛰伏多年后的爆发,至于其它,他们若是要动粗,本伯会用真正的刀剑来和他们说话。” 一句话,别熊! “王植世兄行事严正,先生可愿意割爱?” 方醒随口说道:“报纸不可能只有先生您的文章,您也无法一一沟通,让世兄去如何?大流大流,众人皆迷,但方某相信必然会有人不甘,到时候请他们做了文章来,先生审核,若是能付印,那便给了润笔费……” 王裳讶然道:“润笔费?” 这时候文人的文章能够付印,那是宁可倒贴钱都行。 方醒居然要给钱? 这是脑子抽抽了吧? 王裳的诧异让方醒不禁失笑,他说道:“文人之间的风雅我不管,不过这是战斗!” “战斗?” 王裳陡然感到肩头一沉。 方醒终于表态了,而他将作为奔赴第一线的战士,用笔作刀,和那些儒家子弟厮杀。 不见血的厮杀! 惊心动魄的厮杀! “既然是战斗,军粮是必备的,放心吧,比拼财力,方某并不惧任何人。” 王裳看到了半扇猪,他沉默片刻,说道:“兴和伯,您要去动那家人吗?” “我行正道,他家若是坐不住,那便出招吧,” 王裳自嘲道:“老夫多年与众人为敌,自以为大明独一份,谁知道兴和伯您的胆子比老夫还大,毕竟……” “圣人家,惹不得?” 方醒摇摇头道:“那只是个招牌罢了,他家也非常清楚,自家只能做个招牌,任何越矩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导致被厌弃,而科学……正在身后,手持大斧。” 王裳被这个比喻给逗笑了,可仔细想想却真是这么回事。 “科学是润物细无声,不上台,儒家却是以天下为己任,喧嚣不休……” 说到以天下为己任时,老先生明显的带着讥讽。 方醒也笑了,说道:“无需文藻,咱们要办让百姓都能听懂的报纸。” …… 秋季干燥,湖边是个好去处。 两个男子在大明湖边散步。 太阳晒的人微暖,湖面有微风不时吹来,如情人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脸。 “你在这边诸般运作,依旧不成,家中有些恼火了。” 锦袍男子的身边是一个中年男子,两人沉默了一阵,锦袍男子说道:“二叔,方醒看似鲁莽,从到济南开始只是按部就班,那些人在长山造反,小侄是知道的,可这等事不可能成,只想着让他难堪罢了……” 中年男子不满的道:“老五,你是在家里坐井观天惯了,却低估了方醒。那人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爵位,长山那等阵仗,对他而言就是孩子的玩闹。至于后面借机截杀,手段倒是不错,可惜……” 锦衣男子懊恼的道:“丁耀当年可是悍匪,手下都是一帮子亡命徒,可谁曾想方醒的手下却更为悍勇,那夜……厮杀声震动了半个济南城。他们用女色迷住了李维,那个时候无人能插手,那般好的机会,居然被那个辛老七一人杀破了胆!” 中年男子眉间不见恼怒,淡淡的道:“此事非一时之胜负,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方醒应该也清楚,所以你看他马上就偃旗息鼓,就是不敢进一步激怒儒家子弟,否则众怒难犯……”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前方的画舫边上,锦衣男子指着画舫说道:“二叔,这女人号称大明湖第一艳,她的姘头现在在牢中,按照方醒的残忍,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二叔……” 中年男子干咳一声道:“你多久没做文章了?” 锦衣男子不自在的道:“二叔,到了这边之后,小侄每日战战兢兢……” “怕什么?” 中年男子看了画舫一眼,说道:“就算是陛下,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拿咱们家的人怎么样,所以你这是多虑了……” 锦衣男子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却见自己的仆役急匆匆的跑过来,就皱眉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世家子弟最注重的就是规矩和风仪,中年男子侧身过去,觉得这个侄子越发的没出息了。 “……那方醒和王裳亲密,有人等方醒走后潜入了王家,听到王家人说什么邸报……还说要给润笔费。”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喝问道:“什么邸报?” 仆役满头大汗的道:“二老爷,王家养了条小奶狗,警觉的很,那人后来被小奶狗发现了,幸而跑得快,不然……” 中年男子无语望天,稍后摇头道:“居然被一条小奶狗给发现了,回头处置了他!” 锦衣男子身体一震,躬身道:“是,二叔。” 那仆役面露惧色,只恨不能蒙住耳朵。 中年男子负手看了他一眼,说道:“继续盯着。” 仆役如蒙大赦,急忙告退。 锦衣男子摆摆手,然后说道:“二叔,方醒这是要做什么?” 中年男子看到他面露急色,就冷冷的道:“慌什么?养气功夫哪去了?” 锦衣男子急切的道:“二叔,您不知道这方醒……” 中年男子冷笑道:“他连进士都不是,小儿辈罢了,你却畏之如虎!若是不成,我便让家中换个人来。” 锦衣男子急忙认错。 大家族中的竞争比官场还激烈,若是一朝被认为无能,以后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水磨工夫才能慢慢的爬起来。 中年男子面色稍霁,说道:“你年轻,不知道那些大势。文皇帝去了之后,方醒蛰伏了多久?这是为何?不就是因为没了靠山吗?” 锦衣男子呐呐的道:“二叔,当今陛下和他的私交更密切啊!”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往画舫那边走了两步,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看着上面,说道:“你不懂啊!大势之下,当今陛下可有文皇帝的威信?你看他登基以来的举措,无不是先试探,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动作,想想文皇帝吧,文皇帝不会去试探,一旦下了决断,谁敢阻拦?” 锦衣男子突然抬头,看了画舫上面出现的雀舌一眼,挥手劈砍,低声道:“二叔,那就……” 中年男子也看到了雀舌,他微笑道:“我家什么都不涉足,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心守着学问罢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5章 危险(感谢“白白白的白某人”成为本书新盟主) 方醒办事的速度让王裳开了一回眼界,不过是第二天,方醒就在城中找了个宅子,等王裳和大儿子王植到时,里面已经有几个小吏在了。 “这些人都是打下手的,先生有事吩咐就是了。” 于谦被派来协调,忙的不可开交。 王裳佩服的道:“兴和伯做事雷厉风行,老夫倒是觉得惭愧了。” 于谦手头上还有事,他拱手道:“先生,兴和伯说过,报纸的事不能急,文章慢慢的想,钱钞别顾虑,砸!” “砸?” 王裳清贫大半生,被这个砸字弄的有些懵。 于谦苦笑道:“兴和伯的的原话……您尽管花用,用完了算他输。” 王裳张开嘴,看看自己的儿子,王植也是目瞪口呆。 这便是方醒要展示给他们看的底蕴! 这时方醒走进来,见现场井井有条,就对于谦点点头。 王裳有些不适应这种豪奢的感觉,说道:“兴和伯,那些文章能给撰写人造势,钱钞用不了多少。” 方醒愕然,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生过虑了,方家从不炫富,家中用度也是平常,可并不缺钱。” “尽管砸!看中谁了,不肯写的,就用钱砸!” 王植问道:“兴和伯,那……十贯就了不得了吧?” 方醒看了他一眼,摸摸额头,说道:“十贯……那只是……基本价钱罢了,先生看中的人,百贯不嫌多,若是有大儒愿意加盟,千贯也不是事……” 说完他见众人呆滞,就拱手道:“方某还要去寻人说事,监军在这边看看,有什么麻烦的拍板就是了。” 他急匆匆的走了,王贺笑吟吟的道:“王先生莫要慌,此事兴和伯上过奏章了,至于钱钞……尽管花用,不过咱们不用雕版,用活字,倒不是为了省钱,只是想更方便些。” 王裳父子都是面面相觑,被方醒的大手笔给镇住了。 而且方醒是私人出钱,皇帝居然也能答应,这里面值得说道的东西可不少。 皇帝和兴和伯的关系那么好,居然不怕猜忌啊! 这时于谦过去叫人从最后一辆马车上卸下一个大口袋,他回身道:“先生,这里都是钱钞,到时候放在里面,随时取用。” 王裳下意识的道:“怕是会被盗了。” 王贺挺着肚皮,随意的说道:“王先生放心好了,谁若是敢偷这钱,兴和伯会让他知道啥是悔不当初。” …… “别担心,当年太祖高皇帝也想折腾,可最终还不是烟消云散了?” 酒楼里,整个二楼都被包了下来,锦衣男子和中年男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菜品不多,世家子弟并不会用豪奢的场面来展示自家的底蕴,相反,他们更喜欢用学问和气度来区分亲疏。 酒楼外面就是一条小河,打开窗户,温度极为怡人,景色也颇佳。 锦衣男子点头道:“二叔回去后可告诉家里,小侄在这边必然不会坠了我家的名声,有何消息会立时回报。” 中年男子笑道:“他以为自己强项,可天下多少读书人?且等他身败名裂的那一日,咱们再到济南来看看,看看那些人是何嘴脸。” 两人举杯,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施施然起身,准备出去。 锦衣男子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身体一僵,说道:“二叔,那人看着有些眼熟……” …… 小河边,一张小桌,两根矮凳。 小桌子大抵是有些年头了,看着发黑。 “客官让让!” 一个伙计端着个托盘来了,他毫不客气的在两个客人的中间站着,还嘀咕着:“吃饭就到店里吃,在河边吃,那些妇人大清早就在河边洗尿壶呢!” “你这破地方还…..还敢和我较劲?看看这菜,肉都才几块,啧啧!老子这是到庙里了?” 徐景昌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可伙计却不肯服输,他把菜摆好,退后一步道:“这得看您能出多少钱,想吃肉多的,另外点菜就是,小店不说多,羊肉每日都是新鲜的,鸡鸭就更不用说了。” 徐景昌冷笑道:“牛肉可有?” 伙计得意的道:“草原来的肉牛,客官想要多少?煎炒烹炸,随意!” 徐景昌怒极而笑,说道:“草原的肉牛大多给了京城,济南一地一日能有两头牛就了不得了,就你家这腌臜的店面,上牛肉来,老子看看究竟是不是肉牛。” 伙计驳斥道:“你还能吃出是哪来的牛肉?别说是你,济南城中谁都吃不出来。” 方醒说道:“他真能吃出来,去吧,弄一斤牛肉来。” 伙计看了方醒一眼,方醒摆摆手,无意间流露出的气息让伙计心中一惊,然后一路纠结着回到店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掌柜那两人要牛肉。 徐景昌风尘仆仆的,随手抹了一下脸,把微黑的手给方醒看,说道:“哥哥我一路疾驰,除去吃饭睡觉都在赶路,德华,你就请我吃这个?” 方醒说道:“他家的素火锅别具一格,味道不错,尝尝吧。” 一个小炭盆上面搁着一口小锅,香气扑鼻。 两人吃了一会儿,牛肉真的上来了,还是炒的牛肉片。 徐景昌吃了一片,对边上强装镇定的伙计说道:“这就是耕牛,要是错了,我今日就一头跳下这河里去!” 那伙计面色发白,还想争论,方醒说道:“去吧。” 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伙计话都不敢再说,拱手告退。 徐景昌悻悻的道:“为何我吓不住他?” 方醒指指他的头顶,说道:“有树叶,而且全是灰。” 徐景昌侧身用手在头顶上拂了一下,然后灰尘和一片树叶落下。 “你喝吧。” 方醒中午不喜欢喝酒,于是一壶酒就被徐景昌征用了。他一边喝一边骂着这一路的鬼天气。 等吃了炒牛肉之后,他赞道:“居然这般好手艺?回头问问厨子可愿去徐家做事。” “大家都不容易,别坑人。” 方醒最近睡眠不足,他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只是看着小河发呆。 小河清澈,方醒随手抓住一根垂下的柳枝,眉间的疲惫渐渐消散。 “……你在济南弄的惊天地泣鬼神,京城几番舆论大哗,那些读书人恨死你了,你媳妇倒是聪明,知道少出门。” “……宫中来接你闺女都是十余骑跟着,啧啧!你说你弄这个干啥?有那功夫不如多打下几块疆土,等中原的耕地不够了,全都移出去,到时候让那些士绅自己种地,岂不快哉?” 方醒揉捏着柳枝,说道:“我刚醒来的时候,见到花草树木都欢喜,觉得生机勃勃,每日都看不够。天长日久,我却越发的忙碌了……” “后悔了?” 徐景昌以为他的压力太大,就宽解道:“别怕,哥哥我奉命前来,就是给你压阵的。谁敢欺负人,咱们兄弟联手,弄死他们!” “没怕!” 方醒松开柳枝,说道:“我不会怕他们,只是瞌睡来了。” “那就睡呗!” 徐景昌随口说道,然后就见到小刀突然冒出来,走到方醒的身后说道:“老爷,人出来了。” “谁出来了?” 徐景昌放下筷子问道。 方醒笑了笑,侧身看去。 中年男子正好看过来,他也微微一笑。 “天气不错。” 方醒说道。 中年男子点头,然后看看天色,说道:“是不错。” “喝一杯吧。” 方醒指着自己的侧面,出言邀请。 中年男子想拒绝,却在方醒的微笑中看到了一丝危险。 “那就多谢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6章 你在说什么? 中年男子走过来,他在坐下前看了一眼坐在方醒对面的徐景昌,微微皱眉。 方醒是兴和伯,而且还是皇帝信重的重臣,我给他面子,坐他的下首。 可你…… 中年男子看着灰头土脸的徐景昌,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 可你算个什么东西? 居然也敢大喇喇的坐在那个方位! 徐景昌斜睨着他,看到方醒面色淡淡的,就说道:“方醒请客,你得先谢了!” 中年男子这才想起自己有些失礼了,他起身,重新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方醒没和他纠结这个,指指矮凳。 中年男子不由自主的就随着方醒的动作坐下了,然后有些懊恼。 伙计刚才看到中年男子和锦衣男子是从边上那家酒楼里出来的,此时见方醒意态闲适的就安排了人,不禁心中暗呼侥幸。 他送来碗筷,谄笑着告退。 原地退了两步,他发现那三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是不对,就像是老家村里人分家时的气氛一样。 而那个锦衣男子看着就是世家子弟,可也只能站在边上,空着个矮凳都不敢坐。 这是…… 要出事啊! 碗筷就摆放着,就徐景昌在喝酒吃牛肉,方醒和中年男子只是在沉默着。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军士在巡逻着。 这是个宁静的午后。 太阳晒得人想睡觉,可风一起的话,会吹的人打个哆嗦。 中年男子打个哆嗦,无意识的把玩着玉佩,说道:“世人皆好名利,名垂青史啊!” 方醒等了一下,然后说道:“名利……你可见过百姓挣扎求存的日子?” 中年男子笑的充满了世家子弟的矜持,他点头道:“见过,一日三餐倒是能吃饱。” “土豆?” 方醒问道。 中年男子愕然道:“这个在下倒是不知。” 方醒看着他那一双保养的比女人还好的手,赞道:“你的手……是本伯见过的男人中最漂亮的。” 中年男子的脸上浮起一抹青色,他冷笑道:“兴和伯这是要刻意羞辱我家吗?” “别把你家拿出来当挡箭牌!” 方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你知道我不怕的。” 中年男子的眸子一缩,沉声道:“我家的围墙倒塌,果真是你做的!”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你想说什么?” 中年男子的面色微红,然后又平静下来,说道:“你这是笃定我家不能和你公开撕破脸,所以有恃无恐,果真是阴险。” 锦衣男子忍住了呵斥,只是往前靠近了一步。 大人说话,晚辈不能插嘴,这是规矩。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说话,边去!” 锦衣男子面色涨红,却想起上次被方醒扇耳光的事,居然退了回去。 中年男子觉得有些诧异,他的这位侄子什么时候这般忍让了? 徐景昌放下酒杯,突然就笑了起来。 “方醒,你居然……哈哈哈哈!” 徐景昌的肆无忌惮让中年男子更加的对他不满了,他忍了忍,说道:“北风渐起,家中的妻儿久盼,正是归期……” “你家是想为那些人出头吗?” 方醒单刀直入,舍弃了隐晦的试探。 中年男子抚须微笑道:“山东……不能乱啊!” 方醒盯着他,也微笑道:“就算是乱了,本伯也能压下去!” 中年男子点头道:“在下自然是信的,只是势不能使尽,这个道理兴和伯应该是知道的吧?” 方醒伸手拽住了柳枝,用力的掰断了一截下来,然后对中年男子说道:“我扯断这一截,可明年春天,它还会慢慢的长出来。” 中年男子打个哈哈道:“一人力短,这天下人……这就是水,不,是湖,是江,是海!” 方醒笑了笑,摇摇头道:“你说的那些人,和天下的百姓比起来,谁多?” “你说百姓?” “有问题吗?” 方醒看到他脸上露出的不屑,就说道:“我刚才说的春天,指的就是百姓,懂吗?百姓的生存状态才能决定一个国家是处于寒冬还是春天,我觉得大明的春天,应该是不远了。” 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今日与兴和伯一晤,在下不胜荣幸,告辞了。” 方醒没有起身,他笑吟吟的道:“尽早归家,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对于这种威胁,他需要全面评估事态之后再做决断。 锦衣男子终究年轻,忍不得方醒刚才的威胁和羞辱,就拱手道:“兴和伯,螳臂当车终究只是一场空…你……” 一直没说话的徐景昌陡然手一动,一杯酒就泼到了锦衣男子的脸上。 锦衣男子愕然,然后缓缓的抹了一下脸上的酒水,眼中闪过杀机。 “你,这是在找死!” 方醒他们不敢动,可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方醒就算是护着又如何? 中年男子先前被徐景昌几番蔑视,早就恼怒的不行,所以他只是袖手旁观,盯着方醒。 方醒没动,他对徐景昌揶揄道:“你惹事了,惹上大事了。” 徐景昌满不在乎的道:“那又如何?” 说着他夹了一片牛肉吃了,满足的放下筷子。 锦衣男子已经是羞刀难入鞘,他森然道:“报上名来!” 徐景昌仔细的吃了牛肉,然后拎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打个嗝,粗俗之极。 他斜睨着锦衣男子,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锦衣男子冷冷的道:“报上名来!” 徐景昌皱眉道:“你说什么?” 锦衣男子终于确定徐景昌是在羞辱自己,中年男子却觉得不对了,正准备喝住他时,年轻人的热血上涌,就指着徐景昌骂道:“你这个……” 徐景昌的手握住碟子,就在锦衣男子的话刚出口时,他一碟子就扔了过去。 呯! 碟子落地碎裂,锦衣男子呆呆的站着,脸上和前襟全是汤汁。 徐景昌拿出手绢擦擦手,起身道:“德华,这牛肉不错,可惜了,回头叫人来买几份回去,晚上咱们接着喝。” 方醒起身道:“小事情。” 两人施施然的准备回去了,中年男子沉声道:“敢问尊姓!” 徐景昌上马,回头道:“老子姓徐!今日若是在京城,那小子得断两条腿!” 锦衣男子面色苍白,中年男子拱手道:“原来是定国公,此事是家中子侄孟浪了,在下致歉。” 徐景昌大笑道:“方醒,这边的人都是这般文绉绉的吗?在京城,那可得硬对硬,不然你的面皮可保不住了!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面色百变,等锦衣男子过来后,他说道:“定国公乃是每任帝王都要敲打的勋戚,他来了济南,那必然是陛下觉得……而方醒却如虎添翼了。” 有随从弄了毛巾来,锦衣男子擦了脸,低声道:“二叔,那徐景昌只是个纨绔。” 中年男子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方醒等人,若有所思的道:“纨绔不纨绔,可他代表着徐家,明白吗?” 锦衣男子恨恨的道:“徐景昌方才是蓄意的。” “那又如何?” 中年男子微笑道:“方醒捅了济南一下,陛下这是担心他兜不住,就让徐景昌来帮忙,实际上就是想把勋戚绑在这里,这是在忌惮啊!” “回去,我要马上回去,把此事告诉家里人,记住了,你在此别轻举妄动,那些人自然不甘心,会去和方醒斗。” 两人刚离开,伙计就追了过来,喊道:“哎!还没给钱呢!” 锦衣男子压着的火气一下就爆发了,回身骂道:“贱人!也敢…” 伙计刚才可是看到徐景昌泼了锦衣男子一脸的菜,所以他怒道:“凭你是谁,也敢在济南吃饭不给钱吗?来来来,报个名来,看看你家的脸有多大。” 锦衣男子气得浑身打颤,中年男子却冷冷的道:“给他钱!” 随从给了钱,中年男子告诫道:“这是徐景昌在表态,和咱们割裂的表态,明白吗?做事要心平气和,怒气只能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两人走了,伙计冲着背影呸了一口,说道:“看着是斯文人,给点钱还扣扣索索的,活该被人给坑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7章 结庐在人境 徐景昌睡了一觉,起来就找人详细问了济南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然后若有所思。 天色微黑,徐景昌去找到了方醒。 方醒正在写文章,见徐景昌来了也没停下,于是徐景昌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然后…… “你疯了!” 唐宋非亡于外敌,覆灭它们的乃是贪婪和承平日久的懈怠! “……士绅的贪婪永无止境,他们对土地和奴隶的渴求几可毁天灭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府兵制乃是前唐所以兴盛之因,亡于兼并!” “……前宋不遏兼并,士绅豪强贪婪,荆公一败,生机全无……” “……及至我朝,初期土地尚多,百姓得以安居。如今兼并重来,流民四起…” “……赋税乃一国之根本,太祖高皇帝允寒门学子减免赋税劳役,至今已成兼并利器……避税之法门,蔚为壮观!” “……寒门,吾今观之,大明士绅俱是寒门,想必家中无隔夜之粮,于是巧取豪夺……” 徐景昌苦笑道:“那些读书人要和你拼命啊!” 方醒把毛笔搁下,叹息道:“我见过许多百姓,麻木!看到的都是麻木,定国公,你锦衣玉食,去看看吧,那些就是大明最重要的一部分人,他们麻木,我辈再努力有何用?” 徐景昌今天的投名状不错,所以方醒愿意给他分析一番。 “朝中想必是暗流涌动,大部官员都不会赞成免除士绅优待,不,是强烈反对,只是他们暂时在看着,就等着我这边出点差错,闹出大事,然后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就算是文皇帝再生,也要为之变色!” 暮色降临,书房里有些昏暗。 徐景昌看了一遍方醒写的文章,头痛的道:“那文皇帝在时你为何不动?哦!我知道了,你必然是知道文皇帝不肯贸然行事,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可……当今陛下的威望……” 方醒把那张纸拿过来,叫了小刀进来,让他把文章送给王裳,然后让人送来饭菜,和徐景昌在书房喝酒。 徐景昌喝了几杯酒,突然拱手道:“德华,哥哥我佩服你!” 方醒摇摇头,吃了一片牛肉,觉得徐景昌的嘴也算刁,果然不错。 有人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过,光影把外面一颗小树的枝叶映照在窗纸上,看着如鬼怪在张牙舞爪。 徐景昌看着窗纸外的影子渐渐暗淡,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祖父。 “文皇帝始终在盯着北方,那才是大明的大敌,所以他需要稳住大明内部……” 方醒看了徐景昌一眼,觉得这货以往一直在藏拙。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自然不是蠢货,那么徐景昌以往表现出来的言行,多半是带着自污的性质。 徐家功勋太大,而且还一门两国公。 这样的国戚,若是再把手伸长些,帝王大抵就要睡不着了。 那么每一任帝王都要把徐景昌提溜出来威胁一番,这大抵是双方的默契吧。 徐景昌的眼中闪过回忆之色,笑道:“当今陛下信重你,所以你破釜沉舟来行此险事,若是事败,你大抵是要举家远遁了吧?” 方醒举杯相邀,两人喝了。 徐景昌见方醒不回答,就说道:“你想挡在陛下的身前,一力承担此事,就算是事败,陛下还能出来收拾残局,大明也不会陷入困境之中。只是那些士绅大抵是要越发的嚣张了。” “你够意思!” 徐景昌举杯,感慨道:“一力担之!” “你能代表勋戚?” 方醒把毛笔在笔洗里清洗干净,然后挂在笔架上。 徐景昌尴尬的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这个,只是你知道的,勋戚之间也得要利益,没有利益,那是随时都会翻脸的。” 看到他有些歉疚,方醒说道:“都是利益使然,我也是。” 徐景昌更尴尬了,方醒的利益是大明,而勋戚的利益是自己,这个一对比就高下立判,他觉得自己比方醒矮了一头。 “他们下面会怎么做?” “怂恿那些投献的农户闹事。” “他们目前还在观望着,想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还有,他们更想看看这个政策推行到整个大明之后的反应,他们…” 方醒讥诮的道:“他们都喜欢让别人先动手。” 徐景昌心中一震,说道:“那…会很麻烦,那些农户闹事,只要有人点一把火,随时都会遍地烽烟。” 方醒指指门外,当先出了书房。 几天前的一场大雨把夜空洗的干干净净的,星宿闪烁,四处寂静。 深秋,百花凋零。 天气一冷,树上的鸟窝就多了些。 方醒站在树下,听着偶尔一声小鸟的呢喃,觉得万籁俱静不在于地方,而在于你的心。 “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可惜我却对佛道都不感兴趣。” 方醒摸着树干,很轻,像是担心惊扰了树上的鸟儿入睡。 “我蛰伏这段时日,只是想看看,看看大明的各个阶层。” 鸟儿的呢喃停住了,方醒松开手,仰头看了看,然后退后几步。 “很累?” 徐景昌觉得方醒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战士,在向着一个庞然大物发动冲击。 方醒点点头,说道:“是有些累,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使命感在摧动着我不断前进,我想在我临死前,一定会为这一段日子感到骄傲。” 徐景昌突然感到了些许悲哀。 “他们不会轻易服输,你……慢慢来吧,要不然干脆用大军震慑,不服的都杀了!” 方醒摇摇头,知道这是徐景昌安慰自己的话。 “那得要杀多少人啊!现在可不是乱世如麻,杀光了,人都被杀怕了,到时候可以安稳一阵,可大明却再无……灵魂!” “我不想看到一个只知道利益的大明,天下噤声又如何?杀光了那些人,百姓也怕了,由此皇帝就是个孤家寡人,百官如行尸走肉,百姓……我想那不是我心中的大明。” “至少得有……连带的话,至少几百万人吧。” 徐景昌打个寒颤,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过信口开河。 真要在大明杀几百万人,那场面无人敢去想象。 方醒微笑道:“这不是大明的路,所以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 “去和百姓解释?” “不!” 方醒抬头看着苍穹,说道:“要让百姓知道,一税制将是未来大明必行的政策!” 徐景昌别过脸去,不自在的道:“你这是在掘根,连勋戚都得被影响,以后再想去兼并田地,怕是连我家都不成了。” “天下与你,孰轻孰重?” 漫天星光下,方醒皱眉道:“小河水满,大河才能行船。” 徐景昌无所谓的道:“我家的钱财够多了。” 方醒无奈的道:“别把你这个想法交给子孙,丢人。” 徐景昌只是摇头,他是勋戚,子孙大抵很难得到重用,所以装个土豪倒也不错。 “你来的正好,我要马上回京一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8章 回京 京城的深秋不大好过。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天便只能看到一地落叶。 无需风,走在宫中就能感受到寒冷。 无忧被宫女牵着,却不肯老实,不住的问些幼稚的问题。 “……南雪,你叫南雪,是不是南方的雪?” 牵着她的宫女好笑的道:“不是呢,是奴婢出生时,几年未曾下雪,本来是取名难雪,为难的难,后来奴婢的母亲觉得兆头不好,就改成了南雪。” 无忧觉得不好听,可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一个好名字来,就有些忧郁。 南雪看到她皱着小眉头在作难,就不禁笑了,说道:“名字是爹娘取的,除非是公主赐名,否则奴婢就会一直叫南雪。” 无忧小大人般的叹息一下,然后挥舞着小拳头给南雪打气道:“你放心,你想改什么名就告诉我,端端很乖的。” 此时前方有几个太监路过,听到无忧的话,看到小女娃认真的模样,不禁都笑了。 只有一人没笑,他一直盯着无忧消失在宫殿之中,这才若有所思的回头。 “王公公,娘娘那边叫你呢!” “来了!” 王振笑了笑,来叫他的太监看着坤宁宫那边,就问道:“王公公,可是兴和伯家的无忧又进宫了?啧啧!这满朝家眷,也就是她把宫中当自家了。” 王振负手而行,淡淡的道:“别忘了,她比皇子大。” 太监愕然道:“咱家还没想到这个呢!不过兴和伯必然是不许的吧,记得以前听说过,兴和伯说宫中是个牢笼,谁都不自由。他这般宠爱女儿,肯定不会让她入宫。” 王振笑眯眯的点头,突然回身又看了一眼坤宁宫。 坤宁宫现在热闹不少,人也多了不少。 “端端!” 无忧一进来就急着找端端,她东张西望的没找到小伙伴,就进去给胡善祥行礼,然后皱眉道:“娘娘,我家弟弟都不爱哭了。” 胡善祥抱着才几个月大的玉米无奈的道:“玉米还小呢。” “无忧!” 外面一阵风般的冲进来一个小女娃,无忧回身,欢喜的道:“端端,庄上有人家生小狗了呢,看着好好玩。” “真的吗?” 两个小女娃牵着手在欢喜,胡善祥见了只是微笑。 怡安在胡善祥的身后,俯身道:“娘娘,走动走动吧。” 胡善祥点点头,怡安就接过玉米,交给了奶娘。 坤宁宫算是宫中的好地段,哪怕即将初冬,依旧有花树郁郁葱葱。 身后跟着两个嘀嘀咕咕的小女娃,那声音就像是小鸟在鸣唱,让人悦耳。 “娘娘,外面有些传言,说兴和伯在济南在假公济私。” 胡善祥现在也会关注一下外面的大事,而怡安能说出来的,都是经过了太后的口。 胡善祥皱眉道:“陛下都没说,外面那些人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御史也不管管,都是欺软怕硬的。” 怡安回身看看两个小朋友,然后低声道:“娘娘,说是和读书人闹起来了。” “闹什么?” “兴和伯要断了读书人的好处。” “读书人的好处啊!” 胡善祥忧郁的道:“终于还是来了,难怪去接无忧得有侍卫随行,陛下……这段时日看着瘦了不少,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怡安不能答。 “端端,南雪的名字好不好?要不要改?” “嗯……母后说不许胡乱给别人改名字,那是人家父母取的呢,改了不好。” “那,那好吧,不过南雪要是不喜欢,你记得给她改个好听的哦!” “哦!” 两个小女娃之间的童言稚语也无法让胡善祥的眉头放松。 风吹过,胡善祥裹紧大氅,喃喃的道:“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过啊!” …… “木炭再不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守城门的军士在发着牢骚,军官们也不管。 因为他们在忧郁着。 小旗官靠在城门后面,阴影中,他低声道:“大人,兴和伯在济南和文人们斗起来了,听说血流成河。” 边上更里面的是一位百户官,他冷笑道:“那些文人骑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兴和伯当时建议文皇帝清查军中,咱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些,别忘了,军户这玩意儿以后可就越来越少了。” 总旗忧心忡忡的道:“那些文人现在提及兴和伯都是骂声不绝,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大人,兴和伯要是垮了,咱们武人怕是又要日子难过了。” 百户官握拳打了一下身后的城门,看着外面说道:“还有陛下呢!陛下肯定不会让他们得意。再说……兴和伯镇压文人造反之事,陛下可是赞不绝口。” 总旗官点点头,说道:“大人,那个辛老七不得了啊!一人杀一千,啧啧!国朝如他这般的怕是找不到了吧?可惜却只是家奴。” 百户官摇摇头,笑道:“那是以讹传讹,我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辛老七一人差不多杀光了百人,当时本官正在吃饭,差点就被噎死……” “哎!这等猛将,若是进了军中,早就飞黄腾达了。” “你不懂,那是忠义!” 百户官正准备给手下吹嘘一番,外面有人喊道:“有骑兵来了!” 总旗马上走出来,百户官懒洋洋的道:“应该是送信的,把人驱散开。” “边上去!都往边上去!” 百姓们顺从的闪到了两边,百户官站在门洞前,看着远方疾驰而来的三十余骑,皱眉道:“信使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这是谁?” 总旗随口说道:“大人,不会是缅甸那边有什么紧急军情吧?” “大人?” 百户官挺直了腰,喝道:“列阵……” 瞬息守城的十余名军士都在百户官的身后列阵,莫名其妙的等着下一步指令。 总旗有些纳闷,低声问道:“大人,是谁?” 百户官没应声,那三十余骑近前时,他喊道:“见过伯爷!” 总旗闻声抬头,就看到了脸上看着呈现紫色的方醒。 “见过伯爷!” 方醒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了。” 百户官激动的道:“伯爷,小的们不辛苦。”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策马冲进了北平城。 百户官看着他们都是一人三马,人马身上都是长途赶路的痕迹,不禁说道:“伯爷这是从济南兼程赶回来了,肯定有大事!” …… 方醒一路往皇城去了,在皇城外遇到了拦截。 “伯爷……” “本伯从济南回来,有要事请见陛下,劳烦通报。” 方醒下马,取了水囊来喝水。 几名军士见方醒喝水喝的皱眉,就知道是冷水。 “伯爷,小的们这里有热茶,您……就是茶叶差了些。” 方醒放下水囊,擦了一下嘴角,皱眉看着这个谄笑的军士,突然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就在军士被吓得腿软时,笑道:“本伯出征时,别说是热茶,有几次水都没喝的,有茶水就是神仙了,别抠门,快去快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19章 与民争利,一税制 等俞佳急匆匆的出来时,就见到方醒和几个军士在那里聊的眉飞色舞的。 只是他说话时嘴角有些一扯一扯的,近前一看,原来是开裂了。 “兴和伯,陛下召见。” 方醒放下茶杯,指着身后的家丁说道:“麻烦兄弟们给他们点热乎的东西,那个方五,记得给兄弟们些钱钞。” 那些军士马上推拒道:“伯爷您这可是太客气了,不过是几壶茶的事,哪值当什么钱啊!您快去。” 方醒愕然,也不坚持,就拱拱手跟着俞佳进去了。 一路到了乾清宫,殿中的君臣见到方醒的模样都有些恻然。 满脸的口子,泛紫的皮肤,双手看着粗糙的就像是老树皮…… 行礼之后,朱瞻基的眼神微黯,微微侧脸道:“去……给兴和伯弄碗药茶来。” 方醒拱手道:“陛下无需担心,臣只是赶路急了些,身体无恙。” 这是来求援吗? 群臣眸色微动,有人暗自欢喜,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愁肠百结……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说道:“兴和伯一路辛苦,先回家歇息吧。” 这是要压住消息的意思,可方醒却拱手道:“陛下,济南无事。” 朱瞻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就问道:“朕前日接到急报,说是有人雨夜截杀,如何?” 这是群臣都关注的事情,外面传的邪乎,可皇帝又不肯细说,最后还得要靠着流言来获取详细的信息,说起来都是泪啊! 朱瞻基含笑问道:“说是辛老七以一敌百,可是真的?” 奏章是方醒亲自写的,朱瞻基自然不会怀疑,这时候重提此事,不过是让群臣感受一番那些人的猖獗而已。 “辛老七当夜一人独战,斩杀七十余人!” “哦!” “天呐!有这等凶人!?” “这……不会是……听说那些人都死了。” 群臣有震惊,也有怀疑。 “他是英雄!” 方醒斩钉截铁的道:“于公,辛老七制止了济南城的大乱。方某当时若是被杀,济南城必然会成为烈焰,那些人会趁机发难!” 群臣都点点头,方醒若是当时身亡,济南城绝对会成为战场。 那些人会用一个破烂的城市来提醒皇帝:别再胡闹了,再胡闹下去,大明就会成为一个烂摊子! 但同样有人在暗自遗憾,大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方醒笑了笑,嘴角的裂口被扯动了一下,他皱眉道:“于私,辛老七以身护主,悍不畏死,方某当时想到了朝堂,若是人人不畏死,人人为公,那大明会是怎样的景象。” 他把目光转向武勋,颔首道:“山东都指挥使李维被女人诱惑,坐视城中无人看管,方某已经在营前将他枭首。” 武勋们有些尴尬,能做到都指挥使的,那李维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朱瞻基看到方醒还想去刺激武勋,就说道:“此事朕已知晓,那李维不堪用,关键时刻差点误了大事,若非是当场枭首,朕也会用他的脑袋来告诫诸军。” 武勋齐齐请罪,朱瞻基说道:“清理田亩何等的重要,渎职者……不可饶恕,右布政使姜旭泽,全家拿了,流放……苏门答腊!” 方醒在看着,在朱瞻基的处置决定出来后,他看到文官们几乎都是面色黯淡。 流放到苏门答腊,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如今济南一地田亩清理完毕,下一步就是剥离投献土地,要注意百姓!” 朱瞻基看透了此事中的要害,到了现在,反对最激烈的大抵就是那些把土地投献给士绅的农户! 这种事你不能说哀其不争,只能说是百姓的安全感缺失。 他们怕了,生怕脱离了士绅的庇护之后,那些小吏粮长们会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用赋税让他们嚎啕大哭。 “陛下,臣以为要想解决此事,唯有一法!” “哦!那兴和伯说说。” 方醒急切的赶回京城,必然是有要事,那么会不会是这个呢? 不但是朱瞻基,群臣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方醒的目光渐渐平静,说道:“臣以为,百姓之所以乐于投献,关键在于大明并未给他们安全感,促使他们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把土地拱手相让。” 安全感? “安全感?” 金幼孜问道:“兴和伯,能否说细些。” 方醒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大明……并未尽到责任,百姓朝不保夕,畏官府如虎,他们害怕了,害怕大明不能保护他们!” 金幼孜的面色猛地一红,身体摇晃几下,嘶声道:“兴和伯,你这话……你这话大逆不道!” 方醒肃然道:“百姓朝不保夕是事实,不管是赋税还是下面的各种搜刮,甚至劳役也能破家,敢问金大人……”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群臣有的和他对视,不,是怒目而视。 你方醒居然敢说这等话? 你把大明置于何地? 方醒指着天空,铿锵有力的问道:“敢问诸位,谁来保护他们?谁在保护他们?” 一个官员出班说道:“兴和伯,百姓能吃饱,有屋住,这便是安居乐业,还要什么保护?!” 方醒鄙夷的看着他说道:“何不食肉糜?” 官员气得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道:“兴和伯,你…你大逆不道!” 何不食肉糜,这话有些犯上了。 可朱瞻基只是在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方醒不想和这等观念的人多说,他回身道:“陛下,臣以为,当前可行一税制!”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就像是寒冬提前降临。 农税多少年了? 数不清! 而一旦试行一税制,那几乎就断了许多人的财路。 这个不可怕,可怕的是地方上再也无法用搜刮的钱粮来养编外人员了。 若是全体官吏都是编制内的…… 皇权下乡! 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在大殿内群臣的脑海中闪过! 方德华! 无数双眼睛看似平淡,可隐藏在深处的恨意几乎能毁灭整个皇城! 要知道他们的家族在家乡就是靠着皇权不下乡,这才能过的滋润。 皇权下乡,那是… “那是暴秦……” 一声惊呼之后,万籁俱静。 朱瞻基面色铁青,眼神闪烁,看来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杨荣出班道:“兴和伯,从前秦始,皇权并没有疏略乡村,里长等职正是皇权在乡村的体现!” 这个驳斥好啊! 方醒却说道:“杨大人说了里长,可里长能有何为?里长在士绅的眼中比家奴好不了多少!” 他嘴唇微微翘起,不是微笑,而是愤怒,愤怒的颤抖。 “里长乡老在士绅的面前可有还手之力?” 方醒愤怒的道:“士绅皆与官吏勾结,谁敢得罪他们?各地兼并这般严重,里长乡老在哪?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不少还加入进去,一起分肥!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皇权下乡?方某看这特么的就是欺上瞒下!若是持续下去,县以下的地方就不是大明的了!是士绅的!” “朝中决议清理田亩,你等可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说的吗?” 方醒闭上眼睛,神色哀伤,缓缓的道:“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 有人在认真的点头,有人在不屑的瞥了一眼方醒。 “那些民是谁?” 朱瞻基的话让人心惊,方醒拱手道:“陛下,那些所谓的民,大抵就是士绅和投献土地的农户。” 朱瞻基淡淡的道:“农户投献,只是为了少交些地租和少挨些劳役,可士绅为何也掺和进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0章 海晏河清 “兴和伯,不要危言耸听,士绅稳定乡间有功,若是去了士绅,大明就要乱作一团了!” 蹇义出班道:“陛下,百姓蒙昧,若无士绅乡老宗族管制,大明如何能安宁?”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兼并!” 蹇义为之语塞。 “兴和伯,士绅是……” “兼并!” “……” 群臣舌绽莲花,可方醒只是回以一句兼并。 “一税制!” 方醒最后说道:“陛下,臣以为可行一税制,赋税徭役均按照田亩计算。” 杨荣看了方醒一眼,他知道一税制的好处,那就是避免了下面的盘剥,百姓可以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可一旦施行一税制之后,兼并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去了一半。 百姓的日子好过了…… “陛下,此事暂时不妥。” 杨荣再次出班,顿时成为了焦点。 这个叛徒! 暂时不可,你的意思难道以后可以? “陛下,清理田亩,剥离投献就已经让大明危机四伏。南方的消息,那些士绅已经在囤积粮食了,若是再行一税制,臣怕……” 囤积粮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而执行一税制,官吏们就要离心了! 朱瞻基却没有被吓住,吩咐道:“令南边的军队戒备,都督府要跟进,派人去督促,李维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武勋们应命,朱瞻基和方醒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一税制……诸卿当深思,朕也要仔细考量,但百姓不可鱼肉,官吏不得盘剥,这是朕对以后的期许!” 皇帝制止了事态的蔓延,按照群臣的估算,清理田亩这事起码要延绵好几年,后续的影响将会持续下去,百年后依旧可能会有反复。 那么…… 群臣大多面露微笑,心想方醒这趟算是白跑了吧。 方醒胡乱的拱拱手,然后朱瞻基无奈的道:“一税制……是个长久的想法,诸卿下去和下面的说说,让大家都想想,集思广益……” 这是要扩散舆论啊! 杨荣的面色一紧,他觉得皇帝这是要火上添油。 士绅们在造势,说方醒济南之行就是与民争利。 此时宫中传出在酝酿一税制,这对文人们攻击的‘与民争利’就是一记重击! 争什么利? 一税制的好处谁不知道? 这就是管住伸向百姓的那一只只贪婪的手! 你想盘剥吗? 圣旨都说除去那一税之外,旁的都不用交。 你想让我去干活吗? 皇帝说了,官府要找劳力,拿钱去招募! 可以想象百姓的欢呼雀跃! 可以想象他们对皇帝的拥戴会有多么的热烈! 什么清理田亩,来啊!赶紧把那些被兼并的田地还回来,我一家老小努力干活,迟早会活的像个人样! 这是皇帝,不,是方醒的阴谋! “管住下面小吏的手,砍掉那些贪婪!” 朱瞻基冷冷的道:“管不住,那就砍上面的手!” “散了吧!” 皇帝杀气腾腾的话让群臣无言以对,看到方醒当先走出去,有人就冷哼一声,然后追了出去。 方醒想回家,急不可耐。 想起家中的妻妾和子女,他脚下轻快。 “兴和伯!” 方醒已经下了台阶,闻声回头。 一群官员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他。 宋老实夹着扫帚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就像是上次两帮太监在对峙。 方醒对他笑了笑,然后微微仰头,问道:“何事?” 那个叫住方醒的官员已经缩在了后面,正在懊悔不已。 杨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醒,终究忍住了那些话。 可黄淮却忍不得了,他咳嗽几声,说道:“兴和伯,这是在翻天覆地。” 方醒退后一步,说道:“那又如何?” 他昂首以对。 上面的群臣俯首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这是想彻底挖断我们的根! 这是……不死不休! 宋老实觉得上面的人好凶,他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想想方醒对自己不错,就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身边。 方醒昂首而立,宋老实杵着扫帚站在他的身边,倔强的看着群臣。 不管什么立场的官员,当想通了皇帝和方醒的算盘时,内心的那股恐惧就不可抑制的盘踞在大脑中。 没了这些,文官是什么? 文人是什么? 泯然众人矣! 文官将会变成一块块城砖,铺满大明各处的城墙。 文人将会重新扛起锄头,下地劳作,或是丢掉所谓的体面,去经商! 眼神聚焦,渐渐灼热。 就像是烈火,想把方醒烧为灰烬! 黄淮捂着胸口,面色涨红的道:“士农工商!舍此……大明就乱了!” “大明乱不了!” 方醒冷冷的道:“这是一场战斗,对手是百姓和你们,而我只是一个引子。” 从来一个人都无法去做这等大事! 王安石不行! 张居正也不行! “你们势力庞大,但我也有盟友!” 方醒指着宫外说道:“我的盟友就是百姓,当我揭开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具时,百姓会知道该选择什么。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后,你们将惶恐,惶然不可终日……” 夏元吉摇摇头,说道:“兴和伯,冷静!” 他觉得方醒走的太远了,走的太急了,一波波的进攻让大家慌乱了,然后必然就是反击,最后……争斗吗? 大好局面啊! 就不能缓缓吗? 等大明的国力上升到某个高度之后,咱们再动手,那时候反对的力量就会小许多啊! 方醒微微摇头,说道:“无论是去除优待还是一税制,都是对大明有着脱胎换骨作用的举措,可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的是道统,是便宜,是自己的家族和子孙,大明呢?大明在哪?” 一双双阴郁的眼睛盯着方醒,宫中出来的太监看到这个场景,顿时被吓得跑了回去。 “陛下,兴和伯和百官在对峙呢!” 刚回到后面暖阁的朱瞻基闻言大怒,眼神中多了杀机。 “抱残守缺之辈!” 这一刻,朱瞻基想的是马上把书院扩大,开到各地去。 他握着玉佩,这是他准备给玉米的礼物,但是想先把玩一阵,把棱角都磨圆润了再给他。 棱角…… 朱瞻基举起玉佩,呼吸急促,最后还是缓缓放下。 这时太后身边的李斌来请见。 “可是母后有事?” 朱瞻基起身就准备去宁寿宫。 王振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有话。” 朱瞻基一怔,缓缓坐回去,“什么话?” 王振恭谨的道:“太后娘娘说,朝中之事莫急,一件一件的办,就像是种庄稼,不能才育苗就想着去收获。” 朱瞻基冷静下来,说道:“去转告母后,朕知道了。” 等王振走了之后,朱瞻基冷冷的看着外面,说道:“这只是一次试探,给百姓希望的试探。” 他不傻,方醒也不傻。 此时抛出一税制的想法,不过是和文官文人们拉锯而已。 暂时搁置一税制,那些人必然会松一口气。 其后消息被刻意传出去,百姓自然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日子。 那么……谁还愿意把土地投献给士绅? 若还有,那必然是傻子! 这不过是他和方醒之间的一次双簧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打破那些投献土地的百姓心中的畏惧。 可……阻力…… 朱瞻基捂着额头,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 一税制必须要施行! 不管多久! 一旦施行之后,会导致连锁反应,良性的反应。 百姓欢喜,安居乐业。 士绅无从巧取豪夺,只能另谋出路。 官吏们没有了盘剥的机会,辅以严苛的监督,大明将会真正的…… 朱瞻基松开手,喃喃的道:“海晏河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1章 被无忧打破的僵局(感谢“爱吃小妞的牛胖子”成为本书新盟主) 无忧被太监领着往外走,她一路在喃喃自语,盘算着刚才和端端约定的后续‘计划’。 “兴和伯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和百官对峙,国朝那么多年,当真是独一份啊!” “可不是,那么多重臣,兴和伯一人挡着,那气魄,想着就觉得热血沸腾啊!” 两个太监说着从边上走过,无忧歪着脑袋看着他们远去,却不肯走了。 “小姐,咱们出宫吧?” 太监很有耐心的劝着。 无忧皱着小眉头,突然欢喜的道:“爹回来了!爹回来了!我要去找他!快带我去!” 太监苦着脸道:“小姐,那边可不能随便去呢。” 宫中的太监按照自己的职务,都有着相应的活动范围,越界的话,少不得要被盘问。一旦发现是乱跑,惩罚就随之而来。 无忧却不耐烦了,她经常进宫,和端端多次出来‘探险’,对宫中怕是比方醒还熟悉,所以就噘着嘴,自己往乾清宫方向跑去。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是她要去,咱们陪着吧。” 于是几个太监跟在后面小跑着,一路就跑到了乾清宫。 无忧几次被拦,可那些人都认识她,最后都含笑放行。 她站在乾清宫大殿的外面,看着一个背影熟悉的男子正在和台阶上的群臣们对峙。 “……鼓动士子闹事,打砸抢,一把火差点烧掉了济南城。” “收买军中将领,联络马匪截杀方某……这是什么?” 方醒讥诮道:“手段百出,可都是阴谋诡计,可见心思之龌龊,这是什么气?浩然正气?” “方醒,你血口喷人!” 群臣中有人指着方醒厉喝道。 张辅冷眼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路怕是出了问题。 朱勇却忍不得了,喝道:“特么的!朗朗乾坤,济南城中突然多了百多马匪,这谁干的?马匪发疯了?不要脸!” 文官们大部分侧身看着武勋们,气氛紧张。 这是要文武决裂吗? 张辅哈哈一笑,然后俾睨的道:“今日你等要只手江山吗?那张某不自量力,来,让张某看看你等的手段!” 轰! 张辅居然表态了,文武两边顿时一阵轰然。 这位军方前第一人一直在蛰伏着,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他曾经的峥嵘。今日他站出来,一下就让文官那边气势一滞。 朱勇挽起袖子,说道:“动手吧!” 军方的两位头面人物都表态了,顿时武勋们开始了喝骂,其间不乏什么‘艹尼玛’之类的污言秽语。 文官们冷笑着,有人在呵斥,有人在后退…… 方醒就像是个仲裁站在下面,左边的武勋们气势逼人,右边的文臣看似柔弱,可他们这是想让武勋们动手,在给武勋们挖坑。 方醒负手而立,并未干涉。 此时他觉得武勋们和文臣打一架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让朱瞻基得到最牢靠的盟友。 张辅眼神冷厉,他不准备继续忍耐下去。 朱勇目露凶光,冲着文官们狞笑着。 俞佳站在殿中,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并不准备出去劝阻… 打吧! 打出阵营,看看谁站在陛下的一边! “爹!爹爹爹……” 清脆的欢呼声从侧面传来,方醒不敢相信的缓缓侧身。 无忧就站在日华门的廊柱下,欢喜的冲方醒招手。 “爹!” 无忧猛地跳下台阶,身体一个踉跄。 “跑慢些!” 方醒下意识的伸手。 无忧还没等站稳就跑了过来,那笑脸融化了方醒心中的愤怒和戾气。 他微笑着,缓缓蹲下来,双手前伸。 他笑的是如此的温柔,以至于脸上和嘴角的口子都有些裂开了,鲜血在缓缓溢出,他都丝毫不觉。 可哪怕他现在几乎是面目全非,还分开了那么久,无忧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欢呼着,雀跃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清脆的笑声让台阶上的剑拔弩张一下就松弛了,文武百官都在看着这一幕。 没人会去指责无忧乱闯宫禁。 夏元吉含笑道:“兴和伯宠爱女儿,果真不假。” 张辅也笑道:“无忧可爱,张某看着不禁有些期待啊!” 吴氏怀孕,大家都知道,而且还道贺了几次。 父女相逢,仿佛连空气中都多了些温和。 方醒抱着无忧,起身欢喜的道:“无忧可是进宫来找端端吗?” 无忧的身体往后仰去,她皱眉看着方醒的脸,说道:“爹,你受伤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方醒脸上的口子,心疼的道:“爹,疼吗?” 方醒不禁大笑起来,说道:“不疼,走,咱们回家!” 群臣缓缓走下来,方醒已经抱着无忧大步往宫外走,脚步轻快。 准备叫方醒去见朱瞻基的俞佳见状就摇摇头,知道此刻方醒只想回家团聚,就回去给朱瞻基复命。 “爹,弟弟都长大了,还爱哭,不好玩。” “那肯定是你逗他了?” “没……没有呢爹,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把弟弟摔了一下。” “哈哈哈哈!” 方醒抱着无忧出了承天门,刚把无忧抱在马背上,就听到前方有人厉喝道:“紧急军情,让路!” 他把无忧抱下来,然后小刀把战马牵到边上,这才有功夫去看前方。 就在吏部的外面,十多名军士正架着两个全身灰蒙蒙,看不出模样的男子狂奔过来。 他往后再退了几步,有些疑惑。 大明如今四海升平,哪里来的紧急军情? 那两人的脚都是软的,身上全是尘土,张开嘴在喘息。 这是一路换马狂奔到的京城。 没换人? 方醒对秦嬷嬷说道:“你带无忧先回去,我还得进宫一趟。” “爹!” 无忧返身抱住方醒的脖颈,摇头道:“爹,我要和你一起。” 这话让方醒窝心不已,他低声道:“爹有公事,稍后……晚饭前就回家了。” 把揉眼哭泣的无忧递给秦嬷嬷,方醒的身上瞬间就多了煞气。 在大明内部改革的关键时刻,一切外敌的威胁都是不可饶恕的。 “爹,记得早些回家。” 方醒点点头,目送着家丁们护送着无忧一路出去。 那两人被架了进去,方醒跟在后面,群臣看这架势都不走了。 再次回到乾清宫,朱瞻基已经闻讯出来了。 那两人被架在大殿中间,御医已经来了,正在诊脉,然后叫人喂了药。 这肯定是提神的药,会有些副作用,不过此时却顾不得了。 两人喝了水,其中一人说道:“陛下,臣东厂档头赵春,刚从撒马尔罕回来。” “撒马尔罕!” 朱瞻基的眼神一冷,问道:“那边如何了?也思牙必然是不能成事,篾儿干野心勃勃……没有谁愿意俯首称臣。” 赵春的脸比方醒的还惨,就像是生了恶疮般的可怕,让人恶心。 “陛下,也思牙的劝说让篾儿干坚定了和大明对抗的决心……” 赵春停了一下,喘息着,稍后接着说道:“仆固和乌恩的使者到了撒马尔罕,篾儿干厚待他们……” 朱瞻基冷笑道:“这是要收编他们,算是多一批老兵,而且还是和大明作战过的老兵,篾儿干的手法并不新鲜。” 赵春说道:“篾儿干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哈烈诸王子处,而且撒马尔罕正在大兴土木,各处的小部族和游民都在向撒马尔罕聚拢,篾儿干的实力不断在增强……” 短短的几句话,看似简单,却是用人命换回来的情报。 朱瞻基问道:“篾儿干有多少兵力?可有向大明进攻的打算?” 赵春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陛下,臣等在撒马尔罕只看到一部分,后来四处打探,得知篾儿干大致有……两三万的人马。不过撒马尔罕现在的壮丁不少。”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加上乌恩和仆固的人马,最多不会超过四万,他不敢穷兵黩武,所以这是上限,剩下就要看那些王子是否愿意臣服于他,至于进攻大明,诸卿以为如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2章 遗愿 武勋们一阵振奋,张辅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哈烈两年之内必然不敢东向,他们若是攻打沿途边墙,必然会碰一头灰,而大明在塞外就只有兴和城孤立无援,至于奴儿干都司那边,他们去了只是找死,一路被拖死!” 长城在此时就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作用。 只要军队不糜烂,依托着长城防御,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尚无任何势力能打破这条长龙。 你的大军还在半路时,消息就会被传到大明。随后大明就会整军备战,密切监视着大军的方向,然后集中防御,伺机反击。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所以张辅的话让大家都面露微笑。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让大明得以判断出哈烈的动向,堪称是大功! 朱瞻基看着憔悴到了极点的赵春和关起生,说道:“你等此行立下了大功,辛苦了。去吧,好生歇息,回头自然会论功行赏。” 等赵春两人出去后,杨荣说道:“陛下,哈烈那边看来有一统之势,不过却和大明无干,陛下,大明只需关注即可。” 朱瞻基只觉得心中一松,对塞外敌人的担忧消除了大半。 “诸卿辛苦,各自回去吧。” 朱瞻基才解散群臣,方醒就第一个溜了。 见状朱瞻基不禁失笑摇头,然后去了后宫。 和平的消息来了,大明依旧能在和风细雨中慢慢的发展起来。 海晏河清啊! …… “公公,赵春他们回来了。” 孙祥已经很久没出面了,他知道皇帝是想让自己传帮带,把安纶扶上马,送一程。 可这样也容易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所以他现在深居简出,和隐身差不多。 当安纶满面喜色的闯进来时,他眯着眼,盯着安纶,依旧在拨动着佛珠,可速度却快了些许。 “你处置了就是。” 安纶垂眸,默念着佛经。 安纶束手道:“公公,少了三个兄弟。” 安纶的手停住了拨动佛珠,他叹息道:“生死轮回,红尘纷杂,奈何!” 安纶扶着他出门,说道:“赵春他们看来是吃了大苦头,都不成人形了。” 转过一个屋角,前方围着一群人。 见到孙祥和安纶来了,大家闪开一条道。 就在中间,正在回答着大家问题的赵春和关起生缓缓回身,见到是孙祥和安纶,赵春躬身道:“见过二位公公。” 孙祥轻轻挣开了安纶的搀扶,走过来看着二人的模样,叹道:“他们呢?” 赵春的眼圈一红,低头道:“公公,下官把……把苗喜丢在了撒马尔罕……” “你……” 孙祥之所以被人称作孙佛,那不仅是他崇信佛教,更因为他爱惜麾下的生命。 赵春跪下道:“公公,先是王石在打探消息时被发现,被……虐杀。” 孙祥的神色黯然,问道:“王石可丢了大明的脸?” 赵春抬头,情绪激烈的道:“没有!” 他环视着同僚,说道:“王石被捕,就在下官的眼前,篾儿干的人用战马踩死了他,王石在去之前说……说别管他,他熬得住……” 赵春哽咽着,擦了一把泪水,说道:“王石在布袋里都在喊着……” 他在剧烈的抽搐着,胸腔一顿一顿的,声音沙哑:“他在死前都在喊着大明……喊着大明万胜啊……” 孙祥默然,低声念着佛号,神色哀伤。 赵春吸吸鼻子,说道:“我们出城时被守门的军士刁难,让帮他带货,苗喜兄弟主动去了,然后长啸示警……不往城门这边逃,反而是往城里去……当时他离城门最多有一里地,他这是为了引开城门处敌人的注意,让我们好趁机逃走……” 众人都垂首,知道苗喜绝无幸免的可能。 “我们一路逃,敌人一路追,快到苦先时,敌人追上了我们,陈辉兄弟主动断后……苦战,被……枭首……” “好!好!好!” 孙祥连叫三声好,眼中有泪光在闪烁着。 “这三位兄弟可有未了之事?” 孙祥撇开了安纶,说道:“咱家一力承当!” “多谢公公!” 赵春磕头,然后说道:“苗喜和陈辉只是挂念家中,王石有个儿子,一直想送到知行书院去读书……公公,苗喜和陈辉的好说,知行书院那边……下官听闻他们每年招生,要考试,下官担心……” “好!” 孙祥点点头,然后拔腿就走。 安纶楞了一下,才猜到了孙祥的意思,他追上去,扶住孙祥道:“公公,您……” 孙祥摆脱他的手,侧脸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他们为国捐躯,咱家要退了,退之前为他们了了身后事,也算是没白带了他们一场。” 这是孙祥第一次大步走,速度很快。 安纶看着那背影消失在眼前,有些迷茫。 身后事……可知行书院从不破例的啊! 孙祥走的很快,一路还问了方醒的行踪。 等他气喘吁吁的站在皇城外时,就看到方醒已经打马在前面准备离去。 “兴和伯……” 方醒勒马回头,见到是孙祥,就下马过来。 “孙公公这是找方某有事?” 孙祥的低调和识时务极得朱瞻基的赞赏,所以方醒觉得他应当不必担心离开东厂后的日子。 孙祥满头大汗,拱手道:“兴和伯,咱家手下有个在撒马尔罕捐躯的好汉子,他家中有个儿子……” 随后孙祥就给方醒说了王石等人的壮烈,最后说道:“兴和伯,你看行不行?给……给咱家一个面子吧!” 孙祥居然求人了! 方醒面色肃然,就在孙祥心中失望时,他却拱手道:“我去看看。” 两人回到了东厂,赵春他们正在吃饭,见孙祥果真把方醒请来了,就放下筷子,说了王石的遗愿。 “都是好汉子!” 方醒见惯了生死,可依旧唏嘘不已。 孙祥说道:“咱家只能想办法给他们家中多些抚恤,可知行书院……兴和伯,咱家往日不求人,今日还请你看在王石临死前还在喊着大明万胜的刚烈,请……” 说着他就深深躬身了下去。 方醒一把扶住他,说道:“什么书院都比不上这些为国捐躯的好汉子,孙公公,去他家看看吧。” …… 王石的家很普通,院子很小。 敲门之后,方醒说道:“我就先不进去了。” 孙祥了解的点点头。 “谁啊?” 一个女人在问话,孙祥却半晌答不上来。 说什么? 我是东厂的孙祥,来通报王石殉国了? 方醒走过去几步,背对大门。 稍后门开了,孙祥简单的报了身份,被引了进去。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嚎哭声,撕心裂肺。 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的哭声让周围人家都出来了,等看到方醒和东厂的两个番子站在外面时,甚至有人准备冲过来殴打。 “东厂办事!” 一块腰牌就解决了问题,那些街坊随即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王石都差不多两年多没露面了,这是犯事了?” “说不准呢!那王石看着也挺和气的,居然被东厂的人找上门来了,可见在外面是犯大事了。” “哎!可怜那孤儿寡母哦!” 方醒听着这些话有些不满,一个番子过来低声道:“伯爷,咱们东厂不少人都没露过身份,就是为了方便行事。” 方醒点点头,这时门里有人出来,说道:“伯爷,孙公公有请。” 里面的哭声已经低了些,方醒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随即就进了小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3章 舆论战 这是方醒第一次见到王磐。 十二岁的孩子,看着悲伤,但却知道劝慰自己的母亲。 “你……想去知行书院吗?” 陈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方醒就试探了一下。 王磐有些干瘦干瘦的,他挡在陈氏的身前,拱手道:“多谢伯爷,只是小子不好坏了规矩。” 方醒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当年也有人没有通过考试就进了书院,他也是忠烈之后。” 王磐楞了一下,说道:“伯爷,小子……愿意去。” 孙祥在边上说道:“王石的骨灰已经被带回来了,这几日咱家会派人来帮衬着,王石媳妇,打起精神来,把王石的后事弄的规规整整的。” 陈氏只是哭,孙祥无可奈何的道:“罢了,此事东厂会弄好。” 王磐拱手道:“多谢公公,小子虽年幼,却也能做事。” 孙祥欣慰的道:“咱家本来还在担心,没想到你却是少年老成,好!” 方醒也说道:“好生做,等你父亲的身后事结束之后,书院会有人来接你。至于你父亲的离去,相信我,大明会把战火燃烧到撒马尔罕!” 王磐马上就跪下道:“多谢伯爷,小子和家母感激不尽。” 他的眼中闪过仇恨之色,旋即消散。 父亲亡故,这个十二岁的孩子马上为自己加了一层盔甲,用倔强和努力为武器。 方醒点点头,他喜欢富有责任感的孩子。 “好,书院等着你。” 等方醒和孙祥走后,有街坊就进了王家去慰问,并试探了一下。 “我爹是东厂的人,刚才兴和伯和孙公公说了,我爹英勇殉国,是英雄。”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些街坊都在震惊于方醒的到来。 方醒说王石是英雄,那他必然就是英雄! 一番话不但把父亲的身份说了个大概,而且传出去后,还能震慑一干踢寡妇门的青皮。 兴和伯可是睚眦必报,他说的英雄家要是被人给欺负了,不管是谁,就洗干净等着进牢里去慰问那些眼睛发绿的囚犯吧。 东厂的名头更是吓住了大家,而且东厂的厂督孙祥居然亲临,这…… …… “爹!” 方醒到方家庄时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炊烟渺渺的庄外,土豆和平安正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在等候着。 看到方醒后,无忧的眼睛一亮,就挣脱了土豆,朝着方醒奔跑过来。 “爹!” 两岁多的欢欢疑惑的看着牵着自己的平安。 平安说道:“就是爹。” 欢欢看到方醒下马走上来,然后抱起了无忧,就摇头晃脑的说道:“吃饭。” 方醒抱着无忧走过来,然后蹲下,看着欢欢,问道:“要爹抱吗?” 欢欢摇摇头,然后靠在平安的身边,带着哭音道:“二哥……” 方醒大笑着,然后右手抱无忧,左手一把抄起欢欢,说道:“走,咱们回家!” 妻妾见面自然是有一番欢庆,只是方醒那张脸和手倒是让她们心疼了许久。 晚饭后,一家子聚在一起聊着各自的事。 张淑慧很满意自己的领导地位很稳固,等小白和莫愁说了各自的事之后,才说了有人怂恿让平安袭爵的事。 “……妾身觉得不对,再说咱们家也无需平安那么早袭爵,否则容易出事。妾身就让土豆进宫,给回绝了。” 随即土豆就说了自己当时进宫后的应对。 方醒左膝上坐着无忧,右膝上坐着欢欢,闻言笑了笑,有些冷。 “平安此时袭爵的时机不对,就算是他现在十五六岁,时机也不对,那些是想让咱们家高调些,嚣张些,让人忌惮些,人心呐!总是这般阴暗。” “你做的不错。” 方醒随后就夸赞了土豆。 稍后一家安寝。 第一晚自然是和张淑慧睡一床。 夫妻俩熟练的滚了床单,张淑慧才把自己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夫君,陛下对玉米很疼爱呢!” 这是她认为最大的事。 方家和皇后已经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 “陛下经常去皇后那边看孩子,两人之间好像也好了不少,皇后还开玩笑说无忧大气,只是妾身记得您说过,无忧不能进宫,就当做是玩笑,皇后也知道,有些遗憾……夫君……” 轻轻的鼾声从枕边传来,张淑慧回身,轻轻的摸了一下他脸上的小口子。 …… “消息要马上传出去,不许夸大,不许掩藏!” 北平城渐渐沉睡,灯火一一熄灭。 锦衣卫里,大院里站满了人。 沈阳就站在台阶上,灯笼发出微暗的光,照的他脸上的刀疤就像是张开的嘴。 他一说话,那‘嘴’就狰狞的蠕动着。 “陛下的吩咐,一税制将来必行,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斩断伸向百姓的那些贪婪之手!” “要把势头弄起来!” 沈阳杀气腾腾的道:“东厂立功了,咱们锦衣卫不能落后,马上去!整个大明都要听到来自于皇城的声音,感受到来自于陛下的仁慈!” “谁敢懈怠,那就别回来了!出发!” 众人齐声应命,然后悄无声息的出了锦衣卫。 “大人,咱们的人可是接应了东厂的人,不然他们还没到苦先就被追上了。” 郑成度有些不满,认为大家都在给东厂论功行赏,可冯吉他们也悍不畏死的解救了赵春他们,否则他们哪里有机会回到京城? 沈阳看着夜空,眯眼道:“锦衣卫,首要分清诸事,内事外事,轻重缓急。此事乃是国事,争功……不满,近而耽误国事,这样的人,迟早要挨一刀!” 郑成度讪讪的告退。 作为锦衣卫的当家人,沈阳必须要衡量各方面的利益,正如方醒对他的告诫那样,国事为先,若是分不清这个轻重,他以后大抵和纪纲差不多。 而东厂突然声名鹊起,这是帝王的需要。 孙祥蛰伏,但依旧窥探圣意,在大明外撒出了不少人,就是要证明东厂不仅能肃清国内,还能对外为国效力。 他微微冷笑。 锦衣卫在外出生入死,当年他自己就带着手下潜入哈烈,几度游走于生死边缘,身上的伤疤多不胜数…… 这是平衡,帝王需要的平衡。 …… “……要把话说清楚!” 东厂,安纶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回荡在东厂里,孤寂的回荡着。 下面静悄悄的站着一群人,都是太监打头,后面一长溜。 “士绅不甘心,他们会发狂,他们会去蛊惑百姓,他们不要脸!” 安纶是皇帝的家奴,东厂也是皇帝的家奴。 家奴说话可以肆无忌惮,所以安纶把沈阳没敢说的话都说了。 “要让百姓知道,士绅坏的脚底流脓,而陛下在牵挂着他们,只是反对的人太多。为了大明的安定,陛下在谋划,终有一日会把一税制推行下去,让大家过得更好,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担心有人搜刮!” 孙祥在里面听着,他忧郁的看着手中的佛珠,喃喃的道:“陛下,您将要把大明带到何方……”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出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4章 艰难的取舍 深夜的北平城悄然开了城门,无数黑影出了京城,然后上马,两边相互冷哼一声,然后打马疾驰。 城门再次关闭,北平城重归平静。 一队军士从城门整队出发,他们将彻夜巡逻在这片城区。 …… 兴和城的城门打开,一队游骑哆嗦着,看着外面的夜空有些厌倦之色。 开城门的军士打着哈欠道:“诸位兄弟,出发吧,要是发现敌人你们就立功了。” 带队的百户一摆手,身后的游骑上马,然后他骂道:“哪来的敌人?就算是有,那也是探子,玛德!上月老子的麾下就被探子用毒箭放倒了一个,要是再遇到,老子活剐了他们!” 开城门的小旗拱手道:“大人马到成功!” 百户官点点头,说道:“你们也得盯着些,才传来的消息,哈烈怕是又要出个人物了,到时候咱们这边就是战场。” 小旗在黑夜中微笑着,自信的道:“大人放心,凭他来多少,大明都不会怕!” 百户官揉揉眼睛,说道:“对,咱们不怕,弄死他们!” 回过头,他指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处,喝道:“出发!” 马蹄声远去,他们将和其它游骑一起游弋在兴和城周围,每天如此,每月如此,每年如此…… …… 时间往前三个月…… 船队在大海中缓缓减速,洪保站在船头,呆呆的看着前方。 六艘船上的人都在发呆! 天空一片昏暗,一朵朵漩涡般的乌云朝着船队飞来,速度飞快。 大风吹的船队几乎无法控制。 洪保缓缓回头,天边的那一抹晴朗依旧。 “公公!” 船队的千户张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风吹的他的衣服都紧紧地裹在身上。 “公公,咱们可要继续前行?” 洪保再次回身,看着那一片恍如魔域之地。 张旺已经换了一身薄衣,这是为了和风浪搏斗的准备。 这一瞬洪保想了许多,但最后他还是点点头。 “把粮船上的粮食尽量转到战船上。” 洪保下意识的做出了选择。 粮船的抗浪性差,一旦翻沉,船队几乎只有打道回府的选择。 张旺回身喊道:“公公有令,战船装满粮食!” 一片静寂! 大家知道,这是随时准备抛弃粮船的意思。 两艘粮船缓缓靠近战船,粮船上的人沉默的开始搬运粮草。 有人在抽噎…… 一人高的浪花扑打在船身上,补给有些艰难。 战船上的人主动去帮忙,却被拒绝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面如死灰的水手和船工们在缓缓的搬运粮食。 没人去催促,因为…… 这些人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公公。” 张旺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公,把人全都转过来吧。” 洪保一直在看着补给,目光冰冷。 他取下帽子,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大风吹的他的头发散乱。 “衣冠不保,死了没面目去见祖宗。” 洪保缓缓走过去,走到了船舷边上。 战船被浪头打的摇晃,但洪保却站的稳稳的。 粮船上没人看他。 他们在恨着咱家吧? 洪保微微摇头,然后说道:“粮船上还有要交易的东西,丝绸、瓷器、茶叶……没有这些东西,咱们就算是找到了新地方,也就是探路罢了,可咱家却不想只是探路。” 洪保的脸依旧白生生的,他看到那些人还是默不作声,死气沉沉。 他缓缓回身,看到战船上的人也是面色阴郁。 兔死狐悲! 若是抛弃粮船,就算是平安冲过前方的危险地带,可士气大抵也差不多没了。 “咱家想用货物来试探那些人,看看他们是贪婪还是善良。贪婪,大明会有长刀。善良,大明会是朋友。” 他想表达自己并没有放弃粮船的想法,可补给的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想干嘛呢?公公在说话,都……” 有人呵斥着那些麻木的船工,洪保摆摆手,他侧身看着前方那魔域般的地方,喃喃的道:“大军作战,连文皇帝都要亲自冲阵,蛇无头不行啊!” 张旺觉得这话不对,就说道:“公公,要不……就弃船吧。” 洪保摇摇头,目光转为凌厉,说道:“张旺。” “公公!” 这支小船队就是洪保的麾下! 他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洪保说道:“咱家过去之后,这边你来指挥!记住了,转过去,一直走……” “公公!” 张旺听出了不祥之意,他有些惶恐,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洪保突然笑了起来,他拍拍张旺的肩膀,说道:“记住了,粮食剩下一半时,若是没有补给的机会,必须要返航。” “这些都是好儿郎啊!” 洪保指着那些在忙碌的人,说道:“谁知道过了这里是什么?总不能把这些好儿郎都丢在大海里,他们想家,想妻儿……” 张旺苦着脸说道:“公公,下官怕是不行……” 洪保微笑道:“你能行,要是找到了那些泰西人的地方,要警觉,不对劲就杀了,然后返航。当然,首要是查清他们的地方和国力,这是首要,至于贸易……那只是个添头而已,不值一提。” “架板!” 洪保回身吩咐道。 张旺跟在他的身后,苦口婆心的道:“公公,弃船吧,下官肯定是不成的,到时候误了大事,下官死不足惜,可……” “记住,不要让那些人窥探到大明的实力,不管是火器还是船只,不许那些人近前。咱们代表着大明,万万不可丢了大明的脸面,万万不可!” 木板架好,两边都有侧板。 有人给洪保绑上绳子,然后他坐到木板上,船上的人慢慢的放绳子。 补给中止了! 大家都在看着,看着洪保滑到了粮船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 粮船上的人都惶恐的站在那里,那个猜测让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洪保站起来,解开绳子,然后叫人收了木板,说道:“继续干!” 那些船工下意识的点点头,等洪保抱起一袋粮食时,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公公……” 粮船上的百户包威呐呐的道:“公公,您这是……” 洪保没说话,只是努力的搬运着粮包。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起来,补给的速度越来越快。 等战船上的人喊着装满了时,洪保已经直不起腰了。 他擦擦汗水,对战船上的张旺说道:“记得咱家说的话,还有……别管粮船!” 张旺哽咽道:“公公,您回来,让下官去吧。” 战船上的人看着洪保佝偻着腰,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胸中奔涌着。 洪保拱拱手,说道:“咱家都五十多了,好了,出发!” 粮船渐渐离开战船,战船上的人一直在看着,神色肃然。 张旺回身喊道:“公公亲赴粮船坐镇,咱们该怎么办?” “闯过去!” “闯过去!” 洪保的果决让船队的人抛掉了畏惧,六艘船迅速编队,然后朝着黑压压一片的前方驶去。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5章 鼍龙湾 什么叫做狂风? 陈五跟着船队多次出海,见识过不少。 可眼前那卷起几人高的巨浪的大风,让他只能抱着桅杆瑟瑟发抖。 大浪猛地扑上粮船,他刚才亲眼看到一个甲长被卷了下去,此刻空荡荡的甲板,再无他存活于世间的任何痕迹。 粮船不小,可大海在沸腾,在……发怒! 能见度太低,陈五左右看看,却看不到另外那五艘船。 所谓的编队,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他回头,看到同样是船工的蔡青也在抱着桅杆。 可等这波大浪过去之后,蔡青却猛地起身,然后开始收拢船帆的绳子。 “陈五!” 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不可能操作。 蔡青回头骂道:“陈五,艹尼玛,快来帮忙!” 陈五抱着桅杆直摇头,哭喊道:“不行了,船不行了,肯定会被打翻……” 哗啦! 一个浪头扑过来,蔡青抱紧了桅杆,而陈五已经四肢都用上了。 “起来!” 一只脚踢了他一下。 陈五紧紧的抱着桅杆,说道:“这是哪?海底?”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陈五被提溜了起来,才转身,一巴掌就来了。 “公公……” 洪保披头散发的扇了他一巴掌,指着甲板上骂道:“都在干活,你哭什么?咱家还没死呢!” 陈五抬头看着周围…… “起帆!不然咱们会被吹到天尽头!” 一个甲长在踢打着动作缓慢的船工,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半帆……” “公公,桅杆要留人,不对劲的时候要及时降帆!” 一个老船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道。 一阵大风吹来,船身马上就开始倾斜了。 浪头再次袭来,三人都抱着桅杆。 哗啦! 洪保的身上全湿透了,他抹了一把脸,喊道:“都听你的,让他们绑着自己,别被刮下去!去吧!咱们盯着呢!” “公公放心,一定能过去!” “公公?” 老船工回身,却失去了洪保的身影。 “公公!” “公公!” 甲板上的人都疯狂的喊着,他们丢下手头的事情,四处寻找。 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太监,却不在抗风浪更强的战船上待着,和他们一起来赴死,这…… 从洪保到了这艘粮船上开始,大家都已经把他看成了同袍! 一群人趁着大浪消散的时机在四处寻找。 “干活!” 一个脑袋从一堆装满了泥土的袋子后面冒了出来。 “公公……” 洪保艰难的站起来,有人过去扶着他过来。 大风席卷甲板,洪保打个寒颤,喊道:“拉起来!不能偏航!” 大家都开始各自操作起来,洪保艰难的走到桅杆边上,叫人用绳子把自己和桅杆连接在一起。 “落帆!风大了,落帆!” 风浪渐渐的大了起来,粮船勉强转动着方向。 “公公…” 一个船工被浪头卷起,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然后绳子拉住了他。 这时候粮船猛地被抛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甲板上翻滚着。 就像是从空中往下掉的感觉,然后粮船猛地往下掉落。 剧烈的失重感袭来,船头猛地下沉。 洪保眼睁睁的看着这名船工一头撞在甲板上,然后随着粮船的起伏再次被抛起来。 他勉强抬起头来,向着洪保伸出右手,虚弱的道:“公公……救我……” 洪保用双腿勾住桅杆,然后努力够到了船工,奋力的把他拉了过来。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绝望之色。 已然凝固…… 洪保悲凉的看着远方那滔天的巨浪,然后爬起来,喊道:“死就死了!” 大海茫茫,乌云笼罩,浊浪排空…… 这一切之下,人类如蝼蚁般的渺小。 而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精神鼓励。 谁? 满天神佛此刻都不能让风浪小一些。 绝望笼罩了整艘船,随着沉浮在不断加剧! “我们完了!” 一声尖叫声后,洪保振臂高呼着,用那尖利的嗓子呐喊着…… “大明万胜!” 尖利的呐喊让所有人都不禁都抬头看向了洪保。 “升帆啊!” 老船工喊道:“风小了,升帆!稳住船!” “大明万胜!” 大明军队就是喊着这个口号,从长城内打到塞外,把蒙元人打的分崩离析。 这句口号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在关键时刻,大明的将士们就是喊着它,挥洒着热血,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 “大明万胜!” 风渐渐的小了,浪依旧大。 船帆升起,船身渐渐的稳定了些。 包威慢慢的挪动过来,欢喜的道:“公公,风小了啊!” 洪保拉着绳子,喊道:“绑住!绑住!” 有船工过来接替了他的工作,洪保这才喘息着退后。 漫天乌云渐渐有些消散,大风渐渐削弱,但依旧吹的人只能侧身面对来风。 洪保用手挡在眼旁,大声的对包威说道:“注意大浪,还有风,风大之前,必须要把帆给降下来!” 包威背身说道:“公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不去,这船肯定就撑不住了!” 洪保的眼神渐渐凶狠,骂道:“再听到这等话,咱家先砍了你脑袋来祭神!” 风时大时小,风帆几度升降。 大家都已经绝望了,有人甚至就躺在甲板上,就算是威胁说是要把他丢下海去也无动于衷。 身体极度疲惫,加上心中绝望…… 洪保已经不再给大家打气了,只是闷着,听从老船工的指挥。 “船……” 当他麻木的拉拽着绳子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欢呼。 他缓缓回身,麻木的看着前方。 前方有船! 在风浪中,一艘、两艘……五艘船就在前方! 它们停住了! 洪保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天空。 那里风和日丽……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禁跪在了甲板上,嚎叫着。 “咱家活了!咱家活过来了!” 洪保举手嘶吼着。 他无需忌讳形象,因为所有人都在发疯。 “佛祖保佑……回去小的就去礼佛……” “无量天尊,弟子早晚进山修行……” “……” 粮船缓缓前行,船上的人又哭又笑。 而已经脱离的危险的五艘船也是在狂喜着,甲板上全是挥舞着的手臂。 粮船缓缓靠了过去,洪保看着右边的陆地,说道:“这里是大明需要控制的地方,否则只需一支小船队,历经艰辛的船队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公公!” “哈哈哈哈!” 张旺在船头欢呼着,他指着身后的陆地喊道:“公公,是个好地方!” 洪保看着那一片陆地,欢喜的道:“这里能放牧啊!” 青草茵茵,远方从陆地延伸出去的一长条岛屿看着形状峥嵘。 “一条鼍龙!” 洪保此刻死里逃生,心中空灵,所以一眼就给出了那个长条岛屿的外观认知。 “公公,那就叫做鼍龙湾?” 张旺凑趣道。 洪保再次仔细看看,点头道:“好,就叫做鼍龙湾!” 阳光下,船队汇合在一起,旋即绕过了那个像是一条鳄鱼般的岛屿。 前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6章 无谓的担忧 北平城依旧宁静。 没有外敌的威胁,没有饥饿,那么这就是一个盛世中的大明。 庭院深深,却不安静。 “大虫,帮我咬大哥!” “小虫救命……大哥,我才洗过手……” “不行,刚才你又去树根边刨东西了,快过来洗手。” “爹,娘,二娘,二哥,弟弟,救命啊……” 方醒在吃早餐,听着外面的呼救无动于衷。 “爹,救我……” 无忧冲了进来,一双小手脏兮兮的。 没等张淑慧呵斥,方醒就张开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无忧。 无忧揪住方醒的衣服,仰头可怜巴巴的道:“爹,要去玩。” 方醒笑眯眯的把她抱在膝上,说道:“晚些爹有客人,要不让你娘她们带你出去?” 方醒没回家,方家自然是深居简出,所以方醒这个建议马上就得到了无忧的欢迎,她信誓旦旦的说只出去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家陪方醒。 等妻儿都出去后,方醒就去了前厅。 前厅许久都没使用了,方醒坐着,喝着茶,渐渐的在发怔。 慢慢的,太阳升起来了,同时也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杨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方醒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 “兴和伯。” 方醒抬头起身,笑道:“杨大人可是稀客。” 杨荣面色沉凝,说道:“兴和伯看来是知道本官要来,如此也好。” 奉茶之后,方醒反客为主,咄咄逼人的问道:“杨大人是想问济南之事,还是一税制之事?” 杨荣喝着茶,不动声色的道:“济南之事很难,本官知晓你多半煎熬,可终究是过于急切了些,若是缓几年,然后慢慢图之,那才是时机。” 方醒透过茶水的雾气看着外面,有些想念朱棣。 朱棣若是在,他能压住朝中的暗流涌动。 朱瞻基却失于威信。 但方醒相信,只需要几年,朱瞻基就能渐渐的掌控住大明。 而他前方最大的阻力,就是文官。 “煎熬不煎熬的,当本伯看到那些佃农活的如行尸走肉般时,杨大人,什么煎熬都没了,剩下的只是愤怒,以及怎么去解决此事的思索。” 杨荣叹息道:“好吧,兼并确实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兴和伯,千万别急切,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到时候可收不了场。” “不会,就算是出了点岔子,大不了压下去就是了。” 杨荣从这话里听出了血腥味,他皱眉道:“兴和伯,稳定为重。” “是,可现在大明不稳定吗?”方醒反问道。 杨荣点点头,有些欣慰的道:“如今的大明,比之任何时候都不差。” “那此时不动手,待到何时?” 杨荣语塞,方醒继续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明此刻稳定,无外部威胁,正是革新的好机会,杨大人,错过了,那就再无机会!” 这话里的含义就更深了。 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代的玉米将会被压制住,再无翻身的机会。 杨荣的脸上不大好看,却没有否认。 方醒觉得朱棣留下的三杨,至少杨士奇算是个君子,而杨荣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只有杨溥,一直不显山露水,让人看不出此人的路数。 杨荣无言以对,方醒笑道:“这两件事都是关系到大明未来的发展,可以说是能让大明脱胎换骨,消除以后崩溃隐患的重要手段,杨大人,谁在支持?谁在反对?”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逼问着杨荣。 杨荣没有躲闪,说道:“本官是支持的,但本官对你的激进有些疑虑。” “你觉得本伯先行清理兼并之事是弄反了吗?” 杨荣愕然道:“你知道?” 方醒笑道:“当然,先动税,那样的话百姓会支持,随后再动兼并,百姓的支持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杨荣觉得方醒还是清醒的,可为何就没弄清楚先后秩序呢? “因为……” 朝阳温柔,屋子里的寒气仿佛被逼了出来。 方醒缓缓的搓着手,那粗糙的手背看着就像是老树皮。 “因为我等不及了。” 室内寂静,能听到外面风吹树枝发出的轻微声音。 杨荣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苦笑着。 他抬头看看方醒,失笑道:“你还年轻,和本官比起来,你年轻多了,为何等不及了?” 方醒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担心的是,哪一天,支持突然就没了……” 杨荣侧脸过去,沉声道:“兴和伯,你想多了,陛下意志坚定,不会妥协!” 方醒微笑道:“我也相信他不会,不过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的身上,大势当前,我若是不先找最难的那件事去解决掉它,我无法安心。” “即使要多付出许多代价?”杨荣不解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和方醒就像是两辆马车,看似很近,中间却有着一道鸿沟。 不可逾越的鸿沟! 方醒目光下移,皱眉道:“你的手在发抖!” 杨荣快速的收回了左手,强笑道:“没事。” 方醒揭穿了他的谎言:“你这是心神激荡,为何?难道是因为道不同吗?” “南方那边在鼓噪,兴和伯,麻烦不小。” 杨荣没有回答方醒的问题,转个弯就说了最让大家忌惮的南方士绅。 “他们在旁观!” 方醒不觉得南方士绅会马上成为大患。 “文无第一,当年南北榜事件的影响可还没消散,南方的读书人大概要嘲笑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杨荣下意识的握着茶杯,然后才发现茶水都变冷了。 他喝了一口冷茶,起身道:“兴和伯,此事的变数还有许多,济南可能稳住?” 方醒起身准备送客,说道:“济南的问题不大,可随后肯定要扩散到整个山东,时机对不对,这却要看朝中的决断,不过我觉得……” 杨荣抚须道:“你想让人寝食难安?” “看情况吧,首要是稳固济南,那些佃户不肯承认自己是投献到了士绅家,头痛啊!” 杨荣回到了值房,几位同僚都没问他。 快午饭时,杨荣起身活动了一些身体,说道:“一税制之事会暂缓,目前朝中就盯着各地对清理投献之事的消息,及时汇总,报给陛下。” 说完后他看到大家都没反应,杨士奇甚至在捂着额头,就问道:“本官走了时候,可是有事发生了?” 金幼孜把毛笔搁下,搓搓脸,说道:“刚才的消息,昨夜东厂和锦衣卫趁夜出城,人数不少。” 不用别的话,杨荣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皇帝迫不及待的把一税制的消息放出去,就是在为方醒减轻压力。 百姓们得知了此事会如何? 有盼头啊! 和投献到士绅家去相比,肯定是一税制有盼头啊! 那谁还会反对? 杨荣想起先前方醒对皇帝的担忧,不禁摇头。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7章 不错的日子 “德华,陛下近期颇为稳健,不动声色的就压住了那些反对的声音,你为何要担心他会改弦易辙?” 方醒和解缙、黄钟,三个男人在喝酒。 张淑慧带着一家妇孺不回来吃午饭了,全部去了神仙居。 方醒夹了块豆腐吃了,被烫的龇牙咧嘴的,好容易才缓过来。 “他的进取心,我担心的是这个。” 方醒放下筷子举杯,三人喝了,他才继续说道:“帝王都有雄心壮志,可大明目前没了外敌,我担心陛下会求稳,到了那时,我的主张就会变得分外的激进,他会怎么选择?” 黄钟说道:“伯爷,在下觉得不会!” 解缙也自顾自的找了好东西吃了,然后说道:“德华,你要对陛下有信心!” 方醒自嘲道:“是啊!可我在济南行的是国运之事,我怎能不担心?” “你这是关心则乱!” 解缙和方醒说话无需忌讳什么,他举杯和黄钟喝了一口,然后舒坦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对陛下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有些弟子的意思。你这人又执拗,对自己在意的人就会患得患失,德华,改改,你这是毛病,得改改!” 黄钟在边上忍笑道:“伯爷,您去了济南之后,咱们庄子外面可有人在盯着,而且还轮班。” 这肯定是朱瞻基不放心的安保举措! 方醒讪讪的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小心总是好的,大明……” 这时小刀进来禀告道:“老爷,昨夜东厂和锦衣卫有大批人出城,分赴各地。” 方醒愕然,然后别过脸去,呐呐的道:“他也不怕激怒天下的士绅吗?” “哈哈哈哈!” 解缙大笑道:“德华,你还嘴硬,陛下这是一人承担了此事,等消息传遍了大明各地之后,清理投献之事可就轻松了许多。” 黄钟也说道:“至少百姓会站在这一边,那些佃户也不会再一心想跟着士绅好少交税。” 两人都没提及的是:士绅们却要开始慌了,官吏们要开始慌了。 慌乱之后就是站队! 谁会站在皇帝和方醒的这一边?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优待,不管是否合理,不管是否损害到了别人的利益,他会觉得理所当然。可你要是给他取消了这些优待,他会是什么反应? 有人胆大,对利益的追求永无止境。 有人胆小,一家老小平安就觉得心满意足。 杜海林就是胆小的,所以守着个春卷摊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生意不错,一直都不错。 大市场建设之初春妹就开始在这里摆摊,及至杜海林接过之后,这个小摊已经成了大市场的老字号。 生意越发的好了,杜海林飞快的包着春卷,至于钱,他在边上放了个盆,顾客自己扔钱进去。 他已经成了老手,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顾客扔了多少铜钱。 而且他的手没停,瞬息一个春卷就包好了。 小摊前围着十余人,不过是几分钟,杜海林就解决了这一波顾客,然后正准备喝口茶,就看到了方醒。 “你忙你的。” 方醒站在小摊边上,瞟了一眼周围的摊子,发现越发的兴盛了,品种也越来越多。 这是市场渐渐繁荣的表现。 大市场里人来人往,大多面带笑容。 “伯爷,兴和城建成之后,许多货物都是从大市场直接发过去,那些商贾的生意好的不行啊!” 杜海林看着那些满面笑容的商人,只是微笑着,却不见艳羡。 方醒指指里面,问道:“不想进去弄一个商铺?” 这事儿小刀当时来问过方醒,他自己有不少积蓄,如果弄一个商铺的话,就算是孝敬老丈人这边。以后杜尚若是没着落,也是他这个姐夫给杜家的后路。 小刀有些冷情啊! 他这是不耐烦亲戚之间的各种牵扯,只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 杜海林微笑道:“不想弄,一个摊子就足够养活家里人,每日劳神去做生意,那不是在下想要的日子。” “杜尚呢?” 春卷用的菜大多油腻,方醒用勺子搅动了一下,看着红油缓缓沉浮,觉得失去了胃口。 提到杜尚,杜海林明显的多了些笑意。 “杜尚现在读书还行,在下准备让他去试试,若是能成,在下再干十年,好歹把他供出来。” 杜尚林很悠然的说着对杜尚的安排,然后问道:“伯爷,您家中的三个孩子,大概要头痛了吧?” 方醒也笑了,“土豆要袭爵,平安要袭爵,这两个孩子大概不需要我多操心,欢欢的话,这孩子看他将来喜欢做什么,我这个当爹的总是要给他谋一条路,然后让他自己走。” “还有无忧……” 方醒的眉眼柔和了许多,“不知道你当年嫁春妹是个什么心情,我现在想着会有那么一日,就觉得心烦意乱,好似自己的珍宝要被人给抢跑了。” 杜海林莞尔道:“当初春妹出门的时候,在下也是茫然无措,在家中发了几次脾气,后来慢慢的才好些。” 两位父亲相对苦笑。 “我们的日子不错。” 方醒想起了东厂逃回来的那两人,说道:“那是因为有人默默无闻的在为我们消除威胁,那些人啊……不能白死了!” 他想起了王石的妻儿,想起了那种悲痛。 …… “臣建议修建忠烈祠。” “供奉谁?” 忠烈祠,大多是供奉某人,所以朱瞻基和群臣都非常有兴趣知道方醒是发现了哪位忠烈。 “臣提议,为那些殉国的文武修建忠烈祠,供奉牌位,四时祭祀,以免亡魂飘荡无所依。” 朱瞻基沉吟着,文官们有些不自在。 从大明建国至今,殉国的大多是武人,方醒突然提了这个建议,难道是想讨好军方? “陛下,臣去了东厂此次殉国的英烈家中,见到的是孤苦无依,那种悲伤……” 方醒认真的道:“他们若是在天有灵,那么一定会渴望得到大明的承认。大明……不能忘记他们,要让子孙们记得曾经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大明,为了他们的安宁在抛洒热血!” 这是一个全新的建议。 将士战死,朝中给予抚恤,然后尸骨能带回来的话,那就由家眷带回去安葬。 专门建造一个忠烈祠,供奉那些武人? 文官那边有些不满的干咳声。 方醒瞪了一眼,说道:“不说别的,就聚宝山卫,征战多年以来,阵亡的有多少?放眼大明,从太祖高皇帝带着那些农户组成的军队,高呼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披荆斩棘,再现我汉家江山,这一路倒下了多少人?” “没有这些人,现在咱们算什么?如今这些人死了,殉国了,谁在怀念他们?”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8章 太子少师 “兴和伯,你这是想要军方的支持吗?” 这不是话,而是眼神。 方醒并未理会这个,只是等待着朱瞻基决断。 忠烈祠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文官。 朱瞻基沉吟着,他想起了自己参与北征时,那些战火硝烟。 生命在那里成为了数字,鲜血就像是湖水一般的流淌。 那些无畏的将士高呼酣战,没有怯弱,没有畏惧,直至……殉国! “血流成河啊……”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兴和伯此言正合朕意,工部和礼部回头就商议一番,然后报与朕。” 此事说大也大,但那是对武人而言,他们算是有了一个供奉的地方,而且还是国家供奉,这份荣耀必然能鼓舞士气。 但对于文官而言,却有些头痛。阻拦吧不好,说不定晚上家里就有砖头飞进来,路上都会被人扔臭鸡蛋臭袜子。 方醒一人出了乾清宫,却被李斌堵住了。 “兴和伯,娘娘问您,殿下以后的学业如何?” 方醒没想到太后会派人来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言传身教,缺一不可。” 李斌觉得方醒在回避这个问题,就说道:“兴和伯,殿下渐渐在长大……” 方醒觉得太后过于心急了,说道:“他还小,现在就定下他的老师,我认为只会让殿下和被选中的人成为靶子,引出些不安来。” 李斌拱手,说道:“咱家知道了,兴和伯,济南那边……可还好吗?” 太后居然也在关注着济南,这话大抵就是问方醒:济南是不是已经血流成河了?那些士绅是否已经背弃了大明…… 方醒认真的道:“请回禀娘娘,此事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否则等到了殿下时,已成痼疾,再无痊愈的希望……不过请娘娘放心,济南乱不了,山东乱不了。” 李斌一路回到宁寿宫,小黑卧在太后的脚边,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太后放下话本,摘掉老花镜,问道:“他如何说?” “娘娘,兴和伯说殿下的老师不宜安排过早,不然会被人盯着,借机生事。济南那边,兴和伯说此事错过就再无机会,济南和山东都不会乱。” 太后摆摆手,等李斌出去后说道:“此事……历朝历代皆无,本宫本想看着,可外面却不肯消停,他们倒是信心十足啊!” 于嬷嬷说道:“娘娘,今日请见的人不少呢。” “不见!” 太后重新拿起话本,说道:“皇帝那边他们劝不动,就想从本宫这里入手,可此事对社稷大有裨益,她们却看错了本宫,不见!” 于嬷嬷出去告知了李斌,李斌冷笑着道:“这些人不只是想着请娘娘去劝劝陛下,好歹缓缓清理投献之事,另外更想借机和娘娘套近乎,为家里的男人挣些脸面和好处。” 随后在宫外等候的一群贵妇人就被打发了。 在宫中能影响皇帝的就只有太后,而皇后不行,孙氏…… 朱瞻基回到后宫之中,先去看了孩子。 几个月的孩子无知无识的只知道吃喝拉撒,当然,还有一个爱好:哭! 朱瞻基到时玉米正在嚎哭,他皱眉道:“这孩子怎么老是哭?” 胡善祥熟练的把孩子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把尿布拉下来,翻过来看了一眼,平静的说道:“拉了。” 空气中弥漫着孩子大便的味道,朱瞻基面色古怪的站在那里,看着玉米渐渐的变成了抽噎,最后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 “咯咯咯!” 小孩子的笑大抵是世间最纯真的,那笑脸无法用词语来形容。 朱瞻基百感交集的看着胡善祥熟练的在换着尿布。 皇后亲自给孩子换尿布,这还能有谁? 一种小户人家的气息在弥漫着。 胡善祥把孩子交给嬷嬷,这才起身行礼。 “孩子给朕。” 朱瞻基接过孩子,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随口说道:“朝中有人说该给玉米准备老师了,你怎么看?” 胡善祥的身体一僵,看了在朱瞻基的怀里挣扎着的玉米一眼,说道:“臣妾不该干涉外事……可玉米的老师,臣妾……记得当年兴和伯说过,他愿意做皇子的老师……” 朱瞻基沉默着,轻轻的颠着玉米。 玉米渐渐的有了些睡意,他打个小哈欠,然后靠在朱瞻基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兴和伯……他的学问自然是能做皇子的老师。” 朱瞻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些混乱。 “玉米……朕会好好的想想……” 胡善祥打断了朱瞻基的话,说道:“陛下,以前有人说过,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子必然是没出息,臣妾不想玉米有多大的出息,可好歹不能成为纨绔膏粱。”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不会,等开蒙时,朕把以前的字帖给他。宫中要和睦……” 这是一个隐晦的暗示。 胡善祥福身道:“陛下放心,一切有母后在看着呢。” 她是皇后,可却颇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 宫中还有太后在,有她老人家坐镇,就算是孙氏也得小心翼翼的,免得被这位朱棣口中的‘好儿媳’盯上。 胡善祥表示自己不揽权,朱瞻基回馈以微笑,然后出了坤宁宫。 站在坤宁宫的后面,看着前方的花园,朱瞻基问道:“兴和伯在哪?” 俞佳说道:“陛下,太后娘娘的人拦住了兴和伯问话,随后兴和伯就在宫外等着。” 朱瞻基点头道:“让他来。” …… 暖阁中并未烧炭火,有些冷。 方醒见到了一个沉默的朱瞻基。他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别想太多了,玉米会是个好孩子。” 国本稳固,可以后朱瞻基还会有孩子出生。 “玉米……的老师是个大麻烦,现在不少人都在盯着这个位置。” 朱瞻基有些无奈的道:“杨荣他们盯得死死的,朕估摸着就是担心玉米以后走到了科学那边……” 暖阁里冷冰冰的,外面的阳光不能增加一点温度。 “这事要看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大明。” 方醒认真的看着朱瞻基,问道:“你想在咱们去了之后,大明变成什么样?” 朱瞻基的面色微变,方醒盯着他说道:“别去想什么你喜欢的女人,告诉我,百年后,咱们去见文皇帝,你想告诉他什么?” 朱瞻基看着虚空,仿佛看到了朱棣在看着自己,目光殷切。 方醒为何要回京? 不是什么一税制,更不是回来汇报工作。 再多的困难,方醒也能去克服。 可京城多了许多言论,大抵就是中宫有子,老师该准备人选了,至少开蒙的老师要预备着。 这是儒家在行动! 他们在争取下一代的话语权! 所以方醒回来了。 朱瞻基也知道一税制是个由头,方醒回来的目的就是和他打擂台。 “别想别的孩子,瞻基。” 朱瞻基身体一震,在他登基之后,方醒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由得他不重视。 方醒看了一眼室内,俞佳已经赶走了其他人。 “我愿意教这个孩子,等孩子长大后,我也该退下来了,什么都不沾,就享受天伦。” 这是一个承诺! 朱瞻基缓缓偏头看着方醒,看到方醒一脸的认真,就说道:“大明的未来?” “是的,我希望大明能够一以贯之。 政策的延续性不能被打断。 方醒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去打破这个延续,所以他回来了。 室内静谧,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程度。 俞佳有些惶恐,他偷看了方醒一眼,却看到方醒只是在面无表情。 而朱瞻基在沉默着。 就在俞佳已经站不稳时,朱瞻基微笑道:“德华兄,太子少师,如何?” 方醒起身道:“甘之如醇!” 方醒微笑着伸出手去,朱瞻基下意识的和他击掌,然后苦笑道:“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不,我只是急不可耐!”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暖阁里,外面的太监们不知道皇帝为何那么高兴,但也都是满面笑容,希望能有些赏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29章 报复行动 “你想怎么教玉米?” “先玩。” “先玩?” 朱瞻基觉得方醒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方醒说道:“不给孩子玩,谁愿意一门心思学习?” 朱瞻基想起土豆和平安小时候疯玩的事,就说道:“孩子……你还是倾向于自在些?” “当然,不然孩子是被逼着学习,太小了!” 方醒想起悠悠,说道:“解先生家中的孙儿就是这样,看着老成,学业也好,可终究没有完整的童年。” “罢了,玉米还小,五六年内还不需要这般盯着。” 朱瞻基的面色微冷,说道:“篾儿干虐杀了大明的人,也思牙苟且!” 方醒起身拱手道:“臣知道了。” 朱瞻基起身,负手道:“东厂已经搜索过了,五人!” 方醒告退,朱瞻基走出暖阁,慢慢的踱步到外面。 宋老实在院子里扫地,看到朱瞻基出来,就夹着扫帚过来,和侍卫差不多的跟着。 帝王永远都是孤独的,就算是在后宫之中,朱瞻基依旧觉得心是冷的。除去国事能让他的情绪产生变化之外,他就像是一个独立于大明之外,棋手般的帝王。、 他想寻找朋友,可除去方醒之外,没有谁敢随意的和他相处。 他想起了朱棣的冷峻,如今他也是帝王,这才知道,原来长时间的孤家寡人,你只能慢慢的变成那个模样。 当然,若是他愿意放下身段,和臣子们肯定能和谐相处。 可朱允炆就是这样的,结果如何? 蹬鼻子上脸,那些臣子们会得寸进尺,然后朝政会渐渐脱离君王的掌控。 “建庶人如何了?” 俞佳心中一紧,说道:“建庶人在凤阳过的很好,就和普通人一般,从归去后出城五次,都是去瞎逛,看着很欢喜。他还……娶了个媳妇,据说也要有孩子了。” “哦!那就好。” 朱瞻基喃喃的道:“也不知道朕与他究竟谁过的好,朕倒是觉着……他更好些。” …… 方醒刚出皇宫,孙祥就已经跟上来了。 他的身后是一群大汉,居然都佩刀。 “兴和伯,为我东厂的人报仇,咱家责无旁贷。” 方醒站在皇宫外,回身问道:“孙公公不是念佛……” 孙祥拨动着佛珠,慈眉善目的道:“佛家亦有金刚降魔!” 方醒笑了,却没走。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队军士过来了。 黑色的盔甲,甚至还有面甲。 还未出声,那煞气已经让孙祥不住的念佛。 “见过伯爷!” 为首的总旗行礼,声音就像是锅铲用力的刮着锅底,让人不禁心中发麻。 “武川,你倒是又升官了。” 武川看了东厂的人一眼,说道:“伯爷,下官此次是杀人还是抓人?” “杀人!” 东厂的人在武川的眼中只是一群垃圾,所以他随即问道:“地址,人数。” 安纶心中不忿,可孙祥却沉声道:“给他。” …… 宛平县县衙就在皇城后面,边上就是什刹海。 什刹海和西苑相通,所以算是沾染了皇家的福气。 元代时,这里是漕运范围,船来船往,人气鼎盛。 本朝这里已经成了风景地,天气好的话,会看到不少人在水边玩耍。 这里有一家卖塞外货物的店铺,不但有奶制品和牛羊皮这些特产,不时也有些牛羊肉出售,而且得到了官府的许可,所以生意不错。 鞑靼部几乎要解甲归田了,不,应该说是要成商人了。 大明就像是一个饕餮,对草原的出产几乎是来者不拒。 牛羊皮自然是热销商品,牛肉更是受到了追捧。 所以他们养了许多肉牛,开始只是小规模走私进来,后来阿台请人写了奏章,说明了情况,当时在位的朱高炽怜惜草原苦寒,就许了,只是要经过官府注册和管理。 掌柜是阿台的侍卫,到了京城一年,他的皮肤都白皙了些,而且还把家小都接了过来,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见他过上了好日子,鞑靼部的那些人都眼红了,纷纷去请见阿台,说是想移民到大明来。 可大明现在都在向塞外移民,怎么愿意减少鞑靼部? 阿台在借酒浇愁,他一心想到北平来过安稳日子,可帝位几度更迭,他的事就被搁下了。 等朱瞻基上台后,对塞外分外看重,对阿台多有赏赐和抚慰,让他暂时呆着,盯着亦力把里。 阿台不知道的是,他越是想进京定居,朝中对他就越放心,越发不肯减少这个大明的助力。 这便是自己坑自己的典范! 下午的生意有些冷清,可这家鞑靼人的店铺依旧不肯关门。 左边一家布庄已经关门了,从进入秋季开始,他们的生意火爆了一阵,随后就渐渐的冷清。 随着棉花种植的扩大,棉布的价格已经降了好几次,京城百姓的收入相对又多了不少,所以再也看不到那等快冻死了才来买布的场景。 所以当一群人沉默的走过来时,这家塞外特产店里的伙计都慌了,以为是来找麻烦的。 他们刚到时被青皮们欺负了几回,然后青皮们就消失了,据说是去了倭国,那边需要他们的好勇斗狠。 阿台的侍卫出来一看,下意识的就喊道:“小的是王爷的人!” 这帮人泾渭分明,左边的看着杀气腾腾,右边的看着好些,可那一身甲衣让人觉得有些冷。 掌柜当年在草原上也是厮杀汉,自然知道右边的这几十人最危险,所以高举着双手走出来,身后跟着妻儿,满脸惶恐。 走在前方的孙祥瞬间面色一冷,喝道:“闭嘴!” 方醒走了过来,说道:“进去,守好自己的店,有外人进来就喊!” 掌柜如见鬼魅般的退后几步,看着方醒,惶然道:“伯爷……” 若说塞外最怕的人,一个是朱棣,这位帝王屡次出塞征伐他们。 而第二位就是方醒,这位杀伐果断,麾下人少,却凶悍,而火器战法更是让他们无所适从。 方醒皱眉道:“你认识我?” 掌柜的谄笑道:“伯爷,小的是阿台殿下的人。” 方醒点点头,说道:“进去,别咋呼,别被人逃过来。” 简单的话让掌柜马上拍着胸口,说是愿意为大明扫清逆贼出一份力。 方醒都亲自来了,这不是逆贼是什么? 方醒摇摇头,掌柜知道规矩,带着家人伙计进了店铺,然后亲自守着。 “伯爷,各处都看过了,后面只能上墙,否则他们可能会翻过去。” 武川已经探查地形回来了。 方醒举手,武川猛地挥手,黑刺的人就扑了过去。 安纶带着人在等待命令,却见到方醒只用了黑刺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好厉害!” 一声低呼后,安纶看到那些军士一人蹲在墙前,双手搭着,第二人冲过去,脚踩着双手,然后两人配合着一跃和一送,人就上了屋顶。 上了屋顶之后,这些人马上就搭箭,同时沿着围墙快速向后院冲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0章 未来的厂督 再怎么小心,可踩在屋顶上肯定会发出声音。 店铺里有人喊道:“有贼!” 方醒的嘴角浮起冷笑,猛地挥手。 “上!” 安纶低喝道,然后东厂的人冲了过去。 “嘭!” 两个人同时撞在了门板上。 门板被撞开了一扇,两人马上后退,后续上来的人一脚就踹开了店门。 里面有些阴暗,柜台上摆放着几匹布,后面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老手!” 后院方向传来了武川的喊声。 “没从后面走?确实是老手,弩箭!” 这等阵仗对方醒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已,随口就说了应对方式。 “且慢!” 孙祥出前,看着里面,回头道:“兴和伯,这些贼子,我东厂要活的!”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恨意让孙祥的脸都有些扭曲。 这是个护短的太监! 方醒理解他对手下被虐杀的愤怒,所以点点头,然后退后道:“此处交给你们了,本伯压阵!” 方醒退后,身后家丁们拔出长刀,却很轻松。 孙祥拱手道:“多谢兴和伯!” 朱瞻基让方醒来,自然是方醒做主。方醒退让,就是把功劳让了出来,孙祥是得感谢一下。 转过头,孙祥拔刀尖声道:“儿郎们,要活的!咱家要活剐了他们!” 白发飘飘,这是孙祥第一次提刀,也是第一次这般杀气腾腾。 东厂的人顿时热血沸腾,安纶居然第一个冲了进去。 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有几人冲了前面。 方醒喝道:“封住后面,让东厂的人来!” “领命!” 屋顶上马上出现几人,对着后院方向张弓搭箭。 “用棍子!” “撒药!弄瞎他们的眼睛!” “啊!” 里面一阵呼喊,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以及喘息声。 孙祥第一个出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方醒知道他没少动手踢打。 接着就是安纶,这货居然身上见血了。 一共是七人,其中一人被黑刺的人射中大腿,两人被黑刺的人枭首,惨叫都来不及。 可东厂的人连尸体都不放过,就这样拖了出来,其中两人还拎着两个脑袋。 孙祥出来拱手道:“兴和伯,咱家这就回去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最好是告诉他们的家人,好歹也是个安慰。” 孙祥笑道:“等弄死了之后,咱家准备让人拎着他们的脑袋到王石他们的坟上去告慰一番,也算是咱家的一份心意。” 方醒拱手,知道这几人大抵是要生不如死了。 隔壁塞外特产店的掌柜又凑过来了,一看这几人,就说道:“伯爷,平日里这些人进出都是低着头的。” 马后炮! 随即这几人就被带到了东厂,据说那惨叫声让东厂的人走路都得蒙着耳朵。 “你要来盯着!” 孙祥站在刑房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下在给那几个哈烈奸细用刑,说道:“等以后你做了东厂的厂督,不够狠,下面的人不会服你。咱家听说你动刑有些天分?去,让咱家看看。” 安纶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面色涨红…… …… 张淑慧不知道方醒什么时候回济南,她也不想问。 夫妻之间到了这个时候,更多的是相互依赖。 早上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张脸,渐渐的,当看不到时,心中的失落莫名而生。 无忧却很快活,方醒回来后她就有许多新奇的小玩具,还能跟着到处玩耍。 看到无忧和欢欢蹲在大树下在寻找那些搬运食物的蚂蚁,莫愁笑道:“无忧有些姐姐的模样,也愿意带着欢欢去找蚂蚁。” 张淑慧掩着得意道:“是夫君回来了,她就撒欢了。” 小白看了笑的温柔的莫愁一眼,皱皱鼻子,说道:“欢欢不喜欢吃肉。” 方家的孩子历来都要求荤素搭配,不许偏食,可欢欢却喜欢素食,让莫愁有些担忧。 张淑慧瞪了小白一眼,说道:“孩子还小,以后自然会好。” 莫愁微笑道:“老爷也是这般说的,说有的孩子不喜欢吃肉,等七八岁就好了。” 三个女人的目光不时瞟过蹲在一边的方醒身上。 他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在认真的寻找蚂蚁,不时还出声指点一下方位。 这是一个安静的早晨,方醒愿意这样一直陪着孩子,直至许久。 但他看到了木花出去又回来,就过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说道:“无忧带着弟弟好生玩,找到大蚂蚁,回头爹这边有奖励。” 欢欢和这个爹还是不熟,不肯应声。 “好,我带弟弟。” 无忧却很欢喜,觉得自己接到了重任,已经成了大人。 书房,张辅、朱勇、薛禄三人都在。 方醒走进书房时,三人齐齐起身拱手。 方醒赶紧闪出去,然后说道:“我说别这样啊!莫名其妙的吓到人。” 薛禄正色道:“兴和伯高义,昨日消息传出去后,军中欢喜,都说以后再无需担忧逝后成为孤魂野鬼,游荡于四野。” 朱勇坐下后说道:“那些兄弟战殁了,能收敛的就收敛,找不到的就算是……各自带回家去,见多了那些嚎哭,习惯了,可昨日得了消息,朱某才觉得,那些兄弟死的太过默默无闻了,这是我辈的错,亏了德华了!” 方醒拱手进来,说道:“早就有了想法,一直到前日看到东厂殉国那人的妻儿嚎哭,这才觉得大明亏欠了那些忠烈,不该亏欠啊!” 张辅端坐在那里,淡淡的道:“我刚从工部和礼部出来,只是告诉他们,忠烈祠要好生建造,礼仪都不许缺,否则军中的千万兄弟都不会答应。” 朱勇摩挲着手腕,挑眉道:“谁敢乱来,打死再说!” 方醒叫人弄了茶来,朱勇和薛禄都在盯着张辅,让他有些不自在。 “德华又不是外人,你们自己问吧。” 方醒有些好奇,就说道:“都是军中袍泽,有事就说。” 朱勇干咳道:“德华,东厂的人在撒马尔罕殉国,按照以往,你该是要鼓动陛下北征了,可此次为何不动声色?” 方醒恍然大悟,说道:“我也想马上请命北征,可济南那边却有个心腹大患,一旦不解决掉,弄不好咱们在撒马尔罕拼命时,身后就会被人捅一刀……” “那就弄死他们!” 朱勇阴狠的道:“都是一群吃饱撑的,无所事事,只知道抢夺好处的腐儒!留着干啥?杀了!” 薛禄靠在椅背上,看着书房外面,淡淡的道:“此事要从长计议,杀好杀,却不好收场!” 张辅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都敢截杀德华,若是有机会,他们还敢干些什么?” 朱勇恨道:“李维那个蠢货,居然被女人给迷晕了头,丢人!” 李维的事算是文人们扇了武人一耳光:看看看看,一个女人就把你们所谓的大将给弄的不知东南西北,武人啊!他就是个笑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1章 让人震惊的加封 三个浑身发痒的武勋都想出征,可大明如今文武的界限越发的分明了,他们只能干着急,于是大清早就一起来找方醒。 方醒不知道是文还是武,从永乐年间开始,朱棣就有意模糊他的属性,而朱高炽号称是文官的贴心人,依旧如故。 等到了朱瞻基时,那就更不用说了,方醒的属性更加的扑朔迷离。 对此武勋们是羡慕嫉妒恨,文官更是恨不能把方醒踢到武勋那边去,然后纯洁自己的队伍。 对此方醒的理解是:朱棣希望他在文官中当根搅屎棍,在武勋中还是同样的角色。 一人当两根搅屎棍,这大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张辅的身份要超然些,他抚须道:“德华,此事……未必不能成为契机……” 薛禄也是许久没征战了,什么稳重都丢在了一边,他低声道:“英国公的意思是说……挟势……” 朱勇下意识的说道:“不可!万万不可!那是藩镇!” 气氛马上就变得阴测测的,薛禄不自在的道:“只是一说罢了。” 张辅也沉声道:“如今几卫火器都在京城,哪来的藩镇?” 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都在京城,一旦有武人造反,只需派一位帝王信任的人领军前往,那真是如汤沃雪。 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了,朱勇不甘心的道:“德华,你当年还说大明军队要隔几年打一仗,否则会慢慢的糜烂,如今时日到了吧?” 方醒摇摇头,说道:“若是有人提议远征亦力把里和撒马尔罕,文官们会举双手赞同,但……这是让调虎离山,前脚大军出发,后脚他们就会把目前的劣势一点点的扳回来,孰轻孰重……诸位可有定论?” 张辅也叹息道:“陛下孤掌难鸣啊!” 清理投献的重要性他们都知道,并乐见其成。可和征伐相比,他们却又在犹豫着。 整体感,全局观…… 缺失!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大军出征之前,后方要安定,还有,粮草总得要积累吧。一旦清理了投献,户部那边的赋税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别说远征撒马尔罕,打泰西都不是问题。”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以后户部宽裕了,取缔军籍之事才好一步步走下去。” 张辅起身道:“好,暂且搁置,不过济南那边何时能压住他们?” “已经压住了。” 方醒断然道:“只是有些人不甘心,陛下已经派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去各处传递消息,一税制……这才是士绅和官吏的梦魇!” 三人告辞,出了方家庄之后,朱勇有些艳羡的道:“德华如今越发的深沉了,如果以后的太子还能和他亲近的话,啧啧!给个国公都不换啊!” 薛禄上马,眼神锐利的道:“别说这些,宫中之事不是我等能窥探的,太子……” 三人都想到了孙贵妃,这位虽然生了个女儿,可按照朱瞻基对她的宠爱,以后生个儿子也不是事啊! 再说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历来都很难说清,方醒已经站在了胡善祥和皇子的身后,立场坚定,要是以后有些变故,被牵连只是朝夕的事儿。 权力场从来都没有永远的胜利者! 三人出了方家庄,就看到一队仪仗过来。 “这是……” 等看到打头的居然是俞佳时,三人都靠边打了个招呼。 朱勇的性子直爽,就问道:“这是去兴和伯家?可是有封赏?” 俞佳拱手道:“是封赏,咱家还得赶紧去宣旨,三位大人,告辞了。” 朱勇想起方醒当年说过,有生之年不会接受升爵的事,就凑过去低声问道:“是啥封赏?” 俞佳只是摇头,朱勇威胁道:“也就是早知道一刻罢了,你难道还想为难咱们?” 两位国公,一位侯爷,只是提早要个消息而已,不给? 俞佳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封赏,太子少师罢了。” 俞佳往方家庄里去了,三人站在原地发呆。 “太子少师……阳武侯,你是太子少保吧?” 朱勇问道,却觉得不对劲。 薛禄上马,苦笑道:“薛某这个太子少保只是虚衔罢了,兴和伯这个……怕是陛下下定决心了……” 方醒那个太子少师…… 少保太保相当于是武师傅,少师太师…… “是老师……”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沮丧。 皇帝不会平而无故的用太子少师这个虚衔来封赏方醒,那么就是说…… …… 除非是某件事大家相持不下,需要沟通,否则学士们的值房里会很安静。 直至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然后学士们纷纷皱眉,不悦的看着门外。 一个小吏急匆匆的到了门外,他趴着房门喘息一下,说道:“各位大人,陛下刚下的旨意……兴和伯……兴和伯封太子少师!” 值房内静悄悄的,小吏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就强笑着拱拱手,一溜烟跑了。 刚才那一瞬,他看到了那些让人心惊的眼神。 他后悔了,决定以后还是少来报信,免得讨好不成,反而被迁怒。 值房内一直安静着,杨荣几次想开口,却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被压的茫然。 “太子少师…….别人是虚衔,方醒却不会……” 说这话的人是金幼孜,他双眼茫然,苦涩的道:“陛下这是铁了心,要让太子也走这条路,为何……那么难呐……” “殿下还在襁褓之中,陛下就隐晦的定下了此事,诸位,不容乐观了!” “清理投献是第一步,为科学开道。为一税制造势,这是第二步,一步步的要挤死……第三步,就是未来殿下的老师之争,诸位!” 金幼孜起身道:“不能再坐视了!若是方醒担任殿下的老师,我辈以后还有立身之地吗?” “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都是道统之争!” 金幼孜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说道:“不管是清理投献还是一税制,这些都是道统之争,打压我辈的手段!” “咱们能怎么办?逆来顺受?” 金幼孜太激动了,杨荣示意他低声些都没用。 “他当时就是在孤注一掷,直接下注在皇后的身上,结果一朝得偿所愿,呵呵!看看啊!他果然原形毕露了,本官敢打赌,他此次回来不是为了什么一税制,而是为了…….” 金幼孜终于压低了声音,他悲哀的道:“他肯定是为了这个太子少师!” 室内寂静,良久,杨溥无奈的道:“我辈奈何……陛下绕过我等下了旨意,难道要去辩驳吗?谁去?去了和陛下闹翻吗?” “宫中还有……”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快速的说了这四个字。 所有人都面色苍白。 “不行!” 杨荣断然拒绝道:“那是插手宫中事,本官绝不允许!谁都不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2章 娘娘,稳了啊! 太子师保都是没用的虚衔。 不然你看阳武侯薛禄被仁皇帝扔了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就压根没当回事。 这大抵就相当于社会职务,挂个名头,表示重视你罢了。 你若是当真要去教导太子,皇帝肯定会觉得你智商不够用,然后一脚踢你回家吃老米饭。 可兴和伯被加了太子少师的虚衔…… 然后京城就躁动了! 是的,不管是酒馆里,还是当红妓女的床上,甚至是在宫中,无数人的嘴边就是这个太子少师。 孙氏得知消息之后,正在弹琴的她一把就拉断了三根琴弦,然后面无表情的说是要去抄佛经。 王振面无表情的出去,然后寻个借口,扇了几个太监宫女耳光,又喝令他们跪着。 如丧考妣! 孙氏的宫中现在就是这个气氛! “他怎敢这般!他怎敢!” 毛笔下,小楷秀丽的流淌在纸面上。 那双美眸中此刻全是怒火! 从此出去,一直到外面,一路见到的都是沮丧,甚至还有绝望…… 王振站在宫外,看着漫天的秋高气爽,茫然的道:“为何会这样?” “会不会只是虚衔……” 周嬷嬷的声音听着差了底气,有些忐忑。 “不会。” 王振双手抱胸,嘴角微微翘起,讥讽的道:“那是兴和伯,陛下不可能给他加这等虚衔,否则就是离心!” “完了……” 身后的声音一下就变得绝望起来,让王振暗中冷笑不已。 “慌什么!总有人会看不过眼!” “王振不错!” 稍后德春出来传达了孙氏的夸赞。 …… “娘娘,大喜啊娘娘!” 正在和端端一起逗弄玉米的胡善祥皱眉道:“去看看。” 有人出去了,怡安不以为然的道:“娘娘,您还是太仁慈了,这等没规矩的就该狠狠地处置几个,自然就规矩了。” 胡善祥看了一脸求知欲的端端一眼,说道:“她们还小呢,在家的时候,正是天真烂漫,喜欢玩耍的年纪。宫中管的严,咱们就让她们偶尔松松,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看着吗……” 怡安看了不懂装懂的端端一眼,低声道:“娘娘,公主以后……” 胡善祥摸摸端端的脸,笑道:“那有陛下为她做主呢!” 怡安摇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不是唐朝,公主跋扈可没人搭理你。 胡善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我有主意,放心好了。” 怡安心中一惊,就看了胡善祥一眼。 淡淡的,就像是不知名的小花,看似脆弱,却能在任何缝隙里生存下来,并开花结果。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宫女,她瑟瑟发抖的道:“娘娘,奴婢有罪。” 胡善祥看看怀里在发呆的玉米,说道:“无事,说吧。” “娘娘,刚听到有人说,陛下封了兴和伯……” 胡善祥讶然道:“封了什么?” 小宫女看看玉米,欢喜的道:“娘娘,是太子少师呢!” 室内静了静,就在胡善祥心中欢喜时,端端却皱眉道:“母后,少师听了不好,无忧会埋怨我呢。” 胡善祥摸摸她的头顶,说道:“去你皇祖母那边玩吧。” “好!” 宫中很大,可禁区不少,端端和无忧倒是去探过险,可哪及得上太后那边可以肆意而为。 等端端走后,胡善祥心中一松,欢喜的道:“陛下这是做出决断了?” 怡安也忍不住笑了,“娘娘,当然啊!兴和伯何等人,陛下怎会用太子少师这等虚衔去敷衍他。” 胡善祥双手合十,缓缓低头,把脸埋在襁褓上,默默的。 “娘娘?” 胡善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怡安缓缓蹲下去,柔声道:“这是好事,说明陛下也想清楚了,殿下终究是嫡长子,谁也越不过去……” 胡善祥点点头,却不肯抬头。 怡安叹息一声,说道:“兴和伯和陛下在暖阁说话,除了俞佳都被赶了出来,随后就是封太子少师,娘娘,稳了,安心吧。” 她起身看着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心中有些发酸。 生个端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相当于没生。 胡善祥的压力很大,她害怕,担心随着自己被边缘化,端端会成为孤儿差不多的孩子。 于是她抑郁了,渐渐的更加沉默。 直至张淑慧抱着端端呵斥了皇帝,她这才觉得,这个母亲,自己当的并不称职。 所以她渐渐的开始挣扎着。 只是君王的宠爱从来都不在她这里。 但她也从未奢望过! 儿子的出生就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若是不出差错的话,玉米以后将会君临大明。 而且这种位置……几乎是不成则死! 就如朱允炆! 她越发的紧张不安了。 她觉得四周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无数人在谋划着怎么弄掉她和孩子的位子…… 她觉得自己明天就会崩溃掉,每一天都是这样觉得的。 可她还是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娘娘,别哭了,如今也是苦尽甘来…” “哇!” 玉米突然嚎哭起来,胡善祥赶紧抬头,挂着泪水哄着。 怡安在边上看着,觉得这个场景……生机勃勃…… …… 杜谦有些失落,大理寺最近事情不多,他就叫了好友,光禄寺寺丞陈相一起去喝酒。 陈相没有他的忧愁,只是艳羡。 “兴和伯这下可保方家三代无虞了,让人羡慕啊!” 他喝着酒,摇头晃脑的模样让杜谦有些心烦。 “陛下啊!” 他摇摇头又喝了一杯,陈相取笑道:“承彦,你这是想去做殿下的老师?那按理你的名气差不多够了,可你只懂文,不懂武,奈何啊!” 杜谦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还有余暇看看酒楼里的人,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艳羡,艳羡什么?殿下的老师不是大儒就得是重臣,轮不到我。” “嫉妒了?” 陈相指着他揶揄着。 杜谦笑了笑,举杯相邀:“此事方醒并不轻松,殿下三岁后就得开始启蒙,然后怎么教?一群人在盯着他呢……” …… 北平某个私娼的床上,一位年轻俊彦正和好友隔床联谊。 “……顶悟兄,那方醒……哦!那方醒这是飞了啊!” “公子,谁飞了……” 隔壁床的说道:“那啥?他……那些大儒们……别啊!停!那啥,那些大人们不会同意吧?” “陛下做主,谁能插话?” “那可是科学啊!那些大人们会干看着?” “不是还有……还有一个吗?” “是啊!还有一个,来来来……” …… 三师三公,在许多时候只是个虚衔,可这个虚衔挂在方醒的头上,却让人觉得可怕。 京城中物议沸腾,最让那些人恶心的就是这个虚衔的虚字。 你要是去和皇帝较劲,先天就没有立场。 难道你还能去问皇帝:陛下,兴和伯这个太子少师可是实职? 所以纠结无处不在,那些人对皇帝的手腕也暗自心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3章 郑和归来 外界这种尴尬的心态方醒很了解,所以他准备进宫。 “我是去恶心人的。” 方醒笑呵呵的上马,然后一溜烟就进了城。 北平城依旧繁华,人来人往。南北商人在此交汇,每天出入的钱钞和货物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 百姓和商人自然对所谓的太子少师没啥兴趣,对于他们来说,每天能吃饱饭,这就是最大的享受。 至于其它,抱歉,除非你是大奸大恶,否则谁在乎你做了什么官。 “伯爷。” 方醒没有回头,来人近前,问道:“伯爷去宫中谢恩?” “没,去看看殿下。” “你是故意气人是吧?” 一股幽香袭来,静月走在方醒的右侧,稍微落后些。 这个女人现在越发的丰盈了,方醒看了一眼,就想到了一个东西。 水蜜桃! “听闻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坦,不错啊!” “多谢伯爷,那人被抓了之后,小女的日子就好多了。” 朱济熿和她之间的过往就像是云烟,已经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看不见了。 方醒知道这个女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他也没主动问。 果然,寒暄几句之后,静月就再靠近了些,说道:“伯爷,有人说您这是越走越远了,有些得意忘形了呢。” 静月经营的地方多是贵客,所以这个消息应当是不会错。 “多谢了。”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加快的步伐。 静月站在原地,看着方醒的背影,直至家丁牵着马从她的身边走过,才露出了一抹苦笑。 “女人啊!就不能走错一步……” 这世间对女人太苛刻,走错一步就是错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头。 方醒知道静月一直想找自己当做靠山,可他却没有兴趣。 他知道有人给这种地方做靠山,不但有钱,而且女人随便玩。 他无法禁止这种地方出现,却不想去沾染,仅此而已。 等进宫见到朱瞻基后,方醒说想见见玉米。 “刚接到消息,郑和马上就到了。” 朱瞻基叫人去后宫通知,他和方醒在殿前溜达。 “按照日程来算,他们应当是没有探查到新航线。” 朱瞻基有些遗憾,作为一位年轻的君王,他对外界有着足够的好奇心。 方醒也很遗憾,不过他记得以后对这条航线的探索也是经历了几次磨难。 “慢慢来,这次不成,下次再去,反正船只会越造越好,经验只会越来越多,只是郑和却不能再出海了。”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朕也不想让他亡于海上,终究要落个寿终正寝,这才是对功臣的交代。” 方醒犹豫了一下,说道:“外间对那个太子少师之事颇有些议论,终究对孩子不好,所以我今日就想来看看,好歹是个意思。” 朱瞻基面色微沉,说道:“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过大明的未来总是最重要的。那些人…朕今日接到了不少奏章,都是试探着问孩子的老师之事,可笑!” “只要朕开口,大明各地的大儒,朝中的重臣,他们就能给朕开出一份名单,能从这里拉到宫外!” 方醒觉得这事目前还早,启蒙也用不着别人,此时陷入这个争斗中,显然不符合长远利益。 “慢慢来吧,还得好几年,这时候争吵,会一直吵到孩子觉得皇宫不够他跑的年纪。” 等玉米被抱过来后,方醒就上手了。 孩子还算是给面子,没哭,只是小身子不肯安生,在襁褓中不停的挣扎着。 方醒对朱瞻基笑道:“是个不安分的,不过这样才好,太老实了,长大要吃亏。” 方醒抱孩子比朱瞻基专业了许多,孩子也安生了,只是一双眼睛左右看,有些茫然。 “是个强壮的小子!” 方醒笑眯眯的下了评语,然后把孩子交给奶娘。 “陛下,郑和进宫了。” “那么快?” 朱瞻基挥手让奶娘带着孩子回去,吩咐道:“迎他进来。” 迎,就是功臣的待遇。 朱瞻基不准备再让郑和出海,这算是给他一次礼遇。 而奶娘抱着玉米回到了坤宁宫中,见到胡善祥就喜道:“娘娘,兴和伯抱着殿下就欢喜呢,说殿下是个强壮的小子。” 说着她看看左右,怡安挥挥手,那些宫女都出去了。 “可是还有什么话?” 方醒能在此时来见孩子,这就是做姿态。 本伯和这个孩子有缘啊! 奶娘低声道:“先前兴和伯说殿下是个不安分的。” 胡善祥瞬间白脸,怡安低喝道:“说话说完!” 奶娘抱着孩子福身,然后说道:“兴和伯接着说,不安分才好,老实了长大要吃亏。” 胡善祥这才欢喜,怡安瞪了奶娘一眼,说道:“兴和伯这是给陛下先提醒,以后殿下若是跳脱些,也有个说法。” 天地良心,方醒只是随口说了这话,可却被胡善祥身边的人仔细的揣摩了一番。 郑和黑瘦了许多,老态毕露。 “臣有罪。” 朱瞻基的礼遇没让郑和感到欢喜,他苦涩的道:“船队在木骨都束遭遇风暴,损失了几艘船,臣也病了几日,船队副使洪保果敢,带着几艘船独自向前……” 洪保? 方醒想起了那个名利心有些重的太监,想起了和他的几次交流,不禁有些嗟叹。 “可有把握?” 朱瞻基越来越像是个皇帝了,直接就问了结果,却不是担忧船队会遭遇的危险。 郑和摇摇头,说道:“陛下,臣也不知。船队太大,若是全数去探索航道,一路的补给怕是不易。” 他没有说本来是自己要去的,也没说洪保下药的事。 这便是担当! 朱瞻基回身问道:“按照陆路推演,那边该经过什么国家?” 方醒不用想,就说道:“先是昆仑奴的一大片地方,那些地方大多蒙昧,但此刻却不算是好地方……再过去,应当就是泰西,其中就有法兰克!” 朱瞻基想了想,吩咐道:“马上让法兰克使者来,朕要见他。” “他们还没走?” 方醒有些愕然,他去了济南之后就没关注此事,此时的法兰克也不值得他关注。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那些人一心想探探大明的底线,顺带还想捞些好处回去,只是却一直未遂。” 朱瞻基去更衣,方醒和郑和在殿前说话。 “郑公,此次回来就歇息吧,写书,把您航海的事都写出来,到时候刊印天下,也算是一个功德了。” 方醒希望郑和的经历能激发百姓对大海的兴趣和好奇,并给后人留下丰富的航海资料和经验。 此时他们俩的身边无人,郑和指指自己的鬓角,唏嘘道:“咱家老了,在木骨都束的外海,那一刻,咱家只觉得会葬身大海,可终究是舍不下,就准备亲自带着小船队去,可洪保……” 方醒有些好奇,郑和对船队的掌控力那无需多说,洪保是怎么取得了他的同意呢? “他下了药。” 方醒愕然,郑和却有些伤感:“咱家睡醒时,他早就带着船队跑远了,王景弘请罪,可咱家如何能怪罪他们?只是……咱家这身体没他们好,要死,也该是咱家去啊!” 他对洪保船队的前途不看好,可方醒却觉得有希望。 “这是咱家第一次在那地方遇到风暴,这分明就是上天的警告,可咱家……进退两难啊!” 船队此次带着超量的补给出发,若是遇到风暴就回航,那士气可就没了,下次出海到了木骨都束,大抵没谁愿意继续前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4章 请相信大明不会软弱 陈默最近的日子颇为轻松,只需要隔三差五的去找巴斯蒂安洗个澡,吹吹牛完事。 他的妻儿要来了,为此陈默很是烦恼。 烦恼的话就去洗澡,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热水中,这是一个放松的法子。 两个大木桶紧紧地挨在一起,浸泡在热水里,巴斯蒂安觉得自己有些虚脱。 他此生洗澡的次数还赶不上认识陈默之后的次数,他觉得很虚弱。 身体好像破了个洞,生命力不断泄露出去。 他抹了一把脸,透过雾气看了一眼边上的陈默。 “……要多洗澡,洗澡能驱邪……” 陈默搓着身上,满意的发现肥肉又回来了。 “巴斯蒂安,大明洗澡太麻烦了,是的,非常麻烦。” 通译站在边上,麻木的为他们之间翻译。 巴斯蒂安没精打采的问道:“什么麻烦?” “都只能看到男人啊!” 陈默觉得很无趣,就趴在木桶边上,冲着巴斯蒂安憨厚的笑了笑,说道:“法兰克那边……有没有男女混浴?就是那种……” 看到巴斯蒂安有些迷茫,通译像是便秘般的难受,陈默就说道:“就是那种……” 他忍不住挤眉弄眼的道:“释放,对,伯爷果然是学问精深,就是释放天性,想想吧,无拘无束的在澡盆子里唱歌,男的女的一起唱歌,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巴斯蒂安一怔,问道:“是兴和伯的话?” “没错。” 陈默严肃的道:“伯爷说过,大明要强大,就不能压抑天性,否则迟早会那个啥……对,变态!” 巴斯蒂安若有所思的道:“是啊!我们已经够压抑了,要放开些才行……” 陈默有些蠢蠢欲动的说道:“要不下次本官和你们一起去一趟法兰克,礼尚往来嘛。” 巴斯蒂安随意的道:“当然,只是这一路有些危险,等多走几次,把沿途的势力都摸清了,才能频繁来往。” 陈默一听到危险就打了退堂鼓,正准备糊弄几句时,外面有人在敲门。 “陛下召见!” …… 半个时辰后,换上官服的陈默陪着巴斯蒂安觐见了皇帝。 “巴斯蒂安,法兰克愿意和大明做朋友吗?” 朱瞻基的问话看着很严肃。 巴斯蒂安虔诚的道:“当然陛下,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那么……告诉朕,当大明的船队出现在泰西时,法兰克人会怎么对待自己的朋友?” 朱瞻基盯着巴斯蒂安,他想看看这个法兰克人的应对。 “欣喜若狂!” 巴斯蒂安真诚的道:“法兰克会帮助自己的朋友,搜刮家底也在所不辞。” 他看到了郑和,虽然不认识,但他从郑和的身上感受到了些气息。 所以他开始欢喜,“陛下,朋友的难处就是法兰克的难处,我们将会和朋友站在一起,不管前方的敌人是如何强大,法兰克永不会退缩,愿意为朋友战至最后一人!” 朱瞻基不想在继续这样的套路,就冲着方醒点点头。 方醒出班道:“贵使,我们的船可能走错了方向,弄不好会出现在泰西沿海,而法兰克的态度至关重要,不,贵国的沿海好像已经被金雀花占领了吧?这倒是本伯的错,那么……” “不不不!” 巴斯蒂安摇头道:“伯爵阁下,斯勒伊斯海战之后,法兰克在慢慢的恢复,我们的战船在不断增加,我们会把金雀花赶出去!” 几个文官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遥远的泰西居然也会发生海战。 方醒却只是微笑着问道:“金雀花的实力如何?我指的是海上。” 巴斯蒂安犹豫了一下,方醒说道:“说吧,相距万里,我们没有干涉泰西局势的想法,只想知道你们的敌人有多强大。” “他们有一千多艘船,上万弓箭手,还有几千骑士,很强大。” “什么?一千多艘船,只有上万弓箭手?” 金幼孜觉得自己听到了此生最好笑的笑话,他不敢相信,甚至带着些夸张的问道:“几千骑士?这是怎样的强大?” 群臣哄然大笑,然后觉得有些不厚道,就渐渐忍住了,只是脸上有些忍俊不禁。 巴斯蒂安也觉得有些……尴尬,大明的实力虽然他未能一窥全部,可仅仅是方醒这位伯爵的麾下就足以让他感到震惊。 还有朱高煦,那位王室成员让他觉得这是个彪悍的国度,法兰克简直就是遇到了一个神灵赐予的朋友。 鼍龙啊! 人类居然敢去斩杀这玩意儿! 明人的军队有多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明人一旦动员起来,百万大军很轻松。 要是这百万大军到了泰西,会是什么局面? 巴斯蒂安觉得泰西将会再次迎来马鞭。他在心中摇摇头,说道:“是的,但是他们后续可以源源不断的聚集兵员,他们能有……五十万大军,是的,最少有那么多。” “大明不需要夸大和贬低对手,想来法兰克应该也是如此。” 方醒淡淡的道:“要坦诚,巴斯蒂安,你得知道,大明只要对泰西感兴趣,就能找到渠道拿到真实的消息,而此刻,只是因为我们把法兰克当做了朋友……可欺骗朋友不是一个好习惯。” 因为巴斯蒂安说出五十万大军时,方醒明显的看到群臣都面露谨慎之色。他需要揭穿这个笑话,给这些人一些骄傲和自豪。 巴斯蒂安在心中骂着通译,然后说道:“是的,我只是担心大明会轻视金雀花,实际上……在那该死的病席卷整个泰西大陆后,我们和金雀花都损失了大量的人口,如今的规模……几万人……” 几万人? 好吧,金幼孜觉得这就是个错误。 如今的大明,别说是几万人,几十万人也不会畏惧。 “什么疾病?” 朱瞻基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巴斯蒂安面露惊惧之色,说道:“那是魔鬼释放出来的疾病,当时的泰西大陆遍地尸骸,一座座城市变成了空城……街头上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然后死去,人人自危……” 朱瞻基看向方醒,方醒说道:“据说是老鼠带来的疫病。” 在场的都是饱学之士,闻言人人变色。 蒙元统治时期,中原也曾经爆发过大规模的疫情,当时同样是死伤惨重。 于是看向巴斯蒂安的目光就多了不友好。 “我们的百姓有着良好的卫生习惯,排水也不是问题,垃圾处理也很出色,我想这就是大明现在很少爆发类疫病的原因。” 方醒少说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大明把百姓限制在一个地方不得迁移,这就为控制疫病的传播打下了基础。 当然,中医出色的表现也不可忽略,这个千年来保护着华夏大地的医术一直没有中断过,护佑着中原人口在战乱后快速扩张。 而此时的泰西遍地垃圾,木屋里挤满了人,毁林造田更是如火如荼。然后医疗…….放血将会是最高大上,最靠谱的疗法。 文官们都面露微笑,他们觉得那等地方不是大明的菜。 这大抵就是高等文明俯瞰低等文明的优越感,在此时最为明显,大明内部对外部的看法大抵都是蛮夷。 而使团的情况和巴斯蒂安的介绍让这种情绪更加的高涨。 天朝上国啊! 大家都面露自得的微笑。 “回去吧。” 朱瞻基说道:“赶紧回去,希望你们能赶得及和船队相遇,然后告诉泰西,大明是一个朋友。” “尊敬的陛下,那么盟约……” 巴斯蒂安发现明人好面子,这个发现被他当做此行最大的发现。 而据此,他觉得立下盟约之后,明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在盟约期内和法兰克翻脸。 这是一个强有力的保障! 所以,希望那支船队能顺利的到达泰西吧,然后东西方将会前所未有的亲密起来。 朱瞻基说道:“加快商议,尽快完成。” 巴斯蒂安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保证,他欢喜的躬身感谢。 而边上的方醒却阴测测的道:“若是大明的船队在泰西遭遇了不测和不公平的对待,巴斯蒂安,请相信大明不会软弱,大明的船队将会铺满泰西的沿岸。”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5章 什么叫做盟友? 皇帝已经说了,要确保洪保船队在泰西的安全。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到达泰西。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礼部尚书胡濙觉得自己就是背锅的。 礼部,他坐在中间,下首一张桌子,坐着巴斯蒂安和陈默。 “法兰克希望在探明航线之后,大明能够给予武器上的支援。” 方醒就坐在门外,拎着个茶壶在慢慢的喝。 “贵使这话……有些过了。” 陈默憨厚的道:“大明对盟友从不吝啬,只是……你知道的,大明现在到处都要花钱,还有就是武器……这个需要都督府出一份清单,什么东西便宜的能卖,太贵的肯定不能出售,免得耗费盟友的财力。” 这厮真的是有睁眼说瞎话的天赋啊! 胡濙听到这番话后就放心了,只是眯着眼,做个旁观者。 巴斯蒂安为难的道:“大明富庶,而法兰克和金雀花已经打了几十年,国家残破……” 方醒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对叫来见识两国谈判的土豆和平安说道:“这是什么?” 土豆说道:“爹,是装穷。” 平安有些不同意见,说道:“可能是真穷。” 马苏也被叫来了,方醒示意他解释一下。 两个师弟还小,马苏就用比较通俗的话说道:“他们可能是真穷,可国与国之间,要看利益纷争,有用,那么他们就算是不穷,大明也可以便宜些,甚至是送给他们。没用,甚至未来会成为敌人,要么高价,要么就不卖……” 见两个孩子都在皱眉思考,马苏笑道:“这其中还得要注意品类,比如说火器,那肯定是不卖的,甚至都不能让他们凑近看一眼。” “这个不管是多好的盟友,大明领先的东西,可能会被学去的东西,那是铁定不能流出去。” 土豆懂了,说道:“嗯,国与国之间要多看,多戒备。” 平安没说话,方醒也没管,这个儿子有些小主意,说不定正在设想着怎么才能坑到别国。 “……贵使,既然你说金雀花的弓箭手厉害,只要打开航线,大明的弓箭可以不限量,对,不限量的向我们的盟友供应,价格保证能让金雀花人吐血!” “好吧,这算是个好消息,不过我希望再多些种类。” “刀枪怎么样?” 陈默非常诚恳的道:“大明的刀枪种类繁多,还有砍刀,上次你说金雀花的什么剑,贵使,当你们买了大明的砍刀去,我保证他们的剑会变成贱,贱人的贱。” 说着他挑挑眉,以为这样很有兄弟情义,可在上面胡濙的眼中,全是猥琐! 哎!礼部有这么一位官员,还被皇帝付以重任,真是让人……百感交集啊! 而巴斯蒂安显然不了解陈默的秉性,他好奇的问了砍刀。 陈默起身拱手道:“大人,可否让人弄一把砍刀来?” 胡濙不想和他说话,只是点点头。 可在巴斯蒂安的眼中,这个点头带着些莫测高深,于是他马上重新调整自己需要的东西。 等一把砍刀被拎进来后,一名军中的悍卒挥舞着砍刀在外面来了一场演练。 “只需借助马速轻轻挥动,盔甲和纸差不多。” 巴斯蒂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玩意儿法兰克也可以打造,实在没必要引进。 “大明的便宜。” 陈默出过几次海,觉得用砍刀来压舱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 大明的钢铁产量不断在提高,要是能换回金银,户部的夏元吉也得给咱请功吧? “冲击!” 方醒给两个儿子说道:“比如说别国的布料不错,那大明可以低价去冲击,不赚钱,亏本都行。” “等他们本国的纺织衰退后,大明再提高价格,你说他们买不买?” “这就是战略,打击对手时不要只看一时利弊,要长远看,连带着看。” 土豆问道:“爹,盟友也打击吗?” “当然!” 方醒笑了笑,说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利益一旦发生变化,盟友就会变成敌人。” 平安点头道:“爹,就是说,朋友难免会为了好处变成敌人,所以要看好处,而不是看身份。” 马苏眼中爆出异彩,赞道:“老师,平安不错。” 方醒摇摇头,说道:“只是给他们一个印象罢了,大些后看看还能留住多少。” 小时聪颖,大时平淡,这种人见多了,所以方醒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教导着孩子,至于以后他们会成什么样,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成为纨绔。 里面的谈判很快,双方都知道,最近几年两国之间不可能会有直接接触,所以这只是为以后定基调而已。 听到里面接近尾声,剩下的要经过几天的磨合细节,方醒起身,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去。 巴斯蒂安看到他带着孩子,就起身笑道:“这是未来的伯爵大人吗?” 法兰克的伯爵多如牛毛,每战就是由这些伯爵带着自家的骑兵去冲阵,一波波的,可每个伯爵手下的人数少的能让大明的村老感慨着还没和邻村抢水时的阵势大。 方醒带着孩子来见世面,这是皇帝同意的,而且两个孩子看着很沉稳,让胡濙觉得与有荣焉,就说道:“不,是两位未来的伯爵。” 巴斯蒂安的消息被封锁的很厉害,他见陈默都起身相迎,就随口问道:“大明的伯爵有多少?几百个?” 方醒笑而不语,说道:“贵使此行算是圆满,回去后必然会受到封赏,只是……我一直忘记了问你,贵国和金雀花在和谈吗?” 通译翻译,巴斯蒂安心中放松,下意识的就说道:“已经暂时停……” 他历经艰险到了大明,此刻桌子上的一摞写满的纸张就是他的成果。 此刻他处于最放松的状态,然后方醒放松的提问,他放松的回答,然后…… 巴斯蒂安面色微白,强笑道:“伯爵阁下……” 他看了通译一眼,示意不许翻译出去。 通译没动,只是在无奈的苦笑。 边上的那三个学习法兰克语言和文字的学生已经主动翻译了出来,并相互印证。 胡濙的眉间多了些恼怒,陈默赶紧过去,低声道:“下官问过多次,可这人的嘴很严,喝醉了都没说。” 胡濙冷笑道:“洗澡都洗了几十次,什么都没说?” 陈默尴尬的道:“就说了他的情人,好多。” 特么的! 胡濙此刻只想爆粗口! 方醒看到巴斯蒂安在盯着通译,就说道:“几万规模的征战,几十年打下来,加上横扫泰西的疫病,巴斯蒂安,你们撑不住了,金雀花也撑不住了,加上大明的消息传到泰西去,金雀花不是傻子……” 巴斯蒂安的面色渐渐变了,多了恭谨和畏惧,以及震惊。 胡濙觉得陈默还是可以调教的,就低声解释道:“兴和伯从他的话里知道了什么,然后顺着摸过去,抽丝剥茧,巴斯蒂安挡不住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6章 大明永远都是天朝上国 “东方是一个财富之地,是一个神秘之地,但是加一个强盛之地,金雀花还敢和你们死拼吗?你们还愿意和金雀花死拼吗?” 瞬间巴斯蒂安就觉得自己在方醒的面前身无寸缕,他下意识的侧身,然后说道:“伯爵阁下,泰西正是混乱时刻,不,是秩序回归前的黑暗时刻。” “那又怎么样?” 方醒一直在忍着,从在海上见到巴斯蒂安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忍着。 直至此刻,他才发话,给了巴斯蒂安致命的一击。 陈默觉得自己和人打交道的能力大抵是礼部翘楚,所以他很得意。 “大明……只要大明愿意,随时都可以顺着亦力把里打过去。” 方醒神色淡然,却说出了让巴斯蒂安惶然不安的一种可能性。 “别忘记当年的事,大明无需去征战泰西,只需击破哈烈和两头羊,然后击溃肉迷国,驱赶着他们,泰西就会成为一片废墟。正如同当年的那样,和华夏较量失败的异族总会抱头鼠窜,然后他们会把泰西变成自己的牧羊地,而你们……” 方醒左手按在土豆的肩膀上,右手牵着平安,傲然道:“而你们,将会在马蹄下颤抖,所以收起你们的打算,去躬身领会,领会这个世界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 土豆和平安亲自见证了父亲的这一刻,两个孩子的身体都有些发抖,脸蛋涨红,但眼神却越发的明亮了。 当那些马背上的战士被明军驱赶着往泰西攻击前进时,那是什么? 不管是当年的匈奴人,还是后来的蒙元人,给泰西留下的都是噩梦。 他不由自主的弯腰道:“是的伯爵阁下,泰西……这是泰西不能承受的……” “所以你们应当要谦逊。” 方醒毫不犹豫的揭开了巴斯蒂安的底气:“你一直在油滑的想捞取更多的好处,作为使者,你的言行并漏,但你忘记了这里是大明,这个大明已经击溃了无数外敌,而那些外敌若是放在泰西,将会毁灭你们!所以,你要谨慎。” “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皇太子殿下,不要用商人的眼光来看大明,大明永远都是天朝上国,以前是,现在是,将来,必定也是!” 礼部在场的官吏都心中一惊,心想方醒居然敢讥讽对方的皇太子是商人,这可是奇耻大辱啊! 要是巴斯蒂安掀桌子了咋办? 大明虽然不怕这个,可终究是多了一个敌人,并且是一次外交上的重大失败。 他们有些纠结,可巴斯蒂安却更加恭谨的说道:“是的,本人一定会把原话转告给皇太子殿下,希望两国永久交好。” 方醒点点头,说道:“希望如此,本伯更希望大明的船队能安好无恙的到达泰西,并安全的回到大明,希望两国共勉。” “一定,法兰克不会亏待朋友,若是有人敢冒犯我们的朋友,法兰克不会吝啬于发动进攻。” 方醒微笑道:“我记住了你的话,并深信不疑。” 这是一个威胁。 方醒冲着胡濙点点头,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马苏跟在最后面。 一直等方醒等人走后,巴斯蒂安才说道:“刚才的约定有些……差错,我想法兰克应该为自己的朋友做的更多些。” 陈默愕然,然后颓丧。 修改过框架之后,巴斯蒂安走了。 “他有些如释重负,大人,下官……无能,还不如兴和伯的一番话管用。” 陈默觉得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有些失望。 胡濙走南闯北,算是见识极广。 “你没有站在高处去看此事,自然一叶障目。” “兴和伯一直隐忍不发,期间已经收了不少消息,从两国之间的关系寻摸,自然就能一举击溃巴斯蒂安。” 胡濙看到陈默有些失落,就说道:“你还得磨砺,不过今日不错,到时候自然会有积功。” …… 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马,不过性情很温顺。 马苏回户部了,父子三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占了不少的地方。 “爹,他们怕威胁吗?” 孩子们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指望他们能独立思考固然可贵,可引导却是必不可少的。 方醒说道:“威胁啊!就像是一个壮汉威胁一个孩子,你们说孩子怕不怕?” 土豆想说不怕,可平安却说道:“爹,一般的孩子肯定是怕了。” “对啊!” 方醒赞许道:“孩子肯定打不过壮汉,可壮汉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孩子却说且慢,我爹是皇帝,你们说壮汉还敢打吗?” 土豆说道:“爹,壮汉会想着既然都得罪了,干脆直接杀了吧。” 好吧,方醒被认真的土豆给揪住了错处,他先承认自己的比喻不大恰当,然后分析道:“威胁必须要建立在自己有强大的实力,让对方忌惮的东西,这样才是威胁。一个破落户偷东西被人发现,还威胁说你等着,这等威胁只能让人捧腹和看不起。” 两个孩子若有所思,一路到家后,张淑慧见状就赶紧一人一巴掌打醒,然后叫去陪无忧玩耍。 “是泰西的事,大明的船队已经出发了,不知道能不能到达那边,如果能到,那将是一件大事,对大明影响深远的大事。” 方醒去洗了个澡,然后想起了陈默,不禁就笑了。 “夫君可是遇到了相好的?” 张淑慧一边给他穿衣,一边不怀好意的问道。 方醒马上喊冤:“哪有的事,只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 “夫君,泰西很厉害吗?” …… 对于洪保船队赴险,大多数人并未关注。 此刻大家都在关注着方醒。 “他还不回济南吗?” 金幼孜觉得方醒在哪里,哪里就浊气滔天,让人浑身不自在。 杨溥低头写字,说道:“兴许是平定了?” “不可能那么快!” 黄淮觉得杨溥太乐观了些。 “汉王正在抢人,说是都要跟着他去封地,可他的封地在哪?乐安洲!” “不,汉王想去海外。” 杨荣有些头痛的道:“到时候物资和人员的调运,又是一件头痛的事。” “陛下许了吗?” 杨溥抬头问道。 这个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杨荣点头道:“陛下未曾反对,封在海外的话,朝中就是一次出力,以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还有谁?” 黄淮觉得以后的大明会发生许多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事,他感受着咽喉的痒痛,觉得早点致仕也是一个选择。 杨荣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先帝的子嗣都没有封,全在京城待着……” “这是要改弦易辙啊!以后的藩王难道全都要封到海外去?” “谁知道呢!不过倒是省事了。” “省事?” 杨溥沉声道:“那就是藩镇!而且是不受控的藩镇,一旦壮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觊觎中原,到了那时,就是同室操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7章 敲山震虎 “一税制……兴和伯,你认为自己能活到行一税制的那一天吗?” 杨荣来找到了方醒,他没有举例,如果需要,他能举出史上无数人亡政息的例子,并导致国家渐渐衰弱的例子。 他相信朱瞻基和方醒肯定是看过了无数次,无需他来赘言。 “所以只争朝夕!” 方醒举杯相邀,一句话就完美的反驳了杨荣的担忧。 杨荣沉默片刻,问道:“陛……你想要什么样的大明?” 他想问的是朱瞻基,可最后还是问了方醒。 朱瞻基年轻时就被方醒熏陶多年,两人的目标应当一致。 “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强大到放眼当世无敌手……” “你还没说完,吏治,文化……” “你真想知道?陛下那边没提过?” 方醒觉得杨荣的心态有些急躁了,大抵是过于担忧自己被皇帝撇下的缘故。 “是的,陛下行事……以前还和我等商议,现在大事几乎是乾纲独断,拿出来只是一个说头罢了。” 杨荣有些苦涩的笑着。 “吏治……强大的监督吧,而一税制正是要切断他们的贪腐之源,配以监督,能尽量确保腐败在一个小范围之内,不至于彻底糜烂。” “至于文化…” 方醒笑道:“杨大人,你不会是替那些人来问的吧?” 杨荣摇摇头,“不是,本官不至于,今日之话,出你口,入我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方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文化,杨大人,我说过许多次,儒学是我们的根,失去了根,那不是大明!” 杨荣拱手道:“本官懂了。” 方醒说的这些话,基本上就能代表着朱瞻基的态度。 杨荣很艳羡,艳羡方醒年纪轻轻就能总揽诸事。 为官,想有作为的官,不就是要去任事吗? 至于年轻,那只是和他们比较。 他摸摸自己的鬓角,说道:“波澜壮阔之际,本官却不肯袖手,兴和伯,不管你要行什么革新之事,本官觉得不对,那就会……” 方醒拱手道:“道之所在,杨大人尽管行事。” 杨荣笑着起身告辞,方醒把他送出大门,回身吩咐道:“问问杨荣这两日是遇到了什么事。” …… 杨荣没遇到什么事。 作为距离朱瞻基最近的重臣,他最近发现了些问题。 朱瞻基在看地图,杨荣进来坦然的说自己刚去找了方醒说话。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手指头在哈烈的位置上停留着。 “兴和伯…嗯……” 杨荣看着朱瞻基的手指,低声道:“陛下,近期不能啊!” 朱瞻基的手指头拉回大明,在京城的位置上停住,说道:“篾儿干在想什么?” 杨荣下意识的道:“他在想着整合哈烈,然后……” “然后什么?” 朱瞻基回身问道,双目炯炯。 杨荣心中一颤,说道:“然后……要看肉迷人的行动。若是两者……” “两者合流吗?” 杨荣额头见汗,低头道:“陛下……” 朱瞻基冷笑道:“那些人在酝酿着给朕一次教训!” 杨荣跪下道:“陛下,终究是……” “终究不能少了他们吗?” 朱瞻基负手走了过去,说道:“是啊!满朝文官,满天下的文官都是一体的,朕纵然能杀光他们,可谁来代替?” 杨荣汗流浃背,颤声道:“陛下,济南之事……终究……” “终究是急切了吗?” 朱瞻基淡淡的问道,他微微垂首,俯视着杨荣,眼中有些危险的光芒闪过。 杨荣抬头,避开朱瞻基那双眼睛,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朝中支持的不少……” 朱瞻基抬起头,说道:“是啊!若非如此,朕早已动手了。” 杨荣心中震怖。这是皇帝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心思,文皇帝一样的心思。 朝中有相当一部分官员都在支持着皇帝,这是皇帝的底气之一。 武勋们虽然不好掺和政事,可皇帝调动军队却如臂使指,这才他最大的底气。 而皇帝最忌惮的就是张网,由天下文人和文官们织成的网。 无数历史教训告诉帝王,面对这张网,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于是他们就无视了,然后就开始建国,开始积极进取,开始进入盛世……开始衰退。 不可抑止的衰退,就像是痼疾,都知道病因的痼疾。 可这些病毒早已和整个国家纠缠在了一起,动一动就痛彻心扉。 于是沉沦继续。 “现在……这是文皇帝打下的基础,至少官吏们还没有集体沉沦,错过就再也无法重拾,你,明白吗?” “起来吧。” 朱瞻基抬抬手,然后指着地图说道:“篾儿干此刻正在收拢哈烈的力量,他在轻视大明,以为大明不会劳师动众去远征。等哈烈再次一统,那些在征战中打造出来的军队……想想太祖高皇帝。” 大明的兵锋就是从朱元璋打下金陵之后开始磨砺,在击败了国内诸多对手之后,这支明军让人生畏,然后他们把目光转向了统治多年的蒙元人。 那真是一场史诗般的战争啊! 曾经纵横世界的蒙元人被这支磨砺出来的军队打的节节败退,最后退出了关内,依旧被朱元璋不断派出军队清剿。 “陛下,此事宜晚不宜早啊!” 杨荣觉得朱瞻基太急切了些,此刻大明正在进行着清理投献的改革,贸然对外开战,内部的不满可能会趁机爆发出来。 难道是想借着战争的机会,把矛盾向外转移吗? 不! 杨荣知道朱瞻基不会,方醒不肯! 那么…… “大明从不会等待对手进攻,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是个骄傲的君王,杨荣知道,眼前这位皇帝想延续着文皇帝的骄傲,也是大明的骄傲。 我们从不束手,我们从不等待敌人主动发起进攻。 我们会在敌人之前发动进攻! “仆固和乌恩就是篾儿干手中的风筝……” 杨荣躬身告退。 回到值房,看到他一脸疲色,杨士奇就问了问。 杨荣苦笑道:“陛下想试试,看看朝中的风向如何?” “什么意思?” 作为首辅的优势就是:许多事皇帝会和我商议,而你们却被排斥在外。 这就是个巨大的诱惑。 杨荣却觉得是个让人头痛的诱惑。 “陛下想动手斩断哈烈窥探大明的那只眼睛。” “亦力把里?” 金幼孜找来地图,从京城划过去,抬头道:“大军征伐……那得准备半年以上。” 杨士奇看看地图,说道:“陛下只想清扫亦力把里吗?” “这是想打乱篾儿干的如意算盘,一旦亦力把里被清理,篾儿干就会惶恐,那些王子也会担心大明的态度,至于肉迷,他们也会加快强盛的步伐,算是震慑吧!” 杨溥对军事的理解比不上朱棣留下的三个辅臣,不过他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此事。 “济南之事让天下郁郁,暗流涌动,特别是南方。陛下如今在冷眼旁观,想征伐亦力把里,那自然是震慑,不过震慑的是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8章 当伐之 几个看着精明的商人在锦衣卫里吃饭。 一大桌好菜,酒也是好酒。 沈阳站在院子里,身后的人在禀告着:“那些游商互相交换消息,他们此次收集了不少……” “钱财能迷乱人眼。” 沈阳却知道许多消息都是花钱买来的。那些游商行走于各地,最喜欢的就是打探各种消息,然后可以换钱,或是换取平安。 这是锦衣卫获取情报的一条路,而那些商人为了能和大明交换商品,也肆无忌惮的在出卖着沿途各国的情报。 “大人,他们先去了宫中,然后在东厂待了三日才回来。” 沈阳的身体一僵,身后的声音在继续着:“大人,宫中刚传出陛下有意近几年远征哈烈的消息,而在此之前,陛下已经得知了肉迷人在蠢蠢欲动,而群臣未知……” “哈烈不是大敌,若是大明谨守,那么百年之内哈烈都无法威胁到大明。” 沈阳脸上的刀疤扭曲了一下,说道:“陛下在下棋,而群臣皆是棋子。” “大人,那咱们呢?” “咱们?” “咱们就是陛下的手指。” …… “东厂两人被虐杀,这是大明的耻辱!” 朱瞻基召集群臣议事,开门见山的就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这是哈烈对大明的挑衅!” 这话一出,就算是篾儿干此时亲自来京请罪也无济于事。 主辱臣死! 一片愤怒的发言之后,有人就说道:“陛下,哈烈不臣,当派人去呵斥。” 朱瞻基瞥了这人一眼,说道:“派人去,等着继续被虐杀吗?” 张辅出班道:“陛下,当年倭国虐杀大明使者,去岁瀛洲那边已经找到了当年动手的那些人……已然伏诛!” 那些人哪里还会活着,张辅说的多半是他们的后代。 可在场的君臣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这个就是先贤的话,并被大家所广泛认同。 朱瞻基不喜欢坐着,他觉得坐在那张椅子上,就像是被捆住了似的,不得自由。 而下面那些目光就像是无形的绳索,含义各自不同。 所以他起身,说道:“恶意已然彰显,当伐之!” “陛下,臣以为当缓缓图之……” “陛下,劳师远征,耗费之大,臣以为大明当修生养息,以为将来。” …… 一阵喧闹之后,另一帮臣子开始出来反驳,双方据理力争,开始还时不时的引经据典,到了后面战况激烈,什么佞臣奸臣都出来。 声音越来越大,杨荣出班呵斥了一声,群臣束手而立。 朱瞻基的眼中冷冰冰的,说道:“当年文皇帝若是听了你等的话,缓一缓,此刻塞外已是大军云集了!” 当年朱棣干的大事太多了,几次北征反对的人都不少,可都被他压了下去。 如今看来,朱棣当真是高瞻远瞩,映衬着那些臣子越发的鼠目寸光。 …… 方醒没来,他想来,朱瞻基却让人告诉他,在家等着消息。 “朝中近期暗流涌动,陛下做事多被掣肘,这是要敲打呢!你若是去了,就会分散群臣的关注。” 解缙最近在著书,不过却不肯公布内容。 所以他越发的儒雅了,也越发的觉得自己已经被智慧之光所笼罩。 这季节的太阳晒起来觉得微暖,但是千万别起风,否则还不如躲家里去暖和些。 阳光照在解缙的头上,好像有些光晕。 两人此刻就在院中,方醒揉揉眼睛,说道:“威信总是要慢慢的建立,其实陛下要远征哈烈不是事,关键在于那些人一直想寻找反击的机会,陛下干脆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他们怎么弄。” “那是。” 解缙说道:“你们打破了他们的饭碗,没造反就算是托福了,难道还不许他们用别的法子来反击一二?那就是暴君,暴君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那么多人啊!老夫想着就头皮发麻,陛下若是年长二十岁,此事绝不可行,他不会同意。” 朱瞻基此刻锐气在,若是年长二十岁,思考问题大抵会从稳字出发,会喜欢慢慢的推进,而不是方醒此次济南之行的狂风暴雨。 “哈烈距离遥远,若是大军远征,少说路上要大半年,辎重就能拖垮行军……” “不是哈烈。” 方醒一句话就让解缙陷入了沉思,稍后他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亦力把里?斩断哈烈伸向大明的那只手……” 方醒点点头,说道:“陛下怕是要马上召我进宫了。” …… 暖阁中,方醒到时,朱瞻基正在看着地图。 “济南……朕想等稳定之后,再推行山东一地。” “好。” 方醒知道济南那一系列的变故让朱瞻基开始警惕着,他可以强制推行下去,可后果就是稳不住。 济南一旦出现反复,整个山东就会风起云涌。 到了那时,别说什么革新,要考虑的是怎么稳住江山的问题。 而方醒也没想过马上向整个山东推行,“当前先稳住济南,然后那些人会心存侥幸,济南估摸着会出现几次反复,压下去!” 方醒的眼中闪过杀机,说道:“济南稳住了,这就是大后方。济南的士绅都能取消优待,其它地方的士绅了不起吗?” “舆论……那份邸报如何?” “见明报?不错,老先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相反接受新学识的能力很强,目前积累了不少文章,就等着印刷就位,马上就开喷,不,是开炮。”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道:“革新之前,舆论先行,邸报的作用……大白话极好,那些科学子弟不少都识字,到时候慢慢的传播下去。” “是。” 朱棣和朱高炽在位时,类似于报纸的建议绝对不会得到允许,两位帝王都会忌惮其中的能量。 而且就算是办了邸报,可最终的方向肯定和方醒的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把革新之事和百姓说清楚,让他们知道投献的危害,还有一税制的展望,最终把百姓争取过来,让那些人被孤立,要么随着大潮走,要么就被大潮击破。” 争取百姓,这是方醒当时给朱瞻基分析过多次的招数。 “百姓不能继续蒙昧,而邸报就是最好的启蒙,关于大明的各种消息,权威发布,渐渐的,他们就会对大明有了一个直接的认识,然后……” “然后就是国家概念的形成和加强吗?” 朱瞻基微笑道。当年方醒给他说过许多这方面的事,在当时看来过于形而上,等他登基之后,才发现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当年有位老人和我说过一段话……” 方醒想起了当年那个老人说的话,他慢慢的回忆着说道:“我等世代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除去戎狄之外就是咱们……要什么族?” 这是一种骄傲! “认同,大明需要百姓的认同,失败感同身受,胜利举国欢呼,千万人如一人,则无往而不利!”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39章 亦力把里 “哈烈?” 张辅家中,几位武勋聚齐,正在看着地图。 薛禄摇摇头,说道:“远征哈烈的话,那是倾国之战,就算是陛下相信兴和伯,可为了保存君臣之义,也会亲征。而兴和伯刚在济南把天捅出了个大窟窿,陛下必然要坐镇国中,所以……薛某判定陛下的目标没那么大。” 孟瑛点点头,指着撒马尔罕说道:“若是大军征伐,陛下肯定会先召集咱们问话,所以孟某的意思也是一样,陛下的目标在这里!” 他的手指头重重的点在亦力把里那里,抬头道:“诸位以为如何?” 张辅点头道:“必然是如此,仆固和乌恩就像是两只老鼠,蹲在亦力把里,不但到处打探消息,还让兴和城必须要打起精神,否则哪日被突然偷袭…” “打掉仆固和乌恩,不但让哈烈和肉迷之间断掉联系,还能斩断他们伸出来的手,并有力的震慑哈烈和肉迷,为大明国内的革新消除外部威胁,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只是那些文官…” 朱勇摇摇头,说道:“朝中就杨荣几人通晓军国大事,可他们却不敢说出去。那些人以为抓到了陛下好大喜功的把柄,送奏章的人就没断过,可笑!” “陛下这是故意卖了个破绽,杨荣他们知道,可不敢说。” 张辅觉得是清理投献之事激怒的人太多,皇帝买个破绽,等群情激奋时,突然改弦易辙,然后众人就以为他们成功的阻击了皇帝的决断。 这就是在磨,一点点的磨掉反对者的锐气。 张辅渐渐想通了里面的弯弯绕,不禁为皇帝的手腕暗自叫好,同时也心中一凛,告诫自己要更加的谨慎。 朱勇不关心这些,他看看左右,问道:“谁去?” “几千里轻骑突进,朱某……” 朱勇满怀希望,张辅淡淡的道:“这是半个灭国之战,你难道还想要封王?” 室内寂静,外面家丁巡查的脚步声传进来,朱勇苦涩的道:“咱们都是父辈转下来的爵位,一上手就是国公,好是好了,可却难以为续。” 气氛有些沉重,张辅就开了个玩笑,说道:“我当年可不是国公啊!” 朱勇苦笑道:“文弼兄,你也就是去了几次交趾,然后就歇了。” 张辅惆怅的道:“那又怎样?” 君王猜忌历来都是武勋最大的隐患,在场的无不是在军中影响力巨大的武勋,但孟瑛和薛禄有实职,深得帝王看重,张辅和朱勇却是在‘荣养’。 薛禄劝道:“若真是这样,此战必然是长途奔袭,不得耽误,甚至有可能是一击即走。咱们都老了……” 几千里的长途奔袭,那真的不轻松。 张辅不年轻了,在场的都不年轻了。 若是半路上撑不住,大军骤然失去统军大将,别说继续攻击,不被敌军尾随追杀就算是好的。 …… 许久未曾征战的方醒有些恍惚,朝中有聪明人,早已猜到皇帝的心思,所以请战的奏章也不少。 “千里奔袭,来一次就够你瘦十斤,撑得住?” “当然,仆固和乌恩败于我手,谁比我有资格去?” “那就去吧,老夫在这守着,保证无事。” 方醒进了宫,和朱瞻基谈了许久,然后就找到了朱高煦。 朱高煦见到方醒就怒火冲天,骂道:“本王的封地呢?难道你和皇帝在糊弄本王?” 他在喝酒,大白天的喝酒,方醒实在是无法忍受,于是过去拎起酒壶就扔了出去。 “呯!” 酒壶在地上粉碎,朱高煦不怒反笑,一把揪住方醒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你居然敢摔本王的酒壶?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始皇帝的?” “屁!始皇帝那时候可没这等酒壶!” “那就是……聚宝酒壶?” 朱高煦松开方醒,问道:“说吧,啥事?” “去不去塞外?” 方醒挑眉问道。 朱高煦坐了回去,举杯喝了残酒,说道:“去塞外干啥?不会是去查探边墙各处吧?本王没兴趣。” 巡视边墙,这个是每年都有的活,一般是文武都去。去了之后就是看看操练情况,检查武备和物资储备,顺带看看有没有将领一手遮天,搞小地盘。 方醒顺手掂起一片熏肉,吃了后,满意的道:“亦力把里,去不去?” …… 亦力把里,当年歪思跑路时毁掉了一切,导致仆固和乌恩还得重新建城。 城池建起来了,好歹有了安全感。 歪思没带走的牧民都回来了,在这里,失去部族庇护的牧民就像是羊羔,会被各种势力吞噬掉。 所以仆固和乌恩当初就是一边建城,一边派出人马去清剿各方势力,收拢人口和牛羊。 两人如今在这里也算是有了基业,乌恩有些气馁了,想在此长久的待下去,好歹也如同当年的歪思一般,雄霸一方。 可仆固却一直挂念着要促成哈烈和大明的战争,并…… 天冷了,可没下雪。 牛羊都归来了,街上行人稀疏。 那些房子大多是木头建造,面对即将到来的寒冬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在木头与木头之间,能看到青苔和淤泥。 这是用于封住缝隙! 一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了,钉在门上的羊毛毡颤动几下,出来的人看到了仆固和乌恩他们,赶紧躬身。 乌恩没理他,边走边说道:“肉迷在盯着两头羊,仆固,你们并没有事先打招呼。” 他很认真的说道:“这不是朋友的作法,只能让人想到居心叵测。” 乌恩失去了右臂,但现在他的左手几乎能当右手用。 他拍拍乌恩的肩膀,沉声道:“别担心这个,记住了,我们不想和明人接壤。明白吗?除非我们的王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是我们的了。” 这话够坦率! 乌恩面色稍霁,说道:“冬季到了,至少在明年夏季之前,无需担心明人,那么……咱们就好好的休养生息吧,让那些人多生些孩子!” “是的,我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必须要多生,只是粮食需要你派人去买一些。” “那是欠债。” “我们能还。” 乌恩摇摇头,说道:“上次明人从我们这边逃了回去,篾儿干已经发火了,说羊吃草能产奶产肉,还有羊皮,可给我们的粮食就像是喂了……野狗。” 他盯着仆固。 仆固有些惭愧的道:“是啊!咱们没这个准备,谁能想到明人居然会从苦先那边逃回去呢!” 乌恩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以后要注意,游骑多放些出去,特别是那些新人,多带出去几次,很快就会变成老手,再见见血,那就是勇士了。” 仆固看着他的侧脸,那里的胡子越发的多了,而且他的眼神看着有些沧桑和疲惫,嘴角静静的抿着。 这是一个渐渐成熟的乌恩!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0章 离去谁欢喜 冬天到了,环县有些懒洋洋的。 县衙里越发的冷清了。 “焦取仁,有人来找你。” 自从方醒来过之后,环县官吏被清洗了一番,焦取仁的日子陡然变得安逸起来。 他急匆匆的出去,看到的却是方五。 “五哥……” 方五看看左右,那个小吏赶紧后退。 “去告假,跟我走。” …… 一群斥候冲了过去,对站在路边的方五和焦取仁压根没多看一眼。 焦取仁看到斥候居然都是一人三马,他的心跳加速,问道:“五哥,这是要打哪里?” 方五看着大道,沉声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焦取仁的心中更火热了,这是要出塞的意思啊! 半个时辰之后,就在焦取仁觉得双脚被冷的发麻时,沉闷的马蹄声传来。 稍后,一队队的骑兵就映入眼帘。 庞大的骑兵队伍从两人的身前缓缓而去,中军到时,焦取仁赶紧躬身。 “见过老师。” “我和学生说几句话。” “你自去。” 朱高煦点点头,带着中军浩荡前行。 方醒下马过来,仔细看看焦取仁,说道:“这边换了人,据说移民也出了些成绩,你要好生的做事。” 焦取仁知道方醒这是专门为他停留,就赶紧说道:“是,学生谨记。” 他看到方醒全副武装,手套都是皮的,就说道:“老师出征,请万万保重。” 方醒笑道:“我出征的次数太多,无碍。看着你好似成熟了些,我也就放心了。” 随即他上马,被家丁们簇拥上追了上去。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可焦取仁知道方醒治军严谨,这已经很难得了,不禁心中感动。 他一直看着,等后面备用的战马和辎重火炮辚辚而来后,不禁在担心着。 这边一路和边墙平行而进,是要去哪里? “哈密卫?” …… “哈密卫!” 武勋们被召集进宫,朱瞻基指着地图说道:“汉王和兴和伯将从哈密卫出击,突袭仆固和乌恩。” 朱高煦和方醒出发的悄无声息,但是却瞒不过武勋。 朱勇难掩失望的说道:“陛下,臣也能千里突袭。”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兴和伯对仆固和乌恩了解甚多,此战要彻底击败他们。汉王侵略如火,兴和伯沉稳,当能一战功成!” 张辅说道:“陛下,此刻已是冬季,他们在路上必然会遇到风雪,特别是出哈密卫之后,补给可有保障?” “他们一人三马,民夫一个也无。” “是,臣冒昧。” 一人三马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民夫。 也就是说,出了哈密卫之后,这支军队将会如狼似虎的扑向别失八里,要在短时间之内干掉仆固他们。 “陛下,此战必须要速胜,否则一旦变成攻打坚城,辎重将会成为最大的问题。” 朱瞻基点点头,“是这样,一旦变成了攻打坚城,朕的意思就是马上撤回来!” 薛禄觉得朱瞻基想的太简单了,就说道:“陛下,临战时,怕是难以割舍。” 什么难以割舍! 这话就是说朱高煦一旦发了性子,谁能说得动? 朱瞻基笃定的道:“兴和伯会把握时机。” 出了皇城,几人各自散去。 “那人出征了?打哪里?” 张辅心中记挂着家中的孕妇,无暇去看准备过年的热闹景象,可这句话却让他不禁减缓了马速。 左边两个男子在说话,满面的喜色。 “不知道,朝中好像不许说,不过多半是济南之事闹腾的太大,陛下也兜不住了,就把这人丢了出去。” “好事啊!这消息传出去,这个年可就过的舒心了。” “那是,这不小弟今日就准备买几件首饰,好歹让家中的女人也跟着欢喜一番。” 张辅悄然下马,朝后面摆摆手,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没了投献,没了进项,咱们能去干什么?难道去教书?哎!诸事皆难啊!只希望陛下能看到咱们的难处,好歹缓几十年也是好的。” “是啊!咱们不能去种地吧?教书也不好弄,教不出秀才举人,你能干几年?等到没了办法,最后一条路就是经商。” “经商?咱们要是去经商,体面全无,而且就此断了宦途的希望,暗地里倒是可以试试。” “……” 张辅止住脚步,看着热闹的街面,心中却有些沉重。 如果只是道统之争,那么他觉得皇帝加方醒,还有朝中的一干支持者,那么可以期待。 可这不只是道统…… 这是生存之战! 一群习惯了无需太操心,就能过上好日子的人,突然发现这条路要被堵死了! …… 济南好似静了一瞬,万物皆往北边看了看。 然后喜悦就如同是被咬开的汤圆里的馅料,慢慢的溢了出来。 那个煞神走了啊! “他去了哪?” 锦衣男子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顷刻破碎,不禁面露喜色的问道。 “公子,此事打听了,可京城那边也是讳莫如深,大多说是去打哈烈。” “打哈烈?哈烈……撒马尔罕?” 世家对比平民最大的优势就是传承,一代代的传承着祖先留下的学识,然后以此为立身之本。 “是的公子。” 锦衣男子挥挥手,等来人走后,他拿出纸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点,中间用线条串联。 “很远。” “来回加上作战,至少要差不多两年才能回到大明……” 锦衣男子的身体微微发颤,他急匆匆的吩咐道:“叫人来!”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青衫男子满面笑容的拱手进来。 “公子,天大的好消息啊!” “那个屠夫终于走了,哈哈哈哈!” “公子,济南这边何时能恢复?” 锦衣男子摇摇头,说道:“此事还在混沌之中,济南一地依旧看不到恢复的希望。” “那个畜生!” “都是他的怂恿,这才让陛下贸然行事,此次济南一地损失惨重,多少人想生吃了他的肉啊!”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此人必定会死在敌军手中!” “对!最好是万箭穿心而死!” 几个人在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方醒,戾气就像是黑雾,渐渐的笼罩了前厅。 “好了。” 锦衣男子皱眉说道:“他若是立下大功……回朝之后,挟势……谁可当之?” 咬牙切齿变成愕然,随后是惶然。 锦衣男子叹息一声,说道:“现在……” “公子!” 这时门外来了个大汉,风尘仆仆的。 锦衣男子看了一眼室内的几个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赶走他们的冲动,问道:“何事?” 大汉说道:“刚到的消息,汉王和兴和伯领军一万五千,战马有好几万匹,往陕西那边去了。” “一万五?” 锦衣男子的面色微变,挥挥手,等大汉走后,他面无表情的道:“都回去吧。” “公子……” 几个男子还在懵逼中。 蠢货! 锦衣男子强打精神说道:“一万五打不了哈烈,其它的自己回去想。” 一个男子猛地惊呼道:“一人数马,这是要偷袭?” 看到他们有些沮丧,锦衣男子说道:“别着急,陛下既然弄走了他,自然是想到了济南一地,山东一地的反对,都回去吧,后面看看,看看……” 多少士绅准备屈服? 多少士绅在摩拳擦掌? 锦衣男子冷笑着,负手看着外面。 “下雪了!” 阴霾的天空下,雪花静静的飘落下来。 锦衣男子走出去,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中慢慢融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1章 勃然大怒的方醒 大军行进的动静太大,一路上也谈不上保密,所以朱高煦令人去沿路边墙传令,严令各处封闭关隘。 实际上在冬季到来之后,各处关隘除去斥候之外,就已经不许进出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方醒的建议下,朱高煦的威胁很血腥。 敢私放人出关,全家杀了! 空中飘着雪花,落在地上旋即就化。 “加速!” 大队骑兵顶着雪花渐渐加速,后面的辎重车和炮车也跟了上来。 朱高煦抹了一把脸,说道:“我们必须要在雪化之前突袭亦力把里!” 长途赶路,特别是换马赶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个煎熬。 …… 春回大地,天山脚下的哈密依旧被大雪覆盖着。 哈密城只是座土城,在哈列王的东征中,这里曾经被攻破,原先的忠顺王不知所踪。 大明在击败哈列王之后,因为朱棣的骤然故去,接任的朱高炽还没来得及重新部署哈密战略就驾崩了。 所以现在的哈密卫就是个混乱之地,各方大小势力趁着真空期开始了你争我夺。 树林披盖着一层厚厚的雪,白雪覆盖着大地,中间有蜿蜒的地方在冒着热气。 白雪皑皑,上面不时能看到动物的活动痕迹。 一只马蹄重重的踩在雪上,下面被雪水滋润的土地微微反弹了一下,正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破土而出的嫩草被压了下去。 方五看了一眼前方的土城,回身吩咐道:“去禀告殿下,前方就是哈密城。” 斥候旋即策马掉头,艰难的在雪中跋涉着。 往回走了五里地不到,前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斥候加快了速度,对面也迎来两骑。双方汇合后就往中军去了。 一路跋涉,人马皆疲惫不堪。 朱高煦看到斥候就急不可耐的问道:“可是到哈密城了?那边如何?” “殿下,哈密城中未见防备。” 朱高煦狞笑道:“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马贼都在后面呢,杀过去!” …… 杀气腾腾的朱高煦看到了哈密城,也看到了城头上慌乱的人。 他用望远镜看了一眼,泄气的道:“进城!” 只有两个城门的哈密城就像是个无辜的少女,敞开怀抱迎接着来自于大明的军队。 进了城门,看到跪在边上的十余人,方醒吩咐道:“带两个头顶问话。” 城中的简陋出乎了大家的预料,朱高煦看着那些土屋,骂道:“什么狗屁地方!扎营!” 牧民畏畏缩缩的站在土屋外面,那些佩刀的男子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最大的一间土屋里,方醒皱眉看着屋里的杂乱,说道:“叫人去找木头,桌子椅子都要打造出来。” 手下领命去了,早有人把地图挂在了墙壁上,朱高煦走过去仔细的看着。 两个男子被带了进来,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明的官呢?” 方醒坐在残破的椅子上问道。 有人在生火,没干透的木材弄出了不少烟雾,被风吹了进来。 通译大声的喝问着,其中一个男子抬头,神色惶然的说了一堆。 “伯爷,原先的两名纪善,在哈烈王打破哈密时,一人战死,一人撤离。” “战死的尸骸何在?撤离的在哪?” 城中的牧民加上所谓的战士,不过是五百余人,这两个所谓的头领,已经被吓破了胆。 虽然不知道方醒的身份,可能率领一万多人的,那至少得是个伯爵吧? “伯爷,战死的已经找不到了……” “剩下那个呢?” 这时王贺进来了,他看了规则的二人一眼,说道:“撤离的那个叫做林楚,当初哈烈大军压境,他正好不在城中,这才得以逃脱,不过后来也不见他回去……” 这时通译激动的道:“伯爷,他们说上个月还在城外见到过林楚,不过城中当时没给他们进来,所以林楚带着些汉人走了。” 方醒霍然起身出去,喊道:“一千人,十队,带着本地人马上出发,去寻找林楚!” 军令一下,马上就集结了一队骑兵。 风雪中,一千余骑兵分做十队,开始吃干粮。 城中一片死寂,只有方醒的怒吼在回荡着。 “这是耻辱!去找!找到他们!死了也要把他们的骸骨带回来!” 狂风卷着雪花在飞舞着,骑兵们轰然应诺,杀气腾腾的冲出了哈密城。 “这是耻辱!” 朱高煦出来了,不以为然的道:“战乱哪有不死人的,你太在意了。” 方醒的脸色有些发青,他恨恨的道:“居然不给入城,你想想当时林楚带着那些大明人该有多绝望?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他为何不回去……” 朱高煦是厮杀汉,所谓的死亡人数,在他看来大抵就是个数字罢了。 方醒摇摇头,面色铁青的道:“这是大明的失职,帝王的失职,我辈的失职!来人!” 看着方醒带着一队骑兵和家丁冲出了哈密城,朱高煦无奈的道:“这人怎么说风就是火的……” …… 密林之中的一片空地上,木屋一间连着一间,烧火的烟在这片树林中蕴集着,屋外却看不到人。 一身脏兮兮的残破皮袄,头发和胡须一缕缕的黏在一起,脸上被柴火熏的黑乎乎的。 身前的火堆不时因为木材没干透而爆出火星和炸响,可林楚的眼珠子却动都没动一下。 没有凳子,没有桌子,屋子里只有一口锅。 门被人推开了,几个妇人进来,麻木的把那口锅架在火堆上,然后加水。 水开了,一块肉干被扔进去,随后就是几坨不知名的,黑乎乎的东西。 汤里渐渐有了些味道,一个妇人说道:“大人,没粮食了。” 林楚的眼珠子动了一下,说道:“会好的,春天来了,那些兽类都忍不住会出来觅食,叫他们准备去打猎。” “大人,那些人凶得很,被他们看到我们打猎,会被抢走弓箭和猎物。” 几个妇人的眼神绝望,但却没有哭泣,大多都是麻木。 对于她们来说,兴许饿死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林楚吸吸鼻子,看了一眼锅里的黑糊糊,说道:“别怕,他们不敢杀咱们。” 可他心中也清楚,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大明依旧没有派人来哈密,那些人渐渐的不再把大明放在眼里。 当贪婪掩盖了担忧之后,他带着的这群汉人,大抵会成为奴隶。 而女人…… 他看着这几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说道:“叫他们打造兵器,木枪,对了,还有那个……标枪,都弄起来,好歹也能保住咱们的食物。” 一个妇人突然哀求道:“大人,家中的孩子都瘦的不成人形了,咱们去打吧,把边上那帮人打跑了,咱们就有吃的了。” 另一个妇人咬牙切齿的道:“他们抢了咱们多少吃的?大人,和他们拼了吧!” “对,咱们和他们拼了!” 林楚叹息道:“大明已经击败了哈烈,亦力把里现在就是那些人在盘踞着,马贼不少。他们只是忌惮激怒大明,这才给了哈密一个安宁。可忌惮是忌惮,一旦那边的哈烈人和大明翻脸,哈密留不住啊!” 几个妇人低下头,泪水滴在地上,渐渐的哽咽起来。 前路尽断,回去无望,这是什么? 这就是绝望! 想看好看的,请使用微信关注公众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2章 绝望,还有烟火(28号开始,双倍月票!) 今夜24点之后,到30号,都是双倍月票,投一张算两张,恳请大家投出最后的月票! 从朱元璋在时,大明就比较重视哈密这块地方。 不管是哈烈还是亦力把里,他们要去大明交易或是进贡交换,还有使者的来往,都要经过哈密。 开始时哈密为了垄断和大明的朝贡贸易关系,就阻拦了这条通道,结果惹毛了朱元璋,后果自然只能称臣。 但这只是羁縻性质的称臣! …… 这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节点! 可随着瓦剌和鞑靼的兴起,大明贸然进驻哈密的风险会非常大,而且耗费更大。 所以朱棣派了几位官员过来担任纪善,实际上就是代表大明在监督着哈密。 鞑靼和哈烈覆灭前的那段时间里,林楚记得很清楚,当时汉人在哈密的地位很高,没人敢得罪。 可哈烈人来了,席卷哈密,一时间所有的地位都土崩瓦解。 后来大明击败了哈烈,可哈密已经乱了。 林楚觉得自己就是丧家之犬,他曾经想过带着几匹马,然后独自回大明。 可那些汉人却自发的跟着他,让他无法舍弃。 “大人,那些人又来了!” 外面有人喊叫着,声音惶然和绝望。 林楚用木勺子从锅里捞了一勺子黑糊糊,不顾烫着,几下吃了,然后勒紧腰带出去。 一出来他就打了个哆嗦,等看到一群男子在营地外和人对峙时,他喊道:“他们要什么?” 营地外,五十多个哈密人正拿着刀子呼喝着,洋洋得意。 有人回头喊道:“大人,草特么的!他们说……要女人!” 林楚大怒,就跑了过去。 营地里的雪被清理过,却有些滑,他跌跌撞撞的,几次差点滑倒。 那些哈密人看到林楚之后也不畏惧,打头的说道:“大明的皇帝死了,新皇帝很年轻,听说已经顾不上哈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些哈密人都贪婪的看着营地中带着孩子的妇人,大多鼻息咻咻,面色涨红。 哈密的人口来源很复杂,在元末时的大乱中,各种人口汇集,渐渐的都被融合到了一起。 可哈密终究人口太少,养不出枭雄。 所以林楚敢于待在附近,而不是带着人往林子里钻,最后变成野人。 “没有女人!” 林楚走到打头的那个哈密人身前,说道:“你们抢走了我们的粮食,现在还想抢什么?别忘了,大明还在。” 那个哈密人冷笑道:“大明何时管过哈密?几千里路,难道大明还能再次派出大军来不成?” 林楚冷冷的道:“别忘记了瓦剌和鞑靼,还有哈烈人的下场。” 哈密人看看左右,得意的道:“别忘了,等大明再来时,你们的尸骨早就被野兽给啃噬光了。” “有本事你们就回去。” 哈密人阴狠的道:“没有马,没有粮食,你们会饿死在半路上。” 林楚的马早就被宰杀当了食物,帮助大家度过了最冷的那几天。 “有本事就来!” 那些汉人手持武器,若不是忌惮己方人少,早就杀了过去。 保护自己的女人,这是一个底线。 失去了这个底线,大抵就和行尸走肉差不多。 那些哈密人大笑起来,有人舞动长刀在威胁,有人在喝骂,一时间气势大振。 林楚知道自己不能软弱,所以他喝道:“滚!否则王师西来,会把你们筑成京观!” 京观! 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发明在此刻说出来却失去了威慑力。 打头的哈密人笑了笑,回头对同伴们说道:“他说京观……难道明人还能在这里驻军不成?他们来了咱们走,他们走了咱们回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建立秩序很艰难,破坏却很容易。 这些人终究忍不住了啊! 林楚退后一步,说道:“杀了我们,你们一无所获,但是你们却瞒不住消息!” 打头的哈密人点点头,说道:“聪明点,今晚天黑之前,送五个女人过来,不然……” 哈密人走了,营地内外一阵寂静。 林楚回身安慰道:“他们只是威胁,过去这样的威胁咱们每个月都会遇到不少次,都回去吧。” 可他知道这只是安慰,兴许晚上那些哈密人就会来突袭营地,然后…… 他看着营地中的妇孺,深感无力。 没有粮食就不能迁移,否则这里的人大部分会饿死在路上。 一群面黄肌肉的男子悲愤的看着林楚,有人喊道:“大人,咱们抢一把,然后回大明去!” “对!抢一把!” “大人,他们越来越放肆了,用不了多久,他们肯定就会动手!” “他们在春天需要不少人手去干活,大人,难道咱们要去做奴隶吗?拼了!” 林楚觉得很累,并愤怒着。 他的愤怒不只是针对这些哈密人,更多的是针对大明。 为何不来重整哈密的秩序? 为何不派人来告诉这些哈密人大明依旧在关注着这边! 他愤怒失望,然后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发出了肠鸣,于是他绝望了。 “咱们没粮食了!” 林楚勒了一下腰带,喊道:“要想不饿死,那就豁出去拼了!” 他看向这些汉人,看到的是绝望和暴戾。 “没了活路,不动手就是死,准备兵器,把最后的粮食弄出来,吃顿饱饭。然后把锅砸了,把木碗烧了,打不过就一起死吧!” 破釜沉舟,这是大明人妇孺皆知的成语。 于是营地里飘着食物的香味,这是中原百姓的习惯,留着最后的保命钱粮,除非是山穷水尽之时,否则不要动用。 吃完这顿饭,没有人念念不舍,大家把家当全部砸了。 男子拿着兵器,女人带着孩子在营地留守。 火堆就在屋子里烧着。 “输了就点火!” 林楚最后交代道。 那些妇人都点头,输了她们就会跌入无边地狱,生不如死。 …… 一行三十余人悄然摸到了距离五里多地的哈密人聚居点。 林楚有些遗憾,如果是在盛夏,他准备用火攻,然后再突袭。 可现在哈密人的营地里到处是雪水,别说火攻,能点燃就算是奇迹。 他想等天黑,可他和大家一样,现在天黑都看不清东西。 他打个饱嗝,回味着先前那片熏肉的肥腻,然后当先走出了树林。 “看到没有,那些牛羊,还有马!” 林楚的眼睛里闪烁着兽性的光芒,喊道:“打败他们,这一切就是咱们的了!想想你们的妻儿,吃羊肉,骑马回大明……” 那些男子都两眼放光,喊道:“骑马回大明!” 对于他们来说,再没有回到大明更大的诱惑了。 故乡的乡音啊!多久未曾听到过了…… 于是这群士气满满的‘战士’就出发了。 营地里的哈密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于是纷纷出来查看,然后就是狂笑。 他们有差不多一百名战士,强大的战士。 三比一,而且明人那边全是面黄肌肉的家伙。 于是他们纷纷上马,准备干掉这些明人之后,然后去接收他们的营地。 “杀!” 林楚举着一把刚磨过的长刀,第一个冲了过去。 对面的营地里冲出来五十余骑,渐渐的起速。 林楚觉得这将是一次绝望的攻击,但他觉得自己活够了,不想再继续煎熬下去……所以就拼了吧! 他们都是如此想,可终究有人面露惧色。 然后左边就传来了马蹄声。 林楚止住脚步,呆呆的侧身。 那些跟着他的男子都纷纷侧身。 马背上洋洋得意的哈密人也抬眼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队骑兵。 “嘭嘭嘭!” 以及三枚冲上天空炸响的烟火……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3章 大明在哪?(感谢‘赤焰的噩梦疯’的盟主打赏) 林楚呆呆的站着…… 一百余骑正勒马看着这边。 那熟悉的军服,熟悉的面孔,以及熟悉的兵器…… “报名!” 百户官拔刀厉喝道。 一百余人同时拔刀,刀光闪烁间,杀气升腾。 呆呆的…… 林楚的手一松,长刀落地。 他麻木的道:“永乐十五年,直至……今日……本官不知今夕何年,本官从永乐十五年在哈密忠顺王王府任职记善,哈烈暴戾,哈密卫不存,本官带着百姓在此艰难求活……敢问是哪位大人率军前来…” 百户官肃然起敬,说道:“汉王殿下和兴和伯率军前来,已经占据哈密城。伯爷令我部四散寻找你……林大人,好汉子!” “好汉子!” 林楚垂首,噗通跪在地上,面朝着大明方向,突然嘶吼起来。 “几年了!几年了!为何才来?你们为何才来?” 他抓了两把雪,用力的扔了出去,黝黑干瘦的脸上全是愤怒。 “那些死去的人呢?” 林楚冲着百户官嘶吼道:“那些死去的百姓呢?” 一队骑兵冲了过来,那些哈密人都怯了,想逃跑,可那些明军居然拿出了弩箭。 而且周围渐渐的多了号角声,听声音就是在互相呼应着。 已经被包围了! “……本官亲眼看着那些孩子死去,他们的母亲用胸膛来温暖也没用,被冻饿而死,大明呢?那时候大明在哪?在哪?!” 方醒勒住马,面色复杂的看着癫狂的林楚在嘶吼。 四周的马蹄声渐渐靠近,大明骑兵缓缓压了过来。 “……羁縻!羁縻!那还留着百姓来作甚?为何不把他们迁移回去?” “兴和伯,这有些……大逆不道……” 王贺嘀咕着,他是监军,在这种时候必须要表态,不然就是渎职。 方醒摇摇头,然后下马,缓缓走过去。 “…….大明在哪?在哪?” 这是一个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的人,他一直在恐惧,但责任感驱使着他本能的去照顾这些百姓,然后继续恐惧…… 他必须要装作大无畏和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然百姓会崩溃,会失去秩序。 “你是谁?” 林楚的眼睛通红,嘴角全是白沫,呆呆的看着方醒问道。 方醒微微俯身,说道:“在下方醒。” “兴和伯……” 林楚呆呆的看着方醒,垂首道:“下官只觉得生无可恋,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请治罪。” 营地里的哈密人全都出来了,惊惶万状的看着围过来的骑兵。 长刀出鞘的声音密集响起,有人在高喊着:“列阵……” 战马被驱使着排成阵列,它们呼吸出的气在嘴边已经形成了白霜。 方醒扶起林楚,说道:“是大明辜负了你们,林大人,大明……亏欠了你们。” 林楚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嘴唇紧抿,向下弯曲着,脸上的皱纹全都堆积在了一起,开始哽咽起来,然后嚎啕大哭…… “你们……你们为何……为何现在才来啊……” 方醒看了那些进退维谷的哈密人一眼,猛地一挥手。 “下马弃刀不杀!” 一声厉喝之后,四面围堵的骑兵开始加速了。 那些百姓已经跪下了,方醒点点头,有人过去招呼他们起来。 他扶着兀自哽咽着的林楚,说道:“你们受了欺负,大明失职,可大明终究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那些施虐者,好好看看。” 林楚站稳了,看着那些骑兵们冲阵。 “弩箭……” 嘭嘭嘭! 密集的弩弓释放声中,黑点在空中组成了一个阵型,然后一头扎了下去。 林楚看到几个哈密人中箭,然后跌落马下。 人的惨嚎声在此时无比的悦耳。 林楚面色狰狞的看着,看着那些中箭的战马在乱跑。 “下马弃刀跪地!” 一轮弩箭之后,骑兵的前面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我们需要人力。” 方醒解释自己没有下令尽数杀绝的原因。 林楚看到那些以往凶狠的哈密人乖巧无比的扔掉武器,下意识的道:“伯爷,要建城吗?” “对。” 林楚缓缓侧身,说道:“伯爷,大明……大明要控制哈密吗?” “没错!” 方醒说道:“哈密卫处于要冲,大明不管是西进还是东进,这里必不可少。当年文皇帝和哈烈决战前,曾想过从哈密卫出兵,然后夹击哈烈大军,只是后来因为两头兵力分散,加之哈密卫一线大明并未有效经营,重建辎重囤积点太过麻烦,这才放弃了想法。” “大明要控制哈密卫?” 林正不敢相信的问道。 哈密卫远离大明,而且周围势力复杂,所以大明一直都是利用封赏和贸易作为诱饵来控制这里。 “对。” 一批批俘虏被集中起来,营地里的物资也被搜刮一空。 王贺带着人去接了那些妇孺过来,当看到雄壮的大明骑兵时,那些妇人几乎是要疯了。 嚎哭,大笑……以及孩子被惊吓的哭声,回荡在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空。 …… “去查探后续补给来了没有,不然咱们就只能在哈密饿死!” 朱高煦已经带着人出去哨探了,方醒留守,顺便统筹建造哈密城的事。 所有人都被驱赶着去干活,由于这边建材的缺失,烧砖也不现实,方醒就令人铸土墙。 “先筑土城,等这边百姓多了之后,商业繁茂,再想办法烧砖。” 哈密城中,此时大多地方都被明军和那些百姓占了,每日消耗的物资让人头痛。 所有人都在忙碌,王贺也在忙碌,心痛的忙碌。 “兴和伯,战马损失了三千余。” 他随手递了张纸给方醒,坐下来喝了口茶水,皱眉道:“苦!” 方醒看了一眼数据,说道:“主要是积雪伤马,不怕,咱们歇息一阵,探明仆固他们的情况,然后突袭。” 火盆里烧了些大木材,烧过后,剩下的就是炭,王贺蹲下来,把整个身体都盖在火盆上,吸着鼻子说道:“兴和伯,你来了这边,朝中陛下那里就难熬了。” 方醒没答话,只是看着虚空。 “济南那边好大的阵仗,咱们这一走,你说会不会反复?” “不会。” “为何?” 方醒起身活动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在,那么他们闹腾就是冲着我,有话可说。我不在,他们要是闹腾,那就是对陛下不满,所以应该有人喜欢我离去,有人巴不得我留在济南。” 方醒就是一个靶子,没了他的存在,那些人一时间找不到攻击目标,只能暗流涌动。 “若是我回不去了,那么此事自然就无声无息的断了,皆大欢喜。就算是能回去,他们也会多般毁谤……” “所以此战咱们务必要胜的干干脆脆的,堵住那些人的嘴!” 方醒拔出长刀,一刀砍在边上堆着的圆木上面,杀气毕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4章 一切都在准备着 茫茫的草原上,一队骑兵孤独的前行着。 . “殿下,雪化了!” 朱高煦下马,蹲下来刨开草地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雪。 雪水濡湿了他的手套,下面的生机让人精神一振。 这便是轮回。 朱高煦有些失望的起身,说道:“雪化就是动静,那些人会出来,继续,左右绕过去。” 本阵中马上分出两队骑兵,从两翼开始迂回。 这是防备遭遇敌军斥候,不过并不一定稳妥。 朱高煦很想现在就发动,可他只带了一千骑兵出来。 按照方醒的意思,长途跋涉之后,必须要休养一阵,并等待补给和侦查敌情。 仆固和乌恩不是匈奴那种游牧部族,他们有固定的驻扎点。他们警觉,哪怕他们主要的方向是放在正面…… 朱高煦拿出水囊喝了一口酒,满意的道:“从哈密卫出击,侧翼突袭,好!” 孤独的行军,不断的迂回查探…… …… 麾下就劝朱高煦回去,因为再过去就是吐鲁番,会遇到不少牧民,暴露大明的意图。 可朱高煦依旧不肯,他想抓几个俘虏,问问仆固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于是在一个清晨,当晨雾还未消散时,前面迂回的游骑带来了发现敌军斥候的消息。 朱高煦一马当先疾驰而去,牛角号声不断传来,三面合围已成定局。 十余骑正在奔逃,从看到明军的盔甲之后,他们想都没想,掉头就跑。 憋了许久的气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朱高煦大声喊道:“敢逃的都杀了!” 可那些明军却没听他的。 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敌军斥候的尾巴,怎么能乱杀。 要活口啊! 随着距离的拉近,弩箭不断被发射出去,那些被射中的战马长嘶着跌倒。 当最后六人被彻底圈住时,有人喊道:“下马弃刀,你们能活命!” 于是那六人下马跪地,任由明军捆绑。 朱高煦只杀了一人,觉得浑身发酸,有力没处使。 “前出五里地搜索,无人就回来。” 那些军士在检查落马的敌军斥候,落马十余人,没摔断胳膊腿和脖子的就三人。 惨叫声让朱高煦有些烦躁,他吩咐道:“对那些人用刑,马上要口供,然后……” 他们是哨探,没有时间去仔细甄别。 于是那些受伤的敌军斥候就被各种粗暴的手段给上了。 惨嚎声中,常建勋说道:“殿下,若是要突袭,斥候必须要多路进发……” “比他们快即可!” 朱高煦看着远方,突然骂道:“那些蠢货估摸着正在想着如何在篾儿干的手中多拿些好处,等本王到了,杀他个鸡犬不留!” “殿下,他们是乌恩的手下,这是准备去打探哈密卫的情况。” 朱高煦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召回来,咱们马上回去!” …… “我的兄长篾儿干怎么说?” 临时搭建的木屋里,乌恩忧郁的问道。 风尘仆仆的使者说道:“殿下,篾儿干殿下要求咱们谨守亦力把里,盯着明人,粮草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 乌恩的神色一松,边上的仆固问道:“这边要付出些什么?难道是白拿的粮草?” 使者尴尬的道:“篾儿干殿下说……要咱们多弄些毛皮去,还有战马。” 仆固嗤笑一声,说道:“果真是王者之家无兄弟,乌恩,篾儿干是准备要利用咱们,却不肯再多掏好处,你怎么说?” 乌恩难堪的道:“歪思卷走了大部分人马,亦力把里就像是荒地,要想恢复到原先的人口,至少得二十年。” 他迷茫的道:“咱们等得起,可……可明人却等不起啊!” “兴和城可不是收容地,那些明人不断从中原移民过来,这是要长久……兴和城控制不了原先鞑靼和瓦剌的地盘,若是在亦力把里这边建城,加上哈密卫,肃州卫……仆固,明人将会完全堵塞哈烈和肉迷投向东方的力量…….” 仆固冷静的道:“可我们在这里,明人长途远征并不划算,所以一切都要看篾儿干统一哈烈的进程,快,那咱们这边就稳如泰山。除非明人来一次倾国远征,否则目前的局势就稳住了。” 使者说道:“先前在撒马尔罕发现了明人的奸细,说是什么东厂的……” 仆固还有些茫然,乌恩却急切的问道:“可有人逃了吗?” 使者说道:“那些明人悍勇,被俘一人,慨然赴死。后来抓捕时围杀一人……” 使者想起当时在边上看到的那个明人,有些恐惧的道:“就在王宫前,无数人围住了他,可那明人却在拼杀,绝望的拼杀,却不肯投降,临死前……” 乌恩想起了当时和方醒决战的那些明军,想起了东厂的性质,就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使者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黄昏,他呆滞的道:“你们将会被击败,战火将会降临到撒马尔罕,大明……战无不胜……” 一阵死寂…… “东厂是什么?” 仆固看到乌恩面色惨白,就问道。 乌恩没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使者,“可有人逃出去了?” 使者说道:“一路追杀,最后差点追到了明人的边墙,还是被接应走了两人。” 乌恩的身体后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东厂是和锦衣卫齐名的地方,原先据说是专职监控大明国内的官场,他们出现在了撒马尔罕,仆固,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明人在盯着咱们!” 仆固起身喊道:“加派斥候到明人的边墙外去打探消息!” 门外有人应了,仆固回身看着沮丧的乌恩,说道:“这并不可怕,他们只是派出了探子而已,乌恩,振作起来!” 乌恩睁开眼睛,喃喃的道:“仆固,消息说明人国内在酝酿着争执,可你别忘了,明人的皇帝很年轻,年轻就冲动。篾儿干最蠢的行径就是没有杀光那些探子。” “明人只要知道哈烈在准备一统,按照他们老皇帝的性子,肯定会来打一场,不把哈烈击败,打散,他们不会罢休!” 仆固皱眉道:“没那么可怕,他们若是远征,咱们就撤回去。” 乌恩苦笑道:“撤回哪里去?哈烈?那里满目疮痍。” 仆固轻声道:“我们不会看着朋友被人欺负,相信我乌恩,肉迷不会坐视,因为坐视之后,明人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们。” “也思牙说过,明人希望和咱们友好相处,但……篾儿干的野心毁掉了这一切。” 乌恩苦涩的道:“明人不会允许一个强大的哈烈重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篾儿干当时应该善待明人的俘虏,那样还能迷惑一下明人,现在……我觉得一切都在准备着,不知何时会开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5章 一切,只是才刚开始(双倍月票,求票) 徐景昌坐镇济南,他是徐达的孙子,外加是皇亲,威望自然是够了。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济南府,每日斥候不停的轮换到济南府各地。 一句话:要和平,不要闹腾! 为此他在自己的驻地外摆放了一个大大的囚笼,外加几把砍刀。 他这种杀气外露的举动还是吓到了不少人。 经过方醒的清洗之后,那些士绅都心有余悸,徐景昌乃是皇亲国戚,谁敢惹? 于是徐景昌就得意了。 可王裳那边却没时间得意,他在忙碌着第一份邸报的刊印。 当第一张邸报新鲜出笼时,守在印刷间的王裳迫不及待的看了效果。 见明报! 这是方醒的书法。 当初王裳曾经想过御笔,可方醒却断然否定,这是下面的争斗,如果把朱瞻基拉进战团,那影响力固然是扩大了,可矛盾却也会随之增加不少。 见明! 这就是那篇文章,那怕有专门花钱请来的人核对,可王裳却要自己来一次。 “发!” …… 当王裳走进布政司衙门时,那些复杂的目光在他看来都成了短剑,他想伸手抓住,然后把短剑化为文字,喷向整个大明! “见过大人。” 常宇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慢慢的起身笑道:“百炼先生光临,只是本官却身体不适,失礼了。” 王裳的手中拿着一份邸报,他说道:“常大人,这是见明报,按照兴和伯走前的安排,当由布政司衙门下发,传送到大明各处。” 常宇接过报纸,第一眼就只是苦笑。 那标题边上写着作者:大明兴和伯! 这是嫌事情不够大啊! 常宇仔细看看,一面有七篇文章,打头的就是方醒这一篇。 “……“……士绅的贪婪永无止境,他们对土地和奴隶的渴求几可毁天灭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太过激烈了啊! 常宇摇摇头,看完这篇文章后说道:“兴和伯言辞过于激烈,如同檄文,若是发送下去,怕是会兴起一番风浪啊!” 王裳却不这么认为:“常大人,济南之事后,清理田亩之后,可还有缓和的余地?难道和气些那些士绅就会……” 常宇瞥了他一眼,对这位离经叛道的老人无话可说。 “此事陛下已经首肯,本官这里自然会照做……” …… 保定府府衙,一骑飞快而来,及近勒马,马上的驿卒把一个竹筒递给迎出来的小吏,说道:“邸报!” 小吏带着竹筒进去,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声怒吼。 “这……这是找事!” “贴在城门处,让人看着,别被人撕毁涂改,另外弄些笔墨纸砚过去,任由他们抄!” 城门处很快就贴上了邸报,那些进出的人都驻足停留。 “……见明报?” 一个读书人摇头晃脑的念着:“……见明,作者……大明……兴和伯……” “念啊!” 边上的人看到读书人面色涨红,怒色满满,就吆喝了一声。然后才想起这可是读书人,就缩了回去。 读书人指着邸报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这时两个年轻人挤进来,其中一个大声的念道:“……历朝历代兴亡交替,兴亡皆是百姓苦……” “…前宋不遏兼并,士绅豪强贪婪,隐瞒土地,荆公一败,生机全无……” “……及至我朝,初期土地尚多,百姓得以安居。如今兼并重来,流民四起…” “……赋税乃一国之根本,太祖高皇帝允寒门学子减免赋税劳役,至今已成兼并利器……避税之法门,蔚为壮观!” “……寒门,吾今观之,大明士绅俱是寒门,想必家中无隔夜之粮,于是巧取豪夺……” “……工商不兴,国不强,无财……兼并不止,底层百姓永无宁日!” 两个年轻人念完后回身说道:“我等是科学子弟,以后但凡有见明报,我们都会来念给大家听,大家不懂的可以问我们。” “大明士绅都是寒门?这个是咋说的?” 人群中有人问道,然后怯怯的看了聚拢的几个青衫男子一眼。 “这说的是如今有功名的读书人大多免除了本是优待寒门学子的赋税和劳役,若非是寒门,为何要免除?” “对啊!为何要免除?” 两个年轻人看了那几个面色铁青的青衫男子一眼,说道:“免除之后就可以收受投献,本是国财,却变成了私人享乐的私财,等以后投献越来越多,谁来交税?谁来养军?受灾了朝中从哪弄钱来赈灾?” “好了,我们这里抄写几份,自己带走两份,剩下的大家可以自取。” 衙役就在边上,两个年轻人取了纸笔,然后蹲在地上抄写。 写完之后,两人各自拿了一份,然后挤进人群,悄然离去。 现场一阵沉寂,那几个青衫男子面色阴沉的在嘀咕着,然后各自散去。 “都疯了!疯了!还不肯消停,闹起来谁有好处?谁都没有!” 府衙里传来了埋怨,随即陷入沉寂。 可外面却早已经炸锅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搞臭咱们?” 一群读书人找了家酒楼聚会,席间,各种怒火在喷薄,掌柜和伙计根本就不敢靠近。 “那人肆无忌惮,陛下居然也任由他……” “闭嘴!” 一个男子喝道:“不要提及陛下,小心惹祸上身。” 随后静默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起身道:“看看那些百姓,他们都信以为真了,诸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成蛀虫了!” 另一个男子沉声道:“别忘了,这段时日一直有人在说朝中以后要行一税制,这才是要命的东西!” “一税制一旦下来,那些农户还怕什么?田地多就多交,少就少交,最后谁倒霉?” “是咱们倒霉啊!咱们以后就和那些农户,和你们家里的佃户一个样的啊诸位!” “怎么办?” 一桌人都在抑郁着。 良久,一个青衫男子幽幽的道:“诸位,不少人……在下的同窗也有两个在其中,他们认为取消就取消,能做事就做事,不能,那就种地,好歹自食其力,不当蛀虫!” 又是一阵沉寂,一个嘴有些歪,看着就像是在讥讽人的男子说道:“他们这是在表忠心呢!却是踩着我等的脊背上去,无耻!” “就是,那还读什么书……无耻!” 一份邸报就搅乱了保定府的安宁,知府焦头烂额的令人去盯着那些读书人中威信高的,同时在心中狂骂着始作俑者。 “方醒,你这是吃饱撑的!” …… “兴和伯果真是奇思妙想啊!” 在几头牛的拉扯下,通过葫芦,把一个沉重的铸铁件拉了起来。 几个工匠在边上看着,不时吆喝一声,控制着高度。 “好好好!慢……” “停!” 几个工匠推动着半空中的铸铁件,慢慢的推到厚重的水泥地面上,然后仔细对准画出的方位。 “放!慢慢放!” “再来一点!稳住稳住!” “好!” 轻轻的震动之后,铸铁件落在了画好的范围中。 “不错!” 金英回头对朱芳说道:“要抓紧弄,早日出钢,还有你说的那些什么机床,也要抓紧,到时候咱们就和工部打擂台,看看谁厉害!” 朱芳点点头,自信的道:“肯定是咱们厉害!” 金英满意的道:“那就好……” 运河的下游,一排排高大宽敞的房子拔地而起,轨道已经通往了运河码头那边…… 一切,才只是刚开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6章 咱们就是去破坏的(双倍月票,求票!) 建城的事很麻烦,方醒干脆就甩给了更熟悉这边的林楚。 那些百姓都在休养,方醒见到几个男子,都是一身的骨头,孩子更是让人唏嘘。 所以方醒令人宰杀了牛羊,熬汤吃肉,慢慢的把他们补回来。 “伯爷,辎重来了!” 方醒正在盘算着粮草,闻言把在边上嘀咕着要减少供应的王贺仍在屋里,一溜烟就跑了。 王贺悻悻的道:“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门外来禀告的军士欢喜的道:“监军,好多大车,说是这些车以后都留在这了。” 王贺瞪眼道:“那是等着攻破仆固他们之后,好带着东西回来呢!” 他背着手,慢悠悠的到了城门处,就见远方一长溜大车缓缓而来。 而护送辎重的千户官已经在和方醒说着国内的事了。 “……朝中无事,就是各地有些人散播什么一税制,说是以后必行的,那些读书人闹腾起来,被各地官府呵斥……” “……咱们都接到了都督府和兵部的文书,说是要盯紧各地,特别是士绅,若是有人聚众闹事,随时准备压下去。” 方醒频频点头,等大车队到了城下后,他拱手道:“一路辛苦,城中已经准备了肉汤和大饼,都去吃吧。” 千户官却不同意:“伯爷,卸完了再吃吧。” 方醒指指那些被召集来的哈密人说道:“让他们卸。” 进了城之后,方醒让王贺去核对辎重,然后派人去寻找朱高煦。 城中已经没雪了,但是山林中的积雪依旧没化。 “天气冷啊!” 方醒问了千户官这一路的情况,然后叫人带着他下去喝酒。 …… 三天后,运送辎重的民夫和军队都走了,朱高煦才姗姗来迟。 “方醒,仆固和乌恩在戒备,不过却没注意哈密这边。” 朱高煦的脸都青了,一进屋就叫人弄酒。 他搓着手在火盆上烤着,说道:“差不多了,再等草长些时候,咱们也没了突袭的机会。” “辎重来了,咱们是可以动手了!” 朱高煦霍然起身,说道:“既然如此,要不今日犒军!” “明日吧。” 方醒说道:“粮草要重新安排,今日准备,明日出击!” “好!” 朱高煦实际上已经很疲惫了,交代完之后他就叫人带着酒回去歇息。 方醒叫来了林楚。 林楚的面色倒是好了些,只是看着还是干瘦的厉害。 “伯爷,可是要出发了吗?” “对。” 方醒起身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侧面,从哈密划到亦力把里,说道:“此战会很快结束,本伯会留人在此看守,你要盯着那些人,一旦有人不轨,不,一旦有人闹腾,马上就动手。” 随后他又召集了人来议事。 朱高煦不喜欢琐碎的事情,定下策略,他去打了就是,所以方醒没叫他。 “此战就一个字,快!” 方醒指着地图说道:“距离不算近,所以对咱们的要求很高,各部回去要准备斥候,大军出发之前,斥候必须要干掉沿途发现的敌军斥候。” 大军一共一万五千人,除去聚宝山卫之外,一万骑兵的统领是都指挥使杨庆。 “伯爷,可否绕个圈子?” 杨庆虚指着地图说道:“咱们从左侧迂回,这样就绕过了吐鲁番,然后再突袭别失八里!” 方醒喜欢这种提出另外方案的精神,就解释道:“咱们的目的就是突袭,吐鲁番那边最多三千人,骑兵绕过去兜住,聚宝山卫攻打,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就可破城,然后留一千人在那里看守后路,主力马上突袭。” 杨青想了想,干脆走到地图边上,指着右侧说道:“伯爷,若是从右侧呢?” “那边的斥候更多,殿下刚回来,那些同去的斥候说了,越往右边走,斥候游骑就越多。” “你想追着游骑打?” 方醒反问道。 杨青点头,说道:“追着打,聚宝山卫有火炮,什么城池能挡住?” “补给呢?若是仆固和乌恩发狂,咱们怎么办?” 一万五千人,四五万匹战马,一天要消耗多少粮草? 杨青拱手下去,方醒继续说道:“吐鲁番和别失八里在歪思带走了人之后,人口稀少,而且人口来源复杂,要果断些,用气势击溃他们!” 诸将大声应诺,随即出去准备。 方醒走出屋子,辛老七在身后说道:“老爷,雪化了。” “是啊!冷飕飕的。” 方醒活动着身体,心中却在想着北平。 朱瞻基不是临时起意拿亦力把里开刀,而是早有打算。 哈烈若是持续混乱的话,大明不会干涉,甚至还会减少压力。 这样的哈烈会成为肉迷人前进的障碍。 可篾儿干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路收拢了半个哈烈,剩下的那些势力无法和拥有撒马尔罕的他相比,聪明的话自然会知道选择哪条路。 哈烈的地形很头痛,前有大明,后有两头羊和肉迷,任何一方,只要对他们动心,那几乎就是亡国之祸。 曾经纵横一时的老王要是看到这个局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吐血! 篾儿干知道这种局面的麻烦,他可以选择向大明臣服,可却畏惧于大明的庞大,担心之余,对隔着两头羊的肉迷自然更能接受一些。 所以说东厂那几人立下大功,并非是虚言。 哈烈一旦决定对抗大明,为了不让肉迷和他们合流,大明最佳的选择就是逐步打垮他们,等肉迷国生出野心时,战友却已经倒下了一个,未战先输了气势。 于是亦力把里作为桥头堡,对抗大明的第一线,就被选做了目标。 方醒来这里不是流放,更不是避祸。 济南之后,朝野恨他的人多不胜数,而清理投献之事不能急切推广,所以朱瞻基干脆让方醒出击,不但能迷惑那些人,也能暂时缓缓国内的高压气氛。 “为政之道,一张一弛啊!” …… 一万四千人,朱高煦和方醒留了一千人在哈密。 这边的天亮的晚,方醒洗漱完毕之后,全军开始早餐时,还是黑麻麻的。 早餐很丰盛,加了羊肉和菜干煮出来的米饭喷香,大锅里熬着肉汤,水汽蒸腾着。 方醒要了一碗米饭和一碗汤,和朱高煦蹲在一起吃。 “本王先出发,你带着聚宝山卫在后面,吐鲁番那里若是能突袭进城,那就用不着你们了。” 朱高煦吃的酣畅淋漓,几下吃完早饭,起身就准备走人。 方醒无奈的道:“殿下,若是吐鲁番不可下,当围住,然后清理周围的敌人,千万别让人去仆固那边报信。” “本王知道,可兵贵神速,聚宝山卫骑马也就马马虎虎,本王一旦出发,你们跟不上!” 方醒哭笑不得,但朱高煦说的却是事实。 朱高煦大步过去,喝道:“除去聚宝山卫之外,其余人,马上出发!” 一人三马,王贺看到粮草带的不多,就问了方醒。 方醒在喝汤,说道:“这一路要的是快,带多了粮草是拖累,至于后续补给,自然有……” 就食于敌不是什么稀罕事,古今的战例多不胜数。 “咱们就是去破坏的。” 方醒把碗放下,觉得身体热乎乎的。 “出发!” 九千骑兵率先出发,随后方醒带着聚宝山卫也走了。 天,依旧在黑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7章 突袭!突袭! 春暖花开,那说的是南方。 在草原上,此刻依旧寒冷。 马蹄轰隆而过,那些在泥土里等待时机的嫩草被踩踏进了融化后的雪水里,然后再缓缓的伸展着。 方醒连脸都用围巾包着,手上是一对羊皮手套,被家丁们围在中间。 斥候们不断来回,现在根本就无需辨认方向,只需要跟着被朱高煦麾下踩踏出来的大片痕迹走就是了。 一队斥候疾驰而来,近前说道:“伯爷,殿下已经在五十里开外了。” 方醒点点头,等斥候走后就骂道:“他这是疯了,若是被吐鲁番那边给牵制住,突袭就会变成强攻,麻烦就大了!” 林群安回首看了一眼后面的炮车,说道:“伯爷,咱们是被炮车给拖住了。” 雪化之后,草原上略微有些泥泞,不过还算是不错。 “距离吐鲁番城还有九十里地,加速!” …… “游骑绞杀他们!” 朱高煦很难得到厮杀的机会,所以几乎是全力以赴。 前方一百余人在奔逃,朱高煦毫不犹豫的率领全军掩杀过去。 万马奔腾的气势惊人,朱高煦喊道:“马上就到了,不要停下,赶着走,一路杀过去!” 前方的敌军斥候被追上了,双方展开厮杀。 一波弩箭就干掉了一半对手,正当明军的游骑准备斩尽杀绝时,后面的马蹄声逼近,他们赶紧策马往前冲。 大队骑兵瞬息就淹没了这些敌人,然后朝着远方的那座土城疾驰而去。 土城上,已经被惊动的敌军慌乱的在查看着,等看到那片烟尘后,有人尖叫道:“敌袭……” 这里不是高昌古城,而是在歪思走后,仆固和乌恩派人来这边驻守,因为人不多,所以临时建造了一座小土城。 尖叫声惊动了城中的人,顿时一阵嘈杂。 等一个千户上到城头时,明军已经距离土城只有两里地了。 千户面色煞白,喊道:“去报信!去给殿下报信,明军突袭!” “大人,左右有敌军!” 千户看看左边,顿时面如死灰。 朱高煦用兵哪里会那么简单,他早已派出游骑,此刻从左右包抄过来,一下就堵住了城中人的逃跑路线。 “都上城来!快!” “弓箭准备!” 还没等他们准备好,明军已经冲到了城下。 这是一个波浪形的阵型,前方人人弯弓搭箭,然后在冲到城墙下面时纷纷松手。 最多三米多高的土城城墙上顿时就被种了一片箭矢,惨嚎声中,明军的第一波骑兵已经绕着左边返回。 谁说大明不会奔射? 第二波骑兵再次射出箭矢,城头上已经没人了。 朱高煦就在最后,他看到城门已经关闭,就喝道:“炸开!” 他们此行带着方醒给的药包,当即一队骑兵就趁着城头被箭矢覆盖的机会冲了过去。 所谓的门,那门缝居然能看到里面。 城门内的人见明军冲过来,却没带着撞城门的圆木,就楞了一下。 药包放下,点火,跑路…… “轰!” 城头一阵颤抖之后,城门已经在硝烟中化为乌有。 “杀敌!” 朱高煦长刀前指,无数骑兵蜂拥着,从硝烟未散的城门处冲杀进去。 朱高煦冲进城中,看到到处都有人在逃跑,抵抗的不过百余人,就喝令道:“收拢俘虏,留下五百人看守,其余人,马上随本王继续突袭!” 说着他冲进了那堆敌人中间,穿透时,身后留下了一地的尸骸。 “跟上!” 大队骑兵穿城而过,留下的五百人随即开始清剿。 等方醒赶到时,只能看着城头上欢呼的明军苦笑。 “伯爷,殿下已经走了半天了!” 这厮! 方醒无奈的道:“跟上跟上!” …… 别失八里,仆固在看着加固后的城墙,还伸手拍了拍。 “仆固,你们能拿下两只羊吗?” 前天斥候回来了,说是远远的看到兴和城那边来了好大的车队,然后就被游骑驱赶了。 不用多说,乌恩就知道这是明人在不断加强兴和城的实力。 于是他的畏惧更深了,而篾儿干现在无法给予他安全感,那么坚韧的仆固自然就成了他取暖的对象。 仆固看着远方,自信的道:“只要开了头,肉迷就没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肉迷的强大就在于它同时面临着东西两个方向的敌人,他们从弱小中挣扎着,渐渐的建立了强大的国家。 而这一切无不是通过战争来实现的! “我们于战争中强大,还会更强大。” 乌恩摸着胸口说道:“我觉得发慌仆固,我从未这么慌乱过,却找不到原因。” 仆固觉得自己是又当爹来又当妈,若非是远离故国,乌恩这等人早就被他给收拾了。 他盯着乌恩,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在害怕,因为东厂的人已经逃走了,你怕明人会疯狂的报复。可我想告诉你,为了几个探子的死而远征,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所以,安心!” 乌恩摇摇头,说道:“那只是其中之一,我最担心的是篾儿干的野心。” 仆固皱眉道:“哈烈在混乱,篾儿干正在结束这个混乱,你在想什么?难道一个更强大的哈烈出现,不是你所期待的吗?” 乌恩古怪的笑了笑,说道:“你认为……再强大的哈烈,和大明相比……怎么样?” 仆固不以为然的道:“你被吓破了胆……” “嘭!” 一个茶碗砸在墙壁上,爆响了一声,化为齑粉。 仆固愕然。 “你能击败他吗?” 乌恩霍然起身,挥舞着双手,激动的道:“仆固,你能击败魔神吗?哈烈能击败大明吗?告诉我,能吗?” 仆固退后一步,皱眉道:“你怕了。是的,我无法击败他,那是因为肉迷不能有效的给予我们支援,否则我有信心让魔神成为笑话。”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很急促。 乌恩和仆固同时看着房门处…… 城中跑马,必然是紧急军情。 “嘭!” 没有敲门,而是粗鲁的撞开了房门。 乌恩和仆固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两人同时起身。 一个斥候站在门外,惊惶的道:“殿下,发现明军……” 乌恩呆滞的问道:“那个方向?” 仆固冷静的问道:“多少人?离此多远?” 斥候喘息道:“一千余人,从吐鲁番方向而来,离此……五里地……” 房间里一瞬的安静,仆固第一个冲了出去。 “集结!所有人集结!” 乌恩还在屋里,他喃喃的道:“这是斥候,是游骑,后面必然是明人的大军……” 牛角号在城中回荡着,无数人拿着武器开始聚集。 尘土飞扬中,远处的马蹄声越发的清晰了。 “上城头!” 仆固急匆匆的带着人在人潮中往城头跑去。 “乌恩呢?” “殿下还在屋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8章 谁都没想到的朱高煦 “那个蠢货!” 仆固奋力的上了城头,回身吩咐道:“他不在这里,那些哈烈人哪来的士气?让他马上来,不来就绑着拖过来!” “快去!” 仆固呵斥着正看着外面在发呆的麾下,然后觉得不对,就缓缓回头。 …… 城前两里地,一千余明军骑兵正在减速,牛角号不断吹响。 “出击!” 仆固毫不犹豫的转身下了城墙,他看着那些已经集结的麾下,喊道:“明人的游骑,我们必须要击败他们。” 他左手拉着缰绳,左脚踩着马镫,轻松的上马。 城门打开,仆固左手拔刀,举刀说道:“城中有粮草,足够撒马尔罕的援兵赶来,出击!” 他率先冲出城门,对面的明军楞了一下。 “游斗!” 常建勋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 按照朱高煦的部署,前锋必须要盯着敌军主力,特别是仆固和乌恩,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消失在视线中。 见明军居然后撤,仆固的心冷了半截。 这是想拖住联军,等待后续主力。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回城固守……以及逃跑! 可他想起了先前明军的牛角号,老于战阵的他知道,那是在联络。 他看看左右,没见明军的踪迹。 地上已经能看到点点嫩绿,让人觉得生机无限。 “杀光他们!” 仆固一马当先追杀过去。 他需要在明军主力出现之前干掉这群游骑,然后给麾下信心。 不管是逃跑还是回城固守,先声夺人总是没错的。 而按照他的计算,明军主力应当还有三十里左右的距离,足够他围剿这支游骑。 箭矢在空中飞舞,弩箭不时回头还击。 双方都不时有人落马,而明军的损失还要大一些。 明军打头的就是常建勋,他突然往左边一个迂回,随后尾巴的十余人就被联军切断,淹没在一阵刀光之中。 常建勋没有动容,一个迂回之后,他带着游骑突然往城门处突袭而去。 城头上多了个乌恩,他面色苍白的看着明军狂野的疾驰而来,身体摇摇晃晃的说道:“明军主力在后面,仆固应该马上派出游骑前出查探……”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迂回过来的联军中,突然分出千余人,散作十多队,朝着三个方向奔去。 这就是去查探明军主力的游骑。 可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对此仆固和乌恩一样,和刚才用十余骑作为代价,成功迂回的常建勋一样,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乌恩的心中稍微安稳了些,见明军正在朝着城门冲来,就冷笑道:“让他们做好准备。” 城头和城下,那些联军将士已经把箭矢搭在了弦上,若是明军敢冲进来,那就是前后围堵,关门打狗。 “放箭!” 明军在快到城下时却纷纷张弓搭箭,一波箭雨给城上带来了一阵惨叫,然后他们一个迂回,又往右边去了。 城头的反击也留下了五十余骑,随后明军开始加速,朝着右边逃窜。 “狡猾的家伙!” 明军突袭了城头一下的代价颇大,不但被城头的箭雨留下五十余人,身后赶来的仆固趁势掩杀… 只是明军突然分出三百余人断后,这些明军悍不畏死,居然反突击,一下让联军出现了慌乱。 “杀光他们!” 仆固看到当先一个明军挥舞着长刀左右劈斩,竟然无人能敌。 他恼怒的带着亲兵冲杀过来,准备结果了此人,鼓舞士气。 那个明军手中的长刀看着不像是制式武器,但却锋利无匹。 他的胡须看着如钢针般的立着,一双牛眼瞪圆,当面之敌无人是一合之敌。 仆固的亲兵终于冲了过来,那明军只是一刀,就把当先的亲兵枭首,然后仰天喊道:“撤……” “后面围住!” 仆固觉得这个明军应当是勇冠三军之辈,若是能斩杀他,对明军士气的打击不可限量。 就在牛角号声中,那明军却突然朝着右边冲杀过去,身后损失三分之一的明军紧紧跟随着,靠着前方杀出来的通道急速冲了出去。 “拦住……” 乌恩没想到先前看着一往无前的那明军勇士居然缩了。 这不是军士! 至少是个千户官! 仆固心头火热,吩咐道:“围杀那人!” 可明军一杀出去,那明军勇士就大笑着去追常建勋的游骑。 这是藐视! 仆固带着联军紧追不舍,没多久就再次迫近。 箭矢覆盖,后面的明军不断落马。 只要一刻钟,仆固有自信留下这支明军游骑。 “告诉乌恩,集结!” 仆固准备看明军的主力人数再做决断。 若是少,他会毫不犹豫的借着击败明军游骑的机会,和明军决战。 而城中的人马就是他准备的杀手锏,和当时与方醒决战时一样,只不过隐藏伏兵的却掉了个个。 牛角号声中,仆固打起精神,他不想去撒马尔罕,所以此战他必须要稳妥行事。 失去亦力把里是篾儿干不能承受之痛,从此他将直面明人。 不管如何,仆固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此时前方的明军突然再次向右边迂回,那里是别失八里城的左侧。 他们疯了? 仆固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让乌恩从后面出城,截击……” 牛角号没有如他预料的响起,仆固没有去责骂,而是缓缓策转马头。 一片黑云从远方快速的压了过来! 沉闷的马蹄声就像是春雷炸响,炸的联军面无人色,炸的仆固瞬息间就打消了围杀的主意。 跑? 仆固只是看了一眼,就判定明军应当是两万不到的兵力。 可他们都是一人三马,声势浩大,这是突袭的架势。 而仆固带着的联军是一人一马,逃跑的话,明军若是不攻城,而是尾随追击…仆固知道自己几乎很难有生路。 联军已经停住了,在等待着仆固的命令,而那群明军游骑却开始在外围游斗挑衅。 “殿下威武……” 那个明军勇士带着人不断冲击着联军的侧翼,一击即走,就像是一头狡猾的猎豹。 那些明军在欢呼着,跟着那明军不断突袭,然后又撤回去。 “大人,他们在喊殿下……” 瞬间仆固的眼睛一亮,旋即泯灭。 那肯定是明人的一位亲王,只要能斩杀…不,只要能俘获他,那么这就是一场大胜。 为此他愿意牺牲掉所有的麾下,包括乌恩。 “大明万胜!” 欢呼声从前方传来,夹杂着密集的马蹄声,气势如虹…… 这是个诱饵! 仆固咬牙眯眼看了一眼那个在马上站立嘶吼的明军勇士,喊道:“撤!撤回城里去!” “随本王杀敌……” 那勇士就是朱高煦。 谁也不会想到,包括方醒大概也不会想到,朱高煦居然会带着前锋冲杀在最前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49章 生死,胜败(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朱高煦的作用在此刻显露无疑。 他率领游骑死死的咬住了联军的尾巴。 他大呼酣战,身后的主力在不断加速,想从两翼切断联军。 可仆固却毫不犹豫的断尾求生。 城头落下箭雨,接着城门轰然关闭…… 剩下的千余联军就这样被抛弃了。 “退回去!” 朱高煦遗憾的带着麾下后撤,然后用箭矢缓缓的磨掉那些进退维谷的敌军。 那些被抛弃的敌军仰头哀求着,在城上无动于衷之后,他们破口大骂,骂着仆固的狼子野心,骂着乌恩的软弱无能。 于是城头作出了反应,箭如雨下。 这是逼着他们去反击明军。 绝望的反击! 刚赶到的主力明军轻松写意的切割着这些联军,然后一点点的吃掉。 仆固急匆匆的上了城头,看着这一幕不禁失望的道:“失去了信心的军队,还比不过一群农夫。” 乌恩麻木的道:“死守吗?” “明军不过一万三四,而且没有火器,咱们怕什么?刚才我已经派人去了撒马尔罕,相信篾儿干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聚拢人心的好机会,他会来增援,然后咱们干掉这些明军……” 仆固低沉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不禁渐渐抛弃了畏惧。 “咱们的人马虽然比明军少了些,可咱们是守城,明军要想攻城……” 仆固重重的一拳击打在城头上,肃然道:“没有三万人,明军就是死光了也别想进城!” 乌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但还有些迟疑,就问道:“若是那个魔神来了呢?” 仆固看看左右那些惊惶的军官们,不悦的道:“他若是要来,肯定会一起,而不是拖在后面。不然刚才咱们真要逃,最多丢下三千人,咱们就能仗着地头熟而逃出去。” 乌恩面色渐渐恢复正常,然后说道:“把粮仓看好,那是咱们的命。只要有粮食,明军就要拿命来填!” 这是个被明军,不,准确的说,这是个被方醒吓坏的王子。 没看到方醒,这是乌恩安心的原因所在,是仆固的庆幸所在。 若是方醒亲来,仆固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乌恩,在先前就带着麾下逃跑。 头也不回的逃跑! 乌恩恢复了精神,脑子也灵活了许多,他说道:“咱们不能死守,否则明军后续再来援军,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外面的联军已经覆灭,剩下的人被明军裹挟着往后面去,然后一队队明军脱离了大队,在周围游弋。 这是防止城中联军出逃的意思! “好大的胆子!” 当看到明军在离城五里左右就开始扎营时,乌恩不禁拍打着城头说道:“晚上夜袭!至少试探一下。” 仆固点点头,守城不能死守,否则士气大跌。 他想了想,说道:“今夜不行,明军必然戒备森严,明晚试试,就算是不成功,黑夜中明军也害怕和咱们混战,问题不大!” …… 朱高煦很愤怒,下马之后就拎着马鞭冲到俘虏群中去抽打着。 俘虏们没敢躲,因为抽打就意味着自己能活命。 “居然被发现了!一群蠢货!蠢货!” 一群俘虏被朱高煦抽的抱头蹲着,而常建勋已经来了。 他跪在前方,说道:“殿下,小的有罪。” 他率领的前锋游骑就是被联军斥候提前发现,然后导致朱高煦的突袭计划失败。 朱高煦气咻咻的走过去,高举马鞭,最后却没抽。 “蠢货!” 朱高煦一脚踢倒常建勋,回身道:“都盯好城中,俘虏马上问话。” 长途奔袭之后的疲惫马上就显现了,朱高煦毕竟不年轻,头发都有些斑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常建勋满脸懊恼的送来了肉干和酒囊。 “殿下,仆固很谨慎。” 常建勋不敢给自己找借口,那样朱高煦能把他抽个半死。 朱高煦一口气喝了几大口酒,放下酒囊,看着城头方向说道:“乌恩胆小,不,是怕了,被方醒打怕了。仆固……方醒不是说此人堪称弃子吗,那就要看他的胆色了。” “殿下,他没跑,会不会有援军?” “有个屁!” 朱高煦咬了一口肉干,骂道:“蠢货!有援军的话,他只需带着咱们往那边跑,到时候咱们反过来就要被追杀了!” “篾儿干此时正在想着把他那几个弟弟弄死,统一哈烈,除非他有先见之明,否则这里就是孤军。” 朱高煦吃东西就像是野兽,腮帮子鼓动几下,肉干下肚。 这时杨庆过来了,行礼后说道:“殿下,损失四百余人。” 朱高煦劈手就把手中的肉干砸向常建勋,骂道:“你去!自己去收敛了那些兄弟!” 常建勋黯然去了,杨庆劝道:“殿下,此事怪不得常大人,那些斥候分了多路,一路遇袭,牛角号就能通知同伴去报信……” 朱高煦瞪眼道:“本王知道,可他带人游斗居然被咬住了尾巴,还两次,两次啊!” “本王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乱带!” 朱高煦越说越气,杨庆讪讪的道:“殿下,那是混乱……” 朱高煦怒不可遏,常建勋去了前方。 那些战死的明军遗骸都被堆在地上,一队骑兵已经出发,他们将会带回来柴火。 常建勋站在边上,呆呆的,靖难时他只是个年轻的小兵,没见识多少战阵的残酷。 等他被朱高煦莫名其妙的收为侍卫时,那时候的他只是个人武力了得。 只是侍卫,不是武人! 今天一战,他就现出了原型。 若非朱高煦后来亲自冲阵,引导着人断后,前锋游骑大概是保不住了。 柴火被带回来了,常建勋架好柴堆,然后把遗骸放上去。 点火,浓烟阵阵中,遗骸渐渐被火苗笼罩着。 这是朱高煦对他的惩罚,让他在焚烧的过程中感受一番内疚。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后把原因抛之脑后。 “殿下,小的错了。” 浑身黑漆漆,带着一身熏烤味道的常建勋跪地请罪。 朱高煦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喝酒,目光凶狠。 “错在哪?” 常建勋垂首道:“小的只顾着……只顾着爽快,却忘了……” “当时本王也没在意这个。” 天已经黑了,火堆照耀下,朱高煦朝后面招招手,一队穿着黑色棉袄的军士悄然摸了上去。 这些暗哨将会为大军提供保护。 当然,这明显不够,所以朱高煦随即令两千骑兵值守。 “本王去睡了,看好!” 朱高煦不想解释太多,他觉得这种情绪不该属于自己。 进了帐篷,他躺在薄被上,嘟囔道:“方醒那厮就是喜欢作祟,弄的人觉得有些不忍……” 鼾声响起,营地里渐渐的少了许多动静。 历来大将的眼中从未有生死,有的只是胜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0章 拦截 很冷! 春季的草原早晚冷的人直哆嗦! 朱高煦起来就在骂着贼老天,然后随便洗漱一下,就找来了斥候。 “方醒离此多远?” 斥候也才回来,浑身半湿,面色铁青,哆嗦着道:“殿下,兴和伯率部已经到了后面二十里处,只是兴和伯下令全军歇息,没有趁夜赶路。” “他在想什么?” 朱高煦牛眼一瞪,边上端着一碗面条过来的常建勋都退了一步。 斥候说道:“兴和伯说……想给仆固和乌恩一次震慑!” “什么意思?” 朱高煦有些不耐烦了,他更喜欢直线去考虑问题,所以有方醒在,他除去盯着大方向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管。 斥候说道:“兴和伯的意思……说是仆固和乌恩只要有了希望,总会是高兴的……” 朱高煦懂了,骂道:“弯弯绕绕的,不是好人!” 早饭吃完,朱高煦就令人轮番前去挑衅。 …… “……仆固,女人都比你坚强,你自己摸摸胯下,那二两肉可还在?若是不在,就去宫中伺候陛下吧……” “乌恩,听说你做了仆固的禁脔?禁脔你不懂?那就是……喜欢男人啊!哈哈哈哈!” “……” 乌恩有些恼火,可却也只能恼火而已。 “这些都是想激怒咱们的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的。” 仆固对此嗤之以鼻,并分析道:“我判断统军的那个所谓殿下,应当就是那位只知道冲杀的汉王,听说这人蠢笨,可惜昨日没抓住机会,否则咱们能让他从此成为阶下囚。” 下面的明军不停的在叫骂,偶尔窥见城上的防御松懈,就会冲上来,放箭之后就仓皇逃回去。 “小丑般的恶心人!” 仆固没躲,看到那些偷袭的明军又逃了回去,不禁笑道:“这是没办法了的泄愤之举,也好,顺便能让下面的人警惕些,免得围城长了,越来越松懈。” 看了一会后,见明军只是在激将,仆固就让乌恩在城头盯着,他回去休息。 昨晚他一夜未睡,只是为了防备明军夜袭。 倒在床上,仆固低声道:“盯着乌恩,他若是想跑,那就……杀了!” “是。” 仆固想了想部署,觉得再漏,于是渐渐睡去。 …… “伯爷,敌军还在城中!” 聚宝山卫浩浩荡荡的在草原上行军,速度不快。 已经是午饭时间,一队斥候送来了最新的敌情。 方醒看看天色,说道:“歇息,吃午饭!” 斥候愕然,二十里地,从早上走到现在走了十五里,最后的五里地居然不走了…… “我要饼和咸菜。” 方醒压根就不急,麾下自然是从容不迫。 斥候觉得方醒的举动就像是掩耳盗铃,他急匆匆的告退,然后回去禀告朱高煦。 “随便他。” 知道方醒就在身后,朱高煦就懒得装样子了,吩咐道:“派出游骑,清查左右。” 这是在为方醒部扫清左右两翼。 午饭后,袭扰继续,随着时间延续,那些明军骂的越发的难听了…… 骂就骂吧,除去少部分人之外,大家都听不懂。 在吃过一次亏之后,明军再也没有靠近过城墙。 这就是相持阶段。 仆固睡醒来,精神抖擞的上了城头,看到明军还是老一套,就笑道:“他们轻骑而进,粮草不多,最多三日,三日后他们若是不退,那就等着饿死在半道上吧。” 乌恩一直呆在城头上,他有些迷惑的道:“仆固,明人不是傻子,若是粮草不够,那么他们现在就该动手,拼死也要动手,否则就该撤离。” 一击不中,随即远遁! 这个是人人都知道的手法,类似于刺客! “谁知道呢!” 仆固随口应付着,却给了麾下一个眼色,随即各处都安排了他的人,随时盯着明军的动向。 “我们需要派人出去!马上派人出去!” 乌恩突然神经质的喊道,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屑的别过脸去,心中暗骂着。 拥有一个胆小的头领,那真是件让人沮丧的事。 仆固却点点头,说道:“好!” 其实他心中的不安比乌恩还强烈,只是他需要保持着镇定的形象,否则联军的人心就散了。 城头下悄然集结了五百余人。 仆固走下来,说道:“出去之后就往明军后面去,去了就别回来,用号角传信,然后……愿神灵保佑你们……” 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查探行动,仆固点点头,酒囊被拿了上来。 这是烈酒,是以前抢了明人辎重的战利品,仅存的一点。 烈酒如火,刺激着神经。 城门缓缓打开…… 五百余骑突然冲了出去,正在外面叫骂的明军小队楞了一下,随即后撤。 牛角号响起,明军在后面的骑兵开始冲锋。 “这是要……” 朱高煦拿着望远镜在看着,当看到敌军从左右奔逃时,就冷笑道:“要去撒马尔罕是走他们的右边,现在分做两路……” “无需拦截!” “给方醒传令,开始吧!” 牛角号渐渐向后传递而去…… “没有拦截!” 乌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分为两队的骑兵开始向明军的后面绕过去。 只要查明明军没有援军,那么…… “准备,都集结起来!” 仆固却面色凝重的看着这顺利的一幕,低声对乌恩说道:“咱们要突围!” 乌恩点点头,“明人没有拦截,那就说明后面有援军,一旦被围住,咱们……” 集结! 无数骑兵开始上马,然后轮流去领取粮草和箭矢。 “能拿多少就拿多少!稍后这里就会被一把火烧掉,一点粮食都不留给明人!” 仆固和乌恩站在城头上,两人都没动。 “我们……” “带走精锐部分。” 两人同时点点头,决定了断尾求生,舍弃大部分麾下的决定。 两人下去,上马在侧面看着陆续集结的麾下。 “击败明人!” 鼓舞士气照例是乌恩的活。 他微笑道:“我们的兵力和明人差不多,刚才的试探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明人在恐吓我们,所以,去击败他们,然后收获俘虏……” “撒马尔罕那边,我的兄长篾儿干,未来的哈列王说了,只要能拿到三千颗明人的脑袋,我们就是英雄,无数补给和兵员会源源不断的到达这里……” 乌恩也在给这些‘炮灰’打气。 “开门!” 城门缓缓打开,那些‘炮灰’欢呼一声,然后冲杀了出去。 “大明万胜!” 这是决战! 朱高煦长刀前指,明军呐喊着就冲杀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箭矢在空中朝着对方倾泻而去。 无数声呐喊之后,双方撞击在了一起。 然后惨叫声就再也没有中断过。 而在城中,早就带着麾下精锐到了后门的仆固和乌恩也才欢喜的冲了出去。 “去撒马尔罕!明人咄咄逼人,篾儿干无法坐视,他只能善待对明人最有经验的我们……乌恩?” 仆固看到了一个不停在颤抖,脸上写满了畏惧的乌恩。 “撤回去!” 乌恩面无人色的第一个策马转身,接着那些精锐也紧紧跟着。 仆固喊道:“杀出去!否则我们将毫无出路!”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可除去他的麾下之外,无人回应。 他侧身看向前方,痛苦的喊道:“回城!” 失去了乌恩的配合,他没有一丝信心去突破前方的那道防线。 前方出现的那道钢铁防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1章 死,还是活? “前进!” 整齐的脚步声追着仆固等人而来,所有人都不敢回头,不敢去直面那支军队。 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是错觉,其实还很远! 当最后一个军官冲进了城中后,他已经浑身在发抖,然后喊道:“关闭城门!” 城门处马上就开始了疯狂的冲刺,还在外面的骑兵高速冲了进来,和里面的骑兵撞作一团,顿时人仰马翻。 城门随后关闭,任由没进来的十余骑在外面疯狂的嘶喊着,哀求着。 里面的人都觉得逃过一劫,而仆固…… 仆固打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前面,他跳下战马,跑上城头…… 然后他就呆住了。 前方的联军‘炮灰’,此刻已经开始了败退! 在仆固的预想中,他们应该至少能坚持一刻钟以上。而明军追杀和清理,至少得半个时辰,等主力聚拢时,他和乌恩已经跑远了。 他不是为了那么快溃败而发呆,而是为了两翼那些徐徐逼近的明军…… “撤回来!吹号!撤回来!” 雄浑的牛角号声中,正面的明军骑兵奋勇砍杀,而从两翼逼近的明军却是步行…… 一排排包裹在半身甲里的阵列缓缓逼近,领头的千户官看到敌军开始往城里溃逃,知道步行的速度赶不上,就喝令道:“跑起来,堵住两翼!” 于是两边开始了奔跑! 这是聚宝山卫第一次以阵列的形式展开狂奔! 方醒就在边上,他满意的说道:“有些散乱,不过已经很出色了。” 前方的敌军已经开始了溃逃,朱高煦看到左右两翼封堵到位,就当先冲杀进了敌群之中。 他几乎是豁出命的在厮杀! 方醒甚至看到他冒险用板甲挡了一刀,然后斩杀了敌军的一名千夫长。 他的想法方醒了解,所以才有些恼火。 “火炮在哪?” “伯爷,火炮就位!” 申耀及时的带着火炮赶到了侧翼,没有列阵,没有准备,铁弹已经装填完毕。 方醒怒吼道:“还等什么?打!” 炮组正在调准方位,都是在瞄准着敌军溃逃的侧翼。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铁弹钻进人群里,残肢断臂飞舞,鲜血脑浆迸射。 “撤回来!” 乌恩绝望的喊着。 外面的明军在拼命的挤压着溃兵,他们希望把城门堵住,然后顺势杀进来。 一堆堆联军挤进了城中,却发现两排持刀人在等着,凶神恶煞的把人赶上城头。 有人慌乱中只想逃命,然后被乱刀砍死。 于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听从命令,渐渐的,城头上的人多了起来。 最后的联军已经被死死的缠住了,仆固毫不犹豫的下令关闭城门。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也是一个血腥的决定。 还没进城的联军溃兵疯狂的拥挤在城门处,关闭城门的军士们无法阻拦这股人潮,只能向仆固求救。 城外的明军已经裹挟着溃兵在逼近城门了! 左右两侧的火枪阵列已经就位了,仆固看到一个大汉猛地挥斩长刀,然后硝烟就遮蔽了他的视线,耳边全是轰鸣声。 “是魔神……” 轰鸣声中,有人尖利的喊道,声音中带着极大的恐惧。 仆固摇摇头,说道:“放箭!” “放箭…” 箭雨在城门外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就在后面的溃兵还没来得及填充这个空地时,城门缓缓关闭。 “堵住!” 仆固冲着下面喊道:“用什么都行,把城门堵死,全堵死!” 门闩全部用上,慌乱中,有人弄来了桌子,被一脚踢的满地打滚。 “砖石,土…” 城门处乱做一团,乌恩只是面色苍白的看着,冷冷的看着。 “另外的城门要堵吗?” “不用!就堵住这里!” 被挡在城外的联军将士开始请降了,仆固并未下令放箭。 “他们的粮草又多了些,还多了不少劳力……” 乌恩的嘴角挂着冷笑,全然忘记了出城是自己先提出的建议。 仆固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些明军骑兵带着俘虏后退,没注意他的话。 骑兵退了,两翼的步卒缓缓在正面合并,一骑从后面而来。 “是他!” “魔神!” “是魔神!” 城头上一阵惊呼,仆固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仆固!” 方醒在弓箭之外的地方住马,然后问道:“死,还是活?” 突袭有防备的城池,除去吐鲁番那等矮小土城之外,大抵也就是想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 仆固和乌恩已经被弄了个猝不及防,应对错误,没料到方醒居然率部在后面,阴险的在他们出逃时现身。 混乱啊! 仆固有些后悔当时带着乌恩一起走了,否则他宁可在被追杀中战死,而不愿意被老对手堵死。 他看看左右都是一脸惧色,就令人放箭。 箭矢飞来,方醒动都没动。 箭矢在他的前方纷纷落地。 这就是仆固的回答!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是求仁得仁了!” 他策转马头,一路回到了阵列侧面。 阵前的火炮排成一排,申耀看到方醒回归,就喊道:“点火……” “轰轰轰轰轰!” 铁弹化为黑点,看似缓慢的撞上了城墙。 “嘭!” 仆固感受到了一阵震动,接着惨叫传来。 一枚铁弹正好打在城头外一点,顿时碎片横飞,被击中的人呈扇面倒下。 “蹲下!” 尖利的喊声提醒着众人,就在他们纷纷顿下时,仆固却在死死的盯着方醒。 “三轮!” “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炮击直接在城墙中部打出了一个小塌陷,只需要重复攻击,那段城墙将会不可避免的垮塌。 林群安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伯爷,进攻吧?” 方醒摇摇头。 朱高煦那边已经派出了骑兵在前后城门处游弋,一旦城中的仆固等人逃窜,他们将会追杀到底。 “轰轰轰轰轰!” 无数铁弹轰击在城墙上。 “轰隆!” 土城,再高大的土城,在面对着火炮的轰击时,依旧把自己的脆弱显露无疑。 中间一段城墙突然轰然倒塌。 城头上被带下来的联军将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埋在了城下。 垮塌的部分在城下堆积成了一个斜坡,明军甚至可以在火枪的掩护下从这个斜坡向城头发起进攻。 “完了!” 乌恩呆呆的看着被烟尘笼罩的那个垮塌处,对仆固说道:“降了吧,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这是乌恩第一次看到杀气毕露的仆固,那眼神冷的能让他做噩梦。 “堵住那里!” 仆固左手拔刀,率先冲了过去。 无数肉迷将士跟着从两边冲了过去,他们站在城头上,张弓搭箭,准备射杀趁势进攻的明军。 可透过渐渐消散的烟尘看去,明军的阵列依旧,并没有趁势进攻的意思。 “大人……” 手下一脸的惊喜,仆固点点头,心中沉重,吩咐道:“盯住他们,马上开始修补城墙!”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五月,捅不捅? 仓库这本书开书好像是快一年半了,具体多少我没看。 不想看,觉得恍然一梦,不真实。 但是昏沉大半年的大脑,还有身体各处的反馈在告诉我:你真的煎熬那么久了! 人活着得有目标。 做事得有目标! 咱们这本书的目标是什么? 我得好好的想想,真的,太多的目标。 从开书时觉得签约就是运气好,到后来上架精品,再到一万均订 我的目标总是被突破,以自己从未预测到的速度和进度在突破。 而大神约,这大抵是我从未想过的。 这真不是谦虚或是卖乖,真的没想过! 按照我的看法,大神约应该是神秘而充满了各种考验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下一本书再去搏一把更好些。 可你们知道的,我的性子大抵就没有搏一把的念头,有的只是尽我所能。 所以当一份文档发给我时,我有些懵逼。 这是干啥? 这是大神约小伙! 不,我是大叔! 所以我相信的只是现实! 于是我在懵逼中打印、填写合约寄出去。 再然后,我始终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以至于一直憋着,等着还想着是不是假的啊!那就算逑! 到了大神约公布下来的那一刻,我没注意,因为当时在工作,是一位书友截图进群里,然后大家就炸了。 好些人呼叫我,所以我看到了,欢喜,却没有激动。 我第一时间看了那张仓促拍成的照片,老家伙看着还行!就是有些紧张,许久没正经拍照片的紧张! 好吧,你们知道的,我并不善于表达某些情绪,所有的话都是感谢:你们很厉害! 真的厉害了! 把我这个第一次写历史小说的家伙给弄成了大神约! 谁有你们厉害? 努力有结果,这是人生最大的得意和安慰。 那么大神约,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得意和安慰,我们是否该用一个成绩来庆贺它呢? 来,五月!大家想不想捅一下? 从五月一号到五月七号,月票都是双倍,一张算两张! 让我们用五月月票榜的位置来记住这个成绩! 来,从今天开始,只要有,就投出你们手中的月票,为这个历史频道的初哥,以及你们放肆的努力和支持庆祝一下。 五月的月底,我们共同见证! 你们投票,而我,当然不会旁观。 所以加更吧老家伙! 我会竭尽全力,用你们所熟悉的方式,来和你们并肩,我们并肩一起战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2章 绝望(求月票!下午加更!) 感谢‘月出孤舟寒00心事两悠然’教主成为本书盟主! 烟尘消散,聚宝山卫依旧没有进攻。 看到城头的敌人在慌乱的奔跑着,王贺疑惑的问道:“兴和伯,一鼓可下啊!” “下什么下?” 方醒吩咐道:“林群安,各部分为两处,前后城门各一,堵住他们出逃的路!” 聚宝山卫随即就一分为二,一部分开始绕城而去。 硝烟依旧呛人,一场短促的战斗已经决定了生死。 “咱们要粮草。” 方醒只解释了一句。 王贺想了想,说道:“是怕他们狗急跳墙?” 方醒指指那些去收拢敌军战马的军士,说道:“先前那些人大多都带着不少粮草,可见仆固和乌恩压根就没准备给咱们留下点什么,所以别逼得过紧,给他们些希望,然后自然会绝望。” “绝望之人会做什么?” 方醒看了一眼城头,策马回去。 “他们就像是火药,一旦有火星子,就会轰然炸起来。” “仆固要是敢下令烧粮草,都不用咱们进攻,堵住就是了。” 王贺喃喃的道:“这就是人心啊!” “人心叵测,但求生却是本能。谁要是断了求生路,绝望时刻,什么上官下属都荡然无存,想想陈胜是怎么死的。” 方醒策马往营地那边去了,王贺回头揪住了一个文书问道:“那个…陈胜咋死的?” 文书一怔,脱口而出道:“逃跑的时候被车夫宰了!” 王贺看看城头,得意的道:“仆固啊仆固,那个乌恩可不是个好鸟,你也不是好东西,闹腾吧,嗬嗬嗬!” 天气还冷,朱高煦却赤果着上身,一个亲兵在给他上药。 伤口是在背部,不算深。 那应该是他充当箭头,率部突出包围时中的刀。 看到方醒过来,朱高煦满不在乎的道:“憋着他们,不是今晚就是明晚,他们肯定要跑。” “是,我们的粮草不多,必须三日内攻破别失八里城,此时不攻,多半是想招降,联军上下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就看仆固和乌恩的较量了。” 方醒制止了亲兵的包扎,辛老七拿出个瓶子,用里面的药膏给朱高煦的伤口敷了厚厚一层。 “好!” 朱高煦只觉得伤口一凉,然后纱布一紧,伤口处原先的火辣感觉渐渐在消散。 他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回身道:“本王去歇息一阵,这边你看着。” 方醒看到他眉间有倦色,就说道:“殿下尽管去,回头让他们熬锅药粥喝了。” 朱高煦喝道:“本王喝什么药粥?晚些弄大饼!还有酒!” 郎中嘀咕道:“外伤不可饮酒。” 朱高煦一脚把他踢了个踉跄,然后去了帐篷中,稍后就有鼾声传来。 “伯爷,殿下昨晚就睡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在外面盯着城中……” 方醒点点头,想起朱高煦也是差不多五十岁的人了,就交代常建勋:“你去小刀那拿一副药来,晚上弄一大盆面条,就用那药汤做汤。” 这边天黑的较晚,炊烟下,明军的营地看着毫无防备,也没办法防备。 有人建议挖壕沟,被方醒否了。 “把饭菜弄好些!” 方醒在营地里查看,一边走一边询问情况。 巡查一遍之后,方醒交代道:“受伤的兄弟今夜全部歇息,天塌下来也不要叫他们。至于防御,聚宝山卫轮换,骑兵出四千,一边放两千。” 别失八里城是仆固和乌恩后来修建的土城,只有前后两个城门,堵住之后,里面就成了瓮中之鳖。 “今晚还是明晚……” 方醒看着城头,冷冷的道:“仆固和乌恩,谁能赢?” …… 城中已经是人心惶惶,绝望让联军将士呆若木鸡。 街道两边坐满了联军将士,他们用麻木的目光看着缓缓走过的仆固和乌恩。 “粮草不缺。”仆固觉得需要给乌恩灌输些信念,否则联军内部出现分裂,就凭着他麾下的那点人,很难给明军造成麻烦。 “是,可士气全无。”乌恩淡淡的道:“而且明军有那种大铳,我们的城墙挡不住。” 仆固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是的,如果主动投降是不错,可你是哈烈王子。乌恩,不要让老王蒙羞,不要让哈烈蒙羞!一个也思牙就足够让明人轻视你们!” 乌恩扯扯嘴角,说道:“魔神早就到了,可却没有及时跟上,这是猫戏老鼠。仆固,没有什么哈烈了,至于我那可怜的父亲,他是个勇士,自己了结了自己,而我……” “而我,不,而哈烈,在失去我们之后,篾儿干只能和肉迷联手,然后做肉迷的先锋,最后……” 仆固的脸上没有表情,问道:“你不看好我们之间的联手吗?” 乌恩突然放松了下来,说道:“明人…仆固,火器才是关键,明人的火器能把咱们的骑兵一排排的打倒,那些大铳能让最厉害的勇士都只能变成肉泥,肉迷有吗?” “有!” 仆固突然想喝酒了。 外面明军围城,而且来了他最忌惮的聚宝山卫和那个方醒。 于是他想喝酒了! 两人进了屋子,却分了先后,乌恩这次没有走在最前面,不但落后,还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生疏和戒备就这么产生了! “去拿酒来,还有,弄只羊来。” 两人相对沉默着,稍后一个炭盆被端了进来。 烈酒来了。 仆固喝了一碗,然后眼睛越发的亮了。 炭盆上的全羊在慢慢的变成金黄,有人拿小刀削了一碗肉片过来。 仆固吃的豪迈,而乌恩显得心事重重,并带着戒备。 “喝吧,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喝酒了。” 仆固把酒坛子递过去,揶揄道:“我真要下黑手,多少次机会?” 乌恩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慢的喝着。 天色渐渐的灰暗下来,乌恩有了酒意,也不用刀子,直接抓起肉片大嚼着。 仆固看着炭盆,说道:“咱们无路可走了。” 乌恩点点头,“是。” 他继续在大嚼着,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按照他对方醒的了解,被抓后,能保命就得要感谢满天神灵庇护。 “他没弄京观,这对你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仆固的声音有些飘忽:“不过……他的脾气,也思牙为何不敢回大明?” 乌恩笑了笑,喝了口酒后,说道:“因为他坐视那几个明人被虐杀,心虚了。” “阿鲁台虐杀了明人,后来他的下场很惨烈,仆固,你率军来到这里,让明人对肉迷产生了敌意,所以……” 乌恩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 仆固淡定的道:“是的,除非我能交代些什么,否则我就会呆在那尸骸堆积成的山顶,这一点我早有准备。” 乌恩打个寒颤,赶紧又喝了口酒。 “乌恩。” “嗯? 仆固的声音很严肃,乌恩侧脸…… “告诉你的麾下,明人将会杀光他们,为死在撒马尔罕的明人报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3章 黑夜中的明灯(为盟主‘飘落天涯’贺,加更) “那我请降的后果就是被干掉!” “仆固,你在说笑吗?” 乌恩冷笑着,瞥了门外一眼,看到自己的亲兵正在戒备,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带着你的人去吧仆固,我会让人把你的武勇传遍天下,一直传到肉迷……这也是你所期待的,对吗?” 仆固点点头,然后低头吃肉,直至吃完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深人静,仆固把手擦干净,起身道:“我要走了。” 乌恩起身,退后一步,说道:“若是可以,你也可以请降。” 仆固点点头,“我先试试,送送我吧乌恩。” 乌恩的目光看向仆固的身后,那里站着他的心腹。 随着心腹点点头,乌恩露出了微笑,说道:“好,我送你。” 两人上马,有人去召集了将士们。 仆固出去后,城门将会再次关闭,等到天明时,乌恩将会出城请降。 乌恩看着黯淡的夜空,说道:“我会一直记得你……” 夜空中没有星宿,四周只有轻微的马蹄声。 前方,城门处暗黑。 “打开城门。” 最后时刻的仆固很从容,甚至还带着微笑。 城门已经被润滑过了,悄然无声的被打开。 外面乌黑一片,远处明军营地的夜灯也看不到。 乌恩看着城门,再看看马前,突然觉得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黑乎乎的城外就像是藏着个凶兽,没有喝问,也没有马蹄声。 可谁都知道,明人在城外最少放了几十组暗哨,就算刚才开城门没被发现,可一旦出城加速,那就无法遁形。 乌恩心中有些不舍,旋即就抛掉了这个情绪,他犹豫了一下,就拍拍仆固的肩膀,诚恳的道:“仆固,不行就……回来,我会护着你……” 仆固回头笑了笑,很和气。 乌恩心中叹息着,觉得这真是个悲伤的结局,然后他就看到了拳头。 噗! 人的印堂被重击,轻则晕倒,不省人事;重则成为傻子。 乌恩的身体猛的向后倒去,然后被仆固单手揽住。 一瞬间的愕然。 盟友之间的不习惯。 在此之后必然就是火并! 仆固深知,但却在微笑。 他侧身,再也不顾忌什么暴露行藏。 “点火!” 原先只有两只火把的街道上顿时大放光明。 神圣感! 这一刻,仆固的神色没有画师能画出来! 他只觉得此刻就是自己人生的最巅峰! 他的身体状态从未这般好过! 他的精神从未这般冷静过! 他抬头,目眦欲裂,眼角鲜血滑落。 “乌恩刚才说,那个魔神答应了,只要献出你们的脑袋,魔神将会赦免他,对,赦免他一个人!而你们,你们将会成为明人的京观!” 呛啷! 长刀出鞘,直指城门外。在远处已经能看到灯火渐渐亮起。 宛如一座小城市的灯火在阑珊着… 仆固的精神陡然攀升到最高点,他在马背上站起来,侧脸看着这些将士,挥刀,嘶吼道:“为了活下去……” 城门外的远方传来了明军的号角声,这是在集结! 火光下,那些愕然渐渐变为愤怒和……绝望,然后……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冲杀出去!去撒马尔罕……” 仆固的嘶吼声还犹在耳,一队肉迷骑兵就欢呼着冲了出去。 这是诱饵! 也是死士! 仆固在看着,看着后续! 一个面色涨红的哈烈人拔刀喊道:“让我们击败明人!杀!” 仆固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这人,然后一声长啸后,这人当先冲了出去。 打仗! 打仗靠的是什么? 是操练,是惯性! 所以军队的传统是最多的,只要不被彻底消灭,只要有种子在,补充兵员之后,迟早会重新回归。 而这些哈烈人在绝望之下开始了反弹! 死则死耳! 关键时刻出现一个带头人,那些哈烈人都疯狂的嘶吼着,血液中的杀戮基因被催发出来。 马蹄声密集的让人的心脏跟着剧烈的跳动着。 “哈烈万岁!” 一个阔别已久的呼喊让那些哈烈人都楞了一下。 然后热血奔涌。 然后视死如归! 曾经的荣光在此刻附体,无数散乱的呐喊最终汇集在一起,化为一个愿望。 “哈烈万岁!” 然后,万马奔腾! 无数哈烈人挥舞着长刀冲出城外,然后朝着黑暗处拼命冲击! “大人,咱们走!” 身后传来了麾下那激动的建议。 仆固摇摇头,说道:“没有生路,前面……哈烈人,他们会撞上墙壁,铜墙铁壁……” …… 春季的草原冷,早晚更冷。 白天太阳留下的热度此刻唯有雾气,在夜间绽放。 人马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被夜风吹散。 大队骑兵往右边转去,只要不停的往右边跑,那么他们将会到达撒马尔罕。 篾儿干,这个以往大家口中的蠢货,此刻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让人感激流涕。 左侧,明军的营地那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这是倾巢出动了。 可是黑夜之中怎么追击? 撒马尔罕! 我们来了! 侧翼最多就是游骑,此刻几千骑兵在黑夜中的冲击,就算是魔神的骑兵也无济于事。 “撒马尔罕!” 一个哈烈人忍不住欢呼着。 “点火…” 无数人在摧动着战马,想融入到黑夜之中,哪怕那里藏着狼群。 然后一声厉喝。 然后……无数火把点燃。 噗噗噗噗…… 火光照亮了黑夜! “是魔神……” 黑夜中,火光的照耀下,一排排阵列在前方沉默着。 方醒举手。 “上面甲……” “咔嚓!咔嚓!” 面甲被拉下,沉默的阵列被笼罩在钢铁之中。 “举枪……” 林群安举起长刀,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疾驰而来的敌人。 “是魔神!” 一往无前的哈烈人在看到那钢铁阵列之后,慌乱了。 火光中,疾驰而来的敌人就像是暗夜的幽灵骑士。 他们在给自己打气,疯狂的嘶吼着,就像是野狗遇到了大敌,想用狂吠吓走对手一样。 “伯爷,火炮准备好……” 申耀的破锣嗓子在黑夜中传出老远。 方醒看着那些已经逼近到百米外的敌人,看着那些疯狂的哈烈人,猛地举起手,嘶喊道:“大明万胜!” 瞬息,他的身后一起喊道:“大明万胜!” 申耀毫不犹豫的挥手,嘶吼道:“点火……” 一只只烧红的粗壮线香凑到了火门处,然后火星骤然炽热。 “轰轰轰轰轰!” 无数霰弹在黑夜中迸发出来,那些绝望的哈烈人眼睁睁的看着,身体极度的扭曲着,甚至有人在奔驰的马背上跳了下去,只想躲过被霰弹打成马蜂窝的遭遇。 马蹄翻飞中,一切皆成肉泥。 霰弹横飞中,人马嘶吼,然后前扑…… “是魔神!” 刚出城门的仆固听到了这声惊呼,他沉声道:“杀死他,这就是最大的功劳!” 在正面,朱高煦率领着骑兵已经冲了上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4章 谁更狡猾(感谢‘我家的波斯猫’成为本书新盟主) “杀敌!杀敌!” 朱高煦忘记了背部的伤势,第一个冲进了敌群之中。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黑暗中,那些哈烈人松手,箭矢同时飙射过去。 一阵雨打芭蕉的声音之后,前方的哈烈人马被打成了筛子。 一匹战马被霰弹打瞎了一只眼,它疯狂的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兵跌落马下,然后就往侧面撞去。 火光照亮了方醒的脸,冷冰冰的。 “第一排…” 敌军刚冲到五十步开外,就被一轮炮击打的七零八落。 “齐射…” “嘭嘭嘭嘭!” 炒豆般的的密集枪声中,朱高煦已经侧侧翼切断了哈烈人,然后迂回、包围… 双方在混战! 明军分为两部分,方醒阻截,朱高煦围杀! 而哈烈人… 肉迷人却失踪了! “大人,外面的明军已经和哈烈人缠斗在了一起。” 街道上,一队明军骑兵打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左右,一路探索前进。 就在后面,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在盯着明军。 “机会来了,走!” 仆固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赌徒,哈烈人作为他的赌注已经被抛了出去,此刻正在被明军绞杀。 若只是如此,那么他还算不得赌徒…… 他轻轻招招手,身后那一千余人纷纷上马。 他已经抛出了第二份赌注… 一阵叫喊声中,刚才那队进城查探的明军骑兵疯狂的打马往回跑。 几千骑兵轰然而动的气势,一般人真是扛不住。 朱高煦厮杀的酣畅淋漓,他觉得自己能一直砍杀到天亮,然后再把幸存之敌,一路追杀到撒马尔罕。 他率领麾下不断的在切割着敌军,把他们分成一小块小块的,然后从容吃掉。 雄浑的号角声传来,常建勋喊道:“殿下,兴和伯传信,让咱们撤离,撤到外面去!” 朱高煦奋力的劈砍着,怒道:“他要做什么?” 常建勋不知道方醒要做什么,可却不敢和聚宝山卫的火器开玩笑。 “撤!” 朱高煦恨恨的策马掉头,从侧面迂回。 那些哈烈人已经绝望了,可朱高煦却莫名其妙的带着人撤了回去。 “下马跪地不杀!” 撤到外围之后,朱高煦指挥着麾下从三面压缩着敌军的活动空间。 而在左边,枪炮声渐渐减少。 这是一场漂亮的拦截战! 朱高煦被侍卫们挡在后面,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扇倒了常建勋。 “殿下,要俘虏,哈密卫要建城啊!” 常建勋捂着脸爬起来,拉住了缰绳。 朱高煦渐渐冷静下来,说道:“人数少了!方醒在弄什么鬼?那些肉迷人呢?仆固若是在,刚才敌军不会如此慌乱。” “还有乌恩,那个胆小如鼠的,他在哪?” 此战绞杀联军的有生力量只是一个目标,另一个目标就是拿下仆固和乌恩。 按照方醒的意思……不论死活! 左侧,刚才疯狂突击的敌军已经被打退了回去,炮口的硝烟未散,那些敌人惶然看着四周,不知道哪里才是突破口。 “老爷,仆固和乌恩不在!” 辛老七说完就侧耳在听着。 “无人指挥,不对……” 左前方的土城沉浸在黑暗之中,就像是一头巨兽…… “人数不对!” 方醒盯着土城,说道:“告诉殿下,城中还有人!” 一队骑兵从右边绕了过去。 “马上通知堵后门的……” “兴和伯,城中若是有人,怕是会从后门逃跑啊!” 方醒点点头,吩咐道:“这边留一个千户所,其他人,跟我走!” …… 后门,那队明军骑兵疯狂的逃了出来。 “敌袭……” 城外的吴跃带着两个千户所已经列阵完毕。 马蹄声如雷,吴跃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必然是仆固和乌恩!他们用前面的人当做诱饵,自己带着精锐突袭!去,禀告伯爷!” 城门处,敌骑就像是魔鬼从地狱中爬了出来,然后狰狞的发动进攻。 吴跃拔刀:“告诉伯爷,下官必然不辱使命!” “点火!” 仆固在后面,他知道这里围堵的明军有两千骑兵,外加两千火枪兵。 所以他在前面派出了大部分麾下。 这些肉迷人知道自己将会成为突击明军的炮灰,可无人拒绝,无人退缩! 这就是仆固对肉迷充满信心的原因所在! 只要有这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在,不管曾经多落魄,肉迷都将会重新爬起来,重新击败自己的敌人。 不管这个敌人是来自于西方还是东方! 我要去撒马尔罕! 我要让篾儿干马上改变主意! 明人要开始进攻了!必须要让篾儿干认识到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仆固紧紧地跟在后面,他回首看了一眼正面战场的方向,那边的喧嚣正在散去。 那些无能的哈烈人啊! 马蹄声中,仆固听到了嘶吼。 “点火……” “轰轰轰轰轰!” 前面的火光闪烁着,然后人仰马翻。 肉迷人依旧在冲击着明军的防线,而仆固率领那一千余人紧紧跟随。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中,仆固一直在摇头。 他在看着前方,明军的火枪闪动着火头,映照着那些悍不畏死的肉迷勇士们。 那些人马被铅弹击中之后猛地飞了出去,然后一片摔断骨头的声音。 “嘭嘭嘭嘭!” “齐射……” 吴跃的面色严峻,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 “这是肉迷人!” 黑暗中,人影幢幢,前赴后继的在冲击着明军的防线。 吴跃喊道:“去禀告伯爷,仆固在这边!” 牛角号从后面响起,前方的敌人开始了散乱。 不,不是散乱! 那些骑兵开始分散,然后骤然急速,朝着左边去了。 这是分散明军的火力! 此刻整个明军的两个火器千户所都堵在了城外,弧形的阵型,紧紧的堵住了敌军的所有出逃路线。 可这样的代价就是兵力分散! 主力都集中在了中路,而左右有些薄弱。 “是仆固!” 吴跃冷冷的看着,说道:“让骑兵去堵住!” 身后的骑兵随即朝着左翼赶了过去。 “仆固想调动咱们,本官的判断,他依旧是想从中路突破!” 吴跃的脸颊颤动了一下…… 左边接敌了! “嘭嘭嘭嘭!” 正面,一千余敌军正在缓缓左右游弋,吴跃不敢分心,他看了左翼一眼,吩咐道:“传令,死光了也得挡住!” 若是被仆固突破逃走的话,方醒能宰了他! 左翼瞬间枪声大作。 那些肉迷人利用小股骑兵疯狂的冲击着阵列,一股接着一股,然后被排枪一一打倒在三十步开外。 黑夜之中,明军无法分批射击的对策会有漏洞,所以…… “注意!这是在吸引,要来了,要来了……” 吴跃看了一眼左翼,然后再次盯着正面的那一千余敌人。 “准备……” 气氛陡然一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5章 那道防线,那个魔神(感谢‘醉里掌灯’的盟主打赏) 左翼的明军排枪不断,可终究人数不够,阵列层次太少。 . 那些肉迷人无视生死的逼近了…… “大人,左翼即将接敌!” 吴跃没看左翼,他在盯着正面那一千余骑。 “手雷!” “轰轰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闪动着,肉迷人倾巢出动了! “退后……” 左翼的明军马上往两边撤退。 “大明万胜!” 两千骑兵毫不犹豫的就投入了战场,随即和那些肉迷人绞杀在一起。 黑夜之中的绞杀只能一条线杀进去,你要是敢转移方向,说不定下一刀砍死你的就是同袍。 不断有人落马,然后惨叫声被马蹄遏制,然后…… “有声音!” 一个百户官侧耳倾听着,然后喊道:“是咱们的人!援军来了!” 吴跃定定的看着前方的敌骑,冷冷的道:“仆固,来吧!我等你!” 那一千余骑渐渐的停住了,当先一人突然长啸一声,然后整个队伍中齐齐的发出了一声呐喊。 “肉迷……战无不胜!” “仆固!” 那些骑兵疯狂的叫喊着,然后朝着左翼疾驰而去。 仆固居然躲避了正面交锋,这让吴跃有些失望。 他刀指左翼,喊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百户官们嘶声叫喊着,队列开始加速。 这将是一场毅力之战! 左翼的明军骑兵正在节节败退! 人数占据优势,更敢于搏命的肉迷人疯了! “撤退!骑兵撤退!” 先前撤到后面的火枪兵们开始列阵了,千户官在拼命的呼叫骑兵脱离纠缠,从两边撤离。 “咬住他们!” 仆固已经率领那千余骑杀入了战场,明军的骑兵开始了撤离,可却被肉迷人紧紧的咬住。 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统领这两千骑兵的千户官雷壮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再看看前方严阵以待的火枪阵列。 他知道不能再退了…… 于是他喊道:“死战!死战!” 再往前,他们将会冲垮聚宝山卫的阵列,那后果并不比殉国好多少。 肉迷人悍不畏死! 那大明呢? 大明可有勇士吗? 雷壮突然勒转战马,战马人立而起时,他也马背上站了起来,嘶吼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如同以前无数次的那样,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骑兵在雷壮的号召下,在撤离中渐渐的调转马头,然后回身冲击,和肉迷人绞杀在了一起。 仆固带着人一头杀了进去,他必须要打开一条通道,在明军合围之前突出去。 否则…… 震动声越发的近了,仆固把一个明军的百户官斩落马下,正准备看看情况,前方的明军却疯了! “大明万胜!” 雷壮冲杀在最前面,身后的欢呼声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援军已经赶到,可援军是谁? “列阵!” 方醒盯着前方,吴跃已经跑过来了,禀告道:“伯爷,仆固就在里面。” 两边人马已经搅合在了一起,这是最让人头痛的事。 “仆固一直躲在最后面,等双方纠缠在一起时,这才带着人突击……” 方醒冷冷的看着前方在不断败退的明军。 在敌军疯狂的拼杀下,明军已然损失过半,只是在硬撑着。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们要么只能彻底崩溃,要么……全军战死! 身后列阵完毕的阵列中,喘息声渐渐小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方醒! 是让开通道,还是…… “右翼压上!” 右翼的阵列开始挤压过去,排枪声中,后面的肉迷人不断落马。 吴跃看到这个场景,不禁脸颊颤动,眸色微暗。 这是和肉迷人进行交换:你绞杀我的骑兵,那么我就截断你后面的人马! “准备手雷。” 方醒冷静的吩咐道:“一里外再设置一道防线。” 吴跃大喜,亲自带两个千户所去后面设置防线。 “让他们撤下来!” “撤退…” 撤退的命令一下,明军的骑兵马上就崩溃了! 在拼死厮杀中他们不畏敌人,可当援军到达后,凡人的他们依旧是想偷生。 于是那些溃逃的骑兵开始拼命往左右奔逃! “好兵!” 在亡命时刻还记得不冲撞本阵,方醒不禁赞了一句,然后点点头。 正面的明军马上分为三部分,左右两边开始斜着布阵。 拼命朝两翼溃逃的明军骑兵看了林立的枪口,而在后面混杂的肉迷人也看到了枪口。 仆固就在侧面,他看到了火把照耀下的一群人。 方醒肯定来了! 仆固微微一笑,心中的那些侥幸都缓缓消散。 方醒宁可放掉所有的敌骑,只要仆固一人! 所以仆固就隐在一群骑兵的中间,他的甲衣也很普通…… 他在赌! 然后他就看到一把长刀斩落。 “哔哔哔!” “嘭嘭嘭嘭!” 混在一起的那些骑兵们连人带马摔了出去,中间马上就出现了一个断层。 要接上! 后面的一千余人中,明军少说有三百多。 枪声中断,这一千余人冲过来排枪的封锁线。 后面的肉迷人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无数人嘶吼着,自杀式的向明军发动攻击。 “交给你们了!” 方醒把现场交给了其他人,带着家丁们往后去了。 仆固以为自己赌成功了,等他看到第二道防线时,他突然勒住战马,身后连锁反应,顿时战马长嘶的声音充斥着天地间…… “大人,追着他们……我们还有希望!” 身边的手下在劝说着,可仆固却摇摇头,说道:“出不去了,我只想见见方醒。” 那道防线上火把照的通明,至少有六排阵列。 这点人不足以冲击这种程度的防线! 最后的明军骑兵顺利的从两侧绕了过去,死里逃生之后,不少人在喝骂着。 “仆固!你这个没卵子的货色,来啊!来啊!” “仆固,曰尼玛……” 污言秽语之后,有人想到战死的同袍,就开始哽咽起来。 前方的枪声渐渐稀疏,这说明那些肉迷人已经走完了寻死的道路。 “轰轰轰轰轰!” 一阵手雷的爆炸声中,明军渐渐的收紧了包围圈。 “大人……” 剩下的几百肉迷骑兵不安的看着仆固。 这时候躲不躲都没什么意义了! 仆固策马出来,前后回顾了一下,问道:“谁是方醒?” “仆固!” 火把的照耀下,方醒被家丁们簇拥着出来。 “大人!” 那些肉迷人在不安着。 仆固回身说道:“你们已经尽力了,非常出色,我为你们自豪。剩下的……” 他笑了笑:“我带着你们远赴亦力把里,本想把你们带回去,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剩下的路……我不再干涉,你们自己选择。” 说完他下马独自朝着方醒而去。 “有趣!” 方醒下马,交代道:“招降!” 阵列压了过去,有通译喊道:“下马跪地弃刀不杀!” 仆固下马,纳刀入鞘。 身后有人在大喊着,不肯屈服。 “齐射……” “嘭嘭嘭嘭!” 大喊被枪声打断,变成了惨叫。 仆固微微摇头,苦笑着。 “为何不拼死一战?” 方醒站在前方问道:“本伯知道你不乏决死之心,为何?” “跪下!都跪下!” 身后明军在呵斥着,随后又是一阵枪声。 “魔神……”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6章 高估了自己的仆固(感谢‘烦人的修仙传’成为本书新盟主) 三百余骑迎着火枪阵列冲了过来。 方醒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和仆固一起往外走。 “嘭嘭嘭嘭!” 枪声很吵,方醒皱皱眉,就像是个老朋友般的问道:“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小刀翻译过去,仆固看着夜空,有些迷茫的道:“原先我以为在亦力把里,对大明就是一个有力的牵制……” “你怕的是哈烈和大明脱开了,离的太远了,到时候两国自然会平息下来,对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事……” 身后的枪声渐渐淡去,仆固惆怅的道:“肉迷只想要一个安全的东方,所以我就来了,带着对大明的好奇,我见到了你们的京城,大明确实是很大,听说你们可以随时征召百万大军……” “肉迷在西方的对手很厉害吗?” 方醒问道。至于仆固对大明的感慨,哪怕这人活不到天亮,方醒依旧不会给出数据回答。 仆固想了想,说道:“相对于大明来说……他们并不算厉害,只是我们依旧在恢复中……” “所以需要进补吗?而进补的补……是西还是东?” 仆固笑了笑,有些恶作剧的味道:“我说西边,或是东边,其实不都一样吗?”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对自己的信心比较足,还是觉得本伯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仆固拍拍腰刀,说道:“你人称魔神,若是要对我动手,我不会有和你并肩的机会。” “大明…我和你几次交手,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若是没有我,早在发现修建兴和城时,乌恩就已经跑了,兴许会在某个地方熬着,百年后又会重新崛起一个部族……” “你想多了。” “什么?” “你想多了。” 方醒听出了仆固话里的激昂和骄傲。 所以他想打掉这个骄傲! 仆固愕然,他觉得方醒不是那等没有风度的人。 最起码的胜负观是要有的? “你想多了。”方醒淡淡的道:“你若是不在,乌恩冒险的可能性会更高,然后大明自然会关注哈烈的乱局,没有肉迷在背后动手脚,大明无需出兵,只需要一些细作就能让哈烈彻底成为一块泥沼,吞噬人命的泥沼。” “是啊!我破坏了你们的打算……” 人在死之前,大抵喜欢回忆自己的一生。 然后就想留下一个定论,功绩的承认。 再没有比得到敌人承认更好的安慰了。 “没有啊!” 两人已经转到了土城的侧面,视线内黑乎乎的。 身后有辛老七和小刀在,方醒得以肆无忌惮的和敌军的大将谈话。 “对于大明来说,哈烈只是个小麻烦,你来与不来,哈烈都会在那里,不会变成可以和大明相抗衡的国家。” 两人不再说话,等到了前面时,朱高煦已经进城了,外面的俘虏在看押下打扫战场。 几十个小火堆延伸到远处,一队队骑兵在这条线上来回巡逻。 那些俘虏搬运着尸骸沿着火堆远去。 而边上就是明军的遗骸,由明军自己搬运。 那么俘虏们带去的尸骸…… 仆固说道:“我能否去看看铸京观的过程。” 方醒点点头,带着他去了。 沿着火堆往前,那个已经渐渐堆积起来的尸山看着有些渗人。 “还得要封土,你觉得怎么样?” 方醒负手看着那些俘虏在忙碌着,随口问道。 仆固只觉得心头一片宁静,世间再艰难的事都无法阻止自己去赴死。他从容的道:“我愿意被放置在最顶上,能把我的眼睛对准肉迷吗?我想看看家乡。” 方醒淡淡的道:“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在此之间,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仆固用仅存的左手探进怀里,那里有一把短刃。 如果能干掉方醒,对于大明来说会是什么样的损失? 方醒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管,只是看着那些尸骸被慢慢的堆积起来。 仆固刚摸到短刃,心中刚涌出欣喜,一只大手就捏住了他的后颈,大拇指微微用劲,仆固的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问话,就在这里。” 这里血腥味很重,而且来回搬运的尸骸,那死状各有不同,一般人看看就会做噩梦。 可方醒就站在原地,看着尸骸不断被堆上去。 仆固被一根绳子勒住了他的嘴,然后辛老七亲自给他上绑,小刀和方五给他用刑。 别去炫耀什么气节,真的! 方醒一直以为仆固能顶住,什么都不会说,或是什么都是胡说。 可小刀和方五只是弄了一刻钟不到,他就崩溃了。 “……西边的是大敌,法兰克……还有那些国家……” 朱高煦骑马过来了,见状就不满的道:“方醒,惺惺惜惺惺,你要么就处死他,为何要折辱?” 小刀用钢针在仆固的肩部一扎,那惨嚎声让搬运尸骸的俘虏们都不禁缩着脖子,赶紧加快速度,只求尽快干完这活。 而在他们的眼中一直是不屈斗士的仆固,此刻正在哭嚎着交代问题,让他们觉得先前的所有坚持都成了笑话。 方醒失望的看着仆固说道:“殿下,沙场上只有对手和同袍,不存在什么惺惺惜惺惺。对于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胜利才是第一位的。” “……乌恩已经死了……” “谁动的手?” 方五拉住仆固的头发,小刀把钢针插进他的指缝里。 “啊……是我!是我!” 人类会经常高估自己的能力,比如说仆固,他觉得自己能忍受断臂之痛,那么鞭挞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可师承自锦衣卫的刑罚却让他后悔自己没有死在冲阵的路上。 朱高煦失望的道:“居然杀了收留他的乌恩,罢了,方醒,交给你了。” “殿下只管歇息,剩下的都交给我了。” 朱高煦自去喝酒,方醒叫人弄了火把在边上照的白昼般的明亮,然后两个书在记录着。 “本伯要肉迷的情况!” 仆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骂道:“我从未见过你这等无耻之人,方醒,你……” 啪! 方醒一巴掌扇去,然后一把揪住仆固的衣领,森然道:“仆固,东厂的人被你们虐杀了……” 仆固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他努力挣扎着,说道:“不,那是篾儿干!” 方醒盯着他,说道:“他们死不瞑目,仆固,我记得当年告诉过你们,大明不可辱!可你们干了什么?篾儿干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你……” 方醒话里的杀机是如此的明显,仆固喘息道:“杀了我!杀了我!” “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方醒松开手,辛老七说道:“老爷,您回去歇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方醒点点头,然后上马回城。 “让我去死……” 仆固的惨叫声回荡在夜空中,灰暗的苍穹下,京观不断在增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7章 话太多,不好!(为盟主‘迪巴拉绝食’贺,加更) 朱高煦还在喝酒。 “方醒,来!” 他扔了个酒囊过来,这还是从仓库里找到的。 为了求那一线可能性,仆固放弃了烧毁仓储的决定,让明军捡了个便宜。 别失八里城一下,此地再无威胁。 所以只要看好俘虏,今夜怎么都行。 室内就两张椅子,中间弄了个炭盆,上面吊着口锅,方醒闻到了羊肉味。 没筷子,常建勋弄了两截枯枝,方醒接过后,觉得也还顺手。 他夹了一块骨头,奋力的啃咬着。 羊肉有些膻味,但没有膻味的羊肉也没法吃。 吸了骨髓,方醒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舀了一碗汤,放了些辣椒面进去,慢慢的啜饮着。 朱高煦一直在看着他的动作,见他不慌不忙,就说道:“仆固……应该带回去。” 大明对肉迷一直很好奇,并很警惕。 如果能拿了仆固回京,那就是个大功。 朱高煦现在就想立功,然后回去和朱瞻基吵架,然后带着一溜移民去海外。 “东厂死了三人,锦衣卫死了五人。其中东厂有两人是被虐杀。” 朱高煦摇摇头,嘟囔道:“随便你吧,那就弄死他!” 这是个朋友! 方醒微笑道:“大明需要震慑各方,要告诉他们,敢于触怒大明的人,或是势力、国家,大明或许会暂时隐忍,但不会放弃追索,不会让大明被人羞辱,永远都不!” 朱高煦觉得这种思想有些合自己的脾胃,就举起酒囊和方醒喝了一口。 “瞻基不错,至少比我那大哥强。” 这里只有他们俩,常建勋蹲在边上,被无视了。 “是,他不错。先帝……” 方醒想了想,说道:“先帝是个厚道人,极为厚道,仁字当之无愧!” 朱高煦唏嘘道:“大哥好,只是好过头了,后悔了,可也无济于事啊!终究是身子骨差了。” 两人都避开了仆固的话题,然后争夺着锅里的羊肉。 最后方醒还是落败,他打着饱嗝,看着朱高煦恶行恶相的在啃骨头,真的担忧他的胃会爆炸。 他慢慢的喝着酒,发现深夜喝酒真的不容易醉。 他恼火的是乌恩。 也思牙的失败本就在预料之中,可乌恩和软弱的也思牙不同,他至少在亦力把里和大明对抗过,在哈烈有着不小的名气。 只要拿住一个活着的乌恩,方醒就能操纵舆论,搅乱哈烈的局势。 仆固,那个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家伙,终于败给了剧痛和恐惧。 方醒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叫监军来!” 王贺到时,方醒和朱高煦都有些微醺。 “吃点?” 里面还有两根骨头,如果是在京城,这就是羞辱人。可这里是塞外,是亦力把里,这只是平常。 王贺看了朱高煦一眼,朱高炽骂道:“吃就吃,难道本王还能吃了你?!” 王贺面色发青,却是被冷的。 他弄了一碗汤,加了许多辣椒,等他吃完羊肉,喝了两碗汤,方醒才说道:“让人散播出去,乌恩死于仆固之手,仆固来哈烈就是想利用哈烈人…剩下的你自己编,然后放几个俘虏回去。” 王贺一怔,然后得意的道:“兴和伯放心,咱家对这等事最是拿手……” “那你还在等什么?” 朱高煦见不惯王贺那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出言赶人。 王贺也见不得朱高煦发火,他缩缩脖子,起身行礼告退。 俘虏们都在干活,王贺摸过去,找了个通译交代了些话,然后就回去睡了。 “……殿下是被仆固杀死的?谁看到了?” “我,当时仆固一拳把殿下打晕过去,稍后他割断了殿下的咽喉,那鲜血飙出老高……” “没错,肉迷人就是想让哈烈和大明打起来,这样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无耻的肉迷人啊!我恨不能回到撒马尔罕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警惕肉迷人。” “……” 无耻的肉迷人仆固已经交代完了,不,是他拒绝再交代剩下的细节,哪怕小刀和方五用出全部手段也无济于事。 这是心理建设成功了! 可惜却晚了。 “你都说完了?” 辛老七最后问道,他缓缓拔出长刀。 仆固点点头,说道:“杀了我,记得让我的眼睛看着肉迷,我会一直看着。” 辛老七点点头,看了方五一眼。 “七哥,剩下的小事他不肯说,有些死气。” 辛老七抽出长刀,看了一眼快堆好的京观。 仆固此刻已经不再后悔自己先前的软弱,他朗声道:“大明若是聪明,就该和肉迷成为朋友,相信我,肉迷会让大明……” 刀光闪过! 人头带着诧异飞了出去! 辛老七收刀,淡淡的道:“话太多,不好!” …… 京观连夜成型,辛老七把仆固的人头放在最高处,却是对准了撒马尔罕。 乌恩的尸骸被找到了,在天亮之前,王贺召集了那些疲惫的战俘,把乌恩埋在了京观边上。 “大明和哈烈应该成为朋友。” 王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说道:“如果没有仆固和肉迷在中间蛊惑,那么此刻……咱家还在京城享受着春风,而不是到草原上来吹着冻死人的冷风,看着眼前一片枯黄!” “这不是春天!” 王贺摇摇头,说道:“北方的春天来的很晚,乌恩信任仆固,信任肉迷人,代价就是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据说在撒马尔罕那里,和肉迷人结盟的呼声很高,篾儿干野心勃勃,可咱家看啊!迟早有一天,这一切都会为肉迷做了嫁衣!” ……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京观上。 冷! 明军长途奔袭,加上连续作战,所以都很疲惫。 到处都是呼噜声,连厨子都在睡觉。 四处寂静,战俘们也在睡。 土屋之中,疲惫战胜了惊恐,鼾声震天。 明军不会杀我们了! 从京观建成后明军的动作来看,战俘们觉得自己将会成为劳力。 大部分人都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并为之感到庆幸。 可依旧有人不甘心,并在寻找着机会。 看守战俘的是两个百户所。 太阳晒在人身上,并未感受到多少温暖。那些军士开始轮班,换下去的人回到住处就睡的人事不省。 而换来的人都在打着哈欠,不少人都在站着打盹。 一间土屋的后面慢慢的被挖出了个洞。 一双眼睛看了看外面,然后洞口扩大,直至能容纳一人出入。 两个俘虏悄然摸了出来,然后一路‘神迹’般的,居然有惊无险的出了城,甚至还偷到了几匹带着粮草的战马。 还是好马! 等这两人仓皇而逃后,一队明军咋咋呼呼的发现了,然后开始追击。 等方醒醒来时,有战俘成功逃走的消息传来。 “好事,咱们的事算是完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8章 这里是泰西(感谢‘HELLDEATH’成为本书新盟主) 里斯本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泰西来说。 伟大的帝国正在蒸蒸日上,隔壁那个邪恶的邻居暂时放松了对里斯本的觊觎,所以国泰民安。 天气不错,港口不时有几艘船进出。 自从亨利王子不断在推动着航海探险开始,里斯本渐渐的就成为了探险家的乐园。 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躺在码头上晒太阳,不时在身上摸索一阵,最后摸出一只虱子来。 这就是那些没找到活的人的生活,里斯本现在有不少这样的人。 他们每天都在码头上等待着,每当有船要出航,或是归来,他们都会去问问。 一支船队出现在了视线中,那些懒洋洋的男子都纷纷起身,然后…… “那不是我们的船……” …… 这是一支由六艘船组成的船队,船只大多破烂。 “公公!这是哪里?” 张旺呆呆的看着前方出现的港口城市,觉得这肯定是海市蜃楼。 船队上的人都出来了,甲板上站满了人,叹息,赞美…… 洪保没有惊喜,他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城市,看到了那些船只之后,命令道:“准备好,若是有挑衅的,弄死他们!” 他已经脱离了白嫩,瘦了一圈,眼神凶狠。 几艘战船马上就做好了准备,甲板下,炮口对准了港口出来的几艘船。 震惊之后就是评估,上面的瞭望手不断传来消息。 “……有山,有湖……没看到军队……” “那几艘船没武器,就看到了弓箭,他们……他们……他们是白皮肤……” “这是泰西!公公,这里是泰西!” 瞭望哨的尖叫让全船人的身上一麻,使命感顿时让他们热泪盈眶。 张旺兴奋的不能自已,他知道这将会是一个重大时刻,以后他张旺说不定能在史书上留名。 洪保放下望远镜,吩咐道:“升起我们的大旗,不许他们上船。” 一面红色的大旗升起,上面特别绣的明字很是醒目。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标示了! 大旗升到最高处,港口方向来的船也渐渐靠近了船队。 一个大汉站在翘起的船头上,目光转动,渐渐的面露喜色。 “是有钱人!他们的船没见过。” 瞬间船头就站满了人,贪婪的目光扫过,让船上的明人觉得自己已经被扒光了。 王子对探索海外、殖民海外有着近乎于执拗的热情,传闻他又在准备探险船队,近期会来到这里,就目标和物资和国王探讨。 这是哪来的船队? 不是泰西的! 一双双贪婪的眼中多了些谨慎! “止步……” 甲板站满了军士,张旺已经从惊喜中恢复了军人的敏锐。 洪保说道:“兴和伯说过,彼辈贪婪,你看那一双双眼睛,果然如此!叫人预备…” 洪保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服,腰间佩刀。 他拔出长刀,刀指前方,说道:“未经咱家允许,谁敢触摸到咱们的船,杀……” 这一刻他忘记了船队继续补给的事! 他忘记了船队需要紧急修补的事! 他只记得一件事:大明尊严不可辱! 这是船队历次出海信守的戒条! 为此他们剿灭了南海最大的海盗集团! 为此他们倾覆了敢于蔑视大明决定的国主! 而战船在此刻就代表着大明! 一双双疲惫的眼睛盯着缓缓靠过来的小船,弓弩渐渐对准了那些贪婪的脸…… 箭头锋锐,闪烁微光。 那些贪婪在犹豫! “他们要动手……” 一个持刀军士往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这些黄色肌肤的家伙太过冷静,并没有如那些被欺负的人一般的大喊大叫。 所以他躲到了一个拥有盾牌的同伴身后。 “你们来自于哪里?” 一个头目大声的问道。 “他在说什么?” 洪保一直在关注着港口那边,随口问道。 “公公,听不懂。” 港口有动静了,有钟声传来,然后无数人开始朝着码头边狂奔而来。 那些船上也多了人,开始解开缆绳。 战斗即将开始! “果真是要来一场才知道大明的厉害吗?” 钟声回荡在耳边,那些人冲上了船,在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船队出发了! 目标就是这边! 一群骑兵护送着一人到了码头边,那人极目远眺,喃喃的道:“从未见过的船型……他们的实力如何?” “殿下,还没人回来报信。” 男子突然闭上眼睛,伸出食指在虚空中划着。 如果有人能捕捉到他划过的痕迹,就会惊讶的发现,他已经把船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这是什么用意?抗浪,对,一定是抗浪!” 就在他沉浸在船型的设想中不能自拔时,一只手缓缓而坚定地甩动着钩绳。 “公公!” 王彰的眼中全是杀机,死死的盯着那个准备甩出钩绳的男子。 船上的那些里斯本人都拿出了兵器,有刀、剑、斧头…… 甚至还有人拿着锤子! 洪保的目光从那些出港的船队上面收回来,说道:“咱家洪保,奉旨出海寻找泰西诸国,今遇挑衅……大明威武!” “放箭…” 男子扔出手中的钩绳,抛物线…… 钩绳刚勾住船帮,一支箭矢就从他的左眼中钻了进去。 箭雨瞬间就笼罩住了这艘船的甲板。 “我的天呐!” 那些赶来增援的船只上一阵惊呼。 前方的那艘船上已经看不到站立着的人了,箭矢在甲板上种出了一片森林。 “粮船后退!” “战船排开,火炮准备!” 船队迅速展开,下面的火炮射口纷纷打开,甲板上的军士也开始披甲,盾牌人手一副。 在火炮密集列装在战船上之前,双方交战最普遍的方式就是跳板。 而弓箭手就是杀伤力最大的兵种! 弩箭在此刻因为射速的原因被抛弃,而火枪,方醒坚决不同意让让船队带着火枪来探寻航线,给了火炮就是在冒险。 方醒当时说过,若是有被俘的危险,宁可点燃战船,也不能让火炮落入敌人的手中。 那艘船上仅存的几个水手都跳水了,失去控制的船在打横。 洪保盯着逼过来的几十艘船,说道:“小心他们火攻,要拉开,在咱们火炮的射程之内活动……” 粮船已经开始撤离,上面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几乎是空船,所以速度很快。 四艘经过远航和风浪测试的战船开始用侧舷对敌,缓缓游弋。 “公公,下官准备击溃这些敌人之后,率部登陆,夺取这座城市,然后船队修整,继续向前探寻,直至找到一个愿意和大明友好的泰西国家。” 张旺见识过战船火炮的威力,看到那些气势汹汹逼过来的敌船上都是冷兵器,就直接请示下一步方向。 “这是个不友好的地方,我们应当让他们知道大明这个名字。” 那些船渐渐的逼了过来,码头上的王子停止了比划,他盯着一触即发的局势,说道:“最好能保存完好,我要仔细看看它们的构造。” 对于杀戮,王子觉得只是一个重新确立秩序的行为,不足为奇。 所以他在等待着,内心火热的等待着。 就像是一个等待心爱玩具的孩子! “轰轰轰轰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59章 大明和泰西的第一战(感谢‘小初心’成为本书盟主) “轰轰轰轰轰!” 铁弹掠过海面,那些里斯本人呆呆的看着黑点冲来。 距离百步,那些弓箭手已经开始张弓搭箭。 船速很慢,因为洪保下令,第一下要给这些蛮夷一记狠的! 百步之内,居然有三分之一的铁弹失的,这让洪保有些失望。 而剩下的铁弹一部分砸进了水里,一部分从甲板上空穿过。 “嘭!嘭!嘭!” 最后密集的撞击声传来。 视线内,木屑横飞! 可以承受撞击的船身被击穿,高速摩擦让炮弹经过的地方冒起了青烟。 桅杆被炮弹击中,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时间,高大的桅杆就像是被人一刀斩断,倾斜着倒了下来。 一发铁弹从甲板上横扫而过。 那些正在准备着接近后跳板作战的军士就像是木桩子,被铁弹从中间打穿。 鲜血喷溅,肢体横飞。 海面上溅起水花,空中飞舞着木屑,硝烟渐渐升腾…… 惨叫声惊动了一只海鸟,它一个俯冲,从甲板上掠过,血腥味让它鸣叫一声,然后振翅高飞…… 三艘船在倾斜,甲板上的人拼命的在往下跳,如果不能在船沉没前游出去,漩涡将会吞噬他们。 除此之外,其它中弹的两艘船在冒着浓烟,其中一艘已经起火。 战场安静了一瞬,所以人都在发呆。 这是这种最新战船第一次投入实战! 洪保有些发楞! 张旺有些狂喜! 这就是大明的神器啊! 以后大明要是能列装无数这种战船,什么跳帮就成了笑谈。 拉开距离,用火炮轰击才是王道啊! 而且还有链弹! “转……” 战船灵巧的开始迂回,那边的敌人才从这神秘的攻击引发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铛铛铛!” 这时码头那边传来了钟声,这是撤离的钟声! “回去!马上回去!” 明军的四艘战船在缓缓迂回,就在船队乱作一团的开始转向时,战船迂回到位。 窗口已经打开,幽深的炮口闪烁着金属的辉光。 淡淡的硝烟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然后一门火炮开火。 “轰!” 为了减轻火炮开火对船身的负面作用,船上的火炮不能齐射,只能采取依次点火的方式。 “轰轰轰轰轰!” 铁弹横飞中,码头上的王子吩咐道:“全部撤回来。” 说完他就上了一艘船,边上有人劝道:“殿下,那些人……” 王子说道:“应该可以交流一番,总得要试试。” 四艘船开始聚拢,然后缓缓逼了过来。 那些大小船只四散奔逃,战船不再齐射,而是逼近之后逐一点射。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大人打孩子!” 洪保摇摇头,说道:“泰西人不服王化,那就直接攻打码头!” 攻城略地,这个本就是船队的任务之一。 而动手的标准就是:不服王化! 而且对方先动手,开始倾巢出动,洪保觉得这座城可以毁灭了。 他有些遗憾于准备不充分,否则只需要一个火器卫所,他就敢直接攻打。 目前来说,他的计划只是依托着火炮的掩护,攻打靠近码头的部分。 海面上到处都是残骸木渣等杂物,那些落水的人在高声呼救着,有人自持水性好,就开始往码头那边游。 一片混乱之中,一艘船从容而来。 船头上站着一人,看着有些气度不凡。 张旺放下望远镜,欢喜的道:“公公,特么的是条大鱼啊!” 这一战胜的太轻松,张旺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四艘战船迎了过去,粮船在后面跟着,上面的军士弄出刀枪弓箭,也跃跃欲试的想找艘船来开刀。 “迎上去!” 洪保双手杵刀站着,笑的阴测测的。 “殿下,应该是东方人!” 王子点点头,说道:“东方……” 他的眼中闪过利芒,说道:“难道他们找到了航线?” “殿下,他们来了。” 四艘战船包抄了过来,那艘船顺从的减速,停住。 “这是里斯本王子殿下……!” 一支箭矢从喊话的这人的咽喉穿过,王子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然后皱眉道:“谁会他们的话?” 他身后的人赶紧上来,把他挡在后面,然后有人一边躲着窥看这些战船,一边紧张的说道:“殿下,他们会不会是……” “明人!” 王子的眸子一缩,看到甲板上的弓箭手们缓缓拉开长弓,就喊道:“我们不是敌人!丢掉兵器,都丢掉!” “保护殿下!” 王子在里斯本的威信很高,高到他就像是一个无冕之王,主宰着王国对外殖民和探险的事宜。 趁着这个机会,那些船只都拼命往码头逃。 钟声没有中断过,从王子的座舟和明人接触之后,码头的钟声不间断的在敲响着。 国王已经来了,他坐着马车,心急如焚的赶到了码头。 军人们来了,他们开始在码头列阵,等待着国王的命令。 “他去做什么?” 国王怒了,边上的人无奈的道:“陛下,殿下看到那些船就忍不住了。” 这位王子对船和航线,以及殖民地的追求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 国王无奈的道:“去问问,来的是哪的人?还有,先前是什么声音?” “陛下,有人喊,说是明人。声音……那些船上带的武器,把咱们的船打沉了好几艘。” 国王的眼中瞬间多了异色,他毫不犹豫的吩咐道:“派人去,城中有人会明人的话,马上带过来,还有,退后,全部退后,我们要迎接来自于东方的朋友!” “陛下,殿下还在……” …… 王子露出了微笑,在明人的军士跳帮过来时,他微笑道:“这里是里斯本我的朋友,我们……” 噗! 一个小旗官随手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上,洪保看到后皱眉。 张旺尴尬的道:“公公,回头下官就弄他!” 洪保诧异的道:“你弄他作甚?咱家只是嫌他打轻了。装神弄鬼,要是在北平,咱家要弄死他!” 王子被拖了上来,他贪婪的看着视线中的一切,就像是进入了宝山。 “跪下!” 见他的模样,张旺一脚就踢在他的膝盖后面,然后两个军士压着他低头上绑。 船上剩余的人都跪在甲板上,被明军跳帮过去的军士看着。 “公公,码头上开始清空了!” 洪保已经看到了,他冷笑道:“什么是大明之威?这便是了!一国之威从来都不是所谓的仁义弄出来的,打!先把敌人给打疼了,打怕了,那时候再去谈仁义……” “靠岸!” 洪保整理着衣冠,张旺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船只,遗憾的道:“公公,上面那些可是现成的劳力,带回大明去,好歹百姓也看个稀奇。” 洪保板着脸,肃然道:“只要探明了航线,以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0章 战船的威慑(感谢‘寂寞红尘中’的盟主打赏) 海面上还散乱的漂浮着那些遗骸,那些求救的人也无人去管,水性好的自然能活,水性不好的,那就需要赶紧祈祷两边和气收场。 三艘战船拖后,护着两艘粮船,前方的那艘战船缓缓靠近码头。 码头上,国王退到了他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 战船缓缓靠岸,岸边站着的中年男子颔首说了一通,边上一个男子说出了让洪保有些惊喜的大明话。 哪怕口音有些古怪,可洪保还是听懂了。 “……这里是里斯本,尊敬的明国大人,这里对大明抱着友好和期待,先前的只是一场误会,国王陛下希望能和明国大人亲切交谈。” 洪保看了一眼远处,说道:“咱家大明使者洪保,今日率领船队至此,本是探访,却被攻击,这是对大明的羞辱!” 这个定性让中年男子有些急,他看看洪保身后被绑着的王子,说道:“国王陛下已经过问了先前之事,那是些流浪汉想弄些好处……” 洪保冷笑道:“流浪汉也能在港口拦截船只吗?贵国倒是让人大开眼界!咱家只想问一句,这是哪国的规矩?” 中年男子听了这话,身上明显的放松了些,他说道:“鄙国肯定会处置那些流浪汉,此次事件中涉及之人,都将会受到惩罚。” 洪保看了看那些在远处集结的军队,中年男子回身看了一眼,说道:“对于朋友,我们不会使用武力。美酒已经备好,就等着您的到来。” 这是礼敬,可这个略微带着些软弱的态度,就是洪保脚下的战船所赢来的。 眼前这座城市在洪保的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他的心中转过几个念头,随口问道:“你们的国都何在?” 船队需要一个稳定的补给点,而且更需要向导,所以他暂时压下了那些念头。 中年男子指着身后的城市,骄傲的道:“尊贵的使者,这里就是我们的国都,里斯本,一颗闪亮的明珠。” “国都?” 洪保多看了一眼,说道:“咱家可以进城,不过船队需要些补给,可以交换,但军队不许接近,这会让咱家认为你们想和大明为敌。不得船队的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们的船,可否?” 中年男子点头,隐藏住遗憾,说道:“朋友之间的往来而已,一切听从贵客的意思。” 洪保松了一口气,他需要补给,同时需要停泊来修补一下船只。 而现在这一切都有了! 代价是他必须要进城一次! “看好船队,轮流停靠,若是有异常,可尽快离开……” 洪保的交代很简单,却很坦然。 若是他被扣下,或是有人想趁着停泊的机会动手,那么他的安危就可以抛弃。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张旺大声说道:“公公放心,若有意外,下官会血洗了这座城市。” “正该如此!” 洪保微笑点头,然后带着一个小旗部的军士朝着国王那边去了,而王子也被释放。 他无需用人质这种把戏! 大明的惯例,被敌人扣住人质,那你扣好了,等时机一到,连本带利一起弄回来。 所以他不认为扣着王子有什么好处。 “陛下,确实是明人,而且是使者,船队就是护送使者来探寻各国。” 国王点点头,低声道:“本是一件好事,我们即将赢得一个强大国家的友谊,可那些人却搞砸了,马上吊死他们,就在码头上!” “陛下,那对我们的士气是一次打击……” 国王身边的自然是重臣! 不过今日国王却不准备听取他们的建言,他淡淡的道:“不可一错再错,记住了,咱们的身后还有敌人,再过去就是法兰克,他们打了许多年,如果听闻东方来了使者,而且战船凶狠,你说他们还打不打了?” “陛下……” 这时洪保已经接近了,国王看了一眼,赞道:“走路稳,神色稳,大明……看来应当是一个大国!” 他迎了过去,却没说话。 一个是使者,一个是国王,自然不对等。 有臣子出来介绍了国王的身份,洪保拱手道:“大明使者洪保,奉吾皇旨意出海,今日得见国主,欣喜之至。” 国王听了翻译,神色微喜,说道:“大明……早就听闻东方有大国,只是一直找不到航线,这里是里斯本,使者,你将会得到贵宾的接待,这是来自于里斯本的友谊。” 这是套话,也是在定基调。 洪保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他颔首道:“大明希望同泰西诸国经常往来,咱家此次只是初行,等归国后自然会禀告陛下。” 两人渐渐微笑起来,然后一起往城里去。 …… 而在码头边上,自然有人来交接贸易。 “看好,货全部由咱们的人交接,不许他们的人上船!” 两艘粮船依次靠岸,食物和饮水源源不断的被抬上去,而船队也在搬运货物出来。 当看到丝绸时,一个商人不禁摸了一下,然后惊叹道:“天呐!这比少女的肌肤还要嫩滑!” 丝绸、瓷器,这是最大的发现,当茶叶出现时,船队的人如愿看到了一群土老帽。 “我们要金银!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于是码头上人头攒动,那些看了样品的商人都疯狂的叫人去拿金银。 “食物和水交换!” 有人想出了这么一招,可却被一脚踢了出去。 “我们是贵宾,那点食物不值钱!” 张旺不屑的道:“要是不给,咱们就抢!” …… “大明想要什么?” 在皇宫之中,双方试探了一番之后,国王就问了洪保。 王子已经被解开了,就站在国王的身后,目光炽热。 洪保在心中已经评估了一番国王父子,说道:“大明要朋友。” 这时候说什么上国没什么好处。 洪保想阅历了整个泰西之后,再做一个总体评估。 而目前,他需要做的是收集各种信息…… “朋友……” 国主诚恳的道:“里斯本希望能和大明成为朋友,我们有着广泛的利益,共同的利益,沿着航道,两国的货物会源源不断的往来,而里斯本,愿意成为大明在泰西最坚定的朋友和……盟友!” 洪保点点头,说道:“咱家对此乐见其成,不过这一切都得等陛下和朝中商议之后才行。” 国王微笑着说道:“这是当然,里斯本希望能派出使团,去觐见大明皇帝陛下,阐述里斯本对泰西的诸多看法。” 王子的眼睛骤然一亮,期待的看着洪保。 可洪保只是微笑着,语气却坚定的道:“使团之事还需陛下首肯!” 新航线有多重要,几次历险的洪保再清楚不过了。 一旦被泰西人知道航线,以后大明的海边肯定会出现许多……流浪汉…… “这一路他们将见不到船外的景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1章 遍体生寒(为盟主‘迪巴拉嚼食’贺,加更) 当春天的尾巴悄然被拖拽走时,皇城中传来了消息。 “他居然去了亦力把里?” 金幼孜惊讶的说道:“陛下果真是要斩断篾儿干伸出的手吗?只是却会给篾儿干以警觉……” “仆固……篾儿干杀了东厂的人,这就很难回头了,不过他大概也不想回头。” 黄淮觉得蛮夷就是蛮夷,什么计谋都不懂。 杨荣看着这些同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别人兴许不知道方醒去了哪里,可他们作为皇帝的近臣,通过那些蛛丝马迹,早就猜到了是亦力把里。 所以他们刚才只是在装模作样! 杨士奇把手臂搁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说道:“山东一地稍微安稳了些,要慢慢来。” 杨荣笑了一下,却说着不相干的话题:“汉王殿下勇猛,兴和伯稳妥,亦力把里肯定是保不住了,篾儿干接下来会怎么办?” 杨溥最近在研究这个,闻言就说道:“篾儿干野心勃勃,但他若是想独立对抗大明,就算是他统合了哈烈也没有信心,所以还得要看肉迷那边。” “肉迷和哈烈被隔断了,若是两家齐头并进,打通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气氛热烈了些,杨士奇分析道:“他们一旦联通,谁说了算?自古可没有两国亲密无间的道理,最后还得互相防备着,弄不好就是大打出手,大明顺势还能捡个便宜。” “这个便宜不好捡!” 杨溥沉声道:“肉迷国在西边有大敌,若是和哈烈打通,那肉迷必定会有所倚重,不会压迫哈烈,否则东西夹攻……” “那也还早。” 在辅政学士中,金幼孜和杨荣大抵对军事的造诣最深,他淡淡的道:“肯定是突袭,那么按照时日,他们也该在回程了。” 杨荣看着门外,平静的道:“篾儿干也该知道了。” 金幼孜叹道:“近日很是安稳。” 黄淮看看两人,就劝道:“内外都稳,那才是真的稳。” 金幼孜冷笑道:“方醒要回来了,原先多少人以为他是被陛下贬嫡出去,等灭了亦力把里的消息传回来,多少人会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 篾儿干一直在踌躇满志中。 撒马尔罕重建已经初见成效,一个庞大帝国正在成型。 对,篾儿干一直认为伟大的国家必须要用伟大的建筑来衬托。 所以哪怕花费了不少资源,耗费了不少时间在重建上,他依旧不悔。 他就住在焕然一新的宫殿之中,身边美女无数,却无法让他多眷顾一眼。 他不是和重臣们商议发展大计,就是和将军们研究局势。 宽敞的宫殿中,也思牙麻木的看着篾儿干在指点江山。 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从东厂的人死在撒马尔罕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于是忧郁。 “……肉迷人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强壮了,所以他们在冲着那两头羊虎视眈眈,咱们这时候是夹击还是什么?” “为什么要夹击?肉迷人当年和咱们可是大仇,就算现在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可谁敢担保他们不会背后动手?” “明人在,他们要是敢背后动手,明人不是傻瓜,肯定会起大军远征。” “等明人到时,早就打完了!” “蠢货!肉迷大军开过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人倾国远征!在此之前,你们说的都是废话!” 篾儿干觉得手下的将军们太蠢,可文官们却太精明,要是两边综合一下就好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成为对抗明人的先锋!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逃避,然后带着人马远遁。 可包括也思牙都从他重建撒马尔罕的举动中看出了端倪。 这人就是铁了心不想臣服于大明! 哪怕是名义上的臣服他也不肯! 而他敢于强硬的理由就是断定明人不会倾国远征! 真要倾国远征,篾儿干认为肉迷人不会坐视,否则他就敢投降明人,然后灭了肉迷。 所以他觉得胜算在自己的一边,只要能利用明人和肉迷之间的互相牵制,哈烈就会活的很好,比老王在时还要好。 将军们垂首受训,文官们无人敢插嘴。 这是他的时刻! 篾儿干瞥了发呆的也思牙一眼,问道:“明人内部在忙些什么?” 他早就私下问过也思牙,这是要告诉自己麾下文武的意思。 也思牙强笑着说道:“明人在忙着修路,内部有些混乱,还杀了不少人,据说皇帝的权威受到了那些文人的挑战。” “他们的军队很久没经历过战阵了,而且文人明显看不起武人…” “他们很富庶……” 篾儿干微微点头,然后给麾下打气道:“咱们不去袭扰他们,最多是斥候去查探,两边无事最好。” 这是个和平的基调! 众臣心悦诚服的听着。 “肉迷地处要冲,咱们不能往东边……” 篾儿干的眼神飘忽,一个文官出来替他把后面的话含糊的说了:“东边,除非是明人和以前一般,几十年后就渐渐衰退,否则咱们就不去,至于另一边……” 再蠢的人也该听出了这话里的含义。 于是将军们面露狰狞,摩拳擦掌的,恨不能马上一统哈烈,然后挥师扩张。 篾儿干喜欢武人们的这种精神头,他满意的道:“要慢慢的来,现在要先一统哈烈!” 那些王子们已经被篾儿干的势头给吓住了,最近各自派来使者,在试探篾儿干以后对自己的安置方法。 篾儿干冷冷的道:“都在看着,看什么?都在想着侥幸!”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于是有人杀气腾腾的建议道:“王,先扫灭一个!” 杀一儆百的道理古今中外都通用,大家没注意这个,只是有些诧异于那一声王。 哈烈尚未一统,这时候称王,早了些啊! 篾儿干也觉得早了些,正准备糊弄过去,外面有人进来禀告。 “殿下,亦力把里有溃兵来了。” 殿内的气氛骤然一紧,篾儿干点点头,很快就有人被带了进来。 这人蓬头垢面,神色惊惶,见到篾儿干后就大哭起来。 篾儿干负手转身,自然有侍卫过去一巴掌扇醒了此人。 “殿下……仆固杀了我们殿下……” 篾儿干心中一松。乌恩死了不可怕,可仆固为何要动手?除非是明人在草原上露出了破绽,让他觉得可以撇开乌恩去弄一把大的。 “……那个魔神亲自来了,他就躲在明人的汉王背后,就在咱们想突围时冒了出来,然后……” 篾儿干的身体有些发僵,问道:“后来呢?” “殿下,明人围城,仆固杀了我们殿下,然后让咱们去冲,他自己带着人从后面跑,被魔神给截住了……” “仆固被杀了,魔神又铸了京观……” 大殿内气氛凝固,先前的兴奋都消失了。 大家都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钻了进来,随即遍体生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2章 我将为王(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一个文官失态的问道:“魔神呢?他在哪?” 篾儿干缓缓转身,目光转向了那些将领。 “还在,他们还在别失八里城……” 篾儿干背着的手紧紧地握住,沉声道:“马上派人去查探,多派些!” 可那么远的距离,等消息回来时,都已经是夏季了。 篾儿干挥手赶走了文武诸臣,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一直蛰伏着,在观察着东西方变化的王者。 那个时机真是好啊! 西边的肉迷人还在颓废中,东边的明人皇帝老迈,国内诸多矛盾,正是哈烈出头的时机。 当时只要击败明军,按照老王的谋略,大明最好的情况就是缩在长城里面瑟瑟发抖,差的话…… 再次用马蹄去踩踏那片花花世界,这是所有人心中最深沉的愿望。 可惜了啊! 篾儿干的眼神黯淡。 朱棣,那个老疯子,居然亲征,居然亲自冲阵,击溃了哈烈大军! 那是最好的机会! 但篾儿干相信不是最后的机会! 他回身,自信的道:“明人不会倾国远征!” 他看向了也思牙,“你说明人国内的矛盾越发的激烈了……你是我的弟弟也思牙,哪怕我们不是一个母亲,可血液却在联系着我们……告诉我实话,明人现在内部怎么样?” 也思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向也思牙。 四目相对,那双看似平淡的眼睛中,杀机一闪而过。 也思牙脱口而出:“是,方醒就在其中引导,他的胆子很大,明人中的读书人恨他入骨,而文人却是明人的根基……” 篾儿干点点头,提高了些嗓门,说道:“明人不敢远征!至少现在不敢!所以,准备吧,去告诉我的兄弟们,我将为王!” 殿内的人都跪下,虔诚的俯首。 哈烈时隔上次大败之后,将再次拥有自己的王! 这些人百感交集的抬起头来,看着篾儿干,然后热泪盈眶。 篾儿干左手扶着腰间的短剑,身体微微后仰,眼睛看着穹顶,神色带着些许骄傲。 有个老臣揉揉眼睛,哽咽道:“像老王,殿下和老王就一个模子出来的……” 这是效忠! 顿时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盯住了这个老臣。 老家伙!你这个马屁拍的不错啊! 也思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说道:“兄长,您的威名将响彻大地,哈烈将会因您而再次崛起……” 篾儿干缓缓低头,说道:“去吧,去告诉他们,来的将是朋友,不来的……” 他看着大门处,冷峻的说道:“那就是敌人!” 他的声音缓缓传出去,一队队精锐骑兵纷纷上马,然后奔赴各方。 原先因为亦力把里失陷而悲观的气氛渐渐的变了。 欢喜! 篾儿干站在宫殿外面的台阶上,正如同那日一般的黄昏,夕阳血红。 只是前方少了那个被围杀的明人…… “哈烈将再次崛起,谁也不能阻挡!谁挡着了咱们的路……” 台阶上的篾儿干拔出短剑,举起来喊道:“那就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混乱许久之后,人心思定。 这就是篾儿干登基为王的底气所在! 大势如潮,顺昌逆亡! “万岁!” “万岁!” “……” 欢呼声中,篾儿干缓缓侧脸,看向了东方,大明的方向。 这一刻他信心满满。 这一刻他觉得天地间的所有气运都被灌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哈烈……” 他喃喃的说着这个让他时刻都会魂牵梦萦的名字。 “万岁!” “万岁!” 无数的欢呼声让篾儿干腰背微酸,有些发胀。 兴奋啊! 最后一抹血色的夕阳从篾儿干的脸上掠过…… …… 马苏不喜欢夕阳,从父亲早早离世后,他就觉得夕阳就代表着忌讳,以及黑暗。 所以他站在夕阳下,看着远处的那一抹血红,幽幽的道:“此次升职,你我都有些令人瞩目,特别是你,詹士府左中允,招人恨。” 李二毛已经准备上马了,说道:“师兄,你的也不好,吏部考功清吏司,以前只有个郎中,现在多了个主事,蹇义大概要睡不好了。” 马苏笑了笑,说道:“你赶紧走,不然今晚就只能睡在这里了。” 李二毛上马笑道:“师兄,家中的媳妇可够彪悍,若是今晚不回去,明日怕是要被仔细检查,走了!” “路上小心!” 马苏看着他远去,然后去找到了解缙。 “升官了,感觉如何?” 解缙见他就调侃道。 马苏有些窘迫的拱拱手,然后说道:“一下调到吏部去,陛下倒是有些急切了,蹇大人那边怕是……” 厨房有炒菜的动静,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解缙笑道:“今日便陪老夫喝一杯。” 马苏应了,等饭菜做好后,加上解祯亮,三人坐在一桌闲谈喝酒。 “吏部的考功清吏司多了个主事,加之你的身份,这一下子,你又冒头了。” 解缙分析道:“这是济南之事引出的麻烦,陛下觉得不少人都在暗中反对,就想让你们动起来,不过这不是大事,老夫担心陛下会把书院给弄大了,到时候……等德华回来吧。” …… 第一天到吏部,马苏去拜会自己的上司,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姚沐。 姚沐的精神很好,只是在见到马苏后就微不可查的皱皱眉。 行礼之后,见马苏很是规矩,姚沐就说道:“你先前一直在户部,听闻你倒是沉稳,只是吏部却是不同,特别是考功,一笔错,就可能冤了人,或是纵了恶,你要仔细。” 这段话他说的比较快,可却包含了不少意思。 马苏拱手应了,又说了几句请大人多指点的话。 “本官事务繁多,有事你尽可来。” 姚沐说完就随手拿了一本册子来看,仿佛为了印证他事务繁多的话,可却有逐客之意。 马苏告退,然后去了自己的值房。 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小吏,飞快的把值房里打扫干净,还给马苏泡了茶水,堆笑着道歉。 按理在昨天这里就该被打扫的纤尘不染…… 马苏只是笑了笑,夸赞了几句,等人走后,他慢慢的想着姚沐刚才的话。 一笔错,就可能冤了人,或是纵了恶,你要仔细! 这是撇清,但含着浓烈的警告味道。 上官第一次见下属,一般是先鼓励,然后再敲打警告。 姚沐也鼓励了听闻你在户部沉稳! 吏部的大佬蹇义对科学从无好感,对方醒更是带着厌恶,所以作为方醒的弟子,马苏觉得朱瞻基是想磨砺自己。 而磨刀石,自然就是吏部上下! 想起在詹士府挂职,还在做御史的李二毛,马苏觉得皇帝这是在熬鹰。 马苏沉稳,自然要弄个险恶的环境来刺激他的潜力。 李二毛有些城府,外加手段狠辣,朱瞻基就让他在都查院呆着,磨,看能磨成什么样。 君与臣都在磨! 马苏搬来一摞资料,在看之前想了想,喃喃的道:“老师是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3章 谁是大明的大敌(感谢‘ZH六福茗’成为本书新盟主) 坤宁宫中,朱瞻基抱着玉米在转悠。 他的身后是两个嬷嬷,外加两个玉米的奶娘,而胡善祥还坐着,在给玉米做尿布。 旧棉布被清洗干净,上面有着太阳晒过的味道。 按照尺寸把棉布剪成一块一块的,处理边角…… 胡善祥微微低着头,动作缓慢而准确。 朱瞻基抱着玉米,听着他咿咿呀呀的自说自话,难得露出了微笑。 外面的太阳有些晃眼,朱瞻基转过身来,挡住了光线。 一个太监疾步到了俞佳的身边,低声说了些话。 俞佳看看里面,摇头道:“陛下难得轻松的时候,晚些再说。” 朱瞻基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似出了皇宫,变成了普通人家的一家之主。 妻子在做针线,丈夫在抱着孩子,气氛脉脉,只有孩子的咿呀声。 这样也不错啊! 每日带带孩子,等他大些就手把手的教他,然后一路看着他…… 朱瞻基的遐思在这里被中断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普通人家,他靠什么来养活妻儿? 他的眼中多了薄怒,随即叹息。 “啊啊!” 他停止了走动,正舒坦的玉米就不乐意了,就冲着他啊啊叫唤。 “你还使唤上朕了?” 朱瞻基皱眉问道,胡善祥就抬头看了一眼,同样是皱着眉。 怡安心中跳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朱瞻基。 微冷,随后是无奈。 “针线自然有人去做,你……” 那些话终究无法出口,朱瞻基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带着人走了。 微微的惆怅,在阳光下慢慢消散。 “陛下,苏州府有人自残……” 朱瞻基站在小径上,看着前方慌忙躲避自己的几个太监,就止步看着天空,问道:“为何?” 太阳散发着热量,让人感到脊背暖洋洋的,进而是头顶和脸,仿佛是泡在热水里。 “……那士绅有些癔症,担心自己家中的田地都被收了去,就整日叫骂不休,也没人管。后来癔症越发的厉害了,他就堵在府衙的外面骂,被关押几次,最后……就拿刀……切了……” 俞佳的神色有些古怪,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后来苏州府大怒,直接就抄了他的家,查出好些投献,还有几个妾是佃农家的女儿……骂他有辱斯文。” 朱瞻基皱眉看着天空,觉得这世间终究没有先贤说的净土。 “处置的不错。” 朱瞻基大步前行,一路上的太监宫女都闪到一边,纷纷垂首。 “……斯文败类……” 前方飘来了一句话,有些不屑和轻松。 …… “那些人若是有节操,不贪婪,那么不管陛下多急切,方醒多凶狠,谁都不敢动他们。” “那人癔症就癔症吧,居然挥刀切了自家的……自家的家伙事,还喷着血在府衙外面跑,这不是给人诟病是什么?所谓的士绅,都是脑子有毛病的……” “可不是吗,想想那得多疼啊!别说是割下来,拧一下都受不了!” “谁拧的?不会是外面的相好吧?哈哈哈哈!” 能把一个疑似八卦的敏感事件最后拐弯扯到暧昧上,这就是官场必备的技能。 “那家半掩门你又不是没去过,那里的女人……嘿嘿嘿!” “家里花销大啊!一个月也就是能去一次,这还得是咬牙,从其它地方捞些好处,不然就只能回家去看着家里的婆娘,什么兴趣都没有。” 马苏就站在窗户边看着,渐渐的思绪散了,这些话过耳不闻。 目前形势依旧紧张,任何关于清理投献的消息都会被放大,被人加工扩散。 这种情况不正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点儿都不正常。 皇帝不能直接和这些人过招,那太危险。 所以在方醒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大明又平静了下来。 但这种平静的下面却在孕育着更激烈的暗流! 不知从何时起,方醒已经成了革新的头号大将…… 他不在,上下好像都在安详平静。 他一旦回来,这份平静将会马上被打破,然后不管谁先动手,双方就会来一场。 延绵不绝,直至一方完成目标。 马苏在关注着这次远征,他以前在兵部待过一段时间,有些人脉,所以时不时能得到些消息。 最新的消息,方醒和朱高煦已经从哈密卫出发了。 按照时间推算,这次突袭应该早就结束了。 消息一路走快马的话,马苏觉得应该在这个月内能到。 胜,或是… 朝中对此次突袭的结果评论不少,可大多认为问题不大。 一是因为朱高煦是员猛将,适合这种战法。 二是因为方醒从未有过败绩,这让人摸不清他的底气。 马苏走出值房,去和姚沐告假,说是去兵部有事。 姚沐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爽快的答应了。 …… “……快马一路送过来,少说大半个月,马大人,还早着呢…” “……不会败,就算是打坚城也没事,带着火炮呢,什么坚城能顶得住?” …… “不会输,赢定了!” 张辅在给朱瞻基分析着。 “必然是汉王殿下突袭,兴和伯领军在后接应,这样的局面极为稳妥。” 朱瞻基看着地图,自信的道:“只要拿下仆固和乌恩,篾儿干还能如何应对?进军亦力把里?那朕很乐意亲征,彻底扫灭他。” 张辅一怔,然后微微点头。 皇帝需要一场亲征的大胜来提升自己的威望,而后挟势进行革新。 这是皇帝需要的机会,但张辅相信方醒和朱高煦不会给他留下这个机会。 “肉迷……” 朱瞻基觉得自己面临的挑战不少,有的还需要举倾国之力去解决。 “陛下,肉迷人应该还不够强大,否则哈烈人不敢和他们勾结。” 朱瞻基点头道:“强大的肉迷会让哈烈害怕。不过朕更希望他们害怕大明!” “一战而下亦力把里之后,篾儿干必然会震惊,随后……按照朕的估算,他不会向大明臣服,那么只会加快统一哈烈的步伐,并积极和肉迷沟通,一起来对抗大明。” “会有几年?” 朱瞻基眯眼看着地图。 这是一位渐渐趋于成熟的帝王! 张辅心中一凛,说道:“陛下,肉迷在西方有大敌……” “西方……那是泰西。” 朱瞻基闭上眼睛,只觉得内忧外患一时迸发,却没有一丝忧虑和疲惫。 “洪保究竟能否找到航线,这是今后对大明至关重要的一条航线……” “哈烈和肉迷始终不是大明最大的隐患。” 草原已经被朱瞻基忽略了,他的目光看向了更远处。 张辅看着地图,泰西那边只是一个大概,混沌一片。 “巴斯蒂安给的地图没有诚意,朕令人弃之不用!” 朱瞻基冷冷的道:“由此可见泰西诸国多狡黠,不可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4章 啊!法兰克! “他们称呼这边为泰西。” “他们很自信,但也很警惕。” “那个使者的声音尖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侍,可却很肃穆……” 宫殿之中,国王看着脸上还有些青紫色的王子,说道:“他们是来探路的,却拥有强大的武力,亨利,你一直在经营着航海,告诉我,我们和大明相比如何?” 王子有些神思不属的道:“很不好,我们无法匹敌。那四艘船很强大,他们的武器应当是铁球,我们需要去看看,看看那些武器是什么样的,不然将会无法超越他们。” 国王岔开话题说道:“他们想继续向前,那边就是法兰克,那边在开战,他们的到来会让战争停止,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 “法兰克……” 王子有些恍惚的道:“他们的一艘船进了海峡,父王,他们会接触到更多的地方。” 国王一点儿都不担忧,他说道:“航线被找到,这是迟早的事,所以不要担心我的孩子,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大明,那么他们的身上就会多出更多的目光,不是友善的。” “我以前告诫过你,友善是世间最珍贵的品质,可从我的位置上看去,友善是个愚蠢的品质,我们不该拥有这种品质。” 王子点点头,说道:“他们的船更坚固,更适合远航,他们的武器太犀利,让我们敬畏如神灵,父王,两者我们必须要拿到一种,否则我们将永远落后。” 国王喝了一口茶,皱眉道:“放的太多了,那些明人说过,要适量,浪费!” 他仔细闻着茶的味道,赞叹着。 “他们不许我们的人上船,这很难……” 国王端着茶杯起身,毫不掩饰对茶水的喜爱。 “我们还不算强大。” 国王玩味的道:“你喜欢探索,这是好事,我们需要新土地,整个泰西都需要新土地来养活越来越多的人,那场该死的疫病依旧没有让这种艰难减少,这是上天对人的惩罚,去吧,好好的,咱们会越来越强大。” … “我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太久,进海峡的那艘船依旧没有消息。” 海天一色的异国风情让人觉得新奇。码头上,那些船只都离这里远远的,有人在贪婪或是害怕的看着这些船只。 当然,明人也是他们重点观察的对象,甚至还包括明人的举手投足。 “公公,我们需要继续向前,要不去找找他们?” “他们该回来了!” 洪保冷冷的看着那些窥看这边的人,说道:“出海就是军律,他们不会晚到,准备一下,咱们这几日就出发。” 里斯本是第一站,这段时间他们不但完成了补给和修补,也完成了对这个城市的探索。 “他们的国王平庸,并不出色,但那个王子的目光深远,咱家……” 洪保的眼中闪过杀机,说道:“兴和伯说过,咱家也赞同,以后谁控制了大海,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那个王子战功赫赫,居然不争夺王位,而是一个人去了另一处,为出海寻找新地方和新航线努力,这是什么?” 洪保阴测测的道:“能动手吗?” 张旺跃跃欲试的道:“公公,那下官试试?” 洪保点点头,说道:“别怕什么,被发现了也没啥,大不了咱家下令毁掉这座城。” 在探知城中的兵力之后,洪保信心满满,觉得一个千户所,加上那么多火炮,绝对能扬威异域。 张旺低声道:“公公放心,这边的人……差远了。” 洪保点点头,张旺就去安排。 作为使者,国王对洪保很是客气,每日都有人来问他需要什么食材,而先前是国王吃什么,就给洪保送一份相同的饭菜来。 只是洪保对这边的烹饪手段实在是不能忍受,就婉拒了。 初夏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船上的人轮班休息,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公公,那边,您看那边。” 有人在船头回身喊着。 洪保侧身看去,就看到三艘船缓缓而来。 这不奇怪,可码头上立即有几艘船像是看家犬般的扑了过去。 “叫人出来。” 洪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三艘船上挂着的旗帜,笑道:“这是仇家来了?嗬嗬!咱们准备好,看热闹。” 那些在休息的船员和军士都聚集起来。 “离开码头!” 有人解开缆绳,三艘战船和两艘粮船缓缓升帆,开始离岸。 发现明人离开码头后,有人就狂奔过来,不停的叫喊着。 “公公,有人叫咱们呢。” 洪保看都不看一眼,盯着那三艘在减速的船说道:“不是一国的,让人注意些,咱们补给都满了,势头不对马上离开,然后再收拾他们。” 码头上的那几个官员如丧考妣的呼喊着,几艘船却渐渐离开。 那三艘船没有反抗,只是和来检查的船只在交涉。 船上的人都在盯着大明的那几艘船,眼神灼热。 “法兰克人,你们此刻应当在和金雀花战斗,而不是跑到里斯本来看女人!” 一个官员看到那些从船舱里钻出来的军士都在摇头,就讥讽道:“回去吧,这里是里斯本!” 一个法兰克的官员正色道:“法兰克和大明有着传统友谊,奉王太子殿下之令,我们来向大明使者问好。” “一群找食的野狗,那尾巴居然都摇起来了!” 这种要求很正当,自然不能拦截。 于是里斯本人就郁闷的在讥讽着,有人甚至把法兰克人比作是向狮子献媚的狐狸。 于是那三艘船向着明人的船靠过来。 “让他们去。” 里斯本人没有提醒什么,就指望着法兰克人听不懂大明话,然后被那种武器直接击沉。 “他们傻瓜一样的无耻,什么传统友谊,法兰克差点灭国了,明人远在东方,若是还有什么友谊,只要这种船来十艘,金雀花人就讨不了好!” “看吧看吧,他们在……咦!他们哪找来的通译?” 要知道里斯本能找到通译,那是因为他们的王子对海外野心勃勃,不但专注于造船和导航设备的研究,还找了不少各种语言的通译养着。 可法兰克人在金雀花的攻势下都自顾不暇了,去哪来的通译? “他们有预谋!” 这话马上有人去禀告了国主。 法兰克人绝对在这里有内奸,而且还弄走了船回去报信。 “法兰克使者早已出发,如果顺利,现在应当是已经到达了大明,是的,王太子殿下对大明充满了好感,所以派我们来向大明使者问好。” 一个官员恭谨的对洪保说出了这番话,然后通译翻译出来。 洪保的心中一喜,却淡淡的道:“法兰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5章 亦力把里大捷(为‘刘爸爸有个小金库’贺,加更) 炎炎夏日让人心烦,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躲着。 大明南北都在烈日下炙烤着,没人愿意干活,没人愿意出苦力,那些请人的掌柜都只得苦着脸给了高价钱,不然可没人搭理你。 金英很兴奋,因为工坊已经出了钢,按照朱芳的说法,这钢的材质能把工部从北平甩到宣府。 所以他带着一块钢锭就快马进了北平城,求见皇帝。 宫中也热,一路被引着进去,金英不时的举袖擦汗,那枚钢锭被他紧紧握着,都被汗水裹了一层。 乾清宫已经没人了,天气太热,皇帝不耐烦在里面办公,直接弄了冰盆,在暖阁里享受。 金英在外面等候着,等里面的人出来,他瞥了一眼,看到是张辅,就笑了笑。 张辅喜得爱子,最近乐的满世界发帖子,说是要办酒。 而皇帝也很给面子,看张辅的模样,分明就是得了赏赐。 张辅也对他微微点点头,然后大步走了。 进了暖阁就感到一阵凉爽,金英行礼,然后把钢锭捧出来。 俞佳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他皱眉叫人拿来手绢擦干,然后才放在朱瞻基边上的小桌上。 朱瞻基看了看钢锭,说道:“工坊还是弄出来了,大明各处要的东西不少,朕既然许了你们不用匠籍,那自然要看效果……” 朱瞻基只是瞟了金英一眼,金英就开始了胸口碎大石。 “……奴婢若是不能赢了工部,就一头跳进炉子里,尸骨无存……” 朱瞻基自然对这种表态没多少兴趣,他点点头,略微流露出些赞许的神色,就让金英打了鸡血般的激动,告退时说回去一定要盯着工匠们,只等工部分解任务下来。 金英踌躇满志的出宫,一路上和送(监控)自己出宫的太监闲谈,套问出宫中不少新鲜事。 “……殿下一哭起来,那是整个坤宁宫都在发抖啊!” “……贵妃又有孕了,啧啧!那赏赐就和流水般的去了,整个宫中的人都在盯着呢,若是生个殿下……哎!咱家说这些干啥呢!” 这太监斜睨了金英一眼,换做是以前,金英绝对会一脚踹他个屁墩。 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金英如今算是‘外人’了。 从竞争朱瞻基身边大太监的位置败给俞佳之后,金英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他为此出手颇多,而目的只是担忧俞佳会趁势弄死自己。 于是出宫后他几乎就是个穷光蛋。而工坊那边的账目记录的非常的清晰,专人负责,谁的面子都不给,让金英也无从下手。 这太监见金英面有难色,就鄙夷的哼了一声。 两人差不多快到宫门处了,金英知道自己算是没了规矩,就一咬牙,摸了张宝钞出来递过去。 太监接过宝钞,看了看,然后轻轻的嗤笑一声。 五百文! 五百文在宫中算是不小的数额,可对于这些太监来说,只是个打发叫花子的东西。 金英面色涨红,随意拱拱手出了宫门,只觉得人生至此再无意义。 身后又传来一声轻嗤。 这是欺负人啊! 金英有些后悔了,按照规矩,他要是没套消息的话,自然是不需要给好处的。 好奇心丢人啊! “大捷!大捷!” 两名风尘仆仆的骑兵飞驰而来。 他们在六部的那条街上渐渐减速,各部都有人出来看,其中兵部的人最多,还扶着骑兵下马,然后往宫门这边小跑。 “别失八里一战,乌恩毙命,仆固被枭首,大捷……” “我军长途奔袭,一战而下吐鲁番,再战覆灭联军,铸京观于别失八里城外,大捷……” 金英赶紧闪到了一边,身后的承天门里有人喊道:“快!来些人,把报捷的架进去!” 喜气顿时就慢慢的洋溢着,承天门里的那些人甚至都等不及了,违规冲了出来,然后从兵部的人的手中抢过了报捷的军士,欢喜的往里面跑。 “大捷,亦力把里大捷……” 所谓报捷,那就是需要一路传播好消息,严格点的经过大些的城镇就得通报一番。 所以当金英出了皇城后,看到街上已经多了欢喜。 “上次是谁说兴和伯是被贬嫡下去了?啊!谁?” “看看,兴和伯这是去杀敌了,那个什么亦力把里在哪?” “在原先瓦剌和鞑靼的后面,听说很凶。” “……” 打了胜仗,就代表着大明又少了一处外部威胁,百姓自然是欢喜的。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烦恼。 “他不是……贬嫡。” 两人青衫男子站在皇城外,看着那些守门的军士都在欢喜,看着那些百姓都在欢喜。 而他们却有些郁郁! “是,早就说了他和汉王是去了塞外,只是不知道攻伐何处,如今看来……他们说亦力把里那里无关紧要,所以更让人摸不清陛下的意思。” “陛下一意孤行,让人惆怅啊!那方醒就是头号爪牙,最可恨的是有些人居然还赞同……” “那些人自诩什么清贫乐道,说是能养活家人……自古混乱多半先出现在内部啊!” “方醒要回来了,他肯定在日夜兼程赶回来,那些蠢货在南边弄了许久,等这个消息传过去,肯定都怕了……” “此事可不是怕就能躲过去的,所以……看吧,估摸着他们还是要看……” …… “欢欢,你爹又打了胜仗,马上要回来了。” 神仙居的后面,莫愁拿着扇子在给床上午睡的欢欢扇着。 闭着眼睛的欢欢翻身朝着里面,嘟囔着:“娘,怕。” 莫愁无奈的道:“那是你爹,怕什么?你爹还给你带东西,还抱你。” “怕!” 欢欢翻身过来,笨拙的抱着莫愁的腿。 莫愁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你爹可是个英雄呢!你长大要好好的跟你爹学……” 欢欢扭动着身体,就是不愿意和方醒这个爹亲近。 外面的神仙居里客人渐渐稀少,要弟皱着浓眉在看账目,没多久就有些不耐烦了, 午后,一辆马车进了北平城。 马车辚辚,雀舌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 “姑娘,北平您可认识人?” 一个婆子在马车里闻着雀舌。 雀舌茫然的道:“不认识……” 婆子叹息道:“姑娘,北平大啊!天子脚下,咱们若是不认识人,那路引上还写着是寻亲呢!被抓到了可没跑。” 雀舌有些慌了,说道:“要不去求求兴和伯他老人家吧、” 婆子无语,心想你原先是乐籍,而且一个漂亮女人去求见兴和伯,那他家的后院会不会起火? “姑娘,先找个安稳的客栈住下吧。等我去寻寻。” 雀舌点点头,叮嘱道:“应该是在刑部,到时候问清楚,弄钱去使唤。” 婆子点头,可心中却嗤之以鼻。 那杨彦在她看来早就是个死人了。雀舌脱籍后跟着进京,这分明就是魔障了,没个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6章 被忽视的肉迷 “那是什么?” 马车一路进城,当看到一处正在动工的建筑时,雀舌好奇的问道。 婆子低声道:“姑娘,好些人呢。” 雀舌从车帘边上的缝隙中看去,就见一群军士站在那动工的建筑边上,默默的看着。 “那是忠烈祠,供奉大明忠烈的,等建好了之后,好些牌位都要打造,到时候那些木匠倒是好生意。” 前面的车夫随口说着,婆子笑道:“怪不得那些军士要看着,这以后啊!战死的说不定也能进去呢!” 马车一路前行,婆子一路看着,寻摸着客栈,最后找到了离三法司比较近的一家。 住下之后,那婆子就天天去打探消息,顺带还问了方醒的情况。 “姑娘,兴和伯出征了,听说打了胜仗,还没回来呢!” 婆子带回来一个让雀舌绝望的消息。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觉得已经绝望,够绝望,没法再绝望的时候,老天爷往往会再次降下艰难,让你体验一番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没几天,婆子终于在刑部用钱买到了真话。 “姑娘,杨…公子怕是不成了,里面的人说了,他的事形同于谋逆……谋逆啊!除非是陛下愿意宽恕,否则无人能救他。” 雀舌绝望了,被晒黑的婆子劝道:“姑娘,不是我多嘴,那杨公子不是良人,您这偏偏要执拗的跟着他,哎!” 见雀舌依旧无动于衷,婆子就提高了嗓门:“姑娘,那人都想让您去死,您这不是……兴和伯好歹还留下话,让您可以脱籍,以后好好的找个人嫁了,再生个孩子,那时候谁还记得谁啊!情情爱爱的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天气炎热,客栈里自然是没有冰盆的。 雀舌静静的看着窗户,说道:“兴和伯……我用那人的秘密换取了脱籍。” 婆子到门边听听外面,然后一脸凝重的过来,低声道:“姑娘,不是我老婆子不懂事,只是您这也太孤拐了些。” 雀舌呆呆的看着她。 “姑娘,说难听些,兴和伯真要消息,只需把您和杨彦卷在一起,大刑之下,难道您真能熬得过去?” 雀舌苦涩的道:“我知道,只是却忍不住要恨他。” 婆子摇摇头道:“您这是魔怔了啊!那杨彦犯的事和谋逆一样,谁办都饶不了他!” “那人……我不知道。” 雀舌呆滞的道:“他骗了我,还对我下手两次,按理……我该恨他,恨死他,可……就是忘不了他,在心中在为他排解那两次……” …… 方醒进京时,已经被晒的黑不溜秋的。 此次他离家的时间有些长,而且担心大明内部的事,所以一路狂奔。 太阳很大,他戴了斗笠,一路缓缓往皇城去了。 朱高煦还在后面,他不愿赶路,更不想早早的回京,所以就押解着那些俘虏中的将领落在后面。 “伯爷……” 方醒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走过来。 小刀过去拦住女子,和女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还看了她撩开面纱的模样,这才回来禀告。 “老爷,是济南的那个雀舌。” 方醒归心似箭,说道:“有事让她明日再说。” 小刀过去交代,方醒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雀舌落下面纱。 那精致的面容上全是茫然,然后带了些欢喜。 方醒只当是见到一个路人,带着人进了皇城,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含笑拱手。 俞佳亲自来迎,还有杨荣。 “兴和伯辛苦。” 这是常规迎接,方醒只是点点头,然后一路进了乾清宫。 朱瞻基和群臣早已在等候着。 行礼之后,朱瞻基问了战况。 “……汉王殿下突袭吐鲁番成功,随即直扑别失八里,被敌军游骑发现……” “臣率军在后不前,仆固和乌恩贸然突围,汉王殿下围堵,臣随即率军围堵,全歼敌军,俘获仆固。” 话很简单,比报捷的军士说的还简单。 可长途奔袭本就是最为艰辛,而且还要担忧补给中断。所以大家认为此战应当没那么简单。 “此战俘获不少,仆固乃肉迷大将,臣令人斩之,铸京观于城边,以震慑篾儿干。乌恩死于仆固之手,臣私下放了几个俘虏,想行那离间之计,不过多半不能奏效。” “兴和伯辛苦。” 朱瞻基淡淡的道:“篾儿干一心想和大明分庭抗礼,什么离间计都不管用,不过能让他头痛一番也是好事。” 皇帝现在越发的锐利了,一下就指出了此事中的要害。 “此战一举斩断了盯着大明的那双眼睛,篾儿干震惊之余,会加快统一哈烈的速度,另外也会加快和肉迷的联络,而仆固杀了乌恩,这不值一提,在大方略之下,别说是乌恩,就算是篾儿干的儿子死在肉迷人的手中,也只是小事!” 现在已经是宣德二年了,朱瞻基的眼光也渐渐开始转变,看事多半是从帝王的角度。 方醒欣慰的道:“正是,篾儿干……就算是统合了哈烈依旧不够,只要大明下定决心,依旧可以将哈烈彻底覆灭,所以臣以为,肉迷才是篾儿干的目标。” 张辅出班问道:“为何不留下仆固?” 方醒令人斩杀仆固,这事有些忌讳。 那好歹是未知大敌的大将,你居然私下杀了他,置君王于何地? 张辅此刻问出来,就比文官问出来缓和许多,给了方醒缓冲的时间。 方醒却没有犹豫就说道:“仆固会求死!他开始慌乱,臣就趁机令人拷问,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后来他渐渐平息,却有了赴死之心,臣就想着震慑篾儿干,京观也少了个带头的……” 这个理由真的牵强,不过文官那边却没有追问。 肉迷对于大明来说太过遥远,就算两国要为敌,至少也得有四五年的缓冲时间。 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去折腾有什么意义? 若是方醒借机生事,到时候大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肉迷的身上,那才是本末倒置。 朱瞻基很满意这种氛围,随即就叫人散了。 方醒心中挂念着家人,出了大殿就脚步飞快。 “德华!” 张辅追了上来,低声道:“后宫……有孕。” 方醒一怔,张辅点点头,示意就是那个人。 “不管她,中宫有子,谁也无法撼动!” 这个意外的消息并未让方醒吃惊和担忧,他微笑道:“大哥,淑慧去信,说……嫂子有孕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张辅得意的道:“哪里哪里!已经生了,是个小子,运气罢了…….” 话没说完,张辅就觉得不对劲,而方醒就调侃道:“大哥,子嗣和运气可没关系。” 张辅不禁大笑,后面的文武官员看到两人高兴,有人就冷冷的道:“大明…怕是又要多事了。” 艳阳继续高照着,有人觉得燥热,有人觉得清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7章 纨绔的手段(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儿子! 张辅的热情洋溢让方醒无法推拒,只得先去他府中看了一眼他的儿子。 “张懋……” 张辅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儿子的欢喜,若不是方醒才回京,肯定要被留着大醉一场。 回到家中的方醒得到了妻儿的列队欢迎,连欢欢都不情不愿的被平安牵着,一脸不高兴的在迎接。 土豆很严肃的在给方醒道辛苦,一板一眼,有些意思。 平安牵着欢欢说了几句辛苦的话,无忧就欢喜的牵着方醒的袖子问东问西。 方醒一边回答着闺女的问题,一边笑吟吟的往里走。 家主回来了,一庄皆喜。 洗澡,询问儿子们的功课和经历,然后又和欢欢强行亲热一阵,最后才是无忧。 女儿总是受父亲的喜爱,她们的嘀咕仿佛就是鸟儿的鸣唱,她们的笑脸比冬日的阳光还要让人心中温暖。 “……爹,大虫现在不喜欢小虫了,经常嫌弃它……” “……弟弟不爱干净,经常弄的满脸的灰,还傻乎乎的笑…” 话题琐碎而散乱,但方醒依旧听的很认真。 稍后他和黄钟在书房悄然谈话,外面站着的是小刀和方五,无人能靠近窥听。 黄钟看似又胖了些,气质却更加的沉稳了。 “济南那边有定国公镇压,开始有人闹腾,定国公也不管什么道理,直接带人全数拿了,然后说是都流放到海外去,吓住了不少人。” “那家人很老实,闭门不出,山东一地前阵子乱了些,那家人也没动静。” “一税制的反响如何?” 方醒随口问道,黄钟一怔,面色古怪的道:“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去传播,确实是好办法,开始有人去阻拦,那些人一亮身份,然后直接拿了,吓到了好多人,都老实了一阵子。” “见明报也宣传了些一税制的事,沸沸扬扬啊!那些百姓倒是欢欣鼓舞,可若是几年不见动静,再多的欢欣鼓舞也要冷淡了。” 黄钟显然并不看好一税制的前景:“伯爷,一个清理投献,取消士绅优待就足以延绵十数年,一税制就是火上浇油,在下以为,二十年之内……不适合推行。” 方醒摩挲着一块玉佩,这是小白用私房钱给他买的。 玉佩微冰,手指头摩挲着感觉不错。 窗外烈日浩荡,室内的两盆冰慢慢在融化着。 方醒突然嗯了一声,说道:“有些走神了。” 黄钟见方醒疲惫,就说道:“伯爷,先歇息几日吧。” “没事,就是在济南时受过寒,接着一路北行,不过倒是吃了不少驱寒的东西,应该无事。” 方醒打起精神说道:“一税制只是推行清理士绅优待的工具,不过迟早要施行,肯定、必然会施行,否则大明的问题还是根深蒂固!” 黄钟心中微沉,知道方醒和皇帝依旧压力很大,就岔开话题,让他轻松些。 “伯爷,邸报那边,百炼先生可是以一敌百,洛阳纸贵啊!” 黄钟找了几份邸报给方醒看,然后还解释了一番大明各阶层的反应。 “……百炼先生说既然没德,那就少拿德来压人,约束就是约束,别把约束弄成儒家特有的东西,可自己却置身事外,好不要脸……” 方醒笑了笑,说道:“那位老先生极为困顿,本就和现在的士林绝了关系,互为仇敌,我这么一介入,外加不干涉,他自然会揪着以往的那些不痛快大骂不止,好事,至少能让那些以往忌惮的东西公布于天下。” 黄钟遗憾的道:“几番争执之后,有人去袭击百炼先生家。” “干了什么?” 方醒的声音淡淡,却隐藏杀机。 “扔东西,石子、臭鸡蛋、鞋子什么的……” 黄钟微微摇头道:“开始没管,百炼先生说没事,那些东西也砸不死人,只是后来有人扔了粪便…大门上全是。” “拿下了吗?” 方醒觉得这种手段真的是够恶心人的,而且侮辱性十足,外加晦气。 “拿下了。” 黄钟同样是不齿这种龌龊的行径:“定国公大怒,当即大搜城中,把那些济南外的读书人全都拿了,送到军营里操练,就十日,人人差不多都蜕了一层皮,然后全都赶出了济南城。” 随着方醒的离开,济南城的气氛渐渐缓和,此时找事,那就是作死。徐景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若非是估计大规模动手会引发山东一地的混乱,徐景昌大抵是要把那些外地的读书人全数拿下,然后移民海外。 徐景昌顶着个纨绔的名头坐镇济南,硬是压下了各种反抗和折腾,得了朱瞻基几次夸赞,外加赏赐了不少东西。 局势在渐渐的放缓,那些人都在盯着济南,只要不扩散,他们不会反抗。 就在这种氛围中,方醒回来了。 …… 随后就是接风宴,而且是英国公府办的。 人人都知道张辅喜得贵子,整个人都差不多要疯魔了,所以得了帖子之后,自然都携带家眷而来。 方醒在家歇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张淑慧和无忧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乃是京城顶尖的府邸,到了府外,薛华敏已经在等着了。 “姑爷,国公爷在府中陪着几位武勋……” 方醒牵着无忧,回身看看马车,说道:“家中可有什么忌讳的?” 薛华敏笑道:“没什么忌讳的,姑爷尽可随意。” 老夫人已经去了,此刻的国公府中多了几分活跃。 “和你娘坐车进去。” 方醒俯身说道。 无忧摇摇头,愁眉苦脸的道:“爹,娘她们就会说针线,还有什么这家媳妇那家姑娘,好没趣的。” 方醒和薛华敏相对莞尔,然后对车里说道:“淑慧,为夫带着无忧去前面打混。” 车里传来了张淑慧的声音:“那丫头可是嫌弃跟着妾身去后院不热闹了?夫君,前面可有要避讳的?” 方醒说道:“就几位武勋,都是伯伯辈的,无碍。” “这丫头……” 张淑慧乘车进去,方醒牵着无忧,一路去了书房。 书房里,看到方醒牵着无忧进来,几人都乐了。 朱勇笑眯眯的道:“无忧这是要来和我们说说国事?” 无忧像模像样的行礼,然后脆生生的道:“无忧见过各位伯伯。” 方醒得意的道:“诸位,礼物呢?” 朱勇愕然,然后摸出块玉佩,嘟囔道:“幸好来文弼兄家带了东西,不然今日可没脸了。” 薛禄和孟瑛等人都笑眯眯的拿出些玉器,无忧却没接,只是躲在方醒身后。 方醒干咳道:“都是伯伯们的礼物,接了吧。” 无忧这才从他的身后出来接礼物,一一道谢。 张辅叫了丫鬟来,然后令人拿了不少东西,带着无忧在外间玩耍。 “这次之后,要息兵多长时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8章 争,茫然(感谢‘倾城月儿’成为本书的盟主) 气氛有些冷,却不是不融洽,只是心灰意冷的那种感受。 孟瑛木然道:“篾儿干不敢进攻,肉迷还没加入战团,草原方面基本上没了急切的敌人……” 薛禄的情绪稍微好些,他安慰道:“北边没敌手,那不是还能出海吗,郑和说那谁去探寻航线,看看吧,好歹等大海上也没了敌手,咱们也可以卸甲归家,含饴弄孙喽!” “哈烈和肉迷那边迟早会有一战!” 方醒分析道:“肉迷人最担心的就是咱们把哈烈拿下了,然后他就得顾头又顾腚,篾儿干的举动告诉咱们,他现在就想利用肉迷人的这个想法,在两边的联盟中赚取更多的好处,仅此而已。他的信念坚定不移,那就是要联合肉迷,抗衡最大的威胁…大明!” “老夫……怕是等不到了……” 薛禄自嘲道:“这几年老夫自觉身子沉重,能活过五年……老夫就得……” 大家急忙劝慰了几句,可终究还是伤感了。 自古名将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 草原上终究会有一战,但不是目前。 目光转动间,武人们突然发现很寂寞,没有对手的寂寞。 主动进攻哈烈和肉迷目前是疯子才会想的事,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大海…… 几双眼睛都齐齐的盯着方醒,带着凶狠,连张辅这个大舅兄都不例外。 大海,在座的就方醒出过海,而且还到了不少地方,征伐也不少。 陆地没了敌人……海洋呢? 方醒面有难色的道:“郑和……” 最大的船队隶属于皇帝,出去串门都得要皇帝批准,军方…… 孟瑛淡淡的道:“郑和年迈,该荣养了。” 薛禄微笑着,刚才的少许颓然已经消散无踪:“这领军的话,还是要咱们来才行啊!” 张辅干咳一声,故作严肃的道:“前朝多有水陆并进之举,大明也不该落后……德华,你觉得如何?” 方醒尴尬的道:“大哥,还有王景弘他们……他们的功劳不小啊!陛下怕是不好让人寒心。” 朱勇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的道:“那些都是陛下的家奴罢了,难道还敢和咱们争?” 薛禄干咳一声道:“那个……也是陛下的家奴啊!” 朱勇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马上坐直了身体,板着脸道:“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出海?” 孟瑛也表态道:“孟某愿意学船,学水战!” 这些都是不要脸的啊! 也就是张辅好一些! 方醒正头痛时,张辅却淡淡的道:“海外听闻有不少矿场,户部不是嫌金银不够吗?” 这事儿要是集体发难,朱瞻基也不得安宁。 军队是要吃肉的! 这话是当年方醒给朱瞻基说过的,如今就验证了这一点。 不给军队吃肉,那么军队这只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狼、狈……任人屠宰的羊。 “爹!” 几人在嘀咕着皇帝对军队未来的规划,差不多到吃饭时间时,无忧被人带了进来。 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精神不错,方醒就起身道:“今日劳烦大哥为我接风,可有好酒?” …… 吃完饭,微醺的方醒带着妻女回家。 天气太热,无忧嚷着要吃冰酪,可张淑慧却怕她吃坏了肚子,就不许。 娘俩在马车里闹腾着,方醒却没凑趣。 因为就在前方,一位美女正盈盈福身。 大太阳底下,一个娇俏的妹儿朝你行礼,是不是有些喝凉水的惬意? 可方醒却觉得满头包,那点酒意都化了。 他觉得雀舌这个女人有些不知趣:我能帮你的都帮了,作为良民,手中还有钱钞,你要干嘛也别来堵我啊! “夫君,这位是……” 张淑慧得了赶车的家丁暗中报信,就掀开车帘,温柔的看着雀舌,却问了方醒。 这贤妻的模样自然是满满的,可从她身边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却让这气氛变得尴尬了些。 “爹……” 这丫头,就是喜欢作怪! 方醒哭笑不得的道:“这是济南那边的事,淑慧你先带着无忧回去,我这边稍后就好。” 雀舌也觉得不大对,就福身道:“见过夫人,小女只是请伯爷帮忙,倒是冒昧了。” 她说的淡定,可眼神中却是惶然。 张淑慧和皇后都交好,要弄她这样一位前歌女,那她也只能想着怎么死痛苦更少些。 张淑慧含笑道:“夫君,既然是有事,那妾身就不恭,先回去了。” 这娘们不会回家后就找几个女人结盟吧? 方醒心中盘算着回家要怎么去各个击破女人们的联盟,等马车远去后,就说道:“去茶楼。” 在茶楼要了个房间后,方醒要了冰毛巾擦脸,然后舒坦的问道:“你还是想求杨彦?不,是一起倒霉。” 雀舌的眼神有些茫然,最后转为坚定,说道:“伯爷,小女……当时被您从湖中救起后,已经死心了,只是后来却……” “难得动情,外加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去路,惶恐不安,就宁可去海外……” 雀舌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苦涩的道:“伯爷法眼无差,小女确实是……茫然无所依。” 在上次自荐枕席被方醒拒绝之后,她压根就没敢再提这事。今天看到了张淑慧,她在庆幸方醒当初没有收了自己,否则她现在估摸着尸骨已寒。 自己吓自己,总是会吓的格外的深刻。 方醒掩嘴打个哈欠,说道:“杨彦免死……” 雀舌马上面露喜色。 方醒瞥了她一眼,微微叹息一下,说道:“他免死不是因为罪行不够死,而是因为大明要开发海外,急需人口移民,而海外……你能想象杨彦这等人在海外的遭遇吗?” 雀舌面色苍白,眼神惊惧。 海外对于此时的大明人来说就是个蛮荒之地。 由于缺乏官方的宣传,靠着那些街头流言,大家对海外的印象,大抵就是宁可饿死在家乡,也不愿去的地方。 家乡…… 家乡对于雀舌来说只是一个符号,偶尔午夜梦回时会想一下,然后就如沉入水底的石子,静静的藏在那里。 回不去的……才是家乡…… “伯爷……” 那块石子突然被暗流激荡了一下。 方醒叹息道:“他去了那里就是苦力,而且还得要留种……明白吗?大明需要更多的人口。” 雀舌往后缩了一下,怯怯的问道:“伯爷,小女若是嫁给他呢?” “然后男耕女织?” 方醒微笑着,很亲切,“别想多了,他本该死,只是大明需要他活着,但是他此生都别想再过正常人的日子,你……若是愿意,本伯为你安排,也算是酬功。” 在济南时,雀舌主动说了不少人事关系,让方醒得以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帮助不小。 但方醒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若是执迷不悟,方醒自然不会勉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69章 聪明的人(为‘溪之水木之根’贺,加更) “本伯……” 方醒起身道:“畏惧不能成为你展望新生活的障碍,那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雀舌惶然起身,说道:“伯爷,小女…….觉着自己如湖面浮萍,不知归处……” “那就去找活,现在北平城里……还算是安定,你随便做些事,慢慢的安稳下来,至于以后,看你自己…….佛,也不渡无缘人啊!” 方醒转身走了,回到家中没等问,就主动交代了雀舌的事。 “那也是个可怜人,痴情呢!” 张淑慧把无忧揽在怀里,然后瞥了腻在方醒身边的小白一眼,说道:“夫君,那杨彦真的不行了?” …… 杨彦是真的不行了,刑部大牢里,从济南带回来的重犯们,就数他的‘待遇’最好。 单间里,杨彦呆呆的坐在破烂的草席上,听着边上有人在大喊大叫。 “……我要见陛下,求求你们,本官请见陛下……” 这是姜旭泽的声音,从被皇帝判为流放苏门答腊之后,他就变得这样狂躁。 郑和回来了,等下次有小船队出海时,就是他们远赴海外的时候。 至于地点,有狱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经常说了苏门答腊那些地方的蛮荒状态,还有汉王想要的那座大岛,更是地狱般的存在…… 可怕啊! 为此有人寻死觅活,用脑袋去撞栅栏,可惜只给自己增加了几个包和痛苦,毫无用处。 至于绝食…… 杨彦都尝试过,只是饿了两天,肚子里就像是被火烧似的难受,而那些狱卒却只是好奇的每天来查看他饿死了没有。 居然不管啊! 于是绝食也失败了! “……陛下,臣是被那钱晖给害了啊!常宇遇刺,臣……肯定是钱晖干的,肯定是……” “哈哈哈哈!” 姜旭泽突然大笑起来,疯狂而肆意。 杨彦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过道,侧耳听了听,然后赶紧缩了回去。 “陛下,臣忠心耿耿啊陛下!那些乱臣贼子,那家人……啊!” 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木棍抽打的声音,姜旭泽惨叫的声音,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散播的到处都是,躲都躲不掉。 “闭上你的臭嘴!下次再听到这话,打断你的腿!” 狱卒打累了,就气喘吁吁的歇息叫骂着。 然后就传来了呜咽声。 “陛下…….臣有罪……臣愿意戴罪立功……” 细细的声音缓缓出来,带着些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迟早会是个疯子!” 狱卒的骂声犹在耳,一人缓缓走了过来。 “在下黄钟,兴和伯府上的文书。” 来人微微俯身,看着一个劲往里面缩,满面惊惶的杨彦说道:“在下前来,是想问问一件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旭泽双手抱住脑袋,尖声喊道:“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 远远在后面的狱卒闻声过来,低声问道:“黄先生,可要小的收拾他?” 黄钟摇摇头,狱卒赔笑着退了回去。 他不敢在这里,否则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他怕自己成为双方角力的炮灰。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黄钟皱眉看着里面歇斯底里的杨彦,说道:“你若是疯了,那么必然是要挨一刀,所以…你可是想清楚了?” “别……” 杨彦停止了喊叫,黄钟就低声道:“那家人和你说过的话,都回想起来了吗?” 杨彦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了一些……” 囚室内有一张小桌子和椅子,文房四宝都有。 黄钟看了一眼,面色转冷,站直了身体,问道:“你……没写?” 杨彦强笑道:“黄先生,在下……在下的手腕子有些……” “你在待价而沽?” 黄钟的眼神更冷了,讥讽道:“你想的太多了。” 杨彦低头,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极力的抬眼,看了看黄钟,说道:“黄先生,兴和伯心狠手辣,若是没有保证的话,在下不敢……否则灭口自然随之而来。” “你没有!” 黄钟遗憾的道:“那家人的把柄确实是不好抓,可惜了。” 他转身和狱卒点点头,然后离去。 脚步声很稳,稳的让期待着奇迹出现的杨彦心中越发的慌乱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杨彦慢慢的,弯着腰走到了栅栏边,猛地探头看去。 正好黄钟在转弯,眼角瞥见了杨彦的动作,他微微摇头,然后不再停留。 杨彦的脸颊在颤动着,他的嘴唇张开,颤抖着:“说,我愿说……” 细细的声音几乎只有他能听清。 他突然抓住栅栏,用力的摇晃着,嘶喊道:“黄先生,在下愿意说,马上说……” 喊声回荡在大牢里,可却没有得到回应。 杨彦绝望的冲着那边喊道:“黄先生,在下错了,在下愿意说,什么都说……” “嗬嗬嗬!” 姜旭泽那边传来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少顷就听他说道:“就凭你,也配知道那家人的事?本官都不知道,你算老几?” 脚步声来了,杨彦赶紧矜持起来,甚至还整理了一下头发。 脚步声急促,率先映入杨彦眼中的却是一根木棍…… “啊……” …… “伯爷,杨彦看来确实只是一条狗。” 书房里摆着两盆冰,关上门之后,温度怡人。 方醒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是大张旗鼓的吗?” 黄钟点头道:“是,在下进去时报了名字,和杨彦谈话时放任他大声吼叫。” “很好。” 等黄钟走了之后,方醒在书房里打盹。 “老爷,有人求见,说是……济南故旧。” “让他进来。” 方醒就坐在躺椅上,四十五度躺着,然后眯眼养神。 少顷小刀就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济南一别,兴和伯已然征伐建功,在下佩服。” 来人正是那位锦衣男子的二叔,他拱手行礼,笑的温和。 方醒皱眉道:“你来见本伯,想说什么?” 中年男子拱手道:“好教兴和伯得知,我家如今已经专心学问,外界之事一概不理。” “很难啊……” 方醒觉得这家人应当是怕了,害怕被朱瞻基一巴掌压下去,然后百年不得翻身。 中年男子觉得这是在讽刺,就说道:“兴和伯得胜归来,本该欢喜,可在下却知道,此刻大明南北都在…失望,不,是绝望……” 方醒依旧在躺着,他淡淡的道:“一个国家出台一个决定,不可能皆大欢喜,只要大部分人欢喜就够了,至于那些绝望之人怎么想,想怎么干,那随意就好。” 中年男子打个哈哈,说道:“如今外敌皆无,正是兴和伯大展身手的时机,在下奉命来为您道贺。” “你…来见本伯就是为了说这些酸溜溜的话?” 中年男子尴尬的道:“家里人让在下前来恭贺。” 方醒点点头道:“本伯知道了,去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0章 谁大度?(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黄钟得知有那家的客人求见后,又回来了。 他刚到书房外面,就听到了里面方醒的声音。 “……刺杀常宇,截杀本伯,这些事情,你家可有参与?” 室内安静了一瞬,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羞恼说道:“兴和伯,这等无稽之谈也拿出来说,这是羞辱!” 黄钟微微作难。 那家人好歹是牌位,方醒这等质问、逼问的语气难免过了些,要是闹腾起来,京城那些人正等着找借口呢! 到时候京城一闹事,北地肯定处处效仿,那些早就积郁不满的士绅们将会…… 会不会再来一次清君侧? 黄钟的脑子里突然钻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并不可抑制的在一路狂想下去…… “……羞辱……在你家敢伸手进来时,羞辱又如何?” “你家最担心的莫过于取消士绅优待,然后苦读经书,就剩下一个梦想,那就是……做官。可科举就是独木桥,有几人能过去?你家慌了,担心了……” “你在为科学打压儒学!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你瞒不过谁,谁都瞒不过!” “还是那句话,自身正,则无惧!” 里面一阵沉寂之后,那个男子莫名其妙的问道:“不能吗?” 方醒也莫名其妙的说道:“不能。” “所以……” “随便,愿意蛰伏就蛰伏,想出来竖旗就竖旗,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方醒的声音听着有些……热情。 带着怂恿的热情。 去吧,大胆的闹起来! 去吧,大胆的怼起来! 黄钟擦擦额头上的汗,真的希望里面的那位别犯傻。 “我家……自然是要钻研学问,兴和伯,好自为之,告辞了。” 黄钟缓缓走到对着大门的正面,他知道方醒不会送客。 中年男子出来见到黄钟就点点头,风度极佳的说道:“劳烦相送。” 黄钟往里面看了一眼。 方醒已经坐直了身体,目光幽幽的看着男子的背影,然后微微点头。 “请。” 黄钟带着男子一路出去,两人之间沉默着。 到了大门外,男子拱手道:“多谢,请回。” 黄钟看到了锦衣男子,这人居然没敢进方家,就在外面撑伞等着。 “二叔。” 见中年男子全须全尾的出来了,锦衣男子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人上了马车,缓缓出庄。 黄钟回身,就看到了方醒,以及…… …… “二叔,咱们其实没必要来见他。” 锦衣男子拿起折扇扇几下,有些郁郁的道:“回家之后自然少了纷争,外面的事……终归少不了人去伸手。” 马车缓缓,外面炽热,车厢里却在一盆冰的作用下很是凉快。 中年男子皱眉道:“咱们家得罪他不少,既然家中决定要蛰伏,那少不得要来软弱一番,也好少些麻烦。” 锦衣男子微微垂首,有些不甘的道:“二叔,他并未抓到小侄的把柄……” “咱们家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既然决定要暂时忍让,不管是陛下还是天下人,都会对我家表示尊重……” “方醒不是普通人!” 中年男子不渝的道:“你还是少了阅历,方醒早早的就父母双亡,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就像是脱胎换骨般的,不再去寻求仕途,而是倾力教授学生……” 也许是失望透顶,锦衣男子居然敢打断自己二叔的话,说道:“二叔,他那是在钓鱼,钓到了那时候的殿下,这才一路飞黄腾达……老奸巨猾莫过于此啊!” “他就是运气好,不,是城府深,没见过如他这般谋划深沉的……” “啪!” 车厢内一声脆响,中年男子收回手,看着捂脸跪着请罪的锦衣男子沉声道:“我家传承多年,靠的是什么?” 锦衣男子想起家训,就说道:“二叔,小侄孟浪了。” “你是孟浪了!” 中年男子掀开一点车帘,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说道:“你以为我家是什么?那只是些许的忌惮和顾忌。帝王顾忌,可方醒会吗?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家围墙倒塌的事了……” “当时文皇帝还在,他就胆大如斯,如今的陛下和他的关系很亲近,你说他敢不敢动手?” 锦衣男子低声道:“二叔,济南时他也没敢对小侄下手啊!” “就扇了你一耳光?” 中年男子的话让锦衣男子不禁面红耳赤。 他当时叮嘱过那些人,不许告诉旁人,可……今天这道伤疤还是被揭开了。 中年男子揶揄道:“谁敢隐瞒?你在济南的一举一动家中都知道,所以才会定下了暂时避开的谋划,让别人去争夺。” “好处坏处都是那些人的,他们都喜欢躲在后面,看着别人动手,成了就打落水狗,不成就装傻。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不出力就想拿好处。你等着看,咱们家闭门不出之后,那些人就要乱了。” “方醒被截杀的火气还未消散,咱们上门做个姿态,外面自然就说大度,他能如何?” 一阵轻松的笑声后,马车缓缓进了北平城。 从城门外的阳光到城门中的阴凉,再到城中,依旧阳光普照…… 后面有三人下马,缓缓进城。 前方的马车减速了。在城中的马车要是不减速,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到的话,首先验证身份,如果不是官员勋戚家,那就连人带车一起扣下。 “老爷,他们就住在前面不远,前日刚到,随后就有些人上门拜访,不过没敢多留。” 方醒点点头,回身招手,在后面被家丁围着的土豆和平安走了过来。 “想吃什么?” 方醒就和一位普通父亲般的指指街边的那些店铺问道。 街边有冰的饮料,冰酪什么的。 这些都是孩子们喜爱的消暑食物,土豆却摇头道:“爹,我和平安都不吃这个了。” 方醒愕然,才想起自己以前经常给两个儿子灌输些少吃甜食的话,而带冰的饮料却多半是甜的。 可孩子拒绝冷饮,这个不正常吧? 方醒看到土豆和平安在看着前面那辆马车,就问道:“看什么呢?” 平安看似木讷的问道:“爹,他们得罪咱们家了吗?” 方醒眨巴一下眼睛,看到土豆也是疑窦重重的模样,就问道:“为啥这么问?” 土豆冲着那边努努嘴说道:“爹,家丁们都在盯着那马车呢!” “都收敛些,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辛老七低喝一声,家丁们人人脸红,只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跟人居然被两位少爷看出来了,这个脸丢的真的够大。 方醒带着他们上街,名曰上街,可实际上还是想让两个大些的儿子历练一番。 “对,在盯着呢。” 方醒带着两个儿子缓缓前行,身后的家丁紧紧地跟着,随即开始分散,有人朝着前面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1章 悍然动手 天热,街上的行人少,而且脚步匆匆,只想早些脱离被暴晒的境遇。 马车缓缓而行,在这个炎热的午后里,显得格外的从容。 方醒带着两个孩子缓缓跟在后面,就像是父子三人在午后出来消困。 “这种时候出来的肯定是有事,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或是有急事要处理…” “爹,也就是说,这时候没事的就不会出来晒太阳。” 方醒窘窘有神的拍了土豆一巴掌,说道:“臭小子,就知道显摆。” “想不想…….罢了,今日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有不测风云,记住了,回家别说。” 这两个儿子以后都要各自开府,独当一面。所以方醒也就抛弃了那种传统的教育方法,决定让他们接触一下阴暗的一面。 土豆和平安点点头,俩孩子都有些兴奋的看着前方。 在那里,四名家丁正慢慢的接近马车。 辛老七在左边,方五在右边,两人分开,各自带着一名家丁朝着马车左右两侧而去。 “看一眼就够了……” 街上依旧冷清,在近乎于白光的照耀下,一切仿佛停滞了。 那些掌柜根本就不露面,偶尔出来个伙计,也是没精打采的四处看看,然后逃命似的进了里面。 热到极致就是地狱。 对于那辆马车来说,能感受到地狱高温的也就是车夫和那匹马…… 车夫已经麻木了,身上的毛孔都封闭了,没有出汗。 他面无表情的任由马儿沿着街道前行,感受着身后从车厢里传出来的些微凉爽,恨不能把那两人踢出去,自己进去享受一番。 连马儿仿佛都赞同他的想法,突然歪斜起来。 快活的歪斜,仿佛一身的负重都消失了。 炎热让人的大脑思维都慢了一拍,车夫刚想起什么时,就觉得身体在往上升。 很舒服的感觉! 而在土豆和平安的眼中,此刻的马车已经成了他们小时候的玩具车。 辛老七和方五,加上另外两个家丁,四个人站在马车的两侧,然后一起发力。 四个大汉骤然发力,身上的肌肉贲张,脖子猛地胀大,面色发红…… 马车猛地被抬了起来,马儿骤然得到轻松,不禁长嘶一身,然后奋力的挣扎着。 车夫下意识的就跳了车,然后喊道:“有鬼啊!” 车厢里的叔侄二人正在谈笑着,等觉得车厢骤然腾空时,锦衣男子脱口呵斥道:“王二,你……” 中年男子却听到了身边有人吐气发力的声音,他下意识的伸手去乱抓,同时喊道:“方醒,你……” 街道两边的人闻声看去,就看到四个大汉一起发力,把马车的车厢抬了起来。 车厢里的尖叫声中,四人一起动作,把车厢丢向了侧前方。 雀舌就站在前方,她先看了带着两个儿子,冷冰冰看着那车厢的方醒一眼,再看向辛老七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部升起,然后遍体发寒。 “轰!” 车厢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烟尘飞舞间,传来了两声惨叫。 雀舌再次看去,看到方醒俯身和两个孩子说着些什么,神色从容。 而辛老七等人却冷冰冰的盯着车厢,然后缓缓后退。 方五在后退的时候看了雀舌一眼,眼中的冷意让雀舌不禁惊呼了一声。 她想起了方醒在济南时的平静,哪怕是动手,也只是令麾下捉拿那些闹事的士绅,至于造反和雨夜截杀,她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可方五只是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杀机就让她浑身如坠冰窖。 这才是战功赫赫的兴和伯麾下的家丁啊! 她想起自己居然求了方醒几次,而且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顿时毛孔就像是被冲毁的堤坝,细密的汗珠纷纷涌了出来…… 车厢已经散架了,散乱中,车夫狂奔过去。 他扒拉开那些木块木柱,然后把嚎叫着的叔侄两人抱出来,回身喊道:“杀人啦……” 他看到方醒带着两个孩子从侧面走过。 惨叫中的中年男子看着方醒,恰好方醒侧脸,两人对视一眼。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侧脸回去,缓缓前行。 腿部传来的剧痛随即让中年男子闭上眼睛,咬牙忍着。 他的侄子居然没有骨折,只是脸上青肿,却惨叫的让人心烦。 他看到了雀舌,一脸恭谨冲着方醒福身的雀舌。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嘴,先是小声的惨哼一声,随即就觉得很不错,就大声叫喊着。 “啊……” 剧痛中,他看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奔跑。 他看到那些人跑到方醒的身侧,谄媚的问候,然后方醒回以微笑,各自散去。 那些军士跑过来,有人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 锦衣男子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中年男子捂住了嘴。 他喘息着,痛苦的说道:“是……是惊马了!” 锦衣男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二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围观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却看到方醒的家丁出手,所以就觉得是仇家。 能让方醒大白天出手的仇家,那必然是大仇。 所以大家都笑嘻嘻的,没人去向五城兵马司的人举报。 雀舌却认得他们叔侄,就在大明湖岸边,她看到了那两双笑意莫名的眼睛。 方醒没有解释什么,带着两个孩子一路逛过去,最后还是买了冰酪给他们吃。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发现两个孩子的情绪有些异常,就问了方醒。 “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方醒用这个回答来搪塞了妻妾的疑惑,却让两个儿子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情绪激昂的不行。 洗个澡出来,浴室外面已经多了两个孩子,神色踌躇。 方醒笑了笑,然后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方醒的书房属于禁地,两个孩子也要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来。 “坐吧。” 方醒喝了一口茶水,看到两个儿子好奇的看着墙壁上的地图,就说道:“这些书院都有,不过这里的更详细一些,以后想看……要记住,不该动的不许动,不该看的不许看。” 这是允许他们以后来书房的意思,两个孩子欢喜极了,都诅咒发誓说要遵守规矩云云。 “有什么问题?说吧。” 方醒一直憋着他们,就是想看看两个孩子的性子。 土豆赧然的道:“爹,那两人是谁?孩儿注意到七叔他们放过了车夫……和朝政有关吗?” 方醒看向平安。 平安说道:“爹,家丁们可以暗中下手,您却让他们大白天动手,那两人肯定是和您有争斗,而且还涉及不小。” 方醒笑了笑,说道:“那两人是叔侄,是一家极有名家族的子弟,在济南和为父暗中斗了许久……” “爹,是清理投献的事吗?” “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2章 京城肃然 众目睽睽之下,方家的家丁把那对叔侄坐的马车给掀翻了,一人断腿,一人浑身多处受伤。 五城兵马司的人没管这事,因为那对叔侄咬定是自己的马车惊马了,和别人无关。 这是睁眼说瞎话! 这是权势滔天! 有御史字字珠玑的在讥讽着。 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兴和伯方醒。 大家都看到动手的是方家的家丁,为首的就是那位悍勇的辛老七。 这不是瞎话是什么? 这不是仗势压人是什么? 群情激昂间,那些重臣却没人跟进,只是看着那些御史打了鸡血般的把奏章往宫中送。 都查院中,李二毛正在想着事,外面闹哄哄的。 如今的大明算得上是最鼎盛的时期,鼎盛时期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官吏相对出色,所以御史的作用不那么明显。 有人说御史就是邀名之辈,这话李二毛认为有一半的道理。 所以御史需要成为焦点,需要焦点事件。 而那对叔侄当街被方醒的家丁差点弄死,这是不是焦点事件? 当然是! 所以都查院就沸腾了。 外面冷冷清清,就是都查院内部在狂欢。 不管是愣头青还是老谋深算,不管是清廉还是贪腐,不管是心正和心邪…….所有的御史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笔走龙蛇间,不时有人在大声的吟诵着自己刚写就的奏章,得意洋洋。 不,是慷慨激昂! 李二毛依旧在静静的思索着,没有丝毫慌乱。 “李大人,一起上份奏章?” 御史陶志远走进来,笑眯眯的问道,目光却在桌子上转了一下,看到没有奏章,那笑意就更深了。 李二毛微微侧脸,说道:“什么奏章?” 陶志远夸张的张开嘴,惊讶的道:“那事啊!” 李二毛皱眉道:“何事?” 陶志远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些,犹豫了一下,说道:“兴和伯…当街砸了别人的马车……” “你……” 李二毛欲言又止,陶志远就叹息道:“此事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众目睽睽……” 李二毛也叹息道:“可是陛下那边没说什么吧?” 陶志远不敢相信的看着李二毛,喃喃的道:“咱们是御史啊!咱们是御史啊…….权贵……权贵如何能让咱们屈服……” 他说着往外走,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李二毛的身上。 御史兼了詹士府左中允一职,这是破例,也是深意。 只要哪日帝王觉得李二毛可堪大用,一起来就可以从正五品开始起步。 李二毛根本就没注意他,只是微微皱眉,好似在想着什么。 陶志远冷笑一声,说道:“嚣张跋扈,都查院已经要炸锅了。” 李二毛微微摇头,仿佛是被一只苍蝇在耳边闹了一下。 …… “二叔,为何不说出是方醒干的?” 从医馆回来之后,本来想马上回去的叔侄俩这下算是要在北平安家了。 接骨后的剧痛让中年男子不住的呻吟着,可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他忍不住喝道:“说了又如何?难道还能治他的罪?蠢!蠢!蠢!” 他捶打着床板,面色涨红,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恼怒。 “二叔,不能治他的罪,可也能广为人知,让别人看看他的跋扈和残忍……” 中年男子倒吸着凉气,骂道:“蠢货!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谁能挡得住?” 锦衣男子摸摸脸上的青肿,嘶声道:“二叔,难道您就想让人知道他的跋扈?然后咱们家马上闭门不管外事,外人肯定会说咱们家不敢惹陛下的宠臣……对啊!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方醒自己送的机会!” 哪怕是断骨之痛,可中年男子也难免带着些小得意,说道:“忍,咱们就是要忍气吞声,等家中关门后,那些人……我家都怕了,他们怕不怕?” 锦衣男子点头,兴奋的道:“二叔,他们肯定会怕啊!” “怕了好啊!” 中年男子得意的道:“人人都怕,但谁愿意自己的好处被人拿了,夺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幡然醒悟……再说,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可不会怕,相反,他们会感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锦衣男子笑道:“如此我家就脱身事外,坐看他们闹腾,好啊!” 这时有仆役进来禀告道:“二老爷,有人来传信。” “什么信?” 仆役没有信封,只是说道:“那人说前几日来拜访这里的人,东厂和锦衣卫都有记录……” 锦衣男子面色难看的挥挥手,等仆役下去后,他皱眉道:“二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陛下要借此包庇方醒?” 中年男子闭上眼睛,难掩失落的道:“那些人只是来见个面,问候一下,难道这也是结党营私吗?陛下果真是对我家不满了啊!” …… 奏章进宫之后,宫中传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问了重臣们,这天下是谁的? 据说皇帝很愤怒,当即令人去了山东。 这是要开始了啊! 方醒归来之后,清理投献之事实际上已经被暂停了,所以大家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宁静突然被打破,自然是万夫所指。 原因何在? 一个说法很快就在北平城中流传着。 “说是那两人进京之后,居然有那么多人去拜访,这些人……有人认为他们是对济南之事不满,在谋划着……” 杨溥的眼睛微微一抬,含义不明。 金幼孜不屑的道:“不是本官看轻他们,这等胆子他们压根就没有。所以这是引导,顺便帮方醒脱身……咦!方醒既然刻意在白天动手,那自然不需要这般借口,什么意思……” 杨溥低头揉揉眼睛,也把那份无奈揉进了眼里。 这是主动进攻了! 杨荣和杨士奇在外面散步。 作为辅政学士,他们虽然没有各部尚书在本部门一言九鼎的痛快,可却也手握大权。 而散步就是杨荣最喜欢的消除疲劳的办法。 而今天他的身边多了个杨士奇。 “陛下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不好动,兴和伯同样也是不耐烦,不,他比陛下更急切,所以就当街动手,可笑那两人大概还不知道原因。” 杨荣讥讽道:“既然想闭门不管外事,那就别进京。做出个姿态来,这是想……可这等把戏对文人有用,兴和伯却是武功最盛,自然不会循规蹈矩……忘记了围墙啊!” 当年的围墙事件虽然没抓到谁干的,可根据行程来看,当时正在山东的方醒嫌疑最大。 杨士奇不禁失笑,说道:“他们是自矜太过,却不知道兴和伯早就忍不得了。清理田亩之事拖的越久,以后想再来就越困难……” “这就是不讲道理啊!” 杨荣负手看着对面的屋脊,有些头痛的道:“此次找到了借口,大概要席卷整个山东,进而是整个北方……” 这时宫中有人来了,过来大声的说道:“陛下有令,山东一地,尽数废除优待……” 杨荣和杨士奇肃然拱手,随即消息开始蔓延。 京城肃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3章 有人浑水摸鱼(为‘8000banshee’贺,加更) 气氛在渐渐变化着。 “这事有些古怪!” 城北,一个屋子里,三人。 “那些人难道不知道忌讳?谁敢去大摇大摆的去见那家人?而且还是拜见!” 坐在主位的男子冷笑道:“那对叔侄傻乎乎的,还真以为大家对他家恭谨着呢!” 左手的男子笑眯眯的道:“不少人都在怀疑着,但……会不会是他们的苦肉计呢?” 室内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家既然说要关门闭户,这对叔侄来北平干什么?这个时候来北平,就是……漩涡!” “他们会不知道?” 左手的男子冷笑道:“来了北平就是忌讳,还有人去拜访,还敢去方家庄去见那人,这是什么?这是大喇喇!” 右边那个男子沉声道:“是这样,我现在也还在猜着是不是他们弄的苦肉计,原先是想让方醒恼火,想激怒他。可谁知道方醒的手却黑,差点弄死了他们。” 主位上的男子讥诮道:“那就是方醒看穿了他们的目的,干脆顺水推舟,不过此事还得要弄弄,热闹嘛,清理田亩虽然和咱们关系不大,可看看热闹却是好事。” 左手的男子茫然的道:“赵王现在缩着,恨不能没人想起他,你们说说,当初咱们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位……窝囊废?” 三人一阵沉默,良久,主位上的男子说道:“如今咱们的日子也不错了,他丢下了咱们反而是好事,不然……” 右边的男子低声道:“那此事咱们还蹚浑水?” 主位上的男子眼中闪过仇恨之色,说道:“当年……朱高燧倒是逃脱了,可咱们的家人呢?哪去了?” 那两人都目露仇恨之色,左边的男子揉揉眼睛道:“他倒是脱身了,咱们的家人就被当做了替罪羊……” …… 一队骑兵轰然出了北平城。 这是往山东方向去的,中间是一个太监……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对叔侄也出来了。 一辆马车,车夫还是那人。 艳阳高照,可锦衣男子却觉得此刻的北平城是阴云密布。 中年男子躺在马车里,每当马车摇晃一下,他的眉间就皱一下。 “二叔,外面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少见笑容。 五城兵马司的人加强了巡逻,东厂和锦衣卫的便衣在到处打探消息…… “老爷,就是那辆马车,后面跟着那三人看着有些问题。” 辛老七站在方醒的侧前方,警惕的盯着周围。 方醒冷笑道:“不关咱们的事,不管那些人是想浑水摸鱼也好,心怀叵测也罢,咱们不管!” “兴和伯,您不会是要斩尽杀绝吧?” 杜谦不知怎地冒了出来,笑眯眯的拱手。 方醒微微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道:“杜大人这是不当值?” 马车缓缓而来,杜谦微笑道:“杜某刚从宫中谢恩出来。” “恭喜。” 方醒拱拱手,好歹杜谦是朱瞻基潜邸时的心腹,即便他对这个人没啥亲近的意思,可礼节却不能少。 杜谦的脸上多了一丝春风得意的气息,说道:“兴和伯这是出来买东西?” 方醒点点头,盯着马车从身前过去。 那车夫浑身都在颤抖着,他用眼角的余光在盯着方醒的一举一动,浑身汗湿。 杜谦也盯着方醒的一举一动,他担心方醒再次暴起,那局势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方醒却没动。 昨天他悍然砸了那对叔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今天再动,那真是…….没底线了。 所以他只是看着。 杜谦觉得无趣,加上刚升职为大理寺卿,心情不错,就拱拱手准备回衙门。 “拿下他们!” 从后方突然爆出一声大喊,接着十余人持刀朝着马车追了上来。 跟在马车后的三人已经快速的逼近,其中两人拿着水囊,塞子已经打开,里面的东西荡漾出来,那熟悉的味道让杜谦讶然道:“是粪水……” 车夫听到喊声没敢回头,也没敢加速,只是紧张的盯着左右。 方醒若是出手,他回头就是知情不报,外加不知道护着主人。 所以当两个男子掀开车帘时,车夫依旧一无所知。 “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用力摇晃甩动的水囊,以及嗅到了那中人欲呕的味道…… 粪水泼了一车厢都是,接着第三个男子冲了过来,他打开一个布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甩了进去。 “跑!” 三个大汉亡命奔逃,五城兵马司的人追了上来,他们心慌意乱的走近马车,祈祷着那对叔侄千万被被干掉了。 “啊…….” “救命啊!” 车帘被人从里面扯断,锦衣男子的身上多处污迹,还有些东西在他的头发上和身上爬来爬去的…… 他跳下马车,就和疯子般的原地蹦跳着。 “啊……” 他尖叫着,蹦跳着,身上散发着股股恶臭,那些小东西被抖落下来,一个军士干呕了一下,说道:“大人,是粪虫!” 所谓粪虫指的就是那种蛆! 几声干呕之后,带队的军官知道今日算是逃过一劫,就喊道:“去看看!去看看!” “有一个是赵王殿下的人!” 边上有人喊了一嗓子,军官的眼睛带着杀气看过去,那人早钻进人群消失了。 艹尼玛!居然把赵王扯进来了! 这事咋整? 在朱棣驾崩后,虽然朱高燧得到了自家大哥的原谅,并回了封地。可谁都知道,他怕的不是朱高炽,而是他的那位侄子,现在的皇帝陛下。 朱瞻基登基之后,对两位叔叔颇为尊重,赏赐自然是不少的。 他们安定了,其他藩王自然也就定心了。 朱高燧被拉进来,这事儿就麻烦了啊! 军官硬着头皮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咽喉在上下涌动着。 车里躺着那个中年男子,此刻他的身上全是粪水,而粪水里,那些蛆虫在蜿蜒着…… 那张脸上很冷静,哪怕是有些蛆虫在上面爬动,中年男子依旧很冷静。 他的眼中失去了神彩,就像是躺在车厢里的尸骸。 “谁?” 杜谦从勃然大怒到平静下来,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他看了方醒一眼,说道:“此事必然会引发轰动,兴和伯……” 方醒的眸色微冷,杜谦渐渐的收了话,才想起自己不论是官位还是和皇帝的亲厚都比不过眼前这人。 “关本伯何事?难道你认为本伯要动他们的话,需要藏头露尾吗?” 方醒这话说的俾睨,杜谦却只能拱手道歉。 那个锦衣男子已经脱掉了外裳,让车夫赶紧把车找家客栈弄进去。 随后他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方醒。 “方醒,你……” “闭嘴!” 中年男子第一次出声,锦衣男子赶紧花钱请了两个闲汉来帮他二叔清理身上,然后一路往客栈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4章 杀心好重的方醒 “你升官了?” 杜谦正在看着远去的马车,闻言下意识的就说道:“只是大理寺卿……” “臭死了,我看这是得罪了人,人家专门弄了这些腌臜的东西来恶心他。” “是啊!只是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怎么看着像是死了爹娘般的伤心呢?” “谁知道呢!兴许那两人身份不一般吧。” “别踩!啧啧!全是粪水和蛆虫,躲开些。” “……” 身边人来人往,声音远去飘来。 “下官错了。” 杜谦准备不道歉,可他今天的表现有些过火了,方醒没一巴掌扇死他就算是给朱瞻基的面子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失去了热闹处,有人看到方醒,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瞬间,在这些人的心中,方醒的嫌疑一下升到了九成以上。 杜谦也是作此想,于是他看向了方醒。 这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眼睛不大,甚至有些眯着。 可当眸子微微转动,盯住了杜谦时,眸底深处仿佛有光在爆开。 这是杀意! 杜谦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闪到了边上。 方醒的目光并未追过去,而是看向前方,杀意越发的浓厚了。 就在前方,一个男子疾步向前。 而辛老七刚从靠近方醒的身边离开。 杜谦心中一松,正准备问那人是谁,方醒却冷冰冰的道:“干掉他!” “是,老爷。” 方醒身后走出了小刀和方五,两人悄然摸了过去。 杜谦面色微白,就像是晨曦之前的那一抹鱼肚白。 “兴和伯……” 当着大理寺卿的面说着谋杀的勾当,这事儿…新官还没上任的杜谦觉得有些不合适,而且…… “那人和泼粪的三人,先前擦肩而过,停留一瞬,说了几个字。” 小刀已经从侧面逼近了那人,那人突然回首看了一眼,然后拔腿就跑。 此时人群方散,正是混杂时。 男子冲进人群中,只是几下,方醒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可小刀却一直在追着,方五从右边迂回包抄过去。 那个人说了什么? 方醒怎么知道的? “他说……马上动手!” 方醒疾步跟了过去,杜谦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进了宫。 他才谢恩出宫,所以到了乾清宫后,朱瞻基就诧异的问了问。 “陛下,方才有人……” 这时来报信的人也到了,杜谦就让到边上。 “陛下,那两人方才遇袭……” “……粪水和蛆虫,两人并未受伤,只是颇为腌臜……” 朱瞻基的嘴角抽搐一下,下面的群臣有些不安,不时传来干呕声。 “……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追捕那三人,不过兴和伯在场,他的家丁好像是去追了谁。” 杜谦走到中间说道:“陛下,兴和伯的家丁发现了一个行踪诡异之人,已经追了上去,不过大概那人……怕是活不成了。” 方醒的杀心好重啊! 杨荣觉得方醒的手段有些危险,置律法于不顾,更是有藐视君王的嫌疑。 朱瞻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大殿内传出老远。 人人凛然,知道皇帝怕是怒了。 朱瞻基拍打了一下椅子,说道:“那对叔侄妄为!”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定性! 你家突然冒两个人来到京城到处乱窜,这是想要干什么? 杜谦一个激灵,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陛下,可否让人去呵斥一番,也好让人知道朝中的态度……” 朱瞻基赞赏的点点头,吩咐道:“拟旨……” 往日拟旨意算是个冒尖的活,能显示自己的文章水平,并能展现自己的胸中丘壑。 可今日却人人踌躇不前,最后在朱瞻基那冷峻的目光下,杨荣只得出来接过重任。 …… 街道上,随着太阳渐渐升高,人群开始往两边分散,并加快了脚步。 小刀步伐不大,而且幅度很小,但速度却很快。 他只是微微转动眼睛,就往左边疾行过去。 方五同时从前方的十字路口的右边过来,他站在十字的中间,缓缓转了一圈,然后向着正前方而去。 小刀看到了他,但并未止步,而是更快了几分。 方五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前方就是个绝路,只有三人在前…… 方五突然加速,从小刀的身边出前,然后挡在了他的身前,也挡住了那突然转身投过来的凌厉视线。 一人! 回头的大汉急促的说了几句话,他身边的两个同伴马上转身,狞笑着走过来。 方五眼睛微眯,急促的说道:“三人,左右。” 说完他拔出长刀。 对面的三个大汉,中间的原地未动,只是在观察着左右围墙。 左右两个大汉疾步而来,他们的手中握着的居然是铁链。 随着距离的拉近,两条铁链开始舞动。 呜呜呜的声音迫近,方五的眼神闪烁着,就在对方逼近十步时,突然低头。 他想跑? 两个男子楞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方五的身后跃起。 人在空中,小刀的右手挥动。 飞刀刚发出去,方五就虎吼一声扑了上去。 刀光闪过,左边的男子咽喉中刀。铁链还在依照着惯性舞动着,然后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手臂上,最后…… 左边的男人轰然倒地,右边的男子怯了一下,因为小刀的右手中又出现了一把飞刀。 方五疾步近前,男子下意识的挥刀,同时左手举起来,准备挡住小刀的飞刀。 可小刀只是扬扬手,随即就冲向了留在原地的那个男子。 他从右边男子的身侧冲过,方五的长刀同时挥动。 鲜血在身后喷溅着,前方的男子面色大变,喊道:“小的……” 飞刀闪过,小刀放慢脚步。 男子捂着插在咽喉上的飞刀,摇摇晃晃的,竟然走向了小刀。 小刀没有什么意外,他走过去,就在男子松开右手,摇摇晃晃的准备抓他的脖子时,飞快的握住飞刀,拔出来…… 转身,听着身后人体倒地的声音,小刀不高兴的道:“五哥,老爷为啥不要活口呢?” …… “这是道统,是利益之争。” 马苏赶来了,面色不大好看。 “吏部给了你脸色?” 这是一家茶馆,沈石头已经来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说话。 马苏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坦然道:“他们说又是您干的,可弟子却知道您不会重复一种手段。” 方醒笑了笑,直至身边的椅子,“你也坐。” 沈石头坐下后,苦着脸道:“兴和伯,此事肯定不是您做的,可是谁干的?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陛下可不高兴了,要查清背后是谁……” “没必要查!” 方醒喝了口茶,说道:“这不是国事,只是道统,或是说私人恩怨,没必要扯到陛下那里…陛下也无需管这些……私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5章 厂卫对峙 皇宫之中,朱瞻基赶走了所有人,只有沈石头在禀告。 “……兴和伯说,家国天下,咱们要分清楚,他们弄的这个把戏属于私人,私下的争斗,他肯定会用私人的手段去让那些人嚎哭。” “兴和伯说不能随便把私人恩怨卷进国事里,那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私人恩怨……” 朱瞻基阴着脸道:“是什么人?” 沈石头说道:“陛下,此事连兴和伯也不知,他说不管这些东西,只要找到,杀了,或是全家移民……” 朱瞻基突然笑了一下,说道:“他这是在耍赖,不要活口,就是要血淋淋的和那些人说清楚,谁再弄这等事,那就全部弄死!” 殿外白晃晃的有些刺眼,朱瞻基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人……” 朱瞻基扶着门侧,目光莫测。 “太多!” …… “那些人太多,追根溯源的话,不胜繁琐……” 方醒站在茶馆的楼上,看着沈阳突然出现在街道中间。 他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少了些狰狞。 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间,缓缓看看左右。 安纶! 他的眸子一缩,在右边的屋檐下看到了笑眯眯的安纶。 安纶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身后涌出一波番子。 “杀光!” 安纶不知道上面为何会下达这个命令,不过他没时间去琢磨。 沈阳冷冷的点点头,身后的长街涌出几十人。 他在前,身后左右站着两排锦衣卫,气势顿时就把东厂的压下去了。 “杀光!” 沈阳却琢磨出了些东西。之所以杀光,说明那些人很多,多到能让人麻木的程度。 多,那就杀,谁冒头就杀! 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他身后的锦衣卫们从两侧冲进了前方的路口里,东厂的人一怔,安纶右边的脸颊微微颤抖着,尖声道:“去找到他们,杀光!” 东厂的番子们小跑着冲了进去。 这个路口已空荡荡,只剩下了沈阳和安纶两人! “没生意,关门关门!” 两边一阵上门板的声音之后,萧条。 阳光照在身上滚烫,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我们先来。” “是,但是你们不行。” “是吗?” 安纶冷笑道:“孙公公马上要退了,沈阳,你确定锦衣卫要和东厂开始吗?” 沈阳眯眼看着前方,脸上的刀疤扯动一下,说道:“人称他为孙佛,杀戮与佛何干?” 安纶嗤笑一声,说道:“你是谁的人?” “围住!东厂的滚开!兄弟们,围住这里!” “锦衣卫的不要脸!滚!” “怎么,要来一场?” “来啊!谁怕你锦衣卫了!来!抄家伙!” 愤怒的喊声传了过来,可却没有动手的声音。 这是两边的人在为自己的上官打气助威。 “厂卫不和,这非国朝之福啊!” 里面在不断的搜索着,不是有人大喊,然后发出惨叫。 …… 重新回来的杜谦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了。 发现问题马上进宫禀告,这没问题,这是政治正确。 可方醒没动啊! 他为何不派人去禀告皇帝? 就是因为此事棘手,以后怕是会遇到不少。 现在去禀告,就是把难题抛给了皇帝,让他作难…… 我的担当呢? 方醒私下令人去斩杀了那几人,这就是把事情控制在私人层面,那些懂这个意思的文官文人们只能暂时忍着。 清理田亩、取消士绅优待……甚至还在挖着一个叫做一税制的大坑。 这都是在点燃矛盾,可以让大明崩溃的矛盾。 所以…… 杜谦心中暗惊:方醒这是在背锅啊! 可我在做什么? “厂卫……是个不错的称呼。” 下面路中间的沈阳已经举起了手,于是那些喊声消失。 “锦衣卫让了,沈阳不错,知道大局为重,没有被权利的甘美所迷惑。你呢?” 方醒看了杜谦一眼,然后离开窗户边。 “兴和伯……” 杜谦觉得心中惶然,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方醒摇摇头,带着人下楼。 这是不屑还是什么意思? 杜谦神经质的冷笑着。 你想说我是在蝇营狗苟,只看到了权利的甘美,却不知道为皇帝分忧吗? 杜谦心中渐渐的阴郁,然后渐渐的后悔。 他保持着风度下了楼,看到方醒站在大门外,盯着沈阳和安纶。 左边有人在狂喊着,杜谦从边上挤出去,就看到两个男子正被一群东厂的番子追杀过来。 沈阳和安纶都齐齐过来,可等看到方醒出来后,都有些难堪的拱手问好。 方醒皱眉看着他们,冷冷的道:“不管你们是真是假,可别误了事!” 不管两人尴尬,方醒转身,看着那两人飞快的跑过来。 这一片区域的店铺都关门了,每一个口子都有人堵着。 所以这两人看到方醒一人负手挡在前方,顿时先前看到的杀戮导致的恐惧就爆发了。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抓到人之后也不废话,不是头目的,直接一刀枭首,然后拎着脑袋去计数。 而他们就不是头目,所以一旦被抓,必死无疑。 死就死了,拖一个垫背的如何? 而且这个垫背的还是…… “是方醒……” 两个拿着菜刀和柴刀的男子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绝望。 可沈阳和安纶就在方醒的身后,他们俩可不敢坐视方醒遇袭,沈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刀就冲向了那两人。 安纶没佩刀,他无奈的跟了上去。心中祈祷沈阳千万别买破绽,然后让人一刀剁了他。 家丁们都在后面,他们正好遇到了被接来准备进宫的无忧。 “爹!” 方醒早看到了无忧,只是他早上出门时的借口是去通州看工坊,此刻却在大街上被碰到了,他有些囧。 “爹,你骗人!” 崇拜自己老爹的无忧伤心了,挣开邓嬷嬷的手,然后飞快的跑了过来。 “小姐!” 方醒听到了喊声,就无奈回身,然后蹲下,伸出双手。 在他的身后,那两个男子疯了,其中一个被沈阳一刀剁翻,而另一个却趁机一脚踢飞安纶,然后绝望的冲向了方醒。 “爹!” 无忧扑进了方醒的怀里,委屈的道:“爹,你骗人!” 方醒尴尬的抱着她起来,说道:“爹这是有事,做些小孩子不能看的事。” 无忧趴在他的肩头,刚看到了一双凶狠的眼睛,然后就被侧过身体。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好奇这等事。” 方醒抱着无忧往马车那边去。 那些侍卫没有动作,家丁们也没有动作。 茶楼的二楼,看热闹的人都齐齐惊呼了一声。 “爹,他是坏人吗?” 无忧好奇的想躲过方醒的遮蔽去看看那个男子,方醒却用手直接挡在了她的眼前,笑道:“要乖。” “爹……你欺负人!” 邓嬷嬷疾步而来,和方醒错身而过。就在方醒把无忧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时,她低喝一声,身体跃起。 就在身体跃起的同时,一柄细剑凌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6章 安纶翻脸(感谢“绝望的飞刀”成为本书新盟主) 沈阳刚转身,安纶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邓嬷嬷跃起,细剑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 “爹,上次端端说今日要做酸酸甜甜的汤…….爹,你要喝吗?” “不要,爹喜欢喝酸酸辣辣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无忧还想看,方醒摇摇头,坚决的道:“小孩子,不许看这些东西。” 细微的入鞘声音中,邓嬷嬷已经转身回来。 方醒抱着无忧到了马车边,送她进了车厢,说道:“爹一会带些好东西回去,等你回家就有了。” 无忧的大眼睛转动着,歪歪脑袋,方醒的身体横向移动了一下,挡住她的视线,然后摸摸她的头顶,无奈的道:“闺女啊!女……孩子的好奇心千万别重,不然会被骗。” 无忧啊呜一声,扑在方醒的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侧,撒娇道:“爹,你就不喜欢我。” “胡言乱语!出发吧。” 邓嬷嬷随即就进了车里,方醒随即放下车帘。 “爹,记得好东西……” “知道。” 方醒微笑着应了,领头的侍卫拱手,然后带着人,护送着马车进宫。 这一刻他就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兴和伯,咱家……” 方醒转身后,面色淡淡,说道:“争什么?给谁看?陛下?还是给百官看。” 沈阳先拱手请罪,刚才要是方醒受伤了,不论公私的角度,他都没脸见人。 可安纶却昂首道:“兴和伯,这是东厂的事!” 方醒的眸子定住,盯着脸上浮起得意神色的安纶,然后点点头,说道:“是,确实是东厂的事。” 沈阳觉得安纶疯了,不,是一直在装傻。 现在孙祥马上就要退了,他成为东厂厂督不可撼动,哪怕方醒都不会去干涉这个任命。 东厂是彻头彻尾的皇帝家奴,再好的关系也不能插手厂督的任命,否则就是自找没趣。 可和方醒摆脸色,沈阳觉得安纶怕是想表态。 咱家谁都不亲近,就是陛下的家奴,陛下让咱家咬谁就咬谁! 这样的安纶…… 沈阳想起了孙祥。 孙祥虽然也只是向皇帝效忠,可从未用这种近乎于显摆和羞辱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有些怒了,喝道:“连孙祥都不敢这样对兴和伯,你特么的……” 他越说越愤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沈阳愣住了,他没想到安纶居然没躲。 方醒也是有些诧异,他看着左脸渐渐肿起来的安纶说道:“好自为之。” 他见过不少人,知道有的人是属于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人畜无害。 这种人不少,能冒头的却不多。 但冒头的那些人里面,大多都是骤然富贵,就马上变换了个模样,小人得志,不可一世。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转身。 安纶摸着脸,阴狠的冲着沈阳说道:“沈阳,当街打了咱家,这事没完!” 沈阳知道自己冒失了,但却不后悔。 东厂的人和锦衣卫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带着三个人犯,默默的看着站在路中间的两人。 锦衣卫未来的指挥使殴打东厂马上任职的厂督,这事…… 沈阳看看这些人,低声道:“兴和伯对沈某有恩,兴和伯从不拉帮结派,你的撇清过了!打你……只是轻的!羞辱兴和伯,你晚上且小心掉了脑袋!” 安纶怨毒的道:“沈阳,你娶了个丧门星,还是个和离的,你肯定得感激方醒,因为没有他,就你缺牙脸上有刀疤的丑态,只有母驴才愿意嫁给你!” 这话更是揭了沈阳妻子的伤疤! 这是不死不休! 沈阳脸上的刀疤在扭曲着,眼中杀机毕露。 沈阳功勋不少,而且他在塞外,在哈烈混了几年,杀过的人大抵能让人吃惊。 安纶放下手,左脸上微肿,他冷笑道:“东厂和锦衣卫不会是朋友,沈阳,咱们各自珍重吧!” 沈阳木然的道:“知道本官以前的经历吗?”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把那些人犯带了过来,安纶挑衅的看看沈阳,尖声道:“当街斩首!” 沈阳没动,甚至连盯着安纶的目光都没有半分偏移。 “斩首!” 沈阳挥手,锦衣卫的人控制着两个人犯,他们马上踢打着人犯跪下。 安纶没有回身,只是微笑道:“敢不敢?” 沈阳阴着脸道:“文皇帝时,本官大好前程,后来为了救友人,违例被处置,文皇帝看在当今陛下的面上饶了本官一命,而后,本官就被赶到了塞外,九死一生,从哈烈到鞑靼部,本官一直在刀锋边缘求活!” 安纶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沈阳摇摇头,退后几步,然后冷冷的道:“斩!” 那两个被逼着跪下的人犯只来得及抬起头来,然后脑后刀光闪动。 血腥味扑鼻,安纶嗬嗬嗬的笑道:“咱家想动刑,过过瘾,沈阳,你这是坏人好事啊!” 安纶动刑变态的风声沈阳早就知道了,他冷笑道:“若是觉得本官不妥,你尽可去告状!” 沈阳摇摇头,说道:“陛下虽然乐于见到我们之间不合,可你却是过了,本官不会去告状,你倒是巴不得,对吧?” 安纶点点头,说道:“咱家不会去告状,以后……” “没什么以后!” 沈阳向前,和安纶擦身而过。 “本官看到了死气!” 沈阳冷冷的讥讽了一句,然后带着锦衣卫的人回去。 这是一次行动,有人借着那对叔侄弄了点恶心事,大抵是想在山东开始之前把水搅浑。 可朱瞻基早有准备,趁机杀人立威,一下就翻转了。 安纶是唯一的变数,让方醒都觉得措手不及的变数。 “东厂是陛下的家奴,孙祥愿意和气些是好事,可结果是什么?” 大热天喝热茶,那感觉太酸爽,可解缙却喝的有滋有味的。 方醒把茶杯推过去,说道:“孙祥……从别人叫他孙佛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权势滔天,可也不会落魄无依。” “家奴……不许有私心,他想保全自己,在帝王看来就是私心。” 解缙把茶杯放下,嘘一口气,说道:“孙祥……安纶这是怕走了孙祥的老路?” 方醒的眉间冷冷的,“那关我啥事?孙祥还有些香火情,安纶……我帮过他不少,没想过什么香火情,随便他,以后……” “陛下那边会很欣慰。” 解缙揭开了一个底线:再好的关系,可家奴就是家奴,外人却触碰不得。 “随便他,我从未想过插手东厂。” 方醒不是蠢货,沈阳那边他都在刻意的疏远,更遑论是东厂。 解缙满意的道:“你是太子少师,就算是为了以后的殿下,你都得要谨言慎行,忌讳的事不能干!” 方醒点点头,这时有家丁过来禀告道:“老爷,孙祥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7章 强硬安排(为盟主‘孤赏繁城’贺,加更) 孙祥喝茶。 他缓缓把茶杯边缘送到嘴边,静静的看着门外,轻啜一口。 “孙公公。” 方醒进来拱手,孙祥缓缓把茶杯放下,起身拱手道:“兴和伯,明日旨意就会下来。” 方醒没有坐下,而是有些唏嘘的问道:“去哪?” 孙祥拨动着佛珠,微笑道:“仁皇帝的陵寝需要人去看着。咱家喜欢那等日子,种种菜,洒扫一番,然后自己做饭,心静,则人不惑,兴和伯,闲暇时也可打打坐,返照一番。” “返照……” 这是道家的说法,内视己身,实际上就是观想法,观想身体内部。 方醒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却笑的从容,就不忍的道:“心静,闭门即深山。孙公公何必自苦?” 两人坐下,孙祥就收了微笑,身体微微侧俯过去,认真的道:“兴和伯,安纶……咱家看他许久,小聪明,装憨傻是有的,可……小人得志,咱家却认为不能够,不可能!” 方醒皱眉道:“孙公公,许多事都看事不看因,他既然当街给了本伯没脸,那自然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我为啥给你面子? 孙祥坐直身体,缓缓的道:“咱家已经抽了他一顿,就在来之前,狠狠的抽了他一顿。” “安纶……他若是小人得志,咱家喝令他跪下时,他不会跪,更不会任由咱家抽打……” 方醒觉得很无趣,“孙公公,不管他是想干什么,可拿本伯来作伐……此事无需再提,孙公公若是有暇,可到书房……” 孙祥摇摇头,起身欲言又止,然后告辞。 方醒破例把他送到门口,孙祥最后回身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撒手不管了,兴和伯,山东就要开始了,咱家这段时日就在盯着那边,只希望大明能好好的,一直走下去……” 方醒点点头,孙祥微笑道:“咱家的路……走完了,兴和伯,好好走。” 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微笑也渐渐凝固。 这是在告别! 从进宫到现在,他经历了什么? 然后权倾一时,从司礼监到了东厂…… 可再多的权利也无法长久,终究有谢幕的那一日。 方醒觉得这一天肯定是倍感落寞,如今看了孙祥,却觉得低估了告别的伤感。 “这一条路……很艰难。” 黄钟看着远去的孙祥,生怕方醒生出颓废之心来,就劝道:“伯爷,孙祥算是求仁得仁,也算是善终了。” 方醒看着远方,微笑道:“是啊!他算是得了善终,而我,却忘记了善终。” 他阻止了黄钟的劝说,叹息道:“这条路是孤独的。有时万人簇拥,有时冷漠,你要能享受万人簇拥而不骄傲,也要能忍受冷漠和孤独而从不懈怠……” “伯律,安纶之事我并未在意。” 方醒微笑道:“真的,我知道孙祥这是想保安纶的命,所以我只是想告诉孙祥,我不想动手。” “我能干掉安纶,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 “定国公能看住山东一地吗?” 朱瞻基问的很轻松,仿佛山东哪里肯定是风和日丽,波澜不惊。 定国公徐景昌此刻正坐镇山东,盯着各地。 上次济南就弄的烽烟四起,这次是整个山东,会如何? 徐景昌那个老纨绔怕是不行吧? 不管多希望皇帝放弃此次行动,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让杨士奇还是出班说道:“陛下,定国公就在济南,可他终究武功不显,臣担心怕是威慑不够。” 此事按理武勋那边更有发言权,可却最不好说话。 你要是说没问题,等出了问题就会被连带。 你要是说有问题,徐景昌铁定会把你记在小册子上,等待时机疯狂报复。 所以武勋没说话,文官们倒是一个个接着出来。 “……山东一地颇大,定国公在济南如何能及时赶赴各方?臣以为要不……再缓缓吧陛下。” “……” 朱瞻基听着下面的话,却已经神游物外。 这些人说的再多,可建设性的意见却少。 他沉声道:“英国公怎么看?” 徐家和皇室的关系太亲了,在场的也只有张辅才敢不忌讳的说出真实的看法。 张辅出班,群臣沉默。 上次文武对峙时,张辅一人独对他们,谈笑间,就准备和他们彻底翻脸了。 张辅肃然道:“陛下,济南一地原先被兴和伯镇压过一次,可以称得上是平息了一半,剩下的那些人……臣以为还是以震慑为主,有济南的前车在,除非是疯子,否则没人敢对抗……大军!” 镇压! 大军! 张辅没有含糊的就站队了。 “臣以为当派人在山东之外游弋,和定国公一内一外,震慑不臣!”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以为还是调解为上,可令各地官府派人盯着各处,召集那些士绅,把朝中的难处,君父的难处说清楚……” 朱勇冷笑着反驳道:“若是有冥顽不灵之辈,该当如何?” 杨荣侧身,眼神陡然凌厉,说道:“那便是无视君父,无视朝中,当严惩!” “好!” 朱勇冲着那些面色不渝的文官挑挑眉,说道:“杨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尼玛!这人是在挑衅,外加离间! 很拙劣的手段,可在此时却格外的有用。 一些暗含不满和愤怒的目光盯住了杨荣,对他居然站队了很不满。 你作为首辅有压力我们理解,可你不说反对吧,起码含糊些表态不行吗? 杨荣微微一笑,从容回班,风度极佳。 张辅微微颔首表示赞赏,然后说道:“陛下,济南居中,些许动乱即可扑灭,若是大股叛逆作乱,在山东边上的大军即可奔袭,如此当无不稳。” 朱瞻基点点头,目光扫过文官,朗声道:“着兴和伯领军去吧,另外,成国公去济南。” 这是警告! 朱勇去济南就是加强控制,如果出现问题,朱勇可以领军去镇压,徐景昌继续坐镇济南。 而让方醒在山东外围游弋,这才是真正的震慑。 看看吧,那个煞神就在外面盯着呢!谁敢躁动,那就等着全家拿下吧。 可皇帝对方醒的使用是不是过度了些? 回到值房,辅政学士们沉默了一阵,但却对杨荣先前的表态没有异议。 辅政学士不站在皇帝的一边,迟早要滚回家去吃老米饭。 金幼孜有些沮丧,他看着这些同僚,苦笑道:“诸位,山雨欲来啊!” 黄淮喘息几下,有些不满的道:“陛下派了方醒去,这是在用刀子吓人,可刀子不能多用,用多了……” 金幼孜冷笑道:“用多了,刀子也就废掉了。” 两人相互微笑,一直没说话的杨溥用手搓搓脸,瓮声瓮气,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管有多重用,可臣子终究要知进退,知道保身之道,否则君王也……为难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8章 离别 方醒也有些意外。 “我以为会是英国公去,毕竟陛下要武勋站队的想法应该许久了,此次就是机会。” 书房里,黄钟在摩挲着玉佩,目光有些呆滞。 解缙也没好多少,他面色冷峻的道:“济南是你镇压下来的,徐景昌在那,陛下又派了成国公去帮衬,为何还要让你去?不管是张辅还是其他武勋,随便派一人即可,可……” 他们都在担心着,担心方醒一步步的涉足进去。 “伯爷,那不是小河,而是……海!” “那又如何?” 方醒却不在意这个,他起身道:“解先生,伯律,相信陛下,相信我。” 朱瞻基此举是想把他从第一线拉回来,可却知道他不肯躲避,所以只得让他在外围游弋。 什么狗屁的使用太狠! 那是方醒不愿意置身事外好不好! 方醒如果不愿意去,朱瞻基也不可能会强迫他。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迟早会吃大亏。 …… “因果因果,你自己种下的因,以后是什么果……咱家不知道。” 孙祥坐在炕上,依旧是慈眉善目的在拨动着佛珠。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包袱,门外两个太监悄然后退。 安纶一下跪在地上,垂首道:“公公,承蒙您错爱,奴婢……算是熬出头了,可……可东厂终究是陛下的家奴,而兴和伯却掺和进了国本里,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东厂肯定不能卷入进去,这是奴婢的一点小心思……” 孙祥闭上眼睛,叹息道:“你的心思咱家也不知道,兴和伯何许人也?那是陛下最信重的重臣,你居然敢当街羞辱,安纶,你……兴和伯睚眦必报,你若是觉着错了,就趁着今日去道歉吧,他想必会卖咱家一个面子,放你一次。” “至于以后,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咱家去了皇陵,种菜扫地,闲时和仁皇帝说说话,以后……没以后了。” 孙祥看到安纶只是垂首,却不肯说话,就叹息一声,然后下床来走到他的身前。 “你……咱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个位置终究是在刀子的边缘游走,不小心就是千刀万剐……安纶!” “公公。” 安纶抬头,泪流满面。 孙祥一怔,然后摸着他的头顶,叹道:“咱家不知道你在想啥,可安纶……人要稳啊!” 安纶只是抽噎着。 “哎!” 孙祥无奈的道:“宫中就是个是非地,你今日得罪了兴和伯,他是陛下的半师,以后太子的老师,你这是自己找死啊!” 安纶只是摇头,孙祥深深的吸一口气,转身拿了小包袱,再次回身时,他已经面无表情。 安纶起身扶着他,却被拒绝了。 “咱家还没老。” 孙祥缓缓走出去,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公公!” 不管是谁,在见到孙祥出来的一瞬,都齐齐跪下。 孙祥止住脚步,眼神多了沧桑。 “什么都是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孙祥的眸色渐渐转为冷淡,然后说道:“无需多礼。” 众人起身,渐渐围过来。 孙祥缓缓朝大门方向而去。 他嘴里说着一切皆是虚幻,可边上的安纶却看到他的眼睛不停的在眨动着,嘴唇紧抿。 “公公。” 一个年轻的番子突然喊道,然后挤到了近前,一脸期盼的道:“公公,您在这里,咱们供奉您百年,不好吗?” “是啊公公,您在东厂里呆着,咱们看着,您想怎么都行…….可皇陵,那边谁来伺候您呢?” “公公,皇陵清苦,没人伺候,您年纪大了,以后咋办?” “公公,您可以在宫中荣养啊!小的听闻原先是说让您在宫中荣养的。” “公公,难道是宫中有您的对头?是谁?咱们干掉他!” “杀了他!” 孙祥掌握东厂以来,堪称是心慈手软,对手下多有照顾。 特别是东厂在哈烈的探子惨死之后,安纶不顾自己已经要到退下来的时段,果断从中周旋,把那些烈士的身后事处置的坦坦荡荡的,东厂上下都感佩不已。 所以此刻见他落魄无依的模样,东厂上下顿时就心酸了。 人之初,性本私。 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动容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敢给孙祥一个脸色,或是出言不逊的话,他绝对可以回家去准备后事了,而且是全家的后事。 孙祥的脸上依旧冷淡,点点头道:“多谢了,大家各自回去,好生做事。” 沉默! 然后那个年轻的番子就爆发了。 “公公,是谁?是谁逼着您去守皇陵?小的马上去杀了他!杀了他!” 孙祥见有群情激昂之势,就说道:“咱家记得你,前年你做事毛躁,漏了消息,咱家让人打了你十棍…….没错吧?” “公公!” 年轻的番子含泪道:“小的按规矩最少三十棍,半条命都没了,公公宽容,小的才有了生机。” 孙祥苦笑道:“咱家那是慷大明之慨,并无恩情与你,若是有,那也是陛下的恩情,你却不可记错了人。” 年轻的番子一愣,安纶喝道:“那是国法,公公法外开恩,那是念及你等勤劳王事,却是陛下的指示,弄不清楚的就闭嘴!” 施恩也得看时机和环境。 这个时候施恩,当事人和大部分人倒是感动或是感激。 可于国事何益? 孙祥算是聪明的,但依旧有瑕疵。 他看看大家,微笑道:“咱家马上走了,你等……咱家就希望你等过的更好些,别去刀口寻消息,但这不可能。” “大明需要消息,所以……以后小心吧,啊!” 孙祥拱拱手,然后缓缓出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沉默的看着。 他们不但看着孙祥离去,也在看着虚扶着孙祥的安纶。 新旧交替,安纶作为人选早就被人暗中揣度。 而前日安纶在长街上给了方醒没脸的消息,稍后就传遍了全城。 许多人在欢呼着大明出现了一位不畏权势的好人! 是的,安纶在外面的口碑不错。 这是一个好人! 于是破天荒的,外面许久都没骂过东厂了。 不但没骂过,而且还赞许有加。 昨日有人在当红女妓的床上做了一首诗,就是夸赞安纶的。 安纶火了! 火透北平城,并在向周边发展。 可作为皇帝的家奴,突然火遍了半边天,这个味道总觉得不对。 所以大家在看着,想看看这位新人厂督能带着大家走向何方。 孙祥走到大门边上,然后缓缓回身,面色呆滞的拱手道:“都好好的,要好好的……” “公公保重!” 顿时里面就跪下了一大片。 “公公,留下吧。” 安纶坚信只要孙祥愿意留下来,皇帝那里不会是阻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79章 正如红尘 “咱家……累了。” 孙祥看到了俞佳,他在门外,见孙祥回身,就拱拱手,然后摇摇头,退到了边上。 这是不想打扰孙祥最后的时刻。 这个待遇算是极佳,而且很有人情味。 孙祥微微摇头,回身看着这些手下,心中百感交集,冷淡的姿态自然就装不出来了。 看着他们,千言万语,以及未来的萧瑟和孤独在心头涌动,孙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纶的脸上还有被孙祥抽打的红肿,他低声道:“公公,说些话吧,好歹以后有些香火情。” 太监最不奢望的就是情义,所以他们喜欢在任上时就把权利使尽。 然后就算是落魄了,也不能悔。 这世间大抵没有谁能比太监这个群体更理解人性本私、人心难测的道理吧。 再也没有! 所以孙祥微微摇头,却看到了那个年轻的番子。 那是一双哀伤的眼睛。 不舍、悲伤、沧桑、恻然和担忧…… 孙祥一直在摇头,微不可查的摇头,并苦笑。 “走便走了,这是何苦来哉!” 他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想让皇帝猜忌东厂里有多少是自己的心腹。 所以他今日越冷淡越好。 可…… 孙祥拱拱手,干咳了一声,说道:“咱家只有些话想对你等说说,跟着陛下,紧紧地跟着,别阳奉阴违,这便是咱们东厂的要务,记住了这些,凭谁也不能动你们。” 他再次拱拱手,微微侧脸,看着右边的安纶说道:“你……且好自为之。” “咱家走了!” 孙祥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在大家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往门外走去。 瞬间,他的腰背一下就塌了下去,佝偻着。 俞佳在门外拱手道:“孙公公,此去尽可放心,若是有何需求,自然有人照拂。” 孙祥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老态毕露。 他拱手笑道:“那些小崽子们多少有些念旧,不过咱家去了皇陵,自然会安心守着,只愿去后能得眷顾,好歹去天上继续服侍仁皇帝。” 俞佳点点头,说道:“一定,陛下对孙公公也多有信重,此番离去,当是荣养。” 这是个让人极为狂喜的允诺。 荣养,自然是有人伺候着,衣食无忧,医药无忧。 孙祥微笑道:“陛下隆恩,奴婢感激不尽。” 他点点头,看了安纶一眼,眼神宁静,然后大步向前。 前方有一辆马车,孙祥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去。 安纶追了出来,他忘记了和俞佳见礼,而是呆呆的看着离去的马车。 俞佳也忘却了目的,和东厂的人目送着马车远去。 “红尘烦苦……如身在荆棘,心不动,则无伤。心动,则荆棘刺身,百般煎熬……” “心清明,则得大自在,万般荣华皆为虚幻,水中花,井中月,于我何伤……” 安纶呆呆的看着马车远去,眼中多般神色涌动,最终变为安静,并无情绪。 他的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然后失笑。 佛珠并非人人皆可拨动,这是孙祥的话。 心中不宁,心中无慈悲,数佛珠的次数越多,罪孽便越多。 俞佳微微一笑,觉得算是完成了一事,就满面春风的说道:“安公公此后掌管东厂,必然是平步青云,咱家在此提前贺喜了。” 安纶的心中一凛,急忙堆笑道:“俞公公说笑了,咱家只是侥幸,此后当战战兢兢,不敢轻率。” 俞佳和方醒的关系不错,而安纶却羞辱了方醒。 那么俞佳的客气是哪来的? 俞佳点点头,说道:“那咱家这就回去了。” 安纶想送,俞佳却笑着婉拒了。 他笑的很和气,态度却很坚决。 方醒是谁? 当今陛下亦师亦友的心腹! 以后弄不好就是未来太子的老师! 这样的人也是你安纶能羞辱的? 现在不和你计较,那只是因为你这是在表忠心。 可你表忠心却找错了对象! 以后……谁知道呢! 俞佳看了安纶一眼,却意外的没看到惶恐,相反,却很平静。 这人…… 送走了俞佳,安纶回到原先孙祥的房间里,反锁门,然后从柜子里摸出檀香点燃,就学着孙祥在床上盘腿坐着。 檀香渺渺,室内温度渐渐升高,几如蒸笼。 安纶的鼻尖多了汗珠,渐渐的,他的背腋出多了湿痕。 其实验证心境的办法,最好的就是打坐。 特别是夏天时,心不静,自然烦躁不安。 “……诸般罪孽,皆为夙缘,当不兴贪嗔,不兴杀戮……” 渐渐的,安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呼吸就像是低泣般的在室内轻轻的回荡着。 无数微尘在光明中盘旋着,或是上升,或是缓缓落下。 正如红尘! 一声叹息,然后是缓缓的呼吸声。 …… 马车出城,一路往皇陵去了。 而方醒此刻已经身在聚宝山卫。 熟悉的营地,熟悉的操练,让方醒轻松了不少。 他记得原先老千户所里许多人的名字,偶尔忘记的,只要对方说出什么时候进来的,经历过什么战斗,方醒多半都能想起来。 “陛下令聚宝山卫过河间府,然后左右游弋,至于海对面,此次并不在清理之列,那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清理的。” 天气炎热,方醒的精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此去山东,各部分开监督各地,一旦发现异常,先动手!” 方醒笃定的道:“动手了再说,敢反抗的杀之无罪,事后有错,都算是本伯的!” 林群安问道:“伯爷,那些人大多是士绅,地方官府可会合流?” 方醒沉吟了一下,王贺却不屑的道:“他们不敢!大军在侧,谁敢附逆,马上全家拿下,没谁能例外!” 林群安笑道:“那下官就放心了。” “遮遮掩掩的,哪像是厮杀汉!” 方醒喝骂道:“担忧就担忧,怕个屁!那些官吏若是同流合污,拿了再说,杀之无罪,这是本伯的话,稍后传下去。” 王贺遗憾的道:“可惜咱们只是在外围啊!多少功劳都让给了定国公和成国公。” 方醒淡淡的道:“没什么功劳!” 王贺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他们已经升无可升,这只是投名状罢了。” 徐家毕竟是皇亲国戚,只要不犯大错,自然会与国同休,所以徐景昌下手就没留情过。 只是成国公朱勇却要仔细观察,一旦发现有躲避矛盾之举,此后成国公府大抵就关起门来做人了,还比不得一个豪商。 这便是帝王信重与否的利害关系! 失去帝王的信重,你必须要诚惶诚恐,什么享受就别提了,那是自作孽。 你还得要战战兢兢的,吃穿用度都得主动降低,否则自然会有察言观色的御史揪住不放,弹劾你骄奢淫逸。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0章 进驻河间府(感谢“舌尖上的大明”成为本书新盟主) 勋戚的日子从朱棣驾崩后就越发的难过了。 朱勇深知这一点,所以多次主动请缨出战,可却被朱高炽和朱瞻基轻飘飘的挡了回来。 勋戚要没落了! 这个认知已经成了勋戚中的共识。 没啥大志的自然混吃等死,觉得日子不错。 还想着建功立业的却有些倒霉,遇到了朱瞻基这位不喜勋戚的皇帝,于是只能蹉跎着。 好在皇帝对勋戚的待遇不错,至少还能维持体面。 所以朱勇的速度很快。 当他出现在济南,出现在徐景昌的身前时,比他提前一天出发的信使才刚离开。 “成国公?” 徐景昌有些懵的问道:“你不是该明日才到吗?” 朱勇握着马鞭,看了一眼室内简单的装饰,只觉得精神百倍。 这就是一种新鲜感,哪怕是再差的条件,朱勇现在也会甘之如醇。 “废话少说,定国公,现在济南城中如何?” 徐景昌瘦了些,他欣慰的道:“你来了就好,目前城中倒是安稳,这还是上次兴和伯杀出来的煞气在镇压着,消息已经到了各地,就等着各地官府的禀告,成国公,这是大事啊!” 朱勇摆手拒绝了送来的毛巾,沉声道:“陛下在盯着山东一地,而你我就是陛下的眼睛和拳头,定国公,一旦出事,你我两家人此后就别想再翻身!” 徐景昌无奈的道:“我知道,所以不敢懈怠,只是山东一地不小,又距离京城这般近,哎!兴和伯在外围,陛下这是要冷眼看着啊,一旦有人敢谋逆,怕是咱们都要被猜疑了,到时候兴和伯率军突袭,你我就成了废物……” 朱勇皱眉道:“那就动起来,斥候呢?” 徐景昌没好气的道:“这些事徐某不会忘记,在得了消息之后,斥候就已经出发了。” 朱勇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定国公,不会安静的……” 徐景昌眉间阴郁,纨绔气息荡然无存。 他冷冷的道:“不安静,那就用刀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 河间府外围,方醒看着前方田地里那些慌乱奔跑的人,说道:“这个农庄不错,去,告诉他们,我们要在此扎营,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一队斥候进了庄子,没几下就再次出来。 “伯爷,这家主人说愿意腾空庄子,他一家子到别的地方……” “不要他的庄子,就那片空地就成。扎营!” 方醒下马,负手在田边散步。 “斥候马上出发,在山东一地四处哨探,有消息快马来报。” 身后的林群安马上挥手,早就准备好的斥候游骑纷纷打马远去。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站在远处不敢乱动的农户,就说道:“在这里扎营可以避开不少眼线,告诉那些农户,近期不许乱跑,至于其它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子的主人站在主宅外面想过来行礼,却被人拦住了。 方醒瞥了那边一眼,说道:“告诉他,他家的田地就有投献的,大军到此,他自己看着办,另外给那些农户一些补偿,粮食或是铜钱,随便他们选。” 方醒不喜欢为难普通百姓。 所以当河间府知府陈扬被挡在庄子外面时,只能徒呼奈何。 对方醒把这里当做是帅帐的行径,河间府上下都是心惊肉跳。 这里隶属京城,方醒率领聚宝山卫到此,一旦动手,整个京师都会震惊。 接着大明北方将会开始混乱! 陈扬打个寒颤,不顾挡在前方的军士,冲着方醒那边喊道:“兴和伯,下官有要事禀告…...” 方醒皱眉看去,辛老七说道:“老爷,他来的太快了。” “这里离府城很近,他们应该有人去打探消息,这说明陈扬的胆子极小。让他过来吧。” 那片空地后面是个小山坡,炎阳灼热,山上的绿色让人心中一畅。 方醒看了看,觉得眼睛舒服了些,就回身对过来的陈扬说道:“稳住河间府,出了岔子,你自己清楚后果。” 陈扬被这杀气腾腾的话吓坏了,急忙拱手道:“兴和伯,下官可没收钱啊!下官经得起查验,随便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下官家里就那些东西……” 方醒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表白’,说道:“看好府城,各地消息要盯紧,有何异常不对的,马上来报,自然就没你的错。” 陈扬欢喜的走了,方醒皱眉道:“山东一旦大乱,京城马上就会跟着闹腾,到时候势头一起,大明各地那些人就会在背后蛊惑,烽烟……处处……” 王贺恍然大悟道:“兴和伯,怪不得你选在了河间府,只要咱们卡住这里,山东就算是叛逆遍地,京城就会稳如泰山。” 方醒指指左边说道:“天津卫那边没人敢去闹腾,否则咱们和保定府那边一压过去,叛逆就只能跳水喂鱼。” 王贺跟着方醒多年,也算是一位宿将,他低笑道:“兴和伯,咱们在了这里,济南府那边的兵力就多余了,那两位国公只能把大部分兵力调到其它地方,这心中多半是在憋闷吧。” “憋闷就憋闷,咱们不戳这一下,他们只会坐镇济南府,然后自我感觉良好的在运筹帷幄。” 营地飞快的在成型,方醒率先进了大帐。 王贺在外面犹豫了一下,就挡住了林群安等人,低声道:“咱家找兴和伯说些私事。” 他进了帐篷,因为天气热,所以帐篷前后都开了口子。 前后一开,风就能贯通。 辛老七正在挂地图,方醒负手在看着。 听到脚步声,方醒没回头说道:“山东一下,接下来就是北平了,所以此次驻军河间府,就是想试探一番京师境内士绅的胆量。” “北平,京师,首善之地……” 方醒眯着眼,面色渐渐冷淡。 “只要能把士绅的优待打下去!” 方醒回身,对王贺说道:“那么一税制,包括户籍革新都将会事半功倍,明白吗?所以为此本伯可以不择手段!” “开始会很艰难,所以干脆就选了士绅优待来开刀,兴和伯,这是想一举打下他们的傲气,一劳永逸吗?” “对,所以你要盯紧了那些人,不管东厂还是锦衣卫,谁干涉影响到这个进程,不管是番子还是厂督,杀了就是!” 方醒看了王贺一眼,眼神有些冷漠。 王贺拱手苦笑道:“兴和伯,咱家知道了,只是……” “你想为安纶来做说客?” 方醒冷冷的道:“东厂是陛下的家奴,你也一样,此刻什么都没有此事重要,忘掉安纶,盯紧了我说的那些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方醒一旦放开兴和伯的气势,王贺就只有恭谨的份。 等他出去后,辛老七说道:“老爷,王贺还行。” 方醒点点头,面色古怪的道:“我总得要看看,看看再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1章 威压兖州府(为盟主‘V5程小哥’贺,加更!) 方醒坐镇河间府,聚宝山卫随即化整为零,在四处游弋。 他们不单是在附近,渐渐的,有时候甚至会深入到兖州府。 一时间山东各地风声鹤唳,关于那个煞神正提着刀子准备砍人的消息传遍各处。 百姓大多欢喜,即便是那些投献的百姓,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宣传下,对一税制也抱着憧憬。 所以悲伤的只是那些士绅们! 天使策马在山东大地上疾驰着,在骑兵的拱卫下,所到之处,人人俯首。 这是破例! 按例仅需去济南府传旨即可,可此次却是让天使在各府来回奔波,目的很简单。 “……山东一地全数取消,抗旨不遵者,全家流放…….” 天使被晒得满面通红,有些地方都在蜕皮,可当那些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后,城门处一阵寂静。 兖州府! 没有去府衙! 天使就在城门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念完了旨意,然后看看四周,虽然难掩疲惫,却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在挂念着你等,陛下担心你等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到头辛苦下来,依旧是衣衫褴褛……” 城门内外最多的就是百姓,其次有几个士绅,他们难掩愤怒和绝望…… 天使看到了那些愤怒和绝望,所以眼神凌厉了几分,说道:“如今定国公和成国公坐镇山东,兴和伯在外游弋,可见陛下对此事的痛恨,你等要大胆些,谁敢隐瞒或是欺压你等,去衙门举报!” 气氛渐渐的沸腾起来,人群中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多了红晕,就像是喝醉了酒。 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眨巴着眼睛喊道:“大人,小的家中被侵占了三亩地。” 天使出发前就被朱瞻基叮嘱过,一定要让百姓感受到来自于皇帝坚定不移的关怀。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喝道:“去府衙告状!”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了黯然,天使的心中一动,就厉喝道:“陛下的旨意在此,谁敢忤逆?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军士出去看了一眼。 烈日下,一百余骑正疾驰而来。 在朝中向着山东施压时,这点儿骑兵不算是什么。 可这群骑兵背上的细长枪管却让军士心中一惊,不禁喊道:“是聚宝山卫……” 战马飞驰而来,马蹄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让心脏不禁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这是错觉! 这是聚宝山卫,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字带来的错觉。 那些百姓不禁让开了道路,露出了微笑的天使。 那一百余骑飞快到了城门外,然后纷纷勒马减速。 为首的百户官在马背上拱手,说道:“下官聚宝山卫百户仇简,奉伯爷令巡视各处,若有不臣,杀之无罪!” 战马在喘息着,轻轻摇动着脑袋。 天使点点头,说道:“兖州府有人不敢说话,现在便去府衙,你等压阵,若有不臣,斩杀无罪!” 那老汉眨巴着眼睛,惶然道:“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仇简只是方醒打散派下来的小队之一。 你们下去只有一件事:震慑!果断的震慑! “去府衙!” 仇简拔出长刀,麾下一起拔刀,顿时城门前刀光闪耀人眼。 “带着他!” 天使指指老汉,有人过去带他上马,然后一行人往府衙去了。 等到了府衙时,尽管一路的马速很慢,可老汉被人扶着下来时都迈不动腿了,最后被两名军士架着进去。 早有人在天使到时就通报了府衙,知府等人都去了城门处,结果还没到城门,就看到天使带着大队骑兵进城。 等知府等人浑身大汗的跑回府衙时,天使已经喝了凉水,问了老汉的冤情。 “陶大人好大的威风!” 天使的话让陶力下意识的腿一软,接着又想起这里不是紫禁城,这才站稳了,然后请罪道:“下官不知……” 天使不是太监,他阴测测的道:“盘剥治下百姓,百姓求告无门,陶大人,这就是兖州府?” 陶力悲愤的道:“大人,下官自问并无此等罪过……” “钱波……” 天使缓缓的说出一个名字,陶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外侧,嗨了一声,说道:“大人,那钱波不是下官的人啊!” 天使冷笑道:“济南之事才过了多久?兖州府居然不知教训,依旧放纵下面的官吏,陶大人,你好自为之!” 天使起身,喝道:“拿了那钱波来!” 有军士大声应诺,可大家都不知道那钱波在哪里。 天使在蓄势,准备借此立威,所以不能迟疑。 陶力察言观色,马上喊道:“来人,带着他们去!” 早有官员出来应了,然后带着一队军士去抓那钱波。 那老汉已经站不稳了,等天使冷冷的问陶力关于清理田亩的进展时,他要靠在墙壁上才能维持着不滑坐下去。 陶力额头见汗,说道:“大人,兖州府各地士绅难缠,下官并未懈怠,已经派人下去清点各处田亩,前日还有小吏被殴打……” 天使大怒,问道:“你是如何处置的?” “兴和伯来了……” 这时外面一声喊,接着兴和伯这三个字不断被人说出来,越来越近。 陶力本就是站着,此刻听说方醒来了,顿时身体摇晃了几下。 天使马上就起身,然后转身对着门外。 方醒大步走进来,朝着天使拱拱手,然后问道:“本伯一路巡查下来,兖州府如何?”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过,天使都不敢自矜,急忙说道:“兴和伯,这边官吏有些散乱。” “是吗?” 方醒盯住了陶力,淡淡的问道:“陶大人说说,多少人?该入罪多少人?” 外面的官员们都两股战战,陶力直面方醒的压力,更是口干舌燥,几欲崩溃。 他结结巴巴的道:“兴和伯,下官……下官有……有……” “有什么?” 方醒看到了李嘉,他微微点头,然后冷哼了一声。 陶力几乎被这声冷哼吓跪了,他急忙说道:“下官有名册……” “虎头蛇尾,行事这般畏手畏脚,怎能委以重任?” 方醒皱眉道:“名册拿出来,马上拿下!” 等陶力把名册拿来之后,方醒立即令人去捉拿。 “除非是持械反抗的,否则注意留着,海外急需人手呐!” 方醒就坐在府衙的大堂里,天使已经告辞了,他还得赶往下一处。 陶力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看看外面。 原先他觉得自己握着册子进退两相宜,可方醒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 不堪大用! 这个评价传出去,他以后就别想再往上走一步。 所以他不时看一眼方醒,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和自己未来相关的端倪来。 面无表情! 他只收获了这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2章 你只是会投胎(感谢“密糖果果”成为本书新盟主) 方醒坐镇兖州府,盯着各方清理。 如果说济南的两位国公爷是定海神针,那么方醒就是狂风暴雨。 他坐在府衙里,兖州府从知府陶力到小吏无不疲于奔命。 各处清理田亩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随着信息的汇总,一张图表在慢慢的成型。 方醒就在看着这份表格,上面的数据在叠加着,不断的完善。 陶力觉得自己绝对是走了霉运,所以才引来了方醒这尊煞神的降临。 他有些慌了,在看到方醒对各种异常情况的果断处置之后,他开始慌了。 他站在堂下,看着方醒随意的吩咐人去拿了他的得力手下,通判周文。 “别顾忌什么,清理田亩,取消优待,本就有清理各地官场的意思,不然一税制如何推行?!” 方醒站在堂上淡然的说道。 陶力恭谨的道:“是,只是兴和伯,各地官吏多有包庇,很难厘淸。” 他说这话积蓄了许久的勇气,所以说完后他就看了一眼方醒。 方醒略微诧异于他这话的坦诚,点点头道:“地方官吏之间的庇护很正常,这并不是洪水猛兽,人性而已。所以清理是一回事,严格考成法,严格督查才是正道。” 陶力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醒是昨天到的,陶力昨晚一夜未睡,各种幻想,想的最多的还是被锁拿进京,一家人被关在大牢里,审讯之后就上船流放到海外荒岛,和那些野人为伍。 所以他对那些闹事的士绅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些人总是在侥幸,觉得自己能逃过罪责。 人心总是这样充满着侥幸,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伯爷,费县有小吏被打死,行凶的士绅卷带着农户进了山,自号楚王。” 斥候进来禀告了一个在陶力看来就是个噩耗的消息。 他面色苍白的道:“兴和伯,下官……此事和下官无关,下官愿意带人去清剿……” 方醒盯着他,认真的道:“你只要恪尽职守,那么就请相信陛下。陛下不会冤枉一位称职的官吏,做好自己就行。” 震慑、镇压只是一面,朝中和朱瞻基都不可能只知道冷酷的镇压,那样虽然臣服,人心却散了。 大明不需要一个噤若寒蝉的官场,朱瞻基有些意动,可方醒却坚定的告诉他,这样只是强压,在欠缺监督的情况下,会造成更激烈的反弹。 陶力拱手,感激零涕的道:“下官一定尽忠职守,为陛下守好这兖州府。” “兖州府……” 方醒不满的道:“这是大明,安宁富强的大明,无需守!” 陶力一个激灵,急忙补救道“下官一定……” 他的话被打断了! 被方醒脸上骤然多出来的冷意打断了! “楚王?有趣!” 方醒冷冷的道:“去一个百户所,本伯要见到那位楚王的脑袋!” 门外有人大声应诺,旋即外面一阵呼喊,马蹄声渐渐远去。 陶力噤若寒蝉! “楚王……大楚兴,陈胜王…” 方醒负手站在堂上,看着门外,微笑道:“大明政不通,人不和,可依旧不是秦末,陛下在京城,本伯在兖州,看看谁想做那陈胜!” 陶力躬身道:“兴和伯,下官亦敢持刀杀贼!” 方醒摇摇头,缓缓走出大堂。 府衙里人来人往,军士们背着火枪,手握刀柄,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没有人是完全无辜的! 所以,所有人都有嫌疑! 方醒缓缓走出大堂,随口吩咐道:“马上传令各处,有人谋逆,已被枭首,一家人将会到海外去,遍布瘴气的地方去……” “方醒!德华!”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然后有人大步进来。 “成国公?” 方醒迎过去,拱手道:“成国公为何来了兖州?” 来人正是朱勇,他目光扫过大堂那里,然后说道:“斥候说你突然深入德州,一路奔袭兖州府,我就想着来看看,助你一臂之力。” 奔袭? 方醒看了一眼朱勇,笑道:“谈不上奔袭,只是在外面游荡有些无趣,就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结果还好,至少府衙这边没有大问题。” 这是大明的土地,奔袭什么的只是朱勇求战心切的话。 “刚才看到骑兵出发,何事?” 朱勇突然问道。 “有人造反。” “造反?” 两人就站在中间,边上的人都躲着过去。 气氛有些不对,陶力走过来,在十步开外就止住了脚步。 他觉得那里是风暴中心,能把自己撕碎。 朱勇皱眉道:“要剿灭他们……” 方醒微笑道:“没错,所以我派出了骑兵,一个百户所,足以收拾那些逆贼。” 朱勇定定的看着方醒,方醒微笑着,两人静默了一瞬。 最后还是朱勇先说话:“你说了是外围游弋。” “是,只是兖州府这边有人骚动。” 两人相对而视,方醒保持着微笑,而朱勇的眼神却有些游离。 冷静和尴尬在蔓延! “我……并没有抢功或是干涉的意思。” 方醒最后还是解释了:“我说过,此生只到兴和伯,成国公,明白吗?” 他直视着朱勇,很坦然,没有爵位低的自卑或是惶然。 朱勇的眸子深处有些恼怒,说道:“可你在外,我和定国公在内,这是陛下定下的,至于兖州府,三队斥候正在各地巡查,消息两日一报……” “你……即便功劳不小,可终究需要尊重我与定国公……” 朱勇说出这话时有些为难,却是被激怒后的反应,只是平淡的说出来,对他来说已经是在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了。 陶力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后悔过来了。 一位国公,一位伯爵,他们要是弄出什么矛盾来,他陶力就是炮灰。 而且听到事情经过的炮灰,境遇会比不知情的惨许多。 他看了一眼方醒,担心方醒会为了朱勇这话而暴怒。 可方醒还在微笑着,只是淡然说道:“我若想,现在也是国公!” 轰! 陶力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定了,就嘶声道:“下官没听到!” 敢把国朝的爵位当做是普通东西的,大抵就只有方醒了。 可朱勇在啊! 我若想,现在也是国公! 这就是方醒的回击! 你牛笔个啥? 你还是袭爵,算是投胎投的好,才弄了个国公。 可我方醒只是不想罢了,否则现在我就能和你朱能平起平坐! 这里面最羞辱人的就是袭爵的暗示! 你就是纨绔子弟! 你就是个投胎的货色! 羞辱勋戚,最厉害的就是这个暗示! 朱勇的面色有些发青,眼中多了些厉色。 不管我的事啊! 陶力缓缓后退,只想脱离这个漩涡。 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聚宝山卫的军士和方醒的家丁,以及朱勇带进来的亲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3章 大势之前的小算盘 气氛紧张到辛老七都已经握住了刀柄,然后眼中杀机毕露。 他可不会管你什么国公爷,威胁到了方醒就是一刀。 朱勇的家丁忌惮他,顿时就紧张起来。 而且辛老七距离朱勇不远,就在方醒的身侧,想起他曾经在济南的雨夜里斩杀多名悍匪的事,一个亲兵不禁喊道:“保护国公爷……” “哈哈哈哈!” 朱勇突然笑了起来,一下就冲淡了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喝酒?” 朱勇点点头,骂道:“特么的!这一路晒死人了,吃了一路灰,弄些好酒解解乏!” 方醒当先,两人进了大堂。 “老七,叫人去弄个火锅,辣椒多放些,汤不红就不算数。” 辛老七应了,朱勇坐下道:“这天气吃火锅,还弄辣椒,你这是不嫌热?” 方醒笑道:“喜欢吃火锅的,都知道最好的时节在夏季,越热越吃,出一身汗,那滋味…..酣畅淋漓啊!” 朱勇把腰刀解下来,随手扔给进来的亲兵,然后活动着脖子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方醒说道:“一个士绅,大概是舍不得那些投献的田地,打死了小吏,然后卷着不少人进山,自称楚王。” “楚王?” 朱勇笑了笑:“什么狗屁的楚王,这是自己想弄死自己呢!他死定了!” 方醒点点头道:“是,我已令人去了,见之立斩!” “立威?震慑?好!” 稍后火锅上来,热气腾腾的,顿时就让朱勇没工夫说话了。 这季节的食材多,厨子弄了只鸡,还有两条羊腿,鸡熬汤,羊肉切片。 桌子中间摆着个小泥炉,锅里热气腾腾。 边上摆着几大盘羊肉片,还有时蔬。 酒是好酒,朱勇先喝了一口,然后夹了一块鸡肉,看着红色的汤,无奈的道:“明日怕是要夹着屁股走路了啊!” “有痔疮?” 方醒坏笑着问道。 朱勇尴尬的道:“有,吃了辣椒第二天就会飙血,特么的,火辣辣的疼!” 方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朱勇有些恼怒,渐渐的也笑了。 气氛变得慢慢的好了起来,先前的阴云仿佛都消散了。 方醒下了几片羊肉进锅里,然后找了块鸡腰子吃了,满足的喝了口酒。 朱勇等了等,然后夹片羊肉出来,看着肉片上的红色汤汁,愁眉苦脸的道:“很想吃,吃了明日却要吃苦头,德华何以教我。” 方醒舀了一勺子红彤彤的汤在碗里,然后吹了几下,轻轻的喝了一口,一脸的享受。 朱勇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那是鸡汤熬出来的,味道鲜美,但同样辣的不行,他却不能享用。 方醒喝了几口汤,说道:“苦头……谁都吃,有的苦头值得吃……” 朱勇淡淡的道:“苦头自然是可以吃,只是却怕吃了苦头,还得背负罪名。” 方醒笑眯眯的道:“那是想多了,要想让人卖力,可不只是惩罚和威胁,更多的是鼓舞,比如说……听闻有人去冲击见明报的地方,幸而成国公果断出手,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方某要多谢了。” 说着方醒起身拱手。 朱勇的眼中多了些亮色,压压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德华过誉了。” 等方醒坐下后,朱勇说道:“在京城待久了,出来有些不适,不过陛下重托在前,再怎么不适也得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好,否则也没脸回去。” 方醒赞道:“成国公忠心耿耿,陛下那边必然是在翘首以盼,就等着这边的好消息……” 朱勇的眼中多了笑意,举杯道:“如此我明日就回去,在济南盯着。” “正该如此。” …… “兴和伯,成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吃了饭,方醒去后面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出来就看到了王贺。 天空渐渐成了橘红色,夕阳在天边燃烧着。 方醒走出去,王贺跟在后面。 “成国公已经在城中安置了,手下的人都没出去……” 王贺在试探着。 方醒站在堂前,感受着微风吹来的阵阵热气,说道:“他们在济南坐镇,我却突然来了兖州,他担心什么?不就是替罪羊吗?” 王贺悚然而惊,说道:“那他这便是不忠!取消士绅优待多大的事,居然还怕这怕那的,难道他不怕陛下处置了他?” 天空中有些散开的云被晕染成了橘黄色,一缕缕的,就像是棉絮。 “谁都怕,明白吗?这里可是山东,谁敢、谁愿意亲手摧毁那些长久形成的堤坝,谁愿意做天下公敌?” 方醒回身,淡然问道。身后夕阳映照,他的身上仿佛在反射着辉光,神圣感十足。 王贺心中一惊,然后想起了连朱勇都得要忌惮几分,就问道:“兴和伯,难道是那家人出面了?” 在他想来,除去那家人之外,谁也影响不了朱勇。 方醒摇摇头,“不可能,那家人只要是不傻,此刻就该闭门不出,否则陛下可不会容忍!” 朱瞻基在盯着山东,只要那家人敢于冒头对抗,方醒就敢拿下! 至于朝中的反对,朱瞻基自然会一一压下! 再厉害的家族在此时也无用,在经过蒙元人的统治之后,原先的那些世家早就灰飞烟灭了。 仅存的这家人自然知道厉害关系,所以分寸感很强。 “那是什么?若是自己的思量,那咱家觉得成国公怕是要完蛋了。” 王贺对武勋也没多少好感。 至少他们在历次争斗中并未表现出坚定的立场。 这让以皇家奴才自居的王贺很不以为然,觉得这些人端着皇家的碗,却很不地道。 所以他自然不会客气。 方醒打个嗝,觉得还有酒味。 他问道:“城中的士绅可有不安躁动?” 王贺摇头道:“你兴和伯都来了,谁敢躁动?那是作死!” 想起朱勇的亲兵都被辛老七吓坏了,王贺不禁嗬嗬嗬的笑了起来,让边上的辛老七不安的皱着眉头。 方醒看着被夕阳映照着的屋檐,辉煌一片。 他缓缓的道:“大势之下啊!这些人会如何抉择?” 王贺用手遮挡着眼侧,眯眼道:“谁敢挡?” …… “谁敢挡?” 朱勇吃饭时喝了不少,可他的酒量却不小,只是装醉。 屋里很热,他待不住了,就走出去,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 石阶冰冰的,让朱勇不禁舒坦的呻吟了一声。 右侧走来一人,问道:“国公爷,咱们以后是要全力以赴,还是……” 朱勇抬头看着夕阳,喃喃的道:“那日…...自焚的那人,我虽不惧,可却看到了那些目光……恨,狠,徐景昌是掌总,不管细节,方醒在外围游弋,就我到处跑,得罪的事也就是我在做,这样的布局……如何不让人心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4章 发展中的科学,沉闷的宫中 “方醒到了兖州,兖州噤声!” “是的,他本来是在外面游荡,却突然到了兖州,听说朱勇也去了,这是不放心啊!” “兖州有什么?” 静室内,两个男子相对坐着,桌子上两杯茶。 左边法令纹深刻的男子冷冷的道:“他上次在济南弄了那么多的杀戮,如今王裳操弄着那个什么见明报,好生扬眉吐气,那几个去捣乱的被朱勇令人拿了,你说说,这里面是什么?” 他对面的男子眉间有颗红痣,男子闭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两人静静的,呼吸渐渐绵长。 “朱勇,包括张辅都以儒家子弟自居……” 红痣男子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道:“他们武功赫赫,家世惊人,为何要屈尊于儒家?不过是慑于儒家之庞大,根深蒂固。他们害怕被猜忌,于是就主动投向了儒家…” 左边的男子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说道:“可这几年张辅和朱勇却开始远离了,这是何故?方醒……” 红痣男子双手抱腹,淡淡的道:“和方醒无关,方醒只是一个引子罢了,关键在于从文皇帝开始,皇室对儒家的态度有些暧昧,而朝中的重臣们无法抑制,于是张辅他们自然就会抛弃咱们,这是墙头草,随风倒。” “皇室,皇帝才是关键,方醒只是引子。” “方醒……” 法令纹男子叹息道:“你小看了他的作用,文皇帝当年冷眼看着他在影响着当时的太孙,然后逐步引他进了朝堂,渐渐的,他通过征伐得了文皇帝的信重,至此……科学!!!” 男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红痣男子叹息道:“是啊!如今遍地都是科学的书籍,号称是识字就能自学,引得那些私塾和社学渐渐的昌盛起来。” 室内再次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红痣男子幽幽的道:“那王裳……胆大啊!” …… 见明报的基地就在济南城中的一个院子里,隔壁就是印刷的地方。 王裳很忙,他不但要审稿,还得要审查出来的成品,忙的不可开交。 王植跟着帮衬,专门和外界联系,见老父忙碌,就劝他多歇息。 可王裳却断然拒绝了,并用一堆大道理喝走了王植。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每日早早起床,匆匆吃了早饭,就来了此处,然后开始巡视各处…… 他开始审稿,逐字逐字的读,然后一段段的推敲。 审稿完之后,他会喝一杯热茶,然后休息一刻钟。 稍后王植就会进来,给他说邸报的发行情况,以及外界的各种反馈。 “……上期那篇论赋税的文章被人驳斥,说是误导君王,诱惑百姓,天下就没有均赋税的时候,若是那般,天下大乱。” “那篇论儒学渊源的文章引发了轰动,各地士林都在争论,各种意见都有,有人说这是想搅乱儒家内部的奸计,有人说文章有些道理,但要驳斥……” 王裳听了,然后说道:“赋税…本就该均了,否则人人都会去寻那特权,不管如何革新,终究一场空。” “至于儒学渊源,这并没有可以辩论的,只是那篇文章里评论了一番儒学在历朝历代的兴衰和作用,这才引发了大争论,不过这是好事,有争论才有革新的希望。” 王植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革新……您指的是……” 王裳点点头道:“对。” 王植不赞同这个看法,“父亲,当今并未出一位能号召天下士林的大儒,革新……不可能!” 王裳抚须道:“你还年轻。” 王植苦笑着摸摸自己鬓角垂下来的几根白发,却不敢反对。 “科学在步步紧逼,眼光长远的人都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科学将会在民间自发的传播开来,等以后……” 王裳淡淡的道:“这是谁的布局啊!等以后那些儒家子弟都学了科学,都没了优待,谁胜谁败?” 王植想起了这个可能,不禁骇然道:“再加上那些无孔不入的科学子弟,父亲,如今自学了科学的人多不胜数,以后……” 王裳点点头道:“你该知晓了吧?” 王植当然知晓了,所以他才惊惧,并不安,然后才想到自己一家子现在就在科学的创始人的手下干活,于是不知悲喜。 …… 科学的发展壮大让人心惊,可这一切和宫中全无关系。 山东彻查优待士绅,这只是大明这个庞大国家的一角,皇帝依旧在处置着政事,辅政学士们依旧在兢兢业业的辅佐着。 夏季的风中渐渐的多了些干燥,各处巡逻的人就多了些,防止火灾。 酷暑让小方失去了活力,所以当风中送来些许凉爽时,它从婉婉的脚边爬起来,然后走到了门外。 风从外面吹来,吹动了枝叶,吹动了小方身上的毛,它欢喜的摇摇尾巴,回头跑了进去。 窗户边坐着一个少女,她双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只正在梳理着羽毛的小鸟。 小方停住了,它歪着脑袋看着婉婉,呜咽了一声。 婉婉缓缓的侧脸,看了小方一眼,然后问道:“在哪?” 小方不解的看着婉婉,又呜咽了一声。 少女叹息了一声,然后回身继续看着窗外。 “公主,太后娘娘召唤。” 门外有人进来,婉婉起身进了寝宫,伸开双手。 有宫女过来解开衣带,衣裳飘然落下…… …… 到了太后那里,胡善祥带着两个孩子也在。 太后正抱着玉米在逗趣,等婉婉进来后,见她精神有些倦怠,就说道:“春困秋乏,你该多走动些,免得整日瞌睡。” 端端嚷道:“婉婉姑姑懒。” 胡善祥嗔道:“胡说八道。” 婉婉笑着过来,然后坐在端端的边上问道:“端端可会做饭吗?” “做饭?” 端端摇摇头,然后好奇的道:“婉婉姑姑,您会做吗?” 婉婉点点头,太后笑道:“当年的花园可不就是你婉婉姑姑的地方吗?那炊烟都吓到了不少人,以为宫中着火了呢!” 婉婉皱眉埋怨道:“母后可别让端端知道这些,不然以后皇兄就要头疼了。” 皇后一听不禁大乐,笑的畅快,倒是让端端有些不解,然后就问胡善祥。 胡善祥也只是听闻,她看了婉婉一眼,说道:“你婉婉姑姑当年做饭很厉害,端端若是要学,就常去找你婉婉姑姑。” 这些都是婉婉当年的黑历史,她当即就不干了,然后和胡善祥闹作一团。 端端就屁颠屁颠的到太后的身前,哀求她告诉自己。 “你经常去就知道了,你婉婉姑姑会做好吃的给你哟,馋丫头。” 婉婉太闷了,这样的她让太后有些担忧,于是就让端端经常过去陪她,也算是一个消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5章 变态的安纶(为盟主‘猫鱼狗鱼都是鱼’贺,加更) “楚王?” 朱瞻基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一脸的愕然,再确认了一次。 杨荣也窘迫的道:“陛下,确实是。” 朱瞻基捂额道:“当初说百姓愚昧,可这算是什么?那位楚王还是饱学之士,难道这就是饱学之士的……道理?” 他侧身过去,忍不住就笑了。 杨荣也忍俊不禁。他低头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兴和伯恰好到了兖州府,当即令百余骑突袭,一战而溃,无人敢抗拒天兵。首领被兴和伯在兖州府的府衙前当众斩首……臣以为……或许应当押解进京,然后明正典刑为好。” 朱瞻基微微摇头,说道:“这是军中的手法,山东一地此刻便是战场,朕……不会插手,将在外,明白吗?” 杨荣心中一凛,说道:“陛下,东厂和锦衣卫的消息颇多,臣以为何不如直接让他们动手……” 朱瞻基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说道:“历来你等都不愿意朕动用东厂和锦衣卫,今日你倒是……” 杨荣默然,朱瞻基转身过去,淡淡的道“杨学士自去吧。” 杨荣躬身告退,朱瞻基转身过来,看着他出了暖阁,就问道:“兴和伯怎么说?” 一直在边上的俞佳说道:“陛下,兴和伯说他只是震慑,主要是看两位国公的手段……他就……看戏。” “看戏?” 朱瞻基失笑道:“定国公和成国公都知晓此事的关窍,他突然去了兖州府,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他现在在哪?” 俞佳面色古怪的道:“兖州府震动,随即山东震动,各地都被兴和伯这一下给吓住了,老实了不少,兴和伯已经回了河间府,奏章应该马上到。” 稍后果然来了奏章,朱瞻基仔细看完,然后吩咐道:“让东厂监察京官与山东之间的联系,若有不轨,拿下!” 俞佳应了,然后叫了人去东厂传令。 …… 孙祥走了,没有一点儿留恋的去给仁皇帝守陵。 安纶接手东厂之后倒是沉寂了几日,就在大家以为他会采取低调开局时,安纶却悍然出手,拿了两位京官。 证据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但刑讯同步进行,惨嚎声连东厂的人听了都觉得瘆的慌。 刑讯室里,安纶拎着皮鞭,气喘吁吁的盯着被绑在木柱上的人犯, 人犯的身上密布着各种伤痕,最为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那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个红点就意味着他遭遇了一次煎熬。 脸部完好的人犯绝望的颤抖着,喊道:“罪臣已经招了!已经全部招了,若有欺瞒遗漏,愿受凌迟而死……” 安纶止住了喘息,憨厚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阴森,说道:“王守道,你倒是好心机,交代了自己的贪腐,可你以为咱家会只为了贪腐拿你吗?” 人犯摇摇头,喘息了一下,抬头道:“公公,罪臣都交代了……” 安纶摇摇头,缓步走过去,俯瞰着人犯说道:“你曾在福建为官,告诉咱家……出去!” 安纶回身扫了一眼,室内的几个用刑高手都躬身告退。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室内阴暗了下来,一股子血腥味和尿骚味等东西混杂而成的味道渐渐浓烈。 人犯咬了一下舌尖,提振了一下自己随时会晕过去的精神。 这是最后时刻! 从昨天开始,安纶就亲自对他用刑,就像是在雕琢着一件珍宝般的细致。 所以当安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动时,人犯就哀求道:“公公,罪臣……您想要什么?罪臣都愿意……” “咱家不会屈打成招,你想多了!” “闫大建还在福建时,你就在那里,而且你和他的关系有些亲密,王守道,说吧,闫大建贪腐的证据……咱家就要这个,给了……” 安纶抚摸着王守道的脸颊,柔声道:“说出来,咱家会让你安然无恙……” 王守道的身体在颤栗着,却不敢躲避那只白胖的手。 白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蛋,那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地狱的诱惑。 “说吧,告诉咱家……你将会得到奖赏……” 王守道缓缓抬头,迎上了那道带着邪气的眼神,惊惧的道:“公公,闫大建贪腐!对,他贪腐,还喜欢玩女人,玩了好多……” 他感到脸颊上的那只手轻了些,然后离开,不禁欢喜不胜。 安纶站直了身体,叹息道:“你很好……” “公公,罪臣还能…” 王守道欢喜的自荐着,几乎语无伦次…… 哎…… 一声叹息,王守道不禁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安纶眼中的疯狂…… “你这个杂种!你这个欺骗咱家的狗杂种!” 安纶猛地扑过来,伸手在王守道的身上抓掐着。 “啊……” 刑房外的人离得远远的,等里面那不类人的惨嚎传出来时,都钦佩的嘀咕着。 “公公的刑罚真是一绝啊!” “听听听听!咱们用刑,谁能让人犯这般痛苦?” “是啊!这声音听着就像是被丢进了无间地狱,无尽的煎熬……” ……. 惨叫声戛然而止! 孙祥面色潮红的从浑身青紫,布满血痕的王守道的身上爬起来。 他面色潮红,喘息如牛,眼神中却多了绝望,以前不曾有过的绝望。 “谁?谁?” 王守道惊骇欲绝的看着眼神癫狂的安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疯子! “……东厂提督……是个疯子!” 安纶喘息着,缓缓蹲在地上,喃喃的道:“闫大建不会玩女人,我知道,咱家知道他不喜欢玩女人!我的家人……” 安纶眼中的仇恨让王守道惊惧不已,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怕了,他嘶声道:“公公,罪臣愿意说,什么都说……” 你想要什么口供我都说,别说是贪腐玩女人,就算是说他闫大建谋逆都没问题啊! 安纶渐渐的笑了起来。 他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嗬嗬嗬的笑了起来。 笑声如夜枭,带着凄厉。 王守道觉得不对,他挣扎着喊道:“罪臣愿意伏法!罪臣愿意去海外……” “嗬嗬嗬……” 安纶尖声笑着,走到了刑具架子边上,伸手拿起一把小刀子,然后转身。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憨厚。 他的脚步很稳,渐渐而来。 那步伐就像是催命的魔鬼,让王守道的心脏狂跳着。 “救命!救命啊……” “救命,安纶杀人了!” 外面的人都面面相觑,然后有人笑道:“公公这是要施展压箱底的手段吗?把王守道都吓出女人的声音来了。” “救命……啊……” 里面的声音真的就像是女人的尖叫,后来又像是一只被切割着咽喉的鸡。 一个胆大的想过去听听,却被人拉住了。 拉他的人低声道:“公公做事哪轮到你去偷听了?找死呢!” 这人低声道:“心痒痒的,就想知道公公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人这般癫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6章 沈阳出手 刑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安纶皱眉出来,说道:“此人太过奸猾,咱家失手了,去收拾了。 .” 这话不消说,大家都领悟了意思。 “公公,王守道狡诈,还嘴硬,熬不过刑就去了。” 一个档头堆笑着说出了安纶想要的话。 安纶有些疲惫的道:“你去清理了。” 档头欢喜的应了,然后也没叫人,就独自进了刑房。 柱子上的王守道浑身都是小口子,致命的伤口出现在了嘴里。 应该是用小刀从嘴里直接穿透后脑,一刀毙命! 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王守道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各型各色。 档头认得的有针刺,这是东厂最喜欢的手法,不容易致命,而且对受刑人的心理打击颇大。 你身上的肌肤那么大,用细针扎,得扎多久? 而那些一道道的伤痕却让档头有些迷惑,特别是那几处少了皮肉的地方,看着血肉模糊。 用刑之道首在震慑和疼痛,也就是要从精神上和**上给予人犯最大的压力。 可血肉迷糊这等手法却不会存在于东厂和锦衣卫之内。 太业余了啊! 档头凑近一看,那伤口处竟然有撕咬的痕迹,就像是上次他在城外乱坟岗看到一具新鲜尸骸被野狗啃噬后的痕迹一样。 他心中一惊,急忙拔出刀来喊道:“居然敢反抗,杀!” 外面的人听到之后就往里面冲,等进来之后,就看到王守道的身上多了十多道刀痕,浑身是血…… 档头还在劈砍着,他在王守道的肩头连续砍了好几刀,然后才气喘吁吁的后退。 “公公,小的有罪,竟然疏忽大意…” 安纶笑眯眯的道:“咱家居然没注意这人在装死,你何罪之有,罢了,收拾了。” 档头叫了心腹来帮忙,两人把王守道的尸骸拖了出去。 …… “大人,王守道死了。” 锦衣卫衙门里,沈阳正在看着案卷,闻言抬头问道:“刑讯?” 来人点头道:“大人,咱们的人看了一眼,身上全是刀伤。” 沈阳摆摆手,等人走了之后,他放下卷宗,皱眉道:“王守道…难道还能在东厂逃跑不成?就算是逃跑,也无需这般血淋淋的,安纶在弄什么玄虚?” 指挥同知郑成度已经彻底投向了沈阳,他看了一眼边上的千户米泉,说道:“大人,安纶突然下手拿人,陛下事先是知情的,王守道二人贪腐的证据确凿,而且听闻还和山东一地的官员有些来往……” “就在这段时日?”沈阳问道。 “是的大人。” 米泉升官了,但他并不满足,他更希望此刻坐在沈阳下手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借机就抢了个表现。 郑成度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却不好呵斥。 米泉好歹是沈阳的老下级,而且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而他郑成度当初可是给沈阳下过绊子,若非沈阳归来的时日不长,根基不深,早就寻个机会弄死了他。 所以他很是稳沉,该配合的绝对配合,该建议的也绝不保守,渐渐的竟然得到了沈阳的看重,当他出门时,多半是郑成度看守老巢。 米泉冲着他微笑了一下,眼神中却带着些挑衅。 郑成度微微一笑,对沈阳说道:“大人,安纶上任就得罪了兴和伯,此刻兴和伯不想让陛下不快,所以没动手,等过几年您再接着瞧,他安纶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米泉不甘示弱的说道:“大人,安纶现在是小人得志,东厂在他的带领下,迟早会被陛下厌弃,而咱们锦衣卫有了大人您,定然会重新振作起来,压倒东厂!” 沈阳不会吃这种马屁,他眯眼盯着米泉,沉声道:“去查查。” 这话看似信重米泉,压制郑成度。可郑成度却面色如常,不见异色。 米泉喜滋滋的起身应诺,然后出去。 沈阳的目光转到郑成度的脸上,带着审视的味道,说道:“你认为如何?” 郑成度说道:“安纶……下官觉着此人不该是张扬跋扈之辈,毕竟前车之鉴尚在,他若是不想以后死无葬身之地,必然该谨慎些,至少在今年之内要谨慎些。而砍杀了王守道,下官以为这其中必然有些故事,米千户能干,想必能拿到消息。” 沈阳点点头,就在郑成度心中欢喜的时候,他说道:“你…老于世故,看人做事沉稳,而米泉却失于稳重,你们都是本官倚重之人,要……和睦,不要过于争斗!” 郑成度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最后的反击没有瞒过沈阳,就起身拱手道:“下官知错。” 沈阳点点头,郑成度告退。 出了外面,郑成度想起刚沈阳的话,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不要过于争斗! 也就是说,在一个限度之内,你和米泉的争斗本官是不管的! 这是一位渐渐在适应锦衣卫指挥使职务的官员,他的手段尽管比不得那些重臣,还带着些烟火气,可对于锦衣卫这等地方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而东厂这个大敌,在安纶上位之后,终于露出了利齿,他们会不会向锦衣卫发出咆哮? 郑成度到了前面,悄然吩咐人去调查此事。 他在锦衣卫的人脉和手腕比米泉不知道多了多少,所以到时候谁先查出来,还真是难说。 …… 方醒已经回到了河间府的那个农庄营地。 所谓的楚王被一刀枭首,从犯都被押解进京,然后根据罪行大小决定流放地。 朱勇和他暗自交手一次,败退,并通过他向皇帝表态:一定会把山东之事办好,竭尽全力。 他在河间府的日子很逍遥,只是刚来没多久,不好请旨回家瞅瞅,只能是靠着书信和家中联系。 所以当他看到风尘仆仆回来的小刀时,就习惯性的等着书信。 “老爷,东厂和锦衣卫之间有些动静,沈阳那边大概是想抓安纶的手脚,然后一举压下东厂!” “安纶干了什么?” 方醒淡淡的问道。 安纶当时可是当街和他打擂台来着,沈阳的动作大抵有为方醒报仇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能确定,毕竟人心难测! “老爷,说是有官员死在了东厂,遍体鳞伤不说,还有多处刀痕。” “刀痕?” 审讯有伤痕很正常,可有多处刀痕,更像是泄愤的手法。 至于假设人犯逃跑被砍杀的可能,方醒觉得压根就不可能成立,否则朱瞻基那边马上就会收拾安纶。 安纶为何要泄愤? 方醒把此事和安纶当时怼自己的事联系在一起,却不得要领。 若说安纶小人得志,方醒是不同意的。 从金陵到北平,方醒对他有些小恩情,两人之间并无龌龊…… 方醒随即就丢下了这个疑惑,他相信安纶绝不敢把方家列入名单中,不然他会让安纶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跋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7章 试探 “那家人如何?” “还好,没敢动。” 方醒叹息道:“我很矛盾,既想他家胆子大的没边动起来,又想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奈何!” 王贺无奈的道:“兴和伯,那是不能乱动的,不然从上到下都要翻天了。”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陈扬那边应当是有了些眉目,进城去看看,好歹知道地方的士绅在想什么。” 两人带了些护卫出了营地,往府城去了。 从出京开始,方醒身边的守护力量就增强了,不但有家丁,还有一队精锐军士。 进了府城,一路往府衙去。 街面上很是热闹,特别是聚宝山卫驻扎在府城外的消息传进来后,对混乱的担忧都消失了。 于是酒照喝,女人照玩! 方醒一行人马众多,顿时就占据了大半地方,那些百姓只能往两边靠,却不敢埋怨。 只是挤来挤去的,却让两边做生意的商家大声抱怨着有人挡住了财路。 方醒走在中间,见到一家卖羊肉的小店外面一阵闹腾,然后一个男子拎着把砍骨刀追杀出来,把三个大汉追的亡命而逃。 “再敢来偷东西,砍死!” 方醒看了有趣,就对挡在自己身前的辛老七说道:“正好快午饭了,去他家看看。” 于是一群人随即就挤满了小店,刚才还彪悍无匹的掌柜兼厨师马上就喜得合不拢嘴来。 “小店主要是羊肉,牛肉也有些,不过却少,而且都不大新鲜。” 方醒在灶边看了一眼,说道:“羊肉羊杂弄一些,煮一碗面条。”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叫。” 方醒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家丁们和军士们大多都要了面条,于是掌柜忙的不可开交,最后还得要人去自己端了来。 辛老七给方醒端了一大碗面条过来。 面条上面飘着一层辣椒面,下面是一层羊肉和羊杂,最底下才是面条。 搅拌一下之后,方醒独自开吃。 羊杂略微带些苦味,特别是羊肝极嫩,让方醒也丢下了对寄生虫的忌讳,吃的风卷残云。 等他吃完后,手下的人才刚刚都得了面条。 看到掌柜得了清闲,方醒招手让他过来。 掌柜的到此时也看出方醒不是一般人,就堆笑着过来问了吃食可还好。 “还不错,你的手艺在京城也大可做得。” 方醒夸赞一句,就在掌柜的欢喜时,他突然问道:“最近城中可有生面孔?” “有啊……” 掌柜的脱口而出,然后懊恼的道:“大人,小的胡言乱语……” “说说。” 方醒摸出张宝钞,指指店里正在吃面的手下说道:“这里都是我的人,说说这些事。” 那些吃面的人都抬头看了掌柜一眼,各种眼神让他的腿有些发软,就颤声道:“大人,小的……” 方醒把宝钞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额外的。” 掌柜看看宝钞,吞了口唾沫,说道:“最近有些生面孔,大多是问了城外驻军的动向,还有的问了……兴和伯……” 收拢各种消息,开店的就得有这能力,否则多半是没啥生意,迟早关门大吉。 掌柜瞥了方醒一眼,心中的那个猜测却越发的肯定了。所以他不等方醒继续问,就说道:“那些人不敢去城外,就在城中问话,小的这里都有三批人来问过话,他们还给了些……” 生意人的本能让掌柜卖了个关子,可方醒却在想着事,就继续问道:“士绅和佃农们对山东之事如何看?” 方醒这话问的随意,他也没指望掌柜能知道多少,只是想顺带了解一下民情而已。 可掌柜此时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浑身微颤,束手而立,说道:“士绅们叫骂,说是与民争利。佃农们也不满,不过有那个一税制在勾着,他们倒是觉得可以看看……” “勾着……” 看来民间对皇帝许诺的一税制依旧是半信半疑啊!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般看。 从古至今,田税历来都是王朝的根基。 吏治清明的时代,加上田地有多余的,所以百姓的压力还不算太大。 可不管是什么时候,一税制,这个大抵真正的试验还是在北宋。 结果处处反对,最后自然废了。 一税制…… 出了这家店铺,方醒等人沿街而去。 他在想着一税制的时机,却暂时不得法。 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士绅的优待被取消之后才能施行。否则所谓的一税制,最终难免会变成压在百姓头上的大山。 等见到了知府陈扬时,他正在听取禀告。 一番行礼之后,方醒看了禀告的那个小吏一眼,正在讪讪的陈扬赶紧解释道:“兴和伯,各地都有人来询问是否要……行山东之事,民间不安。几位士绅想求见下官,只是……” 方醒随意道:“让他们来,本伯正好听听他们的说法。” 没多久,外面就被引来两人。 “在下田静恩,见过大人。” “在下刘奕,见过大人。” 一个眉心有红痣的男子自称田静恩,方醒却未听闻过,不过却对陈扬的知趣很满意。 刘奕的法令纹很深,他微微一笑,那皱纹看似能夹住一片肥肉。 “大人,在下和刘老大人是亲戚,去岁才见到老大人,如今老大人悠游林下,让人艳羡啊!” 陈扬冷冷的道:“刘老大人已然致仕,你有何事?” 县官不如现管,那位提拔过陈扬的刘老大人如今也是有些不甘寂寞,却不料有方醒这尊大神镇着,陈扬哪肯买他的账。 刘奕楞了一下,就看了在边上喝茶的方醒一眼,就看到他的嘴角还有油渍,脸上还有刚吃东西的汗渍。 这人是谁?居然敢大喇喇的坐着。 他略一思忖,就说道:“在下听闻兴和伯驻于城外,却担忧老大人家中的那些薄田……若是被收了,老大人怕是身后要凄冷啊!” 陈扬在心中已经把那位老大人给骂进了坟墓,然后板着脸道:“老大人在河间府……倒也和气,至于优待,山东都动了……多想无益,回去告诉老大人,若是家中缺了什么,只管来找本官,本官还能补贴些。” 这话很是漂亮! 他先是点了这里是河间府,意思是不在此次清理的范围。其次又大义凛然的说了此事的必然性。 最后的补贴那只是个笑话! 大家都知道这是客气话,外加笑话! 所以刘奕和田静恩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官场上的相互照应是多年的规矩,你今日不照应别人,明日可没人照应你。 这两人用一个致仕的官员来试探,结果却被陈扬给顶了回去。 就在他们心中恼火,面色却如常时,边上的方醒突然问道:“你二人哪里的?” 刘奕二人一愣,接着心中一紧,知道轻视了方醒。 陈扬冷哼一声,刘奕二人赶紧说道:“在下二人乃是济南人士,见过大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8章 吓疯了一个 “济南人士……” 方醒的目光悠闲的看着外面,淡然道:“济南人士……到此何事?” 刘奕觉得有些不妙,就瞥了陈扬一眼,想请他缓颊,外加介绍一下方醒的身份。 陈扬起身说道:“这位乃是当朝兴和伯。” 没等两人行礼,方醒不耐烦的道:“说吧,来此何事?” 门外进来了两个家丁,陈扬马上就喝道:“还不快说!” “在下……为老大人来此一问。” 说完两人忍着紧张看向方醒。 这位可是杀神,要是被他寻机拿下,他们就可以展望海外的新生活了。 “济南如何?” 因为徐景昌和朱勇在济南,所以方醒很自觉的把派过去的人叫了回来。 刘奕下意识的说道:“济南无事。” 田静恩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跟着刘奕来了河间府,他看了一眼陈扬,只看到了冷漠,就知道这位已经被方醒给镇住了。 而方醒…… 方醒在喝茶,很慢,仿佛舍不得洗涤那些羊肉的油腻。 他是一个杀人狂魔! 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他的敌人,然后用他们的脑袋筑成京观。 从交趾到草原,到海外,到处都是…… 可怖啊! 田静恩再看了方醒一眼,眼中全是惊骇,渐渐有疯狂之意。 方醒神色平静,他今日进城不是要问陈扬什么事,而是他得知有些人想串联,就来瞅瞅。 所以他看了田静恩一眼。 这一眼很平常,略微带着些许探究。 魔鬼! 田静恩被这一眼扫到了,他浑身颤抖着,眼前仿佛看到了火焰在升腾,无数魂魄在火焰中呻吟惨嚎…… 这是地狱! 无间地狱! 刘奕也被看了一眼,他看到的却是淡然,不屑的淡然。 他有主宰我生死的能力! 所谓的济南如何,这话问的是可有人在谋划反对清理之事。 这是刑讯之前的问话吗? 刘奕有些紧张,他舔舔嘴唇,想了想,然后说道:“在下……” “鬼神…….魔神!” 刘奕听到了田静恩的声音在侧后方传来,很激烈。 所以他很欣慰! 他们两人是好友,多年的好友。 田静恩的名气比他的大,正义凛然,威武不能屈。 而他却多了些算计和婉转,所以外面的风评当然就比不过这位好友。 所以他很欣慰,欣慰于老友终于爆发出了不畏权贵的特质。 他缓缓侧身,面色冷肃。 老友要完蛋了! 所以他要冷肃,然后才好思考脱身之道。 是的,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跑不掉了。 从济南到河间府,不管路引上把理由写的多么的冠冕堂皇,可只要方醒愿意,他们就会被定性为串联。 为了反对取消优待的串联! 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责任减轻缩小,而方醒的怒火显然不会容许找不到倾泻的地方,所以他的老友…… 他的老友田静恩此刻已经疯了。 “吃人的鬼!你是吃人的鬼!” 田静恩癫狂的指着方醒叫骂着,嘴角白沫渐渐溢出。 方醒皱眉道:“你二人乃是济南士绅,到了河间府,准备串联谁?那位陈老大人?”、 “伯爷,没有的事,陈老大人早就不问世事……” “是吗?” 方醒瞟了愈加疯狂的田静恩一眼,对刘奕说道:“那位陈老大人……可有劣迹?” 这是要办案,把风暴从山东拉到河间府的意思。 刘奕心中大悔。方醒既然选择在河间府扎营,这分明就是有窥探这边的意思。 而他们的到来正好给了方醒借口。 一个可以动手的借口! 一个敲山震虎,让京城震惊的借口! 想到这里,刘奕觉得自己真是够蠢。 方醒分明就是盯住了他们两个,然后等他们进了府城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河间府怕是要…… “死人!死了好多人!” 他看到了疯狂的老友! 再正义凛然,藐视权贵,可也不会这般癫狂。 除非他是在寻死! “他杀了好些人,血!到处都是血!” 田静恩挥舞着双手,不小心就抓到了刘奕。 刘奕吃痛退后,就看到田静恩突然转身,仰天喊道:“杀人了!” 他跑了,朝着府衙外跑去。 陈扬冷笑道:“装疯卖傻!抓回来!” 在他看来,装疯卖傻就是不打自招! “杀人了!救命啊!” 田静恩疯狂的嘶吼着,方醒的人没有得到指令,所以只是看着。 而那些衙役却拦不住他,被抓的满脸稀烂。 惨叫声中,有人拔出了长刀。 “他是真疯了!” 长刀入鞘,几个衙役拼命扑过去抱住了田静恩,几人扭打在一起,喘息声在大堂里清晰可闻。 “事已至此,他疯与不疯都跑不了罪责,所以他必定是真疯。” 方醒觉得有些无趣。 “他们太软弱了些,不过那些意志坚定之辈,大抵也不屑于为这等事奔走。” 居然被自己的名头给吓疯了! 方醒仰头叹息,觉得无趣之极,起身道:“本伯马上要口供!” …… 刑讯在隔壁进行着,陈扬有些不安,特别是田静恩的惨叫中夹杂着癫狂的话时,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人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陈扬面色苍白的说道:“兴和伯,这是疯人疯话。” 方醒坐在上首,淡淡的道:“酒后吐真言。” 陈扬仔细看了方醒一眼,觉得这人看着很普通,神色淡然,五官看着也普通,算不得英俊,只是有些沉稳的气息,和从容之意。 这些特征全部合在一起时,特别是方醒看了他一眼后,那眼神看似淡漠,却让人心悸。 陈扬起身拱手道:“下官这就去交代。” 方醒并没有让家丁动手,这是给了他面子,所以他必须要领情,并回报。 陈扬去了隔壁,辛老七进来说道:“老爷,这两人并不属于什么势力,就是来打探口风,也是济南那边挤兑过来的……” 方醒看着堂外的阳光,神色有一瞬的呆滞,然后说道:“我只需要一个借口,而他们二人都不是好鸟,所以对此我并无内疚。” 这两人都是兼并的好手,上次被方醒镇压,幸而没敢反抗,所以侥幸没有被流放。 两人私下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当时主要是清理,方醒不想节外生枝,这才暂时放了他们一马。 而后他们就进入了黑名单中,所以一到这边就有人来禀告了方醒。 而方醒选在这里驻扎,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京城不少人都在盯着我吧?” 隔壁的惨叫陡然凄厉了些,一个声音在低喝:“说,你们在河间府找谁勾结谋划?” “啊……” “说吧,说了有酒菜,不说……本官可是拿了你们的随从,想要什么口供拿不到?” 方醒微微一笑,起身道:“果真是官字两个口,于谦现在也该有些官样子了吧?” 辛老七皱眉道:“老爷,于谦不会,这人的骨子里还是执拗着,小的有时候忍不住就想抽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89章 于谦顶蹇义(为盟主‘雪中孤饮’贺,加更) 方醒驻扎在河间府,这算是拱卫京师的选择。 可那些知情人都在警惕着。 京师的军队能让异族颤抖,就算是山东全境造反,在京师军队的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许多人都在盯着。 结果方醒突然跑到了兖州府,一下就盘活了死气沉沉的清查气氛。 而且那位‘楚王’给朱瞻基提供了炮弹,顿时士绅的忠诚是否值得信赖成为朝中最近的热门话题。 而始作俑者方醒自然被万人唾骂! 所以那些人把他的兖州之行视为‘突袭’,并对有些保守的两位国公被这一下捅到了菊花,前所未有的勤奋起来表示很不屑。 散朝了,群臣三三两两的出来,最终在承天门外止住了脚步。 桥下是流水,感受不到流动的流水。 前方站着两人。 于谦! 蹇义! 一个是毛头小子,哪怕权重,可品级却卑微。 另一个却是六部大佬,掌管着官帽子的吏部尚书。 清晨的阳光在东边挥洒过来,却被连绵的屋宇拦截下来,承天门前有些阴暗。 渐渐的,太阳升高了些,照的屋顶金光一片。 “……下官发现吏部有人卖消息给那些求官之人,下官已经修书去了吏部,可至今依旧没有回应,所以冒昧来此请教蹇大人。” 于谦背对东方,面目看着有些模糊。 但那语气却铿锵有力,前方的官员们都听到了。 他们惊诧于于谦的强硬! 强项敢谏自然是值得夸赞,可蹇义却不同。 “你……一直在耿耿于怀?” 日光照在蹇义的脸上,清辉般的,让他多了些出尘之气。 他看到于谦面露愕然之色,就微笑道:“你在本官的面前丢过脸。” 这话他说的很轻,却不知是想顾忌于谦的脸面,还是…… 一瞬,蹇义觉得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次。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面色微红。 于谦诧异之后就平静了,让蹇义想到了方醒。 方醒和于谦,是一种类似于传道者和学徒之间的关系。 所以打击于谦就能打击到方醒。 我是想通过打击于谦,去打击方醒吗? 不! 蹇义发誓自己从未有这等卑劣的想法! 可在于谦平静的目光下,他却下意识的闪避了一下眼神。 “蹇大人,下官并未觉得丢脸。” 于谦很认真,很严肃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下官行事不当,却从未有过悔意,蹇大人,下官只想请教,为何那文书没有回应?” 蹇义恼怒异常,却不是对于谦,而是对吏部的有些人。 于谦盯着吏部,这些时日里给吏部增加了不少麻烦,甚至还有几人被他弄得灰头土脸。 至今于谦已成吏部的禁忌,人人都说于谦是觉得当年在蹇义的面前丢了脸,所以才会疯狗般的盯着吏部撕咬。 蹇义知道此事怕是下面的人弄出来的手脚,至于是因为厌恶于谦而压下那份文书,还是有情弊…… 蹇义现在不想知道,所以他淡淡的道:“此事本官自然会查。” 蹇义以为于谦会不依不饶,可于谦却闪到边上,躬身道:“下官得罪了!” 蹇义愕然,然后平静,甚至还冲着于谦微微颔首,然后过去。 于谦就站在原地,群臣从他的身边走过,看向他的目光复杂,有的艳羡,有的好笑。 谁敢堵住蹇义? 就是这位大家以为的愣头青。 可愣头青也该知道去吏部堵,而不是在承天门前把事情公之于众。 这是在和蹇义结仇! 太阳终于跳了出来,微红。 于谦就顶着这个微红回去,而蹇义却被夏元吉拦住了。 就在六部的街上,蹇义皱眉道:“夏大人也要给吏部挑毛病吗?” 夏元吉可不是于谦,他不客气的道:“蹇大人,陛下前次说山东一地怕是要清理掉不少官员,让吏部准备。可先前你却在搪塞,蹇大人,你最近很不对。” “蹇义!” 穷张来了! 看到是张本过来,蹇义苦笑着拱手道:“张大人,本官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有些神思恍惚了。” 张本面色稍霁,说道:“陛下今日问了你们吏部的准备,赶紧吧,山东那边可是抓了不少人,吏部跟不上,那就是打脸啊!打谁的脸?蹇大人自己想去。” 张本往兵部去了,夏元吉拱拱手也走了,留下蹇义站在大门外发呆。 回过身,他对那些听到动静出来的官员们说道:“查!于谦的文书被谁扣住了?查清楚!还有本官叫你们弄的候补官员,名册在哪?” 一群官员顿时各种神色都出来了,蹇义冷笑道:“陛下要发怒了,本官可不会为你们兜底,谁干的,自己请罪!” 他拂袖进去,吏部的官员们跟在他的身后,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在极力的隐藏着喜色,有人眉间多了惶然,脚步凌乱…… …… “吏部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的胡须长了些,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以及帝国的皇帝,他的威严日增。 安纶憨厚的面上浮起了一抹怒色,说道:“陛下,吏部有五名官员渎职,三人刻意受贿。” 朱瞻基想起先前蹇义被自己问到时的愕然,就吩咐道:“去,拿了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重责,然后刑讯!” 安纶应了,然后告退。 东厂需要鲜血来提升威望,越多越好! 皇帝的怒火稍后就降临在了吏部! 不只是吏部,就在这条集中了多个衙门的街上,八名吏部官员被抽打着。 不算厚的木板抽打着被按倒在地上的官员屁股,白花花的屁股上马上就多了红色。 三名涉嫌贪腐的官员被按在街上打板子,而五名涉嫌渎职等罪名的官员却被打嘴。 轻巧的木片抽打着脸颊,留下的伤痕不深,不重。 可那不断的啪啪声却代表着羞辱! 安纶站在吏部的门外,看着责打的场面,阴测测的对蹇义说道:“蹇大人,吏部可是乱的很啊!若非是没找到更多的证据,今日东厂怕是要装满人了。” 蹇义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下属被当街责打,说道:“若是有,就把本官拿了吧。” 安纶嗬嗬笑着,眼睛微眯,让蹇义想起了一个人。 纪纲! “蹇大人且小心了,东厂的刑房可不小,嗬嗬嗬嗬!” 安纶笑的憨厚,看到那些围观的官员都面露惧色后,就尖声道:“收了收了!” 那些行刑的番子们收了板子,地上趴着的三个官员的屁股皮开肉绽,惨叫声就没间断过。 而被抽脸的五人看似受创最小,可脸颊高高肿起的模样就像是猪头,让人发噱的同时心中暗惊。 要是自己挨这么一次,以后可还能抬得起头吗? 大多人都摇摇头! 然后东厂的人提溜着这八人就走,这一去不消说,最终的结局就只能在流放地。 吏部的脸丢了! 其它衙门的脸也危险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0章 被抛弃的战马 “这条疯狗,纪纲第二!” “闭嘴!” 蹇义目光阴沉的看着开始往右边去的东厂一行,回身道:“自己被人抓到了毛病,说这些有何用?如妇人般的絮叨,埋怨!” 吏部上下噤声,后面看热闹的其它部门的官吏都纷纷回去,然后到处响起喝骂的声音。 “不用做事了?耽误的事情算谁的?” “看个屁!大人说了,谁再看,下次西市砍头就让他去!” “……” 这是皇帝的敲打,对吏部有意无意的敲打。若是蹇义不能领会这层意思,他最好马上就致仕,回家去抱孙子,以免不得善终。 东厂的人出长街就往右转,却突然停住了。 见到这一幕的人不禁心中一惊。 “难道还要拿人?” …… “公公,是兴和伯家的无忧。” 一个女孩正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往皇城去,女孩看到了左边一溜东厂的人,还有那八个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官员,不禁嚷道:“是不是贪钱了?” 东厂的人面面相觑,跟来的邓嬷嬷急忙劝道:“小姐,这是东厂拿人呢!公主还在等着,咱们进去吧。” 无忧第一次见到脸被打成猪头的,而且一次还是好几个,就有些好奇,拖拖拉拉的往里走,却不时回头看看。 安纶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人低声道:“公公,兴和伯家的无忧就在宫中,只要小心些,弄个…” 这人说不下去了,因为安纶的眼神变得冷厉,渐渐发红。 “公公,小的……小的……” 这人惶然,可一想到安纶居然敢给方醒没脸,心中又安稳了些。 安纶冷冷的盯着他,说道:“咱家在东厂的年月不少了,如你这般上进的却少见……” 这人心中一喜,安纶转身道:“倭国那边不是想要些在矿山上监工的人吗,我东厂当不甘落于人后……” 安纶带着人走了,留下这人在发呆。随即有两人过来,叹息道:“你说了什么?居然让公公要收拾你……走吧。” “公公饶命……” 倭国那边虽然早已被收入大明囊中,可矿山的日子却不好过,而且远离大明本土,几乎和流放差不多的性质。 跟在安纶身边的一个太监低声道:“公公,兴和伯不好惹啊!纪纲……” 纪纲当年堪称是权势滔天,朝中重臣都忌讳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 可纪纲最后如何?在和方醒的争斗中多次灰头土脸,最后千刀万剐。 安纶面无表情的道:“那几人马上询问。” 他竟然回避了此事? 所有人都看不到安纶的眼中究竟有什么。 …… “拿人!” 方醒面无表情的站在府衙前,身边一队队军士整装待发。 林群安大声应诺,回身指挥麾下分成小队出发。 陈扬面色煞白的站在方醒的侧后方,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是大麻烦! 抓捕率先在城内开始,那些宅子被人破门而入,士绅们正在诧异时,那些军士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 “跪下!跪下!” 枪托重重的捶打着,惨嚎声渐渐传出去,河间府府城中人人自危。 方醒就坐镇府衙,等人犯被源源不断的带回来后,王贺也回来了。 “兴和伯,此事如何解释?” 王贺一路上已经想清楚了此事会引发的一系列变化,心中埋怨方醒不肯把打算提前告诉自己,所以脸色不大好看。 府衙中的官吏都在帮忙,无人敢偷懒。 聪明些的都在猜测着消息进京后,京城那些人的反应。 “兴和伯,这是打草惊蛇,陛下也要吃惊啊!” 王贺苦口婆心的劝着:“本来京城应当是最后再来,可现在弄这么一下,京城那些人肯定得慌了,到时候陛下那边可不好受。” 京城权贵云集,要是取消优待,那些权贵同样也收受了许多投献的土地,按照皇帝的尿性,难免要趁机发难,到时候咋办? “我马上进京!” 方醒很坦然的态度让王贺一直以来的猜测都化为现实,他苦笑道:“这不是清理投献,而是借着清理投献来清理大明,兴和伯,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带着家丁们跟上,他开始往府衙外走去。 王贺紧紧地跟着,一路唠叨着。 “这就是我的命!” 方醒走出府衙时说了这句话,然后上马而去。 “命?” 王贺当然不能去,他得留下来稳住。 他转身过去,看到一队嫌犯被绳子绑着,哀嚎着被押解而来,不禁喃喃的道:“难道这也是命?” 他却不知道方醒少说了个字。 运! …… 命运是个奇特的东西,它能让人穷困半生,然后陡然富贵。 它同样能让人富贵半生,最后穷困潦倒! 没有什么因果,但方醒依旧相信因果。 他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黑洞?他觉得可能吧。 但黑洞是什么? 一路疾驰,他一路在想着。 他本想在这个时代悠闲度日,却不想几番沉浮之后,居然成了能影响大明走向的家伙。 所以他改变了,也被改变了。他自然而然的进了权利中心,然后自然而然的开始对这个庞大帝国施加影响。 时至今日,方醒觉得自己干的不错! 所以他确信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大明。 带着这个信念,他敢和任何人斗! 带着这个信念,他一路换马兼程,等冲进了京城时,身后京城的城门缓缓关闭。 再晚上片刻,他今夜只能在城外露宿。 人马都已经是疲惫欲死,刚进城,一匹战马长嘶一声,然后就前摔了出去。 马背上的军士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后他顾不上查看是否受伤,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看着战马在挣扎着。 军士努力去帮忙,战马勉强站起来,马蹄却有些打滑,最后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方醒勒马掉头,辛老七喝道:“它断了前腿!弃马!” 守城的军士也换班了,他们见状都劝说那军士弃马。 战马是战士最忠诚的战友,它驮着自己的战友,冒着箭雨长枪冲杀前进。 它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 方醒理解这种感情,所以看到军士难过的流泪也没出声。 马腿断了,就算是能养好,可也不能承担作战任务,去拉东西都困难。 军士终究无法,他抱着马头默默的说了一些话,然后上了另一匹马。 这便是战士! 再多的感情都只能收起来,若是没有战死,这些将会在他漫长的岁月中被一一从记忆中提取出来,慢慢的回忆。 方醒策转马头,就看到了安纶。 安纶正看着倒在街上的战马,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走!” 方醒今晚无法回家了,只能在城中过一夜。 他带着人策马而去,安纶缓缓走到那匹战马的身前。 他不知道这匹战马的最后归宿,可却知道不会很好。 战马在地上喘息着,再次挣扎着想爬起来,哪怕左前腿断了,它依旧想爬起来。 几个准备处理战马的军士惊异的在安纶的眼中看到了水光闪烁。 安纶伸出手去,战马奇迹般的停止了挣扎,任由安纶的手摸着自己的脑袋。 安纶的眼神很单纯,很单纯的哀伤。 他起身说道:“弄车来,把它拉到咱家的府上去!” 众人愕然,这匹战马绝对是报废了,安纶这是什么意思? 随即有人去找了大车来,大家一起动手,把战马弄上去。 安纶就这么步行跟着大车,目光始终在战马的身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1章 求变 方醒进京了! 为了赶路,连战马都跑死在城门处。 消息总是很快,晚饭时许多人都在用不同的语气和态度在谈论着这件事。 方醒在河间府震慑山东,按理是不该擅自离开的。 他来了,必然就是有事。 在目前这个背景下,不由的不让人心中揣度。 方醒进宫了。 朱瞻基正准备吃晚饭,听到他求见的消息,也有些惊讶。 这算得上是擅离职守了。 等方醒来时,一脸的疲惫,朱瞻基赶紧叫人弄了一碗羊肉汤来。 羊肉汤很鲜美,方醒几口喝完,然后就请罪。 “……河间府有人串联,臣担心影响扩大,直至京城,所以就下令按照口供拿人……” 朱瞻基也在喝汤,他没方醒那么粗鲁,直接端着碗喝,而是用调羹缓缓享用。 “……那些人大多……劣迹斑斑,流放有余。” 朱瞻基的手拿着调羹停滞在小碗上空,然后缓缓送到嘴边,喝了汤。 “没了?” “没了。” 方醒很坦然,也很无赖。 这是制造既定事实,却让朱瞻基被动了。 朱瞻基喝了汤,然后起身,和方醒一起出了暖阁。 天黑了,宫中灯火点点,和天上的星辰对应着。 朱瞻基到外面,站在台阶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上次我说过……京城怕是不易,权贵也在兼并,你……终究是去试探了。” 方醒站在侧面,两人的周围就只有宋老实。 宋老实摸摸怀里的油纸包,心满意足的夹着扫帚,继续当着‘大内第一侍卫’的角色。 “是的。” 方醒没有否认:“京城终究要先稳住,否则处处掣肘,河间府就在山东与京城之间,动一下,既不会让京城惶恐,也不会无足轻重……” 朱瞻基面色复杂的看着夜空,“你这是要背锅吗?” 一旦失败,由不得朱瞻基做主,方醒将会是佞臣、奸臣,史上能排上名号的坏种,自然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清除优惠终究影响深远,耗时不少,若是停滞于此,其它的革新怎么办?” 方醒喃喃的道:“咱们都还算是年轻,可终究抵不过时光的牵连,若是现在不弄清楚,以后谁能弄?谁敢弄?”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朱瞻基心中一震,侧身看到了方醒脸上的严肃。 “玉米……” “玉米他们不行,除非在你这打下基础,否则他们必然不行。” 星辰渐渐绚烂,方醒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说道:“那些被抓的人绝对没有无辜者,我不会让你的声誉受到影响,至于京城的反应,估摸着没几个人敢招惹我吧,毕竟人称宽宏大量……哈哈哈哈!” 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独。 朱瞻基并没有笑,他听着方醒的笑声,突然觉得很累。 身心俱疲! “我们要继续努力,大明还差得远呢!” 方醒的声音带着些许振奋,他恢复了斗志,这对朱瞻基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士农工商,加上权贵,弄清楚了这些,大明就算是安稳了,至少能多活三百年。” 朱瞻基走下去,声音低沉:“大明……能活多少年?” “三百年?” 他回头问了方醒,却不想要答案。 “前汉延绵,前唐……大明和前唐有相似之处啊!” 朱瞻基瞬间大脑清明,就像是接通了浩瀚的星河,无一不清晰。 “短暂的兴盛,随即陷入漫长的衰弱中,最后渐渐消亡……大明可是会这样?” 星辉洒在殿前,点点反光,反射在朱瞻基的脸上。 “可能吧。” 方醒不能确认自己对大明的影响多大,哪怕鞑靼和瓦剌已经消亡,倭国成了瀛洲,交趾变成了布政司…… 可时移世易,不管是哈烈还是肉迷,包括对大明抱着警惕的泰西,天知道以后会引发什么规模的对抗。 如果后续大明自己作死,这些敌人将会毫不犹豫的发动进攻,正如明末时的那样,先是内部混乱,烽烟四起,然后外敌窥探,寻机入侵。 “总是内部要先乱起来,然后外敌才有机会,所以……还是要先清理内部。” …… 夜禁了,方醒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不时前方的家丁会和闻声来查看的人交涉。 交涉的声音很小,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也知道此时能出现的非富即贵。 方醒想回家,想闺女了。 家是回不去了,只能入住客栈。 能在这个时候还有大批客人入驻,客栈的掌柜欢喜的叫人去煮饭弄菜。 方醒坐在大堂里,大门敞开着,夜风卷入,微凉。 晚上已经没那么热了,无数人家都在纳凉。 条件差的就是一壶粗茶,好的自然要精致许多。 刘观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边上一张小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以及几道小菜。 “方醒进京了。” 他在自言自语着,眼神迷茫。 仕途如生命的旅程,不想停,要一直走下去,越走越高,越走越……孤独! 不只是帝王感到孤独,重臣同样孤独。 到了这个境界,你无法去彻底信任一个人,哪怕他救过你的命亦是如此。 刘观觉得自己的仕途已经不会再前进了,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皇帝对他有些不耐烦,幸而他能体察圣意,好歹把都查院控制住了,否则在去年皇帝就想换掉他。 右都御史王彰在盯着他,只要皇帝流露出换人的意思,刘观绝对相信都查院内部会兴起一波‘倒刘’风潮。 有人说他不是君子,就不该来都查院任职。 都查院都查院,那是要纠察风气的地方,不是君子你进来干吗? 而且还是左都御史,谁会服你的领导? 于是他在都查院的日子颇为不好过,多次交换和迂回,这才渐渐的控制住了下属。 不过这些都是虚的,难免会因为某些变故而烟消云散。 “君子……” 刘观轻笑一声,举杯喝了一口。 他必须要破局,不然他将湮灭无闻,甚至臭气熏天。 所以他需要喝点酒,需要在利益之外加一个砝码。 一位当朝重臣,居然需要酒来帮助决策,说出去大抵会被人嗤笑。 可刘观就这样喝着,直至月华渐渐变冷,四处寂静。 他回到卧室依旧没睡,只是静静的想着。 及至时辰,他慢腾腾的吃了一碗稀粥,外加一个小锅贴,然后穿上官服去上衙。 他的速度很慢,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他看到了神仙居已经开门了,几个伙计正在门外洒扫。 “都快些,里面也得洗刷干净,然后吃早饭,有骨头!” 一个女人的粗犷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接着要弟就走出来。 她看了刘观一眼,也没给好脸色,说道:“没早饭,午饭再来!” 看了官服就知道这是重臣,可莫愁说过,神仙居不需要和官员打交道,相反,要忌讳些,免得给方醒带来麻烦。 刘观微微一笑,看着竟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颇为洒脱。 要弟楞了一下,觉得心跳好快。 这种情绪从未出现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些慌乱。 刘观知道这里是方醒小妾的地方,所以他微笑一下,然后准备继续前行。 “嘭!” 就在他刚想偏头时,却看到要弟慌慌张张的转身冲进去,然后一头撞在没卸完的门板上。 呃…… 刘观的脸都缩成一团,身体也跟着一缩,仿佛是自己撞在了上面,心想这得多疼啊! 可要弟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捂着头冲了进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2章 刘观!刘观! “刘大人,陛下召见!” 从神仙居到都查院不算远,可刘观的速度却很慢,后面更是下马步行,边走边活动身体。 他对着来人微微点头,从容的道:“本官马上就去。” 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方醒赶着时辰进城,必然是有急事或是大事,那么皇帝今日肯定会召见重臣。 所以他从容而去,潇洒自然。 …… 莫愁有些愁眉苦脸的牵着欢欢出来,说道:“早上坐着打盹都能磕到头,这孩子真是…要弟,你这是怎么了?” 从去年开始,莫愁就发现欢欢有些倒霉蛋的趋势,经常遇到倒霉事。 欢欢揉着有些发青的额头嚷道:“娘,饿。” 要弟正蹲在角落里发呆,闻声抬头,额头上一个包。 莫愁一愣,就问道:“谁干的?” 她有些生气了,虽然她不喜欢拿方醒的名头来压人,但要弟不同,动了要弟,那就和动她差不多。 欢欢也愣住了,他挣开莫愁的手,走到要弟的身前,皱眉道:“打!” 往日见到欢欢额头上的青紫时,要弟早就把他搂在怀里心疼了。 可今天她只是呆呆的,脑海中那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却再也消磨不去。 于是上午她做事就有些神不守舍,不时瞟一眼外面。 那人就是刘观。 而刘观的名声不大好,以往要弟自己就调侃过他。 可只是一个微笑,要弟这座老房子眼瞅着就有些要升温的趋势。 …… 大殿中,群臣行礼,然后不时瞥在武勋那堆里站着的方醒一眼。 这货回来没好事啊! 而且多半是和山东有关! 这人以打击儒家为己任,上次弄垮了那家的围墙,这次他究竟是干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只是在揣度着方醒在那边究竟是弄了什么大爆竹,却没注意到今天的刘观格外的精神和…… 正义凛然! 一番礼节之后,方醒出班了,大家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陛下,河间府有人勾结山东士绅,想鼓噪联络,让山东清理之事无功,甚至糜烂一地。” 方醒的态度比刘观更从容,他昨晚睡的不错,精神十足,已经做好了应对诘难的准备。 “臣察觉后立即令人取了口供,随后按照名册拿人,如今那些人犯都在河间府,稍后会送到京城。” 方醒简单的说完了,话不多,信息量却有些惊人。 有人暗喜,然后身体往后缩缩。 有人忧愁,看向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恼怒。 有人面无表情,不知喜怒……、 半响居然无人出来说话,朱瞻基说道:“河间府靠近京城,一旦动摇,那便是大明动摇,其心可诛!” 定性了! 杨荣出班道:“陛下,京城……” 话不用多说,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杨荣的担忧是什么。 风暴一旦席卷到京城,这就是敲山震虎,那些权贵会是什么反应? 张辅也有些不安,英国公府在山东也有不少地,此次清理他派人去看过,并交代要全力配合。 可别人呢? 而且山东清理还不算,方醒居然把魔爪伸进了京师地界,这是什么? 挑衅! 张辅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得到的反馈却不容乐观。 人心永不知足,不管是否愿意配合朝中清理非法投献,可事情没到自己的头上时,总是想着多拿一年算一年。 按照大家的预估,京城清理应当是放在最后。 可这个最后如今就被方醒不经意间给捅到了前面。 刺骨之痛啊!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如今这人就准备杀了自己的父母,怎么办? 这也是朱瞻基所担心的。 他担心这些权贵的反扑会让他痛失股肱。 所以他在盯着群臣的反应,结果有些失望和不出预料的冰冷。 没人反驳,没人提意见。 可这比大声的驳斥和不屑的提意见更让人心中发冷。 朱瞻基的心中一冷,却不肯低头。 你们要来软对抗吗? 要私下动手吗? 那就来吧! 瞬息朱棣的教导就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强硬! 他的面色渐渐冰冷,神色严峻。 他准备要强硬的彻查河间府,然后以此为引子,提前和权贵较量! “陛下……” 就在此时,却出来一个让朱瞻基都感到意外的人。 刘观! 他能说什么? 和稀泥? 就在朱瞻基和群臣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刘观环视一周群臣,然后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河间府之事不可轻忽,若是放纵,臣敢断言,京城必然不靖……” 这人喝多了? 还是被人下了迷魂药…… 在朱瞻基登基之后,刘观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大多是随大流,只是守着都查院那块地盘,警惕的盯着外界。 谁都别想抢我的地盘! 如今这条‘守户之犬’居然出来冒泡了! 而且还把目标指向了权贵们,站在了皇帝和方醒的一边。 这人疯了! “……山东之事已然如火如荼,此时京师多有观望,更有甚者……在暗中勾结……” 大义凛然的刘观说话时不时看看左右,目光坚定。 “臣以为当清理河间府士绅优待,否则一府之地惶惶不安,进而京城不安……” 这是建议皇帝马上对河间府动手! 好一条疯狗啊! 几双冷冷的眼睛盯住了刘观! 刘观却浑然不觉的继续说道:“既然要动,臣以为就该快些,否则就会给那些心怀叵测者留下机会……” 卧槽尼玛刘观! 原先冷冰冰的目光变成了杀人的目光! 预料之中的攻击并未发生,而刘观的态度和以前截然不同,更是让方醒好奇。 他好奇的看着慷慨激昂的刘观,觉得这人大抵是…… 他想起了李二毛说过的话:都查院内的御史们对刘观并无多少尊敬。 这是要破釜沉舟吗? 这样的盟友要不要? 能不能要? 方醒瞬间想了许多,就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的神色淡然,但脸上却柔和了些。 “……京城大,要多方关注才是,若是有逆贼……臣愿提剑杀贼!” 刘观躬身回班,浑然没把那些含义不同的关注放在眼里。 “陛下,刘大人所言甚是。” 杨荣一直在冷眼旁观,见方醒第一个跳出来赞同刘观的话,他不禁深深的叹息着,然后出班道:“陛下,山东在清理,京师需要稳定。” 这个理由很强大:京师需要稳定! 就在不少人以为朱瞻基会趁机扩大化时,他却赞道:“杨学士果然是老成谋国。” 就在大家以为皇帝要偃旗息鼓时,他却起身道:“清理河间府!散了吧!” 行礼告退,方醒刚转身,刘观就走了过来,微笑道:“兴和伯可是要马上回去吗?” 方醒也笑了一下,说道:“方某先回家看看妻儿,随后就赶回河间府,清理……” 能说出安排,这就是朋友的关系。 刘观的眼神微动,说道:“本官倒是想请命去一趟,好歹也见识一番那些人的嘴脸,只是……却不知兴和伯那边可需要帮手?” 着近乎于赤果果的表态让方醒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他侧身微笑道:“刘大人,陛下总是喜欢富有主动性的臣子。” 刘观拱手道:“多谢兴和伯提点。” 他转身去找人,准备请见皇帝。 群臣见两人刚才的亲密,顿时各种揣测都出来了。 “狼狈为奸!” 刘观突然站队皇帝和方醒那边,对于群臣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3章 盟友第一战(为盟主‘伏魔人’贺,加更) “好大的变化!” 方醒急匆匆的和黄钟说了些话,就去了后院。 他只能在家吃一顿午饭,就得赶路,所以恨不能丢开所有的事,只和家人团聚。 黄钟叫人去请解缙来,然后说了最新的消息。 “这是要加快了?” 解缙对刘观的站队却没有丝毫诧异。 “刘观的性子本就是站不稳的,陛下就算是要大用他,也不会用在关键的地方,所以他的投诚只是个动静,该干嘛就干嘛。” 等吃完午饭,方醒急匆匆的出来时,见到解缙就说道:“刘观请命去清查河间府。” 他带着家丁一溜烟跑了,留下个解缙在风中凌乱着。 “刘观他居然……老夫是见鬼了吗?” …… 解缙没见鬼! 方醒到了城门处时,就见到刘观已经在等着了,一人双马。 这是…… 方醒指指备用的马说道:“一路不停,这可不好受。” 他担心刘观到地方路都走不得了。 刘观在马背上微微一笑,想起先前路过神仙居时那个女人痴痴的目光,不禁豪气干云的道:“当年本官也曾兼程赶路,兴和伯万万不可小觑了。” 方醒点点头,觉得这位‘准盟友’兴许还不错。 “出发!” 就在方醒一行人冲出京城时,要弟在神仙居里茶饭不思。 她就蹲在门外,呆呆的看着前方。 莫愁看到她这副模样只得来劝慰。 “喜欢谁了?” 这种犯相思病的模样莫愁可不陌生,当年她就在交趾、在金陵眼巴巴的看着方醒。 要弟摇摇头,莫愁一急,就说道:“喜欢谁就说,等老爷回来我去求他。” 兴和伯做媒,只要不是讨厌要弟,这亲事基本上就没跑了。 要弟想起那人的身份,还有已婚的状态,不禁愁肠百结的揉揉眼睛,起身道:“姑娘放心,我忘记了。” …… 刘观没有吹牛,至少在跟着方醒到达河间府营地时,他还能自己下马,然后活动一下,就进城去传旨。 “我走之后,可有变化?” 此时已经是他出发的第二天早晨,为了将就刘观,晚上还是休息了。 辛老七弄了面条来,很简单,浇头就是红辣椒炒肉丝。 方醒搅拌几下,然后唏哩呼噜的开吃。 他吃的快,看着酣畅淋漓,让吃过了的王贺都有些馋。 “拿下那些人之后,河间府一地的士绅噤若寒蝉,有人主动来报了投献的田亩,咱家觉得棘手,却不敢处置,就夸赞了几句,让人送了回去。” 方醒的筷子挑了一挑面条,他突然抬头问道:“可有人跳梁不满?” 王贺楞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兴和伯,京城那边可是不大好?” 他担心京城反对的声音响彻云霄,所以方醒才要一回来就要拿人来开刀。 方醒摇摇头,王贺心中一松,说道:“无人敢闹腾,主要还是你的凶名太盛,加之上次在济南截杀你的那些人死的太惨,所以这些人不敢闹。” 说着他看了边上看着憨厚的辛老七一眼,心想只要有辛老七在,谁敢对你下手? 加上皇帝的信赖,整个河间府找不到可以和你方醒抗衡的人,所以一府噤声。 王贺对这等威势并不艳羡,他觉得这就是在悬崖边上游走,不小心就完蛋,粉身碎骨。 “兴和伯,韬光养晦些吧。” 方醒几下吃完面条,起身道:“我怕什么?命就这样了,不怕!” 他走出大帐,看着不远处的农庄里有炊烟升起,就欣慰的道:“不管怎么样,百姓现在能吃早饭了,这就是最大的功绩。” 虽然他猜到早饭多半是土豆,可依旧觉得胸中被塞的满满的,充斥着骄傲。 民以食为天,他至少解决了食! “进城!” …… 府衙里,陈扬见到刘观的那一刻就吓尿了。 他真的吓尿了! 任谁在见到都查院的掌门人亲自来了之后,除非是心中无私,无惧的,谁能不怕? 所以陈扬就尿了,然后下身湿漉漉的接了旨意。 清理河间府,这并未出乎陈扬的预料,可在看到刘观那冷冰冰的眼神后,他依旧是乱了。 “刘大人,下官……” 没有听到拿下自己的意思,陈扬几乎要崩溃了。 放松后的崩溃有多疯狂,看他就知道了。 涕泪横流,身体在勉强支撑着不软倒在地上,面色红润,分外的红润。 这便是死里逃生后的红润! 刘观皱眉看着地上的湿痕,鼻端全是骚臭味。 他在想着是否趁机拿下陈扬,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陈扬没有抗拒自己的勇气,口供唾手可得。 可节外生枝这个词马上在他的脑海中闪动。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清理河间府,而对河间府熟稔无比的陈扬是最大的助力。 什么叫做成熟? 能区分达成目标和付出代价的比例,并能果断取舍! 而刘观显然就成熟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兴和伯就在城外,本官来此,想坐镇河间府,看看云舒云卷,想看看是否有跳梁小丑敢于挑衅!” 这是都查院的掌门人,他是三法司中最重要的一环。 哪怕他的风评不好,可当直面他时,有几人敢藐视? “兴和伯应当马上就到,本官没吃早饭,去弄两张饼来,再来一杯热茶。” 北方吃饼不算什么,可至少得有一碗热汤吧? 可刘观就是一杯茶,外加几瓣大蒜,就吃的津津有味的。 大饼加大蒜,那必然是要吃一口饼,就咬一口大蒜,不然会觉得寡淡无味。 大蒜的辣自然是不在话下,等方醒到时,刘观已经是满面微红,额头见汗。 方醒顺手拿了一瓣大蒜,剥开就这么咬了一口,然后咧嘴道:“好辣,好蒜!” 刘观端起残茶一口饮尽,挑眉道:“好吧?本官吃了就停不下口,若非是没有面条,今日怕是走不动了。” 方醒吃了大蒜,说道:“清查的话,聚宝山卫只是威慑。” 刘观颔首道:“正该如此,本官马上就去。” 方醒站在边上,刘观拱拱手,然后微笑着对陈扬说道:“召集人手,各处散出去,马上出去。” 陈扬下意识的点头,然后急匆匆的出去。 “都去!都去各地查验投献,谁敢庇护,流放!” “是,大人!” “行文各地,马上开始,谁敢渎职,全家流放!” “赶紧,马上去!” 外面全是陈扬的咆哮,刘观对方醒说道:“兴和伯,觉得如何?” 方醒昨晚上没怎么睡,有些疲惫的道:“本伯不管这些,刘大人,后面就看你的了。” 这是盟友上位的第一战,也是投名状的一战,方醒当然不会干涉,只是监督罢了。 而刘观随即就用一系列的手段来证明了自己并非是浪得虚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4章 示敌以弱(感谢“小脾气”的盟主打赏,生日快乐) 你还好吗? 可曾忘却了我? 你……有了家人,怕是已经忘记我了吧…… 我是谁? 你知道吗? …… 要弟渐渐的恢复了精神,和以前看似并无二样。 只是欢欢的倒霉依旧,每日不是碰头就是撞腿,或是吃饭打嗝不停,拉粑粑拉到裤子里…… 莫愁开始忧郁了,当欢欢不小心被养的一只鸡啄了一下小牛牛之后,莫愁终究是忍不住了,就带着欢欢去了方家庄。 …… 我看着城门许久了,却没看到你的身影。 当到了方家庄时,要弟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方醒说的神经病,脑壳痛的毛病。 但她依旧不能理解方醒有三个妻妾的事实,所以神色僵硬,只是护着莫愁母子。 “这样啊?” 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不解,不过对于未知的力量,她们并没有方醒的蔑视和不屑,所以很是慎重的叫人去问了解缙。 “夫人,解先生说此事怕是有些夙缘,寺庙道观里可能消磨不去,非得要老爷用煞气磨一磨才行。” 张淑慧一听就有些懵了。 她相信解缙,这是方醒的交代:在他不在家时,除去家丁之外,第一可信任的人就是解缙。 小白犹豫了一下,看到被端端带着在外面玩耍的欢欢后,心中一软,说道:“夫人,要不去庆寿寺请明心大师看看吧。” 张淑慧摇摇头,想起自从上次在庆寿寺遇刺之后,方醒对庆寿寺的警惕,就说道:“夫君说佛道不可凭,自强才是真,这样吧,让人……要弟去一趟?带着欢欢去,去河间府。” 莫愁马上就拒绝道:“夫人,老爷是有军务,万万不可为了欢欢的事去坏了规矩。” 张淑慧却没有什么顾虑,说道:“让土豆带着欢欢去,没人会说什么。” 她是大妇,方醒不在,土豆和平安未成年,那么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所以莫愁忐忑之余,却只能看到土豆被叫了回来,然后要弟跟着,几名家丁护送着马车,随即呼啸而去。 “夫人,土豆还小呢!这一路要是有贼人盯着……” 小白觉得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昏招迭出。 莫愁已经是失魂落魄,频频望向外面。 “夫君在河间府有些尴尬,这次去的时候陛下就没给夫君旨意,所以这就是陛下在善待夫君,让刘观去做事。如今京城中多少人在骂咱们家?那就把孩子送去,让陛下和天下人看看,咱们家不会退!” 张淑慧的面色冷冷的,方醒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别担心,陛下不会卖了我,河间府只是对弈,为夫只是看戏的,只要确保忠心就无事。 而方醒才走,京城就有些风云不定,其中数对方醒的诽谤最为夸张。 留下平安,这是人质,不是对皇帝,而是对京城各方的交代。 土豆带着欢欢去河间府,这就是姿态! …… “陛下,兴和伯家的长子出城了。” 俞佳有些忐忑的偷瞥了一眼,却看到了冰冷。 “方家的家丁护送,还有那个妾生子也去了,据说是因为他比较倒霉,兴和伯夫人就让送去河间府,让兴和伯镇压邪祟。” 俞佳忐忑,朱瞻基放下奏章,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宋老实见他出来,就喜滋滋的道:“陛下,有花开了,好香!” 朱瞻基见他的双手有些皴裂,就皱眉道:“给宋老实看看手。” 后面的俞佳心中一震。 以前大家以为宋老实只是皇家的吉祥物,陪衬而已,所以没人欺负就算是给了面子。 可朱瞻基刚才的礼遇却不大寻常。 “陛下,不冷呢!上次公主给了奴婢肉干,娘说好吃,奴婢家中欢喜了许久呢!” 朱瞻基微笑道:“那就好,记得不许把点心放坏了。” 宋老实顿时就像是遇到了人生难题,愁眉苦脸的道:“陛下,奴婢想留给娘呢。” 可那会坏啊! 而朕不可能为你再次坏了规矩,隔几日就让你娘在宫外等着,而且还有赏赐。 “陛下,公主好像瘦了呢!奴婢问了是不是没肉吃,公主还笑了,陛下,公主好看呢!比奴婢见到的女人都漂亮……” 这个蠢货,真是找死啊! 谁敢议论婉婉? 宫中没有,哪怕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孙氏也不敢。 因为皇帝会为了这个妹妹受委屈而勃然大怒,然后谁的面子都不给! 俞佳的眸色微冷。 “能吃饱吗?” 朱瞻基却再次出乎了俞佳的预料,并没有觉得宋老实越矩。 宋老实皱眉道:“陛下,好些肉呢,奴婢说太多,他们才肯分些给别人。” 这就是个憨货啊! 连和衷共济都不懂的憨货! 那些人是怕你在皇帝的面前告状啊! “…….奴婢听他们说,吃肉多了会胖,然后就能做掌印太监,可……” 宋老实的话让人发噱,可朱瞻基却眉头轻皱,嘴角似乎带笑。 冷笑! “……奴婢觉得自己不行呢!若是奴婢做了掌印太监,肯定会耽误事…….想了许久,奴婢几宿没睡好,最后觉得还是不了,就扫地最适合奴婢……” 俞佳的面色渐渐的有些变了。 尴尬! 朱瞻基看着远处那些太监在洒扫,几个宫女抱着花瓶走过。 花瓶里插着刚摘的花,红绿相间,搭配的很合适。 “红花终究还得绿叶陪衬……” 朱瞻基莫名其妙的说了一截话,然后说道:“兴和伯……昨夜提议带土豆过去,你可知道这里面的用意?” 俞佳脱口而出道:“示敌以弱?” 说完他就后悔了,正准备请罪时,朱瞻基却赞许道:“你倒是有些眼力。” 瞬间俞佳连肠子都悔青了! 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被这么夸奖可不是好事! “因为动了河间府,京城权贵们恼火了,连兴和伯这等重臣都只能带着长子在身边,担心被人给害了,你……说说,这是谁的大明?” 朱瞻基微笑道:“朕连兴和伯的长子都保不住,害的他要带在身边,你说……这是谁的大明?” 俞佳的脸上全是汗水,他跪在地上,在宋老实诧异的眼神中,垂首说道:“陛下,奴婢妄言,有罪。” 朱瞻基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森严,淡淡的道:“有眼力是好事,但要……管住自己的嘴。” 俞佳急忙请罪,他想起了昨晚自己和一个小太监无意间的对话…… “公公,大晚上的兴和伯还进宫,这是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没有的事……” 他当时不该搭话,而是应该呵斥那个打听消息的太监,进一步要让人去调查他的背后是否有人。 朱瞻基出去了,俞佳爬起来,低声吩咐人去查昨晚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太监,然后才跟了出去。 走下台阶,他就看到朱瞻基在前,宋老实在右侧方落后一点,正喜滋滋的说话。 朱瞻基不时点点头,显得很是惬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5章 我是奶爸 “这不是什么清理士绅优待,看错的人将会被朕丢弃。” “大明真正的控制者是他们,他们就是一条条绳索,在渐渐的往朕,往大明的脖子上套去,那绳套无比坚实!” 朱瞻基认真的说着,而听众就只有一脸懵懂的宋老实,。至于俞佳,他在后面看着这个画面,觉得非常的协调,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所以没敢靠近。 “不想被慢慢的绞死,就必须要用长刀割断那些绳索,然后顺着摸过去,把制造绳索的人揪出来,毁灭掉他们制造绳子的能力,如此,大明方能长治久安……” 这不是朱瞻基第一次和宋老实一起溜达,也不是第一次近乎于在自言自语。 宋老实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朱瞻基,他虽然不知道皇帝说这些的意思,却觉得很厉害。 “吩咐人去传话,那是朕许了的。” …… 刘观亲自坐镇河间府,随后来了十多名御史,其中就有李二毛。 “老师。” 李二毛越发的沉稳了,一双眸子看着深不见底。 两人在后面的小山脚下散步。 太阳不大,晒得人微热,却在忍受范围之内。 蝉鸣已经没有了,林中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刘观在站队,你们也得站队,这便是无奈。” 方醒看着李二毛无动于衷的神色,无奈的道:“你的城府最深,大概也是最不喜欢站队的吧。” 李二毛赧然道:“是的老师,弟子不喜站队,不过此事与社稷息息相关,弟子却是无惧。” 方醒负手往前,右边的山脚不时吹来一阵凉风,带来阵阵凉爽。 “你说说此事的根源。” 方醒给李二毛出了个题目,很含糊。 李二毛想了想,说道:“老师,其实弟子觉得清理士绅优待只是一个选择,可您在河间府突然动手,把事态提升,目的很明显……” 方醒侧身,含笑问道:“目的是什么?” 左边的营地外多了马车和骑兵,李二毛看了一眼,说道:“老师,这是要斩断读书人对大明的影响……让政令得以畅通无阻,减少阻力,让以后的革新……” 方醒微笑着,李二毛接着说道:“实际上革新的最大阻力就是他们,就算此次清理成功,可他们依旧保有对大明足够的影响力,所以陛下和您应当是想削减这个影响力……” 一阵沉寂,两人缓缓往营地走去。 方醒看似有些无奈,并有些忧郁。 “你很好。” 方醒最终还是夸赞和肯定了李二毛。 李二毛仿佛知道方醒在忧虑着什么,他认真的道:“老师您放心,弟子不想做什么权臣……” 方醒有些意外,随即释然道:“马苏沉稳,你却是城府,你们之间有些重叠,不过我不会去刻意做什么,你们要自己努力,走好自己的路,不走歪……” 这是方醒的态度:你们之间的能力差异我不会管,不会刻意帮助谁,也不会刻意打压谁…….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最后的三个字。 不走歪! 这是告诫,也可以理解为警告。 李二毛心中一凛,急忙拱手道:“弟子知晓厉害,定当走正道。” “所谓的正道歪道只是一念之间,而欲望就是主宰,希望你们牢记初衷,好生为了大明的未来而奋斗。” 权力场上多少纷争。多少暗算,多少纠结,最终会把一个好人磨砺成一个老鬼。 方醒知道自己的弟子终究会变成老鬼,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多些立场。 “没有立场和正确目标的那是政客,可耻的政客。” 方醒正准备再教育李二毛一番,却看到一骑奔驰过来。 “老爷,大少爷和三少爷来了。” 小刀明显的也是有些发蒙,方醒却很平静。 “谁带着欢欢?” 方醒大步过去,小刀下马和李二毛跟随着,说道:“大少爷和那个要弟。” “好吧,我也有当奶爸的那一天……” 到了营中,大帐外已经围拢了不少将士,见方醒过来都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大帐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有些凄惨。 王贺迎过来说道:“兴和伯,你家的三公子可是……要个奶娘?” “多大的孩子了?” 方醒没好气的喝骂着前方的人,然后进了大帐里。 要弟正在哄欢欢,见方醒进来就起身道:“老爷,孩子有些怕生。” 欢欢坐在方醒的床上嚎哭,土豆在边上哄着,一大一小两孩子,画面很协调。 方醒走到床边蹲下,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的欢欢,一直看着。 欢欢的眉毛很秀气,这是赶了莫愁的模样。 不过他的鼻子和嘴却是方醒的样子,有些婴儿肥,很可爱。 再可爱的孩子在嚎哭时,对于大人来说就是魔星。 欢欢被方醒注视着,渐渐的停止了嚎哭,然后打了个嗝,父子俩呆呆的对视着。 土豆在边上瞅着弟弟,有些担心方醒会收拾他。 在他和平安成长的过程中,方醒不断灌输着一个观点:男人少哭,哭多了就是女人。 所以土豆和平安在懂事后就极少哭,偶尔哭方醒也不皱眉凶人,但事后会仔细给他们说男人的责任和义务,以及需要的性格。 这便是传承,每一个家庭不同内容的传承,然后塑造出一代代华夏人。 这也是底蕴,一代代的传承下去,随着婚姻等形式的交融,各种观念混杂着,渐渐的融合,并渐渐的形成了普遍认可的价值观、道德观…… 欢欢毕竟还小,虽然有些怕这个父亲,可要弟在,土豆在,他唯一悲伤的就是远离了母亲。 看到他有些要抽噎的意思,方醒轻松的把他抱了起来,说道:“这里很好玩,你大哥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在这里你会学会去如何做一个男人……” 他抱着欢欢走出大帐,那些将士早就被王贺驱散了,外面很清静。 “看看这些,你喜欢找蚂蚁,这边有许多,你大哥能带你去。” “大哥…” 欢欢在方醒的肩头看向土豆,可怜巴巴的喊道。 土豆纠结的看着欢欢,想不搭理,却心有不忍,就凑过去低声道:“爹,我带欢欢玩吧。” 方醒把欢欢放下,蹲在地上,看着欢欢一头扎进了土豆的怀里,不禁觉得自己做父亲还是有些失败。 土豆牵着欢欢去了边上,那里有一棵小树,小树下,土豆开始找蚂蚁。 “兴和伯,这是何意?” 王贺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我害怕了,所以接了孩子来,怕留在北平被人给害了。” 王贺一怔,随即就明白了方醒的意思,他纠结万分的道:“兴和伯,你这是给谁挖坑呢?” “没,愿者上钩。” 方醒的目光柔和,一直看着两个在树下玩耍的儿子,语气却淡漠了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6章 卖身 河间府的府衙里,刘观冷眼看着堂外的官吏,说道:“河间府不靖,有人与山东的乱臣贼子勾结,意图……” 千万别是谋反啊! 那些官吏们都暗自叫苦:若是被定性为谋反的话,在场的大多会倒霉。 “……意图相互呼应,为山东那边的清理找事,找麻烦!这是……” “这是对朝中的挑衅,这是对陛下的不敬!” 刘观的面色渐渐红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喊道:“要严惩!”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点头。 旁人的死活他们大抵是不在意的,只要不追索到自己的身上,你刘观想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刘观杀气腾腾的道:“那些人都不简单,本官以为,他们必然是对清理士绅优待恨之入骨,这样一群人就在京城边上,让陛下如何安心?” 刘观和方醒的态度不同,他定调子时很慢,而且还讲求个顺理成章。 若是方醒在,只需一句乱臣贼子即可,然后动手。 “告知各地,河间府马上清理投献,谁若是敢……” 刘观的眼中多了冷厉之色,右手并指如刀的挥斩下去。 “为了陛下,为了大明,这等乱臣贼子,当诛!” 随着刘观杀气腾腾的宣言,快马奔驰在河间府各处,带去了最新的决断。 “清查投献!清查投献!” 快马在大道上疾驰着,目标却是京城。 消息被最快送到京城,随即京城就诡异的寂静了。 兴和伯方醒召回聚宝山卫在外人马,分驻河间府各地。 左都御史刘观坐镇河间府,指挥若定,有力的震慑着那些乱臣贼子! 方醒居然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刘观? 这是大家的第一个疑问! 而刘观不留余地的清理投献,这是第二个疑问,让人头皮发麻的疑问! “方醒这是让刘观奉上投名状和忠心,他就在边上冷眼看着,而刘观就是个蠢货,为了仕途居然……” “居然卖身了!” 刘观的名声本就不好,这一下更是被不少人钉在了佞臣的‘耻辱柱’上。 而方醒叫人把长子送到了身边,此事怎么看都带着诡异。 从方家庄传出来的消息:因为动了河间府,方醒担心自己的长子被人下黑手,皇帝也鞭长莫及,无法兼顾,只得让家丁送了过去。 “这是示弱啊!” 金幼孜无奈的道:“谁敢去动他的长子?谁敢去动他的妻儿?按照他的秉性,那便是不死不休,而且是蔓延三族的惨烈,谁敢?” 他搀扶着黄淮在值房外散步,眉间多了忧愁。 黄淮的面色好了些,咳嗽也少了些,他轻轻挣脱了金幼孜的搀扶,说道:“那是姿态,给陛下用的姿态,你想想,他方醒连妻儿都保不住了,可见京城权贵的嚣张跋扈,陛下不就想要这个名头吗?” 金幼孜担心碰到他,就闪开了些,说道:“谁说不是呢!此事瞒不过咱们,只是有些蠢货别被哄了,然后去**一番,到时候不说陛下的处置,方醒那人会借机弄死几个,好歹也能为以后京城的清理立威。” 金幼孜心中一惊,侧身再次搀扶住黄淮,低声道:“方醒这是有意的?” 黄淮点头道:“应该是,而陛下估摸着是默许了。” “河间府一下,整个北方都会风声鹤唳,特别是京城,那些权贵很难应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下就乱了。” 黄淮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要的是江山,要的是令行禁止,如臂使指。而那些士绅就是拦路的虎狼,不把虎狼的利爪和利齿给收拾了,这路如何通畅?” 金幼孜点点头,有些阴郁的道:“可终究是……打压太过。” 黄淮意味深长的道:“别想那么多,陛下是不肯被捆住的,那些人在文皇帝驾崩之后就开始了打算,可最愚蠢的就是让当今陛下警惕了,他从仁皇帝的身上看到了皇权的危机,于是那些人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可却还在洋洋自得,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朱高炽在位的时间很短,从开始的合作无间,到后面君臣渐渐离心,不过是权利在作祟。 而权利的争夺却让朱瞻基警醒了,他认为君臣之间就不该出现洪熙朝那种氛围,那不正常! 所以… “不是臣压倒君,就是君压倒臣,你明白吗?这时候文皇帝的教导就出来了。” 金幼孜苦笑道:“不止,方醒在背后不知说了多少士绅和文官的坏话。” 黄淮止步,看着前方的屋檐,喃喃的道:“没把柄他怎么说?还不是那些人贪婪,处处皆是错处?” 金幼孜突然笑道:“他这下可得罪了不少权贵,包括他的舅兄。” …… 英国公府的收入不少,但开销同样不少。 而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田地的出产。 吴氏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周围的丫鬟和嬷嬷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襁褓里的那个孩子的脸上。 这便是张懋,让整个英国公府沸腾的孩子。 其乐融融间,外面来人禀告道:“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来了。” 吴氏的脸色渐渐淡了,她把孩子递给奶娘,说道:“请进来。” 没多久,两个妇人就笑眯眯的来了。 这二位就是张辅的两个弟媳,张大车和张小车的媳妇。 “嫂子,这孩子看着可真健壮啊!想来定然能承袭了大哥的武勇,好歹把国公府支应起来。” 二太太先是夸赞了孩子,然后又夸赞吴氏产后恢复的好,比以前看着多了风韵…… 三太太看到二太太说的热火朝天,也勉强赞了几句,只是看向那个孩子的目光难免有些黯然。 国公府自然是要传承下去的,可张辅许久都没有一个继承人,如果延续下去,他必然只能从他们两家的孩子中挑一个出来过继。 张懋的出生就打破了这个幻想,不由的她们不黯然遗憾。 吴氏只是随口应付着,不失礼罢了。 二太太说了一通好话,然后喝了半杯茶,这才说了正事。 “大嫂……” 二太太看了周围的丫鬟嬷嬷一眼,吴氏暗自叹息一下,然后摆摆手。 除去奶娘和孩子之外,屋里就只剩下了这三位妯娌。 吴氏淡淡的神色并未阻止二太太的话,她低声说道:“那位妹夫可是动了河间府!” 吴氏淡然道:“那又如何?咱们妇道人家只能在府中帮衬,万万没有干涉政事的道理。” 三太太忍不住说道:“大嫂,外间有人说了,清理投献最终要弄到咱们的头上来!国公府中在山东的地可都交了……大嫂,那些勋戚们可是有话说……” 吴氏冷冷的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7章 网开一面(为盟主‘放屁、’贺,加更) 奶娘哄孩子的声音在室内轻轻传开,三太太定定的看着脚下,幽幽的道:“国公府主动承认了投献,该还的都还了回去,可是大嫂,其他人呢?我们呢?” 吴氏只是冷冷的看着外面的阳光,觉得身上有些冷。 从来利益都是豪门大宅的主宰,什么亲戚,大多都是在盯着那点好处,没有好处,你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 二太太叹息一声,声音在室内响起,让人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害怕。 “大嫂,多少人家都靠着田地过活,没了田地就没了体面,每年那点爵禄俸禄有什么用?大哥这么一弄,外面都说咱们张家是枯名钓誉,用大家伙的前程给陛下表忠心呢!还有……” “够了!” 吴氏轻喝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说道:“勋戚都有田地,加上爵禄,一家子的体面如何没有?贪婪!都是得陇望蜀之辈,也不想想如今的陛下是什么秉性,找死呢!” 三太太反唇相讥道:“大嫂,陛下赏赐给国公府的土地多,还有不少生意红火,你当然不担心这些,可我们呢?” 二太太也苦笑道:“家中算了一下,若是那些田地都还了去,怕是只能艰苦度日了。” 吴氏板着脸道:“当初分家时给了你们不少田地和店铺,如今过来哭穷,这是谁的主意?” 她冷冷的看着三太太说道:“这是国事,国公爷说了,此事关系重大,几可影响社稷安危,你们锦衣玉食惯了,可终究要记得什么才是该拿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还想说,吴氏起身道:“此事外界的话不要乱传,国公爷可是会……” 长兄如父,张玉战死之后,张家就是张辅在拉扯着。 而那两个弟弟就是张辅帮衬着成长。 如今两位妯娌上门,要说这里面没有张輗和张軏的意思,打死吴氏都不会信。 所以她强硬的送走了两位妯娌,然后让人去给张辅通气。 张辅得知后,就让人去两个弟弟家中敲打了一番。 可这事却无法遮掩,权贵们的不满在渐渐孕育着。 要解决很很简单,宫中随便含糊的表个态,暗示不会清理权贵们的田地,此事自然消弭。 可宫中却没有声音! …… “拿下!” 刘观在府衙中放下名册喝道,随即有人出去通报,快马出发。 这便是另一个刘观,雷厉风行! 他交代完毕之后,就叫人弄了一碗面条来。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接收和处理各地传来的信息,而知府陈扬已经成了摆设。 摆设不可怕,可怕的是源源不断传来的消息显示:河间府的吏治也不容乐观。 这是陈扬的锅,所以他有些惶然。 刘观可是都查院的大佬,而且他此次主动请缨来河间府,分明就是来献上投名状,向皇帝效忠。 这样的人…他会不会把我拿下当做见面礼? “兴和伯来了。” 就在陈扬想私下向刘观屈服时,外面却来了方醒。 “兴和伯整日带着两个孩子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让人羡煞啊!” 刘观瘦了些,不过精神却越发的健旺了。 方醒拱手道:“两个孩子留在北平有些不安,就接了过来,小的那个一到晚上就哭,让人头痛啊!” 两人随意寒暄几句,刘观就介绍了一下情况。 “……聚宝山卫果真是虎贲,即便是有不臣,那也是顷刻覆灭,本官倒是坐享其成了。” 不臣! 这个家伙果真是够狠啊! 刘观对那些反抗士绅的定性比方醒还狠,这就是他的投名状。 等面条来了之后,方醒招手叫走了陈扬,让刘观在里面吃面。 府衙里有些花树,基本上看不到闲人。 “兴和伯,下官怕是……” 陈扬终究忐忑,所以就试探着问了一下方醒对自己的看法。 是杀是剐总得有个说法吧? “好生配合,否则……” 刘观的敲打和威慑是一回事,可文官之间的手段大抵都在预测中,所以方醒需要来威胁一番。 陈扬的面色一白,就在方醒准备继续威慑一番时,他却突然闪到了边上,那里有一堵墙正好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他急匆匆的跪在地上,泪水滑落,哽咽道:“伯爷,下官有罪,恳请伯爷看在下官配合的份上,从轻发落。” 方醒皱眉看着他,问道:“你没和刘大人说?” 陈扬低泣道:“下官不敢啊!下官当时犯了糊涂,后来就收手了,那些钱钞都……” 贪腐就是贪腐,这个没得谈。 方醒摇摇头,准备转身回去。 “伯爷! 一声悲鸣之后,陈扬就膝行过来抱住了方醒的大腿,仰头道:“伯爷,那些钱钞下官当时都换做米粮,送给了那些孤寡啊!下官……悔不当初……” 方醒低头,沉声道:“真假?骗了本伯,你会知道都查院是如何的仁慈!” 陈扬泪流满面,鼻涕从鼻孔两侧往脸颊上流淌,最后在耳畔消失。 “伯爷,下官保证所言是实,否则愿意千刀万剐啊伯爷!” 丑态百出的陈扬让方醒有些厌恶,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稳住河间府,任何一份力量都不能削弱。 他想把陈扬弄进去,哪怕他把贪腐的钱财全都捐献出去,依旧让方醒无法容忍。 可这便是妥协,若是拿下陈扬,河间府就少了一位熟悉情况的官员。这对于目前清理之事有些麻烦,甚至会引起有心人的借用。 这些念头不过是在方醒的脑海中瞬息闪过,他面无表情的道:“去找刘大人交代清楚,若有差池,罪加一等。” “多谢伯爷!” 陈扬狂喜着,居然叩地有声,让方醒不禁暗自唏嘘。 他步出府衙,大门外,土豆带着欢欢正蹲在边上,俩孩子正在看着那些行人交流着。 “……大哥,那是什么?” 欢欢指着一个妇人手中拎着的东西问道。 土豆仔细看看,就说道:“那是鹅。” “鸡鸡鸡!大哥,是鸡!” 欢欢挪动着,挪到了土豆的身后躲着,探头探脑的看着那个妇人手上的大鹅。 “那是鹅,咱们家就有的,看家护院很厉害。” “大哥,鸡咬人!鸡咬人!” “不会,大哥会打它!” 土豆很有大哥的模样,这让方醒很欣慰。 可欢欢却有些倒霉,连鸡都能啄他的小牛牛一口。 这孩子不该倒霉的啊! 方醒就在俩孩子的身后站着,左右有家丁看似懒散的在盯着,安全无虞。 “老爷,少爷这两日都好好的呢!” 要弟崇拜的看着方醒,觉得解缙说的再没错了,只有方醒的煞气才能压住欢欢身上的晦气。 “这只是惯性罢了,改了就好!” 方醒若有所思的进去。 “兴和伯来了?陈大人出去看看吧,好歹收拢些人心。” 刘观对陈扬的态度变得和煦了,方醒对此心知肚明,等堆笑着的陈扬出去之后,就问了情况。 “差不多,他的事本官已经查清了,没有错谬,否则……” 两人相对一视,都觉得陈扬算是逃过一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8章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方醒觉得自己亏欠了欢欢,所以趁着现在无事,就带着两个孩子在河间府到处转悠。 从第一晚哭闹不休,到第二晚已经能平静的睡去,并且方醒伸手去时欢欢也会主动伸手给他抱着。 “砸门!” 在献县的城外一处农庄里,方醒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军队的后面。 如狼似虎的军队直接用木头撞开了大门,然后蜂拥而进。 欢欢坐在方醒的身前,看着前方的热闹不禁欢呼起来,土豆在方醒的右边,低声道:“爹,这家是犯事了吗?” 方醒点点头,稍后里面一阵惨叫,接着一个百户官出来,疾步走到方醒的马前,大声禀告道:“见过伯爷,小的奉命率部拿下这家人,已经全数锁拿。” 方醒颔首道:“都辛苦了。” 百户官瞥了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欢欢一眼,说道:“不辛苦。” 他拱拱手,然后回去继续清查。 里面传来了哭喊声,欢欢疑惑的问道:“爹,打人了。” 透过大门能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哭喊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们……做了坏事,还打人,所以就被抓了。” 方醒的解释并没有让欢欢得到满意的回答,于是他就问了自己的大哥。 土豆想了想,说道:“他们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打人。” “坏蛋!打!” 欢欢挥舞着手臂,却不小心一肘击打在方醒的肋下。 就在方醒被撞的有些岔气时,身后有一骑奔来,被家丁拦截,然后辛老七来传话。 “老爷,那些议论都消失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有人做了事?” 辛老七说道:“不知道,不过这算是默认和臣服。” 河间府从前几天开始就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而风暴眼里的一声呐喊让人心惊。 不为鱼肉! 他们不耐烦了! 他们觉得自己被皇帝当做了砧板上的鱼肉,所以不满了。 动了河间府就是坏了规矩,破坏约定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方醒一直在等待着,这也是他不回京的原因所在。 他在等待着那些人闹起来,然后一巴掌把他们压下去。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偃旗息鼓了…… 这是在蛰伏……还是在酝酿着更暴烈的行动? “东厂的人在哪?找出来!我要消息!” 方醒有些急促的吩咐道,然后他策转马头,开始向府城方向而去。 昨晚他们在外面露营,欢欢很欢喜,所以看到开始赶路了,他就靠在方醒的怀里笑。 身后一串人犯被拉了出来,哭嚎声中,大门被关上,贴上封条。 这就是命运! “你选择了什么路,那么你就会是什么命,旁人只是影响,却不能干涉……” 自从跟在方醒的身边之后,欢欢再也没有倒霉过,要弟已经准备回去就暗**奉着方醒的牌位,每日香火,好歹保佑莫愁母子平安。 欢欢听不懂方醒的话,可土豆却听懂了。 他在想着自己的命。 小伯爷! 未来的兴和伯! 在方醒明确自己不会放弃文皇帝赐予的兴和伯爵位之后,君臣相安的同时,也注定了土豆不能做纨绔,否则兴和伯这个金光闪闪的牌子将会黯然无光。 张淑慧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告诉他:你爹是国朝第一英雄,几代帝王信重不疑,倚为长城的重臣。 你可不能丢你爹的脸啊! 所以他在模仿着,模仿着自己的父亲。 从一举一动开始! 他策马紧紧跟在方醒的身侧,看着被披风包裹好的欢欢,突然觉得自己一瞬间就长大了。 战马奔驰着,欢欢从披风中探出脑袋来,被风吹的侧着脸,欢喜的叫嚷着,再也不觉得跟着这个经常见不着的爹不好玩了。 战马奔驰,身后一长溜骑兵紧紧跟随着,前方的是家丁,把方醒父子三人夹在了中间。 风吹拂着披风,发出噗噗的声音。 欢欢被彻底的包进了披风里,被方醒单手抱着,渐渐的有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马蹄声渐渐逼近,而这边的马速却在减慢。 欢欢渐渐的睁开眼睛,透过披风,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骑近前,然后战马长嘶停住。 “伯爷,有人想进京,被东厂的拦截在府城外。” “拦着,敢硬闯的,杀!” 方醒冷冰冰的命令让欢欢有些不适,他掀开披风,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就看到了一张兴奋的脸。 “加速!” 战马骤然加速,慢慢的颠婆起来。 一路到了府城外面时,就见到十余人正慷慨激昂的喝骂着,身后少说有几十人在围观。 东厂的只有五人在此,还是便衣,守城的军士却没有帮忙。 他们也没法帮忙。 一边说出城赏秋,一边说老子是东厂的,他们全是蠢货,要赶回来。 正纠缠间,一阵马蹄声传来,东厂的五人心中大喜,正准备回头时,却听有人喝道:“闪开!” 这五人想都没想,魂飞魄散的闪到了一边。 这是要冲阵啊! 那十余人正在慷慨激昂,等看到一队骑兵疾驰过来时,就楞了一下。 可守城的军士却没敢迟疑,就拼命的喊道:“伯爷回城了……” 此时那队骑兵已经冲了过来,那十余人瞬间就往两边扑去。 是的,不是跑,他们担心会来不及,就选择了飞扑闪避。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然后当一个闪避慢些的男子被一马鞭抽的惨嚎一声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咿律律! 战马人立而起,原地转了一圈,背对城门,然后马蹄重重的敲打在地上。 欢欢很兴奋,战马才稳住,他就迫不及待的掀开披风往外看。 那些人有的躺在地上呻吟,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他们爬不起来了。 有几个已经起来了,面无人色的束手而立。 这是方醒! 他居然回来了! 没人敢抬头! 方醒眯眼看着这些人,战马缓缓左右转着,他渐渐冷漠。 “进京?赶考?” 无人敢抬头,地上躺着的那几人也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无人敢呻吟。 方醒缓缓把马鞭收在手中,说道:“本伯记得没考试吧?那既然不赶考,你等进京为何?” 还是沉默! 还有颤抖! 欢欢很高兴,他仰头喊道:“爹,打!” 他觉得这些是坏人,该打! 于是他就手舞足蹈的鼓动着。 方醒冷冷的道:“每人十鞭!” “兴和伯!这不……呜呜呜!” 一个男子愤怒的驳斥着,却被同伴捂住了嘴。 “那是方醒,你想死吗?” 方醒策转马头,吩咐道:“问问是谁怂恿他们的。” 随即他策马进城,那几个军士喊道:“你们这是死里逃生了,还不赶紧说!” “跪下!” 大队军士赶来,拳打脚踢的逼着那十余人跪下,然后马鞭重重的抽打下去。 惨嚎声中,方醒已经到了府衙。 “那是一群没脑子的货色,不值当,就抽打一顿得了。” 刘观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方醒来的更快,处置的手法更直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099章 海峡 一道海峡分开了两个国家! 当两国之间都在觊觎着对方时,战争自然就不可避免。 延绵了几十年的战争让两国都有些筋疲力尽,可出于惯性,出于对失去的利益和获得的利益的不舍,战争依旧没有中断。 至少没有得到国家层面承认的中断! 漫长的征途终有停止的一日,两国已经停战几个月了,双方开始了谈判。 “我们需要和平,但却不会拒绝再次拿起弓箭,所以你们应当先确定谁胜谁败!” 多克矜持的朝着自己的谈判对手阿贝尔点点头,然后坐下。 阿贝尔有些恼火,他拍拍桌子,皱眉道:“是的,我们也不会拒绝拿起长剑,可你们为何走上了谈判桌?告诉我多克。难道你们还想占据着法兰克的土地吗?” 两人的身后站着几人,都是本国的将领。 多克喝了一口水,惬意的道:“听闻东方的那个国家有一种神奇的东西,泡水喝了能让人和神灵沟通,阿贝尔,据说你喝过?” “没错。” 阿贝尔得意的道:“只是一小点,就让我的觉得浑身轻松。” “味道怎么样?” “有些苦,但又很香。” “很奇怪的说法。” 阿贝尔想了想,然后失落的道:“就那么一点点,据说还是他们从天方那边带回来的,一路上毁掉了不少,就剩下了手心那么大一点,却让人难以忘怀。” 多克错开这个话题,说道:“这正是我们停战的原因之一,阿贝尔,你们在想什么?想要些什么?别忘记了,我们随时可以在此发动进攻。” 阿贝尔冷冷的道:“是的,可我们正严阵以待,而你们将会不断遭受失败,法兰克必胜!” 两人一阵沉默,身后那些将领都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于是他们昂首挺胸,和对方对视着,努力幻想着自己的视线变为箭矢,把对手扎个窟窿。 多克很有耐心,因为现在主动权在金雀花的手中,他们还控制着海峡,就算是东方的大国来了,也只会走海路。 是的,目前泰西人认为要想去东方,就必须要走海上。 至于陆地,想想那该死的敌人吧,打了那么多年,他们依旧矗立在东西的交界处,卡住了泰西的脚步。 而阿贝尔却有些稳不住,法兰克也有些稳不住。 多年的战争之后,法兰克的国力损失很大,再继续下去,没有起色的话,按照国内的预测,法兰克将会迎来最危急的时刻。 是的,法兰克的底气不足! 所以大明就是他们用来平衡局势的砝码! “那是一个庞大的国家,知道肉迷吗?” 阿贝尔露出了矜持的微笑,说道:“肉迷败于东方的哈烈,而哈烈……败于东方的大明……多克,这样的一个国家,金雀花能挡住吗?反正法兰克不是对手。” 多克看了一眼阿贝尔身后的法兰克将领,发现他们的神色都很轻松,就试探道:“你们和大明有联系?” 唯有这种可能,才能给目前处于窘境中的法兰克人以鼓舞。 阿贝尔微笑道:“谁知道呢……” 多克再次试探着问道:“他们过来……难道他们和肉迷的关系很好吗?能够得以从陆路过来。” 阿贝尔依旧在微笑,笑的神秘:“谁知道呢……” …… 海峡把两国劈成了两边,若是没有这道海峡,金雀花人肯定能合并法兰克。 是的,他们对这个假设深信不疑。 战船在海峡口子外游弋着,金雀花现在防备的就是口子外面的敌人,而海峡中间的两边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 五艘战船,作为巡逻那是绰绰有余。 所以他们很轻松,甚至有人在打赌,输的人就得跳进海里。 指挥官站在船上缓缓看着周围,听着身后那些粗鲁的水手们在用器官的名字在叫骂着,然后输了的人就被逼着跳下去,稍后用绳子拉上来。 指挥官惬意的吹着海风,身体在颠簸中很稳。 “法兰克已经不行了,他们在向我们求饶,但是我很讨厌这种局势。” 指挥官在发表对两国关系和局势的看法,自然有人过来倾听。 倾听是一种美德,当拥有这种美德的人越来越多时,发言的那人必定会飘飘欲仙。 指挥官就在飘飘欲仙,如同某种症状一般的兴奋,嘴角溢出了白沫,手舞足蹈。 “……法兰克应该聪明些,否则我们将横扫过去,我们将横跨海峡,然后水陆齐头并进,让金雀花的旗帜高高飘扬!” “我们将会控制大海,我们将会……” 指挥官很不高兴,因为那些‘崇拜’的眼神已经移情别恋了,在瞅着他的身后。 这是想让我给你们小鞋穿吗? 指挥官皱眉,回想着自己刚才的演讲是否失去了活力和精神。 “船!船啊……” 前方一个水手突然指着指挥官的身后尖叫一声,声音尖利,却欢喜。 这里只有金雀花的船,从上次大战之后,法兰克就已经失去了在海上抗衡的能力,那么这是谁的船? 指挥官自信的缓缓回身,然后就看到了几个黑点。 里斯本人? 里斯本人对外扩张的野心瞒不过金雀花人,他们想趁着金雀花和法兰克连绵大战的时机扩张自己,强壮自己。 指挥官面露冷笑,喊道:“是里斯本人!金雀花从不畏惧任何敌人,从不!迎敌!” 钟声被敲响,旗帜在飞扬。 “金雀花人,迎敌!迎敌!” 甲板上的松散顿时一收,那个刚爬上船的水手顾不得穿衣服,马上就开始准备操作船帆。 长剑,长矛……最重要的当然是长弓! 那些脊柱异于常人的长弓手们已经就位,他们在检查着弓箭,然后冷静的等待着敌人。 稍晚敌人的甲板将会成为一片‘森林’,指挥官对此深信不疑。 “迎击!” 指挥官秉承着金雀花人的进攻精神,长剑指向前方。 海风鼓吹着船帆,五艘战船开始前进。 今天的天气不错,海况也还好,所以当双方的距离不断被拉近时,很容易就能观察到对方的动向。 “六艘船!不,后面还有三艘!” 瞭望哨的声音渐渐尖利起来。 “它们好大!好大啊!” 指挥官的面色渐渐沉凝,他甚至在想着是否要派一艘船回去报信,让舰队做好迎敌的准备。 但他现在只想大骂瞭望手:你好歹把对方的船究竟有多大说清楚不行吗?还有船型,船帆多大…… “好大……他们分开了!他们来了!” “他们很大!比我们大了好多……这是大人和孩子,不!” “这不是我们能建造的船型!” 指挥官低声吩咐道:“回去一艘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并转达我的话……” 他看着前方不断逼近的那六艘船,坚定的道:“我将和我的船队一起沉入海底,而在此之前,敌人不可能驶进海峡!金雀花万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0章 淡定而果决的洪保 “为了金雀花!” 那艘去报信的船已经脱离了船队,并完成了掉头转向的工作。 指挥官坚毅的带着船队直扑过去。 两支船队规模相当,可船的大小却相差很大。 金雀花这边的船是不大的巡逻船,而对方的船队里有两艘庞然大物,剩下的四艘船看着也很大。 实力悬殊,但终究需要一战! “他们的速度比我们的快!” 对方在渐渐加速,炫耀式的开始了不符合海战要素的迂回。 但绝望的气息已经笼罩住了金雀花的船队! 速度是海战最重要的因素。 速度快,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如果远程打击的武器再好些,那能磨死自己的对手。 指挥官打起精神,鼓舞士气道:“我们只要阻拦一下,后面的援军就会淹没他们,坚持住,准备射箭!” …… 而在对面,战船上的洪保放下望远镜,吩咐道:“叫通译来!” 一个被蒙着眼睛的泰西男子被带到了船头,洪保点点头,有人拉去他的眼布。 男子眨巴着眼睛,目光转动。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通译猛地摇摇头,然后弯腰说道:“请明国的大人安排。” “那是哪边的船?” 张旺指指对面的船队问道。 此刻他们脚下的战船正轻盈的向右侧迂回。 通译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肯定的道:“是金雀花人的船队,这里只有他们,法兰克人已经快要离开海洋了。” 洪保闻言冷笑道:“问也不问,倒是气势汹汹啊!看来这个金雀花果真是强横,大明……怕不是对手吧?” 张旺眨巴着眼睛,惊讶的道:“公公,不能吧?他们的船看着…….下官失言了。” 洪保一个眼神就逼住了张旺,然后吩咐道:“敌军凶狠,咱们的船上带着大批的货物,不能被抢了,所以……弄沉他们!” 张旺觉得洪保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包票,若是被那几艘船给靠近船队,他马上提刀自刎。 可洪保却要摆出虚弱的姿态,这分明就是想把那几艘船给坑了。 为啥呢? 张旺一边想着,一边指挥船队开始合拢。 四艘战船从左右再次靠拢,却成了以船舷迎敌的角度。 “公公!” 张旺最后请示着。 那通译知道明军火器的厉害,见金雀花那几艘船还在大胆的冲过来,脸上有喜色闪过,然后忧心忡忡的道:“大人,打沉了会开战!” 洪保侧脸,皱眉问道:“金雀花很厉害吗?” 通译点点头,说道:“很厉害,我们法兰克不是对手……他们还封锁着海峡,要是打起来了,咱们怕是进不去了。” 洪保点点头,就在通译微微失望时,那边张旺喊道:“公公,打不打……” 洪保叹息一声,说道:“他们再厉害,可咱家统率的却是大明船队啊!哪能退…….打!” “全打沉!” 洪保的面色陡然变得狰狞,喊道:“都是些不打断手脚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朝上国的蠢货!打!跑一艘咱家砍了你!” 张旺欢喜的道:“公公您就看好吧!” “准备……” 甲板下的窗口纷纷打开,幽深的炮口露出来,里面有火头闪动。 后面的三艘船在拼命的跟过来,当他们看到前面已经是剑拔弩张时,船队的指挥官不禁欢呼道:“要开战了!愚蠢的金雀花人,自大的金雀花人,准备接受来自于东方的怒火吧!” “法兰克万岁!” 一阵欢呼声中,甲板上的法兰克人都喜气盈腮。 这就是他们带着大明船队进入海峡的目的,否则在之前他们就会靠岸,然后走陆路去觐见皇太子殿下。 很狡猾,也很坦然! 在双方从里斯本出发时,指挥官就告诉洪保:法兰克的使团哪怕死的只剩下一人,哪怕断掉了双腿,他也会爬到大明,献上法兰克的国书。 指挥官记得洪保当时眼中的震撼和感动,所以他笃信明人会带着对法兰克的好感去挑战金雀花人。 不管胜败,不管明人的船队是否还能存在,法兰克都赢了。 这不是他能想出的计谋,而是来自于皇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正在和金雀花人谈判的阿贝尔。 “大明万岁!” 一个令人诧异的声音传来,指挥官没有回头,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噱头和口号,就振臂高呼道:“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就在这充满了友谊的欢呼声中,前方的明军船上有人在下令。 “马上进入射程!” “等!” 张旺双手杵刀站在侧舷,死死的盯着逼过来的敌军船队。 通译紧张的眨巴着眼睛,他已经看到了对面甲板上的金雀花人。 他们不知道明人的武器是什么。 是的,里斯本人对法兰克船队来截胡大明使团很不满,虽然不便阻拦,却不配合。 于是通译,包括后面那三艘法兰克战船都不知道明人的武器是什么。 弓箭? 不,甲板上是有军士,可不算多。 他们有弓箭手,可同样有长刀和长矛。 这不专业! 曾经被金雀花长弓覆盖的法兰克人对弓箭手的重视程度几乎要走火入魔了。 那么他们的武器是什么? 难道他们要撞过去? 通译摇摇头,除非是明人疯了,否则不会用侧舷去迎击对手的船头。 他看了身边的洪保一眼,却很淡定。 海风吹拂着洪保的斑白头发,他昂首,傲然看着来敌,说道:“这是二桃杀三士,还是请君入瓮?” 通译不知道这两个典故,一个太监解释了,他几乎被吓尿了。 “不不不!大明是法兰克最重要的盟友,我们……” 洪保侧身看着他,冷冷的道:“那么是什么?这一路沿岸而行,为何不登陆?” 通译不是将领,也不是文官,他哪里能回答洪保的问题,于是只能面红耳赤。 洪保点点头道:“你还知道脸红,这还算不错,不过不管是什么,大明将无所畏惧!” 他尖声喊道:“传令,粮船挡住后面的三艘船,敢闯,杀!” 旗帜摇动中,后面的两艘粮船马上聚集了人手,弓箭和各种火蒺藜什么的开始聚集。 “停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1章 一轮崩溃(为盟主‘书生压力山大123’贺,加更) 那三艘法兰克战船被逼住了,明人的态度陡然一变,让他们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可甲板上那些明军已经是弓箭在手,杀气腾腾,再接近的话,保准没好果子吃。 指挥官想到了一种可能,就苦笑道:“明人是怀疑咱们想和金雀花人两面夹击,糟透了!糟透了!” 他们只是想设个套,让明人和金雀花人成为敌人。 可明人显然也不是二傻子,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用意,所以直接用拦截的方式来提醒他们。 哥生气了! “大明生气了!” 洪保面无表情的说道,通译浑身颤栗,已经把出这个主意的人在脑海中千刀万剐。 “点火!” 甲板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呐喊。 两边已经拉的很近了,金雀花人的弓箭手甚至都已经把箭矢搭上,准备拉弓。 与此同时,金雀花船队的指挥官也看到了这边甲板上那些衣着迥异的明军。 “这不是这边的人!不是!” 甲板下硝烟升起,第一门火炮点火完毕。 后面那三艘法兰克的战船正紧张的屏住呼吸,想看看明军的手段。 金雀花的指挥官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嘶吼道:“他们是东方人!不……” “轰!” 第一声轰鸣传来,甲板下硝烟弥漫,大部分都冲出了侧舷。 一个黑点冲了出去,紧接着,火炮依次轰鸣。 “轰轰轰!” 四艘战船依次开火,硝烟逐次弥漫,随即被海风吹散。 黑点渐渐变大,从左到右依次扑来。 “那是什么?” 通译感受到了火炮轰击时带来的船体震动,硝烟充斥在他的鼻腔里,而透过升上来的硝烟,他看到了那些黑点扑向了金雀花人。 那些金雀花人更是对此目瞪口呆。 火器上船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在攻城战中出现了大口径火炮。 可因为火药的不成熟,导致要发射出粗大的石弹时,需要用黑火药把炮膛几乎塞满,准头和射程让人绝望。 所以此时交战最可靠的远程武器还是弓箭。 而谈到弓箭,金雀花人敢拍着胸口吹牛笔,在整个泰西大陆,他们认了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 所以甲板上,他们的弓箭手已经开始拉弓,准备给对面的东方人一次印象深刻的覆盖……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黑点呈扇面蜂拥而至。 指挥官呆呆的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的硝烟,想起了军中那笨重的火炮,然后黑点就到了。 一发铁弹从他的身边穿过,空气仿佛在颤抖,呼啸着,燃烧着。 “啊……”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惨叫声中,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指挥官的后颈里。 他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那温热的鲜血,然后脚下一震,整艘船仿佛触礁般的颤抖一下,随即撞击的感觉接二连三。 在通译的眼中,此刻对面那四艘距离已经被拉的似乎触手可及的战船已经变成了火船。 四艘对四艘,顷刻间前方的三艘战船就被打瘫痪了。 链弹绞断绳索,在风帆上拉出大片的空洞…… 战船失去速度和方向掌控,船身上的孔洞里烟雾弥漫,火苗从里面冒出来,然后开始席卷战船。 甲板上的弓箭手们被铁弹穿过,留下一片血肉模糊在甲板上,剩下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弓箭手们没有丢弃弓箭,他们能顶着敌人投掷出来的武器之下,从容瞄准射击。 这就是金雀花最精锐的长弓手! 所以在被铁弹打击之后,他们很快振作起来,然后不顾视线和距离的问题,齐齐抛射。 箭矢飞舞中,明军的战船却正好是转向期,于是船头被种植了一片森林。 洪保侧身看着这一幕,赞道:“张旺指挥得力,回头记功。” 张旺已经疯了,在催促着战船加速转向。 “稳住…….” 四艘战船缓缓减速,然后慢慢的开始用另一边侧舷对准了那四艘敌船。 那三艘法兰克的战船已经聪明的撤到了侧后,既不会让明军感受到威胁,也方便观察战局。 视线中全是硝烟,火焰在硝烟中不时闪动。 “那里就是地狱……” 指挥官点点头,呆滞的道:“明人……可怕的大明。” “那肯定是火器!” 指挥官面无人色的道:“可怕的明人,金雀花要完蛋了,希望他们不要投降……” …… “我们失败了!我们失败了指挥官!” 明军开始减速之后,任何人都知道,第二波打击即将到来。 可第一波打击就已经让船队失去了抵抗能力,无需继续轰击,要不了多久,这四艘战船只有一艘还能漂浮在海面上,成为明军的俘虏。 “金雀花永不屈服!” 有人在大声的叫喊着,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硝烟渐渐被海风吹散,火头已经起来了。 灭火的水手们正处于明军的火力威胁下,可他们依旧悍不畏死。 指挥官的脸上满是鲜血,这是先前一枚铁弹击飞无数木屑的战果之一。 他缓缓举起手,说道:“我们不该成为敌人,对!” 他回身看看身后的惨烈场景,喊道:“放下船帆,全部放下,白旗,打出白旗!” “不!” 一个军官疯狂的冲过来,他一把扑倒指挥官,喊道:“我们将继续战斗,金雀花永不屈服!” 在击溃法兰克舰队之后,金雀花舰队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而荣誉感就是衡量一支军队战斗力和士气的重要指标。 显然,金雀花的舰队拥有荣誉感! 指挥官努力的喘息着,然后重重一拳把骑在自己身上的军官打倒,然后喝道:“这是命令!” “金雀花不能招惹强敌,这是法兰克人的阴谋,停战!马上!” 指挥官的命令被执行,破烂的船帆落下,一面不知道什么做的白旗被升上去。 “公公,敌军请降!” 张旺有些遗憾,带着硝烟来请示洪保。 通译有些紧张的看着洪保,说道:“金雀花人最是无赖,什么条约他们都能撕毁,眼中只有利益,从无友谊……” 洪保想起了方醒的话:国与国之间别去相信什么友谊,谈利益来的更诚恳些。 是的,他赞同这个说法,并在大海上身体力行! 所以他点点头,吩咐道:“灭火!” 这是接受投降的态度,张旺有些失望的去下令。 通译面色有些发白,说道:“大人,大明对金雀花怎么看?” 洪保冷冰冰的道:“那是朝中和陛下的事,咱家的看法并不重要。” 想利用大明也不是不行,可法兰克必须要展露出值得大明对此视而不见的能力。 而目前来说,除去躲在后面的那三艘船之外,洪保并未看到法兰克的能力和好处。 所以他并不介意敲打法兰克人,必要时甚至可以反目为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2章 进入海峡 金雀花人疯狂的在灭火,投降的耻辱感让他们只想跳下海去。 . 人心就是这样,在刚开始决定投降时,大部分人只是有些不舍,然后如释重负。 毕竟谁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做玩笑! 等火头被扑灭之后,闻着血腥味和硝烟味,他们迷茫了,随即懊悔…… “一个个装腔作势!” 双方在接近中,洪保看到金雀花人的悻悻然,就冷笑道:“这等人记吃不记打,要打就要彻底打疼他们,最好就是打断腿,再踩上一脚,至此他们就怕了。” “再对不过了。” 通译热情的道:“大人,这便是金雀花人,您将会感受到法兰克面对这个国家时的无奈。” 战船缓缓靠近,指挥官走过来,把自己的长剑双手奉上。 明军的战船比他们高出许多,而且为了防止突然袭击,双方的距离不小。 “靠过去!” 战船渐渐靠拢,明军放下绳子,然后一批批的下去,控制了金雀花的战船。 一个百户官随手接过长剑,然后扔了上来,被人送给了洪保。 “什么意思?” 洪保抽出长剑看了看,嫌弃的道:“这等刀枪在大明连军士都不要,这便是你们畏之如虎的金雀花?” 通译尴尬的道:“是的大人,这便是金雀花。” 张旺分析道:“公公,下面即将进入海峡,金雀花走了一艘船,那肯定是去报信的,下官以为是否暂时歇息,派一艘船去哨探。” 通译眼中闪过喜色,洪保突然侧身看到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拿了他们的将领来,问话!” 张旺领命去了,洪保似笑非笑的问通译:“你不会把一说成二吧?” 通译强笑道:“不会,大人,我保证不会。” “这样最好,否则咱家不介意回头去问问你们国王,何为礼节!” 那指挥官被吊篮拉了上来,及至被送到洪保身前,洪保质问道:“为何挑衅大明?” 通译翻译过去,指挥官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失魂落魄的问道:“大明就是东方的那个大国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指挥官大声的喊了一通。 “他说了什么?” 洪保指指通译,张旺拔出长刀搁在通译的脖子上,狞笑道:“别说错了,不然老子会让你知道大明为啥是大明!” 通译想向洪保求助,却得了一个森然的眼神,以及冷冰冰的话:“胡言乱语,咱家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大人,他……他说这里是交战的地方,您贸然闯入,没有派出小船交涉,他以为是法兰克的盟友来了……所以就算是明知不敌,依旧要迎战。” “不错的战士,算是强敌。” 洪保立场不明的夸赞了一句,通译的脸颊抽搐着,却没翻译过去。 洪保并未介意,问道:“咱家带着大明使团至此,金雀花如何?” 通译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这个待遇让他不敢胡说的同时,也让被俘的指挥官心中燃起了希望。 法兰克并未和那个东方大国结盟! 这个猜测让指挥官欣喜若狂,一番嘀咕后,通译苦着脸说道:“大人,他说金雀花对东方大国充满了敬意和期待,今日只是个误会,但误会一定能让两国更加珍惜彼此的友谊,他愿意为此而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死吗?” 通译问过去,指挥官用力的点头,然后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 通译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了,张旺冷笑着,等指挥官说完后,警告道:“你可以试试说假话。” “大人……”通译一脸死爹的模样,说道:“他说愿意和那些被俘的人一起作为人质,若是进入海峡,他们可以去交涉,若是有差错,他们愿意被烧死。” “烧死?” 洪保随即点头,然后冷冷的道:“大明从不畏惧这些,所以张旺。” “公公!” “一艘船放在后面些,若是不对就回去,然后……” 张旺懂了,大声的道:“公公放心,若有意外,大明会不死不休!” 现在可不是草创的洪武年,大明的威势灼灼如烈日,船队要是真的被阴了,全军覆没在这里,只要大明国内得了消息,什么金雀花,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废墟。 有方醒在,洪保对此深信不疑! 洪保点点头,张旺去安排拖后的战船。 “这只是小船队,在几千里之外,我们脱离了庞大的船队,然后来到了泰西。” 船队开始进入海峡! 洪保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站在甲板上。 此刻他就代表着大明,哪怕是面对着天神,也不肯低头。 就在船队的后面,一艘战船正缓缓的跟着。 那是损伤最小的一艘战船,上面配备了最好的船工和将士。 金雀花的四艘船被拖在后面,缓缓而行。 作为拖带它们的法兰克船队真的想一把火烧掉宿敌的船只,可却不敢触怒明人。 粮船在前这个是他们主动要求的。 若是遇敌,粮船会抛掉所有的货物和金银,然后高速拦截敌人,让战船趁机撤离。 在金雀花人展现了自己的勇气之后,大明军人当然不会示弱。 船队分成三批,缓缓进入海峡…… 不冷不热! 这很好,让船队上下都很舒坦。 可当天空阴雨绵绵时,雾气渐渐弥漫着视线时,洪保也有些紧张了。 眼前一片模糊,这个时候是张旺的时刻。 “前出查探,若有不对,马上鸣炮!” 一艘战船超过了粮船,消失在雾气之中。 “大人,这里经常下雨,雾气也大……” 洪保冷冷的道:“闭嘴!” 雾气依旧弥漫着,魔鬼仿佛就隐藏在其中,正挥舞着长刀,准备收割来自于异域的灵魂。 望哨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在雾气中寻找到敌人的风帆…… 甲板下面,火炮已经全部装填完毕,一旦发现敌船,他们将会根据情况决定分散或是集中打击。 船队破开迷雾,渐渐前行。 通译面色惨白,他同样担心雾气中突然冒出一支庞大的船队。 在那支船队的面前,明军的这几艘船只有逃跑的份,否则将会被淹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3章 你尽可试试 “……海峡中经常有雨雾,不过今天的运气不错,居然没什么大浪,否则船队怕是……” 通译为了保命,很是卖力的介绍着海峡的情况。 可洪保压根就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究竟金雀花人的援军在哪! “他们有多少船只?” “很多。” “咱家问的是有多少!” “上千艘……” 洪保的面色顿时大变。 “轰轰轰!” 就在此时,前方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轰鸣声。 雾气仿佛被什么搅动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迎敌!” 船队马上展开队形,然后加速。 他们想去接应自己的同袍,后来再也没有发出声响的同袍。 洪保喊道:“精忠报国就在今朝,杀敌!杀敌!” 使团不会畏缩,缩了就是丢大明的脸! 可一千多艘船的实力却让洪保再无幸免的希望。 “让他们回去!马上回大明!” 他在想着让那艘战船回去报信,然后顺着航线,下一次大明将会让泰西燃起大火。 洪保从未经历过这等绝望的时刻,他冷静下来,正准备让人扔掉船上的东西时,通译迷惑的道:“公公,他们的船不大……” 洪保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狰狞道:“多小?” …… 迷雾中的航行,而船队并未让法兰克人来导航。 他们也无法导航,这条航线他们已经丢失的足够久了。 久到他们在迷雾中失去了方向。 所以当对面的雾气突然被撞开,一艘小船冒个头时,那些法兰克人都惊呼起来。 他们对在海洋上和金雀花为敌已经丧失了信心,所以绝望的情绪马上迷茫了那几艘船。 “公公,没打!没打!” 前方再次出现船只,正是先前探路的那艘战船。 接着视线渐渐开阔,一片…… 眼前一片船只… 一片是个什么概念? 那就是视线之内全是! 阴雨中,雾气渐渐散去。 一艘船的前方是无数船。 而且那无数的船上全是战士! 你身临其境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张旺张开嘴,只觉得这世界太过荒谬。 雾气在消散,视线越发的宽阔了。 可那些船只却一直在充满着视线。 大小船只,数不尽数。 洪保也被震撼了, “公公,大多是小船,大明的渔船也不比他们差……” 洪保冷静下来,吩咐道:“问话!” “公公,他们那边没通译,但看到咱们之后就停住了,然后也不过来,只是咱们几次想返回去,都被他们拦截了……” 先前那艘船的遭遇很奇怪,金雀花人好像并不想动手。 是船型的差异,还是肤色的差异让他们在犹豫? 对面一艘船驶过来,孤零零的。 洪保微微一笑,说道:“过去,稳住!” 这是大明和金雀花的第一次会面,洪保的精神陡然一振,连微笑看着都多了几分风度。 两艘船在相对靠近,两艘船的大小都差不多,大明的战船看着似乎还小了些。 不,是小了很多,不过高度却差不了多少。 洪保缓缓走向船头,那里更高一些,能和对方持平。 双方缓缓靠近,对方站在船头上的是一个短须男子,一头长发披散着,用一根绳子束着。 洪保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睛,深邃,还带着些好奇。 他静静的看着对方。 那人微笑道:“沃德。” 他侧身指着身后那庞大的船队说道:“这是我的麾下。” 通译一字不易的翻译过去,此时此刻,他不敢有丝毫小心思,否则法兰克将会成为金雀花和大明的猎物。 洪保拱手道:“洪保,大明船队副使,使团正使……” 他同样侧身,同样指着身后的几艘船,很平静的介绍道:“这便是咱家的麾下……” 沃德面露微笑,好奇消失。 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都笑了,有人甚至在大笑。 洪保依旧平静着,说道:“大明的船队……当世无敌!而你们所看到的,只是一隅,大明若是愿意,随时可以用船队铺满这道海峡,随时都可以!” 洪保停顿了一瞬,等通译翻译过去后,那边一怔之时,他冷冷的道:“所以你们在得意什么?” “铺满海峡?” 沃德瘪瘪嘴,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只要想,大明就可以派出船队前来,最大的船足以横扫这道海峡!” 洪保矜持的说道。 沃德看了看他身后的明军将士,大多自豪。 这是深信不疑的表现。 沃德微笑道:“是的,那么来自大明的朋友,我将请您检阅金雀花的舰队。” 他伸手指指洪保的座舟,问道:“是在您那里,还是在我这里……” 洪保微笑道:“为何不是一起呢?朋友就该一起观赏美景。” “没错,您是我见过最随和的使者,大明……真让人止不住想象啊!” 两艘船随后出发,沃德在前,洪保最后。 那些船只早就排好了阵列,随着距离的拉近,洪保越发的看得清楚了。 大多数的船只很小,正如他们所说的,和大明的渔船差不多。 可那上面却有战士! 那么这就是战船! 洪保微笑着,目光从这些战船上掠过,他身后有人在低声的念着,一路传递下去…… 一个舱室里,消息一路传递过来,有人在奋笔疾书…… 船队太过浩大,只是检阅了一排而已,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双方回到中间,两艘船并在了一起。 “是为了法兰克?还是整个……” “泰西!” “好吧,泰西。” 沃德无可奈何的道:“大明对泰西有什么看法?作为泰西大国,金雀花尊重东方的大国,可却需要知道态度。” 你们是友是敌? 他有这个底气询问大明对金雀花的态度,而这个底气来源于他身后的庞大船队。 洪保听了通译的翻译,皱眉道:“大明从不许诺,所以在得知金雀花的情况之前,咱家不会说什么友谊敌人……” 沃德那深邃的眼里蓦地多了些凌厉,他在微笑着,却很危险。 他认为洪保是在搪塞! 他觉得金雀花有足够的实力夺取法兰克人的盟友。 洪保负手而立,看着远方隐隐出现的陆地,说道:“金雀花并没有让咱家说谎的实力,大明就在身后,你……想动手吗?咱家奉陪!” 身处异国,按照历来中原使者的秉性,洪保不可能会做出半点软弱之态,更不可能妥协。 所以他的目光陡然凌厉,盯住了沃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尽可试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4章 强硬外交 沃德不甘示弱的盯着洪保。 他的眼神能吓住军中最悍勇的士兵,所以他不认为看着没一点儿凶悍气息的洪保能撑住。 可洪保不但撑住了,而且神色越发的不耐烦,以及……不屑! 是的,就是不屑!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这等威慑,你们若是喜欢,相信兴和伯会告诉你们何为上国,而现在,咱家就想知道,谁做主?” 方醒若是在,沃德绝不敢连续两次试探。 方醒会把他的脸抽肿,顺带还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主随客便。 这点船队看似庞大,可当大明造出无数战船后,这些只是柴火罢了,就如同先前那四艘战船,被明军吊打的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不过是一轮攻击,就已经濒临崩溃。 是的,随着能见度的提高,沃德已经看到了明军船队后面的那三艘法兰克战船,以及看似刚从魔龙的口中逃过一劫,却遍体鳞伤,随时都会崩溃的那四艘金雀花战船。 他心中一凛,想起先前的消息,再对了一下数量,发现明军没有丝毫损失。 “兴和伯是谁?大明的名将吗?” 沃德挥挥手,钟声敲响,旗帜挥动。 庞大的船队开始返航,一部分去了右边,他们将继续巡航海峡,控制海峡。 气氛陡然一松,洪保说道:“大明第一名将!” 是的,如今的大明,虽然没有经过官方认可,可在普罗大众的口中,在那些将士的嘴里,兴和伯方醒就是第一名将! 沃德的眼中多了神彩,说道:“期待与他相见,不管在什么地方。” 这是武将的跃跃欲试,说明金雀花充满了攻击性。 洪保觉得这货是在找死! 他淡然道:“作为朋友,你将获得他的友谊,作为敌人,你将成为他的功勋,以及京观上的一具尸骸,仅此而已。” 沃德的好奇心几乎不可抑制,但目前的关键是处置好大明使团,所以他遗憾的道:“那么下一步就去我国吧,国王对于遥远的东方一直很有兴趣和好感,相信你们会有一个舒适的行程。” 通译紧张的看着洪保,他担心大明会被金雀花人拉过去,到时候对于法兰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洪保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却拒绝道:“不了,法兰克去了里斯本迎接咱家一行,不论公私,咱家都该先去法兰克。” 通译浑身在颤抖着,激动的溢于言表,以至于翻译过去的话攻击性十足。 洪保看到了这种态度,却很满意。 你要咄咄逼人吗?那就来吧,大明可不会怕什么…… 沃德面色沉凝,说道:“要步行很远……” 洪保毫不犹豫的道:“咱家可以在岸边等待。” 他不会远离船队,那样的话变数太大。 沃德的面色转好,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就在对面,我们会派人去告知法兰克人,并精心准备食物和住宿,希望让我们的朋友宾至如归……” 大风吹过,吹散了海峡中间的迷雾,也吹动了洪保的衣袂。 他点头同意,心中激奋。 这是大明在泰西的第一次,里斯本暂时不能计算进去。 大明在泰西的第一次强硬外交。 他在冒险,却得到了满意的收获! …… “这是近几日收到的贿赂。” 府衙的大堂里,地上散乱的摆放着不少东西,大多是宝钞。 刘观神色轻松,带着些许不屑,说道:“那些人前倨后恭,被抓了之后家族中不断的送钱钞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世人啊!果真是愚不可及!” “这是摇钱树,摇钱树被抓了,他们如何不慌?” 看着这一幕,方醒觉得有些轮回的古怪。 刘观不是好鸟,至少没有多少节操。 这厮喜欢喝花酒,也就是官妓。 他是左都御史,上行下效之后,有些御史也跟着荡漾起来。 而喝花酒自然是要花钱的,可御史们的钱哪够潇洒,于是收取贿赂也不可避免。 而刘观表面上看似清廉,可方醒却知道他的儿子刘辐很贪婪。 刘观肯定知道,并享受着这些钱财的好处。 现在是宣德二年了,朱瞻基渐渐稳住,并适应了皇帝这个职业,目光必然会投向各种革新。 而贪腐是帝王最痛恨的行为,刘观……这是感受到了危机吗? 杨荣和杨士奇对刘观可没有丝毫好感,可以说是欲除之而后快。 而朱瞻基显然也需要拿下一个重磅人物来彰显自己的反贪腐决心,刘观正当时。 欢欢在府衙的前面,方醒心中记挂着,就随口说道:“刘大人清廉,等报上去,陛下那边必然……” “兴和伯何必这般。” 刘观正色道:“本官以前有些瑕疵,想来当真荒唐。如今明君在位,本官自然要痛改前非,好生为这盛世出一把力,不说史书留名,至少也无愧于心。” 方醒拱手,一脸的佩服,“刘大人一朝醒悟,方某佩服!” “小儿还在前边,方某这便去了。” 方醒不想掺和这事,更不想听刘观的‘自我剖析’,所以找个借口就准备回去了。 “兴和伯留步。” 刘观指指那堆钱钞,示意收起来,然后和方醒一起出了大堂。 “那些人……本官想全部拿下,兴和伯以为如何?” 方醒止步侧身,皱眉看着刘观,说道:“刘大人想多了,此辈被人鼓舞几句就傻乎乎的想闹事,算不得什么。还是那句话,不值当,抽打一顿,他们会一辈子都记得今日的轻率和愚蠢!” 刘观面色不变,抚须沉吟道:“好,那就扔下不管,不过各地被拿了不少人……” “送京城!” 方醒面无表情的盯着刘观,说道:“此事本伯只是监督,刘大人主动请缨……立功……赎罪,这些本伯却不好插手,努力吧。” 盟友,特别是志不同道不合的盟友之间,那必然是貌合神离。 方醒的话很直接,刘观却很适应。 “兴和伯说的好,本官这就安排下去,不过……陛下那边……” 这是个顺着杆子爬的角色! 方醒随口说道:“陛下那边必然会看到刘大人的努力,不会错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5章 雕虫小技(为盟主‘姬卡卡洛瓦’贺,加更) 府城中依旧如故,那家羊肉店铺的生意依旧不错。 方醒带着两个孩子一路溜达着。 “来两碗汤,一碗少一点。” 掌柜已经知道了方醒的身份,马上哆嗦着去弄了羊汤,心中却有些窃喜。 兴和伯都喜欢在我家吃饭,说明味道好啊! 这一路疾驰下来方醒倒是没事,只是两个孩子有些难受。 土豆端着碗慢慢的喝汤,方醒慢慢的喂着欢欢。 这是标准的平民版的父子相处模式。 欢欢以前很讨厌肉汤,可到了方醒的身边之后,每天跟着土豆跑,消耗大了,自然是吃的香甜。 喝了肉汤之后,欢欢满头的汗,脸蛋红红的。 “爹,好喝。” 能陪着自己玩耍的爹,那当然得是好爹。 这个儿子太好收买了啊! 方醒有些忧郁,然后给他擦了汗,牵着出去。 行人如故,并不会多看方醒父子三人一眼。 收获的季节,总是多了许多欢喜,也多了许多忙碌。 欢欢好奇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掌柜、伙计、店铺…… 孩子对他所看到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心,并敢于无畏的去探索。 回到营地,要弟已经望眼欲穿了。方醒把欢欢交给她,然后带着土豆去了大帐内。 “老爷,南边第一鲜收不到食材了。” 留守的家丁传达了北平传来的消息。 “第一鲜……” 方醒看看土豆,鼓励道:“你说说看。” 土豆也没怯,想了想说道:“爹,北平的第一鲜好好的,南边的被卡住了,就说明他们怕,胆小,所以只敢弄南边的……” 这看法只是平庸。 “孩儿不知道第一鲜对咱们家有多大的影响,就记得每年南边的庄子和第一鲜来报账送东西时,娘都很欢喜,可见是影响不小,那么孩儿以为……” 方醒看着前方,仿佛没有注意他的话。 土豆迟疑了一下,说道:“爹,该传信南边,让他们动手……” “强硬?” 方醒问道,语气淡淡的。 土豆没有犹豫的说道:“爹,一次不动,别人就看轻了咱们家。” “而且南边的第一鲜和庄子会被欺负,孩儿记得庄上那些人经常说有爹在,就没人敢欺负他们,所以干活都卖力,就想着南方会不会是一样……” 方醒沉吟着,土豆有些忐忑。 这是方醒对他的考教,而且方醒以前说过,什么性子就决定了一个人以后的命运。 土豆不敢哄骗,说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按照方醒的说法,他这等小屁孩的想法太嫩,只需看看脸色,就知道是真是假。 这孩子还是太在意了啊! 方醒微笑道:“这是报复,那些人对清理士绅优待恨之入骨,而为父却力主此事,并亲自动手,所以这是报复。” “这是胆小的报复,为父敢担保,现在南边的第一鲜已经恢复了正常,知道是为何吗?” 土豆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道:“爹,他们是怕了吗?” 方醒在外面的名声很大,特别是那个宽宏大量,连土豆都知道,惹了宽宏大量,你就要做好被疯狂报复的准备。 “哈哈哈哈!” 方醒不禁大笑起来,土豆知道自己的回答不错,所以也跟着笑了。 方醒满意的看着土豆,说道:“还稚嫩,不,是很稚嫩,不过方向能掌握就行,以后慢慢的经事,自然会越来越成熟。” 谁都希望妻贤子孝,不,不但要孝顺,而且还得要能干,沉稳,聪明…… 人世间几乎所有的父亲都一样,他们隐藏着自己对孩子的温柔,眼中多是严厉,或是不耐烦。 而所有的一切,只是他们希望世间所有的长处都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得到展现,一切安好,并完美无缺…… 土豆就和别人家得到了父亲夸赞的孩子一样,忍不住就笑了,很欢喜。 方醒心中微叹,知道自己终究难逃普通父亲的某些劣根性。 他走过去摸摸土豆的头顶,鼓励道:“你很好,去吧,晚些和弟弟一起玩耍。” 土豆用力的点点头,那眼睛都在发亮,仿佛有光。 这便是被父亲肯定之后的欢喜和自信。 等土豆出去后,辛老七进来说道:“老爷,河间府各处都算是安稳,不过京城却有些暗流、” “河间府不算是什么,只是一个信号,让北方的权贵们知道的一个信号,他们别想躲……” …… 河间府成了三不管地带! 从刘观和方醒到了之后,京城的目光聚焦,但不管河间府被抓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却无人质疑。 丰收的气息弥漫在乡野,弥漫在城市之中。 方醒完全放手之后,刘观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是一位能臣。 各地那些愤怒的士绅被刘观指挥着聚宝山卫直接镇压了下去,他的命令冷酷,而聚宝山卫也照着执行。 一时间刘观的大名在河间府能止小儿夜啼,真是凶名赫赫! 左都御史这个职位,刘观如今才算是做出了些味道来。 而在山东,纨绔徐景昌和朱勇配合,一内一外,直接用武力开始清洗那些反抗的士绅。 皇帝对此只是漠然,少许几份奏章连御案都上不去,就被杨荣他们过滤掉了。 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从山东弥漫到了京城,再从京城弥漫到了南方。 “整个大明都在颤栗!” “是的,那些士绅……不,我们也在颤栗着,不知道这等厄运何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两个士绅站在大道边,身后是牛车,以及仆役。 田野上有淡淡的雾气在升腾,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子收割后的甜香,让人精神一振。 两人在等着,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咱们家中都有投献,以前想着京城肯定不会被清算,可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是啊!陛下坚定,朝中那些也劝不动,兴和伯更是嗜杀如命,连那个纨绔徐景昌都在山东和定国公杀红了眼,我辈奈何……” 两人面带愁色,不知这等困境如何解决。 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密集,两人赶紧退到了边上。 这等时候在官道上疾驰的骑队大多是信使,阻拦者被撞死了活该。 两人站在路边,皱眉看着马蹄声的来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6章 查验人选 一队骑兵轰隆从官道上冲了过去,马背上的骑士身上干爽,显然并未赶夜路。 中间一骑看似两人,前面的乃是一个孩子。 而就在边上,一个半大孩子策马紧紧地跟随着,骑术竟然不差。 带着孩子那人皱眉看了那两个士绅一眼,目光冷厉,随后侧脸,不再关注他们。 这时两人才发现这队人马大部分是军士,拱卫着中间那父子三人。 马队轰隆远去,两人叹息一声,觉得现在整个北方,不,是整个大明都是多事之秋。 “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都要清理,那咱们就认了吧。” “那些反抗的都被绳子捆成了一串,一家老小都要离开中原,哎!想到家中的妻儿也要走这么一遭,什么都是小事,饿不死就行……” 两人唏嘘了一阵,直至一辆马车来了才意趣阑珊的各自回去。 马车上的是要弟,她可不会顾忌着什么不露面,车帘开的大大的,不时看看前方,然后催促车夫加速。 可马车哪比得上疾驰的战马,要弟悻悻的放下车帘,然后嘀咕着:“宫中的事哪有那么好插手的,真是……” …… 宁寿宫中,秋风送爽,让人心旷神怡。 可那些宫女太监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让凉爽的秋风变得肃杀起来。 这几日太后的脾气不大好,已经有几个不长眼的倒霉鬼被仗责了。 连最得太后信重的李斌都因为疏忽被斥责了一通,老脸都没了,谁还敢招摇。 两个宫女端着冰镇过的果汁进了殿内,然后在太后和皇后的身边一人放了一碗。 太后端起吃了几勺,然后嘘一口气,看到胡善祥没吃,就说道:“玉米爱闹腾,你晚上也不好睡吧,以后午膳后可睡一觉,好歹晚上也能好些。” “母后放心,儿臣开始觉得煎熬,可久而久之,倒也觉得还好……” 太后叹道:“为人父母都不易啊!想想……皇帝倒是不用本宫操心,可其他……婉婉也大了,那些人中,本宫仔细挑选了几人,有文有武,皇帝那边怎么说?” 胡善祥心中挂念着还在坤宁宫中的玉米,说道:“陛下说不好离的太远,免得被欺负了无人得知,所以想让人去查看一番…….” 太后一怔,拍拍脑门,笑道:“他们兄妹倒是要好,如此……北方的那三人……山东的吕辉……乃是官宦之后,虽然没有中举,可说是温文尔雅,想来能照顾好婉婉吧……” …… 馆陶,一队骑兵冲进了城中。 这不是欢欢第一次跟着大人跋涉,上一次是从金陵到北平。 所以他很适应,马背上的颠簸丝毫不影响他的瞌睡。 于是当战马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时,他依旧在呼呼大睡。 方醒打开披风看到他睡得香,就小心下马,然后把他交给土豆。 转过身,这户人家已经被惊动了,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皱眉问道:“敢问诸位大人来此何事?” “吕辉家?” 方醒问道。 中年男子的神色渐渐凝重,拱手道:“正是我家二少爷。” “叫他来。” 辛老七当先推开中年男子,方醒随后进去,门外留着土豆和几名家丁。 土豆在马背上抱着呼呼大睡的欢欢,觉得有些饿了。 方醒也有些饿了,不过面对吕家的热情他依旧拒绝了在此吃饭的邀请。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清秀,有些柔弱之态。 方醒坐在上首,边上的是吕家主人,致仕官员吕伍。 吕伍须发斑白,含笑指着年轻人说道:“兴和伯,这便是老夫的幼子。” “你就是吕辉?” 方醒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拱手道:“在下正是,见过伯爷。” 这人有些柔弱了! 方醒逼视着他,见他不自然的避开眼睛,就皱眉道:“说吧,元阳可还在?” 吕辉的面色一白,吕伍就想说话,却被方醒举手拦住。 “你的秉性本伯自然会去查问,只想问问,可有了女人?” 吕伍的心中一凛,急忙就给吕辉使了个眼色。 方醒的到来让他一家震惊,等看到不是来拿人,而是叫了吕辉来之后,他的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此刻听到这个问题,那个念头越发的清晰了。 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却越发的后悔了。 而吕辉已经被方醒的眼神给逼得退无可退,心中乱作一团,下意识的说道:“有……没有。” 方醒皱眉看了边上的吕伍一眼,正好吕伍在给儿子使眼色,他就说道:“本伯做事……你觉得可以插手吗?” 吕伍心中一惊,急忙起来躬身请罪。 他致仕时不过是四品官,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方醒给他面子而已,否则他哪有和方醒平起平坐的资格。 方醒盯着吕辉,冷冷的问道:“是有,还是没有?说谎……吕家保不住!这是本伯的话,你可以不信。” 吕辉顿时觉得脊背一沉,几乎难以承受那股压力。 他也有些醒悟了,心中懊恼的同时,就去看自己的父亲吕伍。 这是想求助。 方醒却失去了耐心,起身喝道:“说!” “有!” 吕辉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实情,随即马上下跪,身体摇摇晃晃的,懊恼不已。 能让方醒亲自来查看的婚事,那必然是他看重,或是皇帝看重的公主。 如此一想,那人选就呼之欲出了。 方醒点点头,面色稍缓,说道:“你很好,至少没有说谎。” 吕辉的心中一松,接着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几乎想瘫坐下去。 方醒侧身对失望的吕伍说道:“本伯来此之事……若是本伯听到外间有流言,想必馆陶这里也少不得要来些马匪……” 吕伍拱手道:“兴和伯放心,老夫定会管教好家中的人。” 方醒凝视了他片刻,然后点点头,说道:“本伯这就走了,记住,本伯今日没来过。” 他大步出去,身后跟着家丁,气势极盛。 皇家的气盛更盛,可却再和吕家无缘。 “父亲……” 在吕伍致仕后,吕辉科举无望,吕家实际上已经没落了。 而这也是那些人挑中吕辉的主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7章 百姓欢喜,诸卿欢喜否? “啪!” 吕伍一巴掌扇倒了吕辉,在闻讯赶来的大儿子的劝告下,颤抖着身体,指着吕辉骂道:“你个小畜生!你误了大事!” 吕辉面如死灰跪正了说道:“父亲,不成就不成……难道咱们家非得要靠着孩儿……” “啪!” 吕伍一巴掌再次扇倒他,气得浑身打颤,骂道:“没了!懂不懂?从今日之后,吕家的人就别想做官,别想做官!懂不懂?!” 瞬间前厅寂静,只有吕伍的喘息声。 “父亲,不成就不成,难道还要卡着咱们家以后的仕途不成?这也太过了……” 吕伍冷笑着,喘息着,目光呆滞的道:“若是老实人家也就罢了,可咱们家却是……为父乃是官宦,奈何……” …… “那吕辉只是一起,那个真定的百户余勇,说是家中颇为清静,若是看中了,到时候自然能琴瑟相和……” 太后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可女大当嫁,不,是招驸马。 再多的不舍,也都化为要为婉婉招一个好驸马的念头。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太后经常叫了胡善祥一起来参详人选。 …… 真定府算是个军镇,拱卫京师的要地。 等草原上的威胁被击败后,真定府也难免开始了没落。 而余勇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就是军户出身,自家老爹的人脉在,他自然在军中混的如鱼得水。 天气渐渐凉爽了,军中无事,点卯之后,余勇就回家休息。 睡个回笼觉,醒来他就溜达着到了街上,然后找了家相熟的酒楼进去。 作为单身汉,家中又颇有些钱钞,所以余勇多半喜欢在外面吃。 点了两个菜,叫了大饼和一壶酒,余勇慢慢的吃着。 他带着个帽子,很松散的戴法。 吃了一半时,他觉得没了胃口,就准备出去结账。 刚走到门口时,门外正好有人准备进来。 “你是……” 门外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男子。 男子看了余勇一眼,问道:“你就是余勇?” 不叫余大人,而是直呼其名,那么此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余勇赶紧拱手道:“正是余某。” “进去说话!” 男子当先进去,也不担心余勇是否会恼怒,或是自行离去。 余勇看看那几个目光不善的大汉,就进了房间。 方醒看着剩下大半的饭菜,就问道:“胃口不好?” 余勇难掩倦意的忍住了一个哈欠,然后说道:“是。” 方醒摇摇还剩下一点儿酒水的酒壶,随口问道:“身体可有隐疾?” 睡多了不但会没胃口,而且脑子也不大灵光。 余勇楞了一下,说道:“余某身体健壮啊!”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本人想为你做媒,你自己说说……可值当?” 余勇一怔,起身拱手道:“敢问您是……” 方醒摇摇头道:“你别问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你若是骗了我,会死的很惨。” 余勇心中一凛,看了站在方醒身后的两个大汉一眼,迟疑道:“大人?”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在他身后沉声道:“我老爷问话,你只管说了就是,但有半句假话,你那个百户的头衔只是草芥!” 余勇点点头,知道自己怕是进了权贵的眼中。 他在真定府的名声不错,所以媒婆隔三差五的上门,只是他暂时不想娶妻,就搁置了。 “说吧,别想探知我的身份,那对你只有坏处没好处。” 方醒的气势全放,目光冷冰冰的盯着余勇。 余勇苦笑道:“余某……” 他缓缓解开帽子,然后低头。 方醒起身看了一眼,说道:“你很好,忘记这件事,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 关于给婉婉挑选驸马的事在宫中属于禁忌,知道的人不多。 太后等了好几天都没听到回音,就有些急了。 “去看看皇帝在做什么,让他闲暇时来一趟。” 朱瞻基最近忙着和群臣角力,为了见明报和群臣闹腾。 王裳的战斗力太强大了,嬉笑怒骂,总是能激怒那些士绅。有人想捣乱,可徐景昌拿着尚方宝剑,把纨绔的性子使了个十足,已经打残了多人。 “陛下,那见明报上面写了不少百姓用得着的东西,比如说土豆怎么才能高产,怎么养家畜……每次这见明报一下去,各地的城门处水泄不通……” 安纶又胖了些,看样子升任厂督之后的日子不错。 “谁在负责抄写和念诵?” 朱瞻基看了那些辅政学士一眼,然后嘴角微微翘起。 安纶堆笑道:“都是那些科学子弟,偶尔也有些读书人去,不过会被打骂……后来就少见了。” 朱瞻基满意的点点头,安纶告退。 这是一场方醒口中‘送知识下乡’的大事,可却阴险的把科学的影响力进一步扩散了。 这是颠覆! 杨荣觉得自己的眼光有些问题,当初见明报问世时,他以为这只是皇帝和方醒用来辅助革新的工具。 所以那些辛辣的文章传到他的耳中,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如今见明报的影响力越发的大了,每当到了那个时候,无数百姓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最新的消息,还有那些小知识。 见明报在改变着百姓获取消息和知识的渠道,以往他们几乎足不出本乡,一辈子能议论到县令就算是不错了。 至于朝中,以及整个大明,对于百姓来说只是个概念而已。 如今这个概念被见明报变成了现实。 塞外的敌人都被大明干掉了,已经成了大明的江南和养马地。 交趾早已不再是大明的伤口,而是大明的甘蔗种植地。 朝鲜…… 倭国…… 大明的船队在大海上纵横无敌。 各处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进来,各种资源都在壮大着大明的肌体。 那些百姓这才知道:哦!原来大明那么强大了啊! 然后自豪就会被慢慢的埋下,等待时机迸发。 这个该死的王裳啊! 无数人在叫骂着,恨不能干掉那个早就该死的老头。 可王裳依旧存在,看样子还会继续存在,并活的不错。 而背后的始作俑者依旧在河间府逍遥度日,身边还跟着两个儿子。 皇帝呢? 杨荣收敛心神,说道:“陛下,多事之秋……山东……河间府到京城,邸报那边应当镇之以静……” 这话是在提醒皇帝:老大,现在的局势就够乱了,您还是让那个老疯子消停些吧。 渐渐安静…… 朱瞻基感受,近乎于享受着这份宁静。 从登基始,他就在和这帮子臣子们搏斗,隐形的搏斗。 一步步的革新动作,一步步的暂时妥协退让,这才换来了今日的咄咄逼人…… 一瞬间他想了许多,最后化为微笑:“百姓欢喜,诸卿欢喜否?” 革新导致了一部分人强烈反对,却让大部分满意。 你们满意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8章 发情的公狗(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在文皇帝驾崩之后,危机一直存在,直至朱瞻基继位,那些危机才慢慢的被压下,渐渐消弭。 不,是疑似消弭! 而危机多半来自于人,眼前这些人就是危机的来源之一。 君臣之间的角力在渐渐的发生变化! 安静! 朱瞻基在感受并享受着这股安静。 然后他微笑道:“山东有人勾结河间府,朕已让刘观便宜行事……诸卿散了吧。” 等群臣出去后,门外的太监才敢进来禀告太后的话。 “政事处置完毕,朕这就去。” 一路到了宁寿宫,胡善祥已经回去了。太后见他就愁眉不展的道:“婉婉的事本宫看了好些人,都不如前面那三个,可终究要知根知底才行啊!” 朱瞻基安慰道:“母后放心,儿臣已经让人去查了。” 太后问道:“谁?” “兴和伯……” 太后点点头,说道:“他做事倒是沉稳,哎!婉婉十八了,按照规矩,也该挑人了,你若是舍不得,那就多留几年……” 朱瞻基点点头,认下了这话。 可最不舍的还是太后啊! …… 这世上最难保守秘密的地方大抵就是宫中。 太后在张罗着婉婉的婚事,守住消息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公主,太后正在挑人呢。” 婉婉就站在树下,一袭长裙,眉间微蹙。 青叶低声道:“有小官,也有武人,还有进士举人,说是要挑一个好的。” 她觉得自己肯定会跟着婉婉出宫,要是驸马不好的话,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明不需要公主去和亲,从朱棣开始,更不需要把公主当做是筹码,来平衡朝政。 这种风格就带来一个变化:公主们的驸马大多出身普通,能嫁给勋戚就算是烧高香了。 及至朱瞻基时,已经挡住了几波勋戚对婉婉的求亲。 这就是信号! 婉婉深得三代帝王的宠爱,出嫁时的嫁妆在本朝肯定是头一份。 被选中的驸马多半是普通出身,这一下就发达了啊! 而且外界对婉婉的性子和容貌早有议论,大抵就是一旦成了她的驸马,那就是人财双收。 婉婉看着天空。 天空万里无云,蔚蓝。 她有些郁郁,也有些迷茫。 作为公主,她并没有挑选的余地,最多是太后那边确定了最终的人选之后,简单的给她说说情况而已。 于是她就有些郁郁,晚饭都没吃。 青叶悄然让人去太后那边说了。可太后也只是叹息一声,然后让人送了点心来。 作为父母长辈,当然觉得自己的眼光绝好,为子女儿孙挑选的人再不会错了。 太后就是这般想的。 于是婉婉就沉默了,每日除了去太后和皇后那里坐坐之外,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青烟渺渺,少女认真的抄写着,边上的小箱子里已经摆放着不少抄写好的经文。 等到了最疼她的文皇帝和仁皇帝的忌日时,这些经书将会被焚烧,只求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安乐。 …… 婉婉招婿,那自然是引得无数狂蜂浪蝶在觊觎。 “本宫就知道保不住消息,那些人……不见!” 不少人家都盯住了婉婉这块肥肉,特别是勋戚家,就想着用家中的子弟和皇室联姻,然后延续自己的荣华富贵。 连那些家中儿子多的文官人家也难免有些意动,可他们却不能学勋戚的直接,于是秋风劲吹的时节,京城中隔三差五的有人在聚会。 聚会自然是要有酒的,而且还得有菜,好菜。 神仙居今日就接了一单,整个大堂都被包了下来。 “酒菜都要贵的,可却舍不得去楼上包间,这些读书人在弄什么鬼呢?” 两个伙计在嘀咕着,而提前回来的要弟也是面色不虞。 这群读书人看似风度翩翩,可却假。 加之他们堵在大堂里,被人认出来其中有几位是官宦子弟,于是有些老客就拱拱手,然后饭也不吃就走了。 莫愁也出来了,她担忧跟着方醒的欢欢的身体,所以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的。 “小姐,要不要赶他们走?” 要弟觉得自己不会骑马,所以才被方醒丢了回来,加上她喜欢的那人没在京城,所以火气十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惜今日长剑不曾在手,不然在下定然要高歌一曲……” “国朝无外患,此后就是我辈效命的良机,高歌无妨,可却不要忘了学问!” “……” 要弟看了半响,听了许久,最后总结道:“小姐,这些人让我想到了家中的事。” 莫愁安慰道:“过了就过了,如今你过的还好,以前的事就忘了吧。” 要弟摇头道:“小姐,没想家呢!只是看着他们就想到了那些发情的公狗……” 莫愁皱眉道:“不许胡说!” 她担心给方醒惹麻烦,所以就让要弟去二楼看看。 要弟走到楼梯下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马嘶,接着有伙计出去迎客。 “伯爷……少爷!” 外面突然传来了伙计欢喜的喊声,莫愁急匆匆的出了柜台,就看到了方醒和欢欢。 方醒牵着欢欢缓步进来,见莫愁出来,就说道:“还好还好,什么病都没生。” “娘!” 母子小别,再见自然是要亲密许多。 三人进了大堂,方醒瞅见那桌读书人气氛不错,有人在吟诗,有人在微笑,笑的矜持。 “这些人怎么像是在招摇,顺便给人瞅瞅的意思……” 方醒随口问了莫愁,莫愁低头不语,看到欢欢不时的看着方醒,心中就欢喜不胜。 出去一趟,父子俩就亲热了好多啊! 要弟却忍不得了,说道:“老爷,说是宫中在给公主招婿,这些人在显摆呢。” 方醒的面色一下就阴了,然后说道:“都是些浪荡子,这般招摇,迟早会给自家惹祸!” 要弟赞道:“老爷这话再没错了,他们看着就像是一群发情的狗。” 那一桌人中有人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板着脸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一桌人寂然。 “爹!爹!” 方醒准备走了,欢欢却舍不得,父子俩倒是来了一出分离的戏码,最后方醒让莫愁带着欢欢回去住几天才结束。 等方醒出去后,那一桌一阵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那可是和皇家关系密切的方醒,要是被他说句坏话,什么驸马就别想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09章 公主安好(为盟主‘萧真人’贺,加更) 婉婉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宫中的一只小鸟,翅膀被牢牢的捆着,连宫外都看不到。 所以她怀念着当初小时候的经历。 那时候方醒会带着她出去玩,甚至还遇到过一次刺杀。 她记得那一次。 荒芜的小村,细雨中出现的刺客,以及那一排排军士,还有火枪齐射的声音,可惜她被方醒抱着,没看到那一幕…… “嘭嘭嘭嘭!” 婉婉以手支着下颚在打盹,外面一阵敲打声惊醒了她。 午后的静谧时光被打破,婉婉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 她的眼神呆滞,许久才有些灵动。 “公主,太后娘娘召见。” 外面传来了青叶的声音,婉婉嗯了一声,然后缓缓起身。 午后的阳光有些晒,走在宫中,婉婉微微低头,听着那些叹息。 宫中最漂亮的一朵鲜花就要被人采摘了,而且还会附带着不少好处。 消息传得很快,甚至连最后入围的那三人的身份都有了猜测。 看着一袭长裙,静静行走在宫中的婉婉,那些惋惜的眼神中多了些复杂。 飞檐仿佛带着些凌厉,瓦片也多了肃穆。 这便是皇宫! 婉婉木然的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 有人觉得这是个新发现,于是就飞跑着去禀告了皇帝。 “……公主看着……呆呆的。” 心丧若死,这话终究没敢说。 也幸而没说! 朱瞻基的面色不大好看,握着一份奏章,作势欲扔。 俞佳瞪了来报信的太监一眼,然后带着他出去。 到了外面,这人一脸期盼的看着俞佳,低声道:“公公,奴婢可是一路跑来的啊!” 说着他动作夸张的擦着脸上的汗。 这是在表功! 俞佳不动声色的道:“咱家记住了,去吧。” 看着来人欢喜的回去了,俞佳冷冷一笑,转身进了暖阁。 “婉婉在想什么?” 朱瞻基有些恼怒的问道。 俞佳尴尬的道:“陛下,奴婢也不知,只知道公主这些时日郁郁寡欢,除了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之外,就闭门不出,不过笔墨纸砚,还有蜡烛倒是要了不少。” 朱瞻基眯眼看着俞佳,敲打道:“有话就说,存着想说给谁听?” 俞佳马上下跪请罪,朱瞻基觉得气闷,就出了暖阁。 外面秋风轻轻吹拂,万里无云。 朱瞻基负手走出去,宋老实在屋檐下打盹,被惊动一下后,赶紧打个哈欠跟了上来。 大明的公主真的过得太寒碜,一个不许涉政,就把多少驸马给坑惨了。 也就是说,除非是那等一点儿野心都没有的人,否则这驸马就做的不甘心。 登基的第二天,朱瞻基就透过俞佳给外面传递了一个信息:皇亲少涉政! 大明的文武官员对皇亲国戚也没啥好印象,既然皇帝都说别给他们面子,那他们当真会不给面子。 老实度日也就算了,不安分的,地方官员就能给你好看。 “人心不足啊!” 朱瞻基叹息了一声,宋老实一路在打盹,闻言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谁都该听您的话,不听就打板子!” 朱瞻基的精神一振,说道:“是啊!朕倒是瞻前顾后,却忘了这是皇家。” 皇家的规矩自然与众不同,那种十七八不成亲就找不到丈夫的,皇家不会担心这个。 公主招婿成亲大多是在二十岁左右,婉婉还有两三年的时间缓冲。 可太后却担心到时候太过仓促,找不到合心的驸马,所以准备先定下人选,再定下婚期,等几年也使得。 有多宠爱就有多操切! 朱瞻基想了想最后定下来的那三个候选人的情况,不禁叹息道:“都不合适啊!” 他自然想给妹妹最好的,不管是驸马还是生活。 可世事难为,真正出色的男子就没有愿意和皇家结亲的。 这时前面来了一个太监,近前禀告道:“陛下,兴和伯请见。” 朱瞻基精神一振,说道:“让他去母后那里,朕稍后再过去。” …… 方醒一路被引着到了宁寿宫,本想在外面回话,里面有人出来说了:“娘娘说了,兴和伯不是外人,进来说话。” 方醒硬着头皮进了殿内,在一群嬷嬷宫女的注视下行礼,然后说道:“臣去查探了……” 他低头看看左右,太后说道:“都出去吧。” 除去李斌和两个嬷嬷之外,所有人都出去了。 等人走后,太后有些急切的问道:“他们如何?” “……吕辉和家中的丫鬟有些不干净,而且少了担当。” 太后的面色如常,她本就没指望一下就能捉住金龟婿,排除一个只是小事。 “真定府的余勇人懒了些,不过人还不错,只是……” 方醒指指自己的头顶道:“他这里秃了不少。” 太后皱眉道:“那想都别想!” 想到婉婉的驸马是个秃顶,太后就觉得五脏六腑都齐齐抽动了一下。 还有第三个,太后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点中三个都有问题。 方醒说道:“那个陈迪……” 他有些为难,最后在太后面无表情的逼迫下,只得含糊道:“这人有些难言之隐……” 太后的脸颊抽动一下,脖子上的青筋崩了一下。 方醒也觉得很尴尬,可太后不发话,他也不能告退。 太后大概是气狠了,喘息几下后,拍着椅子的扶手说道:“叫皇后去,不,叫皇帝,让他去查,去查查那些奴婢干的好事!” 挑选驸马的人选自然只能由太监去办,可这些人是否尽心,是否收取了好处为别人遮掩缺点…… 方醒没去查这个,他只负责查看最后的那三个人选,其它的自然有太后去操心。 “娘娘,公主来了。” 太后正在发狠,闻言也是一怔,然后说道:“兴和伯辛苦。” 方醒如蒙大赦的告退。 出了大殿,婉婉在边上等候,两人相见都楞了一下。 “见过兴和伯。” 婉婉福身,含笑说道。 方醒点头拱手道:“公主安好。” 送他出来的李斌不禁干咳了一声,婉婉惊了一下,急忙垂首进了大殿。 方醒不禁回身冲着李斌皱眉道:“你咳什么?” 李斌尴尬的道:“无事,咱家嗓子发痒。” “那就去找太医。” 方醒走了,李斌翻个白眼,心想哪有这么打招呼的? 公主安好? 这是你一个外臣能说的话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0章 郑和,人心(感谢“pandanissu”成为本书新盟主) “这事也难怪他们,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醒出了太后那里就来了乾清宫,违心的为那些在外的太监们说了句好话。 朱瞻基没在方醒的面前隐瞒自己的情绪,怒道:“除去一个余勇之外,都有问题,他们怎么查的?” “他们懈怠了,而且不知道是否收了好处,要查!杀一儆百……” 方醒赶紧告退,他不想掺和这事,至于那些太监,他认为干净的没几个,杀鸡儆猴的时机没错。 “只是陛下和太后的面子过不去了,总得那人来开刀。” 回到家,一家子都在稀罕跟着方醒跑了一圈的土豆,就把方醒晾在了一边,他正好去找了解缙和黄钟。 解缙莞尔道:“一般出去的太监要分,肥差的自然是享福,如王贺那等的只是平常,他只是和你们打混的不错,这日子才好过些,所以也该整治一二了。” 黄钟也笑了笑,说道:“公主乃是三朝宠爱,若真是嫁错了人,不,是招错了驸马,陛下和娘娘得杀多少人?所以这算是好事,只是却让伯爷去跑了一遭。” “我无碍。” 方醒笑道:“土豆不错,一路自己骑马,这会儿他娘肯定知道他的伤了,估摸着正在骂我呢。” 土豆的双腿内侧有伤,一路咬牙硬挺着,每天方醒亲自给他换药,却也没去安慰几句。 “欢欢如何?” 解缙觉得方醒的三个儿子都有些特色,不过最普通的大抵会是欢欢。 方醒的眼神柔和了些,说道:“不是骄纵的性子,莫愁把他带的极好。” 黄钟赞同道:“这一路跟着,可见是个有毅力的孩子,伯爷的三个孩子都这般出色,下一代可以无忧了。” 方醒话锋一转,问道:“朝中对河间府和山东有何看法?” 这个是黄钟的责任,他说道:“山东还好说,只是河间府一动,京城中怨声载道,都说这是您的阴谋,目的就是弄垮儒学。” “他们想多了。” 方醒不想辩驳这个。 解缙说道:“他们要找到攻击你的地方,那自然是这个理由最大,也最不好反驳。” “都查院内部有些分化,有人说河间府本不在打算内,这是妄动,于是上了弹章,只是陛下见都没见,听说全在杨荣他们那儿被拦下了。” “这只是狂吠。” 方醒对都查院没多少好感,若不是李二毛在那里,上次他就要出手收拾一批人了。 “御史御史,要有格局,眼光要宽阔,可我看了看,都查院现在的大多平庸,刘观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解缙讥诮的道:“刘观苟且,不过此人倒是有眼光,杨荣他们早就想把他弄下去了,他却抓住了时机,果断投靠了陛下,在河间府很卖力,不惜被人骂做小人佞臣,果真是将见风使舵的本事使了个十足。” “都查院不少人都收了好处,行事不妥当,刘观可有准备动一动?” 方醒摇摇头,“此事我们不管,陛下在盯着,杨荣他们在盯着,他不动,迟早会被重新卷进来,到时候什么站队都是枉然,陛下肯定会用他来震慑都查院和大明官场。” …… 无忧最快活,她揪着土豆问了一路的趣事,然后又去查看了给她的小礼物,等方醒进了后院时,就见她抱着一个小木屋睡着了。 张淑慧抱着她,轻声唱着,见方醒进来,就抬头笑了笑。 小木屋是方醒请了个老木匠打造的,极为精致,还有配套的桌子板凳。 方醒拿了薄被给她盖上,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张淑慧轻轻的活动着手,低声道:“这丫头越发的重了。” 方醒抱着无忧进了里间,把她放在大床上,然后悄然出来。 小白已经准备好了更换的衣服,张淑慧亲自去给他准备洗澡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洗澡出来,莫愁已经带着欢欢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 郑和来了。 方醒没想到他居然老的这般快,见那满头几乎都是白发,不禁拱手道:“郑公辛苦。” 郑和拱手笑道:“咱家可算是荣养了,兴和伯无需唏嘘。” 两人坐下后,方醒注意到郑和的动作还算是灵活,就问了他的身体。 “咱家回来之后,船队就交给了王景弘整治,几个御医整日聒噪,汤药就和喝水似的每日不断,那段时日嘴里都是苦的,还得去买些女人吃的蜜饯来甜嘴,苦不堪言啊!” 他说的艰难,方醒却察觉到了那一丝遗憾。 “您……总不能在海上殉国,那对士气打击太大,陛下不会容许。” 郑和哑然,然后失笑道:“你总是对大海抱着警惕,可目前来看,也就是未知的泰西能对大明带来威胁,所以咱家已经建议陛下多造些能远航的战船。” 未雨绸缪! 方醒点头道:“郑公眼光不差,不过造船却要斟酌,改进,必须要改进,再造大些。” 这是对未来敌人的一种判断,认为目前的战船还不够好。 郑和喜欢这种态度,他是航海名宿,自然知道什么布局最好。 “要钱粮啊!山东在折腾,河间府也在折腾,都快逼近京城了,此时说这个,怕是会被顶回来。” 方醒摇摇头,觉得郑和长于航海,却对近期朝中的变化和气氛有些误判。 “他们不会在此事上纠结,他们只会盯着山东,顺便看看陛下什么时候决定动北平……” 郑和闭眼想了想,再次睁眼时,却说了另外一个话题。 “宫中……殿下那里……上次有人说殿下喜爱哭泣,可见软弱……” 这事没人告诉方醒,所以他的眼神顿时冷漠起来,看向外面。 “不干旁人的事。” 郑和解释道:“当时被陛下发现了,然后令人下手,仗责死了十余人,宫中噤声。” 口头上的警告无法让人仔细倾听,所以婉婉招驸马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而仗责死了十余人之后,玉米被人恶意诽谤的消息却被遮住了。 方醒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头,突然笑了笑。 “人心……” 郑和淡然道:“此事是咱家去处置的,果然是人心难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1章 彼此的试探 雾气很大,导致潮湿只是小事,关键是影响视线。 视线对于船队来说至关重要! 特别是身处敌友不明的地方,孤立无援的状态下,视线就是安全的保障。 “随时保证一艘船在港口外游弋,一旦示警,马上离开。” 甲板上有人值守,一旦发现情况,船队随时都会砍断缆绳,升起风帆离港。 在这种态势下,最紧张的就是张旺。 现在他是白天睡两个时辰,然后就一直在甲板上警戒着,任凭洪保怎么说都不肯歇息。 甲板中间摆放着一个木架子,张旺就坐在上面,不时换个方向。 主将亲自充当瞭望哨,整个船队无人敢懈怠,把码头盯得死死的。 洪保却依旧如故,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昨日他甚至叫人弄了热水,彻底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看着精神了不少。 张旺从木架子上爬下来,把喝完的水囊递给麾下,然后拱手道:“公公,这两国的人都走了,供给不少,可咱们长久待着不妥当啊!” “怎么,没耐心了?” 洪保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那个澡又白洗了。 张旺的眉心跳了一下,说道:“就怕他们之间闹腾,然后咱们就成了池鱼,公公,要不咱们直接回去吧。” 找到了航向,对泰西有了个认知,下次再来时,大明将会让整个泰西颤栗。 “公公,兴和伯对泰西这般热衷,以后肯定会来啊!” 张旺觉得还是跟着方醒痛快些。 若是方醒在的话,这时候估摸着已经返程了。 至于什么盟友邦交,按照张旺对方醒的理解,大抵都是挂在嘴边的套话,过后即忘。 洪保想起了方醒,不禁失笑道:“兴和伯若是在,只需亮了身份,这两国怕是会马上奉为上宾……” 阳光渐渐刺破雾气,张旺仰头眯眼看着,心中对泰西的好奇就像是被刺破的雾气,荡然无存。 “这些人狡诈,他们这是想看看咱们的应对……冷落?可笑!” 洪保阴测测的道:“咱家可不会怕这个,他们若是以为晾着咱们就能让咱家心慌意乱,那就试试吧。” 张旺精神一振,问道:“公公,他们会不会断咱们的粮?” “谁敢?” 洪保皱眉看着张旺,不满的道:“你的眼力不好。” 张旺愕然,他觉得自己于水战上的造诣颇深,而且也曾经跟随船队到处威慑,眼力自然是不缺的。 “他们若是断粮,那就和撕破脸一般,那还等什么?还不如直接动手。” 洪保摇摇头,知道张旺此生绝无成为大将的可能。 大将者,眼光要求第一。 没有眼光,胜仗也会成为败仗。 “等,再等十日,若是没有动静,那就马上回航,谁都别理!” …… 就在离码头不到两里地的一座二层小楼里,阿贝尔正在狂喷着口水。 “.…..这是法兰克的地方,该死的!难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主人吗?竟然阻拦我……多克,那就来吧,用绞绳套住我的脖子,来啊!” 阿贝尔疯狂的冲向坐在他对面的多克,被两名军士给拦住了。 长剑生辉,阿贝尔却没有畏惧,他指指长剑问道:“昨夜磨的?” 持剑的军士恼怒的把长剑的往前递了一些,多克干咳道:“闪开。” 军士让开之后,阿贝尔也没过去,只是冷笑道:“金雀花……大明的使者知道这里已经被你们占了,算算这是谁的轻慢?” 多克只是微笑。 阿贝尔冷笑道:“既然这样,那我想双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就回去睡觉,总好过在这里耗费时光。” 多克并未阻止他的离去,等他走后,多克就问道:“明人在干什么?” 一个将领看来不大喜欢这等悠闲的生活,所以话里面就带了些急躁来。 “.…..他们很紧张,每天都在盯着码头和海面,看来明人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厉害,多克,动手吧?” “对,他们的战船很出色,我们的人说了,那种火器必然是能打破僵局的利器,如果金雀花拥有它,那么这片大陆就是我们的了。” 大厅里全是贪婪,以及微微的喘息,就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发现了猎物。 多克的眼中全是痛苦,他甚至为之而呻吟着。 他捂着额头,痛苦的说道:“国王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干,至少在有把握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不会让消息泄露到东方之前,我们不能这么干。” 那将领轻松的道:“这个简单,我们保证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沃德呢?请他来。” 多克渐渐的平静下来,甚至还让人给自己弄了一个白面包,加一杯奶,填饱了自己那因为贪婪得不到满足而饥饿的胃口。 等他吃完这顿不知道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点心时,沃德来了。 他带来了一身湿气,面色严肃。 “他们有些紧张,不过却没乱,多克,这是好手。” 沃德把帽子丢在桌子上,然后指指桌子上剩下的一点儿白面包说道:“给我来一份。这该死的天气,每天都得和寒冷作战。” 多克觉得沃德是在想抢夺自己的权利,就冷冰冰的道:‘这一切都得等国王陛下的命令,而在此之前,任何莽撞都是不怀好意。’ 沃德戳戳脸,疲惫的道:“好吧多克,告诉我,国王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他想要这些船和一个来自于东方的敌人,那么我将会毫不犹豫的动手,让金雀花的勇士们去震撼那些骄傲的明人。” 这时有人拿来了两个白面包和牛奶,沃德使劲的咬了一口,赞美到:“我讨厌咸鱼,更讨厌那些生蛆的肉,所以这就是无上美味啊!” 多克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目光游离的说道:“我想让明人失去耐心。” 沃德用力的嚼着白面包,然后用一口牛奶送了下去。 他舒坦的道:“别高估了明人耐心,他们要是发怒了,相信我多克,国王会把你的脑袋挂在海边……” “你并不了解国王,你只是在揣测,可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你控制着船队,很强大,难道你想再强大些吗?” 沃德停了一下进食的动作,他用那灰色的眼眸盯着多克,冷冷的道:“你现在该去和明人解释迟到的原因,否则……你忘记了一件事,法兰克的盟友就是金雀花的敌人,而你现在正在把那个东方大国变成我们的仇人,愚不可及!蠢货!” 多克不自然的偏过头去,看了看外面,说道:“好吧,这是你的提议,如果明人强硬,那么沃德,你就该承担责任……” 沃德吃下最后一口白面包,把牛奶一饮而尽,打个饱嗝说道:“你永远都无法成为国王的重臣,就因为你没有胆子,去吧,错了我来承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2章 冷眼看豺狼 雾气消散,阳光下,甲板上全是人。 大家都在晒着太阳,觉得骨缝里的湿气都在往外冒。 “午饭有羊汤,加了辣椒,保证吃一碗下去浑身湿透…….还有大饼,这边的麦粉可不赖,加点羊油,啧啧!保证让你们吃的不想回去,只想在这边找个娘们成亲…” 船队的厨子得意洋洋的在喊着,这也是给大家鼓舞士气的意思。 那些船工军士都舔着嘴唇,想着羊汤的味道,还有用羊油煎的大饼,顿时口水吸溜。 有人就骂道:“吃了一身臭汗加羊骚味,臭烘烘的晚上咋睡觉?” 这是牢骚,厨子却不惯毛病,骂道:“入尼玛!不想吃就喝水!” “毛病!有吃不吃,还嫌臭!特么的都是刚杀的羊!” 骂人的军士讪讪的道:“老子爱吃就吃,关你屁事!” 厨子冲他笑了笑,然后带人回去了。 “你小心被人吐唾沫。” 那军士的同僚都在嬉笑着,气氛渐渐的松泛了。 军士恼怒的道:“要是被老子发现了,定然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边上的一个军士大笑着,正准备奚落几句,目光却定在了岸上。 “有人……” 瞭望哨失职了,他刚才在换衣服潮湿的天气让他的身上半湿,上面风大,很难受。 所以等他看到远处来了一队骑兵时,已经晚了些。 “起航……” 有人去解开缆绳,有人开始升帆,有人在…… “戒备!全体戒备!” 甲板上的军士拿出武器开始列阵,在船队离开陆地上的威胁之前,就只能靠他们了。 甲板下面的火炮开始准备了,只要船离开码头,有发射的角度,他们将会让敌人尝尝来自于东方的怒火。 风帆在上升,有人在撑船,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船队缓缓离开码头,可终究速度不够,那几百骑兵已经追了过来。 “公公回来!” 洪保就站在船舷,冷冷的看着这群逼近的骑兵,态度从容。 张旺一咬牙,就把指挥的事交给了自己的副手,然后顶着盾牌冲到了洪保的身边,一起注视着来骑。 “公公,他们要翻脸吗?” 洪保冷笑道:“咱们有一艘船在外面,翻脸吧,就算是屠光了咱们,可只要消息传回去,整个大明都将会发怒,整个泰西无法承受的怒火!” “公公,火炮……” 这时后面有人喊了一声,洪保和张旺侧身看去,就看到左边那艘战船已经脱离了码头,侧舷的窗口纷纷打开…… “哈哈!” 洪保兴奋的道:“来啊!老子弄死你们!” “公公,退!” 生机出现了,张旺拉着洪保就想往后退。 “放手!” 洪保一甩手,厉声道:“咱家不退!” 说话间,那些骑兵已经到了码头,当先两人下马,然后有通译冲着洪保这边喊道:“误会了!这是法兰克和金雀花的使者,他们是来和大明使者会面,并无恶意!” 张旺恶狠狠的道:“公公,让火炮轰击吧!” 洪保摇摇头,说道:“咱们靠岸,其它船戒备。” “你这个蠢货!” 见明军警惕,阿贝尔冷笑道:“如果明人直接走了,多克,金雀花就等着多一个大敌吧。” 多克冷冷的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那你为何恼怒?” “闭嘴!” 阿贝尔冲着前方摆摆下巴,“明人回来了,笑起来,否则他们会以为咱们是在恶意恐吓他们。” 战船靠岸,洪保极为洒脱的上岸,然后站定。 阿贝尔和多克走过来,微微躬身,边上的通译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咱家洪保,大明使者。” 洪保很冷淡的自我介绍。 从被冷落开始,他就没准备给这两个国家好脸色。 “二位居然一起出现,难道是和好了?那真是让咱家欢喜啊!” 洪保的态度显然不对了,阿贝尔心中一紧,就笑道:“战争延绵多年,两国早已疲惫不堪,再打下去,就会一起坠入深渊,所以我们已经开始谈判了。” 多克点头道:“我们厌倦了没玩没了的流血,是的,战争让我们之间成了仇敌,死伤惨重,可终究一无所获。” 这是开始戒备了。 从大明的消息断断续续的被天方人带过来之后,当远方的草原渐渐被大明占据后,泰西诸国一厢情愿的认为肉迷人将会遇到大麻烦。 可他们期待的大麻烦没在肉迷出现,却出现在了泰西。 本能让两国感到了威胁,于是谈判的速度加快了,然后迫不及待的暂时合在一起,来和大明的使者会面。 共御强敌! 这个不用明说,大家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洪保心中冷笑,说道:“既然如此,咱家只是和各国友善会面,然后就要回去了。” 阿贝尔瞥了身边的多克一眼,见他只是微笑,就说道:“还请使者上岸,法兰克从不会亏待朋友。” 多克也微笑道:“金雀花同样对东方的朋友期待已久,国王已经得知了消息,作为使者,我代表国王陛下向远方的客人表示欢迎,如果方便,希望使者能到金雀花去看看,国王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于是码头边的一处场所就被征用了,清理干净之后,三方会晤就开始了。 “大明对泰西抱着好奇和友善,所以皇帝陛下派了咱家过来,就是想看看泰西,看看这边是朋友还是敌人。” 洪保的开场白不怎么客气,而且神色冷漠。 阿贝尔知道是两国合流引来的戒备,所以他不知道该怪谁。 但大明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谁要是怀疑,那就去看看他们的船队,整个泰西都无法比拟的火器。 多克却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觉得明人距离太远,若是远征的话,代价估摸着能让人崩溃。 不过没谁会主动选择大明作为敌人,所以他也是和煦的道:“金雀花愿意和大明进一步成为朋友,如果可以…….” “不,法兰克的使团已经去了大明。” 多克!你果然是想挖法兰克的墙角! 阿贝尔怒火中烧的起身道:“他们冒着必死的危险去寻找大明,这就是法兰克的友谊,用生命作为证明的友谊!” 多克还是微笑着说道:“阿贝尔,冷静,这是会面,不是谈判,你需要冷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3章 上国的藐视(为盟主‘白色花火’贺,加更) 短暂的会面结束了,多克说自己的厨子手艺非凡,然后想请洪保一起吃饭。 洪保早就在里斯本见识过了泰西‘美食’,自然没什么兴趣,所以就大方的表示,船队的厨子做的饭菜还算是不错,起码比大明的主妇要好些。 他这个谦逊的表达却被信以为真了,于是两位渴望了解大明的使者就安坐着,等待码头那边送菜。 “要餐具吗?” 多克想展现一番金雀花的化,却被阿贝尔嗤之以鼻。 “大明的瓷器,比你们的金银餐具更漂亮!” 洪保巴不得他们之间互相起了龌龊,所以就阴测测的加了个筹码。 “咱家此行带着不少大明的货物,愿意和泰西诸国进行贸易。” “贸易?!” 多克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因为大明的船队是法兰克接过来,他们的通译一直在严防死守着。 而且缺乏通译让金雀花人也无可奈何,国内已经在寻找了,而且是悬赏寻找,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而洪保这话就像是久旱逢甘露,让多克几乎想过去紧紧地拥抱着他,然后寻个地方一醉方休。 而阿贝尔自然是面色苍白,他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可多克却压着不许过来…… 这是金雀花的阴谋,目的就是要抢夺和大明的贸易权。 所有的困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阿贝尔面无表情的看着多克,看着他和洪保在套近乎。 没有人能拒绝对外贸易! 泰西的土地就那么多,资源就那么多,不贸易,不去抢夺,怎么活? 没人会拒绝好日子。 所以多克的眼中闪烁着诚挚的光辉,嘴里喷吐着至高无上的友谊,双手仿佛在拿着一束橄榄枝…… 来朋友,让我们忘掉法兰克那个蠢货,我们来贸易。 通译已经察觉不对味了,他停止了翻译,用目光请示阿贝尔。 洪保愕然,他看看多克,再看看阿贝尔。 “你们这是……那就吃饭。” 洪保深谙点到即止的时机,随即他就开始说着大明的各种美食,连阿贝尔都忘记了龌龊,听的悠然神往。 一队军士提着盒子来了。 香味若有若无,正如同是一个穿着薄纱的美女在若隐若现的展示着诱惑,让人心中发痒。 “这是鱼烩。” 一个大盘子被拿了出来,上面摆放着一层嫩白色的鱼肉。 再次就是蘸料。 筷子是木筷,洪保也不管那两人,自顾自的夹了一片鱼烩,然后对空看看,赞道:“薄如蝉翼。” 蘸水略微辛辣,洪保把薄薄的鱼烩蘸了一下送进嘴里,然后眯着眼享受着。 阿贝尔笨拙的使用着筷子,可总是夹不起来。 多克比较随意的用手拈起一片鱼烩,然后学着洪保蘸了一下……. “嘶……” 多克的脸色突然凝固了,像是痛苦的煎熬。 有毒?! 阿贝尔心中才生出庆幸,随即又是自嘲。 洪保再蠢也不会下毒,因为他们俩不值。换做是法兰克的皇太子殿下,或是金雀花的国王还差不多。 国书已经验证过了,眼前这位正是货真价实的大明使者。 阿贝尔也用手拿了一片鱼肉蘸了,然后送进嘴里。 麻、辣、鲜、香、嫩…… 最后是回甘! 这才是美食啊! 想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宫廷美食,阿贝尔微微摇头,仔细回味着,仿佛下一刻这美味就会消散,连记忆都无法挽留。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震撼的脸。 洪保看了两人的神色,心中嘲笑着土包子,然后淡淡的道:“这便是鱼烩。鱼烩首在刀工和处理鱼血,其次便是蘸料,这里远离大明,却是差了不少,只能说是勉强吃罢了。” 他再次夹起一片鱼肉,说道:“鱼血处置不好,这鱼肉就浑浊,要雪白才是上。” 餐具很精美,至少在阿贝尔和多克的眼中,这些精美的瓷器就不该拿出来装食物,而是应当放在密室中慢慢赏玩。 两人在各自的国家中都是靠近权利中心,在王宫中厮混的人物。 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这世间最繁华的所在,最享受的所在。 可洪保只是用一道鱼烩就把他们的这种骄傲给打了下去。 你们只是蛮夷啊! 洪保点点头,边上有人再次打开食盒。 热气腾腾的红烧羊肉来了。 阿贝尔摇摇头,鼻翼抽动着。 这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们的历史必然很悠久,而且曾经、或是长久灿烂过。 饮食就是一个明的发展史,也是强弱的分界线。 比如说食物的来源,牛羊对于原先的中原来说就是奢侈,而现在的大明却不缺这个。 这就是打垮了草原敌人的好处。 这就是强大的好处! 随后是蒸肘子,看似简单肥腻,入口却让阿贝尔两人差点吞掉了自己的舌头。 对于他们来说,美食就是天鹅,如果能有一只蜂蜜腌制一下再烤好的天鹅,那就是无上美味。 整个宴客的过程都是遵照着大明国内的礼仪,热情而有分寸。 阿贝尔和多克渐渐的收起了惊奇,默默的吃着。 等洪保放下了筷子之后,看着桌子上剩下不少的菜,心中对两人的评价高了些。 饭后自然是要休息一会儿的,多克把地方让给洪保,和阿贝尔一起出去。 码头上明军的船只已经回来了,不过一艘战船正在离码头一里多的地方漂浮着。 这是戒备! 也说明两国,特别是金雀花并未取得大明使者的信任! “这是法兰克的朋友多克,你越界了!” 阿贝尔觉得两国之间的和平太过脆弱,兴许下一刻就会重燃战火。 因为他想揍多克一顿! 多克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愤怒,就避开一步,然后冷冷的道:“大国之间不会谈什么盟约,那只是弱小者给自己的慰藉,而金雀花不是弱者,法兰克……” “恕我直言阿贝尔,法兰克并没有和大明结盟的实力,所以还是现实些,贸易,我们需要贸易,更需要……” “更需要那条航线,对吗?” 阿贝尔冷笑道。 多克坦然的道:“没错,难道你们不想吗?里斯本人恋恋不舍,不就是为了那条航线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4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会面结束,再进一步就是商谈各自的需求。 派出使团是必须的。 因为洪保的态度不明,所以多克派出了几批信使,催促着国王那边赶紧挑选人员和礼物,然后尽快赶到这边。 至于法兰克,皇太子殿下的信使已经到了,随行的还有使团,而使者将会是阿贝尔。 这是最大的诚意! 所以多克感受到了压力,信使不断。 而洪保却很悠闲,他甚至要求能让人带着自己去看看那些农户,和到最近的小城里去看看。 多克同意了,不过他派出了不少骑兵随行,暗中交代他们要限制洪保一行的活动范围。 农田边上,洪保看着农夫在劳作着。 “公公,他们的农具比大明的差。” 随行的有懂种植和饲养的‘专家’,只是看了一眼,就断定大明目前至少在农业上比他们先进。 一路到了一座小城外,洪保皱眉道:“什么味?” 随行的通译一脸诧异的道:“没什么味啊!” 一声轻咳之后,多克走过来,递上了一束花草。 洪保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转身干呕了一下,眼中泛起泪花。 多克尴尬的道:“只是一些……东西的味道。” “公公,是屎尿的臭味。” 随行的十余人都在憋着,面色通红。 呕吐的反应一直都在。 “公公。” 一个在船上专门负责种植菜蔬的男子突然蹲在地上,然后喷射般的呕吐了出来, 洪保的面色有些难看,他在忍耐着,极力的忍耐着呕吐的欲望。 多克的脸上也不好看,不过觉得洪保有些做作了。 难道大明的城市就是鸟语花香吗? 洪保背对着小城喝了一口水,然后强笑道:“进城吧。” …… 张旺觉得泰西人看着有些‘野’。 野性、无知的野性! 所以他让船队在戒备着,可那些泰西人却友好了许多,特别是先期到达的法兰克使团,他们会试探着和船队的人接触,看似很友好。 可他们对金雀花人却带着厌恶和仇恨,这一点他们从不加以掩饰。 张旺想回去了,船队在度过了最初的新奇和欢喜之后,思家情绪渐渐多了起来。 张旺也想家了,只是洪保走了,他必须要看好船队。 家是什么?家就是累了想回去,哪怕是吵架的地方。 在解除了威胁之后,大家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放松。 “回家回家!” 总有人会突然呐喊一声,然后郁闷的继续睡觉。 在经历过太多的艰难之后,他们需要充足的休息,辅以充足而新鲜的食物来调养身体。 归程就在不远,在法兰克使团到位之后,大家都在想着回家。 “大人,里斯本那边来人了。” 张旺已经看到了那艘船,随着船只靠近码头,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亨利皱眉对随从说道:“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他的随从过去交涉,而至始至终,亨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船队那里。 “是亨利王子殿下。” 亨利点点头,然后留下随从交涉,他自己顺着边上走到了张旺那艘战船边上,微笑道:“你们还好吗?我的朋友。” 张旺冷冷的道:“还好。” 亨利脸上的青肿已经好了,他笑的很是亲切。 “使者没在吗?” 他在套近乎,张旺有一句没一句的在应付着。 当多克陪着洪保返程时,就接到了消息。 “里斯本人来了,他们不安分,” 多克看着码头,目光冰冷。 “法兰克人掺和进来就算了,可里斯本人……他们野心勃勃,看到我们停战了,他们心慌了……” “明人会乐于见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需要尽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泰西的强者,跟着法兰克和里斯本人,明人只会收获两个怯弱的朋友,只会向他们索取支援,而不懂,也没有回报。” 一行人到了码头,洪保说道:“我等出来的太久了,也见识了泰西风情,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就要准备回程了。” 迎过来的阿贝尔瞥了多克一眼,说道:“法兰克已经做好去见朋友的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多克微笑道:“交易吧,有多少货物金雀花都能吃下,大明要什么?” “金银!舍此之外……” 洪保遗憾的道:“舍此之外,咱家并未发现有值得交换的东西。” 这个要求并未出乎多克的预料,他点头道:“是,金雀花已经准备好了金银,我们开始吧。” 两人之间的谈话完全撇开了阿贝尔,因为法兰克人带来了交换的东西,金银却只占了极少的部分。 这便是愚蠢的自信! 多克对阿贝尔微微颔首,心中觉得可笑之极。 在那次宴请之后,多克绝口不提请洪保吃饭,反倒是经常去蹭饭,而礼物就是新鲜的食材。 大明不需要泰西的货物! 这是几次接触之后多克的领悟,所以他马上就调整了对策,调集了不少金银来。 但是最让他纠结的就是战船。 哪怕他再怎么试探,洪保依旧不许他们靠近战船,那警惕的模样,仿佛船上藏着一颗太阳。 洪保上了船,急匆匆的进了自己的船舱。 “呕!” 张旺在外面楞了一下,就想去问问跟着洪保一起出去的人。 “呕!” “呕!” 那些跟着洪保去查探的人大多在呕吐。 呕吐会传染,最后两个没吐的人看着也是面色发白,咽喉涌动。 “你们遭遇了什么?” 张旺无法想象一群男人出去,归来时都像是怀上了身孕,而且孕吐很严重。 这特么的是遇到了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 “呕!” 站在张旺身前的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一位侍弄牲畜的。船队出海,一路还会养不少家畜和家禽。 干这活的大抵整日就在臭气中熏陶着,天长日久,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觉其臭。 所以他撑到了最后,不过也是面如死灰。 “大人,全是……屎尿……” 张旺皱眉道:“谁掉粪坑了?” ‘畜牧专家’干呕了一下,面色惨白的道:“都是粪坑,城里到处是屎尿,到处都能看到……” 张旺想想那种‘盛况’,也不禁干呕了一下,庆幸自己没去。 “走路不小心就会踩到,那些有钱人穿着高跟的鞋子走在粪堆里,还得要经常看头顶……” 张旺有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测,就问道:“难道上面……” “没错大人。” 男子捂着嘴,眼神惊恐的道:“大人,上面会有屎尿倒下来……” “呕!” 张旺面色苍白的听着,觉得很荒谬。 屎尿在空中飞舞? “怪不得他们会戴帽子……” 张旺自行脑补了一番那些人战战兢兢行走在城市中的场景,顿时觉得大明就是天堂。 “公公一直在强忍着,咱们也在忍,若不是公公在,大家早就跑了。” 可怕的地方,张旺觉得大明之外的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5章 大明会把他们的屎尿都打出来 洪保几乎把胆都吐了出来,他躺在简易的床上喘息着,眼神茫然,看着如同一段槁木。 张旺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臭味,不过和他想象中的那个臭气熏天的城市相比,他觉得这就是天堂。 洪保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咱家再也不去了,回到大明后记得告诉他们,去不得啊!” 张旺心有戚戚焉的道:“公公,下官知道了,您还是好生休养,等着……” “里斯本的那个王子来了,他在觊觎着航线和咱们的造船手艺,盯紧他们……” 洪保侧脸,眼神凌厉,嘶声道:“盯紧他们,翻脸都不怕,就一句话,不许他们的人上船,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 …… 洪保病倒了。 这位坚强的老太监经历了无数风暴和生死危机都没有倒下,却被一座弥漫着臭味的城市击溃了。 溃不成军! 张旺开始给阿贝尔和多克施压,要求马上结束交易,然后船队开始出发。 多克无所谓,如果不是阿贝尔在暗中使坏,交易早就已经结束了。 于是大明的货物被摆放在码头上,无数精美的碗碟、茶叶、精美的丝绸…… “不二价!” 张旺没有和他们讨价还价的想法,冷冰冰的拒绝了砍价。 你想要碗碟和茶叶这些货物,目前就只有大明才能提供。 爱买不买! 好吧,这是垄断贸易。 再狡猾的商人面对垄断贸易都无法施展手段,除非是使用武力。 所以后来他们就使用了武力,打开一个个国门,然后发现比经商更有趣的却是劫掠,于是就开始劫掠,并开始上瘾…… 可此刻他们却不敢冒险,所以只能听从船队的安排。 货物开始交换,沉重的金银一箱箱的被搬上船,茶叶、瓷器、丝绸…….这些货物被搬下来,大多被金雀花的人接收了。 这些拿回去之后,将是那些有钱人和权贵的禁脔,会变成宴会中炫耀的利器。 可这并不算什么,因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不再遥远。 看看那个在记录的明人男子吧,他一边记录,那嘴都笑的合不拢了,可见收获之丰厚。 阿贝尔觉得多克赚大了,这些货物拿回去,保证能在金雀花国内掀起一阵热潮,然后国王会大赚一笔。 多克也是这般认为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兴和伯说过,套取对方的金银,抽干他们的国库和民间财富,到时候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洪保出来了,看着廋了一圈,不过精神还好。 “不过金银不能当饭吃,他们要是用纸钞怎么办?” 回家有望,张旺的精神很好,闻言就随口道:“公公,纸钞的话,您想想以前大明纸钞不值钱的时候,还有,用纸钞,咱们肯定不会和他们贸易。” 搬运金银和货物的都是大明人,金雀花人压根就没给靠边。 洪保看了许久,突然想到个有趣的想法,就说道:“你说,要是咱们不乐意接受他们的纸钞,他们威胁大明怎么办?” 张旺诧异的道:“公公,他们敢吗?” 洪保饶有兴致的说道:“若是敢呢?” 张旺认真的道:“那大明会把他们的屎尿都打出来!” 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以及必胜的自信。 洪保也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发散的太过了,他莞尔道:“罢了,交易完了之后,咱们就准备回程。” 回家! 消息传下去,士气顿时高的不像话。 交易很快结束,船队开始补给。 亨利努力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和洪保面谈的机会。 洪保的‘会客厅’很局促,就是个帐篷。 时间也很仓促,至少亨利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洪保的眼神很复杂。 而张旺一脸的悻悻然,然后出去教训了几个麾下的‘高手’。 “连一个蠢货都杀不了,本官要你们何用?” 洪保微笑着和亨利寒暄之后,就问了来意。 “里斯本希望能同大明成为朋友,所以我此次带来了使团,当然,还有礼物,希望能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喜欢。” 对于使团,洪保从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无所谓,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他含笑道:“当然,不过人数不能太多,否则船上装不下,补给也会有些困难。” 亨利点头道:“人不多,不过……里斯本希望可以和大明在造船上合作,我们已经…….” “这不在咱家此行的职责范围,殿下,此事只能由朝中决断。” 洪保心中冷笑,他就知道这位王子不肯轻易罢休,否则哪会、哪敢追到这里来。 当时他让张旺安排人伺机下手,可最后却因为这位王子深居简出而失败。 对船痴迷吗? 可惜咱家不能答应你啊! 张旺的人当时露出了些行藏,里斯本那边虽然没追查,可终究不好再次下手,否则洪保现在就想干掉他。 亨利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我们在导航和抗浪上也有不少收获,如果大明愿意的话,我们之间可以共享。” 洪保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抱歉,在取得陛下和朝中重臣们的同意之前,咱家无法应承此事,殿下还是等使团自己去询问吧。” 亨利失望的走了,然后被阿贝尔邀请去喝酒。 “那个蠢货,野心勃勃的蠢货!” 多克得知消息也没拦截非法进入海峡的亨利。 “明人不可能会和咱们合作,除非他们是傻子。” 他的语气没有奚落,也没有嘲笑。 阿贝尔和亨利喝酒喝到醺醺然,两人居然就睡在了一起。 联手对抗金雀花吗? 天空中又多了阴云,这道海峡仿佛是被神灵诅咒,一年到头非阴即雨,出了太阳那就是老天开眼……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潮湿而让人烦躁。 “江南的雨就像是女人,而这里的雨就像是鬼,特么的丑鬼!” 张旺对这里的天气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恨不能马上回到大明,可那怕最快也是白雪皑皑。 这场细雨从下午一直延续到了晚上,海面上能见度极差。 洪保在喝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6章 我想听惨叫 酒是好酒,泰西的酒洪保喝不惯,所以还是喝船上的酒。 不过下酒菜却是泰西的。 一只涂抹了蜂蜜的羊腿被烤的金黄金黄的,看着极有食欲。 这是泰西作法,洪保只是想试试味道,然后慢慢的微醺。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人也跟着微微晃动,可时间长了之后,你就会习惯了这种晃动,并渐渐忽略它。 洪保听着细雨浸润着战船的细微声音,满足的道:“等咱家老了之后,若是能有这般惬意,那就算是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张旺拎着羊头在啃。 羊脖子那里的肉不少,他用力的撕咬着,连同筋脉一起吞噬进去,然后在喝一大口酒,叹息一声。 相比较之下,洪保吃的更斯文一些。 他吃羊腿比较细致,仿佛是担心这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食物,所以细的让人发指。 别人吃羊腿或是鸡腿都是从顶端,也就是肉最厚的地方下嘴。可洪保却是从最下面,肉最少的地方开始吃。 他满足的看着还剩下大半的羊腿,然后轻啜了一口酒,看着桌子上摇曳的油灯说道:“他们想要什么?” 张旺正在嚼着羊蹄筋,他的牙齿和羊蹄筋的碰撞,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用力的吞下没嚼碎的蹄筋,眼中闪动着利芒,说道:“他们想要大明的宝贝。” 洪保嘿嘿的笑道:“怎么办?” “杀了,若是不服,那就再杀,直至他们想和咱们翻脸。” “不,他们不敢翻脸。” 洪保用力的在羊腿的顶端咬了一大口,顿时那羊肉就塞满了他的嘴。 他满足的咀嚼着,就像是在享用着龙肝凤胆。 他慢慢的吃掉了这一口羊肉,然后没喝酒,眼中有些莫名的兴奋。 “大明虽然不惧泰西,可我们需要让他们内部多些矛盾,所以……杀光来的人,行不行?” “公公放心。” 张旺几下吃完另一只羊腿,打个饱嗝,遗憾的看着边上的酒坛子,起身道:“公公安坐,下官去了。” 洪保点点头,说道:“记得让他们的叫声凄惨些,大一些,不然吓不走那些魑魅魍魉。” 张旺推开舱门,一股寒气就冲了进来。 “地狱的天气!” 张旺抱怨一声,洪保说道:“不必关了。” 张旺的背影在灯光中闪动了一下,然后消失在甲板上。 “咱家想听听叫声,越惨越好啊!” 洪保继续喝酒,灯火照耀着,人影在舱壁上微微晃动,狰狞,且孤独。 从用药迷倒郑和开始,洪保就已经把自己看做了死人。 他知道自己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可只要他对郑和下药的事曝光,那些功劳能保住他的性命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祖上……残缺之人,祖宗不认哟!” 他有些感伤,并在叹息着,直至外面越来越安静。 细雨本是润物无声,可在极端的静谧环境之下,六识灵敏的人依旧能感觉到那温柔的浸润。 这种时候不适合潜入,可黑暗中有黑影在蠕动,方向正是船队。 四艘战船,一艘在码头外,时刻保持警惕。 三艘战船和两艘粮船停靠在码头上,静悄悄的,几点灯火在雨夜中就像是被雨点敲打的萤火虫,仿佛下一刻就会黯淡。 甲板上有些滑,湿滑。 暗哨一动不动的呆在船头舱室的外面,舱室延伸出来的一点儿类似于屋檐般的突出,正好挡住了细雨的落下。 于是他极为安逸的坐在那里打盹。 所谓打盹,那是因为周围看不见人影,需要全神贯注的使用听力,所以他就闭上了眼睛,甚至忽略了嗅觉。 专心才能获得更好的体验。 在安静的环境中,你觉得再无声响,可当你把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在耳朵中时,你就会发现,一个更加微观的世界在向你招手。 细微的浪轻轻撞击在船身上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可闻。 甲板下面传来了同袍的鼾声,尽管经过了几层过滤,却能分辨出呼吸的节奏。 这些声音都能分辨,当船身传来了摩擦的声音时,暗哨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声音很小,可在暗哨那几乎是停滞了的大脑中却如同是黄钟大吕般的巨响。 “怎么样?” 距离码头不远的那处地方,昨日还是洪保的暂居地,现在却换了个主人。 不,是三个主人。 “在里斯本时你们为什么没动手?那里的地形更容易些。” 一张桌子边上围坐着三个男子。 阿贝尔的嘲笑并未让亨利王子愤怒,他只是微笑道:“他们想杀了我,知道吗?只是因为我对航海的浓烈兴趣,以及对他们船队的好奇,他们就想暗杀我。” “那又怎么样?” 多克不复白天的严肃,带着点儿轻佻说道:“那是一个大国,挑衅他的代价最少是你的生命,亨利……殿下,我想您大概是过于痴迷航海,却忘了什么叫做大国,比如说……” “金雀花吗?” 阿贝尔冷冷的道。 多克的轻佻渐渐消散,他的眼中多了冷酷,缓缓的说道:“阿贝尔,你想重新开始吗?不,是法兰克想重新开始,体验一下大国的力量吗?那么好吧,我想金雀花会满足你们的这个要求。” 阿贝尔的面色发青,淡淡的道:“大国,和大明相比,谁大?” 多克突然吹了声口哨,笑道:“看呐看呐,有人在挑唆我们和大明之间的关系,真是糟透了的主意。” 亨利低喝道:“够了!” 三人静静的坐着。 外面突然有人低声说道:“出去了。” 阿贝尔的呼吸一紧,说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至少现在是这样。” “你的胆子比老鼠的还小阿贝尔,你害怕明人报复吗?” 多克摇摇头道:“明人会一体记着,会认为是咱们一起策划的阴谋,所以你应当祈祷能成功,至少能偷到火药。” 三人齐齐低头,向自己心中的神明祈祷着。 …… 细雨微微,一个黑影慢慢的从船舷翻了进来,然后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慢慢的,他没有回身,只是轻轻的拉了一下带着的绳索。 然后又上来一人。 两人在黑暗中互相摸摸对方的手,然后分散往向两头爬去。 他们不知道大明的战船通往甲板下面的真正通道在哪里,所以必须要分成两处去寻摸。 他们的动作太轻柔了,就像是两条青虫在甲板上蠕动,悄无声息,却始终在移动着。 其中一人摸到了船头,这里被人重点提示,说是最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为明人的进出口是在船尾,但这里却曾经进过货物。 那是从粮船上输送过来的货物,都是密封的木桶,被判定为火药。 他蠕动到了船头,然后看看左右,就伸手去触碰舱门。 然后一股风就在他的身后吹过,接着他的大腿那里发出了一声响…… “啊……” 凄厉的惨嚎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许多人都听到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7章 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为盟主‘地狱里的读书人’贺,加更) 惨叫声刺破黑夜,传出很远,比码头的钟声传出更远。 钟架下面,一个大明军士松开绳子,冲着远方呸了一口,骂道:“都是一群见不得人的蛆虫!” 惨嚎声之后,钟声伴随。 那处二层小楼和码头的距离不远,这能让洪保放心。 洪保已经回到了船上,这里变成了多克三人的驻地。 他们在推杯换盏。 长夜漫漫,无聊是对人生最大的辜负。 所以他们叫厨子弄了不少菜,然后饮酒。 肉食当然是最受欢迎的。 “这是新鲜的天鹅,看看,烤制了之后再把羽毛插回去,是不是很美?” 金黄色的烤天鹅看着美味极了。 插在金黄色上面的羽毛看似很美,却削弱了美食的诱惑,更像是在摆谱。 而且烤天鹅的热气从金黄色的肌肤中飘溢出来,熏蒸着那羽毛,顿时一股让人想呕吐的腥味若有若无的散了开来。 可三人却都在看着,然后有人来拔掉羽毛,用刀子开始切割厚厚的天鹅肉。 微白的肉让人心情愉悦,多克舔舔嘴唇道:“那天明人不是给了些酱料吗?弄出来蘸蘸。” 有人去拿了个小坛子出来,打开后,一股夹杂着辛辣的香味窜了出来。 多克迫不及待的取了一大块天鹅肉,蘸了些酱料后送进嘴里。 “嗯……” 阿贝尔和亨利都取用了天鹅肉,觉得美味,但却不及明人的美食。 当惨嚎声传来时,多克还在品味着美食。 他的腮帮子高高鼓起,用力的咀嚼,右手还拿着酒杯,准备喝一大口酒,好把肉给咽下去。 他刚吞咽到一半,却听到了惨嚎声。 一下他的动作就停住了,酒水被堵住咽喉的肉糜挡住,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 他看到了阿贝尔和亨利眼中的失落,然后他的眼睛鼓了起来,面色渐渐涨红…… “噗!” 被酒水浸润的肉糜漫天飞舞,阿贝尔和亨利来不及反应,也不想反应,于是被笼罩在其中。 随后钟声传来,外面进来一个军官,他沉声道:“明人发现了,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法在虐杀我们的人。” 钟声停住了,惨嚎声连绵不断,没多久,第二个惨嚎的声音传来。 两个都被抓住了啊! 多克在喘息,满嘴的液体和肉糜,神色呆滞。 阿贝尔和亨利都在发呆。 他们顾不上脸上的肉糜,只是看着多克。 这是你的错! 是你派出的人! “咳咳咳……” 多克突然滑下椅子,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撕心裂肺! 惨嚎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如夜枭鸣叫。 失败了啊! 多克喘息着说道:“马上派人去,记得不要太靠近码头,就问要不要帮忙。” “那会不会……假?” 那军官觉得此时就该不闻不问,免得被明人猜到是他们的手脚。 阿贝尔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甩甩粘在手上的肉糜,说道:“这时候不去才是心虚,记得问问他们是何事。” 亨利微微摇头,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说道:“他们肯定知道,但却不肯一下杀死那两人,这就是做给咱们看的,多克,忘掉这件事吧,至少在目前忘掉它。” 多克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失败了,所以你们以为明人会更看重你们吗?那就等着看看吧,看看什么叫做大国。” 阿贝尔面色微变,起身道:“我要去看看。” 多克不屑的道:“随便。” 阿贝尔出去了,亨利没去,多克为此高看了一眼:“殿下果真睿智,阿贝尔那个蠢货,不知道大国要的伙伴,是对自己有帮助的伙伴,而不是拖累。” 亨利面无表情的道:“我是里斯本的王子,和你们两国并无瓜葛,多克,我只要使团上船,而获取明人火药的秘密,我并不是那么迫不及待,因为我们会慢慢的找到最好的配方……” 多克冷冷的道:“所以你们是好人。” 亨利起身道:“这世间没有好人,多克,记住这句话,有的只是好处,而不是好人。” …… 码头上已经灯火通明,甲板上亦是如此。 洪保已经出来了,他坐在甲板上,身后有人给他打伞。 他的身前有张桌子,上面有一壶酒,以及那剩下三分之一的烤羊腿。 他的前方有人拎着灯笼和火把,烈烈声中,那两个被抓获的俘虏已经体无完肤。 惨嚎声没有影响到洪保的食欲,他慢条斯理的撕咬着羊腿,慢慢的喝着酒。 “这里的羊肉不错,记得带些回去,好歹看看能不能在大明养活,到时候留种……” 那两人的惨嚎在继续着,张旺低声道:“公公,就怕吵了兄弟们睡觉,要不就吊死他们吧。” 这边喜欢吊死人,张旺觉得入乡随俗不错,至少看着码头上两具随风摆动的尸骸心情会很好。 “慌什么?” 洪保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火头,那是火把,有人来了。 他撕下一条羊肉,慢慢地咀嚼着,后槽牙在活动着,微痛。 牙齿要掉了啊! 他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初被带走,然后被阉割,然后读书的经历…… 那时候真年轻啊! 那时被割掉了代表着男人的象征,可依旧觉得太阳是那么的娇媚,心气是那么的勃发。 张旺也看到了,他狞笑道:“下手再重些!” 于是行刑的人不再忌讳,各种手段都上了。 惨嚎声陡然尖利,赶到码头边上的阿贝尔下马,面对逼住自己的明军说道:“我希望能去看看朋友是否无事。” 拦截他的是一个小旗部,小旗官看到后面还有人马过来,就冷笑道:“这是偷摸不得,准备强攻吗?” 阿贝尔苦笑,几艘船都没解开缆绳,显然洪保知道他们的应对。 尴尬的情绪被急切代替,阿贝尔说道:“金雀花人主导了这一切……” “啊……” 最后一声惨嚎之后,一具尸骸被扔了下来,重重的落在码头上。 亨利已经到了,刚好看到尸骸掉落的场景。 他的面色苍白,下马,然后说道:“我们在意的是朋友的安全,出发前,国王说过,里斯本的朋友不能受到伤害,否则里斯本将会倾巢出动……不管对方是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8章 赔偿,道歉 阿贝尔的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说道:“是的,法兰克的朋友不能受到伤害,否则哪怕使团覆灭,法兰克依旧会为朋友讨回公道。” 两家表态,第三家,也就是今夜动手的那一家也来了。 火光中,多克单骑而来。 这是个聪明的选择。 我就一人而来,如果你们认为金雀花对你们有不轨之意,那么就杀了我。 阿贝尔的眼中露出利芒,这一刻他只想杀死大胆的多克。 亨利有些意外,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不算是什么,他更希望能在两国之间寻找到一个契机,拿到好处的契机。 没有人会内疚,会内疚的人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但有人会愤怒! 洪保走到船舷边,看着多克下马,解剑。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多克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承认是自己的手笔。 很大胆的举措! 阿贝尔有些茫然的看着神色严肃的多克,他先前站在多克的角度想过许多种应对方式,但却没有主动认错的这一种。 他抬头,看到上面冷冰冰的洪保。 洪保应该会很愤怒,因为大明被人亵渎了,用潜入这种模式。 作为使者,他应当要咆哮,要金雀花付出代价,否则大明将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是阿贝尔所期待的,也是亨利所期待的。 金雀花已经强横的太久了,法兰克无还手之力。 如果大明能对上金雀花,那么不管谁胜谁负,真正的胜利者将会是法兰克和里斯本。 而决定这个局势的人将会是上面那个说话尖利的大明使者。 至于阿贝尔和法兰克使团,他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至于亨利,在没有彻底拿下法兰克之前,金雀花不会傻到再竖立一个敌人。 所以他很淡定,甚至退后了两步,把直面洪保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两人。 是的,里斯本在这件事上就是过客,打酱油的。 就算是拿到了明人的火药,他知道自己也有可能会被人坑了。 是的,潜入明人战船上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法兰克使团的。 所以亨利很淡定,甚至在幸灾乐祸。 你们去玩吧,我旁观。 “这是对大明的挑衅!” 洪保的语气很平淡,可码头外的那艘战船已经全员就位了,火炮窗口打开,装弹完毕,就等着命令,把码头轰击成火海。 通译有些紧张,他翻译完毕后,听到身边的多克骂了一句狗屎,然后才换了热情的话。 “我们只是想看看,看看大明的船是什么样的。”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很多年了,出去?那需要更强大的船,所以我们需要好船,而大明的船比我们的好,所以我们想看看,看看这艘船是什么布局。” 多克很坦然,却没说是为了火药。 船只只是运送,而火药却是进攻。 若是被大明判定为想进攻,那么别说是火药配方,瓷器都不会卖给你一只,而且大明的船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他相信阿贝尔和亨利不敢说,说了他也不会认账,那只会让明人以为这是泰西内部的倾轧。 洪保冷笑道:“咱家到这边一些时日了,觉得金雀花果真厉害,不但法兰克不是对手,周边国家都如临大敌,这是想干什么?” 多克微微低头,表示谦逊以及歉意。 “这是奇耻大辱!” 洪保退后,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去,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他打了个饱嗝,说道:“来一碗面条,多放辣椒。” 细雨依旧,打伞的人依旧。 甲板上的人都纹丝不动。、 码头上的人也没动。 只是东方和西方的较量。 谁先退? 轰隆! 雷声传来,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这边的大雨会伴随着降温,会让此刻穿着单薄的人苦不堪言。 面条很快就来了,热气腾腾。 这是一碗杂碎面。 一碗面条里,羊杂碎占了一半。 辣椒面铺满了大碗,还有陈醋的香味冲鼻。 “蒜呢?” 海上湿气重,以前多吃蒜,现在是辣椒和蒜一起来。 洪保咬了一口大蒜,半边舌头和腮部都沉浸在辣的刺激中。 他夹了一段羊肠,细细的吃了。 噗! 一阵风吹过,他头顶上的伞差点被吹飞了。 “拿雨衣来。” 张旺在边上盯着,他不知道多克的耐心有多少,但却知道船队到了此刻,再无退步的可能。 “告诉他们,盯着。” “把缆绳从咱们这边砍断,船帆马上升起来。” “大人,公公没吩咐呢!” “升起来再说!” 张旺已经是杀气毕露,他盯着身边的百户官,恶狠狠的道:“公公是使者,怎能说话,起帆!大晚上的不离开这里,公公怎么有底气和他们说话?” 那百户还没去,洪保已经派人来传话了。 “起航,咱们回大明!” “起航……” 黑夜中几艘船都开始升帆,同时收回缆绳。 这是要彻底翻脸的意思啊! “多克,明人愤怒了!他们要回国!” 阿贝尔忍着幸灾乐祸,苦口婆心的道:“追回来,否则你们的国王会砍掉你的脑袋去平息他们的怒火。” 多克单手推开阿贝尔,然后走了过去。 “你们想要什么?这里只有金雀花能提供,是的,法兰克人的未来要看我们的眼色。” 多克微笑着,看着船帆在升起,看着那些明军正在上船。 “我们在里面,是的,外面有国家,比如说里斯本和他们身后的那个国家,还有许多,他们会看着大明的航线,想突破这条航线,然后贸易……但我想更多的是劫掠,大明做好准备了吗?” 缆绳已经收上来了,船帆在渐渐升起。 羊杂很好吃,但是一定要配上辣椒和这个汤,那感觉就像是在烈火中穿行了一圈。 洪保吃了一片羊肝,淡淡的道:“要赔偿,致歉。” “同意!” 多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洪保冷冷的道:“把清单拿给他。” 大雨骤然倾盆,有军士打着伞下了船,然后拿着清单大声的念道。 “种羊十对……” 这些都是洪保在交易时被拒绝的东西,此刻被军士念出来,阿贝尔只觉得心头大畅。 活该! 可多克却在微笑着,等通译翻译完后,他点头道:“这些只是礼物,就在后面,在船队出发之际,会作为国王送给大明皇帝陛下的礼物装船……” 洪保愕然,随即赞道:“果然是果决,就凭着这份果决……” “公公,那他们就是大明的朋友了?” 张旺看到局势缓和,就打趣了一句。 不过他觉得利用金雀花在泰西搅屎的话还真是不错。 洪保冷笑道:“果决不是什么国家都能有的,贪婪才是根基,所以……回去要禀报陛下,金雀花在泰西诸国中当为首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19章 悲剧的朱瞻墉 皇宫很大,人不少,每天会发生许多有趣或是让人厌恶的事。 而最大的事就是皇帝,其次便是继承人。 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玉米已经饱受关注,而孙贵妃那渐渐膨胀起来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宫中不少人的赌注。 是男是女? 是女的话万事皆休,但如果是男的…… 窥探皇帝的行踪自然是忌讳,可在这个时候却顾不得了。 连太后都在关注着朱瞻基的行踪,每当听说去孙氏那边更多时,就忍不住要嗟叹。 天气渐渐的凉了,万物开始凋零。 宫中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御寒用品开始下发,此事是由太后掌总,而胡善祥要照顾受寒的玉米,所以就躲了清闲。 “娘娘,贵妃那边临产时怕是还有些冷,那炭火是不是……” 宫中无论上下,份例都是固定的,除去顶尖的那几个人之外,想破例的难度之大,旁人难以想象。 孙氏没有自恃帝王的宠爱而跋扈,牢牢的遵守着份例,若是不够,也不去找朱瞻基说,只是用自己的私房钱去交换。 她不说话,却显得分外的委屈,而且外人无从指摘。 李斌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未雨绸缪的想多弄些木炭去孙氏那边,也能省却不少麻烦。 太后在看着名册,边上婉婉带着端端在帮忙。 “好。” 这些都不在她的眼中,孙氏再跋扈,再多的心思,当着她这个婆婆却不敢暴露,否则她自然有办法去收拾她。 只是可怜了婉婉啊! 上次方醒去清查了那三家人之后,太后大怒,皇帝大怒,连胡善祥都怒了。 于是那些经手此事的人就倒霉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宫中一时噤声。 皇帝放话,说是当今世风日下,让各地看紧那些读书人,纠正风气。 这话有些大而概之,找不到重点。 可重臣们却心中有数,一致同意,然后措辞严厉的公文一份接着一份,把下面的官员们都弄懵了。 可在私底下,连金幼孜都只能对此报以苦笑。 公主找驸马是好事儿,可下面的人不负责,甚至是含糊其辞,然后索取好处,这就是往当今最尊贵的那几人的头上倾泻垃圾啊! 有人作死,自然是要承受雷霆之怒。 就那么简单,主辱臣死,重臣们赞同这种处置方式,仅此而已 而方醒…… 皇室居然对他这般信任,把调查那三人的重任交给了他,并不担心以后事泄丢人。 这就是臣子最希望得到的信任啊! 而方醒仿佛很轻易的就得到了。 “关我屁事!” 方醒在神仙居请客,客人是夏元吉。 老夏也老了,不顾他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所以看着精神依旧饱满。 “这酒……回头给本官一瓶?” 夏元吉岔开了方醒的愤怒,然后指指楼下道:“别人都会把小妾带回家中,你家的媳妇本官觉得也不是那等狠毒的妇人,为何留在这里?” “因为这样她们能觉得自在些,那我何必非得要强行把她弄回去,让大家都烦心。” 方醒不喜欢夏元吉的狡猾,他皱眉纠正了话题,说道:“我说现在是分封海外的时机,可你却顾左右而言他,夏大人,老夏大人,你想什么呢?” 夏元吉慢条斯理的吃了片肚丝,然后再慢腾腾的说道:“国本还小啊兴和伯!” 方醒愕然,然后呆滞。 夏元吉美滋滋的吃着神仙居的酒菜,看到方醒纠结,就说道:“别想了…….” 方醒抬头,无奈的道:“你们居然担心国本出问题,甚至还担心陛下和国本一起……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夏元吉叹息一声道:“谁让你们折腾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方醒皱眉道:“你们在担心那些人会疯狂的反扑?” 夏元吉斜睨着他,说道:“你以为呢?” 方醒很想说他们无法翻天,可对于夏元吉这些人来说,国本就是未来。 而若是失去了未来,他们希望能在直系皇亲中寻找一位作为替补。 而按照这个安排,多半就是朱瞻墉和朱瞻墡两人…… 可这两兄弟不一定现在分封啊! 方醒刚想问这个,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起来。 “你懂了?” 夏元吉喜欢这份肚丝,他慢慢的吃着,继续说道:“怎么可能让二位殿下单独留在京城呢?” 朱瞻墉坏的菜! 方醒觉得把锅扔给朱瞻墉也有些不公平,不过除此之外,他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平静。 他刚拿起筷子,夏元吉却又补了一刀。 “宫中马上要办重阳宴,新乡郡王说是病了。” 九九重阳,自然是要请些臣子,还有些德高望重的宗室等等,然后弄个热闹,随后就该要进入冬季了。 这等重要的宴会居然称病不去,可见朱瞻墉的心态和现状有多差了。 …… 朱瞻墉坐轿子了。 轿子在神仙居的前面停下,朱瞻墉也没用人扶,就去了二楼。 “脸白了些,可见你有成为小白脸的天赋。” 酒菜撤了,两杯茶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很淡! 就像是朱瞻墉现在的心情一样的淡。 “没晒太阳。” 朱瞻墉看着有些闷,沉默。 “被人盯着了?” 朱瞻墉身体一震,抬头道:“是。” 他又恢复了平静。 “你做了什么?” “没,就是有一次喝多了……” 朱瞻墉木然的道:“然后大喊大叫了一通,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有御史弹劾,然后皇兄封锁了消息,也没说什么,只是我自己知道犯了忌讳。” 方醒闻着室内未散的酒气,唏嘘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喝什么酒啊!” …… 朱瞻墉早就成年了,媳妇都有了,估摸着孩子也快了。 可忌惮总是存在的,特别是他这么一个有前科的家伙,那更是被大家警惕的对象。 可只是为了朱瞻墉而拉下藩王分封海外的计划,方醒觉得这是夏元吉的忽悠。 于是他去问了一个人。 “各处有些躁动,藩王暂时留着的话,至少还能压一下。” 胡濙没有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大家默认的这个说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0章 朱勇杀人了 方醒依旧不信。 站在长街上,看着前方的皇城,方醒突然笑了笑。 纠结这个干嘛呢?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可藩王分封已经不可阻拦,否则朱高煦就敢打上乾清宫去。 “兴和伯,谁的错?” 身后传来了一个问题。 方醒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谁都没错,错的是这个时候。” “时候?” “对,这个时候,许多人都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不给就是问题,不给就有问题,大问题。” 方醒回身,看着沈阳问道:“谁撑不住了?” “定国公家中的生意被断了不少……” “他不可能会这样屈服,没出手吗?” “还有……我怎么感觉最近许多事情都雾里看花似的,我也懒得打听,只是定国公却不可能会退,他没了退路。” 沈阳点点头,有些唏嘘的道:“刚来的消息……死人了。” 方醒的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哪里?多少人?” “德平,死伤百余人。” “为何动手?” 方醒有些粗暴的追问道。 沈阳面色难看的道:“一群书生想进京,成国公生怕他们是来京城闹事,就令人拦截,结果……” 方醒只觉得心往下沉,“肯定是有人暗中蛊惑,可抓到人了吗?” 朱勇再蠢也不会大开杀戒,方醒断定这里面有人策划。 “是有人失手了,一箭射杀了带头的书生,然后就引发了冲突,收不住手了啊!据说当时遗尸遍地,惨啊!” 沈阳设想着当时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他胆小,他见过更惨的场面,可那是大明的敌人和对手啊! “收不住手,那些书生扑过来……可能被射杀的那人威信高,所以他们疯了,居然去冲击军阵,然后动手……你知道的,那时候血气一冲,又没人叫撤离,于是就……” 此刻不是明末,军中血勇之士不少,壮士不可辱,否则血溅三尺只是寻常。 可朱勇呢? “定国公当时不在……兴和伯,陛下的意思……” …… 大半天之后,天快黑之前,外面终于知道了消息。 朱勇杀人了! 而这些读书人不过是想举行一场诗会罢了。 消息以大家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在飞快传播着。 京城首当其冲,在接到消息之后,就有人在皇城外叩阙,只是被守卫皇城的军士一刀鞘打晕,然后丢到了外面。 这股风不可起! 朱瞻基及时作出了反应,京城的戒备马上上升了一个等级,巡查的军士多了许多。 “在查清楚之前,不,没什么可查的,此事……压下去!” 朱瞻基压根就没想过去惩罚朱勇,那是自乱阵脚,自毁士气。 “东厂和锦衣卫下去查,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朕就不相信……” 朱瞻基觉得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他冷笑道:“朕就不信这天下还有朕查不到的东西!”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倾巢出动,一时间京城为之噤声。 方醒很欣慰,他觉得此事会成为一次契机。 “清查之事一直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我还以为北方的士绅胆子都变小了,谁知道却是在朱勇那里爆发了……” 方醒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颠倒了顺序。 在他看来,朱勇是属于儒家可以争取的对象,所以该亲近些。而他是死敌,有啥黑锅当然要让他背。 黄钟觉得自己的东主有些魔怔了,思路被卡在了一处。 “伯爷,他们下手不比您轻啊!” “成国公在山东一地如今也算是威名赫赫,全是杀出来、抓出来的名声,早就不是当初了。” 方醒点点头,自嘲道:“我总觉得他们不会真的成为对手,所以难免出错,朱勇这次算是什么?投名状的话也多了,都成了死仇。” 黄钟觉得方醒有些过分了。 若非当时他去兖州逼了朱勇一下,朱勇只会缓缓行事,哪会如后面那种电闪雷鸣的风格。 方醒准备去找张辅问问这事,他觉得朱勇会和张辅有联系,很密切的那种。 “我要马上出发……” …… 秋风吹的人头痛,京城依旧平安。 安纶起床,然后洗漱。 他如今身份不一般,偶尔也能在宫外住。 他的宅子不奢华,不算大。 马圈里,那匹战马摇摇头,嘶叫了一声,显得极为快活。 它的一只前腿已经上了夹子,药是最好的药,只是不能落地,三只腿支撑着有些累。 “靠着这边。” 天才麻麻亮,安纶拍拍马圈侧面的架子,战马靠着三只腿缓缓挪动过来,然后把身体靠在架子上, 安纶拿出刷子给它刷着,一边刷一边念叨着。 “.…不能给你洗澡,就忍着吧,好了再说……” “.…换药的时候不许闹腾,等好了…….” 安纶的动作停了一下,唏嘘道:“他们说你再也带不了人,也没法奔跑了,你说说,能吗?” 战马甩甩脑袋,用大舌头舔舐着安纶的脸。 安纶没躲避,只是笑着摸摸它的脸。 一人一马在晨曦中相处了一刻钟,安纶交代家中的奴仆照看好马,然后出门上衙。 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边依旧挂着残月,照的北平城冷冷清清的。 安纶闻到了肉汤的味道,还有烙大饼的味道。 他吸吸鼻子,指指右边的摊子说道:“要些锅贴来,中午热一下吃了。” 随从就过去喝道:“弄几十个锅贴来,包好。” 做锅贴生意的是一个年轻少女,她被随从的语气吓到了,然后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安纶一眼,就哭道:“不要钱,不要钱……” 随从骂骂咧咧的道:“谁不给钱了?赶紧做!” 说着他摸出铜钱,得意的炫耀道:“好好做,好吃明早还来。” 少女长得姿色普通,她看了那些铜钱一眼,怯怯的点点头,然后赶紧把已经半熟的一锅锅贴翻身。 香味散发出来,随从看着少女随着动作而微微颤动的胸前,不禁吸吸鼻子,有些躁动。 等锅贴好了,随从给钱的时候还顺带摸了一把少女的小手,在少女的惊呼声中得意的回身。 被两名番子护卫着的安纶依旧是面无表情。 等到了东厂后,安纶进了房间,随从得意洋洋的和人吹嘘着卖锅贴的少女的身材是如何的好,那小手是如何的……粗糙,可惜了云云。 “成国公回京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1章 慈悲(为盟主‘大鸡夿’贺,加更) “谁回来了?” 安纶正准备念经,听到外面的禀告后,几乎不敢相信的下了床,走出来问道。 门外的番子手中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油饼,见安纶出来,他不知道是该丢掉还是什么,一时竟然愣住了。 “你吃你的,说吧。” 安纶和颜悦色的态度让番子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这位老大的青眼,于是就激动的道:“刚才小的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小的就等了等,看到成国公到了皇城外,大概是要请见陛下……” 安纶点点头,吩咐道:“咱们的人去晚了,山东的人也没及时回报,该怎么处置……” 顿时人人面露惧色。 安纶上任之后,在内部还没点火,谁要是撞火头上了,那就祈祷不会被弄进刑讯室吧。 安纶左右看看,然后淡淡的道:“山东那边不易,小错……就罢了。” 一阵轻松的呼气声后,安纶留下了心腹陈实,然后交代道:“成国公此来,山东那边怕是出了大事,马上派出快马,让那些人戴罪立功,否则咱家再仁慈……” 陈实拱手,诚恳的道:“公公,您已经够仁慈了,换做是咱家的话,那些人谁都逃不了责罚。” 安纶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憨厚重新回归。 “刚才那人来迟了,过几日……” 陈实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浮起怒色,说道:“你来迟,他来迟,人人都来迟,公公,此风不可长!” 安纶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咱家身边的那个小马……” 小马就是安纶的随从,才跟了他没多久。 陈实不知道他的意思,就堆笑着。 安纶微微眯眼,掩住了那一抹冷色,说道:“太轻佻了,差点误了咱家的大事……” “重罚!” 陈实毫不犹豫的说道:“小马这段时日有些得意,经常和那些番子吵架,咱家早就看不过眼了,公公放心,此事咱家去处置。” 安纶点点头,说道:“他的眼睛不大老实,那双手也有些问题……” 陈实起身,低声到:“那就多余了……” 安纶闭上眼睛,缓缓念着佛号。 “.…跟着公公有肉吃呢!昨晚我可是吃了一整只蹄髈,啧!那油就顺着嘴角流……” 外面传来了小马和人吹嘘的声音。 秋风吹在窗棂上,噗噗的声音,渐渐清脆。 “小马,过来!” “来了来了!” 小马的声音很欢喜…… 佛号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室内没有点檀香,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 “臣有罪。” 大殿外,秋雨淅淅沥沥的被风吹了进来,殿内的人不禁打个哆嗦,然后看着跪在中间的朱勇。 “.……臣当时未曾到场,那些书生冲进军阵,将士受伤多人,最后……忍无可忍……” 一阵大风席卷着细雨进来,正好吹在朱勇的身上。 他颤抖了一下,脸上的懊恼谁都看得见。 皇帝派他去山东,那不但是要投名状,同时也说明皇帝的看重,以后肯定会被大用。 可这份看重就这样被朱勇丢进了秋风中,余下的只有寒冷。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朱勇,说道:“你在忙什么?” 朱勇抬头道:“陛下,臣当时带人在清剿一伙贼人……” 他没有狡辩的余地,有的只是处置不当。 一伙贼人用得着你朱勇亲自去围剿吗? 朱勇跪在地上,他觉得四周都是嘲笑的眼神,包括武勋。 没有永远的敌人,倒下一个成国公,下面自然会上来一个*国公。 这便是常态! 朱勇觉得自己以往和那些人称兄道弟怕是脑子有问题,这世上哪有朋友?不过是利益一致的短暂聚拢罢了。 此刻是他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候! 他觉得在劫难逃,所以贸然回京,就是想展露自己的忠心。 我没想过逃,哪怕是千刀万剐,我依旧回来了,任由皇帝处置。 蠢货! 文官那边的眼神大多冷漠,而不是嘲笑。 没有半点定力和谋略,这便是武勋,承袭爵位的武勋。 大多是蠢货罢了! 即便你有万般委屈,急于表达自己的忠心,可你也不该在没旨意的情况下回京。 这是什么? 跋扈? 不是,朱勇没跋扈的资格。 那就是蠢了! 蠢的人自然不值得嘲弄,只适合看看是否有利用的地方。 “陛下,山东一地已成沸腾之势……” “没有什么沸腾!” 朱瞻基强硬的道:“只是有人乘机闹事罢了,兴和伯已经去了,朕不问缘由,不问旁的,顺势清理干净,谁要说话?谁有建言?谁想弹劾?出来吧!” 无人出来! 眼观鼻,鼻观心,皇帝的杀心起来了,这时候出去的不是傻子就是身患绝症,想乘机用一条烂命来搏一把名声的生意人。 朱瞻基起身走下来,俯瞰着朱勇,冷冷的道:“轻重不分,贸然回京,你的武略呢?这般无能,朕可敢指望你等率领大军征伐?” 朱勇抬头,泪水滑落,茫然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了!” 朱瞻基拂袖上去,回身,冷漠的看着文官们,然后再看看武勋们,说道:“忠心你们不缺,却成了守户之犬,朕……大明用不了那么多……” 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在羞辱武勋! 张辅心中一冷,出班道:“陛下,成国公……这毕竟是大明。” 皇帝是想要再次挑起文武之间的争斗和敌视吗! 张辅的话言简意赅这是大明国内,朱勇不可能把对付敌人的手段用出来。 杨荣恍惚了一下,恍惚觉得上面的是那位暴戾的文皇帝。 “行事失措,也敢称大将?回府,闭门思过!” 朱瞻基坐了回去,看向朱勇的眼神中全是冷漠。 无能者窃居高位,这便是大明武勋的现状。 再过二三十年,等那些有经验的武勋都走了,谁来领军? 难道就靠着如朱勇这等袭爵的蠢货吗? 这一刻武学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再上了一个台阶。 朱勇面如死灰的谢恩,然后步履蹒跚的出去。 成国公这一脉危险了! 张辅的迂回求情起了作用,起码朱勇只是被禁足而已。 可武勋却越发的被边缘化了,若非是皇帝要靠着武勋和勋戚来平衡朝政,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而且皇帝绝对是有预谋的! 散了之后,入秋后就咳嗽不止的黄淮被金幼孜搀扶着,他低声道:“在成国公进京之前,陛下肯定就已经得了消息。” 金幼孜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张辅,有些沧海桑田的唏嘘。 “肯定是,陛下并未遮掩,所以直接就让兴和伯去了山东,这次…黄大人,要见血了!” 秋风打着旋的卷起枯叶,从脚步匆匆的孟瑛头顶飞过。 “要动手了!” 孟瑛追上了张辅,担忧的道。 张辅面色铁青,说道:“朱勇那个烂……一错再错,德华此次去要杀人了,味道也变了,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一错再错,愚不可及!” 孟瑛苦笑道:“那些人会乐见其成,巴不得兴和伯把动静弄大些,等天下汹汹时,自然会重归以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2章 一群蠢货 闫大建没想到居然会有跟着方醒一起去办事的一天。 他的宦途履历也够丰富,可依旧被方醒一波突袭的速度给弄的腿都软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军队的行动力。 德平! 德平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哭声、骂声从没间断过。 这里是五地交界,自然热闹非凡,可如今那些热闹都消散了。 一群骑兵蜂拥而至,在德平城外十多里的一个农庄外停住。 “伯爷,这里就是当时……的地方。” 方醒下马看了看。地上被重新覆盖了一层泥土,已经看不到血迹。 闫大建艰难的下马走过来,说道:“兴和伯,那些死者的家眷在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安抚吧。” 闫大建接到的指示是:配合兴和伯去安抚地方! 所以他已经酝酿好了情绪,准备一到城里就开始悲戚,等看到棺木后马上落泪。 方醒低头看了半晌,然后看看那个空无一人的农庄,说道: “进城!” 骑兵一路到了德平城,方醒没有搭理任何人,直至县衙。 县令张麟在县衙外等候,见方醒下马,急忙躬身见礼。 方醒眯眼看着他,问道:“闫大人以为张麟如何?” 张麟的身后站着县丞主簿等人,大家一听方醒这话,顿时喜忧参半。 这是赞许还是什么? 闫大建随口说了几句,却不沾对错。 “那还不错。”方醒随口说道,仿佛是在夸赞张麟。 张麟没有慌乱,很镇定的道:“下官只是做了本分…….” 血腥之后,军队马上撤离这也是朱瞻基最痛恨的一点,做错了也就罢了,可你们做错了居然跑了,真的是该杀啊! 军队撤离之后,张麟带着一干人等稳住了后续赶来的死者亲眷,这个功劳应该不小。 他面色凝重,让闫大建也跟着唏嘘不已。 若是没有那场杀戮,清理已经接近尾声的山东将会迎来一个空前和谐的环境。 是啊!多好的时机! 方醒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看看周围聚拢的人,面色渐渐冰冷。 这些人都是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的有之,哀伤欲绝的有之,而仇恨和戾气却是最多的。 所有的仇恨都在方醒的身上,至于闫大建,在那些家属的眼中,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拿下他!” 方醒突然指着张麟喝道。 闫大建一怔,问道:“兴和伯,这是何故?” 方醒没搭理他,早有军士过去一脚踢翻张麟,然后反绑了。 “冤枉!冤枉啊……” 张麟愕然,接着疯狂的挣扎着,嘶吼着。 那些死者亲属也气焰一收,觉得眼前这一幕就像是狗咬狗,随即就是舒爽。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张麟,你很好。” 方醒进了县衙,王贺尖声道:“事发当日,张麟和人饮酒,成国公的麾下闻讯赶来拦截,张麟置之不理,按律,同谋!” “伯爷饶命……” 这是一个侥幸的故事:从被忽悠开始,到后面在安抚中表现的极为出色,张麟的心路历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已经崩溃了,要靠着两名军士的提溜才能站稳。随后被带了进去。 “敢谋逆,张麟,你死定了!” 王贺尖利的声音中,无数军士涌了过来,那些死者家属被挤到了一边,原先的气焰荡然无存。 “登记!” 王贺大马金刀的站在县衙前,喊道:“所有死者家属都要登记,否则以谋逆论处!” “凭什么?” 一个眼睛通红的妇人抱着个孩子骂道:“我家夫君就死在城外,凭什么!凭什么说我们谋逆?陛下来了也没这个说法!” “屠夫!畜生!” “魔神!你算是什么魔神?有本事就把我们孤儿寡母都杀了!来啊!你这个畜生!” “打死他!” “打死凶手!” 那些家属开始激动起来,然后冲击着军士组成的警戒线。 这应该是没辙了吧? 远处有人在看热闹,穿着布衣,眉间却多了得意。 “狗咬狗了啊!快来看!” “打!” 就在这边聚拢了十余人时,一队军士冲了过来。他们拿着连鞘长刀,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 人群在撞击着警戒线,有人抓挠,马上被拿下,然后被逼着跪在边上。 “都别叫!” 王贺没有被这个阵仗吓住,他厉声道:“他们是白死的,懂不懂?有人怂恿了他们,而你们就是蠢货,兴和伯下来就是弄这事的,你们居然阻拦……这是想让亲人死不瞑目吗?” 那些家属哪里弄得过军士,一时间被推着往外退。 一个年轻男子哭声道:“你在糊弄人!是官兵杀的,他们蓄谋已久杀的!” 王贺气得走过去骂道:“说你们是蠢货还不自知。聪明人都不会大老远往京城跑。为啥?因为不管成败他们都完了,你们作为家眷也完了,明不明白?地方官府会盯着你们,别说什么,科举一途就断绝了,不是一个人,而是家族,蠢货,知不知道,是一个家族。” 王贺觉得不少读书人真的是够蠢的,被人怂恿几句,就觉得自己是在为天下人代言,舍生取义的悲壮感马上就出来了。 “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正在笑,笑什么?” 王贺指着济南方向说道:“在笑这群傻子,笑他们是愣头青,居然听了他们几句怂恿就来了,还敢冲击军阵,来,告诉咱家,谁给他们的胆子去冲击军阵?” 那些家属有些懵了,闫大建干咳一声,觉得自己出场的机会到了,就前出几步说道:“本官吏部左侍郎闫大建,此次过来就是查探此事。” 这是文官! 于是气氛缓和了些。 就在王贺说话的间隙,闫大建已经打好了腹稿,他从容的道:“冲击军阵,这不管是哪朝哪代都不会允许……” “伯爷有令,要口供!当时来了多少人,哪些人是在挑唆,哪些人躲在最后面,都要一一查清,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出来的是林群安,他一身盔甲,威严肃穆。 “有人在怂恿!” 王贺乘机说道:“不然谁敢去冲击军阵,你?还是你……” 他指着谁,谁都马上摇头。 “所以说了,你们若是想知道自家人是怎么死的,那就老实些,把你们知道的事说出来,兴和伯这边会为你们做主!” 真的假的? 那些家属都有些懵了。 这时方醒出来了,他冷冷的看着乱哄哄的外面。 人群不由自主的就安静了下来。 方醒点点头,说道:“张麟交代了,那日你们的亲人途经德平,军队就在后面追赶,想把他们拦下,而张麟却派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田庄中躲避……” 那些家属沉默了,因为张麟已经被带了出来。 “.…军队搜索不到,于是他们就得意了,等了两日,以为军队走了,就悄然出来……” 剩下的方醒没说,张麟也不知道。 既然都拦截住了,为何军队会大开杀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3章 追索 “这是蓄意的……” 这里不是道场,没有什么道统之争,有的只是对亲人离去的不甘和痛苦。 “对,蓄意的。” 方醒觉得只要打开一个头,这些人就不乏把事情慢慢推演下去的能力。 “穆棋!” 他提了一个人的名字。 “此人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管是说动张麟,还是鼓动你们的亲人去冲击军阵,此人都在其中若隐若现……” “前日还看到他!” “在哪?” 方醒循声盯住了一个中年男子。 “伯爷,前日他说要去找人讨公道,就走了。” 说了当没说! “找出来!还有,那日领军的千户官何在?” …… 等待处置! 从那日之后,梁平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朱勇很有义气,不,是很有护短的劲头,把他暂时护住了。 屋子里有些微冷,冷清清的。 可他知道,外面有两个军士在盯着自己。 朱勇毕竟是国公,世袭的国公。 再愚蠢他也知道不能让梁平跑了,否则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闭上眼睛,那日的杀戮仿佛就在眼前。 “成国公仰慕儒学,他们不敢的,冲过去,咱们去京城,去请见陛下,为大明,为天下……” 那些书生都疯了。 不,他们都喝多了! 梁平清楚的记得有人在呕吐,大部分人都是眼睛发红,亢奋的无以复加。 那个时候别说是刀枪,估摸着火海他们都敢闯一闯。 然后就是惨叫。 那些军士被他们拳打脚踢,可这个不算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抓。 第一排的军士几乎没有一张脸是好的,都被抓烂了,恶鬼一般的吓人。 当时他在犹豫。 “我就是个蠢货!” 梁平给了自己一巴掌,呼吸急促的就像是在拉风箱。 当时他就算是下令撤退也好啊! 撤退之后,重新组织一下,用拳脚把他们打趴下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他犹豫了,然后那些已经被激怒到极限的将士们,在几个人的带头下,终于动手了。 箭雨覆盖,长枪捅刺,长刀劈砍…… 一场教科书般的战斗! 有史以来结束的最快的战斗! 当前方只剩下几人站立时,大部分将士还处于舒爽的状态中,憋屈得到发泄的舒爽中,只有几个军官知道麻烦来了。 那日他带着麾下回到了济南城,找到了朱勇请罪。 几乎没怎么问话,朱勇就把他软禁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等死! 他失去了胃口,廋的脱型。 他在焦虑,可却等不来结果。 黑夜带来了更大的风,吹的人心慌意乱。 梁平很虚弱,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睡的昏昏沉沉的,肚子里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团火在灼烧着。 “大人……” 就像是发烧般晕乎的梁平猛地一惊,然后坐了起来,低喝道:“谁?” “大人,下官徐鑫……” “徐鑫?你怎么来了?” 徐鑫是他麾下的百户官,也是被监控的对象,所以梁平有些好奇他居然能得了自由,同时也期待着自己的好消息。 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一个黑影摸了进来。 他居然是偷偷来的! 梁平的心瞬息就冷成了冰窟窿。 “大人,下官刚听说了,他们要把罪名全压在您的身上……” 黑影的声音中带着不忿。 是啊!这等让人背锅的手段在军中也是屡见不鲜,他梁平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最佳人选。 “您肯定难逃一劫,可您的家人……他们说要流放到那个什么大岛上去,那上面全是野人,吃人的野人……” 这就是绝望了! 梁平知道,按照朝中现在的手法,他的家人再怎么着也就是流放。 也就是说,就他最倒霉! 黑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低声道:“大人,下官花钱引开了他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没有油灯,唯一的光亮就是外面的月色。 月色冷冷的,人也冷冷的。 …… 济南府很大,府城也大。 大明湖依旧清澈,却少了一艘画舫。 一日之计在于晨,可在收获了之后,一年的活计差不多就结束了。 该休息了,等重阳节之后,该找个活计补贴些家用,起码要一直做到年前,否则坐吃山空,迟早败家败业。 最近济南城中最流行的早餐就是葱油饼,然后配上一碗酸辣汤,这是许多孩子从晚上盼到早上的美食。 离布政司衙门一条街的地方就有一家新开的小店,里面专门卖葱油饼和酸辣汤,别的一概没有。 这家的生意好到火爆,每天都是从开门持续到中午。 “没了没了,今日都卖完了!” 今天还没到中午,小店就开始赶人了。 那个做葱油饼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去洗手,打下手的那个妇人一脸不舍的看着案板下面的一袋子面粉,却不敢说出来。 “就你家了不起,每日就做那么多!呸!下次看谁还来你家买!” 那些客人骂骂咧咧的走了,济南城也恢复了宁静。 农业为本,农闲时节,什么都闲了。 那妇人收拾了店里,然后就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就一脸八卦的给男子说道:“大哥,兴和伯进城了,和徐国公闹翻了。” 男子坐在灶头边上吃面,闻言抬头,肤色居然有些白皙。 “为何……为啥闹翻了?” 妇人没发现他的语病,兴奋的道:“好像前日城中逃走了几人,徐国公说不关自己的事,然后被兴和伯呵斥了,大哥,你说一个伯爷居然敢呵斥国公,这是不是有毛病啊?” 男子楞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面。 妇人被晾在一边有些不爽,却不敢和自己的老板别扭,就一转身又跑了。 等她前脚一走,男子就放下筷子,然后急匆匆的在灶空那里弄了些灰,用水调和了,让脸上淡淡的抹了一层…… 弄好之后,他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面,喃喃的道:“想不到我穆棋居然有改头换面的一天,方醒,你慢慢的弄吧,等你身败之后,我自然就是功臣。” 大隐隐于世,灯下黑的道理古今通用。 方醒心心念念想抓到的穆棋就躲在离布政司衙门的不远处卖葱油饼,而且生意火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4章 叶落雪 “那梁平被人接应着跑了,关我屁事!” 徐景昌和方醒在对峙,双方怒目而视。 闫大建有些尴尬,想劝吧,自己的身份好像掺和不进来。不劝吧,看这两人的架势弄不好会干架,到时候他就成了池鱼。 “特么的!” 方醒粗鲁的骂道:“成国公没打招呼就回了京城,你就是山东的首脑,可你瞅瞅自己干的好事,连一个人都看不好,陛下还能指望着你干啥?玩女人吗?” 徐景昌勃然大怒,指着方醒喝骂道:“你特么的说什么?” 闫大建越发的尴尬了,他冲着两人拱拱手,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你特么的会玩女人吗?也敢在本国公的面前说女人……” 徐景昌的话渐渐的猥琐起来,等闫大建消失后,他甚至还挑挑眉,说道:“今夜哥哥给你弄两个女人?保证是雏儿。” 方醒的目光追随着闫大建而去,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拱门那里,这才没好气的道:“都出大事了你还想着玩女人,这是不想要国公的爵位了?” 徐景昌冲着外面呸了一口,说道:“朝中肯定是想把我徐某人给弄下来吧?” “差不多。” 闫大建还算是聪明,知道回避,否则徐景昌和方醒绝对会给他一个教训。 “那是朱勇干的蠢事,老子不傻,那梁平就在长清一带被圈着,就等着看看谁是同党呢!” 此刻的徐景昌的身上哪有半分纨绔的气息,他用手指头在桌子上画了个地图,指着代表长清的地方说道:“就跑了他一个,而他的千户所被我令人盯着,谁也别想再跑,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狗急跳墙。” “淡定,淡定!” 方醒见他咬牙切齿的,就劝道:“此事不在于清理投献,自然有陛下去收拾。” “什么意思?” 徐景昌瞬间又吊儿郎当的问道,颇有些一人千面的狡狐模样。 “投献只是一桩事,关键在于打掉士绅和读书人的优越感,大家一起从头开始,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溜溜,别整日坐在家中叫嚣着自己就是一匹千里马。” 徐景昌懂了,他不屑的道:“弄了许久原来还是道统之争,不就是为了把儒家拉到和你们的科学差不多的地方来单挑嘛!说的那么高尚干嘛?” 高你妹! 方醒一脸黑线的道:“赶紧吧,我一到,那些人必定就慌了,盯着些。” 徐景昌摇摇头道:“哥哥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你懂的,哥哥我不好动,否则有的是人……陛下把朱勇说成了蠢货,可哥哥我必须比他更蠢啊!蠢些好……” 朱瞻基对勋戚的耐心在渐渐的减少,只是在平衡而已。 等哪日出现一个新的,能和文官相抗衡的团体后,勋戚的好日子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明哲保身的毛病犯了啊! 方醒摇摇头,却知道徐景昌前期的功劳不小,这是在主动低调。 于是他也不客气,起身吩咐道:“传了本伯的话出去,穆棋谋逆,悬赏一百贯!提供线索的也算,知情不报的同罪!” “梁平呢?” 徐景昌懒洋洋的问道。他既然决定不蹚这波浑水,自然不会掺和,若非是方醒,他问都懒的问。 “随便派些人去,拿了回来。” “你的家丁?” 徐景昌对方醒的家丁,不,就对辛老七眼馋,恨不能重金把他挖回家去,为徐家保驾护航。 方醒摇摇头,冷笑道:“他们小看了陛下,是陛下的人。” “那个死人脸?” 徐景昌想起了武川,不禁摇头道:“那厮不是善人,上辈子估摸着就是个刽子手出身,浑身的杀气。” 方醒再次摇头,说道:“让他来。” 徐景昌以手托腮,好奇的看着门外,想着皇帝身边的人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些,难道还有其他人马? 一袭白衣,步伐很小,听不到声音。 “见过兴和伯,见过定国公。” 眉间一颗淡淡的黑痣,容貌俊美,不,是带着些许妩媚。 “你是……” 徐景昌记起了些,他惊呼道:“你不是被黄俨他们杀了吗?” “叶落雪。” 来人拱手,然后目视方醒,等待吩咐。 “都恢复了吗?” 方醒问道。上次他在西市送走叶落雪之后,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叶落雪的目光中多了些暖意,说道:“已然无碍。”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带人去,他在哪?” “谁?” 徐景昌还在有些震惊,闻言下意思的反问道,随后就知道这是方醒在给他表现的机会,急忙说道:“在长清,梁平就在长清。” “多少人?” 叶落雪原先是仁皇帝的侍卫统领,现在的身份不得而知,不过却无需和权贵们周旋,更无需谄媚。 徐景昌下意识的说道:“加上梁平一共五人,都是悍卒……” “他才是悍勇!” 方醒觉得徐景昌真的没眼力见,活该被历任皇帝拎出来示众。 叶落雪当年一人独挡黄俨那帮子逆贼,都看到内脏了,依旧死战不退,这样的人,谁敢说比他悍勇? 徐景昌有些意动的问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这货想表现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这是准备玩个虚虚实实,让人觉得济南城里空虚了,看看谁敢出来闹腾。 不过他想表现,方醒自然不会反对。 “那就一起去吧,看看谁在外围观看。” …… 长清隶属济南府,境内河流多,山多。 “德华,我记得他是仁皇帝身边的人,这段时日他哪去了?” 一行人就像是游山玩水般的到了长清,没和官面上的人接触。 徐景昌早已厌倦了坐镇济南城的差使,恨不能马上回京,然后躺着养他个一年半载的。 前方的叶落雪已经和人在接头了。 从决定出发开始,他的人就先期到了这里,和徐景昌的人交接梁平等人的踪迹。 前方就是一座丘陵,植被还算是茂盛。 那些骑兵没有隐藏,而是大摇大摆的在周围游弋,封锁住了这座丘陵。 梁平是军中宿将,自然知道他们五人无法在这些骑兵的追击中逃脱,所以只是在这座山包上苦熬着。 所以方醒很放心,轻松的道:“他一直在养伤,最近才好。” 其实不是什么最近才好,而是因为叶落雪是属于文皇帝的人。 新帝登基,不管他是什么性子,首先得安置自己的心腹,比如说杜谦,就一再升官。 这是酬功,变相的告诉大家:跟着朕有好处! 怎么安置叶落雪也是个难题,这里面掺杂着信任的考量。 所以此次算是一次小测验,叶落雪再度出山,带着手下围剿叛逆。 前方的叶落雪策马过来,说道:“叛逆五人一直在里面,在下这便带人进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5章 围捕(为盟主‘聪林’贺,加更) 方醒在家丁的保护下跟在后面,他将全面评估叶落雪的能力,然后反馈给朱瞻基。 植被繁茂就意味着安全。 梁平和四个曾经的心腹就在这片茂密的植被中。 食物不缺,边上的五匹战马的背上还有。 可饮水却有些艰难。 这个山包上没有水源,他们靠着带来的水坚持到了昨天,现在战马无水,他们也口干舌燥。 他们不是没想过冲出去,可在看到那些骑兵的骑术之后,他们就知趣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些是斥候老手,只要出了山包,他们就会被追的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这是在等死! 气氛沮丧,没人动弹,都在躺着。 外面那些老手没主动进攻,多半是要留着他们做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吧。 只有梁平在不时听着外面的动静。 午后,没人愿意吃干粮,只是拔了些草根嚼了,勉强补充了些水分。 其他四人都在晒着太阳睡觉。 这里的早晚有些冷,凌晨是他们寻找露水的时间,经常被冷的打颤。 梁平没时间去后悔,不,是拒绝后悔。 他不是逆贼,他只是一个会出错的军官,怕死的军官。 所以当他听到了没有刻意去掩饰的脚步声后,就猛地坐直了身体,然后用脚把那四人踢醒。 “来了!” 身处绝境,什么上下尊卑都没了,所以四双不耐烦的眼睛盯住了梁平,然后渐渐平静。 这便是悍卒! 在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他们没有什么不甘,有的只是默然的准备。 杀一个赚一个,这就是军中的概念。 梁平却怯了,那四人缓缓起身,然后消失在周围。 他一人坐在大树的后面,他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肯定不会被发现。 他们杀了那四人,肯定会觉得我已经跑了吧? 然后他们都会去追,我就乘机…… 人在绝境中的侥幸心态真的会让旁人瞠目结舌,奉为智障。 “杀!” 侧后方一声暴喝中,梁平浑身颤栗。 叶落雪没有颤栗,身后的长刀斩破一丛杂木,破空而来。 徐景昌也算是半个家学渊博,所以见一人突前的叶落雪被人从侧后方偷袭,不禁下意识的喊道:“趴下!” 他身边的两名家丁已经张弓搭箭,在警惕的盯着前方,只要叶落雪趴下,那个偷袭的悍卒将会被钉死在原地。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方醒和他的家丁。 方醒的家丁都没动,只是在警戒。 “傻子啊!” 方醒只是叹息一声。 呛啷! 拔刀的声音才响起,叶落雪的身体已经旋转开来。 他转身到一半时,长刀追身而来。 他的眼睛在盯着前方,长刀一挑。 铛! 悍卒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自己发力方向的侧面涌来,随即长刀就飞了起来。 “啊……”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顶尖的好手,所以没有反抗,而是松手弃刀,接着合身扑了过来。 他以为叶落雪会慌张。 “杀!” 一名悍卒从前方的大树后猛地冲了出来,身体凌空跃起,长刀疾斩。 这不同于什么东厂锦衣卫的风格。 这是搏命! 惨烈的煞气笼罩住了叶落雪。 这是同归于尽的沙场杀伐! 身前扑,身后遇袭,一前一后,根本就没给叶落雪留下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他也没思考,而是毫不犹豫的继续转身。 铛! 长刀格挡,偷袭的悍卒漠然的弃刀扑过来。 身后的悍卒已经抱住了叶落雪,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身前的悍卒弃刀只是为了速度,他抬起右肘,目标正是叶落雪的下巴。 只需一下,任叶落雪再是什么好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这就是他们的打算:擒住一个头领,然后以此为要挟离开。 “梁平就在后面,放我们……呃!” 辛老七放下长弓,冷冷的看着前方捂着咽喉处箭矢缓缓后退的悍卒,然后把注意力转到了叶落雪那边。 叶落雪左手单手向后探去,面色微微发青。 身后抱着他的悍卒在拼命的勒着他的脖颈,可叶落雪却在盯着正面扑过来的对手。 他的左手后探,抓住了悍卒的侧面衣领。 他的中门大开,再无防御能力。 正面的悍卒大喜,然后就发现眼前一黑。 只是单手,而且还是反手,叶落雪就把身后勒住自己的悍卒给扔到了前方。 两人重重的撞击到一起,还来不得惨叫,叶落雪已经收刀入鞘,身体前驱,双手捏住了两人的后颈,微微用力,然后把他们丢在了后面。 有人上去按住了已经昏迷的两个悍卒,前方的叶落雪就站在那里, 还有两人,其中一个就是梁平。 叶落雪的目光在前方的植被中缓缓扫过,在一棵大树那里停住。 “出来!” 他疾冲过去,那颗大树后转出一个男子,正是梁平。 “下官无罪……” 叶落雪摇摇头,然后转身。 他不屑于去要这种唾手可得的功劳。 “是个傲气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在陛下的身边存活啊!” 叶落雪的身手见识过了,徐景昌觉得这个男人太过漂亮,不由的有些生疑。 方醒淡然道:“傲气的人才靠得住。” 他打头走过去,徐景昌原地站着,抚须想着朱瞻基的一些习惯。 当方醒的左侧冲出最后一个悍卒时,徐景昌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继续盘算着自己能从此事中获取什么好处。 辛老七瞬间张弓搭箭,当箭头指向了此人之后,却出现了一个奇景。 刚才还视死如归冲过来的悍卒居然弃刀跪地。 他跪在地上,惯性让他的身体滑了过来。 “小的愿降!” 除去梁平那个没骨气的之外,这是第一个请降的悍卒。 有人过去控制住了他,然后问道:“你为何愿降?” 这悍卒看着站在方醒左侧警戒的辛老七说道:“那是…….小的知道那是辛老七。” 辛老七的威名居然可以让人绝望到消除赴死之心,这也算是个插曲。 “兴和伯,在下幸不辱命!” 叶落雪微微颔首,身后一群原先藏锋的人,皆默然。 他们的未来将由朱瞻基来决定,方醒不好表态,只是含糊的道:“你很好。” 叶落雪抬头,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兴和伯。” 他带着人先出去了,徐景昌嘀咕道:“德华,这人比女人还漂亮,哥哥我看他笑了一下,心跳都噗噗噗的。” 方醒没好气的道:“那是爹妈给的好处,中山王当年也号称俊逸,就你自己学了猥琐,不堪入目。” 徐景昌愕然,然后想找方醒理论,方醒却走到了梁平的身前。 梁平抬头惨笑道:“伯爷,小的没罪,只是当时慌了,这一慌就乱了方寸,一错再错……” 方醒皱眉道:“那你就不该逃!” 在方醒亲至的情况下逃跑,这纯属是给自己背锅。 梁平不住的摇头苦笑着,喃喃的道:“小的被人蒙蔽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6章 联手求情,夜间围捕 徐鑫慌了。 在方醒和徐景昌带着人马出城之后他就有些慌了。 朱勇主动回京显得忠心满满,却格外的愚蠢。 皇帝会发怒,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说徐鑫这个百户官,在民间议论中,大家都说皇帝肯定要降下雷霆,不说轰垮济南城,可涉事的那些家伙一个都别想跑。 方醒在军中威望很高,朱勇统率的军队拦不住他,无人敢拦。 在布政司衙门传出了方醒悬赏百贯,要拿住穆棋后,徐鑫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营地里气氛有些紧张,特别是梁平带回来的那个千户所,人人面如死灰。 “谁叫放箭的?是谁让放箭的?!” 副千户毕久波召集了百户官们来议事,首先就盯住了徐鑫,问道:“本官记得你们是……第一还是第二个放箭的百户,说吧,谁下的令?” 徐鑫茫然到:“大人,下官当初在叫别动手,许多人都听见了……” 毕久波冷冷的盯着他,说道:“本官自然回去查证,若是有假……” 他拖着话盯着徐鑫,徐鑫苦笑道:“大人,下官也想揪出那个人来,这样好歹能还梁大人一个公道。” 毕久波点点头,看向其他人,说道:“当时到处都在混乱,本官被放出来,这便是陛下对咱们的信任,所以揪出来,把那些叛逆揪出来!” 稍后各自散去,徐鑫回到自己的房间,听着外面不断有人被叫去谈话,心脏一阵阵的抽搐着。 按照他的推算,方醒等人今天肯定是会回来的,所以他必须要尽早离开。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灭口,把那日接受他的指令,去怂恿造势的两个心腹灭口。 可那两人从哪天开始就喜欢呆在一起,这分明就是在防备着他这一招。 若是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关,那什么都好说。 要是过不去了…… …… “这年头爹亲娘亲都特么的没自己的老命亲啊!” 就在营地的外面,一队巡逻的军士感慨着今天有人崩溃的事。 就在下午,一个被问话的总旗官被查到证据,承认自己下令动手。虽然只说了动手,他的麾下也只是长枪列阵,可却是被第一个挖出来的。 这是一个好开头,毕久波就如同打了鸡血般的兴奋起来,晚饭都不吃,连续叫人去问话。 而徐鑫的房间里,被窝中间拱起,就像是躺着个人。再结合他先前说病了的话,监视他的人只是隔一会儿就从窗户往里看看。 天黑了。 从营中顺利摸出去的徐鑫已经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脚下匆匆的走在小巷中。 夜禁开始了,他仿佛知道哪里能避开巡城军士,脚下轻快的在小巷中转来转去。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处宅子的外面,然后翻了进去。 当他找遍整个院子都没见到人时,不禁仰头无声的咆哮着。 啊…… 四周静谧,渐渐的却多了动静。 沙沙的脚步声从四处传来,徐鑫环视一周,看着那人影幢幢,他绝望的道:“朱勇杀了我弟弟!我的亲弟弟!” 他缓缓跪在地上,嘶吼道:“我弟弟只是酒后说了几句话,被他撞到就令人责打……死了!死了!” 周围的脚步声一滞,一人出来,影影绰绰间,问道:“谁让你干的?” 这个声音并不熟悉,徐鑫抬头,看着周围被围的死死的,就问道:“你是谁?” 那人再上前一步,说道:“本伯方醒!” “伯爷……” “是穆棋!是他!” …… “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何?” 方醒站在巷子里,身后灯火通明,许多军士正在那宅子里进出,清查东西。 他觉得有些冷,就握紧了拳头,然后放开,说道:“冲击军阵是大罪,杀之,梁平等人就算是有罪,也不过是流放,弄不好勘察之后会定为降职,所以我真是不明白。” 徐景昌的面色有些难看,“朱勇也是个蠢货,军士犯事也要亲自令人责罚,这是哪家的统军之道?” “徐鑫的话应该不假,那么现在想要知道原因就得抓到穆棋,可怎么抓?他真要躲起来,咱们怎么抓?” “他酒后胡言乱语,还出外饮酒,被人听到了,然后就怂恿了几句,仇恨的种子就被埋下了,等德平城外一相遇,那便是金风玉露……艹!” 方醒的牢骚对徐景昌无用,他揪着胡须说道:“德华,那日不是徐鑫所部先动的手啊!” 方醒冷冷的道:“那群蠢货,喝多了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结果抓烂了多少军士的脸,特么的!那是军士,血勇犹在的军士!” 徐景昌轻嘶一声,问道:“你想为那些将士求情?” 方醒侧身看着他,认真的道:“不行吗?他们是被逼的,当时前面的脸都被抓烂了,梁平那个蠢货却没有做出应对,那些军士已经很能忍了,所以……你来不来?” 徐景昌苦着脸道:“你就喜欢拉哥哥我下水……好吧,我在济南坐镇期间出了这事,责无旁贷。” 徐景昌加上方醒一起为那些将士求情,应该能让大家正视其中的猫腻和无奈。 “找到穆棋,悬赏加倍,两百贯!” 两百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徐景昌咋舌道:“那他肯定跑不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他应该在济南城里,因为这里最安全。” 徐景昌打个呵呵,没有继续装傻,说道:“小地方不好隐藏,人口少了,容易被发现。济南城里确实是最安全。” …… “今夜必须要抓住他,否则他明日逃出去就麻烦了。” 方醒坐在白天最繁华的大街上,身前的小几上有个热气腾腾的火锅。 两根大烛在燃烧着,照的光亮。 两边都是商铺,白天热闹非凡,此刻却连灯火也无,偶尔有咳嗽声,也是非常压抑,很快消失。 徐景昌已经回去了,方醒一人吃喝却也不觉寂寞。 一队队骑兵不断来回,带来最新的消息。 城中各处都在敲门,不管是青皮还是什么,一律被揪出来问话,然后画押。 说了谎话的,那就等死吧。 “伯爷,抓到两个翻墙偷东西的贼人。” 方醒无奈的摇头:“叫他们自己接手。” 夜色渐渐的深了,根据十多条有价值的线索,那些军士渐渐缩小了范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7章 决然的一撞 “大哥,给我多些钱吧。” “大哥,我干活能一个顶几个,你多给些钱,回头我就把张家酒楼的活计给推了。” “大哥您说行不行?今天我可是一个人从开门生火到揉面…….最后还收拾关门,大哥,这些都是我一人干的啊!您说值不值两个人的工钱?” “不值?那一个半的行不行?” “闭嘴!” 大晚上的,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就能听到隔壁商铺里传来磨牙和放屁声。 就这么一个环境里,一个女人不断的在嘀咕,换做谁怕是……. 关键她还不是美女,声音也不悦耳,就一粗壮的女人。 谁不烦? 所以穆棋就烦了,顺嘴就威胁了一句:“再说话明日就赶你出去。” 然后他就得了清静。 他渐渐的睡去。 店铺本来就不大,可那叫做大妹的女人却死皮赖脸的住了进来,穆棋当然不乐意,哪怕他再落魄,可这等粗俗的女人他也没兴趣。 可架不住这女人会啰嗦,直接把他弄得把招这个女人来帮工,列为自己此生所犯的最大错误。 然后两人就算是‘双宿双飞’了。 只是穆棋在里间,而大妹在外面。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对他动了心思。 你也配? 穆棋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糟心事,然后渐渐睡去。 “陈二巴,出来!” 就在他刚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低喝。 低喝不算是什么,陈二巴这个青皮也不算是什么,可为何有火把烈烈的声音? 犯禁的人啥时候都有,可敢点火把的,那只有一种人。 官府中人! 瞬间穆棋的睡意就跑光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慢慢的收紧了呼吸,细细的,悄无声息。 “出来!” “谁?呀!这是什么意思?小的……” “闭嘴,问你话呢!” “这几日可见过一个读书人模样的?” “大人,读书人……每天很多啊!小的昨日还打了一个……呃……小的……” “那人叫做穆棋,现在应该不叫这个了,胡子稀疏,嘴里差了颗下门牙,个子……” 黑暗中,穆棋一个哆嗦,然后下意识闭紧嘴巴。 此刻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补牙。 哪怕是狗牙齿也好啊! 随即他又开始庆幸自己从不和外人嬉笑,就算是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没有露齿。 他微笑着,觉得这一招真的是太差劲了,把自己想的忒蠢。 他开始放松,然后渐渐的迷糊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个让他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哥……涨工钱不?” “不涨,滚!” 穆棋两次被打断睡意,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外间果然又消停了。 黑暗中,外间多了些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像是在穿衣服…… 黑暗中,迷迷糊糊的穆棋突然浑身一震,冷汗瞬间密布在身上…… 他这一下也闹出了些动静,外间的声音停住了。 “大妹,工钱的事好说,明天大哥我就……” “好,大哥睡吧。” 外间传来了大妹的声音,穆棋的眼神冷厉。 他缓缓摸向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短刃。 他开始慢慢的磨向床边,面无表情! 外面很安静,穆棋的脸上越发的冷静了。 当他的身体倾斜着下了床后,他回身拿了薄被。 用刀的话,血腥味太重,怕是会被人闻到。 用被子省事,闷死就是了。 他站稳了身体,然后缓缓往外挪动着。 一道帘子就是间隔,穆棋有信心会成为阴阳之隔。 所以他悄然揭起了帘子,然后目光一冷,就看向了外间由两张桌子拼成的‘床’。 他的视力不错,所以看清了那张‘床’ 床上没人! 他的心脏一缩,身体就准备退回去。 黑影闪过,然后拳头就打在穆棋的下巴上。 “来人啊……” …… 秋叶飘落,冷风阵阵中吃火锅,这不是方醒第一次,前世他和狐朋狗友一边冷的直哆嗦,一边举杯共饮,那种感觉已经找不到了。 无人坐在方醒的身边,他独自一人慢慢的吃喝着。 风吹的火锅上的蒸汽四处乱散,香气扑鼻。 “记得要些菜干回家去。” 火锅里的是排骨炖菜干,香气浓郁,方醒觉得肯定会受家人的欢迎。 辛老七应了,这时前方马蹄声渐渐而来,很急促。 方醒把筷子一丢,冷眼看着前方。 三匹马,两名斥候夹着中间一匹马。 近前后,有人过去把被捆在马背上的人解下来,带到了方醒的身前。 “伯爷,此人就是穆棋!” 一个斥候粗鲁的掰开穆棋的下唇,有人提着火把靠近,顿时缺牙处无所遁形。 “伯爷,此人的户籍为假,而且身边还有几份路引,不是京城就是金陵……” 穆棋绝望的听着斥候说出了他的可疑处,接着大妹也跟来了。 行礼之后,大妹厌恶的看着穆棋说道:“伯爷,他才来了五日,是接手了别人的店,手艺靠的是民女一人,他就是装模作样的揉面做饼……” 方醒点点头,王贺尖声道:“你的运气来了,两百贯赏金,来人,给了她。” 那大妹激动的浑身发颤,王贺过去说道:“咱家倒是忘记,若是有人觊觎你的钱财,那该如何是好?” 大妹以为王贺要反悔,脱口而出道:“民女一个能打几个呢!那穆棋就是被民女一拳打晕过去了。” 王贺给了宝钞,让人送她回去。 大妹感激不尽的磕头,然后一溜烟就跑了,想送他的军士追都追不上。 “谁是主谋?” 方醒叫人把火锅撤了,然后就当街审问。 穆棋抬头惨笑道:“伯爷何必多问,在下死则死矣……” 嘭! 穆棋的身体突然向前重重的砸下去。 “嘭!” 方醒恼火的起身,然后一脚踢翻了椅子,转身就走。 那么重的一下,就算不死也是残。 关键是那决绝的态度,让方醒怒不可遏。 他上马而去,身后两名军士跪地请罪,小刀已经过去把穆棋翻过来,查看了一番,对辛老七摇摇头。 “七哥,怕是脑浆都撞散了。” “这是畏罪自杀!去拿了他的家人来!” 王贺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济南城的夜悄然无声,只有不知是哪家的一条狗不停的在狂吠着,声音凄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8章 万人迷(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做事要认真,这是许多老辈人对晚辈的交代,谆谆教导,一遍又一遍,一代又一代。 有人懊悔自己以前太轻浮,有人觉得自己依旧不够认真…… 当一个人,或是一个群体开始认真之后,就几乎没有能难倒他们的事。 方醒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定要回去了。 “兴和伯放心,老夫如今却不怕他们,若是敢来,这些做工的会教训他们。” 如今见明报下面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说那些舞文弄墨的,就眼前这些印刷搬运的大汉就够那些读书人喝一壶的。 印刷间里有些昏暗,十多个大汉窘迫的束手而立。 “好好干。” 方醒觉得自己越发的有架子了,他微微颔首,在这些大汉面露激动之色时,和王裳转身出去。 王裳看着居然年轻了不少,脸上带着光彩,精神头十足。 所以人要有事做,无所事事的人多半颓废。 “兴和伯,这报纸何时能传到域外去?” 方醒一怔,说道:“域外……目前不可能。” 你这是在忽悠我吗? 域外,不说是否有泄露大明内部消息的嫌疑,光是长距离运送就能让报纸的价值等同于黄金。 王裳老于世故,见他的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 “兴和伯,儒家内部不少人喜欢传播儒学,特别是域外。” 方醒止步回身,说道:“先生,目前以大明内部为重,多写一些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多写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不管是农事还是一些认知的错谬,在目前大部分农户依旧蒙昧之际,正是时机。” 破除蒙昧,这需要的是教育,而且是来自于他们深信不疑的权威教育。 大明也有公知,只是这些公知们都在忙着指点江山,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所以只能算是废物。 而王裳就算是半个公知。 他的前半生就是战斗的半生,和儒家斗,不知天高地厚。 而现在他又来了,卷土重来,实力更加强大。 方醒拱拱手,肃然道:“大明需要一个晴朗的天空,还请先生勉力。” 不管对错,先把自己一方粉饰成正义的代表总是没错的。 …… 方醒此次山东之行很快就结束了。 奏章先一步到了北平,朱瞻基看了也默然无语。 随后消息就散了出去。 成国公府,当方醒见到朱勇时,他依旧在等待着。 “陛下很恼火。” “为何?” 朱勇觉得自己并未犯错,只是皇帝需要一个盾牌,挡住此事对清理士绅优待的冲击而已。 “我还没回家就先到了你这里……” 方醒指指自己灰扑扑的脸,说道:“此事是有心算无心,不过最后一人自己撞死了,所以找不到……” “肯定有人指使!” 朱勇面色铁青,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气息在弥漫着。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醒无奈的道:“可终究是你自己先出了问题,治军不严是肯定的,然后…….此事并不是徐鑫所部先动的手,成国公,你不该派梁平去,他优柔寡断,只会误事。” 朱勇茫然,然后激动,最后沮丧的道:“这是识人不明,陛下可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啊! 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识人不明,轻则误己,重则误国。 方醒点点头,朱勇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怎会瞒着陛下。” “文皇帝说我太毛躁,不打磨一番没法用,我是不服气的,所以跟随文皇帝北征时都不惜命,只是没立下什么功劳……” 朱勇十六袭爵,三十多岁才得了跟随朱棣出征的机会,算不得宿将。 他的履历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从朱棣之后,武勋们已经没落了。 只是一瞬,方醒的脸上浮起不忍之色,却被朱勇看到了。 他的身体一松,苦笑道:“陛下还得平衡朝政……”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可终究不能不处置,成国公,此后好生调教孩子吧。” 朱勇面色惨白的问道:“为何?此事有人从中作祟,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方醒退后一步,颔首道:“陛下知道,不过你有错在先,所以……” “外间闹腾的厉害?” 朱勇终于绝望了,因为方醒点了头。 “赏罚分明才是正道,所以成国公,暂时沉寂一下吧。” …… 出了成国公府,方醒定定的看着晴朗的天空,稍后对叶落雪说道:“此事你全程目睹,那就由你向陛下禀告,我累了,回家歇息去。” 这是叶落雪在仁皇帝驾崩之后的第一次进宫,那张漂亮的脸蛋一出现,顿时引发了许多惊呼。 “他没死!” 一个眼中含泪的嬷嬷趴在同伴的肩头上看着,然后哽咽了。 那些太监艳羡的看着一袭白衣,脚步从容的叶落雪,觉得自己成了泥地里的虫子,不起眼,还臭。 他是宫中女人心中的那颗朱砂痣,也是无数猜测中的主要角色。 可他实际上只是武功高强,让沈石头等人艳羡不已的高手。 贾全不艳羡,至少他觉得自己不艳羡,所以他很冷静的看着走上台阶的叶落雪,然后说道:“一路辛苦。” 叶落雪冷冷的道:“不算什么。” 贾全为之气结,就低声道:“可还能杀敌吗?” 当初叶落雪一人挡住了众多叛逆,这份功劳真的可封爵了。所以对他的消失,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战死了,否则皇帝不会亏待功臣。 所以贾全怀疑皇帝会把叶落雪送进军中,作为心腹,慢慢的去掌控一支卫所。 叶落雪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清,然后说道:“当然。” 贾全笑了笑,觉得这人太孤傲,就飞快的一巴掌拍去。 叶落雪没动,就在贾全的巴掌就要拍到自己的肩膀上时,他屈指敲去。 贾全努力的想收手,他也确实是收了一半,然后叶落雪没变招,只是用指关节敲打在他的食指中段。 这时进去禀告的太监出来了,说道:“陛下召见。” 叶落雪微微点头,然后侧身进了大殿。 那太监好奇的看着贾全把右手收到了身后,然后问道:“贾大人,可是病了?” 贾全的半边身体都在发麻,所以不协调,身体在微微颤抖,看着就像是得了伤寒。 他摇摇头,强笑道:“没有的事,天冷,抖一抖。” 太监理解的道:“是啊!咱家的老家以前穷,到了冬季就只能靠抖了……” 这人太啰嗦,等他进去后,贾全在两名侍卫忍笑的神色中飞快的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甩着手,骂道:“特么的!轻敌了!” 而在大殿内,叶落雪正在禀告此行的情况。 “.…那梁平临阵发呆,那些将士倒是令行禁止……” “.…穆棋果断自尽,兴和伯放弃了追查……” 叶落雪禀告完后就退到一边,俞佳好奇的看着他,觉得此人以后怕是会前途无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29章 渐渐的变化(为盟主‘墨色夕颜葬’贺,加更) “朱勇无能!” 朱瞻基有些恼火,在他想用勋戚和文官来相互平衡之际,朱勇就突然掉链子了。 掉链子也就罢了,他还闯了大祸。 “外面都在说朕是暴君,屠夫……” 朱瞻基自嘲的一笑,问了叶落雪,“你以后想做什么?军中可愿去?” 叶落雪面色不变的躬身道:“陛下,臣不喜繁杂喧嚣。” “冷心冷性?” 在做太子时,叶落雪能引来朱瞻基的关注,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等高手只是工具而已。 “那就等待朕的召唤吧。” 朱瞻基起身,面无表情的道:“朕出宫一趟,你跟着。” 叶落雪躬身应了。 这是过了初步的考验,可以当做身边人使唤,但是离心腹还有些距离。 皇帝微服出宫并没有以后各种媒介描述的那么悠闲和有趣。 街上的小吃你别想去吃,否则那些担心出事掉脑袋的侍卫们会把那个小摊从里到外给查一遍。 所以当到了方家的外面时,朱瞻基对这一路的印象半点都无。 方醒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没有半点诚意的请罪。 “……想着叶落雪得多熟悉熟悉,我就先回家了。” 方醒没有诚意的解释着自己没有进宫禀告的理由,真的没有诚意。 前院里,无忧站在方醒的身后,露出个脑袋看着朱瞻基,好奇的道:“爹,端端的爹来咱们家了?” 朱瞻基忍俊不禁的道:“俩丫头倒是要好,整日在宫中折腾,号称鬼见愁。” 方醒把无忧拉到身边,说道:“小孩子就要闹腾,等大了之后,想闹腾也没脸了。” 无忧见两人无趣,就嚷着要去看大虫小虫。 活泼的孩子总是能让大人的心情愉悦。 “过几日宫中办个重阳宴……” “最近外间对朕多有怨气,朝中亦是,只是朕却不能……朱勇是朕派去的,把他丢出来消弭那些怒火……朕不肯,所以……看看他们能借机弄出什么麻烦来。” 方醒沉默着,他知道朱瞻基必然是积蓄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找不到地方发泄。 面对这个局面,他必须要冷静下来,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们想看着朕把朱勇削爵,可朕却让他们失望了,或是说……朕让那些想把局面拉回去一些的人失望了。” “我会去。” 方醒知道最近是山雨欲来,而楼就是宫中。 “有心无心都聚到了一起,这就是……命。” “可你说过,所谓的命不能信!” 方醒愕然,看到朱瞻基在嘲笑自己,就说道:“万事有际遇,际遇到了,一条小虾米也能搅动风云,所以要扼杀!把某些不安定的东西提早扼杀掉。” “什么命都能扼杀掉,只要咱们始终坚持住,保持比他们更强大……” 厄运会缠身,这是方醒的亲身经历。 但他从未信从于厄运,于是渐渐的翻转,这就是不信命。 “兴许那是命,可咱们总得要试试去掀翻它。” 朱瞻基的情绪并不好,方醒看看他的身后,却不是贾全,而是叶落雪,沈石头落后一些。 “杨荣焦头烂额,杨士奇也觉得不对了,只是现在辅政学士的责权并未太明晰,他们无法统筹许多事……你说要不要让他们挂尚书?” 方醒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至少没想过这个问题。 “尚书兼任学士……” 方醒觉得这是进一步加强臣权的举措,朱瞻基应当是不肯的吧? 目前六部尚书各安其职,辅政学士只是协助皇帝处置政事,职权被限制在了一隅,若是现在就敞开这个口子的话,朱瞻基能挡得住冲击吗? 朱瞻基见方醒在沉思,就说道:“总得要试试,不然千头万绪,无法集中。” 辅政学士兼任尚书的好处很明显:部务就在手中,不但务虚,也在务实,这就是重臣的基础。 朱瞻基微笑道:“朕会看看时机,再说也不能让夏元吉他们没了去处。” 这是在保证自己不会莽撞行事,方醒点点头,却没有如往常般的提供建议。 朱瞻基有些失望,他很快就离开了方家。 “你为何不劝劝?” 解缙觉得朱瞻基是在冒险,拿君权来冒险。 “我能劝什么?他是君王,他来问了我,肯定是已经决断了之后,心中有些不舍或是不安,来寻求慰藉,不需要建议。” 解缙嗯了一声,说道:“冲击军阵,杀了实际上无罪,只是人多势众,难免要闹腾起来,朱勇被禁足之后,那些人的势头会被削弱,再增强辅政学士的权利,陛下这是要和他们同舟共济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爹!小虫没回家!” 无忧坐在门槛上,边上卧着大虫,她双手托腮,有些忧郁。 方醒看了里面一眼,小白摇摇头,示意不是事。 然后他就坐在门槛上,低声问道:“无忧不高兴吗?” 无忧侧脸看着方醒,低声道:“爹,端端说有重阳宴,可我不能去。” 呃! 看着那双大眼睛里的忧郁,方醒瞬间就愤怒了,随即什么规矩都被抛在了脑后,说道:“放心,爹带你去。” …… 菊花是重阳宴的重头戏,这几日京城外陆续拉来了不少菊花,一盆盆的被送进宫中。 另一个就是登高,皇宫中自然没这个条件,大家找个小包包,假山什么的去攀登吧。 这一日,从天没亮,整个皇宫就开始了忙碌。 朱瞻基起的很早,穿衣洗漱之后,俞佳送来了早餐两张饼,一碗稀粥。 见他吃的没滋没味的,俞佳就问道:“陛下,要不来一碟小菜?” 泡菜在宫中已经有些泛滥的意思了,可朱瞻基却摇摇头。 他记得方醒说过,以他的体质,最好少吃腌制品,煎炸的也得忌讳些。 所以他尽量不吃这些,就算是喜欢的烤羊肉,如今大多都是炒炖。 他慢慢的吃了早餐,喝了半杯茶,然后起身走出去。 晨曦很缥缈的出现在远方,看着有些冷清。 深秋,一夜之间,各种落叶飘散在皇宫之中。 屋脊上一片树叶探出一半悬空,被晨风轻轻吹拂着,摇摇欲坠。 朕要多活些年月才行! 朱瞻基眯眼看着远方的那一抹紫色,胸中涌起一股豪气来。 皇城很大,每天洒扫需要的人手就不少。 朱瞻基站在高处,看着那些太监拿着扫帚在扫地,有的不时打闹一下,有的不时偷偷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馍咬一口,然后被噎住了,不停的打嗝。 一片生机勃勃中,宋老实夹着扫帚过来了。 他在吃油饼,也被噎住了,却带了水,在周围那些艳羡的目光中喝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嗝,转身看到了婉婉牵着端端过来了,就欢喜的跑到朱瞻基的边上。 “陛下,公主们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0章 随时都可以(感谢‘ivanLIN’成为本书新盟主) “父皇……” 以前朱瞻基不喜欢别人家孩子叫大人还要拖着长长的尾音,觉得让人烦躁。 “父皇……” 端端挣开婉婉的手,奋力的奔跑过来。 朱瞻基皱着眉,微微摇头,然后身体下意识的想蹲下去,最后却忍住了。 端端的身体因为在挣开婉婉的手时偏了一下,所以跑过来时看着歪歪斜斜的。 但她笑的很真,傻乎乎的真。 “父皇……” 朱瞻基恍惚了一下,在回忆着自己多久没看到这般纯真的笑容了。 那是……那个女人……. 他想起了和孙氏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太子宫中,那时的孙氏被朱棣交给他的母亲,当时的太子妃抚养。 那好像也是一个深秋,他在缤纷的落叶下突然就看到了她。 那个羞涩的笑,还有那微微的低头,就像是最高明的匠人,把它画作一幅画,然后雕刻在他的大脑深处,难以忘怀,栩栩如生。 “端端慢些!” 婉婉的声音传来,朱瞻基摇摇头,然后疾步过去,在端端要摔倒之前,一下就抱起了她。 “父皇!” 端端微微喘息,欢喜的道:“去爬山,无忧说她昨天就要去爬山。父皇,我们去爬山吧。” 一只小鸟从空中飞过,一声清脆的鸣叫。 朱瞻基觉得女儿的嘀咕就像是小鸟的鸣叫,总是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无忧还说她家今天有好多好吃的,还有甜酒,父皇,无忧说她今天可以喝甜酒,我也要喝……” “好。” 朱瞻基抱着女儿,看着娴静的婉婉说道:“你该多出来走动,少闭门自己瞎琢磨。” 婉婉笑道:“皇兄,端端昨夜和我一起歇息的呢!” 朱瞻基点点头,端端就开始叫嚷起来:“父皇,婉婉姑姑没吃早饭,就喝了一杯水……说是怕胖了。” 朱瞻基诧异的看着婉婉,不渝的道:“别听那些胡言乱语,皇后就没那么多讲究,现在不是好好的?来人,要一碗粥来。” 婉婉红着脸谢了,朱瞻基看到她的模样,不禁暗自叹息。 “端端去不去看弟弟?” 婉婉当然不会在这里吃东西,就问了端端。 端端难得和自己的皇帝爹亲近,就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不,要去,晚些去,婉婉姑姑你先去吧。” 没良心的小东西! 婉婉气的不行,然后独自去坤宁宫。 而朱瞻基自然是大乐,上午无事,他就牵着端端在乾清宫前面寻宝。 …… “大嫂,玉米叫人还不清楚呢。” 婉婉抱着张牙舞爪的玉米,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笨。 “娘……” 小孩子的叫声总是那么的没心没肺,边上的胡善祥就笑道:“叫姑姑。” 玉米朝胡善祥伸手,胡乱的喊道:“嘟嘟,嘟嘟……” 胡善祥无奈的对婉婉说道:“这孩子比端端说话晚,现在连皇祖母都不会叫呢!” 婉婉把玉米抱在膝上,看到他笑呵呵的,就乐了。 “大嫂,兴和伯家的土豆说话也晚呢!” 婉婉无意间把土豆拿出来安慰胡善祥,却让胡善祥有些发愣。 她看看外面,那小心的模样让边上的怡安心中微酸。 “你皇兄……还喜欢端端吗?” “当然了大嫂。” 婉婉觉得胡善祥这个想法有些奇怪,就笑道:“先前在乾清宫时,皇兄就一直在抱着端端,还细声细气的和她说话呢。” 胡善祥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道:“这大半年我就顾着玉米了,倒是疏忽了端端。她整日不是在母后那边打混,就是去你那里消遣,魔王般的无法无天……” “娘……” 玉米朝着她伸手,婉婉把他送过来,然后说道:“大嫂别担心这些,母后和我都喜欢端端,只怕以后少了来往。” “你的亲事……别太担心了。” 胡善祥和小姑子的关系好,自然不愿意她盲婚哑嫁,就低声道:“上次是兴和伯一一去查验,据说是奔袭,就怕别人跑了消息,然后作假。” 婉婉的双手骤然握紧,然后又放松,微笑道:“嗯,亏了兴和伯。” “是亏了你皇兄。” 胡善祥嗔道:“没等那些人作妖,你皇兄就快马去请了兴和伯,这是担心你呢!所以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好生的过,交给母后和你皇兄做主就是了。” 气氛默默,只有玉米在嘟囔着谁都不懂的话。 婉婉有些发呆,她呆呆的看着玉米。 胡善祥打破了寂静,说道:“兴和伯今日要进宫赴宴呢。” …… “回来了!娘,我们回来了!” 张淑慧和小白,还有莫愁,三人正在准备着晚饭时的菜单。 听到叫嚷声,张淑慧没好气的道:“这是飞回来的?” 一阵奔跑声后,端端冲了进来,看到三个女人在商议菜单,马上就凑过去出主意。 张淑慧一把拎起她,喝道:“满头汗,快去,找人给你换衣裳。” 随后方醒带着几个儿子进来,欢欢活泼了许多,也想找喜欢的菜,方醒在交代两个儿子。 “为父稍后带你们的妹妹进宫,今日是过节,欢喜为上,不许就顾着自己玩耍,要看着弟弟,热闹些,听到没有?” “是,父亲。” 两个儿子齐齐躬身,方醒欣慰之余,一恍惚也觉得自己竟然有了些父亲的架子。 小白遗憾的道:“少爷,啥时候咱们能一家子都进宫去看看啊!” “能去的。” 方醒没有敷衍,而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莫愁讶然道:“老爷,那里面可不好去呢。” “这不是问题,只是不好破例罢了,实际上里面也没什么,就是些宫殿,待久了……连皇帝都宁可出来转转,可见里面就是个大牢。” 莫愁抿嘴笑了,她不会为难方醒,所以不追问。 “少爷,那什么时候能去?” 小白却是盲目的崇拜着方醒,方醒说的她就信。 方醒笑了笑,说道:“随时都行。” 小白还想追问,张淑慧拧了她一把,骂道:“没事做了?快去厨房看看。” 小白扁着嘴去了厨房,张淑慧突然笑了,说道:“夫君,今日重阳宴,可没哪位重臣会带着个女娃去赴宴啊!” 方醒淡然道:“我说过,随时都可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1章 赴宴,两只乌鸦比黑 黄淮的身体最近有些好转的趋势,这得多亏了皇帝派了御医蹲点似的给他治疗。 他很感激,真的,全心全意的感激。 所以他早早的就来到了皇城外,准备进宫赴宴。 从朱元璋开始,大明的重臣能骑马的最好就骑马,否则皇帝看了刺眼,找个借口弄你滚回家去。 但是黄淮不一样,他属于久病后的体弱,最好少吹风,所以朱瞻基特别叮嘱了,让他坐马车上下衙。 所以他的马车停在外面很是醒目,早到的人就以此为中心,渐渐的聚拢过来。 “那人只是被禁足,据说前日还饮酒叫骂,当真是不可一世啊!” “兴和伯去了他府上,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居然就老实了些,至少没上奏章自辩了。” “一丘之貉,说不准正准备什么见不得……” “闭嘴!杨荣来了!” 几个官员施施然的冲着走来的杨荣行礼,然后避到了一边。 杨荣走到马车边上,对掀开帘子的黄淮说道:“今日的天气不错。” 黄淮仰头看看天空,说道:“看似万里无云,可不小心就会来一场暴雨,最好不要……” 杨荣摸着马车的外面,淡淡的道:“那些人是自己作死,不管有谬,成国公已经被禁足了,兴和伯和闫大建都跑了一趟,已经足够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看到没人靠近,就稍微提高了些嗓门,说道:“陛下的耐性有限,那些人有错在先,再闹腾,陛下发怒翻脸,谁去挽回?” 黄淮木然的转过脸来,定定的看着杨荣的身后,说道:“不知道啊!开了先例了,不管怎么说,那些军士并未受到惩处,这便是武人跋扈的起源,不压下去,杨大人,藩镇之祸不远!” 杨荣冷笑道:“想多了黄大人,不说旁的,武人若是要跋扈,兴和伯第一个就容不得!可他回来就先去了成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让成国公先忍了的意思!你们若是再逼迫,方醒一旦翻脸,陛下会支持谁?” 黄淮干咳一声,拒绝了杨荣给自己拍背,冷冷的道:“此事不由的不出声,仅此而已。” “兴和伯……” 杨荣还想再劝一下,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苦笑一下,转身看着走来的方醒,说道:“你们想和他斗?黄大人,你就回来吧,让给别人,否则本官担心你……” 黄淮的面色微红,他看着不远的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死便死了,谁会不死呢?杨大人,难道你能长生久视?” “兴和伯来的早啊!” 杨荣心中已经冷了,只是和方醒笑着寒暄几句,然后托词内急走了。 方醒就牵着无忧站在一边,周围并无人主动过去套近乎。 一直到有人出来招呼群臣进去,杨荣依旧没有来。 方醒冷冷的瞥了从马车里下来的黄淮一眼,然后跟着群臣往里走。 而杨荣此时才急匆匆的追上来。 重阳宴是在谨身殿里举办,谨身殿毗邻华盖殿,后面就是乾清门。 …… 无忧被人带去了后面,太后召集了后宫的女人们,同样也弄了个重阳宴。 谨身殿内安放了几排小几,一人一桌。 方醒在右边第二排,这不是他谦逊,而是因为不能破例。 只是当他看到太监们引着文官们让右边去时,心中一跳,旋即安之若素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坐下后,他看到辅政学士们被引着往第一排去。 “兴和伯,走错了?” 夏元吉笑眯眯的被引过来,坐在方醒的左边。 方醒面色如常的道:“谁知道呢!” 两人都知道,这绝不会错。 俞佳就站在大殿的门外,目光不时看向群臣,哪里可能会错。 黄淮坐在第一排,正好是方醒的正前方。 而右边最终被安排了蹇义,这样方醒就是前黄淮,左夏元吉,右蹇义。 文官的海洋啊! 等朱瞻基来后,一番折腾,随后各自坐下。 随后有太监进来,他们把一盆盆菊花放到最中间,顿时一股特有的味道渐渐弥漫。 接下来就是酒菜。 菜就不必说了,这是最后的盛宴,过后许多东西都没法吃了。 酒是菊花酒,闻着味道淡淡的。 朱瞻基拿起酒杯,说道:“秋收冬藏,今年诸卿兢兢业业,大明又是一次丰收……” 这是总结,也是开场白,于是人人静听。 “.…山东一地增加了不少赋税,朕甚为欣慰……” 有人的面色不大好看。山东哪里多的赋税?不就是全面退田吗?然后那些原本不用交税的田地也要交了。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今日朕与诸卿均是前人。” 朱瞻基渐渐微笑起来,而下面的不少人都只是在假笑,或是板着脸。 “.…给后人留下些什么,朕想留下一个平安的大明,进取的大明,诸卿勉力……” 皇帝举杯,大家一饮而尽。 酒液冰冷,方醒看着右前方,最前方就是杨荣。 辅政学士们坐在第一排,这个安排很有趣。 方醒再看看左右,夏元吉正在研究哪道菜可以吃,蹇义面色淡淡的目视前方,却找不到焦距…… 蹇义侧脸,冷眼看着方醒在左顾右盼,正准备举杯,杜谦却起身道:“陛下,成国公虽有小错,却无大罪,今日少了他……” 为朱勇求情? 而且居然是朱瞻基的心腹杜谦出马!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少人都看向了张辅,心想就算是要求情,也该是武勋出面啊! 难道是皇帝的暗示? 夏元吉俯身到方醒那边,低声问道:“开始了?” 方醒点点头,不但是他,所有人都直起了腰。 重阳宴就是欢宴,不该提及这些丧气的事。可皇帝就主动提了。 这是什么? 开战! 在事件之后,皇帝不动声色了许久,只是禁足了朱勇,派了方醒和闫大建去处置后事。大家都以为皇帝想让此事悄无声息的过去,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方醒看了上面一眼,看到朱瞻基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心中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所以当有臣子起身开始反击时,方醒把筷子放了下来,然后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蹄筋,嘎嘣嘎嘣的。 “.…陛下,武人少了约束,如今越发肆无忌惮了,不说山东之事,上月在怀来就有百户当街殴人致死,另有……” 一桩桩,一件件,武人跋扈的形象渐渐明晰…… “都是废话!” 武人被打压,出头的该是武勋,而武勋们确实是在准备出头。 可第一个起身的却是坐在文官里的方醒。 方醒起身后,只是一番话,就让众臣哑口无言。 “陛下,臣在山东协助清理士绅,顺带清理了一番贪腐,至臣回来前,共计三百余人。” 呃! 尴尬的气氛顿时压住了刚才的慷慨激昂和同仇敌忾。 你们文官也没好到哪去啊!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武勋们在得意的冲着文官们挑眉,得意洋洋。 他有些厌倦这种气氛。 是的,文官也不干净,可武人干净吗? 两只乌鸦站在一起,数落着对方有多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2章 陛下三思 沉默,这只是开胃小菜。 方醒身处文官中,却看向了武勋们。 这只是一个试探,并无实际意义。 方醒缓缓坐下,夏元吉低声道:“别忘了,那些勋戚也在害怕自己的田地被收走了。” 方醒想起刚才那些勋戚们慢腾腾的,好像在等着别人先出头的冷漠,不禁点点头,说道:“利益牵扯之下,罕有能从容的。” 朱瞻基只是冷眼看着下面的闹腾,等方醒坐回去后,他淡淡的道:“成国公只是失职!” 武勋那边一阵激奋,甚至有些嘈杂,文官这边却悄无声息。 这是定性了! 皇帝不是要稳住局势吗?怎么又在撩拨群臣了? 方醒听到右边蹇义的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就看了一眼,却看到蹇义正在盯着自己。 方醒冷冷一笑,下巴朝着前方一排摆动一下。 “陛下,臣以为清理田亩之事可以休矣……” 卧槽! 是哪位勇士? 方醒顾不得和蹇义用眼神交锋,急忙偏头看去。 杨溥的腰微微弯曲,然后挺直,如标枪般的笔直。 “仅山东一地就隐忧百出,杀戮不断,放眼整个大明……” 方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冒出个词。 南方! “…南方,陛下,南方繁华,一旦虎狼驱使,臣不知这天,这地……臣仿佛看到了血色,无数的血色,血流成河!” 一盆盆菊花就在众人的眼前,杨溥的身边。 从来喜欢蛰伏的他,今天居然出来了,而且还大胆的说出了无数人想说,却不敢说的想法。 “陛下……” 黄淮艰难的起身,然后走到菊花的中间,躬身道:“陛下,南方不可动,否则大明必定大乱,如此朝中进退两难。进,则是另造南方。退,北方也不会安生,必定会鼓噪,只求恢复原状,如此…” 南方是大明的财赋重地,一旦出现动荡,大明就差不多瘫痪了。 方醒看着杨荣和杨士奇他们,却看到了愕然。 那么这就是突袭。 有预谋的在宴会上突袭皇帝。 而且有理有据。 南方若是反抗,要多少大军去镇压? 那边可不是北方,地广人稀。一旦闹起来,那可不是什么几百人围堵…… 想想上万人出现在官差的面前,出现在军队的前方,怎么办? 想想那个场景,谁不怕? 张辅的面色严峻,他不是害怕,而是在想着杨溥等人为何不在初期就进谏,而是要在山东一地差不多大功告成之际来劝谏皇帝。 这是…… 他看向了上面的皇帝,皇帝却只是漠然的看着下面。 他看向方醒,方醒正在微笑。 讥笑! 这还是君臣之争! 君王强势,有足够的权利,臣子自然难受。 没有谁愿意难受,所以寻到机会之后,群臣自然会反击。 历史上…… 方醒有一瞬恍惚,他在想着在历史上,此时的朱瞻基是否已经扛不住群臣的反击,开了内书堂,让太监识字读书,然后把他们推出去和文官打擂台。 “陛下,请陛下三思……” 一个个臣子起身走到中间,然后躬身,然后进谏。 菊花淡黄,从御座下一直延伸到大门外,菊香阵阵,娇嫩妩媚。 秋风轻抚,微凉。 却似利刃切割! “请陛下三思……” 方醒依旧安坐,夏元吉依旧安坐… 武勋们在安坐,他们的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蹇义突然冷笑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若不识这个,如何能辅佐君王?今日是朝堂,明日便是天下,轰然一动,何处安置大明?” 方醒微笑道:“压下去就是了!” 蹇义诧异的道:“你这是…你当真认为这天下用长刀便可以所向无敌吗?” 朱元璋当年也曾经这样认为,后来幡然醒悟,开始向士绅靠拢,然后才得了不少人的帮助,从而建立了大明。 方醒摇摇头,不想和他说这个。 朱瞻基坐在上面,手中还握着酒杯。 “请陛下三思……” “三思什么?” 朱瞻基把玩着酒杯问道,很平淡,但群臣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今天皇帝突然抛出这个题目,不惜弄砸重阳宴,也要和群臣见个真章,那么他的杀手锏是什么? 庭杖? 门外站着不少太监、侍卫,要动手的话,正是好时机。 登基之后,朱瞻基一直和群臣周旋,并未短兵相接。 今日陡然出手,这是何意? 杨荣只是起身,却没有掺和进去。他冷冷的看着站在菊花中间的文官们,说道:“逼迫陛下,这可是人臣之礼?” 事发仓促,他需要梳理,需要梳理出带头人。 他的目光从前方缓缓扫过,在黄淮和杨溥那里停留。 是你们吗? 杨溥依旧挺直着腰。 这个一直在蛰伏着的辅政学士,今日终于爆发了一次。 就像是老实人发火,总是能让人更加诧异一样,杨溥的出头吸引住了大部分目光,包括朱瞻基。 黄淮却一直都有进谏之举,他拖着病躯,颤颤巍巍的喊出陛下三思时,格外的让人震撼。 …… “这是逼宫!” 宁寿宫里也是大摆宴席,朱瞻基的女人孩子们都汇聚一堂。 李斌悄然到了太后的身侧,低声说出最新的消息。 太后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却有些冷。 下面那些女人都装作不经意的窥看着,心中猜测着前面发生了什么。 端端和无忧在胡吃海喝,俩孩子已经约定了明日去方家好生玩一天,于是再无心事,吃的极为欢快。 胡善祥在盯着被奶娘抱在边上的玉米。 孙贵妃不顾太后的劝阻也来了,正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右侧第一位。 端端鼓着腮帮子在努力的吃着,回头看到太后的面色有异,就两下把食物咽下去,然后问道:“皇祖母,您不吃吗?” 无忧也讨好的冲着她一笑,担心自己和端端的计划被阻拦。 两个孩子的可爱让太后心情好了些,她笑道:“本宫年岁大了,看着就心满意足,不敢多吃,免得撑坏了肚子。” 胡善祥没多想,可孙氏却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就扶住了肚子。 心满意足,撑坏了肚子……这是在说我贪得无厌,觊觎凤位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3章 法理何在(为盟主‘聚宝山千户所千户’贺,加更!) “娘娘,不少人都在发难逼宫,兴和伯没动……” 宫中没谁敢拦截太后的人,所以消息流水般的传过来。 太后的眼睛微眯,冷冷的道:“不管。” 她相信方醒不会不动,只是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你在等什么?” “米酒,要喝米酒!” 这时下面端端和无忧开始闹腾起来,气氛热烈。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去把甜酒热了,温温的給她们喝。” 有了孩子之后,皇家这个大家庭终于是开始热闹了。 太后看看被奶娘抱着的玉米,还有孙氏的大肚子,以及那个女娃,不禁感慨着…… “你在等什么?” …… 方醒一直在盯着刘观。 皇帝需要炮灰,而炮灰分为高级和低级。 方醒认为刘观就属于高级炮灰,所以此刻正是他出马的时候。 而他自己不是不动,而是不能让人觉得皇帝就这么一些铁杆,有些孤家寡人的凄凉。 刘观就在蹇义过去的第三张小几边上站着,他有些不安,不安来源于左边方醒的目光。 这是逼迫的目光,也是威胁的目光。 既然选择了队伍,那就光棍些,出去应战! 他知道自己再无退路,所以出去了。 朱瞻基一直在冷冷的看着群臣,见刘观出来,他的眉心微动,微微点头。 刘观昂首道:“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取消士绅免税已然在山东一地收尾,此刻反悔,这是朝令夕改,是拿陛下的名声来儿戏,不,不是儿戏,而是当做自己的垫脚石!此辈当诛!” 我曰尼玛! 一瞬间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狂骂着刘观。 好好的一次集体行动,明明是为国为民,可在刘观的嘴里就成了枯名钓誉,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枉顾君王…… 黄淮怒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杨溥回首看了一眼刘观,那眼神阴冷。 “陛下,山东一地的赋税是多了,可人气萎靡,人人自危,无数忠心耿耿之士……悲愤难言,陛下,这是自毁长城啊!” 杨溥的话引发了不少共鸣,顿时攻击的火力再次密集起来。 刘观冷笑道:“什么忠心耿耿之士?本官在河间府见到的是什么?只是贪婪罢了,被抓了之后还不忘贿赂本官,可见秉性根深蒂固,这便是你等说的忠心耿耿之士?” 呃! 如果说刚才群臣叫嚣的是虚,那么刘观这个就是实锤。 他是左都御史,手头上自然有不少官员贪腐的线索,只需运作一二…… 这是威胁! 群臣用不配合来威胁皇帝,而刘观就用都查院来威胁他们。 别调皮啊!不然哥就专门盯着你,找到漏洞……都查院那些御史就会和疯狗般的咬死你。 奉旨咬人,那感觉不要太好啊! 站在菊花中间的文官起码有二十余人,此刻刘观单枪匹马,以一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就是人才啊! 可惜贪了些! 一阵寂静,就在刘观有些自得的时候,杨溥说道:“臣来之前刚得知一事,南方有士绅畏惧,举家出海……坠海而死。”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举家出海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事件,此刻被杨溥提出来,更像是一个历史性的事件。 君王最好不要和臣子直接发生冲突,哪会失去缓冲的余地。 朱瞻基已经握紧了酒杯,方醒起身。 武勋那边齐齐侧目,然后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说道:“什么狗屁的举家出海,多半是畏罪潜逃!” 这是极为粗俗的一句话,却让杨溥无奈至极。 这是引子啊! 暗示懂不懂? 果真是愚不可及! 文官那边看过去的眼神中马上多了鄙夷和不屑。 “说的好!” 轻轻的一声,却让武勋们大感舒心。 文官们齐齐回头,鄙夷的看着方醒。 方醒朝着上面拱拱手,说道:“陛下,没有什么道,若是有,道之所在,在民间,而不在士绅中。百姓喜闻乐见的,那便是道,君王之道,臣子之道尽在其中。” 杨溥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又是那一套吗?” 方醒的科学在极力鼓吹着学问要走进乡间,然后把乡间的需求反馈回来,这才是学问。 而见明报就是为此而生的。 一边认为道在士绅,士绅的支持才是大明兴盛的基础。 而另一边认为道在民间,百姓的认同和支持才是王道。 那么皇帝呢? “呯!” 酒杯落地,化为齑粉。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以往只闻官吏如狼,士绅如狈,逼的百姓蹈海,如今倒是出了奇闻,可见朕德行之差……” “臣等不敢!” 群臣俯首。 朱瞻基冷笑道:“你等如何不敢?朕只问一句,为何要优待士绅,理,法,从何而来?” 哪里来的理法? 群臣这才悚然而惊,原来我们又忘记了理亏啊! 优待士绅本就无法理支持,只是他们习惯了而已,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取消就是不行,所以才会理直气壮。 他们都是聪明绝顶之辈,可却习惯了这个优待,习惯了忘却这是违律。 被皇帝这么一敲打,大部分人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我们闹腾了半天,原来是在为违法的一群人辩护啊! 不过咱们说的是道啊! 大明想要稳定下来,难道能少了这些? 就为了些优待士绅的事情去冒险,值得吗? 朱瞻基看到了那些愕然和理所当然,不禁暗自发凉。 合着他们压根就没把兼并当回事啊! 大殿内诡异的安静了下来,门外有人想进来送菜,却被拦住了。 “等等再说。” 安纶和俞佳站在一起,冷冷的看着这些送菜的。 今日要出大事! 安纶看看台阶下的广场上站着的那些番子,低声道:“会不会动手?” 俞佳摇摇头,冷漠的道:“最好不会。” 安纶点头表示懂了。 皇帝是想一举压下因为德平事件而导致的君臣对抗,然后强硬推行下去。 可臣子们却想抓住这个机会,逼迫皇帝收回成命,双方就此僵持。 一旦说不通,那么东厂的人就要上了。 “陛下,臣请陛下三思!”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近乎于悲鸣的声音,俞佳咬牙切齿的道:“逼迫君父,该死!”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在挽救他们的道,挽救那个阶层的未来,只是单纯的愤怒。 外面的人大多愤怒,可依旧没用。皇帝不下令,他们谁也不能动。 安纶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让东厂成为百官头上一把利剑的机会。 “来人!” 里面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安纶楞了一下,俞佳低喝道:“快去!” 安纶一个激灵,回身招手。 两个番子从下面冲了上来,疾步冲进大殿内。 殿外的侍卫们有些沮丧,他们觉得皇帝这是嫌弃他们的手段不够狠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4章 殴打,威胁 站出来的那人叫做曹刚,乃是杜谦的副手。 杜谦升官太快了,把眼睁睁盯着大理寺卿这个宝座的曹刚给一屁股挤到了一边,然后还做出一副我真不想做这官的恶心模样。 抢人官位,那真是比杀人父母更让人痛恨些。 所以他给了杜谦没脸。 等杜谦上位之后,马上用软刀子捅了他一下,算是报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皇帝的心腹,服不服气都得憋着。 他不服,也不想憋,于是被杜谦当做练手的东西摆弄了几次,在大理寺里成了笑话。 不共戴天啊! 所以今天杜谦开头炮之后,他就在等着机会。 如今大家沉默了,这可不行,不把这事闹大,怎么能显出杜谦的愚蠢? 所以他出来了,梗着脖子继续进谏。 人愤怒到了极限,就会生出毁灭一切的愿望,而曹刚显然就带着这个愿望在冒犯皇帝。 他希望自己能带动大家一起发难,让皇帝无所适从,最后归咎于杜谦。 至于安危,和被杜谦抢走的官位相比,算个毛啊! “艹尼玛!” 就在他下定决心之时,边上一声怒吼,接着曹刚就觉得右脸被撞了一下。 “呯!” 一个小碗在他的脸上呯的一声碎了,接着一个黑影冲过来,一脚踹翻他。 朱瞻基也没想到方醒会动手。 正在冷笑的杜谦同样没想到方醒会动手,一下就觉得自己被动了。 文官们更是想不到,所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方醒在那里拳打脚踢,半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武勋,张辅已经保持躬身的姿势不少时间了,他的手中是一份奏章,显然是有备而来。 勋戚中间传来一阵叹息,马后炮般的觉得自己应当先上。 两个进来的番子手足无措的看着方醒在殴打曹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朱瞻基干咳一声,俞佳赶紧喊了起来。 “快快快!兴和伯这是气上头了,快拉住,拉住!” 两个番子过去,加上武勋们一起帮忙,总算是把方醒给拉开了。 方醒气喘吁吁的指着躺在地上的曹刚骂道:“陛下都说了你还不消停,这是要谋逆吗?” 曹刚身上的脚印横七竖八,但绝不会只是一个人踩的。他就像是个刚被蹂躏的弱女子,无助的躺在那里。 可群臣却束手而立,没人敢再啰嗦。 谋逆! 陛下都说清了来源,还要出来闹腾,这便是谋逆。 而东厂的番子一直在严阵以待,就说明皇帝早有准备。 “拿下!” 上面的皇帝毫不犹豫的下了一个让人心冷的命令。 从登基以来,朱瞻基和群臣算得上是相互妥协,哪怕皇帝妥协的更多一些,可也从没动过手。 今天破例了! 而且开了个恶劣的先例! 有人想求情,可看到朱瞻基面色漠然,分明就是正在火头上,这时候上去,进了大牢就怕出不来了。 两个番子拖着曹刚往外走。曹刚看着杜谦,突然喊道:“杜谦,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 杜谦依旧木然,等人被拖出去,喊声越来越小后,他出班说道:“陛下,臣约束不严,有罪。” 朱瞻基没关注他,也没去看张辅,而是对方醒说道:“朕担心皇城安危,聚宝山卫从今夜起进皇城轮值,为期一个月,后续……再看。” “是,陛下!” 方醒大声应诺,心中一片清明。 朱瞻基这是在作态! 都特么的是一群乱臣贼子,朕晚上睡不着啊!就怕你们这些逆贼造反…… 这是姿态,可却非常有用。 方醒已经看到不少人在退缩了。 菊花被他刚才殴打曹刚时弄乱了不少,可大部分还完好无缺。 方醒不大喜欢菊花,总觉得菊花看着太普通,而且败了难看。 可此刻黄白相间的菊花在微暗的环境下却显得分外的生动。 微风吹动花瓣,送来细微的花香。 臣子们都低着头,张辅的奏章被大声的念了出来。 “.…各地驻军当警惕,臣提议派御史在北方各地巡查,给他们调兵之权……” 这是釜底抽薪啊! 张辅一直没动静,大家都习惯性的以为勋戚会沉默,不掺和这些事。可谁知道他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建议。 方醒在告退,他缓缓走出大殿,然后看看左右。 俞佳拱手道:“兴和伯辛苦。” 安纶面无表情的拱拱手,没说话。 方醒看看前方被拖着远去的曹刚,说道:“宫中要谨慎些,特别是陛下和殿下……” 俞佳心中一紧,急忙应了,准备回头请示朱瞻基。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方醒点点头,然后瞥了安纶一眼,独自出宫。 …… “娘娘,兴和伯动手了,打了大理寺的一个官员。” “好!” 李彬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他觉得太后会高兴。 果然,太后叫一声好后,就举杯道:“皇帝为国操劳,你们在后宫也没惹事,都辛苦了。” 太后的兴致高,大家当然得捧场,只是举起酒杯之后,难免为了太后刚才的话尴尬。 没惹事! 我们不是孩子啊! 大家举杯共饮,等太后放下酒杯之后,就看到无忧和端端正在碰杯,俩个孩子也学着她们一饮而尽。 太后心中一惊,就问道:“她们在喝什么?” 站在两个孩子身后的嬷嬷笑道:“娘娘,是甜酒,就哄嘴的东西。” “是酒!是酒!” 端端不服气的举着空杯子叫嚷着,脸蛋红红的。 无忧皱眉低声道:“是甜酒,别丢人了。” 端端沮丧的放下酒杯,然后冲着太后哀求道:“皇祖母,给点酒吧。” 太后见状大乐,就说道:“给她们一些淡酒,就润润唇。” 胡善祥笑道:“母后,儿臣小时候,家父也会给些淡酒,还说什么尝尝就知道酒不是好东西,以后可不许学喝酒。” 太后不禁大笑起来,有嬷嬷过去给她捶背,端端也跑上去拍马屁,然后嘀咕着想多要些酒。 “不许胡闹!” 胡善祥瞪了一眼,端端瘪着嘴走下来。 “吓唬她做什么?” 太后不渝的道:“那是大人哄孩子呢!咱们家却不需学这个,自然有人盯着她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5章 信号,压制(感谢‘s老鼠吃大象s’成为本书新盟主) “皇祖母,要喝酒。” 面对着孙女的撒娇,太后竟有些抵挡不住的意思。 她笑着让人拿了淡酒来,给两个孩子一人约一筷子头的量。 “好了,再多也没了。” 胡善祥没辙,只能含笑看着。 孙氏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可她的女儿现在和玉米差不多,都是吃货,除去玩耍哭闹,什么都不会。 没用啊! 孙氏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心中却想起了某位御医的话。 “娘娘,肯定是殿下,若是错了,臣愿意千刀万剐。” 是啊!只要是个男娃,她现在的蛰伏就会变得有意义。 她抬起头,微笑道:“孩子就该欢喜些,若是弄些果酒倒是不伤身。” 胡善祥和善的笑道:“正是,母后叫人拿的就是果酒。” 孙氏微笑道:“可惜月儿小了些,不然倒是可以和端端作伴。” 胡善祥一怔,然后亲切的回应道:“过几年就好了,到时候让端端带着妹妹玩。” 孙氏欢喜的道:“好啊!娘娘,到时候……” 这皇后还是善……不,还是傻啊! 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瞬息就分析出了两人的想法。 胡善祥是从大局出发,想搞好后宫的关系。 而孙氏则是打蛇顺着杆子爬,或是有枣没枣打一杆,总之先占据个说法。 一个蠢,一个心思多。 这时李斌再次进来,走到她的身边后低声道:“娘娘,陛下让兴和伯调动聚宝山卫,从今夜起入皇城轮值,兴和伯已经出宫了。” 太后看了正在和端端说悄悄话的无忧一眼,说道:“如此本宫晚上就能安枕了。” 她看了李斌一眼,眼中的深意让李斌瞬间领悟,然后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马上叫人去。” 太后点点头,见端端和无忧正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喝道:“你们俩作妖呢!还不回来!” 两个孩子不情不愿的被捉了回来,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方醒没有欢笑,他站在皇城外等待着。 三枚烟火已经一路传递了信号出去,他在等着给朱瞻基挣面子。 朱瞻基今天算是有预谋,杜谦事先知情,安纶不知情,却被安排等候抓人…… 还有谁? 方醒想了想今天众臣的神色,夏元吉他觉得应该不知道,那就是个技术官员。 一个个官员的神色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杨荣和杨士奇的身上。 这两人后面一直在闷着,杨士奇甚至在逐一看着那些出班的官员,这大概就是记录,然后回头一一收拾。 至于杨荣,那是个狠角色,方醒相信若不是自己突然出头的话,杨荣也会打断那些人的表演,然后一一呵斥。 可…… 一个念头在方醒的脑海中闪过,最后消散。 聚宝山卫进城了! 每次他们进城就代表着一个信号:有人在挑战皇室! 所以当看到操着整齐的整列,疾步入城的聚宝山卫时,那些百姓不禁忧心忡忡的看着皇城方向。 好好的日子不过,难道是谁要弄幺蛾子呢? 聚宝山卫迅速进了皇城,方醒交代了事情,然后带着家丁在皇城外等候闺女。 “爹!” 蹲在墙根边上发呆的方醒听到声音就起身,然后无忧就欢喜的跑了过来,身后的两个嬷嬷对方醒点点头,然后福身进去。 方醒抱起无忧,然后就微怒,问了秦嬷嬷,“无忧喝酒了?” 秦嬷嬷笑道:“是小姐和公主一起向太后娘娘求的酒,一人就润润唇。” 方醒面色稍霁,无忧却兴奋的道:“爹,酒好喝!” 方醒看着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就皱眉道:“酒不好喝,喝了难受。” “好喝!” “不好喝!” 父女俩在纠结着,直至方醒把无忧抱进马车,放下车里,说道:“回家让你娘收拾你。” …… 到了城中,无忧的兴致很高,非要出来。 方醒也不顾忌什么,就抱着她坐在马前,然后一路给她说着街上的好玩地方。 买了一包炒花生米给闺女捧着吃,方醒听到了有人在说着太后的事,不禁大怒。 宫中的事可以八卦,但是把太后也八卦进来,这是方醒所不能容忍的。 一个带着帽子的白脸男子在和一个卖草鞋的老头吹牛,言辞凿凿的模样,让人发噱。 “太后她老人家都怕啊!你说现在的臣子,和那个什么…前唐的太监差不多吧?都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不高兴就换一个皇帝,然后自己作威作福……” 卖草鞋的老汉有些被吓到了,他一把拎起自己的担子,看着左右说道:“小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知道啊!” 他转身就跑,白脸男子转身一圈,见大家都畏缩的后退,就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他就看到了方醒父女。 “爹,娘娘才不怕他们呢!先前娘娘还说谁不听话就收拾他。” 白脸男子已经认出了无忧,他心中暗骂自己一声蠢笨,然后堆笑着点点头,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无忧恼怒的看着他,极力扭头说道:“爹,他撒谎!” 尼玛!还有什么比一个出来散播消息的太监被知情者遇到更悲剧的事情吗? 而他们散播消息的手段之业余,也让人喷血。 “嗯,他撒谎,回头爹叫人收拾他。” 方醒不好破坏太后的计划,只能忽悠着渐渐倦意上来的闺女,然后回家。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觉得太后是在帮衬朱瞻基,给群臣压力的意思。 连太后都觉得睡不安稳了,你们是什么? 前唐的太监可没啥好名声,都是该千刀万剐的货。 说实话,朱元璋禁止太监干预政事,大概也是被晚唐的那些太监给吓到了,生怕自己的子孙沦为太监手中的猪狗,所以对待太监严酷异常,打死勿论。 等到家后,方醒发现无忧已经睡着了,就抱着她进了后院。 后院里,土豆和平安正在带着两条大狗玩,边上是欢欢在学习。 张淑慧她们坐在屋檐下,看着孩子们玩闹。 “睡着了?” 见方醒小心翼翼的抱着无忧进来,三个孩子都停止了玩闹,两条大狗都只是在方醒的身边转圈,没叫唤。 “这丫头和端端喝了些果子酒,不多,睡一觉就好了。” 把闺女安置好,方醒出来就哄走了三个儿子。 “去庄上玩,和那些孩子一起玩耍。” 于是土豆带着他们,还有两条大狗就跑了。 “陛下今日发怒,太后配合,群臣已经俯首。” 方醒简单的说了今日重阳宴的经过,最后隐晦的提及了太后让人在外面散播消息的事。 “老爷,这可是多事之秋啊!” 莫愁最喜欢的就是安稳,任何不安定因素都会让她觉得不安。 “怕什么!” 小白却满不在乎的道:“有少爷在呢,那些人哪敢来惹事。” 张淑慧含笑看着方醒,说道:“咱们家不惹事,可也不怕别人找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6章 谁的戏台(感谢“北地风吹江南雪”的盟主打赏) 重阳宴结束了。 一盆盆的菊花散乱在那里,皇帝拂袖而去。 群臣面面相觑,却不肯散去。 黄淮面色惨白的回身,拱手道:“诸位散了吧。” 他步履蹒跚的当先在菊花丛中缓缓走过。 黄色的菊花映衬着人脸,竟显得格外的纯净。 无数双鞋子踩在散落在地上的菊花上,花瓣渐渐被碾压成泥,和鞋底的污泥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到本来颜色。 张辅从容转身,孟瑛等人围拢过来,沉默着。 文官在一边,勋戚在一边,泾渭分明。 双方几乎是并肩而行。 杨荣面带微笑,看着右边的张辅说道:“英国公,今日悍然一击,激荡风雷啊!” 这话很难辨别出褒贬,哪怕两人算是一个阵营的,却因为文武之别而陌路。 张辅点点头,沉声道:“逼迫陛下,还叫嚣着武人跋扈,张某今日才知道贼喊捉贼是个什么道理,往后定然仔细看着……兴和伯敢动手,武勋……” 他回头看了看,孟瑛第一个响应,他斜睨着文官们说道:“打就是了!” “打!兴和伯敢动手,咱们可不差!” 武勋们人人激奋,甚至连勋戚们都有些跃跃欲试,看向文官的眼神中有些危险的味道。 今日皇帝抛出题目,文官们照此施压。如果说刘观是盾牌,那么皇帝的那一番话就是尖刀,刺的群臣心疼。 而后方醒直接动手……那绝非是故意,而是在告诫群臣。 皇帝手握军队,你们想要干什么? 是的,皇帝领悟了这一层意思,马上下令让聚宝山卫入皇城轮值。 这只是个信号,却让群臣不安。 所以他们偃旗息鼓了,除去曹刚那个带着私人恩怨的蠢货之外,无人出声。 皇帝都准备掀桌子了,再闹腾有什么好处? 只会让局面僵住,再难挽回。 双方互不相让的从大门出去,一声哎哟之后,杨荣回头一看,就看到夏元吉倒在门槛后面。 “踢错了!对不住了啊夏大人。” 一个武勋尴尬的过去扶起夏元吉,还辩解道:“看到是您之后,我这边都收力了,不然少说得少一个腰子……” 夏元吉本来是怒不可遏,听到这话后变为哭笑不得。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胡濙,胡濙拱拱手,淡然的道:“是冲着本官来的,夏大人代人受过,此事胡某记下了。” 那武勋更尴尬了,他看看胡濙的身后,顿时夏元吉和胡濙都不淡定了。 不是为了这人那不靠谱的拳脚功夫,而是为了身后的那人。 “想打本官?” “打!” “哎哟!张本老贼,你上次拖了老子的……啊!” …… 张本和人斗殴了,而且还战而胜之。 一路嘈杂着的文武百官们到了承天门时,就看到了扛着火枪在城墙上巡查的军士。 “好快!” 这是皇帝的警告,明晃晃的警告。 朕要继续弄士绅,你们站哪边? “这是诱饵。” 回到值房后,今日一直没说话的金幼孜说出了自己的推算。 “陛下前段时日看似软和了许多,大家都以为这是焦头烂额了,所以借着机会想把那事弄下去……” 金幼孜瞥了杨溥一眼,微微摇头,觉得这人让人看不透。 “可今日你们都看到了,陛下却是借着这个机会一扫前段时日的纷争,以后谁敢再说停了此事?” 这是皇帝蓄谋已久的一次行动,杜谦先立场不明的捅一下,随后群臣进攻…… 杨溥冷笑道:“心中无愧,怕什么?” 金幼孜一怔,就偏过头去,然后看到黄淮在喝水沉思,就说道:“黄大人,今日您也有些冲动了。” “够了!” 杨荣揉着额头,面对着金幼孜的不满说道:“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装什么装?” 杨士奇今天同样没说话,他面带怒色道:“都想表态,都想做好人,可这置陛下于何地?还要不要脸!” …… “不要脸!” 解缙不屑的道:“陛下革新之心何等的坚定,逼宫有屁用!” 他难得骂了句粗口,然后才想起解祯亮也在,就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分析道:“德华你也够蠢,他们这是在作态,给外人看的,这都不明白,老夫真担心你哪日被人给坑了。” 方醒无奈的说道:“解先生,我早就发现了,不然哪会动手啊!” 黄钟觉得解缙越发的沉迷于智慧之中,就忍笑说道:“陛下因势利导,实际上是君臣默契。” 解缙觉得方醒不肯配合,就有些恼了。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方醒急忙表示自己蠢笨如猪,离了他就寸步难行。 解祯亮也无奈的夸了自己老爹几句,解缙这才面色稍霁,然后分析道:“这是局,陛下出了题目让百官选,他们最后选了假惺惺,不,他们是选了立牌坊,陛下却借势扬帆……小黄说说。” 解缙的小得意让人失笑,黄钟也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君臣默契,可陛下却不肯见好收手,一下就坑了他们一下,所以他们现在应当是在咬牙切齿吧。” 方醒舒坦的道:“这才是帝王啊!英国公那边的奏章恰到好处,陛下拿着这份奏章,可以引而不发,可以加点料,许多人要头痛了。” 张辅的突然出手算是个意外,方醒觉得应当和朱瞻基没关系。 “英国公是有了儿子,觉得有了奔头,这才肯下场呢!” 解缙的话带着讥讽,却最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很可怜。” 方醒叹息一声,起身道:“那不是妥协,而是无奈,家族就像是一根绳,牢牢地绑住了他的脚,让他无法前行,无法自主。” 黄钟面色古怪的说道:“前段时日……英国公三兄弟吵了一次,据说都动手了,大车和小车鼻青脸肿的出来,在府门外还叫骂了一阵,说是英国公没有人味……” “断绝关系了?” 方醒微笑着问道,唇角微微翘起,显得有些讥诮。 黄钟摇摇头,说道:“第三日那两家的夫人就带着礼物去了英国公府,据说出来时笑的跟吃了蜜糖似的。” 解缙断然道:“这便是市侩,用在了兄弟身上,至为可悲,可叹!” 方醒看着解缙的脑后,这次没有什么智慧之光的幻觉。他低声道:“武人终究是要吃肉的,而能给他们肉吃的,唯有陛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7章 友谊之手(为盟主‘lybanana’贺,加更) 撒马尔罕已经成型了。 一座城市重新耸立在荒野上,就像是一盏明灯,吸引着各种飞蛾扑过来。 “他们愿意降服于我?” 华丽的宫殿中,篾儿干坐在镶嵌着宝石的宝座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使者。 使者抬头道:“是的王,所有的殿下都在等着您派出将军去统帅他们的军队,他们已经臣服了。” “是吗?” “是的,王。” 篾儿干称王之后,气势越发的凌厉了。 王者之气有多种,有浑然天成的王道气息,有举手投足慑人心魄的霸道气息…… 凌厉,却不知道为何。 篾儿干维持着笔挺的坐姿,冷笑道:“他们若是称臣,自然会亲自前来臣服,如此看来,他们还是心存侥幸,以为我只能坐视吗?” 有文官说道:“王,他们在观望,只要大军压境,他们自然会屈服。” “是的,他们只是可耻的田鼠,站在丰收前的田地里眺望,然后掠夺我们的果实,可耻的,不值得多看一眼的田鼠。” 一个文官站在中间,目光俾睨,看样子是篾儿干信任的重臣。 他侃侃而谈着:“只需要派出小队人马,他们就会屈服,而我们现在应该要关注的却是东西两面。” “西边,法兰克人和金雀花的漫长战争已经暂停了,是的,最新的消息,还是该死的天方人送来的,那些老鼠般的家伙,总是能从各种缝隙中穿行。” 篾儿干微微皱眉,文官这才放弃了个人感情的发泄,继续说道:“他们会关注东方,而首当其中的就是肉迷。” 有个武将得意的道:“是啊!西方有肉迷当着,东方隔了太远,我们总是安全的。” 篾儿干靠在椅背上,看着穹顶说道:“肉迷的使者来了,就在不远。” 气氛陡然一紧,接着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篾儿干洞察着这股情绪,这是对败给大明耿耿于怀的情绪,这是想重新夺回荣耀的情绪。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股可以利用的情绪。 但他在不停的提醒自己:记得老王的遭遇! 老王也曾经想抓住这股情绪,而且他成功了,只是最后这股情绪却比不过明皇的一次亲自冲阵,于是他败了,哈烈也败了…… 我要谨慎! …… 第三天,肉迷使者就顶着大风来了。 还是在宫殿之中,篾儿干接见了他。 “大风吹裂了我的脸,却吹不散一颗诚心,尊敬的哈烈王,我带来了友谊。” 使者很聪明的承认了篾儿干的王位,这是双方会谈的基础。 “是的,那么请告诉我,除去友谊之外,肉迷还带来了什么?” 篾儿干不喜欢听到友谊,因为这往往就代表着要付出些什么,要警惕些什么。 此刻他想起了仆固,想到了乌恩。 都完了啊! 明人会挺进亦力把里,毫无疑问,他们将会在巩固哈密城之后,开始眺望亦力把里。 他们不会急躁,篾儿干就希望他们急躁,然后大举进攻。 可明人却让他失望了,只是在建城。 兴和城已经建好了,哈密城在建,明人就这样一步步的在控制着草原。 当亦力把里被明军驻守时,哈烈就危险了。 不,是要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了。 他不想再派出军队去驻守亦力把里,因为他担心明军会把亦力把里变成哈烈的流血之地。 所以明军撤走之后,亦力把里就成了一块空地,只余下一座空城和一座京观。 篾儿干的走神不过是一瞬,使者还在继续说着。 “.……明人在咄咄逼人,他们的船队再次下海,是的,这激怒了我们。但毫无疑问,我们更担心朋友,哈烈直面明人的威胁,我们需要照顾朋友,所以我来了。” 使者见篾儿干并未动容,就说道:“我王的意思……我们该联手了。” 篾儿干的身体微微坐正了些,他依旧威严的说道:“你们觉得自己强大了吗?” 使者躬身道:“是的,而且西边有人来说了,说是和平才是现在该有的氛围,为此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喝杯酒……” 篾儿干盯着使者,突然问道:“你们需要进补了,对吗?” 使者尴尬的道:“是的,我想哈烈更需要进补。” 一阵沉寂,那文官就问道:“肉迷的目标是什么?那两头羊吗?” “没错,然后打通咱们之间的通道。” 使者诚恳的道:“别担心什么,明人就在盯着,没人会和自己的朋友翻脸。” 篾儿干微微点头,文官就笑道:“那么我想大家可以商议一番了,看看谁该出兵多少,你们知道的,哈烈才刚重新复国,还很弱小,肉迷强大……” 篾儿干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些妥协和应酬,可形势比人强,哈烈依旧弱小,他必须要在东西方的中间取得平衡。 而肉迷就是一个砝码,能让他平衡大明威胁的砝码。 打通两国之间的联系之后,他需要谨慎防备,但更需要拥抱肉迷人。 很难啊! “派出斥候到亦力把里去,盯着哈密,盯着明人。” 篾儿干起身吩咐着,然后对使者说道:“我们需要的是盟友,明人不断在强大着……” 使者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是的,明人的船队已经出现在了天方海外,他们在继续前进,那些天方人说明人疯了,不过谁知道呢,他们要是能找到直通泰西的航线,那这个世界将会更有趣,东西方将会碰撞在一起……” 对于西方,显然肉迷人更有发言权。 所以使者的自傲并未影响到篾儿干,他静静的听着,然后对侍卫长做了个手势。 “.…那些国家会害怕,到时候他们的头号大敌会是明人,而我们,我们将能得到旁观的坐席,对,喝着美酒,看着他们争执、愤怒、战争……” 篾儿干点点头,打断了使者的长篇忽悠,说道:“去吧,去休息,然后和我的大臣去商议吧。” 使者说了这么一大堆,目的就是想达成盟约,见篾儿干松口,他微笑着躬身告退。 出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也思牙,两人互相点头,都好奇的看着对方。 使者是好奇篾儿干居然会留着一个弟弟活着,真不是从政的材料。 而也思牙却好奇肉迷人的使者居然在这个时间来,有些晚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8章 文官聒噪 五万骑兵整齐的在城外列阵,人人披甲。 这是篾儿干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在内战中打磨出来的精锐。 篾儿干在前面独自检阅着,肉迷使者在边上赞叹道:“这是最强大的军队,他们将无坚不摧!” 也思牙在想着先前篾儿干的话,有些茫然。 你回去,去大明,告诉明皇,哈烈将会挡住肉迷的侵袭。 是什么让一直想和大明分庭抗礼的篾儿干变得那么软弱了? 挡住肉迷人的侵袭只是个借口,而目的应当是想脚踩两只船。 难道他在担心肉迷人? 也思牙看了满脸激奋之色的肉迷使者一眼,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 他想娶那个杨五妹,所以很欢喜再次去大明。 可苗喜他们死在撒马尔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牵连。 他在忧郁着,最后坚定了想法。 “我会去大明。” “万岁!” 五万人大声叫喊,一只觅食的鸟儿被吓得急忙飞走。 秋高马肥,一切都在慢慢的强大着。 …… 方家庄,土豆和平安站在边上,张淑慧带着无忧在后面。 小白看着瘦高的方专说道:“还是有些瘦了。” 若不是相信方杰伦不会亏待方专,小白都想为他打抱不平了。 “这是抽条了。” 方醒看到平安有些皱眉,就说道:“以后如何我不管,不过现在该学习就学习,不可厚此薄彼。” 平安知道这话说的是自己,急忙出来认错。 大家都知道方专以后是他的管家,所以没人敢欺负,于是两人在书院里经常在一起,方专也经常去给平安打饭,干些杂活。 方醒一直没说,现在把这些提出来,就是给平安的警告。 看到方专有些惶然,方醒就笑道:“你不错,只是多学习,旁的……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忠烈祠建好了,你爹的骨灰可以进去,你怎么想的?” 忠烈祠从建造初始就是北平城中的新鲜事,那些军属,特别是有亲人战死的人家都去兵部问过许多次了。 这是国家层面的祭祀场所,人人都想进,不,是都想让自家亲人的魂魄倚于牌位上,享受国家气运的祭祀。 只是兵部对此缄口不言,只说到时候会有安排。 而方醒说方三能进,这便是提前泄露了。 方专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看了平安一眼,然后说道:“老爷,不去……”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是,方三是方家人,那就还是留在一起吧,以后等我也去了,大家都在一起。” 一个大家族的墓地同样分阶层,直系主家自然在最中间,而那些忠心耿耿的仆役死后也可在下面或是外围找个地方,算是某种形式的再聚。 方三在世间就只剩下这个儿子,方醒自然要尊重他的意见。 方专理所当然的应了。 这年头能做方家的家丁就是享福,能被算作方家人更是能让人热泪盈眶,凝聚感大增。 方醒不准备去改变这个氛围,他对平安微微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平安沮丧的道:“爹,我错了。” “错了就改。”方醒出了房门,他不想细细的教导,他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学会思索,然后反思。 小白顿时就不干了,问道:“少爷说你哪错了?” 平安说道:“书院一视同仁,孩儿犯错了。” 小白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只是方醒的决定她肯定要赞成,于是就郁郁了。 张淑慧自然不会插手方醒教育孩子,见小白有些纠结,就说道:“玉不琢不成器。” 无忧看到平安有些丧气,就说道:“二哥,你要当少爷了。” 平安冲着无忧瞪眼,然后苦笑。 这话也是从书院中传出来的,连无忧都知道了,可见自己的麻木。 无忧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就觉得有趣,“二哥,爹要罚你抄写了。” 提到抄写,土豆和平安都是心有余悸。 方醒很少会体罚,大多是罚抄写,小错,那么大抵就是什么‘下次不犯’之类的。大错,那估摸着就要抄书了。 抄书一是练书法,二是熟悉那本书。 …… 忠烈祠坐落在城南,当初让那些百姓迁移时没遇到什么麻烦,所以如期完成。 等油漆一干,礼部就上了奏章,随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也请示了朱瞻基。 朱瞻基点头同意,并亲笔题字。 于是礼部开始准备仪式,却和五军都督府的人发生了矛盾。 因为没有现成的礼仪,所以只能去翻找前朝的,甚至找到了前秦以前的,于是纸香墨飞间,速度就停住了。 而军方却希望由自己来确定仪式,而不是礼部,更不是文官,他们担心会被阴了。 于是军方就迅速的准备了他们认为恰当的礼仪上报,礼部马上就怒了。 礼部礼部,看似这个部门有些假大空,可在这个时代,礼就是王道,礼深入人心。 胡濙派出了闫大建他比较喜欢使唤闫大建,觉得这位是个识趣的人,以后说不定能接了自己的位置。 闫大建去了五军都督府,然后和孟瑛等人唇枪舌战,居然不落下风。 双方据理力争,闫大建博学,最后揪住了孟瑛一方的错谬,果断放出风声,顿时武人粗鄙的名头大振。 “……那是皇家的礼仪,保定侯居然…….” 双方再次见面,却是在礼部。 孟瑛怒火中烧,闻言却不动声色的道:“你纠缠这个作甚?” 闫大建仿佛不知道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微笑道:“此事还是礼部来着手为好啊!” “多久?” 孟瑛代表军方发声,自然不会退让。 闫大建愕然,仿佛孟瑛提了个幼稚的问题。 “保定侯,此事得珍而重之,并……” “并你娘!” 一个拳头飞了过去,闫大建还在说着此事必须要慎重的道理,脸上已经挨了一拳。 室内吏部的三人,五军都督府的加上孟瑛五人。 安静了一瞬,闫大建捂着脸,然后缓缓的放开手。 鲜血顿时就从鼻孔中喷射出来,把两人中间的小桌上弄的就像是凶案现场。 “啊!” 闫大建短暂的惨叫一声,然后起身回退。 “保定……保定侯!” 闫大建捂着鼻子,有小吏出去找毛巾和药物,顿时乱糟糟的一片。 孟瑛去不肯道歉,只是阴着脸道:“本候觉着文官最让人厌恶的就是那张嘴,让人恨不能撕破它,聒噪!” “来人呐!闫大人被打伤了!” 门外有人在高喊,闫大建面无表情的看着孟瑛,任由鲜血从下巴滴落,说道:“错就是错了,错了就动粗,难道这就是五军都督府的行事……” “来人……” 门外的叫喊声突然停住了。 孟瑛冷冷的道:“若是在沙场上,孟某早就杀了你这等磨磨蹭蹭的,今日算是孟某无状,自然会上奏章请罪……” “请什么罪?”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然后随口问道。 “兴和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39章 雷厉风行 闫大建捂着鼻子,边上的小吏手中拿着毛巾。 鲜血不停的滴,气氛有些诡异。 闫大建才和方醒去了一趟山东,算是半个战友情谊。 孟瑛他们和方醒的关系不远不近,有些生疏。 方醒的鼻子抽抽,说道:“许久未曾上阵了,易怒,闻到血腥味就想拔刀捅人,所以还是先堵住吧。” 闫大建接过毛巾捂住鼻孔,然后有人又弄了一块湿毛巾盖在他的后颈。 郎中进来了,他先查看了一下闫大建的鼻梁骨,然后轻松的道:“骨头没断,小事情。” 闫大建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给他处置伤口。 胡濙是跟着方醒来的,他问了孟瑛:“保定侯,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是反击。 方醒说易怒,就是在为孟瑛开脱。 而郎中检查的结果也让人沮丧,找不到猛烈攻击的借口。 孟瑛板着脸道:“喋喋不休,拖拉。” 胡濙诧异道:“这样是动手的缘由吗?” “当然!” 方醒毫不犹豫的站队了,“换做是在军中,此等人已经被军法处置了,若是战时,可能会挨一刀,传首军中。” 胡濙愕然,却知道方醒不会虚言。 他看了闫大建一眼,心中也暗自埋怨。 你说你拖着就是,等那些‘专家’慢慢的在故纸堆里翻找,反正最近没什么吉时,只要把决定权稳在礼部的手中,其它的随意就是。 闫大建挑衅孟瑛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闫大建是用学识来打击孟瑛,这在他,以及那些文官看来就是干得漂亮,谁会去阻止? 可你今天还挑衅,这也太……那个得意忘形了吧? 闫大建的鼻子被堵住了,他也不申辩,只是躬身,然后站在了边上。 这便是有眼力,而且不给上官找麻烦。 这等官场手段方醒觉得有些恶心人,他想坐下去,见椅子上全是闫大建喷出的鼻血,就指指椅子。 有小吏进来更换椅子,借此时机,胡濙请了方醒出去谈话。 胡濙在大家的眼中有些神秘,从文皇帝时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后来在礼部安身,却不见峥嵘。 这样的一个人,捉摸不透的话,没人敢惹。 可在方醒的眼中却不存在什么神秘,若是有,文皇帝也会一刀把胡濙剁了,免得给子孙留麻烦。 胡濙见方醒淡然,就说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兴和伯……你知道此事只能在礼部。” 方醒反问道:“谁给你出了这些主意?不,是谁在怂恿你?” 胡濙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各部都有……兴和伯……” 方醒抬头看向他,胡濙斟酌了一下,说道:“从武学开始,文武就开始对立了,及至忠烈祠,文官退让了。可……不能老是一方退让,天下没这个道理,所以仪式必须要由礼部拟定,胡某保证不会贬低……” 他有些担忧方醒发飙。 孟瑛不足为据,没几个武勋愿意为此出头。 可方醒要是发飙的话,武勋们将会有了领头羊,然后火力十足的和礼部纠缠,弄不好就会上演全武行。 方醒微微皱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礼仪无需繁杂、繁琐,那只会让人昏昏欲睡。” 胡濙不认同的道:“兴和伯,礼之大……” “一锅煮不下?” 方醒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两锅!” “兴和伯……” 胡濙和方醒有过几次交集,却没深交。 此刻方醒翻脸,胡濙不禁无奈的道:“这不能意气用事啊!” 方醒不以为然的道:“我这就进宫,这样吧,此事是武人的事,叫几个武勋进宫,方某提个建议,同意就弄,不同意方某就不管了。” …… 礼部原本想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顺便找吉时。可方醒出马,纠集了张辅等人入宫面圣,不过是半个时辰就敲定了忠烈祠的礼仪。 而闫大建被孟瑛暴打的消息也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武人跋扈的名头越发的响亮了。 “就一拳?” 安纶在烤火。 天气有些冷,但穿着棉袍的话就足够暖和。 他穿着棉袍,双手放在炭盆上,吸吸鼻子,叹息道:“保定侯鲁莽了呀!” 来禀告的档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道:“公公,保定侯被陛下罚了爵禄呢!” 安纶再次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 等档头走了之后,安纶到了那排柜子那里,然后取出一个卷宗,打开后,在里面修改了一笔。 保定侯和庶兄不睦! 而原本这里写着的是:保定侯和庶兄和睦! 只是一笔,却消弭了孟瑛的一次危机。 失踪许久的孟贤依旧阴魂不散,谋逆的名头依旧挂在他的头上,而孟瑛的头上就多了一顶‘庶兄涉嫌谋逆’的帽子。 安纶把卷宗放回去,坐回炭盆边上,看着烧的红红的木炭,喃喃的道:“怎么没打断骨头呢?” …… “老爷,您这是在求什么呢?” 回到家,闫大建的妻子见他的模样不禁就怒了。等问清楚后,就叫人去做些滋补的菜,自己就抱怨开了。 “朝中的事有的是人去做,就说礼部吧,胡濙就是头老狐狸,从文皇帝在时就在偷奸耍滑,也不知道去找什么人,不知道找着了没有,可官升的比老爷您还快呢!可见这做官啊!还是得要皇帝喜欢才好……” 闫大建麻木的任由妻子给自己脱掉衣服,然后清洗脸部。 脸上的血痂被温水泡软,然后被一一揭去,再用力的搓洗。 他的妻子搓了一阵,就抬头问道:“夫君,可疼吗?” 闫大建的眼中波澜不惊,仿佛精神已经和肉体分离了的淡然。 “准备水。” 他觉得浑身发臭,需要洗个澡才能清除那股子味道。 他的妻子很贤惠,少见的贤惠。 木桶里装满了热水,热气蒸腾。 闫大建泡在木桶里,水汽渐渐模糊了他的脸。 他在笑,笑脸看着有些狰狞。 他在笑,笑的很舒畅。 “打的好!打得好啊!” 他轻轻拍打着水面,舒坦的发出一声呻吟。 他透过水雾,目光炯炯,哪有白日的木然。 “打吧,这一拳就是老夫的青云,外面会夸赞老夫威武不能屈,陛下会觉得老夫知趣,没纠缠,不论在谁的眼中,老夫就是尽忠职守……” “被打了就要去诉委屈……那是傻子啊!陛下到时候被逼着处置了孟瑛又如何?徒然一时爽快罢了,智者不为!” 水汽中,人脸狰狞,渐渐模糊,声音也渐渐模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0章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国有大事,必然要求个吉日。 至于吉日的来历,这个众说纷纭,不过早已形成了一个系统的体系,只需上面提出要求,下面马上就会反馈最近的吉日是初几。 “最近没吉日,要等半个月。”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方醒的预料,因为解缙就查过了,说是最近没吉日。 民间倒是有几个小吉日,可曾经学过这东西的解缙把那几个小吉日讥讽为出门能捡到几个铜钱的日子。 “那就等等吧。” 军方重臣都聚集在五军都督府里,张辅觉得这事儿就是天意,那么就等等吧。 孟瑛丝毫没有被扣掉爵禄的心痛,皱眉道:“罢了,算那闫大建走运。” 薛禄笑道:“打也打了,礼部可是第一次被人打了左侍郎,咱们算是得了彩头,那就等等吧。” 其它几人也是这般想法,一时间其乐融融。 张辅见方醒在沉思,就问道:“德华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其他人都看向方醒,不知道这位在皇帝的面前为武人挣得了胜利的家伙要干什么。 “咱们是武人。” 方醒的第一句话就让孟瑛取笑道:“德华,你可是文武双全,不归哪一边。” “不,我骨子里还是武人。” 室内的气氛顿时肃然。 这是方醒第一次公开说出自己的属性,而不是被文皇帝模糊的定位。 薛禄一怔,然后拍着桌子笑道:“好!这便是咱们武人的骨气。有的人啊,整日就想着往文官的身上靠,恨不能马上脱了戎装,整日之乎者也!” 室内再次默然,不,是赧然! 薛禄这话一竿子扫到了两人。 张辅也难免有些尴尬,而孟瑛才将动粗,自然没脸。 别人没资格这般说,但薛禄的资格比张辅的还老,自然无需忌讳。 孟瑛也失笑道:“你阳武侯也不是被人赞为手不释卷吗?” “扯特么的淡!” 薛禄突然一改以往的严肃,骂道:“老子当年叫做薛六,后来从了文皇帝靖难,这一路都是厮杀,手不释卷……看什么?话本?那特么的都是读书人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呢!老子不喜欢读那些书!哈哈哈哈!” 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方醒也说道:“安内要文官,可我的骨子里还是想着远征,为大明去征伐不臣,直至看到天尽头,海之角!” 室内第三次沉寂。 “谁不想呢?” 张辅觉得气氛有些伤感,就说道:“刚才看你还有要说的,说吧。” 方醒收了笑意,说道:“我们是武人,武人是什么?杀伐!杀戮!” 方醒的右嘴角翘起,看着竟有些残忍和冷酷。 “方某在各处征伐,杀戮不断,京观无数,怕什么?” 他环视一周,淡淡的道:“都见血了,还怕什么吉日不吉日的,不吉…….那便杀出个吉日来!” “杀出一个吉日来……” 薛禄一拍桌子,起身道:“好!” “好!” 孟瑛也大声叫好,说道:“马革裹尸犹不惧,什么狗屁的吉日凶日,那么多血气在奔涌,那些魂魄都是雄魂,什么凶也得避开!” 于是军方的奏章就进了宫中。 其实这场争斗朱瞻基全程都在观看,并知之甚多,却没插手。 “不要吉日?” 朱瞻基玩味的看着奏章,恰好杨荣和杨士奇也在,就问道:“忠烈祠他们想后日就开启,你等以为如何?” 杨士奇觉得这是在儿戏:“陛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没有吉日如何能开?臣怕他们是在赌气啊!可那些魂魄乃是为国捐躯,他们赌气不打紧,惊扰了魂魄……” 杨荣却不以为然的道:“此事都督府都认可,臣以为可行。” 什么吉日都比不过认可,既然武人认可,那管他们作甚? “他们倒是大胆,不过……这一句说的极好。” 朱瞻基拿起奏章,念了一句话:“既为鬼雄,自当无惧……” 他缓缓抬头,眼中有一道光芒闪过,说道:“此言大善。将士们为国捐躯,护佑大明,死后当为鬼雄,护佑家邦。什么吉日!大明国运灼灼,什么邪祟敢来?” 他起身道:“如此,朕从即日斋戒,诸卿亦当如此,后日开启。” …… 方醒也在吃素。 吃素……是一个听着简单,实践起来很难的事儿。 清汤寡水自然是不行的,花娘就用辣椒和蘑菇等材料混合做了一罐子酱,方醒吃饭就用这个。 舀一勺辣椒酱放在米饭上,然后缓缓搅拌。 “味道不错。” 有些熟悉的味道让方醒想起了后来的那个国民酱料,不禁心中一动,然后笑了笑,放弃了那个念头。 如今方家并不缺钱钞,什么都去干,摊子越铺越大,胃口也会越来越大,最终难免会沦为商家。 无忧看到方醒发呆,就夹了片里脊肉,刚送过去,就被张淑慧给拦截了。 “你爹要吃素,别捣乱。” “爹,吃肉。”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丫头,真是坏透了。” …… 第三日,天上还挂着星宿的时候方醒就起床了。 沐浴,更衣。 他没有去穿那身代表着伯爵身份的服饰,而是选择了一身普通的军服。 “夫君,不穿那身行头吗?” 方醒戏称伯爵的服饰是行头,家中人习惯了,也跟着胡乱叫。 方醒摇摇头,说道:“今日那些是同袍,在战场上可以托以后背的战友,在那里没有什么伯爵,有的只是一名军士而已。” 气氛顿时肃然起来,连被吵醒起来的无忧都瘪瘪嘴,然后被引着去洗漱。 早餐方醒就喝了一碗粥,然后上马,在家丁们的簇拥下进城。 小白有些不安的道:“夫人,少爷以后会不会……” “不会!” 张淑慧斩钉截铁的道:“此事由不得他,到时候我在我做主,我不在你做主,土豆平安他们也行,可不能让他乱来。” 两人说的心照不宣,听的准备去书院的土豆和平安一头雾水。 两人背着书包,在前院和方专会和,然后一路往书院去。 “大哥,那是什么意思?” 平安想了许久都想不到来由,觉得有些烦闷。 土豆摇摇头道:“爹今天要去忠烈祠,估摸着和这个有关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方专不懂,却知道忠烈祠是干啥的,就随口道:“老爷不会是想搬家过去吧?” 胡言乱语! 土豆和平安都笑了,然后齐齐收了笑容。 然后面面相觑。 不会吧? 他们一下就知道了张淑慧和小白的担忧是什么。 他们的母亲是担忧方醒百年之后会选择到忠烈祠安葬啊! 想起方醒早上珍而重之的动作,以及肃穆的神色,两人一时间也拿不稳,等到了书院后,就去请教了解缙。 解缙正在收拾教具,听了他们的问题之后不禁莞尔,然后说道:“德华不会这般做的,放心好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1章 晨曦中的无声阵列(为盟主‘chenngwa2002’ 城南,一片新修的建筑沐浴在晨曦之中。 飞檐黑瓦,巨大的柱子在微暗的环境中看着宛如侍卫。 军方的大佬们都已经到了,方醒算是来晚了。 凌晨的风吹的人脸疼,方醒下马走过去,拱手道:“方某来晚了。” 薛禄点头道:“兴和伯,不如在城中寻摸个宅子住下,也免了等候入城的辛苦。” 孟瑛笑了笑,说道:“孟某知道一处宅子,地段不错,里面楼台尽有,只需略微动动就可入住,钱钞兴和伯想必是不缺的,若是愿意,孟某愿意做个中人。” 方醒还未回答,张辅就替他说了:“他是不乐意进城,总觉得城里烟尘味大了些,不如庄上清幽。” 孟瑛吸吸鼻子,觉得略微有些刺鼻,就抬头看了一眼。 在晨曦的作用下,天空看着微蓝,天边的残月依旧未落,一幅寂寥图。 “都是煤烟味!” 从号召保护树木开始,京城中就在鼓动百姓烧煤,所以现在每到饭点时,京城中就多了些刺鼻的味道。 “这是德华的主意吧?” 薛禄也觉得这味道不大好闻,不过却多了不少人气。 方醒原地走动着,闻言就说道:“主意倒是我的,怕烟尘味是一回事,我更多的是想寻个清闲地方,若是留在城中,少不得每日会被人情困扰,烦不胜烦。” 其他人都不禁笑了,张辅说道:“人情人情,走动了才是人情,不走动啊!用不了多久,什么情都没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方醒那边的亲戚在方鸿渐惹事后就没来往了,有人私下给他说了些含糊的话,就干咳一声,走过来低声道:“如今你也是国朝伯爵了,好歹去寻摸一番,免得别人说你冷心冷情,以后也不好交代啊!” 所谓的交代,大抵是说以后史册上对方醒的评价。 这些评价按照惯例,多是由文官重臣撰写,这些人此刻恨不能寻到方醒的漏洞加以攻击,所以张辅的提醒正是时候。 方醒楞了一下,含糊到:“嗯,回头让人去看看。” 从他到了这里之后就没亲戚来往过,所以这事儿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些幸运。 以前是方家倒霉,亲戚不来往正常。 可方家发达都好些年了,那些亲戚难道就没有上门来寻个亲的意思? 这事儿真是邪门了! 方醒摇摇头,准备回头让人去寻摸一番,好歹也算是为方家做个贡献。 这时礼部的人来了,为首的竟然是胡濙。 “见过各位大将军,陛下稍后就到,各自准备吧。” 胡濙见这群武勋都穿着军士的衣服也当做没看见,从闫大建被殴打之后,礼部上下就下定了决心,咱们只是尽本分,多余的事半点不沾。 反正闹笑话也是武人的笑话! 在场的就数张辅的爵位最高,他马上喊道:“让他们来!” 有人应诺,然后小跑着往后面去了。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传来,众人肃穆站在边上。 文官们来了,他们看到这个场面就有些尴尬,没人说话,都悄然聚集在另一边。 脚步声就在耳边,在天边的紫色映衬下,看不到头的阵列缓缓而来。 “火炮到位了吗?” 张辅低声问道,今日他们摈弃了文官作为礼仪官的提议,而是武人自己来。 方醒点点头,今日他将作为礼仪官,而张辅他们是主祭。 他走到了侧面,背对忠烈祠。 车轮轻轻滚动,无数火炮被推到了忠烈祠的侧面。 “检查火炮,出了岔子不用老子动手,那些死去的兄弟都能化为冤魂弄死你们!” 申耀都压低了嗓门,不过看到大家都很认真,他也就放弃了过去踢打的打算,只是看着身边的围墙,叹道:“没想到啊!” 没想到的人有许多。 武人也能有祠堂供奉,换做是几年前谁敢想? 那些脚步声渐渐放低,仿佛怕惊动了魂魄。 一队队阵列在忠烈祠前方停住,然后沉默的排开,中间留下通道。 前方的是火器卫所,少了一个千户所的聚宝山卫就在前方,随后是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等。 阵列越来越长。 一队队军士在紫色中缓缓往后排列,鸦雀无声。 朱瞻基来了。 昨夜轮值的沈浩部护卫着他来了。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沐浴在紫色中的那些无声阵列,心中有些悸动。 阵列无声,就像是雕塑。 他策马走在阵列中间,身后全是武人。 这是帝王的时刻! 武,才是帝王最可靠的力量! 两侧的阵列默默低头,就像是丰收的稻穗,被风吹过,依次低头。 那些文官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神复杂,带着忌惮! 帝王崇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灾难! 所以他们忌惮,并极力的压制着。 可终究压制不住那股力量啊! 帝王站在武人那一边,文人只能尽力维持局面,以待时机。 到了阵列的中间时,朱瞻基突然下马,然后步行而来。 这是给武人的尊重! 杨荣看了看对面,竟然看到有人已然热泪盈眶。 皇帝越发的懂的人心了啊! 那些将士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多了狂热! 这股狂热将会带来什么? 灾难? 还是无尽的杀戮,和一眼看不到边的疆土…… 朱瞻基看到了这些狂热,他想到的有很多。 大明需要更大! 他想起了方醒提出了‘日不落’,也想起了朱棣念念不忘的北方。 北方有大敌! 这是朱棣一生的执念,至死不渝! 北方啊! 不,是每个方向! 大明将会四面出击,直至放眼四看,再无敌手! 纵横四海! 他又想起了方醒当时提到这个时,眼中的狂热! 他微微一笑,大明的船队在大海上没有对手,难道还算不得纵横四海吗? 他点点头,是了,世界还很大,大明需要更加的强大! 那么就让我们建造出更大、更好的战船吧! 然后,再让我们纵横四海! 他走出了阵列,然后缓缓回身。 “陛下万岁!” 一排排阵列缓缓单膝跪下,就像是晨风中的麦苗。 这些麦苗会慢慢成长,直至高大…… 他微微点头,带着威严,淡然道:“平身!” 于是麦苗渐渐高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2章 国殇 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个头。 橘红色顿时浸染了天边的云霞,就像是挣扎着一样,橘红色渐渐的在跳动着。 皇帝亲临,这就是天大的面子。 “开门!” 两名军士走到大门前,用力的拉开了大门。 门轴上油了,所以几乎悄无声息。 大门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冲了出来。 进了大门就是一块碑石,上面用布盖着。 “轰!” 侧面一声炮响,张辅缓步入内。他站在侧面,小心揭开了那块布。 那上面是御笔! 魂兮归来,佑我家邦! “轰!” 炮声开始连绵不绝。 间隙,一队赤果着上半身,手中持刀的军士缓缓走来。 左右两边已经准备好了大鼓,随着轻轻敲打在大鼓边缘的声音,轰然而发。 “咚!” 雄浑的鼓声响起,那一队军士止步,然后齐齐抬头。 他们的脸上被抹了黑色的纹路,看着多了原始的野性。 第一个军士抬起右手,高声唱到:“操吴戈兮被犀甲……” 三十六名军士齐声高唱起来:“操吴戈兮被犀甲……” “国殇!” 杨荣的眸子一缩,低呼道。 他的身边全是文官,此刻这边全是低呼,惊讶的低呼。 谁选的? 还有这个调子! “咚!咚!咚!” 那些军士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刀,仿佛眼前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鼓声雄浑,他们的歌声同样雄浑。 炮声已经停止了,四野寂静,在苏醒中的北平城都在压抑着,只余下这些雄浑的声音。 “车错毂兮短兵接……” 手持兵器,身披甲衣,敌我交错间,和同袍们一起奋力的砍杀着。 方醒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在交趾的厮杀,那是生涩的,初历战阵的自己和聚宝山千户所的第一战。 那是慌张的,只有他带着自信,忐忑的自信。 然后第一次就取得了胜利,这是奠定聚宝山卫强军基础的一战。 军士们的步伐沉重,一步步仿佛是在泥泞中跋涉,正如大明从蒙元人的手中夺回中原的艰难。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鼓声渐渐急促,仿佛两军在交战,箭矢飞舞在空中。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那些军士们的上半身渐渐低俯,面露痛苦之色。 鼓声愈发的急促了,雄浑的让人的心脏受不了这个节奏,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嘴里蹦出来。 朱瞻基面色严肃的看着。他听着身后那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不禁微微点头,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军伍就是血! 不管是热血还是冷血,杀戮才是永恒的主题。 保家卫国,这是个很好的理念,为此而奋不顾身的去杀戮,当能得到神灵庇佑。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一去就不准备回头,再回来时,也许只是一瓮骨灰,或是一件衣服,一把残缺的长刀…… 远远的有百姓在外面靠拢,被军士拦截。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这是战士的呼喊,张辅等人都为之动容。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鼓声缓慢,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想把什么敲打出来。 那些军士的动作渐渐缓慢,一边朝着大门前走去,一边大声的高唱着。 谁说华夏没有雄浑? 国殇! 这是遥远时期的祭祀之歌,在此时唱响,战国时的雄烈和大明的铮铮铁骨便天衣无缝的融合在一起。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那些军士重复唱着最后的一句,在场的武人都跟着大声高唱,声音响彻云霄。 杨溥麻木的看着这一幕,耳边全是歌声。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左边。 黄淮的神色有些茫然,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杨溥的身体不知不觉的往外出去一些,看到了前方更多人的神色。 金幼孜在发呆,双拳紧握。 杨士奇同样在回忆,眼睛好像有些红。 是啊!他跟随着文皇帝多次北征,见过了那些惨烈的厮杀,眼前的国殇歌舞让他动了感情。 杨荣也是有些神思恍惚,他同样想起了当年的金戈铁马。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文皇帝亲自冲击敌阵的雄烈,想起了那些呼喊和喷溅的热血……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那队军士单膝跪在大门外,长刀杵在身边,低着头,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鸣炮!” 就在这低不可闻的声音中,一声厉喝响起。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炮声突然传来,几个神思恍惚的文官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躲去。等发现是鸣炮后,他们强做镇定,极力掩饰着羞色。 丢人现眼的东西! “进牌位!” 方醒喊了一声,旋即一队队军士就从后面出现了。 他们每人都端着一个牌位,然后排队进入。 一队道士从里面出来,在前面站定,开始迎灵。 牌位有很多,第一批进去的军士出来后,还得要跑第二趟、第三趟…… 这些只是查出名字来的殉国将士的牌位,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牌位,就是为那些死于无名的将士所设,让他们也能享受国家气运的供奉。 “轰!” 炮声不断,这是方醒一力主张的内容。 当初有人说炮声会吓散那些英灵,可方醒却说英灵自然无惧炮声,只会欢喜。 牌位络绎不绝的被送进去,炮声也一直在持续着。 申耀看着身后一眼看不到边的炮队,低声道:“排好了,备用的火炮要准备好,千万别到时候打不响,让炮声停了!” 炮声中,牌位终于上完了。 朱瞻基走过去,有道士送上一炷香。他双手拈着,微微颔首,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 作为帝王,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回身,所有武人都躬身致敬。 他微微颔首,然后上马,被人簇拥护卫着往皇城去了。 张辅等人开始了祭祀,礼节不少,这个不是方醒所能干涉的。 他走进去,一路到了大殿里。 这只是安放牌位的一座大殿,里面香火缭绕。 透过香火,密集摆放的牌位看着有些模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3章 离开泰西,归程 牌位默默竖立在那里,前方的桌子上有名册,可以根据姓名找到具体牌位的位置。 方醒查了一下,顺利的在后面找到了苗喜的牌位。 东缉事厂番子苗喜,殉国于撒马尔罕。 短短的一行字就记录完了一个人的一生。 他又找到了商易的牌位,上面写着追封宁昌伯的字样。 “不管是番子还是伯爵,死后归于幽冥,都是一样的。” 张辅也在寻找自己以前麾下的牌位,顺带帮方醒寻了一番,见他惘然,就劝慰道。 方醒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一样的大哥。” 两人出了大殿,又出了忠烈祠,看着外面不少百姓在等待着,大概是想进去寻找自家亲人的牌位。 “他们在高兴。” 方醒指指那些百姓说道:“他们的亲人殉国之后……你该知道,比如说商易……死后哀荣备至,当然,功劳不同,自然不同,只是想着这一条条命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若不建个祠堂来供奉他们,我们于心何安?” 这时孟瑛等人也出来了,薛禄打个喷嚏,提议道:“咱们去喝一杯?” …… 神仙居,要弟亲自去准备饭菜,除去那个包间之外,隔壁的两个包间都空着,不许人借机窥听。 “都是武勋呢,看着杀气腾腾的,老爷在里面陪客,要了好些酒……” 莫愁本是在念书给欢欢听,等要弟禀告了方醒的事后,欢欢就坐不住了。他趴在莫愁的膝上哀求道:“娘,找爹!找爹!” 莫愁噗嗤一声就笑了,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嗔道:“以前见到你爹就怕,现在不怕了?” 小孩子的感觉最为敏锐,欢欢察觉到莫愁有同意的意思,就欢呼道:“爹带我骑马,骑大马!” 莫愁摇头道:“你爹要应酬人,你小孩子不能去捣乱。” …… “目前远征耗费太大,得等户部那边粮食都装不下的时候才好,那么出海吧。” “出海打哪里?总不能找个荒岛就上去耀武扬威一番吧?老子的脸还不够丢的!” “西洋那边不是有不少地方吗,打下来就是了。” “对,顺着打过去!” 酒桌已经成了战场,一坛子好酒已经喝完了,四人各自占据一边开始了‘征伐’,桌子上的碗筷都成了工具。 方醒摩挲着下巴说道:“这事儿……不好直接打,即便说是远交近攻,可咱们得挑对手啊!” “什么意思?” 薛禄喝的眼睛都红了,一拍桌子就喝道:“说清楚!为啥不能打?” “那是推地图,推下来简单,可很难安定,诸位,那不可取!” 方醒指指南边说道:“想想交趾,你们就该知道打下一地容易,可治理却很难,弄不好就得要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一直成为大明的麻烦,所以无限制的扩张,那是自寻死路。” “不说多,来五个交趾如何?” 方醒挑衅的问了问。 众人默然,交趾当年就是大明的伤口,不断流血。 若非是后来彻底的清扫了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交趾现在也不会消停。 可即便是如此,大明依旧还得在交趾驻军,还得持续关注。 若是来五个交趾,大概朱瞻基首先会疯吧,历史上当交趾变成泥潭时,他果断放弃了那个地方,然后回归中原,开始进入了漫长的防御期。 这些人想的是立功,征伐,至于征伐过后的治理,他们大多懒得想,只想丢给文官。 “是的,如果打下不管,那么就是给自己制造麻烦,所以我们需要谨慎。” 张辅的话引发了沉默。 “散了吧!” 薛禄起身,意趣索然的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洪保的船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若是回不来,咱们出海去打哪里?” 这时外面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喊了一声三少爷。 方醒起身道:“是我那个调皮的小儿子来了,阳武侯且慢,好歹喝了醒酒汤再说。” 薛禄本是有些没精打采的,闻言不禁就笑道:“好,看看看看,若是有那个资质,薛某收个弟子也无妨。” “进来!” 方醒接受到了张辅的暗示,却拒绝道:“若是能得了阳武侯的青眼,那是他的福气,看吧。” 一个看吧,就让薛禄面色微黯,然后说道:“以后大概都是要火器了吧?咱们这等弓马都要成了古董,不行喽!” 房门被推开,欢欢独自走进来,然后摇摇晃晃的拱个手,顿时就让屋里的几个人忍不住笑了。 …… 六艘修补完毕、补给装满的船整装待发。 码头上站满了人,阿贝尔和多克,还有亨利都踌躇满志的看着那四艘战船。 三国使团已经准备完毕,在洪保一再强调船队装不下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三国都表示愿意提供船只,被洪保冷冰冰的拒绝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什么船只,不过是想探寻航线罢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是个少见的晴天。 张旺看着下面的人,低声道:“公公,他们想上战船。” “做梦!” 洪保微笑着,“那些斥候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公公。” 洪保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让他们上船!” “公公,哪艘船?” 洪保微笑道:“当然是粮船!” “上了船,出了里斯本,马上就把他们关着,不乐意的就丢下船去,喂鱼!” 张旺应了,觉得真是痛快。 洪保见码头上的那三人都大吃一惊,不禁冷笑道:“敢冷落大明,敢骑兵威胁,能否活到大明就要看你们知不知趣了。” 边上有个太监问道:“公公,若是他们不回来,这三国怕是会……成了大敌啊!” “怕个屁!” 洪保冷冷的道:“都是狼子野心之辈,下次再来肯定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敢跳梁,那就是现成的借口,打了再说。” “可是公公,这里太远了,大明不好控制啊!咱们不可能驻军百万吧?” “那不是咱们想的事,朝中的大臣们自然会考量,咱们就记住一件事,不要丢了大明的脸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4章 丛林世界 “粮船?” 阿贝尔犹自不敢相信,就问道:“是全部吗?” 来通知的明军军士点点头,然后说道:“船队马上出发,公公有交代,一刻钟之内,不管落下谁,都不会再等。” 军士转身回去,通译翻译完,就等着这些人的决断。 对于他来说,去不去都无所谓,不去的话,至少不用冒险。 那条航线很艰难,以前有人去闯过,至今没见回来。 可贫瘠的泰西需要出路,想要强大,必须要找到新大陆! 亨利最想找到的就是这条航线,他以王子之尊担任使者,这里面的味道就值得回味了。 所以他第一个走向粮船。 阿贝尔对多克说道:“这就是你的计谋,这就是你的冷落,还用骑兵去试探明人的胆量,如今他们的报复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多克点点头,微笑道:“难道你以为咱们能到战船上去仔细查看吗?那你真是想多了阿贝尔,好了,我要上船,而你,自己决定。” “他们都上船了。” 洪保忍不住摇头道:“都是要好处的,没有好处,别说是粮船,就算是如宫殿般的船他们也不会上,所以知道了这些,你就可以随意摆布他们。” 张旺崇拜的看着洪保,说道:“公公,您比朝中的重臣也不差啊!” 洪保摇摇头,眼中闪过疲惫,说道:“寺人不得干政,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文皇帝起用了郑公公他们和咱家,好歹咱们不能坏了口碑和名声……文皇帝……” 兴许是久离大明,张旺看到洪保的眼中有泪光闪过。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洪保思念文皇帝的感情外露。 “起帆!” 船帆渐渐升起,渐渐受风。 船队缓缓离开码头,一群人在码头上强笑着挥手。 这些都是多余的人。 三国的使团都超标了,至少按照洪保看来都超标了,于是每个使团最多十余人,其他人都被留在原地。 这是个不肯妥协的使者。 带着这个印象,他们看着船队渐渐远去。 而后没多久,一队骑兵冲到了码头。 为首的军官看着空荡荡的码头问道:“明人的船队呢?” 还没走的人懒洋洋的说道:“走远了。” 有人笑道:“难道是你们改变了主意,要杀光他们?那现在就可以派船队去啊!” 那军官冷冷的看了这个法兰克人一眼,说道:“滚回你们那边去!” 他策马带着麾下回去,面带怒色。 大明的斥候潜入到内陆查探消息,然后他们后知后觉,等抓到明军斥候的尾巴想追击时,却晚了。 这事已经传到那些军官的耳中,引发了一阵焦虑和争吵。 有人说这样的大明对金雀花抱着敌意,那么干脆直接把船队留下,然后学习明人造船的技术。 当然,火器技术才是他们最渴望的,为此愿意付出代价。 可明人的船队太过警惕,而且有法兰克和里斯本人在,三家牵制,反而不好下手。否则一家把消息捅出去,想想那后果就可怕。 …… “如何?” 舱室里,洪保闭目养神,两名随船小吏伏案,在准备记录。 一个便衣男子说道:“公公,金雀花占据了不少地方,横征暴敛,法兰克人的日子苦不堪言…我们看到他们去抢东西……” “.…两国停战之后,法兰克那些贵族又开始了享受,他们在高谈阔论,在喝酒宴客……” “.…他们的工匠不少……” “等等!” 洪保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他们的工匠日子怎么样?” “还好,吃的东西很多,衣服也还好。” 洪保点点头,有些感慨的道:“兴和伯一直在想着提高工匠的地位,没想到泰西这边倒是先上手了。” 他不知道这是那场大疫病的功劳:疫病之后,四野凋零,人口少的让人害怕。于是劳动力,特别是熟练的工匠就成了稀缺的资源,待遇自然提升了许多。 “金雀花有攻击性,他们就像是野狗,在寻找新的猎物,这个地方要加以重视。” 洪保开始口述自己的看法,如果他死在路上,那么这些看法将会给朝中提供很大的帮助。 所以他尽量不加上自己的感情,只是平淡的描述着自己对泰西的看法。 “法兰克人有些喜欢做梦,想的很多,可多半事到临头才肯应对……但他们以后说不准会慢慢的厉害起来。” “里斯本是个小地方,一个看似不匹配他们庞大野心的小地方……” 洪保有些迷惑,如果是在东方的话,类似里斯本这等小地方只要敢流露出野心,周围的大国就会教他做人。 “他们的野心比金雀花和法兰克还要炽热,一心只想往外寻找扩张的地方,他们的王子……那个亨利,他是个关键人物,要盯紧他,借助他,我们可以知道里斯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里斯本边上的海峡,那里面还有几个国家,其中就有肉迷,肉迷和泰西不断在开战,所以这才是他们长久没有东顾的原因,而不是什么害怕大明。” “肉迷……” 洪保有些谨慎的想了许久,最后说道:“很遥远,如果肉迷对大明抱有野心,他们必须要一路征伐,吞并哈烈,否则他们到不了大明,就会饿死在半道上……” “所以哈烈将会成为关键,大明若是能拿下哈烈,不,那样我们将会和肉迷直接对抗,而心怀叵测的泰西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盟友,大明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 洪保有些迷茫,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这条航线兴许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他在船舱里的第三天,他几乎就没出去过,一直在总结。 “开门。” 他觉得眼睛有些涩。 舱门打开,近乎于白色的日光倾泻进来。 洪保捂着眼睛,微微低头,喃喃的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小吏不怎么累,听到这话不禁一怔,不知道是否该记录。 洪保缓缓的适应着日光,眨巴着眼睛说道:“要小心泰西人,他们直接,从不含蓄,所以显得野性十足,这是一群饥饿的家伙,他们在寻找猎物,大明……” 他起身走到门外,堵住了大半日光,舱内大部幽暗,小部分光明…… “大明要提防他们,并……要小心,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必须要解除他们向外的野心,否则迟早会是我们的大麻烦……” 粮船上,三位使者在甲板上随意活动。 这是大明的特许,三位使者可以,但其他人不行。 “很自信的大明。” 多克的眼神有些凝重。 而阿贝尔却觉得很轻松,他觉得法兰克已经找到了一个能有效牵制金雀花的盟友。 亨利在边上沉默许久,突然说道:“肉迷……” 多克和阿贝尔同时暧昧的笑了笑。 “肉迷……”阿贝尔微笑道:“这世界是疯狂的,不然明人怎么会找到了我们?所以再疯狂些……你们以为如何?” 多克看着前方战船留下的航迹,点头道:“是的,那么再疯狂些,我想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亨利觉得自己的眼光能甩这两人十条街,所以他不大愿意和他们深入交流。 阿贝尔却有了兴趣,他看看左右,低声道:“首要是航线,找不到航线,那么我们就是瞎子,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让人不舒服。” 多克冷冷的道:“我敢打赌,过了里斯本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这将会一直持续到大明的地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5章 涿州(为盟主‘墨迹子臣’贺,加更) “回家记得找活干,别坐吃山空!” 顾高背着个包袱,穿着一身便衣,有些茫然的站在营地外面。 营地里,往日那些让他觉得大家会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袍泽们正艳羡的冲着他挥手。 他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茫然无助的空虚。 我要回家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便衣,觉得这是一场梦。 是的,他宁愿没有这场梦。 他曾经跟着那些袍泽一起抱怨过大明的军户政策,让他们子子孙孙都是军户,没有出头的日子。 后来他们祈祷,祈祷军户被取消,大家都能回家,都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当时他忍不住放了个屁,然后被大家骂了,说他这是亵渎神灵,以后他肯定子子孙孙都是军户,无法得到解脱。 于是他惶然不安,渐渐的又忘却了那事。 于是他认为神灵并未听到他们的祷告,所谓的亵渎自然无从说起。 于是…… 他茫然看着那几个同袍,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亵渎了神灵啊! 为啥我能回家,你们还得留在军中呢? 难道神灵……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然后看看身边几个一起被安排解除军籍的袍泽,他们也是茫然。 “顾高,好好的过日子!” 他的小旗官在里面冲着他喊了一嗓子,然后板着脸叫走了那些军士。 看着他们进去,顾高有些心慌,他喃喃的道:“大人,我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他有些慌,就先去接了妻儿,然后就去雇车。 他的家在河南,却被召到涿州从军,漫长的归家路让人头皮发麻。 好在补贴他的钱中有一项就是路费,根据路程远近计算钱钞。 “爹,我们去哪?” 六岁的闺女穿着棉袄,在她媳妇的怀里问道。 大车里还有三个男子,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一家人,然后都在微笑。 顾高的心慌马上就消散了,他说道:“咱们回家。” “爹,咱们家不就在那边吗?” 闺女很好奇,她就是在涿州出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北方人。 他的媳妇抱紧了她,说道:“咱们是回老家。” “老家?” 一个乘客大概知道些事,就问道:“兄弟这是……退籍了?” 顾高点点头,有些黯然的说道:“是,在下是退籍了。” 顿时车厢里就热闹了起来,有人往里面挤了挤,招呼他一家三口坐宽松些。 “你这是回哪?” “河南。” “那坐船啊!现在都疏通到那边了,你坐船多方便啊!” 一个中年男子楞了一下,然后拍打着车厢喊道:“停车停车,有人走错了,快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车到了后面,不高兴的问道:“还没出涿州呢!谁拿坐车当儿戏?老子可不退钱!” 顾高有些惶然,他在军中从未经历过这些,竟不知道怎么应对。 “爹,我怕。” 他的闺女怯怯的扑进了他的怀里,顿时顾高的眼中就多了几分暴戾。 那中年男子看到了那些暴戾,他急忙下车拉着车夫到了边上,低声解释道:“那是涿州的军士退籍回家,你也敢不退钱?小心你们车马行被军中的人给砸了,衙门都不敢管!” 那车夫兀自不服气,中年男子指指车厢道:“那可是军士,军士是干嘛的?” 他用手掌边缘在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拉,车夫打个寒颤,却无奈的道:“可他们是在城中上的车,要退钱……我也得跟着回城去……” 中年男子劝道:“才出来没多远,那就回城吧,好歹也是做了件善事。” 于是马车又重新掉头回城,那中年男子给顾高一家子重新规划了路线。 “大哥您经常出门?” 顾高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所以心情放松了些,那点儿戾气渐渐的就消散了。 他不知道的是,以前有退籍的军士回乡,然后被乡间的士绅欺压,结果那军士没有暴起,而是很软弱的选择了退让。 那士绅越发的得意了,经常在外面说什么贼配军只配跪在我的面前如何如何。 结果三个多月后……。 后来自然查出来了,不过此事也惊动了军方。 方醒当时给出的建议是地方要善待这些归乡的军士,严惩找事的人。 所以中年男子的善意就化解了一次冲突,顾高顺利的回城,掌柜的知道此事的手尾,就骂了那个车夫,然后把钱退给了顾高。 “这事处置的不错。” 方醒在车马行外面见证了全过程,觉得这样也不错。 涿州城中多了几个外来客。 时近中午,方醒带着家丁们找个地方吃了面条,然后慢慢在这座城市中寻找着。 他们从繁华地段走到了一片看着像是老宅子的地方。 这里大概也曾经辉煌过,那些大宅子非常的大。 可如今这些大宅子有些破旧不堪,外面的围墙甚至有垮塌的。 初冬的风吹的人只想找个地方烤火,可一群孩子就在垮塌的围墙那里爬进爬出,不停的吼叫着。 这便是童年的快乐! 方醒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从上面滑落下来,然后又欢呼着继续往上爬,不禁就笑道:“土豆他们玩的还不够野。” 小刀有些不解的道:“老爷,这些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小伯爷他们可不能这般,到时候丢人。” “丢个屁的人!” 方醒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长大的,上山下水,爬树进洞,钓鱼摸鸟……那真是无所不玩。 一行人站在边上看着孩子玩闹,时间久了,那些孩子也觉得不对劲,一个大孩子走过来,气势汹汹的问道:“找谁?” 方醒指指里面说道:“找方家的人。” 那孩子皱眉道:“方家……方老鼠家?” 小刀勃然大怒,想出来收拾这个大孩子,却被方五拉住了。 方醒笑着问道:“为啥说是方老鼠?” 这孩子得意的道:“胆小呗!大人胆小,他家的孩子也胆小,不敢和我们玩,被打了也不敢闹腾。” 辛老七以为方醒会动怒,可方醒却只是笑了笑。 “你们是哪来的?” 这孩子被方醒的微笑弄的心虚了,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小伙伴,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6章 涿州方家 方醒没回答,只是反问道:“他家为啥胆小?” 孩子摇摇头,方醒摸出一小把铜钱,说道:“说了都是你的。” 孩子贪婪的看看方醒手中的铜钱,就在方醒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却转身就跑。 这么胆小? 方醒摇头不解。 那孩子跑的有些远了,才回头喊道:“方家是犯人!要杀头,三族…” 那些孩子也跑了,各种喊声回荡在这条胡同里。 “犯人!犯人!” “要被杀头,杀全家!” “方老鼠……” “.…” 方醒站在原地,笑容渐渐的收了回去。 这时一个孩子从垮塌的围墙里面爬了上来,冲着那些到处跑的孩子骂道:“有娘生没爹教的畜生!滚!” 这孩子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普通。 他站在上面叫骂,等解气后就看向方醒等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拱手道:“敢问贵客是来找谁?” 方醒想说话,却发现这孩子有些面熟,就愣住了。 而这个孩子也有些发呆,他挠头的模样让方醒一下记起来了。 “老爷,有些像是大少爷呢!” 不只是方醒觉得眼熟,辛老七他们同样觉得这孩子和土豆真像是两兄弟。 方醒微笑着招手,说道:“你过来。” 那孩子居然乖乖的过来了,就像是被他爹喊了一嗓子般的乖巧。 方醒见他跌跌撞撞的下来,就皱眉道:“小心些!” 这孩子冲下由砖石堆积而成的小坡,一路跑到方醒的身前停住,有些腼腆的拱手道:“小子方睦,见过长者。” 方醒面色一黑,随即默然。 两人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好奇着,并想去探索一番。 方睦觉得方醒很亲切,比自家经常黑脸的老爹都亲切。 方醒觉得自己怕是误会了什么。 这家人看着…… 洗的发白的衣服,身上看不到大户人家的饰品,简单的就像是…… 破落户! 方醒觉得事情并不一定像是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 当初他醒来之后就问过亲戚的事儿,还幻想着会不会有一波什么极品亲戚。 可方杰伦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双方都不来往了。 既然不来往,那必然是看到方家倒霉,就躲了吧。 只是后来方家在他的努力下又发达了,红了,红得发紫! 可依旧看不到那些亲戚来,他也心淡了,想着这等亲戚有等于无,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这才搁置到了现在。 张辅的提醒是有深意的。 现在的他越发的位高权重了,要是有心人在他的亲戚身上动手脚,到时候舆论哗然,身败名裂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这才亲自来寻摸一趟,若是不对劲,他准备临机安置了,不留后患。 这是他对那些亲戚的担忧造成的想法,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那等极品。 方睦有些纠结,他觉得眼前这人看着可亲,可方醒身后的家丁们看着有些厉害,衬托的方醒的身份越发的不简单了。 “您是……” 他试探着问了一下,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说明他家的现状并不好。 方醒看着这张和土豆有许多相似处的脸,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顶,然后笑道:“我想我们可能是亲戚。” …… 当方醒带着家丁,身后跟着一溜马车出现在大宅子的外面时,周围就围拢了不少人。 “是方老鼠家的亲戚?” “可能是吧,不过都好些年没见他家有人走动了,这些人看着不像是本地的,难道是远方亲戚?那可真是阔气哦!” “那些马车……不像是车马行的呢!” “嗯,车马行的人看着有贼气,这些人看着规矩。” “打头那个,哎哎,你们瞅瞅,那人看着有些稳重呢!” “稳重个屁,还比不上我大哥有气势,多半是商人!” “商人哪敢这般招摇?不然被人盯上了,倾家荡产都说不准呢!何况还是方家的亲戚,随便来个小官就敢弄死他。” “那是,要不……去报个信?” “我看成。” “.…” 小刀在人群中听了一耳朵的话,然后见前方大门居然在缓缓打开,急忙就从侧面冲了出去,撞翻不少人,引来骂声一片。 一般有身份的人家,那大门几乎难得开一次,方家的规模看着不小,所以那大门也是…… 方醒就站在正前方,看着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噶!” 大门的门轴处发出了尖利的声音,接着大门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门口面马上传来了一声惊呼。 “爹,门,门要倒了。” “别动!”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一股子什么油料的味道传出来。 大门依旧有异响,然后慢慢的被打开。 一群人站在门口,为首的一个老人眨巴着眼睛看着方醒,然后身体一颤,问道:“是……小醒儿?” 方醒大步过去,躬身道:“小侄方醒,见过大伯。” 老人的嘴唇颤抖着,伸手出去,然后别过脸去,摆手道:“你……当初不是说……” 边上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拱手道:“可是醒弟?我是方卓。” “大哥。” 方醒刚才从方睦的口中已经摸清了这家人的情况,他拱手道:“大伯这是……” 方卓摇头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醒弟进来再说。” 他扶着方鸿中往退后几步,方醒进了大门,几个孩子都躬身叫叔。 方卓家的老大叫做方寅,看着十五六岁了。 老二就是方睦,就是他回家去禀告了祖父和父亲。 老三是个好奇的小女娃。 “我叫珠珠,叔,你要叫我珠珠。” 方醒看到她就想起了家中的无忧,就摸出一块玉佩给她,笑眯眯的道:“好。” 方鸿中见到玉佩不禁一惊,却阻止了想去劝阻方醒的方卓。 一行人往里走,方醒没见到一个仆役丫鬟,一路上的房屋大多都废掉了。 这是个破落户! 方醒再次鉴定了这个想法。 等进了内院后稍微好些,不过也有限。 倒是看到那些瓦片的颜色大多相近时,方醒终于知道前院那些屋子的瓦片去了哪里。 一个女人在内院孤独的相迎,这就是方卓的妻子朱氏。 大家进了正屋,朱氏泡了茶来,茶叶看着也普通。 方醒看到这一家人都在沉默着,就问道:“大伯这些年……为何不去京城看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7章 那些人都记得吗? 方鸿中看着有些古板,可当方醒提到往事时,他依旧是难掩痛苦和自责。 方卓趁机介绍了家里的人,方醒一一给了晚辈见面礼。 马车还在外面,这是方醒临时的主意,他想看看涿州这个地方的官员和豪强如何。 只是他给的礼物有些吓人,方卓尴尬的说道:“醒弟,你这些年究竟是去干了什么?” 他给老大方寅的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和一箱子书。 老二方睦的礼物大抵一样,这都是配好的。 至于珠珠,方醒不但给了玉佩,还给了一盒子珠宝,吓得朱氏压根不敢接。 方鸿中这才从回忆中出来,见状就点点头,苦笑道:“收了吧。” 朱氏这才接过盒子,然后带着珠珠告退。 “去报官!” 等朱氏和珠珠前脚才走,方鸿中就红着眼睛喝道:“去报官,抓了他!抓了他!” 方醒不知所以,就看向了方卓。 “老大去报官!抓了那个畜生!” 方鸿中的身体在颤抖,看着就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愤怒。 “去叫你二叔来,他活络些,去报官!” 方卓起身应了,方醒赶紧叫住他,然后问道:“大哥这是何事?好歹我也有些能力,若是能帮个忙也成啊!” 方鸿中摆摆手,竟然难过的流泪了。 方卓唏嘘道:“当年三叔出事时,父亲和二叔被限制不许离开,就凑了一笔钱请人送去京城,顺便让那人去北平看看你的情况,谁知道那人去了大半年回来,说……” 那时候的京城还在金陵,去一趟需要不少时间。 方醒的心中已经勾勒出了些脉络,但他需要继续观察和调查。 不,不需要调查! “那杨二!那杨二竟然说老三被陛下诛杀,醒儿你被流放,方家已经没人了!他还说已经把钱钞给了你……” 方鸿中捶打着胸口,咚咚有声,脸色潮红。 方卓急忙过去握住他的双手,劝道:“父亲,醒弟好歹看着也还行,也算是历经劫波吧。” 方鸿中鼻息咻咻的道:“那个畜生啊!当初言辞凿凿的说老三被砍头了,人头还被挂着示众……” 方醒皱眉道:“大伯,那人现在干啥营生?” 方鸿中气咻咻的说不话来,方卓想了想道:“当初让他去送信和送钱的时候,他是专门在衙门里跑腿,小吏都算不上,后来……得了青眼,上次我听人说他做了吏目,在涿州算是头面人物。” 方醒心中一松,再无疑虑,就说道:“既然我来了,那此事也无需着急,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先请了二叔来,大家见个面,然后再慢慢的收拾他也不迟。” 方卓愕然,然后见两个儿子都在兴奋,就有些心酸,方家一直没有客人进门的心酸。 没有客人的家庭,孩子会见到陌生人来家就兴奋,然后莫名的殷勤。 方鸿中起身,竟然有些颤颤巍巍的意思,方醒跟着起身,方卓过去扶着他,说道:“父亲,您还是先去歇歇吧。” 方鸿中的面色不大好,几乎是苍白,他冲着方醒笑了笑:“醒儿且安心,这里无碍。” 心情激荡的话,心肺功能不好的人会感到疲惫,并容易出现眩晕之类的感觉。 把方鸿中送走,方卓把两个儿子赶走,然后才是说话的时间。 他端起茶杯,说道:“以前我记得……那时候家里还好,仆役丫鬟都有,我也不懂泡茶做饭,现在…….什么都懂了。” 这话里包含了许多意思,方醒问道:“大哥可否把事情慢慢给我说说?” “.……当年三叔出事,家父和二叔就慌了,只是有令下来,不许咱们出远门,于是就等着……” 当年方鸿渐的案子后来方醒查过,只是殃及池鱼而已。而最后结案时只是让方鸿渐回家吃老米饭,好歹算是平安着陆。 “.…后来家父和二叔就等不得了,只是不得出行,就请了相熟的杨二,给了信件和钱钞,钱钞是想转交给你,好歹能给三叔使唤……” “杨二大半年才回来,说是差点被抓,问了,他说三叔被斩首示众,你……你被流放,不知道地方……有军士在,他没敢问。” 方醒指指外面问道:“后来怎么又衰败了?” 方卓苦笑道:“后来等了几年,官府也就放松了,只是家父胆小,差点准备带着一家老小进山去躲,也就是当流民……后来被小吏和青皮勒索多次,渐渐的就败了。” 他在中间停顿了一下,方醒察觉到了,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 “都记得吗?” 方醒问的很轻松,就像是在问晚饭吃什么。 方卓楞了一下,仔细看着方醒,最后释然道:“记得,杨二当年可是写了条子……” “我说的是那些小吏……” 方醒依旧轻松的态度让方卓有些意外,他尴尬的道:“醒弟你别担心,杨二虽然是吏目,可天日昭昭,如今你回来了,他当年的恶行就无法遮掩……” 方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身份,他开始怀疑,可后来想想就觉得荒谬。 如果这边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如何,就算是他们没脸出面,可方寅和方睦他们总能去搏一把。 可这么些年,什么人他都没见到过。 那么就是一无所知。 方卓起身去了外面,近乎于失礼,却是兴奋。 方醒没动,他端着茶杯,喝着有些苦涩的茶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屋子很老,木梁看着都发乌,不过看那些木头的样子应该不普通,换做是几百年后,估摸着少说能原地补偿五六套房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类似于潮湿的味道,夹杂着木头的本味。 方醒以前去过农村的老屋,差不离就是这股味道了。 他靠在椅背上,有些惬意的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味道。 他甚至在打盹,全身心放松的在打盹,直至被声音吵醒。 “老爷,那个……大老爷叫大太太去找东西换钱钞,然后去买菜买酒。” 方醒睁开眼睛,有些迟缓的道:“告诉他……不,把马车赶进来。” 方醒打个哈欠,有些不舍这种放松的感觉。 辛老七知道他的情况,所有有些后悔了。 他出了正屋,朱氏已经出来了,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亲自去典当东西。 朱氏觉得有些尴尬,方醒出手太过大方,一盒子宝石就让曾经日子不错的她有些发憷。 所以她一咬牙,就把陪嫁的首饰拿了出来,取了一枚金钗,准备拿去典当。 她叫了大儿子方寅陪着,两人一起出了内院。 此时的方家别说是规矩,连温饱都有些问题,所以辛老七才能得以自由行走。 等到了大门处,朱氏看到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有人在卸门槛,就愕然道:“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家丁们卸掉门槛,马车鱼贯而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8章 让人眼红的礼物 门外那些人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无所事事,回家也只能呆坐的家伙。 看到马车进去,这些人都跟了过来,想看看马车上面是什么东西。 马车自然不可能开到后院的,所以直接在前院卸车。 没有主粮,全是肉食和补品。 光腌肉和鲜肉都有十多扇,而且有猪羊牛。 “那是牛吧?” 那么大的模样,瞒不过那些围观的人。 现在吃牛肉不犯法,至少在官方许可的店铺内买的牛肉可以随便吃,你烧烤、炖、炒都行。 可拿牛肉来做腌肉…… “浪费啊!拿来烤,炒也不错啊!” 是的,牛肉做成腌肉的话,会缩许多。 可这是秉承了朱高煦风格的肉干啊! “那是什么?” 有人看到了几个袋子。 精致的袋子,一袋约二十斤左右大小。 卸货的家丁很小心,因为里面都是细细的砂糖,在京城都是高档货。 布料是一捆一捆的被卸下来,按照方家的人口,估摸着得用个几十年,弄不好方卓的孙辈还得继续用。 一坛坛的美酒,家丁们一手拎一坛,就如同那些练臂力的一般,轻松的提了进去。 “醒弟……” 朱氏有些惊讶。 不,是很惊讶,并震惊。 那么多东西,不说值多少钱,就辛老七这帮子孔武有力的家丁们就让人心生疑窦。 这年头家丁可不是谁都能养的,就算是豪商也不敢这般招摇,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方醒一袭青衫,看不出身份。 他的眉间平和,也不见什么矜持。 他甚至还在笑,很简单的笑,就和街坊邻居一般的那种笑。 “大嫂担心什么?” 方醒看看天色,说道:“是个好天气,可见老天都给面子,那还怕什么?” 外面那群人依旧在看热闹,不,是在艳羡,并不时叹息唏嘘。 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后续发酵开来,大抵就是黑白两道都会知道方家来了个阔亲戚。 朱氏觉得方醒既然能挣下这等身家,起码基本的判断力是不会缺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来自于一个小地方。 所以她顾忌着方醒的脸面,就问道:“醒弟是……从哪来的?” “北平。” 方醒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艳羡,他甚至看到几个大汉在交头接耳,然后他就笑了。 很开心! 朱氏一愣,然后试探着问道:“醒弟,家里的庄子可还在?” “在啊!” 方醒诧异的道:“那可是祖产,怎么可能不在。” 朱氏的心中一松,觉得遮在方家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总算是散了。 从方鸿渐出事,到杨二回来报信开始,整个方家就处在漩涡之中。方鸿中的胆子本就不大,他以为方醒也完蛋了,所以一家子战战兢兢的,就等着哪天来一队官差,把一家老小都拿了。 那么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活了吧? 朱氏想去问问,可官府……一直以来对官府的畏惧让她有些茫然,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吏。 门外那些闲汉自觉的分开一条道,小吏从中间‘龙行虎步’的走过来。 他皱眉看着在卸货的家丁,就干咳一声,可没人搭理他。 方醒在笑,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孤独的,除去妻妾之外,当然,后面又多了孩子。 至少在血脉上他是孤独的。 那种孤独感类似于遗世而独立,无亲无故的感觉。 可现在居然多了两个伯父,还有两大家子人。 而且他们还是胆小鬼! 这个发现没有让方醒失望,他反而很开心。 莫名的开心! 不高兴要发泄一番,开心也要发泄一番,所以方醒看到小吏后,就更愉悦了。 小吏走进来,看着那几辆卸掉一半货物的马车,干咳道:“哪来的?” “北平。” 方醒回答道,没有惶恐。 他在等着小吏发飙,想必那会更有趣。 可小吏偏头看着他,眼中有些迷惑之意,然后微微忌惮。 “嗯。” 小吏嗯了一声就出去了,朱氏和赶来的王卓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还算是正直吧……” 方卓的话让方醒有些无语,连朱氏都觉得羞愧。 “夫君,那是怕了,他不知道醒弟的底细,怕了。” 王卓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就紧张起来,说道:“醒弟,白的不行,他们弄不好会叫青皮来试探。” “青皮?” 方醒指指家丁们说道:“有他们在,无碍。” 王卓终究脸皮薄,见那么多的礼物,就催促着朱氏赶紧去做饭。 他自己也讪讪的去帮忙卸货,却被方醒请了回去。 “大哥你回去歇息着,我就看看这些老屋子,想想家父以前在这里的日子。” 这里是方家的老宅子,方鸿渐当年就在这里出生,成长,最终中举做官。 “好,你当年也来过不少次,怕是都忘了吧,好好的看。” 方醒这才想起这一茬来,他点点头,看着那些破旧的房子,竟然有些亲切感。 方卓才走,外面就进来一人,没人阻拦。 方醒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来走亲戚,当休假啊!” 来人是沈石头,他拱手道:“兴和伯,陛下让定国公回京。” “那是好事啊!山东平定,也算是皆大欢喜。” 徐景昌这个倒霉催的,朱勇被禁足,他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沈石头低声道:“北边最近的气氛不大对,那些人都担心陛下继续清理下去……” “我就在北边。” 方醒觉得北边的问题不大,毕竟地广人稀,你要真想弄土地,塞外随便你整。 “北边无事,只是权贵而已。” 沈石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朝中一阵喊打,定国公上了奏章请罪,陛下……” “不会禁足吧?那就过了些。” 老徐家和老朱家是姻亲,铁杆关系,可每一任皇帝都喜欢把徐景昌拎出来敲打一番,折腾一番,然后借此警告勋戚。 徐景昌自然是俯首称臣,可次数多了大家看着也觉得不忍啊! 沈石头苦笑道:“陛下让定国公自己查自家的投献……” 呃! 方醒有些无语了,觉得朱瞻基这一招还是在敲打徐景昌。 他没去寻摸原因,只是纳闷的道:“定国公难道就这么不招皇室待见?” 地主老财的生活 书友‘震惊’读后感 说起仓库这本书,真的是很让人感慨,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从刚刚上架看到现在已经快五百万字了。或许是一直在催更吧,并没有在意自己到底看了多少字。几日前,突生感慨,回首一观,发现爵士不知不觉写了将近五百万字,令人惊讶的同时有点肉痛,我竟然不知不觉在这本书上订阅打赏上花了二百多块(滑稽)。 这本书可以说是我在正版订阅里最意义重大的一本了。我在这书里得到了一种慰藉,而且交到了几个朋友。当然最重要的是在我曾经一段不大顺利的时光里给了我一点小小希望。 好了,闲话等会再说,先来说说书。单从书名上看,小白。点开了看了前几章,不咋地。接着往下看,挺有意思,但还是不咋地。我震惊就算注销账号,卸载客户端也不会看下去的!爵士写得真好,爵士666。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本书的状态就是这样子的。从敷衍了事的十万字和过度的几十万字结束之后,作者笔下的人物得到了一个质变,而作者的文笔也得到了极大的进步。比如说大太监的结局,寥寥数笔,就刻划出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角色。 再比如朱棣的威严,黄严的奸诈,太子的隐忍,太孙的英武以及沉默的猥琐都刻画的入木三分。爵士最成功的地方就是饱满了人物并通过较为普通的叙述让人带入其中。这一点也是寻常人不可及的。用为数不多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去撑起背景并串联故事,这是最容易写崩的一种路数。但是爵士把握地很好。不得不让人赞叹,“爵士的心中装着一个大明” 本书的故事不复杂,但也并非像一般的文那样,外围推土机般开疆拓土,内部简单的构筑几个龙套反派造反。人文色彩是其中的亮点,不管是龙套还是配角,不论他是否在正史里出现。但是只要他出现过,那么你就能多多少少幻想出这人的性格。比如说魏国公,又比如说小刀和方三。看似是简单的正反派对决,或许其实是道统和信仰的不同导致的。这导致了每一遍读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说到此书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作者喜欢在非常严肃的时候穿插笑点。比如说本来很严肃很认真的段落后面接上一句“我曰。”看似破坏气氛,实则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转折点。历史这东西很复杂,无法用几千字来完全铺开一个写实的场景。而如果全篇都是严肃的气氛会让人审美疲劳。而一个个看似逗比的不文明词汇,恰到好处地让读者摆脱了审美疲劳。干得漂亮! 这本书给我们展开了一个较为真实的大明,英武的帝王,神态各异的臣子。以及底层人民的生活。不管是喜欢那类的读者,都能在这书里找到一丝共鸣。或许这就是最成功的地方吧。 至于最让人气愤的地方嘛 第一个就是爵士喜欢在一些深夜更新的时候描述一些美食。明明都很晚了,还要写吃的……(画圈圈) 第二个就是喜欢在深更半夜发单张,刚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显示更新了,结果一看是通告。(再画个圈圈) 至于本书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是……为啥作者一个单身可以把家庭伦理写的这么细腻嘛。 最后的最后爵士!你怎么又断章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49章 恶客临门(为盟主‘子木莫’贺,加更) 徐景昌又倒霉了! 方醒想同情一把,却觉得有些杞人忧天。 不说别的,他家要真是穷了,只需往皇城前一坐,按照徐景昌自己的说法:老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在皇城前那么一坐,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只要朱家不倒台,徐家永远都不愁富贵。 所以每逢大事皇家总是喜欢把徐家拎出来示众,杀鸡儆猴什么的,这就是徐家能永葆富贵的代价。 不过清查自家的投献,这个就有些尴尬了。 整个北方的权贵都在盯着徐景昌吧? 北方反对清理最大的阻力实际上就是权贵,徐景昌又做了一次鸡,估摸着真想和朱瞻基拼了。 这是一箭双雕啊! 既算作对徐景昌的处置,又为以后京城的清理打个前哨。 方醒摇摇头,觉得朱瞻基还是太急切了些。 “早了!” 方醒以为沈石头是朱瞻基派来问建议的,就说道:“回去告诉陛下,此事早了些,再说打草惊蛇也没什么意思,北方毕竟有重兵镇压,怕什么?到时候一起动手就是了。” 说完后他见沈石头还不走,就问道:“你还有事?” 沈石头干笑道:“兴和伯,下官多待两天,有啥事情下官也能帮个忙。” 方醒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突然问道:“这是怕我不回去了?” 沈石头继续干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醒出来时,朝中正在酝酿着一股‘水师归属’的战斗。 战斗还没打响,方醒就请了个假,出来寻亲。 朱瞻基大概是担心他临阵脱逃,然后寻个地方度假去了吧。 “孩子还在北平呢!我哪能久留。” 方醒这句话让沈石头喜笑颜开,“是啊!兴和伯您溺爱孩子那是京城都有名……呃,不,是宠爱。” “宠爱就宠爱,什么溺爱!” 方醒从不忌讳被别人说宠爱孩子,他眯眼看着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吩咐道:“关了大门。” 沈石头说道:“兴和伯,下官还是回去吃吧……” 方醒仔细看着他,想研究一下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最终觉得是假傻,就说道:“回头让陛下结算你的伙食费。” 进了后院,方鸿中已经出来了,看着气色不错。 “醒儿别怕那些,只要没了案子的名头,咱们谁都不怕。” 方醒笑道:“是不怕。” 方鸿中以为他是在附和,就正色道:“咱们方家好歹是涿州的读书人家,从你曾祖那一辈开始就有人中举了,所以出门别人问你的来历,你千万记住了,咱们是涿州方家,两代出进士,三代出举人的那一家。” “大哥这一辈呢?” 方醒问道,然后后悔。 方鸿中唏嘘道:“当初你大哥是秀才,那事出来之后,我就叫停了他们去应试,老二现在还不时的埋怨我,说当年好歹去撞撞……” “二叔公。” “祖父,二叔公来了。” 外面传来了方睦的声音,接着珠珠就跑了进来,欢喜的说道:“祖父,二叔公给了珠珠糖。” 她伸开小手,手心中有一块饴糖。 “祖父你吃。” 她把饴糖递过去,方鸿中窝心之余,就推拒道:“珠珠自己吃,祖父牙不好,可不敢吃糖。” 珠珠拿着饴糖看向方醒,有些怯怯的,却又带着好奇。 “叔。” “叔不吃。” 方醒笑着起身,然后外面进来一个高瘦男子。 “大哥……你是……” 男子皱眉看着方醒,渐渐的眉心松开,笑道:“你是小醒儿?” 强大的基因让方醒的长相一眼就被这人认出来了。 方醒微笑躬身:“见过二伯。” 这人正是方醒的二伯方鸿伟。 方鸿伟的眉心跳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方醒,唏嘘道:“你当年机灵,号称神童,如今看来却是愚了,不过能挣钱也好,等下一代就让他们读书,你就丢了这些,安心教导他们就是了。” 这人一见面不说寒暄,就直接给方醒出了后半生的主意,看着很熟络。 “你爹当年也是天才,只是傲气了些,最后就坏在了这个傲气上!” 方醒赶紧点头表示同意,他也想知道方鸿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方鸿伟坐下后,笑眯眯的把珠珠抱起来放在膝上,然后说道:“老三当年傲气,不肯去找靠山,自己慢慢的磨,也算是运气好弄了个主事,只是没有靠山,别人一动,马上就站不稳了……” 方鸿中摇摇头,示意他别说当年的伤心事,可方鸿伟仿佛没看到,继续说道:“他心高气傲,没了官职在身……那性子自然难熬,只是那杨二可恨,若早知道老三无事,家里怎么也能去开导一番。” 这是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提及那个杨二,方鸿伟依旧是咬牙切齿的。 小刀已经出去了,方醒听着方鸿伟说着以前的事,渐渐的开始透露了些东西。 “小侄的日子还行,只是想告诉二位伯父,方家的事早就了结了,并无后患。” 方醒需要斟酌,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两位伯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被外人插手的迹象。 三人在交谈,珠珠觉得无趣,就下来往外跑。 她一会儿趴在门外朝里面做鬼脸,一会儿在外面自己跑起来,笑声不断传进来,让方鸿中有些感慨。 “委屈了这些孩子们喽!” 方醒的心中一动,却知道这是方鸿渐给这两个家庭带来的灾难。 所谓的大案,自然要担心是否会连带三族,地方官接到吩咐后也会看住这些人,所以他们就成了过街老鼠。 只是…… 方醒突然有些痛恨现在的户籍政策,没有路引你就别想出远门,消息闭塞的…… “好香呀!娘做好吃的啦!” 外面传来了珠珠欢喜的喊声,方醒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慢慢的体会着涿州方家的气息。 “.…可惜老三了,还有醒儿,否则他至少得是个一甲吧……” 两个老人在唏嘘着,去没有半点埋怨当年被连累的意思。 方醒微笑着,他觉得自己挺喜欢这种气氛。 前世他有神经衰弱,别说是念叨,稍微繁琐点的事,动静大点的声音就能让他爆炸。 可现在他只是含笑听着这些,甚至还有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两个老人也渐渐的笑了起来,笑吟吟的。 “还钱!” “方老鼠,还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0章 诱导,吓人(感谢“第一百个盟主”的两个盟主打赏) “方老鼠,还钱来!” 外面有人在喊,而且仿佛知道他们在内院,就在后门外面叫喊。 十多个人的声音一起聚拢,那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方鸿中一拍桌子,起身道:“胡言乱语,方家虽然没落了,可借钱却是不肯的,老大,老大!” 方卓急匆匆的进来,方醒没注意他,只是看着趴在门外,眼中全是胆怯的珠珠。 孩子的害怕最为彻底,那眼中的怯意让方醒收了笑容,突然一股暴戾在胸中迅速生成。 差不多的年龄,无忧整日无忧无虑,快乐的就像是一只小鸟。 而珠珠却…… 她的快乐就是家里来了客人,客人还给了礼物。 很简单,却难得一遇。 这是北平方家带给他们的灾难,方醒却许久都没有过问,甚至还猜疑了一番…… “父亲,二叔,咱们家绝对没有在外面借贷!” 方卓觉得有些难堪,门外方寅来了,他带走了眼巴巴的看着方醒的珠珠。 方醒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的他,大抵和珠珠的想法差不多,见到家里有客人,总觉得他们是来帮自家的,受了欺负就喜欢大声的说。 可珠珠却没说。 方鸿伟狐疑的道:“会不会是那些人见到醒儿来了不少东西,就叫了青皮来勒索?” 这话一语中的,可方醒却在想着更多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那些在背地里想坑自己的亲戚一把的人的把戏? 不过此刻他觉得无需在意这个了。 方醒起身道:“二位伯父不必担心,小侄带了家丁去看看。” …… 等到了后面时,除去方醒和家丁,方鸿中一家的男丁都来了,加上方鸿伟,倒也气势汹汹。 “嘭嘭嘭!” 后门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全靠着一根大木栓在挡着。 “要掉了!” 方睦喊了一声,结果后门果真就轰然一下垮了。 十多个男子站在外面大笑着。 “你们居然把他家的大门给砸了,哈哈哈哈!” 有人指着站在前方的方家一群人笑道:“人出来了,赔钱!赶紧赔别人大门的钱。” 嬉笑一阵后,这些大汉就指着方鸿中说道:“方老鼠,你家欠的钱到时日了,该还了!” 方鸿中气得浑身发颤,期期艾艾的道:“老夫……老夫家何时……何时欠了你等的钱……” “字据呢?” 方鸿伟问道,方卓也说道:“敲诈勒索,还砸坏了我家后门,这事咱们到官府说去。” 方鸿中古板,方鸿伟活络,方卓也不迂腐。 那么…… 方醒皱眉看着这些大汉,问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些大汉和后面围观的都是一怔,觉得方家这个客人居然大胆如斯,当真了得。 当先的大汉狞笑道:“老子们还用得着人指使吗?看你就像是卖屁yan的,来,让大爷我爽爽……” 方醒这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诱导! 沈石头苦笑着,看那些大汉几乎就是看死人一般。 方醒可以直接动手,却忍了忍,然后出言问话,这些都是在激怒这些大汉。 然后他想干什么? 拿住他们,仔细审讯,要把方家这些年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吗? 他在猜测着,看到方醒微微一笑,轻飘飘的说道:“动手。” 辛老七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大汉看到只有几个家丁,就侧身喊道:“兄弟们,打断他们的腿!” 打断这些帮闲的腿,方家的亲戚难道还敢不服软? 至于去报官,那真是笑话啊笑话。 男子喊完,才刚侧脸回来,一个拳头就冲了过来。 辛老七收拳了,他担心自己这一拳会把对方的下巴打碎。 男子大喜,反手一拳,准备好好的摆弄辛老七这个傻子。 辛老七单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往下面一折。 咔嚓! “啊……” 惨叫声中,辛老七丢下了男子,冲进了后面的人群中,拳打脚踢,所向披靡。 后面赶来的家丁只能收尾,控制住那些被他干翻的大汉。 方鸿中的眼皮子在狂跳着,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 “醒儿,醒儿,醒儿…” 方醒回身,方鸿中颤声道:“醒儿,快叫……快叫他们住手!” 方醒微笑道:“大伯放心,无碍的。” 方鸿中怒道:“这些都是青皮,和衙门里的人有勾结,你……你赶紧走!快走!” “大哥……” 方鸿伟看到方醒依旧从容,心中就有些嘀咕,他扶住方鸿中,问道:“醒儿,你…在官府认识人?”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方醒看到方鸿中几乎要垮了,就笑道:“小侄的身份……二位伯父,小侄倒是在朝中谋了个职位。” 他盯住了方鸿伟,瞬息之间,才转移视线。 意外和惊喜。 有这两样就够了。 方醒自信大多人无法在自己的面前演戏,所以他回身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多个大汉,以及那些旁观者,说道:“敲诈勒索,还打砸,还动手伤人,涿州官府何在?” “在这里!” 刚才辛老七下手太猛,旁观者早就被吓的躲到了边上,此时听方醒要见官,都在窃笑着,一起看着侧面站着的那几个小吏。 那几个小吏,不,只有一个小吏,其他的都是衙役之内的帮闲。 方醒想起了那个杨二,就微笑道:“为何纵容青皮来敲诈勒索?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石头愁眉苦脸的看着方醒在忽悠,在诱导。 刚才的惨叫实在是太吓人了,朱氏带着三个孩子也到了这里,见状也是瞬息石化。 “叔!” 方寅和方睦都有些心慌,他们知道自家最怕的就是官府中人。 只有珠珠欢喜,她拍手喊着叔。 方鸿中找到了沈石头,问道:“醒儿……醒儿到底是干啥的?” 沈石头心中纠结,心想他是怕吓坏你们,所以才慢慢的说。 不过想起方醒坑人的手法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一点儿遮掩都没有,沈石头就挑眉道:“您二位的这位侄子可不得了啊!当朝……兴和伯。” 嗝儿一声之后,方鸿中就往后倒去。 方卓也在发呆,但条件反射之下还是扶住了自家老爹,然后惊道:“爹,爹!” 方鸿伟也是在发呆,却清醒最快,他马上掐了一下方鸿中的人中。 方鸿中悠悠醒转,第一句话居然是“骗子!” 大门外,那个小吏已经走到了方醒的身前,只是在台阶下要仰头才能和方醒交流。 “哪来的?” 盘问根底,然后见风使舵。 所以以后才会有了那个著名的论断,不过这也是一门生存智慧。 方醒微笑道:“北平。” “来涿州做什么?” “探亲。” 小吏突然把脸一板,问道:“京城哪的?路引呢?” 方醒老老实实地道:“京城郊外的。” 小吏的眼色陡然凌厉,他退后几步,喝道:“拿下这些贼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1章 扬眉吐气 几个衙役帮闲拎着棍子就冲了过来,咋呼着要方醒等人跪下。 “别动手啊!” 上钩了! 方醒还说了句别动手,辛老七等人就迎了过去,木棍在他们的面前只能算是烧火棍,不过是几个照面,这些人就鼻青脸肿的跪在方醒的身前。 方醒笑眯眯的道:“你们看看,看看,我说了别动手,你们看看,这下可就麻烦了吧。” 旁观者们都惊呆了,随即有人喊道:“他们肯定是官,不然不敢动手!”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否则方醒一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而这个道理在家丁们动手之后,那个小吏就懂了,所以他现在只是在期待着这帮子人压不住他们知州。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说对了有赏,说错了……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 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在想着后面究竟是谁。 你想迂回来弄我方醒吗? 呵呵! 张辅的提醒就是这个意思,暗示有人从方家的亲戚身上下手,准备给他好看。 小吏抬头,谄笑道:“大人,没有人指使,是有人去衙门说了,上官让小的来看看……” “真的?” 方醒问道。 小吏点头如捣蒜,方醒笑眯眯的道:“若是没人指使,你怎敢不问情由就下手?” 小吏愕然,方醒指着那些被捆住的青皮说道:“你肯定认识他们,那么这些人是什么秉性你一定很清楚,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也了如指掌,可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偏向他们?” 小吏愕然,看着方醒呐呐的道:“大人,这都是……” 噗! 方醒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然后狰狞着喝道:“你特么的居然敢骗我?就凭着一个北平郊外的话你就敢动手?” 小吏才将爬起来,方醒冲过去一巴掌,再次扇倒了他。 小吏惨叫一声,然后被方醒抓住头发拎了起来,他惶然到:“大人,小的……” 方醒反手一巴掌,小吏的嘴飞快的肿成了猪大肠,他眨巴着眼睛,知道自己怕是遇到了硬茬子。 “居然敢来方家找茬,沈石头!” 沈石头冲了过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只求方醒住手,然后他会教涿州州府做人。 方醒指指小吏问道:“这算不算是有罪?” 沈石头苦笑道:“有罪。” 方醒转过头,对小吏说道:“告诉我,谁在中间作祟。” 小吏摇头,神色惨然。 “你想为别人送死吗?” 方醒一拳把小吏打弯了腰,然后放开手,任由他倒在地上。 “这是一个肥差,你能来,那就说明你背后有人,而那人必然是和方家有仇,好吧,十息,你可以试试。” 辛老七走过来,此刻他们全都佩刀。他拔出长刀,沈石头过去低声道:“七哥,这可是私自杀人啊!传出去兴和伯的名声好不了。” 辛老七漠然道:“都欺负到我家老爷的头上来了,你可见过哪个勋戚被这么欺负的?” 沈石头愕然,然后说道:“可他们开始不是不知道吗?” 辛老七反问道:“你以为呢?” 当朝兴和伯的亲人,这身份当真无人知晓? 沈石头知道,知道的人不少,只是方醒一直没见动作,所以大家以为他们之间已经闹翻了。 闹翻的亲戚,许多时候比陌生人还生疏,甚至是可恨。 所以看着呗,别瞎伸手去管闲事,免得好心没好报。 所以方醒今天只要不弄出人命来,知情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是杨大人……” 辛老七的煞气吓住了小吏,他脱口就说出了叫自己来的人。 “杨大人?杨什么?” 方醒鼓励的拍拍小吏的脸颊,小吏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的道:“杨二…….是杨二,他让小的来看看是谁。”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 方醒觉得这个小吏的胆子不小。 小吏吸吸鼻子,咽下一口血水,说道:“杨大人看着有些害怕,所以小的就想着为他……” 方醒微笑道:“你想为他分忧?” 小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在害怕,大伯,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方鸿中就站在方醒的身边,闻言他想了想。 可方鸿伟却早就想通了,他说道:“肯定的,杨二后来又跑了几次京城,北平也去过,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兴和伯啊! 方鸿中和方鸿伟震撼欢喜之余,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触。 这孩子在方鸿渐身死的情况下,居然翻盘了…… 这爵位…… 他们听过了不少兴和伯的传言,只是没想到会是自家的侄子。 方醒方醒,这天下能有几个方醒? 兴和伯啊! 两兄弟面面相觑,眼中的喜悦渐渐的融化开来,然后热泪盈眶。 老方家这是脱离苦海了啊! 而在前面,方醒已经放开了小吏,笑吟吟的道:“那就是误会了。” 误会? 小吏刚想着方醒这是不是色厉内荏了,然后再寻机收拾他。 方醒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起身道:“滚吧。” 这是个羞辱性的动作,小吏却如蒙大赦,爬起来撒腿就跑。 跑到一半时,他回头喝问道:“你们是谁?” 他想着这些人再牛笔也不可能比他们的知州鲁云厉害吧,所以气势很足。 方醒没搭理他,看着地上的青皮说道:“捆在外面,熬到明天就丢出去。” “大人饶命……” 那些在装死的青皮马上就开始讨饶。 这天气晚上能把人冻成狗,要是一夜被丢在外面,少说被冻个半死。 方醒转身道:“大嫂辛苦,我却是觉着饿了。” 朱氏这才想起自己丢下的厨房,急匆匆的牵着不舍的珠珠跑了。 “叔!叔!叔!” 珠珠一路叫嚷着进去了,方醒莞尔道:“小侄家中也有个闺女,比珠珠大些,都是一般的惹人疼爱。” 方鸿伟指指外面问道:“官府那边……” 方醒微笑道:“等鲁云来说话。” 方鸿中的身体抖了一下,方醒扶住他,语带双关的道:“大伯怕什么?知州罢了,这里离京城百多里地,难道他们能一手遮天?” 方鸿中点点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醒儿……” 方醒见他有些惶恐之色,就笑道:“您就该这么叫我,难道您要叫我一声伯爷去不成?那老天爷怕是看不过眼,反手一道雷就把我给收了。” 一阵大笑之后,方家人进去了,辛老七带着人把青皮们绑住,然后挨个捆在一起,最后绑在一棵大树上。 他看看那些眼神闪烁的旁观者,说道:“胆子大的可以试试给他们松绑。” 没人敢接话,辛老七等人进去修门。 “七哥,老爷为啥放了那几个人?” “老爷在钓鱼呢!” “就钓涿州城里的鱼?” 辛老七摇摇头,一个人把一扇沉重的门板提起来,说道:“不止,涿州城里的鱼不值当老爷用这等手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2章 浮世翻滚 杨二已经四十多岁了,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 他对自己的前半生,不,按照这个年头的寿命来说,他对自己已经度过的大半生很得意。 他没读过书,青皮出身,后来在建文年间混进了州府衙门里,就一个打杂的,连个帮闲的都能支使他干活。 等建文帝完蛋了之后,他们的上官跟着倒霉,然后被清洗了一批人滚回家去吃老米饭,于是能说会道的杨二就乘机上位做了小吏。 他爬过,跪过,哀求过,谄媚过,所以奸诈如狐。 “他没否认?” 杨二长得很有威仪,下面的人偶尔拍马屁,会开玩笑说他比知州鲁大人还有威仪。 鼻青脸肿,嘴巴肿的和猪嘴差不多的小吏点头道:“大人,他看着很笃定的样子,只是最后却放了小的回来,肯定是没底气……否则他应当拿了小的来做证据……” 杨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屋里有个火盆,他走过去,坐在边上的矮凳上,伸手烤着火,招呼道:“来,烤烤。” 小吏受宠若惊的过来烤火,然后杨二缓缓的问了今天的经过。 “……方家的人看着有些震惊,都怕了……” “那人什么样?” “普通的模样,看着三十的样子,笑起来有些渗人……” 矮凳突然在地上摩擦了一下,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大人……” 小吏有些慌,就看了一眼。 可杨二依旧是面上带笑,没有什么急切的神色。 “没事,三十左右,朝中那些官员,这个年纪的最多是六七品官就了不得了,所以怕什么?鲁大人在呢!” 小吏想起鲁云对杨二多有重用,就谄媚的笑了笑,结果扯到嘴上的伤口,顿时斯哈斯哈的,那脸都挤做了一团。 “这些钱拿去找了郎中看看,明日…还得辛苦你继续当值。” 小吏推拒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喜滋滋的拿了那半串铜钱回家。 是的,鲁云放了他的假。 虽然被打了一顿,可得了杨二的感激,还有钱可拿,这事儿怎么都不亏啊! 小吏面目惨淡的模样,却喜笑颜开,让州府的那些人不禁好奇,然后就问了他,却没得到答案。 杨二就坐在矮凳上,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 他定定的看着炭火,炸了个火星依旧没眨眼。 “那是谁?” 他在颤抖着,喃喃的看着炭火说道:“三十……三十多吧?那人居然保养的那么好?几辆马车,他这是不怕惊动我,那么……” 杨二的呆滞渐渐变成了灵活,他飞快的开门出去,然后干咳一声,有小吏就过来凑趣。 “大人这是出来散步呢?只是这天冷……” 杨二指指外面道:“最近河间府那边的怨气大,说不准就会传到咱们这边来,叫人在衙门周围搜一搜,看看有没有眼生的,看到了就报过来,我这里会为他们请功。” 杨二的资历老,加上鲁云经常派了私活给他干,所以哪怕他只是吏目,依旧在州府中有话语权。 随即州府衙门外面就多了不少衙役帮闲,他们四处搜寻着。 这个季节寒冷,连叫花子……不,现在叫花子都要被弄起来,然后统一安排移民。 没人! 搜了几遍,那些衙役帮闲们这才遗憾的回去。 “心虚了!” 小刀在远处看着他们这番搜索,然后冷笑一声,也回去了。 …… 晚饭…… 肉很多,甚至连牛肉都有,可见朱氏真的是下了血本。 方醒看着她的头上少了那根金钗,只是笑了笑,然后频频举杯。 席间难免提到他这些年的际遇,方醒只是捡些顺畅的说了,让两个喝的微醺的老人大呼痛快。 饭后方鸿中就发作了,一个劲的要去祠堂拜祖宗,说是要把好消息告诉祖宗们,顺便让方醒也去磕头。 可哪有喝多了去拜祖宗的?于是方卓和方鸿伟就死命的劝着,最后方鸿中折腾累了,就被扶着去卧室休息。 方鸿伟准备回去了,方醒把他送出去。 “家中这些年都怕了,所以不敢惹官府,涿州于你只是小地方,可好歹这里是方家的根,你下手不可太过,免得伤了乡亲们的心……” 故乡看似缥缈,可一旦你接触它后,就会变得真实,那些人,那些山水,仿佛都触手可及。 方醒点点头,方鸿伟欣慰的道:“你如今算是出头了,方家也敢去考试了,不管能考上什么,好歹让书香门第的名头不落。” 方家,书香门第,名头不落…… 方醒侧脸看了看。 方鸿伟的神色很轻松,并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方醒理解了:这两个家庭一直处于压抑和提心吊胆中,突然冒出一个他,还是那个朝中的红人…… 一下从压抑的状态解放出来,难怪方鸿中会喝醉了。 人总是这样,长期的坚强之后,突然那个劲头泄去,然后就什么都不想干;或是长久的压抑爆发,就想报复…… 还好啊! 方醒觉得自家的两位伯父看着就是佛系的,这样以后省事不少。 作为亲戚,而且是至亲,方醒肯定希望方家出些人才,但别惹事,惹事的就不是好亲戚。 出门之后,方醒叫了家丁相送。 方鸿伟知道这是担心被人半道动手,就点点头,然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醒儿……” “二伯有话您就说,小侄这儿能兜底。” 这位二伯活络不死板,方醒觉得以后涿州方家还得要看他和方卓的。 方鸿伟的面色微红,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舒展着。 他抚须道:“这些年被欺负狠了,都是杨二做的孽,你……” 方醒没有去动杨二,所以方鸿伟有些失望,但却没有逼迫和催促。 方醒笑道:“二伯且回去,至于杨二,让他多煎熬一番也是好事,您说是吧?” 方鸿伟仔细的看着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叹道:“老夫自诩有智谋,有城府,可和你比起来却差了老远,罢了罢了,回家睡觉去!” 按理是该方醒去他家拜会,可方醒却是权贵,若是骨头软些的,怕是马上就说明天我带着一家子人过来云云。 这便是矜持,长辈的矜持。 方醒微笑,说这几日就去摆放,然后目送家丁送他远去。 边上有人在窥探,方醒没看到。 “老爷,有人在盯着这边。” 方醒作为得用的重臣,每天都会接收到许多信息,然后他需要一一判断。 先前他算是没空,所以现在消息都纷涌而至。 “州衙外面多人搜索,杨二还没出来。杨二年轻时就是个青皮,能说会道,后来涿州在靖难后被清理了一番,他趁机上位,知州鲁云经常使唤他。” “定国公还在路上,请罪的奏章已经到了京城,说自家失察,下人跋扈……弄了不少田地。” “武勋们上了奏章,提请把船队交由都督府管带,据说郑公公气的不行,要和英国公他们干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3章 面白如纸(为盟主‘卸甲葬弓’贺,加更) “陛下,兴和伯在涿州找到了亲人,只是还动了手,打了当地的青皮和小吏,那些青皮被冻了一夜,都半死被抬了回去……” “涿州知州呢?” 朱瞻基对这种生活很感兴趣,可他家的亲戚非富即贵,和方醒的亲戚地位差距太大了。 是的,朱瞻基早就知道方醒的两位伯父在涿州的状态,只是方醒没动作,他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方醒这个时候去寻亲,张辅的提醒是一回事,朱瞻基的人查到有人在试探方鸿中两兄弟才是关键。 叶落雪说道:“陛下,有人看着有些心虚,不过鲁云还没动静。” “有趣。” 朱瞻基觉得真是好笑的很。 他不相信有心人会不知道方鸿中两兄弟和方醒之间的关系,那还敢观望,这就是恨毒了方醒啊! 不过这只是江山一隅,他这几日更多的在关注着水师的争执。 军方要求那船队划归都督府,大不了加个兵部作为婆婆念紧箍咒。 可正在休养著书的郑和闻讯就忍不得了,挣扎着来了朝中,然后和张辅等人吵了个沸反盈天。 朱瞻基的态度很暧昧,不,是在旁观。 陆地上的威胁在慢慢变小,只余下哈烈和肉迷,而且距离遥远。 那么大明近期的着力点就是船队,壮大船队,让船队出去为大明寻找资源,这才是大家看重船队的原因。 太监……就算是郑和退下来了,可王景弘和洪保等人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们只会听从朱瞻基一人的命令,旁人无法干涉。 这相当于是皇帝的私人武装! 而武勋们现在想接收了这支武装,这个就有趣了。 那些大声疾呼,想毁掉宝船的家伙,何尝真是为国为民? 想让朕成为孤家寡人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吧…… 朱瞻基玩味的想着,然后问道:“婉婉还不肯出门吗?” 叶落雪告退,俞佳说道:“公主近日有些发热,太医院看过了,说是无碍,只是静养。”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天气冷了,不是进了些好木炭吗?母后她们都有了,送些去婉婉那里。” 俞佳应了,亲自叫人拿了板车,装了一车好炭去婉婉那里。 初冬萧瑟,走在宫中,那些太监宫女都是缩头缩脑的,见到俞佳马上把袖着的手放开,然后笑着问好。 这便是权势! 男人一辈子,大抵第一愿望就是征服女人,那是他们的动力来源。 而失去了男人功能的太监们只能去迷恋权势,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事业。 郑和、王景弘这些都是事业有成的代表。 而那些迷恋权势的大多不得好死,比如说前唐的那些太监…… 咦!那些太监好像很牛啊!能决定皇位的走向,那是什么感觉? 俞佳的面色突然潮红,然后他看看左右,冷汗马上打湿背腋。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黄俨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贪慕权势,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走,最终只能铤而走险…… 俞佳觉得自己以后该去看些佛经,以免哪日闯祸。 “公主,陛下身边的俞公公送来了好木炭。” 室内,婉婉正在窗前抄写经文。 不,她应当是默写。 “哦。” 这是哦了一声,婉婉再度低头,手中的毛笔缓缓而动。 青叶皱眉道:“公主,得动动呢!太医院的都说了,您得出去走走。” 婉婉又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窗外。 她的脸蛋有些苍白,神色木然,就像是…… 一段槁木! 青叶心中担忧,就劝道:“公主,皇后都请了您几次,您一次都没去呢,有些失礼了。” 婉婉缓缓侧脸,脸上白的仿佛能看透进去,白纸般的感觉。 她皱眉道:“端端……这几日端端没来吗?” 青叶点头,欢喜的道:“端端公主那边在学习呢,听说都哭了几次,只是皇后那边却不肯再迁就她。” 婉婉疼爱端端,青叶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果然,婉婉抿紧了唇,然后想了想,说道:“去看看。” 青叶欢喜的冲出去喊道:“公主出门。” 宫中除去皇帝太后和皇后三人之外,其他人就别想什么架子,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一群宫女嬷嬷太监的在跟随着,一行人出门。 俞佳见婉婉居然肯出门,就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急忙迎上去说道:“公主,陛下挂念着您呢!” 婉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缓缓错身而过。 这一眼冷冰冰的,让俞佳不禁呆在原地。 等婉婉走远后,他才如梦初醒,讶然道:“公主怎么越发的冷清了?” 一个洒扫的太监抱怨道:“整日不出门,换谁都冷清啊!” 俞佳下意识的点点头道:“是啊!闷也闷坏了……” …… 孙氏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宫中近期多了些谨慎,不管是太后还是谁,看在皇帝宠爱孙氏的份上,也刻意的安静了许多。 婉婉已经很适应,并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周围的人刻意挡着风,所以她在内圈觉得不冷。 她微微抬头,看着周围的萧瑟景致,竟笑了笑。 那面上渐渐多了些血色,眼睛微微眯着,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其中。 一路到了皇后那里,就听到端端嚷道:“母后,无忧就只学识字,还有听书,画画,我干嘛要学那么多?您这是欺负我,我要去告状,我要去找皇祖母告状……” “胡说!你就会拿无忧来做挡箭牌。” “没胡说,骗人是小狗,是小黑。” 小方在婉婉的身边抬起头来,摇摇尾巴,然后就冲了进去。 “小方……母后,婉婉姑姑来了。” 里面一声欢呼之后,就是胡善祥无奈的叹息,然后端端就冲了出来。 “婉婉姑姑。”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孩子的欢喜就是阳光。 婉婉牵着她的手,低声道:“不乖。” 端端摇头道:“婉婉姑姑,无忧真的没学那么多。” “为何?” “无忧说,说是兴和伯说的,说孩子小时候别逼的太紧,该玩就玩痛快了再说,不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学不好。” 婉婉诧异道:“这些话怎么那么整齐?” 端端的眼珠子开始转动看向别处,婉婉不禁就笑道:“可是无忧和你一起背下的吗?” 端端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是我想的,真是我想的,婉婉姑姑,您不信我还有话要说。” 这时胡善祥出来了,含笑道:“外面冷,端端别缠着你姑姑。婉婉快进来吧。” 进了里面,顿时一股热气就让人觉得毛孔都打开了。 “玉米呢大嫂?” 婉婉没看到玉米,就找了找。 “在母后那里。” 胡善祥苦笑道:“母后如今就爱玉米,隔三差五叫人送过去,说是要稀罕一番,就差让玉米在那边睡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4章 谁能执掌水师? 玉米,或是说朱祁钰小朋友已经成了太后的心头肉,有他在,朱瞻基都得靠边站,每日请安问好都成了程序。 于是腾出手来的胡善祥就开始着手女儿的教育问题了。 于是每日坤宁宫中就成了母女俩的战场,闹腾不休。 婉婉一来,端端算是得了解放,马上一溜烟就跑了,说是去太后那里。 胡善祥叫人跟着,然后就和婉婉闲聊。 “你许久都没出来了。” 胡善祥发现婉婉的身上多了些冷清的气息,就关切的道:“多出来走走,特别是冬日里更该动动,不然这人就懒洋洋的,等到了春季也不想动,会胖大一圈。” “你看看你还小呢,以后还得要嫁人,不,是招驸马,还得生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胡善祥的念叨让婉婉有些无奈,只能听着,等听到什么有了孩子要怎么教导,怎么存些私房钱,好给孩子以后花用的时候,她觉得这不是皇后,而是一个农家的妇人。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好笑,就慢慢的听着,觉得很温馨。 “.…上次找的人都不好,母后发火了,你皇兄也气得不行,外面被抓了十多人,五个是宫中出去的内侍,都没好结果。” 胡善祥没注意到婉婉那变得淡漠的神色,继续说道:“母后说先停一停,免得外面的以为咱们家的姑娘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我看就该这样,等以后慢慢的……婉婉?” 她看到了婉婉的冷漠,就有些诧异。 婉婉强笑道:“我没事,大嫂,我先去母后那边看看。” 胡善祥把她送出去,回来就叹息道:“外面人心叵测,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样的,看着温文尔雅,说不定背地里阴险毒辣,这男人啊!哎!” 称月好奇的道:“娘娘,可这是公主呢!他们要是敢骗,陛下肯定饶不了他们。” 怡安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那些男人都盯着公主的宠爱和嫁妆,装也能装一两年,等以后有了孩子,以公主的性子,难道他慢慢的变回去,公主会来告状吗?” 称月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公主大概会自己忍受。” 怡安看了在沉思的胡善祥一眼,说道:“这就是了,如果找的驸马不好,你说说公主会怎么煎熬……” …… 郑和休养了不少时日,依旧是满头斑白,可精神好了不少。 “船队常驻南边,如何能做到让陛下放心?” 这是都督府,几位武勋都在,只是大家都没了昨日在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反而很是和气。 剑拔弩张只是在朝堂上,而最终拍板的却是皇帝。更让人无奈的是,想掌控船队,就非得要跟郑和这帮子人学习不可。 郑和常年指挥船队,经历的风浪艰险比这些武勋多多了。 所以他的气质从容,甚至把张辅都比了下去。 船队平时都是有人统领,太监监控,要出航时,郑和等人归位,然后统帅船队。 船队到现在为止,几乎就是一个独立单位,外界不得干涉。 张辅承认这个独立,并表示了尊重,然后说道:“此后大明肯定会更多的在海外攻伐巡守,如果都督府和兵部被隔离在外,那么船队就脱离了……郑公公应当知道这么做的危害。” 孟瑛等人都纷纷点头。 大明的水师居然独立了,以后要作战的话,谁来统筹指挥? 都督府对船队一无所知,就算是战时合并指挥权,怎么指挥? 那就成了盲人摸象,不打败仗才见鬼了。 郑和当然知道危害,他说道:“以往大明在海外罕有对手,也没有在海外留地,所以船队只是宣慰、宣威,看好大明的海疆,如今国策有变,咱家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各位可有熟悉出海的?” 张辅第一个摇头,心中有了些想法。 他们不懂航海,那么皇帝是否会趁机撇开武勋,在船队里打造全新的指挥体系…… 朱勇已经出不来了,张辅看看其他人,大家都只是苦笑。 郑和心中冷笑着,然后说道:“洪保此次若是能安然归来,那必然是和王景弘一时瑜亮,甚至还有超出,这等时候……陛下也为难啊!” 皇帝早就看出武勋惶然想寻找贡献点的意图,可他却在玩味着此事。 武勋好不好? 有好有坏,比如说张辅、薛禄、孟瑛这些战功赫赫的老家伙们,朱瞻基真要和朱高炽一般的继位不久就驾崩,临去前也只能把皇室和大明的安危托付给武勋们,然后和文官之间互相平衡,才能确保无虞。 可武勋跋扈怎么办? 还在路上的徐景昌就是工具,被皇帝拎出来杀鸡儆猴的工具。 所以皇室最怕的就是主少国疑,这才让玉米的头上多了光环,让胡善祥的地位一下就稳固了。 这就是大局,连皇帝都只能捏着鼻子忍受的大局。 薛禄咳嗽一阵后,说道:“郑公公,老郑,你说实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郑和摇摇头道:“陛下的想法谁敢去窥探?咱家不敢,要不你们去问问杨荣他们吧。” 问个屁! 杨荣他们最近在焦头烂额。 河间府的事情一直在发酵,皇帝在冷眼旁观着,士绅们在想着还早,只有权贵们知道,那一天不早了。 于是有人开始解除和那些投献农户的契约,然后去官府做一个过场,表示土地又卖回去了。 这是胆小的。 胆大的就开始在关系上做文章,威胁利诱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就想把投献变成买卖。 然后宫中就传出一些话,说是陛下始终是要为百姓做主,若是有人倚强凌弱,那说不得大明每年就要少给些爵禄了。 于是权贵们消停了,却也愤怒了。 所以最近宗人府和杨荣他们都在忙碌着,各地藩王的奏章纷飞,让人焦头烂额。 那些藩王都收了不少投献的土地,甚至还有强夺的,到时候一个清查,按照皇帝不鸟宗亲的作法,谁能躲过? “这事没法干了!” 值房内,金幼孜突然扔了手中的笔,墨汁在空中划了一条线,然后洒落在地上。 杨荣看着那一团墨痕,皱眉道:“什么事?” 金幼孜依旧在生气,“那些藩王奏章不断,就是哭穷!” 杨荣捂额道:“该交给宗人府去处置,怎么到这了?” 金幼孜冷笑道:“宗人府就是个打混的地方,没人愿意担事。” “这些藩王谁敢惹?惹了就是离间宗亲,好在没有第二个汉王,否则哪日被打破头的就是咱们了!” 杨士奇也有些无奈,说道:“陛下不肯放手,终究是要过一道的,不过现在就发作了,这是心虚,不打自招啊!” 杨荣起身道:“拿来,本官进去请见陛下,看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5章 灵魂的枷锁 “叔!” 大清早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树下活动的方醒差点就认为是自家的闺女了。 “珠珠来。” 方醒回身冲着不远处的珠珠招手。 小女娃梳了两个鬏鬏,走的有些慢,这还是有些认生。 方醒活动着手臂,笑眯眯的道:“珠珠饿了吗?” 珠珠皱眉道:“叔,娘在厨房做饭了。” 呃! 看样子这边的方家以前是不吃早饭的啊! 方醒有些内疚,就进屋,再出来时,珠珠还在等着。 这孩子没伴啊! 方醒拿了一颗糖给她,说道:“叔家里有个闺女,和你差不多大,珠珠想不想去玩耍?” 珠珠接过糖没吃,想了想,嗯了半天没回答。 方醒笑着摸摸她的头顶,然后牵着她去了正屋。 正屋里,方鸿中正在给两个孙子说话,见方醒牵着珠珠进来,就说道:“最近风大,德华昨夜睡得可好?” 方醒笑着说好,然后见方寅和方睦有些拘束,就说道:“大伯且看看,若是愿意,以后他们什么都可以学。” 身为方醒的亲人,除非是划清界限,否则他们将会被自动划归到科学那一边。 方鸿中说道:“你当年也是天才,于科举有专攻,你看看这俩小子如何?” 方醒看看拘束的两个侄子,说道:“本来我是可以安排你们进国子监……”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随即方醒就打断了他们的希望:“可我如今和儒家势如水火,你们进去了也是白费,所以……” “我是儒家的死敌,所以除非咱们之间决裂,否则他们会主动视你们为科学子弟……” 方醒一边说一边在盯着两个孩子,结果没看到什么是绝望,而是,居然是兴奋。 好吧! 方醒对方鸿中苦笑道:“大伯,说来说去,还是小侄一家拖累了您和二伯。”、 方鸿中摇头否认道:“不管怎么说,你是当朝兴和伯,再多的苦,老夫相信你以后会补偿给他们,那就好了。” 他有些遗憾的道:“这世间就是这般的无情,不管你有多少豪情壮志,也得在你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才能去做,老了,以后就看他们的了。” 方醒摇摇头,也不去劝慰,而是问了两个孩子:“你们的祖父这些话,你们用个词说说。” “自古英雄……呃,小侄错了。” 方寅的反应最快,却觉得这句诗亵渎了自己的祖父。 方醒说道:“这诗没错,不许人间见白头,反过来说,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方寅躬身受教。 方醒看向方睦,这个温和的孩子有些羞赧。他说道:“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方醒轻轻抚掌,然后问道:“谁的诗?” “曹操的。” 这年头曹操就是奸臣,谋夺汉室的逆贼,所以方睦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不屑。 方醒莞尔道:“这话却是再没错了,你们还年轻,自然领会不到曹操当年的心境,不过……尽信书不如无书,回头弄些书给你们看看。” 他知道自己一下给的信息太多,方鸿中父子需要商议,就起身说是出去转转。 “你嫂子做了早饭,吃了再去。” 吃了早饭,方醒带着家丁出去转悠,也算是‘他’第一次回老家,出去见识一番。 牵着珠珠从侧门出来,方醒看到外面呼啦啦一下,最起码跑了十余人,就笑道:“这是大清早等着请咱们吃早饭呢?” 墙头上落下了小刀,他吸吸鼻子道:“老爷,不是一家的。” 那些人的胆子那么大? 方醒不满的道:“捉几个问话。” 家丁们马上就去了,只留下辛老七贴身保护方醒。 珠珠好奇的看着外面,仰头问道:“叔,他们是坏人吗?” “是。” 方醒说道:“所以要挨打。” “好!” 两人慢慢的在城中转悠,不时买一些东西。 辛老七自然是苦力,珠珠也渐渐的和方醒熟悉了,变得活泼起来。 “方老鼠!方老鼠!” 这时一队孩子从后面跑上来,边跑边回头冲着珠珠喊着,神色得意。 珠珠马上就收了笑脸,然后默默的看着脚尖。 那些孩子大多七八岁,和他们计较,方醒还做不出来,所以他就蹲在地上,微笑道:“别听他们胡说,以后他们会后悔的。” 会后悔? 珠珠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方醒说道:“没有什么方老鼠,只是和太阳一样。太阳出来之前,天地都是黑的,这就和咱们家以前一样,可现在太阳出来了……” 珠珠仰头,天边的太阳已经在缓缓升起,有些刺眼。 她渐渐的笑了,依赖的对方醒说道:“叔,以前经常有人来呢!以后没人敢砸门了吧?” 方醒一怔,然后严肃的道:“没有了,叔保证以后都没有了。” 他觉得好像周围多了鲜活。 是的,连虚空仿佛都富有层次;街上的人也变成了多色的,而以前他习惯性的觉得该是浅色的。 他看着重新出现在珠珠脸上的笑容,觉得心中多了些什么,很雀跃。 多了生气! 从来到大明之后,他实际上已经在潜意识里排斥了亲戚,总觉得会控制不住,然后发现自己的异常…… 他一直有这个担心! 现在担心消除了,方醒只觉得背上少了什么东西压着,连灵魂都在欢呼着。 他牵着珠珠进了一家杂货铺,然后又买了些小孩子的玩意。 “老爷,是北地权贵的人。” “哦!他们想干什么?” 方醒拿起一个木偶,皱眉问道,然后把木偶递还给掌柜,说道:“有些凶神恶煞,我侄女那么小,晚上作噩梦算谁的?” 掌柜的想反驳一番,抬头就对上了方五的眼睛,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好好好,我这再换一个。” 他去了侧面找人偶,方五低声道:“他们是来看您……是否想从涿州开始弄起,就和河间府一般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呃…… 方醒也有些囧了,心想难道我方某人的信誉就那么不值钱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北方的权贵眼中,在河间府的事发作之后,他方某人的信誉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了。 是的,百姓兴许还相信,可权贵已经从道德层面上看低了他。 “那就……多少人来着?” 方醒觉得十多人就很了不起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声那么坏。 方五犹豫了一下,沉重的道:“老爷,他们说见到了最少三四十人。” 这只是担心方醒要在涿州动手清理田亩,如果是在北平郊外,方醒无法想象会有多少人跟着自己。 辛老七低声道:“老爷,那些人混在其中,不好找,要不……全部拿下!” 方醒冷冷的道:“估摸着最早跑的就是他们,罢了,我便在这里吓吓人!看看以后谁还敢来涿州寻方家的麻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6章 人生如戏,谁在演戏 如果说皇帝是终极大老板的话,那么布政使就是小老板,而各级官员是各种老板。 而方醒大抵就属于大老板的范畴,和六部尚书、辅政学士、武勋们一个行列,而且在皇帝的信任上还略胜一筹。 这样排名的话,方醒最倚重的就是帝王的信重。 从朱棣时期开始,方醒就和朱瞻基一起接受了朱棣的各种考验,然后被信重。 朱高炽也信任方醒,驾崩前唯一念叨着的就是在塞外征战的方醒,只想他赶紧回来,然后稳住局势,为朱瞻基保驾护航。 “祖父!爹!娘!” 回到家,珠珠欢喜的冲了进去,一阵显摆买来的东西。 方卓出来,和方醒在院子里溜达着。 “云从龙,风从虎,你来了涿州,该有些纷扰了吧?” 涿州方家倒霉之后,方卓就承担着一家老小的生活,挣钱的难度……方醒看到他手指上的老茧,知道他多半是抄写。 而被方鸿中欢喜的扔出去的织机,就是朱氏为这个家努力的工具。 所以方卓不是书呆子,他知道方醒来这里会带来什么。 方醒有些窘迫的道:“大哥,那些……清理田亩之事,我这边吓到人了,这不一到涿州,不少人就担心涿州会被清理,北边的人来了不少,都在盯着。” 方卓倒吸一口凉气,拍了一把身边的树干,说道:“你这个……醒弟,不是为兄说你,昨晚为兄想了一宿,觉得你这些年就是在…….铤而走险啊!走错一步就是深渊……” 方醒有些诧异,也很欣慰,他笑道:“大哥居然敏锐如此,倒是让我意外了,不,是惊喜。” “我没有出仕的念头,你就别惊喜了。” 方卓坦然道:“三叔出事后,我就决定就顾着养家,早已忘却了那些纷扰,不过倒是要厚颜请你照看……” “这是应该的。” 方醒苦笑道:“大哥,这边是受了我家的连累,于情于理我这边……不说这个,我估摸着涿州官府今日就会来,大哥这里可有什么忌讳的?” 什么狗屁忌讳!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问方卓:大哥,有什么憋屈,到时候直接说,看看谁敢反驳,我收拾他! 方卓认真的道:“醒弟,这些年咱们家被涿州的官吏给欺负惨了,是要出出气才行。” 方醒躬身道:“是小弟来迟了,大哥尽管说话。” 他亏欠了涿州方家许多东西,方鸿中他们这一辈是还不上了,只是看方寅他们罢了。 方卓有些唏嘘的道:“为兄倒是无所谓,可你大伯却对此耿耿于怀多年,每次酒醉都会嚎啕大哭,会念及三叔……昨夜算是清醒的。” 方醒深吸一口气,有些苦涩的道:“大哥,会好的。” …… 午饭后,上午兴奋了许久的珠珠倦了,打着哈欠说陪方醒,可转眼就在朱氏的怀里睡着了。 “这丫头就比无忧小一岁,大嫂,若是舍得,我接她去和无忧玩耍一阵,然后再送回来。” 方醒喜欢闺女,觉得比淘气的儿子好多了。 朱氏看了方鸿中一眼,方鸿中干咳道:“是该去看看,好歹下一辈不能生疏了,不然百年后老夫无颜去见祖宗。” 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和凝聚力超乎了方醒的想象,而对祖宗的‘责任感’同样也是牢不可破。 所以方鸿中作为这一代的族长,很明确的说道:“以后要经常走动,不管贫富,除非是嫌弃,不然就走动,不走动那就不是一家人!” 方醒点头赞同到:“大伯放心,我知道这个道理。” 方鸿中欣慰的道:“好,你大哥这人有些蠢,以后再看吧。” 这是想把下一任族长丢给方醒的意思,方醒却无从拒绝,愧疚感让他只能沉默。 方鸿中面露喜色,觉得方家总算是有了希望。 “老爷,鲁云请见。” 方鸿中一愣,看向方醒。 方卓起身道:“醒弟别动,我去迎一下。” 方醒微笑道:“大哥无需低头。” 方卓笑道:“我知道分寸。” 方鸿中开始整理衣服,甚至还打理了一下头发和胡须。 …… 鲁云是一个看着很正义凛然的人,当然,按照州衙那些小吏的玩笑,吏目杨二比他看着更正气些。 在正屋里见到方醒之后,鲁云一个躬身,用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下官见过兴和伯。” “鲁大人……” 方醒屈指叩击着桌面,淡然道:“这里是方某的家族所在,方某也无知,昨日竟然目睹了青皮和小吏混杂的场面,然后砸了此处的后门……” 鲁云脸上的正义凛然越发的浓厚了,他拱手道:“兴和伯,下官也是才知道此事,那个小吏已经被下官停了差遣,拘在州衙里……” “这些年呢?” 方鸿中突然加入进来,他抬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这些年老夫去报官多少次?” 方鸿中激愤的道:“没人理会!甚至还在变本加厉。老夫安分守己得了什么?被欺压!不敢出门,人称方老鼠!鲁大人……这是为何?” 鲁云瞥了方醒一眼,说道:“那时……此一时彼一时,老大人当能知道下官的难处……” 这话是说:以前没方醒为你们撑腰,本官没工夫去管这个。 这话很现实,却找不到一处可以指摘的地方。 方鸿中愕然,他为人古板,却是被这话给堵住了后续的愤怒。 鲁云正色道:“下官见贵宅多有破旧,正好州府要调集工匠做事,下官做主,把这宅子修一修。” 这人话锋一转,马上就谈及了补偿。 方家的大宅子若是全部翻修的话,耗费的钱粮不少,可州府却能调集工匠,随便弄个名头,就能免费把这事儿弄好。 关键是鲁云一脸正色,正义凛然,让人觉得这是应该的,可以坦然接受。 这也是一门本事,学好了出去迎奉权贵,那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更关键的是他说这些时,全程都不看方醒一眼,仿佛方醒还在北平城中,他鲁云只是来为方鸿中打抱不平的。 人生如戏啊! 方醒觉得官场就是戏台子,想上台去演戏,你的演技必须足够高。 鲁云不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7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为盟主‘山城浪子’贺,加更) 鲁云的应对很出色,这是他在来之前就想好了的。 方鸿中被他堵住了后续的愤怒,可方醒却一直没说话。 鲁云对自己忽悠的能力深信不疑,可面对着不说话的方醒,他却束手无策。 “.….方家乃是涿州望族,本官这几年多有疏忽,记得府上的大公子是有功名在身?那回头本官就叫人看看,看看州衙中还有什么职位……” 他终于忍不住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放在茶杯边上,好似在取暖。 可室内已经有了一个炭盆,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暖洋洋的。 水汽氤氲间,鲁云就看到了一道冷冰冰的眼神。 请继续你的表演! “兴和伯……下官,下官有错,兴和伯但有吩咐,下官保证照做……” 方醒说话了,“你这是在说本伯结党营私?” “没有!” 鲁云面色苍白的起身,拱手,然后说道:“兴和伯,下官……” “请回吧。” 方醒看到沈石头在外面转悠,就知道京城有消息来了,就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苍蝇般的驱赶着鲁云。 方鸿中虽然年长许多,可鲁云这个级别的官员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所以被轻易堵住。 他看到方醒只是几句话,就让鲁云举止失措后,心中不禁叹息,只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他知道这是官场,所以目视王卓,示意他学着点。 “兴和伯……” 可就在他看方卓的时候,鲁云却突然一揖到地,吓了边上的王卓一跳。 一揖到地,几乎是晚辈对长辈。官场上对上官的话,这就是谄媚。 可鲁云却不是谄媚,他的面色白的吓人,起身后诚恳的道:“兴和伯,下官多有冒犯方家……” 他看看方卓,说道:“世兄家中有两个公子,听闻聪慧非常,想来举业一途自当顺遂……” 这是加码,担保方寅他们在涿州的应试中畅通无阻。 沈石头就在外面,听到这话不禁就乐了。 方醒是科学创始人,你让他的子侄去科举,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且方醒真要让方寅他们上进,也不会选择在涿州,直接弄个‘考试移民’多省事,而且后患还少。 方卓拱手道:“多谢大人,只是犬子顽劣,在下于举业上对他们并无奢望。” 路被堵死了啊! 他不愿来,可当他猜到方醒的身份之后,他知道今日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所以他来了。 “本伯来此只是探亲,鲁大人公事繁忙,本伯也倦了……” 方醒一直在观察着,突然变脸逐客。 鲁云面色大变,两腿摇摇晃晃的就想跪下,方醒指指他,辛老七从外面进来,一把拎着他就往外走。 王卓起身相送,方醒赞许的点点头。 不管如何,都不要给人以小人得志的感觉。 “他在心虚。” 方醒对方鸿中解释道:“他若是理直气壮,那么今日就不该来,他来了,还放低姿态,这就是心虚了,我不弄他,等他自己乱阵脚。” 方鸿中起身道:“德华你久历朝堂,自然知道如何处置。老夫老了,且带着珠珠上街转转。” 这是想出去扬眉吐气。 方醒没笑,觉得这是憋屈久了之后的自然反应。 知州鲁云来方家拜会,然后面无人色的出来,居然只是王卓迎送…… 涿州城瞬间会被引爆。 然后那些人会去猜测那位‘商人亲戚’的真实身份,有知情者会吐露出去,然后真假混杂,然后…… “看看谁的胆子大!” 方醒安之若素,沈石头只觉得五雷轰顶。 “兴和伯,您这不会真是想再来一次河间府吧?” 涿州就在京城边上,真要来一次河间府般的变动,京城绝对会震动。 那些权贵们肯定会做出反应。 想到这个,沈石头就觉得那些探子都是傻子。 他们还没走! 他们还想观望,想看看方醒是不是在这边搅动风云。 方醒应该是在等待吧? 突然一个念头在沈石头的脑海中闪过。 陛下……会不会在重阳宴后还准备了后手? 比如说慢慢的把战火燃烧到京城…… “谁说的?” 方醒起身出了正屋,然后到处看看,嘀咕着维修要多少钱。 而就在皇宫之中,朱瞻基在看着奏章,俞佳疾步进来。 “陛下,那边没人回来。” 朱瞻基没抬头,随口道:“胆子不小,那就用一批脑袋来让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俞佳心中一颤,才想起从前天叶落雪就不在了…… …… 方鸿中和方鸿伟两兄弟居然是当朝兴和伯的伯父! 这个消息飞快的在城中传播着,在方鸿中牵着孙女在街上游荡时,就已经广为人知了。 珠珠发现遇到的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自己和祖父,有的还带着笑。 不是以往那种讥笑和轻蔑,而是……有些讨好的意思。 小孩子的感官最敏锐,而老人的阅历最丰富。 方鸿中在这些笑容中渐渐的平息了心态,然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回去,珠珠却不肯,于是祖孙俩继续在街上晃荡,偶尔买些小东西。 “杀人啦!” 祖孙俩开始转向,准备从另一边回家。 刚走到一家客栈的外面,里面突然跑出来两人,他们惊呼着,然后分做左右狂奔。 方鸿中一把抱起珠珠就闪到了边上,他惊恐的看着一人从自己的身前跑过,还楞了一下。 他可以用他大半辈子的阅历来发誓,这人看到他时真的是楞了一下,好像很意外。 然后一阵风般的,这人就冲了过去。 珠珠觉得这人好凶,就躲了一下,稍后她听到一声惨嚎,随即就是有东西摔倒的声音。 她从方鸿中的肩头转过脑袋,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不禁欢喜的笑了。 方五单手把男子拎起来,劈手一巴掌把他扇醒,然后狞笑道:“居然敢窥探我家老爷的行踪,你们这是找死!” 方鸿中眨巴着眼睛,他看到那个男子的脸都摔变形了,再被方五抽一巴掌,几乎都成了傻子。 方五看到了他,就强行挤了个微笑。 “打坏人!” 珠珠猛地嚷了一下,然后捂着嘴,竟然不怕。 另一边逃跑的男子也被拎了回来,却是小刀出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8章 蛇鼠之道 方醒带着家丁出来了! 他们在抓人! 州府压根没敢管! 鲁云回到州衙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自己的头号金牌帮闲杨二。 两个正义凛然的男子共处一室,室内仿佛在闪烁着白色的光点。 鲁云神态从容,说话慢条斯理:“.…州衙中的动静要注意,那人就在方家住着,和大佛一般,咱们惹不起,所以……马上叫人,涿州全境盯着,把那些青皮都召集起来……” 上官说话说了半截,那必然是因为后面的是难言之隐,这时候作为下属就要去揣摩,然后把那后半截领悟起来,私下行动起来。 这才是一个好下属,好心腹。 鲁云在涿州深耕七年,这七年里,杨二就是他的心腹和好下属。 杨二今天却没有私下去行动,也不敢。他低眉顺眼的问道:“大人,可是要清理那些不听话的人吗?” 这个不听话的人很有趣! 谁不听话?这个标准随时都能变,而且错了的话,杨二还能第一时间来背锅。 好下属啊! 按照往常的惯例,此时鲁云应该夸赞杨二一番。 可今天鲁云却冷冷的道:“不是。” 同样是按照往常的惯例,如果自己的揣测被鲁云否定后,杨二一定会第一时间表示惶然,并请罪。 杨二拱手道:“大人,危急时刻,请大人明示,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没有表示惶恐,而鲁云也没什么意外,他淡然道:“涿州的士绅也有贪鄙之辈,收取投献从不手软,对着等人,咱们应当……” 就如同以后说相声一般,金牌打手杨二马上就接上了话茬。 “大人,咱们应当主动清理,那些青皮手狠,带着他们一起去,有不听话的,敢反抗的,那就打断几条腿,以儆效尤!” 杨二抬头看了鲁云一眼,见他沉吟,就知道自己揣测到了,他起身,躬身道:“大人,那小的就去传话……” 鲁云点点头,等杨二出去后,他握住茶杯,作势欲扔。 哎! 一声叹息之后,他把茶杯缓缓放下,铁青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些。 他知道自己把方醒得罪惨了,若是他真的一身正气也就罢了,那他还敢到方家大门外去辩驳,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他就是不干净啊! 他在想自己是为何会任由方家被欺压而无动于衷,想着想着的,他觉得不大对。 在那个时候,涿州方家如何,与他一点儿厉害关系都没有。 我并没有动机去干这事啊! 他想啊想,记得好像是谁说这是罪臣之家,最好别掺和,免得哪天被牵连。 朱棣的性子暴烈,这种事还真难说。 于是他就没管了。 等他在邸报里看到了方醒的名字后,方家已经被欺压成了外面说的老鼠。 胆小如鼠! 那时的他已经没了退路,加之文官对方醒的看法很差,所以他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的什么都不管。 可他好歹警告过杨二,别逼人太甚! 他不是蠢货,自然察觉到了杨二是欺压方家的主力,所以他觉得这就是现成的背锅侠。 可在上午去见到了方醒之后,他知道自己高估了方醒的胸襟。 不,是低估了方醒的睚眦必报! 所以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你们不是喜欢清查士绅吗?我先动手,这就是强行和你们成为一伙儿的,如何? 鲁云微微一笑,只觉得自己的智慧真的能闪耀涿州城,一时无两。 “杨二……” 他的眼神多了些怜悯,随即被冷酷代替。 …… 杨二把鲁云的话交代了下去,而且声明此事马上就得办理。 杨二以前为鲁云暗示过大家不少次,所以没人质疑,可这事儿却是骇人听闻,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速度。 至少青皮们没有被召集。 文书在慢慢的弄,等着送到下面去,而杨二已经悄然回到了家中。 他是鲁云面前的红人,所以历来都只有晚回家的。 见他今日早早归家,妻儿就担心他是不是病了。 “大人有交代,让我到下面去看看,大概两三日回来。” 杨二很和气的摸摸儿子的脑袋,然后对妻子说道:“我不在家,你去弄半只羊回来煮汤吃肉,好歹也暖暖身子。” 他的妻子笑着应了,然后给他收拾包袱。 杨二去了厢房里鼓捣一阵,出来后胸口那里有些鼓鼓囊囊的。 他接过包袱,看到妻子头上的银钗有些暗淡,就皱眉道:“上次让你去炸一炸也没去,这几日就去,不行等我回来给你再打一支。” 他的妻子微笑道:“夫君快别操心这个了,赶紧上路吧,免得半道上没地方住宿。” 杨二点点头,然后难得的对儿子和颜悦色,说道:“好生读书。” 随后他和往常一般的带齐东西,妻儿在大门外看着他远去。 …… 此时的涿州城有些混乱,几十个男子开始出逃,他们在城中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有人把脸涂黑,有人换了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人花钱雇佣了牛车马车,有人花钱跟着人一起出城…… “丑态百出!” 方醒就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的窗户边上看着,转过身,方鸿伟和他的儿子方持正有些恼怒的听着一个妇人说话。 “.…爹,大哥,你们不知道他杨威有多欺负人,冷落我也就认了,可他让那个小妾管家,我的日子……” 方大姐指指方醒道:“要不是得知醒弟来了涿州,我连家门都出不了,这消息还是街坊说的,说我方家算是发达了,他们才不敢拦……你们是没看到,我出门时那对狗男女的谄媚模样,气死了!” 这是个脾气火爆的妇人。 不,堂姐! 方大姐见方醒走过来,就爽朗的道:“醒弟,你可千万别去弄他,我如今儿子都十一岁了,只和我亲,我就算是和离也没地方去,就这么过吧,让他养我们母子,到时候看他和那个女人每日惶然,倒也解气。” 方持皱眉道:“大姐,家里又不是说养不起你……” 方大姐看了方持一眼,说道:“多谢大哥,只是我却不喜欢寄人篱下,既然嫁给了他,那就吃他的,用他的,没吃没喝了,那就再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59章 本伯就是来报复的 杨二出了城,一溜烟就往小路跑。 跑到没人的地方后,他换了衣服,然后下马,摸出一把短刃,在陪了自己几年的这匹马的马屁股上拉了一刀。 一声长嘶,受创的马儿也顾不得什么主人,一溜烟就跑了。 杨二拍拍手,然后弄了些东西出来涂抹在脸上。 他回身看了一眼远方的涿州城,冷笑道:“十多年前我能玩弄你方家于股掌之间,今日老子依旧能让你方醒吃瘪!呸!看老子怎么逍遥……呃!” 他回过身,就看到两个男子缓缓走过来,有说有笑的。 他急忙微微低头,心中大悔。 走了就走了,还说什么话,被人听到可就完了。 某些职业带给人的烙印几乎是终生的,而青皮这个职业留给杨二的一个烙印就是私下给自己打气,那怕是自言自语也好。 他低头看着那两人的手脚,脚步从容。 这是一条小径,两边都是田地。此时空荡荡的田间全是枯黄色,让人觉得灰蒙蒙的。 当双方交错时,杨二死死地盯着和自己错身那人的手。 没动! 杨二的心中一松,随即双方错身而过。 他想了想,就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耗尽了他此生的气运!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方五单手就捏住了他的脖颈,笑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些什么,居然以为能逃脱。若是真被你逃走了,我家老爷哪来的名将之称?” 小刀在边上催促道:“五哥快些,咱们还得去看看那人的围剿。” 方五单手把杨二压倒在地上,小刀打个呼哨,远处的田间跑来了三匹马。 杨二绝望的被提上马,然后就看到被自己砍了一刀的马儿又跑回来了,正咴儿咴儿的跟在后面。 马儿的忠诚是许多人难以比拟的,而此时的杨二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居然弃马。 “动手了!” 前方的小刀突然加快了马速,方五也押送着杨二跟了上去。 就在前方,涿州城的外面,一群骑士正在围捕着那些男子。 “正当百姓站好别动,探子跪地不杀!” 叶落雪带着藏锋的人从左右包夹过来,他甚至都没用刀,只是在和那些奔逃的男子错身时轻轻的踢出一脚。 “杀了你!” 一个被堵住的男子猛地回身,然后短刃就往马身上捅去。 这是要把叶落雪弄下马来,然后搏斗。 这是叶落雪今天第一次动刀。 在诸多人的注视下,刀光闪过。 鲜血飙射的老高,人头被冲了一下,然后歪斜着掉在地上。 战马在来回奔驰,那些百姓都呆呆的站着,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 那些探子在奔逃无望后,大多跪地请降,几个呆呆傻傻的也被打翻在地。 “太弱了!” 小刀觉得这些探子和塞外的敌人比起来,一个是大汉,一个是婴儿。 “他们大多是那些人家的家丁,见过血的没几人。” 方五觉得这事儿现在才有趣,等叶落雪那里拿到口供之后,那些权贵想必会大吃一惊吧。 因为担心方醒搞事,所以派家丁去观察一二,这个不算是罪过吧? 那些权贵正是如此想的。 可他们却错估了朱瞻基的脾气! 重阳宴的君臣交锋他一直在记着,然后借着方醒来探亲的机会发作出来。 这是在告诉群臣:朕记仇,非常的记仇! 皇帝记仇是常事,不记仇是傻事。 而且朱瞻基想通过这么一次行动来告诉群臣和士绅们:朕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这决定权是在朕的手中,谁也别想夺去! 杨二看到了这一幕,作为涿州城里的红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在窥探着方醒,可没想到居然会拿人,这说明什么? 他瞬间面如死灰! …… 州衙里,不少官吏都在嘀咕着杨二先前的交代,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在冒险。 到了此时,他们认为这是鲁云为了讨好皇帝和方醒而自发采取的行动。 为了上官的官帽子而冒险,这个怎么看都有些傻啊! 鲁云得知情况后有些恼火,然后叫人去找杨二来。 可杨二一去不复返,而此时传来方醒带人在城中拿人的消息,鲁云什么心思都放下了。 “叫人去帮忙!去帮忙拿下那些探子!” 鲁云的上官面纱瞬间被揭开,歇斯底里的让人不敢相信这位就是往日崖岸高峻的知州大人。 他已经扔了好几个东西,茶杯、镇纸、毛笔…… 那些官吏被他逼着操起各种武器,他训话一番之后,就气势汹汹的往州衙外冲去。 可还没到门口,一群人就进了州衙,为首的却是方醒。 方醒看到这个场景就楞了一下,然后问道:“这是要……谋逆?” 呯呯铛铛的一阵声音后,这些官吏都是扔掉了‘武器’,知道劫难来了。 从方家那位亲戚被曝光就是方醒后,州衙中的人都觉得知州鲁云怕是危险了。可这种清算多半会牵连,手脚不干净的也会被带出来。 等两名家丁押着杨二进来后,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 方醒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吏,对沈石头说道:“这个不关本伯的事,你自己处置,找叶落雪帮忙也行,我就找鲁云。” 沈石头苦着脸道:“兴和伯,这些人该是都查院的人来处置吧?” “那就快马请示陛下,我不管。” 方醒不想插手这等事情,他丢下焦头烂额的沈石头,带着家丁们去了后面。 在看到方醒的那一刻,鲁云起身,然后说道:“下官并未对方家动手,兴和伯,冤有头,债有主……” “我喜欢牵连!”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说道:“当年你坐视方家报官而不顾,这是渎职。” 鲁云心中一喜,低头到:“是,下官渎职。” 方醒沉吟道:“本伯本想直接用贪腐拿下你,名正言顺…….” 鲁云噗通一声就跪了,他现在只求不被流放,可他贪腐的数额却不小,所以没有侥幸。 “伯爷,下官知道涿州那些权贵士绅的龌龊,只求平安度过,下官愿辞职。” 这是绝境下的叫唤,鲁云愿意为此赌一把,赌方醒不会过河拆桥。 “你以为这些消息很难吗?” 方醒突然觉得大明有眼光的官员真的不多,他感慨道:“弄那些士绅权贵,重要的不是证据,而是气势和决心啊!你连这个都不懂,还怎么升官?啊?” 方醒起身走到鲁云的身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鲁云抬头道:“伯爷,下官愿意……” 啪! 方醒反手一巴掌抽过去,然后闪身避开血水。 鲁云趴在地上,右脸渐渐肿起,半边嘴唇也在膨胀着。 “本伯就是来报复的,明白吗?” 方醒走到杨二的身前,微笑道:“杨二,本伯被流放到哪了?说说,说对了本伯饶你一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0章 胆大包天,拿人 叶落雪进了州衙,见到跪了一地的官吏,就冷冷的道:“自己交代,从宽。守口如瓶,从严!” 然后他就把这些人丢给了手下,自己一路到了后面。 “你很有种!” 叶落雪到时,方醒正在‘夸赞’着杨二。 “方家再怎么着也是有些底蕴,知道要熬过去,你以为自己能瞒过一辈子?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落雪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犹豫。他觉得方醒已经把整件事阴谋化了,从他到达涿州时,他就在想着阴谋。 杨二垂首到:“伯爷,小的那时候穷。” “穷?” 方醒冷笑道:“青皮兼州衙的帮闲,你穷什么?而且你还甘愿跑腿,可见你野心勃勃,杨二,告诉本伯,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落雪身体一震,在猜测着方醒来涿州的目的。 他一直在立功,一直在紧靠皇室,一直在不偏不倚,一直在帮扶着当今陛下…… 他从永乐年间一直忍到了宣德年! 什么不知道…… 他究竟知不知道涿州方家的境遇? 如果不知道,那什么都好说。 可要是知道的话…… 这心胸真有山川之险啊! 叶落雪认为方醒的目的就是为了方鸿渐报仇,寻找到当年坑了方鸿渐的那帮子人。 方醒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没避讳的抽了杨二一耳光,说道:“你受我大伯的委托,带着钱钞和信件去了金陵,若是我父亲真的倒霉了,那你藏匿了钱钞,回来说谎也就罢了,可我父亲只是丢了官职,你哪来的狗胆?!” 叶落雪心中一惊,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当年的方鸿渐可没被判刑,审讯结束之后就丢了官,然后被赶回原籍吃老米饭。 方鸿渐的死因最多的可能是因为方醒的科举之路断绝,这对于方鸿渐来说,几乎是无法面对的难堪和悲伤。 他甚至不敢和老家的人联系,就这么郁郁而终。 杨二抬头,正色道:“伯爷,小的能得到什么?” 方醒一怔,随即狞笑道:“你以为自己能在本伯的面前有说条件的余地?来人!” “老爷!” 方五进来了,叶落雪摇摇头,知道这里面怕是会有些陈年旧事的瓜葛。 方鸿渐那时候可是吏部主事,不是阿猫阿狗。 当年他丢官归家,就说明他没犯事,或是犯的事无足轻重。 而杨二当年的举动同样疑点颇多,胆子大的没边了。 方醒就坐在正堂外面,看着家丁们在院子里给杨二用刑。 叶落雪有些疑惑,就问道:“兴和伯,您这边随便弄弄,杨二肯定撑不住……” 方醒惬意的道:“当年家父的事疑点颇多,只是我一直忙碌着,再加上科学一出,我得谨慎些,免得被人说是借机生事,这才忍到了今日。” “此事我和陛下交代过了,你无需多虑,至于杨二……” 方醒笑了笑,白生生的牙齿闪烁着釉光:“这只是开始。” 从朱棣去后他就在调查吏部,只是当年的事历时太久,许多线索都断了,只有些传言。 等他想仔细调查时,朱高炽却不行了,于是他就一路忙碌到了现在,才有时间下来调查。 至于方鸿中等人,他当时压根就没有亲戚这个概念,巴不得所有的亲戚都离的远远的才好,这才让他们被欺压至今。 …… 那个疯子又在涿州搞事了! 斥候不断往来于京城和涿州之间,这是军中的渠道,而涿州那边不可能会有战事…… 稍后就有书信来了,有当地士绅向京城的朋友求援,直说方醒在涿州又开始了到处抓人,知州鲁云被拿下了,州衙多人被扣留,整个涿州几乎都瘫痪了,处于恐怖之中。 京城顿时一惊,各处消息开始串联,宫中的动向被人盯着,就等着皇帝给出一个明确的意思。 胆大包天! 皇宫中传出来四个字,让人找不到来由。 知情人不愿说,不知道的在胡说。 “谁胆大包天?这是说那方醒呢!” “陛下这是……终于对他不满了?可喜可贺啊!” 外界的反应让宫中的皇帝有些无语和愤怒,于是宫中再次传出几个字。 拿人! 这次伴随着的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 马蹄声轰隆,奔赴各方。 很快,京城某几家小权贵被拿下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据说被锦衣卫的人拖死狗般的拖了出来后,还在喊着什么‘不是窥探兴和伯行踪,只是担心家里的田地会被动’之类的话。 大家这才知道了方醒动手和皇帝拿人的缘由。 一群蠢货! 这事瞬间成了笑柄,杨荣午饭后去散步时就听到不少议论。 可他却没有半点笑的意思。 这是皇帝的反击罢了,不管如何,当他觉得自己的威权受到了侵犯时,他就会做出反应。 这就是雄主的雏形! 转过屋角,前面就是杨溥,杨荣的眼神一冷,随即就微笑道:“天气不错。” 今天的天气确实是不错,至少有太阳。 杨溥拱手道:“大人的心情不错。” 杨荣微笑道:“是不错,至少陛下没有铺开的意思。” 杨溥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就转身和他同行。 “方醒先去了涿州,据说是寻亲,那些人胆小,就派人去跟着,只是想看看方醒在弄什么……” 杨溥难掩鄙夷之色,说道:“草木皆兵,那些人不问可知,大多是没脑子的,地位也不高,陛下拿他们祭旗,吓唬是足够了,只是有些人怕是会有些怨言……” 杨荣赞同这个意见,他觉得皇帝太过强硬了些,缺乏手腕。 不过对此他却只能苦笑:“当今陛下乃是文皇帝一手教出来的,已经很克制了。” 杨溥无奈点头,如果是朱棣在,他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那就是雷霆万钧,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两人不算盟友,也不算是朋友,所以交浅言深几句之后,都换了轻松的话题。 “.…陛下好像有意要尚书兼辅政学士…….” “此事不好说,至少只是个想法,动静太大了,陛下也得深思,否则目前的人怎么安置?早着呢!” 脚步声远去,一阵冷风吹过,一朵干枯的小花悄然落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1章 大人,你好狠(为盟主‘带炸药上飞机’贺,加更) 吏部在上次被于谦打了一次脸之后,蹇义就发狠收拾了一次,很是揪出了一批贪腐的、渎职的。 然后吏部上下的风气一紧,近期的效率大增,而且扯皮的事都少了许多。 “是得要多收紧些啊!” 蹇义站在值房外,看着外面井然有序,不禁对于谦的恶感去了些。 他敞开房门散了一些炭火的‘毒气’,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提振一下精神。 正在绵长的呼吸换气时,前方来了一人。 “大人该出来走动一番才是。” 来人是左侍郎辛建,他笑眯眯的拱手道:“大人,那份名册陛下无异议,我吏部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山东官吏被拿下不少,吏部商议了许久,蹇义本人连晚上睡觉都在推敲人选,前日把名册送了进去,大家都还在忐忑着。 对于吏部来说,皇帝接受,那就代表着信任。 而皇帝要是打回来让重做,那几乎就可以准备请罪了。 蹇义心中一松,面上却不显,只是和气的道:“你近日也辛苦了,等事情了了,就歇息几日吧。” 辛建是他的得力助手,自然是要笼络一番。 辛建感激的道:“大人放心,下官却是不累。” “你也渐渐老了,咱们都老了,如何不累?” 看着辛建依旧满头乌发,六十多岁的蹇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老夫垂垂老矣,只是不忍见祖宗成法被人践踏,这才留到如今,可终究不长久啊!以后还得要看你们的。” 辛建年富力强,蹇义最近刻意培养他,就是想让他接班。 两人进去,辛建在后面关上房门。 炭火红彤彤的,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 “你有话要说?” 蹇义何等的老辣,只是看了辛建的神色就看出他有心事,然后他告诫道:“越是这等时候,你就越要淡定,勤勉,但不可冒尖,慢慢来,吏部是大部,需要的是老成持重。” 辛建感激的道:“大人厚爱,下官必定谨记心中,只是……下官……大人,下官当年……” “是谁?” 蹇义有些恼火的问道。 吏部涉及的是官帽,辛建的难言之隐多半就是这等事,如果涉及到买官卖官,蹇义真的会吐血。 你一力看好的接班人,居然是个卖官鬻爵的家伙,那对于一生严谨,晚年更是看重名声的蹇义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辛建缓缓起身,束手而立,说道:“大人,兴和伯的父亲,当年的吏部主事方鸿渐……” 蹇义闭上眼睛,他在回忆着当年自己那个下属的事。 是的,当年的方鸿渐就在蹇义的手下干活。 可没想到的是,当年的老下属的儿子却压了自己一头,这个感觉几乎让人窒息。 他想了许久,想到了方鸿渐当年因为一桩所谓的谋逆案而被拿下。 那个案子…… “本官记得那个案子后来查无实据,方鸿渐是被人举报才被牵连进去,事后只是丢官,本官当时还觉得可惜……难道你……” 蹇义做了多年的吏部尚书,见识过各色官员那些为了升官而丑态百出的手段。 他睁开眼睛,冷漠的盯着辛建。 辛建苦笑道:“大人,当年下官一步走错……” 蹇义冷冷的问道:“是你举报了方鸿渐?” 辛建点头,说道:“下官当时鬼迷心窍,事后懊悔不已,后来就匿名捐了薪俸给养济院……” 这等求同情的手段在蹇义的面前就是顽童的把戏,他冷笑道:“你捐了几年?” 辛建刚张嘴,蹇义就说道:“本官会去查!” 辛建垂首握紧双拳,低声道:“一个月……” “无耻!” 蹇义微微喘息着,他很愤怒,更有看错人的痛苦和不甘。 辛建懊恼的道:“大人,您可还记得当年的方鸿渐上衙后六神无主,下衙后偷偷摸摸的吗?” 蹇义想了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他问道:“于是你就怀疑上他了?” 辛建点点头道:“下官没法去查,也不能去查,于是就写了份东西,叫人交了上去……” 这不算是错误,只是有些不顾同僚之情的嫌疑,可于大义上有加分。 蹇义想起了辛建这些年来的行事,就说道:“你……好自为之!” 这是暂时备案了,只是后续却要看是否会有人引出此事来,到时候蹇义自然会根据情况决定自己的立场。 辛建拱手感谢,然后告退。 出去之后,他看着蓝天,被冷风吹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低下头,知道自己的尚书之梦怕是破灭了。 蹇义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含糊,他不可能会推荐一个德行上有问题的人来接班,而是会推荐…… 他想到了右侍郎郭璡。 不过郭璡没什么名气,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官吏。 这样的人没有威望,如何能掌握好大明的官帽子? 他没有后悔去找蹇义坦白当年的事,因为他更怕方醒的报复。 他自认为当年的事天衣无缝,可就怕方醒较真,非要查个底朝天,然后去找锦衣卫翻当年的记录,那么有人举报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当年他是用左手写的举报书,可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纸张。 他用的纸张乃是老家的纸,内行人能分辨出来。 我当年真蠢啊! 这也是他找蹇义坦白的原因,可蹇义的态度却让他失望了。 方醒是吏部的大敌,我弄他爹,哪怕是以前弄的,可也该扬眉吐气啊! 可蹇义的原则性却让他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了。 人一旦失去了动力,那就会懒惰,并生出万事不想挂心的颓废来。 所以辛建就有些颓废了,公事敷衍一下,然后只是在值房里发呆。 他现在不怕方醒了,可仕途无望却成了他的心病。 直至右侍郎郭璡敲门,他这才端坐着,沉声让进来。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梦想。 这是那些官场战士的座右铭! 门打开,郭璡走进来,见辛建严肃,就笑道:“方才大人叫了我去,说是辛大人你这边身体不适?本官就想着来看看。” 辛建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谷底,只觉得身体发虚,空荡荡的。 这是想让郭璡接手更多事务的意思! 大人,你太狠,太急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2章 辛建,你洗干净屁股了吗?(感谢“月云鬼”成为本书新盟主) 京城被拿了不少人,朱高煦一听就憋不住了,马上就进宫去找朱瞻基的麻烦。 他最近在家里已经要憋疯了,整日操练儿子。 城里无法操练战法,他就带着侍卫和一群儿子去城外操练。 御史一直在盯着他,见状当然会跟着,就想等着看到践踏民田后去弹劾。 可朱高煦带着一群人就在聚宝山卫里操练。 是的,这货现在变聪明了。 聚宝山卫抽调了一个千户所进皇城轮值,地方就有了空余,容纳他一家子操练绰绰有余。 有御史不甘心,觉得朱高煦有谋逆的嫌疑,于是就想潜入进去,结果被巡查的军士抓到,直接拷打问话,让刘观大发雷霆,怒不可遏。 都查院……至少刘观和方醒是盟友了,盟友去查盟友,这不是在窝里斗吗? 刘观已经回来了,皇帝夸赞有加,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这个佞臣! 刘观原本在大家心中的印象就不好,大抵是贪鄙。 等他转到皇帝那边之后,顿时贪鄙就变成了奸猾,人品马上跌无可跌。 都查院要是被皇帝彻底掌控住了,那对于群臣来说还真是个灾难。 到时候皇帝看谁不顺眼,一个暗示下去,自然有御史扑上来撕咬。 所以当朱高煦骂骂咧咧的从宫中出来时,那些御史就当做不知道,没谁想着去上一份弹章。 “拖拖拖!整日就知道精打细算,这那像是皇帝,纯属商贩!” 满天下大概就只有朱高煦敢这么骂皇帝了,他出了皇城,那些守门的军士就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叫骂,只希望这位瘟神早些离开。 “兴和伯回来了!” 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嗓子,朱高煦就骂道:“那个畜生,和皇帝一起骗本王,他在哪?” 有侍卫过去问了,回来说道:“殿下,兴和伯回家了。” 卧槽! 朱高煦脸上的横肉都纠结在了一起,骂道:“这是怕遇到本王吗?走,去他家!” 守门的军士一听就乐了,都喊道:“殿下快去,好歹趁着兴和伯不知道消息抓住他。” 聚宝山卫入城值守,和原先的皇城宿卫们自然有些隔阂,所以能看一下方醒的热闹,这些人自然会极力鼓吹。 而就在此时,一份奏章悄无声息的进了皇城,到了朱瞻基的手中。 他看了奏章,说道:“兴和伯此行倒是有趣,不过却打乱了朕的一些部署。无碍,是好事。” …… “爹!” 方醒归来,张淑慧带着孩子们在内院等候,等看到方醒时,无忧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 结果冲到一半时,她又止步,看着被方醒牵着的女孩,委屈的道:“爹……” 这声爹里包含着委屈,让方醒也是暗自好笑。 而已经提前接到消息的张淑慧等人就迎了过来,稀罕着。 “这是珠珠吧,你们看这小脸圆圆的,看着就可亲啊!” 这是方家的亲戚多年后的第一次上门,所以很是珍重,连莫愁都带着孩子来了。 珠珠在路上就被方醒教过,只是有些羞怯,就低着头叫人。 等一一认识了,张淑慧叫人带珠珠去洗澡换衣服,无忧却没了嫉妒,只是好奇。 “是你妹妹,以后你就得记住了,涿州那边还有亲戚,最亲的。” 方醒牵着她在院子里转圈,说着涿州亲戚家的事。 小孩子总是好奇的,但好奇心却不持久。 等珠珠出来后,无忧就被叫去陪伴,方醒这才有时间去找黄钟。 “居然是他?” 黄钟有些惊讶,唏嘘道:“他在吏部算是有口碑的,以后必定是蹇义的接班人,可这么一下…….伯爷,可确定当年老大人是想续弦吗?” 方醒洗了澡,端着一杯热茶在喝。闻言他说道:“那个杨二…….我不杀他,但他的后半生必定生不如死。他当时交代了,家父当年想找个续弦,然后看中了一个女人,是……私下的,然后两人都有些顾虑,于是神思不属……” 私下的…… 这个算是小丑闻,不过想到方鸿渐当年鳏了许久,此事最多就是被人诟病为不知礼,可却无损他的官职。 “那个逆案最后被查证为虚,家父当年莫名其妙的被卷了进去,莫名其妙的又被放了出来,官职却没了。” 方醒含笑问道:“知道是谁接替了家父吗?” 黄钟的心中有一个猜测,却觉得有些荒谬。 “难道是……辛建?” “很奇怪吗?” 方醒笑了笑,没有一点儿仇视的意思,说道:“官场倾轧,用诬告的手段,这并不算罕见吧?” 他说的轻松,可黄钟却感到冷飕飕的。 诬告是不罕见,可诬告导致方鸿渐郁郁而终,方醒差点一病而去,方家被欺压多年…… 辛建,你洗干净屁股了吗? 黄钟莫名想起了上次方醒说的那话:让他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 “伯爷,蹇义那边如何?若是证据不足,蹇义怕是会硬顶着,到时候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啊!毕竟……多事之秋……” 方醒现在是朱瞻基的第一心腹和重臣,许多事都让他去办。 可他同样是不少人的眼中钉,黄钟敢担保,方醒若是出事了,不说别的地方,就北平城里,估摸着最少得有几百家人在欢呼。 方醒放下茶杯,微笑道:“我为何要去找蹇义?” 黄钟一怔,旋即惊呼道:“伯爷,您准备算作是私仇?” 这个…….如果方醒当真这么打算的话,黄钟觉得辛建还是马上逃命最好。 方醒点点头,说道:“家父被诬告病故,这是杀父之仇,我在理,谁敢拦我?” 想起汉代那些为父报仇都能免罪的事迹,黄钟觉得这种风气不好。 可方醒的眼中又泛起了他熟悉的煞气,他只得苦笑道:“伯爷,此事还得先和陛下通个气吧。” “这是自然。” 方醒说道:“奏章已经进宫了,辛建人品卑劣,陛下不会用他,蹇义之后,当是另外的人接班,而辛建……” “方醒!” 这时外面一声大喊传来,方醒无奈的道:“是汉王来了,他是憋坏了,得找事做。” “殿下来了。” 外面的家丁喊了一声,方醒起身和黄钟一起迎了出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3章 陛下英明 朱高煦见到方醒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照着他的肩头捶去。 按照朱瞻基的手劲,方醒挨上那么一拳,少说半个月左臂就别想动弹,这还得是找到好郎中才行。 “噗!” 方醒没来得及躲开,可侧面来了一只手,抓住了朱高煦的手腕,然后朱高煦反手就一拳。 沉闷的着肉声中,辛老七竟用肩头硬扛了朱高煦的一拳。 朱高煦见到是他,就怒道:“我自然有分寸,挡什么挡?” 辛老七没说话,眼神有些冷。 他可不会管什么汉王赵王的,再敢冲着方醒动手,他就不会客气。 朱高煦没注意他的眼神,皱眉问道:“刚才没收力,肩膀还能动吗?” “能。” 辛老七挥动了一下左臂,丝毫没有问题。 “卸力了?那么快,不错不错。” 朱高煦对辛老七的武力赞不绝口,居然忘记了自己来方家的初衷,最后竟然想和辛老七去切磋一番。 可方醒担心辛老七的肩膀,就主动挑事。 “殿下找我何事?” 然后就是一次狂喷。 “你别怕,我经常过来。” 就在书房的后面,无忧带着有些紧张的珠珠躲在那里,鬼头鬼脑的窥看着前方。 “.…你和皇帝在弄什么鬼?海外海外,再不去就被人给占了!” “早着呢殿下。” “早个屁!老子等不了死了咋办?” “听您说话的中气,您最少还能再活三十年,而您至少能在五年之内出海,举家出海。” “你说的?” “我说的。” “本王还能活三十年?” “肯定,估摸着不止。” “本王带了鼍龙肉干,拿好酒来。” “.…” 前面的咆哮声消失了,无忧看到珠珠有些怕,就拍着胸脯道:“别怕,那是汉王殿下,就是凶,可从不打人。” 天可怜见,那些被朱高煦暴打过的人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小刀就坐在屋顶上,听着两个女娃在嘀咕。 “七哥,真没事?” 辛老七木然的在书房外站着,方五担心,就问了问。 辛老七摇摇头,说道:“我近几年总是觉得能更好些,更快些,只是没找到那个契机,刚才汉王殿下一拳打来,我想到了些什么,身体也突破了,只是却没躲。” 方五傻眼了,问道:“七哥,那你为何没躲?” 辛老七皱着眉,理所当然的道:“我觉得不用躲,就没躲。” 方五无语看天,只觉得和辛老七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七哥,那……要是刀呢?” “刀?” 辛老七猛地一个矮身,仿佛是避开了一把冲着他肩部砍来的长刀。 方五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咽喉。 只需一用力,他就会呼吸断绝,然后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几乎没能做出有效反应就被制住了。 辛老七松开手,然后想了想,说道:“可以矮身躲,并反击。也可以后倒,脚踢,然后反手起身反击……你来,对,拿刀也行……” 外面辛老七有了感悟,正在拿苦不堪言的方五做试验品,里面的朱高煦也在问着海外的事。 “.…洪保,现在我们都在等着洪保。” 稍后酒送来了,方醒却不愿吃鼍龙肉干,只是弄了干果来。 “洪保……”朱高煦皱眉道:“洪保和分封海外有什么关系?” “泰西!” 方醒指指墙壁上的地图说道:“泰西人……你想想法兰克使者的贪婪,泰西有不少国家,他们都想着到海外去寻找财富,若是没打听好他们的底细,远处不能分封。” 朱高煦虽然不算是聪明,可对这些却很敏感,他问道:“泰西人难道还敢对大明有野心?” 方醒摇摇头道:“这谁都不知道,不过法兰克使团给我的印象是野心,以及野性。他们就是丛林中的野兽,大明必须要防备被他们咬一口。” 朱高煦明白了,他脸上的横肉,特别是嘴角的横肉都聚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冷酷。 “那些杂种敢来?” 方醒点点头,认真的道:“只要被他们找到航线,他们就敢来。” 朱高煦看着地图,肉迷的前方是一片空白,或是留白,而泰西很远,肉迷还得过去。 “左边。” 朱高煦指着天方和木骨都束的左边说道:“究竟有多远?那边是通往何处?他们说是通往地狱……” “可能是地狱。” 方醒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神仙居所。” 朱高煦悠然神往的道:“方醒,本王去看看泰西如何?” 方醒一头黑线的道:“殿下,那边……据说很臭。” 朱高煦一听就有了兴趣,没几下就灌晕了方醒,诱导着问了泰西的事。 “.……臭不可闻!都是野兽……” “野兽多了好啊!不缺粮食。” 朱高煦自觉泰西是个丛林,正是自己的发挥之地,就丢下方醒,再次进宫去找朱瞻基,想把封地换到那边去。 朱瞻基当然是忽悠过去,只说泰西那边太危险,去了不一定能回来。 等忽悠走了朱高煦,朱瞻基无奈的道:“汉王叔迫不及待,只想……只有……赵王上了奏章,说是一切由朕做主,两个皇叔,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朕该如何是好?” 封地可不是玩笑,要是弄的民不聊生,以后百姓对海外就会裹足不前,再多的宣传也抵不过一次坏消息的打击。 …… 百姓以为皇帝吃的都是肉,没有米饭或是大饼,菜蔬也不会有,从早到晚吃的都是肉,各种肉。 于是他们认为皇帝肯定是没有什么烦恼。 可皇帝的烦恼比普通人多,更复杂和令人头痛。 “辛建如何?” 俞佳说道:“辛建和蹇大人说了话,然后蹇大人就令右侍郎郭璡接了他的不少事务,吏部已经开始议论了,都说蹇大人觉得辛建不靠谱,还是郭璡好些,可以培养。” “谁泄露的?” 瞬间朱瞻基的脸上就冷若冰霜,杀机丝毫不加隐瞒。 俞佳一个哆嗦,解释道:“陛下,他们说是辛建去找了蹇大人说话,然后才有了这番变故。” 朱瞻基这才释然,他冷冷的道:“兴和伯怎么说?” 俞佳尴尬的道:“兴和伯喝多了,说是陛下英明。”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道:“他不会说朕英明,你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俞佳不敢再隐瞒,就苦着脸道:“兴和伯说……让那家伙放心,不会给他找麻烦,还能让人怕。” “噗!” 朱瞻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俞佳赶紧送上毛巾,然后也不叫人,亲自把地上的茶水给搽干净了。 “真是……” 朱瞻基有些无奈的道:“才回家就喝酒,他不是中午从不喝酒的吗?” 俞佳直起腰说道:“陛下,汉王殿下去了,还拎了些鼍龙肉干。” 朱瞻基又问了一些事,最后面色渐渐冷淡,说道:“人心难测,似忠实奸,朕会看着,看着他们一一现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4章 这世界的恶意 辛建手头上最重要的权利被收走了大半,他的心也被收走了大半,心丧若死。 郭璡却有些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蹇义为何突然冷落了辛建,并剥夺了辛建的不少权利到自己的手中。 他不是不喜欢权柄,可他更怕辛建哪日重新翻身之后的疯狂报复。 别怀疑,当你的上司被处置,而你恰好接手了他的权利,那么你最好祈祷他一辈子无法翻身。否则等他归来后,你最好换一个部门,因为那个阴影永远都会在他的脑海中,他会寻找机会把阴影清除掉。 这个阴影可以理解为对地位的威胁,或是耻辱! 而雪耻的最好办法就是收拾你! 面对郭璡的惶然,辛建只是微笑,一直微笑。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那边会主动去追查当年的事。 …… 这个世界往往会在你最担心的地方给你一下,满满的都是恶意。 沈阳悄然来到了方家庄。 “你不该来。” 天色不早了,方醒看着两个小女娃玩耍,心情愉悦了半天,然后就被沈阳打破了心境。 沈阳没带东西,但方醒相信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所以他抢先说道:“是当年的事吧?是发现了辛建的什么蛛丝马迹?” 沈阳点头,方醒拒绝道:“不必了,辛建的事,不值当你弄这么一趟,这对以后不好。” “兴和伯,下官……” “没什么下官。” 方醒不渝的道:“你是陛下的人,今日你来,这就是出私活,多了不好。” “那辛建……” 方醒伸手再次阻止了他,淡然道:“方某真要弄一个人,难道还需要这些东西吗?” …… 辛建不知道方醒是否发现了不对。从方醒崭露头角开始,他就在担心着。 可时光流逝,十余年过去了,方鸿渐的尸骨早寒,方醒越发的显赫了,辛建就越来越放心。 直至方醒突然去了涿州,突然在涿州抓了杨二,他才重新把那个担忧翻了出来。 杨二他知道,在方醒开始崭露头角之后,他就派人去涿州查过,知道杨二在当年的手脚。 方醒不会无的放矢! 辛建很果断,他马上向蹇义报备,宁可丢掉升官的可能,只求保命。 “保命啊!” 马上要晚饭了,辛建有些尿急,就去了茅厕。 辛建家的茅厕比百姓家的自然要好一些,可夏天那味道依旧能熏人一个跟斗。 所以他只愿意在冬天上茅厕,夏天就是夜壶和马桶。 推开小门,一股子臭味就冲进了鼻子里。 辛建微微皱眉,进去开始解开腰带。 稀稀拉拉的水声回荡在茅厕中,辛建最后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抖一抖,准备收起家伙事。 就在此时,他只觉得身后被人推了一把,然后身体就往前扑倒。 “救命!” 短促的呼叫之后,辛建全身紧绷,然后张开了双臂,居然扑在了两块木板上。 这时候用料扎实、施工实在的好处就出来了。 普通百姓家的茅厕,木板就直接搁在粪坑的前后,人蹲在上面,不注意会有些摇晃。 可辛建家的木板却是一头扎进了墙壁里,这样就算是再晃荡,木板也不会跌落。 辛建就这样架在摇晃的木板上,他的双脚已经掉了下去,就凭着双手架在木板上。 掉进粪坑的恐惧支撑着他爆发出了潜力,他不但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还有余力仰头呼喊着。 “救命啊……” 茅房离大门有些距离,门房正在小炉子上煮着羊杂小火锅,等不及的他不时抿一口有钱人们不屑喝的烈酒,然后叹息一声后,就听到了辛建的呼叫声。 等他把辛建从茅坑里救出来之后,整个辛家都被惊动了。 “夫君,可是惊到了?” 辛建的妻儿围在他的身边,看到他面如死灰,就以为他是被吓住了,想去找郎中。 可辛建只是摇头,就在他的妻儿欢喜的时候,他却看着虚空,喃喃的道:“是他,一定是他!” “夫君,是谁?” 辛建可是吏部左侍郎,大家一致公认的未来的吏部尚书,居然有人敢对他下手,顿时一家人都沸腾了。 辛建摇摇头,面色惨淡的道:“叫人盯着家中,巡查,晚间要巡查!” 家人追问是谁,辛建只是摇头,然后执意让人去巡夜。 可辛家却没有家丁护院,于是仆役和丫鬟都被安排轮值,顿时怨声载道。 当晚辛建辗转难眠,只是在凌晨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做了噩梦。 当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吏部时,发现有人在身后对自己指指点点的。 我虽然失势了,可好歹还是左侍郎吧? 辛建大怒,回身冷眼扫过,在那些人纷纷低头时,却发现他们的目光是在自己的背后。 他进了值房,反手在背上摸了一下,就摸下来一张纸条。 小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严厉的指控,而且在辛建不知不觉中就贴在了他的背上。 如果这人要杀我……我能躲得过吗? 瞬间冷汗爬满了辛建的脊背。 他看看值房的房门,然后身体猛地弹起来,跑到了窗户边。 他打开窗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伸头出去,只是靠在窗户边躲着,紧张的等待着。 他等了许久,窗外也没有跳进一个持刀大汉。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辛建几乎浑身瘫软,他用力的靠在墙壁上,这才维持不倒,然后问道:“谁?” 这声音嘶哑,带着痰音,仿佛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辛建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门外的人大抵也是,所以缓了缓才迟疑出声:“辛大人?” 是郭璡! 辛建只觉得身体发软,他缓缓过去开了门,然后努力挤出严肃的模样问道:“郭大人何事?” 室内因为开了窗户的缘故,光线极好,所以郭璡一下就看到了辛建那苍白的脸色。 “辛大人这是……病了?” 早上辛建顶着一双大眼袋和黑眼圈来上衙,早就被那些八卦党们给分析出了几十种可能性,其中就包括‘肯定是掉茅坑了’。 “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 “那还得要多注意啊!本官认识一个郎中,他有个方子,吃了之后睡的极为香甜,什么都闹不醒……” “那多半是骗子吧?” “不,他就在本官家的巷子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5章 让东厂眷顾的小摊(为盟主‘步飘飘’贺,加更) “殿下起床…” 一个太监站在床边,大声的喊道。 床上的小玉米依旧在呼呼大睡,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对于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吃喝拉撒,外加想睡就睡。 太监无奈,却因为想在小玉米的身边混个位置,所以只得再次积蓄力量,然后准备用更大的声音叫醒他。 “殿下……” “吵什么?” 一个奶娘走进来,熟练的把玉米抱了起来,然后把尿更衣,玉米犹自还在迷迷糊糊的,但竟然没哭。 一路抱到了胡善祥那里,她正在吃早饭,但也仅仅是粥罢了。 入冬之后,胡善祥就斋戒了十余日,如今刚开荤,却不大适应。 “玉米。” 胡善祥放下小碗接过孩子,问道:“昨晚可睡得好吗?” 玉米打个哈欠,大抵是嗅到了母亲的味道,就把眼睛闭了。 胡善祥无奈的道:“这孩子这几日经常磕碰,还贪睡。” 怡安建议道:“娘娘,要不去寺里求个平安符?” 胡善祥怜爱的看着玉米,说道:“兴和伯家的老三据说从小就倒霉,寺庙道馆都没用,最后还是送到了兴和伯的身边带着,果然用煞气就磨好了。” 怡安无奈的道:“娘娘,兴和伯再怎么着也来不了坤宁宫,要不……哪日商议军事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让殿下在边上听听……” “嗯……” 胡善祥看了怡安一眼,说道:“玉米还小……” 怡安请罪道:“是老奴忘了分寸。” 两人静默,室内变得安静起来。 胡善祥在做小衣裳,很认真。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唯恐惊醒了小皇子……坤宁宫中的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直至玉米再次睁开眼睛,然后惊天动地的嚎哭起来,生气才再次降临坤宁宫。 而孙氏那边也很安静,明月已经醒了,却很乖的在躺着。 孙氏靠在宽大的椅子上,面前是燃烧起来没有半点儿烟火气息的银白色木炭。 很温暖,她摸着自己的肚皮,默念着诗词。 要想孩子长大好,肚子里时就得要听听雅乐诗词。 “娘娘,皇后那边……据说殿下这几日经常磕碰。” 王振低眉顺眼的进来禀告道,然后一冷一热,身上就出了毛毛汗。 孙氏皱眉道:“少管闲事!” 王振的腰再弯曲了些,然后请罪告退。 出去之后,一阵冷风吹来,那些刚才腻腻的毛毛汗就成了冰冷的来源。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萧瑟,楞了许久,然后低头掩住失落。 这一胎要再是女娃,孙氏几乎不可能冒头了啊! …… 这个清晨很冷。 “冷不冷?” 安纶在马圈里给战马刷毛。 战马那只前腿好了许多,只是还不能落地。 它享受着安纶的伺候,摇头晃脑的,不时把硕大的脑袋往安纶的怀里钻。 安纶笑着推开它的脑袋,说道:“好生养着,等下次我再来看你。” 他是东厂厂督,自然不能经常在外过夜,偶尔回来也只是为了看看这匹马。 人马分别,安纶出门往东厂去了。 到了街上,还是那个小摊,还是那个女孩在做锅贴。 “去买些来,中午热热也好吃。” 他身边的一个番子就过去了,却是笑的近乎于谄媚。 “姑娘,弄二十个锅贴来,用油纸包好,咱们带着走。” 姑娘叫做英妹,家中贫寒,这才起早摸黑的出来做锅贴。 只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做生意太过艰难,那些青皮欺负就不说了,有些顾客也会出言调戏,甚至有少给钱的。 而上次安纶的随从小马那个还算是客气的,只是调戏了一下,摸了摸小手。 所以番子突然地谄笑又吓到了英妹,她眼泪汪汪的道:“不要钱,不要钱!” 番子的身体一软,几乎要跪下了,他苦着脸道:“英妹,别啊!赶紧笑一笑。” 英妹一怔,含着一泡泪水诧异的问道:“你认识我?” 番子急忙点头,然后拍着胸脯说,此后这条街做生意就她最珍贵,谁敢欺负了她,就是和东厂过不去。 至于东厂的谁,他没说,也不能说。 英妹看了安纶一眼,然后吸吸鼻子,看了看番子的腰间。 许多人都习惯把钱袋挂在腰间,所以番子下意识的拿出钱袋,说道:“多少钱说话,以后谁敢拿你的锅贴少给钱,不给钱,你去东厂招呼一声,就说是英妹,老子们打断他们的腿!” 英妹怯生生的接了铜钱,见番子没后悔,就喜滋滋的开始给锅贴翻身,然后还用茶壶倒了些东西进去,顿时香味扑鼻。 “大哥,这是鸡汤,我还多倒了些呢!” 英妹讨好的道。 一个女孩子出来讨生活,抓到一个大腿那几乎就不会放,也不想放。 她不知道东厂是干啥的,可看到周围那些小摊的主人和顾客都面带惧色,就知道自己怕是抱住了一条金大腿。 番子正色道:“该如何就如何,可不许多放什么东西。” 他哪敢多要什么东西啊!原先安纶的随从小马,现在已经是生死不知,传出去后,大家仔细揣摩了一番,结果还是断手戳眼让大家找到了蛛丝马迹。 等排查了一番,然后有人就悄然说了小马调戏英妹的事。 从此这位英妹就成了东厂的关注对象,大家都恨不得有人去欺负她一把,然后再出来英雄救美…… 呃!英妹算不得美女。 不过权财比美女还要动人心啊! 等锅贴好后,英妹用油纸包了二十个,然后毕恭毕敬的冲着安纶福身。 安纶微微点头,然后上马离去。 这下就坐实了他对这位英妹的眷顾,几个番子顿时就动了小心思,盘算着安纶是不是动了凡心…… 安纶看了英妹一眼,然后回头。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 那个死在闫大建家中的小妹。 痛啊! 安纶用力的捶打了一下胸口,然后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阵,可心口的疼痛却无法消散。 晨风吹拂,脸上刺痛,安纶却毫无知觉。 英妹欢喜的数数铜钱,然后冲着边上的一个小摊说道:“杨大叔,多给了两个铜钱呢!” 隔壁的小摊是卖面条的,那中年男子眼中多了忧色,强笑道:“好,英妹赶紧攒些嫁妆吧。” 那东厂的名声可不好,和妖魔鬼怪差不多,要是以后被牵连进去…… 到了东厂,有人来禀告道:“公公,辛建被人下了黑手。” 安纶坐下,番子把锅贴拿出来,他取了一个慢慢的吃着。 锅贴,特别是鸡汁锅贴,那锅巴是最好吃的,能让人停不住。 他吃了一个锅贴,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慢条斯理的道:“那是漩涡,私人恩怨,陛下都没出声,咱们管他作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6章 书院扩招(被**了啊!最后三天,求月票) 辛建中午叫了外面的菜,结果吃了之后上吐下泻。 郎中来了之后,在菜里扒拉几下,吃了一口,然后笃定的说这是被人下了药。 吏部左侍郎被人下药,这事得通天啊! 可辛建却说大概是弄错了,言辞凿凿,带着焦虑,让大家有些疑惑。 等蹇义出来后,见状只是皱眉,并未安抚或是愤怒,只是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大家都有些悟了。 辛建这是惹到人了啊! 而且这人他惹不起,连蹇义都忌惮。 怪不得蹇义会把许多权利转给了郭璡,看来原因多半是这个。 作死,做大死! 辛建面如死灰,出了吏部的蹇义却是面色灰白。 他站在外面想了许久,长街上不少人见了都拱手问好,他只是微微点头,好似倨傲。 最后他还是转身回去。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去阻拦方醒,除非是走公家的渠道。 可走公家…… 他回到值房后,面色惨白的辛建就来了。 “大人,方醒这是想置下官于死地。” 辛建咬牙切齿的道:“陛下再信重他,可这几乎与当街杀人无异,大人,难道朝中要袖手吗?” 蹇义面无表情的道:“想想慈溪的由来。” 辛建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脸上的肌肤都垮了下来,身上的晦气连蹇义都察觉到了。 …… “叔,慈溪是什么由来啊?” 两个女娃排排坐在方醒的前面,双手托腮,一脸的求知。 方醒干咳一声,说道:“慈溪,这个就要提到前汉的一个人物,叫做董黯,这董黯侍母至孝,可他的老母却被邻居姓王的羞辱打骂,没几月就去了……” 两个女娃顿时就愁眉苦脸的怕了起来,方醒笑了笑,接着说道:“那董黯当时也没去报仇,等姓王的老母死了之后,这才去……咳咳!后来皇帝赦免了他,还让他出来做官,只是董黯却不肯,后来当地就把一条溪水的名字改叫做慈溪。” 两个女娃一脸的震撼,方醒有些后悔自己教了她们这个,就吩咐道:“天气冷了不许多坐,出去玩吧,记得带一条狗。” 无忧和珠珠起身出去,在外面喊了一声,两条大狗就欢喜的冲了过来,然后跟着出去。 小白不知道方醒说这个故事的意思,张淑慧却再清楚不过了,她低声道:“夫君,要不还是直接些吧。” “你不忍心?” 方醒问道,见张淑慧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就说道:“不是说这个,而是说女人的心太软。” 张淑慧这才好受些,说道:“公公的仇怎么着也得报了,妾身只是担心夫君这般做的话,陛下那边会有些芥蒂。” 方醒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放心,若是我真想干掉辛建,这世上没谁能阻拦。况且陛下那边也不会阻拦,所以……多准备些礼物送到涿州去,咱们家这些年带累他们太多了。” 张淑慧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有些难受的道:“是啊!十多年了,涿州那边一直在担惊受怕,妾身……礼物是一回事,夫君,方寅他们怎么办?” 方醒沉吟道:“那几个孩子都被耽误了,不过……要看他们自己的想法,愿意科举出仕,那我会盯着他们的应试之路,谅那些人也不敢动手脚。若是科学……” “他们愿意进书院。” 方醒想起了方寅他们的兴奋,不禁笑道:“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悖逆潮流就是年轻人该干的,等以后碰了一头包才知道厉害。” 张淑慧欢喜的道:“夫君,可他们还有锐气呢!” 是啊! 方醒点点头,然后起身道:“书院该动动了。” 张淑慧见他出门,心中有些忧虑。 书院一直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生存,规模一直维持着原状。 皇帝从来都不畏惧挑战,早就说把书院的规模扩大些,可方醒一直没同意。 方醒一路到了书院,和解缙密议。 “扩张多大?” 解缙的眼珠子里都写满了‘早该如此’这四个字,顺带鄙夷了一番方醒的谨慎。 方醒拿了一张纸,用炭笔勾画了一下,说道:“当初修建的时候教室就有多余的,就目前而言,两倍如何?然后后年再继续扩张。” “你想蚕食?” 解缙有些不满的道:“扩招学生都要用上兵法,你这是怕了?” 方醒摇摇头,说道:“没怕,只是我更想扎实些,骤然扩招太多,老师调配也有问题,管理也会有问题,所以解先生,一次两倍已经不少了,我还担心书院到时会乱套。” “觉得老夫不行了?” 解缙气咻咻的说道:“老夫当年做首辅时你还在撒尿玩泥巴,老夫当年下属多少人?你这是瞧不起老夫?觉着老夫老了,不行了?” 方醒无奈的道:“解先生,咱们书院要口碑,一步到位的话,学生会参差不齐,到时候败坏了名声咋办?” …… 方醒顶着一脸的唾沫进了宫,灰头土脸的模样让朱瞻基也有些好奇。 “解先生觉得应该一次招收千人以上……然后就喷了我一顿。” “书院?” 方醒点头,朱瞻基说道:“你忍了许久,只是为了等待科学的子弟变多吗?” “是,没错。” 方醒解释着自己的规划:“一座高楼,如果说下面那些自学的科学子弟是基础,那么顶楼就是书院,基础不牢,高楼就站不稳,绝对站不稳!” “多少?” 朱瞻基觉得方醒在书院和科学上的谨慎几乎能和最老的老臣相比,而且固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般的呵护着。 “三倍!” 这是解缙喷了他一脸唾沫的成果。 “一百五十人!” 见朱瞻基一脸的嫌弃,方醒不爽的道:“还有金陵书院。” 一年多两百人,这比科举都不少了。 “需要更多的老师。” 朱瞻基点中了要害,方醒赞同道:“而且底下的那些科学子弟越来越多,书院招生的生源也会变多,这就是小河水满。” “校舍是现成的,因为以前学生少,老师们都在过悠闲日子,这下算是一次报复,我很乐意。” 方醒想报复一把解缙,可却担心把老爷子累坏了,于是就把怒火发在了解祯亮的身上。 要扩招,那必然需要提前放出风声,好让有兴趣和有实力的人做好准备。 于是解祯亮被逼着写了好多份招生通告,等他写的手都抽筋之后,才知道方醒早就令学生们在抄写了。 也就是说他被方醒坑了一把。 得意于父债子偿的方醒却不知道那些告示贴出去之后的反应…… 北平城的城门外都被贴上了告示,书院派来的学生站在下面,给那些围过来的人朗读和解释。 “.……明年年初招生,就过完元宵,这次招生一百五十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7章 这是私人恩怨(感谢书友“木子李三金鑫”成为本书新盟主) 如果说清理士绅免税是剪除读书人的优越感和最大的好处,那么科学就是在挖根, “其实都是在挖根。” 消息传遍了北平城,辅政学士们自然知道了。 往日最反对科学的金幼孜木然的道:“读书没了好处,几人读书?以前别无选择,可现在还有科学,奈何?” 杨荣也木然的道:“早晚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杨溥低声说道:“他忍了十余年,直至现在才扩大,他在等什么?” 他看看诸人,眼中有异色闪烁,说道:“为一件事忍耐十余年,这是什么?不管你们怎么看,本官觉得脊背发寒啊!” 杨荣木然,他没有摇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杨士奇的不满溢于言表,说道:“他当初不是说书院招生只要五十人吗?这些年书院出来了几百个学生,都散到了大明各处,犹嫌不足?” 黄淮摇摇头道:“士奇这话过了。” 黄淮展现了担当,金幼孜也不弱。 “这是开始了,终究他忍不住,还是开始了。” 没人回答杨溥的问题,他只得说出了自己的推算:“他是在等都查院成为盟友!” 说完后,他再次看向大家,却看到了古怪。 杨荣起身摇头,然后出去了。 金幼孜解释道:“刘观不干净,这大家都知道,方醒若是想,陛下还会配合,随时都能把刘观拿捏住。” 他没指责,可杨溥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金幼孜可是最坚定的反方醒和反科学的干将,他都觉得方醒不是在等这个,那么必然就不是。 最了解你的人,几乎都是你的对手! 杨溥呐呐的起身,然后出去找到了在外面散步的杨荣。 “此事不易,却不能阻拦,不然道不同就要动手,还要不要脸?可动手的话,谁能比他们强?” 杨荣不知道杨溥对方醒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潜在对手而付出些什么,能告诫一番也只因为他是首辅。 他瞥了杨溥一眼,最后告诫道:“别去想着动那些小心思,和方醒为敌并没有多少好处。” “道!” 杨溥只说了一个字,身上就多了凛然之意。 杨荣叹息着,看着沐浴在寒冬中的皇城,说道:“同不同的都是假话,本官看了许久,却觉得咱们过于故步自封,若是强大,那怕他什么科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看向杨溥,却只看到了木然,就心中一叹,再也不肯说话 “震惊?大震惊还是小震惊?” 皇帝突然开了个玩笑,差点把一个换茶水的太监给吓摔了出去。 俞佳也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几位学士,就杨溥最为激烈。” “六部呢?” 朱瞻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很轻松的问道。 “户部依旧是不动,礼部有不少人在叫骂,甚至有人说要取了兴和伯的项上人头……” 他偷瞥了朱瞻基一眼,见皇帝只是微笑,就继续说道:“兵部张本呵斥了不少人,说道不道的,自家厉害怕别人的什么道?都是一群坐吃等死的废物,然后兵部都消停了。” “刑部和工部叫骂的不多,特别是工部,有人还欢呼,说是要让自家的子侄去报名……” 朱瞻基微微点头。工部专业性比较强,被分配进去的读书人,包括那些进士都得从头学起,否则你压根就没法办事。 所以在那里,科学受到的反对最少,近乎于欢迎。 “吏部……” ……. “方醒,有本事你就弄死本官!” “方鸿渐自己涉案,和本官无关,你仗着权势对本官下手,本官倒要看看百年后的斑斑史册会如何书写!” 马苏的值房从刚才就打开了,可在叫骂的辛建却没进来。 你不进来,那我就出去! 辛建为何选在这里叫骂?不就是想让马苏把这些叫骂传到方醒的耳中吗? 然后方醒大抵会怒火中烧,会直接动手,那样舆论就到了辛建着一边。 至少方醒没有证据! “证据何在?” 辛建盯着神色淡淡的马苏,嘶吼道:“没有证据就敢对本官下黑手,这是什么?这还是大明吗?” 他转过身,仰头,双手伸向空中,狂喊道:“太祖高皇帝,文皇帝,仁皇帝……老天爷,出来看看吧,看看这些新贵是如何的折辱老臣吧!看看他们怎么杀死老臣吧……” 马苏冷冷的看着,周围默默在旁观的吏部官吏们都在看着癫狂的辛建,不少人都面露同情之色。 所以他说话了。 “抱歉辛大人,老师也是老臣。” 马苏在吏部更像是一颗钉子,皇帝扎在吏部的钉子。 这颗钉子不大说话,甚至除去本职工作之外就不管事,所以吏部官吏都疏忽了他。 直至这一刻,这颗平淡的钉子突然闪烁着光芒,尖锐处让人心惊。 方醒从永乐年间就被文皇帝看重,甚至把现在的陛下,当时的皇太孙叫给他教导。 他从永乐年间就立下无数战功,及至仁皇帝时,依旧被重用。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仁皇帝在临去前居然在挂念着他,只问兴和伯为何还没归来。 这样的信重几人能有? 看遍史册,几人能有? 这不是老臣谁是? 你辛建是? 辛建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应承,否则马苏抽他都是白抽。 辛建已经豁出去了,他看着马苏,森然道:“你的老师谋害朝廷官员,吏部官员,你身为吏部的一员,你怎么看?” 周围的官吏都在看着马苏。 方醒下黑手整……不,是想杀了辛建,这事儿唇亡齿寒,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吏部上下无不心中惶惶。 蹇义在里面的院门里,他站在侧面,只露出半边身体,目光复杂的看着从容的马苏。 这就是那人的弟子,入室弟子! 年纪轻轻,居然面对众人而不变色。 蹇义想起自己第一次经历大场面时的紧张和不安,心中微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般坚持着是为了什么。 “辛大人,敢作敢为,当年的锦衣卫……” 马苏冷冷的道:“当年老大人是被诬陷后郁郁而终,老师说了,这是私人恩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8章 揭穿,光棍(最后两天,求月票) 私人恩怨!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话,辛建大抵只会冷笑。 可说这话的是马苏,方醒的入室弟子,几乎是半个儿子的马苏! 那几乎就是方醒亲自在说着这话。 私人恩怨! 谁都知道方某人宽宏大量的名号。 可以往只是恩怨,朝政什么的。 而现在却是杀父之仇! 很狗血,却很现实。 辛建没想到马苏居然知道这事,他嘶声道:“那是无稽之谈!方醒为了谋害本官,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是啊!证据呢? 没有证据你居然敢对朝廷官员下手,这真是大明开国以来最狂妄的勋戚啊! 马苏在各种目光的聚焦下说道:“辛大人,若是这般,可进宫向陛下求助。” 蹇义瞬间忘记了方醒给吏部带来的屈辱,眼中多了异彩。 这是个含蓄而总能在纷扰中抓到问题重点的年轻人,难得啊! 可这个年轻人却是方醒的弟子,这让蹇义只能苦笑。 辛建就像是被封住了嘴般的无话可说。 你要是觉得方醒是在无缘无故的弄你,没来由的弄你,那你进宫向皇帝求助啊! 按照大家的看法,皇帝到目前为止来说,基本上一个明君是跑不了的,那么方醒再如何受宠信,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无数目光聚集在辛建的身上,只要他大喝一声马上进宫,那么吏部这些官吏都准备陪他一起去叩阙。 可辛建却呆呆的看着地面,仿佛那里有千万财富。 他先前对方醒的污蔑不少,所以马苏难得的不饶人,说道:“老师已经抓到了那个杨二,杨二吐实,当年老太爷乃是因为挡住了某些人的路,所以被人诬告,这是实打实的证据,所以,若是有人敢再污蔑老师,下官少不得要和他辩驳出个道道来。” 辛建悚然而惊,想呵斥,但马苏却凛然盯着他,大有今日就把此事闹到御前的意思。 闹到御前的话,按照朱瞻基此前的规矩,辛建逃不过举家流放。 流放他是愿意的,可他和方醒乃是杀父大仇,就算是流放,不把他虐死方醒肯定不肯罢休。 所以他哪敢去御前,只是想给方醒增加些心理压力,顺便捞取些舆论,这才敢破口大骂。 马苏的一番话直接让他的计划破产,吏部官吏们再无耻,可在见过辛建的反应之后,大抵都确认了这人当年诬告了方鸿渐。 想起当年方醒的遭遇,若非清醒过来,大抵就是父子俩都死在了辛建的手中。 残忍狠毒啊! 辛建看到这些眼神,顿时面色灰暗。他想辩驳解释,却一时无从下手。 关键是蹇义一直没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玩,这事儿本官不掺和了! 辛建看着马苏,眼睛眯成了线,说道:“陛下辛苦,每日歇息的功夫都不够,马苏,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等找茬的问题马苏压根就没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道:“辛大人,公道自在人心,想想董黯!” 为母报仇的董黯,慈溪的来由…… 如今虽然不是汉朝,可按照皇帝对兴和伯的信重,和对辛建这种人的鄙夷,只要不死,方醒真的可以随便弄。 可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是死比活好啊! 马苏微微颔首,然后看看左右,转身进了值房。 噗! 关门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那些围观的官吏面面相觑,一个小吏大抵是被辛建折腾过,就说道:“这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此事要见血,咱们可不能当傻子,走了走了!” “回去做事了!” “赶紧回去,今年的考成可还差得远呢!年底要是出不来,都等着收拾吧!” 越是年底,吏部和户部就越忙,所以听到这话,那些官吏都纷纷转身,各自回去。 “大人!” 有人看到了站在里面的蹇义,等辛建循声看去时,却没了踪迹。 死路一条! 那些官吏在心中给辛建预设了结果,然后唏嘘着回去。 蹇义在值房中呆坐了半晌,然后悄然出了吏部。 当方醒得知蹇义来访时,有些不悦的道:“请他进来,不,让黄钟去接一下。” 蹇义不是刘观,若是和刘观翻脸,别说是迎接,方醒只会放狗。 等蹇义来的时候,方醒已经在书房外面等候。那怕是外书房,可也算是不错的待遇。 两人分开坐下,有人奉茶。 蹇义不是来喝茶的,可这一路他心中有些焦躁,所以自顾自的端起茶杯,缓缓的吹着,然后喝了几口。 方醒看着外面,冷风吹进来,他也没叫人关门。 坦荡荡! 蹇义大白天来拜访,而不是来信,这就是坦荡。 “你想如何?” 蹇义放下茶杯问道,神色淡然,眉心处却微蹙。 冷风吹得长袍的下面微微摆动,方醒右脚微动。他看着鞋面,反问道:“蹇大人为谁而来?” 蹇义须发斑白,侧身对方醒说道:“你知道的。” 方醒侧身看着他,说道:“是。” 蹇义严肃的道:“给他一个结果,不管是什么,本官不会干涉。” 方醒摇摇头道:“家父可以说是死于他手,所以他想怎么死,可以自己选择,而不在于方某。” 猫戏老鼠! 方醒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渐渐逼迫辛建,最终让他自己选择最后的道路。 蹇义起身道:“好吧,本官自然会去设法,只是兴和伯,势不可使尽啊!” 方醒起身拱手道:“若非是涉及亡父,方某不会如此。” 杀父之仇,那是不共戴天! 蹇义苦笑拱手告辞。 回到吏部之后,他叫来了辛建。 不过是半日,辛建看着就像是个好勇斗狠的青皮,一脸的无赖模样。 “自己回家安置好家人,然后自己寻个办法。” 辛建瞬间就软了。 失去了蹇义的庇护,他就是风中之烛,而方醒就是风。 …… 辛建死了。 “他居然死了?” 方醒有些失望,还有些怀疑。 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出手,让他不痛快。 是的,他能为那位父亲所做的事,也就是两样。 一是为他报仇。 二是让方家拥有未来! “老爷,那辛建昨夜在自家大门外上吊自尽,他穿着白衣,衣服上写着当年诬告老太爷的事……” “难得!” 方醒没想到辛建居然那么光棍,不,是如此果敢。 蹇义随即派人来说了:辛建承认了当年的事,方鸿渐就彻底洗脱了罪名,那么此事就此了结。 关键的是,吏部反对书院扩招的呼声一下就小了许多。 “老师,蹇大人老了许多。” 马苏回来,很客观的说了吏部现在的情况。 蹇义把不少政事都甩给了郭璡,同时上了请罪奏章,请朱瞻基把辛建的缺口补上。 结果很明显,郭璡得了最大的好处,而蹇义则有些消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69章 涿州招考(感谢幸福的白银大盟,还有许多支持,谢谢!) 时光飞快流逝,当宣德三年来临之际,南北知行书院都开始了招生。 有人恐慌,有人仇恨。 各处都有人来报名,书院甚至还派出了老师和学生到更多的地方去招考。 名额分解下去,现场考试,隔一天出结果。 涿州就有一个招生点。 大清早,方睦就洗漱吃了早饭,然后被方鸿中叫去训话。 方鸿中穿着一身青衫,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涿州被方醒翻了个个,涿州方家的名气一下就起来了。 以前的方老鼠无人敢提,客人多了不少,不是叙旧的,就是媒婆。 方寅早就到了说亲的年龄,只是以前方家倒霉,无人看得上罢了。 如今方寅早就成了涿州城中的第一王老五,连官宦人家都托了媒人来说话。 这个算是正常,可居然有媒人上门给方鸿中这个老鳏夫说亲,顿时羞的他把媒人喝骂了出去。 “好好去考,咱们家就你小,你叔说了,到了北平都要老实的住在书院,每日晨起操练,白天读书,休假时可以和同窗进城,也可以去边上的方家找土豆他们玩耍……” 方睦有些忐忑,方醒给了他不少书,甚至亲自指点过他那些基础知识,也有‘秘籍’,可他依旧忐忑。 如今方家的孩子出门不用担心被打了,可方卓还是亲自把方睦送到了考试的地方。 客栈! 招考点是一家被包下的客栈,伙计掌柜就担任了打杂的角色,倒也秩序井然。 方睦并未得到优待,主持涿州招生的解祯亮甚至都不认识他。 大堂里,报考的人依次坐下,有学生下来发了试卷。 “半个时辰内写完,到时收卷。” 解祯亮觉得方醒这是在报复,所以把本来可以到京城赶考的涿州也列在招生点中。 他看着这些年纪不一的考生说道:“最后的告诫,这一次考不中没关系,下一次再来。作弊被抓到,此生就别想再和书院有何关联,好了,开始做题吧!” 方睦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他摊开试卷,然后仔细审题,然后…… 他越看越惊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静!” 解祯亮盯着方睦,说道:“警告三次就出去。” 方睦急忙收敛心神,然后拿了毛笔出来,墨水却是考点提供的,若是要凝固了,就加水稀释。 只是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方睦就完成了考试,他仔细的检查着,发现了一个错处,顿时满头大汗。 等他检查了三遍之后,就有些得意的看看周围,却看到三个考生已经在淡然的看着前方。 高手啊! 方睦不知道科学的名声已经被方醒用一步步的举措给拉了起来,以前那种只要是人就收的策略已经变了。 不说工部,现在民间对科学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让人心悸的变化。 半个时辰一到,有学生下来收了试卷,然后解祯亮说道:“明日上午开城门的时候,最后的结果就贴在城门里面,被录取的记得马上来客栈报名。” 方睦出去就看到了父亲方卓,他正准备过去报喜,却听到先前最先做完试卷的两个考生在身后说话。 “史遂,去年你说能考中秀才,那你今日到此何意?” “何欣,那你呢?你家这几年就说指望你以后金榜题名,你却抛弃了科举,来了这里。” 这两人都是聪明之辈,涿州城的儒学圈子里小有名气,此刻他们说话,顿时那些考生都不走了。 这就是现成的例子啊! 解祯亮心中微动,一边和学生们整理着试卷,一边暗自听着这边的动静。 史遂微微笑着,年纪轻轻,却显得风度极佳。他拱手道:“家中以前有些事曾经遇到了困境,后来靠的是科学的道理才解决了,所以在下从此对科学大为改观,并愿意去学习深究。” 什么道理? 旁人猜测史遂家多半是有生意,后来应用科学的道理赚了不少钱。 这就是实用派! 解祯亮暗自记在心中,准备在以后收集一些这方面的消息,看看科学在民间的真实地位。 那何欣点头道:“那就是了,去年听闻你家闹了一阵,后来又平息了,恭喜恭喜。” 史遂拱手感谢,问道:“你呢?” 何欣笑道:“以前家人不许提科学,后来渐渐的就宽松了,等我大了之后,家中科学的书都能随意看,这不……一看就看进去了,就想知道的更多。” 这是开明,也是科学在民间地位提升的证明。 解祯亮微笑着,那些学生也是喜气洋洋的。 …… 第二天早上,城门处就贴出了招生结果。 “涿州招生五人,史遂……” 史遂已经来了,和何欣站在外面。 他点点头,自信的道:“在下从未觉得考试是问题。” 何欣同样自信的道:“那是,听闻书院出的题目都简单,大家只是比谁错的少罢了。” “何欣……” 何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一笑,对史遂拱手道:“一起?” 史遂笑道:“当然,咱们一起去京城。” “方睦……” “我在这!” 方睦一蹦老高,欢喜的道:“考中了!考中了!” 大家看他小,就只是善意的笑笑。 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人得知,方睦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他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了正准备分手的那两人。 “二位大哥,咱们一起进京可好?” 没城府,没底蕴的人家出身! 史遂和何欣皱眉看着方睦,想拒绝,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做不出来。 可不拒绝的话,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天上的云雀,居然和地上的草鸡做了一家,那滋味实在是难受。 史遂心中一动,问道:“方家……你家可是和兴和伯有关系?” 出来前方鸿中有交代,不许他把方醒挂在嘴边,所以方睦摇头道:“不是一家。” 两人一阵轻松,然后拱拱手,勉强答应了。 于是三人做了一伙,另两人一伙,过了几日之后,就往北平去了。 一路到了北平城外,那里贴有告示,告示下面站着几个学生。 “可是来报名的学生?我们是知行书院的学生。” “是,我等是涿州的学生,见过几位师兄。” 方睦见那几个书院的学生态度从容,大大方方的,不禁心中艳羡,对书院就更加的期待了。 一个学生热情的说道:“你们远来辛苦,没有大人跟着,算你们得了第一分。” 第一分? 三人懵逼,史遂就问道:“师兄,什么分?” 那学生带着他们往书院去,说道:“从你们到北平开始,书院就会给你们打分,作为成绩,到期末时核算,不及格的要留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0章 皇长子第一次出宫 “学生来了不少,德华,啥时候请陛下来说话?咱们也好开学啊!” 解缙站在窗户边,看着操场上两百多名学生在做操,不禁踌躇满志的问道。 方醒在看最新的教材,儒学的。 科学的教材现在已经不归他操心了,自然有马苏抽时间组织了那些老师来商议。 他把教材丢下,愁眉苦脸的道:“解先生,陛下现在不好露面啊!” 解缙想发火,最后念了声佛,说道:“也罢,这次扩招居然没人闹腾,咱们就少惹事,只是少了陛下来,书院你越发的要远离了。” 方醒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我去找他商量商量,总得让书院挂上皇家的名头才好,以后大家都好。” 解缙点头道:“对,大家都好。” 书院不能是私人的书院,否则就算是朱瞻基不说话,不忌惮,那些文官们自然会趁机攻击。 方醒去了宫中,朱瞻基正在处理政事,方醒也不避讳那些文官,直接说道:“陛下,书院开学在即,得有个人去看看吧?” 这人果真是坦荡啊! 杨溥看着方醒,心中转着几个念头,想着方醒这是坦荡还是胸有城府。 朱瞻基看看群臣,知道自己不适合亲自去了,就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办法。 “要不……明日事情不多,诸卿一起去看看如何?” 群臣纷纷变脸,心想我们没下绊子就算是不错了,居然还要咱们去给书院捧臭脚,这是觉得大明的重臣不值钱吗? 人一生气,就变得胆大。 一个声音突兀的让大家呆住了:“陛下,国子监开学也没那么大的阵仗啊!” 这话让朱瞻基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就偏向了知行书院,可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 他正准备强硬压下去时,方醒却说道:“陛下,臣以为……宫中的殿下也该出去见见外面的风物了。” 卧槽! 金幼孜盯着方醒,心中大骂着不要脸。 玉米才多大?他知道个屁的风物,连人都认不全呢! 可在朱棣的带头下,皇子出宫不算是什么大事,朱瞻基自己就经常出宫。 一箭双雕啊! 玉米出宫去开学现场,算是第一次和外界接触,意义重大。 而更重大的一层意义让人有些惊惧。 以前知行书院开学仪式大多是当时的皇太孙,后来的皇太子朱瞻基去。 现在玉米去了,那意味着什么? 群臣看着方醒,心想这人必定会成为小皇子的老师,否则他不会费那么大的劲。 可皇帝正当年,年富力强,你方醒这时候抬起皇子来…… 但朱高炽的身影马上就出现在了这些人的脑海中。 朱高煦很早就开始了监国,继位时年纪可是不小了。 皇子现在还是婴儿,就算是三十年后才能继位吧! 皇帝的身体看来不错,那么这个时候去见世面并无忌惮之处。 果真是老奸巨猾啊!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想着昨晚嚎哭的让坤宁宫不得安宁的玉米,然后说道:“好。” 他相信方醒会照顾好自己未来的学生,只是玉米要是哭起来…… “什么,要玉米去出席什么仪式?” 皇帝的吩咐传到了坤宁宫,胡善祥差点以为皇帝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玉米还小,出去吹风受凉了会生病。” 她抱着在嘟囔的玉米,就像是一个护犊的母兽,就算是朱瞻基来了,也休想让她妥协。 从未有孩子去出席什么仪式。 在胡善祥的印象中,也只有那些亡国之君才会在很小的时候被拉出去当傀儡。 可玉米不是啊! 俞佳没想到胡善祥会是这种反应,他警告的看看跟着自己来的两个太监,然后说道:“娘娘,是知行书院,以前陛下还是太孙太子时,每年开学都去的。” 这下轮到胡善祥尴尬了。 皇帝这般看重玉米,让他去行那未来太子才能做的事,她却以为是在害她的孩子。 于是第二天凌晨时,玉米同学就被打扮了起来,来催促的俞佳见了也没提醒。 玉米这模样哪能露面,也就是在马车里当个招牌罢了,让那些师生知道皇室对书院的看重。 玉米被侍候着尿了,然后吃了早饭,打个饱嗝,丢下了他的食物,被人抱着出去。 奶娘比胡善祥还担忧,她一边套上衣服,一边说道:“娘娘,殿下还小,外面不说冷,有邪祟呢!” 这个胡善祥倒是不担心,她说道:“有兴和伯在,什么邪祟都不敢靠近。” 奶娘楞了一下,喃喃的道:“娘娘,这老师就要开始教学生了吗?” 胡善祥欢喜的道:“是啊!还是陛下许的。” 她憧憬着玉米渐渐的长大,然后娶妻生子,然后接过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君临天下。 她一直在憧憬着,居然忘记了玉米要君临天下的话,首先她得做了寡妇。 在自己母亲的憧憬中,皇长子被人抱着,簇拥着走在宫中。 作为胡善祥最信任的人,怡安紧紧地跟在边上。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躬身闪避,然后大为好奇。 等玉米出了宫之后,宫中才传出了消息。 皇长子去参加知行书院的开学仪式! 侍卫们上马,肃然看着两个奶娘和玉米上了马车,随后又是一辆马车,上面装着小马桶和小夜壶,以及几个太监和嬷嬷。 怡安上了玉米的那辆马车,对跟出来的称月点点头,然后说道:“好了。” 领头的将领正准备喝令出来,前方却来了一队骑兵。 “见过伯爷。” 来人正是方醒。他亲自来迎接玉米,这个架势非常的足,作为第一次出宫的玉米来说,以后这一刻将会被不断提起。 皇帝出宫兴和伯都没来接过啊! 怡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道:“多谢兴和伯。” 她这是代表玉米在道谢,方醒微微颔首。 今日他一身青衫,这个含义更加的明显,宫中的孙氏得知后怕是会扎他的小人。 他微微颔首,说道:“臣请殿下启行!” 车队随即缓缓而动,并渐渐远去,可方醒刚才对玉米的礼遇却让人心惊。 这是赤果果的宣言:殿下就是未来的太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1章 开学仪式(最后两天了,求月票) 方睦有些紧张。到了书院之后,他记着方鸿中的交代,并未去方家庄寻亲,而是老老实实地的在书院里打扫卫生。 整个书院来了一次大扫除之后,也就迎来了开学之日。 天没亮就起床,然后出操。 方睦进书院的第一天就听到了不少传言,比如说兴和伯的两个儿子都在书院里。 出操的时候方睦就看到了传说中的两个堂弟。 土豆很认真,做动作一丝不苟。 平安很平庸,不肯多出一分力,也不打折扣。 一个认真,一个看似惫懒。 这便是堂叔家的两个儿子吗? 跑操是新生的煎熬,只是跑了半圈,方睦就看到一个新生弯着腰闪到了边上。 方睦从他的身边跑过,听着他拉风箱似的喘息着,满头的汗,眼神呆滞。 “跑起来!” 一个老师拎着一截竹杖过来,用力的抽打着新生的屁股,打的惨叫连连,然后又跟进了队伍里向前跑。 这只是开端,不断有新生跑不动了,然后被抽打着赶回去。 终于,一个新生躺在地上,喘息的就像是野兽。他说道:“跑不动了!打死我也跑不动了。” 一个老师过去看了一眼,见他喘息的频率已经连成了一片,脸红的就像是猴子屁股,而身上已经被汗水半湿,这才回头道:“倒下一个,给他休息。” 有老生过来把这新生架到了边上,然后催促着他走动起来。 “对,双手握拳,全身紧绷着,屏住呼吸,忍住,忍住……” 一个个新生败下阵来,他们和狗一般的狼狈,被架到边上审查,没问题的就被逼着走动起来,然后又按照方醒当年教的那个法子增长力量和耐力。 方睦家境不好,从小时候开始就会干活,所以还能坚持住。 大部分新生都坚持到了现在,边上有人在给他们大声的鼓劲。 “今年的新生真厉害,老生都被拉成狗了!吐舌头的狗!” “加油,只要能比老生跑的快,早饭有好菜,大块的肉,鸡蛋,还有牛奶……” 新生中不少身体素质不错,都在咬牙追赶着前面的老生。而老生自然不愿意丢脸,就开始起速了。 于是早操的队伍开始七零八落的散乱着,一拉一拉的,到处是人。 “如何?” 解缙问了吕长波。 吕长波摇摇头道:“要看毅力,这个一日两日看不出来,最少一个月,到时候这些新生是什么样的就无所遁形。” 解缙看到又有新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然后跌倒在边上,就叹息道:“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学生出了书院能干什么?什么都干不了。” “滚回去!” 这时有监察的老生检查之后,就喝骂着那新生,解缙纳闷,就和吕长波过去。 “我跑不动了!” 这新生急促的喘息着,脸上的汗水也不少。 那监察的老生踢了他一脚,说道:“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谁不知道跑不动是什么样的?赶紧滚起来。” 那新生兀自在不承认,解缙过来后,听了老生的解释,就皱眉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新生说道:“老夫解缙……” 嗖! 解缙有些纳闷的看着这新生飞也似的爬起来往前跑,吕长波却笑道:“解先生,您的大名吓住他了,小家伙怕被你呵斥呢!” 解缙有些自得的道:“那老夫又多了个作用,倒也没辜负德华的重托,德华这个是不是有些太隆重了?朝中多半是要有些议论了,终究对天家父子不好。” 吕长波不懂这些,只是说了个想法:“那些人不敢的吧?殿下是嫡长子,谁还能夺了他的太子尊位去?” 解缙看到有监察的学生在前方带跑,在压速度后,那些老生都收敛了些。 “说不准啊!毕竟我朝……好在文皇帝立了规矩,再不喜欢太子,可也不会废除他。” “不过……” 解缙觉得当今皇帝也太多情了些,瞅着一个孙氏就宠爱有加,从小时候宠爱到现在,真是够痴情的。 而现在国本之所以还存疑,也就是因为那位孙氏的肚子又大了,谁知道她会生个什么东西出来? 玉米当年出生时祥瑞万千,震惊了整个京城。 这便是支持玉米这一党最大的底气。 其他的皇子要想争夺,来个天地响应的祥瑞先,否则你就是凡夫俗子,还是哪来哪去吧。 吕长波低声道:“解先生,殿下应当快到了吧?是不是……” 解缙看着那些狼狈的新生,说道:“不必了,什么样就什么样。” 当早操结束时,大部分新生都躺在地上喘息着。 这时一队骑兵冲了进来,然后在大门两侧列阵。 晨光下,那些披甲的骑兵看着森然,那些学生瞬间就爬了起来,然后惊慌的问着。 “这是什么?难道是来抓人的?” “列队……” 值日的老师跑到前方大声的喊着,那些老生在踢打着新生们归队。 队列慢慢成型,喘息声充斥其中,所有人都在看着大门处。 渐渐的,喘息声低沉下去,渐渐消散。 可大门处却依旧没动静,这下连老师们都有些嘀咕了。 方醒亲自去接小皇子,难道还会出什么意外不成? 就在大门外,几个嬷嬷和太监围住了那辆马车。 马车里的哭泣才停止,还有些抽噎。 “散了!” 方醒满脸黑线的赶走了那些人,走近问道:“殿下可是尿了?” 里面传来了怡安的声音:“兴和伯,已经好了。” 方醒这才发现自己用了口语,他看看左右,幸而在玉米开始哭泣时,那些人就知趣的躲的远远的。 里面的玉米已经不闹腾了,能听到他吧嗒嘴的声音,多半是在吃奶。 “殿下驾到……” 马车缓缓驶入大门,马车里的殿下在吃奶,操场上的那些新生都懵逼了。 “殿下?谁?” 老生们都站直了身体,无人发出声音。 新人的嗡嗡声听着格外刺耳,一个值日老生拎着木棍冲了进去,一边抽打一边喝骂道:“没听到叫闭嘴吗?多傻的人,居然听不到,那就打!” 于是操场上安静了,直至马车停在侧面。 仪式开始了。 方醒讲话,老师代表讲话,老生讲话,新生讲话…… 方睦就在下面听着,仔细的听着。 他看到了自己的堂叔方醒在上面从容的讲话,下面的人都在认真听着。 他看到了一个老头在讲话,先是威胁,然后又是鼓励。 …… 开学仪式结束,据说里面是皇长子的马车缓缓离去,骑兵们威武,一路护送着。 新生们两眼直冒星星,追问着老生。 老生们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然后说着往年现在的陛下亲临开学仪式的盛况。 春天悄然而至,少年郎们就像是春天,给知行书院带来了新鲜的气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2章 柳暗花明(本月最后一天,月票,我们努力一把,行不?) “方醒居然那么赤果?” “他以后还会成为帝师,你让他不支持皇长子去支持谁?” “可现在太早了啊!谁那么早下注的?不说别的,你想想要是中间出了些意外怎么办?” “什么意外?” “你蠢啊!要是皇长子……突然出事,他方醒可就傻眼了。” 两个读书人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小,周围的都是贩夫走卒,所以很是大胆。 就在他们扯淡时,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走过来,拍了块腰牌在他们的桌子上,冷笑道:“东厂问话,跟我回去一趟!” 不提这两个倒霉蛋,京城中今日最大的消息就是皇长子去了知行书院,去参加了以往只有朱瞻基才能参加的仪式,然后京城就沸腾了。 奏章冲进了紫禁城,有弹劾的:他们弹劾方醒把玉米置身于危险之地。 有吹捧的:殿下天纵之姿,小小年纪居然就有如此的风度,以后定能…… 没人敢说玉米以后会君临天下,最多就是说皇家出了个聪明孩子,可喜可贺。 一时间皇后那里变成了热地,而孙氏那里门可罗雀。 可皇后那边只是闭门不见,让那些嫔妃悻悻的去想着怎么围堵、‘巧遇’朱瞻基。 而孙氏那里依旧如故,不悲不喜,御医每日去诊脉,孙氏每日在院子里散步。 一切都在秩序下运行,那么这就是道。 …… “什么是道?” 洪保看着前方那处熟悉的乌云,还有那些大浪,说道:“官员的道就是治理国家,将士的道就是保卫国家,而我们的道……” 他回身看着那些已经没有上次那样惧怕的船员们说道:“我们的道就是和风浪搏斗,没死之前,咱们就是赢家!” “公公,船队遇到了顺风,只要过了这里,最多三月份就能回到大明。” 张旺知道这是一道关卡,过了就是一片坦途,所以他刚才去做了动员。 洪保点点头,看到有专人在绘制两边的地形,稍后会绘制地图。 有人爬到了桅杆顶上,在四处打望,在进入风暴前,他们不会下来。 这些都是尽忠职守的人。 洪保问道:“那些人呢?” 张旺杀气腾腾的道:“已经加派了人手看着,若是不老实,就直接丢海里。” “好!” 洪保觉得万事俱备,就差一顿好饭了,就吩咐道:“做一顿好的,让大家吃,酒也拿出来,只是不许喝醉了。” 于是一场大餐随即开始,所有人都知道这可能是断头饭,吃了这顿就没了下顿,于是格外的珍惜。 厨子们也没吝啬,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压箱底的手艺都使了出来,一时间船队到处都是香味。 被关在甲板下的舱室里的使团也闻到了香味,多克的鼻子嗅着味道,说道:“他们在大餐,这是什么意思?” 阿贝尔懒洋洋的道:“要么是发现了什么,要么就是度过了危险,好吧,我们应当能一起吃。” 亨利坐在里面默不作声,听到那两人在为了这个而争论,就低声道:“别忘了一件事,明人死人很少。” 船舱里顿时鸦雀无声,亨利作为最顶尖的航海专家在发表看法。 “航海是一件和神灵赌运气的事,出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有人是迷航,有人是被风浪摧毁,但最大的问题就是生病。” 多克点头道:“是的,没听到他们的人哭泣,也没听到有人被丢进海里的声音。” “不,有一个。” 阿贝尔习惯性揭世仇的短:“那人奉你的命令去试探明人,结果被抓住丢进了海里,我记得还是在里斯本外海吧?” 当时明人叫了所有使团的人来看,看他们怎么把那个金雀花人丢进了海里。 多克阴郁的看着阿贝尔说道:“别扯这个,那是为了大家好。” “明人并没有捕捉海龟,也没有喝酒,但他们就是没有生病,这是怎么实现的?” 多克摇头表示不了解,而阿贝尔更是个海洋白痴,最近才开始跟着使团里的人补课学习。 亨利说道:“航海最大的敌人就是疾病,如果能知道明人的医术和药,那我想这个发现不会亚于明人火器的制造办法。” “真的?” 多克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说道:“我们需要配合一下,不过前一次是我的人,这一次该你们的人去了。” 亨利摇摇头,说道:“我不想激怒那个使者,我看过他的眼睛,很危险,他最想杀掉的人是我,所以我的人不能出去。” 阿贝尔皱眉道:“那我的人更不能出去。” 三人沉默一阵,亨利说道:“等到了明人的地方,我们的机会更多。” 但大家都知道,到了明人那里,除非是无路可走,否则三家就会分开,各自凭运气去寻求好处。 “闭嘴!” 外面传来了踢门的声音,亨利无奈的道:“好吧,看来我们的朋友有些不安。” 这时船身动了一下,多克说道:“停船了,这是第一次停船吃饭,要注意!” “我们的生死在他们的手中,祈祷吧。” …… 洪保喝了几杯酒,从前日起,他的眉心处就在跳,跳的心慌。 只是为了安抚军心,他从未表露出异色。 他觉得自己该死了,兴许就会死在前方的风暴中。 他把杯子砸在地上,张旺等人都跟着砸,只是他们砸的却是碗,让泰西人为之疯狂的大明碗。 洪保起身道:“走,咱们再会会那些风暴!” “好!跟着公公走,怕它个鸟!” “走走走!去看看。” 大家一起走出了船舱,却见洪保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神色呆滞。 他们往前看去,无数船员军士站在甲板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张旺往右边跑了几步,跳上了一个台子,然后就看到了远方。 如果以前有人用风和日丽给张旺形容一个地方的风景和气候的话,他会觉得厌倦。 金陵的夏天能让人忘记这个词,只想回到冬季,多冷都行。 可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词。 “风和日丽…” 就在远方,他们吃饭前还在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太阳高挂,天上的白云都停止了移动,仿佛那里的时间已经停滞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3章 结盟,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为盟主‘天色微微凉’贺,加更) “老天护佑啊!” 任谁在见识了大自然的神奇之后,罕有还能淡定的。 而船队这几乎就是再次死里逃生,所以每个人都在狂喜着。 “出发出发!” 船队在拼命,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风和日丽能维持多久,所以早一刻就多一刻的希望。 这是大明船队最拼命的一次,也是最配合的一次。 连那些有恩怨的都丢弃了恩怨,彼此配合着。 所谓的风和日丽,是相对于上次经过这里时的狂风暴雨。 船队升帆,冲进了那片风和日丽中。 顺畅这个词洪保同样感悟颇深,当船队冲过鼍龙湾后,在一片欢呼声中,洪保令全力赶回大明,而他将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直至快到过年,也就是接近了宣德三年,洪保才出来,然后指挥船队靠在天方补给。 在这里他们得知了不少消息,比如说大明灭掉了亦力把里的那两人。 “亦力把里没了,哈烈要疯了,肉迷……” 肉迷和哈烈开始在相向发动进攻,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准备打通两国之间的联系,而目的不是东方就是西方。 “是的,这一片地方已经陷入了动荡之中,希望大明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来人中有一个是区域的小王,他强做镇定的向洪保提出了庇护的请求。 洪保本想马上离去,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不走了,他派出了斥候,要求用最快的速度打探到肉迷和哈烈的最新动向。 为此洪保已经准备了一千两黄金,以及整个船队仅存的战马。 要快! 斥候来去如风,三日后,小王再次前来,他目光闪烁着说了不少消息。 这是待价而沽,可洪保却不肯妥协,直接派了斥候。 所以小王就吃了闭门羹,然后惶恐的找人来传话,却没得到回应。 一次背叛,终生不信! 在许多领域这句话都适用。 斥候在第五天回来了,少了三人。 “公公,法兰克人的使团真的去了大明,他们已经通过了这一带。” 洪保对这个消息并未在意,斥候继续说道:“哈烈人和肉迷人已经结盟了,他们在分地盘,这一带的人都慌了。” “结盟?” 洪保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认为这个消息就价比黄金。 “我们马上离开!” …… 祖父,书院很好,每个人,包括堂叔家的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他们唯一比我更多的好处就是每天都可以回家。 我去过堂叔家,是土豆和平安邀请我去的。 堂叔家看着普通,婶子很亲切,送了我好些衣服和用具。 无忧和珠珠一般的好玩,她喜欢带着两条大狗到处跑。祖父,堂叔家很好玩,怪不得珠珠不乐意回家。 书院的吃食不错,比家里还好…… 这边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还得自己打造东西,这是学以致用。 祖父,堂叔很厉害。 …… 方醒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他居然修好了被闺女弄坏的玩具车。 “闺女啊!以后可别那么彪悍了,你爹我晕啊!” 方醒一边用螺丝刀装上外壳,一边念叨着。 他觉得自己老了,哪怕前世这个年纪依旧该是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可他看到身边那双大眼睛时,依旧觉得自己老了。 大眼睛扑闪一下,无忧崇拜的道:“爹,您真厉害!” 好吧,方醒觉得衰老的感觉瞬间消散,他把玩具车给了无忧,然后用手背摸摸她的头顶,笑眯眯的道:“去玩吧。” 无忧欢呼一声,拿着小车就往外跑,跑到门边时,她一个止步,回身问道:“爹,珠珠什么时候还来咱们家?” 方醒想了想,说道:“等开春了,地里忙了,咱们就接了珠珠来住一阵。” “好!” 无忧欢喜的跑了,方醒这才皱眉道:“躲躲闪闪的什么样?” 土豆磨磨蹭蹭的进来,行礼后说道:“爹,孩儿今日打人了。” 方醒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为何打人?” 他不肯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打人必然有自己的道理’这种话,但也忍住了火气。 土豆偷瞥了他一眼,想起和此刻在门外躲着的平安一起的分析,就说道:“爹,那个新生骂了睦哥,然后我和平安就说他,他一直骂,还威胁说要动手,后来……” 方醒忍住捂额的冲动,和颜悦色的道:“没有告诉老师吗?” 土豆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爹,我们错了。” 方醒是山长,有的是法子调查清楚今日的事,所以坦白从宽,争取同情就是他和平安商量好的方案。 开始他们想寻妹妹求情,可刚才无忧出去时跑的太快了,他们又不敢叫住她,于是就成了过堂。 “进来吧!” 方醒终于忍不住捂着额头,然后等门外的平安也是磨磨蹭蹭的进来后,说道:“你们为堂兄出气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终究是在书院里犯禁,这个谁也帮不到你们,领罚吧!” 土豆松了一口气,和平安一起行礼,然后回书院领罚。 “怎么回事?” 等他们走后,方醒就叫人去问了,结果有些好玩。 方睦是新生,只是他没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平时和土豆两兄弟亲近的奇怪动向还是让有些人在揣测着。 有人说这人是在拍马屁,想攀高枝。 可有人,不少人却根据他也是方姓,猜测他是方家的亲戚,于是惹他的人就少了不少,至少老生给新生的杀威棍他就没挨过几次。 所谓的杀威棍,大抵就是清洗茅厕,打扫卫生,搬运实验器材这些,一般人大抵会觉得没关系。 可终究有人受不住,然后就挣扎了一下,倒是没有被镇压,只是却少了朋友。 这人见方睦和方醒的两个儿子亲近,顿时就觉得委屈了,心想难道书院也能拍马屁吗?就叫骂起来。 “大少爷劝了几句,后来见他骂的凶,就想喝止,没用,那新生言辞间涉及到了您,大少爷就忍不住动了手。” “造成了什么后果?” 方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唏嘘不已。他自己小时候也打过架,后来回想起来原因太好笑,当时却无比愤怒。 “那新生流了鼻血,鼻梁骨没断,大少爷留手了,不然肯定不止这个。” 土豆两兄弟的武学师父可是辛老七,真要动手的话,那估摸着要断骨头。 方醒点头,说道:“盯住那个新生……不必了,解先生必然已经插手了,消除了戾气就行。” 解缙的处置方式很简单公事公办! 土豆和平安被罚帮那新生打饭半个月,而且还得要主动打扫教室卫生半个月,加起来真的是让人诧异。 那可是当朝兴和伯的儿子,未来的两位伯爷啊!居然就这么被处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于是书院的纪律为之一紧,无人敢去冒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4章 水师的未来(最后时刻了,求月票) 书院一开学,方醒就找到了躲避的借口,整日不是在书院盯着那些新生,就是在家中陪闺女。 “你在躲什么?” 陈潇已经成了一个野人,头发乱蓬蓬的,脸黑不溜秋的,连肚子都小了一圈,可见是吃了大苦头。 “我没躲。” 方醒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玉米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陈潇就恨不能一把掐死方醒。 “那东西太折腾人了……” 陈潇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老农,却不知在方醒的眼中,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抱怨生活的怨妇。 “……太难了,我如今都成了老农,就算是丢了官,我凭着双手也能种地养活家人。” 陈潇伸出双手,原先白白胖胖的那双手上老茧不少,看着灰黑。 他抬头道:“我找了许多老农,许了不少钱,他们在嘉蔬署的作用很大,德华兄,养些老农吧?” 方醒有些诧异的问道:“嘉蔬署原先不是就有农户吗?” 陈潇苦笑道:“都是种地吃饭的,谁愿意去折腾?” 方醒明白了,说道:“就是要吃皇粮是吧?” 陈潇点点头,说道:“我去过了上林苑监,常庆古板,说是钱粮有定数,除非是我嘉蔬署自己抠出来,那他不管,否则多余的钱粮是没有的。” “常庆不肯为你去户部说话?” 陈潇点头,方醒说道:“你岳父就在户部,只是却不好说话,罢了,你也不好去,我去看看。” …… “那钱不多啊!” 到了户部,听到是为了玉米培育之事,夏元吉有些不满的道:“这是正事,大事,不过是养些老农帮忙,为何没人说?” “都怕你呗!” 方醒随手摸了本册子看了看,却是军饷钱粮的数据。 “此事太小。” 夏元吉说道:“那常庆和本官以前有些龌龊,罢了,以后有事让他们行文吧。” “可这是越级啊!” “越级就越级,总好过不做事。” 夏元吉看来对常庆很不满,准备在上林苑监搅一下。 他叫人进来吩咐了一番,然后一把抢过方醒手中的册子,说道:“都是钱粮,兴和伯,好歹再整顿一番,减少一些吃白饭的也好啊!” “水师呢?” 夏元吉一怔,然后痛苦的道:“水师更是耗费大,造船耗费大,出海耗费大,回来整修耗费大……” 方醒笑道:“所以出海要有好处,夏大人,以前的好处可不少啊!以后估摸着会更多。” 夏元吉干咳一声,道貌岸然的道:“那些好处都花出去了,船队花销不少啊!” “没人和你算账!” 方醒来此当然不会是为了那十几个老农的钱粮,他说道:“船队,不,是水师,夏大人,水师的筹建已经刻不容缓了,户部要支持,否则一拖下去就晚了。” “晚什么?” 夏元吉理财是好手,但对水师却不懂。 方醒指指那本册子说道:“我担心以后会被拖住,许多人都希望把船队毁掉,大明重新远离大海,所以一点疏忽都不行,抓住时机就要行动起来!” “而钱粮就是关键。” …… 冬天有些干燥,心烦意乱的感觉,于是金幼孜让人点了一柱檀香。 檀香渺渺,给人安宁。 大家都在看着奏章,不时会在一张上备注,然后贴在奏章上,好让皇帝注意某些地方。 朱元璋也要丞相,朱棣也有辅政学士,所以皇帝想一个人掌管和处置这个庞大帝国,这是一个自己找死的行径。 于是辅政学士的权利就这么一点点的在增加着。 杨荣清楚的记得朱瞻基说了这个办法时的神色,很阴郁。 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而这种由辅政学士给出意见,最后皇帝审核的办法,实质上就是在削弱皇帝的权利。 可皇帝不是铁人,几个辅政学士全部批阅下来都会觉得累,皇帝一个人怎么弄? 他听到了一些风声。 有人说该由宫中的太监组成一个宫中的‘辅政太监’团队,然后对内阁批阅过的奏章再核查一遍。 这个传言是早上才听到的,杨荣有些忧郁。 “陛下想用太监来平衡!” 金幼孜说出了大家都猜到了的原因。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原因,至于以后的‘阉党’,那只是因为那些太监和文官们做了对头,文官们自然要对他们口诛笔伐,让他们的名声臭不可闻。 然后为了杜绝皇帝再使用‘阉党’这个大杀器,但凡用过阉党的皇帝都会被文官、文人们斥之为‘昏君’! “一人对千万人,自然会累,然后会寻找帮手。” 杨荣也说出了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但这是在打脸,所以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方醒进宫了,脸色不大好看!” 一个消息让杨荣忧郁尽去,金幼稚都如蒙大赦的道:“咱们都不好说话,此人倒是不错。” …… “你是来劝谏我不要用内侍吗?” 朱瞻基指指自己的眼睛说道:“看多了奏章,眼睛都花了,他们是五人,而朕只是一人,难以为续啊!” 方醒愕然道:“没有的事,我是想来问问水师的事。” “水师?” 作为皇帝真的是要日理万机,而且大脑还得有随时切换频道的功能。 “水师目前是王景弘在掌管,没有纳入军队的序列,招兵和船队规划也自行其是,这对以后不好。” “你们的意思是让船队归于都督府和兵部的管辖?” 气氛不知怎地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俞佳看了一眼方醒,却没看到惶恐。 “独立怎么样?” 方醒解释道:“水师作为皇帝的直属,至少名义上如此,然后独立统领,和都督府、兵部联署议事,这样至少可以避开都督府和兵部的掣肘。” “都督府不会,不过兵部难说。” 朱瞻基清醒的态度让方醒大为放心,他说道:“兵部毕竟是文官,张本在倒是无碍,可以后谁说得准?一旦重回闭国锁国,我宁可现在就去一一打烂他们的脑袋,看看他们的脑袋里是什么鬼东西!” 武勋们这段时间不断给朱瞻基提出建议,而目的就一个:把船队重组,归于都督府统管,和陆军一样,由兵部调遣。 朱瞻基微笑道:“总有人希望朕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然后只能垂拱而治……” “是的。” 方醒残酷的揭开了那些武勋们沾沾自喜的愚蠢:“都督府谋划船队之事文官们几乎在旁观,他们希望武人掌控船队,等以后寻到机会,他们都能扳回来!” 兵部靠不住,这是方醒和朱瞻基都认可的定位。 至少未来靠不住! 朱瞻基点点头,淡然道:“这是个好主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5章 方醒郑和的联手(随后的两小时,有月票的书友,投票吧) 一份奏章到了值房里,正好落到杨溥的手中。 他打开看了一眼,就讶然道:“居然是兴和伯的奏章,没有直进吗?” 皇帝的心腹,还有那些重臣,自然都有把奏章直接送到御前的权利,否则辅政学士们的权利也太吓人了,几可隔绝皇帝和皇城外的联系。 杨士奇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说了什么?弹劾?不可能。” 方醒和皇帝的关系很亲密,他不可能会直接弹劾皇帝。 杨溥看了一眼奏章,咦了一声之后说道:“是建议水师和下西洋的船队合并。”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若非是要顾忌风度,都想挤到杨溥的身后,一眼看完这份奏章。 “.….建议全部重组为水师,隶属于皇帝……” 刚生出的兴奋马上就消散了,杨士奇揉揉发酸的眼睛问道:“没了?” 杨溥把奏章传递过去,说道:“就这几行字,非常短。” 黄淮看了奏章,点头道:“是很短,却很多。” 所有人都看了奏章,然后都眯着眼在想着那短短几行字里蕴藏着的信息。 “武勋要失望了,都督府要失望了。” 金幼孜喃喃的道,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可兵部也被排在了外面,隶属于皇帝,那么……和现在有何区别?” “有区别。” “什么区别?” “原先水师的那些船只人员以前兵部还能管着,若是陛下赞同这份奏章,以后他们就会变成陛下的人了。” 几人傻眼,金幼孜愕然道:“先前他急匆匆的进宫,看着有些生气,难道那只是……” “骗人的!” “他擅长兵法,有心算无心,谁会知道他居然弄了这么一出。” …… “他疯了!” 一份奏章激起了风云,方醒却带着妻儿在城中逛街。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才觉得刚过完年,可转眼连北平城中的墙角都多了绿色。 春天来了,这是最好的季节,踏春早了些,不过逛街正当其时。 方醒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焦点人物,陪着妻儿开启了买买买的模式。 直至中午,一家人在外面吃了饭,方醒叫人护送家人回去,他自己则是去了五军都督府。 “迟早要来一趟的,你们说吧。” 仿佛知道他会来一样,几位当初谋划水师的武勋都在,看模样分明是午饭都没吃。 方醒知道他们有怨气,就摆出一副等待批判的姿态,然后打了个饱嗝。 这个有些不大尊重人。 “兴和伯,水师变成陛下的,这事你什么时候想的?” 没人敢质疑方醒这份奏章,否则就是不够忠心。 方醒坦然道:“恕我直言,水师若是变成大家想的那样,由都督府管带,兵部调动,方某敢断言,水师保不住百年,必然会被毁掉。” 方醒看看这几人,看到了悻悻然和不满。 不管是谁,对武人又失去了一次机会都在不满着。 “兵部现在是张本,以后是谁?陛下现在能控制,以后的皇帝呢?” 方醒起身道:“言尽于此,诸位仔细思量。” 他走了,留下几个武勋面面相觑。 …… 稍后皇帝就召集朝臣商议了此事。 “……水师耗费太大了,陛下,规模控制一些吧。” 在皇帝坚定的表达了自己支持出海的决心之后,没人说禁海毁船,不过压低规模却是普遍的呼声。 “户部。” 朱瞻基点了夏元吉的将,夏元吉出班道:“陛下,上次出海带回了不少金银,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户部都已经处置完毕,当有盈余,而且还不少。” 这是实锤,一家伙就把那些质疑打了下去。 谁敢不服气? 船队没亏本,还能赚钱! 方醒出班说道:“陛下,船队目前已经控制住了海峡,那一片大海已经成了大明的澡盆子,无数资源都可以任由大明去挖掘,这才是最大的利益。” 他环视群臣,说道:“金银矿都有不少,铜矿和其它矿都有,许多比大明境内还多,加上那些肥沃的土地,那片大海能放弃吗?” 无人回答,方醒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控制住了海峡,大明的海疆才安全,以前要把沿海诸岛的百姓迁移进来,以躲避倭寇,那等日子大抵有些人是最喜欢的吧……” 他看着文官那边,锋芒毕露的道:“大明的国门已经打开了,开了就别想着关上它,谁若想,那不是蠢货就是别有用心的逆贼!” 他不想用逆贼这个词,可大海与大明的国运相关,所以他自然不惜扣帽子。 所以那些在暗中的酝酿都被方醒一下丢了出来,然后在阳光下晾晒,让人觉得恶心。 胆小如鼠! 郑和也在,今日他居然站在了武勋那边,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郑和出班道:“陛下,海外有大利益,亦有大危险。利益不去取,别人自然会取,然后强壮自身。危险不去降服,他们自然会打上门来。” 主动! 郑和强调的是水师必须要主动,主动出击,为大明寻找利益和危险,然后获取利益,镇压危险。 杨荣终于出班了,说道:“陛下,出海终究不可太频啊!” 他作为首辅自然是不能和朱瞻基唱反调,可姿态却是需要的。 这话说了当没说。 这便是首辅和稀泥的本事吗? 几位辅政学士都在想着这事,然后想看皇帝对此的应对。 “陛下,大明以后的敌人是陆地还是大海?” 胡濙在朝堂上的话不多,但一开口,就惊艳了方醒等人。 这话不但把气氛缓和了,而且还成功的提出了一个命题。 “毫无疑问,大明的敌人陆地和海洋都有,不过大明的未来必定是在海上。” 方醒的话得到了大明最资深的航海人郑和的认同,他说道:“陛下,臣在海外所见颇多,大明不该畏惧,而是该去探索,去控制。” 当听到郑和自称臣时,不少人的眼皮子都在跳。 这个太监是要搞事吗? “可一次风浪就足以倾覆大明的船队,一无所有。” 有人提出了质疑,这是畏惧情绪的体现。 郑和皱眉道:“人在家中,祸从天降,何况是海上。至于风浪,那可以躲避,也可以硬扛,以后大明的船会越造越坚实,这不是问题。” “可……” 几个文官想用人心散了来驳斥郑和,可看到方醒杵在那里,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这位当年驳斥的话可还记忆犹新啊! ——那是老鼠,整日只敢躲在家中称王称霸,一出门就成了老鼠。不,你们不敢出门,只愿意在城墙内说什么三代之治,然后就觉得自己的智慧闪耀古今,无人能及…… 那个刻薄的人啊! 几双眼睛在方醒的身上闪过,随即陷入了沉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6章 皇家水师(月初,求保底月票)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个实际上只是大人哄孩子的话。 而在朝堂上,道理更是一个含糊的、没有一个标准的概念。 一件事在什么时候是道理,这个千古以来都说不清,也没人想去说清。 所以当看到方醒和郑和两人就压下了那些文官的反对时,朱瞻基深深的觉得朝堂之上就该有一个彪悍的臣子。 刘观…… 刘观这几天有些灰头土脸,有人弹劾他的儿子不干净,刘观为此自辩,正在焦头烂额。 这人不值得信重! 朱瞻基看到群臣哑口无言,就知道经历了从文皇帝时期到现在的争执之后,大明走向大海的政策已经不可阻拦。 他一直觉得这很艰难,可在收获这一刻之际,心中却多了许多欢喜。 “海上有财富,有危险。” 朱瞻基重复了郑和的话,这是大明官方对海洋战略的定位。 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等待有人出来反对。 没人反对! 于是他继续说道:“海峡之外无比宽阔,有无数好处,别人会去抢夺,大明……那些土人可怜……大明要确保水师强大,为那些人说话,看护好他们。”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番话,方醒心中极为快慰,而文官们看着就像是便秘了一般。 这种话不应该是我们来说的吗?怎么皇帝都亲自下场了。 “组建水师,除去民船和各等用船之外,全数划归水师。” 大水师要出现了,想想那规模就吓人啊! 谁来统领? 文官们在盯着武勋这边,心中推测着谁能成为水师第一任大都督。 方醒不可能,皇帝不可能会放他常年出海。 张辅不可能,那是军方的头号武勋。 其他人…… 当目光扫过站的笔直的郑和时,杨荣的心中一震,终于猜到了些朱瞻基的打算。 “郑和。” “臣在!” 作为太监能在皇帝的面前自称臣的,大明没几个,而郑和就是其中的一个,最出色的一个。 朱瞻基说道:“你功勋甚多,朕本想让你颐养天年,可既然要重组水师,能让朕放心的却不多……” 能让君王这般说,对于臣子来说就是最大的荣誉。 郑和跪下,抬头,少了些皱纹的脸,却继续斑白的头发,让人心中怜悯。 “臣愿意执掌水师,为陛下,为大明看好船队。” 这话好像有些王婆卖瓜的意思,群臣却肃然。 在整个大明,当郑和说了这话之后,没人敢去驳斥。 没人敢说能比他做的更好。 没人敢说自己比郑和更忠心。 朱瞻基露出了微笑,说道:“好,如此水师之事就交给你掌总,对外有事,可与都督府和兵部商议。” 武勋们和张本都面露异色,稍后才想起了方醒当时的话。 水师是独立的,也可以是联合的,但它的独立性必须要得到保证。 方醒不想让水师被传统的陆地战略思维拖累,所以和朱瞻基商议了许久,最终才定下了一个方略。 “你年纪大了,再四处奔波,再出海……朕于心不忍,你以后多在北平吧。” 朱瞻基的话就定下了水师大都督的性质:作为掌总的留在北平,在朝堂上为水师发声,在战时为水师的战略服务。 而副都督不知道是谁,但聪明的大抵就猜到了皇帝的用意。 牵制! 确保水师不会成为野心家的工具! “傅显。” 朱瞻基叫了一个大家平时很少听到的名字。 然后一个武将从最后面,不,是从殿外进来。 黝黑的傅显让人印象深刻,朱瞻基却微微点头,说道:“你多年在海上,兢兢业业,可为水师副都督。” 这个安排中规中矩,傅显是水师的悍将宿将,这等人才是以后水师的领头人。 那些看向郑和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些怜悯。 这是皇帝在榨取你的最后价值,而且在你之后,太监不可能再有领军的机会了。 “下旨给在金陵的王景弘,开始吧。” 皇帝起身,群臣躬身相送。 傅显起身后就过去扶住了郑和,一脸钦佩的道:“郑公公,下官可是早就想到您的麾下效力了,今日得偿所愿……” 郑和拍拍他的手,说道:“本官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傅大人多虑了。” 傅显有些不解郑和的态度为何那么冷漠,这时方醒过来了。 “郑公,晚上喝酒?” 郑和笑道:“好啊!不过你不能进城,还是午间吧。” 船队还在金陵,郑和这个大都督所要干的就是纸面整合船队,然后统筹计划,等皇帝批准后实施。 郑和对方醒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傅显有些尴尬,他退后一步,等方醒和郑和走后,这才出去。 他进宫的次数很少,所以看着宫中的建筑和春意有些陶醉。 “和海上比起来,哪里更吸引你?” “当然是大海。” 傅显侧身回来,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郑和已经走了,方醒一直在等他。 “郑公不是那等嫉贤妒能之人,只是一内一外,不可太过亲密,你可懂了吗?” 方醒点了一句,然后就走了。 傅显呆呆的站在原地,把整个事想了一遍,然后才明白了皇帝的布局。 “傅大人,陛下召见。” 他的运气不错,朱瞻基召见了他,然后鼓励了一番,最后还写了一首诗,御笔赠送给他。 这是罕见的礼遇,所以傅显表面欢喜,心中却倍感压力。 郑和做了计划送进宫去,朱瞻基召了方醒进宫商议。 “水师的主要对手就是泰西人。” 方醒建议道:“海上防线首要就是麻六甲海峡,当然,按照以前的想法,大明应当把第一道防线……不,是基地,大明要把基地放在外面,控制住,然后渐渐的控制住要地,以后……” 方醒在地图上海洋的那部分上面滑过,微笑道:“以后大海之上,大明为尊。” 上次法兰克的使团透露了些东西,通译也说了不少。 “泰西,金雀花的船只很小,但规模很吓人,其它国家也有在大海上讨食的野心,所以我们要向那个方向进发,争取早日打断他们向外扩张的野心。” 日不落!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视,然后心中豪情陡然而生。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7章 情殇(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 初夏的时候,也思牙紧赶慢赶的,终于看到了北平城。 他站在北平城外,看着那熟悉的城墙,心中却在想着那个女人。 作为他愿意出使大明的奖励,出发前,篾儿干送了他一个美女,按照他们的眼光而言,那是个能让男人为之疯狂的美女。 他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沉迷了三天,然后手足发软的被架上了马,就跟着使团出发了。 那一路他都在回味着,回味着那个美女的肉体,和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当他看到北平城墙时,突然就忘掉了那个美女,脑海里只有杨五妹。 在他们进入关内后,早有快马通知了朝中,所以在城外等了没多久,礼部的人就来了。 双方都认识,所以也无需过多的客套,礼部的官员就带着他们去住下,然后安排了伙食规格后就走了。 大明现在涉外的招待是有标准的,你要是拿民脂民膏去炫富,保证那些御史会盯着你,然后疯狂的撕咬。 也思牙倒也没挑剔,他上次在北平可是囚犯的待遇,要不是明人看他无用,估摸着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他没心思吃饭,他在等待着。 …… “也思牙居然还敢来?” 方醒很忙,最近工坊和工部打擂台,他站在工坊那边,为金英站台,被人斥之为阉党,他当场就打破了那人的脑袋,然后被禁足三日。 今天就是他解除禁足的第一天,所以就带着闺女,还有被接来的侄女在城中逛街。 兴和伯逛街,那真是和净街虎一般的存在。 青皮们都消失了,连小偷都暂时停止了工作。 五城兵马司的人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方醒看到了也思牙入城,眼中有些厉色。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出动了,他们将会在城中巡查一番陌生人,提防对方的探子。 方醒看到了沈阳和安纶。 锦衣卫这大半年来很是平稳,沈阳的身上也少了锐气。 而东厂却在高歌猛进。安纶接掌东厂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了一番,把那些只想过日子的档头们赶走了不少,然后东厂就像是饥渴的兽类,整日就找寻找着百官的错处。 这才是皇家鹰犬的模样,而锦衣卫在沈阳的带领下,现在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境外。 锦衣卫主外,东厂主外,这个格局初步形成了。 “也思牙……他居然敢来大明吗?” 安纶的眼中有煞气,沈阳说道:“别盯着他一人,你们的人是英雄,报仇的机会很多,当大明铁骑到了撒马尔罕之后,你可以去搜刮当时动手的人,随便你怎么发泄,连陛下都不会阻拦你。” “你羡慕了?” 安纶冷冷的说道:“哈烈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臣服于大明,你们的人应该到了吧?哈烈有什么情况,锦衣卫的消息总是第一个到,但东厂并不羡慕,咱家只想剐了篾儿干的皮,为苗喜他们报仇。” 沈阳微微低头,表示对苗喜等人殉国的哀悼,然后说道:“哈烈的消息,也思牙劝过篾儿干和大明交好,所以陛下的意思,不管。” 安纶郑重的拱手道:“多谢沈大人提点,咱家知道分寸了。” 这个分寸沈阳知道,而安纶却不知道,里面的味道可就多了。 可安纶却没有半点怨言,吩咐道:“让人盯着哈烈使团,谁敢交通他们,拿下询问!” 随着这个命令,在他的四周,许多百姓模样的人开始散开,而他们的方向都是京城重要的地方。 或是街道口,或是要地的外面,东厂的人渐渐的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沈阳并未争抢这个机会,他只是派人去了使团驻地。 “我去见见也思牙吧,让他自己留心些,至少在陛下见他之前,别出门招摇。” 沈阳去了驿馆,在外面却被人拦住了。 拦截他的人是方五。 “沈大人,我家老爷说了,他们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沈阳心中一抽,知道了朝中对哈烈的态度,就说道:“多谢兴和伯提点,下官知道了。” 朝中把哈烈使团看做了垃圾,也思牙和他带着的使团在北平城只能造粪。 …… “哈烈不会臣服于大明,否则也思牙此刻已经在皇城外求见陛下,至死不渝。” 张辅问道:“那么篾儿干是什么意思?” “迷惑。” 方醒好像不知道这是张辅隔了三个月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像是昨日才一起喝酒般的熟稔和随意。 “篾儿干怕大明,所以他才要在大明和肉迷之间首鼠两端,也思牙只是颗棋子,不在篾儿干的心中,胜则可喜,死了也不可惜。” 张辅起身道:“好,我知道了。德华记得哪日去家中喝酒,带着土豆,好歹也让他对外应酬一二。” 方醒应了,然后把张辅送出去。 要弟看到张辅出去了,就赶紧把欢欢带到了包间的外面。 “爹!爹!爹!” 在里面想事情的方醒微笑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欢欢跑了进来。 “爹!” 方醒笑着把他抱在膝上,问了最近的事,再抬头时,就看到门外的莫愁。 “也该回去住几日了。” …… 也思牙并未被禁足,所以他洗澡更衣,试探着出去,却发现无人阻拦后,就欢喜的直奔上次他的幽禁地。 小院依旧幽幽,里面好像住了一户人家,也思牙冒昧敲门,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拎着扫帚赶了出来。 “想当年老娘也是一枝花,多少男人看了老娘一眼就舍不得走啊!看看看看,这不就是明证吗?那小伙多年轻,多健壮,要不是老娘坚贞不屈,刚才他就要闯进来了,懂不懂?老娘只要给他个笑脸,他马上就会疯!” “疯个屁!” “你这样的女人谁会要?叫你做饭都能差点把厨房给烧了,这房子咱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烧了你就住街上去吧。” “夫君,你就不能带一句好话吗?” “好个屁!刚才那人看着就是塞外的种,一脸倒霉模样,下次看到直接打走!” 也思牙听到了这段对话,他呆滞的回身,问道:“五妹呢?” 他的身后是一名锦衣卫。 两人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锦衣卫的番子说道:“杨五妹在去年年初就成亲了,如今孩子的哭声都比你打鼾的声音大。” “为什么?” 也思牙失魂落魄的请这名锦衣卫带着自己去找杨五妹,而代价就是他说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篾儿干的野心。 然后他就在墙头上看到了杨五妹。 抱着孩子的杨五妹。 那孩子的哭嚎真的很大声啊! 只是杨五妹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很温柔,从未让也思牙见到过的温柔。 于是他便觉得悲痛。 这种悲痛在许久之后,被某些无病呻吟的家伙说成了殇。 情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8章 有事业心的金英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去了?” “是的伯爷。” “有趣,难道他还是一个痴心人?我不信!” 方醒从未觉得杨五妹是个美女,哪怕是在哈烈人、肉迷人的审美中,方醒也觉得杨五妹不该是美女。 所以他觉得也思牙只是在示弱。 “那是个想在夹缝中求存的家伙,看着他。” 锦衣卫来的人恭谨的应了,然后说道:“我们大人想请问伯爷,杨五妹和那一家子人是否可以撤了?” 方醒在给无忧和珠珠做面人,他小心翼翼的用毛笔蘸了糖浆,在面人的眼睛那里点了瞳孔,然后抬头道:“能让他看一次就算是面子,不值当为了他再让大明的百姓折腾。” “是。” 方醒继续低头,非常小心的在捏耳朵。 “爹,好了没?” 一刻钟后,外面传来了无忧的声音,方醒抬起头来,看着插好竹签的两个面人说道:“进来吧。” 两个女娃冲了进来,满脸欢喜。 “爹。” “叔!” 整个方家庄的人都知道,老爷最宠爱的就是小姐,最近又多了一个侄小姐。 所以她们可以在方醒这里得到温馨,而不是刚才那位锦衣卫的人得到的冷漠。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近乎于宠溺。 “来来来,无忧是姐姐,不许和珠珠抢,珠珠先选。” 珠珠看向无忧,这个孩子到现在依旧还存在着谨小慎微的问题,方醒并未刻意去影响,只是让无忧多和她玩耍。 许多问题实际上就是氛围造成的,那么想解决它,还是要用氛围。 而这个谨小慎微却是由京城方家造成了,所以方醒责无旁贷。 而这也是他经常接了珠珠来住的原因之一。 两个孩子拿了面人就跑,方醒笑吟吟的喊着跑慢点,跑慢点。 轻松总是短暂的,当宫中来人时,方醒飞快的换了衣服,上马进城。 …… “哈烈统一了。” 呃! 这算不得什么大消息吧? 对于哈烈的统一,大明内部早有预见,并未觉得这是一个威胁。 “哈烈在向肉迷方向进攻……”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马上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东西。 “陛下,这是合流了!” “对!哈烈和肉迷合流了,否则那两头羊就是他们之间的盾牌,不会去攻打。” 武勋们都振奋起来,孟瑛说道:“陛下,哈烈人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大明当趁机攻打,至少打下撒马尔罕,然后震慑肉迷人。” “肉迷很远,远远不是大明的威胁。” 杨士奇觉得这些武勋都是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家伙,一天就想着开战、开战,却忘记了撒马尔罕远离大明。 “他们不敢进攻大明,甚至都不敢重建亦力把里,陛下,大明只需要坐视不管,他们两国之间必然会起龌龊,然后他们会自相残杀,到了那时,才是大明出手的时机。” 杨荣可不是纯粹的文官,他跟着文皇帝出征多次,赞画军略乃是本行。 武勋的那点儿弯弯绕瞒不过他,同样也瞒不过朱瞻基。 他们想进驻亦力把里,然后逼着哈烈人要么放弃撒马尔罕,要么就得和大明决战,否则大明的袭扰将会让他们崩溃。 “篾儿干怕了。” 大国的自信来源于自身的强大。 大明在当世已经足够强大,可暮气沉沉的朝堂却让君王头痛,于是打气鼓劲自然是免不了的。 朱瞻基从容的道:“他想寻求保护,而肉迷却是虎狼,这个虎狼可敢冲着大明龇牙吗?朕觉得说不准,不过这样最好,一战而去最后的威胁,朕留给子孙的将会是一个庞大的大明,一个安全的大明。” 这便是皇帝的底气! 最精锐的火器卫所都在京城,一旦北方有警,他们就可以沿着现在不断在修建前进的水泥大道开进,快速部署。 等南北两京之间的水泥路修通了之后,马车将会成为运输的利器。 …… 皇城外,金英站在一辆马车的边上等候着。 虽然换了一茬人了,可依旧有人记得金英,就劝他去躲躲太阳,喝口水。 金英只是摇头,他现在少了许多怨怼,他觉得再看到俞佳也会心如止水。 人都有自己的路啊! 他觉得自己的路就在工坊中,就在那些能把人烧的尸骨无存的炉子里。 郑和能成为水师大都督,我金英为啥不能成为工部尚书? 金英的野心从未消散,只是却换了个目标。 是啊!俞佳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可终究是…… 帝王的宠信不可靠,可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做事的本事。 “陛下到……” 一声喊后,守门的军士都赶紧列队,目不斜视的看着彼此。 金英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亲自出来,他看了一眼马车,想起了工坊里被折腾坏的那些马车,心中的信心十足。 一队侍卫冲了出来,随后是叶落雪。他看看外面,然后走过去把马车检查了一遍,回身对守门的军士说道:“刚才你们可检查了吗?” 军士摇头,却没回头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做主。 后面的百户官上来拱手道:“是下官的疏忽,请责罚。” 皇城守卫不存在什么求情,谁求,谁允许都会倒霉。 叶落雪看了他一眼,说道:“按照你们自己的规矩,稍后自己去领罚,若是让我知道敷衍,从头算起。” 百户官凛然应了,有叶落雪盯着,谁敢敷衍,今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滚蛋! 稍后朱瞻基带着群臣出来了,他见到那辆马车就问道:“这便是你们工坊出的马车?有何长处?说说。” 这是金英显摆的机会到了,他说道:“陛下,户部发了要求后,奴婢就盯着那些工匠做,用的钢都是好钢,而且还有簧,很粗的簧,颠簸的地方照样能跑……” 工部尚书吴中有些尴尬的道:“陛下,工部的马车也好了。” 户部准备采购一批马车,各部门都要,然后在方醒的建议下来了一次‘招标’。 参与竞争的就是工部和金英管理的工坊。 金英带来了马车,而工部就带来了嘴皮子。所以吴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查清楚是谁负责的此事,然后把他一脚踢出工部,回家吃老米饭去。 朱瞻基并未在意这个,他走到马车边上仔细查看着,不时伸手摸摸,提出的问题也很专业。 “.…能跑土路,田间也试过,只是不能太快……” 你在吹牛! 吴中也是内行,他看了那弹簧,就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簧?能顶住千斤?” 金英伸出粗糙的双手,再指指同样变得粗糙的脸,笑呵呵的道:“奴婢亲自赶车,那些货物都使劲上,千斤都不止……就在各种路上来回折腾,快慢折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79章 御前飙车 “.…翻车几十次,每次不是陷坑里了,就是货装偏了,马都摔废了几十匹……” 以前的金英大家都见过,白白净净的,微胖。 可眼前这个金英却就像是铁匠铺的匠人,灰扑扑的,黑不溜秋的。 这人是在做事啊! 俞佳心中一动,却不知道是在宫中好,还是在宫外好。 宫中权柄大,谁都得奉承着他,有了好处第一得想到他。 可宫外却得了自由。 看看金英吧,还能自己赶马车去测试,而他俞佳就只能在宫中看着头顶上的那片天。 俞佳抬头看看天空,这是他近大半年来第一次出皇城。 这时金英看了过来,两个曾经的老对手相视一笑,好似泯了恩仇。 “.….试试!” 朱瞻基听了一耳朵的好处,可终究还是想看看。 这便是现在的皇帝和以后的皇帝的区别。 朱元璋,朱棣,朱瞻基,他们得知有好东西时,多半是要亲自看看,并仔细验证。 等以后的皇帝上位后,估摸着连宫外什么样都难得一见,没说何不食肉糜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胸口碎大石,直接把大明都碎没了。 金英退到边上,自信的道:“陛下放心,千斤上去,保证能在这边跑的飞快。” 朱瞻基退到了边上,这时沈石头来了,他到了皇帝的身边,低声道:“陛下,金英所言无虚。” 朱瞻基点点头,依旧没有回去。 一队军士搬运来了粮食,一袋袋的堆上去。 二十袋之后,金英笑呵呵的道:“再来!” 卧槽! 于是他们又弄了十袋,然后金英居然亲自去赶车,这个倒是让人侧目。 俞佳看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没看到赞赏之类的,心中却有些没底。 “驾!” 金英坐在前面车夫的座位上,麻利的甩了个响鞭,马车缓缓的动了。 马车渐渐起速,沿着城墙开始狂奔起来。 这里的路况还算是不错,所以这并不算什么。 可马上有人请示了一下,然后在回程的路上开始挖坑。 特制的铲子挖坑真是太方便了。 同样的铲子早就出现在了火器卫所中,功能多种多样。 “陛下,这铲子能铲东西,能锯东西,还能砍人,最后就是能当小锅使。” 方醒要了一把铲子过来,给朱瞻基解释着各个部位的功用,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陈默也来了,他是来寻礼部的老大胡濙,询问对也思牙要采取什么方式来接触。 礼部主事自然是凑不到皇帝的身前,陈默试探两次都被侍卫拦住了,就垫脚看着那边,等听到有人在说‘这东西拿回家去能砍鸡吗’的时候,他就喊了一嗓子。 “鸡不能砍啊!陛下,鸡要割喉,然后还得念咒…….不然会有罪孽在身。” 那边正在鉴赏着铲子的夏元吉抬头瞅了一眼,对胡濙说道:“胡大人,你们礼部的高才来了啊!” 胡濙看了朱瞻基一眼,见他面色古怪,以为他在生气,就喝道:“过来!” 陈默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胡濙一把揪着他到了边上,低喝道:“陛下在此,你在那边胡言乱语些什么?回头请罪……” 上次郑和回来后,陈默出马,和那些被捎带回来的使者们进行了一番‘亲密接触’,几次之后,那些使者只说大明‘亲切’,和母国一般的让人眷念。 这便是陈默的功劳,只是他的手段让礼部上下都有些不屑,连胡濙都不想听他的具体手段。 这样一位礼部的‘干将’,让胡濙也是有些无奈,等他看到陈默居然在冲着那边眉飞色舞时,不禁喝道:“站好!” 当官要有官样子,这是历朝历代的要求。比如说遴选进士做官时,相貌和气质就是重要的一个考核标准。 陈默这副猥琐的模样实在是让胡濙想动手打人。 于是他就下意识的伸手了。 “大人,陛下朝我招手呢!” 胡濙一身的冷汗,回身见果真如此,就骂道:“赶紧去!” 他这辈子真的没打过人,别说是下属,自家的孩子都没打过。 所以他一下就被自己吓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想动手打人…… 他不知道的是,朱瞻基此刻也想抽陈默一顿。 朕叫你过来,你拿出点臣子的体统不行吗? “陛下,那鸡真不能砍啊!” 君臣一起满脸黑线,只觉得这厮当真是不学无术。 方醒没管,他在看着绝尘远去的马车。 有了坚实的马车,随着水泥路的建设,大明的交通将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一旦有事,马车即可快速调运物资和人员,南北的隔阂……至少地理上的隔阂会进一步被消减。 “.…陛下,臣当年听兴和伯念过咒语呢!” “什么?兴和伯居然会这个?” 吴中在边上面色铁青,几次欲言又止,朱瞻基不想听什么借口和理由,所以就和陈默说话。 方醒也有些愕然,陈默已经开始显摆了。 “兴和伯当年……是在倭国吧,兴和伯杀鸡做饭……” “此鸡不是非凡鸡,它是王母御前鸡,主人家拿你无用处,拿你来做辣子鸡……” 马车开始回返了,朱瞻基看着那边,面色越发的古怪了。 “噗!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大笑,然后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连朱瞻基都背过身去,身体微微颤抖着。 胡濙这才知道先前朱瞻基不是生气,而是在忍笑。 他啼笑皆非的看着傻乎乎站在那里的陈默,说道:“哪听来的胡言乱语!” 陈默只是傻笑,君臣笑过了之后,就一起看着归来的马车。 “好快!” 回来的马车速度更快,瞅着竟然有些吓人。 叶落雪靠近了朱瞻基的身边,随时准备在马车失控后出手带走他。 至于那些臣子,关他屁事! 马车疾驰而来,朱瞻基却很是轻松,甚至还和方醒探讨这个速度有多少。 “最少得五十里。” 五十里,一个时辰,这速度确实是够厉害了。 马车开始减速了,然后就到了那几个浅坑处,顿时车轮下陷,车子歪斜。 “咦!冲出来了!” 马车让人惊异的从坑里冲了出来,金英一个响鞭,马儿又开始了加速。 一个个浅坑被冲了过去,马车依旧坚实,车上的袋子依旧没掉。 俞佳的眼中多了阴霾:你这是要拼命的想在陛下的面前表现吗? 他担心金英再次卷土重来,有着在外面奔波几年的优势,金英肯定帮你自己活络,见识都会有差别。 你别回来啊!不然咱家可不介意弄死你! 就在他的默然中,那马车飞快的冲了过来。 他看到了金英那疯狂的模样,心中一个咯噔。 这是疯了吗?难道他不怕冲撞了圣驾? “嘎……” 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马车开始减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0章 陈默谄媚,工部坐蜡 刹车起了作用,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距离君臣三十多步的地方。 金英跳下马车,居然没有踉跄,然后近前,跪下道:“陛下,奴婢拿脑袋担保,这马车不管是运货还是拉人,都将对大明大有裨益。” 俞佳的眸色阴冷,心想你这是要想展现一番自己的大局观吗? 果真是蛰伏之后就开始龇牙了啊! 朱瞻基走到了马车边上,马儿在轻轻的喘息着,身上并未见汗,可见一旦加速起来后,靠着惯性,马儿省力不少。 那就得保证润滑! 朱瞻基跟着方醒学过这些,所以他过去就蹲下看了车轴那里。 金英跟在后面,弯腰弯的比蹲下的朱瞻基还矮,介绍道:“陛下,这里是用了轴套,外面有密封,里面灌些油脂进去,这马车就不用担心润滑了。” “你也懂这个?” 朱瞻基随口问道,然后摸了摸悬挂。 金英按住心中的欢喜,说道:“陛下,奴婢从建工坊以来,唯恐误了大事,所以每日有空就去找了那些工匠请教,奴婢如今都能打造一些东西……” 朱瞻基赞许道:“这很好。” 金英激动的浑身轻颤,回身看到好似在发呆的俞佳后,他笑着拱拱手,显得有些谦卑。 朱瞻基拒绝了搀扶,自己起身,然后摸着车上的粮袋说道:“这便是术业有专攻,做工匠要专注于工匠之事,做商人的,要专注于商人之事,而诸臣……” 朱瞻基看了一眼群臣,却看到陈默正在堆笑着看着自己。 这厮很大胆啊! 一般人哪敢和皇帝对视的? 可这厮不但对视了,而且还在谄媚的笑着。 这……这活脱脱的一副奸臣模样啊! 朱瞻基忍不住暗骂一句,然后说道:“诸臣要做什么?辅佐君王,安抚百姓,要知道内外大势,要知道士农工商,不要只知道之乎者也,那样的就是把书读死了,徒耗钱粮!” 皇帝现在越发的喜欢敲打人了,这话里话外的,把那些腐儒比作了方醒以前经常说的造粪机器。 朱瞻基点到为止,他没问吴中工部的马车如何了,在叶落雪等人的护卫下进了皇城。 这便算是散伙了! 吴中面色难看,大步回去,看那模样,今天的工部少不得要有人被收拾了。 金英得了彩头,就请人卸车,然后和方醒打个招呼,居然自己驾车回去了。 这便是行动派! “行动派还是拖延派,实际上和氛围有关系,你在吏部,那里多有龌龊,要学会观察人……” 马苏在外围,朱瞻基走后,他进来和方醒见礼。蹇义见了有没说什么,还点了点头。 他老了许多,从辛建死了之后,他就沉默了,沉默了许久。 听说皇帝想让他荣养,给个虚衔,然后顾问国事。 可看蹇义的模样,分明就是没同意。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劲头,最近连续操劳,听说在梳理京城官员。 这事儿讨人嫌,招人恨,可蹇义还是去做了,这便是操守。 他看到陈默也往方醒那边瞅,就拱拱手,然后往吏部去了。 方醒看到了,他拱手回礼,然后吩咐道:“你跟着去,不是什么溜须拍马,好歹看着些。” 马苏懂了,就追了上去,也没搀扶。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若是蹇义脚崴了,或是要摔跤,马苏能及时救援。 剩下的人开始散了,众人都看着站在原地的方醒,有人在笑。 得意的笑! 皇帝可没提匠籍的事啊!你方醒这番算是白费劲了吧。 但方醒却突然对刚转身的杨荣说道:“杨大人。” 杨荣回身,皱眉道:“兴和伯何事?” 方醒朗声到:“马车已经打造出来了,那些没有匠籍的工匠,他们可出色?” 啪啪啪! 青天白日下,仿佛有掌声响起。 却不是鼓掌,而是打脸! 那些官员面色难看的看着杨荣,想着好歹要反击吧。 杨荣却只是拱拱手,然后说道:“天下之大,大明各地都要工匠,若是都去了匠籍,没人干了怎么办?” 当初方醒提出弄个试点,试验取消工匠的匠籍,今日便是出了一项成果。 杨荣的反击有些含糊,这符合他的位置。 首辅不要轻易表态,至少在了解事情的全部之前,要谨慎。 至于取消匠籍,他觉得方醒是在无事找事。 工匠有匠籍,这就是朝中出钱粮养活他们。至于那些工匠赶路的耗费,户部不是说愿意出吗。 方醒点点头,说道:“是,等户部下了马车的单子,到时候大家自然能看出成色来。” 速度和质量! 这便是方醒用来碾压工部工匠的杀手锏! 我的工匠是计件制,质量追溯,赏罚明晰,工部如何? …… “废物!饭桶!” 工部里,吴中的骂声震天动地,几个官员被骂的面无人色,然后被东西砸了出去。 “去看看他们做了什么?车呢?在哪?” 吴中气咻咻的把工部上下都骂了一遍,然后又急心火燎的进宫请罪。 工部的马车是做出来了,可那些工匠只是按照以前的套路,没有看到什么新意。 于是第三天的测试中,工部的马车拉了一千斤,那马儿拉的特费劲,速度很难起来。 等到了浅坑时,那马车居然直接就歪倒了,把马儿翘在空中,无助的嘶鸣着。 工部丢了大人,吴中把工匠招来问话,结果工匠很光棍的说差距主要是在材料上。 “大人,那个朱芳可不得了,跟着兴和伯学了不少科学,据说他那边至少有几百种配方,要啥都有,不然他们的那个什么簧哪出的来啊!” 面对着老实巴交的工匠,吴中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科学那是方醒弄出来的玩意儿,里面的不少学识简直就是为工匠量身定做的。 可工部不可能组织工匠学习科学吧? 那样不说士林的愤怒,没这个精力和钱粮啊! 吴中深深的忧郁着,而户部那边来人催促结果,更是火上加油。 于是吴中就去了户部和夏元吉打擂台,而那几位‘老实’的工匠出了工部,等远去后有人呸道:“肉都见不着,还想咱们卖命呢!” “就是,做好做坏都是这样,也没多少好处,谁愿意去折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1章 你就是个渣渣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工部再拖也很难拖下去,那天吴中去见夏元吉,便是找理由把测试的时间延后了几天。 回头工部就下了赏格,于是那些工匠两眼发绿的开始改进马车,然后就焕然一新。 夏元吉禀告上去,可朱瞻基却再无兴趣去观看,百官也没兴趣。 于是工部和金英就来了一次面对面的对抗。 不,应该说是朱芳带领的工匠和工部在对抗。 方醒旁观,和吴中站在一起,看到马车焕然一新,就说道:“改进了?那就拉远一些吧,让人骑马跟着,一样的货物,看看谁跑的快,谁最先坏,如何?” 这个建议很公平,作为皇帝的代表,沈石头点头道:“这很公平。” 吴中却有些心中没底,就说道:“那要不少时日啊!要不……一个时辰吧。” 他维持着镇定看向方醒,丝毫看不到心虚的表现。 哪怕是工部这个做事的部门的尚书,可吴中依旧修炼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方醒笑似非笑,就在沈石头以为他要发飙,吴中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打算时,方醒点头道:“好。” 于是金英就接到了方醒的指令:快! 他站在马车边上,此次当然不是他驾车,可他就是指挥。 “吴中这是想耍赖?呵呵!” 金英对车夫说道:“咱家要你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拉下,一个时辰之后,咱家要他们绝望!” 男子就是工坊测试马车的专用车夫,对马车的性能了如指掌。他看了工部那辆马车一眼,再冲着坐在上面的同行轻蔑的翘起嘴角,说道:“公公,您就等着吧,小的会让他们连小的屁都闻不到……” 车夫说的粗俗,可金英却极为赞赏。他拍拍车夫的肩膀道:“好好干,回来工坊庆功,酒肉管够!” 这边士气高昂,而那边的吴中却有些心中没底。 “大人,那车用料……下官不怕说句杀头的话,怕是比陛下的车都扎实……车夫是京城车马行的头号,什么路都跑过,听一声车轴响就知道是啥问题……咱们赢定了。” 吴中点点头,按照户部的计划,随着水泥路的推广,新式马车的需求会非常的大,大到工部能大发一笔的程度。 所以这笔单子工部拿定了,谁敢阻拦……他也顾不得以往的交情了。 工部对科学的态度最是和气,而且暗中多有夸赞。 可现在大家是在争夺未来的话语权,别说是科学,就算是儒学,吴中也要咆哮几声,甚至敢打破人的脑袋。 所以他看向方醒,遥遥拱手道:“兴和伯,那就……开始?” 方醒指指金英道:“吴大人却是找错了人,此事工坊那边是金英做主。” 吴中皮笑肉不笑的道:“兴和伯何必自谦。” 方醒也收了微笑,说道:“那便开始吧。” 于是有人开始给两辆马车装车,双方都派人去监督,就怕对方下黑手,找内援来占便宜。 等装车完毕之后,沈石头随意喊了一声开始,两辆马车就从城门外开始了竞速。 开始起速阶段双方的差异不大,稍后甚至工部的那辆马车在渐渐领先。 吴中抚须道:“兴和伯,就此作罢?” 他是好意,觉得双方干脆和平收场最好。 方醒没说话,因为工部有些不要脸,用的是好马,比金英那边的马好许多。 他看了愤愤然,却依旧自信的金英一眼,觉得太监这种生物实际上也并非是天生的坏种,这不以前在朱瞻基的身边八面玲珑的金英就被工部给坑了。 吴中没得到回应就有些心虚了,他看了准备此事的官员一眼,那官员只是堆笑着,还有些得意。 是的,工部的人聚拢在一边,看着渐渐远去的两辆马车在得意的笑着。 有人打马在跟随着马车,一刻钟回报一次。 方醒觉得有些无趣,偏生太阳出来有些晃眼,他就到了城门洞里休息。 “伯爷,谁能赢?” 守门的军士们都在眼巴巴的看着方醒,仿佛答案能让他们马上立地飞升。 他们给方醒弄了凳子,所以方醒就给了个答案。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床!” 一群军士在百户官的带领下面面相觑,有人念道:“先胖不算胖,这是说工部先头领先吗?” “后胖压塌床……” “买错了,快去追,改买工坊赢!” 百户官哭丧的着脸叫人去追,等他反应过来,就讪讪的向方醒赔罪。 城中早有人开了盘子,赌工部和工坊此次竞争的胜负,目前看来是工部占据了上风,连这些军士都下注在那边。 可对方醒的信任让百户官把肠子都悔青了,若非是方醒在此,他此刻大概就要亲自去追下注的麾下。 方醒没管这些,军中枯燥,要是一点儿乐趣都不给,迟早会出事。 至于赌博…… 方醒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一刻钟至,两骑飞奔而来,一骑去了吴中那边,一骑来了城门这边。 “伯爷,领先!” “好!” “好!” 城门处那些等着消息看热闹的百姓和军士们都不禁叫好。 方醒问道:“领先多少?” “三十步。” 三十步,不算多,也不算少。 吴中往这边看了一眼,觉得尸位素餐的名头很快就要戴在工部的身上了,就咬牙道:“要拼啊!” …… 工部的马车确实是已经在拼了,在宽阔的官道上,前方有骑兵疏通道路,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狂奔。 从开始的领先到现在的落后,实际上工坊的马车看着有些轻松,至少不见紧张。 在超车的那会儿,工坊的车夫甚至还斜睨着他,轻蔑的嗤笑了一声。 你就是个渣渣!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眼神,所以他也开始拼命了。 他开始抽打着马儿,这匹好马的身上已经开始见汗了。 他当时挑选马匹就是以耐力为标准,现在都见汗了,可见工坊那边给他的压力之大,让他都放弃了事先准备好的计划。 马儿长嘶一声,然后缓缓再次加速,可前方的马车却好似永远都跟不上,并且距离越拉越大了。 工部的车夫看看左右在往身后闪过的景物,再看看前方那辆开始一骑绝尘的马车,他抬头绝望的道:“老子的马比他好,老子赶车在京城堪称第一,为啥追不上啊!” …… “伯爷,看不见了,最少两里地。” 第二批来报信的人到了,方醒起身道:“那么应该是结束了。” 按照时间来说,这些报信的第二次通报消息时,那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方醒起身看向吴中。 吴中苦涩的道:“那朱芳就不肯来工部吗?本官愿意保举他……” “大人,那工坊实际上就是陛下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2章 为国牺牲的陈默 “为何?” 吴中没有开口认输,只是作为半个专家,他有些不解。 方醒说道:“差距在减震和轴套上的配合,以及润滑。” 吴中皱眉道:“我们的也加了油脂。” 方醒笑道:“工坊的轴套和轴配合好,加速顺畅,起来之后节省马力,吴大人,相信我,这般高速奔驰,你们的轴和轴套肯定差不多了。” 方醒没等结果就走了,留下吴中在恼怒不已。 他在等待着。 工坊的马车率先回来,那车夫得意的站在上面,还来了个仰天长啸,金英就得意的笑骂着,然后呼朋唤友,说是今日回工坊庆功。 “吴大人,咱家这就回去了。” 金英甚至来吴中这里挑衅了一番,吴中也只能无可奈何。 至于胜负,此刻无人愿意提起,免得惹恼了吴中。 换马之后,金英等人上了马车,车夫得意的吆喝一声,渐渐远去。 吴中在想着工部的未来,有人却惊呼道:“大人,他们的马车未曾修理过……” 马车跑长途,最需要关注的就是车轴。 而刚才这辆马车跑了两个时辰,而且速度很快。 他们居然对自己的车轴和轴套那么有信心?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回通州啊! 要是马车坏在半道上,他们就等着慢慢的走路回去吧。 他越来越觉得朱芳的可贵了。 “朱芳……谁和他说过话?” 他还是不死心的想把朱芳挖过来,至于方醒和皇帝的反应,他压根不在意。 都是为大明干活,在哪干不是干?! 一群官吏和工匠在一起嘀咕,少顷一个工匠过来。 “能否把朱芳给拉过来?用官职和好处。” 吴中越发的郁闷了,因为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工部的马车依旧没回来。 工匠呐呐的道:“大人,那朱芳……小的曾经和他一起干过几年,他的手艺甚至还比不过小的……” 吴中想一巴掌把眼前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扇倒,可工匠还在说话。 “他后来也说过,说那些全是兴和伯教给他的,许多东西都是……” 吴中忍住了翻白眼的不雅举动,觉得方醒那个科学真的是…… “.…大人,朱芳还是兴和伯家的供奉呢!拉不来的。” 吴中绝望了,喃喃的道:“气啊!可拿他没办法,要不……举荐他来做工部尚书?” 这个近乎于恶作剧的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吴中只得回去写奏章请罪。 …… 工坊赢了,据说最后直接甩了工部的马车三里多。 按照这个来推算,若是跑长途的话,那岂不是…… 吴中的奏章到了宫中,朱瞻基不置可否,只是把消息传了出去。 没有匠籍的工匠,做好自己的事才有钱粮,不做什么都没有…… 工坊对待工匠看似很严酷,甚至是无情。可在许多人的眼中,这样的规矩才是做事的规矩。 不少工坊实际上都是在混日子,有活就做,但没几个人认真去做。 而不做也有钱粮,不给钱粮他们就要去讨生活,讨不到生活就要去当乞丐,乞讨回家。 所以…… “谁好?” 朱瞻基问了群臣,无人能答。 这是一个大时代,变革的前夜。 杨荣突然生出了一股紧迫感,他觉得朱瞻基在审视着群臣。 你们若是跟不上朕的脚步,那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那个方醒啊! 他总是能让大家失落,失望。 …… “老爷,那个什么牙求见。” 方醒愕然,然后木然,见和自己下五子棋的无忧眼珠子在乱转,就摸摸她的头顶道:“去吧,只是要跟着你的哥哥们,不许乱跑,否则……” “爹,你真好!” 不等他说完,无忧就蹦了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喊道:“珠珠,我们进山。” “大虫小虫快出来,去打猎啦!” 正在前院准备去进山的家丁和土豆兄弟俩听到了渐渐而来的喊声,都苦着脸。 只有辛老七没有任何变化,他说道:“小姐和侄小姐也去,去问问,邓嬷嬷肯定得去,再来一个丫头照看二位小姐。” 稍后一家子都出来了,见无忧和珠珠欢喜,张淑慧忍着担心就交代了许多事,这不许那不许的,让人头痛。 “又不是出远门,消停些吧。” 方醒叫停了张淑慧的嘀咕,然后说道:“此去主要是夏日之前的踏青,老七记得教他们辨识草木树种,还有那些兽类。” 随后四个孩子被带走了,张淑慧和小白见前厅有人挡着,就相携回去。 方醒转身看到了前厅里有些拘束的也思牙,面色微沉的过去。 “见过兴和伯。” 也思牙的大明话越发的标准了,方醒随意的拱手道:“怎么,贵使是准备对小女下手吗?” 刚才也思牙一直被家丁们挡着,后来家丁们出发了,也思牙才看到了两个女娃,所以方醒才有此问。 跟随他一起来的礼部官员有些尴尬。 先前出来时,他想着顺便来和方醒套个近乎,可没想到方醒一张口就是这般惊人的话。 他看看也思牙,觉得这人果真是蛮夷,居然看别人家的女眷。也就是兴和伯家里不大忌惮这个,换做是别人,哪怕是女娃,依旧会收拾你。 也思牙惶然否认,方醒进来坐下,想起闺女跟着进山,顿时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得劲。 “你来找本伯何事?” 也思牙就是在兴和堡被方醒擒下的,所以两人之间的气势天生就偏向了方醒。 礼部那官员见也思牙居然有些畏畏缩缩的,不禁心中大奇。 作为使者,除非大明是准备要收拾哈烈……不,就算是准备要收拾哈烈,可也不会为难使者啊! “老爷,礼部的陈默求见。” 陈默……. “见过兴和伯。” 陈默一进来,行礼之后就冲着也思牙说道:“贵使,那等事也不怕污了兴和伯的耳朵吗?走吧,跟着本官去沐浴一番,然后喝杯酒,什么忧愁都忘却了。” 也思牙看着方醒欲言又止,陈默把脸一板,说道:“贵使再这般不讲理,本官只能去请了东厂的人来了。” 东厂? 是什么事让陈默那么急匆匆的来寻也思牙?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我这里却不是礼部。” 陈默惶然道:“是,下官越矩了。” 然后他盯着也思牙,一直盯着他出了大堂,在那礼部官员的陪同出了大门,这才回身道:“兴和伯,这人有些疯魔了,昨日喝酒……沐浴,竟然认错了人。” “和谁沐浴?” 方醒问道。 陈默尴尬的道:“是下官。” 方醒的面色一变,有些苍白,说道:“罢了,为国牺牲也不至于你这般。” 为国牺牲? 陈默没懂这话,就解释道:“这人最近一直在说哈烈小国寡民,只是下官想着和打架一般,越是弱小的就越会说自己强大,越是强大的会为了轻敌而示弱,所以这多半是套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3章 兴和伯怒而杀虎 “他就是弃子,有用无用都无所谓的弃子,对篾儿干来说只是鸡肋,送来大明还能省些米粮,何乐而不为。” 方醒在琢磨篾儿干的性格,是枭雄还是那种英雄。 英雄的话,那么他就是生不逢时,强大的大明和正在复兴的肉迷把哈烈夹在了中间,英雄会死的很快。 枭雄的话…… 方醒眯眼,听着陈默的话。 “兴和伯,可他是王子啊!篾儿干的弟弟。” “之一!” 方醒补充了一句,然后说道:“篾儿干对付那些弟弟们……我估摸着应当会很强硬。” 强硬,那就代表着冷酷和流血。 陈默懂了,就说了另一件事。 “船队带回来的使者们都很老实,只是却有些懒洋洋的模样,有人甚至说只求太平,不见刀兵……” 方醒皱眉道:“船队可曾欺负他们的国家?” 陈默摇头道:“下官问过,未曾。” 方醒无奈的都:“那就是大明太过强大,让他们看不到……但这也是野心的昭示,没有野心,大明在这片地方镇压着,他们的日子反而会很好过,至少不必维持军队的开支,难道他们还不满意吗?” 陈默懂了,钦佩的道:“怪不得朝中都说您对外有一套,下官今日受益匪浅,这便去了。” 方醒点点头,等人走后,他自言自语道:“许多东西实际上就是人心,人心趋利,而这利有很多种。” 他起身回了内院,有人过来关了前厅的大门。 初夏的阳光照在屋顶上,也照在了方醒的身上。 他回到后院就把躺椅搬到屋檐下,然后拿出一本书缓缓看着。 等张淑慧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时,就小心翼翼的把盖在他脸上的书本拿开,见他熟睡中皱眉不满,就嘀咕道:“还脾气不好。” …… 洗澡是陈默的挚爱,和‘朋友’一起赤诚相见,那是他的处事方式。 两个木桶相邻摆放着,不需要通译的存在,让两人得以单独相处。 没有香皂,胰子也没有,就是干泡。 水汽蒸腾中,陈默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贵使,哈烈……虐杀了大明的人,你的胆子很大啊!” 也思牙那边发出了水声,随即沉寂,仿佛木桶里空无一人。 陈默没有回头,继续说道:“兴和伯今日在寻机,若是本官没到,贵使,你……就危险了。” 还是沉寂,但陈默没管。 他还是自得其乐的搓澡,甚至还快乐的哼着歌。 洗完澡,两人在一家酒楼喝酒。 陈默再也没说那些话,只是和也思牙聊着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然后那猥琐顿时就装满了酒杯。 …… 第二天早上,陈默才到礼部,就听说了一个消息。 “昨日兴和伯家的闺女在外面遇到了虎,被惊吓了,兴和伯大怒,连夜带着家丁们去围杀。” 呃! 陈默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当年行商走过不少地方,曾经见到过被老虎啃噬大半的尸骸,所以极为畏惧这种动物。 不过方醒出手,他觉得那只老虎死定。 是的,当消息传进宫中时,端端急匆匆的求了胡善祥,然后带着人去方家庄探望无忧,宫中大多数人都说那老虎死定了。 中午就有消息传来。 “兴和伯带着家丁围杀老虎,杀了一只大虎,可还有一只小虎,兴和伯带回来了,说是看看能否驯服,给闺女做宠物。” 随后又有消息传来,小虎已经被送进了宫中。 “那小虎抓了兴和伯一下,若非是他女儿哀求,那小虎现在已经成火锅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让人好笑。 宫中传来了皇太后的声音:宫中孩子多,小虎还是交给兴和伯处置吧。 最后小虎被扔到哪没人知道,只是方家开了宴席,据说主菜就是虎肉。 …… 方家的厨房里,花娘看着那一只被剥皮的大虎有些发愁。 “这东西没弄过啊!谁先尝尝,看看什么味的,然后再下手整治。” 她瞪着春生,春生苦着脸割了一小片虎肉,然后在灶上烤了烤,咬了一口道:“酸。” 花娘松了一口气,说道:“难怪说人肉是酸的,原来吃肉的东西,自己的肉都发酸啊!” 她想了想,就安排道:“老爷说骨头留着泡酒,肉就重口些,辣椒和香料多备些。” …… 老虎骨头要先处理,不可能血淋淋的就拿去泡酒,只是那根家伙事让方醒有些犹豫,等孟瑛等人来了之后,都鼓动方醒把那东西红烧了。 老虎肉的味道有些重,方醒不想让家人掺和,就在前院摆了宴席。 而在内院,传闻被吓到的无忧正和端端,还有珠珠在看着笼子里的小老虎。 小老虎有些茫然的在笼子里转圈,然后又趴在里面,呜咽几声。 端端兴奋的道:“我们养着它吧?长大能当大马骑。” 珠珠坐在矮凳上,以手托腮,有些闷闷的道:“它爹好凶的。” “笨蛋!” 无忧得意的道:“它爹再凶也没我爹凶,怕什么!” 珠珠重重的点头道:“嗯,叔最凶。” 昨日她们跟着去打猎,结果还没进山就遭遇了这对大小虎,然后无忧和珠珠欢喜的尖叫起来,吓跑了老虎。 而方醒听闻此事后,觉得老虎出山不是好事,就带人去猎杀。 好吧,实际上就是他没吃过虎肉,所以想尝尝鲜。 端端艳羡的道:“父皇不凶。” 这话要是被朱瞻基听到的话,估摸着得吐血三声,不过跟着她来的嬷嬷宫女已经在后面苦笑了。 这话肯定会被传到陛下的耳中,不过多半是被当做笑谈。 “听闻前面好些武勋,国公就有两位,都等着吃老虎肉呢!” 一个宫女艳羡的说道。对于她们来说,以后就算是端端出宫招驸马了,她们也成了嬷嬷,却也没了机会。 人生啊! 想起先前张淑慧喝住土豆和平安,不许他们去前院凑热闹的从容,终究让人心生羡慕。 “吃老虎肉!娘,要吃老虎肉!” 儿子容易喝住,娇养的闺女却又开始了闹腾。 “吃老虎肉!” 当三个女娃一起闹腾时,让张淑慧都想把那只老虎从厨房给扔到山里去。 “老虎肉有毒,不许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4章 哈密城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下午,虎肉还剩下许多,那些武勋都各自带了些回家,只有虎骨方醒却不肯给,只说自家以后不打老虎,留着有用。 虎骨在此时最大的用处就是治疗关节毛病,甚为灵验。 喝的醺醺的徐景昌骂道:“德华你才多大就想着这个了?早着呢,到时候哥哥我给你弄两副来,随便你炖来吃,烤来吃,煎来吃。” 张辅好一些,没醉,但也醺醺然了,他打个嗝道:“别胡说,那东西可不能乱吃,走了走了。” 方醒这才知道徐景昌说的是那道菜,可那道菜他没吃啊!就被几个老家伙给抢光了。 那带刺的玩意儿他没兴趣,不过一对腰子却被留下来了。 “不敢吃啊!” 方醒觉得有些热,他也没进内院,只是在外面的书房里休息。 等他一觉睡到夕阳落山时,醒来懒洋洋的出去,结果门外的小刀被吓了一跳。 “老爷…….” 方醒流鼻血流的前襟尽湿,进了内院被张淑慧数落了一通。 他知道是这顿虎肉宴的作用,只是却焦躁不已,苦苦的等待着夜色降临。 而赴宴的几位大佬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据说在府中以儒雅姿态示人的张辅居然大白天就…… 而徐景昌更是不堪,据说他召集了一群女人,然后大被同眠。 …… 火气起来了,这便是好事。 当一顿虎肉宴让军方的几位大佬丢脸时,一队骑兵冲进了北平城,随即就去了兵部和都督府。 随即消息就散发开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哈密城修建完毕! 那些人在附近找到了能烧水泥的材料,然后烧砖、烧水泥,建城的速度大大超过了预期。 哈密城修建完毕,大明必然是要驻军的,而驻军是警戒还是探索,这个让人头痛。 头痛的是别人,方醒至少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篾儿干坐视亦力把里覆灭,坐视大明在哈密修建坚城,那么就说明他在忌惮。 忌惮就好啊! 方醒随后进宫,和群臣一起商议哈密卫那边的规划。 这是一个微妙的议题,关系到大明对外的态度。 “篾儿干野心勃勃,最少两万人!” 孟瑛代表军方发声,一张口就让杨荣冷笑不已。 “保定侯怕是以为现在是永乐初吧?篾儿干难道还能比得上他们的老王?” 这个老王指的是最老的那位,也是哈烈的开创者。 孟瑛没有被揭穿的讪讪,而是振振有词的道:“可现在有肉迷。” 杨荣冷笑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今年?还是明年。” 等两国打通联系,并磨合完毕,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这便是杨荣的看法,有跟随朱棣赞画军务的履历在,他的意见必须要重视。 张辅干咳一声,出班道:“一万五吧。” 杨荣再次冷笑道:“英国公,那边的补给多艰难,难道你们就不知道?” 张辅有些尴尬,但军方的利益是必须要保证的,所以他说道:“杨大人,那边偏僻,补给是不易,可越是如此,咱们就更该多备些兵力,上次哈烈人只是过境,哈密就荡然无存的笑话可不能再有了。” 文武之间的矛盾随处可见,金幼稚等人已经在摩拳擦掌了,准备把军方的过分要求压下去。 现在说一万五,那么打压到什么程度? 方醒想起了在大明最后的那些岁月里,那些谋划是谁做出来的? 君王?君王不懂军事,还不是任由那些重臣忽悠吗? 所以平衡啊! 朱瞻基同样觉得平衡太重要了,所以他也只是在看着,若是武人再次被打压下去,少不得他要出头。 “是啊!大明陆地上的大敌就在那边,若是太薄弱了也不好……” 杨荣终究是首辅,知道不能倾轧太多,所以就打了个折中:“那就一万吧!” 马上就有人出来反对,看上去和杨荣有些相互配合的意思:“不,太多,补给真的太难,不信你们自己去问夏大人。” “咳咳!诸位,哈密卫那边太偏了,补给过去的代价颇大。” 钱袋子夏元吉最后敲定了棺材板,张辅皱眉道:“最多多少?” 他没问杨荣,而是问了夏元吉。 夏元吉想了想,说道:“朝中若是重视哈密卫,那么就要在沿途建仓,并找些好地方种地,土豆总是能丰收的吧,好歹也减轻些运送的困难,至于人数……五千吧。” 张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盯着夏元吉看。 他想看看夏元吉是不是也加入了打压武人的队伍中。 可方醒却知道夏元吉的操守,所以出来说道:“陛下,耗费太大也不合适,此事还是以夏大人的意见为准吧。” 夏元吉对方醒微微颔首,他不屑于去辩解自己的立场,而方醒的话无疑就是在为他背书。 方醒赞同夏元吉的话,由于他的立场,所以对文官们有着极大的权威性。 是的,最少要五千人。 朱瞻基说道:“如此户部要开始准备沿途修建仓库,都督府和兵部商议选派谁去哈密,散了吧。” “五千少了些啊!” 出了大殿,孟瑛不满的道:“五千自保都难,更别提什么主动去袭扰哈烈人,亏了!” 张辅也有些悻悻然,“最少要一万,这样游骑就敢放出去三千以上,也有回旋的余地。五千的话,游骑……只能算是斥候。” 野心勃勃的武勋们在想着主动向篾儿干发起挑衅,这符合他们吃肉的本性,所以皇帝没有干涉,只是因为补给太难而只能打了折扣。 “兴和伯,陛下召见。” 方醒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大哥,此事不好弄,那边我去过,真的不好补给,移民也很艰难,所以夏元吉的话没错。” 他急匆匆的跟着内侍走了,孟瑛苦笑道:“谁不知道哈密的条件差?只是漫天要价,夏元吉却欺人太甚,一下就砍掉了大半,这日子没发过了呀!” 张辅却知道那是最后大战的机会,这个机会让孟瑛有些焦躁不安。 “若是肉迷和哈烈联手,那必然是本朝自洪武年后最大的征战,几乎倾国,不,就是倾国……夏元吉老于世故,他怎会看不出来?所以才压了一下,实际上就是在暗示咱们…….” 张辅突然笑了笑,突然转换了话题:“家中的小子好玩啊!等大些倒是能近水楼台,到时候看看是去学科学,还是直接进武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5章 回归大明(感谢“一帘幽梦888”成为本书新盟主) “刚来的消息。” 朱瞻基站的笔直,几可和门外那粗壮的木柱媲美。 方醒心中一紧,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像是用眼过度的感觉。 他眨巴着眼睛,朱瞻基见状也有些好笑,就说道:“刚快马传来的消息,洪保……回来了。”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门口有清脆的风铃声。 风铃摇摆着,方醒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工坊那边进献给宫中的。 “朕不肯挂这个,只是端端却闹腾了许久,只说好听,那便挂一挂吧。” 作为一个男人,自然对这种类似于女人的爱物要表示没兴趣,这种心态方醒以前也曾经有过。 “洪保……泰西……” 可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那个地名,仿佛是遇到了所谓的一生之敌。 “泰西人!” “是的。” 朱瞻基说道:“里斯本,法兰克,金雀花,三国使团已经跟着洪保到了大明,一路坐船而来。” 他见方醒有些急切之色,就说道:“洪保谨慎,只叫人传话,说那三家不是小国。” “他说的是什么……” 泰西国家的大小方醒当然有数,所以他只是略一沉吟,就有了答案:“那必然说的是船,也就是说,泰西人已经在窥探海洋了。” “是。” 朱瞻基微笑道:“没有对手的日子不好过,也不能过,所以这是好事。” …… 沿着运河一路北上,虽然能看到不少村庄和小城镇,可却刻意的没有进大城市补给。 船队缓缓而行,被解除禁令的三家使团都贪婪的看着两岸。 无论是农夫还是船工,甚至是漕丁,这一路他们遇到的明人大多从容,和此刻麻木的泰西百姓对比强烈。 而且他们还注意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明人都能吃饱饭。 这一点很难得,如白面包在泰西的地位一般的米饭和大饼,在大明却是非常普通。 他们吃了许多面粉做成的美食,其中让船队上下唏嘘不已的锅贴,就让他们惊为天人。 那味道真是……太香浓了啊! 简直是能让人忘记白面包的存在啊! 还有各种面条,以及那些内涵不一的饼,甚至还有口感松软如面包的东西,这些都让大家感到味蕾在爆炸。 “真是一个比画还美的地方啊!” 田间农人劳作,远处的村庄有炊烟渺渺。 这便是农家风光,对此三国的使者都不陌生,当几个孩子提着瓦罐跑到河边时,他们就仔细而好奇的看着。 几个农人到河边洗干净手,然后冲着船队拱拱手,就招呼孩子们一起坐下。 “他们吃肉!哦!他们在吃肉!” 阿贝尔看到一个妇人从瓦罐里舀出一块块他吃过的红烧肉时,不禁艳羡的道:“看呐,那孩子还有鸡蛋!” 几个孩子在乖乖的帮忙,然后一人得了一个鸡蛋。 洪保也看到了,身边有官员解释道:“朝中倡导百姓多种营生,饲养家禽和牲畜就是一项,见明报经常有教人饲养这些东西的方法……” “土豆立功不小吧?” 洪保可不是在深宫中勾心斗角的太监,他和郑和等人多次出海,什么不知道? 说句难听的,哪怕是朝中的重臣,能有他这般见识的都少见。 那官员有些意外,然后说道:“是,有了土豆,加上大米或是面粉,百姓自然能吃饱,剩下的粮食大多卖掉,还有多余的就可以饲养家禽牲畜,所以那家人才有了肉吃,孩子们才有了鸡蛋…” 那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洪保,其中一个咧嘴对他笑了笑,缺了好几颗牙齿的嘴看着有些好笑。 洪保的神色柔和了些,他看了后面船上的那些使团人员一眼,说道:“这些泰西使团来了大明,首要是震慑,咱们从吃食上已经镇住他们了。武力上,水师已经让他们知道大海并不是他们的,还欠缺些,不过不急。” 船队继续前行,渐渐靠近京城。 “上岸了!” 船队停靠了一个地方,岸上看着空荡荡的。 没有码头,就是借着水深,船队一一靠边。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多克有些眩晕,他用手遮在眼睛上方看了看远方,说道:“很好的地方,全是田地。” 亨利的目光从船队上收回来,他很遗憾那几艘战船在到达大明后就独自离开了,让他寻机观察的打算落空。 洪保就在前方散步,活动着身体。 “难道我们就走路去?” 阿贝尔没看到人,就苦笑道:“距离多远?谁去问问?” 多克摇摇头,“他们能走,那咱们也能走。”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微笑着,亨利知道他们是觉得大明这一项出问题了,威胁程度自动下调。 就在他们心中微喜时,一阵震动传来。 大地在震动,明人们都回过身,看着很是欢喜。 “是骑兵!” 使团中有人嘶吼道,然后看到明人的反应,马上就尴尬了。 多克死死地盯着远方的烟尘起处,阿贝尔和亨利同样是如此。 他们需要知道明人的军队实力! 海上他们见识过了,可数量却不明。 那么陆地上呢! “列阵!” 明人那边有人厉喝道,随后那些军士船工都开始列队,整整齐齐的,就像是田里的小麦。 远方的骑兵越来越近,当看到为首的那人时,洪保的眼圈马上就红了,然后低头揉揉眼睛,再次抬头时,那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郑和下马,他的年纪大了,从北平一路疾驰到这里,有些腿软。 他走到洪保的身前,见他低头不语,就楞了一下,然后拍着他的肩膀,看着后面的阵列说道:“好!” 短短的一个好字由郑和说出来,却道尽了海上的艰辛和风险。 众人神色振奋,有人喊道:“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历经劫波之后,那种放松和被承认的快活终于再也掩饰不住了。 “我们回来了!” 欢笑声中,郑和对依旧在低头的洪保说道:“那事陛下不知。” 洪保的身体一震,抬头诧异的看着郑和,然后苦涩的道:“咱家从那日起就当自己是死人了。” 郑和莞尔道:“本官难道会哄你?” 洪保的心脏噗噗噗的在加速,他的面色微红,颤声道:“公公……” 郑和点头道:“你很好,本官一直在为你们担心,你果然带着他们平安回来,你真的……真的很好。” 洪保猛地低头,然后有水滴飞快的落下。 郑和唏嘘道:“本官当时若是去了,按照回京后御医的说法,大概就回不来了……” 使团的人见郑和和洪保那边甚至在流泪,就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那人比那个洪保还厉害,找机会说说话。” 亨利觉得郑和应该是洪保的上司。接着他们看到一个男子走了过去,洪保抬头,赧然的擦泪,然后和这人拱手说话。 “这人是谁?” 那边的寒暄很快就结束了,洪保带着郑和和方醒过来,介绍了双方的身份。 郑和的新身份让人震惊,三人都纷纷关注着他的神色变化。 “这位是大明的兴和伯……方醒。” 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6章 引发好奇和轻视的泰西使团 三人都放弃了郑和,盯住了方醒。 . “大明兴和伯,方醒。” 多克的眸子一缩,问道:“可是那位杀了许多人的大明名将?” 通译说出来后,方醒看着多克,淡然道:“正是本伯。” 三人一阵发怔,然后打量着方醒。 这人看着普通啊!并没有那些泰西名将的气质。 盯着人看是失礼的行径,方醒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就转身道:“马车也来了,进京吧!” “好,进京!”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报信的已经出发了。 “他就是明人使者说的那个名将吗?” 多克摇头道:“不知道。” 他知道,但现在却有不能确定了。 平凡的方醒就像是一个邻居般的和洪保说话,压根就看不出什么名将的气质。 “我想那人更像是一个伙夫。” 阿贝尔笑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亨利有些迷惑,等看到一个船员和方醒说话,两人谈笑风生时,不禁微微摇头,说道:“是的,我们被使者骗了。” “上车!” 有人过来催促着他们上车,使团的待遇还算是不错,一辆马车才装了六人。 没有人抱怨,相比于这一路被封闭在甲板下的舱室里的待遇,马车里就像是天堂。 多克一路都在往外看,明人现在并不限制他们,所以他一边看,一边嘀咕着,总结着明人的社会情况。 “不少村子啊!明人的人口真不少。” 多克随口夸赞着,然后看看车外,却没有明人的骑兵。 这点儿人口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随着时间流逝,当路边的村子越来越多,出现了城镇后,多克就有些吃惊了,但依旧还能稳住情绪。 当车队停下来时,多克在呆呆的看着外面。 外面全是规划的方方正正的居民区,很整齐。 可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街道上铺设着硬化材料,马车在上面行驶时几乎感受不到震动。 多克吸吸鼻子,阿贝尔吸吸鼻子,亨利吸吸鼻子…… 没有臭味! 多克掀开车帘,左边的行人被里面突然冒出一个金发碧眼的脑袋吓了一跳。 “鬼啊!” 一个女娃紧紧的抱着她爹的大腿,指着多克惊呼着。 她爹看了多克一眼,安慰道:“这等人以前多了去,没事,不是鬼。” 以前在蒙元统治时期,这等人多见。 多克也被吓了一跳,就冲着女娃笑了笑,努力做出和善的模样。 “天呐!那是他们的京城!” 右边探头出去的使团成员突然惊呼了一声,多克心中一惊,那和善的模样就变得狰狞起来。 “坏蛋!” 小女娃被吓到了,边上一个男孩子就冲着多克吐了口水。 口水落在多克的脸上,他茫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庞大的城市。 “他是傻子!” 孩子的欢呼声在耳边回响着,多克的心渐渐冰冷。 … 没有洗澡,三名使者说是想马上请见大明皇帝陛下。 “没有这么安排的,陛下政事繁忙,不可能为你们破例!” 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然后招手叫来陈默。 “带着他们去洗澡。” 陈默觉得这是自己露脸的时刻,可稍后他就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固执。 使团被带入驿馆,一路上被北平人看了西洋景,到处都有人在起哄。 他们已经失去了抗议的力气,都近乎于震惊的在看着京城,贪婪的看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 干净的街道上没有屎尿堆积,更看不到有人随意在墙边撒尿,或是旁若无人的蹲在那里拉屎。 城市中也并非是鸟语花香,可干净就足矣。 由于以前经常出入于那些熏臭的场所,这一路他们的鼻腔算是来了一次洗礼。 那些百姓穿着整洁,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等看到他们乱糟糟的须发和着装之后,有人就面露嫌弃之色,接着人人如此。 “蛮夷!臭烘烘的蛮夷!” 一个读书人皱眉说道。 “对,臭烘烘的!” 一个孩子靠近看稀奇,然后跑回来证明了读书人的正确。 于是百姓就渐渐的多了优越感,有人去问五城兵马司的人,回来就笑嘻嘻的说是泰西的使团。 “泰西?是不是那个大秦?” “大秦是在前汉,现在可是大明,什么大秦能存在那么久?” 那读书人不屑的驳斥了回去,让周围百姓对他刚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 “那是哪里?” 有人好奇的问道,同时也有挤兑读书人的意思。 可读书人哪里知道,他嘀咕道:“小人啊小人,果真是不可理喻。” “极西之地,肉迷国过去即是泰西!”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这声音显得极为自信,等大家回头时,早已没了人影。 “你以为如何?” 人群的前方,朱瞻基的问话化解了洪保对方醒的疑惑,他觉得方醒突然冒头解释有些无谓和冒失。 朝中现在还没决定对泰西采取什么策略,任何消息都该藏着才是。 朱瞻基在中间,方醒在左边,洪保在右边,周围一群侍卫。 方醒想了想,说道:“他们看着野性十足,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但却看不到友谊。” 这个暗示很明晰,朱瞻基看向洪保,洪保默认了。 于是他说道:“那么就回去吧,召集群臣议事。” …… 群臣议事就是一块牛皮糖,中心议题就是大明应当对泰西持何等态度。 武勋们的想法很简单,戒备,然后试探,不行就打。 而文官们却不同,他们觉得应当交流,先交流,做不成朋友再说嘛。 就在一片纷杂中,方醒出班,说道:“其国在极西之地,近年唯有水路交往,而洪保发现他们都在对海外展开探索……” “可大明却已经探索许多年了。” 有人反驳道。 方醒点头道:“是的,大明也就是文皇帝高瞻远瞩,这才提前成为大海的主人,不过却不可轻忽,犹记得当年前唐时,兵锋看似天下无敌,可终究不能持久,最后湮灭为尘埃。” 他察觉到了群臣对泰西的轻视,就对洪保使个眼色。 洪保说道:“金雀花和法兰克在泰西都是大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7章 打 此刻论起对泰西的了解,洪保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法兰克看似蛰伏,可他们一直在想着把金雀花人赶下海去,也就是说,他们想谋夺金雀花的土地,为此他们对大明的态度很友善。” 这是他对法兰克人的印象。 杨士奇问道:“上次的法兰克使团看着很友善,并且担忧,他们担忧会被金雀花人给吞并了。” “那是假象。” 洪保说道:“金雀花人在海峡两岸都有国土,两国由此经常闹腾,加之他们的王位传承有些莫名其妙,更是成为了开战的理由。” “至于金雀花人,他们的兵力并不占优势,再深入进来,就有孤军的危险,他们察觉到了,所以顺势以大明的出现为借口,双方停战。” 洪保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金雀花人……好像钱不多了。” 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是的,因为他们和船队交易时,拿出来的金银许多都有烧融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用金银器皿来交换我们的货物。”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基于此,甚至可以对泰西政策造成巨大的影响。 朱瞻基沉吟着,方醒在思索着。 金雀花的人口少,这是致命的问题,其次便是隔着一道海峡,哪怕有制海权,可补给依旧艰难,根本不敢深入。 这将是一场消耗战,法兰克人防御,金雀花人进攻,这是目前的态势。 战争加上疫病在消耗着他们的国力,无数钱财化为军饷和各种开支,最终变现为鲜血,双方的鲜血。 这样的长期流血,按照此刻双方的实力,方醒觉得金雀花人支撑不住。 “他们的地方…….” 洪保干呕了一下,才说了自己对泰西城市的印象。 大殿内一阵干呕声,人人低头弯腰,蔚为壮观。 方醒的脸颊抽动着,觉得这真是……太有喜剧效果了。 野蛮人吧? 他觉得群臣会把泰西定位为野蛮地带。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们敲警钟。 “前宋正是亡于野蛮……” …… “看看,这便是洪保他们绘制的地图。” 一张经过多次修改,最后定稿的地图被挂在墙壁上,看看那些线条周围的标记,说明已经被复制了。 这便是大国的力量。 随时随地都会体现在细节之中的力量。 虽然不是很热,可暖阁里却已经摆放了冰盆,丝丝冷气冒起。 方醒走到墙边,把这份地图和印象中的地形对照了一下。 鼍龙湾? 方醒看到了那个著名的地方,可再看标注的名字,不禁就笑了。 木骨都束,从这里开始…… 方醒看着那延伸过去的线条,最终看到了里斯本,以及海峡。 “里面有肉迷,还有一些国家,只是此行匆促,他们并未仔细探索和交流。” “已经很出色了。” 方醒用手指头指着木骨都束,唏嘘道:“大明……就是从这里开始了……” “金雀花的船队颇大,不过都是些和渔船差不多的船只。法兰克人几乎丧失了海洋,不过他们的底蕴在泰西不差,他们在借机统合内部,所以……” 朱瞻基严肃的道:“任何国家都不该小看。” 方醒点点头,很欣慰,却没有夸赞。 眼前的君王渐渐的威严日盛,他不需要夸赞,要的是看得到的东西。 朱瞻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就微笑道:“当年你曾和我说,海洋才是大明的未来,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方醒笑了笑,说道:“是文皇帝开的头,大明布威四海!” …… 文皇帝…… 方醒再次见到了玉米。 “见过殿下。” 玉米已经能站着了,可没谁让他站着。 方醒微微拱手,然后看着被嬷嬷抱着的玉米说道:“该学走路了。” 嬷嬷说道:“殿下在坤宁宫有学。” 这是乾清宫的外面,嬷嬷的后面跟着一长溜的人,声势不小。 方醒皱眉问道:“宫中也要那么多人?” 送他出来的俞佳说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 方醒无奈的道:“这样不好。” 呃…… 一群人都有些无语,并觉得愤怒。 太后娘娘的话也是你能反驳的? 方醒蹲在地上,招手道:“把殿下放下来,看看。” 他的态度很随意,就像是让自家的子侄下来学走路,好让他大笑一番。 嬷嬷看看俞佳,俞佳说道:“兴和伯还是太子少师呢!” 大家这才想起这一茬,于是嬷嬷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双手把玉米圈在了里面。 玉米的双腿原地蹦跶着,双手把在嬷嬷的手臂上,冲着前方的方醒,严肃的喊道:“打!打!” 他很认真,方醒也很认真。 “放开。” 他对嬷嬷说道。 嬷嬷再次看向俞佳。 玉米要是摔倒了算谁的? 俞佳想起了多年前,那时候的朱瞻基还是个少年,在方家庄被方醒操练的和死狗差不多的狼狈。 摔伤只是平常啊! 于是他点点头,嬷嬷就试探着松开了手。 玉米得了自由,就和野马般的扑腾着冲了出去。 他的脚步居然是跳跃的,而不是走。 方醒当然知道孩子的脚步,所以他只是看着。 那些太监宫女们在俞佳的环视下都低下了头,但依旧有人在偷偷的看着这一幕。 方醒就蹲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位父亲在等待着自己的孩子跑过来。 玉米瞪着眼睛,就这么蹦跳着跑过来,可方醒却一步步的往后挪,和他保持着伸手可及的距离。 玉米急了,怒了,喊道:“打!打!” 他回头,可那些人却只是含笑看着,当然,也有愤怒的,都是冲着方醒。 你居然敢轻慢殿下吗? 方醒在看着这些,等玉米回过头来后,他的眼睛渐渐眯着,就盯着玉米的神色变化。 而不知何时,朱瞻基也出现在了殿外,他也在看着玉米的反应。 宋老实觉得有趣,就夹着扫帚想过来,却被沈石头哄着说有好吃的,然后跟着去了。 玉米皱眉看着方醒,突然崩了一句出来:“坏人!” 方醒渐渐的露出了微笑,然后再退后了一些。 是的,我是坏人,你咋办? 玉米没有看别处,他好似在憋劲。 “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8章 接管后宫的太后 “打坏人!” 玉米严肃而愤怒的冲了过来,他以为这个坏人还会后退,所以跑的更快了。 孩子的重心不稳,速度一快,就没了平衡。 当他跑到离方醒一步的距离时,身体歪歪斜斜的就偏倒了下去。 周围一阵惊呼,已经发现皇帝的俞佳不禁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朱瞻基的表情有些古怪,没有担忧,喜怒不见。 就在这片惊呼声中,方醒伸手,轻松的就扶住了玉米,然后顺势起身,牵着他去了朱瞻基的身前。 玉米还在发愣中,见到自己的皇帝爹后,他就嘟囔着:“父皇。” 朱瞻基微笑着摸摸他的头顶,然后问方醒:“如何?” 俞佳心中一震,急忙用冷厉的眼神看了周围一眼。 皇帝不该这么问,就算是要问,也不该当着人问。 方醒要是说了让人吃惊的话,那么宫中怕是马上就会风起云涌。 比如说……孩子的身体有些弱什么的。 因为孙氏的孩子就在这几天要出生了。 他这般一说,孙氏自然会感激他。 不过显然这是奢望,现在是初夏,却不是可以许愿的中秋。 今年热的早,所以不少人都担心旱灾。而户部也早早的上了奏章,然后令各地戒备,一旦有旱灾的苗头出现,就及时下拨钱粮。 下拨钱粮不是赈灾,而是要各地抗旱! 如今的旱灾已经无法让大明的百姓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了。 土豆做成的各种可以储存的食物家家都有,户部的仓库里更是堆积如山,看守仓库的人每年都要更换陈粮,换下来的陈粮不少都是卖给那些饲养牲畜的大户。 这便是如今的大明,煌煌生辉。 而这个大明需要一位继承人! 玉米一手抓着朱瞻基的袍子,一手被方醒牵着。他仰头看看自己的皇帝爹,觉得不对,就再看看微笑着的方醒。 方醒在微笑,说话却很认真,非常的认真:“这是个好孩子。” 朱瞻基面色依旧,方醒也在微笑着,“我愿意教他。” 科学啊! 盘桓在中间的便是科学,以及那多年的交情。 朱瞻基点点头,方醒就一把提起玉米,在后面嬷嬷捂嘴的惊讶中,把玉米递给了朱瞻基。 “多抱抱自己的儿子,长大他才跟你亲近。” 方醒告退,朱瞻基抱着不安分的玉米在想着什么。 玉米趴在他的肩头上,不时咬一下,没多久就用口水把他的肩头弄湿了。 朱瞻基并未感觉到,他看看天色还好,就吩咐道:“宫中要多注意火烛,还有,近日不许责罚人。” 俞佳心中一颤,急忙就应了。 宫中的贵妃临产在即,这是要祈福啊! …… 王振急匆匆的进了偏殿,如今这里就是孙氏的暂居地,按照以前的‘妇女之友’方醒的建议,妇人生产最怕的就是产后感染,所以产房要洁净,最好消毒。 至于消毒,这个概念现在已经被发扬光大了。 酒精来一遍,艾草煮水熏蒸,然后泼洒在门外,什么邪祟都不敢来。 孙氏就躺在临时搭的床上,这是她自己的要求,说是不要靡费。 王振站在外面,垂首道:“娘娘,太医院已经准备好了,从明日就派人来准备生产。” 孙氏的肚子很大,她靠在床头上,艰难的道:“知道了。” 这一刻她只在看着肚子,感受着里面的细微变化和动静,然后微笑。 “这是一个儿子,我能感觉得到,没错。” 孙氏很温柔的说了这番话,却让王振的脑袋越发的低垂了。 这是一条路,绝路。 这一胎若不是儿子,就算后面再生出儿子来也是无用。 再等下一胎的话,玉米在方醒等人的帮衬下,越发的不可追了。 一步慢,步步慢啊! 所以王振知道,若这一胎还是女儿,那么这里的气氛就会变成绝望,他也得寻个机会调到别的地方去。 否则他担心自己不得好死! 皇后看似宽仁,可王振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外面认识的女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就没有谁是真正的宽容。 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等玉米进了太子之位后,那才是皇后渐渐露出爪牙的时机。 那时候啊…… 王振有些遗憾,当时他想过去皇后那里,可皇帝疏远皇后,而且孙氏居然册宝俱全,这便是时机。 按照他当时的判断,只要孙氏抢在皇后的前面生一个儿子出来,皇后大抵就要出问题了。 就算是不废掉皇后,可皇后以后也不可能会再有孩子! 皇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所以他下注了! 出了偏殿,王振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心中在想着各种应对方法。 他还需要等待,但在等待时,他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甚至觉得进宫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想起当初的那一刀,他不禁身体一颤。 …… “兴和伯是这般说的?” 太后接到了消息,她有些冷淡的道:“本宫听闻端端晚上睡不好,皇后……为人母……多照看些,宫中之事,本宫暂且管几日。” 李斌心中一动,就应了,还奉承道:“娘娘真是体贴,想必皇后娘娘那边……” “不关她的事。” …… “母后要接手?” 胡善祥正在盯着端端写字,听到禀告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端端……” 怡安不顾尊卑的打断了她的话,对太后那边来禀告的人说道:“好,此事娘娘知道了,照办。” 等来人一走,怡安见胡善祥还在迷糊,就叹道:“娘娘,那边……要生了。” “是啊!本宫都叮嘱过宫中人了,也备了好些东西……” 怡安看看在偷听的端端,说道:“娘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善祥瞬间就明白了,她的面色微白,然后苦笑道:“如此倒是要多谢母后……” 怡安见她明白,就欣慰的道:“太后娘娘那边总是看顾着您的,所以别多想,咱们过自己的。” “是,过自己的。” 胡善祥已经在努力了,可依旧不够敏锐。 她没有颓然,见端端想偷懒,就轻拍了她一下,然后和怡安出去。 天色不错,但看不到任何祥瑞的迹象。 “玉米……” “兴和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89章 依旧坦诚相见 连续几天都是艳阳天,三国使者终于被陈默拉着去洗澡。 四个木桶亲密的并在一起,陈默的声音在主导着这场浴室会议。 “.……诸位觉得大明如何啊?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请说,本官定然会去协调。” 热水浸泡的感觉让多克和阿贝尔很不安,他们只是僵硬的泡着,至于搓澡那就算了。 “大明很大,是当世第一大国。” 亨利的话很讨好,他看到陈默露出了得意之色,就继续说道:“吃很好,住很好,一切都好,这很难得。” 多克也强笑道:“是很好,大明的美食让人难以忘怀。” 阿贝尔赞道:“我晚上能一觉睡到天亮,这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必须要感谢大明让我感到了安全。” 都在暗示! 陈默憨厚的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 多克问道:“大明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接见我们呢?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传说中伟大的帝王,他的威名甚至……” 吹嘘连绵不断,通译都麻木了,而陈默却保持着得意。 等吹嘘结束之后,他只用一个理由就让这三人偃旗息鼓了。 宫中有宠妃要生娃了! 这个理由全世界都通用,国王或是皇帝喜欢的女人要生孩子了,别说是使者,战争来临都没空搭理。 洗完澡,三人换了衣服,就觉得有些虚弱。 房间里已经摆好了酒席,琳琅满目的菜肴让三人不禁食指大动,然后生出此处即是天堂的感慨来。 坐下之后,陈默举杯道:“这一杯,希望皇室多一位健康的孩子。” “一定是皇子。” “对对对!一定是。” “我们将会为此而祈祷。” 三人的表态让陈默的脸黑了半截。 本官都说了是孩子,不论性别,你们这个马屁…… 他心虚的看看外面,觉得自己纯属话多惹的麻烦。 坐在左边的阿贝尔已经忍不住了,他指着最中间的那道大菜问道:“这是什么?” 陈默随口道:“好像是……” 他也不知道,这时边上的小吏说道:“陈大人,这是新近在京城时兴的黄焖羊肉。” 一个大碗里全是羊肉,而且都带着骨头。 “都是羊排做的。” 黄焖羊肉的汤汁不多,却浓稠。 陈默笑眯眯的给他们一人夹了一条羊排,然后说道:“尝尝,看看大明的饭菜合不合口味,不好的话…….” 边上的小吏额头见汗,心想要是不好的话,他作为领着厨房的人,肯定会被收拾。 陈默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很可亲,“不好的话,那还请贵使多多体谅。” 小吏差点滑倒在地上,心想你也不怕得罪这些使者吗? 他不知道的是,从三国被定位为大明的竞争对手之后,不用朱瞻基暗示什么,陈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秉承着方醒以前对外国使者的手法,朋友来了有好处,对手来了…呵呵! 所以三国使者来了之后,接风宴就是这个了。不但没有高官,而且饭菜也没什么档次,至少许多珍馐不见踪影。 多克不会用筷子,可这边也只能提供了小刀给他,所以他就要了毛巾,然后插起羊排,用毛巾拿着滚烫的一头,和刀子配合,把羊排送到了嘴边。 香味很浓郁,多克习惯性的撕咬下去,然后用力的拉扯着。 咔嚓! 陈默刚来了一口羊排,听到这个声音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懵逼了。 多克的脖子已经歪了,他的嘴边还咬着一块羊肉,汤汁飞溅了满脸都是。 “贵使这是……” 陈默是真的惊讶了,他走南闯北,还真没见过这等吃相的。 阿贝尔和亨利都忍笑看着多克,两人还没开吃,见状就知道多克是算错了这道菜的作法。 多克缓缓的转过脖子,然后面不改色的道:“家乡有一道菜和这个的味道相近,让我有些怀念。” 这话极为高明,不但能消除丑态,而且还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阿贝尔和亨利都在心中骂着不要脸,而陈默却赞赏道:“贵使果然重感情,和本官差不多……” 多克马上回应道:“是啊……” 两人之间进行了一次互吹,然后都笑吟吟的开始吃饭。 等吃完饭后,喝着茶水,亨利就问道:“听闻那位兴和伯是大明的名将…” 陈默正在想着多克刚才的表演,觉得比自己还是差了不少,于是很欣慰,闻言他就随口说道:“是,有问题吗?” 亨利说道:“当初大明的使者说兴和伯很厉害,我们就有些好奇。” “是啊!当初使者可是说兴和伯杀了很多人。” 这是刚到京城,没有渠道去获取自己想要的消息,所以来试探了。 陈默装作微醺的模样说道:“对。” 他只说了一个对,却不肯再详谈,就起身推说喝多了,要去休息。 这些人为啥急于打听方醒的消息? 陈默不敢怠慢,直接去求见方醒。 方醒正在为了自己缩减成为四块的腹肌而发愁,见到陈默时,就笑道:“你倒是心宽体胖,哪日派你出海可好?” 船队出海时也有礼部的官员跟随,陈默的职位不高不低,正合适。 陈默苦着脸道:“兴和伯,下官不行啊!” 两人算是故旧,说了几句玩笑后,陈默就说了自己的担忧。 “.…那三个使者已经问过您几次了,下官担心他们会不会弄什么反间计……” 方醒愕然,然后笑道:“反间计?他们够不着,也不会用,此事我找人问问。” 送走陈默后,方醒找人去问还在休养中的洪保。 稍后消息就来了。 “.…当初遇到了金雀花的船队示威,大明就几艘船,洪保就把您给抬出来了,对金雀花的水师大统领说了些话……” “.…作为敌人,你将会成为他的功勋,以及京观上的一具尸骸,仅此而已……” “.…他还说您是大明的第一名将。” 方醒点点头,他终于知道那三人为何这般锲而不舍了。 “这是野心昭然,首先就想弄清楚大明军队的情况……” 他把消息送进宫中,带着恶作剧的味道。 那女人马上就生了,朱瞻基怕是在焦虑不安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0章 一家三口 贵妃要生了! 没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不过这两天他明显的减少了处理政事的时间。 宫中渐渐平静,皇帝的爱妃要生产,找事的都是没眼力见的,死了活该。 太后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宫务,这是一个信号。 别去攀扯皇后! 不管孙贵妃生出个什么,生产期间有什么事,都别去攀扯皇后! 大家都知道皇后没什么心腹,唯一的心腹还是太后送的怡安,所以这个处置方法让有些人憋闷,却无可奈何。 没心腹,没权柄,难道皇后还能亲自去给孙贵妃和她的孩子下药? 天空清蓝,蓝的清爽。 万里无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空气中略微带着些许煤烟味,让五感灵敏的叶落雪嗅出来了。 他看着扫完地后坐在屋檐下打盹宋老实,耳边听着两个太监在说着皇帝突然让辅政学士们回去,自己却去了后宫的事。 宫中对于孙氏的看法不外乎两种:被皇后横刀夺爱。 而另一种就是狐狸精,皇后是文皇帝钦定的,孙氏却仗着皇帝的宠爱,不但封了贵妃,有册还有宝。 所以皇后也同样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一切都要看皇帝的脸色行事。 大家都以为皇帝宠爱孙氏都没了底线,而叶落雪却知道在遣散了辅政学士之后,皇帝一人坐在暖阁里画了一幅画才出去。 那幅画还在暖阁里面,只是一只昂首打鸣的公鸡罢了,也不知道是何寓意。 他站在殿外,看着那些人川流不息,等到有人开始脚步匆匆时,他才回神。 “陛下让你的人盯着宫外。” “我知道。” “可皇城外……现在兴和伯好像就在皇城外。” “不知道。” 叶落雪不知道方醒的用意,他也不准备掺和这些事。 贾全羡慕的道:“你倒是落了不沾边,沈石头和兴和伯亲近,我认识兴和伯都十多年了,这要是有些意外,你说我和沈石头往哪找活路去。” 叶落雪依旧冷漠,贾全也习惯了他的冷漠,却知道此人最是忠心,而且从不沾染别的因果,所以可以放心说话。 “兴和伯在宫外,这便是想看看,看看啊!不知道看什么,不过皇后那边却是安稳了。” 他有些意趣阑珊的转身,准备去宫门外等候消息,顺便弄个勤勉的样子给太后看看。 太后才是真佛啊! 只希望这尊大佛能保住皇后和殿下,那么他和沈石头就不必担心以后会被清算了。 就在他刚走出一步时,身后有声音冷冷的传来。 “太后和兴和伯在。” …… 方醒已经在皇城外面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不少家丁。 “本伯是要守卫皇城。” 他坐在皇城的城墙下,有椅子,还有桌子,就差来一桌酒菜了。 酒菜没有,只有一壶茶,已经冰冷的茶水。 身边就是城门,里面就是礼部,再往里面就是一堆衙门。 时近中午,有人从礼部出来了,瞅见方醒坐在外面,转身就进去传播八卦。 胡濙很快就得知了,他皱眉叮嘱道:“这不是臣子该干涉的,不许妄议。” 可礼部自从辛建自杀之后就有些士气低落,难得找到兴奋点,哪里会被一句警告束缚住? 于是消息就一路延伸,甚至连都督府都知道了。 “兴和伯在门外喝茶?” 孟瑛觉得方醒这是……疯了? “看看去。” 等孟瑛出来时,方醒正在欣赏解缙写在大门边上的字。 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好字啊!” 方醒的眼角瞥到了孟瑛,就赞叹着解缙的字。 可孟瑛的字比他的厉害多了,而且对解缙的字了解的比他更多。 “兴和伯你这是……” 再好的字,可每日进来都会看一次,大抵也就和白纸一般的无法吸引人的注意力。 孟瑛看到了桌椅,不禁满脸黑线的道:“兴和伯,这里面是皇城啊!” 方醒愕然道:“是啊!所以我没进去。” “谁管你进不进去?” 宫中你都能当成自家,自家的闺女和公主好的不行,经常来往。 “兴和伯,你这是为何?” 孟瑛指指桌椅问道,他觉得方醒肯定是和皇帝闹翻了,所以才摆出一副持久战的架势。 方醒并未插科打诨,他看着大门里面,淡然道:“今日宫中有喜事。” 孟瑛猛地想起孙贵妃要生产的事,然后低声道:“你居然窥探宫中?” 这人居然能探知孙贵妃今天要生产的消息,而且还肆无忌惮的摆出要为皇后母子撑腰的架势在皇城边上安家,这是作死啊! “没有窥探。” 方醒说道:“今日公主本该去我家,可没来,解释也没有,你说这会是为何?” 孟瑛瞬间反应过来了,“是……要生了?” “没错。” …… “娘娘,孙贵妃要生了。” 一个太监在外面低声禀告道。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泉眼无声惜细流……嗯……树阴照水爱晴柔。” 胡善祥在认真的教着,端端在认真的跟着诵读。 光线从太监的身边涌了进来,分做无数,洒在那对母女的身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胡善祥认真的背诵着,然后期待的看着坐在她身前的端端。 玉米就坐在边上,他好奇的看着姐姐,嘴里嘟囔着什么,一双小短腿还在来回摆荡着…… 端端想了一瞬,在胡善祥的期待中背诵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姐姐……” 玉米在边上捣乱叫嚷着,胡善祥嗔怪的把他一把抱过来,搂在怀里。 “听姐姐背诗哦。” 胡善祥把下巴轻轻的放在玉米的头顶上,低声说着。 端端刚才被打扰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就背诵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母后,对不对?” 胡善祥欢喜的眉眼弯弯的,然后握住玉米的手腕,轻轻的拍手。 “对,端端很厉害哦!” 玉米也跟着嚷着:“姐姐……厉害!” 端端起身过去,然后捏住玉米那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装作凶狠的道:“下次不许打断姐姐背诗。” 玉米奋力的挣扎着,等端端松开手,他就噗的一下吐了口水。 端端惊叫一声,然后往后退。 她低头看看衣服,埋怨道:“母后,弟弟吐口水……” 胡善祥低头看看玉米,嗔道:“怎么吐姐姐呢?这不好。” 玉米仰头喊道:“母后,欺负,欺负,姐姐。” “好,下次姐姐不会欺负你了。” 端端嘟嘴道:“母后,我没欺负弟弟。” 胡善祥哦了一声,说道:“你揪了你弟弟,他不高兴了。” 端端嘟着嘴走过去,然后努力把玉米抱起来,说道:“弟弟,下次你要乖。” 玉米皱眉看着自己的姐姐,却再也没有说话。 怡安和几个宫女在看着这一幕,来报信的太监也在看着这一幕。 无人说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1章 我在外面看天色 马上高考了,祝高考的书友鱼跃龙门。寒窗十年,一朝高中。 …… 孙氏要生产,而且皇帝也去了,宫中有些紧张。 太后坐镇宁寿宫,太监宫女流水般的在进出着,除去宫务之外,大多是孙贵妃那边的事。 “……太医院的都在,皇帝也在,好好生产就是了。” 太后显得有些平静,不像是要做祖母的模样。 王振就在外面,和一群太监站在那里。 其他人是等候安排,他却不是。 他在等候太后的‘关心’。 李斌出来了,他站在门外,眼皮子动了一下,瞥了王振一眼,说道:“你家娘娘在生产,你还在这作甚?” 王振抬头,笑道:“奴婢是想看看娘娘这里有没有话要带过去……” 孙氏算不得正经儿媳,不过和那些嫔妃比起来的话,她可以算三分之一个。 所以王振这话并处:孙氏要生产了,太后这边得给点儿温暖和安慰吧。 李斌看了一眼那些把头低下的太监们,说道:“娘娘已经派人去了,你还想等什么?” …… “咱们娘娘才是正宫,不,这叫做正头娘子。” 几个宫女和太监站在坤宁宫外面,看着往孙贵妃那边去的人不少,就免不得要腹诽一番。 “就是,一个小妾生孩子弄的宫中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生个……” 怡安出来镇住了这些人,她环视一周道:“别给娘娘惹麻烦,有事做事,无事该歇息就歇息,不许乱跑去打听消息,不然打死勿论!” 这些人马上作鸟兽散,怡安抬头,然后缓缓去了太后那边。 走在宫中,看到的人比往日都少了些。 阳光挥洒下来,微热。 她路过了一处宫殿,见到一群人在看着天空。 还有许多人在看着孙贵妃那边的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她隐隐约约的知道些什么,带着忧虑到了宁寿宫。 “端端呢?” 太后依旧从容,怡安说道:“公主在背书,殿下在边上捣乱……” 笑容渐渐在太后的脸上浮起,她笑道:“那小子是个捣乱的,不过小子不捣乱,大人心中会慌啊!” 怡安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一边教,一边在做针线。” “做了什么?” 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绣了一只鸭子。” 这很正常,作为普通人家出身的皇后为孩子绣一只小鸭子,这就是她的审美。 可太后却有些发愣,然后说道:“倒是一对,可见这是冥冥之中有天定。” …… “陛下,娘娘进产房了。” 朱瞻基点点头,看着偏殿问道:“太医院怎么说?” 太医院的院判被叫过来,然后细细说了孙氏和胎儿的情况,一句话,很好。 朱瞻基看着忙而不乱的各处,微微点头。 德春战战兢兢的没敢为孙氏说好话,而周嬷嬷却大胆的说道:“陛下,这些都是娘娘事先安排好的。”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有人送来了椅子,他坐下,然后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天空。 天空蔚蓝,清爽。 “你老是看着天色看什么?该吃午饭了,你请客。” 孟瑛难得陪方醒坐了一会儿,可却不想再待下去,就说要去第一鲜吃饭。 “叫人送来吧。” 方醒的话让孟瑛打起了退堂鼓,只是想着大家最近的关系不错,他就提醒道:“那可不是你能干涉的。” “我没干涉。” 方醒指指天空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这老天爷是什么意思。” 孟瑛渐渐的回想着,然后面色骤变,低声道:“若是真的来了,谁知道是谁的主意?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这时里面的人开始出来了。 午饭时间到了。 方醒看着孟瑛,两人之间沉默一阵。 “兴和伯在这晒太阳呢?” 夏元吉是不会出去吃饭的,只是听说方醒在外面,就出来看看。 方醒冲着他招招手,然后对孟瑛低声道:“有的事陛下万万是不肯去做的,只不过别人却未必。” “夏大人,一起吃点?” 方醒笑眯眯的招呼着。 夏元吉看看桌椅,说道:“这里……” 方醒指指天空,说道:“趁着今天太阳小,晒一晒有好处。” 夏元吉一怔,看到孟瑛面带难色,就说道:“在这吃饭……还是去户部吧,或是去都督府,总得要留余地,听闻你喜欢下棋,总该知道留些味道的好处。一味的强硬势不可久……” …… 都督府,一个大火锅被架在一个大碳炉上,热气四溢。 香气四溢! 锅里的汤在沸腾着,一只整鸡在上下翻滚。 一盘子毛肚被赶了下去,然后有人拿了公筷在搅动着。 “要快,毛肚滚三滚就好了,脆。” 公筷马上被证实是多余的,三双筷子齐齐下去,然后各自捞了不少已经微微卷缩变形的毛肚。 “你们可以不蘸。” 红油汤底本就够了,只是方醒却嫌不够辣,又弄了个辣椒蘸水。 夏元吉也不怕烫,嘴角微颤着,把毛肚塞进嘴里,然后感受着,赞道:“果然脆生,以前都不知道这东西好吃,今后……” 方醒吃的龇牙咧嘴的,又烫又辣,等吃下去后,嘴里残留着辣意,而嘴皮却在发麻。 这便是麻辣火锅的魅力所在。 一定要够麻,够辣! 孟瑛大马金刀的坐着,浑身紧绷,就像是发现了敌方大将,准备蓄力去砍杀一番。 夏元吉的嘴角抽搐着,老眼扫过方醒和孟瑛,说道:“老夫老了,吃不了几年了。” 说完他的筷子就冲向了火锅。 可另外两双筷子却先他一步。 孟瑛手腕一撇,顿时就收了不少毛肚,然后捞进了碗里。 方醒没他这个功力,只能尽量去夹。 捞和夹,自然是捞的效率更高。 就在方醒刚想再夹第二筷时,夏元吉冷冷的道:“刚才老夫看到了有东西在浮沉,却是像……” “蛆虫吗?” 孟瑛再捞了一筷,心满意足的道:“夏大人,这些对于咱们来说只是个笑话,别说是蛆虫,人血掉进去也得吃,不然饿死你。” 和武人比恶心人,夏元吉是选错了对手。 “刚才有人说,今日宫中吃饭都从简。” 夏元吉终于成功的抢到了,从容的把剩下的毛肚一扫而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2章 谁在等候 “娘娘别慌,您这是第二胎,会很轻松……” “娘娘,吸一口气。” “娘娘忍一忍,把力气留到最后再用。” “娘娘……” 孙氏默然的看着账顶,她记得这蚊帐还是某家工坊进献的,好像和兴和伯家有些关系。 是了,那年宫中分发蚊帐,当时她还没生明月,记得有人提了一下,说了这事。 “娘娘……” 耳畔传来产婆的声音,有些焦急和不安。 孙氏偏过头去,汗水顺着脸庞流淌。 没有什么稻草,方醒在许久以前就把消息传播了出去,后来的见明报也多次宣扬了关于怀孕和生产期间的注意事项,其中就有稻草。 现在落草的意思还是上山为寇,并没有生孩子的含义。 她用力的呼出憋了许久的那股子气,觉得有些灼热。 然后她微微喘息着,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娘娘……” 有人拿了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声音就像是在虚空中回荡。 她呆滞的看着虚空,下身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的眉间微微蹙起,就像是那年在太子宫中被那时的皇太孙冒昧问话时一样。 你的眉好看。 这是他说了许多次的话。 可是皱眉就是不高兴啊! 她喃喃的道:“月儿呢?” 一个嬷嬷俯身,孙氏提高了嗓门问道:“月儿呢?”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而且低沉。 那嬷嬷大声的道:“娘娘,公主好着呢,太后娘娘已经叫人带了过去。” 是啊!太后再不喜欢她,可却不会不管自己的孙女。 她重重的喘息一下,然后摆正了脑袋。 下身的疼痛连绵不断,可她却没呻吟,没哀嚎。 她不喜欢那种歇斯底里的崩溃,讨厌失去女人的柔美,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妇人。 是的,我不要成为妇人! 我将永远都是那年树下的那个少女! 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所以知道自己遇到了难产。 面对剧痛,她只是麻木。 她再次偏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轻轻的问道:“陛下呢?” 几个产婆站在边上,面色凝重。 一个嬷嬷过来说道:“娘娘,陛下来过了。” 来过了啊! 她的脑子有些发蒙,却很快就领悟了这话里的含义。 你却又走了! 她失望的看着账顶。 “娘娘……” …… 宫中的气氛渐渐沉凝。 朱瞻基在暖阁中看奏章,却神不守舍。 俞佳走进来,低声道:“陛下,那边……” 朱瞻基缓缓抬头,然后看着外面,目光呆滞。 不,他的眼中好像是……回忆吗? 而且他渐渐的平和,仿佛是得到了慰藉。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奏章飘然落地,朱瞻基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俞佳呆呆的看着飘落地面的奏章,然后缓缓过去,蹲下去捡起奏章。 这是一个从未这般惶然的皇帝。 他几乎抛弃了皇帝的一切矜持和威严,然后开始疯狂奔跑。 朝着后宫处奔跑! 宋老实也被惊住了,他杵着扫帚,看着朱瞻基一路往后宫狂奔而去。 “陛下……” 他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驴,丢掉扫帚,然后撒腿就跑。 我是你的侍卫啊陛下! 叶落雪站在上面,默然无语。 沈石头和贾全面面相觑,心中冰冷。 …… “娘娘,用力!” “汤药,提劲的汤药,叫人备好!马上要!” “叫御医准备好,什么都要准备好!” “娘娘醒来,快出来了!加把劲!” “娘娘,用力!” “汤药来了,闪开!” “娘娘,喝药啊娘娘!” 产房内开始慌乱,人人慌乱。 被扶起来的孙氏闭着眼睛,呼吸细微。 她的肚子依旧在凸起,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任由人摆布而没有反应。 两个御医在产房门外嘀咕着。 “再不出来,怕是母子两难啊!” “娘娘好像是不想……这是为何?” “不知……好似死了,心死了……” “催不催?” “.……不能啊!陛下……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到时候只有孩子,咱们都得举家到海外去。” “有人,噤声!” 王振在大门外看着这边,他的眉间全是焦急,他是真的焦急。 若是孙氏出事,他多半会被打散到其它地方去。 可作为孙氏身边的人,不会再有人信重他,所以他永远都无法得到贵人的青睐,然后…… 然后他将会在宫中了此残生!甚至都不能。宫中最多的就是践踏,践踏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人,以此为乐,以此为发泄…… 德春就跪在角落里,虔诚的向天祈祷,只求孙氏母子平安。 周嬷嬷惶然的在外面左右看,她已经失去了方寸,而此刻,在这座皇宫之中,能让她们镇定的唯有一人。 “月儿……” 产床上的孙氏突然睁开了眼睛,狂喜的嬷嬷马上喊道:“娘娘醒来了!” 孙氏微微摆动了一下脑袋,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说道:“陛下来了……” 茫然消失,她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微微颔首,就像是一个初见良人的新媳妇。 陛下? 室内的产婆们心中苦笑着,心想陛下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蹲守在这里吧,那样……和皇后就一个级别了。 不过孙氏能重新生出精神来,倒是让她们大喜。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产婆喊道:“给娘娘喂药!” 孙氏被人再次扶起来,已经变成温热的汤药送到嘴边,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眼睛却始终在看着紧闭的大门。 “娘娘用力!” 她知道生孩子是个费劲的活,而且还知道一旦难产的话,母子双亡的比例很大。 她甚至还知道方醒发明了一种可以帮助女人生孩子的工具,可她拒绝使用。 朱瞻基知道了,可也只是沉默。 他只是沉默啊! 泪水从眼角滑落,孙氏觉得这泪水都是冷的。 “陛下……” 室内所有人都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人人看向房门。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氏侧耳听着,她不再看向房门处,只是听着,然后开始用力…… 她知道他来了,这便够了! 陛下来了啊! 产婆们开始颤抖,她们害怕孙氏出了意外,皇帝会把她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娘娘用力!” 孙氏轻哼一声,她的双腿被产婆掰开,她专注于用力,专注于感受那孩子的动静。 …… “没人!” 天空依旧清爽的蓝着,看不到人工的痕迹。 小刀来禀告了最新的发现,有些沮丧。 他们都觉得孙贵妃那个坏女人应当会在今日派人闹出些动静来,至少不输于玉米出生的动静。 方醒在沉默着,刚才有人暗示,孙贵妃难产,皇帝已经去了,很急切的去了。 那人说到急切时,明显的有些惊讶。 方醒懂了,所以他起身,说道:“我们……回家。”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想这个,她想的只是……皇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3章 谁是国本? 朱瞻基就在院内。 他在看着天空。 天空蔚蓝,蓝的沁人心脾。 前几日有人建议,说是提防有人会弄些神怪之事,骇人听闻。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派人去查。 所以今日方醒在皇城外蹲守的行径他也没管。 这是他的爱情。 却和国事纠缠在了一起,于是纠结。 来往的人都远远的绕着走,俞佳皱着眉的模样就是预警。 里面传来了呻吟,这是第一次。 孙氏从开始就没有呻吟过,更遑论嚎叫,或是……失态。 朱瞻基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所以他缓缓低头,看着那些繁茂的花树,看着那些青绿的枝芽。 这便是生命和生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朕在。” 周嬷嬷激动的热泪盈眶。 王振看看产房,然后低头,身体微颤,泪水滴落。 而德春却出人意料的跑到了产房外,她趴在窗户边上往里喊道:“娘娘,娘娘,陛下说……陛下说……在。” 里面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了闷哼。 …… “娘娘,陛下去了那个女人那里。” 玉米已经睡了,端端坐在边上,趴在胡善祥的膝上也在睡觉。 胡善祥轻轻的拍打着端端的背,然后微微皱眉。 “出去!” 怡安喝道。 称月倔强的看着她,再想说话时,却被怡安一把揪住了手臂,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一下就把她带了出去。 到了外面,称月还在不服,怡安说道:“陛下的事也是你能说的吗?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被打个半死,然后还会带累娘娘公主和殿下。” 称月一肚子的怨气,此刻终于发作出来。 只是她还知道轻重,就放低了声音说道:“可娘娘才是皇后!” 怡安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这男女之事如何能说清楚,不说旁的,她也是贵妃,她难产,陛下去看看,谁能说出什么不是?” 称月愕然,“不是娘娘最大吗?” 怡安苦笑道:“宫中最大的是陛下啊!” …… 太后得了消息也是默然,只是叫人去看着在午睡的明月。 她依旧淡然,直至被外面的嘈杂惊动。 欢喜的嘈杂。 因为那脚步声都透着轻快。 太后微微低头,叹道:“这是谁在造孽哦!” “娘娘,贵妃生了!” “贵妃生了皇子!” “陛下大悦,已经令人赏赐宫中。” “娘娘……” 太后起身,缓缓走到殿外,看着纯净的天空说道:“是喜事,那便赏赐吧,乐呵乐呵。” 宫中贵妃生了皇子,这个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 孟瑛正在回味着中午那顿火锅的味道,听到消息后,顿时嘴里只余下了苦涩。 而在辅政学士的值房里,还在午休的他们都面面相觑。 黄淮咳嗽道:“这事……怕是从此多事了啊!” 金幼稚纠结的道:“陛下居然去守着,还令赏赐宫人,这……” “是失态!” 杨荣坐的端正,眉间全是冷肃。目光转动间,全是不容置疑。 “难产罢了,陛下一时失态,就这样!” 杨士奇有些茫然的道:“是啊!失态。” 杨溥微微低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玉佩。 玉佩温润,中间却有一丝异色。 这便是瑕疵! 他抬头,然后说道:“没有异象!” 众人闻言皆是尴尬。 在孙贵妃要临产时,不少人都在猜测她会去弄些祥瑞出来,好歹不能让玉米专美于前。 可没想到的是,从头到尾,京城的天空都是一个颜色。 杨士奇揉揉眼睛,哎了一声,说道:“多了一位皇子啊!” 是啊! 大明多了一位皇子,现在有两个,再怎么说也不用担心国本问题了。 不,现在担心的就是国本问题。 谁是国本? …… “宫中多了一位皇子。” 解缙从书院回来了,黄钟也来了。 蝉还在蛰伏中,书房里很安静。 方醒在喝酒,喝的是庄上酿造的米酒,大口大口的喝。 桌子上没有下酒菜。 就在方醒想再次倒酒时,酒壶被解缙按住了。 他抬头看着解缙,眼中有些恼火。 “你的心乱了!” 解缙按住酒壶,轻声到:“你怕了?那个女人生了儿子,皇帝的种种……都证明他最在乎的还是那个女人,所以你怕了?” 黄钟悄然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我没怕。” 方醒放弃了倒酒的打算,他把酒杯一推,然后打个酒嗝,显得有些沉郁。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 解缙说道:“你是在恼火皇帝此举是在给国本找麻烦。” 方醒依旧在沉郁着,目光定定的。 “可你想过没有。” 解缙说道:“他是男人,是男人就有个喜欢和厌倦,他喜欢那个女人,这便是他唯一的错处了…….” “可你也有三个女人啊!德华,为何对人这般苛刻……” …… “娘,娘,娘……” 今天下午方家有些沉闷,无忧带着珠珠在外面玩耍了一圈回来,满头大汗的叫嚷着要吃冰的东西。 小白托腮坐在椅子上,皱眉道:“可不许吃那个,要等没汗了才行。” “要吃要吃!” 珠珠很乖巧,可无忧却真是无忧无虑。 张淑慧皱着眉,显得精神不大好,“都去洗澡,出来再吃。” 秦嬷嬷过来,一手牵着一个就去了浴室。 小白愁眉苦脸的道:“夫人,娘娘的大敌来了。” 张淑慧的眼神凌厉,不屑的道:“那是小妾!” 小白幽怨的看着她道:“就是我这种啊!” 张淑慧拎起尺子,威胁道:“对,不听话就打!” 邓嬷嬷说道:“夫人,怕是难啊!” 再是正头娘子,可那女人是皇帝的真爱,难道胡善祥还真能去收拾了她? 张淑慧当然知道,她更知道以胡善祥的性格来说,朱瞻基就是她的天,天说了什么,她只有听从的份。 所以她郁郁,然后把尺子丢了,起身道:“我进宫去看看。” 邓嬷嬷惊道:“夫人,这时节不好吧…….” 这个时候进宫,很容易激怒皇帝啊! 张淑慧冷冷的道:“他都知道护着那个女人,可皇后带着两个孩子在坤宁宫中,谁来护着她们?” 随后她叫人准备了不少礼物,装了半马车,还叫了一半家丁跟着,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宫。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4章 她的全世界 张淑慧本以为会在宫外被拦截,可没想到的是,报进去之后,很快就有人来了。 “今日还是太后娘娘掌管宫务,兴和伯夫人,请跟着奴婢来。” 她跟着一个太监进去,身边的是邓嬷嬷。 她就像是一个刺猬,甚至还担心那个女人会使出什么阴招。 可一直到了坤宁宫时都一路平安。 “陛下给那孩子取名了,叫做朱祁镇……” 有人和邓嬷嬷低声说了最新的情况。 邓嬷嬷低声道:“太快了。” 那嬷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外面都说陛下是早就准备好了名字,如此的迫不及待,坤宁宫上下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皇帝若是要尊重皇后的话,那么哪怕是事先定下了名字,依旧会装作是知道了性别才去想出来的。 这边在议论着此事,进了殿内的张淑慧已经见到了胡善祥。 端端和玉米在边上玩着玻璃珠,滚来滚去的玻璃珠让玉米很是高兴,边上两个宫女在盯着,不许玉米把玻璃珠往嘴里送。 “你不该来。” 胡善祥的话让张淑慧心中一震,谁说皇后是傻瓜来着! “这个时候……罢了” 胡善祥依旧沉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一丝压力。 张淑慧见胡善祥在这种时候还要担心自己,心中不禁一酸,然后摸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拙夫写的,他说随便您还是陛下看。” 胡善祥接过信,最终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吩咐道:“交给陛下。” 她微笑道:“兴和伯……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天意,静待天意最好,当然……” 她看了在边上玩耍的一对子女一眼,说道:“天意也无法剥夺我保护自己孩子的想法,生死不渝。” 是的,这个女人已经抛弃了皇帝的感情。 而以后……在她的后半生中,这一对子女将会是她的全部。 她的全世界! …… 朱瞻基在暖阁中静静的坐着,边上的小几上散乱着几张纸,上面墨迹混乱。 朱祁镇……朱祁…… 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他对那个孩子的重视,近乎于疯狂。 他捂着额头,低声道:“烧掉。” 俞佳心惊肉跳的拿起这几张纸,压根不敢看上面写的东西,然后就在边上烧了。 焚烧纸张的味道微微刺鼻。 朱瞻基看着虚空中那几缕青烟,突然自嘲道:“此刻朕算是众叛亲离吧。” 蹲在地上处理灰烬的俞佳身体一颤,心中暗自叫苦。 陛下,您别说了好吗?奴婢怕知道多了会死啊! “.…..母后定然恼怒,觉得朕不知轻重,所以至今没去看过那个孩子。” 俞佳真想蒙着耳朵,然后瞬移出去。 “.…..皇后……还有端端和玉米……朕……” 朱瞻基有些唏嘘的道:“最怕的是朝政,是群臣,若是被人簇拥……朕知道是祸端,可终究……” 俞佳听到了这些之后,心中终于坦然了。他别过身体,瘪瘪嘴,心想怕是连兴和伯都要和您决裂了吧。 “兴和伯……” 朱瞻基自嘲道:“他必定是失望了吧,觉得朕耽于儿女情长,却把大明丢在了一边,以后怕是离昏君不远了。” 俞佳心想可不是这样吗,您今日神魂颠倒,整个宫中都知道您有多稀罕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皇后母子三人都呆在坤宁宫中,没人敢出来啊! “陛下,兴和伯的信。” 门外的贾全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的难受。 俞佳过去接了信,心中也有些忐忑。 不会是兴和伯觉得皇帝昏聩,干脆要辞官吧?那……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觉得大明将会迎来一场地龙翻身,几乎能颠覆一切的地龙翻身…… 原先的一切将会荡然无存,秩序将会重归,天朝上国将会回归。 朱瞻基接过信,看着很镇定,俞佳偷瞥了一看,却看到他的尾指颤抖了几下。 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我并不是为你,是的,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你在努力。 ——我的信仰是大明,这个信念已经根植于我的骨髓和血脉里,永不可替换。 ——此刻我想到的是文皇帝,我想当初我该把你引导成为一位雄主,相信这会更好些。 哪怕你薄情寡义,可也好过多情冲动! 朱瞻基放下信纸,心中滋味多种,却无法明言。 你是帝王啊! 帝王不说无情,可却不该痴情! 只是一个痴情,便让这个庞大的帝国风起云涌。 帝王不该有感情! 是的,朱瞻基知道这个道理,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应该爱的是大明,是整个国家,而非某人、某物。 他拿起信纸,上面的字锋芒毕露,不,应该说是大开大合。 ——我必须要向文皇帝致敬,并将教好未来的太子。 ——我会慢慢的去影响他,直至他以大明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 …… 朱瞻基把信纸放回信封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封信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 他走出暖阁,宋老实在门外打盹,这次却没有被惊动。 他慢慢踱步,渐渐远去。 …… 生产结束,太后这边重归平静。 “端端和玉米如何了?” 她有些疲惫的靠着,声音也有些虚弱。 “娘娘,公主和殿下一直在坤宁宫中玩耍。” 太后抬头,然后叹息道:“大妞,你也在敷衍本宫吗?” 于嬷嬷苦笑道:“娘娘,公主乖巧……在带着殿下玩耍呢。” 太后眯眼看着于嬷嬷,直把她看的讪讪的干笑着,才说道:“这般懂事为何?” 气氛陡然一紧,于嬷嬷劝道:“娘娘,许多事您都不好说呢。” 太后点点头,“是啊!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这谁说的?” 于嬷嬷想了想,“好像是兴和伯夫人说出来的。” “是了,所以本宫没什么可说的,由得他们自己去闹腾,哪日把大明给闹腾没了才好。” 殿内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只是为了太后这话,更是为了出现在外面的皇帝。 因为太后刚才的嗓门不算小,皇帝肯定是听到了。 可皇帝依旧没走,然后李斌进来禀告。 母子相见只是无言,最后还是朱瞻基打破了寂静。 “母后,儿臣总是……” 朱瞻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转到了这边,他微微低头,就像是当年犯错时的模样。 可太后却知道他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你不错。” 太后面无表情的夸赞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5章 许诺 母子之间的气氛一直在古怪的延续着。 皇帝很尊重自己的母亲,孝顺之余,甚至会经常就一些问题去请教太后。 可现在太后却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让人心惊。 “若是一个皇子也就罢了,可现在是两个。你想怎么办?” “只要开了争端,你想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母后,不会……” “不会?想当年先帝被汉王和赵王挤兑时,什么不会?若非是文皇帝不想动摇嫡长,此刻谁说得清?” “母后……” “本宫与你说清楚了,当年你父皇太胖,而且太过亲近文官,你皇爷爷确实是动过那个念头,而且不止一次!” “那年你皇爷爷准备废了你父皇,是本宫去了你皇爷爷那里,只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本宫说了那一句?” 朱瞻基抬头,有些茫然,不,是无从选择的沮丧。 太后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不禁叹息道:“本宫就说了一句,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 朱瞻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的,这件事他从来都不知道,所以震惊于自己母亲的胆魄。 这话犯忌讳啊! “谁开的头,就会报应到他自己的子孙身上,从没错过。不管哪朝哪代,都没错过!” 太后看着朱瞻基,淡然道:“然后…….遗祸子孙。” …… 大明,这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明。 官道上车水马龙,无数物资在分赴各地。 无数军队在操练,而他们的敌人却只是一个名词,看不到,摸不着,打不了…… 不管文官和科学如何争斗,可他们为了权柄大明,在科学的逼迫下,只能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于是文武称职,大明在持续前进。 …… “你是一个不错的皇帝,至少能弄个盛世的名头。” 书房里,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皇帝,方醒并未慌张,只是叫人去弄酒菜。 朱瞻基坐在对面,看着桌子上的那壶酒,再看看地面的酒渍,就说道:“来一壶酒。” 就像是酒楼般的,小刀从外面进来,送上了一壶酒。 “盛世的基础是皇爷爷打下的。” 朱瞻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次倒酒。 方醒的眼睛里多了不少血丝,看着有些吓人。 “是,文皇帝……他拥有能让任何人崇敬的功绩。” “朕……我……” “咱们都对你太苛刻了些。” “所以这就是你没进宫恭贺,顺便找我麻烦的原因吗?” “是的,我不喜欢那个女人,顺带……我希望那个孩子能大气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不安,不服……不高兴,到了那时能如何?所以不如开始就疏远些,免得到时候总是左右为难。” 方醒在阐述他对那个孩子的看法,朱瞻基只是点点头,并未意外。 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个孩子,那个朱祁镇给大明会带来的麻烦,所以也说了自己的态度。 “太子之位……依旧。” …… 宫中的人在猜测着太后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大抵都觉得会冷落。 太后的地位太过超脱,所以她想弄谁,那人还真的只有被弄的命。 就在宫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朱瞻基才回来。 与此同时,太后叫人去了孙氏那里。 “娘娘说了,孙氏生了皇子辛苦,这些药材敢用就用,不敢就送回去。” “不敢不敢,不,是敢的,不不不,是……” 周嬷嬷语无伦次的模样让王振心中讥笑不已,然后出来说道:“我们娘娘还在昏睡,殿下的身子康健,等我们娘娘醒来,奴婢定然禀告。” 于嬷嬷看着王振,说道:“你能做主?” 这是来找茬的! 也是来敲打的。 别看你生了皇子,别看皇帝为了你状若疯癫,可你得知道,若是愿意,太后就能收拾你。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怕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陌路,朝中也在剧烈的争斗着。 所以王振飞快的应答道:“咱家忝为娘娘身边的人,倒是管了些人。” 周嬷嬷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王振心中冷笑着,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就算是有了皇子,就算是有了皇帝的宠爱,可这一切都还早着呢。 现在就想争权夺利,真是愚不可及。 他必须要庆幸自己在宫外生活的那些年,这让他比宫中的人多了阅历,不,是多了许多阅历。 所以他深知宫中的水深,特别是太后还在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小心谨慎。 于嬷嬷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说道:“那就好,还有,娘娘吩咐。” 所有人都束手而立。 于嬷嬷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说道:“要照看好殿下,却不可溺爱。” “是。” 于嬷嬷前脚才走,周嬷嬷就想去禀告给孙氏,却被王振拦住了。 阻人前程,那就是杀人父母啊! 何况进了宫中之后,大多人都把父母亲人抛在了脑后,就为了一个前程在活着。 “王振,你这是要和我为敌吗?” 周嬷嬷阴测测的问道。 王振飞快的看了一眼从里面出来的德春,说道:“你就那么蠢吗?娘娘还在昏睡,你想找死?” 周嬷嬷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孙氏的真正心腹是德春,她和王振还要隔一层。 隔一层的滋味不好受啊!抓心挠肺的难受和憋屈。 而要成为孙氏的身边人,首先就得把德春渐渐的挤到一边去。 王振忽悠走了周嬷嬷,就到了门外站着,就像是一个迎宾。 可在这个时候,再想来迎奉孙氏的嫔妃都不会来。 但门外依旧多了不少假装路过的人,都在艳羡的看着。 皇帝多了个皇子,而且那么着紧孙氏,就差一个皇后的位子就圆满了啊! 王振微笑站在那里,真的像是一个迎宾。 可却一直没有客人进来,皇帝也未曾来过。 直至天黑,里面传来了孙氏醒来的消息,王振这才跺跺脚进去。 到了里面,周嬷嬷和德春都没在,王振冷笑一声,然后叫人给自己弄了一碗面。 他也没进屋,趁着外面凉快,就蹲在角落吃了面条。 等周嬷嬷出来后,看着笑吟吟的,可见是得了夸赞。 德春出来,对王振说道:“娘娘问你话。” 这个时候连王振都不好进去,所以他在门外束手而立。 “娘娘问你,今日可有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6章 彼此的妥协 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走远的周嬷嬷回身,心想这话应该是问我啊! 德春看了她一眼,周嬷嬷讪讪的走了。 王振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陛下焦急,太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很是和善,据说兴和伯在宫外等候,后来却提早走了。” “就这些?” 德春觉得王振在敷衍了事,在孙氏生出了皇子的当口,她觉得该是扬眉吐气的时机了。 只是刚才孙氏敲打了一番周嬷嬷和她,只说要谨慎,她这才收了些得意之情。 王振低眉顺眼的道:“是,就这些。” 德春冷冷的看了王振一眼,转身进去。 里面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只是空气中那股子血腥味却依旧残留着。 按照太医院的说法,这时候什么香料都别用,等消散罢了。 可是要坐月子啊! 一个月不洗澡,外加不用香料,那味道能把人熏倒。 孙氏就躺在床上,她的面色有些白,看着有些虚弱。 见德春进来,她叫人扶起自己。 德春说道:“娘娘,王振说陛下焦急,皇后和善,兴和伯在宫外等候,却先走了。” 孙氏闭上眼睛,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太后娘娘呢?” 德春说道:“他说太后娘娘那边,然后就转说了皇后和善。” 孙氏想了想,说道:“下次说话不可少,出去吧。” 这是不高兴了,德春看了她一眼,然后告退。 孙氏的眼中有些疲劳过度的淡然,等德春出去后,她再次躺下。 稍后产婆们依次进来,还带来了朱祁镇的消息。 皇帝一直在想着大名,却忘记了取小名,所以现在才到。 “殿下的身子好着呢,刚才又哭了一下,御医就在守着……” 孙氏默默的看着虚空,突然问道:“月儿呢?” 这是她产后第一次问了自己的女儿。 跟着进来的周嬷嬷说道:“娘娘,公主还在太后娘娘那里,说是正在吃东西。” 孙氏闭上眼睛,后面说的话都无法再让她动容。 “陛下给殿下取了小名,说是从民间的最好,就叫做玉哥。” 孙氏只是眼皮子微微颤动一下。 “陛下先前出宫了,不知道去了哪,不过回来后,据说是喝了酒……” ……. “玉哥?” 太后看着明月在下面抓沙包玩耍,就点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 玉哥,玉,看似王者之器,可那是皇位啊!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妥协,他只想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母子安然无忧。 若是跟着玉米用了食物来做小名,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太后接受了这个妥协,说道:“过几日本宫去看看玉哥。” 太后也做出了妥协,于是和平降临。 …… 宫中添了一位皇子,该祝贺的就上了贺表,勋戚们送了礼物,加上宫中适时传出太后娘娘令赏赐宫中的消息,更是火上添油,锦上添花。 只有方醒没动静。 不,是方家没动静。 一没贺表,二没贺礼,这个态度算是独树一帜。 于是外面就传言,说兴和伯这是力挺皇后之子,其他皇子都是他的敌人。 方醒听了只是笑笑,但李二毛却遇到了麻烦。 都查院里的气氛不大好。 自从刘观‘投靠’了皇帝之后,有些御史在背地里抱怨着,说都查院已经失去了独立性,成了皇帝的‘狗腿子’。 这种人自然是要被刘观敲打呵斥,并处置了好几个。 皇子出生,都查院里自然多了些气氛,却是在争论。 他们在争论着这个皇子对大明的意义。 “多一个皇子,国本才能稳固。” “是啊!国本稳固了,大明才稳啊!” “咱们也该上贺表吧?” “不,咱们是都查院,上了贺表,那是什么?” 一群御史在嘀咕着该不该上贺表,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李二毛觉得这些人真的该被清理去大半才行,可目前刘观是盟友,却不好动。 这些人在装疯卖傻,想去捧那个女人的臭脚,李二毛觉得有必要先恶心他们一下。 几个御史见到是他,有人就冷笑道:“我说是谁那么厉害,原来是李大人。” 另一人说道:“李大人的老师乃是太子少师,自然要坐稳了地方。” “是啊!坐稳喽!千万别偏。” 几个御史冷嘲热讽,李二毛拱手道:“皇长子,不,嫡长子…….” 几个御史的面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嫡长子继承制啊! 你们谁想否认? 几个御史拂袖而去,随后都查院就传出了方醒一系要力挺皇后和皇长子的消息。 随后就传出了什么结党的话,渐渐的有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你要请假?” “是的大人。” 刘观看着这个以往很沉稳的年轻人,说道:“告诉兴和伯,不足惧,这是在煽动,陛下不会听这个。” 李二毛拱手,沉稳的出去。 刘观挠着头皮,听着沙沙作响,喃喃的道:“别人收几个弟子都在一路升官,老夫呢?哎哟!” 他呆滞的缓缓收回右手,低头看着指甲里的血,然后剧痛从头顶传来。 “这是凶……还是吉?” …… 李二毛是去了方家,见到方醒时,方醒才将睡醒,看着懒洋洋的。 “.…弟子有些口不择言,倒是让他们抓到了话柄。” 李二毛只是有些愧疚,却未惶然。 “你觉得如何?” 天气热了,方醒不大想出门,所以刚才就拒绝了徐景昌的邀请。 李二毛说道:“老师,陛下宠爱那个女人,这是早就有之,可陛下却不是那等弃国顾家的帝王,一时的宠爱算不得什么。” 方醒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国本如何?” 李二毛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他从容的说道:“老师,皇长子虽然还看不出聪慧与否,不过作为嫡长子,老师,弟子想问问……” “问吧。” “老师,听闻皇后娘娘以前有些振作,可最近却又有些消沉,难道是为了皇长子?” 方醒端起茶杯,幽幽的道:“你说呢?” 李二毛释然道:“是了,也只有这般才能解释。娘娘已经觉悟了,只要谨守分寸,那么殿下的太子之位就会顺理成章,这才是大智若愚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7章 为君为官皆不易 我叫徐景昌,大明定国公。 我家祖辈都是大明的功臣,大明第一功臣。 但我是个倒霉蛋! “德华,你给个痛快话,陛下是什么意思?”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秉承着这个道理,徐景昌来到了方家。 方醒无奈的道:“什么意思?” 徐景昌没好气的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方醒摇摇头,在那位朱祁镇同学出生之后,京城的气氛多了一些变化。 而徐景昌就是这些变化中的一员。 “好吧。” 徐景昌坐下后,有些沉闷的说道:“哥哥我家里算是大明功臣吧?” 方醒点点头说道:“中山王于大明开国有大功,老定国公为了永乐朝去了,都有大功。” “对啊!可为何要盯着我呢?” 徐景昌摇摇头,自嘲道:“徐家分做两家,那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二十年之内不会有起来的可能。” 徐钦去了之后,魏国公府实际上就没落了,若是以后没有帝王想起这家亲戚,大抵就只能混吃等死。 “他们倒是得了清静,可我却被拎在京城,今日敲打,明日敲打,没玩没了的敲打!” “那你要这种清静吗?” 方醒突然问道。 徐景昌一愣,颓然的道:“好吧,得了富贵,总是要付出别的东西,否则那会惹了天妒。” “妒个屁!” 方醒没好气的道:“你家是至亲,顺手就拎出来,事后还不用担心什么怨望,哪个君王不乐意?当然,你要是不乐意也行,进宫说一声,保证下次就会换一家,毕竟皇亲不少啊!” 徐景昌讪讪的道:“可这次国本存疑,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好歹告诉哥哥我,到时候我也去投机一把,给子孙铺条路。” 家族越大,拖累就越多,徐景昌这等人也会被子孙拖累,说出去当真会让那些以为他只是个纨绔的人大吃一惊。 方醒知道他的难处,所以也没准备隐瞒些什么。 “陛下应当会分清这些。” 这便是方醒能给予他最大的支持了,而且很见交情。 徐景昌很领情,而且准备领更大的请,所以他继续问道:“德华,皇长子你觉得如何?” 如果玉米是个蠢笨的,那朱瞻基绝对不会管什么嫡长制度,而那个女人就会飞上枝头,成就皇后证道。 方醒皱眉道:“玉……皇长子未见蠢笨,很聪明,皇后娘娘那边带的极好。” 徐景昌送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可是太子少师啊!记得经常去问问皇长子的事,别把这个少师做到了别人的身上!” …… 二皇子出生,皇帝赐名,同样也有小名。 朱瞻基知道外面的闲话不少,甚至有人在试探着,不过孙氏已经叫人传话,让自家人都收敛起来,不然就别想顾什么脸面。 这个表态很及时,很果断。 宫外说方醒在串联,然后结党,准备力挺皇长子。 而也有人说有官员在串联,准备结党力挺二皇子。 这便是八面来风。 朱瞻基想到的是当年朱高炽几兄弟的争夺,所以他默然。 他在冷眼看着。 “陛下,兴和伯在家中呆着,定国公邀请他没去,后来定国公就去了方家,两人谈话没多久……” 朱瞻基笑道:“定国公这是要站队吗?” 这是他近几日的第一次微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吓人。 俞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瞻基已经给自己的问题说出了答案。 “他不敢,也没必要,只是有些担心自己以后会得罪人,仅此而已。” 朱瞻基再次笑了笑,“兴和伯肯定说了没问题。” 从朱祁镇生下来之后,朱瞻基激动完毕,然后就开始沉默。 他照常处理朝政,但只是和太后做了一次谈话。 至于哪天他微服去了方家的事,知道的没人敢说。 所以外界在鼓吹着方醒在结党对抗皇帝的消息,只能让他一笑而已。 那些蠢货! 朱瞻基起身说道:“这几日倒是让那些使者看了大明的笑话,叫人盯着。” …… “据说大明的皇帝多了个儿子,只是那些人不是很欢喜。” 多克有些奚落的道:“多了皇子是好事,不过看看那些明人吧,他们就像是在讨论某位贵族的风流韵事般的兴奋,阿贝尔,这让我对明人的实力和凝聚力保持怀疑。”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他们能出去,但必须要有人陪同,而且不能频繁的出去,所以今天他们休息,顺便总结这些时日的收获。 阿贝尔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只是宠妃的孩子,多克,就算是明人的内部发生些矛盾,可只要不是颠覆性的,那么一切都不会向着咱们希望的那样前进,所以还是别想这些了。” “他们听到了那个兴和伯,是的,那个人居然能影响到皇室,阿贝尔,看来明人这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所以我们要加快搜集消息的速度了。” “亨利呢?” 阿贝尔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 多克皱眉道:“不知道,那个人一心就想着航海,被明人拒绝了多次依旧不肯停下来,我看他迟早要被打一顿才会知道什么叫做异国他乡。” …… “是的,我错了。” 就在驿馆的外面,化妆的亨利被抓住了,他无辜的说道:“我只是想去找些食物,是的,大明的食物太美味了,可却不够。” …… 陈默很烦恼,他最近在追求一个酒楼老板的女儿,眼瞅着自己的憨厚老实就要被认可了,酒楼老板父女俩却同时翻脸,把他打了出来。 “谁透露的消息?” 想起那对父女痛骂自己是无耻之徒的言辞凿凿时,陈默就知道自己被人给坑了。 他悻悻的出了酒楼,缓缓走在街上。 “别干缺德事,有人在盯着你。” 陈默悚然而惊,等他缓缓回头时,身后却失去了说话的那人的身影。 “老黄!” 他听出来了,那是黄金麓的声音。 行人匆匆,却看不到黄金麓的身影。 陈默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谁看我不顺眼了吗? 回到礼部之后,闫大建找他谈话。 “泰西使团最近很爱走动,陈默,你在哪?” 一句话就把渎职的标签贴在了陈默的身上。 陈默有些惶然,等他从闫大建的从容中领悟了什么时,不禁心中冷笑。 老子和那些外藩人都混的好,你算个逑啊!居然敢吓唬老子! 想他陈默纵横四海,何曾被人这般敲打吓唬过? 想到这里,他惶然起身道:“大人,下官这几日在顾着西洋那帮子使者……” 西洋的那帮子使者,指的就是南海诸国的使者。 闫大建冷冷的道:“出了岔子,你知道的。” 陈默有些惊慌失措的认错,然后闫大建就和颜悦色的说了些好话,让他汲取教训,好生做事云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8章 礼部的乡下人 多克在等待着,阿贝尔和亨利也在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召见。 可从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宫中之事不断,皇帝自然没心情接见他们。 于是他们继续等待,一直等到大明多了一位皇子之后,依旧没有动静。 “我觉得明人这是在轻视我们。” 多克看看在发呆的阿贝尔说道:“接见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只需几句话,可他们依旧不肯,阿贝尔,你们的使团来过了,可他们依旧没给法兰克面子。” 阿贝尔摇摇头,说道:“他们此刻应当已经到了法兰克,那么他们带回去了什么?” 野火瞬间在多克的眼中生成,并渐渐扩大。 “你在说法兰克已经和大明成了盟友吗?” 多克强硬的道:“有不见面的盟友吗?别做梦了阿贝尔,你只是在一厢情愿。” 阿贝尔看了他一眼,矜持的道:“多克,明皇和大臣之间有些矛盾,是的,你没发现吗?那个孩子的出世许多人都不欢喜,这不正常,所以他们得先清理内部的矛盾,然后才会接见我们。” 多克讥讽道:“盟友应当得到优待,至少应当住在单独的地方,而不是和我们混在一起。” 阿贝尔伸个懒腰,起身说道:“别挑拨了多克,我会等待明皇的召唤,而你,因为金雀花有恶劣的先例在,所以只会让大明厌恶和警惕,是的,所以你该去寻找自己的盟友。”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从外面传来,多克起身道:“是那个官员来了。” 阿贝尔换上了笑容,然后迎了出去。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陈默拎着一个坛子来了,他单手和阿贝尔用力的拥抱了一下。等进来之后,见多克带着警惕,他就皱眉道:“你不愿意和我拥抱吗?不,你不愿意和我做兄弟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多克觉得陈默就是一个流氓,一个没读过书的痞子。 大明的礼部居然用这样的人来接待他们,这里面的味道值得琢磨啊! 就如同金雀花的王宫中多了一个乡下人的味道。 多克心中冷笑着,然后缓缓走过来,渐渐笑了起来。 陈默把酒坛子放下,然后和多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多克在用力,他用力的扼住陈默后背。 陈默肺里的空气一下就被挤了出来,然后愕然。 他想起了以前见过那些孩子打架时用的招数,就用力抱起多克,然后低头,用力的顶在了多克的胸口上。 多克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无法动弹了,也失去了平衡。 他觉得下一刻陈默就会把自己仍在地上,所以急忙喊道:“兄弟!兄弟!” 两人的架势就像是要干架,通译在边上早就满头大汗了,闻言就赶紧翻译过去。 “兄弟?” 陈默还在抱着多克,多克急忙狂点头。 他要是被陈默摔在地上,那么就算是明皇把陈默杀了,可大明和金雀花也无法成为朋友。 “你们看这样不就很好吗?” 陈默放下多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憨厚的道:“兄弟不做,非得要抱一抱才行,这是撒娇啊!” 多克的笑容僵硬,阿贝尔却笑得畅快。 这是在警告金雀花啊! 非得要揍你们一顿,你们才知道只能和大明做兄弟吗? 亨利就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中转动着许多念头,最终都化为对大海的渴望。 他最近在北平城中游逛,收获很大,却不是最需要的收获。 要想了解大明的航海实力,只能去码头,或是去造船厂。 是的,他迫切的想去大明的造船厂看看,据说是在他们的另一个首都。 能去那里吗? 和只想与大明全面接触的金雀花,只想和大明结盟的法兰克相比,里斯本的路将会很艰难。 里斯本必须要寻找海外殖民地,否则迟早会被泰西大国压制,然后湮灭无闻,苟延残喘。 …… “里斯本的国土不大,而且陆路被堵住了,国内人口众多,也就是说,他们地少人多,还穷,所以不向海外寻找地盘就会出问题。” “他们的背后是大国,也是他们原先的母国,所以他们不可能指望朋友,亨利就是这种想法的代表,必须要为里斯本寻找到更多的地盘,和兴和伯以前的说法一样。” 大殿内,洪保在侃侃而谈,方醒站在边上仔细听着。 群臣觉得这很荒谬,就像是倭国突然想摆脱大明的影响,向海外扩张般的荒谬。 “你怎么知道他们穷困?” 胡濙那几年常在外面跑,所以对洪保等人不大熟悉。他觉得这种事情应当谨慎,而不是臆测。 洪保休息了一段时间,看着略微白净了些。 他皱眉道:“他们的百姓看着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而且商品不多,食物也不多,他们的国王宴客,那些菜……不多,真的不多。” “而且奴婢目睹了几起百姓闹事,那些人看着穷困,他们在呼喊,然后被军士扑倒抓走。” 方醒说道:“这是国内矛盾的爆发,看来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方醒终于知道了里斯本必须要向海外扩张的原因,所以心中大定。 “金雀花和法兰克一直在迷恋陆地,所以就给了里斯本大航海的机会。” 洪保愕然看着方醒,赞道:“兴和伯虽然人没去,但这话却极为精辟。” 方醒笑了笑:金雀花和法兰克的延绵大战,不就是为了陆地吗! 朱瞻基说道:“兴和伯一直在关注泰西,朕想知道的是,肉迷人的实力如何?” 洪保肃然道:“陛下,在天方时,奴婢派了斥候上岸去打探,肉迷人和哈烈人已经合流,肉迷人在复兴之中,他们的战士更加的悍不畏死,人数不明。” 除非去肉迷驻扎调查,否则很难探知他们的真实实力。 朱瞻基理解,所以说道:“陆路太远,变数太多,所以还是要走海路,郑和……” 郑和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天方人可以利用。他们行走各国,沟通有无,还能接触到上层人物。” 朱瞻基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 他看看群臣,说道:“既然都知道了情况,那么就准备安排他们来觐见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199章 求救 黄金麓现在就挂着个官职在养老。 是的,他算是提前养老了,这是皇帝给他的赏赐。 他的俸禄加上以往积累的浮财,足以让他过上富家翁的日子,可他却把日子过成了平头百姓。 可这样的日子他却甘之如醇,和在礼部混的‘如鱼得水’的陈默相比,他就像是一条潜在水底的小鱼。 所以在看到陈默时,他只是嗯了一声。 陈默看看这个普普通通的家,苦着脸道:“老黄,究竟是谁?” 黄金麓低头摆弄着被拆散的椅子,说道:“你如今倒是得了重用,只是重用之后,必然是要盯着你,免得你哪日做了叛逆都不知道。” 陈默的脚一软,慌张的道:“老黄,我哪会做什么叛逆,这是污蔑,无耻的污蔑!” 黄金麓只是木然:“我提醒你一次,就算是了结了大家之间的情谊,你且自己珍重吧。” “老黄!这是陷害!” 陈默一番哀求之后,黄金麓叹息道:“你小小的主事,却得了陛下的青眼,在礼部也包揽了接待使者的大事,可上面的那些人呢?都是木头神像?就看着你陈默得意洋洋而心甘情愿?” 陈默一听就慌了,他仔细想想自己在礼部的情况,越想越慌。 他这种人在那些正经出身的官员看来就是幸进,至于什么功劳,在那些人的眼中只是浮云,没过科举的都是幸进。 而且陈默让他们感到了轻浮和猥琐,这才是最要命的。 这可是礼部啊! 什么时候这等轻浮猥琐的人都能在礼部被重用了?! 陈默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说道:“老黄,那些人究竟是谁?” “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陈默,你想想自己得罪了谁吧。” …… “泰西人肯定在疯狂的打造船只。” 方家的书房里,方醒和郑和在说着局势。 “所谓的使团只是来探虚实的,法兰克可能会保守一些,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失败中,可里斯本和金雀花看到了咱们的船,那么到外面去寻求财富必将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方醒看着地图在分析着,郑和不时反驳一句,倒也气氛融洽。 “你说的寻求财富只是一点,洪保说过,泰西人对咱们的战船眼红了,若非他们警惕,估摸着就要全部留在泰西了。” “威胁?” “对,就是威胁,泰西人感到了威胁。” 郑和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个。 “洪保说了,他们还在跳帮,或是用弓箭,当咱们的战船用火炮轰沉他们的船只时,泰西人肯定会深思,然后做出应对。” “他们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然后必然会警惕,所以下次再到泰西时,他们的实力肯定会大不相同,而且法兰克和金雀花之间的战争将会结束。” 方醒觉得有些荒谬。 法兰克和金雀花之间的战争他不知道究竟打到了什么时候,可现在居然因为大明的原因而停战了。 “那么水师组建之后,目标就要对准他们。” 两人开始商议水师在外可能的基地,从海峡一直摸到木骨都束。 “鼍龙湾可惜了一些,不过咱们以逸待劳也不错,他们若是能从里面出来,那么就迎头痛击,难道咱们还会怕了不成?” “鼍龙湾过去就不好补给了,在目前来说,咱们不适合太靠前,不过鼍龙湾后面有岛屿,到时候弄几个点,补给修船。” 两人商议了许久,郑和记录下了不少重点,然后回去做规划。 而等候了许久的陈默这才得以进来。 “兴和伯救命……” 一见面这货就跪下了,而且还抱着方醒的大腿,几乎是嚎啕大哭。 方醒愕然道:“什么命?谁要杀你?” 陈默抬头,眼泪鼻涕一脸,说道:“兴和伯,有人跟踪下官,被老黄发现了,提醒了下官。” 陈默和方醒的渊源颇深,所以要是动他的话,至少得给方醒说一声。 可谁也没给他说过什么。 “你且回去,本伯稍后让人去查。” 等陈默一走,方醒就找来黄钟问话。 “陈默……最近有些得意,发飘了,有了家室还去勾引女孩子,被人点了出来,好像是东厂的人。” “有趣。” 方醒觉得东厂的居然会好心到去阻止了事态的发展,真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安纶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并不觉得一个礼部主事值得安纶去盯着,他玩味的道:“他这是在挑衅我吗?” 黄钟摇头,然后迟疑着点点头,“伯爷,说不准啊!” “那我倒要去看看。” …… “盯紧了那些人,特别是那些地方望族,只要是对新政不满的,都记下来,等时机一到,全部拿下!” 东厂里,安纶在台阶上坐着,下面站满了人。 他又白了不少,气质阴柔了许多,只是随便抚弄一下鬓角,那阴冷的眼神就能让人心中发寒。 陈实就在第一位,他认真的听着。 安纶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把鬓角的头发在手指头上卷了几卷,淡然道:“别去想什么关系,什么望族,这些都是假的,效忠陛下才是真的。” 他冷冷的看着麾下,心中却在琢磨着最近朝中的动向。 “定国公府多大的功劳?可定国公都自己清理了投献,还进宫请罪,那些士绅算个什么?啊!算个屁!” “忠心,咱家说过多次了,东厂上下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就是忠心。” 安纶起身,挥舞着右手喊道:“没了忠心,再多的功绩也是居心叵测,丧心病狂!” 陈实的脸颊颤动一下,想提醒他不该用丧心病狂,而是该用蝇营狗苟。 可安纶现在威严日盛,他只有装作没听到的份。 他看了下面一眼,那些档头们都很老实,几个档头还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安纶。 这就是人才啊! “散了吧!” 敲打完手下,安纶冷着脸遣散了他们,就留下了陈实。 “闫春辉现在怎么样?吏部对他的考评如何?福建布政司那边对他的看法如何?” 安纶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厉,死死的盯住了陈实。 陈实不知道安纶为何要对闫大建父子那么关注,不过他不想干涉,所以马上就说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公公,闫春辉这一两年在蛰伏,吏部两次中上考评,说是可以升官,可是闫大建却亲自去找了蹇义推却了。” 他看了安纶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至于福建布政司,那边毕竟有闫大建的故旧在,所以闫春辉一直没动,而且为官很谨慎,没有恶评。” 安纶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 安纶面色缓和了些,说道:“继续盯着,那对父子有些问题,咱家一直想找到证据。” 陈实急忙应了,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兴和伯方醒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0章 误会的耳光 方醒进来,见安纶还坐在屋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何要盯着陈默?” 安纶斜睨着方醒道:“这是东厂的事。” “懂外交?” “什么外交?” “那你不懂还咋呼什么?” “陈默和那些人太亲密了,洗澡都是四个木桶并在一起,咱家都为他恶心。不盯紧他,若是他泄露了什么,谁的事?” 安纶理直气壮,方醒却只是笑了笑。 “你的人被别人发现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你的人太差,还是你的人想借此告诉本伯什么?” 方醒还是在微笑,可眼中的厉色却多了些。 陈实在边上有些担心,他担心方醒突然出手,暴打安纶一顿。 兴和伯暴打东厂厂督,外界会是什么反应? 最多的大概就是东厂活该,其次的便是两条狗撕咬,我们看戏。 安纶没有躲闪,淡淡的道:“陈默只是个猥琐之徒,咱家不需要用他来说明什么。” 方醒点头,然后说道:“那叫你的人收敛些,不然陈默心慌意乱之下导致出错,本伯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安纶冷笑道:“东厂如何行事不用外人置喙,兴和伯难道想插一手吗?” 方醒退后一步看着他,淡然道:“置喙不置喙的,本伯不想去找陛下罢了,你这般的人,小心没有结果。” 安纶嗬嗬的笑道:“兴和伯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现在可是举世皆敌,南边的那些人可是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剥了你的皮。” “那匹马好吗?” 方醒突然问道,然后他看到安纶的脸上开始涨红,恼怒。 白胖的人恼怒是最明显的,那脸上的红色几乎能盖过女人。 安纶渐渐眯着眼,他起身道:“兴和伯这是来东厂找麻烦的吗?” “那又如何?” 东厂最近在盯着金英,不,是盯着工坊,而那边锦衣卫早就布局了,东厂的加入算是添乱,所以双方斗了一场,弄的那些工匠都知道了锦衣卫布下的几个暗桩,气得沈阳只想砍了安纶。 这事儿就是前几天发生的,所以方醒算是新仇旧恨。 “叫你的人从通州的工坊滚出去,不然别怪本伯下狠手!” 那边可是重点保密单位,要是闹大了,被外界知道了里面的东西,安纶和沈阳都跑不了。 安纶摇摇头道:“抱歉,那边东厂必须要盯着。” 呛啷一声,门外传来了拔刀的声音。 瞬间方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安纶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来人呐!” 门外顿时冲进来十余人,却有辛老七和小刀,两人都长刀在手,上面竟然有血。 “老爷,刚才他们挑衅,小的和小刀还击。” 辛老七还在盯着那些番子,可那些番子提着刀,却无人敢靠近,连和辛老七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小刀笑眯眯的道:“老爷,刚才他们先动的手,七哥一刀就砍了两个。” 这是被砍怕了! 方醒退后几步,微微颔首道:“你好自为之。” 安纶面色铁青的道:“兴和伯,今日奇耻大辱,且等陛下公论。” “随便你!” 方醒转身,辛老七和小刀一人一边护着他,三人疾步出了大门。 “公公!” 安纶脸上的巴掌印很是明显,但职场有一句话却是古今通用的。 上司的丑事你别看,看到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像那个一脸忠心耿耿,外加义愤填膺的蠢货,陈实觉得他是在揭伤疤,安纶弄不好会拿他来出气。 “你去塞外看看。” 只是一句话,安纶就处置了那个没眼力见的档头,然后急匆匆的带着人进宫求见皇帝。 …… 方醒却找到了沈阳,问了他们和东厂之间的事。 沈阳脸上的刀疤渐渐在缩小,这是他找了名医的结果,据说是他不愿意吓到自己以后的孩子。 锦衣卫里的气氛轻松,沈阳叫人给方醒泡茶,然后说了和东厂在工坊的恩怨。 “他们就是想着立功,那个档头是别人的人,安纶好像也收不住他,而且那人没眼力见,这次和咱们一闹,就被安纶顺势抓住了把柄,据说那人已经向安纶低头了。” 方醒一怔,有些恍然大悟的道:“这是别人的错,他为何不解释?” 沈阳苦笑道:“兴和伯,咱们这等阴暗的地方,你要想统御麾下,那就得仗义,有担当,安纶要是把那事推卸给了别人,不说旁的,跟着那个档头的番子们可就心冷了。” 他唏嘘道:“人心一冷,这人就带不动了。” 方醒默然,然后说道:“工坊那边要盯紧,一旦发现有行为不轨的,要及时控制住,然后赶紧禀告上去,记住了,那边的东西价值连城,不少东西甚至是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沈阳点头道:“是啊!怪不得安纶马上就换了人,坏事的那个档头估摸着要被流放了。” 东厂和锦衣卫内部的流放,就是直接把犯事人派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至于啥时候能回来,真的说不清楚。 他见方醒面色复杂,就说道:“安纶最近倒是越来越阴了,不过大局他还是有的,工坊的事咱们抓了他们两个人,还回去的时候都受过刑了,他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 就在方醒和沈阳说着安纶的时候,安纶已经跪在了暖阁里。 “起来。” 朱瞻基看着有些疲惫,这是因为孙贵妃生病了,月子里生病,不说太医院,他自己都有些担心。 太后是不会管的,她老人家只有一个儿媳,那就是皇后,其他女人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小妾罢了。 哪怕是有金册金宝,可孙氏在太后的眼中也仅仅是个得了男人宠爱的小妾。 当年她在后宫的几个对手,最终的结局可是让人心凉。 都到地底下接着服侍仁皇帝去了。 而胡善祥也不能管,按照怡安的话,您现在去帮忙,那人的病好了,可以后有个什么重病,别人都会说是您早些时候下的药,所以啊,别管闲事! 于是朱瞻基就只能亲自去看望自己的白月光。 所以他有些疲惫,但在安纶的面前却依旧威严。 “南边如何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1章 朕这是昏睡了?(感谢‘断橋残雪’成为本书新盟主) “陛下,南边的士绅们都很愤怒,甚至有人请人作法,想咒死兴和伯……”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安纶继续说道:“有人酒后说还不如划江而治,南北各成一国……” “背景如何?” 这个问话让安纶一下就提起了精神。 “陛下,那人背景普通,有名的口无遮拦。” 如果是有大背景的话,安纶估摸着皇帝想借此在南方掀起大案。 他不敢用谎言来换取前程,否则一旦形势突变,那么他就是祭旗的那个倒霉蛋。 “是吗?” 朱瞻基靠在椅背上,微微点头。 俞佳过来引了安纶出去,到门外时,低声道:“近期看好京城。” 安纶马上眯着眼,仿佛在躲避外面的日光,然后低声问道:“可是有人要找死吗?” “不是。” 俞佳不肯透露原因。 “好,咱家知道了,保证看好京城,若是有人敢谋逆,东厂上下必然要剥了他的皮!” 俞佳目送着他远去,然后回身掀开帘子进了暖阁。 外面的光线一下照进去,随着帘子落下的摆动而明暗不定。 窗户是玻璃的,很纯净,光线投射进来好像直直的。 那光线落到了一只鞋子上。 俞佳抬头,见朱瞻基以手托额,嘴角下垂,竟然在打盹。 这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皇帝,并且有些众叛亲离。 …… “他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和天下作对,那本宫还有何可说的?好在他还没昏头,没在国本上动摇,不然这大明啊……” 宫中唯一敢批评朱瞻基的也就是太后,此刻她看到了殿外的端端,而玉米刚被放到地上,被端端牵着。 太后苦笑道:“他要是一意孤行,这大明就要见不到光亮了。” “皇祖母!” 孙子孙女的到来让太后飞快的换了个脸,仿佛宫中一切和谐太平。 “要新鲜的果子来,还有那个什么……果酱?快弄来。” 但凡有理智,智商正常的人,基本上都会疼爱自己的子女,而对于孙辈,那就不是疼爱了,几乎是溺爱。 太后一副今天就要让端端和玉米每人胖五斤的架势,一迭声的叫人去弄美食。 “皇祖母,父皇都没空来了。” 端端吃着美食,还不忘记告状。 太后笑道:“过几日就好了。” 李斌从殿外进来,低声道:“娘娘,陛下病了。” 太后瞬间就撑住扶手,身体起了一半,然后又缓缓坐回去,平淡的问道:“太医院怎么说?” 李斌犹豫了一下,太后轻哼了一声,他才说道:“太医院的人在里面……” “好,本宫知道了。” 太后起身,端端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她,玉米也是。 她走下去,笑的很慈祥。 “端端是姐姐,要照看好弟弟。” “好。” 端端觉得这是个重任,也是证明自己是大人的证明,所以回答的声音很清脆。 太后点点头,然后走到了外面。 夏日的风在宫中吹拂着,热乎乎的。 “封住消息,谁的嘴多,那就去底下说!” “是,娘娘!” “叫了兴和伯,就说有人惹了本宫不悦。” “是,娘娘。” “娘娘,杨大人他们……” “暂时不说。” 太后板着脸,然后又缓缓的放松。 “看好两个孩子。” “派人去孙氏那边,什么都不用说,看好孩子。” 等人走了之后,太后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为何那么倔呢……” …… “什么?” 方醒瞬间失态,然后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说道:“本伯知道了,马上进城。” 方醒等来人一走,就叫了家丁,然后张淑慧和小白见他的动静大,就问了缘由。 “不搭干。” 方醒急匆匆的走了,小白说道:“夫人,少爷看着有些急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张淑慧想起了最近因为孙氏产子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就说道:“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大明从此就多事了。” 小白苦着脸道:“可咱们家和皇后娘娘好啊!” “是啊!”张淑慧微笑道:“咱们家肯定是不退的,那个女人再得宠,咱们家也不会退。” …… 方醒快马到了皇城外,他首先查验了当值的防卫力量,接着又叫人去禀告太后。 “兴和伯说,今日皇城无恙,不过聚宝山卫轮值的已经停了,若是要重新开始,还请娘娘许可。” 来禀告的太监累成了狗,太后换人,吩咐道:“告诉兴和伯,罢了,皇帝那边现在如何了?” 李斌闻言说道:“奴婢去看看。” “去吧。” …… 皇城里,方醒就坐在门内,看着前方的几家衙门。 他的出现,自然让人心中不解。 二皇子都出生了,你这个时候再来和皇帝打擂台,也不嫌晚了吗! “伯爷,有人求见陛下。” 一个小旗官苦着脸过来说道。 “陛下在躲本伯,不见。” 那小旗官愕然,然后想起方醒持有太后娘娘的手书和信物,李斌亲自来背书,所以只得去应付那人。 皇城外的是徐景昌,大热天他也不想出门,可他刚处置完了家里的那些‘豪奴’,这不就找皇帝汇报来了。 “国公爷,兴和伯在求见陛下,陛下不见,然后……”小旗官笑的谄媚,如往常一样。 “然后谁都不见?”徐景昌觉得不可能,朱瞻基的勤政可不是假的,不可能为了矛盾而搁置朝政。 “对对对,陛下谁都不见。” 小旗官觉得徐景昌真是善解人意,陛下就该多嘉奖这等知情知趣的勋戚。 徐景昌想找方醒说话,可却怕是麻烦事,到时候又把自己牵连进去,最后还是悻悻然的走了。 方醒就蹲守在那里,聚宝山卫的斥候不断把城内城外的消息传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伯爷,咱们的人已经枕戈待旦了,只要信号传过去,马上就能突袭京城!” 方醒点点头,看着斥候上马远去,就对躲在边上不敢听的小旗官招手。 “伯爷。” 小旗官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最好离方醒远一些,免得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多半是宫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然后太后就召了方醒来坐镇。 可方醒却没带来聚宝山卫,那就说明问题不大,只是要个人挡驾而已。 难道是陛下生病了? 不得不说,在许多时候,许多大人物都看不透的事情,某个小人物随便揣测一下,就猜出了原因。 …… “陛下……” 朱瞻基睁开眼睛,然后皱眉道:“怎么不叫醒朕?” 他适应了一下光线,见室内除去俞佳和几个太监之外都是御医,心中就一个咯噔,却面无表情的问道:“朕这是昏睡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2章 我错了 打头的御医说道:“陛下,您这是喜怒缠身,心力交瘁……” 他的声音低沉,俞佳和那几个太监都把脑袋垂到最低,几乎到了胸前。 那御医见朱瞻基目光平静,只是看着窗外,就大胆的道:“陛下,您现在就该……休养一阵。” 朱瞻基的眸色微动,微微摇头,却不肯说话。 御医看了俞佳一眼,可俞佳现在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傻,哪敢抬头。 朱瞻基摆摆手,按理俞佳应当是没看到,可他却一下抬头,然后带着御医们出去。 稍后太后就得了消息。 “要休养?” 太后的脸上好像多了几条细纹,可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刚才李斌在说着皇帝和皇后又开始了冷淡。 李斌心中有些惶然,“是的娘娘,说是陛下烦心事太多,终究无法超脱,太过在意,伤神,伤身…….” 太后的身体松了些,问道:“端端和玉米睡的可好?” “好,公主和殿下睡的极好。” 于嬷嬷知道今日怕是要出事,所以宁寿宫中的大小事都在她的眼中。 太后居然笑了,于嬷嬷心中一松,就逗趣道:“娘娘,公主睡觉不老实,老是踢被子,殿下还好些,看着…….老奴竟然就想守在那里,爱都爱不够。” 太后莞尔,然后眉间骤然多了冷厉。 “传话兴和伯……” …… 方醒把焦躁藏在心中,看着就像是来找茬的。 午饭时,孟瑛照旧来找他,可方醒却拒绝了,只说在等陛下召见。 夏元吉出来时就笑骂了一句,说他是没脸没皮。 等马苏出来后,见到方醒的模样,心中就有些不安。 “老师,可是宫中有事?” 方醒摇摇头,看着那些出来的官吏,低声道:“别管,别说,别问,照常。” 马苏悚然而惊,随即点头,然后躬身告退。 “马大人,兴和伯这是在干嘛?” 他回到吏部之后,就有相熟的官员来问他。 马苏微笑道:“家师和陛下……” 那人马上就作出恍然大悟状,然后故作玄虚的道:“这是……” 他指指宫中,暧昧的道:“这是君臣相得啊!” 马苏微微皱眉,敷衍道:“不好说,不好背后说。” 那人马上拱手道:“是本官莽撞了,莽撞了!” 这便是红尘,不管你是厌倦还是恶心,你都得应承着。 而这个应承便是在红尘中打滚。 …… 方醒厌倦了在红尘中打滚,不管是现在还是前世,他喜欢的还是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只是自己的欲望太多,必须得在红尘中挣扎。 前世是生存,而现在却是…… 他在想着国与家,直至李斌出现在身前。 他抬头,看到李斌满头大汗,就笑了笑,眼中的利芒却更盛了。 “我要陛下的消息,不给……我敢闯宫!” 李斌喘息着,然后看看左右,马上那些目光都转向了别处。 方醒的目光凌厉,李斌觉得那是煞气,如果还没有皇帝的消息,方醒肯定敢动手,直接闯宫,然后…… “陛下有些劳神……” 方醒愕然,随即释然。 李斌板着脸到:“娘娘有话说。” 方醒起身,李斌继续说道:“皇帝不容易,群臣疏离也就罢了,可兴和伯为何也要和皇帝闹腾?” 方醒有些茫然的道:“那是……那是皇帝,那是大明啊!” 李斌冷冷的道:“人说众叛亲离,到了皇帝这里就成了孤家寡人,以前还有个兴和伯能让陛下说话,现在还有谁?” 方醒心中一震,然后有些急切的问道:“陛下怎么了?” 李斌依旧在转述着太后的话:“都逼着皇帝,恨不能皇帝化身无数,这是臣子?这是朋友?还是什么……” 方醒垂首道:“请转告娘娘,臣知错了。” 李斌觉得方醒是在敷衍,可太后的话已经转述完毕,他只得赶紧回去。 等回到宁寿宫后,他把方醒的反应说了,太后却欣慰的道:“兴和伯当年和文皇帝、先帝都顶过嘴,却不肯认错,如今他说知错了,那必然就是真的知错了。” 李斌不解,却没有资格让太后解惑,只能自己慢慢去琢磨。 “那时候他就只认道理,本宫以为过了许久,他该变了……” 太后显得极为欢喜,“认死理也好,惫懒也好,终究不奸猾就还是那个兴和伯啊!” 李斌心中一震,终于知道太后欢喜的由来了。 皇帝有心腹,可那些只是臣子,说不得心腹的话,只是国事罢了。 而唯一能随意说话的便是方醒,这就是孤家寡人的例外,弥足珍贵。 亦师亦友的关系,多年的交情,志同道合…… 李斌懂了,所以当兴和伯求见陛下的要求被转到这里时,他见到太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也没有什么诧异。 …… 朱瞻基就坐在屋檐下,和最早的时候一个样,看着安然和悠闲。 当方醒到时,朱瞻基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然后强笑道:“坐。” 俞佳马上叫人抬了椅子放在边上,方醒却没坐。 他看了俞佳一眼,俞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人离开。 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 朱瞻基有些愕然,最后却无所谓的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 方醒站在边上,看着那张疲惫的脸,内疚感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我一直以为,大明的问题都该找皇帝,哪怕我自己在其中也起了作用。” “是的,这没错,朕即是大明。” “不,那是僵尸。” 方醒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从许久以前开始,我便不想看到你犯错,只想你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帝王,可我……却忘记了连我自己也无法承担……” 这话太大胆了,若是有旁人在侧,以后随时都能拿出来当做砸死方醒的证据。 朱瞻基却没啥动静,仿佛方醒的话只是呓语。 “国事就让你不堪重负,家事你还得……” “德华兄……” 朱瞻基突然看向方醒。 “我在,我以前说过,我会一直都在。” 方醒觉得自己把全世界的美德都压在了朱瞻基的身上,然后却没考虑过这是否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压力。 所以他觉得内疚了。 “德华兄,孙氏只是我的……” “我懂。” “你真懂了?” “真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朱瞻基微微一笑,下面的俞佳等人看到了心中不禁欢喜。 果然还是兴和伯才能让陛下重新欢喜啊! “那孙氏……” “那只是你的一个女人,而我只想看到大明的安稳。” 方醒毫不犹豫的表明了立场。 “我理解你是一回事,但大明又是另外一回事,涉及到大明的国运,我会寸步不让。” 朱瞻基苦笑道:“我知我知,不然怎么可能给你太子少师的头衔?”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3章 我不想被托孤(感谢‘陈松柏’成为本书新盟主) 太子少师是一个虚衔,基本上属于没用的职位。 可对于方醒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对大明的未来施加强大影响力的职位。 所以他懂了朱瞻基的煎熬和徘徊。 “我后悔了。” 方醒坐在了朱瞻基的身边,几乎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朱瞻基微笑道:“为何?” 方醒靠在椅背上,喃喃的道:“对你太苛刻了,而我自己却躲在方家庄享福。” 朱瞻基微笑着,缓缓说道:“家国天下,一人担之……” 沉默…… “难道我就不能有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能。” “那为何她生个孩子你们人人如临大敌?” “.…” “担心我会让那个孩子成为太子吗?” “.…” 方醒看着他,认真的道:“是的。” 朱瞻基的目光渐冷,方醒却不肯退缩。 “她是你的,但大明是我们的,你的归你处置,我们的要一起努力,看着它成长。” 四目相对,良久,朱瞻基微微叹息,说道:“我就这般不能让你们信任吗?” “你是帝王,你若是要任意而为,如何阻拦?所以还不如在之前就限定了某些东西。” 门外,婉婉本想让俞佳通报,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就摇摇头。 俞佳尴尬的看着她,觉得这些话不是她该听的。 “我当年说过,你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你就收获了一些东西。但这个世界很公平,你会同时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说你想自由自在的喜欢一个女人,那……不可能。” “我教过你万物平衡,得到和失去,实际上也是一个平衡。” “我并未说过要抬起那个孩子!” “是的,所以我来道歉……认真的道歉。” “外界有人借用了吗?” “有,不少,希望看到大明混乱的人不少。” “是啊!对许多人来说,乱世才是机会,可对大明来说,这等人就是祸乱之源……” “你现在不该想这个,你该休息。” “只是心累,无碍。” “不,我不想看到第二个仁皇帝。” 里面一阵沉寂,接着方醒的声音说道:“咱们……我比你大,我不想被托孤……” 婉婉有些心慌,她握住袖口,想进去,却不知为何挪不动脚步。 “好,我一定能活过你,然后亲眼看着太子登基。” “行,到时候记得帮我看着土豆他们。” “好!” 男人之间的友谊往往会被女人视作神经病,觉得不可理解。 所以当里面渐渐的多了笑声后,婉婉有些困惑,却感到很高兴。 帘子被掀开,方醒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婉婉。 婉婉低着头,双手捏着袖口,那十指白嫩。 “见过公主。” 婉婉被惊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上浮起了欢喜之色,瞬息后变为淡漠。 “兴和伯。” 她避在了一边,方醒皱眉看着她,说道:“多晒太阳,晒黑些也不怕。” 婉婉低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俞佳在边上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心想公主可还没招驸马啊!兴和伯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方醒大步下去,俞佳这才进去禀告。 稍后他再次出来,然后带着婉婉进去。 “皇兄……听他们说您病了。” “无碍,多睡些就好了,倒是你,现在看着没精打采的,可是在宫中闷了吗?” 朱瞻基看着这个妹妹就不禁生出了内疚来,然后又开始琢磨着哪家有年轻俊彦可以配得上婉婉。 …… 方醒出宫,随即有人去传话,把原先定下的接见三国使者的安排延后了。 “明人不讲信用!” 多克就像是一只发脾气的公鸡在来回走动着。 亨利却没在意这个,对于他来说,见不见明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弄到明军战船和火器的打造方法。 阿贝尔也有些焦急,他希望能尽快打破目前的僵局,然后法兰克能找到自己的出路。 而出路在于金雀花的态度,以及内部的整合。 皇太子殿下正在借着反抗金雀花的战争来梳理法兰克内部的各种势力,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但依旧还有不少势力在游离,甚至在反对,在投降。 是的,法兰克的内部混乱的就像是华夏的战国时期,外敌的入侵反而给了他们重新整合的机会。 而目前的停战并非是永久的,要想一劳永逸,首先就得出现一个敌人,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必须要强大到金雀花觉得没把握,那么两国的和平才会长久来临。 而目前唯一的可能就是…… “去问问吧!” 阿贝尔恼怒的道:“那个陈在哪?咱们去问问。” …… “……你的妻儿呢?” 皇城的外面,方醒在等待着皇太后的交代,顺便把陈默叫了出来。 陈默堆笑道:“下官的妻儿都在老家。” 这年头做官不易,以前更难,在洪武年间时,官员的俸禄太低,许多人把妻儿留在老家,一边侍奉父母,顺带还能减少开支。 可连圣人都有孩子,可见人人都有欲望。 陈默这般作法,身边一个女人也无,自然就方便了自己沾花捻草。 无耻啊! 见方醒皱眉,陈默赶紧解释道:“兴和伯,下官家中有父母尚在,得有人照看啊!” 这个理由很强大,那些留下结发妻在家中操持家务,赡养父母的官员确实是不少。而官员自己却在外潇洒高乐,临了孩子被妻子抚养长大,他就化身为严父,接在身边教导。 而在这种情况下,妻子几乎就和保姆与生育机器差不多。 这是惯例,方醒也没立场告诫,所以他换了个角度。 “你整日和那些女人厮混,有人觉得很可疑。” 陈默愕然道:“兴和伯,下官……下官……”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心中慌乱。 虽然方醒没说是什么在盯着自己,可陈默想了想,最终只有两个衙门可疑。 东厂和锦衣卫。 他有些慌了,说道:“兴和伯,下官总不能去找男人吧。” 卧槽! 方醒没想到这厮的口味这般重,正准备呵斥时,陈默却继续说着自己的道理。 “男人……虽然也行,可兴和伯,现在那些妩媚的男人不好找啊!”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方醒却怒了。 “滚!” 他的脸色一变,顿时积威发作,陈默不敢再啰嗦,只是表了决心。 “下官一定洁身自好,一定,一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4章 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 方醒觉得陈默有些飘了,不敲打一下,以后多半会栽在女色身上。 陈默躬身受教,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是跟着方醒,听方醒的话,这才有了今天。 而方醒为了他的事又跑了一趟,让他有些惶然。 所以他在表决心。 “.…下官若是再去逗弄那些未婚的女子,就天打五雷轰……” “轰隆!” 天空中一声霹雳,陈默下意识的打个哆嗦,然后看看天色。 方醒也在看天色,哭笑不得。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中,现在已经多了一层薄雾般的乌云。 “轰隆!” 乌云在飞快的郁积,颜色乌黑。 陈默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才想起方醒还在这里,就干笑到:“兴和伯,下官……” “回去吧。” 陈默讪讪的拱手,正准备回去,却看到远处来了一行人。 “陈大人!” 通译看到了陈默,就顾不得这里是皇城外就叫喊起来。 轰隆! 空气中多了湿气,方醒知道怕是要来一场雷雨,他看看周围的地形,也没啥好躲避的地方。 陈默已经已经迎了过去,方醒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看到了被风吹的眯着眼的李斌。 他再抬头看看天色,苦笑道:“躲不过了。” 守门的军士同情的道:“伯爷,要不小的给您找把雨伞吧?” “那没用。” 方醒是骑马,除非是学江南那些柔弱书生,策马缓缓而行,否则雨伞只是累赘。 那种娇弱的作态也只有那些懵懂的少女才会喜欢吧。 大滴的雨水没有任何征兆的砸落下来,方醒看到李斌在奔跑,就进了门内。 “兴和伯……”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陈默在后面呼喊着。 方醒回身,就见到了三个使者和通译。 “伯爵阁下……” 不等通译翻译,听到了李斌喘息声的方醒冷冷的道:“退后!” “他叫退后!” 两个通译觉得这趟出来真的无趣,居然被人呼来喝去。 所以连带说话都是无精打采的。 多克恼怒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退后!” 守门的军士也出来了,他们手握刀柄,森然逼了过去。 “退后退后!” 多贝尔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就伸开双臂表示无害,然后瞥了跑到方醒身后的李斌一眼。 三人被逼着退到了听不到门内说话声的距离,然后看着方醒回身和那个太监说话。 “.…娘娘说辛苦兴和伯了,改日无忧进宫时自然会多给些好吃的。” 太后的话很风趣,方醒也笑了笑,“多谢娘娘恩典。” 李斌看了一眼远处的那几人,然后问道:“陛下如何?” “不错。” 这对最尊贵的母子之间也生出了隔阂,方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无奈。 “陛下心力交瘁,最近睡不好,加上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怒极攻心。” “为何怒?” 李斌不解的为太后问道。在他看来,朱瞻基身为皇帝,最近大明内外都不错,没什么坏消息。 哦!有个坏消息,那就是太后没给朱祁镇同学祖母的宠爱,反而让朱祁钰小朋友拔了头筹。 “焦躁。” 方醒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陛下过于操劳,劳心过甚,有些绷不住了,会易怒,可他终究是压住了,最终自己憋着,今日才那个啥……你要转告娘娘,陛下需要歇息,主要是睡觉和心情愉悦。” 李斌看看左右,低声道:“二皇子怎么办?” 这话问的突兀,却含义颇深。 想让朱瞻基的心情愉悦,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孙氏和二皇子面子,如此他自然欢喜。 “那不可能!” 方醒坚定的道:“我和陛下说过了。” “他的是他的,大明的是大明的。” 李斌送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如此咱家就回去了,兴和伯慢走。” 大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地上,溅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花和泡沫,就像是那一层薄薄的雨水下有无数的鱼儿在活动着。 李斌苦笑道:“兴和伯你且等等,咱家却是不敢等了。” 说完他接过边上军士递来的雨伞,然后带着几个太监冲进了雨幕中。 方醒回身,看着在侧面屋檐下躲避的三国使者,陈默正在和通译说话,就招手叫陈默过来。 陈默没有犹豫,就一头冲了过来。等到了方醒身前时,他已经成了落汤鸡。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他们说什么?” 大雨依旧,陈默抹了一把脸说道:“原先定下的日子变动了,他们说大明说话不算数,意思是说……现在都不算数,以后怎么做朋友。” 陈默也有些牢骚:宫中派人来让礼部去通知,但他却被蒙在了鼓里,导致刚才面对三国使者时都只能打呵呵。 他觉得那些人在嫉妒,他们在嫉妒自己的际遇和能力。 可耻的人啊! 然后他就看到方醒的脸上多了冷厉。 不,是冷酷。 陈默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骄傲了,这是在作死啊! “那么就不做了。” 陈默愕然,随即才知道方醒的意思。 “不做了……” “对。” 方醒回不了家,想着今日珠珠又要来了,遇到大雨不知道如何,就说道:“腰要挺直了,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就这样去告诉他们。” 陈默哀求道:“兴和伯,伯爷,下官会被收拾的。” 要是那三国使者一起翻脸,陈默觉得胡濙会剥了自己的皮。 方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看着那三个使者,然后冲着他们勾勾手指头。 这是羞辱啊! 陈默紧忙再次冲进大雨中,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多克的面色已经变成了酱红,而阿贝尔也差不离,两人都被方醒勾手指头的动作气得不行。 只有亨利,他依旧在保持着冷静。 “兴和伯要见你们!” 陈默抛弃了昨天大家一起洗澡时的憨笑,冷冷的道:“你们最好马上去。” 多克怒道:“他想说什么?他并不是管这事的,他想干什么?” 多贝尔也愤怒的道:“他在羞辱我们吗?” 陈默挺直了腰杆,大声的道:“兴和伯说了,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 大雨倾盆,此处瞬间寂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5章 有问题吗?(感谢‘佃佃莹欣’成为本书新盟主) 陈默转身离去。 他在京城已经有了些名气,不,是京城官场。 大家都知道礼部出了一个喜欢和别人洗澡的主事,而且被皇帝重用。 “好!” 大雨倾盆依旧盖不住陈默的声音,那些在躲雨的军士不禁齐声叫好。 那些原本是想看笑话的脸上多了兴奋和狂热。 还有什么比敲打别国使者更能让人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吗? 没有,至少眼下没有! 然后有人就嘀咕道:“他们要是怒了回国怎么办?” 是啊! 那些兴奋少了些,多了些担忧。 使团已经到京城不少时间了,一下来那么多肤色不同的家伙,京城百姓当做了西洋景,颇多议论。 不少人都说这三国乃是泰西的大国、强国。 大明一下招惹三个大国……这妥当吗? 那些军士都在看着三国使者,众目睽睽之下,反而起了反作用。 正所谓羞刀难入鞘,多克和阿贝尔才说了狠话,现在被那么多人盯着,他们发现下不了台了。 “多克。” 阿贝尔犹豫着说道:“我们必须要维持国家的体面。” “是的。” 多克依旧在恼怒着,他看了亨利一眼,说道:“里斯本在看向远方,想找到更多的陆地,亨利,你不该说些什么吗?” 亨利摊手道:“我们弱小,养不活自己,就这么简单。” 阿贝尔阴测测的道:“可远方不但有危险,同样也有无数地盘,肯定有好地方,有很多金银,然后里斯本就会慢慢的强大起来……对吗亨利?” 多克的眸色微变,靠近阿贝尔,低声道:“你们知道?” 阿贝尔得意的道:“里斯本一直在寻找地盘,再荒凉的岛屿他们都不会放过,他们就像是喂不饱的狼,多克,我们在大战,他们却在寻找地盘,好笑吗?哈哈哈哈!” 两人在盯着亨利,两个泰西的大国在盯着弹丸之地里斯本。 亨利看了一眼那边在躲雨的方醒,淡然道:“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消除这个羞辱,否则三国的名声将会坠落,至少在明人的眼中已经坠落了。” 多克和阿贝尔面色一冷,可亨利却不在意这个,他说道:“大明有多大?你们看到了吗?我们……金雀花挡得住吗?” 他的眼神中全是恳切,以至于多克都没好意思为金雀花吹嘘,“不知道,不过会很难。” “法兰克呢?” 阿贝尔尴尬的道:“很难。” 他们前段时间被金雀花打成了狗,哪有资格说和大明对抗啊! “那我们该做什么?” 亨利微笑道:“我们要团结起来,一个打不过,三个呢?当我们团结起来,行动一致时,明人真的敢动手吗?” 三国真要联手的话,那迸发出来的力量真是不小,至少他们觉得可以纵横无敌。 大雨依旧在下。 多克看了一眼天空,说道:“还是乌云,阿贝尔,我们回去吗?” 阿贝尔摇头道:“你决定。” 亨利微笑道:“里斯本只是个小地方。” 多克心中狂骂着这两个想看戏的家伙,然后板着脸道:“好吧,我只是想去问问,问问他们为何要轻视金雀花。” 说完他就走进大雨中,脚步从容,恍如一去不回。 阿贝尔呆了一下,然后对亨利说道:“法兰克不会退缩。” 他也走了过去。 亨利微笑着,然后跑了出去。 一国的王子,而且还是使者,稳重是必须的,不然就是渎职,丢人。 亨利一直表现的都很出色,没有辜负里斯本王子和使者的双重身份。 可他现在却在狂奔。 没有体面的狂奔! 他的鞋子在地上践踏着雨水,水花四溅。 雨水浇灌在他的身上,他依旧在微笑,仿佛那是琼浆玉液。 他超过了阿贝尔,阿贝尔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发呆,然后满面怒色。 多克听到了声音,他回头,然后愕然,随后阴冷。 他冲到了方醒的身前,然后抹了一把脸,说道:“这天真是古怪,说下雨就下雨。” 通译跟来了,然后赶紧翻译。 陈默已经呆滞了。他没想到他们会马上过来,更没想到亨利会狂奔而至。 矜持呢? 作为使者的矜持呢? 节操呢? 作为王子的节操呢? 方醒看着亨缓步而来的多克和阿贝尔,并未对亨利的套近乎做出回应。 亨利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眼前这位伯爵大人不是在虚张声势。 关键是他并不怕激怒三国使者。 这个发现让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心中也在揣测着原因。 难道大明真的厉害到了可以无惧三国联手吗? 他微笑道:“本人只是来请见皇帝陛下。” 他没有隐瞒自己不满的心思,这很关键,他认为这是坦诚的第一步。 “陛下忙于国事,另外择期。” 多克和阿贝尔也到了,他们的身上在滴水,木然的看着方醒和亨利在谈话。 “还有事吗?或是说你们觉得这是在侮辱你们。” 亨利只是微笑,对方醒的咄咄逼人并未作出还击。 多克心中气急,说道:“那么大明是要羞辱我们吗?” 他一句话就把方醒的话扯到了国家的高度,自认为方醒必定不敢接茬。 “他们说你是大明的第一名将。” 多克带着压力而来,洪保当初在海峡的话太过压迫人。 ——你只是兴和伯所铸京观上面的一具尸骸罢了! 金雀花的海军统领居然被比喻成了方醒眼中的一具尸骸,这几乎是奇耻大辱。 沃德当时差点就忍不住想覆灭了明人的船队,可明人总是让一艘船拖在最后面,而且里斯本人也在后面,一旦跑了一艘船,不管是里斯本还是明人的船,大明使团被金雀花全部干掉的消息保证会飞快的传回大明。 所以在码头上第一次见到方醒后,多克就在关注着他,顺带把阿贝尔和亨利拖下水。 三人经过观察,一致认为这位伯爵大抵就是皇帝的宠臣,压根看不到什么名将之姿,反而更像是隔壁家整天勾引女人的猥琐男。 是的,那时候他们就是在这样恶意的想象着方醒的真实身份,然后觉得很是快意。 可今天方醒却羞辱了他们! 实实在在的羞辱! 任谁被人用手指头勾着招呼都会觉得是羞辱。 所以多克才被彻底的激怒了,才敢问出那句话。 在他的推算中,此事就算是闹到了明皇的面前,也万万没有输的道理。 ——大明是礼仪之邦! 是的,这是无数人的共同看法。 大明讲究礼仪,不会粗鲁,不会不讲道理。 所以他觉得可以借此发难,让大明重新认识一番金雀花。 而且大明的船队太过领先,法兰克和里斯本也在警惕着,这就是泰西联盟的基础。 这就是可以发难的基础。 所以他自信的看着方醒。 那些军士都听到了通译的话,都看向了方醒。 方醒会如何应对? 软弱,或是强硬。 众目睽睽之下,方醒看着多克,冷冰冰的反问道:“有问题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6章 这里是大明 “有问题吗?” 方醒盯着多克问道,神色淡然。 多克怒道:“当然,这不是朋友……” “那么就是敌人!”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想做大明的敌人吗?本伯一直在东方杀戮,当然不会拒绝去更远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方向。” 多克走近一步,快速的说了一番话,神色凶狠。 通译随后翻译道:“那是大海,大明如果能带着几十万人通过大海到达泰西,那么金雀花愿意臣服。” 这话很强硬,阿贝尔心中欢喜,亨利面带忧郁,却退了一步,表明自己和多克不是一伙儿的。 那些军士不禁大怒,若非是顾忌着军纪,顷刻间多克就会被打个半死。 “我会去的。” 瞬间大门内外一片寂静。 我会去的。 一句平淡的话,却带着强烈的自信,以及不加掩饰的轻蔑。 那些军士面色涨红,恨不能马上加入聚宝山卫,或是去水师,等下次大明的船队出发时,跟着去看看泰西,看看金雀花是否真的有这个资本叫嚣。 多克想反驳,却见通译在颤抖,就喝问道:“你在怕什么?” 通译看看方醒,说道:“这边……那些大明的敌人给他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多克不以为然的问道,他想抓住这次机会,然后顺势和大明展开谈判,而他的底线就是获取航道。 有了航道才有可能,什么可能都有。 通译想起了自己在会同馆里听到的那些话,当时他以为是明人自吹自擂,可此刻见到那些军士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带着的崇敬,他恍然大悟。 那不是自吹自擂,那人真是个…… “魔神……” 多克楞了一下,通译飞快的说道:“他在东方制造了无数杀戮,他所到之处都是尸山血海,他……” 通译见多克的脸上变色,就说道:“开始我以为是吹嘘,可现在看来,那是真的,他就是一个魔鬼,杀人狂魔!” 阿贝尔同样通过那些军士的目光探知了方醒的成色,懊悔让他忘却了身上被雨水淋湿的难受。 而亨利已经抢先了一步,他一直在微笑,对方醒报以善意的微笑,他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优势。 他觉得方醒已经镇住了多克,那么接下来就该见好就收。 方醒就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前进一步,他平静的看着多克,问道:“金雀花确定要与大明为敌吗?” 多克愕然,然后说道:“这事只是……” 方醒冷冷的道:“你只需说是,或是不是!” 多克不知道方醒为何对自己和金雀花抱着那么大的敌意,最终只能归咎于洪保的船队遭遇了金雀花船队的拦截。 他强笑道:“我……” 方醒不耐烦的问道:“是,还是不是!” 方醒在冷冷的看着他,以前这种冷漠被多克认为是平淡,可在知道了方醒的背景之后,马上就变成了杀机。 同一个神色和表情,在身份背景不一样之后,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这便是人的名,树的影。 “不。” 多克飞快的否认了,然后松了一口气,接着一股屈辱感让他不甘心的说道:“这里是大明!” 一阵奚落的嘘声后,那些军士开始各自归去。 “是的,但是在那条海峡之上,本伯也敢这样问你。” 一股疾风夹着雨滴扑了过来,扑打在方醒的脸上。他并未眨眼,他在盯着多克,只要多克敢反驳,那么他就敢开驱逐泰西使者的先河。 亨利心中焦急,就劝道:“多克只是急了些……” 方醒侧脸看向他,讥诮的道:“里斯本一心想往外面扩张,三国之中,对大明敌意最强的应该就是你,亨利,别否认,否则我会把你扔进虎笼里去!” 亨利摊开手,无辜的道:“不,里斯本只是想寻找耕地。”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大明只看行动,朋友有美酒,敌人有长刀。” 亨利哑口无言,阿贝尔最后被方醒瞥了一眼,以为他要挑刺,急忙笑了起来。 可方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他再次告诫道:“这里是大明!” 他用多克的话来回击,意义却截然不同。 “是想做朋友还是敌人,这取决于你们自身。” “不管你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大明依旧会屹立在东方,若有挑衅,本伯将会向陛下请命,提兵泰西…….” 皇帝决定了觐见的时间,而朱瞻基生病需要休养,可这三人居然敢来找麻烦,方醒的心中想到了许多。 这些想法最终化为杀机。 “本伯最后告诫你们,这里是大明!” 方醒提高了声音,不屑之意很明显。 是的,看看那些门里的军士,他们的骄傲丝毫不加掩饰。 这里是大明,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就算你是龙,那么紫禁城里也有龙,比你更凶狠的龙,你得趴着! 这三国中有两国将会接连统御海洋,按照那些相师的说法,这便是有龙气。 亨利微微垂首,表示没有异议。 阿贝尔知道今天来错了,于是就渐渐微笑。 多克不明白方醒为何总要拿自己来开刀,当着其他两国使者的面,外加那些明人的军士在看着,他和金雀花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 他抬头,眼神凶狠。 他准备用一句狠话来挽回影响,可当对上了方醒那冷漠的眸子后,他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然后不禁退了一步。 “老爷,雨小了。” 辛老七站在方醒的侧面,见多克丧胆,就说道:“侄小姐该到了。” 方醒微笑道:“是,珠珠该到了,无忧该欢喜了,我们走。” 家丁牵来马,方醒从上马到离去,再也没看那三人一眼。 “这才是兴和伯啊!” 一个军士看着方醒远去,不禁赞叹了一句。 小旗官艳羡的道:“啥时候我能有兴和伯这等煞气就好了,不,有一成就好了。” 当值的百户官冷冷的道:“那你得先铸几座京观!” 小旗官遗憾的道:“京观……这些年也就是兴和伯铸过。” 百户官用下巴往使者那边挑一下,说道:“看到没有,先前趾高气昂,被兴和伯一番话直接杀掉了威风,等陛见时他们自然失了气势,这才是兴和伯的目的啊!” “多克,你刚才被吓傻了吗?” 多克一直在呆滞着,直至被阿贝尔讥讽了一下,那眼珠子才重新开始转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冷笑着的亨利,再看看幸灾乐祸的阿贝尔,喃喃的道:“他真想杀了我,他真敢杀了我……” 阿贝尔刚才没有直面方醒的眼神,所以他以为这是多克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就取笑道:“那是你的错觉多克,亨利,你说对吗?” “亨利?” 亨利没回答,阿贝尔看了他一眼,然后愕然。 “是的,他刚才是真想杀了多克。” 亨利一直在旁观,所以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阿贝尔惊讶,然后呆若木鸡。 那人……那人他竟然敢杀使者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7章 谁的心思变了 “.…兴和伯说了,这里是大明,还说只要陛下您同意,他就领兵前往泰西,好像还说了京观……” 朱瞻基已经换了躺椅在躺着,俞佳在边上转述着方醒在宫门外的话。 一个宫女在朱瞻基的身边扇扇子,为了减少朱瞻基的头痛,屋里的冰盆被减少了一半,有些热。 “三个使者,里斯本的使者当老好人,被兴和伯说是野心勃勃之辈。金雀花的使者咄咄逼人,被兴和伯一番话震慑住了,只有那个法兰克的使者,兴和伯没怎么敲打他。” 那个宫女微微抬头,然后好像是有些热,就扯了一下胸口的衣襟,然后露出了一截白嫩的脖颈。 俞佳冷冷的看着那一截白嫩,继续说道:“那三个使者已经回去了,看着有些沮丧。” 朱瞻基没有睁开眼睛,说道:“他们哪来的有恃无恐?哪来的底气?打下去就是了。” 俞佳见他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就悄然退了出去,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朱瞻基的眉头微皱,看着有些疲惫。 那个宫女在摇扇,但方向却渐渐的变了,开始往自己的胸脯上扇动。 空气中仿佛多了些暧昧的气息。 俞佳的眸子一冷,随后放下帘子,然后就去了外面。 太阳很大,除去宋老实在阳光下继续扫地之外,其他人都躲的躲,藏的藏,显得格外的寂静。 当俞佳出现在台阶上时,仿佛是谁在变戏法般的,一下就涌出不少人来,然后洒扫的洒扫,各司其职。 “公公。” 一个太监近前,俞佳看着下面诧异的宋老实笑了笑,说道:“叫李艳霞来。” 稍后一个女官顶着日头来了,她缓步上了台阶,抬头,冷冷的道:“俞公公,何事?” 这女人看着三十岁不到的模样,妆容全无,却五官精致。只是太过冷漠,加上女官的身份,一般人根本就不敢靠近。 俞佳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仁皇帝在时就散了不少宫女出去,如今陛下登基几年了,李尚宫……” 宫中的忌讳多,许多事情都只能暗示。 而没有这个领悟能力的话,你就别想往上走一步。 李艳霞能做到尚宫,那领悟能力自然是不缺的。 她皱眉问道:“是谁?何事?” 俞佳冷笑道:“春天才过,现在是夏季,可你手下的人却开始骚动了。野猫啊!小心抓到人,到时候把你带进去。” 两人平行站着,李艳霞垂手看着下面那些在装模作样的太监,说道:“我的人?” 俞佳冷冷的道:“难道不是吗?” 女官那里俞佳伸不进手,就是因为李艳霞从来都不买他的账,所以他一直想寻个机会给她个教训。 李艳霞说道:“她在陛下的身边伺候,那么就该是你俞佳在管着,难道我还能在乾清宫里时刻盯着?” 她侧身,冷笑道:“咱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你管不了我,当然你可以去进谗言,但……你没发现吗?” “什么?你想说什么?” 俞佳的神色淡然,没有被激怒。 李艳霞讥笑到:“从陛下登基到现在,你已经换了个模样,越发的自矜得意了,而且手还伸的长,当真以为我不敢去求见陛下吗!” 俞佳的面色渐渐冷厉,声音更是宛如寒冰。 “你只管去,看看咱家怕还是不怕!” 李艳霞仔细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我是断绝了出宫的想法,自然会为自己谋身。后宫是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为尊,俞佳,你的心思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俞佳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依旧看着下面,问道:“咱家什么心思?” “你自己装着吧。” 李艳霞冷冷的道:“你想如何不关我的事,别想着来敲打我。” 两人随即默然,看着下面的宋老实在上来。 “好热,要喝水!” 宋老实上来就在边上的阴影处坐下,然后拿出宫中独一无二的水壶,仰头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的喝水声让人口舌生津,只想来一杯冰凉的茶水。 俞佳的咽喉涌动了一下,正准备说话时,李艳霞却抢先了。 她束手侧身看着俞佳,面若冰霜的道:“井水不犯河水!” 俞佳想说话,最后只是笑了笑,很冷。 李艳霞就这么下了台阶,那双手依旧在袖子里,上半身几乎见不到晃动。 宋老实觉得这样走动很没趣,就放下水壶喊道:“要跑下去,跑。” 李艳霞止步,然后缓缓回身看着宋老实,竟然笑了一下,让俞佳也有一瞬的失神。 她对宋老实说道:“喝水不要急,不然会被呛到。” 然后她转身下去,全程没有看俞佳一眼。 “好,我不急。” 宋老实大声的应了,然后见俞佳呆呆的站在那里,就说道:“俞公公,这里热,去里面吧,里面他们放了冰,好舒服。” 俞佳仿佛没听到,宋老实就再说了一遍,他这才缓缓回身,然后进去。 “怎么像是那日快病死的那个人一样的,看着呆呆的。” 宋老实觉得俞佳越来越没意思了,就起来跑去找人玩耍。 俞佳走了,李艳霞走了,宋老实走了,下面那些被晒的发晕的太监们都三三两两的在说笑,然后趁机跑了。 …… 李艳霞来到了宁寿宫外,稍后李斌出来,见她面色微红,就笑道:“大热天的俞佳把你叫去,是何事?” 李艳霞微微颔首,低声道:“有些得意忘形了。” 李斌一边陪她进去,一边说道:“得意不怕,只是别学黄俨就是了,娘娘让你盯着那些人就是想防备这个。” 到了里面,李斌看看左右,太后正在看话本,抬头看了一眼,就说道:“都下去吧。” 等人出去后,她摘下老花镜,皱眉问道:“何事?” 李艳霞近前说道:“娘娘,那俞佳想敲打奴婢。” 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他既然想敲打你,那必然是你犯了错,是谁犯事了?” “娘娘,是一个近身伺候陛下的宫女……” “嗯……” 太后的眼中多了厉色,李艳霞赶紧说道:“俞佳说那宫女想勾引陛下。” “打死!” 太后毫不犹豫的吩咐道,李斌马上就出去找人。 等他出去后,太后问道:“俞佳是个什么意思?” 李艳霞说道:“他最近有些得意了,有人听到他提到了金英,说是谁若是不听话,再大的脸面也顾不得了,金英就是前车。” “金英……” 太后想了想,说道:“记得当年是太孙府上的吧,后面犯事了被赶了出去,据说最近很是得力?” 太后看似不大理事,可她的耳目却不少。 李艳霞点头道:“是,金英在宫外的工坊,听说做事很勤勉,陛下都夸赞了。” 太后叹息道:“好啊!知错就改,那就好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8章 獠牙下的恐惧 京郊,三骑护送着一辆马车而来。 大雨初霁,天空湛蓝的不像话。 大雨洗去了酷热,此刻路上无人,里面就掀开了帘子。珠珠探出头来看着前方,然后遗憾的道:“还没到,姐姐还等着呢!” 孩子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小伙伴,然后相互显摆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各自的新鲜事。 他们刚才在一个村子里躲雨,雨歇了才重新上路。 等能远远的看到北平城时,路边多了几骑。 “老爷!” 家丁招呼了一声,珠珠赶紧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欢喜的喊道:“叔,叔……” “……两边没有接触,东厂的人盯的比较死,谁敢勾结,那不消说,必定是要举国覆灭……” 一个锦衣卫的人在给方醒说着西洋使团和泰西使团之间的事,见路上一辆马车里钻出个小丫头来,正欢喜的朝着方醒叫嚷,就笑道:“伯爷,这便是侄小姐吧,果真是可爱,小的告辞了。” 方醒微微颔首:“辛苦了,回去告诉沈阳,两边绝对不能勾结,否则那就是自寻死路,别跟他们客气!” 说完他微笑着策马过去。 …… 一家酒楼的包间里,满桌子的好菜,可多克等人却无心享用,只是隔着屏风模模糊糊的在看着外面的一个大明男子。 男子一脸的谄媚,滔滔不绝的说道:“.…当年兴和伯杀人太多,文皇帝还令他去庙里沐浴佛法,好细磨去他身上的煞气……” 通译说完后,多克低声道:“问他那人的名将是怎么回事。” 通译出了屏风说了,男子嘿嘿的笑着,却不肯说话。 通译皱眉道:“说话。” 男子的笑瞬间没了,就像是一条变蛇龙般的,冷冷的道:“钱呢?没钱说个屁!” 通译愕然,然后极其不情愿的摸出了一张宝钞递过去。 他们的钱钞都是用带来的货物交换的,虽然不少,可那么多人,花销也不小啊! 男子接过宝钞,这才换了笑脸,继续说道:“兴和伯身经百战,每战必胜,而且每次大胜几乎都铸了京观,所以百姓们都说他是第一名将。” “他经历过哪些征战?知道细节吗?” 通译在亨利的示意下再次摸出宝钞来,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男子起身揉揉肚子,肚子里一阵咕噜后就放了响屁。 “哎哟!吃坏肚子了,走了走了!” “两贯钱!” 通译及时用更多的钱留住了男子,然后多克提出了问题。 “听闻他杀过使者?” 当时方醒眼中的杀机几如实质,现在回想起来,多克觉得自己冒失了。 可人总是喜欢侥幸,所以他还想最后确认一下。 男子揉揉肚子后,奇迹般的停住了咕噜声,然后接过宝钞说道:“不知道,不过当时说他杀过,而且不止一起。” 卧槽! 三人面面相觑,亨利低声提出了问题。 “兴和伯和皇家的关系很好吗?” “好,谁不知道啊!从文皇帝开始到现在,兴和伯和皇家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说能不好吗。好了,我走了。” 男子嘀咕着出去了,屏风随即被撤开,通译过去关了门。 “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通译回身道:“说什么再不走就要被人给盯住了,到时候会被流放到海外去。” “海外……” 亨利一直对海洋抱着希望,认为里斯本的未来只会在海外。 可现在看来,大明在此之前就把目光对准了海洋,而且领先里斯本很多。 他看了呆滞的多克和阿贝尔一眼,对这两个国家却不屑一顾。 两国之间的大战延绵多年,双方一直在为了那点地盘而战斗。 可海外更多啊! 想要多少都有! 目光短浅! 这是他对两国的判断! 而大明把目光投向海洋后,那对于里斯本来说就是一个噩耗。 在见过那几艘战船之后,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明仅有那么几艘。 等一路到了大明之后,他渐渐的绝望了。 那么庞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只有那几艘船? 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 这是多克在说话,亨利皱眉道:“看什么?” 多克说道:“我们该去解释一下误会,我想这对以后有好处。” …… 三个得知方醒对皇帝的影响力后,马上就改弦易辙的使者来到了方家庄。 方家庄的小麦才刚收获,地里空荡荡的,那些孩子正在里面寻找宝贝。 一群大狗在大虫和小虫的带领下虎视眈眈的盯着田间,渐渐的全都转向了庄子的入口。 一群大狗缓缓逼过来是什么感受? 亨利还能保持镇定,因为他看到那些孩子都在笑,恶作剧式的笑。 多克和阿贝尔却有些发憷,就像是在丛林中遇到了群狼。 “放学了!” 一阵钟声传来,接着一群不大的孩子从主宅的边上冲了出来,欢呼着呼啸而至。 就像是打了胜仗般的,那些放学的孩子见到有陌生人就跑了过来,等看到是异族人时,一个大孩子就警惕的问道:“哪来的?来找谁?” “我们是使者,来求见……” 三人看着通译在应付这些孩子,他们在评估着这些孩子的能力。 那些孩子马上就散开了,那个大孩子拱手道:“如此就怠慢了贵客,只是还请等待通传。” 通译笑眯眯的谢了,看着一个孩子往主宅跑去。 这是去讨赏的吧? 剩下的孩子们也不走,只是拦住那群大狗,让多克和阿贝尔总算是能放松下来,仔细观察着。 这时一个孩子从后面跑过来,低声和一个大孩子嘀咕了一番,然后那些孩子们开始往两边散开。 大虫和小虫被引到了后面,然后扑了过来。 “狗!” 铃铛是撵山犬,它的儿子自然非凡。 两条伸出舌头,无比凶狠的大狗冲了过来,多克等人马上乱作一团。 亨利瞬间就躲到了多克的身后,是的,他并未逃跑。 而多克在强撑着,他不愿意丢了金雀花的面子,哪怕被咬死,他觉得自己都不能退。 可当看到那两条大狗嘴里的獠牙时,多克还是退了。 然后他就被亨利挡住了,进退两难。 阿贝尔被忽略了,他跑到了侧面,躲在了那些孩子的身后。 大虫第一个冲了过来,它人立而起,两只爪子就趴在了多克的肩上,喘息着的大嘴里,獠牙生辉。 在京城,使团没有佩刀的权利,所以赤手空拳的多克一下就软了,先前的豪情荡然无存。 他想反抗,可大虫的嘴一下张大了,瞬间多克的勇气消失。 人在许多时候的表现看似荒谬,那是外人不知道他此刻的煎熬和恐惧。 恐惧有时候会让人认命,并放弃抵抗。 “大虫,小虫!” 后面传来的一个喊声挽救了多克,大虫的爪子放开,然后和小虫一起跑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09章 我想我们上当了 来人是方五,多克他们都有印象。 大虫和小虫在方五的身边蹲着,舌头长长的伸出来,看着瘆的慌。 “求见我家老爷?” “是的。” 方五不置可否的道:“老爷请诸位到前厅奉茶,请吧。” 多克的腿还在有些发软,他看了亨利一眼,心想你居然敢阴我,等回头咱们有的算账。 可亨利却在看着那些孩子,多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大孩子拿着一个册子,用炭笔在记录着什么。 这有什么好看的? 多克觉得亨利是在…… “那是什么?” 当看到每一个孩子都到那个大孩子的面前,应该是被评价了一句,然后大多欢喜的蹦跳起来时,多克只觉得脊背发寒。 “走啊!” 方五不耐烦的催促着。 多克缓缓倒退着,目光转动,看到更远的地方,几个男子正在那里交谈。 他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却想不到阴谋的起源。 三人缓缓跟着方五而去,亨利低声道:“多克,他们在吓唬我们。” 多克没说话,亨利叹息道:“在见面之前……我们在皇城外面被那位兴和伯拦住了,恐吓了一番,现在又是恐吓,多克,他喜欢用这种手段。” 这是一个新发现,对后续的议程有帮助。 而亨利主动说出来,就是为了平息刚才多克的怒气。 阿贝尔最是尴尬,他刚才的胆小暴露在人前,以后难免会在多克的面前输了气势。 而远处的那几个男子却在畅快的笑着。 “七哥,果然一试就试出了成色。” 小刀笑眯眯的道:“多克是色厉内荏,阿贝尔胆小惜身,那个亨利最是老奸巨猾,他们之间不是铁板一块。” 而在锦衣卫里,先前在酒楼里被问话的男子正一脸正气的说话,哪还有半点猥琐的气息。 “.…他们就问了这些。” “是的大人。” 沈阳微笑着说道:“你回答的正好,回头记功。” “多谢大人。” 沈阳挥挥手,等这人走了之后说道:“果真是不安分,东厂的人呢?难道他们没发现?” 有人禀告道:“大人,东厂的人发现了,只是他们在旁观。那三人回驿馆请示了礼部的人,说是要出城去拜访兴和伯,就是东厂的人决断答应的,然后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去报信了。” “报信?给谁?” 沈阳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人,给兴和伯。” 沈阳点点头,然后淡淡的道:“安纶还知道大局吗?” …… “大局为重!” 麾下委屈的说功劳被锦衣卫的抢走了,东厂只得了个报信的小事。 安纶在念佛,他去庆寿寺里求了佛珠,还是一位高僧给的。 他慢慢地拨动着佛珠,说道:“朝中对泰西的看法多有分歧,有人希望震慑住他们,有人想交个朋友,有人在喊打喊杀……咱们得稳住了,慢慢的盯着他们,一旦越矩,马上出手……” 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那些都是贪鄙之辈,他们去了方家庄,这是先前被吓坏了,然后又畏惧方醒和陛下的关系亲密,首鼠两端,果真是没有操守,全是利益。” 陈实有些不甘的道:“公公,酒楼里若是咱们的人在回话,陛下那边肯定会有夸赞啊!” 酒楼里回答泰西人问题的那个男子如果是东厂的人,那么安纶现在就可以进宫去禀告皇帝。 陈实认为这是一个大功劳。 “这不是功劳。” “这是抢功。” 安纶有些厌倦的道:“国与国之间哪有掏心掏肺的?那些使者去打探兴和伯,这算起来只是小事,就算是去打探大明有多少军队,那也正常。” 陈实有些不解,说道:“公公,那何不如看紧他们,不许他们接触这些。” 安纶淡淡的道:“装也得装出和善的模样来,明白吗?不然丢人。” “可兴和伯却直接威胁要杀上门去,杀到泰西去……” “有人装和善,也得有人提刀子,你若是不明白这个,以后只能管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陈实悚然而惊,起身束手而立,说道:“公公,咱家错了。” 安纶叹息道:“别整日就想着争权夺利,记住了,咱们是陛下的家奴,忘掉了这个,就离死不远了。” 陈实点头,竟然有些哽咽之声。 安纶愕然,然后苦笑道:“咱家有那么可怕吗?” 陈实停了一下,惶然不安。 室内渐渐安静,陈实只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跑出门外,然后用力的跑动,用力的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安纶悠悠的问道:“闫大建在忙什么?”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陈实喘息着说道:“公公,闫大建最近很老实,就算是碰到了保定侯也没有什么怨怼。” 安纶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无悲无喜,就像是千年佛陀,静待时光流逝。 …… 接到东厂的通知之后,方醒就做了一些安排,等在前厅见到三人时,他已经对这三人的性格有了判断。 “不管是误会还是刻意,本伯只会看局势,需要和平就是朋友,需要战争,那么就是敌人,仅此而已,来人,送客!” 多克三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出了前厅,然后看看通译,他们怀疑是不是通译在中间翻译错了话。 通译也惊呆了,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等无礼的主人。 他居然逐客? 三人灰溜溜的出了方家,多克却不肯走。 “你还想留在这里等什么?” 阿贝尔觉得今天从走出驿馆开始就全错了,不管是去皇城还是来方家庄,他们都错了。 “从遇到这位伯爵开始我们就错了。” 亨利也有相同的感觉,而且他的认识比阿贝尔还深。 “他在压迫我们,一步步的让我们低头,而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们害怕,害怕大明。” “没错!” 阿贝尔被这话一提醒,就想起了和方醒的几次见面,不禁叹道:“他比猎人还要狡猾!” “第一次见面是在码头边,他看着普通寻常,并未和我们交谈,于是我们就看轻了他。” 阿贝尔觉得智慧在自己的身上飞速聚集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我想我们上当了……” 从一个人畜无害的家伙,突然变成一个张开獠牙,大吃活人的凶徒,阿贝尔觉得方醒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权谋家。 “他不像是一个名将,更像是国王身边的阴谋家!” 亨利点头道:“可这样的名将更让人害怕,而且他和明皇的关系密切,所以我们算是遇到了礁石。好吧,我们回去,等待明皇的决断。” 多克回身看了一眼,就看到两个家丁在盯着自己一行人,那眼神,分明就是讥讽。 三人和随从离开了方家庄,一路上后面都有人在跟着。一会儿是个老头,一会儿是个樵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0章 短暂的陛见 什么叫做天朝上国? 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不过有一条却是满朝文武都认同的。 没有人认为那些外藩使者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皇帝。 皇帝是大明的象征,他高贵,那么大明就高贵。 所以不知道这个氛围的三国使者就碰了满头包,然后回到驿馆,又被礼部的官员训斥了一通,等见到陈默时,他们几乎觉得这里就是个虎狼窝。 “陛下明日召见你们。” 陈默板着脸说出了这个消息,并未在多克等人的脸上看到笑容。 ……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穿戴整齐,然后跟着一队军士去了皇城。 黑暗中的皇城就像是一头卧在前方的怪兽。 三人近前了些,前方有礼部的官员在等候了,他招手道:“赶紧跟着本官来!” 三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丽正门,通译被搜身后也跟了上来。 皇城中灯火点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星海。 太奢华了啊! 太大了啊! 三人心中震撼之极,却不知道这是刻意的安排,只是让这些人看看大明的大。 “让他们羡慕,最好生出烧毁这一切的嫉妒之火,然后和大明开战吧。” 这是方醒的原话,当时被文官们喷成了穷兵黩武的宣言,可最终却无人反对这个安排。 中央之国的骄傲让那些文官不肯示弱半分,巴不得镇住那群乡下人。 晨曦在东方若隐若现,当走近一些时,阿贝尔突然惊呼了一声。 “那是什么?” 黑暗中,一个个黑影如同雕塑般的屹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是人!” 就在前方,一个个高大的军士按照相同的距离,整齐的站着,一直延伸到承天门。 凌晨的微暗中,一个个雕塑般的人站在那里,那份震撼让三个使者不禁失了礼仪。 “这是军队?” 多克脱口问道。可没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礼部的官员在前方回身,皱眉道:“请贵使跟着本官来,记住,宫中不得乱走,不得窥看。” 三人收敛心神,一路从这些‘雕塑’的中间走过,虽然说是不得窥看,可他们依旧在打量着那些军士。 那些军士神色冷肃,目光看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这真是奇迹啊! 对于泰西来说,这份整齐和肃然几乎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让人震惊之余,不禁生出了担忧来。 假如大明的军队都是这等纪律,那谁能敌? 一路进了宫,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巍峨的宫殿出现在眼帘里,让人忍不住仔细端详着。 那礼部的官员回身看到三人在左顾右看,不禁鄙夷的干咳了一声。 果真是土包子! 等进了大殿之后,看着上面端坐着的皇帝,三人微微一怔。 按照礼部事先的沟通,此刻他们应当单膝跪下。 是的,大明不需要强迫别人双膝下跪。 可三人见到上面的朱瞻基后就开始愣神了。 有御史马上就发作了,他厉声道:“见了陛下竟然不行礼,大胆!” 两边的大汉将军在怒目而视,武器闪闪发光。 通译一个脚软,就跪趴在了地上,多克三人这才清醒,然后单膝跪下,大声问好。 通译哆嗦着翻译了过去:“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这里是来自于里斯本、金雀花和法兰克的使者,我们向您致敬。” 朱瞻基淡淡的道:“使者远来,国中可有话?” 多克抢先说道:“国王向您致敬,皇帝陛下,金雀花希望能和东方的大国成为朋友。” 三人都表达了本国想和大明成为朋友的愿望,可这等虚头巴脑的话如何能让人动心。 皇帝自然是不屑于和这些人打交道,并且也不宜出头太多。 杨荣出班,动作潇洒流畅,然后拱手问道:“朋友好说,只是大明的朋友很多,不知三国想成为什么样的朋友。” 大明的朋友里大多是藩属国,想和大明平起平坐……目前好像还没出现这等国家。 所以杨荣的话很高明,可进可退,只看皇帝的意思和三国使者的应对。 这等手腕自然是文官最擅长,所以包括方醒在内,武勋们只是在压场子罢了。 什么样的朋友? 三人想了想,对东方外交政策的不了解,让他们做出了另外的判断。 “尊敬的皇帝陛下,金雀花愿意做大明最诚挚的朋友,我们可以携手……” “尊敬的皇帝必须爱,法兰克……” “.…” 边上观礼的西洋诸国使者听着通译的话,几乎都傻眼了。 携手? 你们居然想和大明携手? 杨荣已经在微笑了,笑的很自然,然后和蔼可亲的说道:“是,大明对待朋友总是真诚的,三国既然这般想,那大明自然不会丢弃友谊。” 完蛋了! 那些使者都觉得这三国大抵是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太过得意。 想和大明做朋友没问题,实力如何? 关键是听不听话,恭不恭谨。 天朝上国的念想一直在这片土地上回荡着,多年遭受异族践踏的历史让大明的君臣百姓们都想看到万国来朝的盛况。 而朋友…… 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所谓的朋友,那只是利益的结合体。 大明能够把利益做大,能够让旁人分润,那么大家就是朋友。 如果不能,那么那些恭谨的目光中就会多出不少觊觎,只等着中原板荡,烽烟四起时,再进来趁火打劫。 所以杨荣开始的不但是可进可退,更是一个试探。 结果试探出来的东西让人不大满意。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说凝滞也算不上,好像有些讥诮。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勋,包括那些西洋使者,他们都讥诮的在看着三个使者。 甚至连边上的太监都在讥诮的看着他们。 好大的屁股,居然想和大明平起平坐,真当杨荣的问题是玩笑的啊! 朱瞻基顿时兴致索然,只觉得下面就该是武勋们的日子了。 既然无趣,那么自然不需要应酬。 朱瞻基只是屈指叩击了大腿,杨荣马上就心领神会的叫人开始了程序。 一套程序走完,觉得气氛不大对的三国使者们正想再套套近乎时,礼部的官员已经出来了。 “贵使,请。” 这是结束会面了? 多克觉得这不对劲,就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 “大胆!” 礼部的官员双目圆瞪,喝道:“礼仪何在?” 多克愕然,等看到周围都是嫌弃不屑的眼神后,这才醒悟这里不是金雀花。 等级森严啊! 三人灰溜溜的跟着出去,朱瞻基这才起身,然后全体相送,就差了出去的三人。 于是陛下不喜欢泰西使者的事就几乎是坐实了。 “野蛮,粗俗不堪!这样的人如何能面圣?” 朱瞻基走后,一个老学究痛心疾首的在批判着礼部的工作,胡濙在边上尴尬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1章 强硬的首辅 礼部没有仔细接触审查三国使者,导致陛下被这等粗俗之辈熏的落荒而逃。 是的,胡濙被敲定了罪名,躲在边上垂首沉默。 陈默自然没有在大殿内的资格,他看到出来的多克三人有些惶然的模样,就挤出了几分怒色,低声道:“说过多少次了要恭谨,少说话,少说话,你们的话咋就那么多呢?” 亨利只是一眼,就看清了陈默的神色。 很真,很诚恳! 那么真是我们错了? 他想再问问,可带路的官员却已经忍不得了,就像是债主般的在催促着,大有再不走,回头就把他们塞上船去滚蛋的意思。 他们一步一回头的下了台阶,只觉得再无机会见到明皇,心中乱作一团。 见不到明皇,那么怎么挽回刚才犯下的错误? 挽不回错误,怎么和大明做‘朋友’? 直至现在,三人依旧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了。 方醒走出大殿,看到陈默在盯着远去的三人,就说道:“你很好。” 陈默并未告诉他们这些忌讳,结果今日只是觐见,三位使者就犯了大错。 “兴和伯。” 陈默正在得意时,那些重臣已经出来了,他哪敢和他们并肩,于是拱手之后,赶紧告退。 方醒靠在栏杆上回身,见杨荣和胡濙一起下来,就微微抬头,说道:“可是想问泰西之事吗?” “洪保没来,也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章程,刚才可是差不多撕破脸了。” 三人一起下去,后面又有人来喊方醒,说是陛下召见。 于是胡濙就抓紧说道:“既然说金雀花和法兰克都是大国,里斯本也是对海外野心勃勃的国家,为何要冷落?” “不会是朋友。” 方醒说道:“他们是野蛮,我们是文明,明白吗?” 胡濙有些懵懂,而杨荣却已经在抚须微笑了。 “大明是礼仪之邦,而他们却和茹毛饮血差不离,眼中只有利益,这等地方,胡大人,可能做朋友吗?” 胡濙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洪保问问,然后再决定对泰西使者的接待规格。 杨荣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他说道:“是这样,不过却不好擅自挑衅。” 这是告诫,杨荣担心武勋们,甚至方醒会借着今天的东风去挑衅使者,然后寻机开战。 方醒看了一眼在边上等待自己的太监,说道:“现在的形势看似简单,只有哈列和肉迷,外加泰西,可他们接壤了,所以反而会更加复杂,弄不好就是大明与世界为敌的局面。” 杨荣欣慰的道:“好,如此的话,本官就放心了。” 他和胡濙看着方醒走过去,然后被那太监带着去了后面。 胡濙负手而立,说道:“本官总觉得今日的局面是有意的。” 那些官员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杨荣放低了声音说道:“有意无意,目前都不会是对手,只是震慑罢了。” 胡濙想起了方醒两次收拾使者,加上今天,就觉得有些过头了。 “是不是过了些?” 杨荣摇摇头道:“按照洪保的说法,那边就是丛林,彼此厮杀,这等地方怎么为友?哪日利益不均就会厮杀起来,若是为友,大明就是在养虎为患!” 胡濙对此深以为然。 这便是此刻大明的骄傲和自信:你和我做朋友,你只会慢慢变好,你只有占便宜的份! 而想做大明的朋友却没那么简单…… 那些西洋使者被带着出来,一路笑眯眯的。 原本是准备了宴席,可皇帝龙颜不悦,自然没人去提醒这个,不过会同馆那边倒是会送几桌过去。 所以使者们准备回去就等着,然后美酒佳肴,这等日子金不换啊! 至于什么大明太过强大……会威胁到小国的安危。 这话你要说出去,保证会被这些使者喷个狗血淋头。 大明开国这些年,那些藩属国,哪怕再小再弱,可只要和大明成了朋友,就没有被欺负的。甚至自己被欺负了,只要来大明告个状,没说的,大明为你做主。 所以这些使者觉得泰西那三人纯属是井底之蛙,自找苦吃。 一行人笑着走了,杨荣留到了最后,果然有人来招他去。 一路到了暖阁外,太阳才刚照到了这边。 暖阁内朱瞻基和方醒在,杨荣躬身行礼,朱瞻基指指边上,示意他坐下。 上朝时没座位,这是朱元璋的规矩,但是下朝后却很灵活。 杨荣坐下后,朱瞻基说道:“等一下。” 没等多久,外面再来一人,却是洪保。 他下跪行礼,朱瞻基笑道:“以后你是水师的副都督,可自称臣。” 杨荣没有意外的对洪保微笑,他觉得本朝的太监算是奇葩一朵,祸害就出了一个黄俨,却是被文皇帝和仁皇帝逼着造的反。 而其他太监,从郑和开始算起,不少太监比朝中的衮衮诸公都能干,更厉害。 这是文皇帝遗留下来的传统,但在宣德朝并没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郑和、洪保两人都是有功之臣,而且年纪都不小了。而水师刚刚组建,需要皇帝信任的人去统领和压制。 这是个合适的安排! 杨荣并非食古不化,更不觉得太监和文官就一定是生死大仇,只是对头罢了。 “.…泰西诸国的日子不好过,地盘就那么多,大家都在争,他们原先也想往东边来扩张,只是却被肉迷国给卡住了,两边大战多次,泰西人大败亏输,没讨好。” “如此说来,肉迷果真厉害。” 听到肉迷居然无意间充当了大明的挡箭牌后,杨荣眯眼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陛下,大明要小心。” 他看了方醒一眼,接下来的话让人知道,朱棣留下的文官并非只是文官。 “那肉迷国和哈烈已经联手,他们若是要对大明动手,必然要先和泰西诸国结盟,否则前脚和大明大战,后脚泰西诸国就能端了他们的老窝。” 他的外表看着儒雅,却说着刀兵之事:“陛下,若是肉迷和泰西诸国缓和了,那么大明就必须要防备两面夹击,必要时……” 他冷冷的道:“必要时大明当先敌出击。” “至于水路……” 杨荣对洪保微微一笑,说道:“臣不懂水战,想必水师的诸位能为陛下赞画。” 好! 方醒暗自给杨荣叫了个好,觉得这人的手腕越发的高超了。 他这一番话让人领略了首辅的强硬和犀利,同时也对洪保示好,堪称是滴水不漏。 洪保自然是领受到了好意,也微微点头,然后说道:“陛下,水师若是要先敌出击,必须要在沿途建立仓库和留下人手,然后船队一路补给过去……” “鼍龙湾如何?” 朱瞻基听洪保说过鼍龙湾的危险,就问了一下,却是带着疑虑,担心大明的船队一朝覆没在风暴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2章 父与子 鼍龙湾是洪保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记忆,永远都忘不了。 他想起了那些惊涛骇浪,那些恐怖的大风…… “陛下,那里就像是魔域。” 魔域,就是魔鬼的领域。 洪保用这个来形容鼍龙湾,倒也恰当。 “臣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风暴,船队几乎难以为续,臣都准备……后来出了那片海域,臣……” 洪保的脸上全是回忆带来的惊骇,渐渐变为平和。 “后来回程时,臣都准备好了,还吃了一顿饭。” 洪保居然笑了笑,然后说道:“就一顿饭的功夫,再出去时,那片海域居然是风和日丽……” 朱瞻基和方醒都出过海,所以深知那种艰难。 杨荣也能想象一番,但他却最为冷静,问道:“洪公公,若是他们出兵的话,能有多少?实力如何?” 这个问题在回程时洪保就在盘算,此刻问题,他胸有成竹的道:“法兰克的人口最多,金雀花和里斯本的船最多。但他们的船比不过咱们的船,火器更是笑话……” 杨荣皱眉道:“本官问的是兵力……” 一直没说话的方醒笑道:“水路的话,除非他们能战胜大明的水师,否则就得做好下海喂鱼的准备。” 杨荣神色不变,沉声道:“本官说的是……陆路。” “那几乎不可能,代价太大了。” 方醒分析道:“首先法兰克不会单独行事,要出手也只能是联手,可这首先得三国谈判。就算是谈好了,从陆路进发,兵力不会太多,因为多了他们无法保证补给。” 杨荣点头道:“如此就清楚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想在这几年整理大明内部,若是他们知趣,那便谨慎交往。若是不知趣……” 杨荣起身道:“若是不知趣,少不得要打的他们知趣。” 这才是朱瞻基需要的臣子,所以他满意的道:“诸卿辛苦,各自回去吧。” “兴和伯留一下。” 方醒止步,等杨荣和洪保走了之后,朱瞻基说道:“泰西是大敌,朕……” 他轻蔑的说道:“那些人都是蠢货,既然断定是对手,那就要筹谋。见机行事,这才是谋国之道。” “杨荣不错,可却滑。” 朱瞻基居高望远,一干臣子的表现都在眼中,几乎无所遁形。杨荣算是有担当的,所以他现在觉得当初摒弃了杨士奇而用杨荣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只是孤单却时刻让他感到警惕。 他的眉间多了些冷意,杨荣的担当更多是职务的需要,若是没有担当,首辅的位置说不得就要换人了。 而其他人…… 他唯一能欣慰的就是文皇帝提起来的这些人,哪怕私底下有再大的恩怨,在大事上依旧能保持一个相对的稳定。 方醒知道他的孤独,却爱莫能助。 “泰西……不会是朋友。” 朱瞻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目前可以吊着,不过朕以为他们不是傻子,多半会渐渐急切,然后不是出海,就是和肉迷哈烈联合。” “那时候……你认为大明可能战而胜之?” “当然。”方醒必须要给朱瞻基打气:“火器和水师是我们的优势,有此两样优势,只要我们自己不犯错,少犯错,当世无人可敌!” 朱瞻基看着方醒,很认真。 这是一个基于大明未来走向的重要判断,朱瞻基自己倾向于和泰西不会是朋友,而他现在要寻求的是对最差结果的预判。 方醒点点头,朱瞻基微笑着说道:“叫人带了玉米来。” 说到玉米,两人都轻松了许多,进来换茶的太监都感受到了轻松的气氛,所以大胆的抬头看了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张笑脸。 “还喜欢哭吗?” 方醒有些好奇皇室带孩子的方式,只是张淑慧觉得不好辜负了和皇后的友谊,所以不肯多泄密。 朱瞻基想起了玉米,同时也想到了玉哥。他的眉间微微蹙起,然后微微摇头,说道:“不怎么爱哭,端端喜欢哄他,倒是好了不少。” “端端是个好姐姐。” 端端和无忧是小姐妹,在方醒的眼中和半个女儿差不离。所以提到她时,难免眼中有些温柔之色,却被朱瞻基看到了。 他微微叹息,然后把玉哥暂时抛开,听着外面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在靠近。 帘子被掀开,朱瞻基低声道:“有些冷。” 外面的人马上拉起门帘,等室内的冷气出去些后才进来。 这是一个嬷嬷,方醒赞赏的看着她牵着玉米进来。 在不经过皇帝的同意就把暖阁的帘子掀起来,可见对玉米的照拂早有规矩,方醒估计多半是太后定下的。 “父皇!” 玉米叫人已经很清楚了,而且那嬷嬷很懂事,一进来就松开了玉米,所以玉米得以朝着朱瞻基奔去。 这次他没有蹦着跑,而是近乎于扑了过去。 朱瞻基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然后俯身,一下就接住了玉米,然后抱着他坐了回去。 “父皇,饿。” 玉米一迭声喊饿,朱瞻基马上叫人去要吃的来,方醒却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按照张淑慧的说法,胡善祥对孩子可是慈爱的一塌糊涂,那么玉米怎么会不吃早饭就被带过来了呢? “父皇,母后吐了,吐了。” 玉米的话揭开了谜底,朱瞻基看向那个嬷嬷。 “陛下,御医看过了,说是有些暑气,让娘娘用冰……”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把玉米放下来,任由他自由活动。 玉米看了看左右,可暖阁是皇帝闲时处理事务,接见臣子的地方,哪有玩具。 他的目光转动,最后看到了方醒。 他略微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方醒。 方醒双手平着搁在大腿上,俯身含笑看着玉米。 玉米看了一眼朱瞻基,探寻着答案。 朱瞻基没有搭理,含笑看着他的选择。 玉米已经忘记了方醒,只是看着这个人笑的亲切,就冲着他啊了一声。 方醒低声道:“殿下想玩什么?” 玉米还小,却对玩这个字很敏感,闻言就嚷道:“打打打!打!” 朱瞻基满脸黑线,觉得这个儿子有暴戾的倾向。 方醒微笑着问了嬷嬷:“殿下说打,打什么?” 嬷嬷恭谨的说道:“殿下听了娘娘说的故事,听到坏人时,殿下就会喊打。” 方醒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赞道:“殿下从小就嫉恶如仇,果真是不凡啊!” 朱瞻基有些尴尬的道:“嗯,是不错。” “安!安!母后,要母后。” 这时玉米却不耐烦了,就冲到了嬷嬷的身前嚷道。 他的神色认真,身体虽然有些摇晃,却不肯伸手去抓住嬷嬷来保持平衡。 怡安扶住他,含笑道:“殿下,还没吃早饭呢。” 她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却没有指示。 玉米嚷道:“母后没吃,母后没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3章 三国之中的搅屎棍 方醒直到出了宫都在想着先前朱瞻基那古怪的神色。那是无奈吧,还有些苦涩。 种因得果,方醒不知道朱瞻基和玉米这对父子将来的因果,却知道这些纷争将来不会太平。 胡善祥守着一对儿女度日,孙氏同样有一对儿女,而且还有着朱瞻基的宠爱,日子真的过的太滋润了。 可那是皇长子啊! 不,是嫡长子! 你怎么争得过? 盛夏来临,北平城中多了好几家卖冰的店铺,一小块冰被放在柜台上,上面仿佛在冒着白气。 只是这东西不是普通百姓能享用的,所以那冰块在渐渐融化,却不见有人进去询问价钱。 方家自然是不缺冰的,方醒的目光转过那边,看到边上一家主打火锅的小店里空无一人。 他没吃早餐,所以感到饿了。 宫中准备好的宴席他没兴趣,看到那家小店里还算是干净,就带了家丁进去。 现在是上午,店里实际上还没开业,不过有客人总是不能放过的。 “客官这是……” “吃饭!” 大清早的吃火锅也是没谁了,不过掌柜显然并不介意,一迭声的叫来伙计。 “来羊肉火锅。” 方醒找了个干净些的桌子,坐下后吩咐道:“冰的淡酒有没有?” 夏季冰一些淡酒,基本上当天都能卖完,算是一个进项。 “有有有,客官稍等。” 稍后火锅上来,沸腾的锅里,羊肉片在上下翻滚。一小碗手搓辣椒面做的蘸水上,小葱碧绿。 方醒夹了一片羊肉,蘸了一下蘸水送进嘴里,满足的道:“要是有些腐乳就好了。” 外面正好有人进来,听到腐乳二字,就以为方醒是在骂那些文人。 小刀过去交涉了一下,然后放行。 男子近前,方醒指指自己的对面。 “伯爷,那三个使者回去后就花钱去买消息。” “他们要什么消息?” 羊肉片热辣,方醒张嘴呼着热气问道。 男子看了柜台那边一眼,看到有家丁挡住了视线,就放心的低声道:“伯爷,他们在问科学……” 他担心的看了方醒一眼,方醒却面不改色的在喝冰冻米酒。 于是他继续说道:“下面的兄弟就说了些懵懂的,他们依旧如获至宝,伯爷,我们大人说,这些人和塞外的不一样,他们更直接。” 方醒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外面,说道:“除去儒学之外,不许他们收集购买其它书籍,谨守这一条,出了天大的事,本伯也替你们兜着。” 这人是锦衣卫的,闻言他感激的道:“多谢伯爷,那些人把我们看做是奸邪,也只有您才……” “这些话少说。” “是,小的告退。” 火锅热气腾腾的,没多久方醒的额头上就多了汗渍。 大清早吃火锅,这是一个奇怪的事儿,哪怕方醒经历颇多,却也是第一次。 他在等人! 等着兴许不会来的人。 “味道不错。” 方醒夸赞了一句,站在柜台边上打瞌睡的掌柜一下惊醒,身体摇晃一下,然后被惊的面色发白。 “多谢客官夸赞……咦!欢迎……” 掌柜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个男子低头走了进来,不禁心中欢喜。 难道现在开始流行早饭吃火锅吗? 他迎上去几步,来人恰好抬头,掌柜顿时就惊呼道:“恶鬼!” 白惨惨的面色,深凹的眼睛,这人怎么看都像是恶鬼。 方醒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火锅要吃一阵味道才浓,现在刚好。” 辛老七走过去挡住了掌柜的视线,然后摸出一张宝钞递过去。 掌柜徒劳的看了方醒一眼,然后接过宝钞,转身去了后院。 聪明人总是能活很长,但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那恶鬼已经走到方醒的对面,却没有坐下。 “坐。” 方醒淡淡的吩咐道,通译在后面低声翻译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方醒的家丁已经在门外守着了,他又低声道:“他的人看住了大门。” 亨利闻言就放下心来,然后坐下,看着锅里翻滚的羊肉片,好奇的道:“好吃吗?” 方醒夹了一片,蘸蘸水吃了,却不肯出言相邀他一起共享。 亨利也不觉得耻辱,只等方醒吃了几片羊肉之后,才说道:“泰西不小……” 方醒依旧在吃着羊肉,大有你说你的,听不听在我的意思。 亨利好奇的看着方醒,觉得这人很是有趣。 “您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呢?” 方醒放下筷子,无奈的道:“本伯都派了你们认识的家丁在会同馆周围晃悠,而看守你们无需这样做。聪明人自然知道取舍,该来的自然会来,你来了,那么告诉我,你想得到些什么。” 亨利腼腆的笑道:“金雀花和法兰克在寻求联手,大明虽然大,可泰西很远,而且大海更大,失去了约束之后,那两国会是什么样?兴许十年后他们就能带着铺满海面的战船出现在这边,谁知道呢!” 方醒面色有些凝重,亨利觉得这是自己的这番话起了作用,不禁有些欢喜,然后准备再接再厉时,方醒却叹息了一声。 “大清早吃火锅,果然不合适啊!” 他端起米酒喝了一大口,然后才觉得火辣辣的咽喉舒坦了些。 “里斯本……” 方醒有些犹豫,亨利微微俯身,方醒却担心他的头皮屑掉进火锅里,就指指火锅。 亨利没有尴尬,他收了回去,说道:“里斯本是朋友,我们很弱小,所以必须要在强国之间求存,而金雀花和法兰克就是强国。伯爵阁下,里斯本愿意在泰西为大明说话。” 方醒右手握着酒杯,玩味的看着他,看了许久。 “本伯知道了,你回去吧。” 亨利起身告辞,辛老七把他送出去,回来说道:“老爷,他跟着小刀这一路还隐藏着身份,可见心思不纯。” 方醒吃了几片羊肉,然后放下筷子起身,辛老七马上侧身,等他过来后就走在他的侧面。 前方有家丁开道,身边是悍勇的辛老七贴身保护,身后小刀在盯着左右…… 这便是方醒现在出行的规模,不大,却足以应付一般的紧急情况。 走出火锅店,方醒眯眼看着天空,身后传来了掌柜谄媚的声音,他就笑了笑,然后说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亨利就是这等人,而且他是王子,还掌控着里斯本的出海探险事宜,这样的人……” 家丁牵来了马,方醒上马,回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亨利和通译的背影,随即背影在街角消失。 “这样的人,野心勃勃!” 小刀上马,策马到了方醒的身边,好奇的问道:“老爷,那为啥不软禁他,或是干掉他呢?” 方醒策马缓行,随口说道:“三国之中需要一根搅屎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4章 粪坑里的逆贼 大明不希望看到泰西是铁板一块,而亨利狡猾,正好来向方醒试探。只是这人只肯说些虚话,方醒觉得无趣,觉得还不如回家去补觉。 回到家中没见到两个丫头,方醒就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了妻妾。 小白正在计算今年方家入库了多少粮食,没空管这个。 张淑慧在收集旧衣服,这些旧衣服将会被捐献出去。 闻言她恨恨的道:“两丫头昨晚睡在一起,嘀咕了半宿,早上不肯起,被抽了一阵就说委屈,这不就去了后花园里。” “常事,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 方醒换了衣服,然后拎着一把折扇,晃晃悠悠的去了后花园。 方家的后花园不小,以前没怎么修整,看着就像是丛林一般。 现在这里曲径通幽,长椅和小亭子也随处可见。 方醒轻轻扇着扇子,想着泰西三国的事,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 “.…那只老虎被爹送走了,我都哭了好久,爹也不肯答应,还说家里最疼我…” “可是……可是老虎会咬人呢!” “没咬,那是玩耍,它的爪子勾着衣服,要是真咬,肯定就会见血……” 方醒止步,含笑听着。 前方有个长椅,两个小女娃肩并肩坐在上面,小短腿摇晃着,说着些自认为成熟的话。 “家里还有好些小鹅呢,你要是喜欢就养几只,等大了它们会看家,还会帮你啄人……” “可是臭烘烘的……” “是啊!这个最讨厌,到处……” 小女娃的话题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五颜六色,方醒却不好再听,就向前几步。 “爹!” 无忧见到方醒,顿时什么委屈都没了,欢喜的滑下长椅跑过来。 “叔。” 珠珠落后一步,却也欢喜无限。 方醒摸摸两个女娃的头顶,说道:“太阳大了,晚些就会晒的你们的脸蛋发黑,好了,跟我回去,咱们去雕冰。” …… 把冰拿给孩子雕刻玩耍,方醒躺在躺椅上,看似在打盹。 张淑慧一边盯着两个女娃,一边在给衣服打包。 弄好之后,她习惯性的问道:“夫君,娘娘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相敬如宾。” 方醒没睁眼,可右手的食指却在身边弹动着。 “那就是没了宠爱。” 张淑慧就知道是这样,可每次总是忍不住要问问,关心一下。 方醒说道:“这就是命。” 胡善祥的命已经不错了,方醒觉得至少玉米的存在就带着些逆天改命的意思,让人振奋。 可张淑慧却觉得皇帝薄情寡义,就嘀咕了一阵,最后干脆叫人备车,风风火火的要进宫去看皇后和玉米。 “别去!” 方醒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张淑慧就带着人走了。 “这个女人!” 她居然没带无忧去,可见确实是去打探消息,多半还会顺带给皇后打气。 两个女娃在边上玩着九连环,不时遇到难题请教方醒,方醒开始还热情洋溢,等后面被难住之后,就只能装睡。 他想告诉张淑慧,这段时间少进宫,免得掺和进后宫的争斗中。 孙氏生了儿子,目前在蛰伏,可宫中却不乏失意者,这些人吹捧孙氏,背地里说着胡善祥的坏话。 这样的事很多,只要不涉及到皇帝,就当做是八卦在散播。 可有人大意作死,嘀咕皇后时被太后听到了,太后勃然大怒,然后把那两个太监打个半死,若非是有人说二皇子还没满月,那两个太监多半是要被活活打死。 可就算是这样,太后依旧呵斥了不少人,其间有没有指桑骂槐方醒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孙氏更加的沉寂了。 这个时候张淑慧进宫去给自己的‘闺蜜’打气助威,在朱瞻基的眼中是什么? 上眼药啊! “你就生气吧,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方醒把书往脸上一盖,懒得想朱瞻基在至亲的几个女人之间如何周旋。 张淑慧带着滚滚烟尘冲进了宫中,然后一车礼物毫不掩饰的分成两半,一半是太后的,一半是皇后的。 而皇后的两个孩子经常在太后那边打混,所以那些礼物倒像是给他们准备的,不少都是孩子的玩具。 至于宫中另一位尊贵的女人,二皇子的生母,自然是毛都没捞到一根。 宫中有人说方家夫妇做事不留后路,太绝了,以后说不准会倒霉。 “莫欺少年穷啊!” 宋老实念着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话,看着慷慨激昂,可却是在茅房里撒尿。 宫中以前是没有茅厕的,只是去年的一次朝会结束时,有个官员突然憋不住了,却找不到茅厕,最后拉了自己一身的稀粑,顿时皇宫就成了大号茅厕,臭气熏天。 后来朱瞻基就令人在乾清宫外面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修建了现在这个茅厕。当时这个茅厕一出,群臣激动的不行,皇恩浩荡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这人有三急,屎尿最急啊! 这个茅厕是个大坑。边上有个太监在大便,宋老实蹲着撒尿,尿液喷溅在前方时,溅了不少在那个太监的身上。 这太监也没叫骂躲闪,而是叹道:“听说皇后娘娘喜欢掐人?” 宋老实抖抖下半身,然后提起裤子,看着太监说道:“胡说,娘娘好着呢。” 太监嘿嘿的笑道:“听说有人被掐的浑身青紫呢,你在乾清宫做事,没听说过?” 宋老实皱眉看着他,然后缓缓系上腰带,顺带活动了一下臀部,突然一脚踢出去。 太监惶然想躲,可他蹲了一刻钟还多的时间,双腿早已麻木,被宋老实一脚踢在肩膀上,人就后倒去。 噗通一声之后,宋老实跑出去喊道:“有逆贼!有逆贼!” 这里离乾清宫不远,宋老实的嗓门不小,马上就冲来了一群太监。 这些太监开始速度不快,等看到是宋老实站在茅厕外面后,他们两眼放光,然后就像是一群野牛般的冲了进去。 “臭死了!” “拉他出来!” “拉个屁!谁愿意沾屎尿,你看他身上的蛆虫,呕!” “找棍子来!快去!” 一个太监冲了出来,看了宋老实一眼,然后就往前方跑。 宋老实正在喝水,慢条斯理的就像刚才的话不是他喊的一般。 等人被救上来时居然还是活的,这得多亏了皇宫中的要求高,几乎隔几日就有人来掏粪,然后盖的严严实实的,外面撒上些香料拖走,这才保证里面没有发酵出来的‘毒气’。 “找水来!还有去问问是什么谋逆。” 有人臭烘烘的出来了,笑眯眯的问宋老实。 宋老实喝了水,然后打个水嗝,嘟囔道:“他说皇后娘娘掐人,我不认识他,他是骗子,他们说骗子是谋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5章 得意忘形 坤宁宫就是皇后的地盘,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宫中之宫。 在这里,皇后只要在一个度之内,那么谁也无权来干涉她,包括皇帝。 时近中午,太阳有些毒了,两个孩子想出去玩耍,但被限定在了走廊之内。 走廊里铺了一层油纸,玉米在上面飞速的爬着,目标就是前方手持铃铛的端端。 端端轻轻摇晃着铃铛,然后缓缓的往后退,和玉米保持着距离。 “那是你弟弟,不是小狗。” 胡善祥和张淑慧坐在游廊边上,在喝着宫中做的解暑汤,稍后就是午饭。 两人见端端一边后退一边嘴里还发出以前在太后那边逗小狗的声音,不禁都乐了。 “你弟弟大了会埋怨你!” 胡善祥就像是个民妇般的在笑着,很是心满意足。 张淑慧再次生出了那个念头来:皇后不会是有意的吧? 我只要孩子,至于那个皇帝夫君还是算了吧,你们一对狗男女自己玩去。 她看着含笑的皇后,心中有些犯嘀咕。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然后和怡安说了一些话。 怡安缓缓过来,张淑慧起身说是去更衣,然后跟着宫女去了。 怡安过来低声道:“娘娘,宋老实抓了一个散播谣言的内侍。” 胡善祥看到端端已经抱住了玉米,就收了些微笑,叹息道:“说了本宫的坏话吗?很多人啊!打一顿教训一下就行了。” 怡安说道:“娘娘,陛下那边已经接手了。” 等张淑慧出来后就见胡善祥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却不好问。 可胡善祥却没用她问,就苦笑道:“以前说我坏话的多,多了不管,现在说的少了些,抓住反而要深究,你说这算是什么。” 张淑慧这才知道是有人被抓了,就劝道:“宫中的谣言多,你当不知道就是了,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 胡善祥看着一对在玩闹的儿女,眼神中多了些冷意:“居然说我喜欢掐人,而且要掐的浑身青紫才作罢。” “好大的胆子!” 张淑慧气得不行:“这是欺负人呢!要是传出去您成什么样了?这得多恶毒,传出去还有皇后的样吗?” …… “恶毒的谣言,这是在找死呢!” 那个太监被洗刷了一番,依旧带着臭味被带到了俞佳的面前。 他在颤抖着,俞佳一挥手,有人来把他绑在长凳上,然后两条板子轮流拍打着。 十板之后,那人的屁股却没破,只是青紫,渐渐肿起。 “说吧,谁指使的?” 若不是为了寻找幕后的指使者,这等事还到不了俞佳这里。 这人抬头,嘶喊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 俞佳冷笑道:“你不在这里当值,为何要来这边?规矩难道你不懂?” 那太监重重的垂下头去,顿时脸部和长凳亲密接触,再抬头时,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打!” 那太监抬头在笑,脸上鼻血喷溅,看着竟然是惨笑。 于是板子继续拍打,那屁股也渐渐的成了血红色,皮肉杂乱。 连续打了二十板,那太监竟然只是惨呼,到后面只是嚎叫,却不肯再说一句话。 “打!” 从朱瞻基登基之后,作为他身边大太监的俞佳就再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今日算是第一次! 不管男女,不管是什么第一次,总是会让人记忆深刻。 而这个第一次就让俞佳的怒气值在狂飙,只管喊打。 这里是在乾清宫的下面,人来人往不少,所以当李艳霞缓缓过来时,并未引起关注。 “打!” “他是谁带的?叫来!” 俞佳被气得面色发青,却也没后悔自己揽了这个活计。 惨嚎声让路过的人都为之侧目,李艳霞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看到那太监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之后,就问了一个宫女。 “李尚宫,那人污蔑皇后娘娘呢,俞公公气坏了说是要打死他。” “污蔑……” 李艳霞问道:“污蔑了什么?” 换个人这宫女肯定不敢说,可李艳霞却是宫中的女官大佬,她不敢惹,就低声道:“李尚宫,说是皇后娘娘以掐人为乐……” 李艳霞的眸色微冷,然后走向了俞佳。 俞佳正在发狠的说要打死那个太监,等见李艳霞过来后,就气咻咻的问道:“李尚宫这是来看笑话的吗?” 耳边是打板子的声音,以及那渐渐虚弱的惨叫声,李艳霞冷冷的道:“停下吧。” 俞佳愕然看着李艳霞,然后笑了笑,说道:“这里是乾清宫。” 乾清宫是俞佳的地盘,而李艳霞更多的是管人。俞佳的意思是她多事了。 李艳霞看看他的左右,俞佳却微微摇头,于是那些太监们都笑嘻嘻的看着李艳霞,却不肯走开。 李艳霞盯着俞佳,肃然道:“你可以请人来动刑,东厂也有人,交给他们,自然会有结果。” 俞佳的面色都变了,看着怒气勃发。 李艳霞微微摇头,说道:“打死了他,到时候从哪找证据去?” 俞佳只是冷笑,他觉得当着这么一干人的面,李艳霞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李艳霞心中叹息,然后微微低头,转身离去。 身后打板子的声音依旧,只是那惨叫越发的低微了。 走出十几步后,有人惊呼道:“公公,他……他没气了!” 李艳霞的脚步一顿,随后俞佳的声音传来,却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不肯交代不算完,查,把和他亲近的人都查清楚,一一问话。” 李艳霞听到这里不禁微微摇头,然后疾步离去,只是随便怎么走,她的上半身看着都纹丝不动。 一路到了太后那里,李艳霞走到太后的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刚才的事,最后说到俞佳时,她却犹豫了一下,不想用自己的看法去影响太后。 “.……刚才用刑被打死了。” 太后在看一幅画,她缓缓的把画卷了起来,然后交给人放好,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皇后不惹事,小心翼翼的活着,人软和了容易被欺负啊!” “查!” 太后面无表情的道:“俞佳愚蠢,可是得意了吗?” 在宫中得有一双慧眼,知进退,明厉害,否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而作为女官来说,做事严谨是最好的养老方式。 李艳霞是太后的人,自然无需那么多顾忌,她把犹豫抛开,说道:“娘娘,他是有些得意了,离忘形不远了。” 太后微微仰头,看着虚空,目光没有感情。 “本宫要让宫中太平,瞻基终究是心太软……去,叫俞佳来!” 于嬷嬷神色一振,过来说道:“娘娘,老奴去吧。” 太后看着冷漠的李艳霞,说道:“大妞你多看着这边,你去。” “是。” 李艳霞疾步出去,上半身依旧纹丝不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6章 权阉? “娘娘,老奴还是比不过她。” 于嬷嬷对这门本事很是艳羡,却学不来。 太后看着李艳霞出去,脖子上的青筋蹦了一下,然后说道:“无耻!” 于嬷嬷指指茶杯,有人去外面,然后弄了一杯清火的药茶来。 于嬷嬷低声道:“娘娘,不管谁无耻,可终究得您看着宫中,不然不然老奴不敢想啊!” 太后冷冷的道:“本宫还得再活三十年,不看着玉米长大成人,本宫死不瞑目!” “娘娘息怒……” 殿内的人都跪下,齐声喊道。 外面的太监宫女都面面相觑,然后有人出了宁寿宫,在外面盯着,不许人在这停留。 太后很少……不,是基本上不发怒。今日发怒,让人心惊,不知道谁会倒霉。 …… 俞佳很是懊恼,朱瞻基在吃午饭,这是他休息的时间。 那种一天到晚都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是不可能的,若是有,不说满朝文武,方醒第一个就容不下这等祸害! 所以俞佳休息的时间实际上不少。 按照份例,他的午餐该有三菜一汤,可那三菜一汤送来时,那分量却有些吓人。而且一道菜……不,那不是一道菜,而是几道菜混合而成。 一个小太监在给他布菜,小心翼翼。 小太监夹了一块蘑菇在碟子里,俞佳吃了,淡淡的道:“味道还得重些。” 小太监赶紧应道:“是,奴婢晚些就去给他们说。” 俞佳吃了饭,小太监送上茶水,他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然后起身出去。 小太监老老实实地收拾着剩菜,他连偷吃剩菜的权利都没有。 按照他的估计,自己起码得先混半年,然后才能一步步的偷吃俞佳的剩菜。 他把饭菜收进食盒里,然后送到了厨房。 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先前是给宫中的人做饭,现在是厨房的人自己吃,所以自然就松懈了一些,但是材料却是上等的,一般的富豪家庭都吃不到。 然后他就看到了往常慈眉善目的那个太监的变脸。 怒火在升腾,却莫名其妙,没有来由。 “偷吃!” 白胖的脸上全是愤怒,然后是冷漠。 最后是呐喊:“有人偷吃了给公公们的饭菜,咋办?” 厨房…… “打!” …… “俞佳,太后娘娘有请。” 散步的俞佳遇到了李艳霞,听到是太后相召,俞佳冷哼道:“咱家做了什么,值当你去娘娘那边告状?” 李艳霞只是不理,冷冰冰的转身而去。 两人一路到了宁寿宫,俞佳渐渐的紧张起来。 “太后让你进去!” 李斌同样是冷冰冰的,带着俞佳进了殿内。 太后已经吃了午饭,正在喝茶,见他进来,就冷冷的道:“听闻你的规矩比本宫的还大?” 俞佳瞬间汗流浃背,急忙跪地请罪。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道:“宫中乃是皇帝的地方,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但凡有这等人,本宫却是见不得。” 俞佳心中惊怖,他微微抬头看了站在边上的李艳霞一眼,把恨意收了,惶然道:“奴婢不敢。” 太后冷笑道:“从古至今的权臣有不少,权阉也不少,本朝不就出了一个黄俨吗,怎地,本宫觉得第二个就不远了?” 俞佳不敢再自辩,只是磕头有声。 脑袋和地面敲击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太后却没有一丝动容。 “本宫会看着,你且好自为之!” …… “叔,不对,是五个。” “是四个!” “爹,是三个……” “胡说,无忧你数清楚了吗?” “爹你骗人。” 张淑慧回到家中就看到方醒躺在地上…… 地上铺着地毯,比皇家还奢侈。 地毯上,方醒躺着,两个女娃在打牌,方醒在收牌。 他的肚皮就是牌桌,两个女娃坐在两边,皱着眉头在看着自己的牌。 张淑慧觉得自己的魅力瞬间消散一半。 因为无忧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着自己的牌,并和珠珠在眉来眼去。 “不许作弊啊!” 方醒对张淑慧举手表示欢迎,然后无忧扔下一张牌,他赶紧接住,和另一张牌对比了一下,说道:“珠珠厉害。” 无忧看了张淑慧一眼,愁眉苦脸的道:“娘,珠珠好厉害。” 张淑慧哎了一声,等看到小白在后面睡眼惺忪的模样,就过去掐了她一把,然后累的躺下了。 “叫人备了热水……” 张淑慧躺在床上,觉得腰酸背痛。 小白起身道:“夫人,下次带我去吧。” 皇宫就像是一个加成,总是能吸引那些笨蛋的注意力,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小白只是其中的一个。 张淑慧闭着眼睛,喃喃的道:“一直以为英国公府就算是麻烦了,可今日才知道,宫中就是山林啊!” 小白不喜欢麻烦,但却喜欢八卦,于是就缠着张淑慧问宫中的事。 张淑慧说了今日进宫的见闻,小白讶然道:“皇后好艰难呢。” 张淑慧忍住发脾气的冲动,说道:“就算是这样,依旧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进宫,所以你说的艰难只是无病呻吟。” 小白嘟嘴道:“可是皇后不能去玩耍呢!” “你多大了?还想着玩耍!” 张淑慧不禁绝倒,然后翻个白眼道:“你少为别人操心,倒是平安也不小了,以后的新丰伯的府邸是个什么章程,你记得催促夫君。” “怎么又扯上我了?” 方醒不想爬起来,两个女娃也在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去赢了对方,于是牌局继续。 张淑慧只觉得一股子闷气涌上来,然后就抽了小白的屁股一巴掌,爬起来说道:“娘娘憋屈。” 小白顾不得揉屁股,就腻在张淑慧的身上,撒娇道:“夫人说说嘛!” 张淑慧没好气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就不耐烦的道:“男人的女人多了,麻烦就多,然后争风吃醋,不,不只是争风吃醋,还有太子之位呢!” 小白懂了,然后说道:“那就各玩各的呗。” 啪! 张淑慧又抽了她一巴掌,说道:“胡言乱语,还有,你要少吃些。” 等张淑慧把两个女娃揪走去洗澡后,小白就腻在他的身上问道:‘夫人说要少吃些,少爷,我胖了吗?’ 娘希匹! 方醒感受着身上的温软,只觉得心跳在加速,就装作老学究的镇定说道:“没有,那是哄孩子的话。” 他喜欢的是丰盈的女人,张淑慧知之甚深,所以才会拍了小白的屁股一巴掌后,就感到了些许的威胁。 小白失望的道:“少爷,我不是孩子了。” 方醒躺在地毯上,缓缓的道:“十年二十年,你在我的眼中依旧是那个懵懂的小白。” 初次的印象对男人的影响颇大。 一个女人,当她和她心仪的男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候她的形象,基本上会在那个男人的脑海里定格。 只是小白没啥形象,在方醒的记忆中就是一个呆傻luli。 小白不懂这个,就趴在方醒的身上说着最近的新鲜事,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爹!” “叔。” 等张淑慧带着两个娃洗澡出来时,就看到了两个睡熟的男女。 张淑慧呸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前面玩耍。 而方醒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起来,把小白抱起来,送到了里面的床上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书城书友‘归璞居士’长评 只有深深地爱过,才懂失去后的痛楚,也只有切身拥有,才知道珍惜的快乐。很多人觉得历史枯燥无趣,觉得历史遥不可及,殊不知,我们的生活,终究也会变成后来人的历史。并不是说我们创造了历史,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只是有的时候默默参与也是一种平凡的伟大。 我向来是爱历史的,尤其是明朝。因为我一开始只是沉迷于一个个的历史事件,并记住它们的意义。是的,这就是一种应试的热爱,也许,只是擅长考试,或者说,是历史考试的高分使我爱它。 直到初三的那一天,我在一个教数理化的补习班认识了那个班主任,她的脸我记不太清了,不过还是记得那是一个圆脸蛋很漂亮的大学生姐姐。尽管她管理我们比较严格,但是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都会给我们讲讲历史。我一听就深深的被故事迷住了,我注意到她拿的是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那个假期,我买了这套书,并且读了三遍。 这便是我尤为喜欢明史的原因吧,因为它让我第一次见到了有血有肉的明朝,一个爱恨交织却很真实,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个以人为本的明朝,是鲜活而且吸引人的。 当我全身心的投入那段历史之后,除了有些热血和激动,我开始有些惆怅和遗憾。不管是朱元璋大杀功臣,把皇位传给孙子朱允炆还是朱棣起兵清君侧最后当上了皇帝,我都看到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君王之家容不得半点感情的残酷和无奈。我开始是不满朱棣篡位的,觉得他杀掉的大臣平白蒙受了不白之冤,他们其实并没有错。就像史书上常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个年代终究是改变了,而且变得越来越好。朱棣是明朝历史上最敬业的几个皇帝之一,几乎事必躬亲,而且多次北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朱棣打下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基业,为了其之后的两百多年的统治做出了最大的贡献。往后的历史各有喜悲,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土木堡的悲剧,和最后崇祯帝以自尽来保护京城百姓。 时隔三年多,我又一次深深的被明史吸引的,这次是爵士的《带着仓库回大明》。说实话,我最开始是抱着看系统类的爽文的心态看的,但是却越陷越深,因为我觉得,方醒的出现,他的穿越,弥补了我对明朝历史的一些遗憾。他让我感觉,他仿佛是我意志的化身,他让我对印象里的大明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群里我也认识了各位同样热爱这本书,热爱大明,热爱朱棣这位孤独,固执却渴望亲情的小老头的书友。 让我深深迷上这本书的,不仅仅是方醒的霸气和他给大明百姓和皇室带来的影响,更是作者爵士的情怀,朱棣的猝然离世让我们看到了这位有些不近人情的帝王为了社稷苦苦支撑,奋战到最后一刻,仁皇帝多年太子几经浮沉韬光养晦,一经上位又被文官拖累,很多人说他优柔寡断,其实他并不是傻子,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而不会造成巨大动荡的方式改变这个过于庞大的帝国。而在位时间短暂猝然长逝让很多谋划不得不中途化为泡影。如果让我说最欣慰的事,那么可能就是土木堡的悲剧不会发生了吧。 大明的历史很长,而我们的路也很长,我们愿意一直陪伴爵士走下去,你慢慢的写,我们一点点的读,共同书写我们心中的大明。 最后附上我读六国论的一点点感慨,和明朝有一些关系,放在下面,作为一个结尾吧。 秦王骄奢爱功名,不知君权谁与赢?崇祯将命佑苍生,万世子孙胡可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7章 蓬勃发展的工坊 “殿下还有三四年的时间。” 前院的书房里,黄钟在分析着大明开国来难得一见的隐晦夺嫡。 “等殿下开始学习之后,那就是靶子,无数人会盯着殿下,稍微有些不好,马上就传的沸沸扬扬。” “二皇子有些尴尬,毕竟大皇子是嫡长子,他再怎么争,逆袭的可能性太小了,唯一可虑的就是陛下的宠爱。” 方醒随意的道:“陛下的宠爱确实是挡不住,可她想再进一步的心思,真的可以歇了。” 他很自信和从容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却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孙氏就是凭着儿子逆袭成功。 而且还是她携手朱瞻基一起的逆袭。 而胡善祥在这个过程当中就成了悲剧,堪称是千古悲剧。 她成了所谓爱情的背景板,以及陪衬,几乎和所有里的配角一般,再多的名目,却只是陪衬。 而孙氏自然就是小三翻身的代表,以及真爱无敌,可以逆袭的代表。 没有吃午饭的方醒有些饥肠辘辘,可饥饿在见到了锦衣卫的人时,都化作了警惕。 “伯爷,那人被打死了。” “灭口?谁的手笔?” 方醒一下就打起了精神,觉得宣德年的第一次挑衅总算是出现了。 来人苦笑道:“是俞佳亲自令人动刑,就在乾清宫的下面,许多人都看到了。” “俞佳疯了吗?” 方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在警惕着这里面是否会有什么陷阱。 “此事他交给东厂也好,最好的就是禀告陛下,然后等待圣裁。” 来人显然是得到了沈阳的全部授权,所以非常清楚这事的来由。 “那人最先是想引了宋老实去散播皇后娘娘的坏话,只是却不知道宋老实对陛下和娘娘都有敬畏之心,一脚就把他踢进了粪坑里……” “俞佳接了此事,只是拷打却不得法,当场打死了那人,最后一无所获。” 方醒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他是个念旧的人,所以不希望看到故人变样,往坏的一面急剧下滑。 来人继续说道:“那人什么都不肯说,俞佳又不肯交给外面,最后活活的打死了他,连带那个内侍亲近的人都被关押了,据说已经开始用刑。” “病急乱投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等来人一走,方醒就交代了张淑慧:“以后咱们家离俞佳远一些。” “记得他以前老老实实的,笑起来还带着些害羞,怎么现在变化那么大呢?” 张淑慧想起了当年在金陵时,俞佳跟在朱瞻基的身边鞍前马后,那时候的他看着本分,不缺小机灵,所以这也是后来他击败金英的主要原因。 “这人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张淑慧真的不理解,于是一上午都在嘀咕着这个事情。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要是有空就赶紧给我按按,少去嘀咕别人。” 方醒躺在地毯上不耐烦的打断了张淑慧的感慨,然后觉得有些安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小手。 “啊……” …… 宫中的事如方醒所想的那般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俞佳心急了些,但本意是好的,就被呵斥了几句。 而后案子被交给了东厂。 “这世上总是有些贪婪之辈,得陇望蜀啊!” 通州的码头边上,方醒和张本在看着这片繁华景象。 “盛世景象啊!” 车水马龙,往来不息,可等着卸货的船只依旧排出老远,有人都急的跳上岸来叫骂,然后被码头的人拎着棍子追杀。 天气热,人的脾气也不好,据说码头这边已经出现三起流血事件了,打的头破血流。 张本没觉得粗俗,抚须笑道:“这是工部失职吧?” 方醒说道:“随着兴和城的建成,实际上从兴和城到京城这一片地方都成了后方,再也不用担心敌人的袭扰,所以不断繁荣,对运力的要求不断增加……” “所以朝中才会决定要修建南北大通道,全用水泥铺设,若是以往,谁只要敢提,别说是南北大通道,就算是从北平城修建到通州,夏元吉都会发狂。” 夏元吉的疯狂大家都知道,那是连文皇帝都拿他没辙的人,现在几乎无人能制。 所以大明的钱钞才会有序发放,大明的财政一直在健康,越来越稳健。 两人随后就去了工坊。 金英正在炉子边看着一炉钢出炉。 “闪开些!” 监控安全的工匠没注意来人是方醒和张本,只是见有人想靠近,就喝骂道:“想找死呢!那钢水出来沾到一点……呃,伯爷。” “开了……” 方醒来不及说什么,眼前一亮,就看到钢水倾泻而出。 金英看到了方醒,就绕了个圈子过来,得意的道:“兴和伯,张大人,这炉钢水可是金陵船厂要的。” 张本问道:“船厂要去用在何处?” 金英的脸上有些蜕皮,看着红白相间,格外丑陋,可张本却意外的对他和颜悦色。 金英有些意外,因为以前他还没被‘流放’时就和张本有过一次交集,那次张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蛆虫般的厌恶。 他楞了一下,然后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张大人客气了,船厂自己要用,再有就是船上用的地方也不少,只是要尽量保证少生锈,这些我们工坊一只在探寻,已经做了好几年的方子,各种都试过多次,烧钱如流水啊!” “花钱如流水。” 张本算是个严谨的人,所以忍不住就指出了他话里的错谬。 金英却不认错,他指着还在倾倒的钢水说道:“张大人,咱们工坊花钱从来都不说花,是烧,您看看这是不是。” 张本莞尔道:“这个确实是。” “船厂用钢铁不少,以前是钢不好,而且出产不多,所以用得少,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工坊这边供货之后,金陵那边来人找上了工部和户部,只说以后专用我们工坊的钢铁……” 金英得意的模样和以前差不多,但看着他那像是破相的脸,以及黝黑的手,方醒和张本都暗自赞叹。 “工部要疯了,吴中前几日就来过我们这里,还想诱惑几个工匠回去,被咱家知道了……嗬嗬嗬嗬!” 张本能想象得出吴中当时的狼狈,只是却不好取笑同僚,就问道:“船厂那边在建造更大的战船,上次行文说要不少东西,工坊这边可接到了?” “接到了!” 金英得意的几乎飘飘然了,说道:“那份清单工部和咱们一起分,最后船厂的人在场,单场就把大半货物给了咱们,吴中……嗬嗬嗬嗬!” 方醒看到了朱芳,就过去说话,张本正色叮嘱道:“泰西使团都来了京城,所以战船关系到大明海疆的安全,不可懈怠,工坊一定要抓紧。” 金英收了得意,肃然道:“张大人放心,这事咱家知道轻重,定然会盯着他们,不许弄虚作假。”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8章 谁的鼍龙湾 朱芳越发的有大工匠的风采了,谈及和船厂的合作,他从容不迫,井井有条。 “.…..当时还说能不能包一层钢铁,小的说没问题,只是保养却不好弄,他们就问能不能弄个撞角,小的觉得这是小事,就弄了一个,他们的人看了都说好,只是却把工部给得罪了。” “工部无碍。” 方醒从来都不怕得罪吴中,而且技术容不得弄虚作假,谁厉害就是谁厉害,并不以官办还是私营为标准。 “水师重组,郑和在警惕着文官和武勋,包括他和洪保在内,都希望未来的水师直属于皇帝,不允许旁人指手画脚,可这会很难。” 朱芳不喜欢这些,他更喜欢纯粹,脑海里只有那些方案。 方醒也不喜欢这些,只是利益永恒,不管内外。 今日来视察工坊是张本的要求,在金英的陪同下,两人到处转悠,除去极少数的几个保密地方之外,张本几乎都看过了。 两人出了工坊,再次去了码头。 码头上已经停工了,那些操作滑轮的男子和车夫们都三三两两的去前方那一排店里吃饭。而船上也起了炊烟…… 烈日下,码头格外的安静。 方醒和张本从码头上走过,船上那些无聊的船员们在盯着衣着不错的他们,沉默的气氛让人有些紧张。 “有人说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是天生的杀戮者,看到这个本官是信了。” 那些眼神中带着威胁,若非是有方醒的家丁跟在身后,张本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走不出码头。 方醒走到一组滑轮的下面,然后伸手拨动了一下下面的钩子,顿时前面的店铺里有人冲出来骂道:“滚!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张本愕然,有些担心那人会被方醒的家丁收拾了。 方醒放开手,面色如常的道:“滑轮组不许闲杂人等触碰,所以被骂正常。” 几人往店铺那边去了,辛老七在后面转了一圈,然后跟上来说道:“老爷,咱们被人盯上了。” “什么人?” 方醒觉得这事儿有趣了,居然有人敢盯梢,难道涿州的教训还不够吗? 方五当先进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店铺,里面的伙计看了他身后的方醒和张本一眼,就说道:“小店有干净的碗筷,做的饭菜也干净,客官可以先看看。” 车船店脚牙,但凡干这些行当的人几乎都有一双毒眼,一眼看去就能分析出这人的大概身份或是性格。 方醒看着随和些,可张本看上去却有些威严,不是士绅就是官员。 所以伙计热情的带着方五去查看他们的菜。 那些菜都是大盆装着,现在还在热气腾腾的。 方五检查了碗筷,然后要了饭菜,就盯着伙计弄。 伙计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就笑呵呵的问道:“客官可是要坐船南下吗?” 方五微微摇头,看了一眼后门处。 伙计感到了些阴冷,就不敢再卖弄嘴皮子,只是把饭菜送过去,回来就殷勤的问是否要酒水。 方五摇摇头,然后缓缓靠近后门。 后门是虚掩着,今日他们是便衣出来,带的是短刀。 方五摸住腰间短刀的刀柄,抓住门把手猛地一拉。 后门差点被方五一把给拉倒了,就在店里的伙计和食客们惊讶之时,方五已经冲了出去,而在前门处的小刀也拔出飞刀从侧面绕了过去。 张本的眉间多了怒色,方醒微笑道:“张大人无需动怒,看看是谁再说。” 店里坐了三桌人,除去方醒他们之外,一桌是码头干活的,一桌大概是船上的船主和货主。那两桌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方醒等人,有人在嘀咕。 “不是好人。” “多半是这样,刚才那人都摸出了短刀,我看多半是要来码头这里截杀谁的。” “有人去报官了,咱们小心些。” 一群人在嘀咕,哪怕声音再小,可方醒还是听到了。 他看看那几个菜,其中一道红烧肉的颜色不错,夹了一块闻闻,也没那股子腥膻味,就吃了。 张本被他的镇定影响,怒气渐渐消散,两人慢慢的吃了起来。 等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进来了方五。 方醒没闻到血腥味,就皱眉道:“跑了?” 方五俯身低声道:“老爷,是通州官府的帮闲,在码头盯着异常人事。” 呃! 方醒有些尴尬的看看张本。 张本噗的一下就喷了一口汤出去,然后哭笑不得的道:“我和兴和伯像是奸细?” 方五微微直起腰,忍笑道:“先前老爷去碰了滑轮……码头上最重要的就是滑轮和轨道马车,所以……” 方醒起身问道:“没有动手吧?” “就开始动了几下,他的手臂被别的有些抬不起来,七哥已经给了他伤药,只是给钱他却不要。。” “尽忠职守,张大人回头夸他一下?” 方醒笑着怂恿张本去安抚那个尽忠职守的帮闲,张本认真的答应了。 “伯爷,他们说金陵船厂那边看着都是在造新船,新招收了好些工匠和学徒,还有船工也招了不少,整日操练……” 方醒站在码头上,看着被堵的一眼看不到头的船队,听着那个帮闲在介绍着最新的消息。 码头就是消息集散地,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都有,效率甚至比锦衣卫和东厂都快。 “.…..有外藩的船靠近宁波府,想贸易,抓捕时死伤惨重……” “.…..台州府越发的富庶了,那些人眼红,就也跟着弄罐头,只是却不好吃,价钱起不来……” “.…..沿海各地现如今都在出海打渔,当地官府早就不管了……” “.…..” “好!” 方醒回身拍拍这个脸上青了一块的帮闲的肩膀,说道:“尽忠职守都不足以证明你的勤奋,不错。” 张本也微微点头,说了个好字。 帮闲激动的浑身打颤,就像是以后的追星族般的,恨不能请这二位给自己签个名。 边上有几个码头的男子,他们听到这话,那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等方醒等人一走,看那帮闲还在发呆,就有人喊道:“请酒!” 帮闲还在激动中,不过本能的不想声张,却被人给夹住了,然后身上的钱钞被摸了个精光。 这是喜钱,有人去打酒,有人还凑钱买了些卤的下水,一群人为这帮闲道贺。 被兴和伯和张本同时夸赞,通州官府只要不傻,自然会做出合适的安排。 帮闲觉得自己没干啥啊!想来想去,就觉得应该是自己开始被揍了几下,方醒和张本过意不去,这才帮了他一把,算是补偿。 可他不知道的是,方醒就是要张本听到那些消息和见闻,因为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大明水师成型。 而这一切的迫不及待,只是他在等待,等待着泰西人突破那个角。 而那个角被洪保取名,现在大明把它叫做‘鼍龙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19章 大明和新世界 “没有提及结盟之事?” 方醒回到京城就接到了消息,然后去了礼部。 “对,只是说贸易,结盟之事他们就提了一下,知道大明并不热衷,也就罢了。” 胡濙和三国使者已经会过面,而且还试探着问了不少话。 “他们就像是商人般的热衷于贸易,还试探着问能否在大明购买几艘船,这很好笑。” 胡濙笑道:“他们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咱们不知道,本官直接就婉拒了,至于结盟,昨日那个金雀花的使者说了,要请示国王才能做主。” 大明的结盟! 方醒和胡濙相对一笑,说道:“他们不配,洪保在泰西的表现让人忍不住要赞叹不已,击节叫好,他让大明的威名响彻泰西,可却带来了一个坏处……” “泰西人害怕咱们!”方醒有些无奈,“但大明不会惧怕他们的反应。” 胡濙点头认同这个判断,微笑道:“他们惧怕大明是好事,那样咱们也省去了敲打,想想吧,要敲打他们,咱们的水师得从大明出发去泰西,一来一回少说两年,耗费太大了。” “可获利会更大。”方醒说道:“泰西急切的想和大明贸易,大明的商品对他们来说就是神仙用的东西,交易一次,大明就能获取许多更重要的是搜刮他们的财富。” “可本官却知道你兴和伯并非是只看利益之辈,泰西人野心勃勃,按照洪保的说法,他们不甘心被困在那里,而肉迷那边不好打,最有可能的还是走海路。 可大明也在海上扩张,这样的话,大家迟早会发生矛盾,从口角到动刀动枪,最后举国大战……那也不远了。” 方醒进宫求见朱瞻基,等看到房间里挂着那份大地图,而朱瞻基在看着泰西那边时,就问道:“觉得不大对了吗?” 朱瞻基侧身道:“那些泰西人野性难驯,咱们的船队去上门做客,他们一边恐慌,一边会怎么样?” “未雨绸缪!” 方醒来此就是想说这个问题,他走到地图,手指头顺着鼍龙湾划上去,说道:“泰西人一直没能找到航线,他们想扩张的心炽热的能烧毁这片海域,所以我断定,他们在行动。” 朱瞻基摸着自己的短须,目光在地图上游走,最终定格在泰西那边。 他伸出手指头指着里斯本说道:“他们来了王子,而且这位王子对航海和对外探索最为坚定,也是主持者…….他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冰冷,方醒说道:“亨利应当是来窥探大明,特别是船只建造这一块,只是洪保却聪明,把他们扔到了粮船上去,而且一路都封锁在甲板下面的舱室里……” 朱瞻基说道:“他们的收获不多,至多是对大明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你说……是养着他们,还是送回去?” 方醒干咳一声,然后说道:“他们若是回不去的话,泰西就和咱们成了死仇。” 朱瞻基不屑的道:“难道咱们还怕这个?” 方醒指指肉迷那边说道:“可咱们还得留心这边,若是两个方向都有大敌,大败我不担心,只是却犹豫着钱粮的事。” “穷兵黩武?” 朱瞻基头痛的道:“两面同时开战,那耗费能让夏元吉马上上吊,朕这个皇帝以后多半是要成为暴君。” “现在金陵那边的花费很大,战船打造才刚铺开,以后的花费会更大,夏元吉已经在暗示了,让朕近几年别弄什么花费大的事。朕说了,这几年宫中花钱尽量节俭,少进人,那些宫女年纪到了遣散回家去,宫中……” 宫中的花费确实是不小,可大部分都在人身上。 皇帝一家子再牛叉,可耗费也就那么多,所以精简宫中的人手才是王道。 “藩王也是个耗费之处,不过若是海外平安,那自然不是事,所以归根结底,水师是关键。” 原本大明的船队分为两支,一支就是郑和统御的下西洋船队,这支船队规模庞大,实力最为雄厚。 而另一支就是傅显麾下的水师船队,主要是在近海游弋,顺带还打击走私。 两支船队目前合一,可按照计划,以后还是会内部分成几支船队,负责的方向各自不同。 而重组水师的目标,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泰西。 方醒看着鼍龙湾,说道:“泰西人不是傻子,肯定会远远的跟着洪保的船队,而那里贴着海岸走的话,就必须要经过鼍龙湾,然后转过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新世界……” …… 会同馆里,多克想回国了。 房间里就三人和通译,一壶茶水在桌子中间,三杯茶水在冒着热气,细微。 多克闻了一下茶水的香味,陶醉的道:“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国王一定愿意用同等重量的白银来交换。” 亨利看了木然的阿贝尔一眼,说道:“我们此行就是想要看看大明的情况,如今留在北平似乎在空耗时间……” 亨利赞同了多克回国的提议,就剩下阿贝尔了。 多克见阿贝尔像是在神游物外,就讥讽道:“别以为明人会把法兰克当做是盟友,那个伯爵可没把你们当回事,明皇同样没把你们当回事,你们能聊以**的盟友没了!没了!” 阿贝尔动了一下,没生气,只是喃喃的道:“他们的船要检查,所以你们急什么?” 呃…… 尴尬顿时让亨利偏过头去,想着自己堂堂的航海先驱,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传出去真的丢人啊! 多克再闻了一下茶香,冷笑道:“几艘船他们难道没有吗?再多来几艘都有。” 阿贝尔挑眉道:“我怕几艘不止啊!” 多克心中一凛,问道:“难道他们想派出庞大的船队?” 亨利点头道:“上次的是小船队,说是使团,实际上就是探寻航道的,所以他们很警惕。” “没错。” 阿贝尔往后仰了一下,椅子一翘一翘的,“多克,下一次他们再去,将会让整个泰西震惊,是的。” 噗的一声,椅子的前腿落地,阿贝尔的身体摇晃一下,正色道:“我敢打赌,他们第二次再去的时候,那就是他们露出獠牙的时刻,我们怎么办?” 气氛有些凝重,但亨利却很轻松。 “亨利,你是航海的老手,说说吧,我们应当怎么办?” 多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阿贝尔却继续发呆。 “别装了!” 亨利看着他们说道:“我敢打赌,就在知道明人从新航线到了泰西之后,你们两国都在想着去探索这条航线,所以你们装什么?” 他看到多克和阿贝尔的脸上依旧没有尴尬之色,就冷冷的道:“你们联手了,对吗?” 阿贝尔和多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亨利冷笑道:“果然是这样,是啊!和那些地盘比起来,新世界显然才是肥美的天鹅肉,等着你们去占领,然后收获财富……” 多克淡淡的反击道:“难道里斯本没有吗?” 阿贝尔也说道:“说不定你们的人最快,弄不好你们已经发现了航道,此刻正在搜寻新世界。” 亨利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好似在品味。 良久,他叹息道:“那么多的好东西啊!” “是啊……” “没错……”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0章 使团口中的大明 “要建造更多的船只,那些图纸都看过了吗?看过了就想想他们的优点,然后造出咱们自己的战船!” 漫长的海岸线上,一个船厂里,无数战船正在船台上建造,敲打的声音几乎就没停过。 让过一批运送木料的工人后,沃德指着船台说道:“里斯本在这方面比我们厉害,所以我们必须要赶紧追上,否则他们不会介意一把火烧掉我们的船台。” 他身边的男子沉吟道:“里斯本人在航海上确实是厉害,可我们的数量多,只要船台上的这些战船下水之后,我想明人也不敢小看我们。” 沃德冷冷的道:“可你知道为了建造这些战船,国王差不多掏空了国库吗?” 男子无所谓的道:“那又如何?里斯本和法兰克同样在打造战船,只要找到新的财富之地,这些都不是问题。” “杰克,你的想法很好,只是却需要实施,而这有赖于史密斯船队的表现,我们现在只能祈祷,别无他法。” 男子点点头,说道:“国王很忧虑,不过我来之前,他说了,王国尽力而为。” 沃德肃容道:“是,我将尽力而为!” 男子叹息道:“法兰克的使团回来了,他们真的到了大明。” 沃德愕然,带着些懊恼的问道:“他们带回来了什么?” 男子说道:“他们带回来了大明的礼物,那瓷器精美的让人舍不得触碰一下,那些精美的丝绸让我们能买到的都成了次品……” “可这不算是什么!” 沃德脸上的线条坚硬,说出的话也是硬邦邦的:“那些贵族需要这些,而金雀花需要的是新地方。” 男子的眼中多了色彩,近乎于叹息的说道:“那是一块流油的地方沃德,世间的财富都在那里……” 船台上的工作一刻都不停息,那些早就囤积的木料昭示着金雀花人对大海的野心。 战船在慢慢成型,无数新船员在海面上学习着。 大战已经彻底的停了,在法兰克,贵族们在享受着,而皇太子殿下乘机在统合着各方势力。 可原本被大家当做是死人的使团突然回来了,哪怕只有两人,可依旧在上层人士中引发了轰动。 临时的王宫之中,法兰克最顶尖的那一群人都在看着巴斯蒂安。 巴斯蒂安已经被晒成了红黑色,但却很精神。 “.…他们的土地宽广,沿着海岸线我们一直在航行,沿途能看到些城市,只是很小……” “有多小?” 一个贵族问道,然后和大家一起轻笑起来。 是一个庞大而无力的大明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巴斯蒂安看到了这些轻蔑和贪婪,他微微昂首道:“再小的城市,可依旧能让我们震惊……很干净,他们的城市都很干净。” 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起,那些人不在意的取笑着严肃的巴斯蒂安。 巴斯蒂安恼火的提高了嗓门,“他们的百姓穿的好,吃的不错……” 嗡嗡嗡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变成了哄笑声。 百姓算个屁啊! “他们的军队怎么样,巴斯蒂安。” 有人问道,然后还皱眉看着那些在哄笑的贵族。 上面传来了一声干咳,哄笑声消失了。 巴斯蒂安朝着上面躬身,然后继续说道:“他们的军队很厉害,当时在岛屿上,我见到那些土人被他们的军队轻松的就击溃了,而且纪律严明。” “他们的皇室并不软弱,我看到了一位亲王,是明皇的叔叔,他居然能斩杀那种庞大的怪兽,只是一刀,就切下了怪兽的脑袋……” 巴斯蒂安尽力的伸开手,可还是摇头,他说道:“怪兽很大,能轻易杀死一个成年人。亲王的胡子有些泛白,可我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和蚂蚁一般的弱小无力。” 他讥笑道:“诸位,这就是你们说的弱小的大明,好吧,谁愿意去试试他们的力量?那我愿意和任何人打赌,去的人将会成为尸骸,或是某个矿山里的劳力……” 那些贵族面面相觑,然后一本正经的,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上面传来皇太子威严的声音:“巴斯蒂安,说说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他们的君王是否贤明,他们的将军是否善战,他们的文官……是否称职。” 巴斯蒂安赶紧站直了身体,想了一下,说道:“殿下,明皇很威严,但很年轻。” “是吗?那真是不错啊!” 下面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年轻就意味着难以掌控庞大的帝国。正如同法兰克一样,皇太子殿下依旧在整合着各方势力。这还是在延绵几十年的大战的前提下,否则他没有机会,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将军就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各位……” 巴斯蒂安严肃的道:“他们的老皇帝击败了哈烈人,从此他们再无对手,所以那些将军很饥饿,他们渴望寻找到新鲜的食物。” 提到哈烈人,因为他们曾经击败过肉迷人,而肉迷人的厉害这里的人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气氛渐渐沉凝。 “至于他们的文官,都很沉稳,但是和皇帝好像不大融洽,有些隔阂。” 上面的皇太子越发的有兴趣了,就问道:“谁给你的印象最深刻?” 巴斯蒂安下意识的说道:“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谁?” “那个传说中的魔神,他喜欢杀戮,喜欢用尸骸堆积成山……” “哦天呐!” 一群贵族就像是女人般的惊呼着,有人甚至捂着嘴,那模样…… 国王敲敲椅子的扶手,皱眉道:“那只是传说,明人……他们的货物很精美,很柔美,所以那只是传说。” “不,陛下。” 巴斯蒂安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消国王的轻敌,所以他正色道:“陛下,他看着我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头羊……” …… 里斯本,国王在忧虑的问着亨利的安全是否有保障。 “是的,我的那个儿子虽然孤僻,可失去了他,里斯本将会远离海洋。” 国王的话显得很冷漠,但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关心。 下面站着几个大臣,其中一个说道:“陛下,殿下的安危和我们探索的船队是否被明人发现有关系。” “好吧,船队……” 国王的眼神瞬间锐利,他的腰背挺直,语气坚定:“他们也在,三国联合探索航线,我们最弱小。金雀花和法兰克在拼命的打造战船,而我们也没有落后,哪怕卖掉遮羞的裤子,里斯本也不会退缩,我们需要战斗!” “是的陛下,里斯本必须要战斗” 几位大臣躬身,忧色渐渐消散。 三国之中,里斯本最为弱小。 可若论航海,里斯本最不缺乏冒险之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1章 新世界,谁的新世界 还是那个地方,可船却多了许多。 史密斯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阴云,铁铸般的面颊上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狂风已经波及到了船队,半落的风帆在受风,脚下的船在摆动着。 “落帆!” 史密斯沉声下达了命令。 风帆落下,船队稳住了,后面来了两艘船。 “我们有麻烦了。” 那两艘船上的是法兰克和里斯本的人,他们看着前方的风暴不禁目瞪口呆。 作为三国中目前武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史密斯召集了两国船队的将领上来,商议后面的安排。 法兰克的将领在沉默,显然是想让史密斯自己去和里斯本人说。 史密斯没有遮掩,说道:“对于航海来说,你们无人能及,所以我想冲进那片未知的海域,你有什么建议?” 里斯本的将领犹豫道:“当时远远的跟着,见到明人消失在这边,除非他们往右边去了,否则必然是冲过了这里……” 海峡的气候也不好,风浪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还多雾气,让人头痛。 可再多的风浪和前方如魔域般的海域相比都只是小意思,连里斯本人都在踌躇着。 史密斯看了默不作声的法兰克将领一眼,说道:“我们有一百多艘船,前方就算是魔域,可明人是怎么出去的?” “那需要坚实的船。” 里斯本将领说道:“我们的准备很充分,食物饮水还有很多,甚至船上还种了不少东西,可过去了之后,这些船还能剩下多少?” 史密斯坚硬的脸颊纹丝不动,说道:“剩下一艘就是胜利。” “我们需要新的土地,而前方不管是魔域还是流淌着蜜糖的土地,我们都必须要去看看,否则死不瞑目。” 他起身看着后面浩荡的船队,说道:“我们必须要联手起来,否则强大的明人会把我们一一击溃,然后把我们封锁在各自的土地上,海洋对我们将会是奢望。” 是的,三国都非常清楚一件事:大明的实力再强大,也不足以登陆击败他们。 所以海洋就成了大明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封锁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里斯本将领的眼中有些忧虑,“我更担心的是出去了之后的事。” 法兰克的将领急忙附和道:“是啊!要是过了这里就是明人的地方,我们躲都没地方躲。” “躲什么?” 史密斯的声音冰冷,脸色狰狞,“大不了就是打,不出去就困在那里,能过多久?法兰克……” 他看着法兰克的将领说道:“我们之间的战争不就是为了那些土地吗?耗费了多少钱财和粮食,还有无数的骸骨,证明着我们必须要往外扩张的决心,你们呢?” “去,那就赶紧检修船只,给船员们鼓劲,吃一顿好的。” 史密斯的衣服和头发在风中摆荡着,可他的声音却坚定不移。 “我肯定要去,为金雀花找到一条路。” “不愿去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如果继续停留在这里,我会认为这是在准备偷袭我们,是的,那只有战争才能解除这个威胁。”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谁敢不去,那就是金雀花的敌人! 法兰克被金雀花人揍的晕头转向,若非是金雀花的补给不易,他们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而里斯本就更无需说了,他们的长处在于航海,而若是陆地作战的话…… 法兰克将领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他。 两国迅速联手,而出发点很简单:里斯本人的航海能力太强大了,不能让他们脱开这个联盟,否则他们绝对敢和明人联手。 里斯本将领苦笑道:“我们无所谓。” 于是船队开始整修,并开始鼓舞士气。 “那边就是遍地流淌着蜜糖的地方,还有牛奶和白面包,无数的肉在等着你们,当然少不了女人,许多女人!” “这些都等着我们去征服,去收获,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竭尽全力,为了国王,为了金雀花!” “为了法兰克!” “为了里斯本!” 一阵阵嘶吼震动着海面,然后炊烟升起。 船上带着的酒被搬了出来,那些生蛆的咸肉被粗暴的整治了一番,然后送到那些水手的手中,顿时引发了一阵欢呼。 狂风在甲板上吹过,吹在那些喝的烂醉,呕吐一身的水手身上,吹在一脸坚毅的史密斯的脸上。 他岩石般的脸上多了些松动,那是因为他微醺。 远方依旧是狂风肆掠,史密斯在等待着。 当他喝的眼睛发亮时,前方回来了一艘船。 这艘船的风帆已经全都没了,桅杆也倒在一边,两个水手被压在下面,被活活的砸死。 一个男子狼狈的站在侧舷,等靠近时,他嘶声道:“风暴能摧毁一切,我们将要和魔鬼作战。” 史密斯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将和魔鬼作战!” 夜色渐渐降临,这片海域依旧狂风肆掠。 当光明再次降临时,一夜未睡,就站在船头上的史密斯突然狂喜着喊道:“起航!起航!” 才睡起来的其他人纷纷看向了远方。 那片海域的上空依旧是乌云密布,可就在乌云中,却隐约能不时看到一条缝隙闪过。 缝隙中的阳光突然投到海面上,随即消散。 “那是阳光!” 一声欢喜的叫喊后,史密斯回身,一夜未睡,他依旧强硬。 “出发!我们要立刻出发!” 整个船队都在沸腾,所有的水手都被踢打出来,然后眼屎还糊着眼睛,就开始拼命的拉升着风帆。 “我们出发!” 史密斯交代道:“留下那几艘受损的船,盯住这片海域。” 他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在整队的船队,微微点头,说道:“出发!” 船队顿时就像是一头饿狼,缓缓驶进了那片海域。 …… 当阳光挥洒在身上时,史密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说道:“是的,再大的风暴也无法阻拦我们,新世界……” 右边一望无垠,左边植被青青。 这便是新世界! “法兰克和里斯本人问我们是否继续前进。” 船队有些破烂,但毫无疑问,他们走运了,若非如此,史密斯觉得至少要损失二十艘船。 “我们的船依旧不够坚固,回去之后要告诉那些造船的,告诉他们这些风暴,我们的船必须要能扛住风暴,往来于这条航线。” “至于是否继续前进……” 斯密斯冷冷的道:“他们在害怕,害怕遇到大明的船队……可这片大海并不是他们的,我们出来探寻航道,如果不许,那就是要扼杀我们,所以……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寻找到新地方,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撤回一些船只,让明人知道我们并非是来挑衅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2章 不如归去 泰西很大,并不小,而且武力凶悍…… 这些消息开始传播,不知道是谁说的,把泰西人说的有些可怕和野蛮。 就像是有人在叩门,而大明这个大家庭中的人却有些慌乱。 是的,不但是百姓,士绅们都在寻找着泰西的位置。 然后大家惊讶的发现泰西居然不小,再然后有人说泰西人厉害,比肉迷还厉害,并且人口很多。 于是忧虑迅速成为大明上下的主旋律。 但也就是过了半个月之后,忧虑仿佛只是浮云,再次从大明的上空消散,仿佛从未来过。 “这是叩门!” 马苏有些不解,方醒却一直在说着自己对泰西使团到来的看法。 “这是一个机会,让大明上下知道,天朝上国咱们还差得远,人外有人,我们需要持续强大自己,他们就像是来叩门的……不是朋友,是对手,我只希望这次叩门能叫醒那些一直以为我们是中央之国的人,然后努力。” 马苏有些不同的意见,等方醒说完后,他说道:“老师,您想用泰西人来惊醒大明上下,可现在海上是大明为尊啊!” “不惊,如何来的海上为尊?” 这里是书院,上午的教室里传出来一阵阵读书声,就像是人间最纯粹的旋律,让人生不出半点功利心来。 方醒在操场上信步而走,说道:“不然他们哪里能进入大明,就算是进了,他们也别想回去。” 马苏愕然,接着震惊,“老师,再动手的话,大明的名声都臭了啊!” “谁说要动手?” 方醒蹲下来摸摸青草的长短,说道:“只是不值当为他们派船去一趟泰西罢了。” 马苏站在边上,恍然道:“老师,朝中还在警惕泰西?不准备多接触吗?” “接触什么?” 方醒仿佛对泰西了解颇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对于大明来说就足够了,泰西那么远,靡费钱粮来往做什么?宣慰吗?他们不会买账,只会吃了好处,回头来咬你。” …… 就在前天,三国使者一起向陈默表达了想回国的愿望。 至于什么朋友,他们并未提及,连陈默都有些懵了。 多克此刻就在街头,他在看着能看到的一切,然后慢慢的过滤着,把有用的信息保留下来。 他在街头肆无忌惮的到处看着,通译就在身边,他却没问过什么。 右边那两个男子一直在看着他,他若是敢问,那么下一步就是某座大牢里的可怜虫。 他在慢慢的游荡着,他想在走之前知道更多的信息。 他不敢冒险去闯某些地方,去问某些人,所以只能艰难的凭着一双眼睛在履行自己的指责。 那两个男子只是阴冷的看着他,却没阻拦。 “明人不敢动我们,这是个好消息。” 多克今日是第二次单独出来游荡,而且很大胆,竟然靠近了皇城。 他看到了那些进出的人,看到了那些守卫的军士,然后在研究他们的士气和兵器。 是的,他无从知道大明军队的士气,至少在船队和大汉将军们的身上,他觉得大明军队很厉害。 可他不信,是的,他看到了守城的军士在打瞌睡,并且走动间懒懒散散的,于是就觉得那些估摸着只是样子货。 他看了许久,肆无忌惮,直至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回去吧。” 方醒平静的道:“想活命,那就老实些,不然我并不介意把你扔进海里,至少能让那些可怜的鱼儿找些食物。” 多克故作不解的问道:“我只是出来看看,你们的人在泰西也没被限制,他们可以畅游整座城市。” 方醒无动于衷,多克愤怒的道:“如果不能自由出入,那这不是使团,而是罪犯。” “回去吧!” 他说的再多,可方醒却只是冷若冰霜,杀机就隐藏在背后。 多克深信,自己再敢去触怒方醒,那么明日他估摸着就会消失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 “别装烈女了。” 陈默悄然出现,以前有多憨厚,现在就有多得意,狐假虎威的得意。 “本官知道那些欢场女子,明明阅人无数,偏偏在新客的面前要装嫩,娇俏可怜。若是呼疼的声音再娇媚些,再可人些,谁敢说她们不是黄花闺女?” 通译被方醒的的冷漠吓坏了,老老实实地在翻译着。 可陈默的话却大多是讥讽,而且比喻不大好,大多是秦楼楚馆里的笑话,通译只是麻木的在翻译着,一时间想不起这里面的含义。 “.…回去吧。” 方醒最后告诫了一句,然后进了皇宫,今日他将给玉米上课。 多克被方醒临走前的那一眼给看的心中发慌,急匆匆的回到会同馆,找到了另两人。 “他是明皇的身边人,那么他的态度就是明皇的态度。” 亨利早就迫不及待了,他说道:“明人没把咱们当做是朋友,当然,咱们也没把他们当朋友,既然这样,咱们在这里有什么用?还不如早些回去,也好让国内知道明人的情况……” 阿贝尔无所谓,因为他觉得法兰克在这场争斗中处于被动的局面。 “他们找到航线了吗?” 多克悠然神往的道:“这一路我们都没看到,他们如果找到了,那么……那些新世界是什么样的?全是明人的吗?” “不可能。” 阿贝尔没有焦虑,所以思维灵动,马上就反驳道:“我们坐船都坐了多久?大明如果真有那么大,那我们还争什么?” 多克一想也是,就笑道:“是啊!要是那些地方明人来不及占领,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不过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阿贝尔随口道:“要给好处吧,或者他们会划定一个范围,不许咱们越过去。” “可…他们究竟有多少战船?” 亨利偏过脸去看着外面,低声问道。 室内马上寂静下来,渐渐的,多了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 阿贝尔的声音听着有些紧张,就像是准备去偷香窃玉般的紧张。 多克却冷静了下来,泼了一盆冷水:“是的,我们三国联手的话,实力是很强大,可明人这边究竟有多强?谁知道?” 三人马上就各自散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随后三人联名叫人写了一份奏章,只说是来到大明之后,见识了上国风物,只恨不能永久居住在这里。 接着话锋一转,三人就说起了对家人的思念,夜夜不能安眠什么的。 也亏得会同馆里的文书文笔不错,写的让人读之感动,然后就送进了宫中。 而在宫中,方醒正在和玉米见面,只是一个呆萌,一个无奈。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3章 蹇义辞官 “站稳,对,站稳了。” “滑一下,别……” 乾清宫的暖阁里,方醒一把扶住了差点滑倒的玉米,然后扶着他站稳,看了看他脚下的滑轮,说道:“好玩不好玩?” “好玩!” 玉米双腿踩在滑轮上来回滑动,只觉得这是自己见到的最好玩的玩具,于是难免专注了些。 方醒就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然后把滑轮收了,玉米自然不干,就要哭闹,方醒就假装要走,这才哄住了。 “该学就学,该玩就玩。” 方醒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真的就该玩,可这是朱瞻基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大明的皇子,他也只得收了同情,开始教他背诗。 可玉米会背什么诗啊!一手咏鹅背诵了几十遍,最后只是会了前面一句。 “呃呃呃!” 玉米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坤宁宫,胡善祥和端端在等他,见他进来高兴,也都跟着欢喜。 “鹅鹅鹅!” “什么?” 胡善祥拿了毛巾在给他擦手脸,听到他只是在念这个东西,就问了问。 “鹅鹅鹅!” 玉米不知道表达,双脚在地上磨蹭,只是地上不滑,他难免做了无用功,就焦躁起来,于是就喊道:“母后,母后。” 只是他不知道那东西该叫做什么,于是和胡善祥交流了半天,最后终于嚎哭起来。 而方醒此刻正和朱瞻基说着那些使者的事。 “他们想回去,虚与委蛇都没那个功夫,够现实的。” 方醒说了先前遇到多克的事,建议道:“不必强留他们,无用。毕竟我们需要道义。” 是的,大明的内部依旧是传统派为主导,失去了道义的话,一旦需要开动战争机器,反对的声音能淹没了朱瞻基和方醒。 “耗费大明的钱粮罢了,不过泰西不可再去了。” 朱瞻基很坚定的表态道:“他们既然是这般性情,可不会讲什么规矩。洪保说过,大明的船队和火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宝贝,再去的话,他们肯定敢铤而走险。” 他喝了一口冰酪,这是方醒极力反对的食物,所以看到方醒皱眉,他就失笑道:“已经吃的少了。” 话锋一转,朱瞻基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是陆上要看哈烈和肉迷,海上要看泰西,两边一起发作的话,目前的准备还不够,夏元吉说了,得储备。” 方醒劝道:“水师还在组建中,战船的缺口还很大,所以咱们也不能急,急了也没用。” 宝船很大很厉害,可毕竟太大,而且属于多用途的船舶,耗费比不划算。 所以郑和和洪保,包括在金陵的王景弘都一致要求多建造战船,而宝船以后在南海范围内使用比较恰当,急迫时也可以上阵,不管是运送兵员还是补给,那运力首屈一指。 而傅显在见识过新式战船的威力之后,更是果断的上了奏章,说是最好停宝船,以后就只是打造战船。 “金陵那边在改进,准备建造更大的战船,装备更多的火炮,能扛住更大的风浪。” 两人说着水师的事,把玉米近日‘上课’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等方醒最后准备告退时,朱瞻基随口说道:“蹇义有些丧气,几次想致仕,朕在考量。” 方醒觉得有些怅然,他不认为蹇义会欲擒故纵。 “蹇义年纪大了,加之……那件事之后,他有些心灰意冷,于谦还弹劾了他……” 辛建事件作为一个标杆,让蹇义自诩的眼光成了笑话。 方醒估计这才是他想辞官的原因所在。 只是于谦还去弹劾他,这个倒是出乎了方醒的预料。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于谦在外为官还是少了。” 方醒点点头,然后告退。 方醒一路出了皇城,他没有假惺惺的去看望沮丧的蹇义,而是叫了于谦出来。 于谦留了胡须,看着多了几分威严。见到方醒后,他行礼,然后先说道:“蹇大人想致仕,下官觉着该弹劾就弹劾,不该以致仕与否……” 这个有些凌厉了,和目前的主流思想背道而驰,连于谦都觉得有些过了。 方醒说道:“弹劾就弹劾了,不过你原先是在底下做事,民生倒是知道了不少,可还是缺了出京为官的经历,这样不好。” 聪明人无需多言,于谦一听就明白了。 他低下头,就在方醒以为他不服输,或是气馁时,这厮一抬头,却是带着些许兴奋的道:“下官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兴和伯,能去浙江……若是不好办,只要是海边的地方就行,下官只要一府之地,然后好生的试试胸中所学……” 在方醒的注视下,于谦拱手道:“下官却是错了,治理地方不是试,而是要谨慎。” 方醒说道:“你懂这个道理就好,至于你的去处,看陛下的考量吧。” 于谦是朱瞻基夹袋里的人,自然是要磨砺一番的。 于谦拱手谢了方醒,然后去了吏部。 他是来求见蹇义的。 他以为自己会被拒绝,可没等多久,就有人出来带他进去,只是这人的面色冷漠,仿佛是带着一个仇人。 辛建自杀之后,蹇义一下就老了许多,在这个时候,连朱瞻基都心生怜悯,并未去怪罪他。 满朝文武,独有于谦上了弹章,弹劾蹇义。 当见到蹇义时,于谦只是躬身。 “坐。” 蹇义很平静,但脸色苍白。 于谦微微低头,说道:“蹇大人,您在吏部多年,行事周正,下官深感佩服……” 蹇义以为于谦是来找茬的,所以很是坦然,听他说了这个,就觉得这人居然还学会了先扬后抑,可见官场确实是锻炼人。 他嘴角露出了讥笑,用目光止住了准备发飙的郭璡。 蹇义准备致仕,同时举荐了郭璡继任,这个是朝中都知道的事儿。 这便是提携之恩,蹇义此生就是他郭璡的再生父母一般,至少也得是恩师级别。所以不管是恩情还是‘主辱臣死’的冲动,都让郭璡不得不表态。 于谦缓缓抬头,面色坚毅,未见愧疚,这让郭璡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于谦的弹劾,才让蹇义下定决心要辞官。虽然此举对他郭璡来说好处多多,可姿态却是要表达出来的。 而且兔死狐悲的感觉让郭璡对于谦也生不出半点好感。 于谦没看他,只是诚恳的对蹇义说道:“蹇大人,吏部是要害,于户部并列的要害,吏部首脑若是夹杂着私心,不管是为了心中的道,还是遵循自己的眼光,都会有所偏颇,这也是下官弹劾的原因。” 蹇义看着精神奕奕的于谦,心中涌出了垂垂老矣的悲凉,然后问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4章 于谦的去向,玉米的威风 吏部尚书问吏科给事中,仿佛是在询问,可更像是考教。 郭璡有些莫名的失望,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冷漠。 可于谦却在思索,他皱着眉,看着很认真。 这人也算是久历官场了,居然还这般认真,真的是奇葩一朵啊! 可于谦却真的是在认真,他想了许久,才说道:“蹇大人,例如一名官员,平日里的各种消息都要汇总,考成之后,吏部主事以上的坐下来好好的说说,上中下得有个说法,是渎职还是勤勉,治下百姓的日子如何了,赋税和往年相比可有变化,原因何在…” 郭璡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看了蹇义一眼。 蹇义全身放松的在听着,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郭璡的心口突突的跳了两下,然后干咳一声。 于谦并未被这声干咳打扰,继续说道:“.…都说要德行,可下官阅历了许多贪腐的官员,在被抓之前,他们不少都有君子之称,下官就想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德行太难勘察,那么就该以治下百姓的日子好坏为准,比以前好,那就是上,当然,还得要辅以赋税和刑狱……” 郭璡听的心惊肉跳的,再也忍不住了,就插嘴说道:“德行教化乃是一地的风气,风气好,风气正,则地方靖,一地安。为天子牧民,正该以靖安为要,其次便是赋税和刑狱…” 于谦忍不住也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治下百姓的日子当是第一!” 居然和未来的吏部尚书争论,这便是强项令啊! 蹇义没有管这个,他突然觉得于谦这人最适合的位置就是都查院。 嗯,他丢下两个在争吵的人开始写奏章。 在请辞之后,他觉得自己突然涌出了许多新的想法,就想把这些想法告诉皇帝。 而不少想法就是于谦刚才的一番话引出来的。 “.…为官之道当首重报效君王,安抚黎庶……” “百姓要的是什么?郭大人可知晓?” “本官如何不知道……” 于谦和郭璡在激烈的辩论着,蹇义已经检查完了奏章,然后起身出去。 “此事万万不可……” 两人吵发了性子,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大…… 外面不少人在听,大半义愤填膺,大抵是觉得于谦过分了。 蹇义神色轻松的从中间走过,对那些招呼声充耳未闻。 他一路去请见,却和出宫的皇帝撞在了一起。 朱瞻基一身便服,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和一群便衣侍卫。 蹇义看到一个嬷嬷抱着的孩子,不禁大惊,也顾不得什么,就低声进谏道:“陛下,白龙鱼服不可为啊!而且……而且殿下……” 他觉得皇帝袭承了太多文皇帝的习惯,比如说带着孩子出宫。 他看着短须的朱瞻基,不禁感慨万千。 当年朱棣就是这么带着朱瞻基出宫,然后去问民间疾苦,只是希望他以后别成了晋惠帝。 “今日不热,朕带孩子出来转转。” 后面有人牵马出来了,朱瞻基上马,顺手接过孩子,问了蹇义:“吏部可是有事吗?” 你都上马了才问,这分明就是说不是急事就别说。 蹇义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吏科给事中于谦为官方正,行事锋锐,可入都查院。” 这时沈石头一路从外面过来,近前说道:“陛下,兴和伯已经在等着了,还带了闺女。” 朱瞻基点点头,怀里的玉米喊道:“姐姐!姐姐!” 朱瞻基摸摸他的脸蛋,然后对蹇义颔首道:“于谦的职位,朕这里有了些布置,且等等。” 蹇义躬身应了,然后茫然看着朱瞻基一行人远去。 皇帝这是在告诉他等着,你想辞官朕知道了,但是等着,别玩什么三辞。 重臣辞官的话,皇帝多半是要先不许,然后派御医去府上给他瞅瞅身体。然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 等君有情来臣有义的戏码演完后,该走的还得走。 蹇义缓缓回到了吏部,见于谦和郭璡还在辩论,就笑了笑,然后开口赶人。 …… “姐姐!姐姐!” 玉米被朱瞻基放在马背上,见到皇城外站着的方醒牵着的无忧时,不禁就拍手叫嚷起来。 方醒的脸顿时就黑了一半,而无忧却喊道:“玉米玉米,端端呢?” “姐姐!” 两个孩子在打招呼,方醒的脸却越发的黑了,朱瞻基见了好笑,就下了马来,把玉米交给了身后的嬷嬷。 邓嬷嬷牵着无忧也在跟在后面,两个孩子在鸡同鸭讲的说话。 天空上,乌云遮蔽了太阳,有些微风,却不是下雨的征召,很是凉快。 炎炎夏日里,这等天气几乎是可遇不可求,所以街上的人不少。 “南方吧,金陵那边缺了个推官,职位是低了些,可终究能盯着那边,有什么本事都可以使出来。” 朱瞻基止住脚步,因为身后的玉米看中了右边那家卖的小玩具。 “去选吧。” 方醒含笑看着无忧进了店里,然后这家店就被从外面封住了。 这便是特权,无所不在,方醒如今却觉得很坦然。 “他的骨子里还是有刻板的一面,磨砺一番,以后倒是能用。” 方醒睁眼瞎般的把于谦的强项说成了刻板,朱瞻基也不去纠正,说道:“若是帝王软弱,他倒是有些权臣的苗头。” 方醒心中一惊,担忧于谦的仕途就此了结。 至于权臣还是刻板,说句实话,方醒自己知道些于谦的结局,觉得权臣不大靠谱。 “朝中的构架很难出权臣,只要帝王不傻,文武牵制之下,权臣只是个笑话。” 朱瞻基一番话就让方醒释然了,然后反思了大明的这套制度,回想起了张居正的经历,认可了这个说法。 张居正若是没有宫中的支持,别说是权臣,估摸着首辅的宝座都坐不上。 里面两个孩子在挑选玩具,欢声笑语。 外面朱瞻基的面色渐渐凝重,说道:“边墙纷纷来报,阿台部人人安居乐业,篾儿干和肉迷人正在联手拼杀,一两年之内他们无法对大明造成威胁。” 方醒嗯了一声,朱瞻基继续说道:“你去南方坐镇。” 方醒一怔,说道:“我该留在这里。” “北边动手,南边……朕担心他们会铤而走险,只有你去才能压住。”朱瞻基的话里有话,“北方……朕已经让诸卫做好了准备。” 这时两个孩子都出来了,玉米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的猴子雕像在欢喜,看到朱瞻基站在前方,正想喊一声父皇,却被跟着的嬷嬷拿了饴糖给他舔了一下,顿时什么都忘记了。 等他舔着嘴唇看向方醒时,还未消散的记忆突然就发作了。 “坏人!打!” 他用雕像指着方醒,然后愤愤然的跺脚,气势看着十足,可地上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 方醒和朱瞻基莞尔的看着他发脾气,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巨响之后,连绵不断的倒塌声传来。 朱瞻基和方醒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把自家的娃给抱住了,等两人回身时,就看到那些侍卫居然都忘记了挡在周围,只是呆呆的看着前面。 前方尘土飞扬……. 一家小酒楼已经消失了。 朱瞻基低头看看玉米。 方醒呆呆的看着欢喜拍手的玉米。 那些侍卫渐渐的看着玉米。 突然无忧喊了一声:“玉米,你跺脚震塌了房子!”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5章 从未有过的革新 没有任何征兆的,朱瞻基突然抛出了要在整个北方清理投献的想法。 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整个北平城的权贵们都傻眼了。 这时候大家就等着有人开第一炮,然后都带着侥幸心理跟上,好歹要让皇帝知道什么叫做众怒难犯。 就在这个时候,徐景昌出现了。 他大义凛然的上了请罪奏章,把自己的前半生批驳的一无是处,纯属浪费粮食,杀十次都不嫌多的渣渣。 而且他还深挖自己的错误,连当年用权势勾引了一个女人进府做小妾都没放过,言辞恳切,让人动容。 奏章里把自己的错误数落了一遍,最后就提到了最大的错误。 收取投献! 广场上死气沉沉的,只有俞佳在大声的念着奏章的声音。 “.…臣御下不严,致使家中的刁奴肆意妄为,臣懊悔不已,辗转难眠……” “.…臣已经将收取的投献录了,送到了顺天府,请顺天府一一核查,然后返还……” 这个畜生! 徐景昌觉得此刻应当有叫骂声,于是他的耳朵动了动。 奏章念完了,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徐景昌有些不适应这种气氛,他想起了事前的计划,就说道:“陛下,这些年那些投献的田地吞了不少赋税,臣愿意全数缴纳,并罚钞。” 卧槽尼玛徐景昌! 徐景昌说完了,他觉得此刻应当有砖头或是臭鸡蛋扔过来。 砖头和臭鸡蛋没有,他却听了磨牙的声音。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啊! 不但主动交还投献,还主动要求补税,外加愿意罚款。 这绝对要史书留名啊! 徐景昌这下算是捅到了权贵们的肺管子,大殿里慢慢的多了咳嗽的声音,有人甚至咳得像是得了痨病。 方醒一直没说话,干将由他变成了徐景昌,这个过程有些微妙,却无人去深思。 因为大家知道一件事,徐景昌就是皇室圈养的靶子,一旦需要,就拎出来打一顿,以警告满朝文武。 今天他主动来了这么一出,实际上也类同于被打了一顿,只不过是当了皇帝的传话筒而已。 无数目光聚集在皇帝的身上。 御门听政,这是蓄意的啊! 皇帝是什么意思? 真的要彻底清算吗? 方醒微微抬头看了看那些人,然后恶劣的笑了笑。 你们要倒霉了! “前次山东一地清理之后,朕让人停了下来……” 有人在大声的重复着皇帝的话:“朕知你等具是忠心耿耿,大明如今就像是一辆马车在前行,带的东西越少,自然就越快,而投献就是一块巨石,朕想搬了去。” “朕给了你们善后的时日,定国公善后了,尽数交了出来,朕准备既往不咎,那些赋税也就免了,当做是朕和大明对你等的赏赐……和酬功!” 怒火在消散… 皇帝都用了酬功这个词,可见刻薄和尖锐。 那些权贵大部分都是承袭而来的富贵,就算是要酬功,他们的父祖也得了许多好处,轮到他们时,于国无益、无功,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还要酬功? 怅然是出现的最多的情绪,然后有人在担忧。 北方是权贵聚集最多的地方,那些武勋可是在各地掌握着兵权,若是他们反戈一击怎么办? 杨荣在担忧着,所以他出班建言道:“陛下,听闻哈烈人好肉迷联手,边墙多有隐忧,臣建议派了两个火器卫所前去要害驻守,好防备偷袭。”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辅出班道:“陛下,臣赞同杨大人的话。” 文武两头目同时建议派火器卫所去边墙,看似担忧,可在场的只要不是蠢货,自然就知道这个建议的用意。 锁住边墙,谁敢造反就地镇压! 这便是这个建议的用意! 朱瞻基微笑道:“诸将士辛苦戍守,朕相信他们,若是有敌来犯,必将有来无回!” 这是拒绝了提议,杨荣和张辅回班,朱瞻基继续说道:“清理之事刻不容缓,兴和伯…” “臣在!” 方醒出班听令。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喜怒不明。 这是要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镇压北平城吧? “水师在组建,可船只建造却不尽如人意,你去金陵看看。” “是,臣遵旨。” 这货居然要去金陵? 那么北方呢? 北方马上将要迎来大动作,皇帝在这个时候把方醒派去金陵干嘛? 什么看看造船的进度这等话没人会信,傅显和洪保现在都呆在金陵,他们是行家,方醒就是个外行,去干嘛? 难道是为了二皇子之事,皇帝和方醒生出了龌龊? 那真是太好了啊! 玉哥出生之后,关于方醒当天蹲守在皇城外看天象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一致觉得方醒是在给皇帝添堵。 是了,那可是宠妃,而且你一个臣子去管皇帝的家事,好大的脸面! 就在不少人心中欢喜的同时,朱瞻基淡然的道:“带了聚宝山卫一起去,否则路上出了事,那可真成了国朝的笑话。” 气氛瞬间急转直下。 有人低头气的想吐血:方醒的身边全是好手,那个辛老七就能以一当百,加上随行一些军士,谁敢去半路截杀他? 随后朱瞻基交代了些事,其中于谦被调到金陵去做推官,根本就没引起百官的注意。 一个推官罢了,按照给事中外调升官的级数,皇帝对于谦还有些刻薄了。 随后皇帝就散了大朝会。 方醒不急不忙的走在散朝的人群中,身边那些含义不同的目光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一直在微笑。 杨荣难得疾步而行,他抛弃了首辅的气度,紧赶慢赶的追上了方醒,微喘着问道:“兴和伯,陛下突然下了决断……本官理解,可金陵……金陵是什么意思?” 方醒减慢了脚步,看看左右没人偷听,就低声道:“防备罢了,无需担忧。” 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凭杨荣的机变,最多一刻钟就能想到皇帝让方醒南下的原因。 可他却急了,这说明了……他在慌乱。 朱瞻基没有和他通气,按道理这等大事是不该瞒着首辅,可朱瞻基就是瞒了。 这里面的含义很多,最浅显的一种让人沮丧,也让人心惊。 在清理投献上,皇帝不信任你杨荣! 这是个打击! 方醒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前方的张辅。 杨荣的脚步缓慢,在皱眉想着事。 他的腰背微微弯曲,好似累了,疲惫不堪。 杨士奇从后面走过来,和他并肩,低声道:“算了吧,咱们以前总是说要谨慎,说得多了,陛下自然以为咱们都在反对,陛下这才突然出手,让咱们措手不及。” 金幼孜也悄然靠近杨荣的右边,说道:“方醒南下是镇压南方,免得北方清理投献,南方趁机发难。” 杨荣点点头,抬头看着远方的天际,喃喃的道:“从未有过的革新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6章 式微的国子监 如果说太祖高皇帝是带着些农户的性子,开始信你,信而重之。等不信你时,那便是纯粹的厌恶,恨不能杀而后快。 这便是爱憎分明! 而且是帝王级别的爱憎分明,没几个人能承受的起。 而朱棣也是爱恨分明,而且对自己的眼光比较信任,所以在他的麾下,那些文武大多得了善终。 及至朱瞻基,群臣开始觉得这位皇帝嫩了些,哪怕有些帮手,可还是稳不住局面,必须要依赖群臣。 可今天朱瞻基就给了群臣一记耳光。 朕不一定要依赖你们,没了你们朕也能办事,而且是办大事! 方醒出了皇城,在大门外站着,稍后于谦也出来了。 “你有些无措?” “是的,这是下官第一次外出为官。” “那就回家收拾一下,你不用和本伯一起出发,直接快马走陆路,希望你不要晚到。” 方醒不准备带着于谦出发,那样会被视为结党,于此次南方之行没一丝好处。 应天府推官,这和于谦想主政一方的愿望恰好相反,不过他若是不能领悟到这个任命的深意,那么他以后大抵就会消失在皇帝的小本子里。 回到家中,董氏和一对儿女还在诧异,于谦就说了安排:“收拾一下,咱们一家子准备搬家了。” “搬家?” 董氏不解,然后面色苍白。 官员搬家,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离任了。 可接下来去哪? “咱们去金陵,为夫去做推官。” “啊!” 董氏有些懵,不过他们伉俪情深,随着两个孩子的欢呼,她就开始憧憬着一家子在金陵的生活了。 …… “为夫去那边只是坐镇,这段时日北边会有些动荡,京城估摸着也会不安生,咱们家不掺和,家里人该干啥就干啥,无需忌讳,若是有人惹上门,还是那句话,打出去!” 方醒背身在看着院子里的无忧和珠珠在和两条大狗玩耍,说完听到身后没动静,就回身一看,妻妾都在发呆。 张淑慧拍了小白一巴掌,喝道:“快去收拾衣服,还有路上用的药,少一样收拾你。” 方醒近几年离开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且时间也越来越短。 而此去金陵,少说大半年,再见面时就得是明年了,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不舍。 “就是镇压地方,北边还更危险些。” 方醒只能苍白的解释一番,却没说他去南方是孤军作战。 …… “什么?彻底清查北方的投献?” 国子监里,当消息传进去时,顿时就炸锅了。 这里是大明最大的高等学府,按照朱元璋当年的规划,这里就是大明官员的摇篮。 可现在这个摇篮摇晃的有些厉害,眼瞅着就要翻了。 小径通幽,以往夏日里学子们喜欢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手执一本书,伴随着墨香和那些学识,就能忘却时光。 可现在的树下没了学子,一双双愤怒的鞋子踩过小径,蜂拥着聚集在一起。 “为什么?” 开阔处,一个大抵是举人的学子手握着一本书,愤怒的道:“那是助学的!没了那些田地,我辈哪有功夫去读书,难道要我们去讨饭为生吗?” “是啊!听说山东那边清理时被抓了好些人,敢怒不敢言呐!” “怎么办?” 从高空俯瞰下去,整个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在聚集,就像是一只只蚂蚁,多不胜数。 而国子监的教授官员们的反应慢了半拍,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 直接或是间接! 而这半拍就酿出了大事,有学生喊了一声,然后集结了数十人往大门方向去了。 等那些官员们发现后,马上把肠子都悔青了,然后斯文也不要了,撩起袍子就开始狂奔,准备去拦截那些学生。 等他们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时候,那些学生已经冲出了大门。 “回来!” 一个教授绝望的喊道,这些学生要是闹出事来,现在对国子监没啥好印象的皇帝可不会手软,说不定会趁机彻底整顿国子监。 可那些学生却在大门外止步了,官员们心中涌起希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就看到了一个男子站在学生的前方,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刀,眉间冷肃。 “本官锦衣卫指挥使沈阳.…你等有何问题?” 沈阳撇开双腿站着,淡然问道。 阳光下,他想起了先前方醒令人去告诉他的话。 国子监的那些学生都是脑袋里灌满了水的蠢货,冲动而缺乏谋略,肯定会闹腾。无需镇压,告诫即可。 现在的国子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所以只需压下去就是功劳一件。 所以他只是一人出现在这里。 “有奸佞……” 一个学生喊了半截,然后又缩了回去。 那可是沈阳啊! 锦衣卫虽然显得有些式微,可曾经积累下来的凶名却让人胆寒。 那些学生噤若寒蝉,少数几个面红耳赤,血气奔涌的家伙想说话,却被沈阳瞥了一眼,把那些话都憋了回去。 “闹腾什么?” 沈阳看到了那些官员,他的目光没有停留,无视了他们,说道:“家境贫寒的自然有帮衬,可田地却不行,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了尾。你们谁的家境贫寒?” 沈阳向前一步,说道:“国朝大事,国子监的师生不体谅,不赞同,却是为何?” 他目光转动,看似阴狠,却是在观察着这些学生的神色和反应。 那几个血气上涌的学生想了想自家的家境,然后心虚的往后躲了躲。 沈阳的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再逼近一步,喝道:“回去上课,否则全数拿了,下诏狱!” 刷的一下,那些学生转身就跑,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 沈阳目视着他们冲进大门,看着他们差点撞到了那些还在喘息的官员教授,然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国子监这里只是插曲,动静再大,也无法动摇和影响朱瞻基的决心。 “国子监无需关注过多,要看着那些权贵,谁的投献多就盯着谁。” 朱瞻基站在乾清宫的台阶上,淡淡的道:“还要注意藩王,朕为何暂时不许汉王出海?在他们的眼中,海外就是蛮荒之地,若是强行驱赶,那就是无道,甚至会有人铤而走险……” 他的下方站在安纶,听到这话,安纶表态道:“陛下,可要东厂去盯着他们吗?奴婢保证……”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首要是权贵,其次是士绅,最后才是藩王,一步步的,让人无处可退,这才是兵法。” “去吧,盯着那些权贵,朕想看看他们可敢逆流而动!” 安纶去了,朱瞻基问道:“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都告知了吗?” “都告知了陛下。” “可有人阳奉阴违吗?” 太阳高挂空中,炽热,就像是一个大火炉。 “没有陛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7章 人未至,风已到(感谢幸福的盟主打赏)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运河之中,船队在前进。 阳光洒在河面上,金光闪烁,又似鱼儿戏水,鱼鳞翻动。 方醒站在船头上,念着诗词,眉间却多了惆怅。 “兴和伯,别想你家闺女了。” 王贺觉得方醒就是个棒槌,两个争气的儿子不肯疼爱,偏偏去宠爱那个闺女。 “闺女是赔钱货,咱家还没进宫之前,就见过有人把刚出生的女娃给溺死的,哎!赔钱货啊!又帮不到家里。” 他走到前方盘腿坐下,感受着河风细细,丝丝缕缕的顺着缝隙钻进身体里,不禁拉了一下衣襟,说道:“咱家也有香火了,这一走,就怕他不好好读书,哎!咱家到现在才知道父母难为的道理。” 方醒不想和他扯子女问题,免得又是香火,又是嫁妆什么的,这一早上什么都别干了。 不过目前他在船上也无事可做,连鱼也不想钓,看书也看的眼睛发昏,百般无聊。 “那些文人骚客坐船就喜欢带着女人,为的就是不寂寞,兴和伯,你若是开口,京城那几个知名的女人肯定会趋之若鹜,你在船上也能夜夜笙箫……” 方醒觉得王贺是思春了,至于太监为啥会思春,他也没个研究,只是想起了以后那些大太监们都能娶老婆,甚至还有多位小妾。 他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方醒不厚道的想到了长舌妇这个词,然后就听到了岸边传来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从远处而来,在岸边迅速和运河并行,然后追到了方醒这艘船的边上,为首的喊道:“禀告伯爷,于谦到了金陵,一路无事。” 方醒挥挥手,那队骑兵加速超过船队,然后消失在视线中。 他们将和在陆路前进的聚宝山卫主力会和,护卫船队赶赴金陵。 运河上船来船往,方醒率领的船队挂着军旗,没人敢靠近,连晚上停靠时都离得远远的。 坐船自然不如快马的速度快,所以当某日遇到一艘商船,一个商人恭恭敬敬的站在船头行礼时,方醒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南方。 “南方如何?” 方醒问道。 商人带着一船货北上,有赖于如今的兴商政策,所以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而方醒正是这一切的发端,所以商人恭谨的道:“伯爷,南方有些骂声,有人甚至往海边跑,只是水师封锁了沿海,所以没走成,后来又回去了,听说很规矩。” 方醒微笑感谢,说道:“金陵官场如何?” 商人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伙计马上躲到了后面去,然后他才说道:“伯爷,李秀怕了,求着金陵六部自查,说是现在不管,到时候您……这边来了,那就是一场风暴。” “风暴吗?算是不错。” 方醒拱拱手,船队缓缓错身而过。 商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伙计悄然摸过来,低声道:“老爷,那边要他们的消息,只要送回去,以后咱们的生意更好做了……” 商人冷笑道:“那你去吧,现在就去。” 伙计一听这话不对,急忙就跪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抽着自己的脸。 商人缓缓回身,看到前方的船远去了,这才一巴掌抽翻了伙计,阴冷的道:“那是宽宏大量,若是被他知道了,全家就等着去海外挖矿吧。” 伙计侧躺在甲板上,捂着脸说道:“老爷,机会难得呢!” “蠢货!” 商人负手而立,显得极为畅快,他轻蔑的道:“这算是什么消息?但凡经常走水路的都能算出兴和伯到金陵的时日,难道你想去告诉他们,你亲眼看到了兴和伯?这个消息值钱?” 伙计喃喃的道:“可……可兴和伯是名将,说不准会突袭呢!” “突尼玛!” …… “怕尼玛!” 汪元家的外面,一个读书人返身冲着大门骂了一句,然后吐了口水,这才悻悻离去。 黄俭站在缓缓关闭的侧门里看着那口水喷过来,然后无力的落在门外。 小门关上,隔断了视线。 黄俭去找到了午睡刚醒的汪元。 “是何来意?” 书房里摆放了两盆冰,冷气丝丝而起,让人惬意。 黄俭摇摇折扇道:“又是想请您出山主持公道的蠢货,这些人怕了,听到那人马上要到金陵,都怕的要死,恨不能立时搬到北平去。” “北平?” 汪元的目光幽深,斜睨着黄俭说道:“北平才是漩涡。陛下已经布下重兵,就等着有人闯进去,这便是钓鱼啊!” 黄俭给他倒了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说道:“老师,那方醒怕正是如您所说的,就是来镇压南方的,胆子倒是不小。” 汪元不想喝茶,只是闻着茶香,觉得懒洋洋的,还有些戾气散不去。 莫名其妙的戾气让他的话多了些尖刻:“他没有胆子?此次孙贵妃生了皇子也被逼的没了路,据说皇帝被他逼的大病一场,古往今来,除去少数几个权臣之外,谁能如此?” 黄俭点头赞同,心中却有些腹诽:那方醒若真是权臣,怕是北平的百官们早就闹腾起来了。 而且宫中的皇太后还没老糊涂,不可能支持他做权臣。 内外都不支持,这个权臣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啊! “老师,北边究竟会闹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汪元掩嘴打个哈欠,缓缓的道:“陛下既然下定决心要彻底打断读书人的脊梁骨,那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北方只是个开端罢了。” “方醒来南方就是钉子,等北方大事一定,南方也要该动手了,哎……” 黄俭郁郁的道:“南方的田地就那么多,被剥夺了那些田地,那些士绅靠什么活?” 这是目前南方最愤怒的原因所在。 你要剥夺我们的田地,那么你就得养活我们。 汪元终于喝了一口茶,然后悠悠的道:“有人说去经商,可我辈怎能和那些铜臭贱人为伍?整日为了那点钱钞和人争吵……算计。” 黄俭点点头,起身道:“老师,下次再有人来,咱们就直接含糊应对,只说无奈。” 汪元点点头,说道:“看时机罢了。” 黄俭出去,一路找到了几个闲汉,吩咐他们这几日去城门和码头盯着,有京城来的军队就赶紧来报。 他给了定金之后,那几个闲汉却只是摇头。 “怎地……还嫌少?” 黄俭觉得这些闲汉真是不识好歹,就威胁道:“海外的移民可不够,官府正在到处搜罗游手好闲的人……” 几个闲汉却没有慌张,为首的得意的道:“老爷,咱们已经接了十多笔生意了,咱们只是在这里蹲着,有兄弟在盯着码头和城门呢。只是这……” 他看看手中的铜钱,皮笑肉不笑的道:“行情涨了啊!再说……那人据说是睚眦必报,老爷……小的一定会守口如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8章 依旧大胆的于谦 黄俭加了钱,然后暗自把这几人的相貌记住,只等方醒回京之后再出手雪耻。 那几个闲汉得了钱,然后看到黄俭笑眯眯的走了,就得意的道:“这人多半是想等那人走了之后再找咱们的晦气,可他也不想想,那人可是有名的有仇必报,咱们到时候在衙门里闹起来,难道官府还敢、还能压下去?哈哈哈哈!” 一阵猖狂的笑声中,这几个自以为得意的闲汉就在周围游荡,寻找生面孔,然后跟踪,若是有发现,那就能拿消息去换钱。 他们不知道的是,官府对于某些不需要口供的案犯,会让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 应天府府尹李秀有些焦躁不安,于是就派人去请了各部来议事。 按理他是没这个资格的,可难得他是中立的位置,不和六部打擂台,所以出面最好不过了。 所以没多久,六部加都查院的长官都来了。 李秀开门见山的道:“各位大人,兴和伯这几日大概就要到了……” 他已经告诫过几次了,以下官的身份告诫这几位大佬,可却没得到回应。 “来了就来了。” 礼部尚书赵辉无所谓的道:“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早就在城中到处打探消息,就想抓几个所谓的叛逆来迎接那位兴和伯。既然有了礼物,我等就算了吧。” 户部尚书曲胜皱眉道:“赵大人有事说事,这等牢骚说出去,外人还以为金陵六部都在怨望。” 赵辉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等死罢了。” 工部尚书钱均骅忍不住呛道:“赵大人,上个月北平还举荐你去北平吏部,虽然只是个右侍郎,可好歹是换到了吏部,只要勤勉些,说不准过几年就成了吏部的尚书……” 赵辉没有一丝欢喜的模样,没精打采的道:“那是左迁。” 钱均骅性情直,闻言不禁就讥讽道:“又想任事,又想升官,朝中怕是连陛下都难以安置吧?赵大人好的面子!” “好了。” 赵辉被钱均骅激怒了,正准备驳斥,吏部尚书魏智不耐烦的道:“大事就在眼前,还纠结什么左侍郎右侍郎,保住自己的官帽再说!” 曲胜淡定的道:“咱们只要兢兢业业,尽忠职守,那便有功无过。” 吏部加户部两位尚书说话,赵辉也没敢再闹腾,只是悻悻的道:“别忘了河间府!” 兵部尚书彭元叔怒道:“这里是金陵,不是河间府。” 赵辉看了他一眼,左都御史鲍华说道:“金陵乃是重地,兴和伯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再说就算是动了又如何?别忘了,襄城伯可是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南方,等兴和伯一到,这便是如狼似虎……” 李秀在边上无人搭理,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表态道:“若是要动手,肯定不止兴和伯一人下来。” “还有聚宝山卫。” 赵辉就像是不服气般的刺了一下。 金陵的礼部尚书,那真是和养老没啥区别,废材一个。 而钱均骅这段时日也在到处奔走,唯恐治下出了问题,所以疲惫不堪,火气十足。 于是他就忍不住反驳道:“山东都动用了几个卫,难道整个南方还不如山东吗?” 李秀见势头不对,就说道:“各位大人,这几日城中会多派人手盘查,若是有误会的地方,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几人都拱手表示没问题,随即‘聚会’结束。 金陵官场被清洗过几次,其中就数方醒的清洗最让人惊惧。 伤疤还没好完,那人又来了。 金陵城中迅速的安静了下来,那些青皮都变得乖巧了许多,再也不见欺行霸市、调戏姑娘小媳妇的举动了。 而各地巡检司不敢怠慢,都加紧了巡查,一时间倒是抓了不少违禁出行的家伙,拷打之后,除去几人是心存侥幸去走亲戚之外,其他的居然都有案底在身,于是得了不少嘉奖。 新任推官于谦接了那几个走亲戚的案子,却有些为难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于谦作为吏科给事中外放推官,这在大家的判断中属于左迁,也就是说,此人不得皇帝的看重。 于是安家也没人帮忙,于谦自己找了中人,也不说去住官府的地方,自己租了一个小院子,一家子就这么住下了,被金陵官场视为异类。 “大人,这四人出了百里多,差不多两百里了。按律的话……少说得……” “对啊!这也算是杀鸡儆猴吧,免得那些百姓到处乱跑。” “.…” 于谦拿着文书,听着堂下一群人的建议,突然放下文书道:“查明了吗?” “是的大人,都是走亲戚。” 于谦抚须道:“本官初到金陵,却深感金陵和整个南方的富庶,地方富庶,必然是要流动,管的太死了就成了禁锢……” 他看了下面一眼,恍惚觉得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上面坐着个祸胎,会带累他们。 一个官员终究好心的建议道:“大人,那是……祖制,这些年有些违禁的,也就是陛下才能赦免,要不……上奏章请陛下决断吧。” “是啊!大人,如此才是两全其美!” 这个建议顿时引来了大家的赞同,于谦点头道:“是个好主意,本官自然会上奏章……本官这就先去找李大人请教一番。” 等于谦见到了李秀,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后,李秀几乎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大人,大明如今早就四海升平,路引在开国时倒是有用,稳固了江山,可如今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于大人!” 李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了于谦的话,说道:“什么叫做不合时宜?那是祖制!若非知晓你原先在京城为官的一些举动,本官今日就要拿你是问了!” 中试,然后主动请缨去‘基层’锻炼,接触民生。 这个算是奇葩吧? 肯定的奇葩。 可这位还没完,居然得罪了蹇义。 这下该完蛋了吧? 可这厮居然能逆袭,然后几下就进了陛下的眼中,居然成了吏部头顶的一只眼睛。 李秀想起即将到金陵的方醒,只得软和了立场,告诫道:“祖制之所以是祖制,在于上下都顺从,一旦贸然改变,天知道会引发出什么古怪来,懂了吗?”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可见李秀对于谦的忍耐。 于谦不是傻子,他拱手谢了,然后却不肯在这个问题上软弱。 “大人,下官还是觉得此事该变变了。” 李秀的面色一变,变得冷漠起来。 于谦起身解释道:“当今陛下锐意进取,堪称是英主。大人,士绅的投献都要变了……” 这是他的好心:皇帝连士绅的饭碗都要摔掉,路引算不得什么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29章 兴和伯莅临金陵 方醒觉得金陵和南方都不欢迎自己。 是的,看着视线内的雨雾,方醒骂道:“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发霉了!” 天可怜见,这雨不过是从中午开始下的罢了,而且很小。 王贺看着远方,心情也不大爽快,随口问道:“兴和伯,你家那头小虎呢?” “吃火锅了!” 方醒胡乱说道。 王贺自然是不信的,他正想再问,岸边来了骑兵。 雨雾中,人马都湿透了。 战马在岸边停住了,它甩着脑袋,把雨水甩的到处都是。 马上的斥候大声喊道:“伯爷,前方就是金陵,六部尚书和金陵知府已经在码头等候!” 船队马上就沸腾了,那些军士开始整理军容。 当能看到码头时,那些骑兵已经在码头两侧就位了,正在监控着。 一群官员缓缓走来,方醒站在船舷上拱拱手,在人群的后面找到了于谦。 船只缓缓靠在码头上,方醒上岸和官员们见礼,然后说道:“迎来送往陛下不喜,都散了吧。” 六部官员为首,大家齐齐拱手,然后各自散了。 只有李秀散不得,他交代了方醒一行的住所,然后还得陪着去。 方醒被安置在以前的大宅子里,这里大概是金陵的高级招待所,到了级别的官员来金陵办事都可以住。 等方醒沐浴出来之后,于谦也来了。 “听闻你自己租了地方住?” “是的。” 方醒有些饿了,他喝了一口茶水,然后于谦开始说着金陵的情况。 “消息比下官早到两日,可见他们也是快马传递。” “那个正常,走官方的驿马都不奇怪。” “是,下官知道。” 于谦早就褪去了青涩,对这等事丝毫不意外。 “城中开始是慌乱,下官到时还在慌乱,那些权贵士绅到处集会,连官员都被拉去了不少。等下官到职后收敛了些,不过依旧在筹谋……” “现在呢?” 方醒觉得很有趣,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这些人在怕什么? “现在他们依旧在怕,不过有人分析,说您此行只是镇压南方,只要没有异动就不会出手,所以才稍微平息了些。” 这个局面就是观望,外加埋雷,一旦应对错了,那雷就会被轰然引爆,炸死谁算谁。 “你刚到这里,对金陵官场不熟悉,如同盲人摸象,施展不开吧。” “是,下官拜访了一番,只是还得需要时日熟悉。” 于谦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方醒笑了笑,说道:“慌什么?你是来做官,慢慢的,别急。而我是来立威的,无需考虑什么手腕,所以出发点不同,手段自然不同。”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方醒送走了于谦,就去了厨房给自己弄饭吃。 五花肉煮一下,切片,过油微卷。然后再起油锅,下豆瓣和豆豉等配料炒香,随即下肉片。 “哗啦!” 方醒勾了一小点先前的肉汤进去,然后颠勺,轰的一下,那火苗就升腾起来。 翻炒几下,方醒放了红油,再加些青椒片和豆腐块翻炒,然后起锅。 大片微微卷缩的五花肉片上,红油和豆豉添加了些红黑色,看着油汪汪的。 方醒弄了一大碗米饭,就着这一碟爆炒五花肉开吃。 甜咸的口感最适合下饭,吃到最后,方醒甚至把剩下的菜连汤汁都倒进去,搅拌几下,酣畅淋漓的吃了个痛快。 他吃的痛快,可金陵城中不少人都食难下咽。 聚宝山卫的到来让整个金陵城都噤若寒蝉。 而方醒的到来则让人怒火中烧。 “他来了老师。” 黄俭的面色有些苍白,正在喝酒的汪元放下酒杯,皱眉道:“你那个堂弟在海外不知死活,你担心什么?” 黄俭苦笑道:“王柳碎……我怕方醒当时就查到了,只是一直隐忍,他当年可是有过这等手腕和城府。” 当年那场失败的行刺早就湮灭无闻,若非黄俭此刻提起,汪元绝不会再次想起。 再多的把握也被黄俭的小心和紧张给毁掉了自信。 汪元把酒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说道:“草木皆兵,你若是怕了,那便出海吧。” 黄俭尴尬的道:“老师,我只是……担忧罢了。” ……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就出发了,他要去造船厂。 名义上他南下的使命就是视察船厂,所以两位水师的副都督都来接他,一行人汇拢后出城。 “此次谈判无功,陛下和朝中的意思是,泰西诸国野心勃勃,大明不管采取什么手腕,也无法阻挡他们向外扩张的欲望,而向外扩张,必然就会和大明碰撞……” 洪保说道:“意料中事,咱家只是担忧他们现在已经出来了,到时候大海那么大,如何拦截他们?” 傅显一听就不爽了,反问道:“洪公公,洪都督,他们敢乱跑吗?” “不敢。” 洪保皱眉看着傅显,对他刻意提及自己的官职有些不满,然后说道:“陛下说了,大明要小心的是肉迷和哈烈的合流,至于泰西,锁住他们就够了,锁住,明白吗?” 傅显不喜欢洪保的保守,他更喜欢的是进攻,以攻代守,用攻击来消除隐患。 一路到了船厂,方醒看到船台上的那些进度不一的船只时,不禁赞道:“当这些战船出海后,海洋就是大明的了。” 洪保得意的道:“兴和伯,这一批可大了许多。” 三人到了船台边,方醒问了战船的具体数据。 “.…一千四五料的模样。” “这次泰西之行,火炮的犀利让他们丧胆,只要有足够的火炮和船只,咱家敢一路打过去,让他们片板不得下海!” 洪保显然不是保守派,他遗憾的指着那些在检修的宝船说道:“可惜了宝船,当年若是直接建造战船就好了。” 宝船很大,在现在看来就是庞然大物。 可从火炮在海战中崭露头角之后,宝船的战斗力就被质疑了。 改造是不可能的,所以宝船以后估摸着会被当做旗舰,或是大型运输船来使用。 傅显指着远处说道:“先期建造的十二艘战船,加上那四艘,进攻不足,防御却是有余。” 十六艘战船对于大明来说少了些,所以洪保看向船台上那些半成品的目光中都透着贪婪。 “陛下准备安排那些使者归国。” 方醒透露了一个消息,让傅显和洪保有些兴奋。 “兴和伯,是要派出大船队去泰西吗?” “咱家愿意再去一次,好歹把上次受的气都出了。” 洪保想了一下自己率领能铺满海峡的船队到达泰西时,沿岸国家的担忧和恐慌,就对傅显说道:“咱家轻车熟路,傅大人,此事非咱家不可了。” 傅显只是冷笑,觉得洪保是在痴人说梦。 “此事不会大规模的去。” 方醒打断了他们的遐思,这下连傅显都忍不住问道:“兴和伯,为何?” “因为肉迷和泰西的关系,所以去泰西的时机不对。” 方醒给他们分析道:“去少了,他们可能会铤而走险,直接把船队给拿下,然后学习咱们造船的法子,更重要的是要学习咱们的火器!” 傅显遗憾的道:“那要不直接攻打呢?” 洪保说道:“不可能,海上咱们还行,可要想从陆路攻打,得运送多少兵力过去?要送多少粮草过去?” “还有肉迷和哈烈在虎视眈眈,咱们若是深陷泰西的泥沼之中,他们会非常乐意对大明发动攻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0章 渐渐深沉的皇帝 北平开始动手了,据说是先从权贵们开始的。 拿权贵来开刀,这是老朱家的传统,从朱元璋开始就喜欢那么干。 不过朱瞻基没那么血淋淋,只是要清理田亩。 抱屈的不算多,因为有徐景昌在前。 定国公都不说委屈,你祖上什么功劳? 论起功劳来,没谁能比得上徐家。能比得上的,基本上都被朱元璋当年给杀光了。 不过心存侥幸的人也不少,等被查出来后,面对证据,又嚎啕大哭,说是下面的刁奴干的。 可朱瞻基这次可不准备再给面子,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出动,那些瞒报的权贵纷纷被拿下,抄家。 金陵原先是京城,后来迁都北平,不少权贵都留在金陵,却和北方的关系密切。 这些关系里有朋友,有亲戚,有故交…… 消息被快马送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方醒前脚才走,皇帝就残忍的动手了。 秋风萧瑟,裹挟着肃杀之气,伴随着这个消息,让金陵城中为之震惊。 “……锦衣卫和东厂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那些人家的门外,直接破门抄家,那些人措手不及,许多人都在喊冤,却被证据给压了下去……” 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那些权贵还以为皇帝会慢腾腾的动作,却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早就调查过他们了。 “陛下下手太快了,雷霆万钧,一下让京城鸦雀无声,有人说这是文皇帝第二。” …… 皇城外面,宋建然和陈德碰到了,两人互相拱手,宋建然问道:“听说玄武卫有人不满?那便撤下去,我朱雀卫一力承担!” 陈德沉稳的道:“宋大人多虑了,只是一些小事。” 两人跟着太监一路进去,等见了皇帝时,看到张辅等人也在,而且正在看着地图低声说话,两人不禁心中振奋。 这是有叛逆吗? 两人行礼,朱瞻基把目光从地图上移过去,问道:“神机营坐镇京城,朱雀卫和玄武卫枕戈待旦……朕听说有不满意的?” 两人赶紧请罪,陈德说道:“陛下,臣部有一个总旗官,他家中被抄,所以暗中有怨言,还煽动麾下和同僚……” “这是谋逆!” 孟瑛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张辅等人也都点头赞同。 朱瞻基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后来如何了?” 武勋们心痒了。他们都想弄火器卫所,所以得了打击宋建然和陈德的机会,他们哪会放过。 陈德说道:“陛下,他才将起意,自己麾下那些人就直接把他给拿了……” 孟瑛看看张辅,两人相对无言,还有些尴尬。 皇帝分明早就知道了,却明知故问,这就是在调侃他们,顺便敲打。 别去觊觎朕的心腹力量,他们很稳,稳如泰山! 那个总旗也是倒霉催的,才将鼓动麾下就被拿下了。但却可以由此看出火器卫所里的军心士气,以及军纪的严厉。 这才是以后的大趋势啊! 敲打已经成了朱瞻基的本能,他指着地图说道:“玄武卫稍后出发,就在宣府盯着。” “是,陛下。” 陈德沉稳的应了,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 朱瞻基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朱雀卫在京城,四方有警,即刻驰援!” “是,陛下。” “柳升……” 柳升最近有些懒散了,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气热,神机营少操练些,就留下来镇守京城吧。” 柳升心中一惊,急忙跪下请罪。 军队无战事,无外敌,时间长了自然会懈怠,这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加之神机营战功赫赫,柳升难免就有些飘了,结果被朱瞻基这一下给吓掉了半条魂魄。 “……臣懈怠了,罪该万死。” 朱瞻基侧身过来,皱眉道:“当年征伐交趾,英国公让你露布报捷,这便是你的机缘。此后你兢兢业业跟随文皇帝几次北征,战功赫赫。” 这是在数柳升的功劳,却能听出不是赞美。 柳升大汗淋漓,心中对自己近期的骄纵懊恼不已。 朱瞻基见他狼狈,却也不肯停,“神机营散乱,军纪不彰,你可是累了?” 柳升伏地道:“臣万死。” 大滴的汗水落在地上,朱瞻基心中满意,然后说道:“为臣者要时时警醒,若是自觉拿不起刀,上不得马,朕自会体恤老臣。” 武勋们一起请罪,朱瞻基又微笑道:“朕知你等勤勉,只是说说罢了。” 这个皇帝越发的手腕娴熟了啊! 武勋们心中凛然,那点儿轻视都丢到了脑后。 方醒南下之后,不是没人试探过,只是被朱瞻基两下敲打的面红耳赤,人人警醒。 这个皇帝不再是刚登基时,需要方醒等人帮衬才能勉强维持的那个皇帝了,轻视他的自然会付出代价。 气氛有些紧,朱瞻基恍若未觉的转换了话题:“几次三番,不管是陆战还是海战,火器都是主宰。大明如今有了不少火器卫所,可肉迷哈烈在联手,泰西诸国在联手,要抓紧了。” 张辅心中一动,说道:“陛下,趁着现在无战事,正好扩建些……” 朱瞻基点头,赞许的道:“朕也是这般想的。” 这是顺水推舟! 果然,朱瞻基接着说道:“那便再组建两个火器卫吧。” “陛下,可是青龙和白虎吗?” 四灵只有朱雀和玄武,再来两个的话正好补全。 四灵,或是四象,正好镇压四方。 朱瞻基点点头,“正是,火器都是现成的,都督府和兵部要联手选好人,营私舞弊…...任用私人,朕就等着拿人开刀!” 武勋们知道这是警告和敲打,只得都应了,心中却想着回家就让故旧亲戚去试试,好歹能渗透进去的话,对家族的未来好处多多。 朱瞻基只是冷眼看着,最后交代道:“柳溥也懒了?” 柳升一怔,急忙说道:“陛下,臣子每日操练麾下,并未懈怠。” 柳溥和皇帝当年跟着方醒学习,有一段同窗伴读的缘分,所以朱瞻基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三国使者多番请求归国,朕亦不想隔人亲情,让柳溥去,送到金陵。” 孟瑛看着谢恩的柳升,心情复杂。 刚敲打了柳升一下,马上就给个顺手功劳给柳溥,这柳家的圣眷不一般啊! “西洋使者都送回去。” 朱瞻基没有解释什么,但武勋们都懂了。 “文弼兄,这是要出海?” 徐景昌一直在装孙子,出了大殿后就忍不住询问皇帝刚才的决定。 张辅点点头,而前方的柳升也止住了脚步,回身拱手道:“多谢诸位刚才襄助。” 徐景昌想通了前因后果,就艳羡的道:“安远候,柳溥这下可是要飞黄腾达了。” 武勋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然后把家业败了,甚至是把爵位丢了。 柳溥和陛下有这等关系,加上和方醒的关系密切,这就是天然的好处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1章 一来就动手 北方的每一次消息传来,都能让金陵城中的气氛发生变化。 秋高气爽的时节,也是开文会,大家一起玩乐的好时机。 金陵城内外都有好地方,趁着青草未黄,无数学子士绅在聚会。 “他们不高兴吗?” “是的伯爷。” 士绅们在聚会,费石和李敬的人都在盯着,然后齐齐来禀告。 李敬说道:“那些士绅在抱怨清理投献,说朝中断了大家的生路,到时候只能去叩阙。” “吓唬人的!” 方醒轻蔑的道:“本伯倒是希望他们去叩阙,可他们敢吗?” 李敬下意识的道:“他们必定不敢,他们担心会被流放到海外去。” 方醒看了一眼费石,费石说道:“伯爷,锦衣卫查过了,这期间并无人从中蛊惑串联。” “那就是群体自发的恐慌……就像是要集体丢了饭碗。” 方醒能理解这种感受,却不会有丝毫同情。 “民脂民膏,国之赋税,他们可吃的满意吗?”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说是于谦求见。 方醒点点头,然后对李敬说道:“东厂要盯紧那些田亩多的士绅,若是有人铤而走险,那本伯可要拿你试问。” 李敬躬身道:“兴和伯,南方大啊!” 方醒冷笑道:“本伯指挥不动你吗?” 这话里带着杀机,李敬跪下道:“咱家不敢,但凭兴和伯吩咐。” “怎么跪了?起来。” 方醒如沐春风般的扶起了李敬,笑眯眯的模样让李敬摸不着头脑。 等于谦进来后,觉得气氛诡异,却也没遮掩,就说了来意。 “兴和伯,近日金陵拿了几个越境的百姓,下官觉得按律不妥,可上报之后,都说祖制不可动摇……” 这是求援来了。 李敬在想着方醒突然敲打自己的用意,费石却知道这事,就说道:“南边近些年对这些管束松了些,听闻您要来,巡检司都开始发力,一下就抓了不少。那些人大多是有案子在身,少数是百姓走亲戚,或是去办事。” 方醒沉吟道:“为何不肯去办路引?” 费石苦笑道:“出远门倒也罢了,可去走个亲戚,探望个朋友,这些都得去报备办路引,回来还得注销,有那等懒的,看到近期查的不严,就心存侥幸。” “路引……有些不妥。”方醒若有所思的说道。 呃…… 这是祖制啊! 费石看了李敬一眼,只是惊讶,却未曾有深沉之色,这才放心。 “对啊!” 于谦兴奋的不行,觉得方醒果真是一代宗师,这眼光就是超脱。 “兴和伯,下官就是这般想的,奏章都已经写了。” “太急了!” 方醒觉得于谦的性子说好听点是雷厉风行,说难听点就是心中存不住事,少了许多城府。 还是吃亏太少啊! 于谦拱手道:“下官知错,可路引对大明来说确实是桎梏啊!” 李敬觉得于谦这货就是个愣头青,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路引施行多年了,朝中有眼光的大佬看不到利弊?就你于谦聪明,非要把事情拱起来。 “这事你还是看的小了,眼界不够,气魄不够。” 方醒的话让于谦惊讶欢喜的同时,也让李敬和费石想告退。 方醒说道:“军户现在松动了,匠籍也在渐渐的推动,你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 于谦却不见振奋,说道:“兴和伯,有的户籍却不好取消。” 方醒沉默了一瞬。他如今越发的显得深沉了,只是一个沉默,就让于谦感受到了压力。 压力渐渐增加,于谦不知自己的看法为何让方醒这般不高兴,然后就想到了当年方醒给他看的书。 “凭什么你能科举做官,那些人就要一辈子吹拉弹唱,每日熬煮盐卤?” 方醒看了于谦一眼,眼神中全是失望。 “各自回去吧。” 方醒转身进去,费石和李敬拱手相送。 边上有家丁送客,李敬对于谦说道:“于大人这是想留下来吃饭?” 于谦在发呆,只是跟着他们出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值房,于谦连午饭都没吃,只是在发呆思考。 他在想所谓的户籍的作用。 他知道户籍在禁锢百姓的迁徙,可却没想过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便是祖制的因素让他觉得不可撼动。 他一直在发呆,下属对他不熟悉,也没人打扰他。 于是屋内渐渐闷热,直至汗流浃背。 “.…兴和伯带着人出去了,气势汹汹的,看那模样是要动手啊!” “金陵从此多事了,也不知道今日会死多少人。” 外面有人提到了方醒,于谦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起身开门。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身上半湿,把外面的两个小吏吓了一跳。 他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然后找了马,问了方醒去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方醒出门了!” 黄俭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到了现场。 城西的一户士绅家外面,一队军士整齐列阵。 方醒站在前方,看着墙头冒出的脑袋问道:“梁梦德家?” 墙头上的脑袋犹豫了一下,然后滑了下去,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尖叫声。 “老爷,老爷,兴和伯来了……” 方醒愕然道:“这是以为本伯是来做客的吗?”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人。 这里的住户以士绅居多,还有几家是官员,所以那些围观的人中,大部分都衣着考究。 等看到是方醒后,有几个男子悄然回去,再出现时,身上已经换成了布衣。 辛老七在方醒的身侧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就低声给方醒说了。 方醒摇摇头,“这是知道敬畏,胆子是小了些,可好歹……还有挽救的余地,就算是田地被清理了,也会去寻找出路,不错。” 胆子小意味着没有大的机缘,可在盛世,这等人却会一家平安。 大门缓缓开了,一个赤脚的中年男子走出来,见到方醒就躬身道:“在下梁梦德,见过兴和伯,请进家待茶。” “不必了。” 方醒看着男子,冷冷的道:“十日前你从常州回来,本伯问你,路引呢?” 梁梦德看看左右,神色惶然。 方醒森然道:“本伯既然来了,你以为自己能蒙过去吗?” 梁梦德泪水滑落,跪下道:“伯爷,在下只是去访友啊!” 梁梦德双手撑在地上,他身后的大门内,他的妻儿都慌了,小一些的那个孩子在嚎哭。 “这就是破家前的征兆” 后面的不远处,李敬和费石在看着这一幕。 费石没有回应这个问题,李敬却因为方醒先前的敲打有些急切,就想去帮个忙。 “东厂知道不少这等违禁之人,你说咱家去帮忙如何?” 费石冷哼一声道:“伯爷行事无需旁人去指点,坏了大事,安纶可保不住你。” 安纶在街头被方醒抽了一耳光的事早就传到了南方,所以提到这个,连李敬都觉得丧气。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2章 方醒做事不会漫无目的 前方,梁梦德已经被吓哭了。 一个中年男子在哭泣,这个场面怎么都有些让人头痛。 方醒冷冷的道:“访友访友,为何不办理路引?” 于谦到了,他下马后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 梁梦德抬头,脸上被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说道:“伯爷,在下只是……只是一时疏忽糊涂啊!” 士绅权贵违反路引的禁令时有发生,可大多不会被追究。 “禁令不只是百姓要遵守,连陛下在京城出个门都得要各处交代,你算是什么?” 梁梦德喊道:“伯爷,在下……” “拿下!” 方醒喝道,随即两名军士过去。梁梦德也不敢挣扎,只是颤抖着被提起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方醒。 可方醒哪会徇私,他回身吩咐道:“此次查到违禁的三十余人,全数拿下。” “是,伯爷!” 军士们的齐声应诺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惊,想起了方醒上次在金陵拿人的事,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方醒令麾下在金陵城中拿了三十余人,李秀得知后暗自叫苦,而六部官员得知是违禁之后,也是纳闷不已。 这等小事方醒居然也管? 这真的不算是什么事,每年都有,南北都有。 所以方醒到了金陵的第一步就让人摸不到跟脚。 李秀想起了于谦说的事,却觉得不大可能,方醒不会为了这等事去搅乱目前的大局。 目前的大局是什么? 就是北方的清理! 除非南方也开始清理,否则方醒就没有动手的动机。 于是有人安心,文会继续开,酒照样喝,女人照样玩。 可有人却认为方醒这是在挑事。 “他在挑事,只要有人被挑动去闹腾,他就会借机行事,老师,别忘了河间府啊!” 书房里,小炉子上的小壶在沸腾,可黄俭却顾不上了。 他显得有些亢奋,鼻尖上有几点汗珠。 汪元指指茶壶,见黄俭还没反应,就自己把茶壶拎下来,然后冲泡。 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下浮沉着,并开始渐渐变色,赏心悦目。 “老师,我敢打赌,方醒是在守株待兔,他一心想削弱了名教,然后他的科学趁机而起,老师,这是心胸险恶啊!” “那些人被吓住了,刚下我去看了,那些人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就怕被方醒给盯上……” “没错怕什么?” 汪元喝了一口茶,满意的点点头。 黄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误,他坐下后,有些沮丧的道:“老师,这人太可怕了。” 汪元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开始融化的冰盆,淡淡的道:“慌什么?路引本就是祖制,他若是要去弄,那便是不讨好,所以我认为他这是在试探,就如同下棋里的试探,看看对手的应对,然后再做打算。” 黄俭沉默着,神色渐渐冷静。 汪元看了他一眼,说道:“行事如棋,试应手看似聪明,可在此时却是无谋之举。不应他,从别的地方下一步棋就是了,他的试应手自然就成了废棋……废了一步,那便是落后啊!” 黄俭呆呆的点点头,汪元叹道:“我说了怕什么!就算是被抓了,你不承认就是了。当初就是你堂弟去办的事,和你有何关系?自乱阵脚。” 黄俭只觉得心中不安,稍后就出了汪家,然后去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他经常来,虽然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伙计依旧带他去二楼。 “今日真是奇怪了,大堂都坐满了。” 伙计觉得奇怪,汪元的目光扫过,却发现大多是士绅,就说道:“今日我在下面坐。” 伙计也没奇怪,只是寻找了一下,然后指指里面说道:“今日赵老爷他们也是在下面坐,您请。” 黄俭被带到那一桌,几个男子见他后,其中一个起身笑道:“你倒是难得这个时候来,快快坐下,伙计来一副碗筷,换菜换菜。” 黄俭谦虚几句,知道这位好友不差这点钱,就笑纳了。 这人叫做赵智,和黄俭算是一起考过试的朋友,后来喝过几次酒,这便是朋友了。 他换了个位置,坐在黄俭的身边,指指前方的几桌人说道:“这些年轻人很是热血啊!都在声讨那个奸佞。” 前方几桌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人站着,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令他来此监造海船,可他却伸手抓人,这是什么?这是多事,这是挑衅!” 这人说的话在黄俭看来太嫩,没有半点依据。 “.…他对儒学恨之入骨,而南方却是名教兴旺之地……” 蠢货! 黄俭听到这里时,已经在心中给这个年轻人判了流放。 他举杯和赵智虚碰一下,然后喝了一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脚步声就像是城中突然遭遇了乱兵洗劫般的仓皇! 黄俭放下酒杯,就看到大门外跑进来一个读书人。 他双手撑在大腿上喘息着,然后抬头道:“那人……那人拿了彭大人的侄子!” 一瞬的寂静之后,有人起身问道:“哪个彭大人?” 来报信的读书人骂道:“蠢货!当然是兵部尚书彭大人!” 大堂里一阵惊叹声,黄俭心中欢喜,就板着脸道:“那人莫不是要再清洗一次南方官场?” 赵智面色凝重的道:“怕是会啊!” 黄俭叹息道:“你家中的堂兄可是……” 赵智打个哈哈道:“我那堂兄为官倒是谨慎,想来无碍。” 两人相对微笑,笑意淡淡的。 非常时刻,谁都不敢暴露自己的弱点。 大堂里顿时一阵喧哗,有人急匆匆的起身结账,然后惶然离去。 “彭大人的那位侄子可喜欢出去玩耍,居然也被抓了吗?” 黄俭听到这些话,他急匆匆的和赵智等人告别,回到了汪家。 汪元在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神色冷漠。 听到脚步声后,他偏头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喝了酒,还是说你需要酒来让自己得到安宁。” “老师,彭元叔的侄子被方醒给拿了。” 黄俭欢喜的说道:“彭元叔的性子火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汪元冷冷的看着他,尖刻的道:“你越发的蠢了,我在怀疑当年是怎么会看重你。” 黄俭茫然,觉得羞辱。 来问晚饭是否送来的仆役看到汪元的眼神后就躲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汪元六亲不认! 汪元嗤笑道:“方醒做事何曾这般漫无目的?” 黄俭细细回想起方醒在金陵的几次行动,最惨烈的一次就是兑换宝钞。 那时候的金陵几乎接近崩溃,六部无法掌控局面。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方醒率军登岸,一举压下了即将爆发的局势。 “想通了吗?” 汪元起身走了几步,叹道:“你进门前来的消息,彭元叔去找了方醒。” 黄俭心中一喜,说道:“老师,可是去交涉的吗?” “对。” 汪元回身,反问道:“你觉得彭元叔此行是什么结果?”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3章 坑叔的彭公子 “兴和伯,下官管束不严,家侄违禁,还请念在下官多年勤勉的份上,网开一面。” 彭元叔的到来让方醒有些喟叹,他遗憾的道:“这是律法,但是法不外人情,你有说这个人情的资本。” 彭元叔面露微笑,方醒把最后一丝挽救的想法抛开,淡然道:“回去吧。” 这态度变得太快,彭元叔猛地想起方醒当年整治赵王的事,身体就软了一下,然后强笑道:“兴和伯,下官……这个侄子从小就在下官的身边长大,下官待他如亲子,难免溺爱了些……” 方醒不再解释,王贺在边上指指门外,然后带着彭元叔出去。 一直出了大门,彭元叔才拱手道:“本官多有得罪,只是兴和伯……还请王公公指点,感激不尽。” 王贺看着他欲言又止,彭元叔一咬牙,就去摸袖子。 “别!咱家不受贿!” 王贺退后一步,就在彭元叔在判断这话的真伪时,王贺纠结的道:“罢了,你彭大人还算是直爽,咱家就直说了吧。” 彭元叔拱手低头。 王贺遗憾的道:“彭大人,前途无亮啊!” 王贺拱拱手进去了,留下个彭元叔在门口发呆。 前途无亮…… 王贺不会讥讽他,也就是说,他彭元叔真的会前途无亮。 不,是在今天之后前途无亮。 他想起了先前方醒的话,瞬间面色惨白。 回去吧! 那带着些遗憾和厌恶的眼神…… 这分明就是厌弃了自己啊! 方醒下来肯定是要和京城联络不断,他一份奏章上去,皇帝那边自然会在彭元叔的名字下面用朱笔画一条线。 一条‘此人不可重用’的线! 他的身体一软,跌跌撞撞的退后,最后靠在了围墙上。 “误了,误了啊!” 彭元叔起码二十多年没流过泪了,可此刻他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仕途没指望了啊! …… “彭元叔可惜了。” 王贺回到书房里,方醒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张本毕竟年迈,陛下本想考察彭元叔,本伯此行就带着观察他的意思,谁知道却歪打正着,把他卷了进来,可笑可叹!” 王贺有些不忍,“刚才他在外面哭,无声无息的哭。” “盯着各地。” 方醒打断了这个话题。 “咱家知道。” 王贺不满的道:“彭元叔好歹算是个能干的,就为了这个废了前程,兴和伯,是不是太轻率了?” 方醒无奈的道:“北平的兵部尚书不但要掌兵部,还得要和武勋们平衡,彭元叔今日能为了自己的侄子求私情,明日若是他的那个侄子被人扣了呢?然后让他谋逆,他做不做?” “肯定不会做。” 王贺笑道:“那是他侄子,不是他儿子,他傻了不成?” 方醒淡淡的道:“可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是不能犯这种错。一次错,君王就会睡不着!” …… 就在离方醒这边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三十余人被关押在里面。 “不是我吹牛,家叔兵部尚书,兴和伯这个面子是要给的,否则谁会和他亲近?你们说是不是?” 说是关押,可却没上绑,也没关进屋子里不给出来,连看守都是在大门外,随便他们在里面闹腾。 一个年轻人在院子里踱步,看着颇为得意。 周围站着不少人,台阶上坐着不少人,大家都茫然的看着,听着。 年轻人负手而立,皱眉看着墙头,有些不满的道:“按理家叔应当到了呀!为何没人来放我出去?” 坐在台阶上的一个短须男子冷笑一下,然后笑着问道:“彭公子是为何犯禁?有彭大人在,弄路引就是派个人去的事啊!”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却是坏笑。 年轻人干咳一声道:“不过是去访友罢了。” 这时屋里有人喊道:“不是去宁国府找那个美人吗?那美人一夜可得要五贯钱,彭公子好大的手笔!” 彭公子面色有些难看,喝道:“胡言乱语,等我出去后,自然有你家的好看。” 里面的那人却不怕,只是冷笑道:“虽然不知兴和伯为何要抓我等,可你彭公子却不该,这便是要杀鸡儆猴,彭公子,你一进来,以后尊叔但凡有升官的机会,那些言官和对头自然会用今日之事来弹劾他。你跟在尊叔的身边读书,这便是尊叔的言传身教啊!哈哈哈哈!尊叔此刻大概是想要活剥了你吧!” 彭公子想了想,茫然的看着四处。 那些人没有怜悯,有人在幸灾乐祸的笑,有人在唏嘘…… …… “下官错了。” “你错了什么?” “下官以前觉得百姓就该安于本业。” “如今呢?” “就和路引一般,限定了百姓的户籍,那就是无形的路引,下官错了。” …… 于谦有些忐忑,他和方醒的关系有些复杂,从他到方家庄开始,方醒就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就像是发现了一块璞玉。 “你……民为重,多少朝代不是百姓活不下去了,这才揭竿而起,然后外敌趁机入侵。” 方醒审视着于谦,缓缓的说道:“太祖高皇帝当初定下各类户籍以及路引,那是因为当时反对者甚多,大明并不安稳。等到后来,太祖高皇帝觉得这样也不错,民间安稳,于是就一路承袭过来。” “可时移世易,如今大明发展的势头不错,而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消解了户籍的隔阂……你……能看到路引的桎梏就不错了,是我过于苛刻,罢了。” “兴和伯,下官惭愧!” 于谦躬身,方醒伸手去扶,王贺在边上笑道:“罢了罢了,咱家怎么看着都像是将相和,兴和伯,于大人已经很不错了。” …… 彭元叔的失态被许多人都看到了,于是南京兵部将会换一个尚书的谣言开始甚嚣尘上。 方醒对此并未干涉,他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去造船厂看看。 “兴和伯,看看那个。” 洪保带着方醒去了下游更宽阔的地方,十余艘战船正停靠在那里。 “本伯就等着他们了。” 随后方醒上船去慰问了那些刚回来的将士,并询问了关于瀛洲的事。 瀛洲目前算是融合度比较高的地区,土豆的输入让瀛洲百姓生平第一次可以敞开吃饭,于是北平城中的大明皇帝也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口中。 “都说陛下仁慈,如今的日子好的不行。” “兴和伯,要不去瀛洲看看?” “不去了。” 方醒摇摇头,拍拍船舷,说道:“去了又如何?当年的硝烟早已散尽……斯波家族几次想迁居内地,都被我卡住了……” 斯波家族在瀛洲攻伐中首鼠两端,不过最后还是保住了家族的大半,在瀛洲算是贵族阶层。 洪保好奇的问道:“兴和伯,斯波家的事……可后悔了吗?” “嗯?” 方醒微微侧脸看着他,神色淡然的道:“我是大明的兴和伯,后悔什么?”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4章 人之初,利益驱动人心 方醒抓了三十余人,大家以为这事也就这样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人隔了半个月,居然再次悍然出手。 杨田田看着越发的成熟了,方醒看着走来的他有些恍惚。 “我怎么看到些官威?” 杨田田近前行礼,方醒问道:“如今你的日子如何?” “很好,县尊多有信重,下面的小吏也听话。” 方醒是真的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当年的杨田田,那个农夫,淳朴的农夫。 而眼前这个留着短须的男子虽然看似在欢喜的微笑,可那威严竟然有些刻入骨髓的自然,就像是从前世便是做官的。 杨田田见方醒有些神思恍惚,不禁有些紧张,然后以前的淳朴露了一线,随即消散。 方醒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上次你们县令袁杰想举荐你,被本伯压了下去,你可有怨言?” 杨田田急忙躬身说没有,已经心满意足了云云。 可方醒却在他低头的一瞬看到了失落,巨大的失落。 于是方醒的心就落了下去。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是上次因为你的缘故,本伯扳倒了县丞张迈,让袁杰逃过一劫。” 方醒渐渐的冷漠起来:“袁杰自然是攀不到本伯这里,于是就通过给你升官来向本伯示好……” 杨田田为官也有几年了,这些话里的含义怎会不明白,他毫不犹豫的跪下道:“是小的贪婪了。小的自从任职吏目以来,就喜欢上了那种手下有人,可以随意指使的滋味……” 方醒背身过去,问道:“还记得你当年给本伯写的那封信的内容吗?” 杨田田抬头想了想,就念了出来。 方醒一直在听着,听着他从结结巴巴到流利,从生硬到有了感情。 “……小民多艰,小吏如虎,上官麻木,勋戚得意,士绅逍遥……大明把担子压在了百姓的头上,却放纵了官吏、权贵和士绅……” 杨田田停住了,他懂了方醒的意思。 “是,小的忘却了当年的愿望,只想着升官……” 方醒幽幽的道:“若都是这般,你哪来见本伯的机会?” 杨田田躬身道:“小的不敢辩驳,只恳请伯爷冷眼看着,看小的以后如何。” 他转身走了,等他消失在门外后,辛老七说道:“老爷,他没回头。” 方醒转过身来,苦笑道:“人性本贪,我却过于苛求了。” 辛老七随口道:“老爷,他本就是借了您的势。” “可我却不想在身边聚集一群官员啊!” 方醒不想开这个先河,那样的大明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他更担心的是身不由己,当利益把大家都捆绑在一起时,由不得他不坐在那个‘盟主’的宝座上,然后带着那些人奋力向上。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方醒打个寒颤,问道:“查到了多少?” 辛老七说道:“到昨日回报为止,三百余人,有事的百姓两百多人。” 方醒笑了笑,说道:“叫人来。” 没多久,费石和李敬都来了,林群安也来了。 随后来了一个让方醒都意想不到的人。 “勤斋公?” 方醒想了想,才想起那位连朱瞻基都要笑脸相陪的老儒。 “请他待茶,等着。” 方醒只是随意的吩咐着,费石尴尬的建议道:“伯爷,勤斋公在南方……颇为德高望重。” “这是国事,德高望重和国事有关系吗?” 方醒皱眉看了在边上笑吟吟的李敬一眼,说道:“准备收网。” 李敬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发毛,就干笑道:“兴和伯,三百余人,怕是要整个聚宝山卫全部出击才能保证抓住那些人呐!” “只拿那一百余士绅。” 呃…… 李敬的嘴角抽搐着,“兴和伯,那是……火上浇油啊!” 金陵城中的气氛本就随着方醒的到来够紧张了,等他拿了三十余人之后,城中不少人都在盯着,只等他的后手。 当这个后手出现后,城中的那些人会怎么想? 方醒再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教本伯如何做事吗?” “咱家不敢。” 李敬起身,束手而立。 方醒看了林群安一眼,说道:“锦衣卫和东厂只是带路,动手还是要咱们的人,至于有负隅顽抗的……” 林群安杀气腾腾的道:“那便是叛逆!” …… 邱帧越发的老态龙钟了,一张嘴说话,就能看到嘴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三四颗牙齿。 “兴和伯,你每次一到金陵,南方就会震荡不安,就会流血……” “何至于此?” 方醒把茶杯推过去些,然后看着邱帧那双浑浊的眼睛,微笑道:“勤斋公,北方已经在清理了。” “是。” 邱帧杵着拐杖,轻轻的敲打着地面,喘息了一下,说道:“北方贫困苦寒,而南方才是大明的根基,没了南方,赋税从何而来?” 一阵风吹进来,竟然有些冷。 院子里开始有了落叶。 邱帧看着那些落叶,眼中多了垂暮的哀伤。 “可老夫知道,既然动了北方,南方就没有幸免的道理,否则北方就会闹起来,哎!这是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方醒一怔,有些意外于邱帧的敏锐。 “勤斋公倒是比那些一心想着侥幸的士绅们明白多了。” 邱帧多大的年纪了,这等夸赞根本就不入他的眼。他突然起身,然后拱手问道:“敢问兴和伯,多久?” 方醒沉默,这是国事,也是机密,就算是张辅来问他也只有沉默以对。 “老夫懂了。” 邱帧落寞而去,方醒并未相送。 “老爷,咱们这次来就带了聚宝山卫,这不是动手的意思,他为何还问?” 辛老七觉得邱帧有些倚老卖老,不值得尊重。 方醒把玩着茶杯,说道:“他这等人一般不肯出来卖老脸,两次出来,背后肯定都有利益的驱使,南方和大明有隔阂啊!” 他冷笑道:“而清理田亩,振奋科学,这些都是在和那些隔阂争斗,不消除隔阂,大明就无法腾飞!” 他想起了后来神州陆沉,遍地腥膻的前夜。当君王殉国,京城失陷的消息传到南方后,南方…… “他们会狂欢!欢欣鼓舞!利益控制之下的人心比魔鬼还要可怕。” “而这个隔阂不但是士绅,也有百姓。” 王贺在后面飞快的找了纸笔来记录着,家丁们都在听。 “士绅觉得朝中管束太严厉,没给他们太多的好处,不……” 方醒想了想,说道:“是那点好处满足不了他们越来越大的胃口,于是他们会盼着改朝换代……” 王贺停了一下,然后照旧把这话写了上去。 “至于百姓……” 方醒苦笑道:“百姓要的也是好处,但南边的百姓总觉得北方拖累了自家,就算是有了土豆,可这个观念依旧根深蒂固,他们觉得南方比北方富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5章 雨中的使团 “我们必须要在入冬前赶到金陵!”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着,几个工坊的工匠一路在紧张的盯着车况,这是金英去求来的机会,让工坊的车多经历几次测试。 而礼部对于这种好事自然不会拒绝,胡濙还夸赞了几句工坊的一片公心,据说金英当晚就喝多了,泪眼模糊的喊着陛下。 前方有骑兵开道,左右和后面有骑兵保护,这规格几乎可以和太子出行媲美了。 可马车里的使团却没有丝毫得意。 因为在赶路! “他们在修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很平整。” “是啊!要是能修通两边,想想到时候的速度……” 多克麻木的听着手下的人在赞叹着,他在想着这一路经过的城镇。 那些城镇大小不一,大的大得让人绝望,只能走马观花,然后飞快的被赶进了驿站或是客栈里。 于是一个个庞大而繁华的城市在他的脑海中渐渐驻足,然后渐渐模糊。 他迫切的需要纸笔,随行的礼部官员很大气,给了纸笔。 多克看了一眼手中的毛笔,再看看纸上的墨团,忍不住骂道:“这么软的东西,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写出那些方方正正的东西来!” 三家使团被分开了,再也没办法集思广益。 天气有些闷热,多克探头出去看看天色,骂道:“要下雨了,下一个城镇在哪?” 他现在也穿上了大明的袍子,天气闷热,他把裤脚拉到了大腿上,依旧觉得烦躁,就恨恨的把毛笔往大腿上戳了一下…… “啊……” “何事叫嚷?” 柳溥打马过来查看。他现在留了胡须,脸上被晒得黝黑,一双眼睛里多了肃然。 这是一个不断在成熟的未来侯爵! 多克躺在车厢里,其他五人都呆呆的看着插在他大腿上的毛笔,温热的鲜血从插进肉里的笔端流淌出来,多了几缕黑色。 “谁干的?” 柳溥的眼神凌厉,手握着刀柄,杀气腾腾的准备动手。 多克已经停止了惨叫,通译尴尬的道:“大人,是……那毛笔捅进去的。” 毛笔已经被多克仍在了边上,柳溥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丢回去,说道:“稍后有郎中过来,听从吩咐。” 他驱马往前去了,陈默在等消息,见他过来就挤眉弄眼的问道:“难道他们是……忍耐不住寂寞,有人用强了?” 哪怕是这一路已经见识过了陈默的猥琐,可听到这话后,柳溥依旧是招架不住。 他减缓马速说道:“毛笔硬了。” “硬了?” 陈默的右边眉毛挑了起来,低声道:“那么急不可耐?” 柳溥捂额道:“是墨汁硬了,他用劲恰到好处,就捅进了自己的大腿里。” “下雨了!” 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陈默遗憾的道:“可惜了。” 柳溥觉得这人真是礼部之耻,可胡濙却派他跟着南下,分明就是看重。 他仰头看天,恰好被一滴雨水砸在眼里,就骂了一声,低下头来揉眼睛,没看到对面来了一队骑兵。 这边有骑兵迎了上去,喝问来历。 那队骑兵勒马,为首的喊道:“奉兴和伯之令前来迎接使团!” 柳溥抬头,眨巴着眼睛认出了方五,就驱马过去问道:“金陵如何?” 从方醒南下开始,京城的人都在等着南方沸腾不安,有人甚至开出了盘口,赌方醒此行杀人的数量。 方五看了看车队,说道:“小的出来时,老爷令人拿了百余人,都是违禁的士绅。” 柳溥不禁赞道:“果然是德华兄啊!这手笔就是大,等传到京城去,一城惊骇啊!” 陈默却不赞同,说道:“整个北方都在清理投献,有那同情的心思,先把自家的屁股擦干净了再说。” 这时雨渐渐的大了,战马在嘶鸣着,方五建议找个地方躲一下,然后有人说附近有废弃的寺庙。 一行人在雨中找到了寺庙,却已经有人在了,而且看着不像是躲雨的。 里面的三个男子在见到进来的军士后,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就跑。 “拿下!” 随后骑兵们带着三个男子进了树林里,使者得以进庙里休息。 柳溥在盯着这一切,直至口供出来。 “大人,是真定府李家的三兄弟。” 大雨中,那三个被刑讯的男子被带到了柳溥的身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一个男子抬头嘶吼着,他的眼中全是血丝,可见压力之大。 柳溥冷冷的到:“你三兄弟侵占田地之多,在真定府赫赫有名,知道吗,因为你们杀了官吏出逃,真定府上下的官员全被东厂带回了京城,海外又将多出几十户移民,可喜可贺啊!” “哈哈哈哈!” 陈默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李家的三兄弟可是要犯,陛下当时大怒,催促了刑部下文捉拿,这可是天降功劳啊!” 柳溥摇摇头道:“他们三兄弟杀官之后,北方有人效仿,十余处烽烟,群臣沸腾,奏章当时几乎堵住了皇宫,传闻陛下几夜未睡,最后还是硬顶住了。” 陈默回身,正好看到几名军士正在驱赶通译进庙里。 他回头低声道:“当时礼部中都有人说陛下得罪了天下人……” 柳溥冷笑道:“那又如何?” “那不是天下人。” 方五说道:“我家老爷说过,那些只是士绅,于国并无多大的益处,他们代表不了百姓!” “正是如此!” 柳溥握紧刀柄,看着北方说道:“若是没出来,我此次定然要请缨去士绅最猖獗的地方,让长刀饮血!” 他回身看了一眼,那几次找借口想出来的通译被他饱含杀机的眼神吓住了,跌跌撞撞的退了回去。 “德华兄那边想要弄什么?” 柳溥随口问道。 “老爷的奏章估摸着已经快到京城了。” 方五没隐瞒这个:“老爷向陛下建言,逐渐取消路引,并建议让户部多想想怎么用户贴来证明身份,而且还不好仿照。” 柳溥有些意外,就说道:“此事在这个关口不好提啊!那些人正在等着找到攻击德华兄和陛下的机会……” 方五不在意的道:“我家老爷哪会怕弹劾,至于陛下,老爷说此次清理北方,正是陛下建立威信的时机,废除路引之事正好试试。” 这话里隐藏着血淋淋的杀戮,哪怕是柳溥都觉得这不是自己能沾边的事。 “这一路使者们可老实?” “不老实,总是在窥看,还想记下来,他们以为自己用炭笔记录的事能瞒过我,可笑!” 方五笑道:“老爷以前喜欢用炭笔,那些人自作聪明了。” 柳溥放低了声音说道:“德华兄派了你来,多半是想要拿三国使者做文章,那咱们就加快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德华兄的手笔。”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6章 这是绑架 今年的秋季格外的冷,老人们说这是要动刀兵的迹象,叫家里人没事少出门。 紫禁城中也冷,太阳仿佛失去了温度,徒然耀眼。 从方醒南下开始,宫中就多了肃杀。 北方的整顿清理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皇帝在监控着进程,百官几乎没有能置身事外的。 宫中紧张,但和皇帝的女人和孩子无关。 太后终于去看了一眼那个小名叫做‘玉哥’的孩子,孙氏感激零涕。 没有祖母的关注,玉哥一辈子都将背负着‘被长辈厌弃’的名声。 于是宫中关于玉哥的议论终于是消停了许多,至少不会是一个靠着皇帝才能站住脚跟的皇子。 而皇后却继续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恍如与世无争。 “母后,弟弟吐口水!” 坤宁宫中,端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跑进了房间里,然后趴在做衣服的胡善祥的腿上喘息着道:“母后,弟弟不乖。” 胡善祥放下小衣服,摸摸她的后背,嗔道:“你又去逗弄你弟弟了。” 她眉眼含笑的抬头问道:“玉米呢?” 门边有宫女答道:“娘娘,殿下在外面学步,走的可好了。” 胡善祥觉得有些眼花,就揉了揉,说道:“三岁了,也该能走了。” 端端在她的腿上侧脸问道:“母后,我几岁会走的?” 胡善祥笑道:“比你弟弟早。” 端端一下就得意了,然后又跑出去,说是教玉米学步。 等她走后,怡安就进来了。 “娘娘,那边做了一道点心送去了宁寿宫。” 胡善祥微笑道:“前几日无忧进宫和端端在母后那里玩耍,说是年岁上来的人要少吃点心,免得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道理。” 怡安有些意外胡善祥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劝说她也跟进的想法。 “北边最近有些闹腾,陛下那边烦心事不少……” “本宫知道了,少拿别的事去烦他。” “金陵有人快马通报,兴和伯在那边拿了不少人,说是没路引远行的,全是……士绅。” 怡安的通报就到这了,再下去就是干政。 胡善祥拿针在自己茂密的秀发中插了几下,然后说道:“记得当年还在家时,家父有时候要出门也是烦心路引。只是……” 怡安重重的道:“这是祖制!兴和伯怕是孟浪了。” 胡善祥坚定的道:“兴和伯肯定和陛下有沟通,这不是孟浪,一定不是!” …… “陛下,路引一旦取消,百姓自由迁徙,那……臣不敢想那混乱的景象。” “陛下……” 金幼孜觉得方醒天生就是能折腾的,而且胆子特别大。幸而是文皇帝宠信他,他要是生在洪武朝的话,金幼孜觉得掉脑袋都是轻的。 “路引乃是祖制。” 作为首辅,死守祖制自然是不行的,也是呆板和无耻的。所以杨荣在沉默。 所以金幼孜继续说道:“没了路引,各地客户比主户还多,怎么查户籍?案子必然增多,各地疲于奔命,乱套了,肯定乱套了。” 几位辅政学士都面露赞同之色,觉得这个建议真的是在信口开河。 至于扯上祖制,在辅政学士这个级别还扯这个,皇帝肯定会记在小本子上,下次就收拾你。 祖制从来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利益牵扯。 杨溥的面色有些铁青,说道:“陛下,兴和伯这是胡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国朝多年,臣从未见过这般……跋扈的臣子。” 杨溥从诏狱出来后,哪怕是被安排在帝王身边,可却沉默寡言,即便是君王垂询,必定也是稳重为先,所以得了文皇帝的称赞,说他乃是谋国之臣。 谋国之臣,几乎和托孤重臣一个意思。 所以从此沉默寡言的杨溥就成了百官暗自揣摩的对象。 从前年开始,他的沉默渐渐在变化。 有心人统计过,他的变化主要是针对皇帝和方醒,而具体些就是那些革新。 这是一个保守派,如同史上的那些保守派一般,他总是不喜欢过多的改动。 这样的日子不错,我们还是享受生活吧。 这就是保守派的宣言。 可朝堂上不可能只有革新派,各种声音必须都得有。 当朝堂之上都是一个想法时,大明就危险了! 所以朱瞻基把那些反对者留在朝堂上,他需要这些人来警醒自己。 而方醒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从没见他倒过谁。 不,他倒过,朱瞻基记得他处心积虑的倒过纪纲。 杨士奇皱眉道:“跋扈谈不上,起因本官也知道,那些被拿了的百姓并无情弊,只是疏忽了,或是侥幸了。只是为了这个就受刑,甚至是流放,兴和伯大抵是不忍吧,所以才上了奏章。” 杨荣出班道:“正是如此,兴和伯想必是不忍,陛下,臣以为既然是无心,可否网开一面……”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从长计议,你等不必缓颊。” 杨荣和杨士奇尴尬的回班。 他们想把这事打混过去,可皇帝却明察秋毫,尴尬啊! 朱瞻基仔细看着奏章,再次抬头时,神色已经变得从容起来。 “兴和伯说路引于大明初期是臂助,到了现在,路引已经成了禁锢,把百姓限制在一地的同时,也把大明的发展定在了一个高度,再也无法寸进的高度。” 朱瞻基的眉心微微皱起,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确实是这样。” 杨荣第一句话就在为方醒站台,后面一阵冷飕飕的眼神。 可杨士奇也跟着出班道:“陛下,前宋可是没有路引,百姓迁徙顺畅,虽然官府麻烦了些,可前宋的商业蓬勃,前所未有。” 他看了一眼群臣,坚定的道:“臣深知路引对百姓的禁锢,包括臣的家人也在其中,出个门都得去报备办路引,回来还得消了,陛下,臣附议。” 杨士奇居然赞同取消路引? 这下连杨荣都有些吃惊了,至于其他人自然更是瞠目结舌,杨士奇见状就说道:“臣的侄子上月就差点被抓,他说没百里,可巡检司的人说超了,两边争执,最后臣的侄子就报了臣的名号,这才得以脱身。陛下,连臣都觉得是禁锢,百姓如何?” “杨大人夸大了。” “就是,没了路引,敢问那些百姓涌入城市,如何应对?” “前宋不禁止,百姓到处迁徙,多少祸事都在其中?” 杨士奇回身道:“可前宋以一隅而扛强敌,全赖的就是商业。” 杨士奇疯了! 群臣都不想和这个有名的老实人争执,只是避开他,说着路引的好处,以及取消路引后的坏处。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此事诸卿好生思量,金陵那边抓了不少违禁的……士绅。” 卧槽! 这是绑架啊!8)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7章 府衙前的戏 “他抓人了。” 黄俭从未这么害怕过,所以神色慌张。 “老师,他抓了一百余人,还在抓。” 汪元厌恶的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黄俭喝了一口茶水,有些无助的道:“老师,国朝那么些年,从未见过这般跋扈的人啊!” 汪元木然的道:“他这是敲山震虎,金陵城,乃至于整个南方都在惶然不安中,” 黄俭想说话,汪元抬头道:“去吧,真怕了的话,你就去海边,那里有个村子专门做罐头,你去那边,保证无人知晓。” 黄俭躬身告退。 出了汪家之后,他就去了府衙。 府衙最近很热闹,那些被抓的士绅家属都在哭嚎,每日不休,更换人的频率也很快,可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典范。 “.…大老爷啊!我家老爷没犯事啊!那是污蔑,若是犯事了,巡检司难道会不抓?那是污蔑啊大老爷!” 一个妇人跪坐在府衙侧面嚎哭着,她的身后有两个孩子也在哭,只是黄俭却看出是假哭。 那个略大些的孩子边哭边看着周围,眼泪全无也就罢了,可竟然在看到挑着油饼担子的小贩后在流口水。 这请的人不地道啊! 黄俭知道金陵城中有青皮控制了一群人,这些人平日里就是以卖惨为生。 欠债不还、被人欺负了……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 而在应天府衙前演戏,这还是第一次。 好大的胆子啊! 黄俭看着这些妇孺在嚎哭着,然后在边上找到了一个青皮,一小串铜钱从袖口里递过去,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 “没人管?” 青皮诧异的看着他道:“谁会管啊!都是假哭假闹,府衙的人只要他们不出格,不挡大门,就当做是看热闹。” 黄俭点头道:“看着是很热闹,只是没用啊!” 青皮呵呵笑道:“这是要同情呢!那些人都知道自家的人犯禁,不过却不肯被判重罪,就想裹挟了百姓士绅们闹事,可谁是傻瓜啊!兴和伯就在金陵,谁会犯傻?” 黄俭懂了,最后问道:“兴和伯没管吗?” 青皮砸吧着嘴,叹息道:“难怪人家是兴和伯,咱们只是青皮呢!根本就没管,谁敢闹出格?没人敢啊!这便是煞气,一来就定下了规矩,没人敢违背。” 黄俭的眼神微动,问道:“兴和伯就那么可怕?你们可是地头蛇啊!” 青皮的眼神中多了些不屑,说道:“你是士绅吧?别挑拨,咱们干了这个,就没想过和兴和伯这等杀神过手,当年有人想过手,结果被兴和伯杀的人头滚滚,上次在山东,那位辛老七可是以一当百,杀的山东那些强人都跑了。” …… “伯爷,那些都是假的,只要您一句话,下官马上就把那些人拿了,然后询问出个底细。” 费石最近很殷勤,他去年想调去京城,自觉关系没问题,可谁曾想锦衣卫内部有人举报他,说他为了自己的妻弟徇私。 那只是为了妻弟找个关系,好给上官一个好印象罢了。可居然被人举报,费石也只能去信自辩,然后被打了回来。 他记得传信人的一句话:“大人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在含糊其辞,就凭着这个,这次轮不到你!” 他认输,知道自己的手段让沈阳有些不满,所以在尽力的弥补。 方醒在看京城的书信,闻言抬头道:“不必了,那只是把戏,看他们表演也是一件乐事。” 费石纠结的道:“伯爷,那些人家聚合起来的分量不轻啊!” 方醒把土豆写的信小心的收好,然后说道:“本伯就等着看他们的分量,最好是谋逆,规模大一些。” 好狠辣的人啊! 费石相信自己的眼力,所以知道方醒所言非虚,他是真的希望那些士绅能造反的。 他在放纵,在钓鱼! 于是就这样过了几天,府衙前依旧每天有人嚎哭。 李秀有些不耐烦,就叫人去驱赶了几次,谁曾想那些人做出一头撞死在府衙大门上的姿态,顿时就吓住了他。 要是事情闹大了,不管谁有理,他李秀就是最佳的背锅侠。 …… 秋风渐渐寒冷,一队骑兵冲进了金陵城,然后去了方醒的驻地。 府衙外的嚎哭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如今从演戏变成了套路,每日都有闲人在周围旁观,顺带还指指点点的,说哪个哭的像,哪个哭的假。 这些人的背后就是士绅,他们期待能用这种方式来召唤同伴,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李秀大怒,直接镇压。 但他们最忌惮的还是一直没动静的方醒。 试应手! 这就是试应手! 结果方醒没搭理,让出钱的人就尴尬了。 快啊!拿下这些人,然后拷打问话,问问是谁在背后指使了这一切…… 可方醒就是不搭理,而李秀到后面也当没这回事,只要不冲击府衙,就随便他们闹腾。 于是府衙外面就成了戏台子,每日有人表演,有人观看,甚至有人叫好,或是叫骂哭的假… 这些‘演员’也懈怠了,坐在地上发呆,偶尔嚎一声。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害怕,但是给钱的人下了血本,他们就算是被关个三五年都觉得不亏,所以才咬牙坚持。 等到了现在,他们就像是正经营生一般的每日来嚎两声,都习惯了。 包括府衙里的官吏,有时候他们偷懒不嚎哭,里面都会有人出来查看,顺带喊一嗓子。 哭起来! 所以他们会隔一阵子就哭几声。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嚎哭了一下,觉得上午的差事算是应付过去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马蹄声,怀里的孩子也瞪大了眼睛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方醒。 被一队骑兵簇拥而来的方醒。 一个坐在地上的老头突然喊道:“是兴和伯,跑啊!” 那些围观的闲人正在好奇方醒终于出窝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奇观。 刚才还在表演的那十多个男女老少,顷刻间就像是看到猛虎的羊群,一下就消失了。 烟尘滚滚间,府衙前只留下了几只烂布鞋,外加几泡孩子留下的尿。 “兴和伯,为何一直不拿了他们?” 王贺觉得方醒越发的高深莫测了,根本就猜不到他的心思。 方醒下马,随口道:“锦衣卫的人查过了,都是些可怜的百姓,没了过冬的钱粮,所以才咬牙来行险。本伯就给他们挣这个钱又如何……” 王贺愕然,不禁说道:“兴和伯,这些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您还怜惜他们?” 方醒走到府衙前,回身看了一眼围观者们,说道:“他们又没谋财害命,只是在府衙前唱个戏而已……” 围观的人群中肯定有眼线,方醒看了一圈,转身上了台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8章 反对祖制的士绅们 王贺回身交代了一番,然后跟着方醒进了府衙。 李秀闻讯来迎,一见面就发牢骚:“兴和伯,那些人堵在外面差不多两个月了,下官苦不堪言啊!” 方醒径直前行,并不搭理。 李秀冲着王贺拱拱手,王贺下巴微微朝前摆动,李秀苦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大堂,李秀赶走了闲人,甚至亲自给方醒泡茶,很是殷勤。 方醒看了看大堂的布局,说道:“这是本伯第一次来这里,希望没有第二次。” 李秀心中一凛,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些违禁的士绅……” 方醒沉吟着,李秀心中暗自叫苦,担心方醒把锅扔给自己。 “放出话去,就说要按律……当然,也可法外容情,不过路引制度却……” 李秀几乎想跪下求饶了,可方醒却起身看着大堂的装饰,说道:“有些小毛病不可怕,怕的是有了小毛病还不敢任事,成天混日子,白拿着俸禄……那样的官员,只会制造粪便,都该赶回家去种地。” 方醒最后看了李秀一眼,然后出了大堂。 这是逼迫啊! 李秀觉得自己已经背上了一口乌漆嘛黑的大锅,而且是背上就别想取下来。 他随即召集了手下的官员议事,而议题就是…… “本官刚才向兴和伯求情,只是…” 李秀觉得方醒应当允许自己借势,再说他觉得方醒的杀气早就‘誉满大明’,应该不差这点儿‘坏名声’ “兴和伯不许,那些士绅被关押至今,按照律法……” 李秀的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叹道:“总得要想个法子啊!” 手下有凑趣的就说道:“大人,要不……上份奏章?而且这些人违禁……也没证据啊!这是……他们讯问了那些犯事的巡检司的人,这才得了名册……此事下官以为不妥啊!朝中的衮衮诸公怕也是觉得此事不对吧。” “嗯,李大人所言甚是啊!” 李秀马上挤出些忧色道:“兴和伯那边就算是发怒,本官也敢顶着,只是那些士绅……” 这是还没说到位啊! 于谦在边上没吭声,作为新人,这时候发言不论对错都是错。 说中了李秀的心意,那么你就是谄媚。 和李秀的心意相反,你就是想标新立异,想求名! 所以新人最好的融入方式就是沉默,慢慢的积累资历。 “大人,路引……虽说是祖制,可如今……呵呵!下官看是不是可以上书朝中,改进一番?” 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小官说了这番话,说完他退了回去,低眉顺眼的。 这人好大的胆子啊! 祖制也是你能说的? “祖制也是你……” 通判正准备喷那人一顿,李秀却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本官……” 他的表情大家都能看到。 他在挣扎着,仿佛内心在决断着什么大事,让他倍感痛苦和煎熬。 大家都用担忧的眼神在看着李秀,只有于谦,他微微低头,眼中有些茫然。 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于谦觉得这是方醒给自己上的一课。 目的是什么最重要吧? 手段反而无关紧要。 于谦觉得手段应当要斟酌,否则心一歪,以后就再难纠正了。 所以这是他和方醒最大的分歧点,也是他茫然的原因。 “大人,上奏章吧,下官愿意署名。” “对,下官也愿意!” “.…” 于谦冷眼看着那些官员们争先恐后的在‘反对祖制’,不禁嘴角微翘,隐含讥讽。 李秀叹道:“罢了罢了,本官却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绅被入刑,被流放,好,上奏章。” 说着他看了于谦一眼,问道:“此事于谦怎么看?” 于谦拱手道:“大人,路引确实是压制了大明的生气,南方尤其如此,是该取消了。”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把南方的活力和作为桎梏的路引一对比,想想那些商贾吧,他们多么的希望百姓能自由的迁徙,越多越好啊! 李秀微笑道:“于大人不错。” 从于谦叫回于大人,这个意向顿时就引发了一阵对路引的声讨。 最后大家形成了共识:路引制度对于南方而言就是一个桎梏,必须要取消! 于谦跟随着大家一起走出大堂,身后有人在叫他。 他回身拱手:“大人。” 李秀的神色沉重,仿佛马上将要奔赴有败无胜的战场。 “于大人,那些士绅要看护好,不许动刑。本官稍后就发送奏章,要为南方的生民求一个公道!” 于谦拱手应了。 从朱瞻基做太子时的经历就能看出来,这位帝王对所谓的祖制压根就没什么敬畏,若非是反对的力量太大,估摸着那些祖制早就被改动的七七八八的了。 于谦恭谨的告退,心中却在冷笑。 这是投机,政治投机。 不但无罪,还会有功! 随后外面就有人在传谣言,到处传,压根没人管。 “知道吗?兴和伯准备建议把违禁的那些士绅全数流放到海外去。” 一个青皮在和同伴聊天,身边的路人见鬼般的纷纷躲开,可还是听到了那些话。 “可不是吗,海外移民不够,兴和伯准备建议以后违禁的士绅都移民出去。” “那些百姓呢?” “百姓?百姓穷啊!移民出去就是劳力,官府还得管饭,还得给他们找媳妇,建屋子……那哪是移民,纯属是伺候大老爷呢!” “是啊!听闻那些百姓移民之后还写信回来,让家里的亲戚赶紧也跟着过去,说那边的田地随便选,捏一把就出油的肥地啊!” “那还等什么?咱们也去吧。” “咳咳!过一阵再看看。” 两个不务正业的青皮一阵胡扯,最终差点把自己给说晕乎了。 他们一路说着,最终竟然到了方醒驻地的后门外。 呃…… “传闻兴和伯要把那些士绅都移民海外了啊!” “对,没错,我也听到了。” 这边路人不多,听到他们的话后,都和看死人般的看着他们,甚至有人还往围墙里面扔砖头,想提醒一下出来抓人。 可这两青皮依旧如故,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无人出来干涉。 于是大家都领悟了。 于是那些被抓的士绅家属都领悟了。 于是走亲戚的就多了。 于是快马送信的就多了。 于是到处都在‘声讨’着路引的万恶。 至于祖制,咳咳!当这些人觉得祖制成了自己的桎梏和累赘时,他们会换一副脸嘴,天衣无缝。 “兴和伯,你这个手段……” 王贺竖个大拇指赞道:“真是够委婉的啊!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让那些整日叫嚣着祖制不可违的人去亲手请求废除祖制,爽啊!比夏天吃冰碗还爽!” 方醒就在吃冰的东西,冰冻米酒。 这玩意儿的度数超低,当做饮料喝很过瘾。 他放下瓶子,淡淡的道:“许多困难就像是城堡,需要一一去攻克,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39章 顷刻翻转的人生 张弼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 从父亲张友因为违禁被抓进去之后,家中就来了许多亲戚。 “贤侄,当年你父亲可是欠了我不少钱,只是一直拖着。” 一个他要叫堂叔的男子在贪婪的看着家里的布置,说道:“如今他进去了,兴和伯要把他流放到海外去,贤侄,我的那笔钱该还了吧。” 张弼还年轻,他惶然的道:“堂叔,此事小侄没听家父说过啊!” 男子看了其他人一眼,顿时那些人都纷纷作证。 “贤侄,当年的事他们都知道,你快把钱还了吧,好歹我还能去探望一番我那可怜的堂兄。” “快还吧!” “你不还钱我们怎么帮你?” “对对对,赶紧还了,咱们各自去找关系,一定把你父亲给弄出来!” 张弼惶然不安,管家在边上跺脚,却被两个亲戚逼住了,那两人冷笑着,只是把厉害关系一掰扯,管家就没辙了。 所以男子是一家的顶梁柱,失去了他,几乎就垮了大半。 张弼无助的看着管家,他知道自己要是不依,这些人会马上落井下石,然后再和官吏勾结,把张家给吞了。 所谓的科举世家,所谓的必须要有子弟做官,这些的初衷是什么? 不少都是为了保全家族,进而还能扩展家族的势力范围。活泛点的家族都会去侵吞别人的田地,收取投献。 这就是耕读世家的另一种诠释方式。 张友一朝入狱,张家就算是彻底的垮掉了。 张弼想起先前进去寻自己母亲说话的那些女眷,顿时连腿都软了。 边上的这些亲戚见状都互相交换着眼色,心中欢喜。 这就六神无主了啊! 张家不就等着被咱们给分了吗? 哈哈哈哈! “有官兵来了!”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那些亲戚马上就往外跑。 张弼一下就软坐在地上,他伸手喊道:“堂叔救我……” 可这些刚才还在想着要瓜分张家的亲戚却无人回头,稍后一些女眷也跑了出来,乱作一团。 “要被抄家了,快跑!” 那些女眷再也看不到‘莲步婀娜’,提着衣服的下摆拼命的往外跑。 张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挣扎着起来,缓缓走到了大门外。 远处来了一队骑兵,百余人。 这里是金陵城外面的一个庄子,算得上是半个城里,所以庄上的农户们不傻,都躲在家中,没人敢出来。 张家的亲戚来了不少,他们站在离张家三四十步的距离,然后指指点点的,仿佛和张家并无关系,只是来看热闹的。 张弼的母亲也出来了,见状叫一声苦,然后就瘫倒在了地上。 “抄家啊!” 那些亲戚在啧啧称奇,张弼的母亲趴在地上喊道:“二叔,救救我儿吧。” 亲戚中的一个男子仰起头,仿佛没听到这声悲鸣。 女眷们终于跑到了各自男人的身边,然后捂着胸口在喘息,庆幸不已。 那队骑兵渐渐逼近,稍后分做两队,一队原地待命,一队簇拥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那男子穿着青衫,看着三十出头的模样,神色冷峻。 及近,张弼一下就跪在地上,然后说有罪。 “我的儿!” 张母一下冲到张弼的身前,跪在地上请求道:“大人,一切都是民妇所为,和小儿没关系,民妇愿意流放海外……” “娘!” 张弼手足并用的膝行上前,说道:“大人,小的一家……” 这是悲惨的一幕,接下来如狼似虎的军士会冲进张家,然后把所有的财物收集起来带走。 然后张家将会从此在大明消失,变成某个岛屿上的苦力。 张家的亲戚们在边上脑补着这些场景。 “夫君,幸好没拿了他家的东西,不然现在可脱不了身。” “是啊!运气运气,回家叫人整治些酒菜,你我夫妻喝一杯压压惊。” 这边大多庆幸,然后看到领头的青衫男子说话了,都凑过来了些。 “你就是张弼?” “是,小的……学生就是张弼。” “那封书信就是你写的?” 张弼抬头,失礼的盯着男子看,然后惶然磕头道:“是,学生万死。” “不,只要你愿意带路,那便是有功。” 张弼抬头,汗水糊住了眼睛也不顾,竟然问了个问题:“家父违禁,学生只愿家父归来,不知……可否?” 男子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许了你这个愿望。” 张弼心中狂喜,最后大胆的问道:“敢问大人是……” 男子看了那些愕然的亲戚一眼,淡淡的道:“本伯方醒。” 噗通几声传来,张家的亲戚那边已经倒了几个,剩下的也是呆若木鸡。 “兴和伯……” 张母却是深宅妇人,不知道这个名号的威力,只是不信。 而张弼是读书人,他自己都和同窗批判过方醒的科学和跋扈。 所以他顿时就狂喜起来,对张母说道:“娘,是兴和伯,是兴和伯!” 张母茫然的道:“儿啊!兴和伯是干啥的?他的话能信?” 张弼喜道:“娘,兴和伯一诺千金呢!” 张母一下就欢喜起来,然后被张弼扶起来,就指着那群亲戚骂道:“一群畜生,滚!滚远些,以后我家的门,你们休想再进来,咱们……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方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道:“都是读书人?” 张弼点点头,“是的伯爷。” 方醒笑了笑,说道:“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张弼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道:“多谢伯爷相救。” “你说王家有刀枪可是属实?” 方醒盯着他问道:“若是有假,罪上加罪!” 张弼没有犹豫,马上说道:“伯爷,学生当年和王耀同窗,一次酒醉后听他说过自己无意间在他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不少刀枪。” 说着他低下了头,出卖同窗的行径终究让他感到了内疚和羞愧。 方醒吩咐道:“来人,带上他,我们马上出发!” 有人牵着马过来问张弼是否会骑马,结果否定,于是就派了一个马术不错的军士带着他。 张母惶然道:“伯爷,小儿……小儿这是去为何?” 张弼坐在军士的身后说道:“娘,孩儿去办事,今日就能回家。” 张母只是看着方醒,胆大之极。 方醒点点头:“是,他今日就可归家。” 张母得寸进尺的继续问道:“伯爷,拙夫可能归家吗?” 亲人的安危能让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似柔弱胆小的深闺妇人变成勇士。 方醒点点头,“是,今日若是顺利,你丈夫也会归家。” “多谢伯爷!” 张母郑重跪下,叩首道:“以后民妇日日在家祈祷,只求伯爷公侯万代,代代平安。” 这个有些绑架的味道,方醒却没动怒,他微微点头,再看了那群面色惨白的张家亲戚一眼,喝道:“出发!” 张母等方醒一行远走之后,起身冲着那群亲戚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且等着,等我夫君归家了给你们好看!” 那些亲戚面色难看,有人还说了些软话,可张母大抵是被他们今天的落井下石伤透了心,只是不理。 于是张母昂首挺胸进了家,那群亲戚面色惨淡的各自回去。 这和一刻钟之前的地位换了个个。 这就是人生! 顷刻翻转的人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0章 围堵 金陵城中的王家有些名气,只因他家的大儿子王耀读书上进,秀才的功名已经到手了,教授说举人进士于他来说也只是努力与否的事。 所以他家的住处很好找。 张弼下马指着前方的院子,有些难过的说道:“伯爷,就是这里。” 他来过这里两次,都是做客。 “你的记性不错。” 方醒在马背上看着这个院子,吩咐道:“敲门。” 一队军士轻轻的拔出刀来,然后悄然接近大门。 巷子的一头突然来了人,正在过去监控的军士指着他,再指指边上,那人马上就靠在围墙上,然后被带了出去。 有军士突然扣响大门,稍后里面有人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府上的大少爷给了小的钱,送了书信回来。” 那军士大声的说道,里面的脚步声就急促了些。 那位大少爷就是王家的希望啊! 可今天以后,这希望就会变成绝望。 而始作俑者就在边上低头忏愧。 大门刚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两名军士就合身撞去。 “嘭!” 大门被撞开,开门的男子被撞翻在边上,杀猪般的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长刀前伸,男子马上闭嘴,咬着手指头在颤抖。 这是个两进的宅院,不小。 “冲进去!” 一队军士持刀冲了进去,里面马上就传来了尖叫声。 方醒下马步入王家,当他进了内院时,就看到一队军士正在围杀三个男子,而边上跪着两个中年男女。 他没看围杀,只是问那个男子,“王福?” 中年男子抬头,惨笑道:“大人,在下正是王福。” “啊!” “弃刀跪地不杀!” 今日出来没带火枪,不过军士围杀那三人只是笑话罢了,没几下就砍翻了两人,这还是刻意要留活口。 方醒微微皱眉,问道:“为何要谋逆?” 王福的脸颊颤抖着,颤声道:“伯爷,小的没谋逆啊!” “果然是见过本伯!” 方醒冷笑道:“那三人是何人?刀枪哪来的?难道你是准备用这些长刀去狩猎吗?” 这时边上最后一个男子大吼一声,就准备和军士们拼命。 “弩箭!” 辛老七一声喊,两枚弩箭射中了他的大腿,然后军士们蜂蛹上去控制住了他。 “搜!” 军士们冲进了书房,然后开始敲墙壁和地面。 很快有人喊道:“有空的地方!” “锄头拿来!” “不用锄头,挪开桌子,用铲子。” “打开了!” 王福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身前,他几次抬头,欲言又止。 “父亲!” 外面传来一声悲愤的呐喊,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押解进来。 “耀儿!” 王福看到这个年轻人后,一下就崩溃了,冲着方醒喊道:“伯爷,就在那下面,就在那下面。” “是什么?” 方醒问道。 “是刀,是刀……” “多少?” 王贺忍不住问道。他两眼放光,期待着能从王福的口中吐出一桩谋逆大案来。 王福看了王贺一眼,正准备说话,里面传来一阵欢呼。 “好多长刀,弓箭,还有弓箭!” “伯爷……” 王福看了一眼王耀,喊道:“是长刀,军中的长刀!” “晚了!” 方醒冷冷道:“心存侥幸,你死定了。” 持有那么多制式武器,王福别想活命,但是他的家人却可以斟酌。 王贺走到王耀的身前,尖声道:“王福,你儿子以后什么样,可得看你老不老实了!” 是太监! 王耀瞬间就想到了东厂,几乎是声泪俱下的道:“是他们的,是他们的,小的不愿意接,他们要杀人灭口啊!” “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方醒也觉得抓到了大鱼,他指指门外,辛老七吩咐道:“马上去通报兵部和李秀,看住城门,严查。” “伯爷,那些人都是……他们想潜逃海外,在走之前……他们想捞一把,抢一把……” “名字,身份,住址!” “关处珪……” 王贺在用炭笔飞快的记录着,等这些记录完之后,方醒问道:“兵器的来源。” 王福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喘息着道:“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以往……当年他们扣下的,对,应当是他们当年扣下的,据说想出海……” …… “王家被抄家了!” 一个精壮的男子冲进了书房里,书房里的中年男子不悦的抬头,然后讶然问道:“谁?” 来人一脸的恐惧,“老爷,是王家,王福家!” 中年男子猛地起身,然后又颓然坐了回去。 “老爷,去的人是方醒啊!” 来人真的是怕了,声音都和王贺一般的尖利起来:“方醒下手狠辣,他肯定睡顺着找过来,老爷,赶紧走吧!” “那些刀,那些刀啊!” 中年男子起身,颤抖道:“去,赶紧准备,马上走。” 这位就是关处珪,豪商,手腕灵活,长袖善舞,在金陵城中颇有些赛孟尝的名声。 他急匆匆的带着家人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他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叫了随行家丁的头领过来。 “你等都放心好了,老爷我在海外也有些人脉,不说旁的,就瀛洲的那些商人里,老爷我都放贷不少,加上手中握有他们的手柄,安心好了。” 一行人在江边上了船,然后就等待着。 白天无法出海,会被巡逻的船队抓住,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船不小,但是在鼓舞商业的环境下,南方的船每年都在增加,不断的增加。 朝中已经在探讨放开出海贸易的可能性,唯一可虑的就是商人裹挟人口出海,然后找个地方称王称霸。 但水师方面的郑和发誓说只要不削减水师的规模,这等事就是笑话,那些敢拐带人口出海的,水师保证会连人带船把他们拉回来。 但是转过话头,郑和又说了海上不太平的事儿,总而言之,出海可以,但是暂时不能出海峡,因为那边大明还没控制住。 帝国的关卡在渐渐的松动,南方的商人们在欢欣鼓舞,甚至在集会时喊出了陛下万岁的口号。 对于那些有本事的商人来说,宣德年堪称是最好的时代,他们的黄金时代! “快些天黑吧!” 船上的人都在祈祷着,在上船之后,关处珪就把事情的严重性交代清楚了。 咱们这是谋逆,被抓到不管你知情不知情,都是杀头的命。 期间关处珪派了最信任的手下去查探,带回来了各处城门盘查严厉的消息。 然后继续等待,直至天色渐渐暗淡下去。 “慢些慢些,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货船开始缓缓离开岸边,朝着大海的方向而去。 水波轻抚岸边,发出轻微的声音,固定的节奏让人想睡觉。 当货船驶入大海时,船舱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都低呼了一声。 他们在欢呼! 船上有资深的船员,他们对这片海域再熟悉不过了。 “重赏!老夫定然会重赏你们!” 关处珪激动的差点泪水都出来了,他弯腰出了船舱,正准备鼓舞一番士气,却发现那几个船员都在看在前方。 呆呆的看着。 关处珪呆呆的抬头看去,远处一片灯火。 “是水师的船队!” “逃命吧!” 噗通几声,那几个船员就跳水跑了。 关处珪呆呆的看着那片灯火逼近,然后有船从两侧包抄过来。 “拉网,拉死一个算一个!”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1章 一锅端 两侧包抄过来的船之间拉开了大网,大网上面有工坊特地供给的铁丝。 铁丝尖锐,能防止水下的人割开大网。 “有人来了,是骑兵,老爷,是骑兵!” 左边的岸边上远处有火头,马蹄声渐渐传来。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关处珪的家眷在惶然,六神无主。 “关处珪!” 战船缓缓逼近,有人在船头喊了一声。 关处珪站在船头上,浑身僵直。惶然道:“是不是误会了?是不是弄错了?去问问!去问问!” 两边的水面上突然多了泡沫,接着有鲜血飘了上来,在灯火的照耀下,看着竟然是黑色的。 泡沫越来越多,右边的水面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他的水性极好,双脚踩水竟然可以露出腰部。 他高举双手喊道:“小的愿降…….咳咳咳!小的愿降!” “本官傅显,落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绝望的道:“是傅显,他们一直在这边等着,守株待兔啊!” 他的心腹目露凶光,环顾左右,喝道:“稳住,慌什么,他们封锁不住海面,咱们能冲出去!” 关处珪如同捞到了救命的稻草,挥舞着双手喊道:“冲出去,都别想着活命,咱们能冲出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 “破釜沉舟!” 许多鼓舞士气的词句开始被喊出来,然后那些船夫竟然在拼命的操舟,不但没落帆,船速还加快了,冲着两艘船的中间而去。 “轰轰轰轰轰!” 前方的大船侧舷突然喷出火光,货船上有人绝望的喊道:“老爷,是战船,我们出不去了!” 他们原先寄希望于那些船上只有弓箭和火蒺藜之类的武器,火炮一开火,顿时再无侥幸。 关处珪的身体摇晃一下,然后看看左右,喊道:“往右边靠岸!马上靠岸!” 是啊!靠岸之后离金陵城不近,到时候随便找座山一钻,哪怕是做野人也好啊! 于是货船在这些资深船员的操作下,在水面上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朝着右边靠岸。 一个船员在转弯完成后就侧身看了一眼左边,然后欢喜的道:“老爷,官兵没追!” 关处珪回头看了看,果然是没追。 那些战船都直直的驶去,然后两侧开始转向。 这是要兜住他们的意思! 关处珪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等船一靠岸,他甚至都顾不上家人,跟着家丁就往黑暗中跑。 “老爷!” “夫君!夫君!” “爹!” 身后一串喊声让关处珪恨得牙痒,这不是暴露行藏嘛! 他在奔跑中骂道:“闭嘴……” “轰!” “轰!” 他刚喊完,前方突然猛地多了几个大火堆。 火焰轰然而起,这是浇了油。 当年关处珪就干过这种事,只是他生火的目的却不是照明,而是处死私藏东西的手下。 他跌跌撞撞的止住了脚步,然后眯眼看向前方,就看到了方醒。 “轰轰轰!” 火光突然朝着两边延伸,一个个火堆猛地窜起火焰。 这是为了堵住我吗? 关处珪大抵是想破罐子破摔,他缓缓走过去,边走边笑着。 笑声渐渐响亮,他喘息着,然后说道:“兴和伯,为了堵住关某,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吗?” 方醒缓缓走出来,辛老七跟着身边。 那些军士举枪,从两边缓缓逼近。 “弃刀跪地!否则格杀勿论!” 阵列逼了过去,方醒也走到了关处珪的身前。 “关处珪?” 关处珪的眼中有利芒闪过,但在看到方醒身边的辛老七后迅速熄灭。 辛老七上次在山东的杀戮让知道的人为之震惊,哪怕是曾经经常出海的关处珪也不敢妄动。 “正是关某!” 关处珪甩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颇为洒脱的应道。 方醒比他高,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前方,说道:“不只是为了堵你,更是为了堵住你的同伙。” 关处珪的身体一震,缓缓回身看去。 入海口那里依旧是灯火一片,而且那些灯火在移动,隐隐有厉喝声传来。 “谁?” 关处珪再次回头,迎接他的是一耳光。 方醒一巴掌抽翻了关处珪,然后吩咐道:“逼过去,仔细搜索,务必要拿住陈金。” “陈金……” 关处珪尖叫道:“伯爷,就是陈金的手尾,小的只是从犯,只是从犯啊!” 方醒低头看着他,森然道:“不抓住陈金,你肯定会一直憋着,以为能逃过那最大的罪名……关处珪,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 出海口处一阵繁杂,甚至还有火枪齐射的声音。 稍后辛老七跑了回来,禀告道:“老爷,陈金带着人上岸负隅顽抗,打死三人。” “抓到陈金了吗?” 岸边多了火光,渐渐的往这边来了。 “抓到了,这人胖的都跑不动,居然还能在军中做指挥佥事,也不知道是谁的关系,居然能躲过几次清理。” 辛老七对军中的感情很深,所以提到这等事也有些不满。 “伯爷在这里,把陈金带过来。” 火光烈烈中,傅显最先现身。 “见过兴和伯。” “大晚上的让你们折腾了一番,辛苦了。” 两人见礼,傅显回身招手,两个军士就拖着一个胖子到了方醒的身前。 “跪下!” 其实不用踢打,这胖子就已经站不稳了。 他努力抬头看着方醒,这种姿势下,依旧能看到几重下巴。 “陈金?” 方醒用长刀的刀尖挑住了胖子的下巴,看着汗水流淌在刀身上,把火光反射的更加的明亮。 胖子喘息着,努力的抬头道:“伯爷,下官正是陈金,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方醒微微转动刀身,锋利处在他的下巴那里刮了一下,然后问道:“当年军械失窃的案子可是你做的?” 陈金的身体在颤抖,笑容在僵硬,然后目光闪烁着,“伯爷,下官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军械失窃的案子?下官想想…….那是十多年前了吧?” “对,你的记性很好,值得表扬!” 方醒微笑着,陈金也跟着在笑,看着很憨厚,近乎于憨傻。 “伯爷,陈金的船上也有不少军械,只是人少些,就十余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2章 被骗的方醒 远处有人惨叫,还有吆喝责骂的声音。 火把渐渐的往这边靠拢,加上边上的大火堆,把现场照的纤毫毕现。 “伯爷,下官只是想钓鱼,对,下官最喜欢喝鲜鱼做的鱼汤……” 陈金竟然渐渐的镇定了下来,方醒不禁赞道:“果真是有名将风采,本伯不如也!” 陈金涎着脸道:“伯爷过奖了,下官……嗷!” 方醒收刀,然后闪电般的用刀身在陈金的脸上抽一下。 陈金的脸上迅速多了一道伤痕,然后迅速肿胀。 “你是谁的人?” 方醒缓缓把长刀逼近陈金的咽喉。 陈金停止了惨叫,捂着脸喊道:“魏国公府,下官是魏国公的人!” 方醒的长刀停在他的咽喉前,冷冷的道:“别以为魏国公府没落了,就可以任由你等泼脏水!” 陈金咽喉处的肌肤被冰冷而锋利的刀尖激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脑袋微微后仰了些,说道:“下官不敢撒谎,否则死后永坠地狱!” 方醒的眼神微动,退后一步说道:“你若是撒谎,这世上无人能保住你。” 陈金松了一口气,想起了方醒和定国公徐景昌交好,不禁狂喜,却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被那么多人听到,担心方醒会不得不严厉处置自己。 “去魏国公府!” 方醒把现场交给了傅显和王贺,自己带着人就进了城。 今夜的金陵城几乎是一城噤声。 方醒再次出手,拿下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抄家。这是大罪的象征,也是流放的象征。 方醒叫开了城门,李秀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兴和伯,抓到了吗?” 方醒出城前说是要有海寇登岸的消息,所以李秀一直在盯着城防。 方醒点点头,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城头后,满意的道:“再坚持一个时辰,等押解人犯进城后,今夜就无事了。” 李秀松了一口气,就坚持在城门处守着,却不知道城中的守将早就得了消息,今夜只是捉拿人犯而已,屁事没有。 方醒一路到了魏国公府外,家丁敲门,里面骂骂咧咧的来开门,等看到门外是方醒时,开门的仆役竟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叫徐显义来!” 方醒皱眉看着那晕倒的仆役,觉得这个魏国公府真的是够诡异的。 跟来的护卫也被吓到了,只是还能保持清醒,就急匆匆的进去叫人。 大晚上的方醒居然来找人,这是什么意思? 徐显义得了消息就叫人进内院去通报女眷,他自己带着几个护卫,提着灯笼就来见方醒。 他是帮衬,但徐家的女眷,包括北京的定国公徐景昌都说了,只要魏国公府度过这个难关,以后徐显义这一支就可以在两京横着走。 想到横着走,徐显义不禁暗自苦笑。 皇帝的心思勋戚们大多知道,就是不满,觉得勋戚们都是混爵禄的,顺带还祸害一把百姓。 所以徐显义只求等到徐显宗成熟后就搬回家去,然后凭着两府的看顾和给的钱钞,好生培养下一代。 “勋戚难过啊!” 一声叹息之后,徐显义加快了脚步,一进前厅就拱手道:“兴和伯是稀客,还请直言。” 别寒暄,这是女眷那边派人追来告诉他的接待要诀。 方醒这等人无事不会来魏国公府,所以直接些,他反而会欣赏。 方醒果然面色稍霁,然后问道:“陈金你可认识?” 徐显义没有思考,说道:“这人在下不知,请兴和伯明示。” 方醒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躲闪,这才说道:“此人乃是军中的指挥佥事,他说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人,去问问。” 这算是暂时相信了他的话,徐显义马上叫人去找了老管家来。 老管家满脸通红的被架着来了,一张嘴就是酒气。 “陈金?伯爷,那胖子当年确实是走过府上的路子,只是后来先国公爷不理世事了之后,府上和他就再也没了往来。” “真的没有?” 方醒冷冷的道:“说错了,记错了,那可是杀头的…….买卖。” 老管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依旧被方醒冷飕飕的话给吓住了,下意识的说道:“伯爷,他可是谋逆了?” 徐显义再也忍不得了,低喝道:“兴和伯问话,问什么答什么。” 老管家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伯爷可是连徐景昌都压不住的,急忙站直了身体,打个酒嗝说道:“就十多年前吧,那陈金开始还在过年时来过两次,后来见先国公爷不搭理,就再也没来过了。” 方醒盯着他问道:“可有错谬?” 老管家老老实实地道:“伯爷,小的不敢撒谎。” 能让方醒大晚上来问话的人事,那几乎可以和谋逆挂上半个钩了。 方醒点点头,徐显义心中一紧,就问道:“兴和伯,府上可是有碍?” 方醒起身道:“当年陈金必然是借了魏国公府的势,这才能一路高升,所以牵连肯定是会有些的。” “兴和伯,魏国公府恳请相助。” 徐显义躬身恳求,老管家已经有些怕了,毕竟现在的魏国公府算是落难的凤凰,还不如秦淮河上的一个名妓。 这话有些夸张,但却说明了魏国公府现在的窘境。 皇帝冷落,以前的老关系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走走礼,基本上都冷了。 方醒急着要去讯问陈金,就简短的给了个答案:“以前是以前,陛下是要看现在和以后,所以谨守本分最好。” 等方醒走了之后,徐显义叫人把方醒的话转达给了女眷,稍后有人出来给了意见。 “.…兴和伯和定国公是老交情,不管怎么着,只要咱们府上不贪婪,手别乱伸……府上的规矩还是要盯紧些,老管家今夜轮值,却饮酒误事,已经在受罚了。” 徐显义知道了意思,等人走后,就和两个魏国公府养着的幕僚说道:“看来定国公还是要帮扶亲戚的,如此府上就高枕无忧了。” 一个幕僚说道:“定国公经常被敲打,就像是御用的出气筒,咱们府上好在是收了,只是关门度日罢了,所以才免了这些烦忧。” 另一个也是心满意足的道:“看兴和伯的意思,分明就是对府上有些眷顾之意,否则以他的圣眷,只需一份弹章,咱们府上就得焦头烂额。” “他不是那等人。” 徐显义说道:“北方在清理,造反的都出了好些,全是士绅。可南方的士绅更多,势力更大,兴和伯来金陵就是震慑的,这时候谁敢闹事,一刀就剁了。” “哎!陈金可是军中的人,他被抓,就怕南方不安宁了。” …… “这是本伯第一次被人给骗了。” 临时驻地的一个房间被开辟成了刑房,陈金被绑在柱子上,见方醒进来只是笑。 “伯爷,下官说的句句是实,当着魏国公的面,下官也敢这般说,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天打五雷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3章 拿人(祝贺教主家的小子金榜题名,鲤跃龙门) 陈金在微笑,方醒也在微笑。 “本伯已经有了判断。” 方醒觉得这等事儿真的让人唏嘘,“你死咬着魏国公府不放,不过是因为你知道本伯和定国公交好,想借此减轻罪责……蠢货,愚不可及!” “你这般说,只能证明你倚仗的那人保不住你,职位低微。” 方醒摸摸陈金的头顶,遗憾的道:“主动交代就能减轻责罚,可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来人。” 方醒转身,门外进来几个人。 “动刑!” 方醒出了房间,深吸一口气,肺腑清爽。 “此事要马上着手……” …… 黎明再次降临,金陵城城门大开。 那些进出城的百姓都看到了比往常多出几倍的军士,而且还是全副武装,连弓箭手都在上面待命。 这是要出事啊! 于是出城的加快速度,进城的也只想办完事就赶紧回家。 于谦带着不少衙役在府衙前待命,看着那些军士进进出出的,总觉得有些违和。 “大人,以前那些武人可没这么风光过。” 一个下官有些不满,于谦这才想起自己的违和来自于何处。 “拿人!大人有令,拿人!” 一个官员拿着一张纸冲出了府衙,然后把纸递给于谦,说道:“大人有令,按照名单拿人,带着刀枪弓箭,敢反抗的,直接出手,有事大人兜着。” 于谦问道:“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呢?” 这事儿得分清楚,如果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要去争功,那么于谦得要一个态度。 那官员是李秀的心腹,他笑道:“不必担心,东厂和锦衣卫顾不上去抄家了。” 于谦的眼中一亮,问道:“他们去拿谁?” 那官员笑吟吟的道:“你不是和兴和伯关系密切吗?他没告诉你?” 于谦马上板着脸,拱手道:“本官孟浪了,多谢。” 那官员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却在众人的面前不肯低头。 兴和伯就在金陵,要是于谦去告一状……李秀可不会为了保他和方醒对峙。 ……. 而就在城中的一座营地外,方醒正扶刀而立,身边站着一排人,身后更是阵列如林。 “襄城伯还没来吗?” 王贺站在他的左边,回头看了一眼道:“没来,先前已经让人去叫他了,只是他最近有些伤风,在家休养,估摸着得迟点。” 方醒点点头,见营地里出来了一群将领,就吩咐道:“本伯不与他们交涉,拿着名单过去,叫他们拿人出来,胆敢迟疑…….” “谁去?” 王贺跃跃欲试的问道。 方醒见打头的将领面色沉凝,并无惶然之色,就说道:“林群安去,交涉清楚。” 太监去的话有些压人的意思,而且有些不大尊重人。 我是武人,你拿太监来和我交涉,这是什么意思? 林群安领命而去,方醒对王贺说道:“不是鄙视你,只是武人之间,自然要用武人去说话。” 王贺悻悻的道:“咱家知道,不就是刑余之人上不得台面嘛!” 方醒皱眉道:“我说你这性子可越发的像是女人般的尖刻了啊!小心你儿子跟着学了去。” 王贺果然就有些紧张起来,然后摸着自己的咽喉问道:“兴和伯,咱家果真是尖刻了吗?” 方醒知道他对那个孩子的看重,也不忍心骗他,就说道:“是有些,不过你可以想想郑和、洪保他们,那些人行事大气……” 前方的林群安已经迎上了那些人,他拱手道:“杨大人,下官聚宝山卫指挥使林群安。” 那个面色沉凝的将领就是此处的都指挥使杨贵,他比林群安的官衔和职位高出一截,却不傲慢,也不敢傲慢。 林群安多年来战功赫赫,现在不动,但想想大明现在才几个火器卫所就知道这个指挥使的含金量了。 以后弄不好直接就能从指挥使的位置上飞升到五军都督府去,那才是一飞冲天啊! “见过林大人,伯爷在那边,本官可要去拜见……” 方醒摆明不想掺和襄城伯李隆的事,所以杨贵只是套路的问问。 “杨大人,伯爷有令,这些人都有问题,必须马上拿下,然后交给我部。” 林群安把名册递过去,杨贵没有迟疑,而且还沉声道:“你等退后。” 林群安赞赏的看着杨贵独自在查看这份名册,觉得这人很稳。 杨贵看完名册后,抬头问道:“请恕本官失礼,襄城伯那边……” 他隶属于李隆的麾下,若是轻易就被方醒指挥动了,那他这个都指挥使真是一文不值。 林群安小心翼翼的把一直拿着的大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旨意。 “无需接旨!” 林群安给杨贵看了一眼圣旨,杨贵马上拱手道:“请稍待,本官马上进去处置。” 林群安回来复命,正好看到打马而来的一群骑兵。 “伯爷,襄城伯来了。” 方醒没有回头,而李隆也下马急匆匆的走来。 “见过兴和伯。” 李隆的面色有些发白,而且说话有痰音。 方醒拱手肃然道:“襄城伯,这里是金陵。” 李隆愕然道:“是,这里是金陵。” 方醒是皇帝的代表,他说的话必须是要在脑子里过几道的,所以李隆也在揣摩着这话的意思。 难道是说我有亏职守? “金陵控南方,北方此刻在清理投献,数度烽烟,若是南方再传警讯……” 李隆面对方醒的逼视问道:“敢问兴和伯,是何人?” 方醒说道:“陈金谋逆,供出了不少人。” 李隆懂了,面色多了艳红,然后咳嗽了几下,说道:“李某回头就上奏章请罪,此刻兴和伯可有交代?” 作为皇帝的特使,如果方醒认为李隆有嫌疑,那么他可以召集金陵文武议事,然后把李隆软禁起来,等待北平的旨意。 方醒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此事乃是军中的陋习,而且……和那位驸马有关系。” “沐昕?” 李隆松了一口气,方醒说道:“对,那陈金早年是魏国公府的门下走狗,后来老魏国公不理事,关系就断了,他倒是会钻营,竟然又去攀附沐昕,一路升官。” 李隆喜欢读书,而且对文人文官很是客气和尊重,所以一听和自己无关之后,就儒雅自现。 “沐驸马……已经闲赋在家许久了。” 沐昕就是上次被方醒揪出来,然后被削了统兵权。 如果把陈金的事算在他的头上,这就是破鼓万人捶了,外面会有些不好的风评。 方醒木然的道:“那是朝中的事。” 这时营地里传来了吵嚷声,然后有人在惨叫。 李隆叹息道:“此事既然是李某的手尾,那李某去解决吧。”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李隆同样是爵二代,不过他袭爵较早,然后跟着朱棣征伐多次,算是宿将。 李隆进去之后,里面很快就消停了,只是有人在喊冤,然后一路被带了出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4章 吃里扒外 十余名将官跪在方醒的身前,排成一排。 他们都昂首,茫然而愤怒。 “伯爷,下官……这是为何?” 一个千户官悲愤的问着李隆。 李隆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你等听从兴和伯的吩咐。” 方醒出前一步,看着这个千户官说道:“邓维?说说吧,你的背后是谁?” 千户官愕然道:“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有些桀骜不驯,并且引发了那些军官的愤怒。 “伯爷,死也得死个明白,为何拿了下官?” “下官为大明奋力拼杀过,当年在松门,下官浴血奋战,被创三处……” “下官跟随文皇帝北征阿鲁台,也曾跟随前锋杀敌,被文皇帝接见……” “下官……” “.…” 方醒冷冷的道:“大明的军队,听谁的?” 这些军官都愕然,有人嘟囔道:“当然是听陛下的。” “对,可你们听谁的?” 方醒指着营地说道:“把弟兄们带出来,本伯要说话。” 杨贵看向李隆,李隆说道:“赶出来!” 杨贵大声应诺,却没看到方醒那皱着的眉头。 王贺阴测测的道:“那些将士没犯错吧?” 李隆不悦的道:“王公公,这是军中事。” 王贺勃然大怒,喝道:“咱家从军十余年,什么军中事咱家不知道?赶出来……好大的威风!” 李隆冷笑道:“军中之事,外人如何置喙?王公公……” 他止住了话,因为方醒在盯着他,目光不善。 方醒微微颔首,认真的道:“襄城伯,读书再多,可袍泽就是袍泽,并不会因为他只是一名军士而变成了奴隶。” 李隆口才好,而且气质儒雅,最为南方的文人文官们赞许。所以听到这话,他不禁就露出了些许不屑。 “兴和伯,治军各有道……” “你是什么道?” 李隆愕然看着面色渐渐变得铁青的方醒,皱眉道:“兴和伯,治军如治家……” “你叫你儿子都是赶出来的?” 方醒觉得南方的男子并不乏悍勇之气,只是领军之人的气质就决定了军队的气质,而且风气不好,自然会腐蚀士气。 戚继光后来就招募矿工成军,军纪严明,赏罚分明,没多久就成了强军。 而北方时刻都在面临着异族的威胁,就像是从小面临着邻居欺负的孩子,自然知道要抗争,要悍勇。 这便是南北差异的一个点。 方醒骤然发飙,一下就打乱了李隆的思路,他讶然道:“兴和伯,那些军士不严苛些,迟早会弄出事来。” “都滚出去,列阵!列阵!打!给老子打!” “滚出去!快些!” 这时营地里一阵嘈杂,一群群军士被人用棍子和刀鞘抽打着赶了出来。 那些军士被抽打着,没人抱怨,只是显得有些狼狈,然后被驱赶到营房外列阵。 “这便是治军严谨?” 方醒知道李隆并不直接掌军,但看到那些军士的狼狈模样,他依旧讥诮的问了李隆。 李隆被方醒连续挑衅,终究是养气功夫不够,就反问道:“兴和伯以为这是什么?” 方醒冷冷的道:“不说爱兵如子,可军中的操练都有循例,这里为何要抽打军士?哪家的规矩?” 这人是来找茬的! 李隆只觉得怒气上涌,就沉声道:“李某便是这般治军,文皇帝也知道。” 方醒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点头道:“好。” 他只说了一个好字,却让李隆感到毛骨悚然。 此时阵列已经成型了,方醒走了过去。 那些军士都有些懵,而刚才抽打军士的军官和他们的麾下都有些忐忑。 “军中责打是常事,本伯深知。” 方醒第一句话就让李隆心中微哂,然后想着事后给方醒一个面子,请他喝一顿。 “可谁特么的无故责打军士?谁?文皇帝?还是英国公?!” 李隆才将在微笑,听到这话,那脸色一下就青了。 这人确实是冲着我来的! 可方醒只是带了一句,随即就问道:“你等为国效力,可记得是为谁效力?” 阵列沉默。 这个问题有些宽泛,但也不是没宣扬过。 军中的教导官会宣扬忠君为国的思想,但看着这些不说话的将士,方醒对王贺说道:“这边的士气有问题,看似精锐,却呆滞,回头询问教导官,看看是他们不尽职,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王贺看了面色铁青的李隆一眼,说道:“是了,看着这些呆板的将士,他们心中究竟是想着为谁效命……此事不容小觑啊!” “伯爷,为陛下效命,为大明效命!” 这时阵列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方醒等的就是这个,他沉声道:“好!军中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要的就是这个目标。”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那十余人一眼,说道:“可有的人却身在军营,心……在外面,他们的心中没有陛下,没有大明!” 李隆心中一凛,这才知道方醒是要来清洗金陵驻军。 为什么? 李隆顾不得懊悔刚才的应对,大脑全力转动,在思索着方醒……不,是皇帝为何要清理驻军。 不满意? 李隆觉得这两年金陵的驻军并没有什么过错,皇帝的不满意从何而来? 那么是什么? “……他们和士绅勾结,本伯想问一句,你们想要什么?” 李隆的身体一软,踉跄了一下,然后惶然问王贺:“王公公,这是何意?” 王贺冷笑道:“吃着陛下和大明的饭,却为那些士绅做牛做马,这是吃里扒外!” 他看到李隆面色如纸,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心中不禁大快,却觉得还不够,就说道:“对付这等吃里扒外的人,不但要剥了他们的甲衣,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否则何以为后来者诫?” “.…吃着皇粮,喊着为国效力的口号,实则在和士绅暗通款曲,这等人该如何处置?” 方醒的话里渐渐的带着杀机,那邓维有些慌,就说道:“伯爷,下官只是和他们喝过几次酒啊!” 方醒冷冷的道:“家里可收了他们的好处?” 邓维愕然,然后绝望的道:“伯爷,下官只是和他们做生意,入股啊!,军中不少人都有入股……” “哦!” 方醒微笑着问道:“都有哪些?说说,说出来本伯在奏章上记你的好。” 邓维一怔,随即就试探着问道:“伯爷,什么好?” 方醒还是在微笑,笑吟吟的道:“你……也敢和本伯谈条件吗?” 方醒指指这些人,“都带回去。” “伯爷饶命……” “下官愿意戴罪立功,伯爷,下官知道他们贪腐……下官愿意……” “伯爷……伯爷,下官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呐……伯爷救命……” 当一个副千户冲着李隆叫嚷着什么忠心耿耿时,李隆的面色猛地一红,然后身体摇晃几下,张嘴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5章 看不透的西宁侯 “伯爷!” 有人扶住了吐血后晕倒的李隆,然后慌作一团。 “送回家去,请了郎中去看。” 方醒觉得这事儿有些无语,王贺招呼人把李隆送走,回来低身道:“兴和伯,此事会不会有后患?” “不会。” 方醒说道:“他只知道操练军士,本分已经尽到了。” 王贺嘀咕道:“那你还把人给吓吐血了!” 方醒无奈的道:“他是看清了我今日来的目的,罢了,就算是被吓到了吧。” 这时那些将官还在求饶,方醒不耐烦的道:“拖走!” “伯爷饶命……” 那十余人被军士拎着往外走,一路哀求声不绝于耳。 “丑态百出!” 王贺觉得南方真的是太安逸了,以至于文恬武嬉。 林群安喝道:“堵住他们的嘴!” 终于安静了,杨贵跪下请罪,身后的阵列丝毫不乱,士气却跌到了谷底。 王贺低声道:“兴和伯,要是士气垮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方醒对此深以为然,就大声的说道:“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 这一刀就把留下的人和那些被带走的将官们切割开了,气氛不禁一松。 方醒继续说道:“南方的风暖和,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嘛!” 这话又不对了,而且有些犯忌讳。 王贺对林群安说道:“那可是前宋,兴和伯也不知道换个例子。” “北方的敌人被大明打断了脊梁骨,那么南方呢?” 方醒缓和了语气,他在践行自己南下的使命之一。 “南边有大海,大海之上有敌人。” 王贺腿都软了,对林群安说道:“那些使团快到金陵了,兴和伯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肯定会被传过去,咱家……咱家就没见过如他这般不讲面子的人!” 林群安满不在乎的道:“什么狗屁的面子?面子能卖钱?大明出一趟海,若是赚不到钱,回来朝中就会叫嚣着毁掉宝船,夏元吉就会扣住钱不放,怎么办?是面子好还是赚钱好?” “本伯要出海,想去看看那些敌人在哪,而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要守护好南方,守护好陆地和岸边。” 什么? 什么敌人? 有敏锐的都想到了泰西三国,因为当时在金陵这边补给时,船上的人提及使团,大多是警惕,外加轻蔑。 海外强敌吗? 长久处于和平状态的将士们终于感到热血有了涌动的迹象。 方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涌动,他说道:“以后海外有敌,南方的卫所将会跟随船队出海征伐,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还是说你们想继续和蛆虫般的渐渐糜烂……” 以后的扩展必然是军队为先,而军队的战斗力和精神面貌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南方的军队,哪怕多次清理,可懒散依旧。 这也是主官的锅,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李隆麾下的军队。 当然,还有另一位驸马都尉。 宋琥来了,他就在方醒的侧面站着,目光平稳,并无惶然或是欢喜。 李隆倒下了,哪怕是暂时的,金陵的军队都将会成为他的麾下。 这就是资本,以后可以拿出来换取官位或是利益的资本! 面对王贺的邀请,他只是微笑着摆手,就站在边缘。 历史上这是个倒霉的家伙,和朱高煦交好,在朱棣驾崩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居然还和朱高煦来往密切。 朱高炽再大的心胸也容不下这等人,于是去了他的爵位,连驸马都尉的头衔都去掉,也就是成了庶人。 可在方醒的插手下,朱高煦没有一心谋夺自己大哥的皇位,只是被憋在京城,隔三差五出来找人的麻烦。 而宋琥也托了朱高煦没事的福气,如今依旧是西宁侯、驸马都尉。 “.…世事如潮,大明要在潮头弄舟,你等就是搏击风浪的勇士。” “在南下之前,陛下叫了本伯去,让本伯多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 “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醒最后说道:“军心士气,操练的怎么样?本伯拭目以待。” 方醒退后,宋琥上前,两人之间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宋琥显然在军中的口碑不错,不,应当说他的父亲,故去的前西宁侯宋晟的口碑不错。 虎父无犬子,但大多只是奢望。 宋琥当年在镇边中就因为不够稳重被朱棣调回了南京,算是镇守,外加闲置。 所以方醒很有兴趣听听他的话。 “这里是大明。” 宋琥显然察觉到了机会,语气铿锵有力。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士绅是什么?一群钻营的老鼠罢了,我辈热血武人去和老鼠套近乎,去和老鼠为伍,本候深以为耻!” “兴和伯,他这是站在咱们这一边了!” 王贺觉得队伍在扩大,心情很是愉悦。 这个队伍从小到大,他一路看在眼中,暗地里把和这支队伍叫做……帝党! 方醒在回想着这位西宁侯在金陵的过往,也在想这家子两兄弟都是驸马,这种身份可有障碍。 “.…武人就该提刀杀敌,为自己,为妻儿谋个出身,谋个富贵!” 这是以利诱之,王贺不满的道:“要灌输大明和陛下至高无上的话,啧!这南边的教导官怕是都该换了。”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再听听。” 这时身后有人接近,家丁没拦。 “伯爷,泰西和西洋各国使者马上要进城了。” 方醒没有回头,前方宋琥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并慷慨激昂。 “.…心中要有大明,没了大明,那就是乱世,乱世是什么?那就是杀戮,你们的家人朝不保夕,你们的女人将会被蹂躏……” 方醒有些意外的道:“我说监军,难道你给他授过课?” 王贺也是见鬼了般的说道:“这些咱家好像和那些教导官都说过,西宁侯这是怎么知道的?” “谁带队?” 方醒趁机问了斥候。 斥候说道:“伯爷,带队的是安远候家的小侯爷。还有礼部的官员。” “柳溥?知道了。” 柳溥南下送使团来金陵,这个安排并不好,至少不是一个好信号。 是谁犯错了? 方醒马上想到的是柳溥,这厮在军略上有些粗糙,也就是没有帅才,将才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方醒在想着他是不是捅出了什么篓子。 “.…要紧跟陛下,这才是我辈武人的唯一出路。想想文皇帝,想想当今陛下……那些文人会视你们为奴为婢,只有紧跟陛下,为陛下效命,咱们武人才有好日子过……” 在方醒欣赏的目光中,宋琥振臂喊道:“大明万胜!” 士气就这么起来了,那些将士都跟着喊道:“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6章 请记住这些繁华 “这就是金陵?” 这就是金陵,大明的前首都,现在的南都。 两京制在史上并不孤立,可如大明这等大一统的国家居然还迁都,这个就罕见了。 出发前多克听说南方会很热,然后一路就穿的比较少,最后伤风。 然后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高烧让他想起了自己同样病症死去的一位亲戚。 可车队只是在一个小城镇外停留了一些,然后一个郎中被请了来,在使团众人的瞩目下,那郎中诊脉,然后看看多克的脸色和舌头,最后就开了方子。 有军士跟着去镇上采买了药材,然后煎熬。 那药汤黑漆漆的,多克记得自己当时拼命的躲避着,骂着明人想毒死自己,然后向同伴呼救。 可车队随行的骑兵驱马一逼,使团的人马上就歇菜了。 他被灌了一碗‘毒药’,然后被盖着被子,那个陈默威胁同车的金雀花人,说谁敢揭开被子,全部处死。 于是他就出了一身汗,于是他渐渐康复。 “好大的城市!” “不,这是……” 高大的城墙对于使团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可等进了城之后,那繁华的景象让他们个个目瞪口呆。 “多克,我以为北平就是这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可在看到这里之后,我觉得……我感到了恐惧。” 多克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看着马车外,喃喃的道:“这是梦中之国……” 街道宽敞,两边行人川流不息,店铺里的买卖在有序进行,见面也是拱手微笑问好…… 那些女人也在其中,但看不到那些色眯眯的目光在盯着他们。 马车缓缓驶过,那些行人看到掀起车帘后的多克等人也不好奇,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各行其是。 他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比北平还要多的商品。而那些百姓身上的衣着体貌都证明他们的日子过的不错。 他想起了这一路。 从出了北平城开始,他们就在不停的赶路,小城市他们可以进城,大城市几乎都是在城外度过。 这是防备! 从开始明人就在防备着他们。 “朋友……他们每当我们是朋友。” 多克看到了前方的陈默,然后说道:“这一路遥远,可这一路都有明人的城市,大!这是一个很大的大明。” “好!” 这是时前方一阵叫好,等车队过去后,才看到是两个孩子在翻跟斗,边上的围观者们都在叫好。 多克一直看,幸而马车在城中比较慢,他得以看到一个男子端着个‘盆’过来,转了一圈之后,居然得了不少铜钱。 “明人有钱。” 多克撤回上半身,靠在车厢里说道:“南方比北方更有钱,这边的带土地看着肥沃,只是不知道气候怎么样。” “冷。” 一个同伴说道:“早晚冷到骨缝里,不知道北平那边怎么样。” “那边会更冷。” “我们住的地方门窗都很严实,而南方要疏忽些。” “.…” 这些细节多克早就观察到了,他在盘算着这一路的情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明人非常的强大,至少是非常的有钱。” “是啊!看看这一路的城市,城市外面就是村庄,这说明他们的治安不错。” “城市很多,不好进攻。” “但是他们的村庄呢?难道也不能进攻?想想上次我们去的那个村子……” “闭嘴!” 多克突然粗暴的喝住了手下,然后探头出去。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车里的人都听到了些脚步声。 街上的行人很多,可脚步声只有整齐之后才能被听见。 “是那位伯爵的麾下!” 一声惊呼之后,车队里,那些马车的车帘都被揭开了,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一边。马车有些摇晃,车夫在叫喊着,可依旧叫不回那些沉默的人。 车夫只得尽量往右边坐,然后叫骂着,然后就看到了前方的军队。 一眼看不到边的军队在齐步走来,每一排只是五人。他们扛着火枪,目光肃然的在看着自己的前方。 街上的人也在看着这些军士,他们也在赞叹着。 “他们说什么?” 亨利问了通车的通译。 通译正在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军容,闻言就听了听,说道:“他们说什么卫,聚宝山卫,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一支军队,战无不胜。” “他们说那位……是的,就是那位伯爵,聚宝山卫就是他的麾下,说他是世上最厉害的将领……” “哦,有个女人说自己很后悔,要是她没那么早嫁人,一定能做那位伯爵的夫人。” “有人……有人说那些贵族?不,是读书人会倒霉。” “为什么?” 多克一直在盯着这支和车队错身而过的军队,他不想错过任何一刻。 “好像那位伯爵和读书人有冲突。” “是吗?再听听。” 多克在看着不断走过的军队,开始他是在看士气,后面看的却是武器装备。 “那是什么?” 使团的人都在看着火枪,但是却无法想象出来处。 泰西的‘火铳’超级大,而且射程感人,几乎就是累赘,最大的作用就是吓唬人。 幸而没有火炮,否则使团估摸着就要发疯了。 在里斯本外海,在那道被金雀花控制的海峡中,明人的火炮给了泰西航海人一次次重大的打击,让他们只能暂时低头,然后来到大明装孙子,只为了知道大明和那些海战利器。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无奈。 不说一路在船上的经历,到了大明之后,明人盯的很紧,他们压根就无法寻找到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近明军的武器,那眼睛顿时就觉得不够用了。 直至一匹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那是一双冷漠的眼睛,人却是熟人。 “见过兴和伯。” 无数声音中,战马缓缓而来,多克不禁想挺直腰,却被车厢撞到了脊椎。 很疼,可他却忍着,面色渐渐发红,只是盯着方醒。 战马被轻轻拉了一下,就停在了马车边上,马车也停住了,聚宝山卫依旧在前行。 “大明的南方如何?” 通译翻译过来,多克微笑道:“更加的繁华。” “那么请记住这些繁华。” 方醒微微点头,说道:“大明的朋友会跟着繁华,而大明的敌人将会被守护这些繁华的军队击溃,比如说这支军队。” 队伍在前行归营,哪怕方醒就在边上,可那些将士们都目不斜视,齐步而行。 多克下意识的道:“是的,这是一支无敌的军队,我想统领着他的伯爵阁下也会无敌。” “哈哈哈哈!” 方醒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说道:“你等在金陵安生等着,船队在等待时机出海,到时候自然会送你们回去。” 多克点点头,然后方醒看了后面的阿贝尔等人一眼,带着家丁去了。 车队缓缓而动,多克一直在看着,直至方醒的背影消失,这才进了车厢。 “这是个疯子!” “刚才他想杀了我!” 多克突然喘息起来,那些同伴都觉得他是被吓住了。 “你们没有看到他的眼神,那是没有掩饰的轻蔑和期待,他好像在期待咱们犯错……” 多克喝了几口水,然后纳闷的道:“他为何对我那么警惕和反感?对金雀花也是,难道真是为了法兰克人?” 一个同伴说道:“不,他对我们三国都没好感。” “嘭!” 水囊突然被多克扔了出去,撞在了车厢上,顿时已经变凉的水四处飞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7章 手法不同 “兴和伯,那些使者可有什么章程?” 宋琥稳住了军队,居然降尊纡贵的来见方醒。 方醒在书房见的他,此时室外看似艳阳高照,可室内却感到浸入骨子里的冷。 他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舒坦的道:“要出海。” 宋琥心中一紧,有些歉意的道:“宋某可否问问…….” “难说。” 方醒就回答了两个字,宋琥却心满意足了,转过话题道:“那些人……他们在军中有些心腹,宋某已经全数拿下……” “要甄别。” 方醒不能表态太多,太明显。 眼前这位西宁侯虽然看似很谦逊,比李隆聪明多了,可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宋琥显然也深谙相处之道,随后就说了会看好金陵诸卫,保证不出乱子。 方醒把他送出去,门外等候的柳溥和陈默都齐齐见礼。 宋琥止步,微笑道:“你是……安远候家的柳溥?” 柳溥躬身道:“见过西宁侯。” 他是小侯爷,但是两家交情不深,自然不亲热。 宋琥笑眯眯的道:“安远候在京城多年,本候倒是一向少见,你既然来了金陵,尽管去家里坐坐,有事只管说话。” 柳溥应了,宋琥笑眯眯的拱手对方醒说道:“今日多亏了兴和伯,宋某感激不尽,改日休沐,宋某请兴和伯饮酒。”。 柳溥刚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宋琥对方醒的姿态那么低,让他有些不解和惊讶。 而陈默压根就没有掺和的资格,站在边上听着,当是开眼界。 方醒拱手道:“西宁侯客气了,金陵安,南方就安。” 这话里隐含警告,柳溥就更吃惊了,他担心宋琥会发飙。 可宋琥却笑意更盛了,说道:“多谢兴和伯提点,宋某知道了,定然看住军中。” 随后他就告辞了,还推却了方醒相送,显得极为随意和放松。 …… “德华兄,这一趟差点把小弟给累死了。” 柳溥一进来就要茶水喝,还说最好是羊肉汤,多加辣椒面。 方醒见他满脸风尘,就让人带他去洗澡。 这种待遇陈默自然是不敢苛求的,再说方醒单独留下他,分明就是有话要说,所以他随即就打起了精神。 方醒指指茶杯,示意他只管喝,然后问道:“这一路他们可有异动?” 陈默想了一下,说道:“没有,随行的骑兵和东厂锦衣卫的人盯得紧,他们没机会。” “他们之间亲密吗?” “不亲密,从北平城出来之后,那三个使者之间就不说话了。” “这一路他们可买了东西?书籍有吗?” “没有,这个是严查的,他们就算是买个锅贴,下官都得破开了看一看。” 方醒满意的道:“你很好,去吧,今日你可以休息了。” …… 等柳溥出来时,偏房里已经架好了火锅,美酒飘香,羊肉的味道直钻鼻孔。 “这一路辛苦了,来吧。” 酒过三巡,羊肉吃了半斤下肚,柳溥舀了一碗羊汤,加了辣椒面慢慢的喝着。 “德华兄,宋琥以前和汉王交好,这些年一直在金陵,只是被李隆压着没了出头的机会,他低头……就怕是有求于人啊!” “你倒是长进许多。” 方醒有些唏嘘,柳溥却赧然的道:“家父这次被陛下申饬了,小弟再不长进,柳家怕是要出事了。” “怎么回事?” 方醒的心中一凛,以为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柳溥喝了一口汤,又辣又烫的羊肉汤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他倒吸一口冷气进去,然后龇牙咧嘴的道:“陛下觉得神机营疏于操练。” 方醒皱眉道:“没那么简单,若是疏于操练,陛下早就发作了。” 柳溥嘿嘿的笑道:“德华兄,家父这次倒是和定国公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再卖关子信不信我抽你!” 徐景昌就是皇家的沙袋,难道柳家也是这样? 那方醒觉得徐景昌绝对会胆战心惊,以为自己被皇家的亲戚给抛弃了。 柳溥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陛下下旨,组建两个火器卫所。” 瞬间方醒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用你爹来震慑武勋,陛下是不想让武勋卷进那两个卫所里吧?” 柳溥竖起大拇指,赞道:“德华兄,你果然了解陛下。” “那不是了解,而是了解当下大明的军队。” 方醒抿了一口酒,柳溥突然问道:“德华兄,宋琥究竟是有求于什么?” 这话换个人问,方醒能冷着脸让他无地自容。 可柳溥问,方醒还得要解释的深一些。 “我刚清理了金陵驻军,李隆被我吓吐了血,宋琥的机会就来了。不过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他,也可以压着给别人。” “吓吐了血?” 柳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德华兄,李隆可不是小孩子。” 方醒端着酒杯,淡淡的道:“你以为他是装的?” 柳溥点头道:“对,李隆在士林中的名声极好,手腕可不差。” 方醒放下酒杯,森然道:“就是要打他的这个名声!” 柳溥悚然而惊,脱口而出道:“德华兄,英国公他们也是口碑颇佳啊!” 方醒叹道:“是啊!” 羊肉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喝一口羊汤下去,身体由内到外的散发着热气。 方醒夹了一片羊肉吃了,淡淡的道:“他们的口碑是不错,只差和文人文官们称兄道弟了。苦心孤诣有了结果,可喜可贺。” “有了结果?” 柳溥想起张辅的现状,不禁打了个寒颤,羊肉汤都去不掉的寒冷让他有些心悸。 “这事你掺和不到,也掺和不起,所以安远候被申饬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此次南下也是个资历……没说让你们何时回去吗?” 方醒突然转换了话题,柳溥还在震惊中,就随口道:“没说,大概是……” 他渐渐清醒,然后欢喜的问道:“德华兄,难道小弟也能出海?” 出一趟海就是资历,就是功劳啊! 方醒点点头道:“陈默都来了,本伯倒是想看看他的手腕……” 柳溥不禁笑了,说道:“德华兄,京城的官员谁不知道他啊!那是有名的洗澡主事,和你交好,那就一起洗澡,大家赤诚相见,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方醒皱眉的注视下停住了,然后讪讪的问道:“德华兄,难道不对?” “对个屁!” 方醒骂道:“井底之蛙!人在脱光了之后,心态都不一样了,懂不懂?各人有各人的手法,能达到目的就够了,不知道学习,笑个屁!” 柳溥缩缩脖子,方醒当年可是教过他的,积威犹在。 “那是他自己最擅长的手法,脱光了之后,开始紧张,后面慢慢的就放松了,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少了许多……隔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8章 反目 天气渐渐冷了,方醒去了一趟船厂,和傅显、洪保商议了些事情,然后回城。 “兴和伯,那些船造好还得一段时日啊!” 王贺也想出海去看看,可方醒却不肯吐露口风,所以他时不时的会试探一下。 方醒换了个话题:“西宁侯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他毕竟是西宁侯的儿子,所以军中捣乱的不多。” 西宁侯是西宁侯的儿子,这话听着有些拗口,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懂。 故去的西宁侯宋晟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很高。虎父无犬子,至少名将之子的光环能帮宋琥不少忙。 王贺觉得方醒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却不能逼迫,就郁郁的道:“军中后续清理了不少,西宁侯给的罪名是勾结外人……不知道会吓到谁。” …… “说是勾结外人,可南方并无外敌,哪来的外人?” 黄俭渐渐恢复了些从容之色,可汪元却嘴角噙笑。 那是冷笑! “北方的清理已然卓见成效,上月杀二十余人,抄家五十余,知道这是什么吗?” 黄俭知道汪元有获取消息的渠道,可也没想到上月的事他现在就知道了,不禁心中震撼,却笑道:“老师,这是强硬啊!陛下这是用刀子在告诉那些士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汪元的冷笑消散了些,说道:“秦皇开始,霸道多见于开国帝王,可大明立国至今,已历四位帝王……霸道要底气,当年的那位皇太孙就是没底气还被人糊弄,所以被文皇帝逆袭夺了江山……” 这话里把朱允炆的建文朝都算在里面,可黄俭却不见异色。 不只是他不见异色,南方士绅大多觉得建文朝才是正统,朱棣只是个逆贼罢了。 若非朱棣手腕强硬,这天下早就风起云涌了。 黄俭无奈的道:“仁皇帝就是顺理成章,看着君臣相得,只是却去的早了些。当今陛下……老师,还是那几个火器卫所在作祟啊!” “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见识。” 汪元抚须道:“文皇帝……和朝中诸位相得,当今陛下靠的却是刀子。”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方醒的聚宝山卫是陛下的保证,他能在皇城中睡安稳的保证。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还有……马上就要再建两个火器卫所,这些才是陛下的底气。” 黄俭赞同道:“是啊!陛下的实力越发的强大了,那些武勋被忌惮……说他们勾结外人,可是,这个外人是谁?” 汪元的眉心动了一下,说道:“不是文官。” 黄俭的的眼神动了一下,然后笑道:“老师,最近那些士绅都很老实,都在冷眼看着方醒折腾。,哈哈哈…….哈哈……” 两人渐渐沉默,没有添加木炭的小炉子渐渐冰冷,里面的木炭释放了温暖,渐渐变为白灰。 黄俭看着那些白灰,直至最后一点火红跳动一下后归于死寂。 “老师……” “你为何对方醒生出恨意?” “不知道。” “你该知道,从他第一次回归金陵开始,你就在咬牙切齿,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黄俭抬起头来,微笑道:“老师,您也在恨他,是因为嫉妒,对吗?” 汪元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黄俭微笑道:“老师,您知道的,当年我的堂兄答应提携我,只是后来他却被拿了,举家流放。” 汪元没有丝毫动容,冷冷的道:“那是他贪腐,文皇帝下旨抄家流放,和方醒有何关联?” 黄俭静静的看着汪元,说道:“老师,方醒虽说有幸进之嫌,可他后来却是身经百战,皇室的信重是他自己的努力,还有科学……那是帝王用来对付儒家的利器,他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老师……您为何要嫉妒他?” 汪元的面色如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冰冷的茶水。 苦涩的茶水让他微微皱眉,但精神却为之一振。 他看着黄俭,缓缓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黄俭微微低头,眼睛却挑起看着他,竟有些痞子的模样,连说话都有些无赖的气息。 “老师这是梦呓吗?谁不知道您儒雅,杀人这等事您怎会去做。” 汪元笑道:“是了,你许久都没了怒色,看着好似养气功夫大进,可我却知道,你这是忍不住了。怒色是你的面具,你连面具都丢了,这是准备和我翻脸吗?” 黄俭以前总是面带怒色,一般人都有些敬畏于他。 此刻他却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松散的味道。 _ “王柳碎之事是我向您示好,主动请缨,您当时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我也没计较。”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汪元的眸子一冷,黄俭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在说着。 “事败之后,我惶然不安,而我的堂弟作为盾牌……” “你当时不忍心。” 门外出现了一个仆役,在被汪元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后,吓得转身就跑。 算你聪明! 汪元的面色冰冷,说道:“而方醒的人当时在顺着摸了过来,没有我令人带走了你那个蠢货堂弟,你今日尸骨早寒。” 黄俭似笑非笑的看着汪元,说道:“可你为何要令人跟着我?这是怕了。” 汪元不见恼怒的道:“我怕什么?” 黄俭渐渐狰狞:“您怕了方醒,您担心他顺着摸过来,可您更担心我会变成疯子,然后被方醒发现,顺着把您给抓了。” 他双腿用力,双手在小几上撑着,缓缓起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汪元,缓缓伸开双臂,用那种梦幻般的语气说道:“想灭口吗?还是说您准备去向方醒投诚?可据我所知,方醒清理金陵驻军的将领……您知道……” “那些将领的背后都是士绅,一边要做生意,为自己寻求庇护;一边觉着军中的俸禄太低……” 汪元讥诮的道:“可那方醒来势汹汹,他镇压南方,顺带清理军中和士绅亲近的将领,这便是警告。武人一稳,那些士绅难道还想赤手空拳和他斗?” 黄俭仿佛没说过刚才那些话,叹息道:“是啊!襄城伯和士绅的关系密切,马上被吓的吐血,方醒这人看似粗俗,做事却一丝不苟,比女人还细心。” 汪元的目光温润,说道:“他要震慑武人,让士绅再无借力之处,所以那些士绅都在冷眼看着。” 黄俭说道:“是啊!那些士绅在看着,可却不是软弱,就等着皇帝下旨南方开始清理投献时……” 汪元微笑道:“你以为到了那时他们会如何?” “不知道。” 黄俭无奈的道:“北方杀的人头滚滚,南方如何?不能如何,真要大杀特杀,谁敢反对?” 汪元把玩着茶杯,目光看着边上的书架,淡淡的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黄俭笑道:“可我终究是住在这里,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是依附您活着。” 汪元看着茶杯,认真的道:“忘记年后的争吵了吗?” 黄俭面色微变,说道:“当时来了不少人……你呵斥我,说我行事诡秘,不为人知……好算计,果然是好算计!” 他的心中发冷,退后一步,冷笑道:“那时候南方安定,你居然城府如此,我无话可说。” 汪元冷冷的道:“所以你当谨慎些,王柳碎之事再发生一起,老夫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49章 私人工坊 金陵的初冬不算冷,是的,至少呆在房间里的使团诸人都觉得不冷。 到了金陵之后,他们自由逛街的权利就被剥夺了。 多克在喝茶,金陵的茶好像比北平的要香一些,但是他们说是因为水好。 北方苦寒,水都是硬邦邦的。 而南方温暖,山水宜人。 但是他试过,在庭院中吹一刻钟的风,顿时就觉得骨头都在发寒。 一边粗犷,一边柔美。 柔往往就意味着无声无息,南方的寒冷就是这般。 “我们要等多久?” 明人虽然禁止他们单独出去,却并未限制在驿馆里的行动。 阿贝尔也失去了所谓‘盟友’的自信,他现在就想回国。 “你在想着你的情人?还是想着你的孩子。” 多克讥讽着,见阿贝尔有些呆滞,不禁也郁闷的道:“目前看来咱们得等待明人的决定,可那个陈也不见了,在京城时,他经常会来找我们洗澡,让人厌恶的洗澡,可现在他也不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明人觉得不用再敷衍我们了。” 门外进来了亨利,他穿着明人的袍子,走动间依旧觉得不自在。 他一进来就搓着手道:“这里的冬天不会好过,我有预感,在春天到来之前,我们无法离开。” 阿贝尔叹息道:“那就随便吧,反正他们不屑于杀了我。” 多克冷笑道:“杀了我之后,他们为了灭口,你们也活不了。” …… “西洋使者在采购,泰西使者被盯着上街一次,回来后有些不高兴,不过下官没去管,他们后来自己就消停了。” 一本正经的陈默让方醒有些不大适应。可陈默从上次被东厂的人盯着之后就差点被吓了个半死,最近很正经。 “看好他们,记住了,除去儒学之外,任何书籍都不许他们购买和收集,一旦发现,马上夺回来,为此……见血也无妨,有功无罪。” 方醒抬头,正好看到陈默在谄媚的笑。 熟悉的猥琐啊! 方醒觉得心情好了些,就吩咐道:“离出海还有些时日,你若是想回家看看,本伯做主,放你一个长假。” 陈默堆笑道:“伯爷,下官在职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货是甩手掌柜啊!家里的妻儿完全不管,但是钱粮却不会少。 方醒压下那个古怪的猜测,说道:“既然如此就随便你。” 等陈默走了之后,柳溥却说要去造船厂看看。 …… 李家工坊在金陵属于后起之秀,从永乐年后期开始逐步放开商业限制以来,李家的工坊就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了起来。 及至宣德年后,商业环境更加的宽松了,李家在城中的工坊地盘不够用,就在城外弄了新工坊,专门出产铁器。 城中的工坊就专门打造精品,所以看守很严格,就怕别家来偷学。 说是工坊,外面看着和人居差不多,只是占地大了些而已。 “来找谁?” “锦衣卫费石。” 大门打开,工坊的东主李吉软着腿把方醒等人迎了进来。 “本伯方醒…….哎哎哎!扶住他!” 方醒刚自我介绍,看着精壮的李吉竟然双眼翻白,人就往后倒去。 这是方醒第一次见到费石出手,竟然只是慢了辛老七一些。 辛老七上前一步就扶住了李吉,费石随即也扶住了另一边。 辛老七只是按了一下,李吉就悠悠醒来,看到方醒之后就像是见到恶魔一般的往后缩。 “本伯不是来抄家的!” 方醒满面黑线的安抚着,可李吉依旧是害怕,费石就喝道:“被谁吓了?说出来,伯爷为你做主。” 李吉怯怯的看着方醒,费石摸着刀柄,眼神越发的冷了,这才让他开口。 “伯爷,有人说……您要抑商……” 方醒问道:“谁说的?为何这么说?” 费石骂道:“伯爷一直说大明在打压商人,这是谁的狗屁话,居心叵测!” “是……前天喝酒,大家看到那些被抄家的……” “那些是士绅。” 费石觉得信息不对称太坑人,说道:“那些士绅勾结军中的将领,犯了大忌。” “纯属谣言!” 方醒不动神色的安抚着李吉,见费石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这让他不禁微微点头。 他一直觉得大明不缺人才,缺的只是让人才冒头和被重用的氛围。 里面全是砖房,屋子外面摆放着几个大水缸,边上还有几堆沙土。 “伯爷,这是怕着火准备的。” 方醒表明是来看看、视察一番的态度之后,李吉马上就活过来了,滔滔不绝的说着工坊里的设施。 “这个不错,有备无患嘛!” 方醒赞许着,然后进了里面。 里面不小,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浪扑来。 一个个炉子在烧着,那些铁器在里面烧的通红,然后被夹出来敲打。 见李吉带人进来,那些工匠只是瞟了一眼,然后继续干活。 “规矩不错。” 方醒走到一个工位的边上,看着两个工匠在敲打着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是一根管子,已经卷打的差不多了。 没多久,一个工匠从管子的边上拔掉一个东西,然后拿了一个弯曲的,更细一些的铁管敲打进那个空隙里,等冷却后,就舀了烧的液化的不知道是钢还是铁的东西浇了一下。 “热胀冷缩?有趣。” 方醒的话让李吉眼前一亮,欢喜的道:“伯爷,这些工匠都知道这个道理,后来读了您的那个科学之后,大家才知道叫做热胀冷缩……” “是伯爷?” 这两名工匠早就看出了方醒的身份富贵,等听到科学后,顿时就喜出望外。 让方醒意外的喜出望外。 那个工匠把铁管埋进边上的一堆不知道来历的细细的东西里。 然后两人一起跪下了,顿时让其他工匠都停住了自己的工作。 室内少了敲打声,只有火焰偶尔的噼啪和某些工件应力变化发生的声音。 方醒愕然道:“这是干什么?起来!” 被人跪拜能让人心情愉悦,长时间的话,甚至会产生自己是神仙,其余的都是凡人的想法。 见方醒皱眉,李吉急忙就骂道:“跪尼玛,赶紧起来。” 一直在谄媚堆笑的李吉瞬间就换了个模样,凶狠而阴冷。 这便是资本家! 方醒的面色渐渐冰冷,王贺厉喝道:“骂谁呢?” 两个工匠惶然起身,李吉马上就堆笑道:“小的是骂他们呢!” “他们可是匠籍?” 方醒问道,面色淡淡,好似漠不关心。 可王贺却知道他的一些想法和主张,看向李吉的眼中就多了些笑意。 拍马屁拍错地方了啊! 李吉一怔,就说道:“不是不是,伯爷,小的哪能用工匠啊!” 匠籍的工匠都在官府的控制下和指派下,私人性质的工坊没有资格用他们。 方醒淡淡的道:“以前你们是没有这等好日子过的,后来放宽了条件,你们能放心的经商,放心的开工坊,放心的雇佣了这些人……” “是啊是啊!” 李吉谄媚的道:“这是陛下的仁政,这是伯爷您……” “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粮?” 方醒没搭理他,问了两个工匠。 李吉尴尬不已,见两个工匠不敢说,就准备回答。 “老爷没让你说话!再啰嗦就……” 小刀看了李吉一眼,眼睛有些发红。 “里面热,陪小刀出去吹吹风。” 辛老七知道小刀这是犯病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凄惨,就指指外面,叫人陪他出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0章 家族传承 “一个月钱粮多少?” 方醒微笑着问道。 那两个工匠有些怯,费石就说道:“伯爷在京城一直在鼓动取消匠籍,全大明最看重工匠的,除去陛下,就是伯爷了。你等还想什么?赶紧说,伯爷为你们做主。” “本伯本想私下问,可终究来了,堂堂正正之事,却没必要隐藏着,说吧。至于报复……” 方醒笑了笑,在场的人的脑海里几乎同时浮起四个大字。 宽宏大量! 一个工匠看了一眼李吉,说道:“伯爷,小的一月能拿七百大钱。” “没了?” 方醒有些愕然的问道。 他刚才看过这个工匠的手艺,绝对的熟练工。 七百大钱,在目前粮价不高的情况下,能养活一家人,可只是饿不死罢了。 方醒看看其他工匠,说道:“少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李吉追了上去,却被家丁拦住了。 “离远些!” 辛老七知道方醒的情绪不大好,所以对李吉自然没什么客气。 “这是怎么了?” 李吉如丧考妣,方醒来了是意外之喜,谁知道只是因为骂了一句工匠就翻脸了。 可军队里骂人不是常事吗?连那些国公爷,侯爵伯爵什么的都在骂人啊! 为啥我就骂不得? …… 回到住处,方醒马上就写了一份奏章,让人送出去。 “兴和伯,是低了些,可你刚才也没让那李吉给他们加钱粮啊!” 方醒活动着手腕,“一家笑有何用?” “那怎么弄?” 王贺觉得方醒有些异想天开了:“那些商人可不会因为一道旨意就会提高工匠的钱粮,毕竟不能都盯着吧,而且那些工匠要是离了他们,只能回家种地,谁敢去举报?” 方醒当然知道这些,可他哪会走这等形式主义。 “金英的工坊少了些,该多开些。” 方醒把毛笔洗干净,然后挂了起来。 “高明啊兴和伯!” 王贺想通了里面的道道,赞叹道:“可是用皇家的工坊来盯着他们?” 方醒无语的道:“那是下下策,但凡要用人盯着才管用的策略,多半都是一时,用不了几年就废掉了。” 王贺觉得自己的智慧被轻视了,就问道:“那还能有啥办法?” 方醒说道:“市场的就交给市场。” “啥意思?” “你舍不得给钱,可我们舍得啊!” 工坊最值钱的是什么? 工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抠门的老板就怕这个。 “兴和伯,你这是要断人财路啊!” 王贺笑呵呵的模样可没有半点担心,那些工坊本就是在夹缝里求存,官办工坊可是在虎视眈眈,只需要上面一个暗示,就能从公从私赶绝他们。 方醒笑了笑,却不肯解释自己的最终原因。 柳溥从船厂回来后就听说了此事,正好是午饭时间,他弄了个汤盆装了一盆米饭,然后连汤带菜的搅拌一下,就开始大嚼起来。 那气势比方醒也不差,来送菜的厨子见状都不禁诧异。 我的手艺那么好?不但伯爷用大盆吃,连小侯爷也是一样。 厨子回去后就得意了,然后就得罪了管事。等方醒等人走后就被赶了出去。然后他气不过,就去开了家酒楼,后来整日吹嘘自己服侍过方醒的饮食,而方醒是大明有名的饕餮,没多久生意就火爆起来了。 …… “德华兄,你这是想挤兑他们?” 不得不说,柳溥毕竟在方醒的门下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一听就猜到了方醒的打算。 “没错,市场的就交给市场。” “你父亲来信了。” 方醒打个饱嗝道:“就提到你几句,只说任凭我收拾你,最好断条腿,脱几层皮。” 柳溥看看盆底剩下的汤汤水水,终究是舍不得,就几下倒进了肚子里,然后打个饱嗝道:“随便吧,家父此次被申饬,唯恐不够恼火,就当街抽了小弟几下。” 说着他还想脱衣服验伤,方醒赶紧制止了,说道:“你父亲也是做样,不能不做,不敢不做。” “人说安远候,马上就会想到一个词,知道是什么词吗?”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圣眷,从文皇帝开始,你家的圣眷就不衰,这也是忠心换来的,否则神机营哪会一直由你父亲掌管?你更不可能在里面混日子。” 柳溥突然弯下了腰,趴在桌子上,有些沮丧的道:“这话家父也说过,还说以后靠着圣眷,只要小弟忠心耿耿,柳家肯定三世的富贵是有了。” “那你不满意?” 方醒神色平淡的道:“我家的土豆和平安俩伯爵,可我一直在担心这俩孩子以后会败家,所以大方向一直盯得紧,哪怕他们以后坐吃等死我都满意了,你……不满意?” 柳溥的目光狐疑,说道:“德华兄,算了吧,土豆他们以后若是成了纨绔,怕是你要气个半死,然后把他们打个半死。而且神机营没那本事小弟也没脸去,陛下也不可能会允许。” “你知道就好。” 方醒难得放松的和人说话,等人收拾了餐桌,送上了热茶,就懒洋洋的道:“我没想过土豆和平安要干啥,实际上我只希望他们不祸害人,这是最基本的,至于为国效力,那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柳溥羡慕的道:“德华兄,家父对我可是真下手打啊!那棍子就冲着脊背抽打,军中的都看到了,德华兄,你是没听到那声音,咚咚咚的,小弟真担心哪日被打死了。” 方醒笑道:“打是亲啊!当着军中的人抽你,以后谁敢说你是纨绔?谁敢说你是靠着关系上去的?” 柳溥嘿嘿的笑,却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你……” 方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柳升的心胸有些狭窄,忠心耿耿换来了信重,然后他以信重为资本,打压别人,争功…… 这样的人有本事也就罢了,问题是神机营现在已经被聚宝山卫等卫所给压下去了,若非是有一个纯火炮的雷霆卫,神机营真的就没落了。 “德华兄,小弟不想进水师。” 方醒刚想到这个,柳溥就扭扭捏捏的说了这话。 方醒抓起茶杯,柳溥急忙起身道:“小弟的性子……在船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啊!” …… 李青喜欢喝茶,作为襄城伯身边最得力的人,他喜欢到外面去喝茶。 茶馆里的人都叫他李老爷,这是襄城伯带来的威势,他安之若素。 可从前几日李隆吐血之后,李青就没出过府门,今天总算是得了空闲。 他换了一身布衣,头发打乱,用一块手巾胡乱的包了,然后低头从后面走了出来。 身后的小门悄无声息的关了,里面一片寂静。 李青一路到了繁华处,找了家茶馆进去。 他看着就像是闲汉,只要了两个铜板的茶水,点心西瓜子一样都无,算是来混日子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1章 诱饵 茶馆里有人在说书。所谓的说书,也就是话本。 本朝的话本继承蒙元,在洪武年时式微,永乐年间渐渐蓬勃,及至宣德年间,已经成了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 但说了一节书后,那先生竟然说起了书本。 “.…咳咳!物理,何为力……” 李青听完了这期‘讲座’,就悄然起身。出了茶楼之后,他就去了以往常去的酒楼。 其实现在茶楼也是在多种经营,酒菜也是有的。 可李青却固执而倨傲的不屑于在茶楼吃饭。 而他去的地方却是神仙居! 第一鲜自然是金陵饮食界最顶尖的存在,但是达官贵人去的也最多,所以李青作为仆役,哪怕再得重用也不敢去,就怕被人盯住了。 …… 小巷里依旧清幽,石板依旧光滑,下雨天经常有人摔跤。 莫源兴开始还想着把石板路请人来凿些纹路防滑,可等下雨天那些客人进来说一下雨就想起神仙居之后,哪怕不知道缘由,他也彻底抛弃了这个念头。 当李青低头进来时,伙计还是认出了老主顾,下意识的喊道:“李老爷来了……” 李青抬头瞪了他一眼,伙计这才醒悟,然后也不去带路,欲盖弥彰的任由李青自己上楼。 李青进了自己惯用的房间,等菜上来后,就自斟自饮。 一直吃完饭,他慢悠悠的出了神仙居,不往外走,反而是走了进去。 小巷里阴冷,李青缓缓走在里面,脚步略微踉跄,仿佛是喝多了。 当他走到巷子口时,就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多了汗意。 然后他继续走进了对面的小巷中。 他就这样一直走着,直至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前方无路,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很密集的脚步声。 他缓缓回头,少顷前方就多了三个大汉。 这三人面色狰狞,见他回首,一个大汉就得意的笑道:“自己把钱袋拿出来,否则老子今日打断你的腿!” 李青有些慌乱,他喊道:“来人呐!” 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着,周围的人家没人回应,只是右前方的墙头上冒出个脑袋,却是个半大小子在看热闹。 “跪下,老子要打断你的腿!” 那大汉怒了,大步过来。 李青的双腿在打颤,喊道:“我要被打死了!小的要被打死了,救命啊!” 那大汉狞笑道:“你还能指望谁来救你?蠢货!” 两个把风的大汉回身指着墙头上的半大小子,其中一人骂道:“小心晚上砸了你家!” 那半大小子却不怕,只是笑嘻嘻的道:“我有三个哥哥,你们有本事就来吧。” 卧槽! 两个大汉有些沮丧。 就在他们沮丧的时候,却见那半大小子兴奋了起来。 被拿住了吗? 两人缓缓回身,正好看到死胡同的那一面的墙头上多了一个男子。 一个笑嘻嘻的男子。 “救命啊!” 大汉已经走到了身前,劈手准备抓住他,李青不禁惊惧的惨叫起来。 他闭上眼睛,可衣襟却迟迟没有被抓住。 他有些紧张,于是就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就看到大汉在警惕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不,是自己身后的高处。 瞬间李青的身体一软,然后就软倒在地上,手足并用的往后爬。 墙头上站着的男子手中有金属的辉光在闪动,大汉缓缓后退,说道:“这是我们先盯上的人,你们这是想捡便宜吗?没那么多好事……” “大哥!” 这时身后传来了同伴的喊声,声音惶然。 大汉缓缓回身,然后只觉得身体渐渐变凉。 “跪下!” 辛老七大步而来,那两个大汉相对一视,旋即从左右扑了过去。 “住手!” 被小刀盯着的大汉见状急忙喊了一声,可却晚了些。 被两个大汉扑击过来,辛老七却没有慌张,只是有些意外。 “刀子呢?” 辛老七皱眉问道,然后身体在前行中竟然退了一步。 大步前行中止步已是不易,辛老七没有止步,而是直接后退,看着动作流畅连贯,仿佛他本来就是在后退。 那被小刀盯着的大汉只觉得不大可能,竟然跟着学了一下。 他大步前行,然后骤然后退。结果只听到膝关节处一声脆响,人就倒在了地上。 而那边的辛老七已经伸出双手抓住了两个大汉的脖颈,然后大拇指微微用力,两个大汉就浑身无力的软倒在他的脚下。 那个扭到自己膝关节的大汉躺在地上惨叫着,直至辛老七大步走到他的身前。 他的左腿在尽力的伸直,右腿弯曲着,把下半身顶了起来,冲着辛老七说道:“小的愿意把那人让出来……” 辛老七仔细看着他的神色,跳下来的小刀说道:“七哥,看着像是青皮。” “为何要跟着李青?” 辛老七盯着大汉的眸子,只要有躲闪,那么今天他的归宿就是受刑。 大汉被这眼神盯着,几乎忘却了膝盖处的痛楚,下意识的问道:“谁是李青?” 辛老七指指他的身后,说道:“但凡有谎言,举家流放。” 大汉的眼神渐渐呆滞,突然喊道:“你们是官家的人……” “没错。” 小刀摸出一块锦衣卫的腰牌亮了一下,可大汉却不识字,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我们是锦衣卫的。” 若说金陵城的青皮最怕的人,大抵就是锦衣卫。 不是说锦衣卫最厉害,而是东厂不屑于和青皮打交道,锦衣卫的人却乐的控制青皮,每月都有好处孝敬。 “小的……见他从茶馆出来,看着是个穷的,没想到小的准备去神仙居外面等有钱人时,却见他从里面出来,嘴角有油光,就知道是在里面吃饭,小的就带着人跟着他,想弄些钱花花……” 李青这时才从惊吓和恐惧中恢复过来,他心有余悸的过来,“一看就是狡黠之辈,大人,多半是哄的,他们想哄您呢!” 辛老七单手握住大汉的肩井,盯着他的眼睛,大手渐渐发力。 “青皮?” 大汉只觉得肩膀处酸痛难忍,不由喊道:“小的就是青皮,若有虚言,任凭大人处置……” 辛老七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为何盯着李青?” 青皮已经跪不稳了,全靠着辛老七的手在支撑着。 他惨叫一声,肩膀塌了下去,说道:“小的是想抢一把,大人,小的就想抢一把……” 辛老七松开手,说道:“叫人来,带回去查清楚。” 身后的家丁嘬嘴为哨,打了个唿哨。 稍后巷子外面就来了一群男子。他们身着便衣,走动间却能看出令行禁止的痕迹。 “带回去。” 三个青皮刚想求饶,就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然后被拎起来。 “站稳了走,不然打断了腿拖出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2章 谁戏弄谁 李青的面色不大好看,甚至是有些惶恐。 他知道这几个家丁的身份,所以一直都很温顺。 “先前你和两人擦肩而过,他们可有异常?” “没。” “你回去吧。” 李青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襄城伯府,走的却是正面的小门,和出发时的小心谨慎和伪装不大相符。 “老爷呢?” 李青的模样看着有些恍惚,开门的仆役急忙说道:“老爷在后院。” “去,我要见老爷。” …… “没人?” 李隆在书房里看书,面色红润。 李青说道:“老爷,小的特地弄的可疑,还去了神仙居,最后还钻了死巷子,最后只引来了三个想抢钱的青皮。” 李隆没有生气,他把书合上放在桌子上,起身道:“准备一下,本伯去见兴和伯。” …… 方醒已经接到了消息,李隆到时,他在内院相迎,然后双方就在一个小亭子里喝茶。 最近的天气不错,太阳每天都有,只是风吹着有些刺骨。 李隆并未在脸上傅粉以掩饰住自己的好气色,气度俨然。 “没有人趁机出来蛊惑。” 李隆失望的道:“甚至没有人给李某一份书信,更无人上门探望,兴和伯,你失望了吗?” “我失望什么?” 石墩有些冰,方醒起身站在边上,扶着木柱子看着前方的水池,淡淡的道:“这是你想求活的自荐,襄城伯,我不喜欢你们的一点,重要的一点。” “什么?” 李隆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方醒看着他,冷冷的道:“恨不能时刻被文人赞颂,至少也想要个儒将的头衔,然后摒弃武人,整日和文官文人们称兄道弟,就期待着自己死后,那些文人们能写几个字,几首酸诗流传后世,当然,必须是赞美你们的字。” 李隆挪动了一下屁股,淡然道:“兴和伯此言差矣。” “养气功夫不错,那日吐血应当是意外吧?” 方醒不喜欢和这等和文人扎堆的武勋,“我那大舅兄也是这般,不过他是韬光养晦,顺带想改个门风,你又是为何?” 张辅和文人亲近绝非是为了儒学,大多是为了蛰伏,还有就是想让英国公府从下一代开始变成半文官性质。 “文不文,武不武的,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方醒这话听着好似不是说李隆,可李隆却摸了一份奏章出来,说道:“李某已经写好了请罪奏章,稍后发出。” “那是你的事。” 方醒没有接奏章,接了就是接过麻烦。 “你不但和文人亲近,也学会了文人的阴招。” 方醒不渝的道:“我并不想踩着你来清洗金陵诸卫,可你却不配合,奈何?” 李隆冷笑道:“本伯何罪?” 他笃定自己并无罪名,那日是被方醒吓到了,以为皇帝要拿和文人亲近的武勋开刀。 可后来他又觉得不对,张辅等武勋同样和文人亲近,为何没见被收拾? 所以他觉得被方醒羞辱了,而昨天他派人来主动请缨,派李青来试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对皇帝和方醒不满的人来交涉。 这是洗清自己嫌疑的第一步。 李隆觉得方醒很可笑,居然信以为真,以为能抓到那些反对皇帝的势力。 我洗清了,你随意。 他缓缓收回奏章,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 如果刚才方醒看过奏章,就会发现里面真的是在请罪,李隆几乎把自己的心思剖析的干干净净的,就像是在清洗灵魂。 是的,李隆觉得方醒把自己想的太差了。 方醒站在柱子边上看着外面,仿佛在发呆。 李隆起身,气势渐渐沉凝。 “本伯要效忠也只会向陛下效忠,兴和伯,你想让本伯承情吗?抱歉,本伯只愿领陛下的情。” 他的眼睛微眯,双腿分开站稳,那气势迸发,当真没辜负襄城伯这个爵位。 方醒点点头,突然说道:“都到齐了吗?” “伯爷,都齐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隆悚然一惊,回身看去,却是一名军士。 这军士目不斜视,视李隆如无物。 方醒回身,微笑道:“襄城伯,且随本伯来。” 方醒当先走出亭子,李隆犹豫了一下,那军士退下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却是冷冰冰的。 这不是方醒的人! 李隆被这个发现弄的有些彷徨,他跟了出去。 两人走出大门,战马已经就位。 方醒上马,说道:“本伯讨厌的人不多,但基本上那些人都有个特点,阴!” 李隆缓缓上马,脸上当真阴沉了下来。 没人喜欢被人说阴。 阴这个字不是好含义。 阴沉、阴测测……一句话,被人说是阴,那几乎就和小人挂上钩了。 而且还是喜欢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本伯喜欢汉王那等直来直去的性子,有什么不满就说,大不了打就是。” 方醒策马缓缓而行,身边全是家丁,外围是军士。 “有事有话当面说,别在背后下黑手,说怪话,那样的人,本伯就当他是女人,阴柔都不足以形容。” 这一番话直接把张辅都包括了进去,王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兴和伯,罢了,回头小心家中后院失火。” 方醒笑了笑,他刚才算是有感而发。近日金陵的士绅们很乖巧,就像是乖宝宝般的老实。 可他知道这是蛰伏待机,所以有些失望。 王贺也有些恼火,却不会和方醒这般讥讽李隆来发泄。 “兴和伯,襄城伯还是有圣眷的。” “什么圣眷?无用之人,圣眷有何用?” 一行人前行两个街口,在前面一个路口前,已经有不少人在聚集了。 大家纷纷下马,李隆觉得不对劲,这架势好像是要搞大动作。 今儿他的周围全是方醒的麾下,他想止步也不得,只能被簇拥着进了那个圈子。 就在被军士围住的圈子里,十余人跪在中间,每人的身后站着两名军士。 这是要斩首的意思啊! 李隆已经认出了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上次被方醒拿下的将领。 而剩下的那几个男子却脸生,看着都已经被吓傻了。 李隆不由自主的走到方醒的身边,正好费石和李敬过来。 “伯爷,都齐了。” 费石堆笑道:“伯爷,能否让锦衣卫的兄弟们去行刑?好歹让他们见见血也好啊!” 方醒摇摇头,“此事本伯都不管。” 费石心中一惊,看了方醒身后那张狰狞的脸一眼,急忙说道:“是下官冒昧了。” 李隆也看到了那张脸,他不认识武川,可总觉得不对。 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不过好歹是金陵,所以都知道分寸,没有去冲撞那道由军士组成的警戒线。 方醒看了一眼,然后沉声道:“武川!” 武川出来,躬身道:“伯爷,下官在。” 方醒微微抬头,说道:“准备行刑吧!” “兴和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3章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反击 李隆不想插手,可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兴和伯,可有陛下的旨意?” 杀人,当街斩首,没有皇帝的旨意,除非是紧急时刻,不杀就会出大事。 否则你这是在逾越,事后地方官和金陵的都查院能把你弹劾成一个未来的藩镇。 方醒没搭理他,武川回身,大步走到那些人犯的前方,说道:“里外勾结,盗取军中兵器,并意图谋反,陛下令兴和伯有随机处断之权……” 他侧身看向方醒。 “兴和伯……” 李隆听到意图谋反时就有些慌乱了,他想缓和一些和方醒的关系,更愤怒于方醒把这一切都藏的死死的。 方醒微微颔首,说道:“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警示那些心怀叵测的地老鼠,斩!” “伯爷饶命,呜呜呜!” 那些军士熟练的用东西堵住了人犯的嘴,然后一人在边上盯着,一人拔刀。 没有人敢动。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明知道被斩首,那些人犯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知道吗?他们真是想谋逆。” 方醒想起了自己当时得到这个消息后的惊讶,真的觉得好笑,并有些可悲。 “本伯……李某和他们不熟……” 方醒微笑道:“本伯当时得知他们竟然收集兵器,准备等待时机在金陵起事时,差点被吓傻了,差点啊!” 李隆的好面色也消散了,脸上只剩下了苍白。 “从第一次卖兵器之后,他们就没了回头路,本伯一来他们就慌了,想铤而走险,可没想到本伯却先一步动手……可本伯很不解,襄城伯说说?” 方醒看了李隆一眼,说道:“军中的兵器少了这么多,为何没有仔细追查?居然任由他们用损坏的名头报废了。” “兴和伯,李某不知啊!” 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行刑了,周围鸦雀无声。几个人犯都失禁了,屎尿横流,臭气熏天。 “文恬武嬉!” 方醒的话里带着危险:“早就敲打过了,武人是武人,若是想做文人,那就自己去了爵位,自己请辞,可你们依旧在首鼠两端,怕这怕那,哪像是血气之勇的武人?更像是那些做买卖的商贾!” “斩!” 那边武川喊了一声,十余把长刀挥动。 鲜血飙射中,方醒说道:“别把陛下当做是傻子,否则你们会成为最傻的傻子。” 他上马离去,李隆呆立原地,身后的家丁这才有机会凑过来。 “老爷,奏章还走不走?时辰差不多了,再晚就只能等明日了。” 李隆呆立在那里,喃喃的道:“士绅……文人……说到底还是站队,陛下要清理投献,这便是要整治文人,这时候谁站在文人的那一边,谁就是傻子……我就是傻子。” …… “李隆以为认个错就没事了,以后依旧还能左右逢源,真当陛下是傻子呢!” 方醒一路来到军营前,今日西宁侯宋琥一直在营中镇压,非常的知趣。 “兴和伯,如何了?” 宋琥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所以这几日把金陵的军队几乎翻了个个,查出不少问题来。 营地里,操练中的阵列喊声阵阵。 宋琥看着刀枪闪烁,心中有些自得,更有些小算盘。 方醒也在看着操练,不时点点头,好似很满意。 “西宁侯家学渊博,方某不敢置喙。” 方醒的话有些飘忽:“北方已经压住了势力最庞大的士绅,清理投献初见成果,西宁侯以为南方会如何?” “迟早的事。” 宋琥站队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坚定彻底。 “很好。” 方醒说道:“当年本伯在金陵遇刺,如今有了些线索,希望不要涉及太多。” 宋琥的脑海中飞速的想了几个可能,最后定格为那次彩虹事件的刺杀。 “那些贼人跑不了。” 这件事他不能太热心,否则别人会说他以侯爵之尊去谄媚伯爵,那人就丢大了。 “是啊!大明虽大,可他们却无处可逃。” 方醒说道:“金陵和南方总是和北方有隔阂,有人说当初就不该迁都,在草原异族臣服的情况下,这等说法更是甚嚣尘上……” 宋琥不知方醒说这个的用意,就附和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些蠢货自然是不懂的。” “不,他们懂,只是装作不懂,西宁侯可知为何?” 宋琥干笑道:“那就是其心可诛了。” 方醒说道:“他们想把文皇帝打倒,推翻文皇帝的一切功绩,把文皇帝说成一个残暴的皇帝……这是他们的第一步。” 宋琥的脸颊微微颤抖,他现在只想离方醒远些。 他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个疯子!蠢货! 方醒冷笑一声,说道:“然后他们还会想着压住陛下,就如同他们压制仁皇帝一般,仁皇帝,嘿!仁皇帝若是多在位几年,多少脑袋要丢掉?!” 宋琥几乎要绝望了,他看看身边,自己的人已经躲的远远的,而方醒的家丁却就站在他的身后,一点儿都没忌讳。 “所以陛下清理北方的士绅,这是第一次反击,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也是来自于皇室的反击!” 前方操练到了阵型,顿时脚步声如春雷般的在校场上回响,尘土漫天。 方醒侧身看着强笑着的宋琥,认真的道:“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谁敢破坏陛下的反击,那便是方某的大敌,不死不休。” “西宁侯信吗?” 方醒盯着他问道。 “信。” 这个字说出口,一股羞辱感就袭上心头。 宋琥发现自己竟然被方醒给震慑住了,鹦鹉学舌般的顺从。他不禁有些怒色,随后变为温和。 “方某告辞了。” 方醒带着家丁出了军营,宋琥依旧在发呆。 家丁和亲兵已经回来了,他们有些羞愧的模样让宋琥不禁苦笑着。 方醒太过咄咄逼人啊! “方醒震慑住了军中,南方算是安稳了。” 黄俭回来后就在发抖,汪元也没问,只是说着方醒的举措。 “李隆算是彻底的被他给镇住了,而宋琥没多少战阵的本事,只能在南方当守户之犬,想左右逢源的话,他还差了点……” 汪元就像是一个军师找到了一个好战例,在细细的分析着。 “方醒惯用杀戮来震慑人心,更善于逼人入窘境,然后签订城下之盟,宋琥……扛不住他的威逼。” 汪元说完后见黄俭还在颤抖,甚至连牙齿都因为颤抖在磕碰出声,就不耐烦的问道:“你遇到了什么?” 黄俭本来是坐在他的对面,双方中间隔着一张小几。 小几上的炉子把小茶壶烧的水汽渺渺,黄俭的身体一滑,就跪了下来。 “老师救命……” 看到小炉子因为小几被黄俭撞了一下差点翻到,汪元不禁皱眉道:“要稳重,老夫说过多次了,要稳重!”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4章 谁是老五 黄俭的脸上先是呆滞,然后两行泪水缓缓滑下。 他吸了一下鼻子,泪水下滑的速度快了些,然后鼻尖渐渐的就红了。 “老师……” 汪元小心翼翼的把小炉子推到原位,然后把茶壶放上去,听着茶壶底传来滋滋的声音,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惹了谁?” 黄俭哽咽了一下,说道:“老师,方醒来了!方醒来了!” 汪元的面色一变,喝问道:“他在哪?” 黄俭仰头,泪眼朦胧的道:“老师,王柳碎的人…….被抓走了。” 汪元的身体有个明显的下坠,然后又稳住了。他松了一口气,说道:“王柳碎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黄俭咽下反灌的泪水和鼻涕,说道:“王柳碎有个相好的,是个半掩门,先前被人拿走了。” 汪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的嗅着,问道:“那女人知道什么?” 黄俭摇摇头,泪水被甩在了小几上,让汪元目露厌恶之色。 “老师,不知道啊!” 汪元不禁绝倒,侧过脸去,无奈的道:“那你慌什么?” 黄俭伸手出去,仿佛是想寻求帮助,然后又缩了回来。 “老师,那人不会无的放矢……” “老爷,那王柳碎当年很谨慎,他就通过一些青皮在传递消息,能委托他的,都是假手他人……查不到,不过王柳碎有个册子,都记着那些请他办事的客人,那册子据说是在一个青皮的手中,那青皮和王柳碎是过命的交情。” 辛老七刚去问那个女人的话回来,身上并未带着血腥味,可见没动刑。 南方的冬天不好过,最好的法子就是打瞌睡,睡醒了就吃,吃完了接着睡,然后就能积蓄不少肥肉来应对最寒冷的时节。 方醒就准备去给自己弄些好吃的养膘,所以想了想,就当了甩手掌柜。 “此事交给你了,对于青皮,锦衣卫应当最清楚,你找费石配合。” 辛老七应了,等他走后,方醒就去了厨房。 厨子李秀怕出事,所以没敢给,还是费石去寻的。 厨子只负责方醒和家丁们的饭菜,所以不算累,而且他在这里做一段时间之后,出去就可以吹嘘自己服侍过兴和伯,身价倍增。 见方醒来了,厨子以为是对午饭不满意,急忙就堆笑着问好。 “弄些面疙瘩。” 方醒只是让人生火,他自己弄。 面粉里打两个鸡蛋进去,然后搅拌。 如果说什么是土鸡蛋的标准,那就是金黄色。 搅拌的差不多之后,水也开了。 “火大些,别加多水。” 方醒用小勺子舀着面糊下锅,厨子在边上用汤勺轻轻搅动,好让面糊下锅后不粘锅。 不过是滚了几分钟,方醒就把面疙瘩捞了起来,然后也不要厨子殷勤推荐的鸡汤,就用看着有些浑浊的面汤。 酱油醋,许多辣椒面,盐,最后一小勺猪油。 方醒一手拿着大蒜,一口大蒜一块面疙瘩,吃的热火朝天。 辛老七已经和费石碰面了。 “青皮?” “可有姓名长相?” 锦衣卫有高手,能根据人的描述画出人犯的长相,所以费石很是自信。 “没有。” 辛老七也觉得难度大了些:“就说话有些漏风,叫做什么五。” 费石一听就喜道:“说话漏风,排行第五,那肯定是没错了。” 随即锦衣卫的人就倾巢出动,金陵城中的青皮头子都被叫去问话。 “说话漏风那肯定是缺牙,还排行第五……大人,小的下面没这人啊!” “大人,没这人,小的骗谁也不敢骗锦衣卫啊!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 费石做事很得力,在他的指挥下,锦衣卫的人在天黑前就把那些青皮头子弄了进来,然后一一询问。 他坐在刑房的外面吃面条,早晚很冷,所以他弄了不少辣椒。 他吃面条是用筷子卷,卷了一团被辣椒染红的面条之后,就送进嘴里,然后囫囵嚼着。 “辣!” “大人,还是说没有。” 费石张开嘴,然后冷风吹进火辣辣的嘴里,皱眉道:“用刑吧。” 随后惨叫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吃了面条,最后把汤都喝完了,觉得还不过瘾,就把碗底的那些辣椒籽也刨了个干净。 他嚼着辣椒籽,起身道:“还是一样吗?” “大人,还是一样。” 费石有些纠结了,他不认为那些青皮头子都是宁死不屈,所以这就是真相。 “说话漏风……大人,那些青皮经常打架,缺牙的不少啊!” 手下的话让费石挠头道:“是啊!本官倒是忘记了这一茬,那就只能是找那个老五了。” 他的头上全是汗水,被冷风吹着倍感凉爽。 稍后里面的惨叫声就停了,有人出来说道:“大人,叫老五的就三人。” “虽然凉快,却怕伤风啊!” 费石吩咐道:“马上去拿人。” …… 锦衣卫连夜拿人的动静不小,第二天凌晨随着动手那地方周边的百姓的八卦开始散播出去。 “杀了一个咧!说是锦衣卫拿人还敢提刀出来拼命,马上就被乱刀砍死,好惨啊!” “说是拿什么老五,大晚上的弄的满城狗叫,不得安宁。” “.…” 方醒也得了消息,只是却不是好消息。 “三个老五都抓到了,都不是。” 这是打草惊蛇,方醒觉得暗地里那人怕是要瑟瑟发抖了。 “那就问清楚,问那个女人,告诉她,只要提供了能抓到背后那人的线索,五十贯。她是正经户籍,有了五十贯,自然可以安生度日。” “我们不急,我更乐意看到那人在暗地里惶然不可终日。” …… 船只的建造容不得半点疏忽,用于远航的战船更是要精益求精。 方醒再次来到船厂,洪保和傅显都在。 船台上的战船已经有模有样了,三人在边上站着,洪保的眼睛在发亮。 “咱家年岁还小,此次出海,兴和伯,陛下的旨意该拿出来了吧?可有咱家?” 方醒含糊道:“还没过年呢!” “兴和伯这是欺咱家吗?” 洪保说道:“咱家现在好歹是水师副都督,咱家和傅大人肯定要去一个,弄不好两个全去,有何好隐瞒的?” 傅显也是和洪保一个立场:“兴和伯,是谁出海?” 方醒没给答案,傅显黯然道:“洪公公轻车熟路,下官却是……哎!” “做这样子给谁看?” 方醒没好气的道:“本伯下来镇压金陵,北方的大局不定下来,如何出海?” “怎么算是定下来了?” 傅显终究忍不住,方醒说道:“京城安定。” 洪保给了傅显一个眼色,等方醒去看船后,就解释道:“此次清理北方,京城才是大局,京城的权贵们服帖了,大局也就定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5章 落寞,落幕 朱瞻基最近被太后叫人盯着,每日必须要睡足四个时辰以上。 太后还放了话:谁敢在皇帝睡觉时去打扰,打死勿论。 睡足的感觉很好,精神头很好。 “旨意该到了吧?” 朱瞻基靠在椅背上,一个宫女在给他按摩头部。 俞佳说道:“陛下,按照行程来说,也就是十日之内。” 朱瞻基点点头,问道:“京城那些权贵如何?” …… “陛下提早下旨给了兴和伯,这段时日幸而没有大事,否则船队一出海,咱们只能是徒呼奈何啊!” 杨荣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纷争,不禁叹道:“累啊!心力交瘁。” 黄淮已经累病了,在家休养,剩下的人都多了不少白发,人人面色疲惫。 杨溥靠着说道:“陛下果真是镇定,清查那些武勋田地时,当时京城中可是风声鹤唳,就怕那些武勋发狂。” “有火器卫所盯着,他们敢动?” 金幼孜冷笑道:“那些谋逆的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大军一至,顷刻覆灭,只是笑话罢了。” 杨士奇说道:“只是人心惶惶罢了,没有大军镇压,京城后续怕是会出事。好在那些火器卫所震慑得力,大局定了!” 值房内轻松的气氛渐渐生起,直至杨溥说了一句话。 “南方呢?” …… “老师,外面在找人。” 只是两天的功夫,黄俭已经廋脱了形,让汪元也是愕然。 “你堂弟没在了,你怕什么?” 黄俭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汪元马上喝问道:“可是你堂弟当年泄露了姓氏和底细?” “没有的事,老师,我叮嘱过他多次。” 汪元点点头,温言道:“你且反心,为师必然是要护着你的。” “多谢恩师!弟子……弟子……” 黄俭终于哭出声来,汪元过来劝慰了一番,师徒重归和睦。 黄俭出去打听消息,汪元去了书房,然后叫了人来。 “那些书信都烧了。” 因为担心烟雾太大,一箱子书信烧了许久。 汪元全程盯着,最后还把灰烬用水搅拌,这才去洗澡。 洗澡出来,他站在书房外面,有仆役过来禀告:“老爷,他在城门口盯着那些青皮。” 汪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准备一下礼物,别让人知道,老夫出门一趟。” …… “远山先生多虑了,还是那句话,自身正,则无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前厅里,老态龙钟的曹瑾微微点头,“是啊!老夫见他们蝇营狗苟,四处串联,可后来你来了,他们就偃旗息鼓,原来是怕了,可见人心都是假的,至少在刀兵前都是假的。” “远山公……” 大清早,方醒正准备去造船厂履行自己的使命,去被曹瑾给堵在了住所。 老先生越发的苍老了,而且能看到落寞的痕迹,所以方醒也不忍下逐客令。 “南方不能乱,但北方已然动手,南方就无法幸免,所以他们在观望……” 曹瑾吧嗒了一下嘴,就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好像在回味着。 “兴和伯整顿军中,挖掉了那些和士绅勾结的将领,这是在准备吧?只是聚宝山卫一个卫所却少了些,老夫知道现在不会动手,可是出海之后?” “是了,等出海归来,北方必定大事定矣,然后再清理了南方……赋税这个问题就差不离解决了,陛下千古明君,兴和伯你是千古名臣,相得益彰。” 方醒耐心的听着,却不再搭话。 曹瑾说了一阵后,终于说到了自己的来意。 他瞥了方醒一眼,干咳一阵,见方醒也没关切问话,就说道:“老夫老了,小儿科举不利,老夫想着是不是让他进京去吏部谋个差事,可终究致仕多年,没了脸面啊!” “曹安?” “是。” 方醒想起了那个出色的年轻人,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年轻人。 在曹瑾殷切的关注下,方醒淡淡的道:“可惜无缘。” 是的,错过了科学之后,在科举路上蹉跎的曹安哪怕天资再出色,也无法吸引方醒的注意力。 曹瑾黯然道:“是了,老夫如今老了,国子监刚好出缺一个助教……” 国子监…… 方醒想起了上次自己让曹瑾卖了个大人情给国子监的事,就问道:“难道不成?” 曹瑾看着门外那带不来温暖的阳光,老眼浑浊,宛如烛火在风中飘摇。 “哎!老夫老了啊!” 人走茶凉,这是一种态度。 可人老茶凉,这就有些恶劣了。 “哎!老夫老了,叨扰了,告辞。” 曹瑾起身,方醒却没挽留,只是一路送了出去。 送客的规矩很多,各家的还不大一样。 可按照方醒的地位来说,送到大门口就很了不起了。 曹瑾步履蹒跚的出了大门,他茫然的看着周围。 周围有人,方醒的驻地是金陵各方关注的要点,所以小摊不少,人流也不少。 那些人见曹瑾独自出来,有人噗嗤一声就笑了。 “那老头也是疯魔了,他从吏部致仕都多少年了?而且早年他故作清高,不肯去联络故旧,如今曹安谋一个国子监助教的职位都不得,曹家算是垮喽!” “曹瑾看那模样分明就活不了几年了,曹安以前倨傲,等曹瑾一去,他自然寸步难行。而且他家中没什么积财,再过十年,说不准咱们中间又多了一位摆摊的举人呢!” “你别哄人,曹家难道就没土地?” “有个屁!那曹瑾故作清高,当年文皇帝在时提过士绅收取投献的事,他就主动把田地给放了。” “啧!那可真是自作孽了!” 曹瑾的眼睛不大好,可耳力却没有问题。 这些话就像是细针般的扎在他的心口,让他心生苍凉,并茫然。 以往可是做错了吗? 人在至亲的面前总是要收敛情绪的。 曹安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从牛车旁过来扶住曹瑾,说道:“父亲,咱们回家吧。” “回家,家……” 曹瑾点点头,曹安骇然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迈不动脚步了。 “父亲……” 人间最无奈的便是落幕。 不管是戏曲还是人生,在接近落幕的那一刻,幕布在颤抖,鬼神在窥看…… “他家没有投献?” 大门内,方醒有些意外。 … 父子俩站在那里,曹安知道父亲不肯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露在外人的面前,所以需要缓缓,就扶着他。 那些人从两侧走过,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你家风光过了,以前咱们艳羡嫉妒恨,现在你家倒霉了,哈哈哈哈! 倒霉了! 曾经的大官倒霉了! 曾经的天才少年倒霉了! 虽然我在叹息,可心里面咋就那么快活呢? 感慨的只是少数,不少人都在快活着。 曹瑾老于世故,自然知道这种心态。 他感到下半身渐渐的有了温度,就低声道:“回家。” 曹安却因为年轻,被这种情绪煎熬着,竟然有些忍不住了。 他哽咽道:“父亲,孩儿以前年轻气盛,终究是错了。” 他错过了成为方醒入室弟子的机会,也错过了人生最大的一次转折。 曹瑾叹息一声,拍拍他的手道:“人这一辈子谁知道对错?现在看着错了,以后兴许就对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这是安慰的话,也是无奈的话,更是自欺欺人的话。 曹安点点头,看了父亲一眼,却看到了死寂。 就像是一截枯枝,被燃烧到了最后,只余下一点儿火星在闪烁着。 曹安心中惊惶,低呼道:“父亲。” 曹瑾恍然未闻,他已经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曹安慌了,他慌乱的抬头,就看到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的身后。 谁?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6章 圣旨到 “远山公为何不等等方某?” 曹瑾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段朽木,再无生机。 曹安觉得自己的前路茫茫,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光亮。 父子俩的身体齐齐微颤,曹瑾眨巴着眼睛,老泪飞快的积蓄滑落。 曹安不敢相信的呆立原地,他看到那些人的眼中多了尴尬和意外。 是的,就是意外。 他侧身看到了老父眼中那浑浊的泪水,以及感动。 然后他们缓缓转身。 冬季来临,金陵的气候就是湿寒,刺骨的湿寒。 方醒只是微微一笑,却宛如春风拂面。 曹安不知所措,曹瑾却只是发呆。 方醒走过来,从另一边扶住了曹瑾,笑道:“如今大明不缺马,远山公可要换吗?那方某这里倒是有多的。” 曹瑾只是拍拍方醒的手背,而曹安则是被巨大的欢喜给弄的几乎窒息。 方醒把曹瑾送到马车上,微笑着站在侧面。 曹瑾拱手,眼中似乎有些水气。 “多谢兴和伯相送,回家!” 车夫是管家兼职,他轻轻拍拍牛屁股,通人性的老牛哞的一声,缓缓拉动牛车。 曹安有些失望,频频的回头看着。 “看什么?” 曹瑾居然在微笑,曹安回过头来见了也惊讶,欢喜之余,就问道:“父亲,兴和伯不肯出手吗?” 曹瑾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的道:“你还是差了许多阅历,吃亏少了,人情世故没沾染,哎!是为父一直在护着你,罢了,以后你且多支应门楣,为父便在家休养。” 曹安觉得憋闷,可却不敢再问。 牛车行了一段之后,赶车的管家叹道:“少爷,老爷这是为你好啊!” 曹安只是沉默,管家说道:“那兴和伯乃是杀神转世,能给老爷的面子,那是尊老。当年兴和伯还了人情,那就是说不想和咱们家交往,老爷今日来也是勉强……” 曹安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可他并未伸手帮忙。” “少爷!” 管家忍不住想呵斥曹安,曹瑾却先行一步。 “你啊……兴和伯先前只是送到了门内,后来他出来,扶着为父上了牛车,这是什么意思?” 曹安不是笨蛋,只是心态失衡罢了。 他想了想,“父亲,难道兴和伯是做给外人看的?” “你说呢?” “那……国子监的人知道了之后,必然不敢赖掉上次的人情……” “你说呢?” …… 北方的消息一直在不断传来,今日是某权贵被抄家,明日是某个异想天开的士绅举家造反,消息不断。 “.…那士绅有三百余亩地是投献,按理是不多,可他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卷着那些庄户和亲戚一起造反,还自立国号叫做什么……宋,结果被隔壁村子的人知道了,那村子的几个村老一合计,就叫了村子里的精壮去了一趟……” 此事目前已经成了大明的笑话。 只是一个村子的精壮就轻易的扑灭了所谓的造反,被扑灭时,那士绅才册封了皇后和贵妃,龙袍都只绣了开头。 “.…那村子得了许多好处,还被免了赋税五年,听说外村的女人都抢着嫁过去……” 费石在说着八卦,这和他的秉性不符,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事暂时放下,回头自然会算你们的功劳。” 费石一听就欢喜的道:“伯爷,那下官以后还盯着?” “当然。” 方醒说道:“做事要看全局,比如说沈阳,他就知道不和东厂争一时之长短,等四五年之后,格局自然就出来了。” 这是方醒的提点,费石马上束手而立,仔细听着。 “想做官很正常,这没什么羞愧的。可做官首要是什么?就是格局。” 费石帮了方醒不少忙,于公于私方醒都该给些好处。 升官方醒是不管的,免得破坏了沈阳在锦衣卫里面的布局。那么就给些经验和忠告,算是缘分一场。 “做事,不管公事私事,首要就是看当前的格局,要契合当前的格局,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比如说现在的金陵是什么格局?” 方醒问道,算是考教。 费石低头想了想,说道:“目前金陵是要稳,在北方稳固之前,金陵,乃至于南方不能乱,任何苗头都要压下去,否则南方一乱,北方马上就会响应,天下也就乱了。” 中规中矩,但是方醒并未听到特别出彩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于是难免神色微动。 费石马上就接着说道:“伯爷,您来了这段时日,清理军中和士绅亲密的将领,这是在未雨绸缪,以后若是要清理南方,这便是助力。” 他看了方醒一眼,却看不出喜怒。 “去吧,本伯走了之后,你要盯好金陵和男方,有事及时报给京城。” 费石心中一惊,只觉得肩上猛地一沉,就大胆的问道:“伯爷,可是要出海了?” 方醒说道:“再不走就只能等年后了,所以最迟半个月之内,船队必须要出海。” …… 三天之后,一队骑兵带来了圣旨。 而在驿馆里,多克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当陈默出现时,三人几乎是冲到了他的身边,气急败坏的问着出发的时间。 “稍后出发。” 陈默板着脸道:“本来今年是不准备出海了,可你们一直说要回家,为此陛下动用了水师,靡费很大!靡费很大啊!就只是为了送你们回家!” “可以回家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的喜悦在升腾着。 亨利的反应最快,就问道:“大明是要派出大船队吗?” 多克和阿贝尔齐齐止住了欢喜,心中忐忑。 陈默得意的道:“没错,陛下担心这一路有海盗侵袭,就责令兴和伯率船队出海,把你等送回泰西。” “他?居然是他?!” 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多克更是失态的问道:“为什么是他?他不是陆上的将领吗?” 在旁人的眼中,此刻的陈默就像是一个纨绔,更像是一个恶霸,得意洋洋。 “兴和伯水陆都行,你们可有这样的名将吗?” 他不知道自己得意的模样很招人恨,“要买什么东西都赶紧,不过有些东西却不许接触,随行的人会告诉你们,希望大家照办,否则本官会很难做。” 他斜睨着三人说道:“本官难做,想来你们也不好做。别想着自己立功什么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三人已经被这个消息搅乱了心绪,就胡乱的糊弄走了他。 “明人想干什么?” “那个伯爵亲自出海,而且是大船队,他们想干什么?” “明人的战船太厉害了,如果有三十艘那种战船过去,海峡就会易主,多克,难道你们的船队能挡住他们的进攻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7章 被野牛击溃 “很难说,我们船会很多,加上你们的船,他们再厉害,难道面对围攻还能取胜?” 多克很自信,是的,想通了之后,他觉得金雀花至少能不落败。 “他们一路远行,吃的从哪来?损耗的东西从哪来?只要咱们能挡住两个月,他们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亨利看看门外,阿贝尔说道:“在盯着,保证明人没法偷听。” 可亨利依旧是出去转了一圈,等回来后,阿贝尔就讥笑道:“你不是想和明人结盟吗?现在怎么又转变了立场?” 亨利坐了回来,认真的道:“明人不想要盟友,或是说他们觉得咱们的野心太大,迟早会开战,所以…….多克,阿贝尔,我们肩负着把消息带回去的重任,我们要把明人的态度告诉自己的国家,然后……” 阿贝尔也收起了懒散,说道:“我们必须要联手,否则迟早会被明人一一击败。” 两人看向多可,金雀花的陆战实力目前在三国之中算是翘楚,他们的决断将会对三国联盟产生深刻的影响。 多可毫不犹豫的道:“回去之后,我会向国王转达明人的可怕。” 笑容渐渐的在亨利和阿贝尔的脸上浮现,两人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的多了些,多可也在笑。 “可明人如果直接去了里斯本怎么办?” 亨利提醒了一点,也是他们不愿意去想的危险。 “他们要是直接翻脸,那咱们连踏上海岸的机会都不会有,会一直被囚禁着。” 亨利的话让气氛急转直下,阿贝尔冷笑道:“那咱们就看着明人怎么失败吧。” 多克看了一眼门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敢打赌,咱们的船队肯定出来了。” …… “这是新世界,是的,无尽的土地,肯定还会有无数的矿藏。” 一个水手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无尽绿色,只觉得世界就在自己的手中。 是的,冲出那片魔域之后,他们就一帆风顺,直至前日遭遇了一场小型风暴,这才在这里停靠修整。 天边的晚霞下,几只海鸟俯冲下来,从海面上掠过之后,鸟喙上就多了鱼。 海鸟叼着鱼飞走了,远处出现了一群野牛。 成群的野牛连狮子都不敢招惹,所以它们慢悠悠的在走了过来。 “杀掉它们!” 命令很快被下达,一群战士出发了。 双方很快相遇,野牛群好奇的看着这些奇怪的生物,并未感到害怕。 是的,就算是狮群来了,它们也能在首领的率领下突击,战无不胜! 当那些战士列阵,并用长弓瞄准了牛群时,牛群的首领愤怒了。 于是低沉的声音在牛群中响起,牛群渐渐的开始加速。 它们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要发动进攻。 当它们进入射程时,箭矢开始飞舞。 “我们将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 史密斯站在船舷,感受着海风拂面的清爽。 法兰克和里斯本的将领都在看着晚霞,而晚霞下的杀戮他们并不关心。 “船队的粮食不多了,后续的什么时候来?” 法兰克将领踌躇满志的看着自己的麾下在金雀花长弓手的身后准备着,他坚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法兰克将会从中获得无数的好处。 而第一个好处就是和金雀花的战争结束,至于双方怎么划分彼此的疆界,这有赖于两国之间的谈判。 不过和平降临总是好事。 看看船队上的两国船员吧,他们现在都能在一起说笑了。而在此之前,他们见面只能是你死我活。 至于里斯本人,他们现在很认命。 三国之中实力最弱的就是里斯本,在金雀花和法兰克已经取得初步共识的情况下,他们要是敢不入伙,那么危机顷刻即至。 于是目光交错,渐渐矜持,渐渐微笑,渐渐得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发现,相信王国将会为我们的发现而骄傲,而现在,我们需要派出船只去探索前方,直至有大发现,你们觉得怎么样?” 虽然船队最强大的是里斯本人,可做主的却是金雀花人,其次是法兰克人。 里斯本人沦为了二流! 于是三国就拼凑了十余艘船去探索,而主力留在原地修整。 “我们的船要修整,另外粮食应当就在那边,现在需要我们的人回去带路。” 史密斯看着里斯本将领,若有所指的问道:“谁去?” 里斯本将领压根没考虑,就骄傲的道:“当然是我们的人。” 这是资本,里斯本人在三国中立足的资本,否则金雀花和法兰克可不是善男信女,会容许他们来分一杯羹。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远处的人牛大战也进入了关键时刻。 箭矢无法阻拦野牛的冲击,这是他们犯的第一个错误。 而第二个错误就是他们还想着列阵截杀野牛。 于是长矛冲进了野牛的脖颈里,但上千斤的重量带来的惯性让野牛依旧冲进了阵列。 被撞开缝隙的阵列瞬息崩塌。 低估了野牛战斗力的联军崩溃了! 野牛群倒下了十多个同伴,头领眼睛发红,那些奔逃的联军将士仿佛都是红色的。它带着手下疯狂的追击着。 什么长矛阔剑都成了笑谈,而长弓手们最惨,他们奔跑的速度最慢,最先被野牛追上的也是他们。 长弓手们就像是玩偶般的被撞飞,或是被牛角穿透挑起来,然后牛头疯狂的甩动,把他们甩了出去。 被践踏的长弓手们只来得及伸手去挡一下,随后就被牛蹄子踩成肉泥。 几百头的大族群,十多个伙伴的倒下换取了它们的怒火。 牛劲冲天,倔牛! 现在联军将士就体会到了这些。 惨嚎声中,一队军士在军官的指挥下止步回身,刚列阵,牛群就来了。 “天呐!这是牛?” 没有遇到过人类的野牛群就像是蛮荒时代的怪兽,他们疯狂的冲进人群中,刀枪对于它们来说更像是刺激神经的军功章。 “天呐!那是野牛?” 法兰克将领此刻才转身,然后就看到了烟尘滚滚,联军将士疯狂奔逃。 史密斯闻声回头,也是愕然的道:“他们居然……他们居然被野牛打败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真是……太荒谬了。 败军一路被野牛追杀过来,船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 “人少了,而且他们大意了。” 法兰克将领看到自家的人跑在最前面,心中不禁一乐,然后就说道:“回头重新进攻,分开杀牛就是了。” “牛怕恐吓。” 里斯本将领也一本正经的建议道。 伤亡不少的长弓手正在绝望的追赶着联军同袍。 史密斯不悦的道:“进攻吧。” 于是一队队军士向前,他们从多个方向前进,顿时牛群就有些犹豫。 当牛群分散后,史密斯觉得很无趣。 “好吧,晚上叫他们弄烤肉,我这里还有点儿酒,谁喝?”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8章 准备出发(本月最后三天,求月票) 兴和伯接旨了。 只是一道旨意,对金陵来说却恍如救命的仙丹,顿时人人欢呼。 那个瘟神要走了啊! 于是船厂和方醒驻地的动静都有人在盯着,其中两个青皮是每天换班,几乎不眨眼的在盯着。 “老爷,没动静呢。” 一个小巷的尽头,一个青皮和一个背身站着的男子说话。 “都有什么动静?” 青皮左右晃动了一下,心痒痒的,却看不到男子的脸。 想到男子给的报酬丰厚,青皮吞了一口唾液,说道:“就是买东西,买了许多东西,还有就是送东西,里面送了好几个大箱子出去,都是往北平方向去了。” 男子好像是在吸气,有些欢喜。 青皮感到了一股愉悦的情绪在传播,就笑道:“老爷,那些船还在建造呢,没见下水,肯定是过完年才出海。” 男子的手往后面一甩,青皮侧身跃起,准确的把被揉成一团的宝钞抓住。 “滚!”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老爷下次有事记得还找小的。”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男子转身,然后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稍后,他出现在了汪元家。 “老师,他们怕是明年才出海。” 黄俭又恢复了那副时刻都在生气的模样,但熟悉的人能感觉到他很放松。 “朝中对泰西多有不满,所以此次必然是水师的主力尽出……原先的战船不够,要等船台上的这一批下水才有把握……这是造船厂里的人传出来的话。” “他们已经停止搜寻那个老五了。” 汪元沉声道:“此次你是侥幸,后面有什么遗漏的,你自己去弥补,该杀人灭口就杀人,该故布疑阵就赶紧,下次……没有下一次了,再有下次,老夫亲自把你绑了,送给方醒避祸。” 黄俭应了,眼中多了欢喜:“他们这般谨慎,可见泰西的实力强大,如今南边不知道多少人在盼望着那人出海全军覆没啊!” 汪元冷哼道:“哪有这般容易?大明的火器天下无双,泰西人除非是用人命来填,否则你还不如盼望着一场风暴把他们送到海底。” 黄俭说道:“老师,海外的事可说不准,不然朝中那么多重臣当初为何都反对出海?只是后来被强压了下去。如今大明四海升平,陛下犹自不足,老师,想想秦皇吧,当年的秦皇也是这样……” 汪元微微一笑,额头上现出了三道细纹。 “当年的始皇帝一统天下,何等的豪迈,只是底子却是法家。六国的美人充斥着宫廷之中,任他享受。天下就在他的手中,任由他摆布……” 汪元的眼中有些异彩,不小心会看成是跃跃欲试。 黄俭也有些心驰神往,叹道:“我辈读书人,不就想着辅佐君王,调和天下吗,若是真有这么一日,死而无憾了!” 每个读书人几乎都有一个梦: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娇妻美妾,宦途顺遂,高居庙堂…… 汪元只是略微一楞就清醒了,看到黄俭还在悠然神往,他的右嘴角微微上翘,极为不屑。 …… “不等新战船了?” 洪保和傅显都准备好了,可十六艘战船终究无法让人放心。 码头边上,马车顺着轨道一直驶到船边,然后一群人用滑轮卸货,并把货物提升到船上去。 滑轮在这里已经被那些大字不识的工匠给改造的体无完肤,却愈发的省力和方便了。 “为何要等?” 看着眼前的忙碌,方醒不禁觉得一切创新都该让百姓来检验,由他们来判断好坏。 傅显从未有这般的急不可耐过,他现在就想上船,然后指挥着船队一路直达泰西。 当年征伐倭国时,水师几乎是一战而定,压根就没给傅显过瘾的机会。 而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船队就在大明沿海到处转悠,打击走私成了首要目的,这让一心想建功立业的傅显如何不郁闷。 “兴和伯,十六艘战船不足以控制那道海峡啊!” 洪保也帮腔道:“少说得翻倍,三十余艘还差不多。” 洪保也有些憋不住情绪了,上次之后,他就在等着重返泰西的那一天。 “我们为何要去控制海峡?” 方醒说道:“陛下和朝中的意思是……堵住他们。” 洪保难掩失望之色,可却知道这是目前的最佳应对方式。 “兴和伯,不好堵吧?” 傅显杀气腾腾的道:“下官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杀过去,击沉他们的船,烧毁他们的船厂,这样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方醒有些头痛这些人的战略眼光,特别是傅显,他要是目光狭窄的话,水师的未来他并不看好。 “就算是烧毁了他们的船台,可重建并非是难事。而且仇恨会蔓延,在肉迷和哈烈的牵制之下,大明需要的是可控。” 方醒蹲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身前画了个地形图。 “打进去全是耗费,拿不到好处,回头夏元吉可不会有好话。而堵住他们……” 方醒在鼍龙湾那边划了一条线,抬头道:“他们无处可去,要么就出来和大明水师决战,可他们目前不敢。那么第二条路…….” 方醒从泰西那边划了一条线,一直延伸到肉迷那里。 傅显想了想,问道:“兴和伯,若是他们在陆路聚合,实力是不是太强大了些?” 洪保嗬嗬笑道:“他们可以走海路补给,所以看吧,不过咱家以为泰西人不会为了肉迷人卖命,大多是蛊惑,最多再给些钱粮。” “那么……这就是孤立?” “对,这就是孤立。” 方醒想统一水师方面的战略思想,就解释道:“堵住泰西,这是水师对大明最大的贡献,而再进一步的话,本伯认为这将会旷日持久,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傅显指着‘地图’上的泰西问道:“兴和伯,拿下一块地方呢?” “时机不对。” 洪保做出了解释:“那会成为漩涡,并让泰西诸国日趋和睦。他们会联手,最后让那块地方成为大明的流血之地,一如当年的交趾。” 傅显遗憾的道:“那得等多久?本官怕是等不着了吧。” “急什么?” 方醒起身,觉得头有些晕。 他捂着额头道:“不管是水师还是什么,一切策略都要以大明的局势为出发点,不可冒进,也不可自废武功。” “下水喽!” 这时有船台在欢呼,方醒看了过去,就看到一艘战船在缓缓向水面移动着。 滑道是倾斜的,失去拉拽和阻拦的战船渐渐加速。 水花四溅,声势惊人。 “晚了些,还得要一个月才能用。” 傅显有些遗憾的道:“若是赶得上,本官敢带着他们去纵横泰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59章 残忍,皇恩 邻近年关,北平城中的年味渐渐的浓郁起来。 雪花飘飞,把整个北方都笼罩在白色之中。 大雪覆盖之下,无数血腥渐渐浸入泥土里,明岁就化为养分,让此处的青草更加的茂盛。 “走!” 一队骑兵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带走了一人,大宅子里传来了嚎哭声,稍后更是有人在低声咒骂。 “……你家子子孙孙不得好死,死后进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寒风吹过,雪花卷进了大宅院里,那些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外,仆役们在整理,而主人们则是在悲泣。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哭着,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恨恨的道:“夫君都说了,从古至今,哪朝哪代不优待读书人?就他家反复无常。” 另一个青衣妇人怯生生的道:“夫人,这些话可不能说,大逆不道。老爷就是下令动手才被抓的,那些人走前说咱们家不会被流放……算是开恩了。” 抱着孩子的妇人呸了她一口,随即起身过去。 青衣妇人有些怕,就顺势跪在地上道:“夫人,奴婢说错话了,请夫人责罚。” 妇人放下孩子,顺手抽出如云般秀发里的发钗,就在青衣妇人抬头时,用力的捅刺进去。 锋利的发钗从青衣妇人的腮帮子穿刺进去,竟然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啊……” 青衣妇人呆了一下,然后惨嚎一声。 她在忍着剧痛,却不敢起身,更不敢挣扎。 妇人松开手,掏出手绢擦擦,冷冷的道:“夫君肯定是要被流放,你没有孩子,也没人让你伺候了,赏你一根银钗,回头把你配给庄上的李癞子…….” 一直在忍耐的青衣妇人抬头喊道:“夫人饶命,那李癞子会打死奴婢的……” 她张开嘴,能看到横在嘴里的银钗。说话的气流被银钗搅乱,有些含糊不清。 妇人把孩子就交给一个婆子,然后微笑道:“不去吗?那就殉情吧。你自己吊死,然后……” 青衣妇人闻言就楞了一下,然后一下就蹦了起来,带着满身的鲜血就往外跑。 “拿住她!” 妇人一跺脚,马上有两个婆子追了上去。 “救命……” “拿住她,弄死她!哈哈哈哈!夫君回来了,你等都重重有赏!” “饶命,夫人饶命……” “蠢货,都是奴籍,你等的生死都在我的手中捏着,敢有二心……只是病死罢了。” 妇人看着被拖回来的青衣妇人,不禁就笑了,那精致的脸蛋狰狞着。 “而你,将会忧心于夫君被抓,实则今日动手就是你这个小娼妇的唆使,你怕事败,所以惊惧之下就……” “夫人……呜呜呜!” “动手,都看着呢?都去帮忙,若是事泄,谁也跑不了,哈哈哈哈!” …… 快过年了,托孙贵妃产下皇子的福,今年宫中的赏赐不少,大家都盼望着能过个肥年。 皇后那边已经接过了宫务,于是宽容继续,这让年前的宫中人人赞颂。 暖阁中,朱瞻基在看着地图。 “兴和伯此刻至少到了琼州,弄不好都到占城了。” 室内暖和,让刚来的杨荣出了一身毛毛汗。 “陛下,兵贵神速,按照推算,若是泰西人就跟着洪保船队出来探路的话,此刻他们弄不好已经发现了大明。” 他走过去,指着苏门答腊那边说道:“只要他们沿岸而来,船好的话,此刻肯定能到达这里。” 他说道:“陛下,泰西人骤然看到地方,怕是会发疯啊!” “既然贫瘠,那么见到膏腴之地之后,他们定然会贪婪,然后胆子就会大……” 杨荣觉得自己疏忽了这个,就拱手建议道:“陛下,臣以为当快马令沿海各地戒备,水师剩下的船只出海巡查。” “你以为他们敢进来?” 朱瞻基在看着地图,就盯着那道海峡。 杨荣说道:“臣以为人心难测,他们若是铤而走险,一旦沿海告警,臣就怕天下就要沸腾了,到时候禁海之声再度高亢,天下从此就多事了……” 不得不说,杨荣的政治敏感很出色,从一点可能性上就分析出了后续可能造成的恶果。 朱瞻基退后一步,双手抱胸,轻蔑的道:“他们不敢!” 杨荣皱眉道:“陛下,一线可能也要戒备。” 他觉得皇帝开始轻敌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们不敢!” 朱瞻基自信的道:“洪保说泰西诸国相互牵制,而大明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强大,在没有做好和大明彻底翻脸的准备之前,他们会在苏门答腊之前被拦截,然后进退两难。” “朕以为他们不敢进来。” 朱瞻基最后定下了格局,杨荣只能接受。 “那么兴和伯必然会日夜兼程,臣就担心他一出海就会……” 杨荣突然笑了起来,“脱缰的野马啊!找到机会怕是会多几座京观,臣担心那些泰西人会被吓哭了。” 朱瞻基笑了笑,“那片海域是大明的,谁要进来,必须要经过的大明的准许。不许而入,那便是盗贼。兴和伯对付盗贼的手段高超,这也是朕派他统率船队的本意。” 这话里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杨荣苦笑道:“陛下,兴和伯要是杀红了眼,直接从鼍龙湾杀进去,到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了。” “不会,兴和伯会记得大局。” 朱瞻基结束了这个话题,问道:“北方清理已近尾声,最近如何了?” 杨荣禀告道:“各处都在收尾了,陛下,臣建议若是罪行不彰的,能否罚没,然后苦役几年为止,这样也能在年前彰显一番皇恩浩荡。” “皇恩没什么浩荡。” 朱瞻基打趣了一句,然后说道:“移民只是其次,首要是打下这股子气势,以后就好施政了。” 这是软化了些立场,杨荣心中欢喜,就拱手道:“那臣这便去……”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少数人就照此执行。” 回到值房,杨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顿时一片欢喜。 “外面不少人说年都过不好,这下可以缓和一番了。” 金幼孜唏嘘道:“家中接到了不少信件,都求着帮他们隐瞒田地,可本官哪会啊!也不敢,这下可算是了结了,皆大欢喜。” 杨士奇活动着右臂,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杨溥过去帮他揉捏着右肩,说道:“杨大人且歇歇吧,好歹写了大半个时辰了。” 杨士奇被他捏的龇牙咧嘴的道:“这些名册可不敢疏忽,本官亲自弄,那样出错也带累不了别人。” 杨溥说道:“您是善心,可那些小吏倒是趁机能偷懒了。” 杨荣在火盆那边坐下,问道:“这几乎就是大赦,把消息传出去吧,好歹剑拔弩张的气氛能消散些,过个好年。” “好。” 杨溥亲自出去找人传话。 天气冷了,烤火容易打瞌睡。 杨荣就在打盹,杨士奇等人看了也就放低了动静。 过了一刻钟,就在金幼孜嘀咕着杨溥去了半晌时,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诸位,有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0章 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刑部的堂上,金纯在看着状纸。 堂下跪着一个半大小子,正在抽噎着。 “哎!” 金纯放下状纸,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半大小子,问道:“你也姓金,倒是难得,金多,你说你姐姐被大妇所杀,证据呢?” 那半大小子抬头,眼泪汪汪的道:“大老爷,小的亲眼看到的,曹家大妇用钗子扎穿了我姐姐的脸,后来叫了好些人把我姐姐给拉进屋子,姐姐开始还叫救命……她叫了夫人饶命,就是没叫弟弟救命啊……” 金多的嚎哭声回荡在刑部,有人恻然,有人不屑。 “那就是个蠢的,喊了就得救了。” “不一定。” “有啥不一定的,那女人难道敢杀两个人?死一个是意外,死两个,当地官府肯定会查验。” 两个小吏在边上嘀咕着,其中一个唏嘘道:“你懂什么!做姐姐的,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去冒险。” 另一个觉得这个观念有违常理,就冷笑道:“眼瞅着都要被人杀了,她还怕什么?” “你不懂。” 哭声哀伤,并绝望。 “姐姐……” “姐姐以前经常被大妇打骂,还不给饭吃,姐姐……姐姐为了小的都忍下来了……” 金纯是刑部尚书,什么惨事没见过,所以他丝毫没有动容,问道:“你在曹家是书童,应该识文断字,若是说谎,你可知道后果?” 金多抹了一把泪水,哽咽道:“小的知道,会被流放。” 金纯觉得过年前接到这个案子真的算是倒霉透顶,所以他准备押后…… 可就在他准备发话时,晃眼间却看到外面有一张熟悉的脸在晃悠,顿时心中一颤,觉得自己今日走了大运。 外面站着的是安纶。 他冷冷的看着跪在堂下的金多,再抬眼时,已经盯住了金纯。 没法了啊! 准备把此事按下去的金纯只得干咳一声道:“去拿了曹家的人来。” 他知道此事发生在此时会引发出什么后果,所以他真的想压下去。不需多,两天足矣,那家大妇自然会掩盖。 非常时期啊! 他叹息一声,然后说道:“你姐姐现在何处?” “大人,有人报官。”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吏,金纯不禁喝道:“让他们到顺天府去!”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来刑部,那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 可小吏却苦着脸道:“大人,就是那曹家的人来报官。” 金纯心中一个咯噔,然后微微欢喜。他严厉的看了金多一眼,问道:“什么案子?” 小吏知道金多的事,所以有些迷茫的道:“说曹家指使殴打官差的事是宠妾干的,那宠妾在曹纯被带走后,担心被连带,惊惶之下就上吊自杀了。” 呃…… 堂内堂外瞬息寂静。 堂外的两侧一堆官吏在旁听,却不露面。 此刻他们的脸颊在颤抖。 只有安纶一人站在堂外,他看着堂上发呆的金纯说道:“金大人,看来这金多是诬告啊!” “没有!” 金多慌乱的膝行转身,“小的没有诬告,小的亲眼看到他们把姐姐拉进屋里,姐姐最后喊弟弟快跑,小的才醒悟过来,就趁着他们全在屋里的机会跑了出来。” 安纶步入大堂,冲着金纯拱手道:“金大人,陛下在关注此事,咱家奉命来问话监督,可方便?” 金纯无奈的道:“方便。” 安纶就问道:“他们为何都进去了?你姐姐一个妇人,用得着那么多人吗?” 金多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只听到夫人说你们都是曹家的仆役,打杀都在我的手心里,都去,赶紧都去。” 安纶再次冲着金纯拱手,问道:“金大人,这是为何?” 事情实际上已经很清楚了,从常理就能推算出结果。 金纯尴尬的道:“这是让见到的人都动手,事后就无人敢泄露出去。” “投名状?好手段!只是忘记了斩草除根,却蠢了些。” 安纶回身,在金多惶然的眼神中吩咐道:“来人!” “公公!” 一群番子和档头轰然从侧面出来,单膝跪在堂外应诺。 东厂在刑部的出场气势如虹,震撼人心。 可安纶的话却让人心中发寒。 他负手站在堂下,尖声道:“去拿了曹家一家子,谁都不许放过!” “是,公公!” 东厂的人去了,刑部上下都倍感尴尬。 安纶转身,冷冷的道:“有人说要宽待士绅,陛下也同意了,可总是有人不知足,于是便制造出这等惨事,金大人,你们若是要恨,就恨那曹家的大妇吧。” 金纯起身表态道:“本官并无仇恨之心。” 安纶嘿嘿的笑着,然后说道:“咱家最见不得大妇欺凌小妾,那曹家大妇用银钗刺穿了金氏的脸颊,然后令人吊死了她,果真是置律法为无物,咱家看……也别判什么绞、杀之类的,就送去教坊司,让她快活一番如何。” 金纯愕然,然后强笑道:“那倒也是一个法子。” 东厂的人居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金纯在猜测着,他判断此事应当是被东厂半路获悉,然后他们写了状纸,安排金多来告状…… 是了,那状纸上的字虽然稚嫩,可用词却不是一个书童能做到的。 那么安纶想干什么? 还是说陛下想借此干什么? 不! 金纯觉得皇帝不是那种用阴谋来推动国事的皇帝。 那么就是安纶? 这个权阉! 金纯起身走下来,说道:“此事陛下交给东厂了吗?” 安纶侧身笑道:“陛下没说,不过叫咱家来看看,金大人觉得如何?若是觉得咱家逾越了,尽可弹劾。” 金纯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软弱了,就冷冷的道:“东厂既然接手,那刑部自然不会再插手,安公公,请便。” 作为尚书,若是对太监弯腰谄媚,就算是能升官,也会被士林骂成败类,遗臭万年。 所以金纯的态度再正确不过了。 安纶没搭理他,走到金多的身前,问道:“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刚才一系列的变化让金多有些懵,可却知道是这个太监的到来让局势逆转,所以他缓缓抬头,说道:“公公,小的恨不能把那大妇千刀万剐了,还有老爷,姐姐提到他就怕……” 安纶点头道:“想就好,咱家成全你。” 安纶带着金多走了,外面的官员一拥而入,七嘴八舌的发泄着不满。 “大人,此事是我刑部接了,东厂这是强抢啊!” “那安纶跋扈,还说给那小子私下报仇,大人,咱们该盯着,若真是这样,那就是大罪啊!” “大人……” 金纯看着大部分官员都是义愤填膺,只有两三人面露忧色,就叹道:“多事之秋啊!士绅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1章 白茫茫下的肮脏(最后两天,大章求票,稳住第十名) 东厂的效率非常高,当天夜里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就弄清楚了,然后报给了皇帝。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朱瞻基在吃饭,他扬着手中的纸愤怒不已。 俞佳在边上伺候,不禁打个哆嗦,却不敢问。 朱瞻基失去了胃口,起身大步出去。 他一路走到了乾清宫的外面,渐渐的放缓了脚步。 积雪都被清理了,可屋顶上却还有,看着白茫茫的一片。 “陛下,好干净。”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朱瞻基没回头。 宋老实欢喜的跑过来,因为地面有些湿滑,他的身体踉跄了几下,才止步在朱瞻基的身侧。 他指着前方宫殿的屋顶说道:“陛下您看,要是加些糖进去,好吃的。” 雪加糖会是什么味道? 朱瞻基想象了一下,问道:“你娘还被欺负吗?” “没。” 宋老实欢喜的道:“娘去年就说了,说知道奴婢在宫中得了陛下的照顾,家里和外面都没人敢欺负她。” 朕至少庇护了一个妇人不受欺负! 朱瞻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轻松的道:“做奴仆好不好?” 这话他如果去问宫中的人,除开宋老实之外的所有人,大抵答案都是一个。 好!好的不得了!我愿意下辈子还服侍陛下! 宋老实皱眉,皱的很深,看着很纠结。 朱瞻基的眼睛微眯,盯住了后面的俞佳等人。 俞佳带着人躬身后退,直至脱离了能听到宋老实说话的距离。 这事儿有些麻烦,宋老实是个憨傻的,要是说了实话,那以后大家还怎么表忠心?怎么去拍马屁? “陛下,奴婢愿意呢!只是……” 宋老实纠结的都在挠头了,抓挠头皮的沙沙声让人头皮发痒。 朱瞻基微笑道:“只是什么?你只管说,朕不会怪罪你。” 他需要一个人说老实话,那怕是傻乎乎的老实话也行,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被谎言包围,整个世界都需要重新去审视。 “陛下,奴婢的娘做的饼好吃,奴婢想在宫中伺候陛下,却还想每天早上都能吃到娘做的饼。” 宋老实舔舔嘴唇,馋的不行。 朱瞻基心中微动,问道:“你还记得家中的什么事?” 宋老实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奴婢就记得娘,还有娘做的饼。” “你这个憨货!就记着吃。” 朱瞻基笑了笑,然后往前走去,下了台阶。 天空依旧在飘雪,紫禁城中依旧是一片白色。 “很干净的颜色,只是却藏着让人恶心的东西!” 朱瞻基知道自己应当把许多惨事看做是一团数据,冷静的观看,寻找利弊,而不是像现在般的愤怒。 他站在台阶下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因为大雪,所以朱瞻基起晚了些,而且看着有些疲惫,像是没睡好。 早有人飞奔着去告诉了太后,等朱瞻基吃了早餐后,李艳霞端着个盘子出现了。 盘子上面是一个小碗,小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味道再熟悉不过。 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禀告和熬药的工作,这便是皇宫这个地方独特的效率。 可快可慢,只是看事情和人罢了。 “陛下,请服药。” 朱瞻基皱眉看着小碗,俞佳已经拿了过来,然后递给他。 这是太后的意思,朱瞻基只得单手拿了小碗,两口就喝了。 他忍住那个嗝,说道:“雪大,叫端端可以玩雪,只是玉米却要留神风寒。” 俞佳应了,李艳霞站在边上,等朱瞻基下去后,她对俞佳说道:“蜜饯,另外,陛下没有漱口。” 俞佳一拍脑袋就追了过去,然后低声说了。 “朕不是孩子。” …… 乾清宫中,朱瞻基迎着群臣的躬身坐在御座上。 杨荣有些忐忑,从昨天事情爆出来之后,他就有些忐忑。 皇帝派了安纶去盯着,最后还是东厂去拿人,可见是蓄谋。 皇帝想干什么? “朕有一事想问诸卿。” 朱瞻基缓缓的道:“蓄奴如何?” 杨荣心中一凛,终于知道了朱瞻基要利用此事的目标了。 他出班道:“陛下,太祖高皇帝在时立下了规矩,公侯之家二十,一品十二,二品十人,三品八人……” 朱瞻基问道:“现在如何?” 杨荣低头苦笑,然后说道:“陛下,现在三品以下的官员蓄奴的不少,士绅蓄奴的也不少。” “他们的胆子那么大?” 朱瞻基问道,杨荣觉得这是讥讽,就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朱瞻基的面色肃杀。 “陛下,不少人家都是假以收养之名,还有以佃户之名……”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果真是无孔不入,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总是能找到办法……” …… 方家庄,一夜之间,白雪覆盖了全庄,白茫茫的一片。 主宅的内院,正房亮着灯。 “妹妹,去捉野兔了!” “妹妹,好了没?” 正屋里的光亮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映照在窗户上,微微摇动。 无忧坐在梳妆台前的高凳上打哈欠,听到外面的喊声后就欢喜的道:“大哥二哥,马上就好啦!” 张淑慧披头散发的站在她的后面,嗔道:“别乱动,也就是你爹才会宠着你,等他回来见你变成了个野丫头,看还宠不宠。” “宠宠宠!” 无忧马上就嚷着,接着又黯然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淑慧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爹啊!明年就回来了。” 无忧嘟嘴道:“娘,我想爹了。” 张淑慧几下给她梳好了包包头,然后轻轻的推了一把,说道:“好了,去吧。” “大哥二哥……” 小孩子的忧愁总是短暂的,也是间隔性的。 土豆看到出来的无忧就皱眉道:“看你穿的笨笨的,遇到老虎都跑不动。” 穿的厚厚的无忧一听到老虎就高兴:“大哥,再抓一只老虎来吧,爹不在家,咱们可以自己养着。” 已经是小大人的土豆摸摸她的头顶说道:“别胡说,老虎会吃人。” “走了!” 家丁们来了,两条大狗也精神抖擞的冲了出来,大家一起出了主宅。 外面的雪更厚实,穿的笨重的无忧一出去就想跑,结果小短腿被陷在雪地里,人就扑倒在上面。 “笨蛋无忧!” 土豆见她陷在里面手脚挣扎,却无法动弹,就过去把她提溜了出来。 拍打一阵后,无忧撒娇道:“大哥,你也扑一下嘛!” 土豆现在一切举动都比照着大人做,哪会做这等幼稚的事,就板着脸拒绝了。 “扑嘛扑嘛!大哥,你都不疼我了。” 土豆瞪了她一眼,然后直挺挺的扑倒下去。 “二哥二哥!” 平安无奈,就伸开双臂,也倒了。 无忧艰难的走到最左边,然后哇的一声就扑了下去。 三兄妹又起来,然后看着并排着的三个凹陷在笑。 “抓野兔去!” “大哥等等我!” “我要背!大哥背我!” 这边欢呼雀跃,值房外,杨溥在杨荣的身后分析着皇帝的心思。 “陛下还是想动士绅,先是清理投献把傲气和免税打下去,然后痛打落水狗,把违规蓄奴给抓住,这便是把柄啊!陛下以后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杨荣面色凝重,说道:“这年没法安生过了,陛下这是要趁热打铁啊!” 一个说痛打落水狗,一个说趁热打铁,杨荣的话里带着告诫。 杨溥心中一凛,那边来了杨士奇。 杨士奇面色急切,一近前就急匆匆的道:“此事已经清楚了,那曹家的男人被抓,那大妇就想去解救,她倒是杀伐果断,当即就令人吊死了那个小妾,然后报官,说都是那小妾的蛊惑……” 杨荣忍住怒火说道:“不可能,这个理由没人会搭理她!” 杨士奇苦笑道:“他家原先是走了门路,隐瞒了土地,所以那男人觉得自己肯定没事了,就嚣张了些,还打了上门的军士,这不是找死吗!” 杨溥敏锐的问道:“他家背后的人要倒霉了?” 杨士奇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刚才被东厂的人一路拖了回来,据说昨夜东厂里惨嚎不绝啊!这些人一进去……安纶说要让那金多报仇,东厂咱们插不进去,弄不好真会被弄死在里面。” 杨荣沉声道:“藐视国法,手段残忍,这等人,死了便死了。” 杨士奇是说那个官员可能会被私下弄死,可杨荣却避开了这个话题。 等杨荣走后,杨溥才说道:“就怕东厂借机跋扈啊!” 杨士奇叹道:“谁说不是呢!私下处死官员,当年的纪纲也不过是如此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2章 你,辛苦了 占巴的赖站在石塔边上眺望着远方,身边是明军。 三日前有快船来此,通知大明船队即将到达的消息。 “谁带队?” 上次郑和来了一趟,占城赚了不少,占巴的赖的日子不错,所以想着再来一次交易。 王便只是摇头,他已经厌倦了驻守占城的这份任务,上书十余次,只求调离,降职都行。 可上面每次都只是抚慰,说是他熟悉这边,若是重新换人,到时候难免出问题云云。 一句话,你熟悉占城,那你就继续呆着。 后面有占巴的赖的坐骑一头象。 那大象突然一声鸣叫,声音清越。 “有船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天际出现几个黑点。 慢慢的,那几个黑点渐渐变大。 渐渐的,黑点越来越多。 占巴的赖欢喜的道:“这次船队也不少啊!” 船队大,那就说明货物多。 货物多…… 郑和虽然是航海巨擘,可在贸易上却会让沿海诸国占不少便宜。 “郑公公还能再出海二十年!” 欢喜之下,占巴的赖就为郑和祈祷起来。 一群光脚的臣子都在欢喜的祈祷着,王便冷眼看着,越发的想离开这里了。 哪怕是交趾也好啊! 交趾如今移民不少,而且当地的学校很多,都在教授大明语言和文字。 那些来交趾公干或是经商的人,面对现在交趾的局势,几乎都是不敢置信。 按照那些儒生的说法:交趾的教化蒸蒸日上,已经和大明没什么区别了。 王便看了边上的那个儒生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些读书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娘,我们等谁?” 身后有女孩的声音传来,王便露出了微笑,回身拱手道:“小娘大人,伯爷马上就到。” 就在后面,一脸风霜之色的小娘牵着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一直在看着远方的船队。 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脸色不是这边普遍的黝黑,而是略白嫩,看着竟有些难得一见的活泼和天真。 这便是小娘那个生长在福窝里的女儿。 船队渐渐逼近,先遣快船已经靠岸了,一队军士上岸。 “是聚宝山卫!” 看到这些军士都扛着火枪后,有人就惊呼道。 占巴的赖的面色煞白,身体摇晃一下,说道:“叫人准备好酒好菜,马上去!” 那队军士上岸后就开始清理人,喊着腾空地方,然后王便也带着麾下出来维持秩序。 “那个杀神来了啊!” 占城方面的人都两股战战,乖巧的听从吩咐站在后面。 当方醒换了小船靠岸时,占巴的赖迎上前去,喊道:“见过大明兴和伯……” 方醒上岸后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站在原地拱手道:“见过占城王。” 他看看众人,在小娘和那个儒生那里停留了一瞬,然后说道:“本伯奉旨率船队出海,占城是第一站,希望两国永保和平,共享安宁。” 这是基调! 占巴的赖马上说道:“是,小王愿虔诚献上对大明的供奉,占城对大明的忠诚永世不变,谁都不会变,不许变。” 这个表态很得力,王贺面露微笑,随从的官员将领们都神色轻松。 这是友谊的象征。 可方醒只是微微颔首,说道:“占城王的忠诚本伯会转达给陛下,希望大明和占城的友谊长久。” 这就是结束的意思。 哪怕是国王,可方醒也就是敷衍了几下。 占巴的赖也巴不得早点完事。他害怕和方醒打交道,担心某一天方醒会换了一副狰狞的面孔,然后把他从占城王的宝座上掀下来。 他站在边上,看着方醒走向后面的那几个人。 那儒生上前一步,躬身道:“学生陈忠仁见过兴和伯。” 方醒疾步上前扶住了他,然后微笑道:“一路辛苦了。” 陈忠仁愕然,周围的人也惊讶。 他只是个落魄的文人,被礼部的人花言巧语的骗到了交趾来教书,地位和方醒压根没法比。 按照常规,方醒只需微微颔首就是最大的褒奖了。 “学生不辛苦。” 陈忠仁下意识的就作出反应。 方醒松开手,欣赏的道:“你在交趾四处奔走,教导出了几百人,这些人分散各地去教授百姓,为交趾的稳定立下了大功,你,功在社稷!” 陈忠仁没想到方醒居然会这么评价自己,一时间来交趾后的艰辛就浮上心头。 “学生只是尽力而为……当不得,当不得兴和伯的夸赞。” 陈忠仁有些哽咽了,微微低头。 方醒看了一眼两边,大声的道:“好一个尽力而为!若是人人都作此想,照此做,大明万世永昌就不是虚言!” 陈忠仁躬身,难免泪眼模糊,感慨万千。 方醒出海,那自然就代表着大明,代表着皇帝。 有了方醒这番话,陈忠仁以后在交趾的地位就要持续上升了。兴许十年后,一个知府,甚至是按察使就出现了。 方醒把目光转向右边,对那小孩子微笑问道:“喜欢大明吗?” 小娘低头看着女儿。 女孩大声的道:“喜欢,我就是大明人。” 方醒笑着摸摸她的头顶,然后抬头看向小娘。 “你辛苦了,要多注意身体,大明还需要你继续效力。” 小娘男人般的拱手道:“伯爷放心,下官定然要为大明效命五十年。” 这是当年方醒给小娘说的:你将为大明工作五十年! 方醒莞尔道:“你倒是还记得那话。” 小娘的眼睛微红,想起了当年自己杀了丈夫之后的绝望。 正是这个男人把自己从绝望的黑暗中拉了出来,给了她光明。 “下官永远都记得这话。” “好吧,不过你看着不大好,正好船队有好郎中,还是御医,那个……来人,请了御医来。” 有人马上去后面找御医,而现场也是有些轰动。 小娘作为行走外界的女官广为人知,一些人骂她不守妇道,但更多的人在赞赏她为大明努力工作的态度。 甚至连朱棣当年都夸赞过她,所以这个女人在交趾的地位有些超然。 她在交趾奔走多年,如今交趾女人的地位渐渐的变高,那些懒惰的男人如果再不勤劳些,交趾说不得就要变成大明某些大儒痛心疾首的‘牝鸡司晨’了。 而这一切朝中从皇帝到臣子都喜闻乐见,所以每年都有天使快马赶到交趾,然后带着丰厚的赏赐,用旨意当众夸赞着小娘。 所以她的女儿看着很天真,这是被保护的很好,而且生活水平在交趾应当是上等,才能养出这等女儿来。 连占巴的赖都艳羡的看着小娘,他要是病了,按照方醒的尿性,说不定就会坐视…… 这是使者说的。 使者说这位兴和伯是杀神,而且攻击性非常强,占城惹不得。 方醒最后走到了王便的身前。 “见过伯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3章 战战兢兢的占城 王便行礼很标准,可方醒却没感受到军中的利落。 “辛苦了。” 方醒只是随口说了,然后就开始宣读旨意。 王贺尖利的声音在码头边上回荡着,方醒在观察着这些人。 占巴的赖看着很虔诚,这是好现象。 其他占城人都很规矩。 陈忠仁近乎于诚惶诚恐的在听着旨意,这符合一个依旧在震惊中的读书人的反应。 小娘和女儿也在听旨意,但是却不见惶恐。 是了,她们几乎每年都能接到褒奖的旨意,已经不再惶然。 而王便却有些神不守舍。 等旨意宣读之后,大家谢恩,然后去歇息。 方醒被安排在一间新屋里,屋子四面都粉刷过了,连床都是新的,可见占城人确实是用心了。 方醒一到,第一个召见的就是王便。 王便有些忐忑,行礼后就站着。 方醒打量着他,缓缓的道:“听闻你想调回去?” 王便不敢隐瞒,加之他在占城好几年了,早就过了当初上官说的年限,所以有些委屈,就说道:“伯爷,下官有罪。” “你可知道占城的重要?” 王便点头道:“伯爷,下官知道。” “占城就是大明出来的第一站,也是外敌侵入的最后一站,用你,是因为你稳重,而后让你超期呆在占城,那是因为……时局有变啊!” 王便跪下道:“伯爷,下官有了怨言,请伯爷责罚。” 方醒居然亲自给他解释,不管是否真的是时局有变,王便就只能感激零涕。 否则方醒只需用伯爵的身份一压,王便不服也得服,并且以后还得被压制。 方醒没叫他起来,继续说道:“泰西使者就在船上,明白吗?” 王便不明白,他这个层次也不知道朝中和泰西使者之间的矛盾,所以茫然。 方醒叹息一声,知道这人大抵在军中也就这样了。 武学不断在往军中输送着军官,这些军官在武学中都系统学习过,战略眼光比王便强一百倍。 没有战略眼光就没有升官的机会,以后这方面只会越来越严格。 “泰西和咱们不是一条道的,明白吗?他们一直想来看看……” …… 多克等人也被带了出来,这很出乎人的预料。 “他们不怕我们看到这些地方吗?” 多克近乎于贪婪的在看着这片海,以及这片土地,和那些人。 阿贝尔也在看着,胡乱的说道:“这里很温暖,假如殿下愿意把这块土地赏赐给我,那我将会在这里创造出无数的财富。” 亨利很快就看完了周围的地形,然后在看着渐渐在靠岸的船队。 他在数着数量,可船帆遮蔽之下,他看不到后面的船只。 一路到了安置的地方,环境倒也不错,可好房间不够,使团几十人不够安排,只能住在低矮的屋子里。 一进去,外面随即就有人在守着,而且是明军。 “他们不再掩饰对我们的敌意了,真是可悲。” 阿贝尔一进去就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身体处处酸痛。 “那又怎么样?” 多克不屑的道:“他们没对我们下手,那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把握,这才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 亨利也不动声色的给阿贝尔打气:“对,没错,明人并没有信心击败联手后的我们,所以阿贝尔,要打起精神来。” 阿贝尔爬起来,拍拍手,看了一眼外面的明军,说道:“他派人盯着我们,这是害怕沿途的情况被我们看到了。” “不,他更怕我们和那些土人接触。” 多克在用炭笔记录着自己认为重要的消息。 “那么这一路下来,我们能看到什么?” 三人沮丧,多克放下炭笔,说道:“至少我们能知道从大明到我们的这一路会有什么土地。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 …… “要加强巡查,一旦发现可疑船队,马上上报。” 方醒在交代着占城此后的规矩,王便一一记牢了,稍后方醒就叫了王贺来。 柳溥和陈默也来了,方醒交代道:“和占巴的赖说一下,以后这边要时常注意外来的船,发现就去找咱们的人确认。” 王贺沉思了一下,问道:“怕不怕他们反水?” “他们不敢。” 方醒说完见王贺有些踌躇,就说道:“大明强盛时他们不敢,大明衰弱时,他们不但敢,还敢跟着来,所以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王贺肃然道:“好,咱家知道了。” 等他出去后,柳溥说道:“德华兄,这便是你以前说的利益驱使吗?” 陈默也堆笑道:“伯爷,当年您曾经教导过下官,国与国之间看的是利益,利益在就是朋友,利益偏了,那就是对手,下官至今依旧记得,时时自省。” 咦! 这厮怎么那么低眉顺眼,还老实了。 方醒心中疑惑,就说道:“最好的利益就是互补,这样双方的友谊会稳固一些,当然,要提防利益性质的转变,当变成一方占便宜时,那翻脸就差不离了。” 柳溥觉得方醒有些迂腐了,“德华兄,武力压制呢?” 方醒没好气的道:“武力能压住几时?我为何一来就要代表朝中和陛下表彰陈忠仁和小娘?” 柳溥说道:“他们劳苦功高。” 方醒觉得这货就是个糙的,无奈的道:“陈忠仁是交趾教化的典范人物,表彰他,就是表彰了他的那些交趾学生,而表彰小娘,那就是在鼓舞交趾女人,懂不懂?” 柳溥有些懵了,方醒捂额道:“大明此刻这般强盛,为何还要这般费心费力的去笼络他们?” 柳溥没接触过当年交趾叛军,所以想象不到那股力量一旦爆发出来的厉害。 陈默小心翼翼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伯爷,下官觉得还是要做朋友,做兄弟才好,那些不愿意做兄弟的,大多是叛逆,心思不正……” 这厮深得厚黑的精髓啊! 方醒赞许的道:“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要做兄弟,可你能粗暴的对待自己的兄弟吗?” 柳溥明白了,说道:“就是……一家人嘛!” 方醒苦笑道:“能花点心思去学习吗?” 柳溥大惭,陈默只是微笑。 “他们对你的态度如何?” 方醒转头问了陈默。 陈默楞了一下,然后说道:“还好,只是大家都知道是在敷衍彼此,笑的特别假。” “那也不错。” 方醒最后吩咐道:“使团现在是咱们砧板上的肉,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越矩,盯好就行了。” 陈默干笑道:“兴和伯,占城这边,大明是个什么意思?” “占巴的赖找你了?” “是,交趾那边日益稳固,大明的军队已经到了边境,占巴的赖有些心慌。” “是吗?” 方醒说道:“大明很大,除非是敌人,否则大明并没有对外开战的先例,实际上纵观中原的历史,大一统之后,除非是有外敌,否则中原很少对外开战,让他放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4章 责骂(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船队在海上缓缓而行,操帆的船员最为辛苦,不时要去调整一番。 “兴和伯,现在是东北风,每年这个时候,这边就这么吹。” 洪保对这片海域比傅显还熟悉,船队压根不用他的指挥,那些经验丰富的船员自然知道怎么调整船帆和船舵,让船只沿着既定路线前行。 方醒站在船头上,身边是洪保和傅显。 船头微微起伏着,方醒已经能在船上站的很稳了。 “不管这个,过几日就过年了,提前一天停航,把好东西弄出来,让弟兄们好生过过年。” 船队刚在占城补给过,物资丰富。 方醒回身,看着那些宝船笑道:“宝船如今倒是大材小用了。” 宝船如今在船队里成为了运输船,装载着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是最稳靠的力量。 傅显说道:“宝船毕竟庞大,吓也能吓住他们。” 三人走下船头,柳溥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德华兄……” 此刻的柳溥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呕吐物,方醒觉得像是僵尸。 “出来干什么?” 方醒皱眉问道。 柳溥喘息道:“要发霉了,再不出来,小弟就要死在船舱里了。” “要死就跳下去,免得烂在舱室里!” 方醒突然板着脸说了这番话,柳溥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见世面的,而且职位低微。 “回去!” 方醒近乎于呵斥的把柳溥赶了回去,还威胁道:“给你十日,十日内还不好,你就在满剌加下船,等归程时自然会带上你。” “别,德华兄,小弟马上去找郎中!” 柳溥连滚带爬的跑了,傅显低声道:“兴和伯,柳溥没怎么出过海啊……下官当年第一次上船出海,吐了小半月…….” 洪保也劝道:“兴和伯,小将军已经很不错了,没娇贵,军士呕吐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满朝武勋的子弟,谁家的能这样?” 方醒依旧是板着脸,“他已经吐三天了!没玩没了,从金陵出发就没吐,出了占城就开始了。” “没玩没了!怎么领军?如何服众!” 方醒看着很愤怒,傅显和洪保不好再劝,船队其他人见了也心中凛然。 柳溥可是方醒的半个弟子,居然被当着那么多人骂,真的是没给留面子啊! 而且这个面子里面还带着柳升,一时间大家对方醒和柳家的关系又看高了一层。 船队在大海中劈波斩浪,甲板下,幽暗的环境里,柳升在煎熬着。 “呕!” 他坐在矮凳上,身体弯曲,用力的从腹部开始发力,然后从背部到肩膀摧动,最后脖子膨胀,就像是癞蛤蟆一般的,嘴也跟着膨胀起来。 “呕!” 一股气从柳溥的嘴里喷了出来,他喘息着,缓缓抬头,呆滞的道:“郎中怎么说?”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最后的尊严支撑着他没有躺在床板上,而是坐着。 可他的下巴无力的耷拉着,眼神虚弱,肩膀下垂……. “大人,郎中说您是太胖了,正好吐吐。” 边上站着亲兵,可他却没有一点儿悲伤,只是在幽怨。 方醒不给面子啊!当众就把柳溥说成了纨绔子弟,这下压力就大了。 “呸!” 柳溥呸了一口,然后继续喘息道:“药呢?” 亲兵爱莫能助的道:“大人,郎中说…….” 柳溥最讨厌的就是欲言又止,他双眼圆瞪,喝道:“说!” 所谓的亲兵,实际上就是家丁,生死都系于柳溥的手中,不敢不忠诚。 “大人,郎中说……他说您无需用药,就使劲的吐,等把肥肉吐光了,自然就好了。” “艹特么!” 柳溥双手无力的撑在大腿上,说道:“兴和伯怎么说?” 亲兵尴尬的道:“兴和伯说了,您这是娇生惯养,要打掉才行!还说……” “还说什么?” 柳溥的眼睛都红了,觉得万分委屈。 “大人,兴和伯还说……老爷养了个废物!” “嘭!” 漱口的茶杯带着半杯水撞到了仓壁上,顿时化为齑粉。 柳溥霍然起身,两眼发红的说道:“出去,叫人别来打扰。” 亲兵出去了,柳溥慢慢的走出舱室,然后脚下有些踉跄的走在过道中。 说是过道,其实就是两排舱室之间的空隙,不是很宽敞。 柳溥在前方转了个弯,然后听到了一些声音。 “该死的,还是要把我们关在里面吗?” “忍着吧,一天还有一次到甲板上的机会,不错了。” 阿贝尔在吃着肉干,在吃的方面,船队并未限制他们,至少能吃饱,而且不乏蔬菜。 明人居然有蔬菜,这个让人心惊。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船上种植的,可终究有限啊! 谁知道蔬菜竟是源源不断,虽然口感不是那么新鲜,可好歹每顿饭都有。 明人有高招啊! 使团内部在猜测着,然后也在享受着长时间航行而无需担心会病死的舒畅。 多克很沮丧,他觉得明人领先的实在是太多了,让泰西无法抗衡。 “我们的船队如果多带些船,那么那些船上就可以多种菜,只要找到了陆地,这些都不是问题,所以……” 亨利冷笑道:“所以我们还是落后于明人,这无法否认。那个伯爵居然亲自出海,船队浩大,要是他们去了泰西,我们怎么办?” 阿贝尔懒洋洋的道:“那要看金雀花的,如果金雀花想打,那么海峡两岸将不会有船只的存在,然后明人封锁海峡,直至他们没了吃的……” 多克出人意料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仓壁上眼神。 “明人很自信,所以允许咱们在舱室之间自由选择,否则我们这一路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亨利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没错,多克的话再没错了。明人就是自信,这代表着什么?” 阿贝尔冷笑道:“他们不怕咱们的联手!” 舱室内寂静,然后长久的没有声音。 …… “我要吃东西!” 柳溥找到了厨房,可现在不是饭点,里面只有一股子咸肉的味道。 厨子在打盹,被柳溥惊动后,就谄媚的问道:“小侯爷想吃什么?” 柳溥想起当年方醒教过的东西,就说道:“面条,多加辣椒和醋,再来十几个大蒜。” 他说完就出了厨房,坐在外面看着远方。 “来个羊腿!卤的!” 这时侧面有人在叫嚷着,柳溥没精打采的坐着,没搭理。 王贺从侧面走出来,喊道:“别把生蛆的给咱家啊!不然…….咦,小侯爷?” 柳溥没起身,只是艰难的笑了笑。 厨子出来了,笑眯眯的道:“公公稍待,小的一会儿就弄出来。” 王贺说道:“弄干净些,别的就别管了。” 厨子看了柳溥一眼,说道:“公公放心,小的知道规矩,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5章 武勋二代的命运 厨子进去了,而且还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很贴心,王贺暗自赞许,然后坐在了柳溥的身边,问道:“可是烦恼了?” 柳溥觉得很虚弱,他靠在仓壁上说道:“没,只是饿了。” “嗬嗬嗬!” 王贺笑了笑,说道:“咱家当年跟着出海就从没吐过,这便是天赋异禀啊!小侯爷,你可是不行。” “谁不行?” 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说不行,柳溥也不例外,他强打精神说道:“谁不行?最多两日,我保证能从这里杀到苏门答腊。” 王贺笑呵呵的道:“小侯爷,苏门答腊那边的土人不少,一路艰难啊!” 这话里有劝诫之意,柳溥捶打了一下身下的木板,问道:“可是德华兄让你来的?” 王贺静了一瞬,柳溥的眼睛都红了,说道:“为何要让人羞辱我?” 王贺唏嘘道:“兴和伯对你可真是没说的啊!对安远候也是没说的。” 柳溥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王贺想起先前方醒交代的话,不禁心中艳羡。 那就是个大大咧咧的货,别和他生气,不然等他知道了来由,能哭给你看。 “兴和伯说……安远候那边圣眷深了些,现在看着是好事,可时日长了不一定,所以小侯爷你就得顽劣一些,好歹不能老子英雄儿好汉吧?那样不好。” 柳溥猛地捶打了一下木板,然后就弹了起来,却被王贺一下抱住了小腿。 “坐下!你急什么?别去给兴和伯招祸啊!” 王贺把柳溥拉下来,然后说道:“咱家刚才吓唬你来着,兴和伯只是想捶打你一下而已。” “捶打,什么意思?” 柳溥好面子,被方醒当众呵斥,自然觉得脸面全无,所以才纠结到现在。 王贺现在就在纠结着,在考虑是不是实话实说。 “兴和伯的意思……小侯爷你……呆板了些,以后在军中前途有限,不能独当一面,所以……” “所以我就该坐吃等死?” 柳溥一下就挣脱了王贺,王贺也没追,只是笑道:“自己去找苦头吃吧。” …… 柳溥跑到了甲板上,四处搜寻了一下,在侧舷找到了方醒。 方醒在看着侧面的那艘战船,听到脚步声就问道:“今日的物资清点出来了?” 船队航行在茫茫海上,物资就是生命,所以每天都会有最新的物资数量禀报,让方醒能根据物资余量来确定行程。 “德华兄……” 方醒缓缓回身,看着喘息的柳溥,叹息道:“你终究是忍不住……” 柳溥走到船舷边上坐下,然后气咻咻的问道:“德华兄,可是陛下猜忌吗?” 方醒也走过去和他并肩坐下,然后说道:“没那么夸张,只是…….” “武勋的下一代?陛下已经不相信我们了吗?” 柳溥突然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的敏锐起来,让方醒也只能是苦笑。 “没那个说法,只是……” 只是皇帝想渐渐抛弃武勋而已。 张辅柳升这一代武勋不会有问题,必要时还会受到重用。可等他们去后,武学的学员们也该全面接班了。 “你们是武那个啥二代。” 方醒纠结的道:“你们若是太有出息,加上父辈的人情,在军中的影响就越发的大了,这等事……你想想英国公,整日手不释卷,那个儿子据说每日都有人在他的身边念诵文章诗词,这什么意思?” 柳溥楞了一下,说道:“这是要准备走文官的路子?可武勋走不通啊!” 方醒轻轻捶打着身下的甲板,说道:“如张懋般的……以后长大了不会有领军的机会,那么混吃等死?你可愿意?” “愿意!” 柳溥赌气道:“满腔的忠心陛下看不到吗?非得要猜忌猜忌,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家最是忠心耿耿?英国公就是滑头,可家父却是直来直往……哎!” 他终究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可眉间却多了伤感。 天空蔚蓝,耳畔是海鸟的鸣叫,甲板上的船员们在忙碌着,瞭望哨在观察着前方……. 人人都在尽忠职守! 方醒叹息一声,然后搂住了柳溥的肩头,说道:“这便是命。” 武勋的后代要真出息了,凭借着父辈的关系网就能坐大,等皇室暗弱时,随时摇身一变就能变成藩镇,听宣不听调。 柳溥茫然的看着天空,喃喃的道:“怪不得家父说我这样最好,不上不下。” 柳升作为朱棣的爱将,及至现在,依旧是皇帝深信不疑的国之干城。 “你爹手握神机营拱卫京师,这是莫大的信任,而到了你时,就该享福了,若是喜欢征战也可以跟着,只是你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这是天意,好事!” 方醒起身,被阳光刺的眯着眼,“这趟出海……就当是散心吧!” 柳溥一人坐在这里,从阳光明媚,一直到天黑。 方醒知道他需要思考,就没管。 “兴和伯,他不会……” 王贺端着大碗来找到了方醒,看到方醒在看着船舷那里,就单手做了个跳水的动作。 方醒也端着大碗,他低头刨了一口炒饭,说道:“他不会。” 柳溥的性子不是多愁善感,可方醒却残忍的揭穿了他以后的前途命运,这一下连方醒也摸不准了。 王贺看看左右,就看到了几名军士,陌生的军士。 多半是水师的人吧,准备在紧急时刻扑过去,甚至下水去捞人。 他不以为然的咀嚼着。 “哎哟!” 咯嘣一声之后,王贺突然不动了。 今晚大家都是吃炒饭,咸肉炒饭。 方醒缓缓转过头,看到王贺张开嘴,呆若木鸡的模样,就惋惜的道:“快去找郎中吧。” 王贺缓缓的活动着嘴,然后咽下米饭,用舌头去探索了一番。 “没掉!” “嗬嗬嗬嗬!” 就在王贺得意的笑声中,船舷边的柳溥僵硬的起来了。 王贺止住大笑,看着柳溥慢腾腾的拍拍屁股,然后一步一步的缓缓往厨房去了。 “他一直没吐?” 王贺呆呆的问道。 “对啊!” 方醒才想起这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有人就跟了过去,方醒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吃着咸肉炒饭。 咸肉很咸,炒饭里无需放盐就够咸了。 里面还有些豆芽,还有萝卜。 方醒早些年就建议多种渠道去试验长时间携带菜蔬,这些年也算是硕果累累。 大明船队出海除去茶叶和发豆芽之外,现在还有菜干和泡菜,多方面弥补维生素缺乏的问题。 只是厨子要按照腐烂的顺序来做食物,所以菜干就先上了,不然今天还能吃到可口的泡菜。 方醒吃完饭,小刀悄然过来,低声道:“老爷,小侯爷在吃饭。” 方醒欣慰的问道:“看着情绪如何?” “很能吃,两大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6章 搜寻船队 第二天,当方醒醒来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咋呼。 “这时辰闹什么呢?” 他起床洗漱。 所谓的洗漱,实际上就是一小碗水,这还是看在方醒的身份上给的优待,普通军士和船员最多是能打湿一下毛巾完事。 早餐是一块饼,饼里夹了泡菜,味道不错。 吃了早餐,方醒才去甲板。 而此刻的甲板上,柳溥正在跑步。 早上的太阳不大,温度不算高,可光着膀子跑步,而且跑一会儿就蹲下干呕一阵,这是自己找罪受啊! 方醒站在阴影下看着,小刀走过来说道:“老爷,小侯爷都跑了小半个时辰了。” 柳溥的身上全是汗水,在晨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光线。 方醒转身回去,却不肯去劝阻。 于是柳溥继续跑,直至筋疲力尽躺在甲板上。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艰难的爬起来,去厨房找食。 厨子当然不会亏待他,还偷偷的给了不少豆芽。 大饼夹着炒豆芽,还有泡菜,那味道能让许久都没吃过新鲜蔬菜的人发狂。 柳溥吃了大饼,喝了一碗刷锅汤,打个饱嗝后就去了甲板上。 他找到了一个老船员,很是恭谨的请教对方关于船只和海上的常识。 老船员受宠若惊,加上柳溥也懂事,船上弄不了肉条,就给了宝钞,顿时老船员恨不能倾囊相授。 于是两人从船头走到船尾,在方醒的默许下,甚至走遍了宝船的所有地方。 然后就是教授海上的各种情况,这种知识没有几个月是无法融会贯通的,所以柳溥就成了船上的编外船员,整日跟着操作。 方醒在冷眼看着,并不干涉。 “早些时候去的船队该回来了。” 洪保在海图上测量着距离,然后计算着早就出发的先遣小船队的位置。 傅显用大手比划了几下,说道:“当时只让他们出海峡,然后马上回来,是该回来了。” 方醒没计算,因为距离就在他的脑海中。 这里是船头的舱室里,透过厚厚的玻璃,能看到海面上那细微的浪花。 傅显问道:“兴和伯,可要派船去支援?” 方醒摇摇头,说道:“三艘战船,速度咱们不差,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本伯不认为他们有危险。” 洪保抬头道:“是这样,最近没遇到风暴,他们出了海峡,也就是左右看看,若是遇敌,自然……” 他看着方醒,有些犹豫的道:“会不会冒失追击?” 方醒再次摇头,傅显说道:“兴和伯在船上,此次出行可不是什么宣慰交易货物,若是违背军令,那就用军律来说话。” 方醒点点头,说道:“安心过年。” “哨探不可少,马上派出哨探的船只,每日不停在前方和左右搜索。” 方醒从不觉得海战和陆战的差别有多大,都是抢占优势位置,火力打击而已。 至于撞角和跳帮作战,对于现在的大明水师来说已经落后了。 “操练起来。” 于是船队开始了阵型演练,不时随着旗舰的命令变换着阵型。 “战船只有侧舷才能发挥火力,所以如何有效的打击对手,什么阵型最好,你们要慢慢的琢磨。” 于是随着命令,那些战船不断的模拟着用侧舷对敌,船上的炮手们都在竭力模拟开火,气氛几乎接近实战。 “点火!” 火炮边上的一个军士拿着一根没点燃的粗大线香触了火门一下,然后炮组的人都习惯性的看着前方。 战船都在演练,其余的船只就有些尴尬了。 按照安排,作战时他们的任务是辅助性的,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的任务是看戏。 若是敌军势大,那么他们的任务就是赶紧往后面躲,别被敌人缠上。 至于敌人…… “兴和伯,就用战船迎敌是不是浪费了些,宝船可是无坚不摧啊!” 傅显对宝船的感情很深,觉得方醒高估了敌人。 “他们的船很多,蚁多咬死象。” 方醒只能这么说,洪保就内行多了:“他们要是密密麻麻的放火船,宝船没跑起来,能躲过吗?” 傅显想起密密麻麻的小船点上火冲着宝船冲来的场景,不禁摇头道:“挡不住,躲不了。” …… 苏门答腊的码头边上停靠着十余艘船只,最大的就是一艘小山般的宝船。 码头上有土人在不断搬运粮食和饮水上船,那些军士在盯着他们。 施二姐和率领这支小船队来的林正说话。 “.…最近没听说有别的船来,林大人,您莫不是看错了吧?” 林正指指自己的眼睛说道:“本官的眼力很好,比所有的瞭望哨都好,那艘船肯定存在,这也是本官不肯回航的原因。不为大军清除威胁,本官哪有脸回去,也不敢回去!” 施二姐可不是善茬,她想了想,说道:“林大人,是不是……就算是有人窥探,可他们不敢进攻,连试探都不敢,可见不是大敌。” 林正看看左右,施二姐就摆摆手,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军士离开。 林正等他们走远后才说道:“此事对朝中不是机密,不过你谨慎些,最多在有数的那些人里转播一二即可。” 听到是机密,施二姐说道:“林大人,和这边不相关的话,还是别说了吧,我可是怕了。” 林正莞尔道:“和你们这边也有关。” 施二姐马上微微低头,表示感谢和倾听。 “泰西使团到了京城,和朝中闹得不是很和睦,朝中的判断,他们可能会循着上次大明船队的后面冲出鼍龙湾,然后一路航向这边,所以要警惕。” 施二姐心中凛然,说道:“林大人,这边可没像样的战船,若是他们突袭进来,旧港肯定挡不住!” 林正笑道:“知道,所以本官作为先锋就来了,船队还在后面,兴和伯、洪公公、傅大人,这样的领军阵容,泰西人不来则以,来了怕是就回不去了。” 施二姐心中稍安,就主动请缨,可林正却不答应。 “你们的人大多是渔民,船又慢,发现了也追不上,甚至可能被反过来给弄沉了。” 这时最后一批搬运补给的土人下船了,有人过来问道:“大人,补给完毕,可否出海?” “起锚!” 林正拱手道:“本官走后,施大人记得派船在周围哨探,若是发现敌人,势大就回来,他们必定不敢登岸。” 施二姐拱手道:“是,本官知道了,林大人放心,他们若是敢登岸,伯爷就在后面,然后前后夹击,没他们的活路!” 林正点点头,“保重!” “保重!” 林正回到船上,施二姐注意到他的坐舟居然是战船,而不是更大更舒适的宝船,心中就生出了危机感。 船队离开码头,渐渐远去。 施二姐吩咐道:“从现在起,每日都派船出去哨探,发现船只就回来报信,不可莽撞靠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7章 捕捉敌踪(月初求月票) 出了海峡之后,四周就是茫茫一片海水,看不到陆地的不安全感渐渐增加。 林正站在船头,哪怕有瞭望哨在桅杆上用望远镜不停的观察着,他依旧在四处查看。 “大人,要分开吗?” 有人在身后问道,林正微微摇头:“不,若是泰西人真的钻出来了,那么他们只敢靠着岸边走,所以令船队以能看到岸边为准。” 船队随即开始靠向右边,当能看到岸边时,船队开始修正航向。 “大人,要去暹罗修整吗?” 副手走过来问道。 林正放下望远镜,摇摇头:“不,缅甸那边已经压住了暹罗,他们慌了。咱们若是再去,说不定他们会崩溃,或是发狂,所以咱们去缅甸那边。” “大人,上次说那边的路已经修通了,码头也该好了吧。” 林正憧憬的道:“是啊!那边能种地的地方不少,到时候多种些地,以后船队就能来这边补给了。” …… 商奇每天都在海边眺望,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未来应该是属于大海。 可方政给他的命令是监控,监督那些土人建造码头和建造一系列的建筑。 这里以后将会成为大明的一处据点,让暹罗坐立不安的据点。 码头已经初现规模了,岸边还有木屋,以及营地等建筑。 那些土人干活很卖力,因为伙食很好。 “今日吃什么?” 商奇回身问道。 一个百户官大抵也是个吃货,愁眉苦脸的道:“大人,今日还是粉丝。” 商奇骂道:“草特么的!天天粉丝,天天粉丝,今日什么口味?再敢弄清汤的,本官杀了厨子祭天!” 百户官赶紧叫人去打听,然后一行人就在海边转悠。 “暹罗的船没再来了?” “没,大人,上次他们的人可是被吓坏了,还敢来,那咱们就给方大人那边报个信,他们怕是就坐不稳了。” “是啊!方大人那边屯兵边境,一旦暹罗有跋扈之举,那就别想再装孙子!” 转了一圈之后,去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见他一脸的喜色,已经吃土豆粉丝吃到想吐的众人都不胜欢喜。 “大人,说是什么酸辣味的粉丝。” “好!” “好!大人,厨子该重赏啊!” “对,据说为了做出新花样,那些厨子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 商奇感慨的道:“好!回头就记功,特么的!吃好也是士气啊!” 心情大好的商奇刚回到营地,身后却有人在大喊着。 “大人,有船!” 嗯? 商奇勃然大怒,回身就往海边跑。 铛铛铛! 营地里传来了鸣金的声音,然后牛角号也来了。 哨塔上的瞭望哨举起望远镜看向海面,喊道:“三艘船,告诉大人……不对,那船不对,没见过,没见过!” 骑兵马上冲了出去,追上了商奇之后,就转达了瞭望哨的话。 商奇的脚步一滞,稍后上马喊道:“盯紧那些船,认出来的算是大功!” 他知道事情怕是复杂了,所以才下了赏格。 骑兵冲到了海边,然后开始观察。 “大人,他们慢下来了。” 商奇下马,把自己倍数大些的望远镜举起来,看向远方。 就在望远镜的视线内,三艘样式陌生的船只在减速,船上的人在冲着岸边指指点点的。 “那是什么人?天方人?” “服饰不像,大人,服饰不同,他们不是天方人!” “周围除了天方人,还有谁长这样?” “戒备!戒备!” 商奇放下望远镜喊道,可那三艘船却停住了,不再靠近。 “他们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咱们不友好?” 商奇谨慎的道:“不会是朋友,要小心,回头马上禀告方大人。” 就在岸边明军的戒备中,那三艘船最终还是掉头走了。 商奇马上派出信使去禀告方政,然后吃了一顿舒坦的酸辣粉丝。 当他和那些将士们一样拍着肚皮,打着饱嗝时,瞭望哨再次惊叫起来。 “有船队来了!” 刚吃的心满意足,就想找个地方打瞌睡的商奇怒了。 他离奇的愤怒了! “出海!出海!” 这边可是有船的,虽然小了些,可士气正在高峰,商奇想试试对方的成色,哪怕付出些牺牲也值得。 于是那些军士都疯狂的奔向码头,可码头上只有两艘船,还是新船,最多能坐三十四人。 一阵抢夺之后,一个总旗官带着麾下成功的上船,然后喝令船工开动。 “是我们的船!大人,看到宝船了。” “下船下船,是咱们的人!” 一阵鸡飞狗跳后,岸上终于是消停了。 那边先来了一艘小船,船上的军官大声喊道:“谁在这里?” “本官商奇!” 商奇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被‘流放’到这里之后,土豆粉丝吃到看见就想吐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日三惊。 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于是他就说道:“一个多时辰前,有三艘从没见过的船在附近窥视,本官看了像是天方人,可天方人哪敢窥探大明?而且他们的服饰和天方人根本就不同。后来他们往右边去了!” 小船马上就回去了,而且旗语不断,远处的船队随即开始加速。 “这是要去找他们的晦气?好!” 商奇忍不住就叫了声好,麾下纷纷跟上,码头上一阵嘈杂。 “大人,这边的人说一个时辰以前发现三艘没见过的船只,那些人长相类似天方人,可服饰截然不同。” 林正的眼中闪过厉色,喝道:“转向,找到他们!” 船队开始转向,然后朝着右边去了。 …… 一夜之后,林正铁青着脸站在船头骂人。 “哨探居然触礁,这得多蠢!那个蠢货呢?叫他自己把船修补好,然后自己滚回去!” 就在右边,一艘老式战船已经靠岸了,一群军士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几个工匠在想办法修补。 “耽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别让他们跑了!” 船队满帆出发,而且开始展开了队形,扩大了搜索的范围。 林正有些焦急,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可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对手的尾巴,却被一次触礁给耽误了时间。 当到了下午时,前方哨探的战船带回来了一艘天方人的商船。 熟悉的服饰让林正大失所望,他相信码头明军的判断,因为那边有一个多时辰去回忆,若是还能出错,不管是谁,哪怕是方政,也会被一道旨意拉回京城接受弹劾。 当商人躬身向他行礼时,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林正彻底的绝望了。 “问他那三艘船的事!” 林正拔出长刀,居然用长刀在削指甲。 那商人一怔,担心林正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削了。 通译问道:“可见到有三艘船了?” 商人愕然道:“没见到……” 长刀停顿了下来,然后斜着搁在甲板上。 林正眯眼斜睨着商人,说道:“这片海域的鱼不少,食物却少了些。” 商人听了通译的话后,堆笑道:“大人,真的……” 唰! 长刀没有任何征兆的从地上弹起,商人还没有任何反应,长刀就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正的眼睛陡然瞪大,喝道:“你敢欺骗本官?!” 通译也大喝着翻译过去,自己加了一句:“想下海喂鱼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8章 鲜衣怒马小伯爷 长刀在颈侧,林正的眼神冷漠,商人相信,只有自己敢说谎,必定会被一刀给剁了。 他是想说谎,可明军已经把他们的船系在一艘宝船的后面,这分明就是不准备让他们离开了。 他担心会被揭穿! 所以他低头了。 “大人,模模糊糊的看到过三艘船,但是没看清,我们在躲着他们。” 这时候他很坦然:“这边有海盗,那些土人划着小船会来堵截我们,然后用毒箭……虽然他们很少成功,可终究是个威胁。” 是的,他们害怕见到大明船队之外的船只,因为那多半是海盗。 “这片海域是大明的,我们看到那三艘船的模样不对,也没敢靠过去,就赶紧躲了。” “多长时间了?” 林正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商人说了,通译转换了一下单位说道:“到现在差不多两个多时辰了。” “大人!” 副将说道:“算上来回,那就是四个时辰了,咱们再追的话,船队那边没消息啊!” 林正在沉思着,少顷他说道:“派船回去报信,咱们继续追!” …… 在海上过年不是一个好主意,至少没有什么军舰烧烤,更没有什么大餐。 所以宣德三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当方醒念叨着春天时,土豆也在期待着春天。 北平的春天会来的很晚。 方家庄积雪依旧,张淑慧一大早就进宫去见皇后,方家就以土豆为尊。 他没有去上课,而是在家里自习。 整个书院就只有他有这个特权,无人置喙。 方家庄很安静,现在庄上无事,庄户们都在家里闲着,也就是管管牲口和没去读书的孩子。 闲时吃稀,忙时吃干,这个是传统,可现在的方家庄却没那么寒碜。 几个老汉拿着油饼在白雪覆盖的田间游走,欢喜的感受着明岁丰收的好兆头。 “家里的儿媳妇越发的不会当家了,大早上就弄油饼,哎!” 一个老汉叹息着,可眉间全是嘚瑟。 另一个老汉也笑眯眯的说道:“以前这时节哪有油饼?稀粥都得等中午才有,哎!这想起当年的日子,就觉得像是睡了一觉。” 先前的老汉咽下嘴里的油饼,说道:“谁说不是呢!想想,如果不是老爷,咱们哪有这等好日子过?这大明的百姓也没好日子过啊!” “就是,老爷找来的土豆,没有土豆,咱现在吃饭还得数着做呢!” 三个老汉说到方醒都是唏嘘不已,等看到一匹马冲进庄子时,不禁就怒了。 “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冲咱们方家庄!” 等三人看到是家丁时,就有些慌了。 方醒走后,方家就是张淑慧在主持着,土豆也帮衬着当半个家。 而规矩历来都是在的,没有紧急事务的话,谁都不能在庄子里打马狂奔。 “这是出什么事了?” …… “大少爷,夫人先前在皇城外被一个官员给拦住了,那人呵斥了夫人。” 土豆正在看书,闻言他丢下手中的物理书,霍然起身,问道:“那人是谁?” 方六说道:“是吏部的周典。” 土豆面色冰冷的道:“马上召集人,跟我走!” 土豆换了一身衣服,急匆匆的到了前院。 黄钟已经在等候了。 “吏部的周典,黄先生说说。” 黄钟瞬间就调出了这人的信息,说道:“他才将去吏部,蹇义最近在调整吏部的人事,所以没安排他的事,不过他六品……少不得要给个实缺……大公子,可是他触怒了咱们家?” 土豆说道:“他先前堵住了我娘,然后还说我娘走裙带,可笑!” 黄钟见家丁已经牵马来了,就急促的说道:“此事怕是和宫中最近的气氛有关,那孙贵妃很是乖巧示弱,这时候有人说夫人和皇后勾结,那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暗示皇后娘娘在找外援。” 土豆拱手受教,说道:“不管他,可我娘受辱,我为人子却万万忍不得,还请黄先生看好家中,我这便去了。” 黄钟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只是大公子,还请注意分寸。” 土豆说道:“是,那孙贵妃此刻在蛰伏,我觉得周典可能就是想讨个好,走个裙带,所以只到他那儿就好。” “好!” 土豆的应对再无差错,黄钟心中欣慰,然后等土豆走后,就叫人去告诉小白,只说无事。 稍后消息也传给了书院里的解缙。 “那是作死!” …… 土豆很少有这等鲜衣怒马的时刻,不,是从未有过。 所以他一路骑马进城后,那些人见他面色冷峻,都不禁在猜测着。 一路到了六部的外面,守门的军士不认识土豆,见他虽然年纪小,就以为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哥,不懂事来这边转悠,就喝道:“上衙时辰,不许打探!” 土豆下马拱手道:“学生方翰,来寻周典周大人!” “方翰?” 问话的军士一怔,随即京城的‘英雄榜’就在脑海中闪现,然后他看了那几个家丁一眼,就确定了土豆的身份。 “小伯爷请进。” 所谓的英雄榜,大抵就是京城厉害人家的情况,而土豆作为方醒的长子,自然是里面的一员。 现在的六部早已不是以前戒备森严的模样,土豆一路来到了吏部大门前,报上名号,只说求见周典。 吏部里,还没安排具体职务的周典正在屋檐下和人说话。 正六品,在吏部有主事一职可以接手,可周典没去接任,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所以他有闲聊的兴致,陪同的人也不少。 周典四十许人,看着颇为精干,口齿清晰灵活。 “.…谁能频繁进宫?太后娘娘的亲人都不行,可有人偏偏就得意忘形,隔三差五就进宫献殷勤,啧啧!这裙带……牢不可破啊!” 周典在外面拦住张淑慧的马车,然后正义凛然的呵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六部。 周围的人都在堆笑着。 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最近宫中孙氏几乎是销声匿迹的表现,让人不禁大为赞赏。 不过赞赏归赞赏,如周典这般去试探的官员再也没有第二人。 方醒是走了,可英国公张辅还在啊!你欺负他妹子,张辅要是发飙的话,当朝打破你的头也没人能敢说什么吧。 可周典也没错吧! 今日虽然他呵斥了张淑慧,但却没用脏字,而且颇为隐晦。 这些年来,朝中不是没人去喷过方醒,可也没见方醒去报复谁吧。 周典矜持的道:“你等要多看史书,多看才会知道,宫闱之中交接外人的害处有多大……” 这话过了啊! 周围的人马上转移视线,有人甚至开始移动脚步,拉开距离。 周典心中懊恼,觉得自己过火了些,就笑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我辈为国效力……” 见他转口,气氛就轻松了些,有人就说了最近的趣事,渐渐的活络起来。 这时一个小吏抱着一堆册子进来,他身体后仰,气喘吁吁的道:“周大人,外面有人找。” 周典正在揣摩着后续的发展,闻言就问道:“谁?” 小吏抱着册子本就艰难,见无人来帮忙就有些郁闷,可那些都是上官,他只得憋气道:“不知道,小的没问。” 他这个样子走路都艰难,怎么问? 周典的眼中闪过厌恶之色,然后对左右笑道:“本官去去就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69章 吏部门前的质问 王振不喜欢袖手,总觉得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干的事儿。 他不怕冷,手心甚至有些潮湿,从不干燥。 所以哪怕是最冷的天气,他依旧喜欢把双手敞在外面。 他站在外面,看着角落发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王振的眉间多了些不耐,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公公,小皇子又哭了。” 这是一升,此处的小头目,最近王振颇得孙氏的信重,他也顺势向王振靠拢。 这便是势啊! 王振只觉得心中愉悦,就说道:“小皇子的哭声听着就大气磅礴,哭了才好啊!” 一升嘿嘿的笑道:“公公的眼力好,小皇子当然是英明神武。” 王振冷冷的道:“别拿这等话来试探咱家,小心把你自己给装进去。” 一升尴尬的拱拱手,然后走过来和王振并肩,低声道:“娘娘刚知道了周典的事,说周典多事。” 王振面无表情的道:“娘娘说多事,那周典必然就是多事。” 一升身体不动,两个眼珠子却一起往右边转过去,斜着看了王振一眼,然后说道:“公公,这可是朝中第一次有人为娘娘发声,可喜可贺啊!” “喜个屁!” 王振不屑的道:“那是在利用娘娘。” 他侧身过去,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一升说道:“周典本来是在等吏部主事之职,可他不甘心,吏部员外郎空缺了,明白吗?” 一升恍然大悟:“他这是想利用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在陛下那里投机呢?好啊!其心可诛!” 王振微笑道:“娘娘听到就说周典多事,果真是贞静啊!” 一升再次恍然大悟道:“是是是,娘娘贞静,安守本分。” …… 张淑慧见到了胡善祥,两人说了最近的事,然后就看着端端带孩子。 “弟弟不要跑,慢慢的走。” 天气冷,胡善祥就令人在殿内铺上油纸,然后给玉米和端端折腾。 玉米在慢慢的跑着,端端跟在他的身边劝着,不时还伸手抓住他后颈处的衣领。 “公主像是个姐姐的模样了!” 胡善祥欣慰的道:“是啊!有个姐姐带着,玉米都欢喜。” 张淑慧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我家是两个小子先出来,拙夫又宠无忧,于是带着她在家里成了混世魔王,无人能制。” 胡善祥笑道:“你家无忧聪慧,天真活泼,养的极好。” 两人随后聊了些别的事,张淑慧就告辞了。 等张淑慧前脚一走,一直在外面等着的一个宫女就进来禀告道:“娘娘,先前兴和伯夫人进宫前,被吏部……” …… 张淑慧行走在宫中,却不见一丝不快,让那些得知了消息的太监宫女们也是暗自佩服。 等一路出了宫之后,才有人告诉张淑慧。 “土豆去找那个周典了?” 张淑慧有一瞬的慌张,随即就稳住了,说道:“我们回去。” 随车的邓嬷嬷问道:“夫人,要不去看看?” 在她的眼中,土豆终究是太年轻了些,对上那些老官场,怕是招架不住。 张淑慧安坐车中,说道:“夫君说过,不敲打不成器,不磋磨不成材,土豆平时在庄上很是严肃,有条有理,今日让他试试。” 邓嬷嬷身手不凡,从宫中出来就在方家,几乎是看着土豆他们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可身手再高的女人也难免瞻前顾后。 “夫人,要不……” “夫君说过了,他不在的时候要多让土豆他们自己做主,不然家里的黄先生怎么没有随行?” …… 吏部,看到大门后,周典的脚步放缓,因为他看到了土豆。 人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十三岁的土豆站在那里,个子竟然和那个守门的军士一般高。 这不是方醒的种吧? 周典恶毒的腹诽着,然后听到了那军士在热情的邀请土豆进边上的小屋里烤火。 “多谢你了,我不冷。” 土豆已经看到了走来的周典,哪怕不认识,可当四目相对时,无需询问,土豆就拱手问道:“可是周大人?” 周典笑着拱手道:“小伯爷来找本官,这是为何?” 那军士守门,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急忙闪到了边上,不敢掺和这种事。 土豆的脸色瞬间冰冷,说道:“敢问周大人,家母进宫可是你拦截的?” 周典在见到土豆时心中就有些猜测,此刻直面土豆的质问,他就微笑道:“是。” 土豆再问道:“敢问周大人,说家母进宫见皇后娘娘是在走裙带的可也是你?” 气氛陡然一紧,几个路过的吏部官员都止步,外面的几个官吏也驻足观望。 “那是谁?” “兴和伯家的大公子。” “周典作死,以为兴和伯不在就能趁机浑水摸鱼,可这位大公子看着不错啊!” 周典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官当时的措辞有些问题,不过后宫之人和外臣交往过密,本官认为不妥。” 好! 那几个官吏听了周典的话,不禁都暗自叫好。 我拦住你娘的马车是有些不对,可我是急公好义啊! 你娘和皇后娘娘交好,这是不是在走裙带关系? 以后那些大臣家眷有样学样的话,这大明是不是要女人当家了? 就算是女人不当家,可个个都想着枕头风,这像话吗? “这人在盯着吏部员外郎的职位呢!如今看他的机变,果真是有前途。” “咦!马苏出来了!好嘛!周典倒是忘了马苏可在这呢!这下可热闹了。” 马苏从里面出来了,他面色平静,只是和土豆微微颔首,然后就站在边上,却不上去助阵。 “咦!他居然不上去驳斥周典?” “他可是兴和伯的内弟子,就和大半个儿子差不离,居然躲了?” “这不是躲吧……” 周典也看到了马苏,就拱手道:“马大人这是……” 这话里有话,却是激将。 你马苏是来助阵的吗?那就上吧。 这人莫不是有些疯狂? 马苏拱手,淡淡的道:“本官看。” 简短的回答却表明了立场。 我只是旁观,但后面说不准。 马苏是方醒的大弟子,和当今皇帝有同窗之谊,走上仕途之后,方醒更是亲自安排他从底层做起,可见对他的期望之深。 他在边上盯着,这便是给周典压力,你要是胡言乱语,少不得我马苏就会当场打脸。 围观者们的眼神马上就变了,然后开始聚精会神,观摩着年后这难得的一次面对面的碰撞。 土豆却置这些变化为无物,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盯着周典说道:“方家和宫中的关系密切,这不是奇闻,外间尽有传言,大多为真。若是要走裙带,家父和陛下结识多年,何必家母去大费周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0章 悍然动手 “好!这位大公子一番话就把方家给脱出来了,周典没想到吧。” “言辞犀利,少年意气,果真是我辈不如啊!” 一阵嘀咕声中,周典却不慌不忙的道:“兴和伯乃是公私分明之人。” 这一句话有些耍赖的意思:我夸你爹公私分明,咱们这事可公可私,难道你还能反驳不成? 马苏在边上看着,心中冷笑。 这周典现在服软了,可他的信号却已经释放出去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好处拿到手了,然后你就想偃旗息鼓? 土豆冷冷的道:“家母与皇后娘娘乃是私交,既然是私交,我为人子,少不得要为家母讨一个公道……” 旁观的人听到这里不仅一愣,心想土豆这是什么意思? 而马苏却明白了,周典半知半解。 土豆站在外面,突然招手道:“你出来。” 周典笑了笑,说道:“本官出去又有何妨。” 他坦然出去,朝着两侧拱手道:“此事本官遵从本心……哎哟!” 周围的人都一下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土豆居然敢动手! 而且是一拳封眼,颇得方醒打架斗殴的精髓。 关键的是他居然敢动手…… 而且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土豆一拳封了周典的左眼,然后左拳一记下勾,打在周典的下巴上。 如果有慢动作的话,就能看到周典脸部上的皮肉一起往上鼓荡,看着狰狞。 他的嘴巴张开,唾沫飞了出来。 土豆退后一步,右腿高鞭腿,一脚就闷在了周典的脖颈上。 一连串的打击让人目不暇接。土豆收手,周典这才摇摇晃晃的后退,眼神渐渐呆滞。 “噗通!” 周典重重的倒地,周围噤声。 从里面出来的官吏正准备看热闹,却只看到了周典的倒下。 人人噤声,都在看着挺立如松的土豆。 土豆拱手,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此人拦截家母马车,出言不逊。家父不在,在下在吏部外出手,恳请各位见证。” 说完他就往前方去,而前方就是承天门。 马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招呼人把周典抬到了边上的屋子里,然后又给钱让人去请郎中来。 等他忙乎完出来,几个官员还在外面,见他出来有人就赞道:“马大人,兴和伯家的大公子不错!” “对!有文有武,有礼有节。” “在吏部外面动手,那不算跋扈。而且算作是私仇,只要不打出毛病也没事,厉害!” 马苏拱手道:“年轻人胡闹罢了,陛下那里自然有处置。” 一句年轻人胡闹,让这些人才想起土豆才十三岁。 呃…… 这没法处置啊! 一个官员笑嘻嘻的道:“兴和伯家的大公子刚才出手迅捷,个子又高,说是十八岁也有人信呢!” 这话有些阴,马苏微笑道:“师弟当年出生时,文皇帝赏赐了短剑和笔,汉王殿下送了宝刀……” 瞬间这些官员都哑口无言。 “谁打架?” 这时左边有人在问话,马苏随即就闪了进去,却被那人盯住了。 “出来!见到本王躲什么躲?” 朱高煦背负着双手溜达过来,目光所到之处,那些官员们纷纷行礼。 马苏也讪讪的出来行礼。 朱高煦走过来,一巴掌差点把马苏拍倒在地上,然后问道:“谁打架?” 马苏尴尬的道:“殿下,师弟刚才和人打架。” “土豆还是平安?” 朱高煦的兴趣很浓,马苏低声道:“是土豆。” “谁赢了?” 这话问的声音很大,正好里面被人弄醒的周典嚎叫了一嗓子。 “方醒家的杀人了!” 朱高煦一听就欢喜,说道:“好,方醒是个没出息的,土豆倒是个好苗子,回头本王带带他,以后定能上阵杀敌。” 马苏一听就苦着脸道:“殿下,师母不许的。” “放屁!” 朱高煦牛眼一瞪,就在马苏暗自叫苦时,他却说道:“罢了,女人麻烦,本王等方醒回来了再说。” 女人一旦发飙,再厉害的男人也得退避三舍,何况是一位母亲。 …… “土豆打晕了周典?” 朱瞻基有些愕然,在他的印象中土豆还是个孩子,而周典可是个成年人。 俞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陛下,传话的人说的清楚,兴和伯家的大公子两拳一脚就把周典打倒了。” 朱瞻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俞佳接着说道:“方翰现在在宫外请罪,陛下……” 皇帝事情多,一个小屁孩打架斗殴的事,俞佳不认为该打扰政事。 朱瞻基玩味的道:“那小子喜欢装大人,这次算是来了次大人的事,有趣,传进来。” …… “娘娘!娘娘!” 宁寿宫今日算是不得安宁,张淑慧前脚才走,太后就叫人把玉米接了来,于是到处闹腾。 太后正牵着玉米在散步,可玉米却不耐烦的嚷着要跑,还说什么不要牵。 太后的耐心极好,玉米说一句就答一句,笑眯眯的。 听到有人咋呼,玉米就楞了一下,然后看向大门处。 “好,没哭就好。” 太后夸赞了一句,等外面的宫女进来后,就被于嬷嬷冷眼瞅了一下,急忙就下跪请罪。 “罢了,是何事?” 宫女说道:“娘娘,兴和伯家的方翰打了吏部的周典,刚才在宫外请罪,陛下已经召见。” 太后知道张淑慧被周典呵斥的事,所以闻言一愣,然后不禁就笑了。 “他这算是为母报仇?倒也孝顺。” 于嬷嬷在边上笑道:“娘娘,您这话要是被那周典和外面的人知道了,他们怕是会大失所望啊!” 太后淡淡的道:“他要是敢和兴和伯辩论一番,本宫还觉得他有胆略,欺负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 …… 暖阁里烧了炭盆,土豆来时,帘子已经打起来了,正在换气。 行礼之后,土豆请罪,“陛下,小子不懂事,动手打伤了周典,请陛下责罚。” 说完后室内就安静了下来。 土豆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这是从小跟着操练的好处,站如松,坐如钟,仪表毫无瑕疵。 朱瞻基在看奏章,看了之后就思索一下,然后批改。 时光流逝,俞佳在边上关注着土豆。 土豆依旧纹丝不动,仪态大方。 果真是歹竹生好笋啊! 想起方醒那个混不吝,俞佳就觉得土豆真的是出污泥而不染。 最后一份奏章批改完,朱瞻基起身问道:“打了哪?” 俞佳一听就懵了,有这么问话的吗? 在大家看来,皇帝现在就该敲打土豆,等兴和伯回来还得请罪一次才行。 “陛下,打了他的眼、下巴、颈部。” 土豆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可是右拳打眼,左勾拳打下巴,颈部呢?” 朱瞻基兴致勃勃的模拟了一番,土豆不好意思的道:“颈部是高鞭腿,七叔说不许高鞭腿,当时小子却忘了。” “是不该用。” 朱瞻基的话让俞佳等人瞠目结舌。 “高鞭腿容易被人拿住,一旦被拿住,你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一般都是腿不过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1章 发现,进攻 “伯爷,有船回来了!” 就在船队准备去旧港时,前哨船带回来了林正船队回来报信的人。 “伯爷,我们发现了三艘不同的船,上面的人和天方人长的差不多,可衣服不同,大人派了小的来禀告,他带着船队已经追上去了。” “是他们!肯定是他们!” 洪保懊恼的道:“咱家该让去过泰西的人跟着林正,错了,错了呀!” 傅显也很是懊恼,只有方醒在盘算着什么。 “他们在岸边窥探过?” 稍后他问了来人。 “对,就是那三艘船在窥探,后来天方商船也遇到了他们,是一批人。” 方醒抬头,微笑道:“传令,先去苏门答腊。” “兴和伯!” 洪保皱眉道:“还是先去增援吧。” 傅显也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泰西船队的模样。 柳溥和陈默就站在方醒的身后,两人在思索着方醒的用意。 “本伯想去看看橡胶树。” 方醒说完见大家都是一脸的不信,就笑道:“林正带了三艘战船,加上其它船只,十几艘敌船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怕什么?” 傅显问道:“兴和伯,可是骄敌之计?” 方醒点点头,可却有些不置可否。 洪保心中一冷,说道:“兴和伯,你可是希望那些泰西人聚集起来?” 方醒再次点头,洪保的面色变为冰冷,缓缓的也点了点头。 柳溥不知道这是何意,陈默更是神游物外,在想着能否去一趟泰西,然后见识一番那边的‘风土人情’。 就在他想的神飞域外时,方醒说道:“别担心那些,林正当年带着几艘船就能直接跨过大洋,到达彼岸,泰西人就算是主力尽出,可以林正的谨慎,本伯相信他能见机行事。” 方醒留下了一群心中狐疑的人,自己回去睡觉。 柳溥只是个新手,陈默是官职低微,方醒一走,两人没脸和洪保、傅显并肩,也走了。 “公公,本官怎么觉得兴和伯……” 洪保不耐烦的道:“你直说兴和伯想用林正做诱饵就完了,遮遮掩掩的干嘛?” 傅显尴尬的道:“本官就怕林正贪功啊!” …… 海天一色,右边可以遥遥的看到海岸,天色渐渐的有些阴暗下来。 林正站在船头上观察着前方,身体仿佛是僵硬了,一动不动。 “大人,把左边的哨船收回来吧?” 副将有些担心天气会变,到时候在左边深海处搜索的哨船会和船队失去联络。 林正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没有大雨,只是有风,让他们收回来些,不必归队。” 有快船往左边去了,林正的面色严峻,说道:“如果那三艘船真是泰西人的,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已经突破了洪公公说的那个地方,可三艘不止,他们要防备大明的攻击,所以那三艘船应当是来探路的!” 副将说道:“大人,那么他们应当是在新港口那里看到了咱们的人,然后就开始后撤了。这是要回去报信。” “对,他们要报信,然后他们的主帅会决定是进攻还是撤退。” 左侧视线内出现了两艘船,林正心中大定。 乌云渐渐浓厚,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可雨却一直没下! 船队在乌云下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航线,风帆降了一半。 “别担心,这只是小风暴,咱们能轻松的过去。” 在大明水师中,林正算是一个传奇:他从大明出发,九死一生去寻找种子的经历恍如神迹,归来时更是获得了朱高煦和方醒率领的船队的火炮欢迎。 所以他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 当穿过这片乌云区时,船队完好无损,副将松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您的眼光无人能及……” “发现敌船!” 刚刚爬到桅杆上的望哨突然喊了一声。 声音尖利,却让大家精神一振。 “大人,三艘船,是三艘船!” 林正举起望远镜,当镜头中出现了三艘和大明不同模样的船时,他的嘴角紧抿,左手指向前方。 副将拔刀喊道:“追击!” “满帆!” 林正放下望远镜,命令道:“左边包过去。” 船队里随即分出几艘老式战船,从左边往深海区去了。 …… “后面有船!” 三艘战船在无忧无虑的航行着,脱离了乌云区让船上的人很是高兴。 当头顶有人尖叫时,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天,然后就看到了望手在指着后面。 “是明军……肯定是明军!” 当大家看向后方时,瞬间就认可了望手的判断。 哪怕是在海峡外,可当今世上,除去泰西那边之外,没谁能有那么大的船。 瞬间所有人的心就是一沉,然后带队的军官就喊道:“船速……” 望手绝望的喊道:“我们慢一些……” 军官顿时就被绝望的眼神包围了,他环顾一周,喊道:“明人会吊死我们!” 是的,在出发之前,在从各自的国家出发之前,他们都被叮嘱过:明人非常的霸道,一旦被抓住或是投降,他们将会被吊死,或是被扔进大海里喂鱼。 于是弓箭手开始集结,剩下的人手持各种武器在甲板上等待着。 “没必要逃,逃不了,还会让我们筋疲力尽!” 两边的距离越拉越近,军官浑身冰凉的下令减速,准备迎敌。 他不是担心胜败,而是担心船速。 他们作为探路者,三艘船都是最坚实和最快的,可和明军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明军想打就打,想跑就跑。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一阵大风吹过,竟然吹落了泰西这边一艘船上的风帆。 林正大笑道:“临战落帆,这和战前断旗有何区别,大明万胜!” 老式战船全去了左翼,宝船和粮船拖在了后面,看着倍感凄凉。 这便是时代的进步,不断在淘汰着旧事物。 林正就带着三艘新式战船迅速逼近敌军。 “七百步!” 测距的军士在大声的喊着。 林正杵刀站在船头,眯眼看着不断缩小的差距,猛地喊道:“侧舷应敌!” 三艘战船灵巧的在海面上开始转向,渐渐的开始用侧舷迎向泰西船只。 三艘对三艘,可泰西人却没有一点取胜的**。 当炮口从侧舷露出来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近了。 “点火……” “轰!” 一发试射的铁弹从侧舷飞了出来,然后在敌船前二十多步入水。 这是准了! “点火!” “点火!” “点火!” 三艘船上都传来了嘶吼声,紧接着一起颤抖起来。 无数火炮依次点火发射,硝烟从一边渐渐弥漫过去。 “轰轰轰轰轰!” 无数黑点跨过海面,在那些泰西人的注视下,飞快的扑了过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2章 还有它 “是明军的火器!” 如果说先前泰西人还有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在看到那些黑点扑过来时,没人觉得今天能够幸免。 “嘭!” 黑点飞快的放大,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撞了上来。 “嘭!” 船身在摇晃,木头烧糊的味道随着硝烟升了上来。 两枚铁弹从甲板上掠过,一阵脆响之后,留下了两个血肉胡同,呼啸着冲了过去。 一只手臂在半空中飞舞着,最后撞到了指挥官的小腿上。 指挥官单膝跪下,此刻战船几处中弹,硝烟渐渐弥漫上来。 他透过硝烟,看到对面距离越来越近的明军再次开始转向。 侧舷是他们攻击力的来源,再次转向,这就是要准备用另一侧来攻击。 指挥官张开嘴,想喊什么,可战船突然一个倾斜,他不由自主的顺着滑向了侧舷。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明军正在狞笑。 巨大的火力优势下,林正大胆的把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两百步开外。 这个距离之下,如果是陆地,长弓手们有把握让甲板上的明军饮恨。 可这是大海,再好的箭术也只能用于覆盖性的攻击。 军官还在下滑中,他放弃了控制身体,喊道:“放箭……” 三艘遭遇攻击的战船上,那些还站着的长弓手们纷纷张弓搭箭。 为了能更好的保证准确性,他们甚至走到了船舷边上,依靠船舷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放箭!” 战船上升起一小朵黑云,黑云升空,然后沿着一个抛物线向着明军战船而去。 “弓箭手!” 林正见到对方居然还能还击,而且长弓手之多,射程之远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大喊一声,甲板上的人都拼命的寻找保护。 准备跳帮的军士有盾牌,他们蹲下,把身体躲在盾牌后面。 而极少数的人,比如说林正就倒霉了。 运气好的就躲在船舷后面,极力把身体贴在船舷上,这是天生的盾牌。 箭矢呼啸而至,大部分一头扎向了甲板。 林正躲在船舷后面,祈祷着满天神佛,不要有箭矢往这边来。 黑云扎了下来,甲板上多了许多声音,惨叫声响起三次。 林正看到一支箭矢朝着自己而来,他尽力的躲避着,可却是枉然。 “咄!” 箭矢穿透林正的甲衣,然后他觉得胸腹处一阵滚烫。 我死了! “大人!” 林正睁开眼睛,眼前就是箭羽,看方向箭矢就是垂直落下。 “大人!” 副将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然后满脸悲色。 林正觉得胸腹处火辣辣的痛,却有些怪异。 他握住箭杆,副将悲声道:“大人,别!” 林正用力的一抽,箭矢就被抽了出来。 意料中的鲜血飙射并没有发生,林正看看箭矢,不禁就笑了起来。 “老子命大!弄死他们!” “轰轰轰轰轰!” …… 苏门答腊,当船队映入眼帘时,施二姐不禁就问道:“没人去给伯爷报信吗?” “有,但伯爷还是来了。” 施二姐忧心忡忡的道:“就怕林大人的船队……初战失利可是大伤士气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当年被陈默等人带回来的土人,微笑道:“那些种子都长成了树,他们说再过两三年就能有那个东西了。” 当小船把方醒送上码头时,码头上跪了一片。 这便是天使的待遇。 王贺开始念旨意,方醒肃然站在边上,却在打量着那些土人。 那些土人已经不见了当初的茫然,面色红润,有几个居然有了小肚子,显然日子过的非常的舒坦。 旨意念完,方醒上前说道:“那些树如何了?” 上次郑和来时就叫人去看过方醒交代的橡胶树,只说已经发起来了,成树了。 施二姐说道:“伯爷,都长大了,他们说最多三四年就能出那个东西。” “哦!” 方醒欢喜的道:“看看去!” 他这一路基本上没见欢喜,此刻就为了些树木迫不及待,这个让人难免好奇。 于是一行人就上马而去。 那些土人却不会骑马,就坐上了牛车跟着。 对于方醒不去增援林正,而是来看橡胶树的决定,洪保和傅显自然是牢骚满腹。 等到了一片林子前时,方醒下马过去,急切的看着这些树木。 就那么喜欢? “好!” 方醒居然从头看到尾,再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等了许久。 那些土人在笑,他们现在已经能说大明话了,甚至聪明的还会写些大明文字。 他们也有了妻儿,施二姐令人好生善待他们,于是这里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堂。 “来人!” “伯爷!” 方醒指着那些土人说道:“赏他们酒肉布匹,以后他们就是大明人了!” 然后地上就多了十多个跪着的人,那些曾经在热带雨林中挣扎求活的土人热泪盈眶,有人在喊着陛下万岁。 施二姐令人善待他们,可却里外分明。 而通过在苏门答腊这几年居住劳作的经历,这些土人也知道了大明的强大,更知道大明对自己人的好。 是的,和当今世界各国对国民的态度来说,大明官方如今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爱民如子。 一个强大的大明,一个对自己人友善的大明。 这样的大明,谁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方醒的话一出口,这些土人激动欢喜,让在场的大明人不禁为之骄傲。 至于酒肉…… 方醒到来,施二姐早就准备好了补给,于是一边运送补给,一边就叫了厨子来整治酒菜。 “.…这一批还少,作为种树,一旦铺开,首要就是在南海诸国种植,爪哇等地就不错。” 方醒洗了个澡,出海至今,在占城的日子舒坦些,其它时候和普通的将士相比,也就是舱室是单独的,不用闻别人许久未曾清洗而产生的脚臭味。 大堂很宽敞,座椅无不是大明的规制。 方醒坐在主位上侃侃而谈,在化解这些人对橡胶树的不解。 “这树很重要。” 方醒把玩着一枚发芽失败的种子,说道:“这种树能产出一种胶,而这种胶对于以后的大明来说很重要,他的重要性并不在火器之下,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傅显忍不住问道:“兴和伯,敢问这胶有何用?” 其他人都在看着方醒,他们也很好奇,只是却不敢问。 方醒微笑道:“很多用处,百年之后,我希望这种胶能在大明随处可见,百姓每日都要用到有它参与制造的东西。” 洪保不禁惊讶的道:“兴和伯,那为何不带回去种?” 是啊! 施二姐说道:“伯爷,哪怕下官想着能让朝中更看重这边,可这等重要的东西,还是在中原种为好啊!” 方醒好像在发呆,一瞬之后,他说道:“本伯为何要看重这边?” 施二姐答道:“扼守海峡,让大明沿海无忧。” 方醒摊开手心,看着手心里的那枚斑驳的种子,说道:“还有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3章 汉唐教训 洪保一直有个疑虑,所以众人走了之后,他留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不错,方醒觉得身体还有些发飘,见洪保留下,就问道:“可是有事?” 洪保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兴和伯,林正船队……” 他看了方醒一眼,没看到恼怒,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大明对泰西无需借口,咱家以为,对于他们来说,既然敢跟着咱们的船队过了鼍龙湾,那就是居心叵测。大明……” “大明无需什么借口,想弄就弄死他们,出来多少就弄死多少!” 洪保肃然道:“咱家当时见到金雀花的船队,多而小,不是咱们的对手。” “但从你们到了泰西之后,见识过大明船坚炮利的泰西诸国必然会大力整治水师,所以不可轻敌,本伯也不会轻敌。” “你在担心什么?” 方醒觉得这段时间里,洪保总是在忧心忡忡的。 洪保看看门外,见门外有家丁在看守,就近前些,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你可曾想过林正船队全军覆没……” 他觉得方醒会否认。 可方醒却毫不犹豫的说道:“有过这种推测。” 洪保松了一口气,说道:“咱家就怕你优柔寡断啊!” “这话怎么说的?” 方醒觉得洪保有些古怪。 对于军中而言,必要时的牺牲是很坦然的。在方醒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有些时候把某些麾下当做是诱饵,再正常不过了。 而洪保的态度却有些古怪,“兴和伯,以后的太子可不能优柔寡断啊!” 方醒捂额道:“你们居然关心这个?” 洪保理所当然的皱眉道:“兴和伯,那是国本啊!你既然要教未来的太子,优柔寡断可不行。” 方醒不禁叹息着,“你们……玉米还小啊!” 洪保盯着方醒,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你们这……” 洪保认真的道:“兴和伯,未来的太子殿下绝不能听从文官的那一套,那是死路!” 方醒的心跳在加速,他从未想到过这个场景。 是的,作为天子家奴,洪保哪来的胆子对未来太子的教育指手画脚? 洪保微微侧身看着粉刷白净的墙壁,说道:“文皇帝雄才大略,我辈的日子好过一些,好歹只要努力就能有出头的日子。仁皇帝时,文官逼迫……当今陛下登基后,也曾有纷争之时。” 洪保的话让方醒大为震惊。 他从不知道当年那个只想着争权夺利的洪保为何会那么深刻,居然一语就道破了那些暗地里的龌龊。 朱元璋对太监干政几乎是神经质般的恶心和警惕,一旦发现,那必然是死。 朱允炆是文人的皇帝,他当然一切都是听文人的。 朱棣却不同,他的靖难之役能够成功,和一群太监的努力分不开。 所以他信重太监,比如郑和,比如王景弘,比如…… “文皇帝相信咱家这等刑余之人,咱家怎会看着那些文官压住皇帝?” 洪保很从容的说出了这番犯忌讳的话,方醒心中惊讶的同时,却想起了朱瞻基上次差点想弄一个宫内辅政太监的机构。 是的,大多数时候太监是忠诚的。 纵观历史,太监跋扈或是得意的时候,多半是局势失衡。文官逼迫皇帝过甚,让皇帝不得不祭起太监这面大旗来抗衡。 一句话,在皇帝没有感到危险之前,他不会发神经把太监抬起来。 是的,除非那皇帝是个蠢货,否则他不会平而无故的把太监抬起来。 那么史书上不绝于缕的,关于太监方面的黑新闻是谁的手笔? 史书上必然是皇帝昏庸,权阉奸诈专权。 是的,文官从来都不会反思太监出现在权力场里的真正原因。 不,方醒觉得他们是在视而不见。 汉末时,外戚和太监并起,谁的功劳? 什么四世三公,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俞佳是察觉到了什么? 方醒的眼神转冷。 俞佳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是朱瞻基身边的大太监,朱瞻基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察觉到了什么? 方醒的眼中多了厉色,然后消散。 如果说洪保等人是出于保护偏向自己的皇帝的角度,那么俞佳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身边不得干政,可俞佳却在试探。 他在危险的试探! 但是权柄不能长久被太监把持! 方醒的右手渐渐的握成拳头。 汉末以及唐末的惨状让所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太监只可利用,不可让他们执掌权柄太久,特别是军权。 一旦失去控制,那就是自杀! 方醒的目光渐渐锐利,盯住了洪保。 洪保打个寒颤,他发誓自己看到了杀机。 为什么? “太子之事,不是你等该过问的!” 方醒霍然起身,手握刀柄,盯着洪保说道:“谨守本分,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洪保愕然,随即黯然神伤的道:“兴和伯也以为咱家是乱臣贼子吗?” 方醒冷冷的道:“不管是不是,可你们不该掺和这些事。” 洪保楞了一下,然后告退。 方醒坐在大堂里,目光幽深。 稍后,王贺求见。 “兴和伯,洪公公那边已经后悔了,请罪的奏章都写好了。” 洪保终究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那种心思几乎是在昭示自己的野心。若是方醒的杀机重一些,今日少不得就会把他扣下来,然后奏章一上…… 王贺尴尬的道:“洪公公说了,让您无需忌惮,若是想弹劾就弹劾。” 方醒的身体松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再晚来半个时辰,谁也保不住洪保!” 王贺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说道:“为何?洪公公忠心耿耿,咱家认为他不是什么逆贼。” “本分。” 方醒说道:“任何人都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超过了界限,那就是在悬崖上行走,粉身碎骨也就在一念之间!” 王贺懂了,说道:“洪公公大把年纪了,不会有这等想法,咱家以为,他多半真是厌恶了那些文官吧。” 方醒坐在那里沉默着,王贺拱手告退。 等他走后,柳溥进来了。 “德华兄,洪保不会的吧。” “他干涉国本。” “呃……他干涉不了吧。” 柳溥觉得方醒有些草木皆兵了,“洪保毕竟是陛下信重的人,不然他也担任不了水师副都督,兴和伯,他不是逆贼。” 方醒微微摇头,说道:“他犯忌讳了,仅此而已。” 说完他起身道:“岛上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我要自己去弄一碗面条。” …… 王贺心中凛然,出去就找到了洪保。 洪保在发呆,见他进来就笑道:“无碍,咱家心中无私,兴和伯只是敲打罢了。” 王贺无言,站在舱室门口低头。 洪保苦笑道:“咱们是阉人,给了机会就会变成权阉,汉唐时的教训不但是文人在记着,不少人都记着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4章 被抽打的强硬 说是海峡,可实际上在人的视线内很宽阔. 但是在晴好的天气下,眼力好的也能看到岸边。 一出了海峡之后,顿时四野茫茫,心中就是一宽,但同时些许看不到陆地的茫然也会油然而生。 人是陆地动物,对海洋的畏惧是天生的。 直至人类学会了造船,这才开始和海洋亲密接触。可哪怕是到了现在,出海依旧是一件需要出门前祈祷满天神佛和列祖列宗保佑的事儿。 “小侯爷,出了这里,和大明可就没关系了。” 柳溥本来没什么情绪,等一个想拍他马屁的船员说了这话之后,他就下意识的看向了方醒。 可方醒却没担心这个。 “伯爷,有船!” 一艘战船蓦地出现在视线内,瞭望哨喊道:“是我们的船!” 方醒冷冷的看着前方,“去接应!” 他不知道林正船队是否会遇到洪保所说的那种船队。 铺满海面的船队。 蚁多咬死象! 快船迎过去,然后一起回来。 侧舷,洪保亲自去听消息。 “公公,林大人发现敌踪。” …… 第五天,当两支船队会和时,船队后面带着的两艘破烂的船只引爆了气氛。 林正爬上来,单膝跪地,请罪道:“伯爷,下官冒失追击,请伯爷治罪。” 方醒亲自过去扶起他,欣慰的道:“临战决策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事先请示,你何罪之有?” 随即吊篮就吊上来一个俘虏,就是小船队的指挥官。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嘴说话,见没人能懂,不禁就笑了。 “兴和伯,他这是觉得拷打没用吗?” 王贺阴测测的道:“看来是得该他们出面了啊!” 方醒点点头,随即就有人去带了通译来。 大明也在培养自己的通译,可时间不够,培养出来的泰西话通译还是半吊子。 所以这才不但是大明的通译来了,泰西使团自带的通译也跟着来了。 当见到那个军官时,通译的面色惨白。 等看到那两艘破破烂烂,明显能看出被攻击的战船后,通译更是面无人色。 他担心明人翻脸,然后把使团一行人带回去,长久囚禁在北平。 “你们怎么到了这里?是找到航线了吗?” 熟悉的语言让军官一愣,通译苦笑道:“我是使团的人。” 军官愕然道:“使团就在船上?” “没错。” 满嘴和平友谊的使团就在船上,而战败的军官也在船上。 是战争还是和平? 若说世间最荒谬的职业,大抵就是外交官。 嘴里说着和平,国内却在磨刀霍霍,甚至都已经动手了,还在拿着橄榄枝微笑。 军官颓然道:“没必要瞒着了。” 通译苦笑道:“是的,他们应该是要去我们那边,你自己看看他们船队的庞大,这不是和平之旅,而你们为这次旅途添加了光彩,危险的光彩。” 明人的架势就是去示威的,而半路就遇到了泰西战船,这真是‘巧’啊! “问话!” 柳溥拎着木棍过来,他现在浑身黝黑,起码廋了七八斤。 如果是这副模样回到京城的话,那些熟人十有八九都认不出他来。 他用细细的木棍抽打着手心,木棍在军官的身上梭巡,分明就是在找部位下手。 军官看了一眼方醒等人,说道:“告诉他们,我将恪守王国的荣誉……” 通译好心的问道:“你确定自己能扛住吗?” 军官坚定的道:“是的,这也是我被选中来探路的原因之一。” “好吧,我……将为你祈祷。” 整个使团最安全的实际上就是通译,他觉得明人就算是干掉使团的人,可也会留着他们。为以后的沟通准备。 所以通译态度很恭谨的走过来说道:“尊敬的伯爵阁下,那位军官希望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方醒一怔,洪保和傅显相对一视,说道:“什么意思?” 王贺干笑道:“怕不是在做梦吧,还是说被咱们的火炮给吓疯了?” 林正在边上说道:“诸位大人,此人很强硬。” “强硬?” 军官此刻一脸的坚毅,配合林正的话,让人不禁脑补了一番忠诚的…… “强硬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醒笑了笑:“柳溥,动手吧!” 那军官看了说话的方醒一眼,随即眼前一黑,柳升冲过来一脚就踹翻了他,然后挥舞手中的棍子,拼命的抽打着。 军官在甲板上翻滚惨叫着,众人神色淡然的看着,洪保和傅显甚至在建议马上出发,去寻找敌军主力。 “.…如果找不到敌军的主力,大海茫茫,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突袭,而咱们不可能就守在海峡里……” “是啊!本官历来都觉得水师应当是进攻的利器,一旦龟缩,那便是守户之犬,一辈子都没出息。” “咱家出海多次,以前听闻有海盗,船队马上会去搜寻……” 那边的拷打还在进行着,那军官已经开始说话了。 通译尴尬的道:“他说大船队就在大约半个月航程的地方。” 军官开始信誓旦旦的说要保住尊严,可只是被抽打了一番之后,竟然就招供了。 明人纷纷微笑,通译见了越发的尴尬了,心中暗恨:挺不住就别装硬汉啊!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一番问话结束,柳溥在沉郁多日后,终于得意了一回,说道:“德华兄,小弟居然有些拷打的天赋,以后就算是不在军中厮混,东厂和锦衣卫也能去得。” 锦衣卫和东厂需要各方面的人才,鸡鸣狗盗的本事都行。 所以一年四季他们的大门都敞开着,欢迎各方‘俊杰’加入。 而且这两个地方的待遇丰厚,身份‘显贵’,一旦被考核录取,那真是权财双收啊! 于是那些自觉有些特殊本事的人就经常往那边去,若是有胆子大的在两个衙门前蹲守,一定会看到那些或是沮丧,或是喜欢的应试者。 那军官被抽的浑身肿痛,在甲板上呻吟着,有人去叫郎中来检查,方醒趁机说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的导航没咱们的厉害,而且林正此次一举拿下那三艘船,让他们无从得知我军的情况,所以……本伯很期待他们继续在那待着,能继续前进那就更好了。” “出发!” “我们要去迎击敌人!” 船队上下一阵欢呼,出海后从未遇敌的将士们总算是有了目标。 方醒把柳溥叫到了边上,说道:“此人说什么尊严,那么他必定就好面子。而我让你当众抽打他,而不是让锦衣卫的上来上刑,就是在羞辱他,打掉他所谓的尊严……” 柳溥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之色,闻言就失望的道:“怪不得……不过德华兄,你怎么能看出他的本性呢?” 方醒笑道:“等你和更多的人打过交道,等你吃过许多亏之后,你就会有这个本事了。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去总结这些人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5章 让我们为此而干杯吧 “船队加速了。” 亨利仅仅凭着船只的颠簸就判断出了目前的态势,不得不让人佩服。 和来时一样的待遇,他们都被关在甲板下的舱室里,暗无天日。但好歹伙食不错,不少人都胖了。 舱室里只能靠着过道上挂着的一盏防燃灯的微光度日,以至于吃完饭后就无所事事的使团成员大多选择了睡觉。 吃了睡,睡了吃,于是大明成功的把三国使团都养成了胖子。 当散乱的脚步声传来时,三国使团的人都睁开了眼睛,然后无人说话,都在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快清晰,能听出是多人。 多克听出了两个沉重的脚步声,和一个显得轻飘飘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稍后后面还有一个显得缓慢的脚步声。 是押解人来了? 阿贝尔想到了那个被叫去的通译。 随后不远处传来打开舱门的声音,然后有人喝道:“滚进去,告诉他,不许喊叫,否则就下海喂鱼!” 通译的声音传来,多克一下就蹦了起来。 他喘息着,借着微光就跑到舱门后面,努力想从缝隙里看看外面的情况。 透过那一丝缝隙,他看到了衣角,然后他努力的顺着缝隙蹲下去。 他竭力看向外面,看到了通译那张模糊的脸渐渐走近。 舱门被打开,多克已经飞快的坐了回去。 通译进来后,门外的明军军士说道:“好好的待着,若是愿意,可以留在大明。” 通译堆笑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舱门再次关上,多克没动,一直等脚步声远去后,他才问道:“是什么事?那人是谁?” 舱室内有些暗,通译的眼神微动,说道:“三国跟着上次明人的船队,已经找到了航线……” 剩下的话几乎不用说了。 通译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然后躺了下去,看似想睡觉,可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 舱室内渐渐沉默,连呼吸声仿佛都消失了。 “这是……他们疯了。” 角落里有人说道:“明人那么强大,就算是找到了航线,难道就不能忍一忍吗?非得马上就出来探路。” “探路探路,探到了明军的手上,王国是疯了吗?探索到的土地现在能占据吗?” “不能,明人会把咱们的船一艘艘的打沉,然后把咱们封锁在陆地上,远离海洋。” “多克,我们该怎么办?” “多克,明人会把我们杀死吗?还是说会把我们扔进海里去喂鱼。” “我想回家,是的,狗屁的王国,我们在努力和明人沟通,他们却一刀从背后捅来,你们感觉到疼痛了吗?” “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贪婪而毫无谋略,和法兰克打了那么久,得到了什么?如今他们还想和大明开战吗?天呐!多克,我觉得这是疯子的主意。” “.……” 多克在沉思,等那些人说累了,消停了之后,喘息声在舱室里诡异的回荡着。 “是的,我们找到了航线。” 多克知道必须要出手了,不然使团一乱,明人就会趁机分化他们。 “我们的人在探索,他们已经找了这里。我深信他们会马上回去,是的……在海上,明人很强大。” 多克的声音单调的在四周回荡着,他相信阿贝尔和亨利也在听着。 “他们愚蠢的把手伸的太长了……” “是的。” 黑暗中,亨利在叹息着。 阿贝尔也在叹息着。 按照他们的计划,哪怕大明对泰西没什么好感,可大家还是能维持着一个和平的态势。 而现在这个态势却被人愚蠢的打破了。 叹息声渐渐占据了上风,接着咒骂声又此起彼伏。 绝望主宰了使团内部的情绪。 …… 天方的海边,一眼看去,黄沙漫漫。 这个季节正是天方最舒坦的时候,略微有些冷,穿上外袍后觉得凉快。 这便是宣德四年的天方。 “上岸!”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海上咆哮起来,然后轰然炸响。 “上岸!” “上岸!” 无数的喊声汇聚在一起,就像是惊雷般的在海上炸响。 无数船只朝着岸边蜂拥而至,然后渐渐的拉开了阵型。 这些船只大多带着修补的痕迹,特别是风帆。 新年的海风吹拂着船帆,船帆吃了风力鼓胀起来,带动船只朝着岸边扑来。 百舸争流,呼喊声里充满了野望和暴戾。 这些人出来之前就被交代过,此次就是出来找地盘的,找到了就抢。 他们已经一路抢了过来,目前准备再抢一波。 所以他们士气高涨,无数人相信,此刻就算是最厉害的魔鬼出现在前方,他们也能亲手把它撕成碎片。 岸边有十余骑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等一艘战船率先靠岸后,他们开始缓缓撤退。 他们不时的在撤退过程中回头看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许多军士跌跌撞撞的上了岸,然后全成了软脚蟹。 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在军官的带领下,人数已经达到上千人的军士开始冲锋。 “他们的马太少了,而且看着没精神。” “是的,我们兜着走。” “你先回去,去告诉他们,泰西人已经找到了航线,我们的贸易完蛋了,而且看样子,泰西人想揍我们,快去。” 十余骑分出三骑远去,剩下的人带着登岸的联军将士在玩耍。 这场追逐战进行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结束,联军将士只找到了一堆土屋,外加一堆破烂,连帐篷都没有捞到一顶。 他们后悔了,于是派人去催粮食,并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船上的史密斯并不担心追击军队的安全,他甚至还有精神叫了法兰克和里斯本指挥官来会餐。 三人就在甲板上吃饭。 白面包早就从船队里消失了,而三人此刻就在享用,并且还有肉。 那是他们在上一个停靠点捕杀的猎物,趁着新鲜就腌制了起来。 “味道不错,还有,那些香料太出色了,天方人真是可耻,居然藏着那么好的东西。” 史密斯用刀子切开因为腌制而导致很坚硬的牛肉,然后送进嘴里仔细咀嚼着。 “太美味了。” 里斯本的指挥官直接用刀子插起牛肉,然后张嘴撕咬着。 他脸部的肌肉在狰狞扭曲,脖颈处也是一样。 法兰克的指挥官要矜持一些,可也是迫不及待的把一块块牛肉咽下去。 吃了一半时,史密斯喝了一口酒,惬意的道:“这一路都是好地方,回去之后,看看国王的决断,你们自己也尽快,当然,大家都得记住一件事,地方很大,大到咱们三国全部迁徙出来都还是空空荡荡的,所以……” 里斯本的指挥官用力的咀嚼着,含糊的道:“所以我们自己不要乱,不要争夺。” 史密斯看向了法兰克的指挥官。 “是的,而且前面还有更大,更多的地方,我想我们走运了……让我们为此而干杯吧。” “干杯!” “为了新世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6章 寻找主力 联军在天方海外待了三天,追击探索的人遇到了些抵抗,但很快就击溃了他们。 当地人马上就聪明的停止了抵抗,而是和联军游斗,不照面。 这边的气候很让人纠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无法获取补给,一旦拖长了,船队有断粮的危险。 于是史密斯再次召集了人来议事。 “你们的情绪不大好。” 法兰克和里斯本的指挥官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这里太贫瘠了,据前面回来的人说,到处都是荒漠,什么都没有,他们没有任何收获,反而赔进去了不少粮食和饮水。对,这里的水源很少,所以我们需要谨慎行事。” 法兰克的指挥官说道:“前面有许多好地方,那些野牛让我们知道上天给我们留下了多少赏赐,所以……史密斯,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里斯本的指挥官作为‘专家’发表了看法:“我们先遣探路的船队没有消息回来,这不是好消息,他们要么就是贪婪,要么就是遇到了明人的船,史密斯,我们该回去了。” “为什么?” 史密斯摇摇头:“我们航行了那么久,一直没有见到明人的船,二位,这代表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他的眼中在发光,就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着。 那是野火! “这代表着世界很大,而明人只能控制住一点,那么多余出来的怎么办?难道就因为明人的威胁,我们就不要吗?我们就放弃继续探索吗?” 史密斯就像是个魔鬼在蛊惑着人心:“想想吧,那些丰茂的草地,那些土人,我们只需要占据了地方,让土人帮我们放牧,不说矿产,我们就会有无数的牛羊肉和皮子……” 他满意的看着两个同伙的眼中多了火热,说道:“我们将会有用不完的财富,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衣服靴子……那些女人会把我们当做是英雄,你们想睡谁就睡谁……” 男人活着想要什么? 史密斯记得一位智者曾经说过:男人活着就两个事,女人和权财。 而权财也只是为了获得更多女人的工具而已。 归根结底,男人的第一欲望就是获取女人,许多的女人,越多越好。 权财和女人一起摆上桌面,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金雀花能独立压制的了,因为法兰克和里斯本已经在跃跃欲试的想单干。 单干是不允许的,这是国内传来的指令,跟随着上一批补给传达给了史密斯。 他知道这是国内对大明的强大做出的反应。 是的,国内认为金雀花和大明单挑的话,胜算少的可怜,比被流星砸到的几率还低。 所以…… “我当时告诫过探路的人,如果一路荒凉,那么就早些回来,可他们没回来,这说明什么?” “一路……繁华!” …… 第五天,搜索的军队回来了,一个不剩的都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一身沙粒,以及远方遍地荒芜的消息。 “我们要决定了。” 史密斯指着前方说道:“我还想再去探一探。” 法兰克的指挥官问道:“如果遇到了明军怎么办?” 史密斯微笑着,自信的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来,能有多少?” “出发!我们出发!” …… “你想死吗?” 柳溥从桅杆上灵活的滑了下来,方醒已经在下面等着他了。 “德华兄,小弟喜欢这样活着,觉得有劲。” 所谓的有劲,大抵就是充实的意思。 方醒黑着脸道:“你要是摔死在这里,我怎么和你爹交代?” 柳溥反手把双手在屁股上搓了搓,问道:“德华兄,要不让我上战船吧,我跟着他们去看看。” “想都别想!” 方醒负手往前走,前方就是陈默和王贺。 “.…王公公,不是我陈默吹牛,真要是到了泰西,我保证能把他们国王都说的去京城觐见陛下…….” 方醒满脸黑线的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觉得这货真的是在满嘴跑火车。 泰西不是笼罩在大明阴影下的东方,也不是蒙昧的原始丛林,那些人信奉的是实力为尊,杀戮为王。 “你果真能行?咱家觉着一国之主,总不能是个傻子吧?” 王贺显然不好忽悠,他在聚宝山卫里被那些兵痞给忽悠过多次,所以早就有了免疫力。 陈默拍着胸脯说道:“王公公,不是我陈默……真要到了泰西,我陈默保证你夜夜有桃花,那些美人……” 王贺冷冰冰的看着他,说道:“陈大人是觉得咱家好耍弄吗?” 太监最痛苦的就是没了那条东西,陈默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他旋即醒悟过来,急忙道歉道:“王公公,下官口误,口误……” 两人一阵闹腾,等看到方醒和柳溥在身后时,不禁都有些尴尬。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闲着没事做,就去帮他们清理咸肉。” 船队的咸肉必须要经常清理,否则上面会全是蛆虫。 这个工作需要那些大神经的人去做,否则弄过一次之后,估摸着再也不会想吃肉了。 陈默和王贺去了一趟,回来就在自己的舱室闭门不出,据说两天没吃肉,吐的舱室里就像是酸菜铺子。 林正再次出发,他将要去寻找敌军的踪迹,而柳溥也跟着去了。 …… 船队已经脱离了海岸线,笔直的朝着锡兰而去。 在审讯过俘虏之后,大家一致认为泰西水师的主力此刻应当是在天方一代转悠。 为了争取时间,船队放弃了去缅甸新开辟出来的港口查看一番的计划,直接去拦截敌军船队。 “兴和伯,他们会不会跑?” 傅显在第十三次看着口供,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探路船队不归,他们会不会疑心遇到了咱们,然后返回泰西。” “难说,不过他们若是回去,那么就是主动认输,以后也不用再出来了,至少在找到克制咱们战船的办法之前,他们不敢出来。” “可没那么好克制!” 方醒说道:“火器的进步不是那么容易的,火药的最佳配比,火器的材质以及加工办法,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突飞猛进的事,所以……本伯认为,他们若是野心勃勃,那么必然就不会回去。” 他觉得泰西人不会逃,而这个判断却无法让洪保和傅显信服,他更不可能解释说自己知道泰西人的贪婪本性。 “一战覆灭他们的水师……不,那个史密斯是个厉害的家伙,他收了一半船队回去,不管是示弱也好,临战指挥灵活也罢,这人不错。” 洪保也有些警惕这个在俘虏的口中很厉害的史密斯。 “咱家觉得这人太谨慎,而且他对咱们的战船应该有些了解,说不准三国都在想着怎么破去咱们的火炮。” “数量多没用,除非他们的船能追上咱们,否则多了只是累赘,咱们可以拖着他们,一一击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7章 谁能留下谁 林正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 从瀛洲之战开始,他就在走运。等被选中去遥远的大海对面时,他绝望过,并留下了遗嘱。 后来历尽艰辛,他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封爵,这是兴和伯说的。 等橡胶和玉米的好处显现出来之后,大抵就是你封爵之时。 但是他有些迷茫的是黄金麓的选择。 方醒说过他们以后会有不少好处,可黄金麓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隐居。 他在怕什么? 如果他当时进入官场的话,应该比陈默混的更好。 他为何不愿意呢? 林正不懂,在当年的远航中,黄金麓的果决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堪称是船队的中流砥柱。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他捶打了一下桅杆,浑身精力蓬勃。 是的,我还能在海上征战三十年! 当今皇帝赏罚分明,只要不是那等背景深厚的,反而好升官。 林正没有什么背景,不然当年也不会被派去寻找橡胶种子。 他看向前方,海风吹拂着他的胸膛,他只觉得自己胸中的那股子热血在奔涌。 “我觉得敌军不远了,大人。” 副将拿着望远镜在看着前方,他也想借机立功,等功勋累积够了之后,他就能升职。 “大人,大明开国多年,现在才是我辈武人出头的日子啊!” 副将憧憬道:“这次若是能抓住泰西船队的踪迹,大人,伯爷肯定会给咱们记上一功。” 林正举起望远镜,警告道:“越是如此,我等就越要谨慎,切莫跋扈,否则自找……那是什么?” 副将心中才将一凛,闻言就用望远镜搜寻过去。 “发现船只……” 瞭望哨开始叫喊起来,“是泰西船,是敌军!” 林正几步跑到了最前方,没等他举起望远镜,瞭望哨那凄厉的喊声再次传来。 “十余艘,大人,十余艘船!五大八小。” 副将回身看着后面的五艘船,激动的道:“大人,咱们打一把?” 林正点点头,说道:“数量旗鼓相当,他们探路的船队不归,内部肯定有猜测,而咱们这六艘船一出来,他们就有了答案,至于下来他们怎么应对……” “大人,他们要是撤了呢?” “说不准,不过咱们就六艘船,他们会怎么想?” 对面的敌船此时还没发现明军船队,但留给林正决断的时间也不多了。 船队要是想撤离的话,转向之后会减速,调整风帆也需要时间,所以…… “前进!” 林正放下望远镜,挺直了腰背说道:“伯爷带着主力就在后面,半天的航程,所以咱们要让他们觉得大明在这边就六艘船。” “是明军!” 稍后那边也发现了林正船队。 “他们只有六艘船!” 无数目光集中在指挥官的身上,那不是荣耀,而是压力。 打不打? 不打只能跑,或是停下来解释。 可这样几乎就是认输,而且明军弄不好会得寸进尺的要他们滚蛋,滚回泰西去。 打呢? 打的话,不管输赢的后果都会很严重。 赢了的话,明人会不会发狂的从国内抽调主力来追杀他们? 指挥官的眼神微动,说道:“围上去,不许放走一艘船。” 只要能把明军绞杀殆尽,那么此战他就有功无过,而且还是大功。 消失了! “海上的风暴很大,很多,一支消失的船队怎么样?” 指挥官轻佻的笑道,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狰狞的笑着。 船队马上排出一个中间凹陷的阵型,两翼张开包抄。 “他们在逼近!他们居然没有逃跑?!” 有人在赞叹着明军的勇气,指挥官却在盯着那三艘战船。 大明水师在泰西的战斗经过被传的沸沸扬扬的,里斯本人的印象最为深刻。 而发生在港口外的那一场短暂的接触战已经传遍了泰西三国。 不堪一击! 神秘的火器! 倨傲的上国姿态! 传言满天飞,说的最多的就是明军的战船会喷火,被碰到的船只无一幸免。 这些传言自然会被有心人梳理,可终究不是面对面的深刻。 而金雀花也遭遇过同样的打击,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指挥官在仔细的看着那三艘战船。 当距离拉近之后,明军的三艘战船突然开始加速突前,并渐渐开始转向。 他们的火器在侧舷密集布置,要开战时,他们会转向,用侧舷对准自己的敌人。 在此刻,指挥官想起了那一次聚会。 那是遭遇过明军火力打击的军官在陈述,他在陈述中几乎把明军的战船说成了恶魔的重锤,无坚不摧。 而现在这个恶魔已经来了,重锤已经高高举起。 躲吗? 指挥官的眼中渐渐发红,疯狂之色渐浓。 “为了王国!” 他是金雀花人,船队却是由三国的船只组成。 可这句口号依旧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为了王国!” 叫喊声中,船队迅速逼近。 “侧翼!我们去侧翼,避开他们的侧舷!” 三艘战船在缓缓转向,林正杵刀站在甲板上,盯着正面的七艘敌船。 “大人,他们想去侧翼!” 副将的声音中带着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林正没有说话,他的身体随着战船一起转向敌船…… 而在甲板下,已经发现敌军动向的炮手们都在喊着。 “跟着转!跟着转!” 战船必须要跟随敌船的方向移动,确保侧舷正对着敌船。 一边在斜插,一边在转向。 这是一场时间的较量。 当斜插的敌船拉开角度和距离之后,明军的阵型就算是白费了,必须要打散重组。 林正没有慌张,他在计算着对方的位置,以及双方角度和速度的变化。 “两轮!” 副将心中一颤,欢喜的喊道:“两轮!” 这代表着林正做出了判断:战船能在敌船脱离之前打出两轮攻击。 “两轮!” 甲板下,军官在嘶吼着:“两轮炮击!老子要留下他们一半的船!链弹!一半火炮换链弹!” 正面七艘敌船,至少要留下三艘! 战船在在转向,甲板下的炮手们都在忍耐着。 他们觉得太慢了,他们的眼中只有敌船。 “右……” 炮组的军官在盯着角度,他单膝跪着,脑袋偏着,渐渐的回头…… 粗大线香燃烧的味道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所有人都在盯着对面。 当军官的脸部正对着侧舷时,他的右手挥下。 “点火……” 无数线香按照顺序,从左边开始向火门杵去。 火星燃起…… “正了!” 林正的目光盯住了正面的敌船,然后甲板下传来了轰鸣和震动。 “轰轰轰轰轰!” 黑点呈倾斜的扇面冲出了侧舷,林正盯着敌船,喃喃的道:“我要留下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8章 无边的黑暗 庞大的船队在奋力前进,风帆被吹的猎猎作响,没人想着去降下来些。 “本伯要全速前进!” 方醒在看着前方,傅显劝道:“兴和伯,咱们摸不清他们在哪,全速的话,那些粮船可就跟不上了。” “怕什么?” 方醒不用地图,说道:“按照俘虏的说法,他们的主力应当就在两日的航程之内,现在顺风,一日半即可接触。林正孤军在前,一旦惊动对方,他们会不会逃窜?” 洪保在看海图,闻言抬头道:“兴和伯,他们不会逃,逃了就再无直面大明水师的勇气!” 方醒摩挲着手中的望远镜说道:“沙场不是赌场,这是战略,不是战术,明白吗?所以我们不能容许出错。” 见两人茫然,方醒说道:“大明和泰西的战略有许多重复的地方,天生就是对手。他们出海探路,寻找土地,现在他们找到了,大明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是傅显和洪保能回答的。 而此刻他们也知道了皇帝派方醒领军,而不是他们两个老航海的原因。 “就算是扑空了,那也只是战术失败,可一旦捕获到了他们的主力,那就是战略大成功!” 洪保皱眉道:“可那是冒险,若是他们从外海迂回,突袭咱们的粮船怎么办?” 方醒冷冷的道:“外海,那本伯便用那些粮船作为诱饵,一举覆灭他们又如何?” 哪怕多年航海见惯了生死,可方醒话里的冷酷之意依旧让洪保打了个寒颤。 船队渐渐在加速,后面的补给船只渐渐被抛下,十余艘老式战船将是他们的保护力量。 洪保站在船头,目光不时扫过前方的方醒,心中郁郁。 若是论航海,方醒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可从出发开始,在方向性上方醒刚愎自用,不肯听从他们的劝告。 这对于洪保来说几乎就是轻视,要知道连郑和都会重视他的看法,甚至皇帝都要向他咨询海外之事。 “他们不敢的。” 傅显走过来,低声道:“兴和伯说过,先遣船队消失之后,泰西人在不知道前方情况的背景下,必然不敢冒险,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远航。” 这时感到气氛不对的陈默也溜了过来,作为礼部的代表,他只怵方醒,却不怕这两人。 “洪公公,第一次啊!” 他挑挑眉,却只是单独挑起右边的眉毛,加上那表情,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暴打这货一顿。 太猥琐了啊! 陈默猥琐的道:“洪公公,女人的第一次……会怕啊!” 咱家是太监啊! 咱家没了那家伙事,你居然还敢说什么女人的第一次! 洪保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陈默却继续说道:“那些泰西人就像是第一次的女人,而且那男子还不是她的情郎,肯定会怕啊!怕的浑身发颤,压根不敢乱动,估摸着就和死人差不多……会很无趣的。” 洪保本来想收拾这个敢讥讽自己没家伙事的家伙,听到后面却笑了,然后问道:“你敢打包票?” 陈默点头道:“敢啊!下官阅历过那些外藩人,他们都怕大明,正和那第一次的女人一般的怕,除非是知道咱们的弱点,否则他们哪敢冒险……” 洪保愕然,并有些难堪。 他知道自己轻忽了大局,所以从而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而这个大局却被陈默用一种猥琐的方式说了出来。 丢人啊! 在海上和海外的陈默是不习惯穿衣服的,他拉开衣襟,得意的道:“咱们现在就像是去偷人的壮汉,泰西娘们正在慌乱之中,等咱们一出现,那就是用强啊!” 这个比喻连傅显都觉得过于粗俗了,洪保忍住一脚把他踹倒的冲动,板着脸去前方找方醒说话。 “哎!洪公公!洪公公!” 陈默失望的道:“傅大人……” 军中的汉子自然在闲时会说些女人的妙处,可最多的是粗鲁,却少见陈默这般猥琐。 傅显只觉得陈默的话就像是羊毛刷,刷的人心痒痒的,却只是心痒难受。 于是他也走了,陈默觉得浑身燥热,恨不能出现一个美人……不,只要是女人就行,他就愿意和她双宿双飞。 于是他拉扯着衣服,把白嫩的胸膛露了出来,然后凑了过去。 “.…兴和伯,咱家倒是忘了大局,若是能覆灭泰西船队,大明海疆至此无虞了。” 方醒缓缓回身,看到陈默面色发红的模样,就微微皱眉,说道:“覆灭与否不在首要,咱们也无法尽数灭了他们,所以要的雷霆万钧,要的是一战击溃他们从海上挑衅大明的心思。” 洪保明白了,“是了,大明还是要看着哈烈那边。倾力于海上,那靡费浩大,而且时日长,非一时就能建功,那么先制住最好。” 傅显也说道:“封锁住他们,大明即可一路建造仓库城池,等这一路都能补给时,那时的大明……” 他的眼中多了狂热,说道:“那时的大明怕了谁来!” 方醒笑着点头,心中却在想着泰西人是否敢横跨大海,去探索那片土地。 二十年之内他们必定不敢! 方醒很笃定的下了判断,因为泰西人后来是通过不断的对外探索,沿岸探索,这才渐渐积累了远航的经验。 没人是傻子! 探险是一回事,去送死是另一回事。 林正和陈默等人是被强令前往那片土地寻找种子,这是方醒的先知先觉,而泰西人哪里知道大海的对面是什么? 此刻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汪洋,仿佛只能通往让人绝望的地狱。 “兴和伯,林正遇敌怎么办?” 傅显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他们只有三艘新式战船,敌军蜂拥而至的话,他们只能逃。” 方醒的脸庞纹丝不动,说道:“他该知道如何应对,大明……可以牺牲!” …… “明军的火器!” 甲板上一片慌乱,那些已经集结的战士茫然的看着那些飞扑过来的黑点。 那是什么? 一枚铁弹就在这茫然中飞扑过来,然后击中了一个长弓手的胸膛。 人体飞起,铁弹继续横扫下去。 红白色的半固体在飞舞着,碎骨就像是暗器,纷纷扎进那些战士的身上。 “啊!” 一个战士被飞溅而来的骨屑从咽喉穿过,他张开嘴惨叫着,随即鲜血上涌,惨叫化为喷的漫天都是的鲜血。 一个手持锤子的战士下意识的把锤子挡在胸前,居然成功的挡住了铁弹。 没有什么金属敲击的声音,铁锤被冲击着撞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胸骨瞬间凹陷,而铁弹正好过来。 “噗!” 黑暗降临,战士的身体飞起。 他看到了脚下的这艘船在颤抖着。 他看到了甲板上已经成了杀戮场。 他看到了……黑暗…… 无尽的黑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79章 优势下撤离(感谢“幸福妹纸”的盟主打赏,生日快乐) 指挥官站在战船上,他的正前方就是明军的战船,双方的距离不远,他甚至能看到杵刀站在侧舷的林正。 身后是连绵凄厉的惨叫声,脚下的震动此起彼伏,然后停止。 他跌跌撞撞的滑了过去,在快掉下去之前跪在了那里,然后在抓住船头边缘的同时,他还不忘保持着抬头的姿态,只是为了看到明军下一步的动向。 明军在转向,并在转向的同时开始后撤。 指挥官看着左右,三艘船已经被打烂了。 真的是被打烂了。 船帆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失去动力的船只还是依靠着惯性在缓缓前行,但速度却越来越慢。 左右两翼去包抄的战船差不多到位了,可包围圈还没成型,正面就被明军击溃了。 这个局面让人愕然而困惑,并震惊。 怎么办? 指挥官在正面的战船上不知生死,两翼怎么办? 而明军已经开始转向了,他们只需完成一个九十度的转向,就能用另一面侧面对准侧翼的船队。 “大人,他们在迟疑!没人下令!” 副将的眼睛在发亮,林正却很冷静。 “我遇到过许多危机。” 林正微笑着,目光冷厉的看着侧翼的敌船。 “但今日只是一个局而已……” “局?” 副将不解的问道。 林正说道:“还是伯爷说得对,战争从来都是要为大局服务……好!” 说话间,侧舷已经对准了侧翼包抄来的敌船。 “轰轰轰轰轰!” 黑点蜂拥而出,相同的场景让那些泰西人疯狂了。 “撤!” 指挥官嘶吼着,令人传令侧翼开始撤退。 “叫船来,我们弃船!” 侧翼被铁弹打出了一片水花和一片硝烟与血肉。 链弹在甲板上呼啸扫过,无数肢体在飞舞着。 链弹是破坏船帆的利器,可一旦对上了人,那效果比铁弹还惨烈。 甲板上全是肢体和鲜血,所有人都被明军的攻击手段给吓坏了,正在此时,有人喊道:“叫我们撤退,撤退!” “撤退!我们撤退!” 侧翼的敌军已经被火炮打的丧胆,一片撤退的声音中,几艘船竟然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开始转向。 明军若是继续转向,那么正好另一边侧舷可以对着他们的侧舷,那可是天赐良机…… 副将喊道:“快快快!转过去!” “撤!” “转过去,转……” “撤!” 副将愕然道:“大人,再来一下,保证能留下他们大半啊!” 林正冷冷的道:“撤!” 副将再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肃,就哎了一声,大声喊道:“撤退!撤退!” 指挥官坐舟的船帆已经失去了作用,一艘战船冒险靠近,准备接他们过去。 “我们失败了,失败了!” 指挥官看到了侧翼的麾下把自己的侧舷暴露在明军的眼前,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侧舷火力,那当然是打击面积越大,命中率就越高啊! “明军在撤退!” 一声惊呼让指挥官睁开了眼睛,他仔细看去,然后又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明军的三艘战船开始撤离战场。 “这是……” 指挥官呆滞了,所有的泰西人都呆滞了。 侧翼的泰西人本来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明军火器的轰击。 可等了一下却没听到轰鸣声,有人睁开眼睛,就狂喜的喊道:“明军跑了!他们跑了!” 一阵沉寂之后,人人雀跃。 欢呼声传到了指挥官这边,他呆若木鸡的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想想那些火器吧,大,还笨重,打一下就滚烫,他们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是啊!那时候记得他们装药都装了气喘吁吁,都满出来了,然后把石弹放在口子上,一下点燃,声音很闷,然后石弹冲出去,好吓人啊!” 指挥官摇摇头,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死里逃生的狂喜让他有些疲惫。 明军如果有余力继续攻击,他觉得自己和麾下绝无幸免。 当然,肯定会有几艘船逃过一劫,可谁知道是谁呢! 侧翼的泰西人瞪大了眼睛,而明军的战船就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离去。 他们疯了? 他们疯了! 指挥官只觉得腰部有东西在上涌,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让他觉得自己在飞。 于是他就飞了! 死里逃生后的飞翔! 于是他喘息着,被手下扶住,眼中带着光彩的喊道:“明人的火器烫了,他们没法攻击,现在是我们的时刻,追击!我们追击!” 有人喊道:“明人的火器会冷却,他们会不断的反击!” “还有,他们很快!” 是的,明人的速度很快,渐渐的就脱离的侧翼的敌船。 可就在指挥官辨认速度时,明人的船却看着好似…… “他们没那么快!追击!追击!” 其实明军出现的突兀,而且丝毫没犹豫就发动了进攻,让泰西人压根就是懵的。 而明军的火器攻击更是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直到现在,若非是明军突然撤退,指挥官几乎都准备要殉国了。 他们疯了? 指挥官不知道是第几次冒出这个念头来。 侧翼被一轮炮击打的瘫痪的那几艘船都在庆幸着,可随即命令传来。 “追击!我们要报仇!” 于是侧翼的泰西人就开始狂喜,因为指挥官命令追击,那必然就是觉得明人的攻击后继乏力。 于是被打瘫痪的船停在海面上,那些水手和军士在疯狂的抢修着。 他们想报仇! 指挥官下令之后就有些后悔。 “他们会不会是假装的?会不会?!” 船队在集结,指挥官上了另外一艘船,吩咐船帆被打坏的船留下修整,然后马上回去报信。 指挥官觉得这是一个屈辱,可他却下令道:“别追的太紧了,我们保持距离,一次出两艘船去袭扰,他们如果停住转向,那两艘船马上转向,远离他们的攻击范围…….一直这样,一直……拖死他们!” 泰西人都狂喊着,然后迅速展开追击。 …… “大人!” 副将面色如火,盯着林正不放。 “大人,为何撤退?” 林正令自己所在的战船拖在最后面,他盯着追来的敌船,估算着双方的船速,说道:“那是谋略,大局。” 副将还是不解,林正突然身体一松,说道:“好,保持住!” 有人去下令,甲板上顿时一阵忙乱,风帆被人调整着,有人在报告双方的速度。 “大人令,不许拉开,要让他们觉得能追上!” 于是一阵调整之后,双方几乎保持着一个速度,明军有时会减缓船速,然后用火炮轰击着追近的敌船。 双方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距离在前行着。 “大人,为何?” 副将已经退后了一步,手握刀柄。 一旦他觉得林正有叛国的倾向,他就可以召集军官,然后当众批驳,取得大家的同意后夺权。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0章 咱们钓住了泰西人 船头破开浪花,然后重重的沉下去,稍后又被海水托了起来。 “抓住他们,把他们绞死在桅杆上!” 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扭曲着,无数呐喊都是一个心愿。 他们想证明大明的衰弱和可以击败! 然后再彻底击败这个庞大的对手。 然后他们再重新规划这个世界! …… “大人……” 林正在观察着,沉声道:“我们需要拖着他们。” 副将一个激灵,说道:“大人,兴和伯还不知道何时能赶到,如果被缠住了,咱们就危险了!” 三艘战船,如果被缠住的话,火炮无法应对。一旦被敌军跳帮,那么火炮的作用还不如长刀。 “加速!加速!” 说话间,林正突然喊了起来,副将看了一眼,才发现敌船已经拉近了距离。 “偏东!” 一个老船工站在桅杆下嘶吼着,所有人都在听从他的指令,包括柳溥。 柳溥拼命的拉动绳子,和身边的两个大汉一起。 “左!” 前方的大汉几乎就坐在了后仰的柳溥的大腿上,柳溥甚至能感受到他嘶吼时身体的颤抖。 于是他用力的往左边拉动绳子。 “好!稳住!稳住!” 大汉把绳子固定住,没回身就骂道:“挡尼玛!挡着老子了!滚!下次丢你下海喂鱼!” 柳溥没回击,刚才他有些紧张,确实是挡住了大汉的发力。 他默默地去了船头,那个大汉稳住了绳子之后,回身看到一个同伴在笑,就骂道:“笑尼玛!拉开距离了没有?还笑,曰尼玛!你还笑!老子打死你!” 他一脚踢开了同伴,同伴笑道:“你刚才骂的是小侯爷!柳家的小侯爷,哈哈哈哈!你要曰特么,安远候的媳妇,你去吧,快去!” 大汉一怔,就四处寻找。 柳溥是被方醒默许跟来的,却没有指挥权,连建议权都没有。 他走到了林正的身后,听着林正在指挥。 “拉开一些!” “稳住,别再快了,不然他们会觉得追不上!” “好,别慢,太假了,别慢!” “他们在拼命了,哦!那船帆都快被吹跑了。” “.…” 双方一直在追逐着,林正一直在船头指挥,他对距离的把握让柳溥佩服不已。 当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时,林正的身体才稍微松弛了些。 “大人,他们减速了!” 副将在边上已经是满头大汗,见到敌船减速后,欢喜的叫喊着。 林正却只是盯着敌船,直至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看不到敌船。 他转过身来,见柳溥在后面,就拱手道:“怠慢小侯爷了。” 柳溥拱手道:“柳某不敢掺和,只是想请教林大人……” 林正松懈了些,说道:“小侯爷请问。” 说完他就坐了下去,显得非常的疲惫。 柳溥站在边上说道:“柳某在神机营,以前也曾随文皇帝北征,当时骑兵和对方的追兵根本就不敢这么来回的周旋太久,而今日船队却一直拖着,担不担心被缠上?” 林正接过副将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大口,然后眨着眼睛说道:“下官经历过许多风险,比这个更大的风险,再加上咱们的火炮一直在准备着,大不了追上来轰垮他们。” “可那就代表着失败!” 林正愕然抬头,喘息了一下说道:“小侯爷,咱们需要的是尽力,而不是一定要完成什么,否则会一直想着,会让人发狂!” 压力太久,太大的话,人会被逼疯。 “派人去报信,我们减速!” 黑夜降临,幸而星光灿烂,外加指南针的作用,船队依旧能慢速前行。 林正坐在船头上,随便吃了一块饼,然后靠着休息。 柳溥得了优待,有一碗面条,他有些不好意思吃。 林正闻着面条的香味,咽喉涌动几下,可等了一下,香味依旧,却听不到吃面条的声音。 “小侯爷……” 柳溥端着面条,却看着远方的黑暗处。 “我杀过敌,我一人一刀敢冲阵。” 柳溥把面条推到林正那边,林正缩了一下,“小侯爷,您赶紧吃吧,下官吃过了。” “你就吃了一块饼。” “下官断过粮,所以养成了吃饭细致的毛病,一次吃不了多少。” “就这一顿。” 柳溥缓缓的吃着面条,林正舔舔嘴唇,说道:“当年在海上断水的时候,差点就要火并了,小侯爷,你是没见到人在那种时候的模样,和野兽一般呐!” 柳溥没经历过这些,就问道:“难道要自相残杀吗?” “对。” 林正回忆着那次远航,想起了黄金麓的作用,不禁赞道:“那黄金麓果真是能带头,可惜却不做官,就挂着个官衔回家去养老,不然在水师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能带头?” “对,那一路好几年,黄金麓以身作则,威信很高。” 柳溥喝了一口面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舒坦的呻吟着。 他若有所思的道:“威信很高,我记得黄金麓是海盗出身吧?” 林正以为他这是以出身论英雄,就勉强嗯了一声。 对军中的汉子来说,有本事的都是好汉,不管你是太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是大家钦佩的对象。 一旦开战,这些人就像是灯塔,能吸引到那些追随者。 比如朱棣就是这样。 柳溥想起了朱棣带着重骑冲阵的场景,不禁叹息了一声。 “朝中对海外多有顾虑,陛下和兴和伯一直在艰难的支撑着,黄金麓既然是海盗出身,加之威信还高,一旦威信高过头了,你说朝中的重臣们会是什么反应?” 林正的身体一震,他想到了许多,然后不禁庆幸自己的军方出身。 庆幸之余,他也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柳溥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海外以后会是大明的重要发展方向,所以不能出差错……” 林正知道这是柳溥在提醒自己,就拱手道:“多谢小侯爷提点。” 柳溥几口吃了面条,用手背擦擦嘴巴,说道:“海上就是提脑袋做事,你们不容易。” “是啊!” 林正苦笑着,觉得这位小侯爷也不错,至少不是纨绔。 “发现敌船!” 瞭望哨的喊声在黑夜中格外的刺耳。 林正一下就弹了起来,然后把挂在胸前的望远镜举起来,看向那无尽的黑夜。 黑夜中,就在地平线的附近,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闪烁着,不注意分辨的话,会误认为是天上的星辰。 副将喊道:“大人,他们这是疯了吗?” 林正咬牙盯着后面,说道:“大晚上的也不怕偏离了航向触礁,干特么的!加速!咱们有牵星和六分仪,怕他们个屁!” 柳溥没有干涉指挥的权利,就发表了一下看法。 “林大人,这是好事,说明泰西人上钩了!” 林正点头,然后吩咐道:“告诉弟兄们,咱们钓到了泰西人,哈哈哈哈!”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1章 相对而进 “保持住航速!” 深夜了,方醒依旧没睡,辛老七弄了一张椅子出来,他就坐在船头上,脚边放着一个炭盆,上面烤着鱼。 这是一条不知名的鱼,很大,白天被钓上来时动用了十余名军士,拉绳的拉绳,拿叉子的拿叉子,好一阵忙活才弄上来。 方醒的身前放着一小碟芥末,烤鱼蘸芥末,这是他今天的尝试。 海风鼓动风帆的声音不断传来,两个灯笼挂在边上,照的船头明晃晃的一片。 这是一艘战船,从下午开始,方醒就带着傅显等人转移到了战船上,然后临战气氛骤然浓烈。 紧张无可避免,等方醒叫人在船头弄了烧烤架子之后,气氛就渐渐的轻松了许多。 “嫩一些。” 方醒觉得现在的海产品应当没有被污染过,所以无需太忌惮。 汁水被锁在鱼肉里,方醒蘸了芥末咬了一口,然后就飞快的咽了下去。 “咳咳咳!” 方醒咳嗽的声音传出老远,然后笑道:“这东西够劲!” 洪保没心思吃烤鱼肉,他坐在灯笼下看着海图,不断的在计算着双方可能遭遇的地点和时间。 傅显在打盹,从现在开始到遭遇敌军为止,三人必须要轮换睡觉。 方醒吃着鱼肉,说道:“差不多了,只要他们依旧野心勃勃,那么也就是在这几日。” 洪保没抬头说道:“敌明我暗,这是咱们的优势,只是要看林正的应对。若是把他们都吓跑了,那这一趟就白跑了。” “随便!” 方醒拍拍手上的鱼肉碎屑,说道:“他们要是缩回去了,那就是自己打击自己的士气,想想,明军只是三艘战船都能吓跑你们,你们还能做些什么?” …… “我们连夜航行是在冒险,这是疯狂的冒险!” “是的。” 面对里斯本人的批驳,史密斯的眉间依旧坚毅。 “我们要去寻找什么?” 法兰克的将领有些不满的道:“他们只是一只小船队,我们要追上赶尽杀绝吗?不说能否追上,就算是如愿了,值得吗?” 里斯本的将领冷笑道:“哪里可能追得上!他们三艘有火器的战船在那挡着,咱们的快船敢去吗?去了就是送死!” 史密斯依旧不肯妥协的道:“我赌他们夜间会减慢。” “你想突袭他们?” 里斯本的将领捂额道:“你可真是个疯子,那么你最好祈祷我们在夜晚发现他们,否则他们的火器会让我们损失惨重。” “是要灭口吗?” 法兰克的将领压根没多少航海经验,整个国家先前都在想着和金雀花的大战,也没有什么海洋战略,所以一下有些跟不上思维。 史密斯握着银杯,微微闭眼在感受着颠簸。 “是的,既然已经开战了,那么我们必须要灭口,否则会引来大明的报复……” 里斯本的将领给了法兰克将领一个眼神,然后冷笑道:“不是什么灭口,而是你想看看大明在哪里,顺便看看这一路究竟有多远,然后金雀花好制定出针对大明的战略……” “是啊!当时就不该开战,那个蠢货不但开战,还从两翼包抄,这是刺果果的敌意,以后都不好解释的敌意,史密斯,该把那个蠢货召回来了!” “为什么?” 史密斯喝了一口酒,侧脸看着里斯本将领,而不是法兰克将领,说道:“你想要指挥船队的权利吗?” 里斯本将领愤怒的道:“现在是讨论和大明开战的问题,和大明开战谁来指挥,那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蠢货!” 史密斯的脸上多了一抹青色,里斯本将领却越发的愤怒了,他站起来说道:“明人的小船队说不定就是来查看的,天知道后面有没有大船队,史密斯,当时我说不要派那个轻视大明的蠢货去,你不听,现在怎么办?” 史密斯盯着他,冷冷的道:“大海那么大,什么都是大明的?先前他们如果有半分软弱,明人就会认为我们在害怕他们,会是什么结果?” 他缓缓喝着酒,缓缓的说话:“明人会逼迫我们滚回去,然后我们将会再次陷入无路可走的境地,然后……” 他看向了法兰克的将领,轻蔑的道:“然后我们之间会再次开战,这是你们所乐于看到的吗?” 一阵沉寂,外面传来了船员粗俗的叫骂声。 夜间满帆航行的风险太大了,整个船队的人都在发牢骚。 瞭望哨在拼命的看着四周,一个时辰必须要更换一次。 被换下来的瞭望哨几乎都是懵的,双眼发花,要人搀扶着才能走动。 “睡觉!” 史密斯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起身打个嗝,然后摇摇晃晃的进了舱室里。 稍后里面传来了鼾声,外面的里斯本和法兰克的将领都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办?” 黑暗之中,两人走到了船舷边上。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明人的小船队是有意还是例行巡查,如果是专门针对我们来的,那么……” “那么我们应当马上回去,史密斯那个蠢货总是认为我们三国联手能在海上击败明人,可那只是他的美梦,里斯本绝不会为此付出代价!” “可现在已经开战了!” “是的,可我们能把它说成是误会,不是吗?” “很难,我们的使团历经艰辛已经回到了国内,他说明人内部有强硬的军方人士,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好感,甚至还认为我们来自于蛮荒世界,哈!蛮荒世界,自大的明人!” 法兰克将领讥诮的道:“其实我们更希望明人踏上陆地,是的,然后我们会让他们陷入困境,最后击败他们,然后……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了。” “可你们并未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大家!” “是的,这是昨天跟着补给船一起来的消息,同时还有一个消息…….” “我们不能再向前了,皇太子殿下有些疑虑,他希望能在激怒明人之前撤回去,然后三国商议,各自占些地方。” “多好的地方啊!” 哪怕是黑夜之中,可里斯本将领的眼中依旧闪动着光芒。 “那里有土地,能产出面包,那里有成群的野牛,有土人,有矿产,那是我们的!” “是的,所以我们不该去激怒明人。” “我们能解释,我们出来了,然后……当时记得明军率先发动了进攻,我们只是在防御,并且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没错,如果加上我们继续前行,只是想找到明军解释误会的话会不会更好些?” “对对对,得加上这一条……” “.…” 凌晨的气温不错,两人坐在船舷边上聊着,渐渐的就靠着睡了。 “明人就在前方!” 一声尖利的喊叫惊醒了无数人的美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2章 战前动员 “发现明军!” 鼾声神奇的停止了,史密斯仿佛从未睡过,从舱室里冲了出来。 “在哪?他们在哪?” “前方!” “就是他们!” 一艘战船已经成功转向,和史密斯的坐舟并行,甲板上有人在喊道:“他们就在前方,而且还汇合了一些船只,有一艘很大,那些船很慢,我们已经咬住了他们,不放手,不逼近。” 兴奋的喊声就像是号角,一下就让船队沸腾了。 里斯本将领微微摇头,然后缓缓回身看着整支船队! 瞭望手也在看着。 晨曦在天边映照出了紫色,航行整夜的船队就沐浴在这片紫色中,神圣而庞大。 无数的船只,瞭望手极目看去,却看不到最后面。 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庞大吧? 瞭望手坐在桅杆上,呆呆的看着无边无际的船队在航行着。 谁能摧毁它们? “为了王国!” “为了王国!” 一个个船员和将士都在甲板上叫喊着。 他们贪婪的看着前方,并确信胜利一定会属于自己一方。 “他们只有三艘战船!我们能堵死他们!” “他们的火器打一轮就要等待,要转向重新开火,我们有的是机会!” “起风了!” 海风吹拂,却没人觉得寒冷。 热血在胸中奔涌着,他们在大口大口的吃着死面饼,这将会让他们拥有体力去厮杀。 史密斯大口的咬着面饼,然后喝一口水把面饼咽下去。 “呯!” 史密斯仰头喝完了水,然后用力的把银杯砸在甲板上。 变形的银杯滚动了一下,然后在里斯本将领的脚边停住了。 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带着些许疯狂的脸。 “拦不住他们,只要跑了一艘,我们都将会是罪人!” 这是战前动员,他的声音很大,被人传到了其它船只。 “我们历经艰辛找到了航线,这是财富。” 史密斯挥舞着拳头喊道:“可现在有人要夺取我们的财富,怎么办?” 问题被传到了整支船队里,那些泰西人渐渐的鼻息咻咻,渐渐的怒不可遏。 “没有人!” 史密斯嘶吼道:“没有人能夺去我们的财富,如果有,那么不管他们是谁,我们……为了王国,我们将会……战无不胜!” 稍后整个船队都疯狂了。 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无数张嘴大大的张开。 然后一起嘶吼着。 “王国万岁!” 这是第一次见识世界繁华的泰西人,他们凭着丛林本能在行使着杀戮。 “战无不胜!” 船队士气高涨,然后全速前进。 “我们到最前面去!” 联军没有望远镜,指挥官只能依靠瞭望哨的判断和禀告来指挥作战。 史密斯不想这样,他对两个同伴说道:“我更想顶着明人的火器去观察指挥,你们……敢吗?” “当然!” 法兰克将领矜持的道:“法兰克从不缺乏勇气,只要需要。” 史密斯转向里斯本将领。 他微微颔首,肃然道:“为了里斯本,我愿意战死!” 是啊!没有谁是胆小鬼! 史密斯觉得自己好像是身处在一个伟大的时刻。 他检查了自己的长刀,然后说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以后的人们会把我们挂在嘴边,因为我们捍卫了王国的荣誉和利益,不畏生死。” 他走出舱室,已经披上了甲衣。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甲板上那些期待的将士,说道:“我们将会成为王国的英雄,我们将会创造出一个让后人颤栗的时代……我们的时代!” 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只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发颤,在奔涌。 一股激情在想寻找地方喷薄而出。 “我们的时代!” “是的,没错,这是我们的时代!” 那些将士在彼此给对方鼓劲。 “别怕明军的火器,打一轮他们就得停下来。我们到时候乘机冲过去,只要靠在一起,我们的长弓将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勇气!” “用你的铁锤去砸烂他们的脑袋,然后我们将会有无数的财富……” “勇敢些,他们并不比我们厉害。” 当天上的太阳高悬时,前方出现了船队。 “那是我们的人!” 前方的船队看着破破烂烂的,当快船靠近后,很快就回来报信。 “他们是被打烂了,前方,就在前方不远处!” 庞大的船队从这些被火炮轰击的破破烂烂的船只边上驶过,那些幸存的泰西人都在振臂高呼着。 可那些增援的泰西人看着船上那些破烂的船帆,以及船身上的孔洞和硝烟,都渐渐沉默了。 “该死的!” 里斯本将领恨恨的道:“这会打击士气!他们应当勇敢的战死,,死在明军的火器之下,消耗他们的东西!” 史密斯的目光深邃,“别担心,他们只有三艘战船,我们挤过去就能挤死他们。” “没错,呵呵,他们的火器再厉害,可一旦被我们包围住了,他们那种要停顿的火器将成为废铁!” “是的,我们前进!” 史密斯吩咐道:“告诉大家,他们只有三艘战船,其它的都是装着许多瓷器的大船。” “右边包抄过去!” 三艘战船的消息让士气重新大振的同时,史密斯令右翼马上开始迂回包抄,一定要把明军的所有船只都包围住。 “一个都不许跑!” 庞大的船队里分出了几十艘船,里斯本将领终于得了用武之地。 他在上另一艘船之前说道:“我将会围住他们,如果失利,我愿意跳海游回里斯本。” 史密斯微笑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右翼出发了,法兰克将领渐渐的焦急起来。 史密斯也很稳,前方不时有消息传回来。 消息显示,明军的船队就在前方的不远处,可他们在拼命,所以一时间追不上。 渐渐的,当太阳即将到达头顶上空时,前方传来了轰鸣声。 “轰轰轰轰轰!” 在瞭望手的眼中,远方明军的三艘战船很无助。 为了掩护宝船和粮船,那三艘战船被拖累了速度,此刻一艘泰西快船逼近了过去,然后被几炮轰了回去。 关键是这几炮还没打中,瞭望手就兴奋了。 “他们打不准!” 于是船队就兴奋了,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史密斯这边。 史密斯在计算着右翼包抄船队的位置,可当前方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硝烟后,他舍弃了备案,喝道:“围上去!” 庞大的船队大抵是被明军发现了,他们的速度提升了一下,更远处的宝船和粮船看着有些慌乱,航迹居然是歪歪斜斜的。 “他们慌乱了!” 史密斯和法兰克将领相对看了一眼,然后哈哈笑道:“追上去,我要看看他们的船和火器是什么样的!” “我们十打一,赢定了!” “王国万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3章 搏杀 “大人,他们追上来了!” 副将的面色铁青,昨晚上林正坚持要钓鱼,就一直在吊着泰西的追兵。 可等天亮后,泰西的主力全来了,瞭望哨禀告的声音都在颤抖。 全是船,好多船,数不清! 林正依旧杵刀站在船头,战船在渐渐加速,但却被泰西人的快船渐渐的追了上来。 “大人,宝船已经最快了!” 粮船可以抛弃,人员可以全部转移到宝船上去。 可庞大的宝船的船速比不得战船,跑不掉。 而泰西人的快船却不少,四五十艘就这么乌压压的扑了过来,后面更是不计其数。 林正的脸颊颤抖一下,说道:“挡住!” “大人,挡……” 副将想说挡不住。 三艘战船,哪怕是都准备了火炮,可面对十多倍的对手怎么挡? 副将的脸上多了汗水,他艰难的道:“大人,火炮和战船……” 林正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柳溥就在边上看着,看着他们在抉择。 生死抉择! 他没有干涉的权利,但依旧感到了压抑和紧张。 副将说道:“朝中有规矩,新式战船和火炮不许落在外人的手中……宁可烧掉,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林正说道:“按照本官对伯爷的了解,主力最多半日后即可到达,他们带不走什么!” 这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溥有些慌,怕死只是一回事,但主要是对海洋的恐惧。 他愿意战死在草原上,死在乱箭之下,死在长刀之下,然后被马蹄踩成肉泥。可却不愿意死于海上,他无法想象自己漂浮在海面上,最后成为鱼食的结局。 “还有多久?” 林正抬头,眯眼看着太阳。 副将看了一眼后方,说道:“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足够了!” 林正回身,静默的看着泰西追兵。 时光流逝,午饭时间到了。 无人去顾及午饭,在这个时候,连厨子都在帮忙。 当双方的距离进入火炮射程之后,林正说道:“准备。” 柳溥在望远镜里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一个泰西人的脸。 那是一张肮脏的脸,胡须密布。 那张脸上全是兴奋和暴戾。 他看到了柳溥。 他举起了手中的锤子,冲着柳溥嘶吼着。 甲板上许多人在集结,弓箭手不少,还有那些拿着各种兵器的军士。 柳溥大怒,他放下望远镜,拔出长刀指着对面,骂道:“来啊!让老子砍下你的脑袋铸京观!” “火炮分做两批,依次发射!” 林正下达了命令。 “放近些!” 副将最后补充道。 在这个时候不存在距离了,甲板下,军官在声嘶力竭的喊道:“放近些,链弹打风帆,打准!” 炮手们在瞄准着,可这种瞄准只是一个大概,因为火炮发射的角度是由船只来决定的。 发射时间更是如此。 加上海上的颠簸,如果距离太远的话,那命中率真的会让人热泪盈眶。 拉近距离是能提高命中率,可同时也会带来危险…… “点火!” 火炮开始轰鸣,但声音却不够密集。 一枚链弹旋转着从船帆上穿过,再第二艘船的前方落水。 船帆被开了个大洞,船速顿时就慢了下来。 “轰轰轰轰轰!” 一艘泰西战船追的最快,船上的长弓手们已经在张弓搭箭了,却被几枚铁弹笼罩住了。 船头的木板被打穿,甲板上被铁弹从头扫到尾,刚才还在憧憬着靠帮砍杀的泰西人倒下了一片。 但蚁多咬死象,更多的战船蜂拥而至。 一侧开火之后,除非是战船转向,否则就得等待清理炮膛,而且发射不能频繁…… 敌船正在逼近,而甲板下却没了动静。 林正没有命令转向。 在这个时候转向,会把战船的速度拖慢,然后敌船会拼命从两侧包夹过来。 “宝船减速了!” 这时副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怒道:“他们疯了!我们在拼命的拖住敌军,他们却……” 林正没有说话,柳溥没有说话。 战船已经拦不住敌军了,宝船不减速,很快就会被敌船淹没。 而失去战船的掩护之后,宝船就像是孤独的大象,将会被群蚁围攻。 宝船那边的甲板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军士。 那些军士开始列阵,盾牌林立。 这是不准备走了! “大明万胜!” 就在柳溥发呆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林正的呼喊。 “大明万胜!”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艘敌船靠了过来。 瞬间,箭矢就覆盖了甲板。 “盾牌!” 柳溥只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他顺势一蹲,一面盾牌就挡在了身前。 咄咄两声之后,林正猛地起身看去。 他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柳溥看的清清楚楚的,就是在颤动。 甲板上此刻倒下了五人,身上插满了箭矢,而其中一人就是瞭望手,他重重的摔在甲板上,看着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那艘敌船在飞速接近中。 柳溥拔出长刀走向侧舷,后面将会是他的战场。 他走到前方,左手持着盾牌,眯眼看着双方的距离,举刀喊道:“弓箭手……” 那边的长弓手已经再次弯弓搭箭了,可这边的却更快。 “放箭……” 柳溥大喊道。 箭矢飞了过去,柳溥喊道:“盾牌……” 恐怖的长弓赋予了箭矢强大的动能,柳溥背对敌船,看着两面盾牌被射穿,后面的军士猝不及防,已经倒在了那里。 距离已经很近了。 林正在看着这边,他要统筹全局,所以短兵相接就需要柳溥这个正宗的陆军将领来统率。 “手雷……” 十余枚手雷飞了过去,轰然炸响。 “他们损失了一半人!” 有人在大声的叫喊着。 柳溥背身坐在侧舷,当身后传来钩子勾住船舷的声音时,他喊道:“长枪…” 二十余名长枪手列阵向前,他们披着甲衣,在柳溥身前五步外止步。 脑后传来了喘息声,以及一股恶臭。 “杀!” 柳溥猛地起身,看也不看就挥动了长刀。 他身后的泰西人一手抓着船帮,一手正准备挥动铁锤。 柳溥的突然暴起让他没有丝毫防备,直至人头飞起,脖子里的一腔热血喷了侧面那个泰西人一脸。 无头的泰西人松开手,缓缓落水。 他侧面的那个泰西人没有迟疑,甚至都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鲜血。 眨巴了一下眼睛,让血红的视线里模糊的柳溥清晰了些,泰西人暴喝一声,然后掷出了手中的阔剑。 柳溥长刀挥动,把阔剑挡开,那泰西人借机爬了上来,大吼一声之后,就扑向了柳溥。 柳溥长刀在侧,却来不及挥刀。 林正在观察着战场态势的同时,也不时看这边一眼。 看到柳溥遇险,他握紧手中的刀柄,大步向前。 救不了你了啊! 但我将会站在你站着的那里! …… 遇敌不慌乱,任何部位都能杀敌! 辛老七当年的教导此刻格外的清晰。 柳溥任由泰西人抓住自己的肩膀,他目眦欲裂,脑袋猛地往前撞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4章 绝望,嘶吼 呯! 两个脑袋相撞,柳溥觉得应该是这个声音。 可在旁人的耳中,只听到了铛的一声。 那泰西人的眼睛瞬间泛白,柳溥却只是晕了一下,他提腿一顶,对手就软倒在地上。 这时右边有泰西人爬了上来,柳溥喊道:“刺杀!赶他们下去!” 长枪手大步过去,从止步的林正身边走过。 “杀了他!” 两个泰西人爬上了这边的船舷,一起扑了过来。 一个泰西人挥舞着手中的链枷照着柳溥的脑门抽打。 另一个泰西人拎着长剑斜刺过来,两人之间居然无意识的打成了配合。 柳溥暴喝一声,矮身挥刀。 链枷从他的头顶上滑过,呼啸声沉闷,慑人心魄。 蹲下后不好发力,长刀斩断了链枷泰西人的右腿之后,深深的切入他的左腿里。 “啊……” 陡然失去右腿的小腿部分,泰西人惨叫着往右边倒去。 “杀!” 身披重甲的柳溥猛地起身,刚收回长剑的那个泰西人眼前一黑,已经被他左拳重击在面门上。 右边攀上船的几个泰西人在凶狠的嘶吼着,看着就像是丛林中遇到狮子的豺狗。 可长枪阵列却继续逼近,面罩下的双目冰冷。 “杀敌!杀敌!” 柳溥一刀斩断钩索,然后一支箭矢从他的斜后方飞过,穿过了一个准备扔出铁锤的泰西人的咽喉。 “杀!” 长枪林立刺出,那些泰西人脸上的凶狠不见了,都极力扭曲着身体,想避开长枪的捅刺。 “杀!” 长枪从小腹刺入,那一层不知道什么构造的薄甲压根没起作用。 泰西人丢下长剑,双手握住长枪,绝望的喊了一声。 面具下的双眸冷冷的看着他,双手用力一绞,然后抽出长枪。 后续从侧舷冒头的泰西人见到了那一排跪下或是倒下的同袍,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居然松手自己掉了下去。 “手雷!” 林正刚喊了一声,船身就震动了起来。 “轰轰轰!” 甲板下的火炮终于再次可以发射了,三枚铁弹超近距离的打进了敌船的侧舷。 “盾牌……” 敌船恍如身处浪尖般的在颤抖着,一蓬箭矢就飞了过来。 长枪手们只是低头,其他人都慌忙找到盾牌躲避。 这次没有人中箭,可见实战就是最好的老师。 可等他们再次抬头时,后面却来了敌人。 侧舷边上,那些狂笑着的泰西人挥舞着兵器攀爬上来,他们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 “胜利!” 无数人在高喊着胜利。 三艘战船都陷入了围攻之中,手雷的爆炸声在那些狂野的呼喊声中显得格外的无力。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铁弹再次教训了那些得意的泰西人,两侧围拢过来的战船都倒了大霉。 林正已经拔出了长刀在看着,他看到了柳溥带着一队军士在各处驰援。 他看到了倒下的麾下将士,他们死于各种不同的兵器。 他看到了有小船过来,船上有人拎着火把,这是准备把火把扔进为火炮开的口子里去。 然后他听到了枪声。 船上有三支火枪,这只是用于对付陆地上的威胁,射程远,可以用于狙杀对方的头领。 那个举着火把的泰西人一头栽倒在小船上,他丢下的火把点燃了船上的油料,瞬间前方就多了一个大火把。 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不,是绝望! 蜂拥而至的敌船让暂时无法炮击的三艘战船都傻眼了。 只能用冷兵器了! “大人,宝船遇袭!” 林正缓缓转身,就看到几艘泰西战船已经围住了宝船,而在边上,一艘粮船已经在熊熊燃烧。 “大人,是被他们点的。” “他们想俘获我们和宝船!所以没点火!” 林正看着后面在燃烧的那艘小船,然后面沉如水的道:“希望他们能顶住。” …… “史密斯!我们赢定了!” “是的,稳住,我们能赢!” 宝船上,一队队明军箭手在依次放箭,甲板上的火炮也在一一轰鸣。 从两侧靠过来的泰西战船冒死并拢,宝船上一声令下,然后宝船那庞大的身躯来了一个转弯。 “嘭!” 左侧的两艘泰西战船被撞了个正着。 “我的天呐!” 才从右翼包抄过来的泰西船队看着这一幕,上面的人不禁都把脸侧了过去。 两艘战船就像是孩子的玩具,在宝船的碾压下坚持了一会儿,然后就成为牺牲品,变成了破烂。 几块船板还在海面上漂浮着,那些落水的泰西人被宝船碾压过去,再也不见踪迹。 “那就是怪兽啊!可怕的怪兽!” 里斯本将领叹息着,眼中有贪婪之色闪过,说道:“包围他们,俘获他们!” 几十艘战船呈弧形包围过来,那几艘粮船都躲在了老式战船的中间,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 最后的时刻到了! 宝船发狂了似的转了一个弯,周围的敌船都倒了大霉,然后宝船就像是个见到自己的孩子遇险的母亲般的,朝着粮船那边狂奔而去。 “那是什么?” 宝船船头有一个尖锐处,看着好像是金属。 撞角,这个在许多年前就被抛弃的战术在宝船上重现了。 风帆战舰采用撞角的话,很容易嵌入敌船的船身而无法自拔。 只有宝船,那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强大惯性,能保证一般的船压根就经不起它的一撞就粉碎了。 泰西战船已经围拢了过来,但是在宝船这边却放开了一个缺口。 按理宝船应该再次转向,然后独自逃跑。 可宝船就从缝隙里冲了进来,然后渐渐减速,挡在了最前方。 里斯本将领赞扬的看着宝船,说道:“进攻!” 战船围了过去,于是宝船上的火炮孤独的轰鸣着。 箭矢在空中飞舞,双方的步卒都顶着盾牌在看着彼此。 到靠拢宝船时,要仰头才能看到最高处。 那些泰西人无奈的开始扔钩索。 可每次挂住了上面,然后刀光闪过,头部空荡荡的绳子就掉了下来。 面对高大的宝船,泰西人竟然无法下手,让人不禁发噱。 可宝船只挡住了一面,那些老式战船已经被攻上去了。 “杀敌!” 刀枪剑影闪耀人眼,宝船疯狂的靠过去,然后上面有几排军士列阵。 “齐射!” “嘭嘭嘭嘭!” 正在攀爬战船的泰西人没想到攻击来自于身后,被火枪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这依旧是杯水车薪,很快战船的甲板上出现了泰西人,鲜血在飙飞,惨叫声中夹杂着大明话…… “大人,败了!” 副将放下望远镜,看着自己战船上越来越多的泰西人,然后把望远镜拆开,用刀柄砸烂了镜片。 柳溥在前方已经杀红了眼,甲衣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犹自在大呼酣战。 “王国将会感激您的决断!” 战船上,一个金雀花将领向史密斯躬身表示敬意。 法兰克将领有些忌惮的看着史密斯,然后也说道:“是的,我们取得了大胜,阁下,您赢得了法兰克的尊重。” 史密斯微微昂首看着不远处的战场,他嗅了一口飘过来的硝烟,脸上依旧如岩石般的坚硬。 “消灭他们,俘获他们的战船,我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复制他们的战船和火器,否则……我们将成为陆地国家。” “是的,阁下,您的深谋远虑让人震撼!” 史密斯终于微笑了起来,这是从泰西出发之后的第一次微笑。 他微笑着,然后指着前方,很淡然的道:“去吧,去结束这一切……” 嘭! 骤然而来的大风让风帆发出了震动的抖声,然后瞭望哨突然发狂了。 “那是什么……” 此刻泰西战船全部出击了,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富有层次的包围圈。 处于这个包围圈边缘的史密斯的坐舟上,瞭望哨疯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身体也在颤抖,一船的人都在仰头看着他,却无人担心他会掉下来摔死。 因为大家都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可已经用不着他了,远方已经传来了嘶吼。 惶然无措! “好多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5章 我们要怎么做? “杀敌!” 柳溥奋力砍翻了一个泰西人,他喘息着环顾四周。 长枪手已经被围在了甲板中间,外围的泰西人不断投掷铁锤等重兵器砸进去,长枪手已经难以为续了。 啊…… 柳溥仰头无声的长叹着。 身上的甲衣变得越来越沉重,手中的长刀越挥越慢。 林正已经加入了战团,他和副将被堵在船头,已经在拼命了。 “******” 柳溥又被围住了,他的腰部中了一刀,甲衣堪堪被斩破。 一柄长剑刺来,柳溥艰难的格挡开之后,长刀挥斩,竟然卡在了对手的脖子里。 两人扑倒在一起厮打着,等柳溥拔出长刀起身后,就看到甲板上的拼杀已经停住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远方。 呆呆的! 柳溥在剧烈的喘息着。 他看到了林正和副将,他们也在呆呆的看着前方。 哪里有什么? …… 轰! 突然被引爆的情绪一下就传到了史密斯哪里。 他面色惨白的道:“那是什么?” “是谁的船?” 瞭望哨疯狂的嘶喊道:“是明军!天呐!看不到边的船队……” 庞大的包围圈里外,不管是泰西人还是明人,他们都在看着北方。 史密斯冲到了船头上,他恨不能身高能突然高出一倍。 无数的船帆林立,从那些缝隙之中,他看到了黑点。 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右翼包抄的里斯本将领处于包围圈内北边的最边缘,所以他看得最清楚。 无数黑点渐渐变大,无数风帆遮蔽着海面…… 他想起了一句话,洪保出使泰西时说过的话。 当大明愤怒时,能铺满整个海峡的船队将会出现在泰西,用怒火为大明夺回尊严! 明军出现了,就在他们全歼明军小船队的当口,他们及时出现了。 “不……这是个圈套!这是个该死的圈套!我们上当了!” 才将狂喜的心情一下就跌落谷底,才将全歼明军的踌躇满志全部化为惶然。 史密斯跌跌撞撞的往前去,可船头就那么大,他已经站在了最高点。 阳光明媚,远方的风帆渐渐清晰。 他们在全速赶来! “这里还有谁能拥有那么大规模的船队?” 史密斯失态了。 他岩石般的脸颊在颤抖着,他握紧了刀柄,却没拔出长刀。 “是谁?” 他嘶声问道:“是谁在那里?” 而最前方的里斯本将领已经要疯了。 明军战船那独特的造型让人印象深刻,他数了一下,有十多艘。 而这只是战船,更多的船只都在鼓帆前进。 “这是他们的主力……” …… “伯爷,林正部正在被围攻。” 瞭望哨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方醒这里。 他放下望远镜,对柳溥安全的顾虑只是闪了一下,随即他就回身道:“都准备好了吗?” 他在微笑,可眼中却盛满了怒火。 熟知他的人知道,大战就在眼前。 傅显站在前方,身后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阵列。 他大声的道:“伯爷,准备好了。” 船队在全速进发,聚宝山卫的将士们来到了甲板上,他们开始检查装备;无数战船的侧舷处,火炮窗口已经打开,幽深的炮口在阳光外闪烁着幽光。 “这是泰西船队!” 方醒背对战场,大声的道:“泰西人不甘心,他们要挑衅大明,而现在你们所看到的的就是杀戮,他们针对大明水师的杀戮。” 洪保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他不相信方醒会不知道泰西人的凶猛,但他依旧还是让林正带着三艘战船为主的船队前出哨探。 这是诱饵吗? 洪保看到了前方的惨烈,明军的船只被重重围困,硝烟已经很淡了,说明火器已经失去了作用。 冷兵器…… 洪保无法、也不愿意去想象此刻那些明军船只上的血淋淋。 他只是看向了方醒,目光不善。 “我们带着使团而来,我们将要送他们回家,我们抱着极大的诚意,但…….” 方醒愤怒的道:“但这些善意换来了什么?” 他的话被层层传导出去,包括了甲板下的舱室。 “……我们带着诚意,但交换来的…” 通译在跟着外面的声音翻译着。 “.…他们从丛林中闯入了进来,他们发现这里和平,这里富饶,于是他们就想抢掠!” 仓室内,多克喃喃的道:“这是怎么了?阿贝尔,这是怎么了?” 阿贝尔同样在呆滞中。 “我听到了轰鸣,还有无数的喊声,那是什么?” 亨利在隔壁的舱室里喊道:“开战了!那些蠢货开战了!” 多克嘿嘿的笑着,“是啊!那些蠢货,他们不知道大明的强大,以为就能一举击败大明的水师吗?愚蠢啊!” “能赢吗?” 昏暗中有人问道,怯生生的,让多克怒火中烧,却不愿认输。 “能!我们能赢!” “.…我们要怎么做?” 通译依旧在翻译着。 “我们要怎么做?” 方醒在怒吼着。 前方的敌军已然慌乱,法兰克使团归国的副作用魔神的名字响彻云霄。 “让我们……横扫千军!” 方醒挥舞着拳头怒吼道。 “横扫千军!” 无数拳头在挥舞着,无数张脸庞在涨红着。 “横扫千军!” 万众欢呼,声音盖过了此刻战船上的所有声响,也盖过了浪涛拍击船只的声音。 声音传遍了战场,柳溥的身体里仿佛重新被注入了能量,他挥舞着长刀劈砍着,喊道:“杀敌!杀敌!” “援军到来,杀敌!” “轰轰轰轰轰!” 恰在此时,甲板下的火炮一起开始了咆哮。 硝烟弥漫中,无数铁弹砸了出去。 两侧的泰西战船就像是大风中的小花在颤抖着,然后开始渐渐倾斜。 “反击!” 柳溥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的长刀挥斩充满了力量,当者辟易。 幸存的明军展开了反击,剩下的长枪手重新结阵,然后重新起步前进。 泰西人的心态彻底的乱了,他们看到了那边快速赶来的船队。 船队不可怕,因为他们也有三百多艘船。 可明人的船队至少有一百余艘,而且其中十余艘小山般庞大的船让他们想起了先前发飙的宝船。 不说明军里面有多少带着火器的战船,就那十多艘大船就能让人头痛。 “史密斯,我们需要撤退!” “不!” 史密斯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说道:“我们的粮船跑不过他们,所以,战斗吧,无论什么手段,让我们去战斗吧。” 法兰克将领愣在那里,喃喃的道:“没了吃的,我们会饿死……” 明军来势汹汹,如果抛弃粮船逃跑,那么这一路会饿死大半人。 或是内讧死掉大半人! 没有选择的余地! “进攻!为了王国,让我们进攻!” 于是泰西船队勇敢的迎着明军而去。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无数泰西人看到明军援军的规模后,都惶然不知所措。 士气荡然无存,只是对明人的恐惧让他们选择了听从上官的命令,发动进攻。 他们希望能用疯狂的进攻来吓住明人! “别担心,我们能赢!” “那些明人只是胆小鬼,他们会畏惧我们鲜血,是的,让我们去流血!” “攀爬上去他们就无能无力,我们能以一当十,只要能爬上去,明人就只能认输。” 就在这些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明军船队的甲板上多了许多人。 无数军士在甲板上开始披甲。 他们很快把自己笼罩在钢铁之中,然后列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6章 谁的反击 “伯爷,敌军反击!” “他们在点火!有火船!” 十余艘前端带着锋利长矛的火船被点着了,然后风助火势,火助风力,当先扑来。 一旦被长矛刺进船体里,那就是跗骨之蛆,不烧干净不罢休。 “船上没人!” 傅显的话让人觉得好笑。 火船上哪来的人?大烤活人吗? “宝船上前!” 这个才是傅显的本意。 无人操控的火船不会转向,船首有钢铁的宝船压根就不怕什么长矛和火焰。 于是十多艘宝船冲到了最前方,它们那庞大的身躯就是天然的防线。 “漂亮!” 当看到宝船轻易的就把火船碾压在海里时,方醒不禁用右拳砸了一下左手心。 所有的火船在宝船的面前就像是孩子般的无助,被一一撞开,然后被碾压下去。 “他们的船太小了。” 洪保对宝船的感情很深,哪怕现在作战的主力变成了战船,可他依旧舍不得宝船退出第一线。 “失败了史密斯!失败了!” 法兰克将领歇斯底里的在叫喊着,史密斯冷冷的看着他,说道:“那只是给他们的一个小麻烦!” “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 “用热血去赢取胜利!” “进攻!我们进攻!” 战船上的战士在集结,长弓手们在集结,他们将会给明人一次箭矢的洗礼。 双方在迅速接近,可宝船却开始减速了。 不,史密斯喃喃的道:“他们没减速,而是战船的速度更快!” 明军的十多艘战船就像是猎犬,从宝船之间的空隙里钻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 “它们更大!” 处于最前方的里斯本将领猛地在船上倒退了几步,然后回身喊道:“退后!我们退后!” 没有人反对,这艘战船开始减速。 “该死的!那是更大的战船,明人一直在等着我们,史密斯那个蠢货,这是一个圈套。” 里斯本将领的面色灼红,就像是刚和情人来了一场般的亢奋。 “他们的大船无需进攻,只要碾压就能让我们大部分船只成为垃圾。而他们那些战船……可怕的战船……” “他们转向了!” 无数战船聚集在一起,仿佛这样能让恐惧消散。 当一声尖叫传来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转向。 明军那十余艘战船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正在准备用侧舷对准他们。 而在后面,被缠斗的林正船队已经开始了撤离。 “我们应当夹击他们!” 柳溥的身上全是鲜血和碎肉,他的双眼红的就像是刚吃了一块人肉的野兽,还觉得没吃饱。 林正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身上还多了几处伤痕。 副将在指挥船队在袭扰下集结,林正得以喘息。 “大局已定,无需我们夹击,他们输定了!” “那我们为何不夹击!” 林正看着怒不可遏的柳溥,说道:“这不是陆地,也不是草原,我部损失惨重,若是夹击,很有可能会导致敌军溃逃,那就是罪人。” 他觉得柳溥只能算是一员猛将,但缺乏谋略。 “伯爷是要给泰西人一击重击,所以并未让我们夹击,就是想干掉更多的泰西船只,让他们在此战之后,不敢在东窥,这才是伯爷的目的啊!” 提到方醒之后,柳溥明显的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带着人去收拾那些尸骸。 甲板上尸骸堆积如山,箭矢插在尸骸和甲板上,看着就像是一片庄家。 海风吹过这片‘庄稼’,渐渐的带来了呜咽。 林正看到几个军士哽咽着在尸骸堆里扒拉,呼喊着,他深吸一口气,问道:“火炮准备好了吗?” 副将的腿受伤了,他撑着一根长枪过去问了,回来说道:“炮组损失不小,不过马上就能再次开火。” 三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在掩护着宝船和其它船只撤离战场,而十余艘泰西战船就像是跳蚤般的在纠缠袭扰着。 甲板下,角落里堆放着同袍的尸骸。 受伤的炮手包扎完毕,却不肯去歇息。 一个左手受伤的炮手瞄准,然后用右手和膝盖顶着沙袋移动。 一个肩膀受伤的军士也过来了,两人奋力的调整着火炮的角度,然后等待命令。 那些纠缠的泰西战船渐渐逼近这是火炮停顿了许久给他们的勇气。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一十余艘战船一起打出了一波铁弹,铁弹形成弹幕,冲进了密集而来的敌船中间。 铁弹击穿木板的声音接二连三,甲板上的鲜血和肢体一起在飞舞,链弹从风帆中间呼啸着穿过…… “杀敌!” 左右两翼的敌军已经逼近了,方醒所在的宝船处于战船后的第一线,能看到那些泰西人的长相。 无数长弓手在张弓搭箭,这是他们对大明火器的回应。 正面战场此刻一片狼藉,十余艘泰西战船在火炮的打击下惨不忍睹,当泰西人认为明人要转向用另一面开火时,火炮再次打响。 “轰轰轰轰轰!” 一半开火的策略让一个侧舷能行使两次打击任务。 那些欢天喜地冲上来的泰西战船倒霉了,第二次打击直接击沉了五艘战船。 “很难打,要对准水线附近才行。” 傅显在观察着战况,而方醒却在看着侧翼。 侧翼的敌人蜂拥而至,而宝船和老式战船正在保护侧翼。 这就是史密斯认定的机会。 “他们有火器的战船不多,无法掩护整个船队,我们只需从侧翼突破,然后席卷过去,那就是一场大胜,一场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的大胜!” 他看到了狼狈逃回来的里斯本将领,却只是冷冷的一笑。 “大胜之后,我们可以乘势直接进攻明人本土,去摧毁他们的造船厂,掠夺他们的工匠为我们所用,只要五年!” 史密斯坚定的道:“只要五年,我们就能和恢复过来的明人相抗衡,懂吗?我们要的是学习他们技术的时间!” “那是什么?” 这时前方有人在问道。 史密斯走过去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面色沉凝。 “稳住!宝船稳住!” “列阵!火枪兵列阵!” 命令一连串的发布出去,宝船都稳住了。 侧翼顿时就多了十多座‘小山’,那些泰西战船就一头撞了上来。 宝船上的火炮开始点火,然后无需瞄准,朝着船只密集处打就是。 可这只是杯水车薪,见宝船的攻击手段只有这些,那些泰西人大喜过望,都急吼吼的靠了过来。 “盾牌……” 那些长枪兵和刀盾兵都举起盾牌,而火枪兵们只是微微低头。 箭矢如期而至,恍如乌云压顶。 叮叮叮! 因为敌船太矮小,所以长弓只能采取仰射,穿透力不足。 箭矢在板甲上无功而返,抓钩已经挂上了侧舷上,却无人去斩断。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7章 这是全新的话本 “他们爬上去了!” 无数人在欢呼着,只要攀爬上了甲板,他们就能教明人怎么做人。 对此他们深信不疑。 史密斯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盯着那些明军。 “他们的盔甲更整齐,史密斯,必须要增援他们。” 史密斯点点头,吩咐道:“都去!前面的缠住那些战船,我们要两翼!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法兰克将领也欢喜的道:“没错,明人将会失败!” 他敬佩的看着史密斯说道:“你是个天才,史密斯,我想你的名字将会在泰西大陆上传播,人人为你而欢呼。” 史密斯终于缓和了一下自己的神色,他略带着些许自矜说道:“那位号称明人第一名将的是谁?” “好像是一位伯爵,方伯爵。” 史密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昂首,目光坚定的道:“此战胜利之后,我想去会会他。” 法兰克将领微微躬身道:“是的,您将会告诉明人,什么叫做名将,我对此深信不疑。” …… 随着军令,那些战船都蜂拥着往两翼而去。 百舸争流,风帆林立。 甲板上那些攀爬上来的泰西人只看到了一排排的阵列。 那些明军穿戴着板甲,连脸上都有面甲。 就如同是骑士! 那些泰西人气喘吁吁的看着阵列,然后面面相觑。 是的,那些明军已经举起了火枪,那‘小小’的火枪让他们有些犯嘀咕。 “齐射!” “嘭嘭嘭嘭!” 就在他们还在犹豫时,密集的枪声响起,硝烟顿时就遮住了彼此的视线。 海风吹过,硝烟渐渐淡去。 一个泰西人从侧舷攀爬上来,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上面。他呆呆的看着前方倒下的那些同袍。 就在几个呼吸之前,这些同袍还在准备发动进攻。 而只是一阵响声之后,他们就成了尸体。 不,也有不少活的,都在大声的惨叫着。 一个被铅弹打中脸部和腹部的泰西人爬了过来,他爬到这人的眼前,然后抬头。 这是一张宽脸,肌肤微红,浓密的胡须占据了半张脸。 这些都正常,在泰西这种长相的人再多不过。 可那只眼睛。 那只一直在眨巴着的眼睛里,玻璃体就像是流泪般的在往下滚动,那破损的眼珠子已经失去了神彩。 “啊!” 一声惊叫之后,船舷边就少了个脑袋,随即下面传来了几声惨叫,和重物坠落的声音。 侧舷攀爬上来的泰西人都对此楞了一下,然后刚举起自己的兵器,对面的明军已经开始了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弥漫中,一把链枷飞舞在空中,然后落下,落在了火枪阵列里。 没有人动一下去闪避! 方醒透过望远镜看到了那一幕。 链枷砸倒一个军士的同时,第三排火枪手已经轮换到位。 “齐射!” “嘭嘭嘭嘭!” 排枪不间断的轮转,等下令停止时,连海风都吹不动那厚厚的硝烟。 一个水师的百户官大步走到前方,在那些还在惨叫着的敌人的人体堆上面爬了过去。 他走到了船舷边上,此刻那些钩索依旧在,可却空无一人。 海风吹过,吹散了硝烟的同时,也吹动了那些空荡荡的钩索。 百户官俯身出去…… 两艘泰西战船空荡荡的靠在宝船的边上,甲板上只有十余人在呆呆的仰头看着高大的宝船。 而在它们的后面,五艘战船同样是空荡荡的正在撤出去。 那些人呢? 百户官回身看了一眼。 硝烟散尽,甲板上的惨状再无遮掩。 一堆堆尸骸堆积在甲板上,那些一时未死的伤员在大声的惨叫着,但他们将会在缺少医疗条件的海上很快死去。 这就是这个时代战争的特点! 百户官渐渐的站了起来,这是一个放松的信号,有人喊道:“坐下休息!” 于是火枪兵们都原地坐下,其他军士都冲过来处理甲板。 百户官茫然看着这些,他微微摇头,喃喃的道:“这就是火器?” 更远的地方,欢喜荡然无存,史密斯面色铁青:“这就是火器?” 法兰克将领全程目睹了这场硝烟弥漫的战斗,他失魂落魄的道:“是的,史密斯。我们失败了。” “不,我们能赢!” 史密斯就像是一个赌徒,下令道:“全部出击!既然大海无法淹没他们,那就用人海!” “他们退了!” 这时前方一阵喧哗,却是有几艘船满载着军士在撤离。 史密斯冷冷的道:“找到那几艘船上的军官,不管是哪国的,干掉他!当着人干掉他!” “轰轰轰轰轰!” 十余艘战船依次轰击,相互掩护。 正面的泰西战船已经被轰烂了多艘,无数人在狂喊着。 每当那些火炮再次出现在侧舷的窗口里时,无数泰西人在哭喊,在惊叫,在躲避。 甚至有人在跳海! 当铁弹发射出来时,桅杆轰然倒塌,落在海里的铁弹激起水花,就像是顽皮的海豚刚跃出海面。 密集的炮声回荡在海面上,侧翼的攻防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无数箭矢被仰射上来,那些泰西人冒着被自己人误伤的危险爬上了甲板,然后他们凶猛的扑了上来。 “嘭嘭嘭嘭!” 排枪轮转不停,狙击手开始从高处狙杀后续上来的敌军。 长枪手和刀盾手在侧翼掩护着火枪阵列。 一个刀盾兵被硝烟呛了一下,他打个喷嚏,然后看着右边那些火枪兵们丝毫不乱的阵列,以及从容的轮转换位,不禁赞道:“这就是咱们大明的强军啊!” “是啊!那些泰西人居然敢偷袭咱们……” “嘭嘭嘭嘭!” 火炮和火枪的轰鸣几乎从不中断,方醒和洪保、傅显的坐舟就在一艘正在激战的宝船后面,左侧就是战船。 火枪阵列的连续打击让泰西人丧失了刚开始的勇气,他们攀爬的速度变慢了。 “他们知道这是死亡之旅。” 不用望远镜方醒就能看到战况。 他微笑着说道:“最近北平的话本有这么一种流行的趋势……” 洪保和傅显都有些无语:现在在大战,你居然去说话本! “一个少年被人欺凌,然后跑到山里,结果掉下悬崖,在下面找到了绝世神功的秘籍,修炼几年,出山报仇……” 洪保在关注着侧翼的战斗,听了这种烂俗的桥段,就敷衍道:“很励志啊!很热血!” 傅显也跟着随口道:“让人义愤填膺!” 方醒继续说道:“泰西人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有奇遇的少年,可我正在写一个全新的话本……” 呃…… 洪保已经绷不住脸了,说道:“兴和伯,是什么话本?” 傅显无奈的道:“兴和伯写的话本,一定是那个什么……对,洛阳纸贵。” 这时左边的战船再次齐射,火炮的轰鸣声中,方醒继续说道:“那少年被人欺负,然后跑进了山里,结果没有遇到什么秘籍,他野人般的生活了半年…….半年后他出山报仇,被自己的对头打的遍体鳞伤……于是他又回去,再过半年出来……还是被暴打一顿……” 呃…… 洪保和傅显觉得方醒的思维和旁人不同,旁人多半会选择奇遇的那个版本,可这人居然…… 洪保毕竟早些年和别人有过不少争斗,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尖利了些,不过在大好的局势下倒也让人心情舒畅。 “对,暴打他们,嗬嗬嗬嗬!不服就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8章 溃逃和懊悔 “兴和伯,你是想说泰西人会主宰大海吗?哈哈哈哈!” 傅显也笑了起来,笑声会传染,甲板上很快欢声笑语。 是啊!主帅都在欢笑,这场大战还会输吗! 方醒也在笑,微笑。 他的眸子里多了些回忆之色,然后微微讥诮。 “好了吗?” 他突然问道。 洪保和傅显一愣,最后傅显反应过来了,兴奋的道:“兴和伯,好了。” 火枪齐射的声音中,方醒微微点头,眯眼看着前方。 在那里,他相信联军的指挥官就在那里。 两翼的敌军已经失去了斗志,不断轮转的排枪让他们的攀爬变成了地狱之旅。那些准备纵火的家伙更是被狙击手一一干掉,反而让海面上多了几艘燃烧的船只。 而在正前方,十多艘战船正在用连绵不断的炮火狙击着敌人,而且火炮发射的频率越来越低。 这不是因为高温,而是敌船已经怯了。 在海面上,无数船板和人,以及杂物在漂浮着。 那些就是火炮的战果。 而再远一些,那些被火炮打残的战船已经遮蔽了方醒的视线。 战场很广阔,却被那些惨叫和惊呼充斥着。 无数泰西人在叫骂着上官的命令,他们诅咒着上官,被逼着踏上必死之路。 硝烟淡淡的笼罩在战场的上空,方醒仿佛看到有死神在狰狞的笑着。 呛啷! 他拔出长刀,目光渐渐锐利。 整个甲板上的将士都在看着他。 整支船队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方醒胸中的憋闷渐渐散了去,长刀闪过。 “反击!” 一个千户官回身嘶吼道:“伯爷有令,反击……” “反击!” “反击!” 无数人的喊声汇聚在一起,无数人在振臂高呼,把旗号都遮住了。 “反击!” 苍凉的号角撕破硝烟,无数明军在高呼着。 “我们反击!” “点火!” 甲板下,军官单膝跪在边上,大声的命令道。 一根根粗大的线香往火门杵去,然后火药燃烧传导…… “轰轰轰轰轰!” 无数铁弹越过海面,从开战到现在最密集的一次火炮攻击开始了。 铁弹撞进船体,木屑横飞,木板甚至被整块打飞出来。 一个泰西人被飞来的大块木屑掠过眼部,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头栽倒下去。 密集炮击下,木屑飞溅,在前方形成了一道幕。 这一道幕还未落下,整个明军船队都已经升起了满帆。 船员们在拼命的调整着船帆的角度,无数人在忙碌着。 “史密斯!” 明军的欢呼声之后,那密集的炮击声让法兰克将领慌了。 他一把揪住史密斯的衣襟,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史密斯,你是名将,你是名将,告诉我,我们能赢吗?” 前方的明军船只在加速,而且是宝船在前,用那庞大的身躯去撞击和碾压小的可怜的泰西船只。 明军的战船在这些宝船之间的空隙里用火炮在点杀着漏网之鱼。 这是第一道攻击,而在它们的后面,那些老式战船像是篦子般的在清理着最后的敌人。 这是一道密不透风的攻击线,没人能从中逃脱。 不,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逃。 “挡住!” 史密斯突然疯狂的一拳打倒了揪住自己衣领的法兰克将领,然后喊道:“挡住!让他们挡住!” 他的眼神绝望而悲伤。 从刚开始围剿明军的小船队开始,他和所有人一样踌躇满志。 可就在围剿到了尾声时,明军的主力却来了。 若是按照数量来计算胜负的话,那么联军必胜无疑。 可那些更庞大的战船太恐怖了,他们的侧舷火炮之多,以至于可以分成两部分开火,这样就延续了火力的密度和填补了转向的间歇。 还有那更庞大的宝船,上面那些明军更是可怕,用火器一排排的把自己的麾下打倒。 前方在崩溃,无数战船已经开始转向,可急切之下,不少船只撞到了一起,一片乱像。 “史密斯,跑啊!” 被打倒在地上之后,法兰克将领却没心情去纠结这个,一下抱住史密斯的小腿喊道:“赶紧走!” 史密斯茫然看着前方的海面。 海面上飘着船板,但更多的却是人。 那些尸骸在海面上载沉载浮着,面色惨白。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混乱景象,就喊道:“撤退!全体撤退!” 法兰克将领如蒙大赦的爬起来喊道:“快撤退!别管他们,我们先跑!” 于是这艘战船率先开始转向,然后接收到命令的船队残余开始各自奔逃。 转向之后,史密斯回身看着,就看到了一场溃败。 明军的攻击线已经变了,宝船已经落到了战船的后面。 战船不再齐射,而是逼近奔逃的敌船边上,或是用两三枚铁弹轰击;或是用链弹撕烂船帆;更有甚者,有大胆的明军居然用火油去引燃战船,而那些泰西人竟然不敢反抗,只是跪下请降。 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多克等人被带了上来,在下面时他们就听到了枪炮声和各种喊声,等上来之后,站在宝船上,居高临下的看到目前的态势,大多都呆了。 他们在舱室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此刻都是在不停的揉着眼睛,然后拼命的想看清前方的情况。 “那不是……” 多克的面色惨白,却不知是久不见阳光还是什么。 他渐渐的适应了光亮,渐渐的看清了态势。 大败! 毫无疑问,瞎子都能从那些大明话中的呼喊里听出谁是胜利者。 多克吸吸鼻子,然后被硝烟呛的眼中含泪。 那是悲伤啊! 他不肯低头,只是咳嗽着,然后泪水滑落。 亨利站在他的右边,嘴唇微微颤动着,紧握的双拳同样在颤动。 阿贝尔在发呆,然后问道:“是哪里的?” 以前的法兰克几乎丧失了海上力量,也就是他们跟着洪保来大明后才建造了不少船只,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事。 阿贝尔还冲着多克和亨利笑了笑,在他想来,就算是要和大明开战,也没法兰克什么事。 “他们终于还是出来了。” 多克苦涩的说道:“可他们为何那么急切?为什么?” 亨利茫然的道:“不知道,按照我来回的记忆,他们出来的太远了。他们不应该跑那么远……” 方醒等人就在前方,通译被叫了过去。 这时左前方出现一艘在燃烧着的战船,宝船毫不犹豫的和它擦肩而过。 恍如摧枯拉朽一般,那战船顷刻间支离破碎。 多克甚至都看到了船上最后几人跳入大海,他甚至从衣着上看出他们就是金雀花人。 海面上的杂物很多,多克的身体摇晃一下,说道:“这是怎么了?” 亨利呆呆的道:“我们失败了,那些蠢货,如果我在,肯定不会答应里斯本参加这次远航,一群野心和大脑不匹配的蠢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89章 伟大的胜利 “投降怎么说?” 方醒找来通译只是为了这个,只是他却忘记了大明人现场学外国话的窘迫。 “******” “******” 于是到处都传来了走调的劝降外国话。 多克就亲眼看到一艘明军老式战船靠近了一艘泰西战船,几个明军在劝降,而那些泰西人却听不懂,于是就产生了误会,顷刻间双方就开始激战。 但更多的泰西人不管是否听懂了,面对明军的逼迫,都无师自通的放下风帆。 方醒的坐舟一路跟着追击的船队,在前方遇到了林正的船队。 林正带着人跪在甲板上请罪,声音虽然大,可这边却听不清。 方醒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就说道:“叫他留下收尾。” 追击船队鼓帆而进,林正起来看着,心驰神往的道:“伯爷果真厉害,竟然连夜全速赶来,否则我部……” 柳溥挣扎着起来,身上的血痂大片的掉落。 他若有所思的道:“这就是国战吗?” 林正说道:“小侯爷当年跟随文皇帝打过哈烈人,那也是国战啊!” 柳溥点点头,“那是陆战,打的惨烈,最后文皇帝亲自冲阵才击溃了敌军的意志。” 他看看狼藉一片的战场,说道:“不过海上也差不多,不胜则死。” 这支小船队损失很大,所以林正哪怕再想杀敌报仇,也只能忍下。 “去收拢那些敌船!” …… 三个使者在海风中摇晃着,仿佛失去了重量。 陈默站在边上,他的嘴巴已经许久都合不拢了。 几百艘船只,现在在前方的只剩下了三十多艘而已。 宝船已经完全跟不上全力追击的战船,只能在后面跟着打扫战场。 虽然身后没了庞大的宝船,可那些战船却更让人害怕。 “我们败了!我们败了!” 法兰克将领一直在说着丧气的话,可史密斯却无暇去管他。 他在看着追兵,在计算着双方的航速。 “我们的船最快,等他们解决掉落后的战船后,我们早就跑了。而且离天黑也不久了,他们必然不敢一直追下去。” 史密斯冷静的分析着这一切,然后看着侧面那艘战船冷笑道:“他跑的最快!” 侧面就是里斯本将领的船,他最先发现明军的主力来援,然后撤了回来。逃跑他也是第一个。 “轰轰轰!” 前方传来轰鸣声,一艘战船没有被击中,可依旧开始减速了,然后渐渐的停了下来,眼力好的能看到那些泰西军士已经跪在了甲板上。 这艘船随即就被控制住了,史密斯叹息一声,回身喊道:“我们要再快一些,至少在黑夜来临之前,我们必须要摆脱他们。” …… 一个泰西军官被带上了宝船,他单膝跪在方醒的身前,只求一命。 方醒招手叫来三个使者,说道:“你们对这场战争怎么看?” 多克麻木的道:“你们胜利了,仅此而已,难道还要我为大明赞颂吗?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方醒不置可否的看向阿贝尔。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如果我能归国,那么做出出海决策的那些家伙就要倒霉了,不,他们是奸臣,就该被绞死!” 阿贝尔的软弱并未让方醒高兴,他最后看向了亨利。 亨利诚恳的道:“是的,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我说的是出海到这边来的决定,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总是想着要更多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个世界需要尊重大明的意见。阁下,毫无疑问,大明让人赞叹。” 他率先躬身,然后阿贝尔和多克跟上。 “都很聪明。” 方醒笑着说道:“大明对于这个世界并不贪婪,所以他们才能一路无阻的来到了大明的海疆边缘。” 这是在为这场大战定下基调,连洪保等人都在仔细倾听,而王贺更是老习惯,弄出小本子和炭笔开始记录。 “他们主动发起了攻击,大明水师……林正不错,果敢迎击,击溃优势敌人,随后追击……” 傅显心中叹息,知道林正拖住敌人的功劳大概是不会被记录在这次大战的详细信息里。 洪保却惊叹于方醒对于国家之间交涉的轻车熟路,以及冠冕堂皇。 方醒继续说道:“泰西联军背信弃义,围剿林正船队,幸而本伯率军巡查至此……” 他在看着三国使者,等通译们翻译过去后,三个使者的面色都没变,方醒才继续说道:“我军势弱,然诸将士久慕皇恩,心怀保卫大明海疆之念,浴血奋战,击溃联军,臣方醒率部追击……” 这是报捷文书…… 洪保等人不知道方醒为何要把准备的报捷文书说给泰西人听,却看到那三人都是面色苍白,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这是在告诉泰西人,大明从上到下,对护卫大明海疆的决心坚不可摧! 进而在警告他们,这次大明能以弱胜强,那么等到下次……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臣牢记陛下宣慰四海之念,依照旨意放归使者,只望彼此和平……” 那个被带上来的泰西军官已经傻眼了。 才将大战啊!这就要和平了? 而且他本以为这三个倒霉蛋大抵是要在大明被囚禁一辈子了。 居然放了他们? 而且他居然注意到了放归,而不是送。 死里逃生啊! 巨大的欢喜让他不禁身体一软,就瘫坐在甲板上。 这个主动给自己加戏的举动让方醒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等各自归去之前,本伯在此有话相告。” 三个使者都在狂喜着,连亨利都遮掩不住。 方醒淡淡的道:“回去后告诉你们的国王或是什么人,告诉他们,不,是问问他们,是要和平……还是战争!” 方醒单手握住刀柄,侧身对着三国使者。 斜阳映照在他身上的盔甲上,熠熠生辉。 这是大明的世界! 他的眼神轻蔑,不,是俾睨。 亨利第一个说话,很诚恳:“里斯本不要战争,阁下,我见到了大明的博大,我深知这样的大明只能交好,请相信我,里斯本不愿,也不会做大明的对手。” 多克强笑道:“是的,金雀花应当和大明做朋友。” 阿贝尔的表态更是夸张:“我们应当做盟友,法兰克愿意成为大明在泰西最坚定的盟友,牢不可催的盟友!” “这很好!” 方醒微微颔首表示赞赏,然后面色微冷,“大明需要朋友,但从不畏惧敌人,不管敌人多强大,大明水师都有能力把敌人送进海底,让他们的海岸线成为废墟,从此远离大海……” 这是一个威胁! 若是旁人的威胁,他们多半是要当做放屁。 可方醒对皇室的影响力在那里,知道一些这方面信息的三人都心中凛然。 方醒最后说道:“回去吧,希望下次再见面时,我们不是敌人!” 三人都躬身表示感谢,并再次表达了和平的想法。 方醒的眼神冰冷,并没有送朋友的温和。 几人准备坐吊篮下去,那个泰西军官第一个上去,在吊篮被放下去之前,他大着胆子问道:“阁下,您是谁?” 这是个无礼的问题,方醒不准备回答他。 王贺收好纸笔,嗬嗬的笑道:“这是大明兴和伯!” 几个通译习惯性的翻译了过去。 那军官骇然道:“是那个魔神……” 方醒皱眉摆摆手,他一刻都不愿意再敷衍这些人。 那军官失魂落魄的被放在下面的战船上,手下来问他,他也没说大家都能回家的好消息,只是喃喃的道:“是那个魔神,我们居然能死里逃生……” 在归来的法兰克使团的嘴里,那个魔神杀人不眨眼,不,是以杀人为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0章 对大明不同的认知 “返航!” “伯爷有令,返航!” “返航!” 信号一路传递过去,前方的战船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始转向。 “他们……他们回去了?” 看到明军的战船转向,法兰克将领激动的原地蹦了起来,然后一把就抱住了在沉思的史密斯。 史密斯皱眉看着他,等他疯狂的跑过去见人就拥抱之后,就吩咐道:“减速。” 身下的战船缓缓慢了下来,可里斯本将领在侧面却丝毫不理会命令,他抽打着麾下的军官,让他们加速逃跑。 “天知道明人是不是在侧翼有包抄的船队,快跑。” 他跑了,可没跑远,又回头观看,然后就看到明军那边来了一艘战船,还是泰西的战船。 双方靠近,然后相对默然。 上了船之后,多克第一句就问道:“是谁的主意?” “出发!” 史密斯令船队继续撤退,然后冷冷的看着多克,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这肯定是国王,不,三国同时协商之后的决定。 多克却没有不能置喙的顾虑,他铁青着脸说道:“知道明人有多强大吗?” 史密斯说道:“法兰克使团已经回去了,他们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少。” 多克恼怒的道:“对,那么他们知道明人有多强大吗?是谁给了你们在此刻和明人决战的勇气?” 史密斯的面上闪过一抹血色,然后强硬的道:“金雀花从不畏惧挑战!此次战败之后,我们依旧会重新奋起……” “明人能轻易的建造你们惧怕的那种战船,他们能打造几十艘,几百艘!我们怎么办?” 多克觉得国内的都是一帮子蠢货,最蠢的就是眼前的史密斯。 “既然是出来探路,那么找到地方就该回去了,你们却一直到了这边,知道这边是哪里吗?知道这边是谁的势力范围吗?” 多克渐渐的怒不可遏,“这里是明人的地方,他们经常会到这边来巡查,而你们却把这里当做是猎场,愚不可及!” 那边的阿贝尔也在冲着此次带队的法兰克将领喷口水,并扬言法兰克该吊死一批人才能挽回国运。 至于亨利,他看着后面尴尬原地等待的那艘战船,觉得里斯本的上空全是阴霾。 身后传来了怒吼和殴打的声音,亨利缓缓回身,就看到多克倒在史密斯的身前。 史密斯岩石般坚硬的脸上全是杀机,他盯着多克说道:“你该庆幸现在是战后,否则我会让人把你扔进海里去。” 多克捂着脸躺在地上发呆,史密斯保持着挥拳的姿势…… 阿贝尔和自己的同胞在嘀咕…… 船上的人都低着头…… 亨利缓缓侧身看着西方…… 太阳在西方渐渐的下滑,颜色橘红。 几只海鸟从远方飞来,鸣叫声空灵。 海风吹过笼罩在斜阳下的船队,无人出声,只有海风吹在风帆上,以及船头破开海水的声音…… 亨利缓缓转向右边,在那里,明军的战船正在返航,他们还夹带着几艘泰西战船。 “结束了……” …… “你很不错。” 林正来了,他禀告了自己此次哨探的经过,边上有人在佐证。 “你很不错。” 当听到他冒险示弱,和敌军先遣船队纠缠在一起时,连傅显都目露敬佩之色。 “好汉子!” 对林正这个老战友,陈默总是多几分旧情。看到他纵横大海,陈默不禁就想起了甘愿在家养老的黄金麓。 “好汉子!” 林正低头笑了一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你会成为水师的未来。” 方醒用了这个作为对林正的赞赏。 林正马上收起了赧然,正色道:“伯爷,泰西人并不缺乏敢战的意志,他们也很拼命,若非是我们的火炮厉害,前面的接触我部就会吃大亏。” 方醒赞许的道:“对,我们不能轻敌,从今日的大战来看,泰西人不乏果决,而且他们野性十足,冲击力强大,回头记得在战报上记录这些,让朝中和军中都知道。” “我们赢了。” 天边的云霞遮蔽了夕阳,透射出瑰丽的光芒。 船队就沐浴在这片瑰丽中,缓缓开始集中。 ……. 金雀花的王宫之中,宝座上的王者沉声道:“我们能赢,三国联手,这世界无人能敌。” 下面所有人都躬身,对此心悦诚服。 而在法兰克,目前和金雀花的谈判占据了主要精力的重臣们提及明军水师的威胁时,总是抱着乐观态度。 “是的,我们战无不胜。” 宫殿之中,巴斯蒂安奋力反驳道:“不,那是个庞然大物,我们无法战胜他们!法兰克不该参加联军。” 一个重臣讥诮的道:“巴斯蒂安,不流血就不能分配果实,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还是说你在明人那边已经消磨掉了意志。” 巴斯蒂安想起自己在大明所见到的一切,摇头道:“不,我并未意志消沉,我只是知道我们目前无法挑战大明,我们需要继续忍耐,等待时机。” 那个重臣不屑的道:“等联军胜利的消息传来,巴斯蒂安,你就是明人的走狗!” “没错,他就是明人的走狗,我怀疑他已经被明人收买了,至少被明人拿到了短处。” “巴斯蒂安,老实说,从你归来之后,就不断在宣扬着明人的强大,你想干什么?” “.…” 无数面孔在巴斯蒂安的眼前晃动,不屑、鄙夷、厌恶、得意…… 等声音停止后,面色苍白的巴斯蒂安说道:“我只是为了法兰克的未来,并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是的,明人正如我所说的那么强大……” “你这个疯子!小丑!” 巴斯蒂安循声看去,对刚才叫骂的贵族说道:“我知道现在金雀花在让步,那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大,和我们一直纠缠着,那是两败俱伤,所以他们会让步。” 最近的谈判不断取得进展,伴随着前方不断传来发现富饶的新世界的消息,进展不断。 “可如果失败了呢?” 巴斯蒂安想起了方醒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就觉得目前国内的这些盲目乐观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反问道:“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法兰克何去何从?金雀花还会让步吗?” 国内所有的乐观都寄托在出海探寻的联军船队身上,一旦船队失败,那么现在的融洽将会荡然无存。 宫殿中一阵沉寂,上面传来了最终裁决。 “我们会等着,一切都等着。” 而在里斯本,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他们总是能最先得到消息。 “是的,他们发现了很多繁茂的地方,而且那些地方没有任何威胁,只要一百人,王国就能占领它们,并不断取得收获。” 上面的王座上,国王叹息道:“亨利呢?如果和明人开战,亨利怎么办?他会被绞死……” 下面的人都低下头,仿佛是在悲哀着。 国王很快就走出了消沉,“告诉他们,我们要分到第二好的地方,所以必须要和金雀花交好。” “陛下,这事很简单,现在虽然是联军,可金雀花人一直在警惕着法兰克,相反亦然,所以我们反而能从容的取得更多的好处。” 国王微笑道:“好吧,这算是个好消息,能让我忘记悲痛的好消息。” “去吧,把这些好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人欢欣鼓舞,至少能让我每天少听到些坏消息。”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1章 万事都说不定 北国的春天总是会来迟一些,许多地方积雪依旧。 宣德三年下半年的清理让整个北方都变成了战场,无数军队在虎视眈眈。 北平城的城墙上比往年多了许多军士,他们不只是盯着城外,同时也在盯着城内, 城墙下那些进出的人都会看一眼城门的侧面,那里有一处深色的痕迹。 就在上个月的月底,一个家中大半田地都是投献而来的士绅就撞死在那里。 时至今日,经历过当时的人还能记得那个场景……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尖利的叫骂之后,在守城军士还在瞠目结舌中时,那人就决绝的一头撞了过去。 那是嘭的一声,就像是把西瓜砸在地上,摔碎时的声响。 一辆马车从城外进来,守城的军士见了就疏导了一下秩序。 马车的前后都有家丁护卫,在进了门洞后,里面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娘,他们说这里有人撞死了。” “娘,我要看看。” “坐好!不许看,不然会撞邪!” “可是他们说爹能辟邪啊!” “胡说!你爹又不是菩萨,辟什么邪!” “娘,他们说爹浑身…都是煞气,不管什么邪气都不敢来。” “.…” 马车一路到了宫外,然后张淑慧带着无忧下车。 两个嬷嬷早就等在了宫门内了,见了她们母女,其中一个就笑道:“娘娘没念叨,所以夫人不算迟,不过公主可是生气了,说是无忧小姐还没来……” 等见到了皇后一家三口时,皇后正跟着玉米在殿前小跑,气喘吁吁的。 而端端就站在边上给玉米加油:“玉米加油,母后马上追来了,啊……快跑啊!” 她在边上给弟弟打气,等见到无忧后,就欢喜的道:“无忧快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肉干。” 皇后听到叫嚷就一把拎住了玉米,然后回身道:“这时节少了许多菜蔬,嘉蔬署那边弄了什么棚子,出了些好菜,就让你来拿些回去。” 玉米开始还挣扎着想继续跑,等看到了无忧之后就喊道:“姐姐,一起玩。” 无忧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说道:“你太小了,不和你玩。” 玉米仰头看着胡善祥,两腮的肥肉开始鼓起来,严肃的道:“母后,玩。” 胡善祥头痛的道:“让人带你玩吧。” “母后,要姐姐。” 玉米很是霸道的要端端和无忧陪着玩,结果被两个女娃过去一阵哄骗,外加威胁给弄懵了。 于是他跟屁虫般的跟着两个姐姐去找吃的,而胡善祥和张淑慧就在外面晒太阳。 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后,胡善祥看着略微胖了一些,不过贞静依旧。 宫中此时算是相对稳定,皇后管着宫务,但心慈手软,于是赞颂声不绝。 而孙氏自从生了玉哥之后也没见跋扈,反而因为皇帝经常去她那边而更加的低调了。 而太后也开启了‘养老模式’,近乎于隐身状态。 “母后准备今日召见不少勋戚的女眷,让本宫昨日拟了单子,本来不想写上你,可母后那边说一定要让你来,还说什么兴和伯能辟邪,不知道兴和伯夫人如何。” 胡善祥无奈的苦笑着。 张淑慧也是苦笑,说道:“来就来,只是那些勋戚最近被陛下敲打的厉害,清理田亩他们也跟着遭殃,迁怒我家的也不少!” “那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胡善祥也觉得太后这是在为难张淑慧。 张淑慧也想不通,不过许多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所以她的心态倒是不错。 “她们总不能打架吧,所以下午我就看着,多吃些,让她们变成斗鸡眼。” 说起斗鸡眼还有个笑话,那就是无忧和端端比瞪眼。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瞪着对方,而且一动不动,自然是让人发笑。 可她们的毅力不小,等分出胜负时,两人的眼睛都是定定的,笑喷一堆人。 待了半个时辰后,张淑慧带着不舍的无忧出宫。 “母后,那边还有个弟弟,可不跟我们一起玩。” 端端已经到了好奇心非常旺盛的年龄,经常在宫中乱跑,然后也会听到许多消息。 她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胡善祥少不得要仔细的给她解释一下。 “那个弟弟……还小,还不能和你们一起玩,娇嫩着呢,就和玉米一般,等大些就好了……” 胡善祥说的艰难,端端却突然说道:“母后,他们说父皇喜欢那个弟弟,不喜欢玉米……” “姐姐!” 在边上玩耍的玉米听到端端提到自己的名字,就侧身过来,笑的很可爱。 胡善祥的身体僵在那里,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端端,良久叹息一声,说道:“那些人在胡说八道,你父皇喜欢玉米,经常会叫人带过去教导呢。” …… “那人家里查清了吗?” 宫中依旧寒冷,但是暖阁里的炭盆已经被减少到了一个,好歹不用再频繁的掀开帘子透气了。 安纶低眉顺眼的道:“陛下,那人叫做陶攀,家中千余亩地都是投献来的,自家中了举人之后就不思进取,整日吟诗作对……被收了田地之后,他整日在家中饮酒玩……喝醉了就骂,那日他撞死在城门里时,就是喝醉了。”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便不管他,还有,那些勋戚和各地的武将可有动静?” 俞佳的头埋的更低了,说道:“陛下,勋戚有人在背后叫骂,名册和骂了什么奴婢这边都有,稍后呈上。” “至于武将……兴和伯在金陵时清理了一番,南方的武将都有些怕了,消息传到北方之后,就奴婢这边知道的,就有十多人和外间的商人士绅断了关系…” 朱瞻基把手中的奏章放下,起身在室内转了一圈,然后说道:“襄城伯李隆喜欢和文人交往,西宁侯宋琥倒是知机,可终究过于油滑,却和军中的杀伐果断不符,怪不得皇爷爷当年不肯重用他们。” 他这是在自言自语,可这等话哪里是室内的俞佳和安纶能听的。 于是两人都几乎把脑袋垂到了胸口,只求皇帝别再说这些事了。 “武人惜身……” 朱瞻基在门帘那里站住,俞佳急忙过去打起帘子,然后他步出暖阁,出去前却还说了一句话。 “人性本私啊!看不透就不配做帝王!” 宫中自然是没雪了,于是宋老实的活就少了些,每日洒扫完毕之后就找小鸟。 积雪深厚时,宫中被冻僵了不少鸟儿,宋老实发现了一只之后就去拯救,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成了爱鸟达人。 朱瞻基走出宫殿,见宋老实在各个角度转悠,不时还蹲下去仔细看,就走过去说道:“这时节鸟儿都飞走了,你还找什么?” 北方的春天不一定暖和,可植物却开始冒出了嫩绿,食物多了,鸟儿就得救了。 宋老实抬头见是皇帝,就说道:“陛下,万事都说不定呢!昨日奴婢还救了一只鸟儿,只是它怕得很,一直在抖……” “万事都说不定……” 朱瞻基冰冷的心中多了些暖意,点头道:“是啊!历朝历代的忠臣孝子都没断过,可见世间自有正气在,不该一概论之。” “.…后来奴婢找了米粒它也不吃,奴婢就把它放在屋里,等回头进去开门……它就飞跑了……没良心……”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2章 太后请客 杨荣很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他在值房里趴着打盹。 大家都累,所以午饭后,连饭后茶和饭后的闲聊都省略了,不是打盹就是在闭目养神。 杨溥的精神大抵是最好的,他眯着眼,看着桌子上自己写的那四个字在发呆。 和,合;父,子。 他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叹息一声,觉得后脑勺有些发麻。 最近他在失眠,而且有些焦躁不安。 失眠之后,按理该是没精打采,可他的精神却有些亢奋。 君臣父子,四个字就道尽了世间的变化。 君臣,父子。 臣,百姓。 这便是秩序,安守好这个秩序,大明的江山就不会乱! “泰西……” 杨荣趴在桌子上突然含糊的说了一句泰西,杨溥的眼神一紧,却是叹息了一声。 北方的清理已经结束了,此刻朝中最关切的就是出海的船队。 金幼孜本是靠在椅背上打盹,听到杨荣的梦呓,他睁开眼睛,然后皱眉道:“恨不能插翅飞到那边去看看海上的局势。” 杨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泰西人野心勃勃,本官断定他们肯定会出来,至于何时会和兴和伯他们碰上还不得而知。” 杨士奇也醒了,他揉了一下脸,说道:“放宽心,兴和伯别的不说,征伐之能,在本朝却是首屈一指,本官信他。” 黄淮从桌子上直起腰,喘息着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兴和伯出外征伐确实是最让人放心,都安心吧,若非他有名将之姿,本官哪怕是撞死在皇宫外,也不肯让他安生。” 杨溥和金幼孜听到这话,再看他颧骨瘦削泛红,不禁心中难过。 这时杨荣也醒了,他喝了一口茶水,皱眉道:“好浓的茶,不过倒是提神。” 他侧过脸,好像有些不愿意醒来,最后带着气性醒了,几口就喝了一杯浓茶。 “兴和伯不会败!” 杨荣忍住了哈欠,说道:“他既然预料到了泰西人会突破鼍龙湾,那么这一路必然会谨慎,至少哨探是会有的,若是不敌,他也会带着船队回来,至于以后……” 他忍住了哈欠,却没忍住嗝,就用手遮挡了一下,然后说道:“只要兴和伯能回来,说出泰西人的厉害之处,大明自然能相应的打造出兵器,然后再次出击,击败他们。” 金幼孜傲然道:“就算是金陵的船厂被焚烧了,可只要大明在,就算是在北方也能再起炉灶,然后艨艟巨舰再度出击,让世人见识见识大明的底蕴!” 杨溥点点头,起身给黄淮重新泡了茶,在他感谢时低声道:“黄大人,多休养。” 黄淮闻闻新泡的茶水,然后舒坦的道:“泰西人本官看了,都是野性十足之辈,大明要警惕,并守好海疆,所以那些说什么毁掉宝船,烧掉图纸的蠢货都该流放到苏门答腊去,让他们去为大明戍边,海疆的边。” 杨荣赞赏的道:“黄大人此言正是,有了泰西人的威胁,大明的海疆却是不能再放松了,否则哪年就会再现海疆处处烽烟的一幕,我辈的耻辱啊!” 黄淮喘息一下,笑道:“兴和伯别的没用,甚至是胡闹,可在对外征伐上,本官却是信他。” 众人都点头,然后紧张渐渐消散,稍后就开始办公。 专心之下,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外面有人低声道:“各位大人,太后娘娘请了勋戚的亲眷进宫……” 大家的毛笔都停了,然后彼此看看,再看看。 杨荣把毛笔放下,说道:“北边才将安定,可勋戚终究是被陛下这一下给弄的出了血,娘娘这是要安抚吧。” “诸位大人,陛下召见。” …… 一个个贵妇被引进了宫中,而皇帝也同时召见了辅政学士。 这是程序,因为历史上有昏君召见大臣的妻女进宫那个啥,朱瞻基也不想被人诟病,就同步开始议事。 “兴和伯会归来,朕对此深信不疑……” …… 宫中的路上,张淑慧遇到了一个贵妇。 “可是兴和伯夫人?” 那贵妇微微福身,看着张淑慧的目光有些挑衅。 张淑慧一怔,却没认出这个贵妇,但还是福身道:“您是……” 那贵妇却不回答,站直了身体,微笑道:“兴和伯家中听闻少有田地,果真是高瞻远瞩啊!” 张淑慧听到了火药味,她马上就挑眉道:“不敢,方家只是伯爵,从来都不敢广收田地。” 我家是伯爵,除去皇家赐予的田地之外,别的不敢要。 方醒是皇帝的半师,张淑慧和皇后交好,若是真的收受些投献,谁敢置喙? 此刻后面来了几个贵妇,引路的那些嬷嬷宫女都在看着这边。 那贵妇见状就冷笑道:“夫人口舌厉害,我却是服气了,告辞。” 这贵妇的眼中有忌惮之色,显然是担心事后的报复。 张淑慧只是微笑着,继续往里走。 家中有个睚眦必报的名声也不错,至少许多人都不敢来找麻烦。 等到了地方后,一群贵妇都站在那里,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那人来了!” 有人看到了张淑慧,随即目光聚焦。 这次不但北方的士绅损失惨重,勋戚们何尝不是这样。 那是田地啊! 能子子孙孙传下去的田地啊! 华夏人历来都注重聚财,喜欢在自己这一代就把子孙的事安排好。 而田地就是最大的事! 在场的人几乎家家都被清理了不少田地,没人敢不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军队就是皇帝的意志,谁敢悖逆皇帝的意志,那么就要用代价来说话。 一时间各种目光变幻着,张淑慧沉稳的走了进来。 “淑慧,这边。” 这时吴氏站了出来,一下打破了寂静。 她微笑着伸手,张淑慧也微笑着走过去。 两姑嫂站在一起,这便是英国公府加上兴和伯府两家的力量,想撼动这股力量的人家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吴氏瞟了那几个愤恨的贵妇一眼,低声道:“你托病不来就是了,何苦和这些人较劲。” 张淑慧刚开始时有些紧张,现在却已经释然了。 “太后娘娘可难得办一次宴席,不来就过了些。” “那你该带着无忧来。” 提到无忧,吴氏有些咬牙切齿的,又爱又恨:“那丫头上次去府中玩耍,说是看弟弟,结果自家到处跑,把你大哥最爱的一盆兰花都给弄翻了,啧啧!你是没看到你大哥的模样……” 吴氏说到这不禁就笑了,然后学着男人慨然挥手,“一盆花值当什么,给她玩耍。” 两人就笑了起来,张淑慧说道:“那丫头在家被他爹给宠坏了,连那两条大狗都得听她的,不然就没好吃的……” 吴氏想起了那个神气的无忧,不禁悠然神往:“还是你家好,闺女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这话题就牵扯到张家的过往,以及那些女人。 张家的女儿几乎都是用于联姻的,从皇帝的妃子到勋戚的妻子,张家用女儿编制了一道网。 富贵之网! 吴氏叹息道:“你是个运气好的,当初你若不是跑出来,多半是要另嫁了,不管是官员还是勋戚的次子或是庶子,总得要为张家出力。” 张淑慧淡淡的道:“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夫君也劝过大哥,只说女儿要找个良婿,至于富贵,那是男人靠着双手打拼出来的,靠女儿…….”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3章 来自于太后的敲打 女性的地位一直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除去母系社会之外,女性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作为男人的附庸存在。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女人地位最低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群女人站在顶端,甚至能和男人掰腕子。 这群人可能叫做公主,例如唐代的那些不守妇道的公主。 这群人可能叫做皇后贵妃,例如日月凌空的那位女皇。 这群人可能叫做贵妇,比如说眼前的这一群端庄的女人。 “娘娘驾到……” 伴随着太监那拖长的声音,太后出现了。 胡善祥搀扶着她的左手,端端牵着太后的手走在右边。 这是一个祥和的画面,于是行礼之后,太后也笑呵呵的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本宫虽然也巴不得一年到头都是春天,可少了夏季的酷热,哪来秋季的丰收?” 站在这里的贵妇大多不乏政治敏感度,对于那些暗语般的话更是秒懂。 于是人人赔笑,却不肯说话。 才过去的是酷热的夏天,对于士绅权贵来说无比的酷热。可过了这个夏季,接下来就是丰收了。 胡善祥坐在下手,而端端却没专门的座位,就坐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看了一眼下面的贵妇们,然后点点头,说道:“上酒菜吧。” 一人一个小几,一人一个坐垫。 一阵佩环叮当后,贵妇们都坐下了。 贵妇们自然是不能和男人一样,所以菜肴都是以精致为主。 张淑慧泰然自若的吃了一个小巧的饺子,那馅料的味道一下迸发,才发现居然是几种馅料配合,然后各种味道从刚开始的泾渭分明,到混合后的鲜美…… 这便是味蕾大爆炸吧! 张淑慧看了一眼对面,看到的都是贞静,也就是面无表情。 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感慨最好都收起来,等回家去和家人吹嘘也好,和外人显摆也罢,此刻却只能老老实实的。 方家的饮食很复杂,方醒的口味重,而张淑慧和小白都清淡,所以经常是分做两类做菜。 渐渐的时日长了,口味清淡的也学会了吃麻辣,而口味重的也学会了吃清淡。 这便是融合吧。 张淑慧走了一下神,上面的皇后已经举杯了。 于是大家一起举杯敬了太后。 太后喝了酒,不动声色的看了下面一眼,说道:“兴和伯夫人……” 张淑慧缓缓起身,太后压压手道:“你坐下。” 没人知道太后的意思,等张淑慧坐下后,她缓缓的说道:“兴和伯此次出海辛苦,皇帝那边记着呢!” 张淑慧再次起来谢恩。 “以前本宫总以为海外就那几座什么仙山,然后都是水。” 太后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如今南方那边的商人已经在为海外贸易提供商品的资格打破了脑袋,上一批捐资建造新式战船的商人赚大了,据说不少人直接就拎着装满口袋的钱去找船厂,表示愿意捐资建船。 按照那些人的估计,如果彻底放开这个供应资格,新式战船估摸着就不用朝中花钱了。 可连最抠门的夏元吉都不同意这个,按照他的说法,国之重器,岂可寄希望于商贾? 可太后说话哪会这般浅薄? 而且她也无需管什么气氛,就算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依旧没人敢说这顿饭吃的憋屈。 所以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仔细听着。 “宝船多次出海,本宫才知道海外有大块的地方,甚至那些地方不比大明小。” 太后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照本宣科。 “等泰西使者来了之后,本宫才知道这世间不只是大明,不只是草原,原来远处还有大国,这才觉得以往是井底之蛙。” “娘娘说笑了,若非娘娘刚才的话,臣妾都还不知道什么泰西使团呢!” “是啊!那些外藩人野蛮,大明礼仪之邦,自然不用和他们计较那些……” “听闻泰西女人也穿裙子,只是不分男女都穿很高的鞋子,不知是为何,哪日叫人做一双试试……” “.…” 话题很快就越拉越远了,端端坐在太后的身侧,听着这些嘀咕,不禁放下筷子,低声道:“皇祖母,她们……好八卦啊!” 太后本是在观察着这些贵妇,闻言不禁就楞道:“什么是八卦?” 端端皱着小眉头道:“就是话多,还喜欢打听,喜欢说别人家的事。” 这说的就是长舌妇啊! 太后不禁莞尔,然后摸摸她的头顶道:“你快喝了那碗汤,然后就舒服了。” 端端看着那碗加了药材的羊肉汤,不禁大人般的叹息道:“药都有毒啊!” 太后慈爱的看着端端,转过脸后,那些慈爱都化作了冷漠。 无需什么干咳,那些最会看人眼色的贵妇们都消停了。 鸦雀无声中,太后说道:“海外的地盘多,要土地的尽可以去,到了那边,你们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只要有人种地,随便你们占了。” “都别盯着中原这块地方!” 太后举杯,大家急忙都喝了。 “上次是谁给本宫说的来着……” 太后端着酒杯想了想,说道:“说是中原的土地耕种多年,早就不堪重负,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就是灾荒。本宫就想着海外,据说那边的地肥,插根筷子都能活。” …… 酒宴很快就结束了,太后还让人给每家送了一篓子新鲜的菜蔬。 于是一阵皇恩浩荡的赞颂声中,大家被引着出宫。 “这是在安抚?” “更多的是敲打。” “咱们被清了许多田地,娘娘的意思是说,中原咱们就别折腾了,若是还想要土地,那就到海外去。” “奴儿干都司呢?传闻那边的地肥的都是黑色的,那才是好地方啊!还近些。” “那边现在不接受移民了,说是满了。” “满了?不会吧,说是好大一块地方。” “人家说移民会下崽,子子孙孙的生下去,总得要预留下地方吧,不然几代之后,又是没地种了。” 一群贵妇在分析着太后的话,然后都有些沮丧。 “听闻以后还要清理各家挂着奴籍的奴婢,嘿!去哪找人到海外种地去?” 一个贵妇冷笑着揭穿了皇帝给大家挖的坑,然后发现周围瞬间空荡荡的,就嘴硬道:“怕什么,没活路了,难道还不能说几句。” 那些送她们出来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头看路,可大家都知道,刚才这贵妇的话在稍后会传到该知道的地方去。 这贵妇有些后悔了,看到张淑慧和吴氏在后面慢腾腾的,就红着眼睛,哽咽道:“有圣眷的就是好啊!像咱们这般的只能是苟延残喘,罢了,回头就一家子自缚了来请罪。” 这话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而且还有些腹诽朱瞻基残暴的意思。 一时间大家都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把这女人丢在了后面。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4章 读书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这话大概是敲打更多些,不过伯爷当初说过,那些权贵若是能去海外,那倒是能平息一部分争端。” 黄钟去了书院,两人在研究太后这话的意思。 解缙越发的仙风道骨了,他抚须道:“从太祖高皇帝始到现在,多少权贵?文皇帝靖难成功清理了不少,可终究一代代的只会越来愈多,不说旁的,那些皇亲国戚,那些藩王就是个大问题。” “这次只是清理了士绅和勋戚,藩王却没动,解先生,各地藩王都在上表……” “表忠心,哭穷?” 解缙屈指叩击着桌面,不屑的道:“这等手段若是遇到文皇帝,多半是要下旨申饬,可当今陛下却是宗室晚辈,不好出手。” 黄钟指指外面,笑道:“可不是还有个宗室长辈在京城吗?” 解缙笑道:“是啊!那可是个混不吝,谁敢惹他?” …… “砸!” 一个大汉站在一家酒楼的外面,右手一挥,身后一群家丁就冲了进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里面跑出来一个脸颊乌青的男子,看模样是掌柜。 他跑到大汉的身前跪下喊道:“殿下,小的是糊涂了啊!不知道是您,罪该万死!” 大汉正是朱高煦。他缓缓松开手,掌心中的马鞭慢慢的垂下。 “打!” 马鞭飞舞,惨叫声让周围迅速聚集了一批人。 “是汉王。” “啧!这是仗势欺人啊!” “汉王仗着自己是皇叔,北平城都不够他走。这还只是打,没动刀子就算是他的福气。” 几个读书人义愤填膺的在嘀咕着,声音忽高忽低,被边上的人听到了,有个矮小的男子挤过来,低声道:“你们在说殿下的坏话!” 卧槽! 几个正在为那掌柜打抱不平的读书人一见此人神态狡黠,顿时就后悔了。 “小的要的不多,两百……” 矮小男子伸出手去,得意的道:“不然等汉王殿下得知有人在背后骂他……” 这边恨得牙痒痒的给钱,那边已经差不多快把酒楼给拆了。 掌柜已经被抽打的遍体鳞伤,朱高煦收了马鞭,骂道:“敢拿别人吃过的汤给本王,你好大的胆子!” 呃…… 那几个读书人中间仿佛是闯进去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人人尴尬。 “恶心人!上次这家就闹过,别人吃完的火锅又在后厨弄一下送上来,那是吃口水呢!” 朱高煦的名声不好,大家都怕,可终究还是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了公道话。 自从火锅从南到北的流行起来后,大部分商家都在研究怎么让自家的味道更好。 可世间总是不乏贪婪之辈,有一等人就专门走歪门邪道。 清汤自然无需管,可那些麻辣的汤底却值些钱,于是有的商家就把客人吃过的麻辣汤底回收,略微整治一番后就拿来卖。 恶心啊! 分餐制在许多场合依旧流行,所以一想到自己吃了别人的口水,还是同性的,顿时不少人都在喊打得好。 这是朱高煦第一次被人喊打得好,顿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居然朝着围观的人拱拱手,然后带着一帮子‘恶奴’往城外去了。 那几个读书人刚才的嘀咕不少人都听到了,此刻朱高煦一走,那些百姓也敢取笑他们。 “咦!不是说殿下残暴吗?咋不敢去为那掌柜打抱不平呢?就只敢说,那嘴比刀枪都管用!” “刀枪?他们的嘴能把刀枪说成了铁水,能把寡妇说成了荡妇,能把白的说成是黑的,厉害得很啊!” 一个大抵是读过书,却对读书人这个群体没啥好感的青衫男子见那几个读书人面色不自然,准备想走,就说道:“整日无所事事,和那些长舌妇一般聒噪。” 那几个读书人干咳几声,然后端着架子出去。 人群自然是不敢拦的,只是在取笑他们。 路边两个男子在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说道:“如今的读书人成了过街老鼠,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从科学开始的,此次清理投献,彻底扒下了他们的面具,百姓自然是要奚落他们,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嘛!” “哎!幸好咱们没走科举之路,否则也是如他们一般。” “做生意好啊!现今连陛下都说商贾是大明的血脉,对大明财赋颇多裨益,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而那些整日读死书的家伙,迟早会养不活自己去要饭!” …… “此次清理最大的好处就是让士绅的威信扫地,连那些乡间的愚夫都敢取笑他们,陛下刚下了旨意,要各地官府管好下面的乡村,不可流于形式……” 黄钟在给土豆和平安两兄弟介绍着此次清理的大背景,以及暗中的各种变化和手段。 土豆等他说完后,就说道:“此事倒是好理解,毕竟士绅把乡间都管住了,赋税每况愈下,到哪去了?肯定是被他们给吞了。” 平安也说道:“大哥,他们吞了也得有后患,所以还得要贿赂官吏,吏治腐败和他们也脱不开关系。” 土豆点头,欣慰的道:“你倒是看得细,确实是这样,那些士绅拿了那些钱粮也是怕的,若是那些官吏一直捏着这些事,等待机会再出手,那就是要抄家灭族啊!所以最好就是拉着他们一起下水,这样大家的身上都湿透了,都是一伙儿的,谁会去说?” 两兄弟自己探讨了一番,却不知边上的黄钟正在苦笑着。 方醒教孩子是小时候随你玩,只要你每天那点学习时间能用心学,那当真是上房揭瓦都不搭理你。 然后就进了书院。方家两兄弟在书院里属于不显山露水的那种,成绩也不拔尖。 可黄钟却知道方醒经常单独教导两个儿子,什么都教,甚至那些人心鬼蜮都教。 他不是没劝过,说孩子太小了,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他们知道了,长大怕是会效仿。 可方醒压根不听他的建议,依旧是我行我素。 如今看到土豆两兄弟遇事看的明白,黄钟觉得自己当年还是迂腐了些。 未来的两个伯爵,怎么可能读死书,更不可能不谙世事。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看着有些惧怕。 “汉王殿下来了。” “土豆呢?土豆在哪?” 话音未落,朱高煦就毫无顾忌的闯了进来。 这里是前院,关系好的自然可以进来等候。可如朱高煦这等自己进来找人的还真是罕见。 三人才起身,朱高煦就大步进来,然后目光扫过,就走到土豆的身前,一巴掌拍了下去。 “哈哈哈哈!居然没趴下,好!方醒教的好儿子!” 土豆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见平安的眼中多了冷意,就拱手道:“殿下留手了,小子侥幸。” 黄钟叫人去倒茶,然后土豆请朱高煦坐下。 朱高煦的身上仿佛是带着冷意,威慑外露,“方醒最早也得在秋季才能回来,听闻你有文有武,可愿跟本王学战阵厮杀之法?” 土豆一愣,然后拱手客气的道:“多谢殿下,小子自然是愿意的,可家父……” 这是客套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土豆都没有直接拒绝,甚至都没有婉拒朱高煦这个要求的资格,所以他想拖一下,等方醒归来再做打算。 再说朱高煦是有名的粗汉,说不定过一段时日他就忘记了此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5章 被抢的土豆,威震汉王府的无忧 “不好了!不好了!” 张淑慧才将洗澡出来,正在被无忧缠着问宫中的酒宴有什么好菜,听到外面的喊声不禁就心中一个咯噔。 小白喝道:“有事说事,叫什么不好了?!” 若说世间小白最崇拜谁,那就非方醒莫属。 方醒临走时说有事大胆的应对,别怕。所以小白就天然的觉得再大的事情它也不是事。 一个仆妇进来,一脸惶然的道:“大少爷被汉王殿下给抢走了。” 什么? 一屋皆惊之后,无忧第一个冲出了屋子嚷道:“大虫小虫快出来,我们去救大哥!” 两条大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呵哧呵哧的围着无忧转圈,不时还跳起来,想去舔无忧的脸。 无忧推开两张比自己的脸还大的狗脸,嗔道:“快去追!” 两条大狗马上就往外面跑,无忧回身道:“娘,二娘,大哥会不会被打。” 朱高煦来过方醒无数次,无忧自己就见过。而且朱高煦对她总是要宽容些,不是给肉干就是强笑着哄几句。 所以她现在又觉得这事不对了。 这时两条大狗又进来了,还跟着一个平安。 张淑慧和小白已经换了衣裳,平安在外面说道:“娘,大娘,大哥没事。” 张淑慧和小白一起出来,问道:“那汉王是发疯了?” 平安苦笑道:“殿下说要收大哥做弟子,大哥说愿意,但要等爹回来再说……” 张淑慧已经明白了,她心中叫声苦,说道:“汉王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土豆就不该说什么愿意,只说大人不在家就是了,哎!去,让家丁去汉王府上看看。” 平安说道:“大娘,要不孩儿去吧?” 没等张淑慧同意,小白就说道:“快去快去,顺带回来的时候给你妹妹带些肉干,她晚上要偷吃的。” 无忧在边上看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嚷着也要去汉王府。 “你小人家家的,去那边干什么?小心被汉王一口气给吹跑了。” 张淑慧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小白却极力的怂恿。 “怕什么,汉王和少爷交好,他几次见到无忧都笑的慈爱,必定是无事的。” 张淑慧想想也是,觉得无忧去的话,说不定汉王会被她闹腾的没招,把土豆给放回来。 “那就快去快回,记得在夜禁前回来。” 小白觉得事情可乐,就怂恿道:“回不来也不怕,去英国公府住一宿。” …… 于是一辆马车加上家丁和邓嬷嬷,一行人就进了城。 等到了汉王府后,门房见出来做主的居然是平安,就笑的没眼见牙的,一迭声让进去待茶等消息。 等无忧下了马车之后,门房更是踢打着一个小子进去报信,威胁说晚了就打个半死。 到了偏厅里,门房只是给平安上茶,至于无忧,他说兴和伯家的小姐娇贵,可不敢用那些粗瓷和粗茶亵渎了。 无忧没来过汉王府,见老门房有趣,就给了他一个笑脸,然后老门房就发了疯,叫人赶紧去弄最好的点心来。 “那可是兴和伯家的无忧,兴和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居然对老汉我笑了,这得多大的脸面啊!” 老门房在口沫横飞的吹嘘着:“殿下让老汉我把门,就是要老汉脸上的刀疤吓人呢!可你们看看,兴和伯家的孩子可不怕这个,就是武人的孩子啊!” 外人一堆人在听老门房说话,里面的无忧吃了一块点心,对平安低声道:“二哥,他好丑,肯定找不到媳妇,好可怜啊!” 邓嬷嬷一听差点就笑了,而平安却先看看门外,见没人,才说道:“这是别人家,可不许这么说,不礼貌。” 无忧理直气壮的道:“爹说有一说一,他……好吧,我不说他丑,可有些吓人呢!” 平安没辙,只能继续劝,直至有人来接他们进去。 “殿下听闻无忧小姐来了,特地派了小轿。” 好吧,朱高煦这人真的适合做朋友。 他要是看谁顺眼了,那真是掏心掏肺的。 无忧得了小轿坐,平安却只能跟在轿子边上一路进去。 “二哥你也上来坐吧。二哥……” 一路到了里面,因为无忧还小,被一道送去了练武场。 汉王府的练武场是后来把隔壁买了扩建的,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好大啊!” 无忧下了轿子,见到那么大的空地方就欢喜。 一阵马蹄声传来,远处来了十余骑。 “是大哥!” 无忧看到了混在那队骑士里的土豆,就雀跃不已。 “大哥真厉害!” 那边也看到了他们,朱高煦大笑着当先驱马过来,渐渐减速。 马儿打着响鼻在摇头晃脑,无忧见了艳羡,就冲着后面的土豆说道:“大哥,我要骑马!” 朱高煦见无忧没理自己,就笑道:“得意的丫头,本王带你骑马好不好?” “不要!” 无忧想起了土豆因为没拒绝被抢过来的事,就断然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有,大哥娶媳妇要爹同意了才行,私定终身爹会打断他的腿……” 小小的女娃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话,然后就开始喘息。 朱高煦愕然,那些骑士朱高煦的儿子们也是愕然。 土豆面红耳赤的下马过来,说道:“没有的事,你们赶紧回去。” 无忧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看到那些年纪不一的男子正在笑,就怒道:“大哥你别怕,等爹回来了会为你报仇。” 小女娃的词不达意让人捧腹,朱高煦下马道:“叫人弄些好东西来,肉干多弄些,给无忧带回去。” 无忧正在义愤填膺之际,闻言下意识的道:“要牛肉的,磨牙!” 噗! 所有人都笑喷了。 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女娃站在校场边,负手看着一群大男人,还皱着个小眉头,一本正经的数落着,这模样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朱高煦大笑着过去,双手轻轻的抱起了无忧,然后说道:“比我闺女还招人痛爱,回头让方醒把你送给本王养。” 无忧心中一慌,然后认真的道:“不要,殿下,你打不赢我爹的。” 朱高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方醒?本王一只手就能收拾了他!” 当着别人子女的面贬低他们的爹,朱高煦马上就尝到了苦头。 土豆拱手道:“殿下,武力有百人敌和万人敌,家父虽然个人武勇不彰,可也曾多次灭国。” 平安也说道:“殿下,家父常教导小子要知道大势,常说小聪明不算聪明。” 朱高煦被两小子给说的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平安,还把小聪明暗喻成个人武勇,让他一时没想透。 无忧见他茫然,就想起了他经常给自己礼物的好,还对自己笑,就叹息道:“殿下,他们都说您很厉害,到处都这么说。”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6章 菜鸟的青楼之行 朱高煦大手一挥,方家的三个孩子都被‘扣留’了。 随即就有人在演武场的边上摆了几桌,朱高煦的心情极为兴奋,一个劲的灌酒。 “丫头,方醒把你养的好啊!” 朱高煦看着自己的一群儿子就觉得无趣,只有坐在身边的小丫头能得自己的欢心。 无忧皱眉看着他喝了一大碗酒,就说道:“我爹说过,喝酒是品,不是醉。” 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儿子都在看着无忧调侃自己的王爷爹,却觉得心中舒畅。 吃了晚饭,朱高煦亲自把平安和无忧送到了英国公府,然后拎着土豆回去。 “弟子?” 张辅有些头痛,特别是无忧扁着嘴的模样,分明就是你不想出个办法拯救我大哥,我就哭给你看。 平安说道:“是,汉王殿下说要收大哥做弟子,教授战阵之道。” 张辅好笑的看着无忧,说道:“莫慌,最多三日,保证你大哥就能回家。” 无忧犹豫了一下,想继续追问,却觉得不礼貌,就学着大人福身道:“多谢大舅舅。” 平安知道张辅事多,就躬身请退。 “去吧。” 有人进来带走了平安和无忧,吴氏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等他们走后,薛华敏说道:“国公爷,汉王此举有些莫名其妙啊!他整日操练自己儿子也就罢了,姑太太家的大公子……姑爷号称名将,轮不到他啊!” 天已经黑了,有仆役在外面挂上了灯笼。昏昏的灯光发散开来,照在书房内外。 “汉王憨直……” …… 张淑慧得知了消息之后也没辙,只能等第二天派人去送衣物给土豆,顺便去英国公府接人。 “大舅爷说了,此事家里无需管,是好事。” 和平安无忧一起回来的邓嬷嬷说了张辅的交代,一家子总算是安心了。 他们安心,而土豆却不得安宁。 “双腿夹紧马腹,不然你怎么坐得稳?怎么能拉弓?” 汉王府的演武场上,朱高煦的声音如闷雷在炸响。 土豆虽然个子长得高,可马术却不是很出色,骑射自然就差了许多。 土豆现在拿着一张软弓在测试,但一直找不到瞄准的感觉。 前方的靶子看着很小,土豆几次张弓,都因为不熟悉怎么在马背上借力而摇头。 “蠢货!” 朱高煦的脾气渐渐的就有些压不住了,手中的马鞭跃跃欲试,让边上一群儿子们都纷纷往后躲。 土豆策马回身道:“殿下,骑射我没好好的练过。” 朱高煦问道:“方醒没叫人教你?” 土豆摇头道:“家父说骑射是死路,以后是火器的天下。” 朱高煦气得把马鞭甩了个空响,然后骂道:“狗屁!当年北征,难道父皇是拎着火器去冲阵的?方醒这个畜生,整日就在鼓吹火器,等他回来本王要他好看!” 有人骂方醒是畜生,按理土豆要辩驳一番。可当这个人是朱高煦时,他知道骂了都是白骂。 这位可是连皇帝都敢骂的角色,方醒算个屁! 朱高煦在纠结着,然后就急匆匆的进了宫。 “土豆,平日你爹你娘可给你出来玩耍?” “你每月的零花有多少?” “侍奉你的婢女姿色如何?” “开荤了没有?不会还是……没打鸣的小公**……” “回头哥哥带你去找个手艺好的女人,保证让你的第一次圆满……” “.…” 朱高煦不在,大的几个儿子都走了,年轻的几个就围住了土豆,七嘴八舌的问话。 这些都是可怜人。 他们没有朋友,生下来的命运就是等着被封在某个地方,然后混吃等死。 这样的日子对于那些懒人来说再好不过,可大部分人却都过不来。 关键是禁足,这个能让正常人发狂。 百姓被禁锢在土地上不得迁徙,可他们只求存活,也就是人类最低需求的那个阶段。 而权贵和有钱人却不一样,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就是煎熬。 汉王府的小王爷们还好,起码跟着朱高煦能在北平厮混。 可北平有什么? 北平是大明的政治中心,北方的商业中心,以及……娱乐中心。 从宣德年开始,朝中对‘娱乐’产业的管理就有些松懈了,只是对买卖女人、诱拐女人孩子、武力控制女人孩子的事加大了打击力度。 于是那些专门向半掩门收保护费的青皮地痞们就倒霉了,被铁链一锁,直接就往海外去。 而且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大明周边不少地区的女人纷纷涌来,大多是用了嫁人的名头。 大明鼓励外藩的女人嫁进来,可这些女人有不少是被‘嫁’进了那些娱乐场所。 …… 等得知土豆是菜鸟后,趁着朱高煦不在家,他的几个儿子就裹挟着土豆去了一家酒楼。 一到酒楼里,土豆愕然发现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朱瞻坪,取他人都轻车熟路的跑了。 朱瞻坪有些难为情的道:“他们找乐子去了。” 这家酒楼有三楼,而他们此刻在二楼。 朱瞻坪熟练的叫了酒菜,稍后上菜的同时,外面来了两个女人。 “过来过来!” 朱瞻坪随意的招招手,然后两个女人各自分边坐下。 土豆很紧张,但却不知怎么的忘记了拒绝。 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奔涌,那种说不出的悸动…… “客人的脸都红了!”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人,身材丰盈。 这个女人操着有些生疏的大明话,指着土豆的侧脸,惊讶而欢喜的问道:“是第一次吗?” 土豆急忙低头,那女人捂着嘴就笑了,就像是发现食物的一只小母鸡。 朱瞻坪搂着另一个女人打趣道:“土豆,你这样可不成,别人家的在你这个年纪,不说旁的,身边少说得有两个女人教导这些事,免得年少懵懂伤了肾。” 大户人家的男孩子在这方面多有注意,特别是家中女仆多的,那更是要盯好,否则男孩子一旦开了荤就不知道节制,最后到了成亲的年纪来个不举。 土豆只觉得大脑发蒙,身体有些发软。 他条件反射就准备起身,却被身边的女人一个搂抱给抱住了。 “小哥哥……” 这女人在土豆的耳边呵了一口热气,再软软的喊了一声小哥哥,土豆顿时就觉得连骨头都软了。 这是诱惑! 如果方醒看到这一幕,估摸着要狠抽自己几耳光,懊恼自己未曾给儿子这方面的教导。 朱瞻坪想起自己年少破身的经历,就问那个女人:“可懂节制?” 抱着土豆的女人一听就急忙松开了手,然后规规矩矩的道:“懂,不敢肆意。” 朱瞻坪搂着那个女人起身道:“那我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了,回头若是过了,砸了这里!” 那女人马上就欢喜的应了。 不只是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女人也同样喜欢年轻的男人,特别是菜鸟。 等朱瞻坪一走,这女人就倒了酒哄土豆喝。 土豆呆呆的喝酒,呆呆的被她喂菜。 等那女人伸手摸了一把,然后吃吃的笑着说想歇息时,土豆已经完全懵了。就像是一个木偶,跟着这个女人起身,然后跟着她出去,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他觉得心跳已经连成了一串,分不清节奏。 那女人牵着他走到一个房间的外面,周围传来了一些暧昧的声音,土豆更加的慌乱了。 “小哥哥,进来吧。”女人推开了房门,一股子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香味传了出来,让人心跳加速。 “嘭!” 就在此时,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朱高煦的粗嗓门响彻整座酒楼。 “都滚下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7章 暴怒的朱高煦 “都滚下来!” 一声暴喝惊醒了土豆,他一愣,然后急忙就挣脱了这个女人的手,慌乱的道:“告辞了。” “小哥哥……” 声音缠绵,如果回身的话,土豆会发现人更缠绵。 可他此刻全身都是冷汗,脚下都乱了。 …… 大堂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垃圾堆,断了胳膊腿的桌子板凳散落一地。 在大堂吃饭的客人早就认出了朱高煦,见是他来闹事,不少人趁着掌柜惶恐时跑了,算是吃了霸王餐。 朱高煦一人站在大堂中间,那些侍卫们都在门外候命。 掌柜已经跪在了朱高煦的身前,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冤死了,压根不知道怎么惹到了这位跋扈王爷。 他的肩膀已经挨了一鞭,那种火辣辣的剧痛让他不禁呻吟了一声,然后又止住了。 满脸横肉,须发斑白的朱高煦就像是一个青皮般的站在大堂里,他在看着楼梯口。 楼上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有的匆忙,有的缓慢。 当然,少不了叫骂声! “.…正在紧要关头居然……” “看看是谁,弄死他!” “肯定要弄死他,不,让他在这边为那些女人倒马桶怎么样?” “好啊!哈哈哈哈!” …… 率先跑下来的是朱瞻域,他冲到大堂里,毫不犹豫的就跪了。 “父王……” 朱高煦冷冷的看着他,大步过去,一马鞭就抽打在他的左臂上。 没有惨叫,朱瞻域只是闷哼一声,然后请罪。 朱高煦一脚踢翻了他,喝问道:“土豆呢?” 朱瞻域身体一颤,抬头道:“父王,他在楼上。” 朱高煦冷笑道:“你们干的好事!” 稍后来了三人,他们骂骂咧咧的出现在楼梯口,等看到大堂的混乱模样和朱高煦后,三人都懵了。 朱高煦恶名远播,北平城中见过他的不少。 那三人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顿时脚一软,就跪在了楼梯口边上。 接着朱高煦的几个儿子都下来了,一人一鞭,童叟无欺的朱高煦让人感到胆寒。 “滚出去!” 朱高煦低喝一声,须发贲张的模样吓到了那三人。 他们连滚带爬的往大门外而去,却没看到楼上又下来了一人。 土豆有些茫然,他走下楼梯看到朱高煦站在那里,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全是怒色。 “殿下……” “回家!” 朱高煦一脚踹翻了掌柜,然后带着几个儿子和土豆上马回府。 汉王又砸了一家酒楼,而且还是一家私下经营娱乐勾当的酒楼,这个消息传的很快,朱瞻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土豆……” 朱瞻基脸上的阴霾之色瞬间就加重了几分。 “是的陛下,汉王府的几位殿下带着兴和伯家的长子去了那里,然后汉王赶到,砸了那家酒楼。” 朱瞻基挥挥手,等人出去说道:“兴和伯回来怕是要打人了。” 方醒揍过孩子,不过那只是惩戒性质的意思意思。 可朱瞻基记得当初他跟着方醒学习,方醒曾经说过年少和女人乱来,肾水会亏虚,所以少年人最好别开荤太早。 要是他知道土豆差点开荤了,而且还是在那种地方,会是什么反应? 稍后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女人的亲密接触。 那时候他比现在的土豆大一些,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很是懵懂,差不多和傻子一个样。 土豆…… 而张辅也得知了消息,他捂额叹息着,然后叫人去吩咐吴氏准备一下,赶紧去方家庄安抚张淑慧。 大户人家对自己孩子的规划都很早,甚至连多少岁开荤都有规矩在。 张淑慧是从英国公府出去的,虽然那时她是深闺少女,可一些规矩也是懂的。 这妹子怕是要哭了吧! …… 张淑慧没哭,只是在发呆。 小白在边上劝道:“夫人,土豆不是没那个吗,再说……” 她想起了自己当年给方醒做陪床丫头的事,然后就陷入了回忆之中。 张淑慧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等看到小白一脸甜蜜的模样,不禁就掐了她一把,说道:“盯紧了平安。” 小白哎哟一声,然后双眼一瞪,说道:“谁敢勾引平安,打死!” 张淑慧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谁给剜了一刀,她随后召集了家里几个年轻的丫鬟,还是那句话,谁敢勾引家里的少爷,打死! 平安还在懵懂的年纪,自然不知道这些。 而无忧只是挂念着自己在涿州的小姐妹什么时候再来,然后又拿着那些肉干,愁眉苦脸的计划着哪些现在可以吃,哪些要留给小姐妹。 最倒霉的就是土豆。 回到汉王府之后,汉王赶走了那些儿子,单独把他留在了书房里。 说是书房,可最多的却是兵法的书籍,然后就是挂满墙壁的地图。 这些地图土豆在自家老爹的书房里见到过,而且有几张好像这里都没有。 他现在算是彻底的清醒了,羞愧难当。 朱高煦喝了一杯热茶,依旧还有些气咻咻的。 他把马鞭随手放在桌子上,说道:“懂不懂?” 土豆一怔,就点点头。 朱高煦有些尴尬,想了一下,说道:“方醒不在,他要是在,今日他敢和本王拼命……” 他挠了一下后脑勺,说道:“当年本王还小,母后就叫人交代了,不许早早的和女人亲近,说长大会拉不得弓,骑不得马,所以本王就听了,后来果然力大无穷……” 土豆已经醒悟了过来,听到朱高煦的话后就说道:“多谢殿下教诲,小子知道了。” 朱高煦那时候自然不知道什么肾水,什么肾虚,可他对自己母亲徐皇后的话却很是尊崇。 “你还小,以后敢去和女人厮混…….打断腿!” 朱高煦不适合教导孩子,最后还是转为了威胁。 土豆面红耳赤的应了,心中感动。 朱高煦是有名的粗鲁,连自家的儿子都懒得管教,最多就是喝骂和责打。 可对他,朱高煦却难得的说了道理。 土豆一路出去,想起当年方醒说过朱高煦适合做朋友的话,不禁暗自同意。 还没到住处,就有人追了上来,叫他赶紧去演武场。 演武场里,常建勋拿着一柄火枪,熟知火枪的土豆一看就知道是燧发枪。 朱高煦问道:“可会这个?听说你们书院里每日都有操练,本王怕是多问了。” 土豆点头道:“殿下,小子还打过不少次。” “拿去!” 朱高煦随手就把火枪扔了过来,见土豆稳稳地接住,就骂道:“都学着些,整日就知道走马章台,以后就是火器的天下了,要学!” 一群儿子都唯唯诺诺的应了,朱高煦却又开始了骂人。 “看好了,然后你等还得练齐射。” 于是一群人围在土豆的身边,听他介绍火枪各个部位的情况,看他操作火枪。 “嘭!” 土豆发射了一枪,然后介绍道:“这是燧石打火,然后火星引燃药池里的火药,一路引燃进去,就是定装的铅弹……”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8章 殴打方政 在方醒从北平出发时,一份旨意就同时出发去了缅甸。 方政接到旨意后就丢下了陈兵边境的麾下,自己带人一路赶到了那个新建的码头。 他只是比方醒早到了两天,甚至还没来得及厌倦了土豆粉丝,方醒就来了。 铺天盖地的船队让那些修建码头的土人顶礼膜拜,敬为神灵。 这就是大明此刻在东方的威势。 宣慰和宣威,一字之差,里面的味道就差了许多。 别说古人不知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道理。 一手抓仁,一手抓兵。 一手抓贸易,一手抓防卫。 大明从来都不迂腐,至少到目前为止,它的帝王不迂腐。 你要听从我的话,我不干涉你的内政,但你要和平的呆在那里,别闹腾,别去侵占周边的国家……. 你要对大明保持恭谨,是的,仅此而已。 所以这是一个宽厚的帝国,它从不会带给藩属国战火,相反,只会带给它们繁荣。 你是愚昧的土人也好,大明也会和你做朋友,然后通过贸易让你们越活越好,越来越开明…… 而你仅仅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恭谨,并不能背叛。 方醒看着岸边那些跪着的土人,说道:“大明必须要时刻保持着危机感,否则一旦没落,这些恭谨就会变成贪婪和觊觎。” “他们?” 洪保觉得方醒是被泰西人给刺激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只是他们,什么都有可能,所以我想告诉你们,在海上,大明必须要做大海的主人。” 柳溥在仔细的倾听着,大海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哪怕他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傅显想起了方醒一直对泰西的警惕,还有肉迷和哈烈。 他想了许多,他知道水师能单独建立也有方醒的功劳。 功劳太多了些啊! 小船靠岸,方醒当先登岸。 “下官见过伯爷!” 一群人行礼,方醒点头道:“多礼了。” 方政直起腰,然后就笑道:“等你两日了。” 两人多年没见面,可一见面却少了生疏感,仿佛昨天才在一起喝酒。 “方大哥看着养尊处优啊!” 方醒拍拍方政的肚皮,和他开了个玩笑。 方政看到洪保他们收起了冷漠,就知道这是方醒在给他撑面子。 这是我方醒的朋友,别当做一般的武将轻视。 从朱棣驾崩后,防备武将的风声又出现了,只是朱高炽不蠢,所以并未听从。 而朱瞻基登基之后,有人说天下太平了,不说马放南山,可那些武将们也该要盯着些,免得他们跋扈。 跋扈这个词在此时的含义比较丰富,大抵就是骄兵悍将,以后说不准会变成第二个安禄山史思明什么的。 这种奏章不少,可朱瞻基大多不理会,直接扣留。 如果他需要处置或是敲打调离某位武将的话,那么从这些奏章里找出弹劾他的出来,就是天然的工具。 可朱瞻基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他有他的骄傲,他可是朱棣教出来的! “那么多缴获?” 方政看到那些样式不同的船一一靠过来,然后那些俘虏被赶上了岸,不禁欢喜的道:“德华,大功啊!” 傅显在边上干咳道:“是啊!大功!” 王贺有些尴尬的退了出去,洪保却说道:“兴和伯,可是想升爵了吗?” 一群混蛋啊! 方醒心中感激,就说道:“可准备了酒菜?” 方政说道:“有,刚打到了不少猎物,酒水也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 “那我今晚必定要一醉方休,只是我的酒德却不好,爱打人……到时候你们可得离远些。” 众人一愣,随即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给他们吃粉条?” 船队的人员加上俘虏,每天消耗的物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方醒没辙,只能靠岸来这边吃几天,然后到占城之后再补给一些物资。 “我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去看看,想家了。” 在码头边的营地里,方醒和方政单独说话。 方政苦笑道:“我也想回家看看,可……” 缅甸依旧有些不稳定的因素,而暹罗在侧,算是个威胁,所以朝中的意思很简单。 “朝中总是说要稳住这里,可现在已经稳住了,这边的日子比以往好过了许多,百姓提及大明都是欢欣鼓舞,巴不得把自己算作是大明人。” 方政在这边待的时间不短了,可武将却没有资格挑选地方戍守,朝中和皇帝又没动静,他只能趁着几次述职的机会回京看看。 “主要是大海。” 方醒解释着把他留在这边的原因:“正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俘虏和船只,我们和泰西人刚进行了一场大战,我们大胜。” “可这只是开端,泰西人知道了航线,以后必然会寻机出来,而这里……” 方醒用食指在虚空划了个简单的地形图,说道:“这里是海峡外,而且陆地连接了大明,所以至关重要。” “可我们总不能下海吧?” 方政觉得大明谨守海峡就够了,出了海峡,那是处处都可用兵,哪里守得住。 “在海上大明需要的是进攻,一旦发现敌人,我们无需防守。” 方醒指指外面说道:“而这里将会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方大哥,你别忘记了,这里直通大明,而其它地方……占城那边离大明太近了。” “所以占城就成了鸡肋?” “对,没错。” 方醒觉得身上有些发痒,才想起自己许久都没洗澡了。 “这里是海峡之外,敌军必来之处,否则他们得担心后路。” 方政想了想,“那么这里要坚守吗?” “不一定。” 方醒说道:“前方我们还会设立补给点,以及小船队,这样就可以提前预警,一旦发现敌踪,就能一路报信……海峡里面,以后会是大明船队的一个重点方向。” 屯兵海峡内,一旦有警,船队能马上出击。 随后方醒就找了炭笔来,在纸上画出了示意图。 “这里是鼍龙湾,从鼍龙湾之后,我们就该警戒着他们,一路设立补给点和小船队,及时预警。” 方醒从鼍龙湾拉出一条线,到了代表着这里的地方。 “大明很难在锡兰到鼍龙湾一线囤积船队,补给太艰难了,所以目前只能暂时采取预警的手段,而你们这里能威胁到敌军的侧翼,他们必须要占领……” “那就撤退引他们上岸,然后干掉他们。” 方政是宿将,这等谋略自然不缺。 “对,拖住他们,或是分散他们的兵力,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敌军一路突破到了这里。” 方醒觉得身上真的在发痒,于是就准备去洗澡。 不过在洗澡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 “打架了!” “伯爷和方大人打架了!” “不,是伯爷殴打了方大人,方大人没敢还手。”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299章 风声鹤唳的地方 方醒仗着自己的身份殴打了方政,这个消息没遮掩,知道的人不少。 等晚上一群将领聚在一起喝酒时,方政为此灌了方醒三杯。 “我不行了,你们喝!” 方醒只是贪吃新鲜的食物,对酒没啥感情。 于是方政就找到了傅显单挑,两人算是旗鼓相当。 到了这里就是为了修整,下一步船队就是要准备回国了。 回国之后,金陵船厂那些战船估摸着已经准备就绪了,水师将会迎来一次重组,战船的重组。 方醒一直在等消息。 在战胜联军之后,他就派出了小船队去天方。 他想拿到肉迷和哈烈的最新消息,尽管这会很难。 …… 俘虏必须要干活来换取食物,所以在到达这里的第二天,他们就被赶出了临时营地,然后开始清理周围的树林。 源源不断的食物和饮水正在往船上搬运,滑轮组此刻在大显身手。 方醒喜欢脚踏实地的日子,就跟着方政去那些林子里打猎。 船队需要补充许多食物,肉食也是其中的一项。 可此处才将建成,移民也没来,肉食就只有咸肉或是自己去打猎。 而这次方醒让俘虏干苦力,就是帮忙。 砍伐树木会遇到许多麻烦事,野生动物这是其中之一。 “朝中说这边耗费不小,可我也没办法啊!那些土人都在跟着学大明话,要学大明字,这些都得要花钱……” 方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保姆,可却得不到主人的认可。 “都顺从了吗?” 方醒只是带了长刀,没带弓箭,一行人骑马到了丛林的外围,这里不会继续砍伐,所以看着很冷清。 下马之后,方政跟在方醒的身侧,介绍着情况。 “有反叛的,只是现在这边的日子好过了,没多少人愿意跟着他们。” 方政的神色渐渐冰冷,显然那些叛逆让他有些不愉快的记忆。 “麻烦吗?” 方醒当年在交趾处理过这些,所以觉得这边的叛逆只是小意思而已,不值当关注。 “他们喜欢刺杀,让人头痛。” 呃…… 这个确实是让人头痛,防不胜防啊! “他们的刺杀前后导致咱们的人死伤上百,即便是我后来带人追杀,可死去的兄弟终究是回不来了。” 和平时期的牺牲让人不安和心酸,可方醒却知道这只是常事。 以后的老大经常满世界打架,打下来之后不也是伤亡惨重吗。 左边两里开外的地方,那些俘虏在砍伐森林,等那边被砍空之后,岸边就能建设许多仓库和营房。 就在前面的军士进了森林时,左侧一阵喧哗,声音之大,连这边都听到了。 方醒侧身看去,就看到那些俘虏在往外跑,看那气势,仿佛丛林里有什么史前怪兽在追杀他们。 “怎么回事?去问问。” 稍后来了消息,一个俘虏被巨蟒被卷走了。 明军已经进去了,不管是弩箭还是火器,那条巨蟒讨不了好。 …… 这片丛林很原始,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土人,而靠近海边让寻找食物更加的容易,所以土人们不乐意进来。 这一路压根就没有方醒的发挥余地,不管是方政的麾下亲兵,或是辛老七他们,这群人几乎是箭无虚发。 方政用力的提起一只豹子笑道:“这一箭不错,德华要不要皮子?” “行啊!到时候硝制好了,有人回京让他们捎回去。” 方醒对这些动物的皮子不是很喜欢,可张淑慧和小白却是疯狂的皮草一族,家中储藏了不少皮毛,偶尔想起就叫人做了衣服,然后穿出去赴宴显摆。 若是用方醒早些时候的眼光看,这自然是不环保的,也是残忍的。 可这个时代动物之多,没发现的蛮荒地带之多,你若是想什么保护动物,那真是要去见鬼了。 比如说中原,老祖宗们多年前一步步的开辟出这块地盘,实际上就是夺取了动物的地盘。 方醒看着随行的军士们都扛上了猎物,心想要是等几百年后,这些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这一行人就是搞破坏的,静谧的丛林更加的安静了,那些动物逃窜无踪,连鸟儿都不敢鸣叫。 方醒依旧有些轻微的漂浮感,从海上到陆地,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他不想适应,因为再过几天船队就修整完毕,要回去了。 然后他就被人猛地拉到了后面。 正准备发怒的方醒看到前方是辛老七,而身后传来了小刀的声音。 声音尖锐。 “他们有吹筒,盾牌!” 瞬间方政的麾下就丢下猎物,举起盾牌挡住了四方,可依旧晚了一步。 方醒听到了类似于吹火筒被急促吹出来的声音,然后前方一个军士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 等盾牌挡住了四方之后,那个军士才缓缓倒下。 “喂药!马上喂药!” 有人跪在地上给那个中了吹箭的军士查看,然后绝望的道:“是那种毒!” 这边丛林密布,土人们喜欢用某些动植物来配成毒药,临战时涂抹在兵器上。 而吹箭的杀伤力本就是体现在毒药上,听着四周一阵叮当声,方醒勃然大怒,喝道:“手雷!” 他的家丁都带着手雷,闻言都点了火,然后几枚手雷就飞进了前方的丛林中。 这是个细致的活计,要是手法不好,手雷撞到树干上弹回来,那就是自作孽。 所以方醒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丛林里几声巨响,硝烟升起。 方政拔出长刀,“杀敌!” 那些军士都顶着盾牌冲了进去,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兵器格挡和惨叫的声音。 辛老七他们却原地在保护着方醒,方政缓缓环视四方,虎目圆瞪。 而地上那个军士已经不行了,喘息急促的就像是拉风箱。 这就是征伐! 方醒木然的看着这一切,眉心渐渐的皱了起来。 “一直都是这样吗?” 方醒突然问道。 方政在盯着前方,说道:“是,那些被击败的逆贼依旧不死心,不过没有百姓愿意去追随他们,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以前经常发生,现在真的少了许多。” 这时里面的战斗结束了,那些军士拖着刺客的尸骸出来,还有一个俘虏,以及一个明军…… “跪下!” 押解俘虏的明军眼睛都红了,直接用刀背在劈砍着俘虏的大腿。 俘虏吃痛跪下,却没惨叫,只是看着方政。 这是辨认过了目标! “******” 俘虏仰头嘶吼着,方政在这边多年,麾下的通译多不胜数,当下就有人翻译道:“他说以后还会有无数的人来刺杀,躲的了一次,躲不了十次。” 俘虏的嘶吼声凄厉,翻来覆去的就是说自己不怕死,方政迟早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这是敌人,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敌人。 方政没有丝毫犹豫,挥手冷喝道:“斩!传首各处。”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0章 考察安纶 夏季的风吹来了炽热,宫中正式进入了烧烤模式。 而东厂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吃饱了之后想打个盹。 北方的清理已经完全结束了,无数士绅如丧考妣,无数农户唉声叹气,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骂着皇帝。 安纶拿着一份名册在仔细的看着。 他左手拿着名册,白嫩的右手放在身边的茶几上,手指头轻轻的在桌面敲动着。 他没有说话,可站在前方的档头却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威势。 在清理北方的整个过程当中,东厂的表现非常出色,而安纶就是这个出色表现的总指挥。 他杀伐果断,但凡被他盯上的士绅,唯一的道路就是自首。 他和军方配合默契,在那些造反的喧嚣声中,总是能看到东厂的人在其中的身影。 “罢了,北方已经安定,两个酒后多嘴的腐儒,放他们一次,但是要记下来,以观后效。” 安纶把册子放下,抬手揉揉眉心,那食指上霍然戴着一个扳指。 这是皇帝的赏赐,就在上个月,皇帝突然说勋戚不能坐吃等死,起码得有一技傍身,而且还当场赐下了十余枚扳指。 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于是勋戚们只得拖着肥硕的身体,嘴里抱怨着,跟着家里的家丁练习骑射。 安纶自然不用去练习什么骑射,可他依旧喜欢这个扳指,就戴在手上,经常摩挲。 那档头看着他摩挲扳指的动作,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当年数佛珠的孙祥。 …… 天寿山,原先的名字很土,叫做黄土山,只是得了皇家的青睐,所以改名叫做天寿山。 夏日炎炎,一队骑士来到了天寿山,然后下马步行上山。 这队骑士脚步匆匆,为首者长相俊美,竟然是很少现身的叶落雪。 而在他身边的就是俞佳,两人联袂出现在这里,要是被外界得知,天知道会被演绎成什么样。 这里目前就埋葬了两位君王,文皇帝和仁皇帝。 当站在神道的一端时,俞佳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喝了水,喘息着问守陵的军士:“孙祥在哪?” 叶落雪大步过去,那军士也没回答,只是指着前方。 俞佳擦去嘴角的水渍往前看去,第一眼什么都没看到,等他仔细搜寻时,才看到一个蹲着的人。 他跟了过去,和叶落雪一起走到那人的身后。 白! 从身后看去,这人的头发几乎找不到一点黑色,所谓的银发大抵就是这种吧。 夏季是植物疯狂生长的季节,神道上也少不了野草的侵袭。 这人就蹲在那里拔草,一步步的往前挪动。 时光仿佛停滞了,俞佳呆呆的看着这人,心中什么念头和欲望都消散无踪,只觉得有些惆怅。 “孙公公……” 叶落雪试着招呼了一声,那晃眼的银发动了一下,然后一声叹息。 孤寂的叹息! 这人双手撑着地面,试了几次之后,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是一张白色的脸,情绪没有波动的时候,看着没有一丝皱纹。 孙祥眯着眼,用握着一把野草的左手遮在眼睛的上面,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俞佳……你……” 他盯着叶落雪,神色微微波动,问道:“你没死?” 叶落雪微微颔首,“孙公公,久违了。” 孙祥的眉间一松,说道:“是了,那些事过了就过了,最好不为人知,不过你既然能和俞佳出现在这里,那就是福气啊!” 他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生不出警惕之心。他说话有些唠叨,就像是家里的老爷爷。 “当今陛下雄心勃勃,肯留着你在身边做事,你要勤勉些,莫要仗着是文皇帝留下的人就跋扈,那是取祸之道……” “你的身子不大好吧?那就多休养,陛下的身边不是有贾全他们吗,你少争先,让他们出头,等以后找个时机就向陛下求个恩典,回家养老去,只是记着别离开北平……” 他唠叨着,却只是说叶落雪的事。至于俞佳,他只是在开始时看了一眼,后面就当没这个人。 叶落雪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目视俞佳。 俞佳干咳一声说道:“孙公公,咱家有些话想请教一二。” 孙祥止住了唠叨,瞥了他一眼,说道:“俞公公位高权重,奴婢不敢。” 这人以前是佛,现在却变得尖酸了啊! 俞佳心中冷笑,然后问道:“孙公公……当年推举安纶是你吧?” 孙祥眯眼看着远方,好似在回忆。 “是咱家推举的。” 他却不肯说那时候也只有安纶才能接手东厂,别人可压不住,等能压住了那些档头番子时也晚了。 皇帝需要在宫外的眼睛和手臂,而东厂就是他的眼睛和手臂。 朱瞻基登基之后,和群臣,和天下文人的关系并不好,在这种时候,作为帝王的眼睛和手臂,东厂不能出任何意外,而且不能停滞。 这就是他明知道安纶外表憨厚,内里残忍之后,依旧举荐了他的原因所在。 “孙公公,安纶这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宽泛,指向性不明确。 可俞佳亲自来问话,叶落雪作陪,就说明了方向。 孙祥把手中握热的杂草换了只手拿着,说道:“他对陛下的忠心无需怀疑。” 这人已经进入皇帝的视线了,或是说已经进了皇帝的夹袋,以后说不准司礼监的大太监就是他了。 孙祥没有羡慕,只是尽力的保持着客观:“安纶有些偏激,原因不明,不过忠心却是不缺的。” 偏激……. 俞佳的面色有些冷,心想哪个太监不偏激,从被割掉那东西之后,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得经常受那莫名的火气煎熬着,除去宋老实那个憨货,谁不偏激? “他私下养了一匹摔断腿的战马,还是兴和伯麾下的,孙公公……” 孙祥第一次和他对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轻蔑。 “这个是你自己问的吗?” 俞佳的脸瞬间就红了,是恼怒的红。 但他最后却艰难的点了点头。 孙祥叹息一声,说道:“安纶见不得那等人伦惨事,见不得仗势欺人,这肯定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不过他和兴和伯却没有勾结……”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们当年就是在金陵有过交集,不过那时都是办事,特别是宝钞革新时,不只是安纶,锦衣卫的人也在听从兴和伯的调遣,可事后他们没有联系…….这些都查过了。” 他见俞佳有些不以为然,就说道:“奴婢知道的就那么多了,并无假话,若是无事,诸位就请回吧,免得惊扰了仁皇帝……” 俞佳顿时就觉得一股子冷气袭来,他看了陵寝方向一眼,干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告辞了,孙公公,保重。” 孙祥微微点头,然后竟然也不送他们,转身走到刚才拔草的地方重新蹲下。 走出神道,叶落雪回头看了一眼。 孙祥拔草的动作很慢,看似被定在了那个地方,恍如一尊石翁仲。 一座小山把陵寝分为两半,周遭树木成荫,鸟儿鸣唱。 那些军士和守陵户在看着他们,目光好奇。 他们将会在这里一直守护下去,军士们会轮换,可守陵户却只能代代相传,最后在这边世代居住。 老槐树上蝉鸣阵阵,鸟儿的鸣叫不绝于耳。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便是自然的声音,可在叶落雪的眼中和耳中,此刻的世界却是纹丝不动……鸦雀无声……. 帝王将相,终究化为一杯黄土……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1章 对水师的担忧 “朕知道了。” 早上,在吃早膳的过程中,朱瞻基听取了俞佳的汇报。 然后他穿戴整齐去了前面。 今日只是小朝会,人不多。 “陛下,臣请派人去南方查问水师出海之事。” 一个臣子出班建议,顿时引来了大家的附和。 “陛下,臣担忧泰西人真的胆大包天,出来和大明决战,而兴和伯出发时却留下了不少战船,怕是有些轻敌啊!” “按照时日推算,兴和伯此刻应该过了木骨都束了吧,说不准已经到了鼍龙湾,要是在那里大战,一个不好……” 殿中的臣子几乎人人面露惧色,不是他们胆小,而是他们无知。 他们对大海无知,所以畏惧。 但他们却知道,一旦海上战败,那几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失去了补给的船队和孤魂野鬼差不多,就算是回来一些船只和人手,也只会带来颓丧。 泰西三国,肉迷哈烈,大明的敌人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肯定有人会说这是穷兵黩武的结果。 可现在大明的经济蒸蒸日上,每年年底和年初都是夏元吉板着脸念预算和结算的时候,那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让人知道,大明的日子很好,非常不错。 大明不穷,至于用兵,在他们的监督下,大明从未随意用兵。 所以穷兵黩武的指控压根就对不上,和洪武年和永乐年相比,大明动兵的次数和规模都非常小,耗费很低。 就拿这次水师出海来说,本就是一次预定的行动一路宣慰,送各国使者返回国内,并贸易。 朱瞻基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他说道:“水师送各国使者归国,顺便与各国贸易,这是多年的习俗,上次从泰西回来时,洪保也交代过,想来不会误会。” 皇帝一句话就把这个担心给撇开了,可群臣却听出了里面的含义。 …… “陛下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是真的误会了……” 金幼孜有些恼火的道:“本官觉着他们多半会误会,不知怎地,见过那三国使团之后,本官就觉得大明像是被虎狼给盯上了。” 他们在回值房的路上,几人前后走着,没人敢靠近。 “法兰克使团不是回去了吗,本官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蠢吧。” 杨士奇却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觉得泰西人不会傻乎乎的和大明开战。 杨溥走在他的后面说道:“杨大人,当年的瓦剌和鞑靼也不大,可他们同样敢挑衅大明。此等事不以国力为准,而是要看凶性。” 走在最前方的杨荣说道:“对,就是看凶性,以前的草原人凶悍,所以时时袭扰边墙。而泰西人……洪保说他们野性未泯,自然不肯蛰伏。” 杨士奇也说道:“泰西内部争斗多年,能养出悍勇之士,不可小觑啊!” 金幼孜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说道:“所以陛下派了兴和伯去,就是要掌握尺度,打不打,怎么打,打了之后怎么办……这些非将领所能为,不管是洪保还是傅显都不够格啊!” “他若是胜了怎么办?” 金幼孜突然低声问道。 前方就是值房,杨荣的脚步一滞,回身道:“兴和伯以前就说过,此生只做大明的兴和伯。” “是文皇帝的吧。” 金幼孜嘀咕了一句,杨荣皱眉道:“他不招揽军权,和武勋的关系不好,和文官文人的关系如同水火,说造反谁信?” 金幼孜悻悻的道:“可他在立下大功,陛下怎么处置他?” “若是败了呢?” 杨溥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毕竟不谙水战,若是败了如何?” 金幼孜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未想到过方醒会失败,他恼火的拍拍脑门道:“败了?败了……最少变成白身,弄不好就是丘福第二。” 丘福可是靖难功臣,和张辅的老爹张玉并列为当时的燕王双壁。 可就是这么一位战功赫赫的国公,在北伐战败身死后,国公爵位被剥夺,全家流放海南。 方醒…… 金幼孜突然笑道:“兴和伯家的那位小伯爷……” 几位辅政学士的面色未变,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 秦楼。 第一次得知这家酒楼的名字后,张淑慧恨不能带人把这里给砸了,一把烧了。 可后来却砸不成了。 汉王一声令下,秦楼重新开业,仿佛上次他去砸了大堂只是喝多了。 只是从此每天中午,秦楼的大堂或是二楼就会多一个客人。 土豆很是纠结的进了大堂,早就估摸着时间的掌柜一脸谄媚的迎过来,说道:“小伯爷,今日在哪吃饭?” 跟在土豆身后的两个大汉说道:“殿下说了,今日在大堂。” 掌柜不等土豆的意见,就回身喊道:“快给小伯爷准备地方。” 两个伙计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急匆匆的和中间的一桌客人耳语几句,那桌人看了土豆一眼,堆笑着搬到了边上去。 清理桌子没费功夫,等土豆坐好后,茶水就来了,还是掌柜亲自送来的。 “三菜一汤,吃不完浪费。” 土豆始终牢记着自家老爹的教诲:再有钱,再有食物,可却不能浪费。浪费并不能让你得到快乐和得意,并不能让旁人觉得你高贵,只会让你蔑视养活自己的东西。 掌柜了然的道:“小的知道了,今日有新鲜的鸡鸭和牛羊肉,小伯爷……” 土豆随口说道:“鸡肉和牛肉都来,菜蔬来一盘。” 掌柜亲自去安排,土豆安坐,那两个大汉却去了门外,留下他一人。 大堂里摆了好几桌,此刻坐的满满当当的,甚至二楼的包间都挤破了头,但掌柜坚持留下一个包间,就是给土豆准备的。 至于不可描述的三楼,据说此刻也只空余了一个房间。 而那个空房间也是一个潜规则,每日都在空着。 等菜上来后,一盘爆炒牛肉和一盘辣子鸡,外加一盘菜蔬。至于汤,也就是一小碗蔬菜蛋汤。 作为方家的大少爷,出去吃饭就这么几个菜,看着确实是寒酸了些。 可土豆却很满意,他现在每天都要操练马术,顺带还得操练在马背上射击的本事,消耗颇大。 牛肉和鸡肉的脂肪含量低,这个是方醒以前说的,所以土豆每次来都要这两种肉,以补充身体的消耗。 方家的孩子总是比别人知道的多,多许多。 所以从小土豆三兄弟就把自家老爹视为天人,及至长大后,更是觉得自家老爹的不简单。 这时一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男子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要了碗筷,然后每样菜都尝了一口,仔细回味了半晌,说道:“大少爷,好了。” 土豆点头道:“辛苦你了,回去替我谢谢姨娘。” 男子躬身告退。 这是神仙居的厨子,口感惊人的敏锐,所以在朱高煦要求土豆每日都来这里吃午饭之后,担心他被人暗算的张淑慧就求到了莫愁那里,然后莫愁就派了这个厨子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2章 考验 土豆吃饭很快,这是跟着方醒学的,若是不喝酒,一顿饭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哎哟!张公子来了,快请上楼来……” 可他才将开始吃饭,楼梯口就下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材丰盈,不,是超级丰盈,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甚至都快破了的感觉。 这女人走下来冲着大堂左边一桌人招手,声线低沉,别有一番味道。 那边有人低头道:“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人认错呢!张公子,今日可是打五折哟!” 那女人带着一阵香风,特意从土豆的身边冲过去,然后和那个男子纠缠了起来。 土豆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知道大部分都是来看自己是否会去三楼,少部分是来监督的。 他坦然自若的开始吃饭。爆炒牛肉里加了点红油,辣子鸡里油不多,但是辣的下饭。 他们几兄弟从小就被方醒揪着不许偏食,所以哪怕再不喜欢那盘菜蔬,土豆也慢慢的吃完了。 “哟!马老爷您怎么在这啊!” 这时一个妙龄女人走下来,冲着土豆的左边招手喊道。 “认错人了,某家姓梁。” 那妙龄女子一阵风从土豆的身边走过,身边又是一阵纠缠。 从上次的事件发生之后,为了平息张淑慧的愤怒,朱高煦就想到了一招。 他每日让土豆来这家酒楼吃饭,今日大堂,明日二楼。 大堂还好些,但掌柜也会配合的叫女人下来招揽客人,诱惑土豆。 而二楼就有些惨了,会听到楼上的动静。 这是朱高煦召集了王府的幕僚们集体商议出来的办法,报给张淑慧后,黄钟和解缙竟然也同意了,于是就苦了土豆。 他知道这个带着惩戒措施的手段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是的,从那一天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变了。 这是莫名其妙的变化,他会回忆起那天那个女人呼吸的味道,没有什么欲望,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奇。 他在渐渐的回想着方醒的教导,许多年少时的记忆渐渐的从混沌变为清晰,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 他在低头吃饭,他知道会有许多目光在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 而在这些目光的中间,方家的仇人一定是有的;反对方醒的人一定是有的;家里的人也有;连英国公的人都来了。 至于皇帝会不会恶趣味的派人来盯着这里,土豆觉得有可能,就算是他不下令,锦衣卫和东厂,特别是东厂也会派人来。 他在想着方醒以前的话。 作为父子,方醒和目前的主流父亲差别很大。 严父慈母,这是当下的主流。 而方醒却是多了几分慈爱,土豆经常会生出‘朋友’的感觉来,然后觉得自己是恍惚了。 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多,话更多。 咳咳!你爹我和你妈是从小就定的亲,不过儿子,爹希望你以后找个自己喜欢的。 男女之间就是那个啥……要大了才知道。 这就是方醒关于男女之间的表述,有用的信息不少。 你可以去找自己喜欢的。 当然,前提是父母得过眼同意,否则打断腿! 第二,男女之间的事,你现在还小,等大些自然会教你。 土豆觉得自己不小了,换做是成亲早的人家,家里现在就要为他相看媳妇了。 可方醒却早早的丢下话,说是土豆三兄弟的媳妇不着急,那些不等孩子长大就急匆匆把她们嫁出去的人家,方家不稀罕和他们结亲。 这话当时传出去时,居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其实宫中早就做出了垂范成人才嫁人! 皇家的公主有许多都是二十左右,甚至是二十多岁才嫁出去,最新的解释是宣德二年的,皇帝亲自做出的解释。 这样能少些没长开导致的难产! 从此之后,不少人都选择跟随皇家的规矩,让女儿长大后再嫁人。 所以土豆现在压根就没有考虑自己未来的媳妇。 “.…听说这次水师会和泰西大战啊!” “为何?不是三国的使者才将来吗?” “那人出海,哪会空手而归?不杀个几百上千人,不铸几个京观,那人就会坐立不安……” “啧!那可是擅自……哎!不过谁让人家是宠臣呢!” “.…北方的杀戮也是起于他的建言,那人就是杀神转世啊!对我大明也不知是好是坏。” “.…” 土豆从容的吃完了这顿饭,没剩下饭菜,若非是已经习惯了,掌柜会认为方家已经穷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他亲自去结账,然后出去。 大堂里的人,包括那两个在纠缠的女人都在看着他。 别人的孩子,如土豆这般大的时候,多有开荤的。 可兴和伯家的居然不同啊! 可土豆每天都来这里吃饭,这是什么意思? 舍不得? 还是说是作态? 唯一知情的掌柜哪敢把朱高煦的安排说出去,于是包括秦楼里的女人和伙计都是满头雾水。 可自从土豆每天中午来吃饭后,秦楼的生意就火爆的不行,天天满座。 于是大家都忙碌的不行,倒也忘记了细究此事。 在大家的注视下,土豆从自己的饭桌前走过,走到后面一桌时,他止步,对那两人拱拱手。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桌坐了两个男子,一看就是生意人打扮,点的菜也不少。 这两人愕然,然后起身拱手道:“小伯爷这是……小的不敢。” 土豆放下手,说道:“刚才听到二位贤达谈论起了家父,只说残忍暴虐,于大明坏处极多,敢问二位身份。” 大堂内瞬间就鸦雀无声,不少人都目露笑意,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狗咬狗。 是的,这里的人来自于各处,见土豆和人发生冲突,不少人的心中自然是要用狗咬狗来形容。 英国公府来的是一个家丁,而方家来的也是一个家丁,两人还坐了一桌。 见土豆去找那两人的麻烦,英国公府的家丁低声问道:“弄那两个?” 方二摇摇头,说道:“解先生说了,老爷一直想着磨砺几位少爷,所以没危险咱们先别管。” 英国公的家丁忍不住捂额道:“这可是府上的大少爷啊!换做是我们府上,早就打破了那两人的脑袋。” 方二在看着那边,随口道:“你们的那位少爷不是听说很聪慧嘛,外面都传遍了。” 两人一下扯起了八卦,那边的两人却面带惧色的看看大家,然后说道:“没有的事啊!我二人刚才一直在谈生意,小伯爷……” “哈哈哈!” “有趣!” 大堂里短暂的响起了笑声,都想看看土豆的应对。 土豆指指自己的耳朵,说道:“我可以私下去让你们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可家父说过,男人,做事就是要堂堂正正。” “好!” 方二带头,大堂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人叫好。 土豆肃然道:“刚才你二人的话涉猎颇广,就像是朝中的重臣,我不知道你等的身份可是如此,再请教。” 他再次拱手,目光却渐渐的凌厉起来。 这两人额头见汗,其中一人强笑道:“小伯爷说笑了,我二人刚才可没说什么犯忌的话,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小伯爷海涵……” 大堂里的人觉得这番口舌之争果然是好玩,纷纷举杯轻啜,然后含笑看着。 然后他们的笑容就渐渐坚硬…… 土豆突然抓住了两个盘子,然后用力的砸了过去。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3章 忧虑,大捷 一阵瓷器的破碎声之后,那两人就惨叫了起来。 盘子要抡起来,就像是当年方醒带他们玩的飞碟一般,然后杀伤力才大。 土豆玩飞碟是好手,所以那两个盘子就是抡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那两人的脸上。 大堂内的人大多不以为然,甚至连英国公府的家丁都低声道:“大少爷动手倒是厉害,可我们府上,国公爷都说要有理有据,姑爷也号称宽宏大量,大少爷看这样子是没学会啊!” 方二有些尴尬,但却不认同这个看法:“我们大少爷可是文武双全,汉王殿下想收了做弟子,都得抢。” 那是汉王和方醒的关系好行不? 英国公府的家丁有些不以为然,可那边的土豆要说话了,他急忙仔细听着,准备回去就汇报。 土豆还是拱拱手,朗声道:“你二人口出狂言,谈及家父,我动手只是一时激愤,却忘记了家父的教诲不得冲动。此事就此作罢,你二人若是不肯,报官之后,我自然会去官府回话。” 说完他看了左右一眼,然后出了大堂。 他居然软了? 大堂里的‘客人们’都有些惊讶。 好歹方醒有个宽宏大量的名声,作为他的长子,在方醒被人背后诋毁时,你居然软蛋了? 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中,有人的声音大了些。 “兴和伯怕是后继无人啊!” 一干人或是暗自兴奋,或是掩饰不住冷笑,都看着土豆出去。 少年大步出去,在大门外突然出现十余人,都是大汉,有的腰间还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兵器。 这些大汉看了大堂里一眼,在那两个停止了惨叫的男子身上停留一瞬,然后簇拥着土豆上马离去。 那两人瞬间呆若木鸡。 门外的人不消说,肯定是方家的家丁和汉王府的侍卫混杂。 被他们盯上了,会是什么结果。 这两人赶紧丢了宝钞在桌子上,也顾不得找零,一溜烟就跑了。 “跑?” 方二狞笑着问道:“去不去?” 土豆说此事就此作罢,可还带了一句官府。 这只是官面作罢啊! 至于私下,那就对不住了,那两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方二和那家丁走了,大堂里安静了许久,最后一人打破寂静道:“兴和伯不在家,这位小伯爷先硬后软,然后先公后私,佩服!” 众人心中凛然,不少人原先都准备过几日再挑唆一番,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只有少数几个食客在冷笑,大抵和方家是仇深似海。 …… “.…方翰说是愿意去官府了结此事,到此为止。” 朱瞻基越发的沉稳和威严了,不怒自威。 他的眼中多了一丝笑意,问道:“那二人呢?” “跑了,跑的很快。” 朱瞻基并未避开几位重臣,所以大家听了都是在微笑。 杨荣说道:“陛下,那些都是小把戏,只是方翰应对得当,可见是少年俊彦。若是以后调理得好,陛下,朝中又会多一个得用的臣子啊!” 朱瞻基看到金幼孜等人面色微凝,就说道:“小孩子说什么应对得当,不过是儿戏罢了。” 金幼孜眼中的苦涩更浓了。 若是朱瞻基夸赞土豆几句,那么大家都会打个哈哈,抬抬轿子,此事自然没什么影响力。 可朱瞻基却把土豆当做了孩子,这个…… 金幼孜记得前几日皇帝还呵斥了某位权贵家中的孙子,说他不知礼。可那小子也就是比土豆大小半岁啊! 这个话题只是一带而过,杨士奇说道:“陛下,户部的夏大人昨日和臣抱怨,说水师出海也不知如何了,若是顺利,那么户部就要开始筹备下一次出海的物资……” 这个话题把所有的恩怨都压了下去,连杨溥都面露忧色。 大明此刻就像是烈日,势头很猛。 可这一切都得需要安定的外部环境,否则一旦外部剧烈变化,这一切都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最终只是水中花,井中月。 朱瞻基难得的露出了微笑,说道:“水师……犹记得他们都说大明水师无敌于天下,朕深信不疑。” 是的,不管是郑和还是方醒,都对大明水师赞不绝口。而洪保带着一支小船队,孤胆英雄般的泰西之行,更是让这种认识深入人心。 可那终究只是认识啊! 时间推移,土豆每日在秦楼吃午饭,越发的平静了。 而朝中派往南方索取消息的快马已经出发了,可时间越久,大家的心中就越忐忑。 这就好比当年宋太宗北伐,让人忐忑不安,心中惶然。 结果大败,从此大宋就一蹶不振,面对北方的恶邻开始装孙子,并每年送上好处,才换来了和平。 每天兵部和各部,包括宫中都在关注着南方来的消息,可每次都和水师无关。 渐渐的,气氛开始胶着。 从南到北,不管是官吏还是士绅,不管是文人还是百姓,大家都在等待着消息。 从开始的不在意,到各种小道消息在发酵,水师成为了大明第一热度话题。 商人们是最担忧的,仅次于朝中的重臣们。 他们担忧水师战败之后,大明会封锁海岸线。 而百姓则是担忧战火重燃,市面上有不少小道消息,说泰西人和哈烈肉迷是一伙儿的,他们准备水陆并进, 这种瞎起哄的人自然是要被锦衣卫的人抓进去审问一番,可忧虑依旧存在。 涿州,炎炎夏日,方鸿中带着珠珠在外面吃了冰碗,然后准备回家。 可珠珠却说太阳大,要躲一躲。 这是担心他受不了日头晒,方鸿中心中熨帖,就再要了一个冰碗,却只肯让珠珠吃一半,说是怕肚子痛。 掌柜见他们祖孙有趣,就笑着说了些恭维话。 方鸿中的心情不大好,就是因为现在市面上有一股谣言,说方醒战败了,水师战败了,所以他今天才顶着大太阳出来。 涿州方家从上次方醒来过之后就开始耀眼了,而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接珠珠的马车和骑士更是证明了两边的亲密。 所以谣言纷纷时,各种脸嘴就显露无疑。 掌柜只是笑着和方鸿中瞎扯,方家的倒霉与否和他没关系,所以他乐的黄鹤楼上看翻船。 “祖父,您吃。” 珠珠在京城方家见识了许多东西,所以举止大方了许多。 方鸿中心中的焦躁散了些,说道:“你吃你的,回头……” 掌柜以为他舍不得钱,就在心中轻嗤了一下,心想还是什么兴和伯的亲人,抠门成这样,多半是担心兴和伯战败垮台被连累吧。 空气仿佛是凝固了,炎热无所不在,让人喘不过气来。 方鸿中舍不得孙女挨晒,就请掌柜去买了个斗笠给珠珠戴上,结账后就出去了。 “哎!人前风光,可日子也难过啊!” 掌柜的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 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嘶哑的叫喊。 “大捷!水师大捷!” 掌柜一怔,急匆匆的跑出去。 一队骑兵正在街道上疾驰着,这是报捷的军士。 所有人都在往两边躲,掌柜看到了没走远的方鸿中祖孙,他们在欢喜着。 “祖父,叔赢了!” 珠珠欢喜的拍手叫好,喜悦之情纯真。 方鸿中的身体就松了些,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他用力的咳嗽一声,然后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昂首挺胸的牵着珠珠回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4章 水师大捷 “大捷,水师大捷!” 盛夏中的北平城懒洋洋的,最热情的大抵就是知了。 进出城的百姓都会在城门里多停留一会儿,躲一下太阳的暴晒。 当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时,守门的军士就驱赶着在城门里停留的百姓。 等听到报捷的喊声后,不用他们驱赶,天子脚下的百姓马上就展示了素质,瞬间就闪开了一条道。 风尘仆仆的骑兵冲进了城门,连疲惫的战马都打起了精神,长嘶一声,竟然还能再次加速。 马蹄踩在水泥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报捷的骑兵按照规矩,要经过前面的街道,把好消息通报给京城百姓。 “水师大捷?” “没错,看看他们,晒的黑漆漆的,肯定是一路从南方快马赶来,好!” “好啊!水师大捷,泰西人也不是我大明的对手,安稳了!日子安稳了啊!” “你怎么知道是和泰西打?” “蠢材蠢材!放眼大海,除去泰西人之外,谁还值当兴和伯派人来报捷?” 一群百姓和商人混杂站在一起,和边上的一群青衫人泾渭分明。 一个商人随口驳斥了边上的读书人,等醒悟过来后,就有些后怕。可想起去年那些被军队收拾的士绅,就吆喝:“这等好消息,该去大醉一场,为大明贺!” “对对对!今日那些酒楼肯定会打折,走,一起去!” 连那些百姓都呼朋唤友说是去喝酒,留下那群读书人在阴沉着脸。 艳阳高照,可依旧晒不去这些人心中的阴霾。 北方的清理已经镇住了那些士绅,可也在士绅和皇帝的中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这是一道几乎难以填满的鸿沟。 从此之后,士绅再也不是大明最坚定的‘支持者’了,更不是大明基层的统治者。 “那个人……不是说他不懂水战吗?” 一个读书人喃喃的问道。 死一般的沉寂被打破,众人都感到了炎热,就跑到了后面的屋檐下躲避。 气氛很让人难受,这群士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没有一丝高兴或是兴奋的情绪,仿佛这不是捷报,而是报丧。 “他不懂水战,可洪保在,傅显在,他们都是水师的老手,那洪保更是单身闯泰西的狠角色,大明水师天下无敌……” “那个阉人!” “阉人干政,还能领军,让人想起了……前唐啊!” 这个话题犯忌讳,几乎是可以被抓进东厂和锦衣卫的罪名。 可这十余人都没当回事,自从特权被取消之后,他们就觉得自己被大明抛弃了。 你抛弃了我,还想我与你同甘共苦? 做梦去吧! “那人的运气真是不错,竟然遇到了泰西人出来晃荡,有洪保和傅显在,换了我去也能取胜。” “他走了狗屎运,那些泰西乡下人估摸着被火器一炸就炸跑了,然后追击了事,唾手可得的功劳啊!” “呸!功高震主,看他这次升不升爵!” “对啊!” 一群人都相对而笑,有人说道:“妙极!此次功劳很大,少说也得变个兴和侯吧。” “哈哈哈哈!” “走,喝酒去!” …… 宫中的气氛依旧沉凝,派去南方的人依旧没有回音。 杨荣有些焦躁,以至于嘴角起了几个泡,对外的解释是天气热上火了。 “.…今年北方的赋税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南方……陛下,加上奴儿干都司的大米,以及塞外的牛羊,今年南方几乎可以不用输送米粮北上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哪怕代价是士绅离心,可北方能粮食自给,这本身就是一个能让大家安心的重磅消息。 一阵轻松的笑声之后,朱瞻基说道:“奴儿干都司每年产粮不少,加上土豆,北方第一次自给自足,诸卿,什么叫做苦寒之地?在大明的手中,那是塞外江南!” 朱瞻基的神采飞扬只是一瞬,可群臣却感受到了皇帝心中的那份不羁。 别动不动就抬出什么祖制来辖制朕。 当年迁都时,你们说什么北方乃是苦寒之地,粮食无法自给,而且最重要的是,北平直面异族的马蹄和长刀,太危险了啊! 可现在异族在哪? “听闻阿台部放牧牛羊都发财了?” 朱瞻基轻松的问道。 杨荣也轻松的答道:“是的陛下,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说是自己卖更赚钱,于是阿台经常上奏章,恳请开放鞑靼部自由经商的权利,臣几次压了下去。” 这等小事到不了朱瞻基的面前,所以他只是笑道:“大明的百姓都没有自由经商的权利,如何能先给了别人?” 这话里的偏向很明显,还带着些许暗示。 路引! 自从方醒在金陵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路引制度就引发了大讨论。 大明出台了不少政策,但是能让上下都欢喜的不多,而取消路引的建议却引发了一致赞同。 大家都准备装傻,可老实人杨士奇却说道:“陛下,取消路引还得要看。若是取消了之后,每个地方要增添多少人来管理客户?巡检司是不是要增加人手?户部那边是不是要想想怎么给每个人都弄个户贴,还要不好仿冒的,这些林林总总,都要仔细盘算啊!” 朱瞻基点头赞赏的道:“杨学士老成谋国,正是这个理。” 杨士奇顿时就欢喜了,可杨荣却想到了当年方醒的那个提议。 逐渐增加县以下的官吏人数! 这是釜底抽薪,抽调士绅最后的特权! 治国如流水。 流水遇到阻拦不会硬闯,它慢慢的蓄势,然后慢慢的没过障碍,继续前行。 从提议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可杨荣想了一下大明最近革新的步骤,却惊讶的发现都是在一步步的压缩着士绅的权利。 而当初方醒提出的增加县以下官吏人数,这便是终极目标。 先提出终极目标,然后一步步迈进,不急不躁。 这是一种科学的方法。 更是让人吐血的节奏! 杨荣觉得嘴角的血泡更疼了,扯着心肺的疼。 “大捷……” 正在沉默的君臣被这声大喊震惊了。 什么大捷? 杨溥回身看去,问道:“哪来的大捷?”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却感到了难过和煎熬。 朱瞻基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去,带进来!” 俞佳亲自出去,稍后带进来一个军士。 军士行礼,朱瞻基缓缓坐了回去,问道:“何处大捷?” 第一次面圣,那怕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可军士依旧激动的不行。 “陛下,水师大捷……” 杨荣的身体一个颤抖,很剧烈的颤抖,然后嘴角的血泡破了一个,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去,他竟然没有知觉。 杨士奇欢喜的看着报捷的军士,杨溥欣慰抚须,金幼孜欢喜之后微微皱眉…… 朱瞻基接过捷报,快速的看了一遍,说道:“水师出了海峡就遇到了泰西船只,一路斗智斗勇,几次作战,最后在快到天方海域时遭遇联军主力,双方大战,大明水师一战击败泰西联军……” 朱瞻基的情绪也有些压制不住了,他挥舞着手中的捷报,振奋的道:“击沉、俘获联军战船两百余艘,敌酋仅以身免!” “好!” 杨士奇难得的眉飞色舞,“陛下,此战之后,泰西人必然不敢东窥,海上安稳了!” 杨荣沉声道:“不是安稳了,二十年罢了,弄不好还用不上二十年,泰西人就会再次派出更强大的船队来挑衅大明。” 这是个越来越稳重的首辅,让朱瞻基很是满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5章 鲜花着锦 欢喜之后就是冷静,朱瞻基见有人目光闪烁,就说道:“兴和伯请罪……” 这是……犯下大错了? “兴和伯在缅甸靠岸修整时,和方政发生了冲突,殴打了方政……” 瞬间金幼孜就下意识的说道:“陛下,此事有假!” “嗯!” 朱瞻基盯住了金幼孜,那眼神凌厉,甚至是带着杀机。 呼! 金幼孜只觉得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 他不禁退后一步,差点撞到了身后的杨溥。 杨荣嘴角的血泡已经瘪了下去,嘴角的血迹隐藏在胡须里,颜色看着红黑…… 蠢货! 杨荣出班道:“陛下,兴和伯跋扈了!” 杨士奇也说道:“陛下,当下旨呵斥!” 杨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陛下,兴和伯跋扈由此可见一斑,要时常盯着才是。” 金幼孜低头道:“陛下,臣一时糊涂,国朝未见如兴和伯这等跋扈的大将,当罚!” 朱瞻基面色冰冷,说道:“朕自然知晓。” 稍后各自散去,几位辅政学士默默的回到值房。 大捷的消息让人振奋,杨士奇甚至在和杨荣商议下午一起吃饭,喝点小酒。 杨溥注意到金幼孜的情绪不大好,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率先出去。 金幼孜楞了一下,然后也跟了出去。 杨荣和杨士奇在约定时间,眼角瞥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着去哪家酒楼。 可他的眼中却多了一丝阴霾。 值房外蝉鸣阵阵,两人站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被晒成了白色的地面。 “陛下和兴和伯是要有始有终,你今日却是孟浪了。” “是,只是他的手法太过拙劣,我却是忍不得。” 金幼孜兀自愤愤不平,杨溥微笑道:“他这是主动给了陛下台阶,不然就算是压下他的功劳,可终究舆论不平,那样的话,陛下只能闲置了他,否则君臣再难和气。” 金幼孜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一提到方醒,他习惯性的就会怒气冲天。 “这一战击退了泰西人对大海的野心,可野心就是野心,一战而泯灭,那是奢望,本官仿佛看到了将来的风起云涌啊!” “那三国此次惨败,国中怕是会地龙翻身,不过和大明却没什么关系……” “方醒应该到了南方。” “是,按照行程,他早就已经在那边了……” 金幼孜和杨溥相对一视,低声道:“刘观带着不少御史早就去了南边,薛禄也消失许久了,还带走了不少兵将……” 杨溥看着南方,就在金幼孜认为他会习惯性的沉默时,他却说道:“估摸着是去震慑的吧,好歹稳住了南方再说!” …… 捷报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今日土豆正好在汉王府练习马术,等常建勋带来消息时,朱高煦却恨恨的用马鞭抽打了一下拴马桩。 “本王又错过了一次大战,可恨!” 土豆归心似箭,朱高煦见他不安逸的模样,就说道:“去吧,你娘她们肯定要欢喜了,记得弄些你爹的好酒来,否则明日你就去举鼎吧!” 土豆本是在点头,闻言如蒙大赦的上马就跑,边跑边喊道:“殿下,那鼎举不得,当年可是有人逞强举鼎吐血死了!” 朱高煦闻言愕然,回身问了几个跟着操练的儿子,可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典故。 看到自己的儿子唯唯诺诺的模样,朱高煦不禁怒火中烧,骂道:“一群蠢货!还没有土豆一个毛孩子从容!” 他的几个儿子只能请罪,可心中却不住的腹诽着。 谁敢跟你从容?谁敢? 土豆一溜烟到了方家庄,就见那些庄户都顶着日头出来了,欢声笑语的围在主宅外面。 “大少爷!” “小伯爷来了!” 一阵喧哗之后,土豆牵马从人群中进了主宅。 方杰伦年纪大了,诸般事情都交给别人做,只是掌总罢了。 可今日他换了新衣服,脸上带着红晕,酒醉般的站在门内。 “大少爷来了,都退出去,退出去,等大少爷说话。” 土豆一下马,失去了速度之后,身上顿时就热了起来。 他想去洗把脸,好歹弄整齐些,可方杰伦却把他推到了大门外,低声道:“大少爷,咱们家的规矩,打了胜仗得说话,然后一家发些东西,不值钱的也行,就是个意思……” 每家每户的规矩都不同,方家却是当年方醒心虚,想收买人心开的这个头。 不过时至今日,方家庄这些庄户的日子也好过了,按照惯例过来,不过是想和主家一起庆祝罢了。 这就是凝聚力! 土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有几个六十多的老汉也在人群里晒太阳,顿时心中就是一热。 这些都是方家的根基啊! “刚来的消息,家父领水师在天方一带海域遭遇泰西三国联军,大明水师以弱胜强,大败联军!” “好!老爷厉害!” “我就说老爷出马哪有不胜的!外面那些都是谣言,这下就被打脸了吧!” “.…” 庄户们得意洋洋的一阵喧哗之后,有老人就带头喊道:“祝方家公侯万代。” 一帮子庄户,包括孩子和妇人都跟着喊了起来:“祝方家公侯万代。” 这是最淳朴的祝愿,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 这些庄户都希望自家一辈子都依附在方家的羽翼下,然后安心种地,日子安稳。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百姓的真实想法。 所以清理投献最大的反对实际上还是来自于那些农户。 把自家的田地‘送给’士绅,然后士绅‘免税’,他们也会在官方税率的基础上下调佃租,这便是‘双赢’。 “.…今日家中办流水席,为大明贺,各家的都来!抬着来也成!” “多谢大少爷!” 庄户们没下跪,只是躬身表示感谢,而且神态自然。 黄钟在门内看着这一幕,觉得这是个进步。 取消奴籍会很艰难,方家庄这些是佃户,实际上在方家的权势下和奴隶的区别也不大。 按照方醒的说法,最好就是全部改成雇佣制,主家和这些佃户,包括那些仆役丫鬟签订契约,每月多少钱,一年多少套衣裳,每日包几顿饭,住宿条件如何…… 当初方醒说出来时黄钟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可等清理田地一开始,他就知道方醒是要玩真的。 “大哥!” 黄钟回身,见到带着两条大狗跑过来的无忧,那笑脸纯洁无瑕…… 慢慢来吧! 从皇帝和方醒的一举一动来看,他们分明就是有计划的在推进这些东西,而且居然啃下了北方。 黄钟觉得未来可期,要是南方同时也动起来的话,那几乎就是一个崭新的大明。 “各家出人来帮忙了啊!” 花娘越发的胖了,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扇门板,嗓门也开始变粗了。 “好,马上来。” “黄先生……” 黄钟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历史感,然后土豆带着无忧走到他的身前问道:“家父可是来信了吗?” “来了,伯爷来了几封信,大少爷,有你的一封。” “有我的一封?” 方醒以前出远门会经常写信回来,但从来就没有单独给孩子的。 土豆心中纳闷,接了信就和无忧进去。 黄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笑了。 他在想土豆见到那封信的内容后会是什么反应,估摸着会烦恼吧。 少年的烦恼啊! “三少爷来了……” 外面一阵喧哗,却是莫愁带着欢欢来了。 气氛越发的热烈了,见到这等场景,你才会理解那句成语。 鲜花着锦!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6章 被人识破的借口 夏季的金陵让人发狂,热的发狂! 烈日灼烧着大地,在这种时候,一般人看外面都是眯着眼,看向地面更是几乎要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这种气温下连百姓都不乐意出门,在家里乘凉才是正经。 可就在这个午后,金陵府衙里急匆匆的出来一群人。 不,是一群人马。 才出来,穿戴整齐的李秀就觉得自己的身上在发烫。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暗叹一声倒霉,然后被人扶着上马,喊道:“赶紧,都去码头!” 一群人也只有李秀和几个官员骑马,其他人都是步行,一路小跑跟着。 于谦也有马,他跟在李秀的身后,想起了刚才传来方醒即将到达金陵的消息后,李秀哭丧着脸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振。 没跑出多远,左边就来了一群人马,及近一看,却是兵部尚书彭元叔。 这一路不断的会和着其他人马,等看到码头时,身后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大军出征,气势非凡。 码头上的货船已经被安排往上游去暂避,边上有个大棚子,李秀邀请几位尚书过去乘凉。 “今日也邪性,竟然没风!” 进了棚子之后,有人抱怨着,有人附和着。 没有风的情况下,棚子里实际上也不凉快,而且闷热。 李秀已经汗流浃背了,他看了一眼棚子里的人,惊讶的问道:“刘大人和阳武侯没来?” 瞬间棚子里就变得沉闷起来,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 刘观已经到金陵一段时间了,手下的御史到处乱跑,寻访各地官员的情况,让整个南方官场人人自危。 而薛禄则是来接替李隆的。 自从上次和方醒怼了一次之后,李隆就上了奏章请罪。按理这种事朱瞻基顶多是申饬一番就算了,可最后却是派来了薛禄。 薛禄是谁? 这位老将几乎就是皇室最信任的将领之一,所以近几年被留在京城坐镇。 他年事已高,按照大家的说法,也该是请病归家,颐养天年的岁数了,可依旧被派来了金陵。 有他在,包括宋琥之流都服服帖帖的,没谁敢和这位老侯爷叫板。 可是他们都不来迎接方醒,这个就有意思了。 薛禄不来接还能说是老资格,可刘观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是凯旋归来的将士啊! 就在棚子里的人心思各异时,前方来了两骑。 战马和人都是汗流浃背,近前后,有骑士喊道:“诸位大人,兴和伯就在前方。” 是船队,蠢货! 李秀放弃了呵斥骑士的打算,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骑士已经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面色惨白。 噗通!那个骑士终于落马了,有人跑过去看了看,回头说道:“是中了暑气。” 可现场却没郎中,幸而码头这边有解暑药,有人给那骑士喂了。 “来了!” 前方已经看到了船帆,一群官员顶着太阳走出棚子迎了过去。 一艘艘战船临时充当了运兵船,甲板上站满了手持火枪的军士。 “聚宝山卫也来了……” 欢迎的人群中有人用惊讶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船队开始靠岸,方醒第一个登岸,洪保和傅显却不见踪影。 一番寒暄后,方醒说道:“此次方某来金陵,主要是水师的船只在大战时多有损伤,一路北上力有未逮,所以顺便在金陵修整一番,还请诸位大人多多体谅。” 李秀作为地主,马上就应承了下来,在他想来,聚宝山卫不过是几千人,也就是些许粮草罢了。 户部尚书曲胜也说没问题。 “今年北平那边说可以减半运送粮食北上,本官倒是担忧谷贱伤农,兴和伯只管取用,到时候北平户部自然会和本官结算。” 曲胜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兵部尚书彭元叔笑道:“曲大人这是厚此薄彼啊!上月说是给几个卫所加些去暑的耗费,你都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何其大方啊!” 回过头他对方醒拱手道:“兴和伯,本官和曲大人之间,隔几个月总得要闹一场,却不是说你。” 辛老七牵来了战马,方醒拉住缰绳说道:“这个确实是该给,越是操练的辛苦的卫所就越该给,不过以后操练都该定下来,什么季节怎么操练,怎么监督操练是否作假,这些一一弄清楚之后,军中是该增加些钱粮了。” 说完他就上马,然后众人纷纷跟随,只是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历朝历代军费都是个大项,本朝太祖高皇帝参考了以前的兵制,然后弄出来一个有些古怪的军户屯田制度,然后军费居然无需户部拨付,一时喜翻了那位皇帝。 可从那之后,军户屯田制度渐渐的就废弛了,然后户部又开始接过了这个烂摊子,缺啥补啥。 听方醒的意思,以后的军队操练要严查,军费要宽松,这个…… 取消军户籍贯就不得了了,居然还想改善那些丘八的待遇? 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回到了城中,天气太热,方醒顺应人心的婉拒了接风的好意,只说征战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金陵城就渐渐了沉寂了下去。 …… 方醒那厮又来了! 若论南方士绅最恨的是谁,以前大抵是太祖高皇帝,而现在却是方醒! 对于南方来说,方醒就是扫把星,更是杀戮的代名词。 先前就有消息传出来,方醒一行在金陵修整,等待船只修补完毕,然后再行北上。 可有些人却觉得此事不对。 “老师,金陵还有船,那些船运送一万人都不是事,可他方醒却偏偏要在金陵歇息,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不知。” 汪元在专心的泡茶,头也不抬一下。 室内有三个冰盆,可案几上却在烧着小炉子,冷热交织之下,黄俭一身的汗。 他已经无法安静,甚至无法保持冷静。 他在喘息着,目光渐渐赤红。 “安静。” 汪元终于抬头了,却是一脸陶醉的端着茶杯在嗅着茶香。 室内安静了下来,汪元缓缓的喝了一口茶,却听到了噗的一声。 他皱着眉看向一脸狠色的黄俭,说道:“矢气……斯文扫地!” 黄俭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汪元放下茶杯看着他,目光冷清。 “老师,我知道你为何要嫉恨方醒。” 汪元哦了一声,没接话。 黄俭冷笑道:“当年你四处下注,特别是文方和张茂,他们能整日游手好闲还得了个南方名士的名头,老师你出力不小。” 汪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老鼠也比你强百倍!” 黄俭起身走到了冰盆的边上,蹲下后,把双手覆盖在冰上,舒坦的说道:“张茂和文方怎么进了当时的东宫我不知道,不过却知道他们都是反当今陛下的。” “那时候当今陛下和仁皇帝父子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好,老师,你们都想把他颠覆下去,对吗?” 黄俭得意的看着汪元:“换个太子多好啊!后面上来的那位新太子肯定会对你们感激零涕,至少报酬是要有的,说不得几个高官的位置就留下来了……” 汪元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黄俭起身道:“老师,我想说,你们都想弄掉当时的太孙、后来的太子,而把方醒弄下去对此好处多多!” “你科举不利,两个儿子也是愚钝,可孙子里面却有个能读书的,老师,您就是想把这些全都堆积在那个孙子的身上,所有的名望,所有的人情……让他一飞冲天……对吗?” 汪元的眼中闪过利芒,然后淡淡的道:“你不去衙门里做个捕快倒是可惜了。” 黄俭得意的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些的吗?” 他指着后面说道:“我花钱请了一个鸡鸣狗盗之徒去了你的书房,找到了几封书信……然后我一一抄录下来,再让他连夜送回去……老师,您以为您当时烧那些书信我不知道?可我抄录是在你动手之前……” 室内寂静,渐渐死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7章 同时动手 金陵的盛夏无所不热。 凌晨,天刚麻麻亮,方醒就被热醒了。 他满头大汗去外面弄了井水洗澡,然后打个喷嚏,赶紧叫人弄了一大碗面条。 大清早,大热天吃汤面,吃完自然是一身汗。 “老爷,阳武侯来了。” 一见面,薛禄就抽动着鼻子问道:“什么味?” 方醒打个嗝说道:“面条。” “来一碗。” 薛禄也不见外,两人随后坐下,方醒见他头发斑白,就劝道:“那些事情可以交给西宁侯去做,您何苦自己去奔波呢!” “南边的情况复杂,本候也得到下面去亲自看看,不然心中没底,到时候误了大事,那真是临死前给自己找麻烦!” 薛禄极为豁达,方醒自然不能泼冷水。 两人商议了一阵,等面条来后,方醒去了门外,因为刘观也来了。 三人随即就开始商议事情,随后两人一起离开。 方醒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离去,回身吩咐道:“让陈默来,柳溥……也来吧。” 那两人也住在这个大宅院里,很快就赶来了。 方醒看着很轻松,于是两人也跟着轻松了下来。 坐下后,方醒拎着把蒲扇在扇着,缓缓的道:“北边已经清理干净了。” “是啊!” 陈默不知道方醒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就回应了一下。 方醒继续说道:“北方清理好了,南方在观望,可不能让他们观望太久,否则北方那些士绅就会闹腾起来……” 什么? 陈默和柳溥一起惊呼了一声,两人相对一视,柳溥说道:“德华兄,此事……是朝中的意思?” 方醒微微摇头,柳溥倒吸一口凉气,他再大大咧咧,可也知道这种突然袭击代表着什么。 而陈默却是喜气洋洋的,他觉得自己能参与其中,那就是皇帝的心腹待遇,以后前途无量啊! 现在是早上,可温度已经高到让人坐着就流汗的程度。 方醒扇了几下蒲扇,说道:“消息绝密,陛下甚至都把咱们给计算了进去,你们说说,此事下了多大的决心?” 柳溥的第一反应让方醒有些失望,他迟疑道:“朝中那些重臣应当不会泄密吧?” 方醒淡淡的道:“泄不泄密在其次,可谁敢冒险?一旦风声透露出去,你可知是什么结果吗?” 柳溥想都不用想,说道:“南方大乱。” 方醒交代了背景,就吩咐道:“柳溥你要多跑跑,去阳武侯那边多看看。” 柳溥应了,满面通红,显得极为兴奋。 方醒看向陈默,说道:“你……” 陈默此刻心中火热,一种参与到某个神秘大事中的感觉让他兴奋异常,就忍不住说道:“兴和伯放心,管他什么士绅官吏,下官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的。” “是啊!你的手段倒是不错。” 想起陈默的洗澡**,方醒不禁笑了笑,说道:“做大事,首要就是消息灵通,而若论消息,锦衣卫和东厂都比不过那些青皮,陈默……你去和那些青皮攀攀交情。” 陈默苦着脸答应了,方醒随即就召集了军中大将议事。 李隆是第一个来的,他现在被闲置了,据说没什么怨言,隔一段时间就写一份请罪反省的奏章,很是知趣。 第二个来的是宋琥,他本以为李隆被闲置后,自己能乘势而起。可谁曾想皇帝居然派来了薛禄。 若是旁人宋琥都敢阳奉阴违,经常挤兑一番。 可那是薛禄啊! 薛禄第三个到,一进来那双老眼就盯住了李隆,沉声道:“此事重大,事泄的代价可知道吗?” 李隆还不知道是何事,但方醒既然叫人来召唤自己,那肯定是有戏,所以他正色道:“不管何事,既然隐秘,李某自然会守口如瓶,若是泄密,死无葬身之地。” 薛禄面色稍霁,勋戚的身后就是家族,最舍不得富贵的就是他们。除非是有人能造反成功,否则他们现在不敢背叛,顶多是阳奉阴违罢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宋琥,眼中的煞气骤然大盛。 “西宁侯可想首鼠两端吗?” 宋琥滑头,并无自家老子宋晟的本事,袭爵后战功了了,才被朱棣弄到了金陵来当看门狗。 而薛禄却是朱棣家祖孙三代都信重的大将,哪怕爵位一样,可地位却天差地别。 所以宋琥不敢怠慢,抱拳道:“宋某不敢。” “谅你也不敢!” 薛禄坐下后,对方醒点点头,说道:“薛某托大了,兴和伯主持吧。” 方醒微微欠身,表示对这位老将的敬意。 他和李隆等人的交往充满了算计和威胁,而薛禄却无需这些,只凭着自己多年的威信就能让他们俯首帖耳。 方醒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人,后来那位养寇自重的李成梁,然后就笑了。 这是哪跟哪啊! 他在微笑,很自然的微笑,于是对他抱着警惕的李隆和宋琥也放松了些。 “各地卫所可都通知到了吗?” “已经通知到了,同时动手,只是谁监督?”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那就好。” 方醒和薛禄的问答让李隆和宋琥有些发蒙,心中渐渐发寒。 各地卫所…… 这是要对哪里动手? 方醒的目光转动,渐渐变冷。 “陛下旨意!” 唰! 三人马上起来,门外进来了东厂在南方的大头目李敬。 李敬拿着圣旨,放低了些声音,“.…南北一体,北方初安,时机已至……” “.…南方田亩多有不法投献,致生民多艰,朕实痛之……令兴和伯方醒……” “阳武侯薛禄……” “.…即刻清理南方田地,还乾坤朗朗……” 旨意念完了,李敬见方醒一直在盯着李隆和宋琥,心中一惊,生怕自己栽在这莫测的局势中,就笑道:“咱家一直想来恭贺水师大捷,只是事多。能击败泰西联军,我大明兵锋所向无敌,区区士绅,不过是顷刻覆灭……” 李隆和宋琥也附和了几句。 方醒想起这两人上次的态度,不禁觉得权利诱人,皇权依旧能压制勋戚。 “士绅中有不少忠君爱国之辈,要把他们区分开,要大力的宣扬他们的高风亮节,要告诉整个南方,那些偷窃国财的士绅只是少数,明白吗?” 这是要内部分化! 方醒在出发前就和朱瞻基商议了很久,此刻整个大局都在脑海中一一翻动。 “那些士绅把控乡里,勾结官吏,犹如跗骨之蛆,所以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必须要在整个南方同时开始,要用雷霆之势……” 在座的都是武将武勋,李隆数次参加北征,而宋琥也算是家学渊博,自然都知道杀伐果断的道理。 方醒的目光幽深,右手并指如刀挥下去,“敢于武力反抗的……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8章 约定 韩都原本叫做韩六,世代在金陵种地为生。 他还记得祖父临死前,幸福的说终于还清了欠别人的钱,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就去了。 那声得意的叹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据说是因为那些债主在蒙元末期的战乱中流离失所,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所以大多数债务都被老天爷抹去了。 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就经历了大明初创,以及靖难之役,依旧是乱。 所以他父亲很聪明的把自家的田地诡寄在一位举人家,五十多亩地,一年能省下不少钱粮。 等到了他时,已经全家都是那位举人家的佃户,但日子也还过得去。 他觉得自己很努力的在养活着自家的五个儿子,可那老举人死了,他的儿子黄环止步于秀才,但却通过关系做了金陵府里的什么小官。 韩都借过钱,就是和主家借的,一贯钱,利滚利,最终他一辈子都还不上,终于从投献的农户变成了黄家的佃户。 货真价实的佃户! 太阳很大,韩六听说那位黄大人回家了,就拎着一只鸡来求见,只想让这位不差钱的大官人把佃租降一些。 侧门打开了,出来一个韩六认识的人,黄达,是黄家的管家。 知了在拼命的嘶叫着,让人心烦意乱。 韩都赶紧把鸡拎在身前,然后讨好的对黄达说道:“达爷,这是小的……小的…” 他笨嘴笨舌的忘记了心意这个词,可黄达却看都不看这只鸡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你来作甚?” 韩都尴尬的道:“达爷,小的……小的想问问……”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求见黄环的,他怕了,被黄达的气势给吓住了。 见他结结巴巴的,黄达不耐烦的道:“究竟是何事?再不说就滚!” 韩都想滚,可想到家里那五个儿子,他不知从哪涌出来的胆子,就说出了来意。 “佃租?” 黄达皱眉看着他,厌恶的道:“你别忘了当年老太爷给你取的名字,那可是一字千金!” 韩都这个名字就是那位老举人当年偶尔路过韩都家门,看到傻乎乎在门口玩耍的韩都时,随口问了一下,然后就把六改成了都。 所以韩家当时还高兴了好久,觉得沾染了文曲星的气息,自家的老六怕是要有大造化。 可时至今日,韩都依旧在种地,而且把自家的地,成功的种成了黄家的地。 家中又要断粮了,韩都不敢再向主家借钱,只想请主家把佃租降一些,他再去出嫁的女儿那里厚颜张嘴,好歹弄些粮食回来。 想到这里,韩都觉得有些快活,就说道:“是是是,主家的恩情小的一辈子都记得,只是……家中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达爷,小的……佃租是约定好的啊!当时您说一辈子都不会改……” 他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却牢牢的抓住了手中的公鸡。 公鸡在咯咯咯的叫唤着,黄达厌恶的道:“那是你自己过不下去了,和别人有何关系?至于约定?什么约定?谁看到了?滚!滚回去,带着你的鸡,老爷不稀罕!” 韩都一下就软了,磕头道:“达爷,小的求您了,只要降一些,和去年一样就够了。” 黄达伸脚准备踢翻他,眼珠子一转,就说道:“看在你恭谨的份上,给你个主意。” “多谢达爷!多谢达爷!” 韩都欢喜不胜,磕头如捣蒜。 黄达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和慈悲,“老爷慈善,先前才说了,庄上若是有活不下去的庄户,尽可借给他们钱粮。” 韩都的脸颊在颤抖,欢喜消失了。 远处来了几个庄户,见这边有人下跪,就过来看热闹。 然后他们就看到韩都高举双手,右手抓住的那只公鸡在惨叫着,然后奋力的啄了那只手一下。 粗糙的大手一松,公鸡落地,然后得意的鸣叫几声。 而韩都的嘶喊声在他们的耳中却是惨叫。 “不!达爷!小的不敢借啊……” 这喊声撕心裂肺,带着惶恐和绝望,让人心颤。 那几个庄户一听是借钱,马上就侧身做出转弯的模样,可身体却向着这边倾斜,就想听听最后的结果。 “借不借?” 黄达冷冰冰的踢开了膝行过来的韩都,冷冰冰的问道。 “不能啊达爷!还不起……” “那就滚!饿死也死在家里,佃租别想拖欠!” 韩都懵懵懂懂的回了家,然后才发现自己失魂落魄之下,居然忘记把那只公鸡带回来,就疯了般的跑去找。 可黄家的大宅门却关得紧紧的,门外黄土铺地,公鸡没有,鸡毛倒是有几根。 那只鸡就是韩家最后能换钱的东西,如今丢了,那韩家就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我的鸡……” 一炷香后,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韩都躺在黄家的大门外呻吟着,良久,他的儿子们才怯生生的来把他抬回了家中。 …… 方醒的宴请很难得,所以得了通知的都按照时辰赶到了他的驻地。 一进来没发现什么宴客的欢喜模样,那些军士依旧是冷冰冰的。 等到了地方后,大家才发现,今日来赴宴的就是六部尚书,外加都查院的鲍华。 这是鸿门宴吗? 七个人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用眼神在交流着。 稍后方醒来了,却没有酒菜。 七人心中忐忑,不知道方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醒坐下后,说道:“大明的国势蒸蒸日上,如今的局面宏大,若是往前看,不管看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可有这等威势的朝代吗?可有这等蒸蒸日上的势头吗?” 七人摇头,在没有了解方醒的用意之前,他们不想发表意见,以免站错队。 方醒的目光看向外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旨意到了……” 李敬再次出场,这七人中聪明的已经联想到方醒到了金陵差不多十日了,却不见动静的古怪。 而北平离金陵那么远,有旨意来,多半是事先就有了默契的举动。 是什么? 等李敬念完了圣旨后,那七人都面色惨白。 果真是要动手了啊! 在北方的清理结束之后,有人说皇帝会马上清理南方,为的只是趁热打铁,不给南方士绅蓄力的准备。 可这种分析却在一片乐观中被忽视了。 今日旨意一到,皇帝的强硬几乎让人窒息。 那么这十天方醒在等待什么? 有人想起了薛禄和刘观,还有近期异常忙碌的东厂和锦衣卫。 这是在做准备! 方醒端坐上首,淡淡的问道:“陛下的旨意在此,谁反对?” 鸦雀无声,一室寂然。 …… 一切准备就绪,方醒站在了金陵城外,看着周围的地形说道:“金陵乃是龙盘虎踞的好地方,南都当之无愧。今日我等就为这好地方清理些渣滓,出发吧。” 就在他的身后,一队队骑兵已经整装待发,随着命令分散奔赴各地。 他们就是信使,来回查看各地情况,及时上报的信使。 而今日就是约定一起动手的日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09章 精心挑选的目标 韩都在家里躺着,他闭着眼睛,胸膛急速的起伏着。 昨晚上他吐了血,他的媳妇厚着脸皮去请庄上一个曾经学过医的来看了一眼,没报酬的。 那人诊脉看了面色,然后只说韩都这是气急攻心,能缓过来就好,缓不过来以后会成病症,难说。 这个含糊其辞的答案让韩家上下松了一口气,他的媳妇更是准备马上去出嫁的女儿家,好歹弄些粮食回来缓一缓。 “别去!” 韩都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也有些虚弱。 “不去明天就没米了。” “别去!” 韩都的眉心皱在了一起,肿胀的眼睛艰难的睁开,说道:“扶我起来。” 他的两个儿子过来扶起了他,大家都在担心,不知道这个家还能撑住多久。 “爹,去哪?” 从土豆普及之后,饿肚子的人家真的少见了。 可韩家就是,他家佃种的地越来越少,交了越来越高的佃租之后,一家子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韩都被两个儿子扶着往外去,他的媳妇大抵知道他去干嘛,却不去阻拦,只是吸吸鼻子,然后招呼剩下的几个儿子准备一下,明日出去找些野生能吃的东西。 而韩都父子三人就一路来到了黄家的大门外。 “想借钱?” 黄达打个哈欠,然后冷冷的道:“老爷还在睡觉,过两日再来。” 韩都马上就堆笑着奉承了他几句,就准备回去了。 什么老爷还在睡觉,不说已经日上三竿了,就说韩都借的那点钱,哪用得着黄环来做主? 主家只是定下规矩:咱们家要放贷给庄户,把利息定高些,把那些田地的所有权彻底的弄到手…… 至于剩下的事,自然有下人出手,大老爷只需安坐看着家产不断增加完事。 这是黄达在溜鱼,等再过两天,韩家怕是都要饿死了,到时候自然不会争论什么利率太高…… 见韩都恢复了精神,竟然挣开两个儿子的搀扶跪下磕头,黄达厌恶的冷哼一声,转身进去。 他更希望看到韩都去死,那样的话,他家里那几个小崽子哪是自己的对手,随便哄几下,就能让韩家欠下主家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务。 这是士绅发家的重要手段之一,渐渐的那些人就和奴隶一般,到时候挂个名头就能收拢在手下,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就死。 做出那个决定之后,韩都的心中一松,然后欢喜的说过几日就去割点肉回家。 两个十多岁的儿子还在傻乎乎的的欢喜,直至看到一队骑兵来了才赶紧扶着韩都站在边上。 这队骑兵像是来郊游的,看着不见凌厉,甚至还有人在说笑。 近前后,韩都大胆抬头看了一眼,恍惚好像看到了县尊袁杰。 当年袁杰刚任职上元县时曾经跑过这边,那时候的韩都曾经见过。那是他见过最大的官儿,荣幸之至,回家吹嘘了许久,所以直至今日还记得他的相貌。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却好似看到袁杰在谄笑。 他心中疑惑,觉得袁杰就是最大的官了,怎地还会对人那么客气。 他本就有些神志恍惚,于是又大胆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袁杰谄笑的对象,一个男子正在看着自己,顿时他心中一个咯噔,急忙跪下请罪。 方醒看着跪在侧面的父子三人,皱眉道:“为何动不动就下跪?” 袁杰堆笑道:“兴和伯,您战功赫赫,他们哪当得起您的虎威啊!” 有人叫韩都父子起身,韩都心想又遇到个和气的大官,就准备回家当做话头说给媳妇听。 方醒看着傻笑的父子三人,心中觉得郁闷,“当年本伯曾随文皇帝和当今陛下访问乡间,也未曾见人下跪。” 袁杰一记马屁拍错了地方,但他却是宦海老手,马上就转圜道:“文皇帝和当今陛下爱民如子,这就是天下的福气啊!”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一行人已经到了黄家的大门前方。 “看看,老爷一家行善积德,这便是福报啊!” 方醒听到这话,回身看了堆笑着的韩都一眼,问道:“你家老爷积善行德?” 韩都楞了一下,然后颤抖着道:“是是是,老爷……” 这时大门打开了,黄达见方醒等人骑马,而且身后跟着百余名骑兵,顿时就有些欢喜,问道:“敢问诸位大人可是路过?我家有冰,若是不弃,还请驻足歇马。” 这里是道边,经常有马队或是商队来求水,官吏也来过不少,所以黄达见这些人气势不凡,就近乎于谄媚的邀请。 等他认出了袁杰后,再看到袁杰对方醒的恭谨,心中就喜开了花,一迭声叫人去叫请假在家的老爷黄环。 方醒下马站在门前的屋檐下,打量着里面的院子,随口道:“没找错地方吧?” 后面的李敬说道:“兴和伯,就是这家。” 兴和伯? 黄达的脚有些软,本来是近前来套近乎,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后,急忙就退到了一边,面色发白。 这个煞神来这里干嘛? 这时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未至,声先到。 “是哪位大人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啊!” 方醒低头看去,就见到一个体形修长的中年男子快步而来。 这男子穿着一身布衣,笑容和煦,若非是袁杰和东厂都选定了这里,方醒大抵会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 “你就是黄环?” 袁杰负手问道,那些谄笑已经换成了威严,能让人颤栗的威严。 黄环一愣,近前拱手道:“见过袁大人,下官昨日告假……” 这一问一答好似不沾边,可黄环的话里有话。 我是府衙的官员,你袁杰虽然官阶比我高,可管不着吧! “老爷,是兴和伯……” 边上的黄达冒死通气,李敬赞赏的对他说道:“忠心耿耿,咱家最喜欢你这等人了,稍后会亲自和你亲近一二。” 兴和伯,宦官…… 那黄环一下就被吓住了,然后定定神,拱手道:“伯爷大驾光临,下官不胜荣幸,还请家里安坐。” 方醒没搭理他,只是吩咐道:“叫了那些庄户来。” 黄环觉得事情不妙,就把脸活动了一下,然后再把眼神弄成正义凛然的模样,近前问道:“敢问伯爷,这是何意?” 就算是皇帝来了这里,也得问问主人家,才好把庄户们全叫来吧。 问完话,现场诡异的寂静着,所有人都在沉默着。 没多久,那些庄户就稀稀拉拉的来了,不,是哭哭啼啼的。 那些军士在边上吆喝着,有人说是好事,别哭闹惹人烦,可那些庄户哪见过这等阵仗啊!于是哭的更加的大声了。 晦气啊! 等庄户们近前后,无需驱赶,就自动聚集在一起,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 “本伯方醒!” 方醒的自我介绍把所有的哭声都压下去了。 人人自危! 传闻中这位伯爷杀人不眨眼,今日来黄家庄,难道是要动手吗? “本伯今日来此,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方醒知道自己下面的话大抵会引发有些庄户的抵触,所以就说的严厉了些。 “陛下有旨意,经朝中诸位重臣的商议,从今日起,开始清理南方的投献!” “什么?清理那个投献?” “为什么?凭什么?” 果然,方醒的话就像是手雷般的,一下就让一部分庄户的情绪炸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0章 茫然的小民 那些投献的庄户觉得不公,叫嚷了两句之后,见边上那些军士手握刀柄,这才想起前面的那位伯爷不是善茬。 于是现场安静了。 方醒很满意自己的名头能压制住他们。 “国事在前,私利在后。” 方醒定下了调子,然后说道:“投献土地是个毒瘤,但陛下深知下面的小吏和粮长贪婪,让你等食食不果腹。” 皇帝居然在牵挂着我们? 方醒见那些投献户都有些激动,就趁热打铁的道:“如今陛下和朝中看重吏治,敢于向赋税伸手的官吏一旦被捉,本伯在这里担保,最低都是全家流放,而且是流放到最险恶的地方去!”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让人心惊,在盯着黄环的两个番子见他想缩进去,就走进门里,阴测测的冲着他笑了笑。 想跑?没门! 在见到这个阵势,加上听到方醒的这些话,黄环知道自己怕是被抓了典型。 历朝历代,坏典型的下场总是最惨的。所以他真是怕了,若非是还想在庄户们的面前习惯性的保持威严,他已经站不稳了。 “本伯知道人心不足,可朝中一直在宣传移民,不管是塞外还是海外,特别是海外,那边的条件最好,去的人什么都不用带,空着双手,那边把屋子、耕牛、一年的粮食,甚至还有媳妇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方醒蛊惑完毕之后,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就把脸一板,说道:“若是嫌弃自家田地少了,活的不好,还是那句话,要么去移民,那边随便你们占田,或是去做生意,别整天就想着和士绅勾结,把赋税都变成了自家的好处!” 那些庄户渐渐麻木,木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愤恨。 方醒知道自己说的话大抵都是白费,于是就放了大招:“今年北方的粮食能够喂饱北方人了!包括养活那些军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大部分庄户茫然,有十余人眼中多了忧色。 “谷贱伤农啊!” 这个朴实的道理每个农户都知道,都体验过那等丰收后被打压价格的心酸和痛苦。 可方醒却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粮食多了,粮税就会慢慢的降下来,而且谷贱伤农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陛下知道这些情弊,所以早就让户部做了预算,一旦粮食的价格偏低或是偏高,户部就会出手稳住粮价!” 这算是个利好消息。 对于小农户来说,随着高产作物的出现,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降价被打压,那样的话,好不容易想用粮食去换些钱的计划大抵就要泡汤了。 而担心粮价高的则是佃农和非农户们。 不少佃农的粮食不能自给,而非农户们则是全靠购买,所以粮价一抬起来,他们最倒霉。 方醒渐渐的亲切起来,于是有农户就大胆的问道:“伯爷,小的是佃种……” “那也可以去移民!” 方醒在给这些农户鼓劲,他相信今天自己说过的话会很快传遍南方,成为无数农户在艰难时会去仔细思索的秘籍。 “去移民,外面许多地方的土地肥沃,而且多不胜数。许多地方都备好了免费的屋子和农具,去了就能上手,难道你们宁愿在这里忍饥挨饿,不,是看着妻儿老小挨饿,都不肯去移民吗?那是什么男人?!窝囊废!”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农户,他看到了一张激动的脸,就是刚才跪在路边的那个农户,于是就对他微微颔首,并鼓励的微笑了一下。 于是那个农户就在挣扎着,纠结着。 方醒在等待着,渐渐的,那些农户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都看向了那个农户。 “韩都!” 这声叫喊带着威严,方醒皱眉回身,见侧后方那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正在一脸狠厉的瞪着那个庄户。 “这个……” 方醒不禁愕然问道:“居然有人敢当着本伯威胁人?” “拿下他!” 李敬刚才一直在注意倾听方醒的话,想寻些错处禀告上去,也算是自己尽职了,而且还多个不畏权贵的名声,所以没留神黄达的威胁。 所以他就有些恼怒了,那声音中就难免带了些出来。 他的手下有知趣的,过去一脚就踹翻了黄达,然后几脚踢的他满地打滚,不住的惨叫着。 黄环面色惨白,进退两难。 方醒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道:“谁想说话只管大胆的说,黄家庄……这里以后要改名了!” 韩都楞了一下,他有些懵,一时间竟然想不通这话里的意思。 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很低,很小声,可他依旧听到了。 “那是京观伯爷,他亲自来这里,老爷一家子肯定都要倒霉了……” 于是韩都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他的两个儿子傻乎乎的也跟了出来。 “伯爷,小的……” 韩都哽咽着,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他开始是愤怒,到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可以愤怒的。 钱是自己借的,还不上也是自己蠢笨,怪不得主家啊! “你可是有话说?” 方醒尽量和气的问着,担心吓跑了这个愿意出头指证的农户。 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心血来潮,那几名左手木板,右手毛笔的青衫男子就在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然后他们会记录下来,回去加工一下,再传播到整个大明去。 做大事,首要就是舆论! 失去了舆论的支持,再大的力量也只是跛脚勇士。 韩都抬头,茫然的摇摇头道:“伯爷,小的没话说。” 这就是个憨傻的,不,是蒙昧的! 方醒心中微叹,说道:“大胆的说,比如说有没有被人巧取豪夺,或是强抢……有没有青皮放高利贷……” 高利贷? 这个词很好理解,韩都纠结的道:“伯爷,小的就借过老爷的钱。” 方醒心中大喜,却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 韩都老老实实地道:“然后小的还不上了。” “然后呢?” “然后小的那些田地都抵债给了老爷……” 方醒的眼中多了一道冷意,继续问道:“多少利?” 那个利率大抵韩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伸出一个巴掌,艰难的道:“五成,还有……要打滚。小的没出息,却是还不了……”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农户,没有谁在愤怒或是难过,都是麻木。 那些破家的大多是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遇到急事就周转不开,最终走投无路,只能找主家借钱,然后被利滚利的高利贷一套,什么田地都是别人家的了。 方醒冷冷的问道:“上元县怎么说?” 黄家是袁杰向方醒建议的一个典型,所以他没什么失职的惶然,只是带着些许悲痛说道:“兴和伯,这是高利贷啊!朝中早就禁了。” “禁了?小的不知道啊!而且小的没地方借钱……没主家,小的怕是要带着家人去讨饭了。” 韩都很惶然,都不敢看被控制在边上的黄环一眼。 方醒无言,因为官府并未提供这种服务,百姓只能饥不择食的去找高利贷,只求度过难关。 他觉得这事要早些找到解决之道,不过归根结底,最好的办法还是提高百姓,特别是农户的收入水平。 念头只是一转而过,他冷冷的道:“五成,还利滚利,那是喝血!” “喝血?” 韩都从未知道有这等说法,他眨巴着眼睛说道:“伯爷,小的前后……一贯钱还了有两贯多,可后来还是有许多,小的看了账本……小的不懂,小的……”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1章 同时动手 黝黑的脸上皱眉密布,三十多岁的韩都就像是个孩子般的无助和茫然。 他看看左右,左右却站着军士,手握刀柄,在盯着那群庄户。 他有些惶然不安,却觉得胸口有一股子热气在奔涌,像极了昨天他吐血前的感觉。 他张开嘴用力的呼吸了几下,可胸口那股子气却消不去。 “伯爷……” 他哭喊了一声,方醒冷然看着,却不肯说话。 你想自救吗?那就开口。 “小的……没路走了啊!只能去借主家的钱……” 在大明,最脆弱的就是农户。 他们没有什么家底,每年的赋税却是少不了的,一个意外就能破家,然后不是居家逃亡,就是举家为奴。 大明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渠道是给他们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死不在朝中和皇帝的眼中。 这是谁的悲哀? 方醒想起了给土豆的那封信里说的话,大多是在告诉他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小心翼翼,并故作不在意。 他看着从人群中怯生生走出来的几个人,最大的都有二十岁了,穿着破烂的衣服,露出了干瘪的胸膛和肋骨。 他没娶妻! 直觉告诉方醒,这个男子比土豆大,大不少。 可他现在只想能填饱肚子,而土豆却处于少男的烦恼之中。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吃饱撑的烦恼。 如果土豆现在出现在方醒的面前,他能一巴掌把这个大儿子给扇倒在地。 瞬间的不忿之后,方醒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问道:“当初为何不卖地?” 卖掉一部分土地,周转一下也好过做佃农啊! 韩都呐呐的道:“没人买,地契也在老爷那里,小的没有……只能找主家借钱。” 提高收入,官府介入扶助,取消路引,渐渐取消户籍…… 从这件事上方醒就想到了许多,但都需要一一去改变。 他退后了一步,袁杰上前,正义凛然的道:“黄家这是在违律,为官者放贷,还是高利贷,这是在喝血,无耻的喝血!” “这是袁县尊。” 人群中有人在介绍着袁杰的身份,顿时这些庄户的眼睛都在放光。 县尊说的话,那肯定是没错的啊! “县尊大老爷,小的要检举。” “大老爷,老爷还弄过我家媳妇……” “.…” 一群庄户七嘴八舌的在举报着,方醒有些不渝,杨田田就凑过来低声道:“伯爷,对他们来说,陛下都比不过县尊……” “县官不如现管?” 杨田田想了一下,由衷的敬佩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再下去的话,县尊都不如粮长管用。” 边上那几个青衫男子正在紧张的书写着,那些百姓的控诉就是弹药,将会发射在整个大明的士绅头上。 “都是谎言!” 一声尖叫打破了和谐的控诉气氛,方醒回身看了看,却是跪在地上的黄环在嘶吼。 “这是你自己造的孽!” 边上的番子一巴掌扇去,黄环依旧在叫骂不停,番子就找了找,最后干脆从裤裆里掏出一块不知道是干嘛的布堵住了黄环的嘴。 黄环在翻白眼,疯狂的呕吐着,却因为被堵住了嘴没吐出来,身体不住的在涌动颤抖。 黄环的遭遇让这些老实的庄户都发狂了,人人争先恐后的检举黄家的恶行,那些老实和麻木渐渐的变成了狰狞。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交代道:“高利贷是违律的,朝中不会承认,陛下不会承认!” “陛下万岁!” 韩都热泪盈眶的高喊着,能看出他的感激是诚恳的,但当袁杰宣布原先黄家放的高利贷都要重新审查时,方醒看到了贪婪。 无数的贪婪! 那些农户在贪婪的看着韩都,然后有人喊道:“大人,小的祖父也曾借过黄家的钱。” “小的借过黄家的耕牛……” 一时间群情激昂,眼瞅着形势大好,方醒却吩咐道:“要讲道理。” 要讲道理? 袁杰一怔,在他看来,就该利用农户们的这股子劲头趁热打铁,把气氛烘托起来,然后顺势宣传。 可方醒这是什么意思? 讲道理? 做大事的谁讲道理了? 方醒招手,辛老七牵马过来。 他搬鞍上马,坐稳后说道:“谨守律法!” 他带着骑兵远去,袁杰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可场面却是要维持的,就喊道:“看账册,账册上有的,多收了多少利息,到时候全部结算给你们。” 金陵城中,方醒带着人一路招摇过市,看到市面有些萧条,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住所,费石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一路进去,费石说道:“伯爷,那些士绅都怕了,大多缩在了家里,以前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那几个今早想出城,被人拦截了回去,如今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 “早上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城里乱了一阵,下官带人在看着,没插手,结果没人敢蛊惑,最后就平息下去了。” “金陵府衙和六部等衙门都有些慌乱,后来各部的长官出来呵斥了一阵,只说允许戴罪立功,那些官吏就像是发狂般的做事,没人敢懈怠。” 这是方醒预料中的事,所以他没什么惊讶或是欣慰,进了里面后,柳溥也在。 “阳武侯那边怎么说?” 气温升上来了,前厅里非常的燥热。 方醒拎着蒲扇在扇动着,却越扇越热。 柳溥说道:“阳武侯说各部都已经在待命了,约定今日一起动手,只看信使能否压住地方官府。” 方醒冷冷的道:“信使持有公文,敢阻拦者,严加处置!” …… 吉安府,一队骑兵轰然冲进了府城。 “闪开!” 紧急信使无人敢拦,他们背上背着小旗,一路冲到了府衙的大门前。 “魏常何在?” 领头的信使是个小旗官,他的脸上被晒的黑漆漆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在长途赶路。 小旗官下马时踉跄了一下,守门的没敢拦,只是喊道:“有紧急信使!” 时值午后,午饭后的府衙里只有蝉鸣的声音,大多数人都在睡觉。 这声喊惊动了那些官吏,于是一阵叫骂声传来,有人依旧继续睡,有人出来看了一眼。 小旗官带着人冲了进来,那些官吏见是军士,都有些紧张。 “魏常何在?” 小旗官一路到了大堂,魏常已经来了。 魏常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恼火的问道:“是何事?那个衙门的?” 小旗官问道:“可是魏常?” 魏常一着急就把腰带给弄坏了,他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找谁发,就没好气的道:“没见本官的官服吗!” 小旗官厉喝道:“问你是不是魏常!” 魏常被吓了一跳,“是是是,本官就是魏常。” 大堂外来了不少官吏,小旗官拿出公文,大声的道:“朝中有令,南方即日开始清理投献!” 魏常一个激灵,“什么?清理投献?” 小旗官手握刀柄,喝道:“从此刻起,小的会留在吉安府,若是有人阳奉阴违,上报布政司处置。布政司不处置,上报金陵,一体同罪处置!” 而与此同时,当地驻军也得到了消息,于是就打散了军队分赴吉安府各处,监控整个清理过程。 …… “毕昀何在?”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绍兴府府衙里也迎来了一队军士。 老态龙钟的毕昀出来问话,等得了公文后,他不禁仰天长笑。 “好啊!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2章 城头聚会 一处大宅子的围墙上,几个脑袋冒出来,其中一个胡须斑白的老人喊道:“这是乱命!哪朝哪代,哪个君王会这般做?这是乱命!” 大宅的外面,一队军士站在烈阳下。 为首的百户官拔出长刀,他用刀尖指着墙头,说道:“十息之内开门,否则按谋逆处置!” 那斑白的头动了一下,眼神悲凉。 “大明……太祖高皇帝……文皇帝……看看现在的陛下吧!他疯了!他在自毁根基!” 苍凉的悲鸣声中,百户官厉声喊道:“破门,反抗者格杀勿论!” “嘭!” “杀!” 烈日下,宅子里惨叫声不断,然后就是得意的大笑声。 “大人,这几个女人不错啊!” 几个军士揪住几个女人的头发,一路把她们拖了过来,等到了前院百户官身前,就用力的拉了一下,让她们抬起头来。 百户官舔舔嘴唇,艰难的道:“罢了,有人在府衙坐镇,一旦被他们得知了,咱们都得流放。” 整个南方都在动荡,鲜血和硝烟渐渐弥漫了南方的天空。 …… “伯爷,各处动荡,有人造反,有人顽抗,也有军队趁火打劫……” 费石送上了一本册子,厚厚的。 方醒翻看了一下,说道:“半个月内就能收集到这么多的消息,锦衣卫功不可没。” 边上的李敬心中冷笑,你方醒和锦衣卫指挥使沈阳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当然会帮衬费石,一分功都要说成十分。 “兴和伯,咱家这里也有些消息。” 李敬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递上,方醒接过也翻看了一下,赞道:“虽有重复的地方,不过反而印证了消息无误,好,东厂也不错。” 李敬一心想压过费石,却只得了个不错,一时气结,就看了费石一眼。 费石恭谨的道:“伯爷,那些犯事的军兵都被盯住了,只要一句话就能拿下。” 他叫方醒伯爷,这是亲近之意。 文武不相属,有些品级的文官都不会叫方醒伯爷。东厂觉得自家是一个系统,也不肯对武勋低头,于是锦衣卫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大多叫方醒伯爷,这个就像是武人。 而东厂叫兴和伯,这个却是和文官一个样。 不用叫伯爷,李敬有些得意,就挑衅的问道:“兴和伯,可要现在动手?东厂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方醒摇摇头,说道:“清理投献和国运息息相关……我便有愧一回吧。” 他可以令人去拿下那些犯事的官兵,可在这个当口动手,那些士绅肯定会趁机鼓噪,然后引导这股子风潮一路发展下去,最终会成什么样? “大潮席卷之下,不可逆啊!” 大潮一旦逆流,大明就会被冲的支离破碎。 李敬和费石一心就想拿下那些官兵立功,所以心中火热,就等着方醒下令。 可方醒却叹息一声道:“此事暂时压住,秋后算账。来人!” “伯爷!” 有小吏进来,这是从北京跟来的。 方醒吩咐道:“传令各处,清理投献关乎国运,谁若是不守规矩,本伯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这是要压下的意思啊! 费石和李敬都有些失望,却不敢置喙。 “伯爷,来了不少士绅,说是有话请教您。” 外面来了个军士禀告,方醒楞了一下,等得知有邱帧,曹瑾,丁仁,汪元等人时,就从容的道:“都是饱学鸿儒,这宅子太小了些,却是纳不下那么多的文气,请他们到城头去。” “城头?” 驻地外,一群‘饱学鸿儒’面面相觑。 “这天气上城头,可是要炙烤我等为晚餐吗?” 有人不满的说道:“难道这宅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兴和伯觉得我等没资格进去。” “好了!” 边上有人低喝一声,于是牢骚就没了。 邱帧和曹瑾被自家孩子扶着站在一起,邱帧干咳道:“那些军士也在城头上值守,也没见变成烤肉,走吧。”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等到了城下时,都抬头看着被晒成白地的城头发愁。 一个人说天气真热,满身汗,那么这算不得真热。 可一个人说天气真热,汗都没出时,这才是真的热到了极致。 烈日下不少人都在出汗,可只是鬓角一处,身上却不见湿痕。 这就是温度太高,连毛孔都封住了。 “伯爷到了。” 方醒恰在此时骑马来了,他下马后拱手道:“诸位贤达辛苦,本伯却不好怠慢,正好有人弄了些冰,咱们今日就在这城头饮酒作乐吧。” 一行人上了城头,有人弄来了椅子桌子,然后抬着木桶上来。 木桶被棉被包裹着,打开后,冷气丝丝往上冒。 一人一杯,而且还是玻璃杯。 玻璃如今在大明是越发的成大路货了,开始户部还想细水长流,可谁曾想有人见玻璃价高,就自己去琢磨,居然弄出了一个方子,做出来的玻璃器皿虽然透明度和模样要差户部的些,可好歹价格便宜啊! 于是夏元吉也没招了,有人建议玻璃官营,可却招致了大家的反对。 官营是好,可钱财买不到活力啊! 要发展经济,就得调动百姓的活力。而在许多时候,活力几乎就相当于创造力。 玻璃杯里装着葡萄酒,每个杯子里还放了几块冰,轻轻晃动杯子的话,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醒也拿着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觉得太酸,也就比醋好些。 他看了一眼那些士绅,大多都在陶醉的喝酒,有人甚至在吟诵着诗词,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之类的。 可太阳高照,什么夜光杯也挡不住的炽热让人渐渐头晕眼花。 “给勤斋公和远山公他们打伞!” 随着方醒的吩咐,十多个年纪大的老儒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军士给他们打伞。 “多谢兴和伯。” 几个老儒起身谢了,见方醒也没打伞,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方醒和儒家是对头,他能善待这些人,那多半是敬老。 一个人能敬老,那么就坏不到哪去。 所以气氛渐渐的融洽了起来。 但求见总得有个话题,不然方醒哪有时间陪这些士绅说话。 一阵眼神之后,邱帧就喝了口葡萄酒,嘴唇被酒液染成的紫色犹不自知,说道:“兴和伯,如今南方遍地烽烟,不知朝中可有说法?” 这种试探在方醒的意料之中,他随意的道:“清理田亩乃是朝中早就定下的大事,至于所谓的遍地烽烟,那只是有些人不肯丢掉那些不该得的东西,人心不足罢了!” 邱帧叹息道:“老夫死了一个侄孙……被乱刀砍死,家眷全被拿了回来,如今还在路上……” “老夫家中有个远方的堂兄,一家子都被杀了,好狠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3章 清君侧 “若是早些通个消息,也不会发生这等惨事,哎!” “是啊!” 这些人在说的是一件惨事:金陵府有家士绅听闻要清查田亩,而他自家收了不少投献的土地,有人吓唬他,说肯定会被举家流放到遍地野人的海外去。 那人不知道傻还是胆子小,竟然当晚就一把火烧了自家的宅子,一家子都被烧死在了里面。 “惨啊!” 一阵唏嘘之后,只有几人没掺和,其中就有曹瑾和汪元。 汪元没有得到打伞的待遇,却安之若素的在喝酒,神态自然。 而曹瑾却是立场在动摇,上次方醒帮了他,而且是不讲回报的帮了他,不然曹安现在也只能在家里发呆,这辈子能否找到个好职位都说不定。 不,是不可能! 曹瑾想起了那段时间自己去求人得到的结果,不禁冷哼了一声,让身侧站着的曹安有些不安。 曹安是担心自家老父跟着邱帧他们闹腾,到时候得罪了方醒,曹家可扛不住方醒的怒火。 人就是这样,几年前的曹安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当真是春风得意,面对方醒用入室弟子的招揽不屑一顾。 可不过是几年后,他就成了四处碰壁的愣头青,若非方醒帮忙,他至今还在家里蹲。 这就是成长,而催化剂就是挫折! 曹瑾面色渐渐安静,曹安心中一定,见那几个士绅依旧在说着那件事,就说道:“清者自清,既然做下了,那便认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何必去举家自焚…”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老夫……” 一个老儒本想呵斥曹安,却被方醒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一下,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曹安却备受鼓舞,就继续说道:“按照朝中的规矩,自家有投献的,主动交出来,以往的出息都不算,只收了土地。若是不肯而被查出来,不反抗,也就是收取三年的出息,哪家缺了这点钱粮?不过是觉得委屈罢了……” 方醒心中叹息着,然后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委屈?” 曹安朗声道:“从洪武年后期开始,投献就开始露出了苗头,等靖难之役后,趁着混乱,不少人都收了投献,然后慢慢的就开始了蔓延……” 方醒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到了现在,士绅收取投献的田地,大家都认为是理所当然,朝中想要收回去,谁会愿意?到手的好处,有几人愿意交出来的?” 曹安长身而立,声音清朗,当真是翩翩少年。 “再说士绅总以国为己任,如今被收了田地,难免认为自家满腔热血反而被刻薄……”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了,不过方醒已经很满意的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他看着这些士绅道:“说过许多次了,陛下说过,朝中说过,本伯也说过,这投献是违律的,偏生你等就以为这是应该的,读书人嘛,联手起来为自家弄点好处,哪代帝王不应允?” 他的话渐渐刻薄起来:“不应允的帝王,多半是昏君,赞同的多半是佞臣,一句话,你们说的才是真理,别人就算是说眼前是马,你等也能呵斥为牛!” 城下正好进来几个骑士,他们牵着马进了城,问了人之后,就仰头看向城头,然后当先一人上来了。 “小的奉命拜见伯爷,有紧急军情。” 这人已经被搜过身了,方醒见那些士绅惊讶,有人在隐住笑意,就接过文书看了看。 “绍兴府开始清理之日就有人造反,那些人进了山……” 一阵出气声传来,方醒仿佛没听见,淡淡的道:“绍兴知府毕昀亲自带队去镇压,想来逆贼长不了。” 毕昀? 在场的人想起那个小老头,大多都恨的牙痒痒。 那人对儒家子弟从未有什么好脸色,绍兴一府之地本该文教兴盛,却遇到了这个不愿劝学的父母官,也是倒了血霉。 被这事一搅,原先的话题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方醒只是喝酒,不时有人上来找他,众人见他三两下就处置了那些文武皆有的政事,不禁心中暗自佩服。 最后终于有人忍不得了,起身拱手道:“兴和伯,敢问此事可否有法外开恩的余地?” 嗯? 方醒皱眉看着这人,这人却昂然道:“那些人多是措手不及,再说南方士绅遍地,若是全数打倒……兴和伯,朝中可是这般想的吗?” 这是威胁,方醒笑了一下,然后端坐着问道:“你自觉有资格来威胁本伯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在暗中勾结接,准备……谋逆?!” 这人躬身道:“在下不敢,只是近日见人心惶惶,就为那些人问一问。” 这话很是得体,几个老儒甚至都在抚须微笑,怡然自得。 “呯!” 抚须的手一紧,然后下巴一疼,胡须就落在了手中。 那老儒愕然看着地下的玻璃渣,再抬头看看面沉如水的方醒,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滚!” 方醒指着城下喝道:“腐儒安敢论国事?滚!” 那人一脸的愕然,正准备驳斥,一个军士上前,单手就提着他的后领,喝道:“再说话就掌嘴!” 那人果真是说了,“南方是大明的根基,兴和伯,你行不义之举,迟早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啪!” 那军士乃是黑刺的人,黑刺行事从来不许打折扣,规矩在那里。他也不去问方醒,直接一巴掌就把这人扇肿了半边脸,然后骂骂咧咧的别着他的手臂往城下去。 “伯爷,此人是赵普,金陵人士,按理他今日没资格来这里,应当是跟着来的。” 身后有人在低声介绍情况,是费石。 方醒微笑道:“这可是个名人啊!” 费石凑趣道:“伯爷英明,那不就是话本里宋太祖的丞相吗?!” 这话配合赵普刚才的言行有些阴毒,不过却正合方醒的意。 赵普被别着往下走,方醒不会惩罚他,所以军士也只是驱逐罢了。 快到台阶边上时,赵普猛地一挣扎,那军士单手别着他,只听那关节处咔嚓一声,竟然就被他挣脱了。 赵普一挣脱了控制,就吊着左手冲了过去。 他的脸上全是悲愤之色,喊道:“杀逆贼!清君侧!” 卧槽! 这话一出,所有士绅都齐齐起身,包括邱帧在内都是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 方醒也是有些吃惊,看着跌跌撞撞冲过来的赵普说道:“留活口!” 他身后的费石已经满脸狰狞的要出手了,听到这话,就心中一喜,知道方醒的家丁不准备动手。 他疾步过去,那赵普见他来的凶狠,就伸出能动的右臂去抓他的脸,若是被抓住,说不得就要破相了。 费石闪避了一下,赵普用力过猛,身体就往前栽倒,费石顺手擒住了他完好的右手,倒是得了个便宜。 “逆贼,你不得好死!” 赵普被逼着跪在方醒的身前,破口大骂。 费石目视方醒,想请示是否堵了他的嘴。 方醒见赵普一脸慷慨就义的气势,就有些好奇的说道:“清君侧……为何不说昏君呢?或是直接改朝换代。” 赵普冷笑道:“我辈忠心耿耿,岂是你这等小人所能污蔑的!” “住口!” 那曹安竟然断喝了一声,然后呵斥道:“你赵普忠心耿耿的怕是那些人吧,你等抱成一团,有好处一起分润,有难处一起应对,如今这群人都遭难了,你赵普就开始上蹿下跳,敢问你的忠心是给了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4章 白白白胖胖的黄金麓 “这是个读书读傻了的!” 一群人在等着方醒处置赵普,按照费石把前宋宰相都搬出来的架势,这位明朝的赵普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今日的话传出去,方醒少不得名声又会再坏一些。 可曹安一番话义正言辞,竟然让人无从辩驳。 不,是那赵普无法辩驳。 他只是不停的喊着‘乱臣贼子’,‘清君侧’这些话。 方醒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赵普是想求名。 “你为了成名……一家老小都不要了?” 方醒很难理解这等人的思维模式,可有人理解。 费石已经在短时间内拿到了不少关于赵普的消息,他低声道:“伯爷,此人没孩子,父母早就去了,就剩个媳妇据说也是当做奴仆使唤,去年还找了个小妾,也没怀上……” “绝后了?” 方醒总算是懂了他的想法:“你这是觉得生无可念,干脆就求个直名,以后也能青史留名,对吧?” 赵普一愣,方醒厌恶的道:“堵了他的嘴!” 那军士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也不啰嗦,一巴掌先把赵普另一边脸打肿了,然后拿破布堵了他的嘴。 太阳越来越灼热了,方醒也有些难受,就起身道:“枯名钓誉之辈,只求耸人听闻,此辈是祸害,拿下,到时候送到海外去,看看那些土人可吃他这一套。” 那赵普并未求饶,他反而昂着头,被军士押下去的时候也是挺直了腰。 “他既然求仁得仁,不过他那媳妇却是冤枉的很。” 方醒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赵普疯狂了,拼命的想扑过来。 直至他被打下去,那呜呜呜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人人噤声。 按照赵普对自家媳妇的手段,他不但在流放途中没有奴仆般的妻子照料,他的妻子有方醒这话在,甚至都可以去衙门申请合理,然后趁着没生养过孩子还可以另嫁。 “此等人于家无益,于国无益,只是米虫。” 方醒下了结论,没人再敢就投献之事进言。 人就是这般,开始人多势众,觉得法不责众,就牛皮哄哄的。可等有同伙下场凄惨后,他们又会后怕起来,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纯属作死。 他们都低下了头颅,一直等方醒离去才敢抬头。 邱帧没被晒着,还有冰葡萄酒喝,可面色看着有些潮红,让人担心。 他颤颤巍巍的被自家孙子扶着,看着大家说道:“本是好事,可赵普发狂让人无奈,罢了罢了,回头大家去找六部的大人们说说,好歹不能把南边的元气给耗尽了。” “是啊!此次下手太狠,烽烟处处,让人沮丧啊!” “可兴和伯却不见缓颊之意,奈何?” “这才是刚开始呢!” 有人阴测测的说道,引来了大家的暗自赞同。 南方多‘豪杰’,那些‘豪杰’家底丰厚,朝中此次居然想剥夺他们的家产,这可不是什么忠心耿耿能解决的事儿。 利益当前,什么大明都是狗屁! 曹安想驳斥,曹瑾轻咳一声就阻止了他。 曹安今天的心思很简单,一是自觉是方醒这一党的人,所以立场要稳,要站对地方。 二来他终究是想和方醒‘再续前缘’,若是能成为方醒的入室弟子,以后他何须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 作为父亲,曹瑾深谙他此刻的想法,但却低声道:“过犹不及!” 曹安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大局已定,何必去自找烦恼,再说田地也可以买嘛,大家这些年难道就没存些钱财?慢慢的买些田地来,积少成多嘛!” 这话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准备的最后方案,此刻被人说出来,人人侧目。 “父亲,是汪元。” 曹安总觉得汪元的笑意下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可曹瑾却看都不看那边一眼,说道:“我们回家。” 他们父子今日站在了方醒的一边,少不得以后会被南方士林冷落。 不过曹瑾早就看破了这些人事,心如铁石。 汪元笑着和人一起下去,等到了下面时,见黄俭居然满头大汗的在等着,就含笑到:“老夫还未曾走不动,你何须如此。” 黄俭恭谨的道:“老师,今日太阳大,您不该来。” 师慈徒孝,这个场面一时间看热了不少人的眼睛。 可等上了马车之后,两人却换了个面孔。 黄俭冷冷的道:“我在躲着方醒,老师您却主动凑上去,也不怕被他给发现吗?” 这是汪元的马车,他熟练的在角落里摸出一个用小棉被包着的小壶,也不用茶杯,就这么就着细细的壶嘴喝着。 等他喝了一阵后,才长出一口气,然后冷冷的道:“滚下去!” 此时马车已经进城一段了,黄俭却不愿下车。 汪元说道:“车里闷热,老夫要打开帘子,却不想看见你在这里。” 黄俭拱手,然后等马车减速后就跳了下去。 他看着马车远去,一脸的担忧,然后又去了城门处。 天气太热了,街上行人少,青皮们也只能在城门里盯着,看看稀奇事,或是看看有没有肥羊。 黄俭就是去问消息的。 现在他可以不用遮掩,因为来找青皮们问消息的士绅很多。有的是叫家仆来,有的是亲自来,还破口大骂。 到了城门里,就见十多个青皮靠墙坐着,在听一个胖子说话。 那胖子看着很是亲切,就是衣服的前襟拉开了大半,露出了白白胖胖的胸腹。 胖子挑了一下眉,而且只是右边的眉毛,黄俭顿时就觉得一股猥琐的气息袭来。 “.…城西的马寡妇的身材最好,特别是那屁股,走起路来左右摇晃,让我一下就想起了马…….” 胖子仰头,用那种感叹的语气说道:“看着就想摸一把啊!” 那些青皮在呆呆的听着,直至有人吸口水的声音太大,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然后有人就看到了黄俭。 “要什么消息?” 这里的青皮有好几拨人,以前为了提供消息和帮衬士绅没少打架,可从那个胖子来了之后,大家只是一起去洗了个澡,然后就变得亲密了许多。 黄俭看了那个胖子一眼,不肯说话。 一个青皮懒洋洋的道:“黄兄弟是咱们的人,不说就走吧。” 胖子名叫黄金麓,这段时间里青皮们都对他的印象不错,差不多快斩鸡头烧黄纸了。 黄俭微微低头,问道:“这几日可有大批军士回来?” “陈三,轮到你们了。” 青皮们是轮流来‘接生意’,所以矛盾少了许多。 而这个主意也是那位黄金麓给他们出的。 陈三念及黄金麓的好,就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对黄俭说道:“一贯钱!” 黄俭微微抬头,不满的道:“多了三百钱。” 陈三冷笑道:“那是前几日的价钱,现在不行了。” 那胖子嘿嘿的笑道:“消息值钱啊!知道不,前日有个士绅问消息不肯给钱,结果他就不知道城外被拿了三家士绅,还趾高气昂的去府衙求见李大人,结果……哈哈哈哈!” 胖子大笑了起来,黄俭心中一冷,说道:“好。” 一张宝钞被揉捏成一团扔了过去,而军士都在前面,看不到这里。 不用管那些青皮和士绅! 这是方醒的原话,他想让这里变成一个飞蛾集中地,然后一把火把这些飞蛾给烧了。 陈三捡起宝钞仔细查验了一番,然后坐回去,懒洋洋的道:“这几日就只见那些报信的急脚,没见大队军士进城。” ‘黄金麓’也笑道:“哪有什么军士,都是些信使,倒是见了有几百军士出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5章 殉国的文官 等黄俭走了之后,那胖子兀自和青皮们说笑,直至太阳西斜才拍拍屁股起来,说是要去找老相好。 陈三骂道:“你胖的那里都没二两肉,还去找相好?被人压吧!不然家伙事都动不了!” 胖子也不生气,只是得意的道:“我那相好腰肢细,却有力,老子躺着就能舒坦,你们就嫉妒吧,哈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胖子走到了一处大院的后门,他回身贼头贼脑的看了看身后。 “没人。” 一个男子从后面过来,应该是一路跟着胖子到了这里。 胖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男子随即叫开后门,两人进了里面。 等见到方醒后,胖子这才表功道:“兴和伯,下官这段时日可是战战兢兢,就怕一夜醒来被那些青皮给弄死了。” 可才说完,他就想起刚才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子,分明就是方醒派去保护他的。 “有什么消息?” 方醒觉得陈默现在有些青皮的模样了,不禁觉得他当初进错了地方,不是礼部,而是该去锦衣卫,随便做个密探都能风生水起。 陈默这才发现自己在坦胸露怀,他把衣襟胡乱的拉了一下,然后说道:“最近那些士绅都有些慌乱,大部分认命了,有十余人整日呼朋唤友,生面孔进出的频繁……” 这个是在方醒的预料之中,南方的士绅何其多,何其的抱团。 朱瞻基非要让他回来时杀回马枪,就是想利用他的煞气和凶名来压住局面,否则一旦有人铤而走险,薛禄都压不住。 所以他才会去了黄环家,亲自去给那些庄户解释和打气,就是要给南方的农户们做个样子,告诉他们别担心这些,别为了那些小利益就抱紧士绅。 利益,一切终究还得要用利益来说话啊! 方醒走神了,在想着以后农税能否降下来。 除非是把农税货币化,否则越往后粮食就越不值钱,反而需要官方出钱来保值。 这样的局面下,实际上还不如降低农税,然后大力扶助工商,用商税来强壮大明。然后用市场来调动农户的种植方向,不但要种植粮食,也要根据市场来选择种植其它经济作物。 工商发达了,再取消户籍和路引的限制,那么农户还可以选择去做别的。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方醒只是想了想,以后需要朝中的重臣一起来商议,而工商发展更是要和国内国际局势挂钩,此刻无法预测。 “.…那个黄俭看着有些阴,他那个老师汪元也是个阴的,人称阴师阴徒…….” 方醒一怔,问道:“他们最近如何?” 陈默果真是适合打探消息,没犹豫就说道:“他们好像翻脸了,黄俭经常来打探消息,好像关注军队的进出,汪元不知道,不过他家中的仆役多,朋友多,下官没留神。” 方醒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摆摆手,陈默不知自己应对的如何,只得憋闷着退下。 等他走后,王贺进来了,一进来就笑道:“那黄俭被赶下车来,当真狼狈。” 方醒的消息来源并不只是陈默,黑刺的人,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这些都分开打探,他这里只是要人分析各路消息罢了。 方醒再次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北方动了刀兵,我本以为南方怯弱,必然会省事些,谁知道利益当前,那些士绅居然也敢造反,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王贺不满的道:“那些都是朝廷的赋税,他们果真是不要脸,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爱国,扯淡呢!” 方醒淡淡的道:“别想这些,人性本私,大势而已。你莫忘了,当年大明初立时,那些文人都不愿意出仕,抱着蒙元的牌位在嚎哭呢!” 王贺恨恨的道:“果真是没有廉耻之辈!” “有奶就是娘罢了。” 方醒对这些看的清,知道是大势在作怪,而那些文人自然是谁给好处就跟着谁,忠臣不是没有,只是相对少而已。 这就是人性,并不以是否读过圣贤书为标准。 王贺难得的怅然道:“我辈苦心孤诣,他们却只顾着自家……” 这话丧气,方醒起身道:“今日那些士绅你觉得如何?” 王贺说道:“都是金陵有名望的士绅,居然敢来找你求情,这是胆大的没边了。朝中定下的大事,他们不但议论,还敢干涉,兴和伯,你今日手软了。” 方醒只是笑了笑。 稍后,各方消息汇总。 “伯爷,南方至今造反五十三起,千人以上的十五起,其中一起攻打县衙,驻军猝不及防,县衙……失陷了。” 方醒拿着表格在看,听到这个消息时,脸颊不禁颤抖了一下。 “安乡县县令……” “他怎么了?” 方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有些兴奋。 禀告的小吏有些难过:“伯爷,安乡县知县霍严殉国……” 几个来汇报的小吏都抬起头来,眼中有惊讶之色。 方醒闭上眼睛,眉心紧皱着,说道:“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大明刨了他家祖坟?还是大明抢了他家的田地……” 那个汇报的小吏有些难过,就冒失的道:“伯爷,那些都是投献的田地,是在挖大明的墙角,哪是他家的土地?” 方醒难过的道:“这是殉国,本伯会禀告陛下,为霍大人……但在此之前,那些逆贼呢?” 小吏说道:“已经被围住了……” “林群安!” “伯爷!” 方醒闭上眼睛,说道:“那些逆贼该死,你去一趟,去安乡县,剿灭他们,不过主犯最好是活口……另外,尽量把知县霍严的遗骸寻到。” “殉国了?” 林群安心中一惊,耻辱感油然而生。 文官的职责是牧民,而武官的责任是保境安民。 可现在牧民的文官却殉国了,武官的脸在哪? 怒火瞬间被点燃,方醒察觉到了,但并未干涉。 “无需多带人,几百人足矣,一路一人三马,尽快来回,让那些逆贼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方醒的表态更是让事件升级。 “去问清楚霍大人的事。” 方醒做出了最后的交代,然后整个金陵城都沸腾了。 因为早有商人把消息带了回来。 神仙居里,一个商人喝的微醺,眼睛红红的说道:“霍大人果真是忠肝义胆,他不懂武艺,却持剑杀了两名逆贼,被俘后……那些逆贼想让他投降,可霍大人当着同意,等那些逆贼召集了百姓和同伙想用霍大人给他们打气时,霍大人却……” 周围鸦雀无声,连神仙居的掌柜伙计都在仔细的听着。 商人哽咽道:“在下是亲眼目睹……霍大人义正言辞的喝骂那些逆贼,那些逆贼恼羞成怒,竟然用烧红的铁棍捅进了他的嘴里……最后……” 周围一阵叹息,有几人眼睛也泛红了。 “最后他们让人用石头砸霍大人,不砸的都杀了。霍大人让他们砸,头破血流的说只要最后投诚,朝中肯定不会计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6章 我要大势 “畜生!” 那商人在哽咽,“霍大人爱民如子,在下在安乡县行商,从没小吏和青皮袭扰要好处,有人敢伸手,只消报上去,霍大人就会收拾他们。这等好官,为何……为何遭难……” “那些该杀的畜生,王掌柜,是谁在谋逆?后面怎样了?” 和平的环境下总是会让人的感情多了一些脆弱,若是在乱世,一个县令的殉国最多是让人唏嘘一下,然后一切照旧。 可现在神仙居里已经是群情激昂了,大家都恨不能赶到安乡县去,把那些逆贼撕成粉碎。 那商人揉揉眼睛,说道:“那是安乡最有钱的一家人,叫做郭候,他中过举,家中的田地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说……郭家的田地遍及周边几县,庄户都有几千人……至于以后,在下在他们砸霍大人时就趁机找了个相熟的贼人偷跑了出来,不然现在弄不好还被扣在县城里。” “他家哪来那么多地?那霍大人不管吗?” 能有那么多土地,不消说,多半是投献。 商人苦笑道:“管过,举报过,可上面压根不管,还说霍大人多管闲事,这是当年从县衙里传出的话,说霍大人气哭了……” 一番话之后,一个官员的形象就栩栩如生,大家都在想着,然后有人问道:“兴和伯怎么说?” “兴和伯……” 这里可是兴和伯小妾的酒楼,有人看了一眼掌柜莫源兴,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怒色。 “兴和伯肯定会弄死那些逆贼!” 莫源兴听到有这等爱护商人的好官殉国了,气得不行。 “莫掌柜,要不你去问问伯爷?” 有人在怂恿莫源兴去问方醒,而莫源兴也一时热血上头的应了。 可等一出门他就后悔了。 莫愁是方醒的小妾,他莫源兴明着是莫愁的堂兄,暗里却是一个被雇佣的掌柜,哪有见方醒的资格? 他走出了小巷,却见到一群相熟的商人气势汹汹的往左边去,就追上去问了。 “那霍大人是个好官,那些逆贼该死,我等要去兴和伯那里请愿,莫掌柜,一起吧。” “好!” 永远都不要低估商人的力量,当他们决定要做什么事时,能迸发出让人和国家胆战心惊、瞠目结舌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有正有反,关键就要看引导和压制。 当为商人说话的霍严殉国的消息传遍了金陵城后,那些商人开始了行动。 他们没有去找六部和府衙,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能管这事的就是方醒。 于是方醒的驻地外渐渐被商人们围住了。 当人越来越多时,人群渐渐静默,却比先前交头接耳时更让人感到震撼。 沉默比喋喋不休更能让人感受到力量。 这是不少人都领悟到的力量。 已经有人进去报信了,剩下两个军士在盯着这些商人,双方静静地等待着。 没多久,一个小吏出来了。 他看了这些商人一眼,说道:“伯爷说了,此事已经交代下去了,大军随后进剿。” 这是常规处置,小吏说完就准备进去,可才转身,身后就有人怒吼道:“剐了郭候!” “剐了郭候!千刀万剐!” 小吏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进去了。 “剐了郭候!” 不用他进去禀告,方醒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呼喊。 他正在和薛禄商议事情,听到喊声后就说道:“阳武侯以为这是民心还是私心?” 薛禄的脸上长了几小块斑纹,那种斑纹在那些老年人的脸上、手臂上多见。 薛禄并不避讳这个,说道:“公私参半,大部分还是惋惜。” 他知道方醒对商人的态度,所以说道:“兴和伯,这势头是好是坏还未可知,可商人干涉国事,终究不美。” 对于商人,如薛禄等人的看法就是夜壶,用得着你的时候就给点脸面,用不着的时候就扔出去。 如果不是方醒在,按照薛禄的秉性,多半是要叫人把这些商人打出去。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阳武侯,此事要配合着清理田亩来看。” 他有些厌恶自己的凉薄,把忠臣的热血当做了工具。 可薛禄却是被点醒了,微笑道:“懂了,利用霍严殉国之事鼓噪起来,打压士绅。” 方醒微微颔首,心中有些恍惚,起身道:“那方某就去处置一番,阳武侯,还请盯着南方各处。” 薛禄起身拱手道:“本候知道。” 南方的清理首在军队的震慑,而安乡县县城失陷,这对军方来说就是耻辱。 耻辱自然要用鲜血来洗刷,而商人们的鼓噪,却是方醒需要的。 我要大势! 方醒在想着从古至今的变革,却没想到有哪次变革能和现在相比。 “这是从文皇帝时就开始的变革,我们从来都不急。”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都在听着,不知道他是在给大家打气,还是给自己鼓劲。 “历数史上有数的革新,大多都是急吼吼的,都想用威权和武力一下就把反对意见压下去。” “可这并不可取,很危险!” 一路上跟来了不少军士,他们将要在外面维持秩序,并防备刺杀。 “我们要势!” 方醒从未如此的渴望这些革新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只要百姓支持,他就敢把那些士绅压五十年不得躁动。 五十年之后,科学昌明,还有儒家什么事? 可从这次清理来看,那些把自家的田地投献给士绅的百姓都不满意,甚至在背后发誓诅咒,而对象从大明这个国家到皇帝朱瞻基,再到方醒,无所不及。 这也是势! 怎么去逆转这个势,方醒依旧没辙。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没有这个物质基础,谈什么势,在这个时代压根就不可能! 一路到了大门外,外面已经聚集了少说三百多人。 “伯爷,大部是商人,剩下的有看热闹的,有探听消息的。” 身后有人禀告,方醒却不会管这些。 他要的只是势! 那些商人以往压根不敢直视他,可今日却让他体会了一番万众瞩目的感觉。 “霍大人名垂青史,对此本伯毫不怀疑!” 方醒给了霍严一个很高的评价,于是气氛略微缓和了些。 这些商人实际上不是来为霍严讨公道,他们是在为自己代言。 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方醒: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 方醒品味到了这股味道,却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商人,特别是豪商,压根就没几个好的。 人有钱到了一个地步,他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物质他们不缺,缺的只是权利。 所以方醒一直在警惕着商人对权利的侵蚀,为此不惜干掉了一批,这才警示了那些自以为钱多就能干涉政事的豪商。 “郭候以前不过是个小康之家的读书人,等中了举就摇身一变,侵蚀周围的田地,为一方富豪,号称耕读世家。”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7章 商人的站队 商人自古就是奸猾的代名词,名声不好。 可从永乐后期开始,大明实际上行的是鼓励商业的政策,所以这个政权对于商人们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但眼前的方醒却让人不敢生出半点野心来,于是他们只能表示自己的愤怒。 “伯爷,那些逆贼都该死!” “对,我等愿意犒军!愿意出钱充作军饷……” 方醒冷眼看着他们,等声音渐渐消失后,说道:“人说读书明理,让人清醒,让人知道忠义,可本伯今日看了却不以为然!” 商人们低头不语。 方醒继续说道:“你等读过书的不多吧?” 那些人默默摇头。 方醒叹息道:“清理南方的投献乃是国策,北方都清理过了,南方为何动不得?” 商人大抵是世间最擅长投机的一群人,当然,官吏在有些时候比他们更会投机。 所以有人揣摩到了方醒的心意,就大声道:“伯爷,南方的士绅多,而且他们的田地更多。” 一人开头,余下的商人们都纷纷表态。 “对,他们巧取豪夺,收取投献,势力庞大啊!” “他们吞了那些田地都不交税,剩下那些农户就可怜了,都累加在他们的头上,可怜那些农户都老实,不然早就被他们逼反了。” 这个大胆的话一出来,所有的商人都闭嘴了,大家最终看向了说话的那人。 方醒对惶然的莫源兴点点头,说道:“没错,那些士绅占了大明的便宜,至于百姓能否活下去,会不会造反,他们却是压根就不关心,这等人该如何?” 他的眼中多了悲痛,说道:“霍大人何等的忠烈,这等忠臣何人敢动手?可他们就敢!因为他们从未把这个大明放在心上,放在眼里,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 轰隆! 在场的人恍如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面面相觑之下,发现大家都是面无人色。 这是对一部分儒家‘精英’的进攻号角啊! 方醒还在继续说着:“面对着这些无耻的人,咱们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商人们眼神闪烁,面带喜色。旁观的人大多面色戚戚,多半是士绅家的人来打探消息。 这就是时机! 商人要懂得投机,不然就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莫源兴不懂投机,他只知道看好金陵的神仙居,莫愁就不会亏待他。 所以那些商人们还在思索怎么投机时,他就因为立场的原因站队了。 “该全部流放,让他们去祸害海外!” 莫源兴自持和方家的关系亲密,也少了许多忌讳:“伯爷,那些人都是贪婪之辈,就该取消他们的特权,犯了王法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没犯事的就盯紧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种地,自己去养活自己!” 他原先在老家时就受过士绅的气,此刻有方醒撑腰,哪会怕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后面大家都在呆呆的听着莫源兴的诉苦,他在说着当年那些士绅在乡里只手遮天的事。 有不认识的人就低声问了旁人,得知莫源兴的身份后,不禁暗自怀疑着这一切是否就是方醒的布局。 等莫源兴说完后,方醒说道:“你在神仙居做了许久,倒是长了见识,很好,回头多帮衬莫愁吧。” 莫源兴只是一时血勇才说了这番话,被方醒这么一夸奖,顿时就喜得不行,却知道要遮掩,于是那脸就涨红着,像是猴屁股一般。 方醒对他点点头,然后才对这些商人说道:“商人在大明的地位越来越高,除去不能从政之外,你等还差什么?以后本伯敢说,你等和旁人再无两样。这样的大明,这样的陛下,你等可想到要做些什么?” 一阵寂静,就在莫源兴还想说几句时,有人振臂喊道:“那些反对的都是乱臣贼子,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喊声有些突兀,没有一点过渡,不过方醒却不介意这个。 他肃然道:“看来商人是站在了大明和陛下这一边,好!” 他郑重的对这些商人抱拳为礼,然后在军士的簇拥下上马离去。 已经没人在盯着他们了,可这些商人都不知道这群人的中间是否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这是立功抢表现的机会啊! 于是有人喊道:“走,去府衙请愿,要让那些乱臣贼子无所遁形!” “对,去府衙,去六部,去都查院……” 于是这群商人就浩浩荡荡的行走在街上,大太阳底下,他们依旧热情不减。 不,是愤怒不减。 一路上不少人加入了进来,于是越发的浩荡了。 这边去堵六部和府衙,方醒却来到了曹家。 曹安已经去了国子监,曹瑾一人坐在树下,看着就是一段朽木。 “远山公无需招待,就一些话,说完方某就走。” 曹瑾浑浊的老眼里波澜不惊,等老仆上茶后,他说道:“老夫已经知道了安乡县的事……以往那些士绅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耿耿,可暗地里却在挖大明的墙角,这些老夫都看的明白。” 方醒点点头表示尊敬他的看法。 曹瑾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可谋逆,还攻破县城,这在诗书传家,文化鼎盛的南方让人震惊,听闻有几十起了?” 方醒摇头,讥讽道:“对,到目前为止,快有一百起了,比北方的要多出很多。方某以后再也不敢说什么南方柔弱,北方悍勇这类的话了,小瞧了南方英雄啊!” 曹瑾的眼中多了苍凉,说道:“那些人私心重,不过忠心的也不少,只是那些忠心在钱钞的面前能维持多久,老夫真不知道。就像是那些官吏,上官来了就表忠心,对着下面的人就作威作福,两个面孔,恶心人!” 这话有些愤世嫉俗了,但方醒只是笑笑。 “是,朝中对此肯定会有个公论,那些说南方士绅乃是大明根基的人,不知道此次之后还能坚持多久。” 方醒看到曹瑾露出了疲色,就抓紧说道:“正如您刚才所言,那些人只是少数,可如何能让大多数人和他们分隔开,这是方某一直在思虑的问题,远山公德高望重,当能指点一二。” 曹瑾了然的道:“兴和伯你让王裳在山东弄了个见明报,如今又想让老夫在南方造势,这是要南北一起下手,打压儒家罢!” 方醒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远山公,许多事情都是要看大势,大明的大势在哪?” 曹瑾淡淡的看着方醒,却摇头不语。 方醒说道:“大明的大势就在革新。” 树上的蝉鸣聒噪,方醒拍了一下树干,可噪音依旧,他笑了笑,说道:“纵观历史,每朝每代都延续不了多久,然后处处糜烂,难以为续,大明如何?” 曹瑾还是不语。 方醒知道这个老人在听着,而且已经同意了,可他却需要给出一个理由。 “当今陛下有扭转乾坤之志,奈何阻拦甚多,其中最大的一股就是士绅。” “不,不是最大,而是差不多都是士绅!” 方醒最后说道:“陛下不会软弱,对此我深信不疑,那么士绅如何?要和陛下针尖对麦芒吗?” 他拱拱手,然后走了。 大树下蝉鸣依旧,曹瑾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老仆在边上打盹,直至被曹瑾叫醒。 “去请了邱帧他们来,回来时记得买些卤肉和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8章 被背锅的都查院 “什么?为他造势?” 结果老儒们被请了来,卤肉几盘,浊酒一壶,然后曹瑾就说了方醒交代的事。 曹瑾淡淡的道:“不是他,是陛下。” “那又如何!” 所谓的忠君爱国,那只是在外面喊的口号,私底下大家都有啥说啥。 一个老儒说道:“陛下也不能为所欲为,否则就是昏君!” 不用曹瑾,邱帧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不就是念着当年的那位吗,可从文皇帝开始,大明安定了,到现在南征北战,举世无敌,这等国势,谁敢说昏君?!” 那老儒讪讪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巡视了一番几个碟子,选中了猪头肉下手。 曹瑾说道:“对外无敌也就罢了,可国中的百姓也渐渐吃饱了饭,大多有了余钱,诸位都是饱览史书的,哪朝哪代这般蒸蒸日上的?可有?” 几人无话可说,但要赞美皇帝和方醒却是万万不能的。 曹瑾就换了个口吻说道:“陛下强硬,那兴和伯更是比铁还硬,南方有多少人头让他们砍杀的?你们不心痛,老夫还心痛呐!”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说道:“那些都是我名教的种子,遭此劫难就够了,难道以后还要让他们和铁器碰撞?你等可忍得?!” …… 方醒到了都查院,刘观目前在这里和鲍华联合办公。 御史们大多都下去了,包括李二毛。 刘观和鲍华面色惨白,见方醒来了,就诉苦道:“那郭候造反谁能料到?县丞降了他们,也不是御史监察不力吧,可六部相互推诿,现在都说是都查院没发现这等逆贼,有大过。” 鲍华也说道:“大半年前本官就派了许多御史到各地去巡查,刘大人那边也是一样,可终究无法一一查清,出了霍严殉国之事,大家就怕陛下会拿人来开刀,为天下人提个醒,不然说到大理寺,说到御前去,这事也和南北都查院不相干啊!” “扯淡!” 刘观现在是小团体的人,方醒当然要护着他。 他坐下后,见鲍华有些为难之色,就知道这人是担忧以后和南边的同僚难相处。 “本伯立功无数,在军中威望也高,说造反有人信不?” 刘观愕然,鲍华尴尬,甚至都不想听。 方醒却自顾自的说道:“咱们不是郭候那等井底之蛙,得有根基才能造反,对吧?所以说,本伯的根基够不够?我看是够了,可陛下也没疑我啊!” 这厮又开始胡诌了。 有人说过,这天下的武勋都可能会造反,就方醒不成。 他得罪的武勋不少,天下的文官和文人几乎都是他的对头,他造反?造个毛线! 他前脚造反,后脚全天下都会声讨他,然后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谋逆,是逆贼。 所以方醒一通胡诌非但没安慰了这二位,反而让他们忧色更浓。 “别想了,此事本伯觉得最大的责任就是纵容。” “纵容?” 鲍华知道方醒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所以为了能脱责,他也决定好好的配合一次。 “对,从上到下的纵容。” 方醒分析道:“那郭候不过是一介举人,如何能在这二十余年里弄出了那么大的家当?历任官吏都不知道?听闻他家的田地遍及周围几县,他们不知道?” 鲍华点头道:“肯定知道,可那都是默认的,但郭候这个侵吞还是太多了,地方官员应当要干涉。” “有情弊!” 刘观的三角眼眯着,丝丝冷光散漫出来。 “肯定是有人收了好处,而且是一代接着一代的在收,不然他一个小小的举人,随便一个知县就能让他破家!” “诛杀逆贼三族!” “读书人不要脸!” “支持清理投献,反对的都是逆贼!” “剐了郭候!千刀万剐!全家老少都杀了,女的为奴为婢!”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刘观和鲍华面如土色,以为是那些百姓被激起了公愤,于是要来冲击都查院。 可方醒却在无奈的苦笑。 果真商人就是商人,说到杀郭候全家时,居然还不忘留下女的。 外面一个小吏不顾礼节冲了进来,喊道:“大人,好多人在外面。” 这时小刀进来说道:“老爷,那些商人听闻了霍大人的壮烈,一时怒气不散,就来了这边和六部情愿,要求严惩那些逆贼。” 刘观心中稍定,听着外面喊声,却发现有些问题。 “兴和伯,反对清理投献的……不少啊!” 鲍华也不是傻子,他仔细一想,就觉得那些商人没胆子把矛头对准所有的士绅和读书人,那么必然是有人怂恿。 商人重利不重情,那多半是他吧! “兴和伯,大多数啊!” 鲍华只能无奈的劝道。 南方有多少读书人?这个估摸着得好生统计一番。 有人大抵会说大多数读书人都没功名,可现在没有,以后说得清? 你去问一百个读书人,大抵九十九人都笃定的相信自己以后能中举。 是的,进士不说,能改换门庭的举人却是必须要中的。 不然书中哪来的黄金屋和美女? 这也是那些头发都白了还在考试的原因。 那么多人反对,都打倒了,大明大抵也就彻底瘫痪了。 方醒只是木然,鲍华不了解他,就劝道:“兴和伯,此事不可啊!” 刘观已经缓过来了,危机一去,他就开始琢磨着自己能在里面得到什么好处。 他目光微微转动,不小心就和方醒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冰冷,吓了刘观一跳,顿时什么好处都忘记了,说道:“鲍大人多虑了,兴和伯不是莽撞之人,只是要压一压他们罢了。” 鲍华看了方醒一眼,方醒起身道:“本伯从后面走,刘大人,鲍大人,都查院要盯紧了那些官员,谁站错了地方要记下来,不然等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册到了北平,你们可就被动了。” 他从后门出了都查院,陈默已经在等着了。 这厮把裤腿剪了一半,成了五分裤,胸口的衣襟敞开,只是白白嫩嫩的,少了护心毛,看着就像是个家道中落的地痞。 “兴和伯,那黄俭又去问消息了,而且脸上有淤青,看着好似被砸的。” 方醒站在都查院的后门外,看着前方的屋宇,吩咐道:“还不够,要恐惧。” 他带人走了,陈默想了许久才想到了这话里的含义。 等到了内城墙下面时,陈默找到了陈三。 “三哥,我这里有个活计,大价钱。” 陈三在打盹,前几日得了黄俭的一贯钱,分了些给手下的兄弟,他还不差钱,所以没精神。 “多少?” 陈默说道:“五贯钱!” 陈三睁开眼睛,眼神凌厉。 陈默委屈的道:“三哥,我哪敢哄你。这人刚才是我在都查院外面遇到的,还先给了一贯钱呢!” 陈三面色稍霁,看了一眼对面的青皮,低声问道:“要杀谁?” 卧槽! 哪怕是在这边卧底许久了,可五贯钱居然就能买一条人命,这个真是吓到了陈默。 他坐在陈三的身边,低声到:“不是杀人,只是让那人难受,最后是怕,怕的绝望了。” 陈三眯着眼看着对面,对面就是他的竞争对手。 他冲着那个青皮头子阴森的笑了笑,然后盯着那人对陈默说道:“是士绅还是小官?不然也值不了五贯钱。” 这便是底层人的生存智慧,陈默暗自佩服,说道:“是士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19章 一鼓而下 黄俭很慌,随着霍严殉国的消息传来后,他越来越慌。 他知道皇帝会暴怒,然后会严查南方,那么方醒会不会乘机彻查当年他遇刺的事? 所以他去找了汪元,威胁着让他送自己去躲避,可却被茶杯砸了额头。 他当场发誓要让汪元好看,然后依旧带着家眷住在汪家。 这是要死一起死的意思,可汪元却不好撕破脸赶他走,不然会被说成是小人。 而且到了那时,汪元为了避嫌,怕是不得不说些黄俭行踪诡秘之类的话来撇清。 可现在时机不对,霍严的殉国让气氛变得壮烈了起来,方醒趁机拿下黄俭他没话说,可事后呢? 规矩的人别人大多不怕他,因为可以判断出他的动向。 可方醒循规蹈矩吗? 汪元认为不可能,所以他才忍黄俭忍到了现在。 “他在干什么?” 汪元派人在跟踪黄俭,每天都能收到两次消息。 “他在城门处问了消息,一贯钱的消息,然后又和几个青皮说话,开始还好,后来就没人理他。” 汪元冷笑道:“他这是想跑了,可方醒在城中,哪个青皮敢接他走?” 那仆役垂首道:“老爷,兴和伯今日见了不少人,那些商人都是他蛊惑的,他还去了曹家,然后曹瑾请了邱帧他们吃饭。” “知道了。” 汪元的声音中多了不屑。 “那些人能做什么?不过是腐儒罢了。” …… 腐儒,这不是个好词,你要是当着读书人的面说他是腐儒,那几乎就是在抽他的耳光。 黄俭就被一个青皮骂了腐儒,却没有反驳,因为那青皮是个喜欢相公的。 被一个青皮给‘看上’了,那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他骂骂咧咧的回到了汪家,也不去见汪元,然后就躺着睡觉。 他的妻儿这段时间不敢惹他,所以只是躲在厢房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黄俭肿着眼睛起来,随便洗把脸,然后对媳妇说道:“你许久没回娘家了,明天带着孩子一起去,住个十天半月的再回来。” 他的媳妇狐疑的看着他,直至没看到开玩笑的迹象,才说道:“夫君,很远啊!” 黄俭进去收拢了一番,出来时手中多了个布袋子。 “往年你说买些田地,好歹给孩子以后傍身,我存了许久,加上你那里的钱钞,这次回去请丈人帮衬帮衬,买一两百亩地,记住了,要问价。还有就是田地挂在孩子的名下,他十六了,可以了。” 他的媳妇有些慌,问道:“夫君,可是有祸事?” 黄俭板着脸,他以前一直板着脸,最近却是忘记了。 “胡言乱语,什么祸事?为夫只是累了,老师这边没什么前途,难道为夫要带着你们一辈子寄人篱下不成?等田地买好了,为夫也该带着你们回去了。” 他的媳妇憧憬的道:“是啊!到时候咱们的孩子一定好好的读书,考个举人,家里的田地就不用交税了……” …… 安乡县,当林群安带着五百余人的火枪兵飞马赶到时,县城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包围的军队有三千余人,分属两部,现在做主的是一个千户官。 林群安拿出文书验证了身份,然后就接过了指挥权。 站在城下,看着城头上那些战战兢兢的贼人,林群安点点头,身后那千户官开始介绍情况。 “开始逆贼约有八百余人,都是那郭候的人。那逆贼早就有了打算,提前从几个县把那些孔武有力的庄户都叫了来,杀掉了十多个不肯附逆的庄户祭旗,然后就攻打县城……” “还知道杀人祭旗?” 林群安觉得那郭候肯定是有预谋的。 “是,咱们抓了俘虏,问话之后才知道那郭候御下极严,以前还吹嘘说自己饱读兵书,若是为帅,定能一扫外敌。” “扯几把蛋!” 林群安冷冷的道:“沙场征战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什么狗屁的兵法,实力才是王道,兵法有用,要刀枪来做什么,摆样子!?” 那千户官在南方承平已久,被林群安几句话就说的讪讪的,心中腹诽着:老子早就想攻打了,可那边的信使一路亡命的赶来下令,说是只要围住,不然还等到你来作威作福。 林群安不知道他的腹诽,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道:“敌军胆怯,少数骨干在打气,不过本官断定最后三轮火枪齐射,那些逆贼必然会崩溃,出击吧。” 千户官听他说的轻巧,就劝道:“大人,贵部才到,好歹歇息一夜,吃了饱饭再说。” 林群安摇摇头,“不了,这等土鸡瓦狗,若是还要隔夜攻打,被伯爷知道了,本官哪有脸面再统御聚宝山卫。” “进攻!” 阵列齐步向前,接近城墙时,上面稀稀拉拉的飞下来十余支箭矢。 “官兵来攻打了!” 那些贼子都慌了,有人想跑,被人用长枪的杆子抽打了回来。 林群安看到一个五十余岁模样的男子在挥舞长剑叫喊,就喝令道:“半个时辰之后,本官要在县衙点检俘虏!” 进入射程之后,火枪抬起。 “嘭嘭嘭嘭!” 一轮齐射之后,城头倒下了十余人,剩下的人居然都站在上面,也不见躲避。 那千户官惊呼道:“大人,怕是精兵。” 精尼玛! 林群安跟着方醒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拔刀前指,喝道:“攻城!” 千户官心中暗骂,却没敢抗令,只得带着麾下往前冲。 才冲出去,第二轮齐射开始了。 硝烟淡淡,城头上一声喊,然后那些贼人冲散了那些所谓的‘督战队’,跑的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后,县衙前跪着一排贼人,为首的正是那位郭候。 喊杀声渐渐的低微,一群群俘虏被押解过来。 那些俘虏先前还是农户或是青皮,一朝跟着郭候造反,那股子戾气就被激发出来了。 “按照伯爷的吩咐,手上有人命的杀,没人命的流放。” 林群安接到的命令就是快刀斩乱麻,可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问他们霍大人的遗骸在哪。” 那些百姓也被叫了来,县衙前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顺着两侧延伸过去。 “霍大人在哪?谁知道?” 有军士去找百姓问话,那些百姓还在懵懂,一个孩子抢先说道:“他们把霍大人喂……喂狗了。” 烈日下,县衙前静悄悄的,那孩子说完后见大家都面色凝重,就以为自己闯祸了,赶紧挤进人群里去寻自己的亲人。 林群安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喃喃的道:“怎么和伯爷交代?怎么交代?” 跪着的郭候见状就大笑了起来,说道:“都死了爹娘吗?哈哈哈哈!”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0章 这是谁家天下 人人都在缅怀着霍严的忠烈,以及对他结局的悲痛,郭候的笑声在此刻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刺耳。 “他不从又如何,砸死他,然后赶了野狗来吃,那些野狗吃的肚子滚圆,哈哈哈哈!” 郭候面带疯狂之色,人群中有人干呕着,他听到后就更疯狂了。 他咧开嘴,无声的大笑着,身体随着大笑的节奏在颤抖,显得快意之极。 他仰头看天,眯着眼喊道:“霍严老贼该死,野狗吃了不算,你等可还记得老夫让送的肉?哈哈哈哈!” 林群安的咽喉涌动了一下,而那些百姓已经醒悟过来了,有人蹲在地上呕吐,有人在哭嚎着…… “你不得好死!” “大人,剐了他!” 那些百姓渐渐的缓过来了,人人怒不可遏。 “好好的一个安乡县,如今被这逆贼弄成了废墟,该刨了他家的祖坟!” “刨什么祖坟!杀了他郭家三族!” “对,杀郭家三族!” “砸死他!” 群情激昂之下,有人就扔了一块石头过来。石头在郭候的身侧落下,弹动几下,最后在他的脚边停住了。 郭候仿佛是被吓了一跳,愤怒的冲着那边喝道:“找死!” 林群安摇摇头,军士们就喊道:“都别扔东西,不然抓到了打板子!” 人群有些躁动不安,有人喊道:“大人,那逆贼当时就叫人砸死了霍大人,咱们为何不砸死他?” 林群安说道:“伯爷要他活着回去。” “兴和伯?” 提起这个名字,连郭候都在颤抖。 他是已经准备好被千刀万剐的准备了,他觉得自己能够承受这种痛苦。可等林群安一提到方醒之后,方醒过往那残酷的经历就渐渐的浮上脑海。 杀人不眨眼只是一回事,传闻方醒活埋过战俘,而且还吃过人肉。 林群安走到他的身前,等郭候抬头看着自己时,才说道:“清理投献后造反的不少,可如你这般的却是独一份,郭候,你有福气了。” …… 各地的消息雪片般的飞到了京城,南方的局势恍如直面,让京城的文武百官和百姓都暗自咋舌。 几百起造反,这比任何朝代都要多,让人以为自己置身于王朝末年,乱世之中。 方醒坐镇金陵算是一颗定心丸,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都相信他能压住南方的局势。 可大家却又担心另外一点,他们担心方醒会大开杀戒,干掉那些儒家的头面人物。 所以朝臣们有人去信金陵,有人结结巴巴的向朱瞻基表达了这方面的担忧,然后朱瞻基很坦然的说名单会及时送到北平来。 张辅都难免担忧这些,和孟瑛在五军都督府说话,也提及了此事。 “德华看似好玩笑,好说话,可那人的骨子里最是执拗,若是被激怒了,哪管你什么士绅大儒,连藩王都讨不了好。” 孟瑛无奈的道:“陛下还派去了阳武侯,阳武侯稳重,想来能圈住他。” 两人说这个,实际上不是担心方醒被激怒,而是担心他会铤而走险,用这次清理南方的机会来清理儒家。 张辅觉得有些杞人忧天,就笑道:“这些革新怎么看都不会是一时想法,从文皇帝时就初现端倪,德华苦心孤诣多年,想来不会自毁长城。” 孟瑛有些嫉妒了,他低下头,想着方醒从年方弱冠就涉足皇室之事,然后一步步走到今日,其间多番筹谋,如今看来却大多都是在为大明的未来打算。 没有谁不想成为柄国重臣,可能力的限制和各自际遇的不同让他们只能各安其职。 对于孟瑛来说,这个世上他最在意的还是保定候府,其次就是自己的前程。 而张辅和他也是差不多,两人相对默然,直至一阵脚步声传来。 “南边的信使来了!” 两人霍然起身,然后急匆匆的进宫求见。 等到了宫外时,见到不少重臣都在等候,气氛紧张。 稍后有内侍来带着他们进去。 乾清宫中,朱瞻基在看着文书,群臣进来行礼,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继续看着。 他的眉心微皱,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些许冷酷之意,显得极为不高兴。 稍后他看完了,抬头说道:“三百余起,整个南方,三百余起谋逆,最大的一起……攻破了安乡县县城,知县霍严殉国,带头的就是士绅!” 朱瞻基把手中的文书卷握在手中,压着火气说道:“有人估摸着会说朕太刻薄,士绅是大明的根基,为何舍不得给些田地。” 着啊! 下面有些文官的心中真是这般想的,顿时就两眼放光的看着皇帝,猜测他是不是想改弦易辙了。 如果清理终结,那么这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儒家和皇帝的关系也会慢慢的修复,然后和历朝历代再无分别。 这就是大家的愿望啊! 可御座上的皇帝却冷哼一声,说道:“今日看来,士绅多有贪心不足之辈,朕今日给了田地,明日还给不给?给了这个,以后几年一批举人进士,朕给不给?” 他的声音渐渐森然:“今日给了,明日给了,这大明何时也打包给了他们?!嗯!” “陛下喜怒……” “息怒?” 群臣齐齐躬身,倒也壮观。 可朱瞻基却没有什么欢喜,他起身负手走下来,一直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外面的刺眼阳光说道:“有人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朕当年深以为然,并想执掌天下,叱咤风云。” 呃…… 这话却是痴人说梦了些,连太监都知道皇帝的不容易,说什么朱家的天下,那和庙里的木胎神像有何区别。 朱瞻基缓缓回身,从后面看着群臣,然后看着御座。 “仁皇帝的遭遇让朕知道这天下不是朕的,也不是朱家的,若是弄不清这个,朱家将会大祸临头,成为被逆贼宰杀的羔羊。” “陛下!” 一个文官跪下,他解开官帽,深深的俯首。 一个个臣子在朱瞻基的面前跪下免冠,大殿内只有朱瞻基在站着。 他缓缓从跪着的几排人中间走过。 他恍如神灵,看着这些俯首的大明重臣。 “前宋乃是士大夫的天下,大明是谁的天下?” 朱瞻基抛出这个问题,却不是在寻求答案。 他再次走到御座前,面对御座,伸手摸了摸扶手,说道:“椅子只是椅子,每个人都有一张椅子,坐稳了才能得善终。” 皇帝的话里杀机毕露,而下面的臣子们同样如此。 反对清理投献的臣子会痛恨郭候,因为他让皇帝看到了南方士绅的另一面。 而赞同清理投献的臣子同样也在痛恨着郭候。 以士绅的身份造反就不说了,居然攻破县城,这个信号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以往那些逆贼造反大多是闹腾一阵,也就是山东出现过一次县城失陷的事,可那是县城内部暴动。 而郭候这个却不一样,他是纠集了手下的庄户攻打县城。 攻打县城!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让皇帝睡不好觉的信号。 今天攻打县城,明天是否就要攻打北平? “诸卿请起。” 朱瞻基转瞬就收拾好了心情,回身坐下,说道:“朕以为,士绅跋扈,乃至于敢谋逆,归根结底在于宠溺!” 宠溺? “对,就是宠溺。” 朱瞻基说道:“大明对士绅越来越好,而他们就越来越不知足,所以清理投献的时机实际上已经是晚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1章 读书人的未来 皇帝发怒了。 “听闻有士绅造反,攻破了县城,那个知县力战被擒,却不肯降,殉国了。” 神仙居的消费并不低,按照方醒当年给莫愁的意见,走的是中上路线,所以就餐的非富即贵,至少不是穷酸。 “都是些脑袋发晕的,这天下都安稳了,北边也没了马蹄声,南边的倭寇也没了,连那些泰西人都被击败了,那些士绅为啥要造反?” 一个黑胖的商人在大堂里肆无忌惮的说着:“我看都是人心不足,觉着以往偷了朝中的赋税是应当的,连陛下都不能扳回来,可见他们的胆子之大,连陛下都没放在眼里。” 时至午饭时间,大堂里坐了七成食客,大多都是商人,但有一桌看着像是读书人。 “可不是吗,当年兴和伯说要是给他们机会,说不准第二天就要改朝换代了。” “嘘!噤声!小心东厂的人。” 那商人被同伴提醒了一下,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坐下四处张望。 那桌读书人面色涨红,有人起身道:“那郭候丧心病狂,和我等有何关系?以前还有武人造反的,那是不是武人都是叛逆?” 这话说的有理,可他们的身后有人嘀咕道:“武人再跋扈,可也没听说过有几百起造反的吧?” “胡言乱语!” 那读书人原地回身,喝道:“武人粗鄙,如何能与我等为伍?” 这是习惯性的话,估摸着都没过大脑,说完这人就后悔了。 如今大明武人的地位可没那么低,而且武学不断给各部输送学员,现在的大明军队,渐渐的有了些精锐的迹象,纪律更加严明。 所以说武人粗鄙,这是犯忌讳的事儿。 大堂内静悄悄的,要弟站在柜台后面,看着左侧占了一张桌子,闷头喝酒的两个男子。 那二人就是东厂的,而且很懂规矩,第一次先上门拜访,只说借用一下神仙居打探消息。 要弟当时就想拒绝了,可莫愁却叫人去问了方家,结果是达成了协议:神仙居给他们提供场地,他们用餐的费用按照七成计算。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据说安纶在东厂都说莫愁做事大气,比某些人好多了。 所谓的某些人,自然就是指方醒。 那二人拿着酒杯停住了,一人瞥了那读书人一眼,然后和同伴碰杯。 先前说话的商人却被这话给激住了,再次起身道:“什么粗鄙?有人就说了,士绅于国无益,只是造粪的米虫,可武人却还能保家卫国,你们能做什么?” 这话有些恶毒,而且造粪的米虫这个比喻就出自于方醒,所以那些读书人气恼不已,却知道这里是方醒小妾开的酒楼,就没敢肆无忌惮的辩驳。 但那股子气却不是那么好消散的,大家重新开始吃饭,那些读书人心情郁闷,于是难免频频举杯。 差不多有些醺醺然之后,一个读书人说道:“霍大人是好样的,可若非是要清理田亩,哪来这些祸事啊!” 那些商人虽然看到士绅被打压也高兴,可终究对这个局面觉得有些无谓。 许多人都认为清理田亩,打压士绅是多事之举。大明富有四海,给他们占了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把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户移民到海外去罢了。 人口会越来越多,中原的田地会越来越值钱,这个是‘有识之士’的共识,所以现在侵占土地,只是为了让子孙能握着不断升值的财富罢了。 财富才是大家的追求,至于其它,只能暂时搁在一边。 于是大堂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只有筷子触碰碗碟和牙齿咀嚼食物的声音。 …… “动手了!” 解缙回来了,他满头大汗的,竟是这些年少见的欢喜。 黄钟赶紧给他弄了毛巾,然后泡了茶水。 “解先生无需急切,伯爷在书信里说了,南边是该动了,否则工商蓬勃之后,那些士绅就会融合进去,到时候投鼠忌器,就成了毒瘤。” 解缙把毛巾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舒服的说道:“他以前不是说要引导那些士绅去经商开作坊吗?怎么又不愿了?须知为政者要有定力,最忌讳的就是今日想这个,明日想那个,最后一事无成。” 黄钟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解缙,解缙慢慢的看了,说道:“户籍要慢慢的融合,士绅也要慢慢的放手,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给了优待,迟早这些优待就会变成笼子,不但束缚住了那些士绅,也束缚住了大明,好见解!” …… “兴和伯说了,士绅以往以为自己在帮朝中治理百姓,可朝中已经有了些风声,以后会渐渐增加各地官吏的人数,这是什么意思?” 曹瑾不喜欢这种角色,在曹安在国子监站稳之后,他更希望能颐养天年,然后看着外面的风云涌动渐渐衰老,渐渐死去。 可精力充沛的方醒却在南方搅动了风云,而且还把他带了进来。 不做不行啊! 他是感激方醒的,而且曹安和方醒有这些缘法,以后说不定有些意外收获。 所以他才撑着一把老骨头在四处奔走。 他觉得自己最多十天就会倒下,然后方醒来看望,他会把曹安托付过去,最后安然死去。 可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精神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一群读书人在仔细听着,他们都是这次清理行动的牺牲品,被收走了不少土地。 曹瑾端坐着,腰杆笔直,“士绅协助官府管理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就是官吏专管了,老夫问一句,那时候的士绅何去何从?” 大堂里热烘烘的,越年轻的出汗越多,曹瑾反而只是额头微湿。 他见这些读书人都在沉思,就继续鼓动道:“到了那时,中了进士的自然可以为官,可千万人才能中一人,剩下的去干嘛?坐吃山空?哪家有这等财力?若是有,老夫觉得不如去经商,好歹还能给子孙多留些钱财。” 他的话没有什么冠冕堂皇,很简单的道理,直接剖析了读书人未来的道路,让人信服。 这些读书人很迷茫,而曹瑾最近很活跃,并且他和方醒的关系带着点缘分,所以他召集了之后,就来了不少人。 “你等想不通为何要清理,可那些百姓该怎么想?” 曹瑾知道方醒对儒家的态度,见这些读书人迷茫,就下了个重锤。 “兴和伯说了,天下四民都是陛下的子民,本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现在有,以后会慢慢的拉近,最后……没有。” 方醒当初给曹安说这番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最后肯定还会有高低贵贱,但朝中的目标就应该是不断拉近这些人之间的距离。 不断,这就说明方醒对人性和人心很是了解,知道桃花源只是臆想,当不得真。 所以大明才需要一个坚强而有力的皇帝,否则那些官员会漠视这些距离。 曹瑾心中微叹,最后说道:“兴和伯还说了,咱们以后的活路得自己去找,不然万民奉养,咱们可担得起?” 士绅阶层真的是万民奉养,可回报了什么? 有人说道:“是担不起,可好歹也得给条活路吧。” “活路啊!” 曹瑾想起方醒的话,就苦笑道:“朝中以后要兴教育,要不少先生,还有不少地方也要读过书的人,就怕读书人下不去这个脸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2章 仅存衣冠 三十余匹战马一路轰然到了金陵城外,这些人脸上的尘土几乎遮蔽了长相,任谁都分辨不出来。 可在中间却有人是被绑在了马背上,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走近些就能看到马背上居然扑了一层软垫子,这是不想一路颠簸死此人。 这些人在城外一里多的地方住马,随后一骑近前说道:“速去禀告伯爷,霍大人的衣冠到了,郭候也到了。” 守城的军士和让开道路的百姓都呆了一下,一人脱口而出道:“怎么那么快?” 是啊!才出去多久,居然就扫灭了叛乱,而且还带回来了…… “衣冠?霍大人的遗骸呢?” 带队的武川依旧冷漠,看不到疲惫,他大声的道:“那些逆贼见霍大人不肯降,就叫人用石头砸死了他,然后犹不解恨,就赶了野狗来……” “畜生!” 城门处的军民都齐声唾骂着那些叛逆,可武川的话还没完。 他微微低头道:“最后那些逆贼还把剩下的骨肉煮了,分给人吃。” “呕!” 人群一愣,然后不少人就蹲下去开始呕吐。 “天杀的啊!他们怎么能这般残忍,圣贤书呢?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个妇人忍不住哭了,然后哭声传染着,城门处渐渐多了许多呜咽。 有军士牵马冲了进去,一路喊着避让冲到了方醒的驻地外。 “野狗…煮吃了?” 方醒的咽喉涌动几下,然后猛地低头下去。 室内有王贺等人,见他这般,柳溥就劝道:“德华兄,剐了贼人为霍大人报仇就是了。” 王贺也有些不忍的道:“此事谁也没想到,惨啊!” 方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大脑里嗡嗡作响。 吃人他只在故事里和里,以及史书里见到过,可那都是在遍地饿殍的时代里才会发生。 “现在是大明啊!” 他抬起头来,大家都看到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柳溥说道:“小弟也没见过这等惨事,也觉得难受,那些逆贼竟然和野兽一般,可见不是善类,今日不反,明日也会反。” “那是吃人啊!” 方醒见过饿殍遍地的惨状,但是吃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并未完全的服从于这个时代,他并未麻木。 大家都叹息一声,却不知怎么让他接受这个‘普通’的事。 “走,去接接霍大人。” 方醒带头,大家都端着脸,鱼贯而出。 柳溥跟了上去,低声道:“德华兄,家父以前说过,别说是吃人,大将在被围城期间,自家的小妾女人都得交出去宰杀了充当军粮,不然那些饿绿了眼睛的将士会把你给吃了。” 方醒的脚步一滞,然后继续大步出去。 柳溥放缓了脚步,苦笑着。 王贺跟了上来,和他并肩出去。 “别在意这个,兴和伯若是冷血,三代帝王怎会看重他?” 柳溥偏头看着王贺,皱眉道:“王公公,德华兄不只是热血,更多的是坦荡!” 王贺微笑道:“对对对,没错。” 他嘴上同意,心中却在不满:方醒坦荡个屁,若非是那些人虐杀了霍严让他接受不了,他只会把霍严的殉国当做是工具。 …… 城门外的那队骑兵依旧在等候着,只是把郭候放了下来。 被捆住双手的郭候须发斑白,而在安乡县城被林群安攻破之前,他须发乌黑。 他被两个军士在身后给控制住了,只能抬起头来,贪婪的看着前方的人群。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他最想看的就是金陵城和人。 他年轻时一直想在金陵城里做官,可终究未能如愿。 而看人,是他担心自己死后会忘记自己是人。 太阳很大,但是他们一路疾驰而来就没少被晒,人都是黑的,所以还算是适应。 “在等什么?” 缓过来的郭候干咳几声,一脸无所谓的问道。 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那两个拉着绳子的军士站在他身后五步开外,只是用力的拉扯了一下。 郭候的身体被拉着往后退了一步,他见城门里的那些军士和百姓越来越多,看着他的眼神中多是厌恶和愤怒,就笑道:“够本了!” 这么嚣张的话却没人做出反应,让郭候不禁猜测着这些‘贼配军’究竟是不是已经麻木了。 百姓越来越多,渐渐的多了咒骂声。 “你不得好死!” “多好的霍大人啊!居然就被这些逆贼给害了!” “就是,也不知道怎么处置那些逆贼。” 人心就是这样的,只是得知了消息就能让他们感同身受。 而被带来的郭候正是催化剂,后面就要看方醒怎么把这股情绪给鼓动起来,压倒那些反对的暗潮。 太阳很大,可那些军民却不肯走,都在等候着。 当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时,林群安把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黑斑密布的官服来。 那些军民都往后靠去,林群安站定,身后的三十余人拔出长刀,斜指地面,神色肃穆。 一队军士起步从城门内出来,他们持着火枪,分做两排起步走到门外,然后庄严的转向,面对中间。 “举枪!” 一声呼喊后,那些军士都举起了火枪,枪口倾斜对准了天空。 林群安双手拿着那件血衣走在最前面,身后是被绳子拉着的郭候,最后面是那三十多名军士。 长刀斜指,火枪竖立。 “齐射……” “嘭嘭嘭嘭!” 这是聚宝山卫为阵亡同袍送行的礼节,今日却用在了霍严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举动的含义,百姓们总是感情脆弱的,所以许多人含泪看着林群安拿着血衣走来。 “那么大的响动,这是嫌霍大人的阴魂散的不快吗?” 有人在人群中嘀咕着,然后有人附和。 这时方醒出来了,他一身甲衣,身后是金陵各级官吏。 他们也在外面排了两排,然后低头。 林群安当先走进人墙隔成的道路里,身后是被牵狗一般拉着的郭候。 人群中间气氛压抑,这应当能让郭候快意。 可那股肃穆的气息却像是山岳一般的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豁出去了,所以抬头就想大笑,却看到了刚抬头的方醒。 他看到了不解和困惑,但并不认识方醒,所以他就冷笑了一声,然后看到那些不解和困惑崩塌,变成了冷漠和杀机。 夹道相迎,这是最高的礼节。 前方的血衣引得百姓哽咽,可当郭候出现时,百姓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盾牌……” 几十名军士举着盾牌跑到郭候的周围,然后用盾牌为他营造了一个安全的保护伞。 瞬间无数杂物就飞了过来,砸在盾牌上噼啪作响。 “砸死他!” 正如同当时郭候叫人砸死霍严一样的场景再现,可这里却还多了咒骂。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3章 皇帝的新衣 “兴和伯,砸死了也好啊!” 见到那些军士在保护郭候,王贺觉得就该以牙还牙,震慑那些逆贼。 方醒肃然看着前方,那些百姓见没效果,就停手了,“不,这样的话,他付出的代价太少了。” 王贺本是微微前俯身体,听到这话不禁叹息了一声,然后站直了身体,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件血衣。 方醒肯定是要用霍严和郭候来做文章,郭候好说,怎么都不为过,可逝者为大,拿殉国的霍严来造势,心中不安啊! 两排百姓,两排军士,人人肃然。 “老子不怕!” 肃穆的气氛被打破了,却是郭候。 那些盾牌被移开,但奇怪的是居然没人近身看管他,只是一根绳子像是遛狗般的拉着他。 所以郭候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于是他开始叫嚣起来。 “那个昏君听信了佞臣的蛊惑,一直在对名教下手,他们想毁灭了儒,他们想用歪理邪说来统治大明……” 两侧除去军士就是百姓,而百姓的中间有不少士绅,方醒甚至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穿着青衫和一群读书人站在那里。 那半大孩子的神色茫然,显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 名教,儒家,这些都是他们聚集同伙的名号。 “兴和伯,控制住他吧!” “伯爷,可要堵住他的嘴吗?” “弄死他!” 方醒的身边一阵喧嚣,他却只是不理。 郭候见无人来管自己,就以为是自己的正义凛然震慑住了方醒的等人。 于是他的脸上不禁浮起了神圣之色,就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他想举起双手,可他的双手被绳子捆在了身后。 但他不想屈服,他觉得自己应当在死去之前留个名。 所以他昂首挺胸的在看着两边,没有丝毫畏惧。 “凡我名教众人就该高举义旗,清君侧!” 他从容的跟随着前方的林群安,他的声音嘹亮,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他努力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冷漠的方醒。 我骂皇帝是昏君,骂他是佞臣,我鼓动别人造反,他居然无动于衷? 人在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最先开始多半会装一装,莫名其妙的装一装。 “太祖高皇帝……” 郭候突然仰天大喊一声,然后边上一个孩子被吓到了,就哭着找娘。 “看看这些逆贼吧,从所谓的靖难开始,这些逆贼就窃取了大明江山。” “兴和伯,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薛禄握着刀柄,就准备去当街斩杀了已经完全癫狂了的郭候。 “不必了。” 方醒说道:“让他说。” “从伪帝登基开始,大明就开始了沉沦……” 那些读书人面露戚色,心中想着从朱棣登基后的变化。 是啊!从朱棣登基之后,读书人的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 “他胡说!” 有人喊了一声,驳斥道:“现在能吃饱饭,还有余钱,是你们自己沉沦吧!” 那些读书人有些尴尬,有人甚至是愤怒的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却不敢造次。 因为方醒就在右侧。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 郭候竟然开始背诵骆宾王的那篇檄文,声音清越。 方醒摇摇头,止住了那些想动手的人,带头跟在了后面。 “兴和伯,这是大逆不道啊!该停止了。” 李隆觉得方醒是在作死,一旦今日的事传到北平,可以预见雪片般的弹章会堵塞宫中。 方醒缓步走着,见大家都愤愤不平,就说道:“理不辨不明,背后说不如当着说,给他说。” “咱们要相信百姓,他们最清楚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好了,那么他们就认为这个大明是好的。不好,任你吹嘘的再厉害,他们也只是假笑,背地里会戳当政者的脊梁骨。”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郭候背诵完了这篇檄文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看到边上有读书人面色凝重,就鼓起余勇喊道:“太祖高皇帝的子孙们,去京城,去夺取伪帝的帝座,让一切重归正统……” 气氛渐渐的沉重起来,那些读书人中有人眼红,有人落泪。 此刻的郭候俨然成为了英雄。 他一身沾满尘土的布衣,可在许多人的眼中,他此刻仿佛是身着锦袍,气势非凡。 薛禄皱眉看着这一切,觉得方醒有些托大了。他担心那些情绪会爆炸,然后搅乱南方的风云。 那些百姓也有些懵懂,他们不懂什么正统,但看到那些读书人一脸的庄严肃穆,顿时习惯性的就想着朱棣当年的靖难之役。 那可是从自家侄儿的手中夺来的江山啊! 情绪继续发酵。 一个读书人抱着自家五六岁的儿子在看,他的眼睛也红了。 那孩子好奇的看着走近的郭候,突然喊道:“爹,他吃人!” 霍严的遭遇刚才已经传了进来,在场的大多知晓。 愕然! 所有的情绪都如汤沃雪,消散无踪。 郭候的脸颊颤抖一下,看着这个孩子骂道:“小畜生知道什么!” 那些情绪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下被人给揭穿了,赤果果的被收了起来,不敢放在人前。 那孩子的嘴一瘪,很快就蓄积满了泪水。 “爹……” 孩子终究是哭了,很是可怜。 人群恍惚,那读书人本是在同情郭候,可见他居然敢吓唬自己的儿子,哪里会忍他这个必死之人,就喝道:“率兽食人之辈,也敢跳梁吗?” 他的儿子本是被吓住了,见自家老爹为自己出头,就含着两眼的泪水嚷道:“吃人!吃人!” 崩! 在场的人纷纷听到了丝线崩断的声音,心中像是少了些什么。 有人轻松,有人失落。 “一个吃人的逆贼说的话,你等当做是圣旨吗?蠢货!”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随后更多的人开始批判那种情绪。 “郭候必死无疑,他这是泄愤。可他哪来的愤怒?不就是造反失败吗,怎地,你等要为他的失败惋惜一番不成?” 一个男子尖酸的说了一番话,顿时那些读书人纷纷低头,只觉得面上发热。 一个造反的逆贼,他说什么都该会被唾弃。而他们刚才居然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来,想想真是丢人啊! “伯爷,您要的就是这个?” 费石看着那些读书人,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念头,然后不禁心服口服。 方醒点点头,说道:“南方许多东西都是根深蒂固,一味强压不是不行,可反弹也会很厉害。所以让他说,就好比一个骗子被抓了,一群人听着他在骂抓他的捕快,心中居然在同情他,这是什么感觉?” 李敬冷笑道:“那些士绅的心本就是歪的,被这人一蛊惑,可不就是猫戏老鼠假慈悲了嘛!可见没几个有用的,米虫之说,咱家认为再妥帖不过了。” 而长街的前方就是一队精锐骑兵,他们一人三马,空着的马背上放着干粮和饮水,正在列队等候着。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4章 痛打落水狗 林群安缓步过去,当先的百户官拿出一个木匣子,两人配合把血衣装了进去。 百户官用布把木匣子包好系在胸前,然后冲着走来的方醒拱手道:“伯爷,小的这便去了。” 方醒拱手道:“这一路要护着霍大人的衣冠,哪怕丢了性命也不能损坏。到了京城直接呈送陛下。” 百户官身体一个挺直,大声道:“人在衣在!” “好!马上出发!” 方醒的长篇奏章已经给了他们,于是众人瞩目之下,这队骑兵打马而去。 “居然不把郭候解送京城?” 人群窃窃私语,但郭候却面如白纸。 他在看着方醒,看着这位传闻中手段残忍的佞臣。 方醒缓步走过去,郭候不禁往后退,直至被两名军士挡住。 “你……你想干什么?” 郭候先前慷慨激昂,此刻面对着方醒那冰冷的双眸却怕了。 方醒近前,皱眉道:“为何要驱赶野狗啃噬霍大人?” 郭候眨巴着眼睛,恐惧渐渐增生。 他板着脸,努力想给自己增加些气势,说道:“那狗官往日多有冒犯老夫之处,老夫造反,至少一半是为了他,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啊!” “一半是霍大人,一半是本伯,不,是陛下,你眼中的昏君,可对?” 方醒哪会做无用功,既然霍严的衣冠去了北平,他此刻顶着太阳问话,不过是要彻底打掉那些人的气焰而已。 郭候毫不犹豫的点头了,他觉得自己很有勇气,将来必定会在史书上留名。 “老夫会青史留名,而你等将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这时李秀来了,他满头大汗的下马说道:“兴和伯,已经准备好了。” 方醒点点头,“那就在这吧,马上架起来!” 李秀应了,回身叫人。 郭候停止腰说道:“来吧,有什么手段就来吧,老夫若是眨个眼就……” “就什么?” 方醒冷冷的问道,然后目光在周围寻索,最后指着一个带着孩子的老汉说道:“请那位老人家来。” 有人过去低声说了,那老汉有些慌,然后王贺过去说道;“你且来,只要实话实说,稍后咱家……这是你的孙儿吧,看着灵气足啊!” 王贺跟着方醒好歹也学会了些招数,通过夸赞老汉的孙儿成功的化解了他的顾虑和紧张。 “见过伯爷。” 近前后老汉就想跪,方醒一把扶着他,说道:“当年文皇帝和当今陛下去民间都没让人跪,方某算什么?哪有这等资格,快站直了。” 边上的人一听就觉得舒坦,只是老汉有些惶恐的道:“您可是伯爷,小的见了那些大老爷都要磕头的,不然……” 方醒扶着他,对那个有些怕的孩子笑了笑,看了边上的那些官员一眼,说道:“您这般年纪还给他们磕头,他们可有那命受?也不怕被天打五雷轰?” 老汉不敢说,方醒看着那些官员说道:“想要别人跪,那就回家让自家妻儿跪给你们看,满足你们那等想做人上人的龌龊心思!” 那些官员都有些尴尬,觉得方醒这人真的是个愣头青,都潜规则了还要去撞一下,怪不得满天下的官员都恨他。 方醒一手扶着老汉,看着大家说道:“别说方某故作姿态,这下跪也有说法,天地君亲师,可如今一个小吏就能折辱百姓,就能作威作福,这样的大明,它的百姓会是什么样的?” 那老汉被方醒扶着不敢挣扎,但心中惶恐,浑身都颤抖起来。 “现在还好,等哪日见官就跪,那些百姓都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有粮吃,就恨不能缩在家里,那是什么?豕!” 没人敢驳斥,但许多目光中都带着不满。 当官做老爷,这是那些读书人的梦想,兴许好些的还想着忠君报国,但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前方跪着治下的百姓时,心中怎么想的? 牧民! 牧猪吧! 方醒问那孩子:“可去社学了吗?” 孩子低头不敢说话,老汉纳闷的道:“伯爷,社学……社学的先生病了,没人了。” 方醒无奈的道:“大明开国至今,每代帝王都在兴学,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也多番拨下钱粮到各地,只求社学能再次兴旺。可社学兴旺了吗?” 兴旺个屁! 社学的钱粮被上下其手贪污了大半,后来被杀多了,那些官吏不敢明着贪,可暗地里刮油是免不了的。 至于社学,也就是个招牌,花点钱粮雇个先生,然后招些童子,每日之乎者也,这便是政绩了。 而普及教育就是目前的国策,至少朱瞻基和方醒都认为这是国策。 但目前看来不容乐观,反而是科学在民间的势头不错,几乎是自发的在野蛮成长着。 李秀有些尴尬的道:“兴和伯,社学的报酬低,不好找先生啊!” 方醒哦了一声,看着那些读书人说道:“为何不好找?天下的读书人七八成都在家坐吃等死,为何不好找先生?” 这话刻薄恶毒,有人就忍不住说道:“兴和伯,我等在家读书!” “读懂了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然后手无缚鸡之力,于民生半点不通,读了什么?狗屎!” 方醒勃然大怒:“清理了田亩你们说没活路,可教书育人算不算活路?为何不愿去做?谁来告诉本伯,为何不愿去做!?” 人群寂静,这便是强者的碾压,从地位和名气上的碾压。 百姓们自然会思索其中的细节,和读书人相比,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弄出了土豆和科学的方醒。 那么这些读书人真是在混吃等死? 可他们是文曲星啊! 然后科学就渐渐的冒头了。 而读书人们却忍不得这等指控,有人就壮胆喊道:“我辈效命君王,只等一朝中试就能为君分忧……” 方醒指着郭候问道:“如他一般的为君分忧吗?还是每日蝇营狗苟,只想着去收取投献。” “可咱们是大明的根基!” 有人嘀咕道,却底气不足。 百姓那边也有人喊道:“科学也能教孩子!还聪明,不傻了!” “对啊!我家那大儿子学了科学,懂了许多东西,上次有大老爷来村里说挖渠,我那儿子就看了看那图纸,然后写写画画的,就说多挖了。那大老爷还不信,就呵斥他,等那渠修好之后,果真是和我儿子说的一般多挖了一小半……” 一个中年男子幸福的说着自己儿子的骄人过往,周围不少人都在艳羡,也有人渐渐开始说着科学的好处。 一时间郭候已经被遗忘在一边,大家都忘情的说着。 “这便是他的最终目标啊!” 汪元和几个老儒站在一起,低声的感慨着。 “那人深谋远虑,一个霍严的死就变成了科学的好处,这借风使舵的本事无人能及!” “斗不过他!” 一个老儒摇头道:“他有武力,而且那科学老夫也看了,虽说是杂学,可好歹也有些可取之处。” “他才三十余岁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十年后呢?我辈何人能当?” 汪元的眼中全是懊恼,他在痛恨自己当年下错了注。那文方太过肆意,最终把张茂也一起拉下了深渊。 若是只下注张茂该多好啊! 他看向举手让大家安静的方醒,说道:“这人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此次若是压下士绅的反抗,只怕再也无人能制他了。” 沮丧的情绪笼罩住了他们,有老儒叹息道:“若是早知道他是这等人,当年就该发动南方的士绅官员一起动手,好歹把他赶下去,至少要让陛下厌恶了他。” 那边的方醒在说话了,他大声的道:“田地赋税是大明的,什么时候变成是士绅的了?” 汪元听到这话觉得粗鲁,可却只能苦笑道:“这话糙,可却直指要害,那些赋税确实是朝中的……” 气氛渐渐的起来了,而随着一群匠人的赶到,这里马上就热闹了起来。 那些匠人带来了不少材料,很快就临时搭起了一个台子。 这就是行刑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5章 屎尿齐流 郭候已经站不稳了,两个军士正在架着他。 . 等小台子完工后,郭候不停的吸着气,面色煞白。 一个穿着黑衣的大汉过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个年轻人,而年轻人的手中提着一个木箱子。 “见过伯爷。” 大汉躬身见礼,方醒问道:“手艺如何?” 大汉抬头道:“伯爷反心,小的每日都在卖牛羊肉的地方削肉片干活,敢称得上是薄如蝉翼。” 方醒满意的道:“很好,那今日你就伺候这位士绅吧。” 大家现在都猜到了方醒的打算,而方醒特地说士绅,更是让人惊悚。 “啊!” 人群中有人惨叫一声,方醒看了一眼,说道:“本伯来前,陛下说那些乱臣贼子祸害南方百姓太久了,让本伯拿到那等罪大恶极的,就当地处置了,好给百姓出口气,也让那些心中不满,准备跟着这些人前赴后继的人看看……” “这便是逆贼的下场!” 方醒大喝一声之后,两个军士就架着郭候往台上去。 “他要挺住啊!别让人看低了我们。” 一个士绅在自己同伴的中间难过的道:“今日我等名声扫地,若是郭候再做些软弱之态,那时我等口舌无敌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另一人说道:“郭候自知必死,这一路都很硬气,再说人终究有一死,看淡了怕什么?” “就是,看淡了,看透了,别说是千刀万剐,下油锅咱们都不怕。” “好,郭候虽然残忍暴虐,可好歹能展现一番我辈的豪气,咱们拭目以待吧。” “兴和伯,那人要是挺住了可就麻烦了。” 王贺觉得对付郭候这等畜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百姓砸死他,或是打死他。 方醒摇摇头,说道:“自古艰难唯一死,能勘破的有几人,至少那郭候看不透。” 王贺不懂,不过他扪心自问了一下,然后说道:“咱家觉得自己是怕的,别说是剐刑,砍头咱家估摸着就要降了,所以以后可不能让咱家去打前锋,要是被俘了咋办?咱家怕是熬不过用刑啊!” 方醒听着他的嘀咕觉得好笑,就说道:“那时候已经由不得你了,一股子气上来,什么都不怕了。” 这时被一路拉到台上的郭候见到了那根木柱子,他突然发狂了,哭喊着,挣扎着。 “伯爷饶命,小的有罪,只求饶过一命,小的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伯爷……” 方醒只是冷笑,想着以后那些刚开始还能喊什么好汉,在路过街上时器宇轩昂,等到了地方之后,都成了一团烂泥,屎尿齐留,丑态百出。 “他拉屎了!” 台子周围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个孩子坐在自家老爹的脖颈上指着台上喊道。 “哦!是个胆小鬼!还装什么不怕死!” 屎尿从裤腿下面流淌下来,郭候被绑在了了木柱子上,他喊道:“小的有罪,只求一刀两断,伯爷,小的只求一刀两断!” 方醒皱眉看着那边,王贺以为他是觉得郭候鼓噪,就说道:“要不让人堵住他的嘴?” 方醒摇摇头,说道:“让那些带着孩子的回去。那些孩子看了这个,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就说会失魂,有孩子的都赶回去。” “伯爷饶命,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那朱允就是个废材,是伪帝……” 台上的郭候已经语无伦次了,那大汉已经打开了箱子,里面的各种工具看了让人魂飞魄散。 “都回去,伯爷有令,孩子不许看这些,免得失魂,都赶紧回去。” 方醒见那些衙役和军士在驱赶有孩子的人,就回身上马,临走前交代道:“让人把安乡县的伤亡和损失告诉大家,那些被凌辱的女人,那些被裹挟的百姓,这便是那些大明的根基做的好事。” 他驱马走了,李秀才敢发牢骚:“兴和伯这是要让百姓以为士绅都是如郭候一般吗?” 曲胜已经被方醒刚才一连串的声东击西的手段给弄的有些发蒙,不,是有些害怕。 他觉得方醒下手太狠,想一巴掌拍死那些反对革新的士绅,而且还利用了殉国的霍严。 这是枭雄手段啊! 他心中微惊,说道:“清理出来的田地有些多,沾染此事的官吏也不少。人人都把优待寒门当做了优待读书人,陛下占理,兴和伯占理,可不占理的士绅却在造反,你让百姓听谁的?” 李秀此刻也想到了方醒的手段,于是再也不肯说这个话题。 而刘观却赞道:“李大人此言甚是,都想着挖大明的墙角,等哪日城墙被挖塌了,那就是灭亡之祸,咱们做臣子的不可不察,不可不警醒啊!” …… 看热闹的不少,等第二天下午郭候挨了最后一刀咽气之后,外面又多了传言,说是以后的农税会渐渐降低。 “大明现在不缺粮,收那么多粮食去做什么?难道放在仓库里喂老鼠?那还要一路运输和储藏的耗费嘞!所以这话绝对是真的。” 一个大汉在城门里侃侃而谈,边上一个年轻人也赞同道:“到时候朝中还得要稳住粮价,所以若是减税,大家手头上的粮食就多了,然后可以卖些去换钱,自家该扯布就扯布,该打酒就打酒,这好日子啊!它可是不远了!” 有人说道:“错了错了,见明报上面说过,粮食要是多的吃不完,也可以多养些家畜,到时候自家吃肉,也能换钱,两全其美嘞!” 那些围拢过来的百姓都纷纷点头,有人说道:“那以后农户的日子还比咱们的好过了。” “你若是能下地干活,那也可以去种地嘛。” “现在都不鼓励开荒了,而且不许往水边种地,到哪找田地去?再说我也买不起,也不愿移民。” “那你还嘀咕什么?叶公好龙。” 黄俭在边上听着这些话,面沉如水。 他是来打听消息的,可却被堵在了这里。听着这些形同于赞美皇帝和方醒的话,黄俭恨不能扑过去撕破这些人的嘴和那些让人恶心的笑容。 他最近夜不能寐,整个人看着发黑,刚才那个胖子青皮都取笑他,说他眉心上面发黑,怕是最近要倒霉,别乱出门。 人只要一心虚,那胆气就小了,然后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黄俭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他在想着那个胖子的话,然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等到了汪家之后,他径直推开阻拦的仆役,冲进了汪元喝茶的地方。 汪元正在泡茶,动作缓慢。 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头看了一眼黄俭,淡淡的道:“滚出去!” 黄俭冷笑道:“方醒剐了郭候,他要是派人去查文方当年和谁亲密,老师,你说文方谋逆的事会不会压在你的头上?” “这等威胁只是笑话,滚!” 汪元不想搭理他,可却看到家仆站在门外,看着黄俭的背在吃惊,就问道:“是什么?” 那家仆骇然道:“老爷,是一张纸,上面有字。” “什么字?” 黄俭回身问道,后背恰好让汪元看到了。 “地老鼠,往哪跑……” 汪元面色大变,把茶壶丢掉,起身问道:“谁弄的?” 黄俭还不知道自己的背上有纸条,他几次转身,最后干脆脱了外袍,终于见到了那张纸。 “地老鼠……” 他拿着纸,呆呆的问道:“谁贴的?” 汪元过来接过这张纸,看了一下笔迹说道:“老夫看过方醒的笔迹,不是他,错了,不可能是他,你招惹了谁?” 黄俨呆滞的看着汪元,突然喊道:“这是给你看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许多事情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经历的事情多了,看的悲欢离合、魑魅魍魉、台上台下的各种手段多了,自觉颇有些看高台跳水的从容和麻木。 说从容,大抵是见多了,其间的各种婉转变化不出那些套路,所以从容。 而麻木,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如同写小说得有起承转合,看透里面的东西,然后麻木,失去期待。 这本书写到了后期,年内必然是要完本的。 刚换了个地方码字,十天的时间。环境还算是不错,但是工作的事情始终在通过电话和qq、微信在纠缠着,让我无法忘怀,并牵挂。 这十天的感觉有些放松,但每天依旧大半时间在码字。 这便是我,休假依旧和往日没多少区别。 这本书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以至于写到后面会往深处去,想探究出一个结局来。 青史斑斑,爵士自然是不自量力。 可好歹心中有那股子气在。 我不知道什么是结局。历史过往,早已消散,只余下那些文字在记录着,让人心生愤怒,或是惋惜,或是激动,或是热血…… 许多想法还在,许多人物还在,可觉得累了。 大抵大家也觉得累了,所以我自然不会恋栈,苦苦拖延。 一些交代是必须的,我会尽量给每一个人物一个结局,不说什么公平,至少要和他们在我心中的分量相匹配。 有书友说这本书能写三千章、四千章,这让我想起了无数人物,不管是朱瞻基还是朱瞻墉,或是有些阴沉的朱瞻墡。 不管是婉婉还是胡善祥,或是玉米端端,来自于孙氏等人。 至于张淑慧,小白,土豆、平安。辛老七、方五、小刀。陈默、黄金麓。朱高煦、朱高燧…… 太多的人物,按照顺序来说,应当是要有个结局。 可一一详细写了,估摸着会有人觉得繁琐,有人会叫骂。 所以我尽量,但是不敢担保。 尽力而为,这是我的宗旨,从开书到现在大家也能从更新的程度、小说的认真程度,林林总总各方面去体会,自然知道爵士这话不是虚言。 …… 善恶是个大题目,努力是否就会有回报也是个大题目。 可我秉承‘专心码字才是王道’这个宗旨,不关心外界的事务。 卖惨爵士自然是不会的,否则我的身上有许多‘闪光点’足以打动大家。 只是累了,心累,身体累。 但是不希望看到看了盗版还来哔哔的,说什么‘我是忍着没骂你’、‘垃圾,撒比才会看你的小说’、‘书评区都是刷的好评吧’‘你们的眼睛瞎了吗,这书看了反胃’…… 一看粉丝值,全是零。但是说句题外话,你这不是怀孕了吧?男人怀孕不是错,赶紧找医生,别耽误,看看是谁的种。 作为一个正常人,我真是不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大抵是现实生活太失败,需要寻找地方来发泄吧。只是现在娱乐的地方不少,何必单恋一枝花,早去早好。 呃!可能是经常会看到那些人在满嘴喷粪吧,所以每次开单章都忍不得,要还击一番,还请大家见谅。 …… 许久没开单章了,只是今天特别累,不想码字了。我麻木的看着屏幕,脑子里不愿去想情节。但不码字心中就惶然,总觉得是欠了许多东西,心中不安,所以才来和大家扯淡。 一个王朝的兴亡其实很简单,但你多看史书,却又觉得很复杂。 比如说在某个阶段,某位帝王做的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能再续一百年的命? 写到现在,这个问题爵士思索过多次,没有结果。 更多的时候我在想着那些历史是否就是宿命。 老天爷要给这片土地的人更多的劫难,千年以降,不断降下灾荒和人祸,更多的外敌,让这块土地不得安宁。 但更多的却是思想。 不少书友都说赶紧去征服世界吧,开发大杀器吧,工业喷涌吧。 可那些都是沙滩上的建筑,涨潮之后,一个浪头就能把它消融。 大明的弊端很多,思想首当其冲。 可能是爵士的笔力不够好,写到这些地方大抵有人会觉得闷吧。 不写? 那所谓的‘代入’就是违心。 所以还是要写,尽量给书中的人物一个交代,尽量给书中的大明一个交代,也给这本书的书友一个交代。 写到现在还在觉得累,我觉得这次换地方码字的初衷完全失败了,压根就没把身体和精神调理回来。 自我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不想动一下,脑袋里发蒙,眼神都是呆滞的。 一本书越到后面就越难写,需要付出的精力和以前相比,大抵要按照倍数来计算。 以前我最多只写到百万字,这本书的字数是一次,真的觉得累。 不敷衍就会觉得累,我想我从未敷衍。 好了,再麻木也得去码字,打起精神来,咱们开工了。 那个谁?来给大叔捶肩。 最后,标题只是心情,和正文不搭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6章 才有消息就报捷 室内一阵沉寂,那家仆见状知道不是好事,就悄然退了。 汪元拿着这张纸走回去,双膝交叉坐下去,仔细看着这张纸,仿佛在研究笔迹。 黄俭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他喃喃的道:“是谁?想弄谁?我和人无仇无怨,那些青皮也不会弄我。若是方醒,他不会这般威胁我…….” “你是坐马车回来的?” 汪元突然问道,黄俭随口道:“那么热的天,当然要坐车,不然晒成肉干给你吃吗?” 汪元没反应过来,还在发呆,黄俭的眼神渐渐的活了过来,他指着汪元说道:“哦……原来是你吧?那人和你有仇!对,肯定是和你有仇,这是给你看的。” 汪元抬头,淡淡的道:“若是老夫,他就该弄在门上,而不是你的背上。” 黄俭呵呵笑道:“我的妻儿都走了,那人知道我回来必然就是独居,给谁看?而且这天看着要下雨,我是男人,哪有每日换衣服的,说不定下午一场雨就淋掉了…….没错,就是你,哈哈哈哈!” 汪元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是疯了!” 黄俭大笑不止,状如疯狂。 汪元握着那张纸的手不禁用力,把边上捏成了一团。 …… 天色晦暗,已经被拆掉的小台子下还有些血迹,周围还有十多个闲人还在说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剐刑,说到精彩处,人人眉飞色舞。 一阵风吹过,吹来了尘土,也吹来了湿气,更吹来了血腥味。 “要下雨了!” 乌云下挂着带湿气的风,几乎九成九要下雨,于是街上的人有的小跑,有的疾步,那些商铺也开始收拢摆在外面的东西。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匆匆的行人就看到两个军士往前跑。 随后就有消息传来,鄱阳湖里竟然出了一股水匪,四处乱跑,到处劫掠。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才将剐了郭候,血迹还没凝固,竟然又有人造反了。 而且那是水匪,鄱阳湖里一藏,到哪剿去? 而鄱阳湖的周边全是人口,九江府,南康府,饶州府…… 还有南昌府,要是那些水匪哪天发狂了,半夜摸上岸来,长途奔袭南昌城,估摸着方醒的兴和伯爵位可就保不住了。 …… “.…伯爷,水匪抢了些收税的船,然后进了湖里,时常出来袭扰,饶州等地苦不堪言,就令小的报了上来……” 来报信的居然是军士,而且是饶州府的。 方醒理解这种惶恐不安,而且这种紧急事务就该及时禀告。如果饶州先上报布政使司,等布政使司再上报的话,那在方醒的眼中就是渎职。 “多少贼人?” 军士挠头到:“伯爷,不知道,他们洗劫了几个村子,逃出来的人都说好几千。” “扯淡!” 方醒挥挥手,等军士走后,他召集了薛禄等人来商议。 “几千人?扯淡!” 薛禄等人的反应和方醒一致。 “真要有几千人,那真是要彻底清洗南方了。不可能。” 一张地图被摆在桌子上,方醒指着鄱阳湖说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和陈友谅大战时,正逢枯水,战船竟然搁浅……贼人必然想着现在水深好躲避,而周围广阔,无法封堵,必要时他们化整为零,直接上岸……” “派水师去!” 薛禄建议道:“从金陵直接上去,然后召集附近的军队展开围剿。” 李隆看着地图说道:“这个要骑兵才行,有骑兵在岸上盯着,一旦得了消息,马上就能冲击。” 宋琥也觉得非骑兵不可,“若是拦截不成,让他们给跑了,下次可就麻烦了。毕竟湖中吃的多,他们要真躲在里面不出来,除非多派些战船去,否则不好找啊!” 他们的建议不错,在方醒看来,不,是从作战的角度上看来不错。 可方醒却皱着眉,指指鄱阳湖说道:“可那些是什么人?” 薛禄一怔,然后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道:“老了老了!老夫真是老了,还是兴和伯敏锐,果真是名将!” 宋琥和李隆多年未曾征战,完全是懵的,让薛禄见了也是心中叹息,对武勋的未来越发的不看好了。 方醒起身道:“名将纯属扯淡,阳武侯您就别夸我了。来人。” 门外进来了一个小吏,方醒吩咐道:“派人往江西一路搜过去,找到信使,让他一路报捷回来。” 薛禄笑道:“一群土鸡瓦狗,什么都不懂,只消略微围堵,保证无处可逃。” …… 黄俭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能让方醒焦头烂额,然后顾不得去查找当年的事。 是的,他觉得方醒已经开始在寻找当年刺杀的幕后指使者。 所以他惶然。而汪元也不轻松,以前他笃定这个案子不会连累到自己的身上,可在看到方醒处置郭候一案时的手腕后,也有些疑神疑鬼。 黄俭站在城门里,和陈默在闲聊着,从美食聊到女人,最后他败在了陈默的猥琐上。 “大哥每日都要消息,这是有事?” 陈默漫不经心的问道,黄俭却冷冷的道:“无事,好奇。” “信使来了,闪开!” 一声大喊,陈默赶紧跑到了边上探头看去。 一队骑士快马冲进了城中,有人喊道:“鄱阳湖大捷,全歼水匪!” 陈默的目光随着信使而移动,说道:“才将说水匪造反,这还没下雨呢,就被剿灭了?” 黄俭也呆滞了…… 事情很快就曝光了:一个渔夫听人说南边要和大明划江而治了,就异想天开的要造反,结果他一说,竟然有不少人愿意跟着。 当然,这里面也有当地官府压榨渔民的因素,报捷的同时,江西方面的请罪奏章已经往北平去了。 这三百余人大着胆子袭击了鄱阳城,饶州知府慌了,就派人去查探,可那些水匪洗劫了村庄之后就再次回到了湖里。 他想剿匪,可看看自己的胳膊腿,最后只能让人去金陵和布政使司报信。 “.…南昌那边早就发现了水匪,当地派了十余艘船,上面带着不少军士,只是一个照面,那些水匪就主动降了……” “晦气!” 薛禄骂了一声,起身道:“喝酒去了!” 方醒说道:“近日无事,诸位辛苦,可以去歇息。”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听到这话薛禄带头,一起找地方喝酒去了。 稍后陈默来了,说了一些情况。 “.…黄俭想跑……” 方醒起身拍拍陈默的肩膀,说道:“你做的不错。” 陈默堆笑到道:“兴和伯,那些青皮如今都听我的话,要什么消息都有。” 方醒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召集人手,本伯想去看看。” 而此刻的汪元已经站在了黄俭家的外面。 黄俭家在前院,是当年汪元专门叫人隔出来的小院,很是清幽,也是两人师徒情深的见证。 天空中响起了一记闷雷,院门打开了,声音完全被掩盖在雷声之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7章 自相残杀 轰隆! 雷声在云端盘旋下来,很闷。 . 黄俭穿着一身青衫,站在院门内对汪元拱手笑道:“老师有三年多没来过这里了吧?” 汪元木然的道:“你有妻儿,我自然不好常来。” 黄俭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要下雨了,老师请进。” 汪元刚进去,雨滴就落了下来。 汪元回身掩门,大门缓缓合上,门缝中,汪元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突然渐渐温和。 而就在他的身后,略微高些的地方,几乎是同一个位置,一张脸也在笑着。 黄俭在诡异的笑着。 两个脑袋,两张脸在门缝中渐渐重合,渐渐从双眼开始消失,最后戛然而止,一切都被掩盖在了门内…… 雨在下! 院子里,雨水稀疏落下,地面湿润了一瞬,然后湿痕马上消失。 灼热的大地上尘土飞扬,雨滴卷着尘土再次落下。 湿痕渐渐连成了一片,雨滴越来越重,敲打在地面上,就像是敲打在心头。 屋檐下,汪元在看着这一番变化。 黄俭也在看着,“雨从无根处生,落地为尘。这便是大道,神仙想来也是吧,落入凡俗就是凡人,老师多年自矜,可有所得?” 汪元怔怔的看着雨水落地的景象,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那堂兄被拿下和方醒无关……” 黄俭并未愤怒,“老师早就知道的吧,然后自己恨毒了方醒,却把我堂兄的事栽在方醒的头上,然后看着我像是个傻子一般的去刺杀方醒,而我认识王柳碎的消息老师应该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局,老师让弟子钻进去的局。” 汪元伸手探出屋檐下,感受雨水滴在手心的温度,却是温热。 他有些失望,说道:“万事不会骤然变化,四季轮回,都是渐变,你呢?” 黄俭笑道:“老师那些年在外面口碑颇佳,一是修桥铺路,那是要名声。二是奖掖后进,遇到聪慧的士子都会温言相交,甚至解囊相助,这是收买。一是人心,二是种因,若是那些士子有谁中了进士,自然是要念着老师的好,不然老师的好名声在,只需在背后说一句坏话,那人怕是要名声扫地……” 汪元捻动手指,感受着湿润,说道:“人一辈子就这区区数十年,老夫大半都过了,却不肯安静,却是为何?” 就像是学堂上老师向弟子发问,黄俭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凡人衣食足就够了,老师不喜美色,不好享乐,看似清心寡欲……” 汪元缓缓回身,微笑道:“然后是什么?” 黄俭说道:“实则是利欲熏心,可却只是布衣,不得入朝堂指点江山,所以就在江湖中给人添堵,看着朝局有一些自己改变的迹象就喜不自胜……” 他脸上的焦躁早已消失,竟然看着很是平和:“老师,您更多的是想为子孙铺路吧。在他们成材之后,南方名士之后,官场上有不少受过您恩怨的官员,啧啧!想想都让人悠然神往啊!” 汪元抚须笑道:“世家便是这么做的,一代代的积累,然后厚积薄发,子孙人才辈出,出将入相,不绝于缕,这才是老夫所追求的目标。” 黄俭笑了笑,却是带着讥讽的味道:“老师,当初文方二人被仁皇帝看中,并简拔,这是谁的手笔?若说是殿下听闻他们的名声而招募,那只是笑话,大明有才之人千万,他们不过是花钱弄来的名声,真要招募人手也轮不到他们。” 汪元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事倒也没什么机巧,当年的仁皇帝做太子时喜爱文章,身边有些老儒,老夫和其中一人交好,书信往来,多为文方他们夸赞,逢年过节用他们的名头送些礼物进京罢了。” 黄俭愕然道:“就这些?” 汪元缓步进去,说道:“你以为要什么?人情人情,不过是水滴石穿而已。一日不成,那就两日,两日不成,那就三日,除非是枭雄,否则几人能挡?” 两人分左右坐下,中间就隔着一小桌。 小桌不大,距离很近,两人也在微笑,可却让人生出了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的错觉来。 黄俭坐下后才想起泡茶,就亲自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个茶壶和两只杯子。 “家中的妻儿不在,倒是怠慢了老师。” 黄俭很自然的倒茶,汪元很自然的看着茶壶和茶杯。 黄俭指指茶杯道:“老师请用茶。” 汪元摸着茶杯道:“你泡茶的手艺依旧看不到长进啊!” 两人都笑了,汪元突然止住了笑意,然后皱眉看着黄俭的身后,说道:“老夫一晃眼,怎么又看到了一张纸?” 黄俭心中一惊,就起身反手去摸自己的背。 汪元的双手闪电般的动了,瞬间就把双方的茶杯换了个方向。 黄俭依旧在摸背上,汪元又快速的动了一下,等黄俭没摸到,恼怒的回身时,汪元的手已经从那只茶杯的上面离开了。 “却是看错了。” 汪元揉揉眼睛,看着竟然多了老态。 黄俭心中舒坦,觉得这人终究是离死不远了,就得意的道:“老师还是多保养吧。” 汪元唏嘘道:“人老如蜡烛,烛泪流淌,最后成了一滩……”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可酷热依旧未消,反而多了些闷热。 黄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知道老师有门路,弄个新户籍也不是事,我只要这个,以后咱们各自不相干。嗯,我发誓,以后各不相干。” 汪元笑了笑,说道:“你的妻儿就不管了?” 黄俭的眼中多了些犹豫和挣扎,然后说道:“那方醒不喜欢折腾妇孺,只要我能脱身,他肯定不会对我的妻儿下手。” 汪元笑道:“户籍出自我手,你无所遁形,难道不怕方醒对老夫下手,然后老夫把你供出来?” “轰隆!” 天空中一击闷雷,黄俭颤抖了一下,强笑道:“若是老师被他拿了,那便是天意。” 汪元温和的道:“你是想逃吧,大明如今极大,只要有钱,何处不能安身?你这是想躲在某地,等风声住了之后再出来,果然是得了老夫的真传,极为能忍。” 黄俭说道:“以前我一直说方醒会来查那事,可你不信,如今你以为如何?” “方醒有城府,他能一直忍到现在,那就是想利用此事做文章,或是想让咱们惊恐万状,疑神疑鬼。” 汪元擅长摆弄这些计谋,所以早就看出了方醒的用意。 “老夫是名士,没有把柄他不敢拿人。” 黄俭叹道:“老师果真是算无遗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只要我能消失,此事自然就平息了。” 汪元看了一眼被他喝了大半的茶水,问道:“你想如何消失?” 黄俭一怔,然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说道:“我怎地有些头晕?” 汪元的左手一直隐在宽大的袖口里,他双手合在一起,像是在传递什么东西。 黄俭捂着额头,眼睛不住的眨巴着。 汪元微笑着再次问道:“你想如何消失?” 黄俭觉得脑袋发晕,他摇摇头,皱眉道:“你不肯写信给文方他们,可文方他们每月都会给你写信,老师,你还不知道吧,我摹写了之后掉包了三封文方给你的信……” 汪元点头道:“是啊!你最擅长摹写,老夫当年还让你别在这等小道上下功夫……” 黄俭的身体在摇晃,他扶着桌子起身,看看那杯茶,再看看诡异微笑着的汪元,嘶吼道:“你下毒!” 汪元霍然起身,用右手一直握着的东西砸了过去。 沉重的砚台一下就砸在了黄俭的额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黄俭连退几步,最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8章 毒杀 城门内,陈三正在分钱,五贯钱他分了三贯给手下,算是比较讲义气的大哥。 一群青皮得了钱就想去玩耍,哪怕外面下着大雨都拦不住。 陈三点头同意了,见陈默没去,就招手叫他过来。 两人并肩坐下,陈三夸了陈默找来那个土豪,然后说道:“此事他们可满意?” 陈默摸着肚皮憨厚的道:“三哥放心,那对师徒都被你逼的要疯了,那事主肯定满意,不然也不能给钱吧。” 陈三点点头:“只是夜里去惊吓他们,还装神弄鬼……不过装的不像,居然都怕了。” 陈默有些瞌睡,就含糊说道:“他们心虚,所以就怕了。” …… 汪元矫健的冲了过去,然后骑在黄俭的身上,双手去掐他的脖子。 黄俭晕的厉害,他努力掰开汪元的手,红着眼说道:“你居然敢杀我?你居然敢杀人?” 汪元和他争夺着,喘息道:“你居然没下毒?你居然没下毒?” 他先前交换了茶杯,就是担心黄俭下毒,可如今黄俭只是头晕无力,却是他后来下的那药的反应。 所以他懊恼了,早知道黄俭没下毒,他就会换另一种方式让他消失。 黄俭毕竟比他年轻,虽然中了药,可药效却发作慢,他渐渐的积蓄了些力气,就反手捏住了汪元的脖颈,狞笑道:“老子下什么毒?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这几晚都有人在袭扰,我还看到了王柳碎的冤魂在哭诉,汪元,这是你的主谋!” 汪元奋力的挣开他的手,然后利用身体的重力,一拳打在黄俭的脸颊上。 他重新捏住了黄俭的脖子,说道:“你死了会变成碎肉,最后消散在世间,是失踪,知道吗,是失踪……” 随着那双手的用力,黄俭的脸上渐渐涨红。 汪元一边发力一边说道:“老夫当年可是练过骑射的,你以为老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吗!你该死了!哈哈哈哈!” 黄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过往的经历一一闪过,就如同是一幅幅画在移动着。 他想起了以前在汪元门下学习时的稚嫩和单纯,及至成了他的帮闲后渐渐多了心机。 他最后想到了自己的妻儿,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的笑有些诡异,汪元正在用劲也没注意。 不知道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一股力气让黄俭爆发了,他用力的掰开那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然后猛地抬头撞去。 嘭的一声之后,汪元被撞的头晕眼花,然后被黄俭一脚蹬开。 汪元有些慌乱,他奋力挣扎了几次没起来,最后被爬起来的黄俭坐在了身上,不禁暗自叫苦。 黄俭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骂道:“你这个老畜生,当年让我为你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后来朝中清查投献你就把田地还了回去,可当年你拿那些田地的血腥呢?难道你就忘了?” 汪元被他打的晕头转向的,就胡乱喊道:“没忘,没忘!” 黄俭一拳打在他的头上,气喘吁吁的停手了。 汪元见他停手了,就讨好的道:“你放开我,回头我给你办户籍……不然你寸步难行。” 黄俭的面色有些白,他干呕了一下,然后说道:“方醒要动手了,我已经想通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是假的,都是他叫人来弄的,就是想让咱们恐慌。” 他再次干呕一下,眼中多了泪水:“他果然是宽宏大量,明知道你是主谋,我是从犯,却不肯立刻动手,一直等着,结果这些时日咱们如惊弓之鸟,惶然不可终日,这才是他的目的。” 汪元当然知道,但他却在暗中蓄力,嘴里应付道:“是是是,他就是想吓人,等人被吓的六神无主后他才觉得畅快,这就是小人,无耻!” “无耻?” 黄俭的脸上有些痛苦之色,他神经质的笑了一下,说道:“是咱们先谋算,不,是你先谋算要刺杀他,是谁无耻?” 汪元一怔,黄俭大笑道:“你从来都是觉得天下人亏待了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杀人也是对的,可是?哈哈哈哈!” 汪元被他说中了心态却没什么羞耻,只是看着他在大笑。 大笑很快变成了咳嗽。 咳嗽渐渐加剧。 “药效来了,哈哈哈哈!” 这次换了汪元大笑,他虽然被黄俭骑着,却已经没了讨好和慌乱。 黄俭急促的喘息着,看着汪元的说道:“你先前下了毒!是了,你说我背上有东西,然后趁机下毒……” “没错!” 汪元得意的道。 “你不得好死……” 黄俭又开始喘息起来,他的胸腹处在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一般。 “你不得好死!” 黄俭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一张嘴就喷出了漫天的血雾。 血雾落下来,汪元满头满脸都是。 他呵呵一笑,轻轻的就把黄俭掀翻在地,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你该死了。” 黄俭再次喷出一口血雾,血雾落在他的脸上和胸上,看着斑斑点点的。 他仿佛舒服了些,就嘿嘿的笑道:“老家伙,你以为方醒会放过你?” 汪元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淡淡的道:“你死了,你会消失于世间,死无对证。老夫是南方名士,那方醒正在清理田亩,南方人对此恨之入骨,他没有证据就对老夫下手,那老夫愿意束手就擒,只是要怀疑他的名将称呼是哪来的了!” 他得意的走到黄俭的身前,“为将者要审时度势,如今南北都清理了田亩,那些士绅和百姓得多恨他们?此时最好的应对就是无事,不扰民。他要是敢动了老夫…….哈哈哈哈!那就是找事!” 他大笑着,而黄俭却气息奄奄。 “你不得好死……” 黄俭现在只担心自己的妻儿会不会被汪元骗回来,然后一一处置了。 他看着外面的雨,眼角有泪水滑落。 雨水密集落在屋顶,发出密集的声音,然后在屋檐处滑落,形成了雨幕。 他就看着这雨幕,渐渐的露出了微笑。 雨很大,声音也很大。 汪元终于恢复了过来,闭眼说道:“等明后日我会说你卷着不少钱钞跑了,而你经常去找青皮的事早就落在了大家的眼中,所以你是潜逃,而老夫及时报官,这便洗去了嫌疑…到了地底下别说没了你的户籍……” 黄俭只是在微笑,他看着外面,那微笑越发的浓厚了。 “那个方醒坏了文方他们,老夫前十年的投入几乎白费,他迟早也会死。” 汪元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他走到桌子前方拿起茶杯,叹息道:“这种毒药不多了啊!老夫用在你的身上也心疼,你还不快去?” 黄俭嘿嘿的道:“你要死了……” “哈哈哈哈!” 汪元背对大门笑道:“老夫算无遗策,那方醒只是个武夫,什么狗屁的名将!老夫的麾下若是能有十万,也能扫清天下……” “十万可够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汪元习惯性的道:“老夫将兵,当然是多多益善,咦……” 外面的雨声变小了,可屋顶上的雨声却丝毫没变。 而且刚才说话的声音他有些熟悉,恍惚听过。 他在缓缓回想着这个声音,然后刚才黄俭的微笑就浮现脑海。 那是快意的微笑。 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他有什么快意的? 刚才他看向了哪里? 汪元只觉得心跳如雷,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下毒给为师,最后却自己毒到了自己,这也算是天日昭昭,稍后老夫就去报官。” “哎!师徒一场,你何时变成了这等模样,让为师心疼啊!啊!” 他终于转身过来,最后的一声‘啊’却是惊呼。 这是意外的惊呼。 汪元退后了一步,然后又稳住了身体,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屋檐下,方醒的目光扫过室内,面色严峻。雨幕在他的身后落下,竟好似他披着一肩流水…… 外面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军队。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醒微笑道:“你们师徒这是在弄什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29章 侵蚀乌云的阳光 天空中偶尔会有雷声。 雷声沉闷,就像是一个人被捂着嘴在呼救。 黄俭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呼救了。 他感到生命力在不断的流逝,而内心的那股执念却越发的坚定了。 他平静的说道:“伯爷,主谋是汪元。” 方醒走了进来,问道:“王柳碎是谁联系的?” 黄俭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他说道:“是,我是从汪元的口中得知了有王柳碎这个人,甚至他在哪也是汪元装作不经意说的。” 方醒微微点头,问道:“是什么毒?” 从进来开始,他并未吩咐什么抓人,更未说什么谋杀。 他问了汪元,仿佛是在酒席上遇到朋友,然后问家中可好。 汪元楞了一下,强笑道:“兴和伯,那是黄俭的毒药,老夫当时喝茶时趁他不注意交换了杯子,不然现在死的就是老夫了。” “你很淡定,这很了不起。” 方醒指指黄俭,方五过去看了一下,然后说道:“老爷,不知道是什么毒。” 黄俭已经不行了,他的眼神呆滞,喃喃的道:“我不想死,我要做官,做大官……” 他的上半身全是血迹,胸腹处一阵涌动,嘴角又涌出了些黑血,然后指着汪元,咽喉里咯咯作响。 “老……” 汪元叹息道:“老师对你多有疏忽,让你走上了邪路,老师我……” 黄俭被方五扶着坐在那里,左手僵硬的指着汪元,咽喉上下滑动几次,眼睛已经失去了神彩。 他仿佛是要用最后的生命力来控诉什么,竟然面色猛地一红,然后喝道:“老畜生!” 一口血从他的嘴角涌了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往后倒去。 方五松开手,让他躺在地上,起身道:“老爷,他去了。” 方醒点点头,看到汪元一脸的遗憾和悲痛,就说道:“书里可还教你如何演戏了?” “演戏?” 汪元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兴和伯若是不信,尽可去问问那些青皮,黄俭从前段时日就坐立不安,老夫喝问也没结果……” “陈默。” 方醒轻声叫了这个名字。 陈默从后面进来,见到汪元就说道:“咦!上次那牛车里的人是你吧,偷偷摸摸的在车里窥看黄俭,你长的细皮嫩肉的,本官一看就记住了。” 汪元面色一变,说道:“你认错人了。” 陈默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说道:“哪里会认错,你这眼睛看着阴险,本官再不会记错了。” 方醒看看汪元的眼睛,却是温和。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温和中带着的冷意。 这便是陈默说的阴险吧。 方醒觉得自己的观察能力还不如陈默,反省了一些之后才想起自己不是不如陈默,而且汪元让他起不了观察之心,否则早就看出这是个什么人了。 “那是你的弟子,他想逃本伯理解,也在等着他逃。” 这是早就察觉了黄俭行踪的意思,方醒说的很是自信。 而他的话让汪元的心冷了下去。 “你大概是担心他出逃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惊动了本伯,所以才要毒杀他吧。” “没有,兴和伯若是不信,尽可搜身,看看老夫的身上是否有毒药。” 方醒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下的那个小瓷瓶上。 小瓷瓶的塞子已经掉了,从口子里泄露出了些灰黑色的粉末。 “你很镇定。” 方醒负手走过去,陈默接过话茬说道:“你上次赶了黄俭下车,更是砸破了他的头,这些早就被人知道了。上次黄俭背上那张纸就是本官让青皮贴的,却是想让你看。汪元,你真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有人帮你去送死?” 他走到汪元的身前,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说道:“你派人去寻黄俭的妻儿都被那些青皮看到了,后面你派人去黄俭的老家,这是想灭口还是什么?可锦衣卫的人已经跟上去了,你说你死不死?” 汪元面白如纸,陈默见方醒弯腰去捡起那个小瓷瓶,就勾住汪元的肩膀,如好友般的亲近。 “你说你大把年纪了还敢下毒毒死自己的弟子,这下连流放的资格都没了,少不得要抄家,你自己也逃不过那一刀,怕不怕?” 陈默最近和青皮们厮混,开始以为他们是天生的好勇斗狠,可后面接触多了才知道,好勇斗狠只是他们吓人的面具,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 而怕死几乎是所有人的弱点! 汪元的身体在颤抖,牙齿也在磕碰出声。 方醒在检查瓷瓶里的粉末,他好奇的想去嗅嗅这毒药的味道,却被方五劝了。 “老爷,发作那么快,肯定是树毒。” 方五闻了闻,然后用力的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放心说话。 所谓树毒包括很广阔,植物类的毒药都在里面。 方醒让他把瓷瓶收好,然后走过去说道:“本伯早就在盯着你了,不只是你,那几位名士也在其列。汪元,别说是有证据,没证据你以为本伯就不敢拿你吗?” 汪元的身体一直,方醒没给他辩论的机会,说道:“知道吗?几百起造反,北方说是民风彪悍,可远远不如南方,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凑趣道:“兴和伯,说明南方的逆贼多啊!” 方醒赞赏的道:“没错,南方的逆贼多。几百起造反的当口,谁还敢出来闹事,那就是造反。谁敢附从?” 汪元终于站不住了,一下就软坐在地上。 刺杀的仇报了,方醒心情舒畅,说道:“你等在南方阻碍科学多年,若是学问之争也就罢了,可你们却是党同伐异,以你汪元为首的那几个名士就是中坚力量。” “本伯忍了几年,终于能出手了,畅快啊!哈哈哈哈!” 方醒走到门外,院子里一群军士在等候命令。 “伯爷,外面已经封住了。” 领头的军官大声禀告道。 那些军士站在大雨里,浑身早就湿透了,却纹丝不动。 这是最基本的素质,但以后的大明军队就丢掉了这种素质,让戚继光带着一群矿工震慑住了一群职业军人。 “伯爷……” 里面传来了汪元的哀求。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抄家!” “伯爷有令,抄家!” 这群军士冲出了院子,随即汪家就传来了阵阵惊叫和哭嚎。 他就站在屋檐下听着这些惶然的声音,里面的汪元已经绝望了,在骂着黄俭。 “你这个畜生,当年若非是老夫收留了你,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对了,伯爷,黄俭前几日把妻儿都送回了老家,他们也是共犯……” 这声音里带着兴奋,就像是见到美女的壮汉。 “老爷救命……” 外面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喊叫,方醒却没动容。 汪元依旧在兴奋的叫喊着,仿佛把黄俭的妻儿弄进大牢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方醒吩咐道:“汪家照律处置,黄俭的家人……放过。” 里面的汪元马上就疯了,喊道:“黄俭才是策划行刺你的人,你疯了,居然放过他的家眷!” 方醒伸手,辛老七递过打开的雨伞,他接过后走进了雨中。 他走到了汪家的大门外,看到对面有一个男子在盯着这边,就说道:“谁的人?” 有人说道:“伯爷,是青皮,那些青皮这段时日都在盯着汪家。” 方醒微笑道:“挺尽责的,收钱就办事。” “有太阳!” 天空乌云压顶,远方却出现了一抹光亮。阳光就在那里闪耀,侵蚀着乌云的边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0章 欢喜,沮丧 里斯本的初秋气温适宜。 你可以在街道边上晒太阳打盹,那会让你很舒服,但前提是你别嫌弃街道肮脏。 几个闲汉就坐在街边打盹。 秋季总是让人愉悦的,行人的脸上都多了笑容。 “说是外面发现了好多新土地,都很肥沃,还有好多的野牛。”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想去吗?” “想,去了那边有好处,很多的好处。” “是啊!现在就等着船队回来了。” 人渐渐远去,却留下了期待和艳羡。 快中午了,几个闲汉醒来,摇摇晃晃的起来准备回家去吃饭。 这里是一座山城,天气好时,站在高处就能一览港口的情况,以及无垠的海面。 “那是什么?” 一个闲汉揉着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 “你们看码头!” 几个闲汉转身看去,然后都呆住了,渐渐狂喜。 “是远航的船回来了!” 他们在‘山顶’上能看到那二十多艘船在靠向码头,视线却不是很清晰,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但是这个规模的船队几乎不用思索,就能判定是远航的船队。 “他们回来了!” 几个闲汉不禁欢呼起来,然后开始往山下跑去。 几个行人被他们的欢快给感染了,等看到远处的船队时,不禁也叫嚷起来。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城堡里的人也被惊动了。 军士在城堡上面看到了船队,然后就禀告了上去。 “船队回来了?” 国王正在吃午饭,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肉食和乳制品。 “是的陛下。” “喔……” 国王的身体在颤抖着,握在手中的鸡腿掉在了膝盖上。 他面色灼红,猛地起身道:“去,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随着国王亲自出迎,钟声响起。 这里有许多钟,一响百应。 钟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这座海港城市里。 正在做饭的百姓走出家门,跟着人流往山下去。 “是远航的船队回来了。” 有人兴奋的说着这个好消息,然后引发了一阵欢呼。 “他们会带来远方的好消息,还会带来许多钱财!” 那些百姓都欢呼起来,有人喊着国王万岁,甚至有人胡乱喊着亨利殿下万岁,引得一群人冲了进来,寻找一番后,抓捕了喊叫这个口号的百姓。 “我只是高兴,为了国王和殿下高兴……” 那人被两名军士拖死狗般的从人群中拖了出来,一路叫着冤枉,然后被重重的扔在了路边,那两名军士骂道:“看在有好消息的份上,你该祈祷自己的好运,不然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大家的情绪,人群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竟然是小跑着下去。 国王被侍卫簇拥着已经骑马冲在了最前方,百姓们欢呼着跟在后面。 这就是凝聚力。 国王对身边的重臣说道:“只要有好消息,王国的子民们总是会拥护里斯本,拥护他们的国王。” 重臣们都满脸笑容的赞同着。 马蹄声清脆,一路到了平地。 前方就是码头,大家的视线都被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上的风帆给挡住了。 “我们去看看勇士们!” 这时身后的远处传来了喧哗声,声音惊讶。 国王有些不悦的道:“他们还要什么?难道我们的勇士们还做的不够吗?” 此刻刁民这个词不约而同的浮现在国王和诸位臣子,以及王子的心头。 马儿缓缓前行,前方的船已经开始移动,准备腾出泊位。 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国王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说道:“这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一天啊!” 群臣一番附和,国王缓缓低头,此刻前方的船只已经移开了些。 透过那些缝隙,他看到了一些破烂。 是的,那些破烂的船闪过了他的眼眸。 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国王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然后他眨眨眼睛。 前方的空隙越来越大,那些腾位置的船上静悄悄的。 甲板上的船员们呆呆的看着已经逼近泊位的这些船只。 一艘船首有一个焦黑孔洞的战船粗鲁的冲了过来,船首周围能看到修补的痕迹。 上面的船员飞快的把船靠过去,然后骂骂咧咧的,等看到一队骑士过来也依旧如故。 这些船员上岸后就喊着要食物,特别是新鲜的水和蔬菜。 “他们……是回来报信的吗?” 船队里几乎没有完好的船只,而且三成船只上都能看到遭遇打击的痕迹。 那些恍如巨兽攻击的痕迹让人心惊,国王的心在往下沉,但侥幸依旧让他问了上面的话。 有人说道:“陛下,想来他们遇到了敌人,然后回来报信……” “对,几百艘战船,那是一股可以摧毁世界的力量,我们不会失败。” “战火焚烧的船只才是勇士的坐舟,阴云之下鼓起风帆方见战士的勇气……” 一个宫廷御用笔杆子吟诵着诗词,顿时人人精神大振。 国王微笑道:“是的,就是这样,我们的战士需要战火的锤炼,以后他们将会统治这个世界,并能……并能……那是谁?” 那些百姓已经涌了下来,就像是秋季收获的果子被堆积在山脚,渐渐的越堆越高。 但是脚步却在下面停住了,大家都在看着前方的那艘船。 这是一艘保存完好的战船,看不到战火的痕迹。 船已经靠岸,一个男子当先上了岸。 看着前方那浩大的迎接人群,那张被晒得发红的脸上全是迷茫,然后坚定。 这人在码头上站着,然后缓步往国王那群人走去。 国王的身体在摇晃着,然后欢喜的道:“是亨利!天呐!他们难道战胜了明人,要回了亨利吗?” 是的,所有的人,最睿智的智者都是这个判断。 “我们赢了!” “殿下归来,肯定是明人被击败了!” “是啊!换做是我们,要不是战败,怎么可能会把明人的殿下还回去,胜利了!” “.…” 这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时刻,所有人都觉得世界已经在自己的手中,无数金钱和土地,以及那些可以奴役的人口都在向自己招手。 亨利步履坚定的走到国王的身前,单膝跪下,说道:“父亲,我们失败了。”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就像是大钟在众人的耳边敲响。 无数欢喜的脸上渐渐多了煞白,渐渐呆滞。 气氛恍如男女在巅峰时刻前被人喝止了般的难受,想骂人,可却觉得那股子气憋着更好。 而唯一的侥幸就是亨利的身份,他那使者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你是在说你使者的使命失败了吗? 国王的面色一白,然后笑道:“本来就只是去看看,试探一下,失败了也关系,明人被击败后,史密斯他们可提出了赔偿吗?多少金银?还有火器和战船的打造办法,如果能赔些工匠就更完美了……亨利?” 亨利没起来,而码头上已经多了几人,其中就有联军的三个将领。 “你起来。” 国王急促的说道。 亨利听出了些异样,就起身,然后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渐渐的,好像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亨利心中一紧,低声道:“父亲,回去吧,您需要马上休息。” 国王在喘息着,很急促。 他厌恶的看着走来的三国将领,说道:“好,我们回去。”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1章 让人绝望的坏消息(感谢书友:‘Mr袏’成为本书新盟主) 国王和亨利一起上马,然后掉头往人群而来。 人群在寂静,渐渐麻木。 二十余艘破破烂烂的战船渐渐的都靠上了码头,那些颓丧的船员和战士上岸后,大多原地坐下,甚至有躺下的。 颓丧的气息再也掩饰不住,无需蔓延,那些百姓都猜到了些什么。 那三国将领却不能随地坐着,史密斯想马上回到金雀花,但却担心国内接到消息后的反应。 他看着那些渐渐惶然的里斯本人,喃喃的道:“我不怕死,却怕不被人理解。” 他身边的里斯本将领和法兰克将领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的**。 前方的国王等人从人群让开的缝隙里策马上去,人群很安静,甚至连咳嗽声都听不到。 诡异的安静! 史密斯走到人群前,抬头,就见到了一张张麻木的脸。 在巨大的失望之下,不管男女,他们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史密斯心中叹息,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人群的目光渐渐追随着他们,目光中渐渐的多了愤怒和不安。 “明人会报复我们的!” 一个妇人突然喊了一声,顿时就引发了大规模的慌乱。 “我们失败了,不,是他们失败了,可耻的失败了!” 一个壮汉喊道:“明人会来这里,就和上次一样,港口会被封锁住,是的,金雀花和法兰克他们无需顾虑这些,可我们就在海边!” 他的话引发了恐慌,有妇人喊道:“我们搬家,到那边去,我们到那边去。” 所谓的那边,就是里斯本的世仇之国。 两国相邻,却纷争不断。 人群中有暗探,他揪住这个妇人说道:“谁教你说的?走,跟我走一趟。” 这妇人被他抓住了手臂,心中一慌,就喊道:“有人乱摸……” 妇人很漂亮,身材也是鼓鼓囊囊的,刚才一路下来时,没少因为拥挤被人揩油。 此刻人群正在愤怒之中,闻言一看那暗探长得猥琐,偏生还装作一脸正色,顿时就怒了。 一个壮汉排开人群走过来,暗探松开妇人警告道:“下次小心点。” 里斯本的局势不是很好,百姓们抱怨生活越来越差,渐渐的多了些戾气。 国王针对这种情况就派了些密探混进去,专门打探消息,一旦发现有人煽动就抓捕。 往常他们抓捕人很轻松,没人敢反抗。 可今天整座城市都在愤怒中,连国王都只能赶紧回去,你一个密探出头来嘚瑟什么? 密探准备钻进人群里去,却被人群堵了回来。 他板着脸道:“国王就在前面……” 人群在寂静,但眼睛在发红,鼻息咻咻……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做出些让正常时的自己瞠目结舌的事情来,时候会觉得自己释放了一头魔鬼。 密探觉得气氛不对,他缓缓回身,就见那壮汉渐渐狞笑起来,然后劈手一抓,就抓住了他的衣襟。 “打死他!” 国王已经脱离了人群,见到后面骚动就勒马回头看了一眼。 “陛下,百姓失望了,也恐惧了。他们害怕明人会来。” 国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看着人群往中间蜂拥而去,然后开始跺脚…… 而三国将领此刻正好走在中间,两边的人群渐渐的目光不善。 “退后!” 这时他们身后的军士都拿着武器威逼着百姓,那眼中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能,那些百姓都顺从的退后了,可眼中的愤怒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的炽热了。 “你们是蠢货!” 还是女人开的头,里斯本的女人在今天展示了她们的愤怒和胆量。 “你们输掉了什么?” 有人喊道:“你们输掉了里斯本,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 “你们该跳海自杀,回来做什么?” “不要脸!” “那么庞大的船队都输掉了,当初你们可是吹牛说会找到黄金之国,会干掉一切阻拦我们的敌人,现在呢?告诉我们,现在呢?” 那些军士都恼怒了,有人反驳道:“明人的火器就像是地狱里的魔鬼,我们在奋战,悍不畏死。可我们只有弓箭,在射程之外就被明人的火器打沉了战船,来,你们去试试,去试试明人的厉害!” 另一个军士也怒了,他撕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胸膛上的一道伤疤说道:“明人的火器无坚不摧,看到没有,这就是船体被撞开时飞溅出来的木屑,只是一点,就差点杀死了我!” 百姓畏惧了,他们畏惧于这些军士口中的明人。 “这会影响士气。” 史密斯问过了通译后,对里斯本将领说道:“如果你们想向明人投降那么就继续吧。” 他带着人追了上去,里斯本将领叹息一声,然后叫住了那些军士。 “这一次我们是被偷袭了,可耻的偷袭!” 前方的坡上有人在大声的喊着,那些百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纷纷涌去。 亨利站在那里,许多军士在尽力的维持着秩序。 “我们是去探路,是去探寻这个世界,而我们对明人是抱着友好的态度,于是我们就疏忽了防备,而我一直在明人的船上,我清楚的知道明人,知道那个魔神在谋划着偷袭我们的船队,他得逞了!” 亨利悲愤的道:“那一刻我目睹了他们的偷袭,我想叫喊,却被堵住了嘴,我想反抗,却被捆住了手,那些卑鄙的明人……” 亨利似乎太过伤心,百姓们渐渐的多了同情,然后多了许多哭声。 “他们呢?殿下,他们呢?” 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在看着亨利,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里有不少人的亲人都是远航船队中的一员,现在大败,那么他们的亲人呢? 悲伤的气氛渐渐浓郁。 亨利抬头道:“许多人被俘了,死的不多。”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可我们不可能把他们赎回来,明人不会允许!” 亨利渐渐的多了坚毅之色,“明人的水师并没有多少优势,我们还能重新出击。” 他转身走了,留下了哭声渐渐扩散开来的百姓。 他一直进了城堡,国王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国王很疲惫,看那模样几乎是想马上就上床去睡觉。 “亨利,我的儿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亨利单膝跪下说道:“他们走的太远,一直到了明人的海域边缘,然后被明人准备出海贸易的船队给遇到了……” “是吗?” 国王靠在椅背上,艰难的歪着脑袋说道:“当初我说过别走的太远,对吗?” 他问的是那些臣子,得到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国王的脸上多了一抹血色,问道:“他们怎么胜利的?” 这时三国将领都来了,可国王和重臣们却没多看他们一眼。 亨利说道:“明人得知了消息之后就全速赶去决战,我们被关在甲板下面,所以要详细的消息还得要问他们。”8)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2章 分析(感谢书友:‘迪巴藞爵士’成为本书新盟主) 180位盟主! “.…我们的探路小船队被明军给干掉了,后面一批成功的拖住了明军的前锋,可后来被证实,明军的前锋是故意减缓速度,目的只是想拖住我们,然后给明人决战的机会。” “明军的实力如何?” 讲述到这里时,国王觉得双方都没有犯错。 里斯本将领低头道:“他们的船只不多,只有我们的一半不到……” “是火器?还是将领?” “陛下,他们的火器很厉害。” 里斯本将领开始讲述双方激战的经过,当听到联军在开始是主攻时,国王有些激动。 “.…他们先防守,是的,回来的路上殿下曾经说过,明人看着很和气,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喜欢等别人先动手,然后再反击……” “领军的是那个魔神。” 里斯本将领说道:“他拥有可怕的耐心和观察力,我们一直在进攻,期间露出了好几次漏洞他也不动声色。一直等到我们开始着急了,全军压上时,他才突然发动反击……” “说说魔神的情况。” 国王突然打断汇报,问了亨利。 亨利觉得有些难堪。作为一力鼓吹远航寻找新大陆的他被里斯本人视为英雄,可在明人那里却成了阶下囚,若非是方醒莫名其妙的把他放了回来,他现在只能在大明待着。 “那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有着自己的目标,对海洋有着自己的见解,不,他对海洋应该是贪婪,渴望控制大海。” 亨利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在陆地上的名声很大,很凶狠,杀人如麻。” 国王问道:“那么他的战场是在陆地还是海洋?” “都有。” 亨利很为难的说道:“据说他灭了好几个国家,而现在大明在陆地上找不到敌人,所以他就像是嗜血的恶魔,把战场转移到了大海之上。” 国王一直在低声的喘息着,这时稍微恢复了些,就问道:“他对我们怎么看?对大明能施加多少影响力?” 这是两个非常敏锐的问题,彰显了国王的专业。 亨利说道:“那位伯爵对我们很冷漠,他在警惕着我们对海洋的野心,这一点他曾经明确告知。至于影响力,据说他和皇帝的关系非常密切,对,是宠臣。” 国王有些失望的道:“是啊!真是个不好的消息,那么我们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死一般的寂静,国王面露疲色,于是有人带着史密斯等人离去,但亨利和里斯本将领却留了下来。 国王打起精神说道:“好吧,我们失败了,可耻的失败了。可这个失败不但是里斯本的,也是金雀花和法兰克的,他们会发狂,而我们却无需太过担忧……” 一个臣子说道:“陛下,我们必须要担忧一点……” “明人的进攻吗?” 国王对亨利点点头,说道:“亨利,你来说说。” 亨利说道:“是的,这个需要担忧,但这要看明人的选择,如果他们来,即便是战船铺满了里斯本的外海,可他们能登陆吗?” 国王的眼睛亮,说道:“说吧我的孩子,是的,我觉得这是个很明智的分析。” 亨利对大家笑了笑,“他们如果登陆,我们只需拖住就可以了,我们摧毁所有的粮食,毁掉所有的水源,他们能怎么办?” 他自信的道:“要知道大明离这里非常的遥远,一次补给就能让明人发狂,而且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他看着国王说道:“是的父亲,明人只能封锁我们,但我们不该忘记他们在陆地上的对手。” 王国的腰直了些,他的右手离开了椅子的扶手放在下巴上,微笑道:“是的,不管是哈烈还是肉迷,他们都会趁机发动进攻,在明人发疯了要从万里之外对我们发动进攻时,他们肯定会趁虚而入。” 亨利低头道:“是的父亲,正如睿智的您所想的那样,他们不会,至少那位伯爵会反对这种自杀的行径。” “他们的皇帝怎么样?” 国王显然很有兴趣知道远在东方的那位同行的情况,而亨利却面色古怪。 “他很威严,在那高大的宫殿和一群帝国的臣子的衬托之下,他看着很威严,但也很冷淡。” “还有吗?” “他对我们没兴趣,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仿佛是在俯瞰着我们,那种感觉很糟糕,让人想一把火烧掉那座华丽的皇宫和繁华的城市。” 亨利说到这里时显得有些愤怒,国王微笑道:“能吗?” 亨利也笑了,“不能,父亲。” 国王叹息道:“是啊!我听到了人头堆积成山就为勇士们感到悲哀,我们该怎么办?金雀花和法兰克不会屈服于明人,里斯本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思索了一年多。” 此刻的亨利显得很沉稳,那些大臣和他的大哥都无法掩盖他的光彩。 “里斯本的国力不是最强大,金雀花和法兰克人联手起来,我们必败无疑。” 一个臣子有些不耐烦的道:“是的殿下,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我们更想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这人是亨利大哥的亲信。 亨利点点头:“好吧,那么我将会告诉你们明人的强大。他们的人口很多,而且国力鼎盛,人人能吃饱,穿的至少体面。他们的海岸线很长,这会让他们有很多适合造船的地方……” “他们的军队,我们想知道他们的军队怎么样!” 面对这些不耐烦,亨利依旧从容的道:“他们的军队很强大,火器也装备了陆军,而且很精锐,我感觉他们的精锐部队……比如说那位伯爵指挥的一支军队,叫做什么聚宝山,那支军队让人相信前方就算是深渊,只要有命令,他们依旧会一一掉下去。” “可怕的军队。” 亨利看到有人惊讶,就笑道:“是的,还有那位伯爵,他在陆地上战无不胜,可在大海上依旧表现的像是一头巨兽。” “他从不缺乏耐心,从我们在北平城里他一直不管就能看得出来,他可以为了某个目标而长期忍耐,这很可怕。” 国王也忍不住问道:“他在大明的地位如何?” “是皇帝的宠臣,以及大明的名将。” 亨利看到有些人的神色带着悻悻然,就告诫道:“那是个疯子,冷静的疯子,一旦里斯本激怒了他,相信我,他会让我们付出噩梦般的代价。” “他管战争?” 一个臣子问道。 亨利点头道:“是的,至少他能影响皇帝对外作战的决定。” “好吧,这是一个嗜血的恶魔,我想我知道了些什么。” 国王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双腿,看着穹顶说道:“那是个巨大的国家,有冷酷的皇帝,有嗜血的名将,有善战的军队,以及体面的百姓,我们有什么?” 里斯本一无所有! 群臣一直在等着国王做出判断,而现在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大部分人松了一口气,小部分人却面色难看。 亨利知道那些人的底细,都是对外扩张的狂热分子。 国王更清楚这些,所以他说道:“给他们补给和修补船只,然后让他们赶紧走。” “是的陛下,金雀花和法兰克肯定是迫不及待的想听到这个消息。” 这话让大家都笑了笑,哪怕是损失惨重,可面对两个大国更多的损失,这里的君臣都有些开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3章 送行,南北均安 秋季的金陵城中多了几分丰收的欢喜。 . 大明的主粮以前是米麦,后来又多了个土豆,甚至外面还有消息说嘉蔬署在弄一种和土豆不相上下的丰产作物。 换做是二十年前,这个消息能让人趋之若鹜,人人谈论打听。 可现在有了土豆,吃不饱的人家只会被人讥笑。 天才刚亮,金陵城渐渐的醒了过来。 现在能吃得起早餐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在自家做了。 外面的早餐品类很多,但最多的还是面食。 面食最大众化的自然是饼和面条,可这是老黄历,现在的北方面食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 油饼是大家的心头好,吃着过瘾。一嘴咬下去,那股子油香直透鼻端。再从鼻端侵入大脑,加上被油炸逼出来的面香,那味道能让人止不住继续吃的**。 早餐摊子就是一块门板,下面用两个高凳子架着。 门板就是操作台,边上一个双眼炉子,一个大的煮着豆浆,一个小的在烙饼。 在操持着这一切的是个半大孩子。 秋天的清晨有些微冷,那孩子舀了点猪油在平底锅里,然后把摊好的饼顺着放下去。 锅里顿时青烟冒起,滋滋作响。 香味弥漫开来,方醒坐在边上的长凳上吸吸鼻子,说道:“别弄糊了啊!油渣有没有?加一点。” 这里有三张窄桌子,现在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大多是在城中有活的,必须要赶时辰,所以吃的很快。 滚烫的豆浆喝一口身体就暖几分,一时间周围都是吸吸溜溜的声音,可那些人都在看着方醒和坐在他左右的家丁。 “兄弟是有钱人啊!” 一个看模样家境不大好的大汉艳羡的看着少年在一个碗里抓了一小把油渣放在面饼上,然后用锅铲压了进去,就有些流口水。 方醒笑道:“你也吃得起!” 大汉摇摇头道:“舍不得,有那钱还是留着,给孩子买块糖也好。” 那边少年见油渣都陷进了生面里,就用锅铲翻转了一下油饼。 “滋……” 油渣受热发出了更大的声音,然后香味渐渐弥漫。 方醒眯眼闻着这股香味,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别糊了啊!” 少年压压油饼,回头皱眉看着方醒,说道:“我知道火候!” 方醒讪讪的道:“好,我不过是担心糊了。” 少年哼了一声,熟练的再次给油饼翻身。 此刻油饼已经变成了黄色,然后又带了些灰色,看着不好看,却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稍后油饼就好了,少年用竹刀把饼分成四块,问方醒:“要不要辣酱?” “要,多一些。” 方醒搓着手等不及了,少年见了自信的笑了笑,然后把辣酱抹在油饼上,盛在一个碟子里送过来。 “豆浆来一碗。” 方醒夹起一块油饼幸福的咬了一口,油渣在嘴里爆开,甚至能感到丝丝猪油在嘴里流淌。然后油香夹杂着面香猛地爆发出来,在嘴里到处弥漫。 方醒闭上眼缓缓的咀嚼着,等身前传来放东西的声音时,他顺手一摸,端起豆浆送到嘴边。 滚烫的豆浆没有糖,但入口那浓郁的豆香冲刷着被油饼香味霸占的口腔,方醒顿时觉得人生至此已经圆满了。、 一个男子悄然走过来,辛老七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警惕渐渐消散。 男子走到方醒的身后,低声道:“伯爷,名册上的人都拿下了。” 方醒在喝豆浆,闻言咬了一口油饼,满足的眯眼点点头。 身后的男子转身离去,方醒吃了油饼,然后就往驻地走。 “老爷,不去兵部了吗?” 方醒摇摇头道:“大事定矣,现在最好的就是温和,而我在这里就是威慑,上下都不安稳。” …… 随着各地消息的汇总,大明南方的情况渐渐稳定。 造反的不是死就是被抓,等着时机送到船上去,然后一路去海外,为大明的海外发展贡献力量。 但是金陵城中的气氛依旧紧张,因为方醒还在。 黄俭身死是一件小事,可却被方醒弄成了大事。 作为南方名士的汪元居然毒杀了自己的弟子,还是帮衬了自己多年的弟子。 南方震惊! 都查院,刘观早饭吃的也是油饼,比方醒的高档些,因为有馅。 但是有馅的油饼吃了之后有些后遗症。 都查院前,特意召集而来的百姓都在看着刘观。 刘观觉得有些烧心,胃部也有些灼热,很难受。 早餐在他的胃部翻涌着,然后涌动到咽喉,他不禁打个嗝,然后混合着胃液的油饼就回到了嘴里。 他把油饼咽了回去,定定神,说道:“汪元毒杀黄俭罪证确凿,他也供认不讳,此案重大,涉及人伦,应该让大明上下都知道,引以为戒。” 那些百姓被驱赶来都有些不满,但是听到这个话题之后就有些兴奋。 人伦惨剧让人唏嘘之余,八卦却是免不了的。 汪元被抓在金陵城中引发了一阵骚动,那些士绅们都在鼓噪。 方醒当时没管,等那些人鼓噪说这是方醒公报私仇,引得百姓纷纷猜疑时,才把汪元的罪证放出去,一时金陵寂然。 “汪元从文皇帝时就在谋划不轨,他资助文方等人成名,然后又利用自己的人脉把文方二人送到了仁皇帝的身边……” 这是秘辛,百姓们都精神奕奕的在听着,被赶来的牢骚都消散了。 刘观觉得胸腹处被灼烧着,他皱眉道:“文方等人谋逆,汪元知道自己危险了,就开始了蛰伏。” “老贼!” 有人骂了一声,然后悚然而惊。 按照往日的规矩,这等行径会被揪出来示众。 可边上的衙役和军士们都没动静。 刘观更没动静,说道:“苦心孤诣想谋逆,这是什么名士?” 见先前有人说话都没人管,有人就喊道:“大人,有人说名士和名妓一个道理,都是要名声大才好。” 这话太粗俗了,边上有军士目视刘观,却没得到动手的暗示。 于是百姓们的胆子就更大了。 “别把名妓给看低了,名妓好歹得有操守,今日从了这个,明日从了那个,那不是名妓,半掩门的都比她好。” 一阵笑声之后,见刘观不管,有人就说的更刺果了些。 “名妓还得练本事,床上的本事不好,什么名头都没人搭理。可名士……” “有的名妓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就和有的名士一般,道貌岸然,名气比谁的都好,都大,可暗地里谁知道里面的龌龊!” “男盗女娼罢了,我呸!” 刘观在忍着胸腹处的难受,对越来越热烈的探讨压根不管。 “自古名士如名妓,都是半夜翻墙头啊!” …… “.…汪元的名声臭了,连带那些所谓的名士都不敢出门,不然会被百姓讥笑。” “如今城中对士绅都不怎么尊重,再也不见那些人作威作福的景象。” 方醒点点头,说道:“从开始的激愤到现在的斯文扫地,他们名声扫地。以往他们还能利用舆论造势,扳回局势,可见朝中的邸报已经连发了三期,士绅的‘忠心’袒露无疑,没人会听从他们的蛊惑。” 方醒很满意,然后叫了金陵官员来,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随后他要回京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然后慢慢往整个南方蔓延。 金陵城的情绪很复杂,大抵一半挽留,一半巴不得他赶紧滚蛋。 曹安来求见被方醒拒绝了。 到了他这个地步,许多事情都得要看时机,过了就过了,强行再续只会给以后带来麻烦。 于是在一个清晨,方醒带着聚宝山卫准备出发了。 还没出城,一群百姓堵在了城门里。 两个老人站在前方,身后是端着盘子的大汉。 “老爷,是践行酒!” 方醒心中一暖,下马缓步过去。 两个老人拱手,身后的百姓纷纷行礼。 守城的军士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有些莫名的欢喜。 “兴和伯辛苦。” 一个老人回身拿了一碗酒,另一个老人说道:“有人见血不满,有人少了好处不满,可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南方肃然一清便是从伯爷开始……” 方醒看着那些百姓低着头的模样,心中知道这是真的践行。 他们怕被那些士绅们看到自己的模样,怕被事后报复,可依旧来了。 可清理田亩之后,今年他们就会少交不少赋税。 这就是好处,百姓只看这个,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就相信谁。 这种现实而朴素的好恶观没什么研究价值,却值得每个官员去深思,去探究。 方醒心中激荡,接过酒碗,仰头就干了。 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咽喉在不停的涌动。 他喝完了这碗酒,微笑道:“多谢各位相送,不管旁人怎么看,可日子会慢慢的过去,大家都会慢慢的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大明……” 他把碗放回去,看着这些人说道:“大明会越来越好,而你们的日子,也将会越来越好。” 有老人为他牵马,方醒惶恐,却推辞不得。 上马后他拱手道:“一家好不是真的好,千家万户笑开颜,这才是陛下的初衷,只希望南北一体,都沐浴在一片阳光之下。” “兴和伯慢行……” 众人闪开道路,都齐齐躬身。 方醒出城,见城外聚宝山卫已经集结完毕,就汇合在一起。 脚步声远去,那些百姓才渐渐散去。 “最新的见明报来了!” 太阳高挂在空中,一匹马进了城,在城门处停住,有两个年轻人接过了一个竹筒。 打开竹筒,里面就是见明报。 他们把报纸贴在门里的墙壁上,渐渐的周围围拢了些人。 “.…这一期的标题文章南北均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4章 闻风丧胆 天气渐渐冷了,神仙居主打的菜变成了火锅。 . 大堂里几桌火锅水汽渺渺,遮掩的人面恍惚不清。 “来一斤牛肉!” 有人喊了一嗓子,有伙计就去了后面,少顷就端着一盘牛肉来了。 在哈密建成驻军之后,如今草原几乎就是大明的后院,任谁想横穿草原来进攻大明,首先就得担忧自己的后路被哈密城给断了。 草原上如今不见刀兵,大明的游骑在亦力把里附近游弋,甚至不时到那座被废弃的城池边上看看,却对那些草原小部落在里面栖身视而不见。 从亦力把里到奴儿干都司,这片和大明本土差不多大的地盘上牛羊遍地。 “怎么便宜了?莫不是少算了?” 这时一桌食客结账,大抵是老客,所以对价格很熟悉,一听就觉得不对。 伙计微微弯腰道:“客人不知道,最近北边贩来了许多牛羊,许多都养在北平城外,就等着卖呢!” 那客人笑道:“是啊!物以稀为贵,这牛羊多了也不值钱,不过能主动降价,说明你们本分,好。” 边上的食客也叫了声好,伙计直起腰,自信的道:“北平城中拿货,不管是菜价还是肉价,我们这里永远都是最低的,但能保证最好的,保证不会坑了大伙。” 众人笑了一阵,然后大快朵颐。 这时里面有人出来了,大家一看却是莫愁。 “莫愁掌柜出去踏秋呢?” 莫愁一身棉袍出来,面色淡然。 她没有带帷帽,也没蒙面,面色粉白,黑漆般的眼睛扫过大堂,那些想嬉笑的食客都避开她的目光,讪讪的低头吃饭。 莫愁出了神仙居,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莫愁上了马车,要弟也上来了,然后马车缓缓而行。 “秦楼的胆子没那么大,再说下药……咦,这里是什么?” 马车里前日才重新铺了毯子保暖,可现在毯子的一角却高高隆起,而且还在蠕动。 莫愁捂着额头道:“欢欢……要弟你太纵容他了。” 要弟板着脸道:“小姐,少爷许久没上街了。” “娘。” 毯子下爬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娃,他一下扑在莫愁的腿上,仰头哀求道:“娘,我去找姐姐玩,还有大狗。” 莫愁嗔道:“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也不怕被人给拐走了!” 她嘴里凶,手中却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就像是夜间哄他睡觉时一样。 马车到了大道上,速度提升了些。 稍后出城,莫愁就把帘子掀起来,让欢欢看看外面。 她一个人带着欢欢在神仙居居住,而女人又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欢欢出来玩耍的次数不多。 孩子在看着深秋的北平郊外,莫愁在想着远在金陵的方醒。 “小姐,北方人对南方清理投献可是幸灾乐祸呢!都说老爷是杀星,那些南方人讨不了好。” 要弟经常听到那些食客说话,各种消息都有,比青皮的消息还灵通。 莫愁抓着欢欢的脖颈衣领,说道:“都知道北方清理了,南方就没有幸免的道理,不然北方和南方就要分裂了,陛下肯定不干。至于老爷……那些士绅不是好人。” 到了方家庄之后,莫愁带着欢欢去见张淑慧和小白。 三人见礼,无忧带着欢欢在院子里玩耍。 “夫人,土豆的伤如何了?” 莫愁今天是来探望受伤的土豆,还带了些药材。 张淑慧苦笑道:“还好,汉王殿下的伤药灵验,伤口都结疤了,御医也请来看过,说是再妥帖不过,土豆小,最多半月就能脱疤。” 小白去门外看看两个孩子,然后进来说道:“汉王殿下就是这般操练自己的儿子,土豆还小,这次摔下马来,幸好没被摔断骨头,不然以后会有麻烦。” 她见张淑慧面色有些沉,就劝道:“夫人,要不还是叫回来吧,等少爷回来了,辛老七他们也能教土豆。” 张淑慧没应声,莫愁也劝道:“老爷说自己武艺不精,不过领军打仗在国朝却无对手,土豆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还是让老爷教他兵法为好。” 张淑慧叹息一声,说道:“夫君说过,许多事要看孩子的兴趣,他若是对领兵打仗没兴趣,夫君也不会勉强他,所以……” 莫愁愕然道:“那……那岂不是要感谢汉王殿下了?” 小白笑道:“可不是吗,土豆被汉王殿下拎着在那边操练了许久,隔几日回一次家,那脸上都晒的黑乎乎的,不过却壮实了好多。” 张淑慧有些难以抉择,说道:“夫君说以后任由土豆自己选择,可夫君号称大明名将,而且还是开宗立派的文宗,土豆现在两边都不沾,愁人啊!” 小白最快的道:“夫人,少爷说以后可没什么仗可打了。” 张淑慧的愁绪瞬间消散,瞪了她一眼道:“我记得,只是想着要给他找事做,不然去当纨绔吗。” 这时秦嬷嬷从外面来了,她一进来就放低了声音,“夫人,刚有人说老爷的信使进京了。” …… 一件血衣被俞佳提着,朱瞻基起身看了一眼,仿佛是有些不忍,就偏头过去。 杨荣也看了一眼那件破烂的血衣,上面被狗牙撕扯破的地方看着全是黑色, “.…郭候已经被兴和伯令人凌迟于闹市,金陵城中对士绅颇为不满……” 杨士奇在读一份奏章,这份奏章几乎和送血衣的信使同步到达,可见速度之快。 朱瞻基摆摆手,眼中怒火升腾。 “秉性残暴,该死!” 皇帝的怒火来的比较快:“那些地方官吏联手糊弄,任由逆贼坐大,查。霍严不是上报多次吗,去查,看看都是被谁给拦截了,查清楚!” 随后皇帝的怒火就转到了东厂和锦衣卫,安纶和沈阳都派人赶去安乡县调查此事。 而皇帝也并未隐瞒他怒火的来源,投献诡寄顿时成了过街老鼠,皇帝眼中的渣滓。 而霍严的遭遇也成了京城的谈资,大多是震惊。 可第二天却有人告病求去,引发了一场从上到下的波动。 “新晋进士郝坤上书,只说自己病入膏肓,想归乡养病。” 金幼孜的面色似笑非笑,语气也有些古怪:“他本是观政结束,吏部给他安排去安乡县……” 杨溥讶然道:“蹇义不是求去吗?怎地那么快就安排好了安乡知县的人选?” 蹇义已经几次告病了,皇帝却压住不同意。 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但继任者却不大得皇帝的青眼倒是真的。 金幼孜继续说道:“后来有人检举,说昨夜郝坤还和朋友一起喝酒,酒后发牢骚,说不敢去安乡县,宁可回家去种地。” 值房里一阵静默,人人愕然。 良久,杨荣说道:“安乡那边必定是清理干净了,他为何不愿去?” 金幼孜摇摇头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胆小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5章 国势 大雪来了。 整个北方都在这场连绵大雪的笼罩下。 王知是京城边上姚家村的村民。近日大雪,姚家村已经进入了冬眠模式,而坐不住的王知却想出来找些活计。 天还没亮他就准备进城。 天空是诡异的蓝色,星宿一颗也没有,但地面的积雪依旧反光让人难受。 王知眯着眼,尽量不去看积雪处。 前天村里就有个傻子看雪看多了,然后‘眼瞎’了。村里的老人告诫他们,不要长时间盯着雪看。 这里是官道,从开始大雪时,官府就用工钱招募来了不少百姓清理,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层雪。 王知跺跺脚,感受了一下用三层牛皮做的鞋底的牢固,然后就听到了马蹄声。 马蹄声缓慢,只是听着密集。王知赶紧站在路边,低头等候马队通过。 那边有个大驿站,以前许多进京面圣的官员和外藩使者都会在那个驿站休息,第二天沐浴更衣进城。 是哪里的官员? 外藩使者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使者还跟着兴和伯方醒在金陵。 马蹄声渐渐接近,王知把脑袋埋的更低了。 马蹄声很清晰,然后在他的身前停住了。 王知有些心慌,却不敢抬头。 他的双脚交替在地上轻轻的踩踏着,仿佛这样能让危险远离。 “可是边上的村民?” 有人突然问话,紧张的王知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说道:“是,小的是姚家村的人。” 借着机会,他也看清了这些人。 一百余骑就静静的停在官道上,一个男子已经下马,正缓步过来。 “这边原先可有投献的?” 北方的清理早就结束了,所以男子的问话让王知放松了下来。他判断这人多半是长期在南方为官,然后不清楚北方的事。 “回大人的话,姚家村没有投献的,边上的普下村倒是有,后来被清理了……” 王知的口齿清楚,而且说话也没有那种结结巴巴的慌张,让男子很是满意。 “那清理了之后,现在普下村原先的投献户的日子怎么样?” 王知说道:“大人,他们有些牢骚,说是一小点便宜朝中也要夺了去,可见……”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男子笑道:“既然是路边问话,自然过后就忘,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换做是旁人也会这般想。” 说着男子的身后有人过来,手中拿着一串铜钱。 王知的心头一跳,赶紧说道:“大人,那些人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村夫的话,不足以定罪。” 王知一听就反心了,就说了不少那些人的事。 “.…他们收回了田地,重新置办了地契,过的还行,只是……觉得比以前差了些,手中的活钱少了些。” 男子点头道:“多谢你的这些话了,告辞。” 有人递了铜钱过来,王石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了,然后才想起要告罪。 “我们回家!” 先前问话的男子上马后喊了一声,那些骑兵都欢呼起来,然后纵马而去。 王石看看手中的铜钱,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进城找活的打算,喜滋滋的回家。 回家。 冬季的家最让人留恋,不管是温暖还是寒冷。 方家庄里炊烟阵阵,在一片白色的衬托下格外的醒目。 方五带着两个家丁,身后是几辆马车进了方家庄。 大清早庄上的大多还没起床,白茫茫一片中,方五喊道:“是我们回来了。” 随即远处就来了一人,却是家丁。 “五哥!” “老爷呢?” “老爷去城外等候开门,然后进宫觐见陛下。” 方五已经忍不住对妻儿的思念,不住的看着主宅那边。 他进了主宅,却不能马上回家。 稍后有丫鬟出来,方五把方醒的行踪和功过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才去了自己的院子。 “.…方五说老爷海战大胜,金陵清理也很顺利,已经稳住了大局,老爷就回来了。” 丫鬟在转述方五的话,却没见张淑慧的嘴角微微翘起,而小白已经是喜笑颜开了。 张淑慧坐在椅子上,无忧趴在她的腿上,听完后就欢喜的道:“娘,我要去接爹回家!” 张淑慧没好气的道:“你爹多大的人了,那还要你去接。” “要的要的!娘……” …… “陛下,兴和伯回京求见。” 朱瞻基才吃了早饭,就有人来禀告方醒回京的消息。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感受着茶水的淡淡苦涩。 来禀告的太监没遇到过这等情况,就求助的看向俞佳。 朱瞻基吞下茶水,说道:“去乾清宫议事,请了兴和伯去。” …… 方醒进了大殿,见礼之后,朱瞻基见他肌肤黝黑,就说道:“兴和伯辛苦了。” 一番寒暄之后,方醒禀告了此行的两大事务。 “.…泰西人仓皇而逃,水师顺势掩杀,最后仅存三十余艘船时,天色将黑,臣想着留些人回去报信,免得泰西以后传闻海外有什么妖魔鬼怪,让他们数百艘战船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那样不好。” 方醒一本正经的说道:“臣觉得妖魔鬼怪不可怕,可怕的是大明水师,能让任何敌人闻风丧胆!” 朱瞻基点头道:“全数留下的话,泰西人会疑神疑鬼,然后会再次出来寻找,所以不如留些人回去,也算是一个警告,若是以后不识趣,那就别怪大明言之不预也!” “好!” 报捷的信使和方醒等人的奏章都没有方醒刚说的精彩,群臣都不禁面色微红,精神振奋。 方醒说道:“泰西经此一战后,几年之内必然不敢窥看大明,如此大明方可专心内政。” 朱瞻基说道:“当初水师出海前朕就说过,若有一战,此战必然就是大明打击海上挑衅的一战。此战之后,大明海上无忧,就去了一个方向的大敌,可喜可贺。” 群臣躬身道:“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朱瞻基负手站在上面,微笑道:“泰西人野心勃勃,而哈烈肉迷也在观望,所以此战去了一个大敌,剩下的……朕自然会酌情处置。” 他的眼神锐利,让人想起了文皇帝。 杨荣突然冒出个念头,皇帝不会想学文皇帝吧? 他心中一紧,就出班说道:“陛下,肉迷遥远,哈烈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臣以为他们不是大明的威胁。” 朱瞻基说道:“时移世易,朕不会穷兵黩武。” 群臣再次歌颂了一阵,朱瞻基冷冷的道:“此刻的大明威压当世,但诸卿不可懈怠,需谨记汉唐故事。” 杨荣心中叹息,知道皇帝还是有些不悦。 金幼孜却带头说道:“陛下虚怀若谷,此乃大明之福。” 杨溥也出班道:“唐太宗纳谏如流,终成盛世。陛下,当下的大明气势如虹,国势灼灼,这就是盛世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6章 方德华这点雅量还是有的 朱瞻基意气风发的道:“哈烈怕了,所以和肉迷联手,不过一头虎和一头狼能长久相处吗?” 杨荣说道:“陛下,不能。” “陛下,虎狼不能一室,时日长了必然会相互攻击。” 朱瞻基点点头,“两国短暂联手,不过是为了抗衡大明,时日短了还好,长了……几年之内,他们内部必然会分化。肉迷强大,会不会想着一口吞了哈烈?这些都有待于查探,诸卿要持续关注。” 群臣躬身:“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朱瞻基见方醒面带疲色,就说道:“兴和伯赶路辛苦,这便回去吧。” 方醒躬身告退,朱瞻基含笑目视他出了大殿,对群臣说道:“兴和伯劳苦功高,不过却是闲云野鹤,朕只看方翰他们罢了。” 杨溥心中叹息,从袖口里取出一份奏章,出班说道:“陛下,刚到的奏章。” 朱瞻基眸色微冷,俞佳过去接了奏章过来。 打开奏章,朱瞻基面无表情的看完了,然后抬头说道:“本朝不同于前宋,大将打了胜仗就要弹劾,就要诚惶诚恐,最好马上请辞。诸卿知道了吗?” 他没说奏章里的内容,但大家都知道了。 于是群臣躬身称是。 出了大殿,杨士奇对杨溥说道:“这等弹章就不该送到陛下的身前,直接打回去!” 杨溥说道:“刘观还没回来,都查院那些御史都没了管束,本官递了这本奏章上去就估计到会被打回来,这样最好,让他们知道陛下的意思,下次别弄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金幼孜走在最前面,突然放缓脚步,回身道:“黄大人怕是回不来了。” 杨荣叹息道:“他的身子要休养,御医说了,最好万事不管,否则难保……” 杨士奇说道:“要不今日下衙后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 气氛有些凝重,金幼孜就开了个玩笑:“你们都姓杨,就我姓金,三杨一金,看来还是本官更金贵些啊!” 三杨都忍不住笑了,然后一起回了值房。 …… “咳咳咳!” 雕花的大床上,厚厚的被子下,黄淮觉得嗓子眼发痒,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房门被人推开了,侧室李氏进来,她返身关门,黄淮说道:“别管了,闷。” 李氏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关了一半。 屋内有一个炭盆,却不闻烟火味。 “老爷,陛下赏赐的这个木炭还好些,您都少咳了许多。” “夫人呢?” 黄淮有些喘息,李氏过来把他扶起来,然后说道:“夫人在和御医说话。” 黄淮的嘴角微微下撇,然后再问道:“儿和采儿呢?” 黄淮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黄是正室杨氏所处,小儿子黄采却是眼前这个小妾李氏所处。 “老爷,两个孩子都没成年呢!您可不能倒下,要好生将养……” 黄淮听着小妾的唠叨,却在神飞域外。 稍后正室杨氏来了,黄淮问道:“父亲那边如何了?” 杨氏说道:“父亲差不多九十了,夫君,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的眉间多了忧色,多年夫妻,黄淮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 “我想归去,可那御医出手却是不凡……” 黄淮说着咳嗽了一下,杨氏说道:“外面说兴和伯回京了,他一回来,您这边的一腔谋划怕是都没了结果,夫君,回去吧,咱们回温州去,好歹侍奉父亲终老才是。” “他回来了?” 黄淮咳嗽了一声,说道:“泰西水师大败,大明几年之内再无外患,这是最好的时候啊!” 杨氏见状就知道他割舍不下自己的政治理想,就苦笑道:“夫君若是愿意,那就写封信回去,问问父亲可愿来京城,好歹咱们朝夕侍奉也好啊!” 黄淮点点头,却有些神思不属。 “夫君……咱们家……” 杨氏突然吞吞吐吐的,黄淮看了她一眼,说道:“为夫当年下狱,你一力掌家都过来了,如今只是被收回些田地,怎地,你还担心为夫养不活一家子人吗?” 杨氏赧然道:“哪里的话,从仁皇帝开始,宫中的赏赐就不少,再说现在的俸禄不是提了吗,家中的用度尽够了。” “老爷,您怎么知道家中的田地被收了?” 一直在边上收拾被褥的李氏好奇的问道。 黄淮淡淡的道:“为夫早就写了信回去,父亲那边自己交出去的。” 李氏遗憾的叹息道:“咱们家的田地不多啊!好歹给孩子们留些吧。” 黄淮摇头道:“那是当年不拘小节留下的,是不多,可终究和朝中的意思相悖。再说采儿读书上进,以后多半是能自己谋出路,你担心什么?” 李氏笑了笑,竟有些明媚之色。 黄淮又对妻子杨氏说道:“儿读书却少了机变,若是以后不成,那家中的都给他。” 杨氏笑道:“还早呢!看父亲的身子骨,咱们家都是长寿的,夫君您再等几十年自己安排吧,妾身却是不管这个。” 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些。 “老爷,兴和伯来探病。” 门外有丫鬟禀告着方醒来访的消息,却让黄淮一家子都有些懵了。 稍后方醒被请进了内院的待客厅,却见黄淮已经端坐在上面。 “黄大人该躺着,若是受凉了,方某心中难安啊!” 方醒拱手,然后过去按住想起身的黄淮。 “兴和伯请坐。” 黄淮微微欠身,见方醒依旧是风尘仆仆,脸上灰黑,就说道:“兴和伯还未回家吗?如此老夫倒是受宠若惊了。” 方醒坦然道:“方某家中有些事,所以想着先来看看您,回头专心处理家事。” 黄淮闻言点头道:“那也足见盛情了。” 方醒见他面颊微红,却比以往好了许多,就说了自己出海和南方清理的事。 这是通报,按理方醒没这个义务,可他却来了。 黄淮心中有些被尊重和重视的激动,旋即消散。 “兴和伯此行一举奠定了海上的大势,清理南方田亩也未见大的波澜,稳重有加,老夫佩服。” 黄淮说道:“泰西人可会反击?” 方醒说道:“难,几年之内不可能。” 黄淮点头道:“老夫懂了,还是国力不济吗?” “不,这只是一个问题,更多的是他们能否联合三国的资源来打造强大的水师。” 方醒说着拿出一个瓷瓶,说道:“黄大人若是信得过,尽可服用,用法上面写的有。” 黄淮接过瓷瓶,打开后闻了闻,动容道:“可是当年在塞外给文皇帝的那种药?” 方醒点点头,黄淮苦笑道:“老夫和你政见不合,多次争执,为何要出手相助?” 方醒达到了目的,起身道:“不管如何,目前辅政学士大多持身正,若是换人,谁知道会是什么人?所以黄大人还请保重身体,咱们朝中再来争过!” 他拱拱手,然后洒然而退。 门外进来了两个妻妾,她们担心方醒会把黄淮给气吐血,所以一直在侧面听着。 “夫君,这药不能吃!” 两个女人几乎是同时劝阻着。 黄淮在嗅着那药的味道,说道:“我宁可相信文官会下药毒死我,也不相信方德华会下手。” 见妻妾不信,黄淮说道:“我们是政见之争,还涉及了道统,可终究是君子之争,并未有什么阴谋。这药可是当年文皇帝用过的,效用非凡。” 黄淮看了看贴在瓷瓶上的纸条,就取了两丸药,叫人弄了温水服用。 吃完药,他打个嗝,起身道:“方德华这点雅量还是有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7章 父母最不会害你 汉王府的练武场上,土豆在飞驰的马背上举枪瞄准。 . “嘭!” 不用看,土豆知道必定是没中靶。 他在马背上装弹,再次回来时,朱高炽的儿子们都在起哄,说是只要能打中,中午就拼着被朱高煦打个半死,也要带着他去秦楼的三楼。 土豆和他们也混熟了,就下马来,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说道:“火枪要打准,首先就要少晃动,最好是停着打,殿下让我一边打马一边瞄准,行不通啊!” 朱瞻坪说道:“父王说了,是让你练马术,在马背上打不中没事,等稳住了就能打的更准。” 这个逻辑让土豆有些懵。 难道先难后易就能提高准头吗? “土豆!土豆!” 这时外面一阵叫喊,接着朱高煦大步进来,满脸喜色的道:“你爹回来了。” 土豆一怔,然后欢喜的问道:“殿下,家父可是回家了吗?” 朱高煦骂道:“本王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还盯着你操练,就从没见给过笑脸!” 土豆赶紧拱手道谢:“多谢殿下这段时日的照看,小子感激不尽。” 朱高煦面色稍霁,说道:“方醒此刻应当是到家了,你也回去吧。” 土豆忍住欢喜拱手告辞,可才将开口,又有人来了。 “殿下,兴和伯求见。” 朱高煦不禁大笑道:“他这是担心本王把土豆给操练的没人形了?哈哈哈哈!” 土豆却有些尴尬了,不知道是该迎出去,还是在此等候。 他瞥了朱高煦一眼,却看到的都是欢喜。 “瞻坪去迎一迎。” 这个待遇算是最高档次的了,换做是旁人来,顶多是管家,或是常建勋这等人去迎接。 等方醒来了之后,土豆见他面色黝黑,满身尘土,却第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眼中的关切之色一闪而过。 “见过父亲,父亲为国征伐辛苦。” 这是在外面,所以土豆遵循礼节,尊重下跪。 方醒冲着朱高煦拱手道:“多谢殿下护着犬子,回头方某摆一桌,咱们好酒管够!” 朱高煦见他虽然神态有些疲惫,身体却不错,就说道:“泰西人此次之后会如何?” 方醒说道:“他们会暂时蛰伏,会担心大明的报复,不过让他们提心吊胆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见陛下和朝中的大臣们都很高兴。” 朱高煦不屑的道:“本王的意思就是聚集了水师,带着大军上路,直接杀向泰西,杀它个人头滚滚他们才知道敬畏大明。你们就是酸臭,还担心什么补给不易,直接在那边补给不行?” 方醒知道这位是求战心切,只得解释道:“那边情况复杂,孤军远征,一旦出些岔子,顷刻就是全军覆没的危险。大明水师依旧能纵横四海,所以现在先封锁住他们,等待大明壮大之后再行处置。” 朱高煦摆手道:“都是胆小!去吧去吧,回头本王去喝酒!” 方醒笑着告退,带着土豆一路出了王府。 辛老七等人见土豆跟着方醒出来,就拱手道:“见过大少爷。” 土豆拱手道:“你等辛苦了。” 方醒这时才仔细的打量着他,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了吗?” 土豆曾经坠马,好在有人看着,所以没出大事。 土豆跟着他上马,说道:“爹,早就好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回家!” 一行人到了城门处,就见外面一辆马车停着。 “老爷,是家里的马车。” 方醒也看到了,就驱马过去,正当他伸手去掀帘子时,里面的人也恰好在做同样的动作。 帘子被掀开,里面坐着粉雕玉琢的无忧。 那双大眼睛里全是意外,然后迅速被惊喜给占据了。 “爹!” 无忧习惯性的伸出双手,方醒也笑呵呵的俯身伸手,把她从马车里抱到了马背上。 “好闺女!哈哈哈哈!” 方醒把无忧放在身前,喊道:“回家,爹给你带了好些好东西。” 一路到了方家庄,那些庄户得了消息都迎出来了,方醒笑着拱拱手,然后到了主宅前和妻妾见面。 进了内院后,方醒先去洗澡,无忧还念念不舍的道:“爹,你快些出来,好给我说说海上的事。” 方醒应了,才去了浴室。 等洗澡出来后,方醒和妻妾孩子坐在一起烤火,然后说着自己这一路的事。 “.…那些泰西人极为凶悍,野性十足,他们正处在一个要…….怎么说呢,要奋发图强的前期吧,若非是大明崛起,在海上保持着强势,他们迟早会把战船开到大明的边缘,窥探咱们的家园,等着时机打进来。” “打!” 他抱着最小的欢欢在说话,可欢欢却不安生,然后伸手去打他。 方醒抓住欢欢的手,继续说道:“他们的聪明人也不少,所以也会不断进步,大明也要如此才是。” 无忧坐在他的身边,以手托腮在听着,见他开始逗弄欢欢,就失望的道:“爹,没了?” 方醒笑道:“海外大多还在蛮荒,就是野兽多,那些使者这次也进贡了不少,哪日你跟着你娘进宫,就去请了皇后带你们去看看。” 稍后就是午饭,方醒喝了几杯酒,一路的疲惫就涌了上来,但他还是叫了土豆去庄上散步。 白雪皑皑的田地里,几个孩子在远处打闹,一条黄狗跟在后面,不时低头嗅嗅地面。 土豆跟在方醒的身边,心中有些忐忑。他担心方醒会问自己去秦楼的事。 方醒侧身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就比为父低半头,以后定能反超,知道是为何吗?” 这些方醒以前都教过,土豆说道:“父亲,是合理的膳食和科学的锻炼。” “嗯。” 方醒满意的道:“你倒是记得牢。” 这些都是方家的‘秘籍’,不过现在都放了出去,通过见明报这些渠道传到了大明各处。 “男孩子会一直长身体,大多到十七八岁到二十岁,在此期间要养成良好的习惯,不偏食,不熬夜,不……” 庄上的路都被清扫干净了,走在上面硬邦邦的。边上的白雪覆盖着天地,偶尔能看到几排小巧的动物脚印一直远去。 土豆脸红了,方醒见状就说道:“少年好奇这是常事,不好奇为父就要担心了。实际上……” 方醒在南方就想着怎么给儿子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方案想了许多,觉得信心满满。 可父子俩现在面对面时,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人……人许多时候和动物差不多,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这便是天意,老天爷定下的规矩。” 方醒觉得还是要借助一下老天爷才好,他缓缓说道:“老天爷原先的意思是让人类繁衍后代,而这一切都得以身体停止生长了为标准,你明白吗?” 土豆低头道:“父亲,汉王殿下说过少年伤肾。” 方醒愕然,然后心中感激,说道:“是的,这话没错。你看过史书,那些帝王荒淫无道,早早的就和女人有了关系,到了后面大多身体差,早早的就去了,就是这个道理。” 他渐渐的说顺了,就很自然的道:“等你十八了,要么就自己喜欢了谁,然后我和你娘会帮你看看那姑娘好不好。要么就是我和你娘帮你定下来……” “爹,您当时不是说最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吗?” 土豆想起了青楼的那个女人,然后有些惆怅。 方醒板着脸道:“以前为父也觉得该自己找媳妇,可后来才知道,父母最不会害你,他们的眼光比你厉害十倍百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8章 天下父母心 方醒拿出了做父亲的样子,断然斩断了土豆对自由恋爱的过多奢望。 “你找来也行,我和你娘看了再说。” 他自己前世时也相过亲,也见到那些无数自由恋爱的男女最后变成了怨偶。他甚至还记得自己一个表哥当时找了个女朋友,结果被长辈说不好,最好散伙。 表哥自然是不信的,和那妹纸深深的爱着。 结果一年多后结婚,矛盾马上凸显,甚至都动手了。 所以方醒在那之后比较相信长辈看人的眼光。 而土豆却在想着那个青楼的女人,他依旧无法忘记那些香味,以及那让他莫名其妙怀念的呼吸。 方醒在装作不经意的看着他,用一个父亲的忐忑目光在观察着自己的儿子。 是的,他没法不忐忑。 前世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三妻六妾,家中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的生活。 可幻想只是幻想,那是生物本能,抢夺交配权的本能。 等他在这边娶妻生子之后,他就对前世的幻想嗤之以鼻。 人是感情动物啊! …… 晚上的时候,方醒和张淑慧说了此事。 “.…少年好奇这是常事,我给他说了,十八岁之前不许乱来,不然短命。” 夫妻久别自然是要亲热一番,屋里没有炭盆,可张淑慧依旧汗湿鬓角。 “夫君,以后要派人盯紧了土豆,妾身就怕那些女子去勾引他,到时候伤了骨血。” 在当娘的眼中,自家的儿子大抵是天下第一帅,再好的女人也只是勉强能配得上。 方醒很困了,但还是坚持着说道:“你放心,土豆知道分寸。” 张淑慧嘟囔道:“他还是孩子呢!” 方醒没了回应,张淑慧下意识的道:“夫君……” 方醒啊了一声,然后迷迷糊糊的道:“好,等以后他七八十了还是孩子。” “胡说!” 张淑慧有些恼怒,再想和方醒辩驳,却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方醒此行北上几乎都是快马赶路,只求在年前赶回京城,所以几乎骨头都散架了。 张淑慧心中愧疚,然后悄然起身。 她披着大衣在窗户边看了看外面,然后悄然开门出去。 天上雪花缓缓飘落,哪怕是晚上也能看到。 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雪,幸而雪还没化,不然要小心摔跤。 张淑慧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一路摸到了外面。 土豆和平安现在已经不在他们夫妇的厢房了,而是搬到了外面。 没有月光,灰蒙蒙的天空,可视线依旧清晰。 张淑慧到了土豆的卧室外面,就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可里面却被窗帘给挡住了。 她悻悻的继续往里看,想从窗帘的缝隙看到土豆。 半晌她无功而返,就走到门边,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许久,她皱着眉头低声道:“好像是睡着了吧……” 于是她又听了一会儿,直至打喷嚏的**忍无可忍,这才急匆匆的回去。 回到卧室后,温度一下变暖,张淑慧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从金陵到北平,在进入北方后还遭遇了大雪,方醒这一路赶的很辛苦,战马都被拖垮了几匹。 所以他一觉睡得很香,直至被吵醒。 “啊嘁!” 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一个女人在打喷嚏。 “你是谁?” 长途跋涉后睡个好觉,脑子容易发蒙。 方醒看看那个女人是古装,就再看看屋顶,还有家具。 哥穿越了? 惊讶瞬间就像是闪电从大脑里闪过,方醒一下就清醒了。 张淑慧回身讶然道:“夫君……” 方醒贪被子里暖和,还不想起,就说道:“昏头了,以为是在外面。” 张淑慧笑了笑,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你这是怎么了?” 方醒一下从床上翻起来,外衣也不披,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抄住她的腿弯,右手扶住她的背部,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夫君!” 张淑慧下意识的搂住了方醒的脖颈,然后才赧然道:“快放我下来。” 方醒抱着她放在床上,给她脱了外衣,然后盖上被子。 张淑慧面色绯红,眼中似乎有水光流动,低声道:“夫君……” 方醒俯身摸着她的额头,皱眉道:“昨晚你起夜了?” 张淑慧抿着嘴角,好似在偷笑,竟然有些俏皮。 方醒没奈何继续问道:“可是出去了?” 见她点头,和无忧生病时一般的乖巧,方醒叹道:“后面有马桶,你肯定是看土豆了吧。” 张淑慧点头,方醒说道:“孩子懂事的,你是关心则乱。” 他过去推开门,说道:“开一下门透气,你记得盖好被子。” 见他出去,张淑慧才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嘴角噙笑,就睡着了。 稍后小白就进来了,见张淑慧还躺着,房门却开一半,就嗔道:“昨晚折腾久了吧。” 张淑慧还在睡,小白觉得不对劲,就出去找方醒。 “老爷出去了,说是进城。” 今日没什么风,小白回去时,得了方醒交代的秦嬷嬷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夫人有些发热,老爷进城去请御医。” 一个多时辰后,方醒带着御医来了。 御医被带进内院有些慌,就说道:“兴和伯,不方便吧?” 方醒只是摇头,等到了卧室后,小白已经叫人拉起了帐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方醒皱眉道:“要看面色,甚至要看舌苔才能确诊,拉开。” 那御医低头道:“下官能悬脉。” “悬个屁!要不要本伯给你找根线?” 御医被方醒顶的尴尬,方醒见状就说道:“那是哄人的,医者父母心,再说只是看看罢了。” 御医心中感慨,拱手道:“悬脉确实是……不大准,可下官有时候出入宫禁,还有那些富贵的地方,不如此不行啊!” 帐子已经被掀开了,张淑慧低着头坐在那里,小白弄了张薄薄的帕子放在她的脉搏上。 御医飞快的看了张淑慧的脸色,然后偏头拿脉。 方醒在边上说道:“摸着额头有些发热,打喷嚏,舌苔……淑慧张嘴我看看。” 方醒也觉得御医看舌苔不妥,就自己看了看。 这人太急了啊! 御医苦笑着收敛心神,仔细感受着脉动。 稍后他叫换了只手,等两只手都把脉后,就笃定的道:“兴和伯,尊夫人这是风寒,下官开个方子,吃两日就罢了。只是要注意别再受寒,出汗时不许贪凉。” 这是个靠谱的御医! 方醒送他出去写方子,然后叫人去买药。 御医见他客气,就交代的更细致了些。 等走的时候,方醒送他到了门外,从家丁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他。 御医背着药箱子,看了外面的马车一眼,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只是本分罢了。” 方醒笑道:“快到年底了,只是一些家里卤的牛肉,从塞外来的新鲜牛肉,回去尝尝。” 御医觉得方醒真是客气,在勋戚和权贵中算得上是没有架子,所以回去就难免说了些方醒的好话。 可市面上却有些关于方醒的坏话在流传着。 泰西人沿途搜刮抢夺了许多金银珍宝,相当一部分被方醒给贪了。 俘虏还在路上,没到京城,所以这些话很快就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信。 方醒也知道了,但他现在就顾着照顾生病的张淑慧,没搭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39章 士绅的报复 土豆很内疚,他觉得是自己不懂事,不争气,把张淑慧给气病了。 于是他就在书院里请了假,汉王那里自然也不去了,每日在家侍奉母亲汤药。 方醒对此乐见其成,只是想起张淑慧才三十多点就被儿子当成了老太君,就忍不住要笑。 他牵着无忧站在外面,稍后土豆端着空碗出来。 “你来。” 方醒见他面色凝重,虽然也想借机敲打儿子,可终究还是不忍。 土豆把碗交给了丫鬟,然后走了过来。 方醒松开手,对无忧说道:“去陪你娘吧。” 等无忧进去后,方醒指指前方,父子俩就在院子里散步。 “爹,孩儿不孝。” 土豆很沉痛的模样让方醒暗自点头,觉得自己的儿子至少不是那等纨绔。 “知道汉王为何要把你带到府里去操练吗?” 土豆说道:“知道,陛下有意在年前年后检阅勋戚和勋戚子弟,殿下是好心,想让孩儿不掉队。” 方醒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决定把另一层意思告诉他。 “这只是一个原因,我方家一脉从不以个人武力彰显于当世……汉王把你带过去,和为父在南边弄的那件事有关。” “爹,是清理南方的田亩吗?” 土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然后面色有些悻悻然,大抵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方醒点点头道:“为父临行前去过汉王府,请他必要时看住你们。” 这是从未有过的慎重。 土豆难以置信的道:“爹,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呢!” 方醒笑道:“是啊!可为父在南方却是在挖墙脚,挖断了无数人家的墙角。那些人和京城的不少人都很亲密,造反都有几百起……” 见土豆在沉思,方醒说道:“你想想,他们连造反都敢,敢不敢对你下手?” 张淑慧和小白在方醒走后不大出门,最多就是和无忧进宫,可那是有侍卫一路保护,安全无虞。 而平安大多在书院,只有土豆作为长子要时常出去,代替方醒应酬某些事情。 “爹,那姨娘和欢欢那边呢?” “那边为父也托付给了锦衣卫。” 土豆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道:“爹,您不让锦衣卫来保护我,是担心孩儿的名声吗?” “扯淡!” 方醒轻笑道:“在你们的安危之前,名声分文不值!” 方醒见他迷茫,就解释道:“你是为父的长子,以后肯定是要牵涉到一些朝政之事,所以我请了汉王帮衬,这只是要让那些人怕,让他们知道为父知晓了他们的念头。” “为父还担心汉王粗心,还给陛下打了招呼,让他必要时动用宫中的人来保护你。” 方醒做事不说洒脱,可却喜欢快意恩仇。 可就在家人的身上,他却婉转求人,这和他的秉性不符。 方醒见他低着头,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谁知道汉王很够意思,直接把你带到汉王府,放出话说收你做弟子,那些人大抵就怯了。” 土豆低着头,良久问道:“爹,那您为何不能让他们怕呢?” 方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认真的道:“汉王可以不管不顾,而为父却有着一些抱负,所以做事不会没有底线,大抵是这样吧。” 见他有些失望,方醒不禁就笑了,说道:“许多事情为父都没给你说,你只需知道,若是有人做事没底线,为父会让他到地狱里去忏悔。” 土豆这才想起方醒的那个名号。 宽宏大量,也就是说,方醒实际上是在装善良和本分! “汉王掺和进来,就代表着陛下也掺和进来了,还有你舅舅他们也在,知道吗?” 方醒不肯给他说朱瞻基不好明着出手的原因,“你大了,以后这些事情你可以琢磨,但却不能钻进去,变成个只知道阴谋的家伙。” 见土豆在思索,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些话你不乐意和为父说,可以去找解先生和黄先生请教,他们都是智者,也能为你解惑。” 黄钟很忙,在外面传出那些谣言后,他就在收集消息。还没好好休息的家丁们被他派了出去,去打探是否有人在想煽动些什么。 下午他就去请见方醒。 “伯爷,此事大概不是蓄意的。” 书房里没烧炭盆有些冷,方醒搓搓手,给他倒了杯热茶。 “那么就是清理田亩的后患,南方有人被拿下了,北方有人在愤怒,感同身受还是亲戚朋友?” 黄钟说道:“亲戚朋友的可能大一些,南方此次几百起造反事件,震惊了陛下,也震惊的北方,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人肯定会不满。” “那就不管。” 方醒想休息到过完年,他觉得谣言最多在年前就会消散。 可黄钟却有不同看法:“伯爷,在下估计有人会借机生事。” …… 在家的日子很逍遥,书院开始放假了,方醒带着三个儿子和闺女出去打野兔。 雪地里,只要顺着脚印,就能找到那些猎物。 一群人屏住呼吸在看着辛老七,而前方就是一只野兔。 辛老七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箭矢飞出去。 野兔的耳朵一动,正准备跑时,已经被箭矢钉在了地上。 “爹,要活的!” 被方醒蒙着眼的无忧在快活地叫嚷着,等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一只死的不能再死的野兔。 小刀笑嘻嘻的道:“小姐,这野兔是自己撞上来的,一下就死了。” 方醒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血迹,这家伙刚才硬生生的撇断了野兔的脖子。 无忧摇摇头,“不要,我要活的,养在屋里面。” “臭烘烘的。” 方醒单手抱着欢欢,另一只手牵着她,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回到方家庄时已经是下午了,有客人在等候。 方醒在前厅见到了这人,却不认识。 “老爷,这是锦衣卫的人。” 这人起身拱手道:“伯爷,先前有人上了奏章,说您在海外吞了一笔金银,而且和方政弄虚作假翻脸,是准备在海外建国。” 方醒点点头,辛老七就带着这人出去。 黄钟来了,说道:“伯爷,这就是那些借机的人。” 方醒说道:“我和方政弄了一出斗殴也没想瞒着谁,许多人都知道,可金银是怎么回事?真有人当真了?” 黄钟苦笑道:“关于海外的情况多有传闻,以前说是蛮荒之地,后来拉回来了不少金银,那些人又说海外多金银,难啊!” 方醒无奈的道:“在海上不可能,上岸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更不可能,那些人在想什么?” 黄钟正色道:“伯爷,他们怕是在想利用您和方政的关系做文章,毕竟很亲密。还有……您执掌聚宝山卫的时间太长了,十几年,让人无法不疑心会不会变成了私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0章 革新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 有人弹劾方醒在海外和方政勾结,而且言辞凿凿的说他们在缅甸的海边来了一场假打,目的只是为了掩饰他们的狼子野心。 不能忍啊! 刘观不在,都查院终于发狂了。 王彰已经压不住了,往日他觉得刘观就是个小人,靠着溜须拍马才一路高升。可现在面临难题后,他才知道刘观的手腕并没有愧对左都御史这个职位。 “都消停些!” 都查院的堂前站的满满当当的。 白雪依旧缓缓落下,可没人遮挡一下,大家都目光不善的看着站在堂前屋檐下的王彰。 王彰很恼火:“捕风捉影的事可以弹劾,可那是兴和伯……” 下面的目光顿时就不对了,王彰心中大悔,觉得应当再缓和一些,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 他正准备缓和一下气氛,下方却有人喊道:“大人,兴和伯难道就不能弹劾吗?” 王彰在都查院历来都是崖岸高峻示人,不拘言笑。 现在被人这么一顶,他就觉得有些下不去台了。 “大人,难道就因为陛下和他当年有过那么一段半师之谊,整个大明就要对他的跋扈和意图不轨视而不见吗?” 这时下面有御史站了出来,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大声的说道。 有人带头,那帮子御史都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了起来。 “谁说兴和伯图谋不轨?” 王彰阴沉着脸问道。刘观南下时带走了都查院最精锐的力量,剩下的不是‘老御史’,就是愣头青。偏生刘观还未回来,却把这把火丢在了他的手中。 所谓的老御史,就是指在都查院厮混了许久,依旧还是御史的那帮子人。 老御史加上愣头青的组合,连王彰都没辙。 “大人,若非是图谋不轨,他为何要和方政作假?” 那站出来的御史就是个愣头青,一番话让王彰不禁怒道:“那是朝政,那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你才为官几年?陛下都心知肚明,一笑了之,用得着你来不懂装懂?!” 御史也不甘示弱的反驳道:“君臣有别,陛下是被他给蒙蔽了。想想吧,一次放过,二次放过,这是什么君臣?哪日君不君,臣不臣时,悔之晚矣!” 王彰木然的看着此人,见下方不少人都神色激动,不禁叹息道:“你等这是要诛心吗?” 下面沉寂了一阵,有人喊道:“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 “先送到这里来!” 杨荣站在值房的外面,看着两个太监提着一个箱子过来,就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一个太监愁眉苦脸的道:“杨大人,都是要递给陛下的。 杨荣说道:“都是弹章,宫中正在准备过年,陛下难得轻松,你们去说一声,陛下自然知道。 金幼孜闻声出来,不客气的道:“都是给陛下的,看与不看都是一个样,按照本官的想法,直接一把火烧了完事,也省得过年都不安生。” 那两个太监见两位辅政学士一起发话,都欢喜的把箱子提过来,然后说道:“杨大人,金大人,奴婢在那边听他们说了,外面的御史在发疯呢!说是要一举扳倒兴和伯。” 另一个太监说道:“兴和伯和陛下亲密非常,还是帝师,此次他老人家立下了偌大的功劳,不赏功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责罚,这些御史果真是疯了。” 杨荣板着脸说道:“赶紧去禀告陛下吧。” 两个太监悻悻的走了,杨荣看着地上的箱子,说道:“是啊!功劳大,还不赏功,终究是威望太高,不是好事。幸而兴和伯知道蛰伏的道理,不然大家都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分出个胜负来。” 金幼孜弯腰,一个人就提起了箱子,说道:“若是十年前,方醒肯定会打上都查院去。不过本官真的希望他打破都查院的大门。” 杨荣过去提着另一边,问道:“那你不弹劾他?” 金幼孜叹道:“那是冲动,冲动还好,最怕的是城府啊!” 等到了里面,几个学士一起查看这些奏章,果然都是弹劾方醒的。 “好多啊!” 杨士奇有些惊讶的抬头道:“这是文皇帝即位后弹劾臣子最多的一次吧?” 杨溥捶捶腰道:“是这样,而且言辞激烈,大有除之而后快的意思,过了。” 杨荣丢下手中的奏章:“这是积怨,其中就有对陛下的不满,只是不敢冲着陛下去,就全部倾泻在了兴和伯的头上。” “主要还是清理投献,而后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比如说清理奴籍、取消路引、取消各种户籍限制,这些都是改天换地的革新,不说损害了许多人的利益,就那股子趋势,连本官都觉得茫然,无所适从,然后自然会对兴和伯不满。” 几位学士都默然,认同了杨荣的分析。 杨荣沉声道:“咱们必须要关注一点,那就是他们会不会把矛头对准了陛下!若有,那就要用雷霆手段,一举压下去……” 金幼孜说道:“估摸着没人敢,不然此次也不会是方醒继续扛着。” 杨溥幽幽的道:“这些都是方醒提出来的革新,想想王荆公吧。” 室内寂静,人人木然。 …… “图谋不轨?”方醒觉得这罪名过了些。 朱高煦又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无忧招来,给了几大块肉干。 辛老七抬来了一个炭盆,书房里终于是温暖了些。 朱高煦点点头,说道:“土豆没什么杀敌的天赋,不如本王,当不得猛将。” 方醒笑道:“等轮到了他们上阵时,殿下,我估摸着大明已经看不到对手了。” 朱高煦突然发脾气道:“总是有人想捆着别人的手,他们不干,也不许别人干,本王早就看透了他们,都是些废物!” 他见方醒依旧平静,就问道:“你不生气?” 方醒无奈的道:“古往今来这等事都少不了,要做事就不能太纠结这些,不然把自己气死了只会让那些人得意。” 朱高煦点头道:“是啊!亲者痛仇者快!” 这个用词可不怎么恰当,但朱高煦确实是够朋友。 方醒和他喝酒,稍后有人说聚宝山卫里有人闹腾,方醒只得告罪,然后带着人赶去了军营。 军营里很安静,林群安带着人迎出来,歉疚的道:“伯爷,有人得知外间说咱们图谋不轨,就怒了,下官已经压了下去。” 一行人进去,有人不满的道:“伯爷,咱们出海征战大胜,还镇压了南方,可归来却被人污蔑,弟兄们不服气啊!” “准备些酒菜,喝酒。” 方醒和这些麾下喝到了天麻麻黑,这才醉醺醺的回家。 “夫君,有功之臣被污蔑,陛下怎么也不管?” 张淑慧已经得知了此事,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扎那些家伙的小人。 方醒喝的眼睛有些发直,说道:“他不是不管,此事是积怨,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见他有些发呆,张淑慧赶紧催促他去洗漱。 等上了床之后,方醒好像清醒了些。 “商鞅当年革新前秦,于是秦成了第一个大一统的中央之国。北宋当年难以为续,王荆公慨然当先,可结果如何?” 张淑慧说道:“商君被车裂,王荆公黯然下台。” 方醒叹道:“是啊!革新革新,只有国家显露了危机,不革新就难以为续时,君臣才会有此想,可他们会面对着什么?”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商鞅被车裂,王荆公举世皆敌,人人喊打,革新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1章 被咬 水师大胜泰西联军,哈烈和肉迷还在磨合之中,一时间大明的周边环境从未这般好过。 有人说方醒此次海战大胜,彻底奠定了他大明第一名将的地位。更有甚者,有人把明初的那些名将拉了出来,和方醒做比较。 “我不够格!” 方政也奉召回京,于是就来拜访方醒。 方政说了这一路听到的议论,方醒却只是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方政比方醒还黑,大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笑道:“你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而且大多都是以弱胜强,每战必胜,算起来大明谁能敌?” 方醒摇头道:“自中山王以下,当初他们从弱到强,和那些势力打,和蒙元人打,就这么筚路蓝缕的建立了大明,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随便找个战例来看,我都只能是心悦诚服。” 这个是方醒的真心话,若论用兵,他觉得明初时随便一个都督拉出来都能把自己甩几条街。 说到这个方政也有些唏嘘:“现如今火器打天下,原先的战法大多都不能用了,那些武将武勋们心中恼火,可谁有脸去武学重新学过?” 话题一转,他继续说道:“我怎么听说咱们俩成逆贼了?” 方醒无奈的道:“这次士绅们伤了元气,没处发泄怒火啊!” 方政不屑的道:“早上过来的时候遇到一个说怪话的,我一拳打掉了他满嘴牙。” 方醒愕然道:“你不会下黑手吗?” 方政骂道:“那穷酸骂的难听,我便忍不住了,多半要被弹劾。” “弹劾个屁!” 方醒的眼神多了凌厉,说道:“如是武将被羞辱了还能忍气吞声,我倒是想要问一句,这是城府还是什么?若不是城府,这等唾面自干的武将,可能为大明征战?可能为大明戍边?” 方政一想也是,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随后就传来了弹劾方政当街殴人重伤的消息,而且据说被方政一拳打掉了满嘴牙的那人居然…… “变傻了?” “对,变傻了,不过兴和伯,你这个是什么意思?高兴?” 方醒觉得挨打的那人就是罪有应得,可张本已经在吹胡子瞪眼睛了,所以他换了个说法。 “方政可是大将,为大明在缅甸坚守多年,这样的人,也是那些人能羞辱的吗?” 张本的神色稍霁,说道:“大早上陛下就把本官叫了去,让本官去处置此事。可大理寺不接手,都查院的弹章倒是一路飞进了宫中,兴和伯,这段时间那些御史就在盯着你和方政,为何还要被激怒啊!” 方醒淡淡的道:“他们弹劾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谁心虚谁知道。” 张本无奈的道:“你啊你!你不会是想来一出苦肉计,好让陛下下台吧?” 张本一个神转折,方醒只是笑了笑,有些狰狞。 张本心中一紧,说道:“陛下也不管,你也缩在家里等着过年,本官……罢了,由得你们。” 方醒把他送到大门外,临走前张本劝道:“兴和伯,此事最好就是无声无息的过了,皆大欢喜。” 方醒笑道:“是,就是要皆大欢喜,无声无息。” 这话说的次序不对,张本以为他在敷衍自己,也没在意。 皇帝都准备糊弄过去了,你方醒难道还想翻天? 关键是朝中大家都一致判断此事方醒会冷处理,让自己的战功渐渐抹平。等以后皇帝蓦地想起了这场闹剧般的弹劾风潮,定然会记得他的功绩和隐忍。 这场弹劾风潮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都查院的一位‘老御史’林詹。 林詹在都查院多年了,资格比刘观还老。 他当年进都查院时也是个愣头青,曾经一月之内连续弹劾了五位京官,扳倒了其中的三个,一战成名。 可后来他却卷进了一起舞弊案里,虽然查无实据,可朱棣却不是讲证据的皇帝。 可就在朱棣大笔一勾时,见到林詹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就随口问了大太监。 这等事换个人都会装傻,免得以后被判定干政。可大太监却也记得这位一战成名的御史,就说了他当年的事迹。 朱棣一听就觉得此人可用,当做疯狗咬人也好,于是就放了他一马。 当时有人去提点过林詹,林詹大喜,然后就等着朱棣的垂青。 可一直到朱棣驾崩在草原上时,他也没想起林詹这个人, 我就是个悲剧! 林詹在都查院蹉跎多年,性子早就变了。 “林大人,你这是要准备一月再弹劾五人?还都是权贵。” 林詹的值房不大,但经过他多年的整治,倒也清雅。 他正在看着资料,听到这话后,嘴唇的中间缓缓上翘,同时眯眼。 整个动作下来,竟像是一张脸都挤压在了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和阴森。 外面进来的御史一进来就见到他这副模样也不怕,说道:“你这个吓唬新人还利索,有本事你就去弄死几个,不然谁会怕你。” 林詹直挺挺的盯着他,用没有感情和语调波动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的,你且等着,等本官升官了,自然会给你好看。” 那御史嗤笑道:“这次你下手最狠,几乎把兴和伯说成了千古第一奸臣,外加第一隐忍,林大人,你还想升官?小心丢官回家。而且你还提及了兴和伯夫人和他的长子,用词让人震惊,本官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仇恨。” 林詹冷冷的道:“本官的奏章又进宫了。” 那御史拱手道:“你这是真找死啊!你且小心丢官,到时候凄惨归家,还得要小心兴和伯的报复。” “多管闲事!” 林詹的话让御史也挂不住脸了,就放了些诸如不识好人心之类的话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没关门,外面的冷风刮了进来。 林詹打个哆嗦,看着房门外,左唇微翘,左眼微眯,低声道:“陛下终究是皇帝,现如今天下太平已成定局,武人无用武之地,难道留着那些功臣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缓缓起身走到门边,双手抓住门边,看了一眼外面。 “本官蛰伏多年,等到了翻身那一日,你等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本官定然要把你们送去海外种地,全家都去!” 这时左边来了个小吏,见到林詹在看着外面,就喊道:“林大人辛苦……” 林詹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缓缓关门。 那小吏被他吓了一跳,等门关上之后,不禁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也不知道是攀附上了谁,居然敢冲着兴和伯下手,真是不知死活。” 而屋子里的林詹再次书写奏章。 他的神色庄严,身体端坐着,就像是在书写春秋。 交趾、朝鲜、倭国、鞑靼、瓦剌、哈烈…… 这些血淋淋的名字下面就是方醒的功勋,也是大明的悲哀。 西洋诸国敬畏他如魔神。 强大的泰西三国联军也全军覆没,此国朝之幸事也…… 林詹想了想,再次落笔。 兴和伯的战功越大,在军中的威望就越高。 满朝大将难道就无人能及? 臣此刻想到的是陈桥,想到的是黄袍加身。 林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终于书写下了一段文字。 所谓的黄袍加身,不过是宋太祖在军中积威多年,一朝谋划,让人措手不及罢了。 臣万死,恳请陛下让兴和伯如武勋一般,归家休养。 国朝南北均无大敌,每年发放诸多俸禄,公侯伯比比皆是,既为宿将,奈何髀肉横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2章 你相信谁? 离过年不远了,宫中处处都在忙碌着,皇后也说了,大明如今风调雨顺,自然会惠及宫中,今年过年会比去年更好。 这就是钱啊! 于是大家都勤快了几分,猜测着皇后娘娘会多发多少钱。 几个重臣脚步匆匆的被引着往暖阁来了,几个太监见他们脚步匆匆,面色凝重,都在窃窃私语。 谁都希望年前能安安静静的,可往往事与愿违。 “这是要搅乱大明!” “这是离间君臣,该杀!” 一个太监走出暖阁,目光左右扫过,那些太监急忙退了回去。 “陛下息怒。” 暖阁里,杨荣已经看了奏章,不禁心中叫苦。 “喜怒?朕要请这位林詹息怒才是。” 朱瞻基冷冷的道:“王彰来了没有?” 俞佳出去问了一下,稍后就带着王彰来了。 王彰满头雾水的进来,行礼后,上面就砸了一本奏章下来。 皇帝刻薄的道:“看吧,别跟朕说你不知道。” 王彰看了奏章,只看了那个名字就心中叫苦。 等他看完全文后,心中不禁涌起杀机,恨不能马上赶回都查院,一刀剁了林詹。 可立场啊…… 王彰不同于刘观。 刘观对皇帝是近乎于谄媚的服从,而王彰却不行,他的性格和官职都不允许他变成个应声虫。 他抬起头道:“陛下,臣万死,只是言路不可阻拦,否则百年后,臣恐大明再无人为朝政发声,再无慷慨赴死的臣子。” 好! 连杨荣都在暗自为王彰叫好。 皇帝现在对都查院的压制是越来越深了,而他的打手就是刘观。 杨荣本来就担心皇帝会借着这次弹劾方醒和方政的风潮再次出手,到时候朝堂上下都是一个声音。 所以王彰的坚持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极为难得。 朱瞻基冷笑道:“这么说朕还得要多谢他了!” 王彰说道:“陛下,林詹在都查院多年沉寂,原先臣建议把他调离都查院,只是……” 那是吏部的锅,蹇义说道:“陛下,臣记得当年都查院想调动三人,其中两人已经出了都查院,吏部发现其中一人为官懒散,尸位素餐,就压了下去。” “尸位素餐?那为何不动?” 朱瞻基觉得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该全部赶回家吃老米饭。 蹇义对此有些印象:“陛下,那林詹当年也曾一月弹劾五名官员。” “有趣。” 朱瞻基说道:“一个踌躇满志的御史,后来怎么变成了尸位素餐……” …… 方醒随后也收到了消息,甚至是一字不差的把那份奏章都复制了过来,但并不是他的手段高超,而是林詹已经疯了。 “德华,如今这份奏章被传的到处都是,外间不少人都在起哄,说什么你要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张辅都来了,而且神色焦虑。 徐景昌也来了,这厮竟然在笑,“德华,那奏章里可是说你出征的次数太多,把我等武勋都当做了摆设,以后你就在家歇息吧,哥哥我率军出征,也让徐家的旗号在沙场上重新立起来。”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可徐景昌能亲自来,在皇帝还没表态的当口,已经很见交情了。 所以方醒笑道:“你率军出征?我怕会全军覆没啊!” 笑话说完,徐景昌微微眯眼,冷冷的道:“可要我动手吗?” 这话杀气腾腾的,方醒还没反应过来,张辅也淡淡的道:“你的人怕是会被盯着,若是不便,为兄这边也有几个机灵的手下,不说弄死,打断他的腿也就罢了。” 方醒心中感动,说道:“此刻外面沸沸扬扬,我虽然也敢对那林詹下手,可事后陛下那边却不好做了。” 徐景昌大大咧咧的道:“是了,要不就再等一个月,年后哥哥我叫人下手。” 方醒只是笑了笑,却没答应。 张辅见状就问道:“你不会是准备自己动手吧?” 方醒摇头道:“不会。” 等送走了两人,黄钟才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伯爷,虽然您领军不多,可战无不胜,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可林詹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由此就能引出许多可能……” 方醒看到了解缙,一脸急色,脚步匆匆的解缙。 他微笑道:“那些只是枝节,我几次都有机会……比如说仁皇帝去时,所以……” “德华慎言!” 解缙的脸有些发青,却不知是冷的还是急的。一进来就板着脸呵斥着。 方醒起身道:“这些年若是要较真,机会多不胜数,所以这些只是积怨。” 解缙显得有些焦急:“可此次弹劾不只是御史,群情滔滔,陛下会不会趁机……”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黄钟补充道:“泰西新败,大明水师天下无敌的形象深入人心。哈烈丧家之犬,肉迷遥远,伯爷,大明目前已无威胁……” “飞鸟尽,良弓藏吗?” 方醒含笑问道。 解缙回身看看,再次回头时,已经换了严肃的神色。 “当年老夫也算是位高权重,可一朝触怒了文皇帝,转眼就进了诏狱,若非你和……若非你相救,老夫尸骨早寒。” 当年的事一直在解缙的心中,渐渐的让他去审视自己当年的作为。 “帝王无私情啊!若是把什么都寄托在帝王的看重上,那不是智者所为。” 解缙毫不犹豫的就选择站在了方醒这一边,并抱怨道:“这事你应当早些告诉老夫,好歹老夫多年宦途,早就看透了这些,也能帮你分忧。” 方醒笑道:“我虽然仇人遍及天下,可却不乏友人,解先生,伯律,晚上一起喝酒?” 解缙皱眉道:“先想个应对之法再说,否则也是酒入愁肠。” 方醒说道:“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陛下猜忌的基础上,解先生,可他会猜忌吗?或是说他会觉得我是个威胁吗?” 解缙摇摇头,“帝王的性子大多喜怒难测,信重和猜忌只是一瞬。” 黄钟欲言又止,然后沉默。 这是赞同解缙的意思。 “我对他有信心。” 炭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方醒用火钳在边上的炭灰里刨了一下,俯身抓起几颗连壳花生。 花生外壳黄黑,而且滚烫。 方醒左右手交替丢着花生,最后丢在了桌子上。 一人一颗,趁着还热剥壳。 红衣的花生米进了嘴里,轻轻一压,微软。 “很香。” 解缙和黄钟都觉得别有一番味道。 方醒吃了花生,意犹未尽的道:“无忧最喜欢跟着我烤东西,解先生,伯律,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得逞。至于陛下,我相信他。” “德华……罢了!” 解缙颓然,黄钟只有苦笑。 方醒起身拍拍手,门外出现了辛老七。 “叫几个人,咱们去都查院转转。”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3章 本官当然是 若说方醒被大规模弹劾吓到了不少人,大抵最担心的还是胡善祥。 这种关心里既有交情在,也有对玉米未来的担忧。 玉米渐渐成长,长相渐渐的在变化,大家都说他长得像皇帝,可胡善祥却知道玉米更多的像是自己。 “姐姐!” 外面又传来了奔跑的声音,脚步声却不稳定。 “玉米慢些跑!” 从开始会跑之后,玉米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每日一不注意就撒腿乱跑。 于是坤宁宫中经常看到他在前面歪歪斜斜的跑,后面不是跟着端端就是跟着一串宫女嬷嬷。 “姐姐!” “玉米!” 胡善祥心中的软弱在这脚步声和喊声中消散,她起身道:“去母后那里。” 当她带着一对儿女到了太后那里时,太后正在听书。 权贵的女眷若是寂寞了,可以请那些女先生进府说书,可宫中却不行。所谓宫中某位贵人听闻有女先生说书或是唱戏极好,然后请进宫的传言都是胡诌。 说书的只是一个口齿伶俐的宫女。 “……那王小姐搜罗了自己的首饰和积攒下来的钱钞,叫了贴身侍女送给了马才,就一心等着马才进京高中,然后就带着大队人马和仪仗来迎娶自己……” “皇祖母……糖!” 正在听书的太后闻声就笑了,然后转头过去,就看到玉米被端端牵着进来,正欢喜的叫嚷着。 玉米有些婴儿肥,脸上的肉随着叫嚷在微微颤动着,一看就喜庆。 “快来。” 太后也笑了,却疏忽了后面进来的胡善祥。 玉米行礼都很有特色。 因为他有些胖,弯腰曾经栽倒过,哭声当场就镇住了宁寿宫上下,所以太后也怕了,但祖孙之间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少,就叫人扶着。 一个满脸横肉,不,是满身横肉的嬷嬷轻松的扶着玉米的胸侧,玉米憨态可掬的弯腰,喊道:“皇祖母安……” 太后笑眯眯的道:“安安安,玉米快来。” 说完太后觉得不妥,就冲着端端招手道:“端端也来。” 两个孩子童言稚语让太后欢喜不已,祖孙三人鸡同鸭讲的聊了一阵之后,太后就叫人弄了好吃的来,然后和胡善祥说话。 “你在担心什么?” 太后看似淡然的问道,只是眼中却多了苍凉。 胡善祥赧然道:“儿臣听闻兴和伯被弹劾,心中不安,可却又想到不可过于急切,否则对玉米也不是好事。” 玉米以后若是对方醒依赖太多,那就是主弱臣强。 这个女人居然不知道忌讳! 这个话题里含着玉米继位的事,也就是朱瞻基驾崩。 面对着这样信赖自己的儿媳妇,太后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皇家内部从来都不忌讳这个问题,但都会藏在心中,或是暗示,或是默默的准备,却不会行于语言和文字。 朱瞻基现在正是壮年,而且身体看着也没问题,所以这个话题自然太早。 太后心中轻叹,说道:“外朝的事你少管,带好玉米。玉米好,那么一切无碍,就这样,多想无益。” 太后隐晦的告诉胡善祥宫中的规矩:母凭子贵! 玉米好,玉米能力强,那么胡善祥这个皇后娘的日子就好。 玉米若是变成了一个纨绔,那么胡善祥大抵就要时时担忧,担忧哪天皇帝下一道旨意,然后就是沧海桑田。 胡善祥知道这个道理,她苦笑道:“母后,此次弹劾的人之多,言辞之激烈,都是前所未有的,儿臣倒是慌了。” 太后看着在边上被投喂的玉米,淡淡的道:“婉婉还是那样吗?” 这个话题一下就转到了婉婉那边,但胡善祥这个嫂子却比较称职,一下就接上了。 “母后,婉婉看着有些忧郁,上次说挑选驸马,她一直都没好好用膳,都瘦的……脸色白的让人担心。” 胡善祥低声道:“母后,此事要解决了才好,不然我就担心……” 太后叹道:“优思过甚,哎!鲜花般的年纪,却如深山中的苦修士,作孽啊!” 两人一脸的忧郁,太后说道:“皇帝知道怎么处置这些事,我们在宫中不要给他找麻烦。” 这是告诫,胡善祥应了,然后心中在想着方醒会不会被申饬。 这时李斌从外面进来,近前说道:“娘娘,刚才有人去禀告陛下,说是兴和伯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进城了。” 太后愕然问道:“去了哪?” 李斌说道:“说是往三法司那边去了。” 三法司就是刑部、大理寺、都查院,而且这三家都紧挨着办公,再过去就是神仙居。 大理寺的存在感略微差一些,主要是检查是否有冤假错案。 而刑部就是刑名,都查院是观风,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刑罚的闭环。 太后突然笑了一下,“他却是受不得气,估摸着是去找麻烦。” …… 正常人都会绕着三法司走,所以三家衙门除去官吏往来之外,几乎就是门可罗雀。 当方醒带着一干家丁骑马到了都查院的大门外时,边上有人就往刑部和大理寺跑。 方醒在马背上看着大门里那个惊慌的守门人,说道:“林詹可在?通报一声,本伯方醒来访。” 守门人如蒙大赦的往里跑,至于方醒会不会趁机冲进来,他压根就不敢管,也不想管。 林詹那个蠢货,以为方醒会和宋朝那些大臣一般的,遇到弹劾就先在家等消息吗! 守门人一溜烟跑去找到了王彰,慌张的道:“大人,兴和伯打上门来了。” 王彰愕然,起身问道:“多少人?” “就他和家丁。” …… 方醒已经下马了,他没进去,就站在大门外。 渐渐的身后和两侧多了人,大多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吏,大家都在猜测着方醒的目的。 “此次督查院是弹劾的主力,而那个林詹就是带头的,没想到兴和伯居然不上书自辩,反而来了都查院找麻烦。” “这是好事啊!” “为啥这么说?” “他来都查院闹一场,只会有两个后果。” 一个官员低声给身边的人说道:“一是陛下厌弃了他,那么就会趁机发作,新账老账一起算。另一种就是陛下借此事呵斥那些弹劾的人,此事就此结束。” 他边上一个官员看到方醒站在那里像是在观赏都查院的景致,就说道:“我看后面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否则兴和伯也不敢贸然而来。” 先前说话分析的官员说道:“这等事只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啊!” 这时里面出来了几人,大家仔细看去,为首的却是王彰。 “林詹呢?” 见出来的人里没有林詹,大家不禁心中鄙夷,觉得这人只是色厉内荏罢了。 可随后里面又出来一人,有认识的不禁惊呼道:“是林詹,他好大的胆子!” 林詹出了大门,从容的拱手道:“见过兴和伯。” 方醒看了他一眼,王彰却横跨一步,挡在了林詹的身前,拱手道:“兴和伯来此何事?还请进去奉茶,本官再慢慢请教。” 方醒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林詹说道:“御史风闻奏事,这是本职,本伯觉得这种风气不好,可却从未质疑,在以往被弹劾时也并未恼怒……” 王彰直视着方醒,板着脸说道:“兴和伯,你既然知道这是御史的本职,那就上书自辩,何苦来此生事?” 方醒上门肯定不是好事,这个都查院上下都知道。 刘观带着那些御史南下还未归来,包括了李二毛,否则今日王彰肯定会把他带来缓和气氛。 可方醒却不肯退缩,他森然道:“若是按照本职和本心弹劾,本伯自然不会计较,你是吗?本伯问你,你是依照本职和本心吗?” 方醒的目光锐利,如同天空中发现猎物的鹰隼,已经锁住了林詹。 王彰说道:“当然是!” 说着他侧身看向自己左侧的林詹。 林詹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无人和他并肩。 他的面色微红,看着竟有些兴奋。 “本官当然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4章 一主一仆,威震都查院 方醒带着家丁站在都查院的大门外面,左右两侧都有不少人在围观,大多是官吏,少部分是百姓。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听闻是方醒在都查院找麻烦后,直接把这个片区的巡查给撤了。 惹了方醒他们怕报复,惹了都查院他们怕被弹劾。 神仙打架我们惹不起,你们自己玩去。 于是在都查院的门前,方醒神色冷漠,步步逼人。王彰须发贲张,张开双臂,就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兴和伯,这里是都查院!” 王彰护在前面,按理林詹就该庆幸,并老实点。 可他却双目喷火,走过来说道:“兴和伯,难道下官说错了吗?” 方醒有些诧异于他的胆色,正在重新检讨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不过是幸臣,从文皇帝开始,你通过交好如今的陛下,成功的取得了皇家的信任,一直延续到现在,你的侥幸够了吗?” 方醒愕然,竟然笑了起来。 边上的人本就是在惊讶于林詹的胆量,觉得这货有些直臣的意思,借此机会扬名后,就算是在宣德年难有寸进,可等那个啥……换个皇帝之后,或是方醒倒霉之后,他大抵就要开始风光了。 这就是投机! 但这是官场上的规则,只要你成功,只要你针对的人是大家所讨厌的,或是上位者要准备对付的,那么恭喜你,你要发达了。 “你想说什么?” 方醒突然问道,显得很好奇。 “换做是旁人,哪怕是几位整日跟在陛下身边的学士,他们遇到这等情况都只能唾面自干,然后上奏章请罪,可他却……” “他在有恃无恐,你们看。” 右边围观的人群中,一个须发斑白的官员在给身边的年轻同僚说着自己的见解,很是得意。 “他在逼近,王大人在阻拦,这是最后的底线,一旦他动手推开王大人,事情就闹大了,都查院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刘观都不成。” 他的官服暴露了他的等级很低,七品,真是芝麻般的官员。 可他身边的年轻官员们显得很是信服他,都在倾听着。 “兴和伯历经三朝而不倒,文皇帝如爱护子侄般的照看他,引得他在文皇帝驾崩之后发誓此生只做兴和伯,这便是天意啊!否则哪用都查院的去弹劾他,仁皇帝都会罢了他的兵权,免得君臣相忌。” 有人不服气的问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好了要用这一招来以退为进?不升爵也无所谓,当今陛下和他渊源颇深,信重非常,一个兴和伯比什么侯国公都得用,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在当初拒绝时就想好了的!” 老年官员没回身,只是叹息道:“你们不懂啊!许多时候人就是这么陷进去了,那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消不去了。” 这时一个从六品的官员不屑的道:“我不懂?我不懂为何能比你官大?而你却只能在刑部慢慢蹉跎。” 顿时周围就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然后有刻薄的说道:“怪不得他喜欢给新来的官吏说些官场的厉害关系,原来是不得志啊!” “那还听个屁!倚老卖老的家伙!” 年老官员看看周围这些目露鄙夷之色的官吏,苦笑道:“我只是不喜那等绞尽脑汁,整日揣测上官的日子罢了,不过你等既然不听,那我还说什么?还不如有时间打个盹,回家还有精神去教小孙子。” 众人都不信,都觉得他是想讨好卖人情,所谋甚大。 这时那边的方醒面色更冷了,而督查院出来的人也更多了。 有人笑道:“兴和伯这下要坐蜡了,大概找个借口离去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今日之后他怕是没脸再来三法司这边了。” “都查院的……你们看,居然连洒扫的都拎着扫帚出来了,这可是同仇敌忾啊!” “那林詹据说在都查院不大讨人喜欢,不过对外大家都要丢掉恩怨,共御外辱,好!” “这次兴和伯怕是要栽了,不知道陛下会是什么应对,这京城啊!要热闹喽!” “活该,他在南方清理投献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他的双手沾满了士绅的鲜血,下地狱去吧!” 周围都是轻松或是厌恶仇恨的话,这也反应了方醒在官场上的名声。 臭! 很臭! 非常臭! 臭不可闻! 可就在这片幸灾乐祸的声音中间,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多有什么用?那林詹把兴和伯比作了王莽,以兴和伯的性子,不管如何都要动手,否则那宽宏大量的名头哪来的?” 在一片暗喜的氛围里,这个与大家截然相反的看法自然被淹没了。 …… “兴和伯,莫要在都查院跋扈,否则本官会进宫向陛下弹劾你!” 王彰的面色微冷,一半是为了方醒的强硬,一半是为了那些后续出来的都查院的官吏。 人少好商议,人多天然就孕育着动手的气氛。 方醒已经走到了王彰的身前,淡淡的道:“王大人,方某说过,若是出于公心,不管对错,本伯不会追究他,可他这是公心吗?” “这是诛心!” 方醒的目光越过王彰的肩膀,盯住了正在冷笑着的林詹。 “可他也配诛本伯的心?何况还是无中生有!” 方醒的倨傲激怒了王彰的同时,也激怒了那些的都查院的官吏。 林詹一脸悲愤的道:“兴和伯,从前唐到现在,如你这等帝王宠臣不知凡几,可你自己去看看史书,可有谁能得了善终的吗?” 他看了边上那些人一眼,眼中竟然多了水光。 泪水盈盈间,林詹喝道:“下官的弹劾只是当头棒喝,兴和伯,你若是能谨守臣子之道,那你打杀了下官又有何妨?下官甘之如醇,并当着大家发誓,绝不追究!” “好!”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终于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于是投机的揣测消散大半,林詹一时间成了不畏权贵的代表。 “林大人好样的!” 有人在为林詹鼓劲,更有人在喊道:“这是都查院,动手就是蔑视国法!” 林詹的眼中多了些欣喜,只是一瞬,却被方醒捕捉到了。 他说道:“我本以为你是出于公心,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想借着弹劾本伯成名,想成名吗?” 林詹正色道:“兴和伯,此时回头还来得及,下官愿意……” 方醒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然后低头,右手只是一个扒拉,就把王彰扒到了边上。 王彰没想到方醒会悍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等他跌跌撞撞的稳住身体之后,方醒已经大步到了林詹的身前。 林詹有些发呆,他没想到方醒真的动手了。 方醒不屑的看着他,说道:“就凭你也配拿本伯来当做升官的垫脚石?” 林詹面色惨白,说道:“兴和伯,这里是都查院,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 “啪!” 方醒一巴掌就把林詹扇到了边上。 “他居然动手了!?” 有人惊呼着,为方醒的悍然动手而感到了不可思议。 可更多的人却被方醒那句话里的自信给镇住了。 就凭你也配拿本伯来当做升官的垫脚石? 林詹终于稳住了身体,他张开嘴,一下喷出了一口血水。 “兴和伯,你……” 他说话已经在漏风,可方醒却没有丝毫没有同情心,疾步过去,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上。 “兴和伯!” 来不及阻拦的王彰目眦欲裂的喝道。 地上的林詹在翻滚惨叫着,方醒那一脚让他的小腹痛如刀绞。 方醒回头,看着王彰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是公心,本伯既往不咎,可若是想拿本伯来当升官的垫脚石,那么就别怪本伯动手了!” 都查院的人都在看着林詹在地上翻滚惨叫,没人过去搀扶一把,诸多先前气势汹汹,团结一心的官吏,竟然被方醒一人就震慑住了。 辛老七的目光在周围梭巡着,他百人敌的名声在官场上知道的人不少,所以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低头,生怕被他当做要对方醒动手的人。 方醒缓步过来,辛老七侧身护在他的前方。 这里聚集了上百名官吏,先前群雌粥粥,幸灾乐祸。 可现在那边只是一主一仆,就压住了这上百官吏,无人敢出头为林詹说话。 姗姗来迟的俞佳在边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对跟来的叶落雪说道:“一主一仆竟然压住了三法司,何其惊人啊!” 叶落雪微微点头,看着方醒和家丁上马,然后从右边出去。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大家都默默的在看着渐渐远去的方醒。 许久未曾动手,今日一战,方醒的宽宏大量将会再次响彻京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5章 重臣和皇帝勾结的大戏 “方醒动手了!” 金幼孜飞快的冲进值房,也不顾双手冷的发红,就兴奋的说道:“他打了林詹,当着三法司许多官吏的面,他竟然敢动手打倒了林詹。” 值房里的几位都皱眉看着他,金幼孜下意识的道:“林詹倒下了还被踢了一脚。” 值房里很温暖,可杨荣还是下意识的搓搓手,说道:“他这么一动手,就是在喊冤,剩下的就要看都查院和陛下怎么处置了” 杨士奇说道:“都查院刘观不在,这不是好事,那王彰怕是会硬顶。” 杨溥说道:“刘观和方醒差不多要穿一条裤子了,他来了就是打压都查院内部的人。” 杨荣冷淡的道:“本来就是没影的事,那些人非要挑起来,让朝堂震荡。这是想吓唬谁?还是说想报复谁?” 金幼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随手拿起一份奏章看了一下,说道:“北方清理之后该停一阵的,可陛下却想毕其功于一役,甚至为了隐秘,居然利用方醒出海归来之时作为动手的日子,可见深沉。这样的陛下……我等该欢喜还是该……无奈?” 杨溥的嘴角微微翘起,却不是在笑,更多的是无奈。 “马上就是宣德五年了,诸位,咱们也算是见证了一场从内到外的纷争,或是说革新,以后会如何?是就此停手,还是不断去尝试,危险的尝试……” …… “陛下……” 宋老实发誓这是他见过最狼狈的俞佳。 俞佳先前自告奋勇去打探消息,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他此刻提着袍子的下摆,几乎要用狂奔来形容他的姿态。 他一路狂奔到了台阶下,然后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 在冲上最上面一级台阶时,俞佳差点一个狗啃屎。 他稳住身体,气喘如牛的往暖阁那边冲去。 宋老实好奇,正好没事,就把扫帚夹在腋下,跟着去了那边。 没人拦他,所以他顺利的走到了暖阁外,还侧着身体,做出倾听的模样。 这位大抵就是宫中胆子最大的窃听者,两个侍卫见了就干咳一声,提醒宋老实赶紧走开。 宋老实的身体才动,里面就传来了俞佳尖利的声音。 “陛下,兴和伯在三法司那边,在都查院的门口打了林詹……” 宋老实被这个过于尖锐的声音吓到了,正准备退回来,却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这么说兴和伯是去了都查院,然后林詹自己出来了?” 尖利的声音小了些,但依旧能让宋老实听清楚。 “陛下,兴和伯去了都查院外面,先是右都御史王彰出来,接着林詹和不少人也出来了,当面辩驳,兴和伯最后动了手……” 当面辩驳在前,动了手在后…… 宋老实不懂这些秩序变化产生的不同结论,他傻乎乎的回身对那两个侍卫低声说道:“陛下生气了。” 那两个侍卫本是准备过来劝退皇帝的宠儿宋老实,可里面再次传来了皇帝的声音,让他们一下就退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朕正好近日无事,可观,可入局,就看满朝文武怎么来敷衍朕。” 宋老实不懂这些弯弯绕,却凭着直觉感知到了皇帝不高兴,就喊道:“陛下,奴婢能打人!打逆贼!打死他们!” 里面的声音中断了,宋老实丝毫没有犯忌讳的感觉,他挥舞着拳头喊道:“杀逆贼!” …… 王彰站在都查院的门外,看着那些围观的人在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的,只觉得胸中一阵烦闷。 身后的林詹依旧在惨叫着,却让人只听出了痛苦和愤怒,没有丝毫沮丧和害怕。 这也是一种本事吧! 一个人必然会有狼狈的时刻,怎么把狼狈化为正面的印象,这不是件轻松事。 王彰作为上位者在这方面自然有些心得,但却也不及林詹的道行。 他缓缓回身,看着那些尴尬呆立在原地的下属,说道:“散了吧,都回去做事。” 这些人开始仗着人多势众才敢出来,后来方醒独自上前推开王彰,当着大家的面把林詹扇倒在地上,却无人上前帮忙,甚至连声援都做不到,可见已经被方醒给镇住了。 这是都查院的耻辱! 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个耻辱,可方醒已经远去,先前的气势汹汹有些羞刀难入鞘。 许多人开始转身回去,少部分不甘的看着方醒的背影渐渐远去。 “刚才咱们慢了啊!” 有人遗憾的说道,看那模样,若是方醒还没走的话,他就敢冲过去。 “是啊!他只敢偷袭,还号称什么名将,可笑!” “……” 听着这些声音,王彰突然觉得脸上在发烫。 这是许久未曾有过的现象,他干咳一声道:“都回去,带着林詹。” 他记得以前有人把这种人比作是‘门槛猴’,当然,更多的说法是叫做‘窝里横’。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担心方醒突然又杀了回来。 远处早已没了方醒的身影,那些官吏都意趣索然的被上官喝骂着回去。 败了! 就如同是两军对垒一般,作为都查院主将的王彰渐渐面如死灰。 …… 林詹不足惧,他只不过是小虾米,借用了御史这个身份掀起了大浪。 大浪会卷走谁? 先北后南的清理顺序如今看来是再正确不过了,若是先动南方,那影响会大到让整个大明都会颤抖的程度。 北方先行就是预告,给了南方士绅一个心理建设期,让他们知道南方也是迟早的事。 这是最谨慎和稳妥的决定,如今南方被镇压下去,大明初步实现了赋税革新。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兴和伯,你觉得林詹是不是被人指使的?” 一骑追上了方醒,很是好奇的问道。 来人就是最近很少露面的朱瞻墉。 他现在也开始蓄须了,不过胡子稀稀拉拉的,看着有些可笑。 方醒见他面色微白,就说道:“有什么好指使的?难道闹一场就会把田地还给他们?” 朱瞻墉理解了,就拱手致谢,然后说道:“兴和伯,那林詹以前的名声不错,蛰伏多年一朝动手,让不少人侧目。他家中的日子也还行,并没有欠债。” 这是担心方醒不清楚林詹的底细,做错了决断。 “你关注这些做什么?有时间还是赶紧回去,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吧。”方醒领情,但却觉得时机不好,多半会让人诟病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是缘分,等吧。” 朱瞻墉对此兴趣索然,方醒也不劝他,只是催促他赶紧走。 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路上不少人在看着方醒一行。这就是个漩涡,而朱瞻墉不合时宜的掺和进来,弄不好会把事情搞的更复杂。 “那不是新乡郡王吗?他怎么和兴和伯在一起?” 前边有人喊了一声,顿时两边就像是开了锅一般的,中间的方醒等人就像是锅里的鱼肉。 “新乡郡王……难道这才是兴和伯被弹劾的真相?” “呀!新乡郡王走了,这是欲盖弥彰啊!” “藩王和重臣勾……亲密,这个味道不对啊!” “新乡郡王在皇室的地位低下,这是不甘心了?还是别人在怂恿他。” 事情正如方醒所想的一样,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出重臣和皇弟勾结的大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6章 意外同意的安伦 “别找本官。” 胡濙冷冰冰的把第五位来访者拒之门外。 从方醒殴打林詹开始,到被人发现他和朱瞻墉随后‘碰头’,不少人都迸发出了让人胆寒的热情。 热情很旺盛,却让胡濙觉得恶心。 “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别沾惹,不然脱不掉。” 胡濙的警告当然要被重视,于是闫大建就把这个意思传达了下去,礼部上下顿时肃然。 等安排好后,闫大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所有的房门都关上了。 关上了房门,也就关闭了八卦的传播,至少姿态是做出来了。 闫大建听着此起彼伏的关门声,自言自语道:“兴和伯,你这可是自作孽啊!” …… 方醒在作死! 这是京城公认的事儿。 殴打林詹,这是跋扈。而后和朱瞻墉碰头,然后朱瞻墉马上就走了,这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焦虑和心虚。 说不清大明究竟有多少人恨方醒,以前是官员和士绅,而在南北清理投献和诡寄之后,连许多百姓都恨上了他。 “他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天下有多少人恨不能他明日就被凌迟处死,你说这样的日子可能过下去?” 金幼孜觉得方醒是个疯子。 “若说士绅是一块巨石,那他方醒顶多就是一枚蛋,以卵击石,咱们且拭目以待吧。” 这时有人来了,在门外没进来,却能听出口音是平时给他们端茶倒水的小吏。 “诸位大人,方才有人上了奏章,说是天下汹汹,为了大明的长远,最好是按照秀才、举人、进士的等级,每个等级的人给个明确的优惠,一人多少亩田地之内免税,这样既可避免了投献诡寄,也能让士林噤声,各安其位,如此天下就可太平了。” 这小吏口齿清晰,哪怕是低声说话,值房里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等他说完后,杨荣干咳一声,外面传来跺脚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是心有不甘,借机生事,而方醒不检点就是诱导,乱七八糟,让本官头痛!” 说完后值房里一阵安静,咳嗽声也不闻。 “黄大人的身体也不知道如何了,说是肺疾,得静养。” 杨荣揉揉眼角,说道:“陛下依旧没管啊!” 金幼孜说道:“方醒肯定要进宫和陛下解释,否则事情闹大了,陛下也会为难,挥泪拿下他也不是不可能。” 杨溥眼中的异彩猛地爆了一下,问道:“可是有风声?” …… 方醒来到了东厂。 从他扇了安伦耳光之后,东厂上下都视他为对头,只是作为皇帝的家奴不得私自动手,这才憋到了现在。 于是在门外他就毫不意外的被拦住了,拦截他的番子在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要是方醒给他一耳光就好了,若是一拳打晕更是好上加好。 这也是投机。 “本伯要见见汪元。” 番子一愣,刚想拒绝,辛老七说道:“从金陵到北平,若是有什么手脚要做都足够了,去问安伦吧。” 番子遗憾而又庆幸的进去了。 他遗憾的是自己准备好了挨打的准备却找不到借口,不,是被辛老七吓住了。 若是方醒动手,顶多就是掉几颗牙,身上青肿。 可这些痛苦却能在安伦那里换来嘉奖,说不定过几年就会变成档头。 没有野望和梦想的人就是咸鱼,而这位渴望权利的番子却最终没敢去尝试激怒方醒 “汪元?” 安伦在喝茶。冬天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喝一杯热茶,非常的惬意。 他低头看着微黄的茶汤,嗅着茶香。用右手在茶杯上方挥动了一下。 水汽被打散,就像是一幅画被人泼了墨,再也感受不到原先的韵味。 在边上整理此次南方谋逆名册的陈实抬头道:“公公,汪元是南方名士,而且还和逆贼文方有勾结,怕是不好见外人吧?再说……” 他飞快的看了安伦一眼,没看到异色,才敢继续说下去。 “清理田亩之事就是在冒险,触怒了天下的士绅,方醒蛊惑多年,一朝成事。可那些士绅可会甘心?他们若是联起手来,那还真只能杀了方醒来安抚天下。” 安伦还在看着茶汤,茶杯上方的水汽重新变得渺渺,意境闲适淡然。 “让他见。” 陈实惊讶的道:“公公,陛下那边……就算是陛下那边不管,可终究是落了我东厂的面子。” 安伦被当街扇耳光,对东厂上下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在陈实看来,此刻安伦最该做的就是严词拒绝,然后马上进宫向皇帝禀告此事。 而清理田亩看似顺利,那是因为皇帝是用了武力来压制士绅。 压制只可一时,一旦那些士绅重新振作起来,会有多少人想吃方醒的肉,喝他的血。 在恨意几乎可以烧干那条沟通南北的大运河的基础下,方醒做什么事都会被人放大查究。 而皇帝…… 那个来报信的番子已经走了,安伦喝了一口茶,惋惜的看着水汽散乱,说道:“天地君亲师,天地过于缥缈,所以人世间最为尊贵的便是帝王。” 这话非心腹不得听,所以陈实很感动,眼中都有泪水渐渐蓄积。 “那些士绅不敢,至少明着不敢诽谤陛下,可方醒呢?他算是什么?若非有军队压阵,全大明的士绅都会一拥而至,把他撕成碎片。” 安伦放下茶杯,突然问道:“闫大建最近如何?” 陈实想了想,“公公,他很老实,每日点卯上下衙,回家就不出门。” “哦?是不错。” 安伦仿佛是在惋惜的叹息一声,随口问道:“他的儿子呢?” “公公,闫春辉在福建还没升官,在当地的名声极好,都说他高风亮节。” “好,咱家知道了,继续盯着,盯紧些,咱家总觉得闫大建不是好人。” …… 东厂也有牢房,不过不多,主要是关押重要人犯。 方醒被带着往里走,最后在一排砖房的前面停住。 砖房看似坚固,可却容易被人从里面慢慢的挖通。 方醒觉得这肯定是安伦的主意,否则东厂那些锦衣卫调过来的老手哪里会不知道这些禁忌。 有人过来开了一间砖房的门,番子带着方醒进了里面。 打开门之后,里面的光线不错,让方醒看的清清楚楚的。 方醒看到了地桩! 房屋的中间是一棵金属地桩,而披头散发的汪元就是被铁链束缚在了地桩上,看铁链的长度,也就够的上边上两步的马桶,再远就不能了。 汪元眯着眼看着被光线笼罩着的方醒,然后眨巴着眼睛笑道:“你倒霉了?” 方醒走过来,鼻子抽抽,说道:“本伯记得你很爱干净,如今却在这腌臜的地方受罪,稍后会被送到西市去挨一刀,你觉得如何?” 汪元的讥讽被方醒的预告给击碎了,他重新低下头去,问道;“方醒,那你来这里作甚?是了,那些士绅不敢对陛下如何,但你这个始作俑者和操刀者却跑不了,方醒,你会被无数人诅咒,你的全家都会被诅咒男盗女娼……” 方醒看着他怜悯的道:“垂死之人的话,本伯就当是放屁。本伯来此就一件事,你们喜欢资助帮助那些有前途的官员和读书人,告诉本伯,那些人的名字和来历。” 汪元抬头冷笑道:“反击如大潮,方醒,你在金陵有多得意,那么在北平就会有多绝望,你是活该,这是报应,至于名册,你想要吗?那就砸破老夫的脑袋,自己去里面找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7章 色厉内荏 “势很重要,人有势,势在你这边,那么斧钺加身也是等闲。” 门口多了个人,安伦的心腹陈实。 方醒恍如未见,继续说道:“你当年考不中进士,那就该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士绅,趁着机会收取投献,几十年下来,家产会非常可观吧。” 汪元抬起头来笑道:“家产再多有何用?” “对啊!你利欲熏心,自己做不成官就四处下注,许多所谓的名士就是这般吧。” “对,名士也要互相吹嘘的,不然哪来的名声?” 大抵是自知必死,汪元反而是放开了,很坦然的说道:“我辈为何鄙夷商贾?彼辈整日劳心劳行,家有万贯依旧不肯罢休,整日只知琢磨着如何赚更多的钱钞,就如同是过冬天的老鼠,明明储存的食物足够一辈子食用,它们依旧在不停的奔波。” “那是人生价值,正如你一心想为官做宰,只是不得意,就把一腔野心转到了子孙的身上,奔波忙碌,千般机巧,为何?” 方醒侧身看着墙壁上那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乌黑斑痕,淡淡的道:“在欲望上你们和商人没什么区别,目标不同,却殊途同归。” “可笑!” 汪元冷笑道:“我辈若是能为官,为知县便能福泽一地,为中枢则能匡佑天下。商人庸碌,只为钱财,如何能比得?” “想法不错,可最终大多迷失于宦海之中,整日板着个脸,心中多般计算,只是为了自己的官帽子。” 方醒没有回身问道:“可能用刑?” 陈实站在门口,边上有人在记录方醒和汪元的对话,闻言他下意识的道:“咱家得去禀告公公。” 方醒很随意,宛如吩咐下属般的说道:“那便赶紧去吧。” 陈实一下醒悟过来,就觉得自己被方醒给羞辱了。 太监大多心胸狭隘,一点小恩怨他们就能记一生。所以大家一般无事都不会和他们结怨。当然,方醒自然是不同的,他多年的行事风格让那些包括太监在内的仇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次‘倒方风潮’也是由南方起势,人多胆壮才敢出手,这也是方醒瞧不起那些人的原因。 方醒在思索着一些事情,等转过来见他还站在那里,就皱眉道:“为何还不去?” 正在恼怒的陈实再次下意识的点头道:“咱家这就去。” 噗! 陈实以为自己吐血了,可吐出来的只是一口郁气。 他郁闷的去找到安伦说道:“公公,方醒想请咱们的人对汪元用刑。” 安伦在把玩着一串佛珠,闻言问道:“他想问什么?” 陈实越来越觉得憋屈,可却无处发泄。 他郁郁的道:“他想查汪元等人这些年扶助的官员。” 他觉得安伦绝不会同意,就算是要查,也会等方醒走了之后再说,然后独揽功劳。 “是啊!咱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安伦略微懊恼的道:“那些人就是通过这等手段连成一片,什么是结党?这才是结党啊!” 陈实有些不解的道:“公公,自古就是这样的。” 安伦微微一笑,“可自古以来可有如大明这般国势显赫的大国吗?” 陈实摇摇头,安伦说道:“这段时日那些人对方醒发难,气势汹汹,可骨子里的目标却是陛下。” 陈实低声道:“公公,他们不敢吧。” 安伦冷笑道:“这是手段,他们今日弄了方醒,明日就敢弄杨荣,等把陛下亲信之人都弄下去了,这大明是谁的?” 他叹息道:“去吧,问出来,陛下也该反击了。” 陈实想起刚才被方醒呼喝的屈辱,就说道:“公公,陛下这么久都没动静,谁知道是不是想把方醒拉下来。咱们还是等陛下的旨意吧。” “愚不可及!” 安伦的面色微冷,说道:“陛下若是要动方醒,那方醒只会安静等着,而不会上蹿下跳,还敢殴打官员给陛下把柄抓,去吧。” …… “你觉得自己能熬过去吗?” “老夫多年养气,再多的酷刑又如何?” “有一种刑罚就是用钢针刺进你的身体各处,特别是手脚,知道那等痛苦吗?” “老夫不怕。” “忘了告诉你,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的刑讯高手们都有个习惯,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 “他们见多了人犯的惨状,喜欢听人犯的惨嚎和哀求,越是惨叫的厉害,越是哀求的卑微,他们就越欢喜,就会上瘾,然后你想招供都不能,只能等他们过足瘾了再说。” 汪元抬头,冲着方醒吐了一口唾沫,可惜力道不够,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看到了门口出现的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面色漠然,手中提着一个箱子,人还未进来,汪元就感到一股子冷气袭来,身上鸡皮疙瘩一片,肌肉发紧,脑袋发蒙。 “方醒,你不得好死!” 他奋力的猛扑过来,神色狰狞,恍如厉鬼。 方醒站着未动,一阵铁链的响声之后,扑过来的汪元就在他的身前两步外张牙舞爪。 身边有人过来,“伯爷请退后,小的要伺候这位老爷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这位汪老爷养尊处优,你可要好生招待他。” 这人越过了方醒,刚才状若疯魔的汪元竟然怕了。 他就像是一只遇到老虎的小狗,慌乱的退了回去,眼神慌乱。 “传闻那些狗见了屠狗之人就跑,这是气息吧,看来你的手段不错,本伯这就等着。” 他走出房间,陈实把房门关上,警惕的道:“兴和伯,可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方醒没搭理他,就在这排砖房周围散步。 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里,他就这么负手缓缓而行。 “啊!” 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那些在盯着方醒的人都转向了砖房。 “啊……说了。” “啊!老夫招了啊!” 惨叫声连绵不断,并带着节奏。 方醒仿佛就是在听着曲子,脚步竟然和惨叫声合拍。 “老夫招了,来人,老夫……啊!” 事情正如方醒所说的那样,汪元现在是想招供都不得。 可这不是什么瘾头,再大的瘾头也不敢冒着得罪安伦的风险继续行刑。 不管是谁,受刑时前几次屈服都会被视为缓兵之计,所以这些用刑高手们都知道要用连绵不断的痛苦去摧毁人犯的侥幸心理。 里面的惨叫声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停住了,方醒转身,缓缓回去。 跟在他身边的陈实问道:“兴和伯,你为何在金陵时不问他?” 方醒还是没理他,继续过去。 陈实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明明方醒一直都看不起他,他却一直去和他搭话,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方醒走在前方,突然说道:“在金陵时是要镇压,审讯汪元有何用?拿到名册只能让那些人惶恐不安,让局势更加混乱。” 方醒说完就加快了脚步,而陈实却是一喜一忧。 人在被别人无视之后会觉得恼怒和失落,在失落多次后,突然被人搭理,那欣喜就自然而然的迸发出来。 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特别是刚开始时,一方被冷落久了,突然得了青眼或是温柔,那种欢喜几乎要用诚惶诚恐和欣喜若狂才能形容。 而他担忧的却是自己的眼界和格局。 方醒很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打算,仿佛这只是一个习惯。 可若非是方醒提点,陈实觉得自己压根就想不到这个答案。 难道咱家就没做大人物的本事? 这个发现让陈实为之沮丧,脚步渐渐沉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8章 蓄须的皇帝 汪元的身上看不到用刑的痕迹,可却对那用刑的男子畏之如虎。 他如蒙大赦的在喘息着,见方醒进来,就想怒喝,却被那男子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汪元放弃了喝骂的打算。 “说吧。” 方醒对那用刑的男子点点头,表示赞赏,然后开始问话。 边上多了个文书在记录。 作为东厂的文书,就算是在血泊中站着也得要有面不改色继续工作的本事,否则就是渎职。 等汪元断断续续的交代完毕后,那男子对方醒歉然点头,然后再次用刑。 惨叫声中,文书开始逐个核对名字,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问,若有不对,马上那惨叫声就会提高几个调门。 半个时辰后,名册终于核对出来了。 “劳烦帮本伯抄写一份。” 文书看向陈实,陈实点点头。 稍后方醒带着名册就走了,陈实去见安伦。 安伦翻看着名册,眉头一时紧皱,一时鄙夷的放松。 “都是结党营私之辈,有这份名册在,以后就别想被重用。” 陈实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他试探着问道:“公公,那方醒拿着名册去干啥?” 安伦摇摇头,说道:“这不是咱们该掺和的,小心惹祸上身。” 陈实觉得安伦今日过于和善了些,有些当年孙祥的影子。 谁也不愿意上官是一个脾气不好,还喜欢处罚下属的性子,所以这算是个好消息。 安伦突然摆摆手,陈实躬身告退,出去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消失许久的番子。 等他走后,番子进来禀告道:“公公,闫春辉在福州很是低调,而且很谦逊,上下都说他好。” 安伦摩挲着已经冰冷的茶杯,问道:“戒备可严?” 番子觉得安伦像是没睡醒:那闫春辉才是几品官?也敢说什么戒备森严吗? 而且他怕什么? “公公,闫春辉和同僚一般的上下衙,有时候还会去外面找乐子。” 说完后安伦没回应,番子从福州一路赶回京城已经是身心俱疲,站了一会儿后就小心的抬头看过去。 安伦在看着手中的茶杯,微垂的双眼里,不知道是惆怅还是忧伤。 …… 京城中多了些过年的气氛,各家店铺都无一例外的派出伙计在门外招揽顾客。 方醒下马感受着这股气氛,同时也在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琢磨着家人是否喜欢。 他看到了南方的笋干,也看到了南方利用交趾的蔗糖制作的各种糖,而且形状各异。那些兽类的糖最受欢迎,几个大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那挑选。 方醒走过去看了看,甚至是嗅了嗅那些糖果的味道。 掌柜赞道:“客人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啊!这蔗糖的味道浓郁,只要懂行,无需仔细看,嗅一嗅就知道真假。现在有的人用那些杂糖来冒充蔗糖,黑心啊!” 那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方醒,然后用信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母。 然后就是尴尬。 虽然现在大家的日子好了不少,可若非是逢年过节,没人会来买还有些贵的蔗糖。他们的父母甚至都还没下定决心是否要买些回去。 方醒笑了笑,说道:“以后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便宜。” 随后他挑选了些兽形糖果就走了。 “真会便宜起来?” 几个家长在问着掌柜。 掌柜专做蔗糖这一行,对细节了解的很深,但对大势却不如方醒了解。 “有的,西洋那边就开始种植甘蔗了,以后会在那边弄成了蔗糖,用船送回来,肯定会便宜。” “西洋啊!现在听说很恭顺。” “对,大明水师刚击败了泰西联军,大海之上再无对手,谁敢不恭顺!” “是啊!塞外也消停了,海上也安稳了,历朝历代可没大明这般厉害的。” “以前那些人喊大明威武,咱们不过就是听听罢了。前几日路过军营,听到里面操练时喊大明威武,不知怎地,我居然就觉得身体发热,就想进了里面,和那些军士一起操练,然后去了沙场上喊这句话。” 掌柜见几个顾客都一脸自豪,就凑趣道:“在下也出过海,是去小琉球看甘蔗田,那一次恰好遇到了船队下西洋,我的个老天爷啊!那船铺满了整个海面,眼中全是船只和风帆,别的啥也看不到,那时候就觉得生在大明真的挺好。” “是啊!下辈子咱还做大明人!” …… 方醒拎着糖被人叫进了宫中。 朱瞻基的胡须越留越长,方醒看了有些违和。 “为何这般看朕?” 朱瞻基已经处置完了政事,正在品茶。 皇帝这个位置虽然累的能让方醒望而却步,可在一些珍稀资源的享受上却是能让人羡煞。 方醒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感觉到一点涩味,满口幽香。 他在琢磨着能否弄半斤这种茶叶回家去喝,就随口说道:“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是面黑无须,这一下子就那么长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是地位转换带来的不对劲,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方醒习惯那个在方家庄打混的年轻人太孙,甚至后来那个郁郁寡欢的太子也成。 只是成了皇帝,身份变化之后带来的隔阂让人回想起当年的际遇后,不禁怅然。 朱瞻基莞尔道:“不蓄须总是差了威严,本来还想修理一番,可端端上次揪朕的胡须没揪稳,一下就摔了,朕干脆就蓄须吧。” 这个近乎于儿戏般的决定里是否有国事的压力和群臣的压力? 方醒没有说话,在想着当年那个年轻人渐渐走上这个至高宝座的经历。 都不容易啊! 一个国家都被压在一个人的肩头上,那压力能有多大? 方醒觉得自己肯定承受不住,那么朱瞻基呢? 朱瞻基微笑道:“黄淮已经上了奏章,说是休养的差不多了,不肯在家空耗时日,准备回来,朕在想啊!这人去后究竟有没有来世,若是没有,这一世蝇营狗苟,忙忙碌碌的可划算吗?那些人若是也如这般想,那么他们努力做事,到老也不休息的精神头是哪来的?” 这个话题比较散漫,可是由朱瞻基提出来的,方醒不得不想了想。 他这个感慨从哪来的? 方醒觉得应当是在看到南方那些造反的卷宗之后来的。 就算是被拿回那些投献的土地,可那些造反的士绅依旧能活的很滋润。 那么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有人说那些造反的人是贪心不足,朕以为不全是。” 朱瞻基有些怅然的道:“人这一生来的无知,渐渐长成,觉得自己能把老天给捅出个窟窿来。指点江山,直抒胸臆,何等的痛快。” 皇帝累了! 他需要休息! 方醒正准备进言,朱瞻基却继续说道:“渐渐人就开始变老,等有了儿孙,看着他们如自己当年一般的出生、长大,德华兄,很茫然啊!觉得自己迟早会和那些满脸斑纹的老人一样,想想就觉得这世间再无留恋之处。” 方醒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一个想出家的皇帝的感慨。 他知道朱瞻基有许多事情和愤怒都没法和别人说,只能自己憋着。 所以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你这是累了。” 方醒断言道:“人在累了之后就容易沮丧,觉得万念俱灰,举目灰暗。” “你扛住了压力,纵观史册,再无比你更坚强的帝王。” 朱瞻基突然笑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压力之下,朕确实是觉得累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49章 天道轮回 从战国开始计算,无数君王都曾经进行过革新。 有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有重塑大秦骨架的商鞅;有北魏孝武帝的革新,也有宋神宗和王安石的绝地改革,那是因为这块土地经常会面临绝望。 而每当在这个时候,无数仁人志士就会涌现出来,或是激烈,或是上善若水,他们希望用革新来挽回国运。 而在这个革新的过程之中,帝王的态度和抗压能力成为了最关键的因素。 朱瞻基回想着自己在此次南方清理投献中承受的压力,不禁放松的道:“当时朕已经做好了从北方统帅大军南下平叛的准备,朝中的臣子们都在劝朕放低些要求,只要给那些士绅们看到好处,此事就不难解决。” 方醒对这种态度只能报以呵呵。 “一旦屈服了第一次,那么北方是不是也要重新走回头路?到了那时,谁还把君王的威严放在眼里?” 什么叫做一言九鼎? 没有这个一言九鼎,帝王失去了威信,这个国家大抵就要开始孕育危机了。 独特的文化孕育了一代代的百姓,禁锢的政策让百姓无所适从,所以他们需要皇帝。 而失去了权威的皇帝显然只能是各方势力的玩物。 “对,别人都可以屈服,帝王,朕却不能屈服,一旦屈服,后续朕就会处在风暴中心,大明就会风雨飘摇。” 不过是做了几年的皇帝,朱瞻基对人性的认知却恍如是经历了半生的老汉。 方醒见他疲色渐去,就担心他走另一个方向,说道:“所谓今生来世,实际上无人知晓,咱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活着,尽力的活着。” 在俞佳担忧的目光中,朱瞻基平静的说道:“若没有来世,那帝王和百姓有何区别?再尽力也是黄土一杯,有何用?” 这是个在不断成熟的皇帝,他会遇到许多麻烦和困扰。 帝王的麻烦和困扰自然是要独自承受的,而承受的后果会导致帝王的性格发生变化。 而朱瞻基比那些帝王要好的地方就在于他可以找方醒来发牢骚,倾吐自己的不解,或是纠结。 “祖宗在上,子孙在下,作为中间的我们,能懈怠吗?” 朱瞻基的眼中恍惚了一下,然后起身道:“出去走走。” 两人出了暖阁,一直走到乾清宫的大殿下面。 宋老实在前方寻摸着什么,等回头见了朱瞻基和方醒,就夹着扫帚过来,欢喜的道:“陛下,没鸟了。” 方醒的脸颊微颤,朱瞻基却温和的道:“京城里的雪都化了,那些鸟尽可去找地方取暖,不会再有鸟儿冻僵了。” 宋老实失望的叹息一声,然后就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却不是什么雾霾,而是一些散乱的云。 “这一年多以来,朕夙夜难眠,唯恐哪日遍地烽烟。” 朱瞻基负手缓步前行,方醒落后一些,发现他的背部竟然有些驼了。 他才三十一啊! 方醒心中惊骇,觉得自己是不是低估了打击士绅给朱瞻基带来的压力。 “京中各部都在互相盯着,朕所能倚仗的也就是火器卫所,可若是有人骤然发难,朕也会措手不及。” 朱瞻基的背影看着有些萧瑟,帝王的孤独再也遮掩不住了。 “人这一生总得要迎接各种挑战,太孙时的,太子时,帝王时的,度过了难关,就是收获的季节。” 方醒只能干巴巴的安慰着。 朱瞻基止步,幽幽的道:“朕自然不会怕这些,既然做了帝王,就得有时刻被人挑战的准备。从开始到结束,正如同皇爷爷一般,从未中断。” “只是皇爷爷却从未低过头,那朕自然也不会低头。” 朱瞻基的声音渐渐的振奋起来:“南方造反,军队却没乱,可见大明的根基牢固,倒是让那些士绅失望了。” 朱瞻基回身,见方醒有些神思恍惚,眼中也多了些无奈和软弱,就说道:“朕只是在你的面前说说罢了,过后就忘,明日朕自然会调理心思,重新做回君临天下的帝王。” …… “爹!” 方醒回到家中,无忧第一个迎了出来,见他手中拎着个油纸包,就欢喜的问道:“爹,是不是糖?是不是糖?” 两条大狗在方醒的身边转圈,不时跳起来去嗅嗅那个油纸包。 方醒俯身单手抱起无忧往里走,说道:“是蔗糖,不过你可不许多吃,不然烂牙。” “好好好!” 急着吃糖的无忧点头如捣蒜。她右手抱着方醒的脖颈,冲着两条跟在方醒身边的大狗嚷道:“你们不许吃,狗牙会烂掉,到时候啃不了骨头。” 到了里面,张淑慧见了就说道:“夫君,无忧大了,该自己走。” “不!要爹抱!” 无忧一下就抱紧了方醒的脖颈,方醒也说道:“趁着丫头还小,能宠就宠吧,等大了就不行喽,到时候天知道是谁家的。” 土豆和平安也在家,却在里面算账。 小白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湿,见到方醒就委屈的道:“正准备给大虫和小虫洗澡,结果无忧听到您来了就往外跑,两条刚进盆的大狗就踢翻盆跟着去了。” 方醒把无忧放下地来,说道:“鸡飞狗跳才热闹啊!” 他不喜欢那种太过规矩的气氛,父子见面躬身行礼,问候,然后教训,吃饭时也是寂然无声。 方醒觉得自己的骨子里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标准的贵族。 “娘,是兽糖!” 无忧打开了油纸包,然后欢喜的冲着里面喊道:“大哥二哥,有兽糖。” 快活的无忧总是能让周围的人心情愉悦,张淑慧却觉得她活泼过分了些,担心以后难找婆家。 “夫君,无忧该学规矩了。” 方醒宠溺女儿,所以张淑慧也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提醒他,闺女该学贞静些了。 方醒诧异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学什么规矩?” 张淑慧低声道:“无忧以后若是要嫁人了,肯定是要侍奉公婆的,没有规矩……” 方醒的脸颊在颤抖,张淑慧叹息道:“夫君,您再疼爱她,可终究有一日也要出门啊!” 这时土豆和平安已经出来了,两人先冲着面色难看的方醒躬身行礼,然后就和无忧一起看着那油纸包里的兽糖。 蔗糖甜,而且经过几次过滤等工艺再加工成的兽糖更是甜的单纯,一般的孩子压根都经不住这种味道的诱惑。 “怕什么,咱们在呢!” 方醒强硬的说道:“就算是咱们不在了,也还有土豆和平安他们,总能护住无忧。若是被欺负了,那就打上门去,接回家来。” 张淑慧无奈的道:“一家人的事不好说呢,到时候咱们成了外人不好掺和,那还不如早早的让无忧学了规矩和手段,以后自身站住了,谁也不敢欺负她。” 想到自己的闺女以后要嫁人,方醒心中微痛,有些恼怒的道:“到时候找个分家自己过的。” 张淑慧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个话题。她担心再说下去,方醒弄不好就要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了,然后再一步步的把那个孩子按照他心中的女婿模样去培养。 晚上时,方醒看着一家人坐的满满当当的,突然感慨道:“当年父母肯定是这样欣慰的看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生老病死,繁衍生息,这就是天道啊!”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0章 不该继续藏着的藏锋 不知道是谁说的,人类从生下来就注定是在奔向死亡。 这个过程很让人惆怅,特别是中年危机的那群人。 方醒这几天的情绪不大好,张淑慧以为是为了无忧的未来而犯孩子气的毛病。 书房里,黄钟拿着一张纸在念着。 “……宋检,去年还在严州府做着推官,年尾就进京做了翰林院的侍讲,前程远大,只是私底下却有些钱财来历不明,外加在严州府时曾经为了人情草菅人命。他是靠着南方官员的人脉一路上来的,此次南方清理,他的怨言最多。” 方醒等他念完了这份名单后,说道:“南方的清理很快,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那些人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所以只能下黑手,使阴招,妄想着用气势来压迫陛下,让陛下用处置我来换取士绅的妥协。” 黄钟觉得那些士绅是真的是不了解自己的东主,所以才敢用这些手段,还自鸣得意。 “伯爷,陛下虽然比不得文皇帝那般雄烈,可却也不是会轻易退让的帝王,他们这是痴心妄想。” 方醒点点头,虽然和朱瞻基没有更深入的交流,但默契已经建立了。 “陛下的压力很大,而我必须要出手,从那些压力中间找到一个点,刺破它。” 黄钟觉得方醒急躁了些,“伯爷,既然要破解陛下的压力,那就不能让陛下的人出手,可咱们的人手不够啊!” 聚宝山卫被拉在了后面,他们将会押解那些俘虏回京。 “聚宝山卫按照时日计算应当快到了,不过长途跋涉谁也说不准,水路一旦结冰,他们就只能上岸步行,说不准啊!” 黄钟担心方醒会急躁入局,到时候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他们在等着您犯错呢!林詹被打的事已经在闹腾了,王彰进宫请见陛下,说都查院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若是不处置,都查院以后颜面无存,再无脸面去监察百官。” 方醒微微一哂,说道:“他们有何脸面?御史御史,首要就是纠风,至于贪腐,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正想立功呢!哪里轮到都查院来抢功了?” 黄钟想起了几乎是个准盟友的刘观,不禁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显然并未把刘观当做是盟友,考虑事情时压根就没把他当做因素计算在内。 这不是无情,而是从开始刘观就是在投机。 刘观当时已经岌岌可危了,不少人都盯住了左都御史的位置,准备出手把这个‘劣迹斑斑’的家伙掀下马来。 就在那当口,刘观毫不犹豫的转身投靠了皇帝,义无反顾的成了帝党,并愿意为了皇帝化身为忠犬,皇帝让咬谁就咬谁。 方醒眯眼看着外面,幽幽的道:“叶落雪回归之后,虽然没人怀疑他的忠心,可仁皇帝留下的藏锋却真的藏住了锋芒,也该出来亮亮相了。” 黄钟心中一喜,却提出了顾虑:“那些人会不会认为是陛下的意思?” 方醒摇摇头道:“藏锋一直很隐秘,比黑刺还隐秘,只要叶落雪不出手,那些人就猜不到。再说发现了又如何?本来就没准备隐瞒。” 黄钟赞同的道:“帝王行事要大气,就算是陛下不想和那些人撕破脸,可也不能太遮遮掩掩了,更不能退让。” “斗而不破!” 方醒总结了双方目前的态势:“他们不敢冲着陛下去,不,不是不敢,而是忌讳,没这个立场,毕竟要喊几句忠君的口号嘛!所以就冲着我来了。我坐镇这里,谁敢去,谁愿意去找陛下?” …… 王彰很悲愤,因为皇帝的态度很冷淡,让他回到都查院后不知怎么面对那些官员。 牛车跑的快,全凭车夫带。 若说都查院是一辆牛车,那么王彰认为自己就是目前的车夫。 可这辆牛车却出了问题,跑不动了。 他才在值房坐下,有人就进来禀告道:“大人,林詹中午回来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说话漏风,说是要尽忠职守,不畏权贵,不少御史都在为他叫好。” 王彰漠然道:“他要来就来,本官却管不着。” 若是林詹弹劾的是别的权贵,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王彰绝对会鼎力支持他。 可这位却是十余年不鸣,一朝打鸣,就冲向了方醒。 而且那些所谓的谋逆和不臣的推测,基本上都经不起推敲,只是因为符合了目前的态势,这才引发了弹劾潮。 王彰是自动在保护着林詹,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人心就散了,以后的都查院和茶楼就没啥区别了。 “他在做什么?” “林詹在和人说话。” …… 林詹是在和人说话,只是人多了些。 十余名都查院的官员在满面潮红的听着他在讲话。 而在外面一些,那些低级官吏也在听着,就像是虔诚的信徒。 林詹一脸的肃穆,仿佛是在传授着某种宇宙大道。 “……本官掉了不少牙。” 林詹张开嘴,侧着脸让大家看看左脸里的那些黑洞。 他很坦然的道:“那些地方还在剧痛,可本官已经忘记了痛楚,因为本官更想知道兴和伯是否知道了自己的错处,主动退下来。若是能,那本官满嘴的牙都掉了又有何妨?” 生活会让许多人变成演员,他们从开始演技生涩,直至把生活当做是一个大剧场,就像是一个进化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代价就是和多吃几次亏…… “我们要谨守本职,要纠正风气,要为陛下挡住那些令人不安的攻击,筑成一道墙,坚不可摧的城墙!” 说话的林詹气喘吁吁,一脸的慷慨激昂。 而本是过来看看他没养病就来上衙的同僚们神色各异,有悲愤、有沉重、有振奋、有忧虑…… 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把生活当做是舞台,不管是在谁的面前,哪怕是至亲的面前也照演不误。 戏子无义。 林詹吐了一口血水之后,这场探望慰问就结束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地方,此刻冷冷清清的让人觉得身处荒郊野岭。 呸! 林詹又吐出一口血水,嘴里那些少牙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 他捂着左脸进了值房。 桌子上散乱的摆放着几份空白奏章,以及几本书,还有没收拾的文房四宝。 林詹去打来了水,然后把冻住的砚台和毛笔放进去。 天气本就寒冷,加之墨汁没有清理,所以毛笔变得硬邦邦的,笔尖处差不多可以杀人了。 林詹拿着毛笔,把坚硬如铁的笔尖在水里轻轻晃荡着。 他想化笔为刀,再度出击,可看了看桌子上,他遗憾的发现手中的这支被冻住的毛笔就是最后的武器了。 去领取一支? 那些人马上就会盯着他,巴不得他再去弄方醒,最好是胆大包天,直接弹劾皇帝。 他仰头看着屋顶,不停的眨巴着眼睛。 他渐渐低下头来,突然哽咽了。 墨汁渐渐化在小木盆里,一小团一团、一缕一缕的飘忽在水中,最高明的画师也无法画出这等空灵的意境。 一滴泪水滴落在水中,渐渐晕染开来的墨团被打散。 水波轻轻涌动,那墨团几度聚合,又几度散开。 外面有人在疾步往里走,边走边喊道:“方醒昨日进宫,今日就带着女儿出游逛街了!” “什么?” 周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林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人的脸上是多么的惊讶和失望。 “陛下没处置他?” “那咱们这段时日的弹劾不就是白费劲了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1章 方寸大乱的王彰 “大人,您看看下官这份奏章。” 王彰很恼火,他觉得‘倒方大潮’应当消停了,可手中的这份奏章依旧是弹劾方醒的,而且内容也不新鲜,说方醒长期把持着聚宝山卫,有不臣之心。 而且这份奏章还有更奇葩之处。 王彰抬头问道:“你说方醒发明了新式火铳是不怀好意?” 他的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来。 写下这份奏章的御史板着脸道:“大人,正是。原先大明军队百万,处处可相互制衡,可新式火器一出,大明的军队就废掉了八九成,一旦有人铤而走险,陛下危矣,大明危矣。” 王彰觉得心中冰冷,就故作不在意的问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这御史眨巴着小眼睛,兴奋的道:“大人,该取消了,把那些火器都融了。此后任谁想谋逆,没了火器,难道他还能打得过百万大军?” 说完他就看了看王彰,王彰依旧漠然。 这是赞同吗? 御史心中欢喜,就继续说道:“大明现在没了外敌,还留着那些火器干什么?大人,下官以为不如都融了,而后向陛下进谏,收了科学的那些书,全烧了,对,全烧了!” 说到这里时,他的小眼里几欲喷火,仿佛火器和科学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些歪理邪说就该封禁,那些学了科学的都该流放到海外去,永世,不,子子孙孙都不得回来!”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了歇斯底里,然后觉得有些放肆了,就拱手准备请罪,却看到王彰的脸在发红。 “大人,您这是身子……” “滚!” 王彰突然手指着门外,大声的喝道。 御史的身体一个哆嗦,然后脸颊微颤,强笑道:“大人,这是……” 王彰只觉得胸口里有东西在翻涌,脑袋有些晕沉。 他指着门外,声音低了些,还带着些无奈的道:“滚出去!滚出去!” 外面的人被王彰的声音吸引了过来,等看到那御史跌跌撞撞的出了王彰的值房时,有人过去问道:“李大人,这个时候你还去激怒王大人,居心何在?” 御史想起刚才王彰择人欲噬的模样,不禁就辩解道:“只是弹劾方醒的奏章。” “滚!” 一群人正准备内部撕扯一番,里面的王彰却不耐烦了,又喊了一声滚。 “不是读书读傻了,就是居心叵测,党同伐异,这样的都察院……奈何?本官该怎么办?” 王彰觉得有些悲哀,更有些警惕。 他出去了一趟,直接去请见蹇义。 最了解你的人必定是你的对手。 蹇义起码算是方醒的半个对手吧,而更了解方醒的人大抵就是辅政学士,可王彰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进了吏部,见到了神色淡然的蹇义后,王彰说了来意。 “蹇大人,下官冒昧来访,只想请教一事,方醒会如何应对。” “都察院?” 蹇义问道,见王彰点头,他说道:“都察院有纠正风气的责任,弹劾是本职,可此次你们却闹得过了些,不过却和外面的舆论大势相合,王大人,都察院好眼力。” 皇帝和方醒联手突袭了南方,在士绅们猝不及防之下就完成了投献清理,从战术的角度上来说,从策划到行动几乎都是完美无缺。 方醒在出海前清理了南方和士绅商人有勾结的将领,看似无意,等后面一动手时,就显得格外的高瞻远瞩。 “当初若非是方醒清理了南方的驻军将领,此次南方造反会有多大的规模?还能轻描淡写的说几百起吗?一起就足以撼动人心!” 蹇义说着皇帝和方醒君臣联手的谋划,王彰却赶紧解释道:“蹇大人,都察院和外面可没勾结。” 蹇义木然的道:“有没有本官不知,也不想过问,只是告诫一点,都察院该是天下的,要以监守大明为己任,而不是旁人怂恿一下就急匆匆的去弹劾,更不该记恨谁,找到机会就群起而攻之,那样的都察院,只是工具,迟早会被帝王唾弃!” 看看史书上的御史们,不管是汉代还是唐朝,或是宋朝,被人操控的次数可不少。而陷入意气之争,党同伐异的次数更多。 看到王彰有些纠结,蹇义突然觉得都察院就是个废物衙门,只能浪费粮食。 和都察院比起来,皇帝显然更信任东厂和锦衣卫,而这两个衙门近些年的表现也确实是争气。 不管文人官员们如何诋毁,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声在有心人的眼中在渐渐回暖。 王彰不甘的道:“都察院不能动,否则失去了威信就是自毁长城。” 蹇义冷冷的道:“方醒不是慈善人,你们群起而攻之也好,煽动旁人也罢,一旦被他脱身,王大人,叫那些人以后少走夜路吧,小心被打断腿。” 王彰被吓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道:“他不敢的吧?陛下看着呢,他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蹇义在谋划致仕,但皇帝只是不许,说他是国朝老臣,当前还需要倚重。而且皇帝还给他加了俸禄,给了一枚刻着‘忠厚宽宏’的银章。 这枚印章让他想起了方醒的名号宽宏大量,但帝王所赐不能辞,只得苦笑着收了。 想到这个,他就失去了和王彰周旋的耐心,说道:“你等做了初一,他方德华若是做了十五,谁能置喙?” 王彰苦涩的拱拱手,然后告退。 因为南北方清理的原因,今年吏部还没给皇帝报上各地官员考成的具体名册,所以来吏部走关系的官员不少,还有下面的官员明着是汇报‘思想’,实则是在喊冤的文书也来了不少。 人来人往,吏部格外的热闹。 王彰在都察院几乎能和刘观分庭抗礼,可在吏部却无法引起关注。 他独自走在中间,两边来办事的官员不时相互打个招呼。 “马大人!马大人!” 左前方一个来办事的官员突然冲了过来,和王彰擦肩而过时,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都察院的右都御史。 王彰回身,然后就见到了马苏。 马苏皱眉看着这位官员,说道:“下官只是考功清吏司的主事,这位大人却是找错人了。” 考功清吏司原先没有主事,朱瞻基弄出了这个新职务,第一任就是马苏,所以令人瞩目。 王彰也看到了更远处的姚沐。 作为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姚沐却没有大权在握的快感。 他漠然的看着自己的直系下属马苏在冷冷的拒绝着那个官员的请求,然后就看到了王彰。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冲着王彰拱拱手,缓步过来。 “王大人是来办事?可办妥了吗?若是棘手,下官倒是能帮着问问。” 姚沐很客气,王彰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假笑都挤不出来,只想回家大睡一觉。 觉得精神疲惫的王彰拱手道:“没什么事,姚大人客气了。” “王大人千万别客气。” 姚沐和他客套了几句,那边马苏也解决了那个想套近乎的官员,过来行礼。 “见过姚大人,见过王大人。” 虽然王彰的官阶更高,可马苏还是按照规矩先和姚沐打招呼,很是四平八稳。 姚沐冷冷的道:“今年的考功要尽快,大人那边要准备了。” 马苏拱手应了,然后准备回去。 王彰今天处处碰壁,处处遇到麻烦,心情糟透了。 他鬼使神差的突然叫住了马苏,然后说道:“弹劾终究只是弹劾,终究如何还得要仔细分辨,等待陛下圣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2章 无事忙无忧 王彰的话被马苏带回了方家庄。 黄钟分析了一下,说道:“他这是想求和?可首先得止住都察院那些疯狂的御史。御史们消停了,外面那些官员也会停止弹劾。” “不会停。” 解缙对京城的官场生态比黄钟更了解,“若是文皇帝在时他们会害怕,可现在却不会。” 朱瞻基以朱棣为自己的样板在努力履行着皇帝这个职业,可他终究没有朱棣的威信和霸道。 方醒知道朱瞻基的根基还是不够深,而他选择了革新这条路,又让自己多了无数敌人,少了无数支持者,这才是他现在压力巨大的根源。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方醒。 从认识方醒开始,朱瞻基就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他个人和大明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也和历史截然不同。 方醒必须要感谢朱棣,正是这位意志坚定的帝王给予了他那些支持,才能保证朱瞻基跟着自己学到了许多和现存知识体系差异颇大的知识。 而这些革新都是在永乐朝初现端倪,朱棣在盯着北方之余,给朱瞻基开了个头。否则朱瞻基的革新之路将会荆棘密布,如履薄冰,稍有意外就有天下动乱的危险。 他看了沉思中的黄钟一眼,觉得自己耽误了这位‘老友’的前程,就说道:“他是皇帝,总要去直面挑战,而我只能在边上出手相助,最终还得要看他自己的。” 解缙说道:“都察院现在坐蜡了,继续下去,陛下那边肯定会记上一笔。退的话,士气跌落不说,外人也会说都察院虎头蛇尾,威风扫地。” 黄钟虽然退出了官场,却成了方醒的唯一幕僚,待遇自不必说,日子也极为悠闲,所以头发看着乌黑,脸上不见皱纹,气色极好。 “伯爷,不变应万变吧。” 黄钟总觉得方醒行事过于凌厉了些,喜欢动手,讨厌动嘴。 可世间最坚硬的却是舌头,能把宇宙万物说成了绕指柔。古往今来的那些大能,有几个不是辩术无敌的。 现在南北清理完毕,就该是动嘴的时候了。大家在朝堂和民间展开辩论,而科学就有一个利器。 想到那个利器,黄钟就建议道:“伯爷,见明报也该多涉及些,广而告之嘛,总不能让百姓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醒却不同意,“这不是决战,朝堂争斗最好少让见明报掺和,否则立场一变,何来的中立?到时候别人也想依照着这个套路办报纸,拿什么去拒绝?” 解缙点头赞同这个看法,然后问道:“可若是不放手,此事如何收场?” 对于王彰突如其来的服软,方醒考虑的却不是怎么收场。 晚饭时,无忧嚷着说要去狩猎,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抓一只小老虎回来和两条大狗作伴。 平安平静的说道:“小老虎要吃肉,而且要吃生肉,一旦见血,以后很难养,弄不好就会吃人。” “二哥!” 无忧被平安打击了兴致,回头就去求方醒。 方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土豆,被无忧趴在膝上,就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道:“大虫小虫都听你的,要是多一只小老虎,你可能照顾好它们吗?” “能!” 无忧马上就欢喜起来,然后方醒含笑看着她,说道:“数数你每日要做的事,还有你的那些朋友。” 无忧就趴在他的膝上,扳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 “早上娘要给我梳头,有时候要许久呢。” 做父母的,特别是母亲,总是喜欢把自家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为此花费些时间压根就不是事。 她板下大拇指,然后说道:“然后要去看看大虫和小虫,要是有空还得带着它们在田间奔跑一阵……可是我还有好多事啊!” 方醒和张淑慧相对一笑,小白在边上不禁就笑道:“够忙了,再来一头老虎,无忧怕是连宫中都没空去了。” “是呀!” 无忧愁眉苦脸的在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安排,听她的意思,大抵连皇帝都没她辛苦。 方醒听着这些童言稚语,不经意间瞥了土豆一眼,见他嘴角含笑的看着无忧,就收回目光,心中略微有了些安稳。 晚饭后,方醒去了前院。 他和黄钟商议了许久,最后还出了大门。 方家庄里冷寂,方醒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从咽喉下面到肺部都被冰冷住了,稍后缓了过来,却像是被灼烧。 “老爷,晚上可要加人值守?” 辛老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方醒的身后,他现在越发的了得了,据说家丁里没人愿意和他对练,不是怕疼,因为辛老七知道留手,而是觉得绝望和丢人。 方醒摇摇头,用力吐出一口气。 白气在空中就像是一股硝烟,然后渐渐消散。 …… 第二天方醒去了神仙居看望莫愁母子。 欢欢还是有些怕他,但好歹能叫了爹。 莫愁有些忧虑,她担心欢欢以后会不会变笨了。 “我的儿子自然不笨,欢欢这是接触的人少了些,等大些后有一群同窗,自然而然就会变了。” 知行书院里还没有学长欺负学弟的,至少方醒的儿子没人敢欺负。 莫愁自我安慰道:“到时候有两个哥哥在,欢欢应该会好些。” 经历那事后,土豆更加的稳重了些,有些沉默寡言。 而平安选择用平庸来换取相对自由的生活,而方醒也假装被他蒙蔽过去了,并未叫人给他们的学业加码。 至于欢欢的未来方醒还没有具体的安排,大抵就是根据孩子以后的表现来决定。 方醒每次来这里都要带着欢欢玩一阵,联络一番父子感情。 他牵着欢欢在院子里走,不时蹲下和他一起寻找些有趣的东西,有时候一只小虫子都能让欢欢不胜欢喜。 父子之间就这么渐渐的熟悉着。 要弟进来了,过来低声道:“老爷,外间有人请见,说是什么姓叶的。” 方醒本想出去,听到是姓叶的,就说道:“他倒是无碍,莫愁随意。” 莫愁赶紧起身避进去,而欢欢被方醒抱着在树上寻找宝贝。 当叶落雪那张脸出现时,方醒心中微叹,然后让欢欢叫人。 叶落雪冲着欢欢笑了笑,然后说道:“藏锋已经到位了。” 方醒说道:“我以为会在后日才准备好。” 欢欢好奇的看着叶落雪,听着方醒和他在交谈。 “何时动手?” 叶落雪仿佛是在说要去哪里玩耍般的轻松。 方醒问道:“那些人可曾偃旗息鼓了吗?” 叶落雪摇摇头:“不,奏章还不少。” “这就是不死心,自作孽。” 方醒平静的道:“准备吧,今日就动手。” 叶落雪微微颔首,方醒吩咐道:“老七,你安排一下。” 叶落雪略感意外的问道:“兴和伯这是想让那些人知道出手的人?” “对。” 方醒说道:“只要动了手,那些人大多能猜到是我,所以没必要隐瞒。” “那些人都有手尾被抓住了,罪名都是现成的,藏锋的人呢?” 方醒看了他那英俊的让每一个男人都会嫉妒的脸一眼,说道:“我出头就够了,至于藏锋的人他们也没见过,你若是想出手也无碍,毕竟陛下那边已经忍许久了。” 叶落雪想起朱瞻基的交代,就点头应了,然后和辛老七一起出去。 ——你去了那边,听从兴和伯的安排。 他站在神仙居的门外,缓缓举起右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3章 这是报复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宋检不喜欢京城,他不喜欢京城的寒冷和灰暗。 在南方,哪怕是冬季,可入眼依旧是带着妩媚。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吟诵着那首忧国忧民的词,眉间多了郁郁。 翰林院就是个养望的部门,至少在目前就是这样。 而作为翰林院侍讲的宋检还没有被分配具体的职务,为此他已经跑过了不少关系,可从南方清理开始后,那些关系都没敢出手为他谋划。 翰林院是清贵,可却算不得实权部门。 侍讲的职责就是为皇帝和太子讲学。 可大明目前没有太子,就算是玉米被册封为太子,太子少师,大明兴和伯方醒也在边上盯着呢,哪里轮的到他宋检去上课。 至于皇帝就更扯淡了,从登基至今就把翰林院当做的了摆设。 不过想来好笑,一个对大明各阶层的情况都不大了解的官员去给皇帝讲解儒学,然后还得要把那些内容和现实联系起来,分析一番,让皇帝跟着学。 这很好笑吗? 宋检站在皇城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的职务就是个笑话。 他在怀念严州。此刻的严州会冷,刺骨的冷,可却柔美。 可严州只是江山一隅,他不想把那里当做是世外桃源,所以就求了关系,终于调到了京城。 未来在何方啊! 翰林院侍讲的活计不多,不,现在几乎是没有。 开始他惶然,后来就安之若素,反正俸禄不会少一个铜板。 而且他也不靠俸禄养活一家子。 要小心锦衣卫和东厂啊! 宋检低下头,慢悠悠的去了城西。 没事情做,可不能在衙门里发呆,所以宋检就经常以搜寻古籍为名出来。 若说对古籍的喜爱,大抵翰林院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 所以也无聊的上官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同意了,于是宋检就经常得了出来的机会。 北平城里的年味渐渐的浓郁起来,可宋检没心思去感受这些。 辛老七也没心思去感受这些。 他和叶落雪就站在前方,看着宋检缓步走来。 “老爷说最爽快的还是直接压下去,可于大势并无好处,只会激化矛盾,所以不得已而用了这等手段。但不可遮遮掩掩的。” 叶落雪点点头,说道:“宋检来了,我去。” 辛老七点点头,他现在更想的是和叶落雪过过招。 这里有好几家书店,宋检进去转了转,然后又出来。 他准备找家酒楼等着吃午饭,最好是有女人的那种。 而秦楼自然是最好的地方,而且那里的掌柜和伙计很机灵,从未有客人的信息泄露出去过。 上次被方醒弄了一把,圣地惨遭封杀,无数男人为之哀嚎。 但是快过年了,方醒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就在秦楼的掌柜托人来求情时放了一马。 而年前不少人的兜里都多了不少钱钞,秦楼的生意就越发的火爆了。据说里面的姑娘每日洗面的水都把附近的暗沟给香透了。 他雇佣了一辆马车,一路到了秦楼。 秦楼的后门看着很厚实,仿佛从未打开过。 马车停在后门处,车夫下车,用力的捶打了一下大门,喊道:“有客人来了!开门!” 那仿佛从未开启过的厚重木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门轴里肯定是经常上油,所以悄无声息。 “大爷来了,请进。” 一个伙计很熟练的把宋检迎到了三楼。 青楼的女人一般在午饭前都是悠闲的,所以宋检到了三楼时,不少女人都在睡觉或是闲聊。 别以为女人睡觉不打鼾,有的鼾声能让人睡不着, 耳边听着鼾声,前方是几个趴在栏杆上笑着说话的女人。 “哟!有客人来了。” 几个女人发现了宋检,顿时就收了笑容,或是端庄,或是妩媚的诱惑起来。 为了激发她们的积极性,这里接客都是提成的,所以竞争很激烈。 而宋检是豪客之一,自然能得了这些女人的青眼。 几个女人都看向了那个装的端庄的女人。果然,宋检看都不看,就指着那女人说道:“去你的屋。” 随着房门的关闭,外面那些女人都在吃吃的笑着,聚在一起低声说话。 “两个假正经,听听他们的动静。” “那个看着是文人吧,会不会吟诗呢?” “吟什么诗?书中自有颜如玉?” 外面的女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大家都在听着里面的动静。 “上次教你的诗背一背。” 里面传来了宋检的声音,却是在颤抖。 一阵吚吚呜呜后,有女人念道:“衣带松了不后悔,为你……啊!” 喘息声刚起就骤然而止,接着宋检恼怒的道:“让你背诗,不是……果真是不可教也!” 两人后来又折腾了一回,全程就背诵了两首诗词,背的磕磕碰碰的。 稍后宋检就出来了。 他的衣裳整齐,若非是潮红的脸色和身上的那股子腥味,大家都会以为他刚在里面教授一位女人背诗。 外面的走廊有不少女人,见他出来,大多是用手绢捂着嘴在偷笑。 对于她们来说,这等文雅的方式才是好生意啊! 宋检干咳一声,皱眉道:“散了吧。” 女人们哪会听他的,于是宋检没辙,就缓缓下去。 他的身体有些发软,在下楼梯时需要扶着扶手。 身后传来了一阵吃吃的笑声,宋检心中恼怒,就不准备在这里吃午饭。 他到了大堂边上,此刻大堂里已经有了两桌客人。 那两桌客人也看到了他,却不认识。 宋检心中微松,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别再来了,然后才心安理得的往后院去了。 后院主要是厨房,还有一些伙计的住所。 他顺利的走出来后门,听着身后传来的关门声,终于笑了。 “这就是过日子啊!” 他看看巷子的右边,却往左边去了。 巷子的左侧围墙一直是秦楼的范围,听着里面渐渐多了喧嚣,宋检就冲着围墙呸了一口,骂道:“贱人,早上居然吃辣椒。” 顺着巷子,前方就是口子,外面就是大街。 走出了巷子后,嘈杂一下就来了,恍如从山中突然来到了闹市。 宋检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看到一个漂亮的男子走向了自己。 他有些心动。 是的,大明现在不少地方都开始流行相公了。 有钱的就去找外面的相公,宋检知道的就不少。 此时男女通吃乃是雅趣,士大夫们的乐子。 所以他有些放肆的盯着走来的男子微笑着,甚至准备在必要时暴露自己的身份,或是吸引,或是压制住这个漂亮的男子。 男子近前,宋检开口问道:“家是哪的?” 男子很冷漠的问道:“宋检?” 宋检被这句反问把兴致都弄没了,心中一紧,说道:“你认错人了。” 男子漂亮的脸上多了冷意,说道:“宋检,贪腐、草菅人命。” 宋检心中一冷,恐惧如潮水般的涌来。 他的目光从男子的身侧越过,看到了远处的辛老七。 他的记忆力很好,所以记得辛老七这个人。 辛老七也在冷冷的看着他,任由人潮从身边走过,目光牢牢的锁住了他。 “不!本官要见陛下!” 长街上传来一声尖叫,引得众人纷纷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漂亮的男子飞快的踢了两脚。 虽然相隔的距离不同,有人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有人只能凭着宋检的惨叫和极度疼苦的脸色来判定他的遭遇。可大家都被这个骤然发生的事惊呆了。 就在宋检即将倒下之际,叶落雪低声说道:“稍后东厂的人会来请你。” 剧痛让宋检几乎无法说话,可他还是嘶吼道:“下官有罪!” 东厂既然准备动手抓他,那么为何还要在大街上行凶? 这是报复! 让大家都看到的报复! 肯定是方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4章 人生只是一场演出 翰林院侍讲宋检被人打断了双腿,这个弹劾方醒最疯狂的官员之一完蛋了。 当东厂的人把他拖回去时,宋检忘却了痛苦,也没敢喊冤的模样让人知道他不干净。 这是来自于方醒的报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动手的就是陛下身边的那个叶落雪,当年黄俨谋逆时他保护过咱们。” 虽然外间认识叶落雪的人几乎没有,可仅凭着那句特别俊美,和辛老七在一起的描述,杨荣就判断出了叶落雪的身份。 “他和辛老七在一起,而且是公然动手,那就是没准备隐瞒。” 杨士奇觉得事情有些失去了控制。 杨溥冷冷的道:“此事应该以林詹被打而终结,可陛下终究是忍不下那口气,就派了他去。这代表着陛下的不满,所以都察院该收敛了。还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跟着都察院弹劾,这是觉得国朝的奏章都是废纸吗?” 金幼孜也不满的道:“在咱们这个位置才知道士绅在干什么,收取投献和诡寄就是在喝大明的血,此时见不到危机,可百年后如何?” “陛下要清理这些是好事,哪怕手段激烈了些。可为政者在许多时候都只能使用霹雳手段,心慈手软那是在埋葬大明。” “他们在闹什么?不该拿到的东西,那和贪腐有何差别?人人都去贪腐,大明能支撑几年?” 金幼孜对最近的弹劾风潮很是反对,甚至还建议皇帝把那些奏章全部漂没了。 作为辅政学士,他们再讨厌方醒,可也会知道顾全大局。 “大明目前需要的是稳定,在没有外敌的威胁之下,正是积蓄国力的时机。家国家国,士绅们既然享受了许多好处,那就应当先国后家,不然圣贤的学问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怎么有脸以天下为己任?” 金幼孜的话引发了共鸣,连杨溥都在看到南北清理的结果之后,已经彻底的转换了立场,变成了坚定的支持者。 “托北方土豆丰产和奴儿干都司的福,北方以后怕是不会缺粮了。” 杨荣看事情的角度和大家有些细微的差别,更高瞻远瞩。 “北方的粮仓差不多快满了,明年南方的粮食会持续减少北运,所以本官已经建议陛下明年在整个大明减免粮税。” …… “方醒果然是武人,哈哈哈哈!” 汉王府里,朱高煦正在喝酒看美人跳舞。 这一队舞女是最近瀛洲那边送来的,很是乖巧。 来报信的常建勋尴尬的道:“殿下,秦楼被封了。” 那是多少男人的圣地啊! 一个舞女渐渐靠近了朱高煦,她的腰肢跟随着鼓声在急速的扭动着,渐渐的把浑圆的臀部朝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冷冷的看着,说道:“瀛洲女子,别想着生下本王的孩子!你们不配!” “滚!” 有人带着舞女们走了,朱高煦才说道:“方醒这是在一箭双雕,本王就说他怎么回来没对付秦楼,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果然是宽宏大量。” 土豆差点在秦楼失去了第一次,方醒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那个地方。 秦楼被封,一时间让许多男人如丧考妣,甚至有人在秦楼外面逗留,只为了一个答案。 但是秦楼是被东厂封的,没人敢去东厂问何时能重新开门,所以年前的京城注定是要少了几分妩媚。 方醒丝毫没有成为男人公敌的觉悟,因为他正在等着林詹。 午饭的时间到了,林詹自然是要出来。 有人在家里带了饭菜,中午加热一下即可,可林詹却不愿意麻烦。 他出了都察院,站在街边想着去哪里吃饭。 神仙居自然是不会去的,他想起了昨日几个同僚说的一家酒楼,就准备过去。 他刚侧身就看到了方醒。 “你想干什么?” 林詹的第一反应就是提高了嗓门叫喊着,然后看看左右,想寻人来撑腰。 方醒缓缓走过来,林詹不停在给自己打气,但也只维持了个不退不进而已。 “你很好,没有贪腐。” 方醒的第一句话就让林詹大笑了起来。 边上有人认出了方醒,而这里是三法司的地盘,想起方醒和都察院的恩怨,自然能引人关注。 “是的,本官不贪,刚正不阿。方醒,你想用权势压人吗?那就来吧,看看本官怕是不怕!” 边上的人都觉得事情开始有趣了,方醒肯定是骑虎难下。 这样一位清官不该大肆宣扬吗?而且还是方醒认定的。把自己的仇人说成是清官,这是耿直还是傻? 这下怕是连皇帝都要挠头吧。 这不是蒙元,也不是以后,所以批龙鳞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必担心皇帝会雷霆震怒,一刀把进谏者剁了,或是被流放到塞外苦寒之地,和那些野人为伍。 这里是三法司的衙门所在地,此刻出来的官吏不少,大家连饭都顾不得去吃,都在看着这边。 方醒说道:“是,你不贪,因为你贪的是名,求直名。” 求直名有错吗? 林詹依旧是有恃无恐。 方醒并未愤怒,很平静的道:“南北清理导致士绅和官员愤怒,你看到了这个机会,于是就第一个弹劾本伯。” 弹劾你有错吗? “弹劾本伯的人多了去,可清理投献乃是朝中一致认定的大事。大事当前,你捕风捉影的弹劾本伯,居心何在?” 方醒的话渐渐深入,林詹冷冷的道:“御史有监察之责,兴和伯,你和新乡郡王亲密,这是何意?还有,这里是京城,不是云南,聚宝山卫一直在你的麾下效命,这是什么?藩镇?” 林詹避开了投献的事,只说方醒有权臣或是图谋不轨的嫌疑。 方醒说道:“新乡郡王和本伯的关系不错,这众人皆知。而聚宝山卫乃是保护京城,保护陛下的重要力量,你以为谁都能去执掌吗?” 方醒见林詹依旧不为所动,就说道:“本伯解释这些并不是心虚,你也没有资格让本伯来亲自解释。本伯只想告诉你,捕风捉影就可以弹劾人这种规矩对本伯无效,你要倒霉了。” 林詹有些吃惊,却只是冷笑着说道:“兴和伯尽可利用权势打压下官,且看这世间是否还有铮铮铁骨在!” 好! 这是幻想出来的,也是感受出来的叫好。 方醒叹息道:“本伯若是想弄你,晚上下手就是了,意外很多,谁能想到本伯的头上来?” 这话没人敢质疑。 没人敢质疑方醒在这方面的手段! 所以林詹的面色一白。 边上的人都有些失望。 一般人遇到这等事时,首先最想看到的是彻底闹掰了。 闹吧,林詹大义凛然,方醒暗自下手,然后京城哗然。 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生死只是演出,热闹才是王道。 林詹面色苍白,依旧倔强。 方醒赞道:“人生就是一场演出,而你显然是想给自己的角色加些戏份,很大胆,很无谓,那本伯就成全你又有何妨!” 方醒再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那些旁观的人都止住了嘀咕,目送着方醒远去。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解的问道。 “兴和伯的意思是说林大人要出幺蛾子,那么他老人家也随意,大家看看谁更厉害罢了。” “不对,好像说的是林大人的弹劾并不是真凭实据,而是想求名。” “求名?” “对,求名。” “那么林大人要出名了吗?” “兴和伯当众许诺,那是当然,否则脸面都没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5章 杀伐果断有刘观 方醒很亲切的去见了林詹,却没有动手,这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叶落雪敢踢断宋检的双腿,方醒就敢当街殴人致死。 没人怀疑这个论断,所以林詹居然活生生的回到了都察院让人大跌眼镜。 随后不断传来消息,让人完全傻了。 “陛下,京城三十余位官员遇袭,其中二十余人有罪,十余人无罪,动手的人大半是兴和伯的家丁!” 杨荣理解方醒反击的必要性,可一次三十余人被打断手脚,这影响太坏了。 朱瞻基在画画,闻言没有抬头,淡淡的道:“李集贪腐三千余贯,萧复贪腐一千余贯,为人掩饰。其余种种皆是有罪在身,有的能拿人,有的没有证据,但从别的地方已经证实,你以为如何?” 杨荣心中一惊,这个消息他确实是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听到消息就来进谏的举动有些过激了,按照他的了解,方醒做事都是事先有了底稿,那些人多半都有错处。 可这等激化矛盾的手段要不得啊! 杨荣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缓缓压下去,兴和伯突然暴起,虽然暂时吓住了不少人,可却不是解决问题之道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冷漠。 “什么解决之道?” 现在的朱瞻基再也不见刚登基时对文官的客气和亲热了,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叫人弄了墩子给杨荣坐,顺便弄杯茶给他喝。 可现在座位没了,茶水也少见了。 这就是成熟。 让文官痛苦的成熟,却对大明是幸事的成熟。 在方醒看来,若非是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制衡制度,帝王最好还是和臣子保持些距离为好,免得到时候下不去手。 杨荣恹恹而去,随后有人来给皇帝禀告事情。 “陛下,有一个家中有三个小妾,最小一个小妾只有十三岁,兴和伯大怒,亲自动手,还说什么要打断他的第三条腿,然后送进宫里伺候陛下。” 这等八卦原本是到不了这里,奈何那位官员是五品,而且被方醒当街用脚碾压了第三条腿,那惨嚎声据说能让人做噩梦。 俞佳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方醒做事越发的没有规矩,太跋扈了。 “畜生!” 朱瞻基的眼中多了愤怒,说道:“朕早就说过女子成亲不得低于十五岁,最好是十八以后,可总有些人喜欢行那畜生之事,不,是比畜生还不如,该杀!” 皇帝的怒火来的又快又急,很快正在家里养伤的那位五品官的家就被破门而入,在那些惊讶的目光中,东厂的番子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当那官员被死狗般的拖出来时,家眷哭嚎也没用,只能庆幸不是抄家,更没有家眷跟着被抓捕。 东厂的人还不忘宣传了一番婚恋观:十五岁以下的不算是成人,嫁出去的就是畜生。 那位官员本来罪名不大,最多就是被革职而已,可就因为一件事被废掉了,那个地方伤势过重,最终还是挨了一刀,虽然侥幸不死,但还是被流放到了海外。 而方醒依旧无恙。 王彰很绝望的迎来了林詹的哀求,可他却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风闻奏事的作风他也很恶心,可这是惯例,他只得忍了。 可林詹的弹劾却有搅乱朝政,搅乱大明的嫌疑,这一点王彰非常清楚,所以才会在林詹被方醒打了之后没有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他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罪魁祸首,说道:“你只管好生回家待着,若是有什么岔子,陛下会为你做主。” 这是甩锅的意思。 林詹心中冰冷,但却没有后悔自己的举动。 正当他准备慷慨激昂的发表一番言论时,外面冲进来一个小吏,狂喜的道“大人回来了。” 林詹的心一下冷成了冰块,而以往厌恶刘观的王彰却意外的感到了惊喜。 都察院乱作一团,而他却压不下去,刘观的到来就是及时雨啊! 刘观在路上就得知了弹劾方醒和方政的事,所以进城就直奔都察院,而不是先去面圣。 这是极为果敢的举动,但王彰知道,在此刻,刘观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王彰迎了出去,才出了自己值房的门,就看到了疲惫的刘观。 刘观的身上几乎全被尘土给覆盖了,脸上看着灰蒙蒙的。 他见到王彰后就止步问道:“林詹呢?” 他的目光炯炯,语气坚定,让压着王彰许久的惶然渐渐消散。 林詹已经出来了,他满脸悲愤的想打动刘观。 “大人,下官……” “什么下官?” 刘观打断了他的话,冷峻的道:“本官在路上就审过你的弹劾奏章,牵强附会,一派胡言,这是想求名?” 王彰隐晦的点点头,林詹惶然道:“大人,下官全是一片公心。” “公心?” 此刻都察院的官吏都出来迎接自家老大,刘观面色严峻的说道:“值此清理投献的时刻,莫说是兴和伯没有那些罪名,就算是有,那也得憋着,等事情安稳了再说!” 王彰以往看不起刘观,觉得这是个小人。 可在此刻,王彰却心悦诚服的拱手道:“大人高见。” 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却不敢说出来,就是担心会搅乱都察院内部的士气。 可刘观说完之后,大部分御史都纷纷点头。 这是为何? 王彰想分析一下原因,等看到鱼贯而入的那些跟着刘观南下的御史之后,心中渐渐明悟。 不是每个人都是林詹这等为了求名而不惜一死的家伙,在刘观带着都察院的‘主力’回归之后,谁都害怕被列入整顿的名单。 刘观一来就压住了都察院,他看着林詹说道:“你的功名心太过炙热,太想成名,可都察院不是谁的垫脚石,所以离开吧,本官在此宣告,你已经不是都察院的人了。” 林詹如丧考妣,大家对刘观的杀伐果断也心生凛然。 而且刘观为何要为方醒出头? 按照大家的分析,刘观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置之不理,然后等待方醒的求援,或是陛下的指示,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刘观却就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般的突然降临,然后一番话就把都察院上下给镇住了,并把林詹踢出了都察院的体系之外。 是的,解职需要朱瞻基同意,吏部批准,可谁都知道此事已经是妥了。 刘观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俘虏。 …… “刘观那么果决?” 方醒正在城门内看着俘虏进城。 北平作为大明的京城,这是第一次有那么多异国模样的俘虏进城。 那些俘虏看样子还好,至少健康没问题。 京城诸卫都被调动起来了,城里城外都在戒备。 百姓们闻讯赶来,他们站在街道两边在看着。 那些泰西俘虏蓬头垢面的进了城门,然后忘记了害怕,好奇而贪婪的看着大明的京城。 那些围观的百姓并没有什么见到异族人的胆怯,反而是很轻蔑,若非有人阻拦,各种杂物都会飞过去。 “泰西人看着都是一个样啊!” 在此刻无人觉得这些泰西人高人一等,心生怯意 “只是一群野人罢了,胆敢冒犯大明,没被丢进海里就算是兴和伯仁慈了。” “是啊!兴和伯以前喜欢铸京观,可海上没办法啊!” “不,据说是兴和伯最近几年在斋戒,所以才手下留情。” 在百姓的眼中,这些俘虏能留下性命真的可以去庙里拜佛了。 而在方醒的眼中,这些都是上好的劳力。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6章 两面徐景昌 一队队俘虏温顺的进了京城,没有人认出站在左边的那个男子就是击败他们的方醒。 朱瞻基拒绝了献俘仪式,他觉得此刻的大明武功鼎盛,无需刻意彰显。 方醒在思索着这些人的未来命运,他放走了三国使者,特别是放走了那个亨利,本质上还是想要恐吓泰西人。 一场大战葬送了泰西三国联军,这是武力威慑。 而亨利等人对大明的初步了解则是恐吓,软实力的恐吓。 大明目前需要和平,这是个让人痛苦的决定。 正如同南边清理投献引发的波动一般,后续连续不断的革新依旧有引发动乱的危险。 内部革新的同时开启大战,而且还是远征,这个风险连方醒都不敢接受。 但这是值得的! 方醒一直觉得要先苦修内功,等内外兼修之后,那才是让世界震惊的时刻。 而修炼内功不但要发展经济,应当是教育为先,培育出一代代有着明确目标、富有勇气和拥有正确思想观念的百姓,这个才是万世之基。 方醒从开始的无意,到后面的有意,他没有放过任何机会,一直在推进科学的传播,为此不惜成为士绅公敌。 现在的科学在不断传播,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拿起书本,听着那些老师们的授课。 是的,现在已经出现了一种另类的私塾,这些私塾不但在教授儒学,也在教授科学。 这是一个逐渐出现的变化和现象,但是在南北大清理的背景下却被暂时忽略了。 方醒觉得这个忽略不会持续的太久,那些反科学的人迟早会发动攻击。 “这是一场大胜,却悄无声息。德华,对此你可有怨言?” 方醒没有回身,说道:“哪来的怨言,功名利禄够用就行。人前显贵,人后受罪,我何苦如此?一家子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有敌人就领军出战,归来卸甲享受天伦,这才是人生啊!” 徐景昌走到了他的左手边,和他并肩看着进城的俘虏。 “人这一辈子就几十年,而且五十岁前必须要享受够了,否则等老了你还想享受什么?” 徐景昌一脸正色的说着大道理,让方醒也不禁倾听着。 “徐家的祖训就是平安是福。瞎折腾没好事。” 人生苦短,时光易逝。 徐景昌有些惆怅的道:“我觉得自己老了,因为我经常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懵懂,但却快活。如今有美女,有美酒,权势虽说不大,可没人敢欺负咱们,可依旧不快活啊!” 这是消极的看法,佛道都不乏这种引导,要求人们善良,或是要求人们修来世。 俘虏一队队的继续进来,百姓们看的倦了,有人说没意思,于是不少人都散了。 征战草原时的献俘引起了轰动,而泰西联军的俘虏进城却没意思。 这些心态值得去探究,去看看是骄傲还是麻木,或是觉得足够安全了之后的漫不经心。 “刘观回来了,都察院也该安静了,可我总觉得大家都坐在火堆上,不小心就会被焚烧。” 徐景昌已经习惯了富贵,随着年纪的增加,他越发的不喜欢冒险了。 方醒也觉得没意思,他和徐景昌挤出人群,因为后面人不少,就进了一个巷子,准备绕过去。 巷子里冷飕飕的,不时能听到围墙里有孩子的喊声,微微消去了些许萧瑟。 徐景昌自然不可能有空来看俘虏进城游街,他是来接货。 “看来南边的行程被耽误了,这批蔗糖可不能出岔子啊!不然哥哥我可就得上吊了。” 徐景昌问了才从南方归来的方醒。 见他着急,方醒就揶揄道:“你方才还说什么平安是福,一辈子就这么三两下过去了,怎么还对钱财那么着紧?” 徐景昌叹道:“家中一大堆人要养啊!爵禄是万万不够的,加上那些田地的出产也够呛,只能寄希望于生意了。话说……我家的田地可是被收了许多,陛下怎么也不下旨褒奖一番?” 这货前面就像是高僧般的唏嘘人生,此刻却又化身为利欲熏心之辈,让人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方醒却知道这种心态:内心想少些红尘烦扰,可骨子里却是不甘寂寞。 “陛下要看天下,你只是个混饭吃的,陛下哪会关注你!” 方醒轻飘飘的打击了徐景昌,然后就进了宫。 进宫的时候他恰好遇到了刘观。 两人一路进去,刘观低声说着他走后南方的一些事。 “……那些士绅见你走了就有些要闹腾,想翻盘的意思,结果军队在金陵街头走了一圈,全都消停了。” “那些百姓不满意,总说自家弄了些好处朝中也不待见,非要拿回去,可见不是真的悯农。” 方醒觉得刘观不该是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但自从成为帝党之后,他就在这条路上越行越远了。 原先大家口中的奸臣在为了皇帝的意志而奔波,这个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 等见到朱瞻基后,刘观先述职,说了南方目前的情况。 朱瞻基听着刘观的讲述,神色柔和了些,显得极为满意。 什么忠臣奸臣,在皇帝的眼中,只有对江山有用的才是忠臣,余者不是庸才就是蠢货, “你此次在南方行事果断,很是压住了官场上的一些歪风邪气,朕心中欢喜啊!南方一定,大局就定了,此后只需缓缓而行,不激进,大明的未来必然可期。” 朱瞻基温言夸赞了刘观,最后还赏了一枚银印章。 刘观满心欢喜的走了,看得出来,他的欢喜是发自内心。 朱瞻基感慨道:“人人都说刘观是奸臣,是佞臣,早一日罢了他的官,大明就多一分元气。朕以往也深以为然,等慢慢的一琢磨,却发现许多所谓的忠臣都不干事,或是不干实事,奸臣反而是能吏。” “咄咄怪事啊!” 朱瞻基带着些许讥讽的道:“刘观此次回来,大概会有人骂他是朕的狗腿子吧,那些大多自诩忠臣,可惜朕深厌之。” 方醒觉得这很好笑,无数人自称是忠臣,他们结成团伙,为自己,为同伙争取各种好处,然后大家抱团自称忠臣。 这样的忠臣有史以来络绎不绝,及至明末时蔚为壮观,那些‘忠臣’们成功的把皇帝给忽悠住了,大明成为了他们的玩具。 而这也是明朝唯一一个被那些‘忠臣’忽悠住的皇帝,于是大明最终就被那些‘忠臣’们忽悠到了亡国的境遇。 到了最后,那些‘忠臣’们纷纷转进投降,反而是阉党殉国。 这也是黑色笑话,却让人笑不出来。 “水太凉啊!” 方醒说了一个朱瞻基不懂的典故,“南边大势已定,军队稳住即可,后续还得要慢慢的磨,把那些怨气慢慢的磨去。” 说到这个,方醒难免要发些牢骚:“由此可以看出,朝中的政策不可轻出,要慎重啊!” 当初老朱出了这个帮扶寒门,鼓励读书的优惠政策本意极好,可耐不住那帮子读书人贪心不足,大家上下其手,渐渐的就把自家洗成了寒门。 这是自家祖宗的错,朱瞻基只得掩饰道:“优待是好的,只是下面的官吏监控不理,甚至是勾结起来牟利。所以任何政策,不管它再好,可也得要官吏得力,否则就有可能会害民。”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7章 两难的皇帝 胡善祥最近喜欢上了养花草。 养花草看似简单,可每天都要花时间去浇水,甚至是施肥,至于修剪枝叶更是常事。 坤宁宫里养了不少花草,有专门的太监宫女伺候着,也算是一个正式职业。 冬天花草没啥要弄的,胡善祥只是巡视一番。 端端牵着玉米跟在她的身后转,两个孩子没有多少耐心,就到处找小虫子。 “姐姐,这里有虫子。” 玉米蹲在地上,兴奋的捡起了一只黑色虫子的尸体对端端欢呼着。 端端皱眉看着那个虫子说道:“是死的,扔掉。” “不!” 玉米觉得这只虫子的尸骸就是自己的战利品,于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着前方的胡善祥跑去。 “母后,虫子!” 胡善祥在看着一盆死寂的花,面色凝淡淡的,有些忧郁。 听到孩子欢喜的声音,她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了雀尾进来。 “娘娘,陛下要公主和殿下去,好像要出宫。” 胡善祥的笑容收了些,问道:“去哪里?” 这话问的有些越矩了,雀尾为难的道:“不知道,不过奴婢问了他们,说是兴和伯也在。” 胡善祥放下心来,回身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的父皇要带你们出宫玩耍。” 玉米不懂,但听到玩耍也很高兴。 …… “公主很有长姐的风范。” 看到皇帝后,抱着玉米的嬷嬷就把他放了下来,端端就牵着他过来行礼。 方醒很欣赏端端,朱瞻基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想法,但却不好说出来。 一行人出了皇宫,俞佳和沈石头已经在等着了。 一辆外表看着很普通的马车就是端端姐弟的出行工具,可玉米却有些茫然无措,想寻胡善祥。 “弟弟乖,我们去打猎,回头打些好东西给母后吃。” 街上行人渐多,大多是在两边的商铺里进进出出,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行人在左右,牛车马车有秩序的在中间缓缓行驶,并不见谁家的车横冲直撞 那些百姓大多面色不错,虽然不时见到有穿补丁衣服的,可衣不遮体却不见了,寒冷的冬天里,百姓们都能穿上棉衣,面带笑容。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感慨的道:“朕想起了清明上河图,那是何等的繁华,让人悠然神往,如今大明蒸蒸日上,但还需惠及百姓,有人提议明年减少粮税,你以为如何?” “各地仓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这是好事,不过却要注意尺度。” “此话怎讲?” “要循序渐进,或是持之以恒,比如说今年减一成粮税,明年减半成,后面减一成,这样比较好。” 方醒说的比较隐晦,朱瞻基却懂了。 “你是担心百姓期待年年如此吗?” “对。” 方醒自家前世就是一个标准的小市民心态,所以才能对百姓的心思了如指掌。 “没有好处百姓也要活,可一旦给了好处,给了几年,再后面不给了,或是减少许多,他们就会不满,甚至会叫骂,有人煽动的话,他们甚至会闹事。” “可这个好处以前是没有的,他们为何要不满?” 朱瞻基才说话就恍然大悟:“是了,以前皇爷爷经常带我出宫,后来有半年没怎么出去,当时的我就埋怨了。” 这个比喻不恰当,不过却也彰显了朱瞻基对朱棣的怀念。 一路到了方家庄,有个老汉正在负手巡查,这是庄里那些闲的没事的老汉们的活计,分班巡查,发现有陌生人就拦住问话,算是外围的一道防线。 这老汉是见过朱瞻基的,所以当场就跪下了。 俞佳过去扶起他,低声道:“不许多嘴,否则满家抄斩!” 皇帝私下出宫可不能传的沸沸扬扬的,到时候群臣齐齐进谏,以后更是会多出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皇宫就真的成了囚笼。 方醒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回家别乱说就是了,不然回头直接扣了你家的好处。” 方家庄的庄户们每年都会有些好处,大多是主家发的各种东西。 虽说现在他们都不大差钱,可一旦别人有自家无,那脸可就没了。 老汉压根就不怕贾全的威胁,一直在装傻,此刻听了方醒的话,急忙就应了。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老汉知道方醒能护住自己,所以不怕贾全。 “端端!” 端端和玉米的意外到来让张淑慧有些紧张,无忧却是大欢喜。 “我带你们去看大狗。” 小孩子总是喜欢显摆自家,无忧现在就是想看看两条大狗能不能吓哭玉米,所以极为热情。 方醒和朱瞻基在庄上散步,贾全带着人在远处的两侧保护着,随时准备隔开那些出现的庄户。 地面被冻得很实在,走在上面硬邦邦的。 朱瞻基负手缓行,目光沉凝:“有人说该对勋戚动手了。” 勋戚多有不法,只需动手就能找到证据。但除非是帝王看他不顺眼,否则那些证据都会永远的埋在故纸堆里,不见天日。 “谁的主意?” 方醒觉得这个建议的时机太过微妙,有逼迫皇帝的嫌疑。 朱瞻基淡淡的道:“动了士绅是大事,那么混日子的勋戚,不法的勋戚该不该动?这是想让朕丢车保帅,估摸着还有些撒娇的意思,觉得士绅吃了大亏,就该找人来陪杀场,很有趣的建议。” 勋戚就是皇帝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在朱瞻基暴露态度之前,方醒也不好说话,只能沉默。 朱瞻基也深谙这一点,所以自顾自的说道:“勋戚以前是国朝的栋梁,至少武勋是,可火器渐渐有了替代刀枪的意思,朕却不敢把这些火器卫所交给他们,毕竟……他们家在前,国在后,朕怕睡不安稳啊!” “武学出来的学员正在慢慢的控制大明军队,若是杀伐果断,朕就该趁着现在并无外部威胁时清理那些武勋,可都是功臣或是功臣之后,朕也徒呼奈何啊!” 方醒点点头表示了同情。 勋戚中的不少人都是在混吃等死,比如说徐家的两位国公都是如此。 “可他们架在上面,下面的怎么上来?” 朱瞻基显得有些为难:“大明虽然不小,可朕却不愿意看到勋戚越来越多,每年的爵禄,还得要封些田地,必须是最好的,否则有人就会说朕刻薄。” “此次勋戚们大多主动把那些投献的田地交了出来,更是让朕无话可说。” 那是不得不主动,那些勋戚为此咬碎了牙齿,却在皇帝的威胁之下只能合着血吞了下去。 朱瞻基仿佛不知道此事,他幽幽的道:“若说大明是个木塔,朕便是塔尖,下面就是重臣和勋戚们,田地少了,他们能去做什么?” “经商。” 方醒不负责任的建议道。 朱瞻基没好气的道:“暗中那些勋戚哪家没经商?” “那就爵位和爵禄递减,除非是后人立下功勋,否则慢慢的就消散了。” 方醒觉得世袭爵位是最扯淡的,老子英雄儿好汉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是老子英雄儿混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爵位递减,慢慢的缓冲,几代人享受了大明的奉养,再大的功劳也该够了吧。 朱瞻基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然后右脚忍不住在地上活动着。 “此事让朕两难,可和整个大明比起来,勋戚却只是一隅,哎!难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8章 他们是英雄 登基后的朱瞻基一直在努力,他想做到朱棣那等视万物为工具的境界。 开始很不错。 真的,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大家都觉得这个皇帝不错。 可对勋戚的处置就让他现出了原形。 皇帝重情不是好事。 当然,还可以换一个说法:皇帝的心不够狠,这很不好。 “你们都希望朕无情,可真要无情谁愿意承受?” 朱瞻基回宫了,两个孩子满心欢喜,念念不舍的也走了。 这是一次成功的出宫,至少在年前给了两个孩子不少乐趣。 过年前按理皇帝要赏赐些东西给重臣和勋戚,这个富有人情味的举动大抵和方醒前世过年时单位发年货是一个道理。 这是收揽人情,增强凝聚力的举动。 方醒家也有,不过今年的数量和质量都有些不大好。 “夫君,这枣子都干了。” 一车赏赐被张淑慧和小白清理了一遍,结果小白没心没肺的说皇家穷了,张淑慧却有些担心。 “夫君,是不是咱们家的圣眷没了?” “没有的事,还有你别戳那个肉干,好歹给两条大狗留着。” 方醒并未解释自己的判断,张淑慧就自己出去打听。 等张淑慧一阵风般的冲进了后院时,正在和无忧分坚果的方醒皱眉道:“要矜持,要有……” “要矜持!” 无忧趁着方醒没注意,就悄然把他身前的一堆坚果扒拉了一些过来,然后正经着对张淑慧说道:“娘,要淑女。” 张淑慧没空搭理她,有些焦急,却又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夫君,那些勋戚的赏赐少了好多,比咱们家的还少。” 这是一个听到同行家倒霉就会幸灾乐祸的伯夫人,但她也会为了一些弱小而落泪。 这就是人的两面性。 方醒却喜欢这样的妻子,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才鲜活,并真实。 那等木雕神像般的的女人,或是做作的女人,不管多美,他都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致。 所以他微笑着起身,问道:“陛下只是在发泄怒气而已,勋戚一体,却不好厚此薄彼,不然内部就会产生矛盾,所以咱们家只是殃及池鱼。” 张淑慧有些泄气的道:“说是陛下昨日收到了奏章,有被俘的军士家属去求了地方官员,官员在年前上了奏章,陛下很是忧郁,于是就随意写了赏赐。” 方醒一怔,然后看到无忧心虚的把自己的坚果又推回来一些,就揉揉她的头顶,然后说道:“陛下重情,觉得勋戚,特别是武勋大多有功,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这份奏章……” 这份奏章的时机很好,恰好在年前,恰好在有不少人说勋戚也该要清理一番的时候。 “勋戚不法的多,陛下这是想敲打吗?还是说在讥讽。”张淑慧有些不解。 方醒的眼中多了惆怅,说道:“当年和哈烈大战时,前锋交战激烈,斥候更是每日都在厮杀,只为了探听消息,折断对方的视线。那些被俘的都是精锐……” 张淑慧心中一惊,说道:“不是大胜了吗?那些俘虏没抢回来?” 方醒摇摇头,眼神有些恍惚。 他在回想着当年的大战,语气平静。 “那些俘虏大多被讯问之后处死,大战当前,哈烈人劳师远征,所以不可能带着他们。剩下的非常少……锦衣卫的人已经查明了一百余人,目前都在撒马尔罕。” 女人总是柔软的,张淑慧心疼的道:“这边都在欢呼着要过年,国泰民安,可那些为了大明厮杀的将士却成了俘虏,再也回不来了,他们的家人得多难受啊!” “这只是陛下在发泄不满,至于那些被俘的兄弟,陛下早就安排人去了撒马尔罕,伺机出手。” “能救出来吗?别到时候还折损了勇士进去。” 女人喜欢用数量来计算一件事的正确与否,可这是战争。 无忧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就过来站在方醒的身边。 方醒看到女儿乖巧,就轻声道:“这是战争,有人会死去,但有人不该死,为此我们必须要付出代价去营救他们。这和输赢无关,只是不愿丢下袍泽。” 皇帝发了年货,不管好坏,进宫谢恩总是应该的。 方醒到时看到了不少勋戚,加上那些文官,竟然有些大朝会的意思。 人一多就分了派别,在皇帝到来之前大家各自扎堆。 快过年了,御史也不想纠结这些违规的事,于是声音渐渐的就大了起来。 “一百多人?不多啊!” “是不多,大明俘虏了更多的哈烈人。” “怪可怜的,要不就交换吧。” “对,交换,咱们两三个换一个,他们总会愿意的吧?” 一群文官在为被俘的明军操心,武勋这边的孟瑛说道:“派过使者去问了交换俘虏的事,哈烈人不同意,他们惧怕那些俘虏回去之后会影响民心士气。” 呃! 文官那边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有人就说道:“要不就花钱吧,咱们花钱把那些为国效命的将士赎回来。” “他们不肯。” 孟瑛的话让大殿内多了些冷意,文官们不自在的低下头。 “我们也不肯。” 张辅介绍着军方的态度:“他们既然还准备和大明为敌,那大明就不能用钱来交换那些被俘的将士,那对他们来说是侮辱。” 这个逻辑很没道理,可武勋们都纷纷点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武人的血性还未消散,这是个好消息。 随后朱瞻基就来了。 “要过年了,普天同乐,家家团圆,朕在此也祝诸卿来年事事顺畅。” 群臣齐声感谢皇帝,并祝皇帝一家子过年吃好喝好,身体健康。 朱瞻基微笑着,等群臣说完后,他渐渐的收了笑容,说道:“朕前几日接到了一份奏章,一位母亲向朕提出了请求,她想儿子了,她想在明年过年时能做饭给自己的儿子吃。她请求朕,愿意用自己剩余的寿命来奉献给朕,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回归。” 群臣都有些懵。 什么时候一个民妇的请求都能在奏章里出现了? 而且这个请求还被皇帝珍而重之的提了出来。 杨荣出班说道:“陛下,臣请再派使者前去哈烈。” 这是要准备花大代价把那些俘虏赎回来。 群臣默然,夏元吉出来说道:“陛下,快过年了,臣等可以一家团聚,欢庆佳节,可那些将士却只能被关在黑暗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臣感同身受,户部今年颇有结余。” 夏元吉的话扫清了大家对钱财的担忧,于是气氛再度轻松起来。 有人轻笑道:“陛下,哈烈人现在不富裕,咱们多给些金银,他们肯定会见钱眼开。” 轻松的气氛渐渐蔓延,对这个年前的小插曲,大家都觉得不算是。 朱瞻基在感受着这股气氛,平静的说道:“朕不准备和哈烈人交易。” 呃!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想把那些俘虏弄回来,可哈烈人不肯交换俘虏,那不就只能用钱去赎回来吗。 只有方醒知道朱瞻基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黑刺那空荡荡的营地,想到了回京见不到袍泽而茫然的武川。 皇帝很淡然的说道:“朕的职责就是照看大明,照看万民。将士们为国拼杀,被俘为奴,朕不能忍,不会忍,一支军队早就已经出发,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撒马尔罕。” 群臣愕然,并震惊。 兵部尚书张本不知所措的看着皇帝,近乎于冒犯:“陛下,他们被俘了。” 作为兵部尚书,他竟然不知道哪一支军队出发了。 皇帝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着群臣,沉声道:“他们是英雄,当有人在贪婪的侵吞着土地和财物时,他们在作战;当有人怀抱美女,杯中装满了美酒时,他们在被人奴役。” 气氛多了些紧张和尴尬,特别是勋戚们,他们总觉得皇帝这话里的味道不对。 朱瞻基再次强调道:“他们是英雄,所以朕派出了军队去营救他们。朕会在京城等着他们,在此之前,朕只能向天祈祷,祈祷他们一切平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59章 肉迷人来了 雪化了,撒马尔罕今年的气候有些暖和,地上竟然能见到嫩草。 嫩草点点散落在城外,生机盎然。 撒马尔罕的城墙是老墙新修,经过两代老王的修缮,加上现任的统治者篾儿干的大力投入,如今的撒马尔罕已经成为了一座坚城。 一队骑兵轰隆冲进了城中,他们的盔甲上带着许多长刀劈砍留下的痕迹,神色严峻。为首的在进城时说道:“后面还有骑兵。” “不是已经停止了吗?怎么还在作战?” 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开始移动,有人就不解的问道。 “虽然胜利了,可后续还需要清理。” “肉迷人来了吗?” 百姓们在议论纷纷,托篾儿干不再向大明挑衅的福气,哈烈已经太平许久了,得以休养生息。 可随着两国之间打通了联系,那些商人回来时会说着肉迷战士的勇悍,这让哈烈人有些不安。 这时大家都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纷纷看向城外。 守门的军士开始驱散人群,城墙上有人在高喊着:“是骑兵,最少两千!” “不是我们的人!” 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原本要出城的人都躲了回去,有人喊着赶紧关门。 “刚才的人怎么说的?” “说后面还有骑兵!” 于是大家渐渐的放下心来,随着城头上的喊叫在关注着远方。 今天比较潮湿,所以看不到烟尘滚滚。 当震动越来越大时,远方终于出现了一群骑兵。 这些骑兵的盔甲和哈烈区别很大,但他们并未拔出长刀,并且减慢了马速,表明了自己的无害。 “是肉迷人!” 当有人辨认出了骑兵们的旗帜时,那些百姓都缩进了城里,没敢再出来。 “三千人。” 陈登看了外面一眼,低头让自己那冷漠的眼神避开了一个军士的视线,然后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王琰相信陈登的判断,他看了在在对面人群中一脸好奇的肖顾伟一眼,嘴唇微微蠕动,“肉迷人终于来了,这代表着他们已经达成了盟友的谈判,三千人不多。” “这可能只是前锋。” “是的。” 两人沉寂下来,随即有人从城中出来了,稍后带着骑兵进城。 天气不算太冷,至少以前一直在北平西山驻扎着的王琰甚至觉得有些暖和。 那些骑兵的眼神冷漠,带着些微的骄傲。 他们和战马的配合很出色,在王琰看来完全可以去参加大明的献捷仪式。 他们的目光警惕,显然并未完全信任刚升级为伙伴关系的哈烈人。 这是精兵! 精兵王琰不怕,因为黑刺是更精锐的军队。 可肉迷人不来则已,一来就是精兵,这反应出来了双方的关系。 “他们已经很亲密了,至少在上层很亲密。” 王琰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悄然隐入人群之中。 小半个时辰后,王琰到了自己的‘家’。 几间土屋就构成了王琰现在的家,而他的邻居有陈登。 撒马尔罕在蒙元人发迹的时代曾经被屠城,后来一直在恢复元气。 老王被大明控制住草原吓到了,他觉得哈烈必须要做出反应,否则迟早会成为大明的菜。 于是他开始远征,然后和明皇成功的上演了双皇会。 哈烈失败了,和朱棣驾崩前的推算一个样,他们不断的在内讧,互相攻伐。 撒马尔罕就是这样渐渐的失去了活力,直至篾儿干再度统治哈烈。 许多失败的鞑靼人和瓦剌人一直在草原上游荡,可随着明军对草原的梳理控制,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这些人大多都来到了撒马尔罕,而王琰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当时是带着三十余人,以一个小部族成员的身份向篾儿干献上了忠诚。 他们当然没有见到篾儿干,但还是得到了这几间土屋作为栖身之所。 这里没有玻璃,为了保暖,窗户自然是不需要的。 屋子里有些潮湿,家具很简单,就一张用石头垒成的床,外加一个火塘和两张黑的分不清颜色的毛毯。 王琰就像是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一般的点起了火,然后开始烧水。 等水开了时,肖顾伟来了。 黑!肖顾伟看着黑漆漆的。 为了避开一些麻烦,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一路都在晒太阳。 “大人,肉迷人来了,可他们是来协助哈烈人防御,还是准备进攻大明,目前无法弄清楚。” 王琰喝了一口热水,扣着指甲缝里的污泥,低头说道:“他们目前不敢,除非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但在那等情况下,肉迷人将会成为这一切的主宰。所以篾儿干不会轻易同意向大明发动进攻。” 肖顾伟笑嘻嘻的道:“大人,若是肉迷人吞了哈烈怎么办?” “那就是大明的敌人。” 王琰说道:“他们的结盟支撑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利益纠纷而分崩离析,这一点篾儿干和肉迷人应该都会很清楚,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大明,其次就是泰西。” 肖顾伟不屑的道:“大人,那些肉迷人也敢一边冲着大明龇牙,一边和泰西人作战吗?他们没那个胆子和实力。” 王琰看到了他的不屑,就分析道:“别小看了泰西人,兴和伯出海还不知道会不会去泰西,若是去了,以后咱们对泰西就有底,但本官最希望的还是开战。” 肖顾伟不解的道:“大人,大明同时在两边开战,怕是会扛不住吧。” 王琰叹息道:“我如今才知道为何陛下要把自己看重的武将送进武学里去,那是栽培啊!” 肖顾伟觉得这不是好话,就讪讪的道:“大人,下官若是说错了,还请指教。” “咱们缺的就是眼光,而武学里专门有一科,好像叫做什么战略,教的就是这个。没学这个的武将会在某个时候止步不前。” 王琰跳过武学分析道:“泰西若是想和大明为敌,目前只能靠水师,可大明水师会怕吗?” 肖顾伟收了嬉皮笑脸,肃然道:“不会,大明水师会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这就是了。” 王琰很冷静的继续分析道:“泰西人也在害怕大明,那么他们和肉迷人就是天然的盟友,至少在大明的强势被削弱之前,他们的关系将会牢不可破。” 人类总是这样,特别是地缘政治更是可以用神经病来形容,可许多莫名其妙的决定还是做出来了。 “大明不会凌虐哈烈和肉迷,可他们却怕,从前汉开始他们就在怕咱们,现在是大明,汉儿再次崛起,他们怎会不怕!” 异族实际上最怕的还是华夏的文化,只要凝聚起来,万众一心,把那些文化去芜存菁,那么不管是任何朝代,都会有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的软硬实力。 肖顾伟想了一阵,有些心虚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人,那么泰西人会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只需要怂恿,许诺和平,然后不断提供兵器和粮食给肉迷人,就可以看到大明疲于奔命。” “陆路太远,他们若是没有发疯的话,就不会派出大军。” 水路不用提,不管是王琰还是肖顾伟,都对大明水师信心满满。 “那么现在的局势很复杂。” 王琰作了总结:“肉迷人和哈烈人联手之后会变得强大起来,泰西人若是不敢在海上挑衅大明,说不准就会怂恿肉迷和哈烈和大明为敌,他们就在边上伺机而动。” “不过这等大事非一两年就能成,所以最近几年应该无事。” 肖顾伟叹息一声,觉得又失去了一次出战的机会。 “勘察清楚了吗?” 王琰突然问道。 “勘察清楚了,里面都是咱们的人,单独关押,人数一百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0章 大人的仁慈 稍后陈登带来了一个消息。 “大人,篾儿干刚见了肉迷人的将领,出来时那将领看着面色不错。” 这是必然的结果,王琰说道:“篾儿干既然拒绝了大明,那么他必然不敢再拒绝肉迷。好吧,他们正式结盟了。” 肖顾伟遗憾的道:“那么咱们就算是完事?” “对,等把他们救出来就回去。” 随后三人又研究了地图。 “哈烈人从未想过咱们会来营救这些兄弟,所以只是注重晚上的看管。” 陈登指着纸上的草图说道:“撒马尔罕已经重建完成,他们最近主要是去清扫城头,每日只能吃个半饱,许多人看着都瘦骨嶙峋。” 肖顾伟怒道:“大人,国内虽然也让那些俘虏干活,可却从未饿着他们啊!” “这个时候别扯这个。” 王琰在仔细看着草图,然后闭上眼睛。 “快过年了,本官不想在这里,哪怕是在被追杀的路上过年也愿意。” …… 宫殿里多了不少华丽的装饰物,而且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温暖如春。 篾儿干的脸白了不少,眼神深邃。 下面有几个臣子,其中一个面带怒色的道:“……气势汹汹,好似要压我们一头才肯罢休,这样的盟友怎么能信?而且明人现在很老实,哈密城修建好了之后,他们就止步了,并未推进到亦力把里。” 一个臣子反驳道:“可明人的游骑却经常出现在亦力把里,已经和咱们的游骑交锋多次了,互有胜负。” “可明人并没有建城!” “好吧,可肉迷人已经来了,这个盟友一开始我就反对,现在他们终于来了,可他们来了之后会走吗?他们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怎么办?请来容易送走难,以后怎么办?”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那些目光缓缓转向了篾儿干。 什么叫做王? 你首先得有领导能力,能在复杂的环境中带着国家找到那条最好的道路。 现在哈烈遇到了些麻烦事,大伙儿觉得解决不了,老大你瞅瞅,给个主意呗! 篾儿干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果断的道:“这是盟友,别小看了明人,肉迷人如果敢和我们翻脸,还是那话,咱们就敢去投奔明人。” 这是最稳妥的分析,最后闹崩的解决方案却是利用明人来和肉迷拉锯。 一个臣子感到气氛有些沮丧,就说道:“肉迷人不傻,所以不会和咱们闹翻。就算是万一闹翻了,咱们顶多是派个使团,带着些肉干珠宝去明人那边朝贡就完事了,想必以后都是朋友。” 说到朝贡时,那臣子微微一笑,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朝贡贸易是一件双方都得利的事,而且明人好面子…… “明人好面子,只要咱们口头臣服了,他们一定会得意,然后咱们请求明人出兵相助,肯定能成。” 有臣子问道:“如果明人不走了呢?” “呵呵!撒马尔罕距离明人的本土遥远,他们就算是能打下来,难道还能控制住?” “可他们能移民!” “愚蠢!早就有人说了,明人的百姓宁可饿死在家里都不愿意移民!” 篾儿干很满意臣子们的分析,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好表态太多,免得被肉迷人知道了生出龌龊来。 “三千骑兵,后续还有,这是肉迷人的诚意,那就收下吧。” 篾儿干很从容的分析着局势。 “最新的消息,泰西三国联军在海上败给了明人,几乎全军覆没。” “天呐!”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明人会不会趁机向我们发动进攻?” 篾儿干也是才得的消息,但他比这些臣子多了一个多时辰的思考时间。 “泰西人失败了,他们会疯狂,会暴跳如雷,但在此之前,他们得先要平息国中的矛盾。” 篾儿干看着下面这些臣子,想起了那些投诚的兄弟,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和自信。 “毫无疑问,泰西人在两三年之内无法打造出一支强大的船队去找明人复仇,那么他们会怎么办?” …… 撒马尔罕的城墙很坚固,很厚实。 作为一座刚修缮的坚城,保持干净是必须的,否则哪天篾儿干来视察看到垃圾到处是,那轮值的将领就要倒霉了。 站在城墙上视野很好,能看到那些行人车马,有没有威胁自然一目了然。 可这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罢了。 哈烈的游骑在外围哨探,甚至会跑到亦力把里去,明军如果要进攻的话,这里至少可以提前好几天得到消息,从而能够从容应对。 今日值守的将领在啃羊腿。 羊腿肉密实,有嚼劲,不柴,就是蹄筋不少。 将领咬下一截蹄筋,嘎吱嘎吱的咀嚼着。 嚼了几下,松动的后槽牙突然一疼,将领就把蹄筋换到另一边牙齿去继续咀嚼。 齿摇发落就是衰老的象征,将领的心情渐渐郁积。 身后传来了皮鞭抽打人体的声音,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将领回身,就见到一百余明军俘虏正在扫地。 监守他们的也只是一百余哈烈军士,但这并不是他们大意,而是明军俘虏的脚上都被绳子捆住了连在一起,跑不了。 那些明军俘虏都穿的破破烂烂的,但好歹不是棉衣就是皮袄,看似很宽厚。 可将领却知道这是因为篾儿干需要用这些战俘来做文章。 每一次肉迷使者来到撒马尔罕时,篾儿干都会授意手下带着他们去看这些明军俘虏,并说这是最近游骑俘获的,以震慑肉迷人。 所以在被虐杀和各种死因让俘虏消亡了大半后,篾儿干就下令要‘善待’他们。 这些明军俘虏都麻木的在扫着地,一个哈烈军士正在和同伴炫耀着自己刚才的挥鞭是多么的精准,周围的人都在笑。 气氛很轻松。 那些明军渐渐的扫到了将领的这边,他嚼着嚼不动的蹄筋,就在一个明军俘虏扫到自己的身前时,他张开嘴,噗的一下把没嚼烂的蹄筋吐在脚下。 那个明军俘虏麻木的伸出扫帚,准备把蹄筋扫走。 “告诉他,吃掉。” 通译大声的对那个明军说道:“吃掉那个蹄筋。” 那明军的身体一颤,麻木的目光扫过将领,再低头看着蹄筋,干裂的嘴唇颤抖几下,说道:“不。” 通译对将领笑道:“他说不吃,很倔强。” 将领咬掉了羊腿上的最后一丝肉,满足的叹息道:“下一次一定要让他们烤好一些,那蹄筋可以弄出来。” 通译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感慨是什么意思,刚堆笑着准备奉承几句,一只大脚就踢翻了那个明军俘虏。 俘虏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将领一脚踩在腮帮子上。 他的右脸压着石块,骨头那里在咯吱作响,像极了先前将领嚼蹄筋的声音。 将领指指一名军士,那军士呆呆的过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愚蠢的东西!” 将领不禁骂道:“王说要善待他们,可你们总是喜欢克扣他们的食物,所以他们需要吃肉,明白吗,他们需要吃肉。” 那军士大抵有些蠢,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通译却很机灵的蹲了下去,然后把那一团蹄筋拾起来。 “不!” 在汉人的眼中,吃别人嚼烂的东西,那几乎就是胯下之辱。 所以俘虏在极力的挣扎着,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这次没有傻子,几个军士过来按住了俘虏。 “吃吧,这是肉,也是大人的仁慈,你要牢牢的记住。”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1章 吃了它 俘虏的牙齿咬的紧紧的,左脸被那只散发着臭味的靴子牢牢地踩住,发出了让人心颤的声音。 而由于他的挣扎,和地面接触的右脸已经在流血了。 鲜血从他的脸侧流淌出来,通译厌恶的道:“吃了他,否则我会敲掉你满嘴的牙。” 俘虏依旧咬紧牙关,呼吸急促,却不肯再说话。 通译借了一把短剑,调转剑柄后笑道:“我会用这里把你的牙齿一颗颗的敲下来,你若是不死,以后就只能喝水了。” “马松,吃了它!” 后面有人在用大明话喊着,随即一个哈烈军士过去挥动着皮鞭,惨叫声如期而至。 “大人!” 俘虏突然张开了嘴,通译愕然,然后把蹄筋丢进他的嘴里,看着他用力的在咀嚼着,就笑着问道:“好吃吗?” 俘虏嗯了一声,只是泪水却从眼角滑落,额上和太阳穴的地方有青筋冒了起来。 将领见了不禁大乐,就说道:“那边还有骨头,让那人啃。” 那边被抽打的俘虏终于解脱了,他很自然的接过被啃得剩些筋膜的羊腿骨,冲着将领说道:“多谢大人。” 看他温顺,将领就觉得没了兴致,说道:“扫地!” 于是俘虏们继续扫地,那倒地的马松也起来了,目光茫然。 他麻木的扫着城头,只觉得生无可恋。 “留着有用之身,等待时机。” 身后穿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先前就是这个声音让他做出了妥协,也保住了性命。 那是跟着他一起被俘的百户官赵兴。 赵兴已经啃完了羊腿骨,吸了骨髓,还贪婪的舔着手指头。 马松沮丧的道:“大人,太远了。” 不但篾儿干知道,连马松都知道两国之间的距离就是天然的屏障。 所以他在绝望。 赵兴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说道:“别绝望,肉迷人来了,大明会感到威胁,说不准哪天就远征来了,最少也是要派出使者来试探,若是能被带回去,哪怕被解甲去种地也好。” 马松低头,却没被这番话打动。 “大人,我想我娘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哭的厉害……” 赵兴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眼中却闪过痛苦之色。 “嗯,我也想了。” …… 扫地是一件机械而乏味的事情,除非你有扫地僧的定力,否则让你扫一天的地,估摸着整个人都会发狂。 这群俘虏一直扫到下午,这才把城头清扫干净, 疲惫不堪的他们被赶下了城头。 看守他们的哈烈人虽然没干活,可就这么站了一天,心情自然是很差。 城门也在准备关闭了,守门的军士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看着最后进城的一个商队。 “检查!” 有人拦住了商队,然后军士们打起精神来,开始胡乱翻动着马车上的货物。 货物很普通,大多是粮食,在撒马尔罕大建设的背景下,连这些军士都不敢对运送粮食的商人下手敲诈。 于是商队得以进城。 此时冷冷清清的夕阳开始落山,红黄色的辉光洒落在城头上。 赵兴回首看了一眼落日余晖下的城头,心中一股苍凉袭来,茫然无措的感觉油然而生 “回去!” 通译喊了一声。他也觉得累了,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日复一日的话,那么他就该去换个活了。 他懒洋洋的看向最后几个进城的百姓,然后就笑了。 这几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晒的黑漆漆的,现在是冬季,那么肯定是在今年的夏季晒了许久的苦力。 那几个苦力点头哈腰的对准备关门的军士道谢,然后被喝骂了几句,这才觉得心中踏实,谦卑的笑着。 其中一个苦力的目光扫过通译,然后又看了那些俘虏一眼。 “怎么闪光了?” 通译觉得刚才有光亮刺了自己一下,他也懒得寻,就跟着俘虏们进城。 而赵兴刚才也看到了那乍现的冷漠眼神。 他的心中一动,就装作回身看城头,然后瞥了那个苦力一眼。 正好那苦力无意间偏头,于是四目短暂相对。 微笑。 赵兴发誓自己一定是看到了微笑,而且是很熟悉的微笑。 他在想着那个微笑的含义,却一直不得要领。 而那几个苦力进了城之后,很快就消失无踪。 天渐渐黑了下来,星河灿烂,天色是意外的青蓝,看着就像是黎明。 王琰正在吃饭。 他没有点灯,因为灯油很贵,许多人家都舍不得点灯,所以整个撒马尔罕城里大多漆黑一片,最亮的地方就是王宫,其次是权贵的聚集区。 他面无表情的撕咬着面饼,然后喝一口水,细细的咀嚼着。 在获取食物之后要尽量慢慢的吃,嚼的越仔细,才能从食物里得到更多的力量。 他就这样细细的咀嚼着,静静的从打开的房门处看向远方的夜空。 军人必须要能耐得住寂寞,否则很难托付重任。 夜空很美丽,无数星宿组成了星河,密密麻麻的挂在天上,就像是海边的沙子一般的恒远。 黑暗中,他突然停止了咀嚼,然后身体像是一条毒蛇般的消失在了门后。 周围有声音,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以及做饭时的声音,孩子闹腾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的背景之下,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门外。 黑影站在门外静立片刻,然后屈指在门上轻轻的叩击了两下,迈步进来。 他走进了屋子,再次回头时,身后的房门已经悄无声息的被关上了,一个黑影就站在门后,冷冷的看着他。 “大人。” “为何晚上来找我?” “大人,就位了。” 黑暗中的王琰微微点头,说道:“时机正好,撒马尔罕太平静了,你们也许久没见过血了。” 黑影压低了嗓门,欢喜的道:“大人,弟兄们早就憋坏了,怎么动手?” 王琰的眼睛在微光中微微闪烁,“最近不是有两个文官在闹矛盾吗,整日吵闹很是聒噪。” 黑影吸吸鼻子,“大人,那就让他们闭嘴?” “对,兴和伯有些话本官一直觉得不错。” 王琰的声音有些飘忽,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其中一句是说……若是口舌有用,那还养着军队干什么!所以能动手就别扯淡!哈烈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咱们去告诉他们。” …… 夜晚的撒马尔罕很迷人,街道上不见行人。 偶尔一队巡查的军士从远处走来,脚步声让边上的人家都纷纷噤声。等他们走后,才如释重负的开始说话。 城中最巍峨的建筑就是王宫,里面住着篾儿干和他的妻儿们。 王宫中有对篾儿干最忠诚的勇士在驻守,除非是军队哗变,否则安枕无忧。 所以军士们巡查到这里时并未停留,甚至都没多看一眼。 王宫前的那些轮值军士也懒得看这些同袍,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巡查的军士就是军中的苦力,地位低下。 巡查继续,一直到了达官贵人的聚集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2章 暗夜仇杀 有人说世间万物平等,对此方醒是嗤之以鼻。 人是利益动物,利益才是驱动力。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和所拥有的金钱决定了他该处于哪个阶层,包括了住所的所在地。 权贵不会和百姓混居,不管是大明还是哈烈都是如此,对此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权贵的聚集区房屋高大,那些穹顶的凸起在夜间看着就像是巨人的头颅,大的诡异,以及可笑。 这里没有什么安静,不少权贵家里正在欢歌笑语,乐器的声音传到外面,那些军士忍不住就往那灯火通明处看了一眼。 影影绰绰见能看到人影晃动,那些轻盈的身影在随着乐声而摆动,哪怕看不清那些妩媚的脸,可依旧能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门外有两个在说话的男子,见有人在偷窥这边,就喝骂道:“滚!这里不需要你们龌龊的眼睛!” 没有辩驳,巡查的小队军士急匆匆的走了。 再不走的话,那些权贵就敢拦住他们,问出他们所属的千户,等明天就会让他们好看。 那两个男子见他们知趣,就骂了几句,然后转身进了里面。 全城寂然,甚至是夜禁,可这里却不受约束。 这些权贵都是篾儿干的倚仗,正是这些人在帮他掌握着军队和国家。 如果是大明的话,那么御史会非常乐意的用弹章告诉违规的权贵什么叫做规矩,而这里却不能,因为篾儿干在默许着这一切。 所以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 就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几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一处豪宅的外面。 没有围墙,全是石块堆砌而成的房屋看似很坚固。 三个黑影仰头看看上面的窗户,其中一人指指上面,然后一个黑影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房屋的外围没有多余的构造,只是有一些图案而形成的细微凸起。 那个黑影的手指就像是苍鹰的利爪,牢牢地抓住了那些凸起。 他甚至仅凭着双手的交替而不断在上升,而这需要强大的力量。 下面的两个黑影并未担心自己的同伴会从上面掉下来,他们分开观察着左右。 欢乐在继续,这里是这座豪宅的侧面,不会有人来。 爬到一半时,那些形状不一的图案多了些,黑影的双脚也找到了借力处,于是攀爬的速度就更快了。 很快,一条绳索就缓缓的从上面落下。 两个黑影也爬了上去。 上面有窗户,不,因为没有窗纸,看着更像是透气的小门。 三人悄然从小门进了这幢建筑。 这里是最高处,而歌舞却是在最下面。 三个黑影找到了主卧,然后悄然进去。 歌舞在继续,直至深夜。 豪宅的主人,一位深受篾儿干信任的文官跌跌撞撞的搂着一个女人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 仆人在贪婪的盯着前方那个女人走动间摇摆的髋部,还有那仿佛没有骨头的腰肢。 尤物啊! 文官和女人说说笑笑的,等到了主卧的外面后,他不知道干了什么,那女人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拉了进去。 两个仆人将会充当今夜的值守,若是文官出来看不到他们在尽忠职守,那么他们就要倒霉了。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男女嬉闹的声音,渐渐的声音变得热烈了起来。 两个仆人听着里面让人心跳加快的声音,各自在脑海里意淫着。 稍后里面传来一声嘶吼和女人的尖叫,声音戛然而止。 “该死的,终于结束了。” 一个仆人低声抱怨着。 他的同伴也舔着干燥的嘴唇说道:“今天好像短了些。” “喝酒了可长可短,说不准。” “你什么都知道,难道你经常喝醉了去那个?” “当然,那感觉很放松,很美妙。” 两个仆人渐渐的在发散着话题,其中一个突然吸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另一个学他吸着鼻子,然后说道:“好像是血腥味?” 呃! 二人觉得怕是主人喝多了,下手太重,导致那个女人受了伤。 可门不是关闭着的吗?血腥味怎么会那么快传出来。 两人缓缓转身,准备问问里面的情况。 油灯在墙壁上挂着,灯光微微摇动,很柔和的挥洒在周围。 就在这柔和的灯光下,两个回身的仆人看到了两双冷漠的眼睛。 两个男子穿着黑衣,甚至为了防止脸部反光还蒙了面,只余下冷漠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画面太过惊悚,两人刚张开嘴准备尖叫,两个黑衣人就伸手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右手挥动。 刀光闪过,两个仆人的咽喉被全部割断。 鲜血嗤嗤嗤的喷射在空中。 两个黑衣人同时退往侧后方,避开了鲜血的喷射。 里面出来了一个黑衣人,他看着倒在地上,无助的捂着脖子,眼神渐渐暗淡的仆人,满意的道:“就是要做出是仇杀的模样,血腥些最好。” 大明话低沉的在这里回荡着,三个黑衣人没有沿着原路返回。 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就像是在自家一样的随意。 楼下的歌舞结束了,该去享受的都走了,剩下几个仆人在收拾着残局。 当看到三个黑影下来时,那几个仆人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疾步向前,挥刀,然后重复动作。 三个黑影就像是杀人机器般的开始了屠戮,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几个仆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尖叫和惨叫声惊动了左右的邻居,有人在叫骂,有人在询问,乱糟糟的一片。 稍缓之后,有人出来查看,就看到三个黑影跑了。 住在这里的都是权贵,仆人自然没资格去串门。 在禀告给各自的主人之后,几个贵族官员被仆人簇拥着走进了这户文官的家里。 “啊!” “杀人了!” …… 作为一个首领,一个国主,篾儿干深知保养好身体的重要性,所以此刻他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寝宫的外面传来,随后有人轻轻的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小,却锲而不舍。 篾儿干终于被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寝宫的穹顶。 油灯在不远处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让人多了些睡意。 他渐渐的清醒,这时外面的敲门声依旧,他就问道:“什么事?” …… 这一次杀人被定性为仇杀。 “……王,如果是刺杀,那么应当是悄无声息的,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仇杀,至于是谁……” 死掉的臣子是篾儿干的重臣,谁敢入室杀了他? 被人吵醒不是个愉快的事,篾儿干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目光扫过,说道:“查清楚。”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文官的身上。 这位文官一脸的茫然和无助,他就是被干掉的那位文官的仇家。 是人就有朋友,只是看真挚与否。 死掉的文官有朋友,而且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篾儿干注意到了那几双带着仇恨的目光,他恼怒的道:“在查清之前不许闹事,不然重罚!” 公是公,私是私,这就是篾儿干的态度。 那文官也察觉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就说道:“王,此事和我无关,今夜我早早就睡了,家中许多人都看到了,您可以招来问话。” 有人讥讽道:“睡觉?难道你睡觉还要让人盯着?可笑!” “好了!” 眼看着内讧要起,篾儿干起身道:“这事马上去查,看看是谁干的,在此之前都安分些。”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3章 失去了东方的撒马尔罕 死一个文官对于篾儿干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忠心,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就不愁找不到忠心的臣子。 所以他交代去查这事之后就回去继续睡觉。 大晚上被叫来议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大家纷纷出了王宫。 但那个有杀人嫌疑的文官却被孤立了。 那些文武臣子都在远离他,仿佛他就是个瘟神。 而和被杀的那位文官关系好的那几人都在大声的咒骂着他。 “我发誓你会很快死去,你将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你活不过三天!” 在大家的眼中,这种程度的诅咒和孩子们发誓说自己没偷吃糖的作用差不多,只是哄哄人而已。 连被诅咒的那位嫌疑人都没在意,他走出王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前方的小广场上,各家的仆人侍卫们都在等候着,火把熊熊,照的人的脸色闪烁不定。 大家纷纷上马,一时间打招呼的声音到处都是。 嫌疑人缓缓走到自己的马前,两个仆役在等着,一人牵马,一人在边上举着火把照看。 他缓缓上马,身体摇晃了一下,只觉得身心俱疲。 “回去!” 此刻回家还能睡一会儿,哪怕没有睡意,他也觉得自己该躺一下。 …… 王琰睡的极好,哪怕中途门外有人敲了几下,他也只是呼吸停了一瞬,然后又继续睡了。 他一觉睡到了天明,然后洗脸,却没漱口,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漱口,若是经常漱口,他的牙齿和口气会和别人有区别。 早上他没生火,只是吃了半张昨晚剩下的干饼,差点被干透后锋利的薄饼割破了咽喉。 吃完饼,他走出家门,很严谨的关了门,最后上锁,仿佛里面藏着万贯家财。 周围的邻居大多是这个时候出门,有的有家属在,就无需锁门,剩下的大多和王琰一个举动和神态。 他当时带着一个‘小部族’来投奔老大篾儿干,手下的人都住在附近,这也是新人的必然反应。 撒马尔罕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源源不断的吸引着那些散落在草原各处的流浪汉和小势力。 这些人络绎不绝的来到了这里,急需人口补充的篾儿干举双手欢迎。 可随着人越来越多,成分就越来越复杂,不时会爆发些冲突,小偷小摸,甚至是当街抢劫和杀人都时有发生。 混乱的撒马尔罕不是篾儿干所希望看到的,所以抓到那些人犯之后,大多都送进了军队。 而混乱的治安让大家出门都不大敢带许多钱,可放在家里也危险,说不定转眼就有人打开了那个简易的锁,然后进去席卷里面一切能卖钱的东西。 王琰回身看了一眼,看到的都是漠然。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真有盗贼进了里面,王琰相信这些人依旧是这副麻木的模样,事后也只会说什么都没看到。 陈登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这不会引发什么怀疑,因为要想在撒马尔罕活下去,活的好,那必须要组团,否则你就是被压榨的那群人。 几人行走在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上,周围那些目光都在打量着他们。 这里有几股黑势力,当初王琰他们来时就敲诈过,只是被强硬的拒绝了。 王琰的目光冷淡,而陈登却伸手在脖子下拉了一下,冷笑着。 这是一个威胁的动作,右边十多个男子中有人忍不住就扑了过来。 王琰没看这个人,目光越过去,盯住了被那些男子簇拥在中间的一个鞑靼人。 那鞑靼人冷冷的看着王琰,然后就看着自己冲过去的手下。 呯! 陈登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挑衅的看着那个鞑靼男子。 而冲过来挑衅的男子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印堂刚才被陈登重拳击中,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些男子都为之一愣,随即一阵叫骂后就逼了过来。 “要来吗?” 陈登冷笑道:“有本事就晚上,或是现在出城,生死不论,敢不敢?死了你的老婆就是我的女人,敢不敢?”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你被对手干掉了,你的妻子会成为对手的女仆或是女人,你的孩子有很大的几率成为奴隶。 “杀光他们!” 那群男子在咆哮着,周围的人都在怂恿着,巴不得他们马上开始大战。 甚至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都在挥舞着拳头在叫喊,而他们也是在怂恿。 “杀光他们!抢了他们的女人,让他们的崽子做奴隶。” 陈登的眼中凶光四射,却要等待着王琰的指示。 王琰看看周围那些人,然后漠然的看着那个鞑靼男子,微微点头。 陈登仰天大笑一声,然后一人突前,狰狞着道:“来,要么现在来,要么城外来,或是晚上也行,但是要压钱,不然老子现在就干掉你们!” 他的眉心处在跳动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世间有一种人,他们总是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却一直不死。 他们会不断去尝试弄死自己,比如说陈登现在想一挑十就是这种想法。 那些男子开始愤怒,他们挽起袖子,看模样是准备一拥而上,把陈登打死在这里。 死一个人不是大事,那些军士也不会追查,只是住在附近的人要倒霉了,会被驱赶着把死者的尸骸拖到城外去。 “回来!” 那个鞑靼男子突然阻拦了手下,然后冷冷的盯着王琰,说道:“我记住你们了。” 这是威胁,陈登悄然低头给王琰翻译着。 王琰点点头,冷漠的推开身前的人,当先走了出去。 走出这条街道后,王琰说道:“刚才的纷争很好,那些人完全把咱们当做了来撒马尔罕找食的马匪,回去记得记录下来,武学那边要,咱们自己也要传授下去。” 这里没什么人,陈登萧瑟的道:“大人,咱们是黑刺,以后会不会就没了。” 黑刺是文皇帝朱棣的黑刺,忠心是否能让现在的皇帝放心? “会有的。” 王琰说道:“咱们这次来到撒马尔罕,就是陛下对咱们的信任,现在消息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动手救出那些兄弟,咱们就算是大功告成,回去陛下自然会有功赏。” 他们在城中到处转悠,在午饭前找到了一个搬运货物的活,这还是他们打跑了两帮竞争对手之后才抢到的活。 做好之后已经是午饭后了,几人在边上买了饼子,然后讨了水,就蹲在外面吃。 这里是一个小市场,靠近城门。 新城有六个城门,这只是其中的一个。 由于大明断绝了和哈烈的贸易,并且因为原先的鞑靼和瓦剌两部被大明打趴下了,所以现在的撒马尔罕就成了一个跛子。 东西方贸易的重镇,现在却失去了东方。 于是税收就减少了许多,不复老王在时的繁茂。 篾儿干为此夙夜忧虑,可更远处的那些林子里的野人却不好交易,而且路也远了些。 所以篾儿干在试探着打通更远的商路,比如说泰西。 商路在许多时候都带着政治含义,通过就是缓和,阻拦就是敌对。 所以篾儿干认为自己的这个试探就是一箭双雕。 如果是方醒在的话,一定会告诉他,泰西人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是的,泰西人现在就想和这两国联系上,然后告示他们,我们是朋友。 而这个朋友的基础就是拥有着共同的对手。 那个庞然大物! 大明!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4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俘虏们继续清扫城头。 . 实际上现在是冬天,离汉人过年还有十几天,没什么风沙,所以城头上看着很干净。 可按照篾儿干的逻辑,你不干活就得受死,所以不管是干什么,不能让人闲着。 扫大街不大现实,会引发莫测的危险,比如说这些明军俘虏突然暴起,然后引发骚乱什么的。 所以在开春之前,这些俘虏还得继续扫城头,有时候还负责搬运物资。 几年的俘虏生涯让这些明人都麻木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是没人反抗过,可最后都变成了悬挂在城门外的人头。 这是敌人! 没有任何人比这些战俘对哈烈的印象更为深刻。 若是继续分裂和争斗的话,哈烈将会渐渐自我削弱,直至被人灭掉。 可篾儿干却统一了哈烈,少了内部纷争的哈烈将会走向何方? 当太阳滑到了天边时,一天的劳作完成了。 如果换做是别的地方,大抵没活的时候会把他们关押起来,可撒马尔罕却不行。 篾儿干需要这些明军俘虏每天都在城头露面,他希望这样能给自己的臣民们鼓劲打气。 马松早就习惯了被人打量和嘲笑。 以前哈烈人畏惧大明时,他们出来都要经受一波杂物的攻击。 现在大家都习惯了,除了在街上时有些孩子会扔东西,那些哈烈人都不肯多看他们一眼。 时间总是会抹去一切新鲜,正如男女之间从像是磁铁般的相互吸引,到渐渐的看着那张也许是绝美的脸蛋而没有任何感觉,这只需要时光在中间小小的作祟。 马松盯着那个将领,他发誓自己一定能报仇,他甚至都想着怎么报仇,比如说喂大便。 大家一起下了城头,然后往城中去。 小市场里也渐渐的冷清下来,只剩下两个还在讨价还价的商人,以及几个在等着他们协商结果,好能接了这单苦力活的男子。 气温开始下降,马松感到有些冷,他木然看了那边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恍惚见过的脸。 而赵兴却已经确定这几个人就是昨日看到过的,而且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一个样,微微闪烁着温暖。 他从未被人这般看过,所以就多看了对方几眼。 可那人却回过头去,吸着鼻子等待着商人的协商结果。 那是错觉吧? 赵兴有些失望,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吆喝声,他只得加快了脚步。 快过了小市场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边一眼。 一无所获! 回到囚禁的地方,半块干饼子就是他的晚餐。 赵兴的体重在这几年掉了三分之一,脱掉衣服,满是污垢的身上能清晰的看到胸骨。 黑暗中,他躺在已经霉变的干草上,静静的想着家乡。 夜晚降临,唯有睡觉才能让人忘记自己的处境。 赵兴没睡,他听着那些鼾声在想着心事。 他想跑,但这几年他仔细观察过,找不到逃跑的时机。 城中是死路一条,要跑就只能往城外跑。 作为曾经的斥候百户,只要有一匹战马,他就敢说自己能有五成把握逃到大明。 可怎么才能从那些看守的军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而城门处的军士更是第二道关卡,让他屡次打消念头的关卡。 换做是旁人,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肯定会放弃这些想法。 可赵兴却不同,他从未放弃。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被俘之后,如果无人证明,那么他会被当做阵亡殉国来处置。 他担心自己的母亲会伤心欲绝。 “娘!” 屋里突然有人在梦中喊了一声娘。 赵兴侧身过去,的声音中,泪水无声的滑落下去。 …… 没有揽到那笔生意的王琰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回去。 此刻家家都在做饭,城中多了炊烟。 炊烟渐渐聚合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层薄薄的云彩。 他带着人在那些大街小巷里乱转,路上还奢侈的一人买了一个大肉饼。 等他们舔着嘴唇到了权贵的聚集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个男子悄然走过来,禀告道:“大人,那人已经回家了,家中很安静。” 王琰在看着两百多步开外的那座宅子,说道:“篾儿干死了大臣,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心情必然不好,哪有心情说话。” 肖顾伟笑嘻嘻的问道:“大人,咱们为何要杀他们呢?” 王琰说道:“营救他们的时机到了,在此之前,咱们需要让城中混乱一些。” 渐渐的,周围的不少宅子里都开始了人声鼎沸的歌舞。 撒马尔罕掐着东西交通的咽喉,各种女人都在这里汇集,而这些权贵自然能最先享受到。 陈登带着人摸了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陈登回来了。 “大人,没问题。” 王琰点点头,说道:“动手!” 他亲自带着陈登几人悄然接近了宅子的大门。 一个军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大门。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台阶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微光在闪烁。 两个军士飞快的搜索了四周,回来摇头。 王琰当先上了台阶,就像是回自家般的自在。 上了二楼就能看到走廊,也能看到从房间里泄露出来的灯光。 用灯光去判断有没有人最有效率,陈登很快就找到了主卧。 他准备悄然打开卧室的门。 “踢开!” 王琰低身吩咐道。 陈登纳闷的道:“大人,会暴露。” 王琰不再解释,陈登心中一凛,于是退后一步,然后猛地一脚踢在房门上。 “嘭!” 卧室的门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被踢飞了进去。 “你们是谁?”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被惊醒了,已经坐了起来。 王琰当先过去,手中的短刀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辉光。 男子知道自己是嫌疑人,可他更知道那人不是自己杀的,所以郁闷,但却坦然。 此刻见到王琰持刀过来,瞬间他就想了许多。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之前想到留下凶手的线索。 可这个男子就做到了。 当王琰手中的短刀被挥舞起来时,他叫喊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他说了什么?” 王琰止住了短刀,一个军士说道:“大人,他说自己没杀人。” 王琰微笑道:“好极了!” 男子听不懂这些话,却很快就分辨出来这种语言的来处。 是明人! 他后悔了,电光火石间,整件事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凶手就是明人,他们想挑拨! 他张开嘴准备把这个消息用嘶吼传出去,但刀光更快。 血光闪过,王琰不用去查看,凭着手中刚才的感觉就知道男子已经完了。 他再次当先走出卧室,此时几个仆人被刚才踢门的动静惊动了,加上男子后来的喊叫,所以他们都跑了。 在发生刺杀时间之后,所以的嫌疑都指向了他们的老爷,而现在的哈烈还未稳固,野性十足的官员们来报复的几率很大,不跑的是傻子。 是的,没有谁来查看,让王琰的打算都落空了。 “走!” 他们快速的下了台阶,正好那几个佣人都跑了出去。 “杀人了!” 喊叫声中,王琰带着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巡夜的军队很快赶来,然后见了那位嫌疑人惨死之后,马上就安排人去追索。 他只是让人追索,然后就亲自去把消息禀告给篾儿干。 这是一个漩涡,他不想掺和进来。 是的,到现在为止,他的判断就是仇杀。 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5章 拆迁区的伏击 王琰带着五个手下快速的离开了权贵聚集区,一路上并未遇到追索。 他们专门找狭窄的小路走,等脱离了那片区域之后,王琰举手,大家都蹲在一处垃圾堆的边上休息。 垃圾堆发出阵阵臭味,肖顾伟低声道:“大人,城中还是没动静。” 夜空迷人,王琰却没空观赏,他盯着前方说道:“两个有矛盾的忠臣相继被杀,你们想想朝中的争斗,肯定是狗咬狗。” “大人,和大明的朝堂一般吗?” 陈登在分析着局势。 “对,不过肯定没大明的那些忠臣阴,所以会很激烈,但时日不会长。本官就是要这段时日,走!” 一行人出了这个街区,接下来就是一个荒芜的空地,周围有不少废弃房屋。 这段时间这边已经开始拆迁了,准备修建房屋,卖给那些商人当做店铺。 这个大抵就是商业聚集区的雏形,不过据说商人们很感兴趣。 因为原先有许多没住所的流浪汉在这里住,所以后来屋顶就被拆掉了,看着一片没屋顶的屋子竖立在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鬼屋。 王琰带着麾下钻进了这片乱屋之中,过了这片之后,就是他们居住的贫民区。 那些废弃的屋子房门也没了,原先的大门处黑洞洞的,像是恶魔张开了大嘴。 陈登走在最前方,王琰在和肖顾伟稍微落后些。 “明日我就会让陈登先出城,城中咱们的人你还要多盯着。要记得东厂的教训,不许冲动行事。” 肖顾伟有些按捺不住的道:“大人,要不我去吧。” “你太跳脱了些,此次关系重大,你还是在城中,本官好盯着你。” 这时前方的陈登突然止步,王琰和肖顾伟往左右散开,慢慢过去。 “什么情况?” 陈登在盯着左前方那一排废弃的石屋,低声道:“刚才听到了咳嗽声,好像是憋住了。” 王琰一挥手,三名军士已经从左边摸了过去。 “我们照常过去。” 陈登闻言就解开裤带撒尿。 王琰赞赏的也跟着,肖顾伟这才发现陈登确实是比自己稳重,但机变也不差。 三人原地停住撒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刺耳,正好掩盖了那三名军士潜行的声音。 “会是谁?” 肖顾伟没多少尿,最先结束。 王琰的尿多,依旧在撒。他低声道:“别管,记住,如果是军队,那就放弃行动。陈登,那边可交代清楚了吗?” 陈登也尿完了,说道:“十日之内不见人,马上撤离。” 王琰舒坦的抖了几下,然后紧了腰带,继续前行。 三人缓缓走过去,平时严肃的陈登竟然在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显得有些浪荡。 就像是刚去逛青楼回来一般,三人逼近了那一排屋子。 屋子没顶,天光笼罩之下,里面影影绰绰的,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摇晃着身体。 那三个军士已经从侧面摸了过来,他们把短刀藏在身后,避免了反光,脚步轻盈。 这些军士全是经过了辛老七等人操练过的,那些特殊作战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只是少了实战。 来这里就是实战,而且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实战。 月光惨淡,被淹没在浩瀚的星光之中。 王琰的目光看似在正前方,可余光却一直在看着左侧的那一排屋子。 那三名军士渐渐靠近了左侧,而王琰三人也快走到了屋子的正对面。 陈登突然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耳中空荡荡的。 他的目光也格外的犀利。苍穹上的星光投射在屋里,映照着一切,也映照出了影子。 身后王琰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的传来:“我们才六人,若是军队,现在就可以包围了,他们不是军队!” 陈登瞬间想通了,喝道:“滚出来!” 他用的是鞑靼人习惯的话语,喊声刚出口,左边一排屋子里就有人喊叫了一声,然后人影幢幢的冲了出来。 陈登已经盯着了这些人,等他们全部冲出来后,星光之下,早上那个小势力的鞑靼头领就在其中,正在得意的笑着。 “杀!” 鞑靼头领低喝道。他不想大声的叫喊,哪怕没人会管这里的厮杀。 这里从被拆迁之后,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发生过多次械斗。城中的驻军从刚开始的积极抓捕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活生生的展示了撒马尔罕要想安定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的事实。 王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喝道:“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陈登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这是二十余人的一股小势力,平日就在贫民区里以敲诈勒索为生,今日被王琰他们扫了面子,以后的饭碗怕是不牢靠了,所以才漏夜伏击,想一举干掉王琰等人,然后重新立威。 二十余人对六人,杀不光就算是废物。 所以那鞑靼头领很是得意的在指挥着。 那三个明军已经冲了出来,短刀闪耀,和十余人冲撞到了一起。 没有喊杀声,避开木棍之后,短刀在对方的脖颈上一抹,鲜血就喷上了天空。 星光之下,红色的鲜血被映照的有些微微碧绿。 陈登的身体只是微微一侧,就避开了一刀,然后右手挥动,人继续往前冲去。 肖顾伟却同时被两把长刀围攻,他避开一把,然后用短刀格挡了另一把。 铛的一声之后,肖顾伟左手一拳击打在左方对手的喉结上。 只听嗝的一声,那人的喉结就深深的陷了进去,随即捂着咽喉,跌跌撞撞的往后倒去。 而另一人的长刀被格挡,刚想收刀重新发动攻击,肖顾伟就迎面冲了过来。 那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胡乱的挥拳击打。 肖顾伟微微偏头,然后就撞进了男子的怀里,右膝用力的上提。 无声的粉碎中,那人遭遇了此生最为煎熬的剧痛,比活着还要煎熬。 他刚张开嘴,肖顾伟顺手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刚在胸腔里蓄积的那些气猛地迸发出来,就在飙血的喉管里冲刷着,把鲜血冲成了一股瀑布。 这一切不过是几息的时间,电光火石间肖顾伟就干掉了两人。 而王琰更快,他的身形在乱刀中闪避着,手中的短刀就像是庖丁手中的屠刀,精准的从对手的要害抹过。 这种时候不能用刺,那会耽误时间,并有可能会把短刀咬住。 一个敌人看着杀神般的王琰冲了过来,心中慌乱之下,竟然忘记了抵抗,只知道张嘴叫喊。 王琰微微皱眉盯住了那个鞑靼头领,手中的短刀插进了叫喊男子的嘴里,刀尖透过后颈。 在鞑靼头领的心中,王琰等人就是一群落魄的流浪汉,说马贼都是高看了他们。 所以他今晚是存心立威,自己连刀都没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6章 哈烈需要稳定 只是一个照面,对方就倒下了差不多一半人。 这不是什么流浪汉,马匪也没有他们凶悍。 曾经是一名马匪的鞑靼头领心中慌乱了。 他猛地回身,就见到那三个王琰的手下冷酷的在挥刀,他那些算是青皮的手下绝望的在挥舞着各种武器,却根本就无法碰到那三人。 鲜血喷射出嗤嗤的声音很清晰,惨叫声中,鞑靼头领嘶喊道:“我带着人投奔你们!” 他对贫民窟比王琰等人更有经验,如果王琰等人想要在贫民窟中成就一番事业,那么手下总是不嫌人多。 所以他再次转身面对着已经冲杀到自己身前的王琰,举手道:“我愿……” 王琰一刀就抹过了他的脖子。 短短的时间内,这些地痞竟然被王琰等六人屠了大半。当首领倒下时,剩下的人呆滞了一下,然后发一声喊就准备逃跑。 不用王琰下令,大家一去追上去,刀光闪烁间,刚起速的敌人们纷纷倒地。 这些几乎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军人,在各种手法的磨砺之下,方醒自信他们杀人的手段天下无敌。 今夜的伏击就像是一场闹剧,一群青皮地痞大抵也杀过人,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可当被他们视为小白兔的王琰等人动手后,他们才悲剧的发现自己才是小白兔。 最后几个敌人大抵是觉得跑不过追兵,就弃刀跪地请降。 屎尿横流的恐惧让王琰有些意趣索然的道:“这不是练兵,是宰杀。” 那边很快就结束了,肖顾伟带着人去处理那些尸骸上的伤口,务必要让人看到是乱刀砍死的效果。 陈登过来,看着很是轻松。 “大人,要不要埋了。” 王琰点头道:“关键时刻不能大意,处理完了就埋了。” 处理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可这边却没有军士来巡查,这个倒是印证了王琰的一些想法。 “篾儿干肯定以为是官员之间的报复,所以今夜只是那些权贵的聚居区会热闹些。” 陈登说道:“篾儿干的手下来历混杂,好勇斗狠的不少,而且彼此之间的矛盾也不少,不小心就压不住,到时候可是火并撒马尔罕啊!” 王琰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不能奢望的再多了,回头就准备动手。” 他们带着一身血腥味消失在黑夜之中,篾儿干却第二次被叫醒,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泄。 “又死了一个?” 他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臣子一眼,疲惫的道:“谁干的?” 无人回答,哪怕没干过,哪怕嫌疑最深的那几人都没法应答。 这个时候谁答话谁就被动,不是嫌疑就是招人恨。 沉默不是好办法,至少篾儿干无法判断出这些臣子站了谁的队。 目前他只信任自己起家的那些人,但后续加入的那些臣子们已经融入了哈烈的上层,一旦清洗,那代价不可谓不高。 若是在大明,不管是官员缺乏的洪武年,还是与天下人为敌的永乐年间,两位雄主都不乏重起炉灶的勇气。 而篾儿干显然并非雄主,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这些臣子。 而这些臣子也在猜测着是谁干的,自己能否在其中得到好处。 暗杀大抵是政治活动中最让人不安和愤怒的手段,谁动的手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目前大家关注的是这股刺杀的风潮会不会越来越大。 里面有些臣子曾经在几位王子的麾下出谋划策,篾儿干一统哈烈之后,作为自家胸襟广阔的证据,他收留了这些人。 这些人天生就带着不被信任的标签,以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能。 所以此刻他们就被篾儿干的老臣子们排斥在了一边。 下面的暗潮涌动篾儿干也察觉到了,可目前他却不能施加太多的压力,否则会打破平衡。 臣子们看似很恭谨,篾儿干暗自叹息一声,说道:“自从败给明人之后,哈烈就四分五裂,然后内部纷争不断。现在哈烈再次统一,可我们必须要警惕,警惕在虎视眈眈的明人,所以这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隐忧:“还有那位盟友,我们必须要保持高度的戒备,才能确保哈烈不会变成别人的口中食。” 这一番话可谓是殷切诚恳,由作为君主的篾儿干说出来,更是让人心头沉重。 “我们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东西都有威胁,所以要携手起来,而不是明争暗斗。” 篾儿干说着也在观察着那些臣子,见有几人抬起头来,神色唏嘘,心中不禁微喜。 君主,特别是开国君主,口才好就能比别人占便宜。 篾儿干厌恶和臣子妥协,可他才将统一了哈烈,各方势力都在整合之中,暗中的反对者依旧不少。而他却没有雄主的威望,所以需要一一去解决。 夜深了,下面有人隐蔽的打了个哈欠,可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下却传的很远。 篾儿干没动。 臣子们也不能动! 这是一种试探。 在今天的报复刺杀发生之后,篾儿干需要营造出一个让人烦躁的环境,然后看看谁有野心,谁有城府。 他以手托腮好似在打盹,一双眼睛微眯。 那些臣子疲惫不堪,下面有些让人不安的躁动。 就在此时,一个军官走了进来。 下面的气氛马上就轻松了些,篾儿干心中叹息,等军官走近后问道:“抓到了吗?” 他留下这些臣子,一是想观察,二就是在等结果。 他的左手握着短剑的剑柄,这是老王自杀后留下的,代表着耻辱与刚烈。 他渴望拿着这柄短剑去复仇,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理顺哈烈内部的关系。 军官的身上带着湿寒的气息,低声说道:“王,他们是直接冲了进去,屋子里就像是屠宰的现场,血腥味能让人呕吐。根据我们的经验,那些人里肯定有军中的人,是的,否则他们不会这么从容……” 篾儿干叹息道:“我只想知道抓到了吗?” 军官尴尬的摇摇头:“没有,他们是老手,杀人之后就跑了,除非全城搜索,否则我们抓不到凶手。” 这是一个战术上的建议,在战略上却是大错特错。 篾儿干看着那些臣子,叹息道:“我们依旧身处危机之中,所以需要劲往一处使,好了,回去吧。” 看着臣子们缓缓出去,篾儿干微微招手,军官靠过来,俯下身体。 胡须微微颤抖,目光冷漠的在追随着那些臣子,篾儿干轻声道:“盯紧他们,看看谁是叛徒。” 军官点头,再次建议道:“王,凶手的身上肯定还带着血腥味,全城搜索吧。” “那会人心惶惶。” 篾儿干不在乎死两个臣子,何况在他的眼中还是狗咬狗。 “撒马尔罕需要稳定,在肉迷即将全面介入哈烈时,我们需要的是稳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7章 安排 王琰觉得城中应该要搜查一阵,所以带着人照常出门找活。 城门边的小市场里,已经成为熟面孔的王琰等人在看着一群商人在大打出手,而边上的军士都没管,甚至还聚集在一起看热闹,不时指指点点的。 气氛很轻松,压根就不像是才被刺杀了两个重臣的模样。 商人们在打架,自然没活做。 王琰和几个手下蹲在边上,低声谈话。 “看来篾儿干没当回事啊!” “不是没当回事,他怕是认定了是内部的刺杀,这会让他紧张,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目标,所以目前他的精力应当是在哈烈内部。” 王琰没想到黑刺的行动居然真的搅乱了哈烈内部,这算得上是一个大功。 肖顾伟拿着一块有锋锐尖角的石块在地上胡乱画着,可若是对城防有印象的人蹲下来仔细看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是地图。 他在六处城门处都点了点,最终还是在通往大明方向的城门处重重的砸了一下。 他低着头,低声道:“第一是战马,最少要三百匹,上面要有些水和干粮,无需多,两三日就好。” 王琰说道:“他们已经去安排了。” 那边的商人已经快结束了关于市场份额的斗殴,几个满面鲜血的跑出来叫喊着,威胁要一把火烧掉打伤自己那些人的住所。 于是一群人从打架变成了吵架,如妇人般的闹腾。 陈登看了一眼城门那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都难,任何一边出了差错咱们都别想活。” 营救一百余人的危险性之大自然不言而喻,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马上就是被合围的绝境。 王琰不想影响士气,就说道:“陈登马上走。” 这是昨天就决定的事,陈登伸脚把地上的线条弄乱,低声道:“大人,你们保重。” 王琰轻声道:“记住了,十日。十日不到马上就走。” 陈登点点头,肖顾伟一下站起来,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两人马上就厮打起来,然后王琰去劝架,最后陈登被赶出了这个小团体。 他孤独的在边上蹲着,等有商人谈成了生意之后,他过去谄笑着想揽活,却被肖顾伟带着人赶走了。 进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了,找不到活的陈登抠去嘴角的血痂,孤零零的出了城。 这是赶尽杀绝的意思,陈登必须要出城,在外面他可以等待出城的商队找活,也就是跟着商队上路。 这种事不少,守城的军士根本就不想管。 …… 从那天被逼着吃了被人咀嚼过的蹄筋之后,马松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他开始喜欢盯着那些哈烈人的脖子,并自言自语。 “……我会弄死你们,让你们吃老子的屎,让你们世世代代都吃老子的屎。” 他就这样念叨着,眼神茫然。 赵兴凑近听到他的念叨之后就劝了劝,可压根没用。 这不是第一个精神出问题的战俘,按照以往的例子,马松将会越来越疯狂,最后他会主动袭击哈烈人,然后被当众处死。 对此他只能苦笑,然后低下头。 …… 王琰他们接到了活计,帮一位商人搬运货物上车。 总计十一车的货物,报酬足以让他们饱食一天,若是舍得还可以去偷偷的找那些商人买一小坛酒。 城门处有二十余个军士在盯着出入的人车。 这是观察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没有偏差。 这边的城头上约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分散在长长的城头上,显得稀稀拉拉的。 整个撒马尔罕的城上总计约有两千人在看守着。 不过这只是戒备,在外围有游骑和斥候的情况下,这里稳如泰山。 城中还有许多军队,可他们的目标却是盯着王宫,保护哈烈的国主篾儿干。 王琰如同往常一样再次确定了城门处的防御力量,然后带着人回去。 经过昨夜那片废弃的屋子时,地上有些新土覆盖的痕迹。可哪怕是这样,血液那股独特的腥臭味却依旧能闻到。 但没人会去管这个,乱世才刚结束,那些百姓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 王琰突然盯住前方的地面看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右边去了。 地面有一个像是儿童涂鸦的线条富豪,肖顾伟也看到了,带着几个军士散在周围监控。 这个像是走私的场面能吓破普通人的胆,肖顾伟却只是吹吹口哨,就拦住了两个路过的男子。 “别找死!” 他恶狠狠的模样很像是青皮,右手还配合的在后腰处摸了摸。 两个男子一脸惶然的往侧面退去,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撞到了足以灭口的事。 而王琰已经进了一个废弃的泥屋。 泥屋里有些尿骚味,很臭,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 “大人,商队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站在角落里,大部分人第一眼都会疏忽了他。 王琰问道:“城门那边的守将可通过气了吗?” 矮个男子说道:“大人,给了他十两银子的好处,他说在出城时会检查,若是只有二十把长刀就没事。” “这算是打草惊蛇,若是咱们已经被盯上了,那么到时候他们就会等咱们的人全部现身再动手,所以要盯紧了城门处的人数。” …… 撒马尔罕的周围算是安全地带,牧民甚至可以在外面过夜,不必担心给马贼抢掠。 清晨,城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商队,他们将会往东方去,一路和那些部族交易。 而城外也有几支商队在等着进城,其中一支商队很大,不过是二十余人,却带着三百余匹好马来贩卖。 城头上的将领刚换班,他看着城外的马队说道:“咱们不缺战马,缺好马,这些商人果然消息灵通,看来又能赚一大笔了。” 边上的一个下属贪婪的道:“大人,弄一把?” 将领摇摇头,谨慎的道:“最近那些大臣在互相刺杀,国主非常愤怒,不要在这个时候弄,到时候提一下,那些商人都是聪明人,会给好处的。” 他打个哈欠,问道:“扫地的人呢?” 每天习惯了相同的时刻有人来扫地,一下没看到,会有些不适应。 “大人,他们来了。” 将领回身,见到那一百多明军俘虏正走上城头,就笑道:“今天少了羊腿,不然我很乐意施舍些美味的蹄筋给他们吃。” “开城门!” 时辰到了,城门缓缓打开。 按照规矩,城内的商队要先出去,城外的只能等里面的走完之后才能进城。 城外的商人无奈的叫人驱赶着马去了城门边上,气温有些低,那些伙计不时绕着马队踱步。 东方的紫光已经消散了,撒马尔罕开始苏醒。 篾儿干也醒了,他穿戴整齐,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饭。 “还是没查出来吗?” 他在喝茶,同时大脑已经开始转动,一整天的安排都在缓缓的过滤,寻找错处。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边上,微微躬身道:“王,还是没有消息。” 篾儿干轻啜了一口茶水,眉间多了些阴郁,继续问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男子说道:“他们都有些沉默了,昨晚都没有歌舞。” “歌舞?” 篾儿干冷冷的道:“哈烈需要的是战士,而女人只会让战士软了骨头!” 男子尴尬的退后一步。这个话题却不是他能掺和的。 篾儿干喝了茶,起身走出起居的宫殿,看着远方的朝阳说道:“哈烈正如这太阳一般的生机勃勃,肉迷也算不得什么。我们会强大起来。至于明人……他们鞭长莫及,只能看着我们不断强大而无可奈何。” 阳光普照,照在了宫殿上,看着多了几分辉煌。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8章 城门争夺 阳光照在城头上,看着有些熠熠生辉。 沐浴在阳光下的哈烈将领感受着阳光带来的些许温度,说道:“让他们快些。” 右边的明军俘虏已经扫过来了,可早上太冷,他们大多手脚都生了冻疮,速度提不起来。 有军士就提着马鞭过去一阵抽打,然后速度果然就快了起来。 将领得意的道:“看看,他们就服这个。” 城下的商队也看到了这一幕,大多嘻嘻哈哈的。 “以前听说明人很厉害,可他们的老皇帝去了之后,他们就没了那股子气势,我看啊!他们以后会慢慢的衰弱,而哈烈将会一统草原。” 有商人近乎于谄媚的说出了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些人忘记了仆固等人的覆灭,忘记了亦力把里被明军攻陷。 有个伙计大抵是有些呆直,听了半晌后就冒了一句话出来。 “亦力把里的那些京观好吓人啊!” 众人悻悻的止住了话头,然后有人反驳道:“听那些行走远方的商人说了,明人的皇帝正在和大臣们打架,还和读书人打闹,他们肯定会衰退。” “老爷,要人帮忙吗?” 两个男子谄笑着走过来问一个商人。 商人皱眉摆手,就像是驱赶两只苍蝇。 两个男子叹息着往前走,继续问那些商人。 许多出城的人都被堵在了后面,渐渐的就挤了进来,准备抢先出城。 此时那些明军俘虏也正好扫到了城门的上方…… 马松抬头看了一眼哈烈将领,喃喃的道:“我会杀了你,让你吃我的屎尿!” 赵兴就他的身边,听到他的嘀咕后心中忧郁。 你将会死去,被这些哈烈人杀死! 他看了马松一眼,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然后不经意的看了城下一眼。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眼神凌厉的眼睛! 那是一个男子,赵兴看到他从身边的马车上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弓箭! 他看到这支商队的周围已经多了不少人,他们都在马车上摸索着。 这是谁? 他张开嘴看向上城头的台阶方向,就在那里,两个男子缓步上来,就像是想上来看看远方。 远方没有诗,也没有美人。 城头上有军士发现了他们,就大声的喝问着。 “你们是谁?下去!” 这些军士大多都在看着城外,有的甚至在打哈欠。 大家看着这两人一脸傻傻的上来都笑了。 视线所及,两头的军士加起来有五十余人。 这是一股能杀光城内城外正在等待的商人的强大力量,所以他们很轻松的在笑着。 将领也在笑,他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错,就在自己想找乐子的时候送来了两个傻子。 那两个男子懵懵懂懂的上了城头。然后两个军士走来,准备拿下他们。 “跪下!” 两个军士拔出长刀来恐吓道。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命的地方和时代,见到亮刀子了还不听的,那就是自己找死。 两个男子愕然,脚下却没停。 将领摇摇头,看向了城内,想着稍后怎么折磨这两个擅闯城头的百姓。 他看到了晨光映照下的王宫,金碧辉煌。 他看到了那些不耐烦的在等着城门处盘查放行的商人和百姓。 目光往后,他看到了一群男子正在抬头看向自己。 他看到了那一张张张开的弓,以及那些面色大变的商人和百姓。 “敌袭……” 他在示警的同时,身体猛的侧扑,避过了一箭。 人扑倒在地上,来不及体会那疼痛的感觉,将领就喊道:“示警!” 这是程序,不遵守的话,就算他能活下来,也会被篾儿干亲自下令处死。 一个军士拿起牛角号,刚送到嘴边。 “杀了他!” 一声冷喝中,城下的一个明军张弓搭箭。 箭矢钻进示警军士的脖颈里的同时,那两个冲上城头的明军也飞快的接敌了。 长刀在空中闪过,带着义无反顾的惨烈,力度空前。 这种力度的挥刀,用短刀是万万挡不住的。 所以那明军一个错身,短刀的刀尖挑起,如同一条毒蛇扑向对手的咽喉。 哈烈军士没想到自己对手的身手这般了得,绝望之下,他大吼一声,身体尽力躲避,可却无法反击。 短刀从他的下巴划过,鲜血还没来得及飙射出来,明军军士已经反手一刀。 按理一刀挥出之后,没有势尽就不可能快速挥出第二刀。 可这些明军的军士每每出刀都显得游刃有余,收刀,再次挥刀,无一不顺畅自如。 这就是精兵! 不,是超级军士! 另一名军士也遭遇了拦截,他的战法却更为果敢。 一个照面他就抢到了一把长刀,而后城头上就成了屠宰场。 这是什么人? 两人就能在城头立足,要是攻城战中有这么一队精锐,什么城头攻不下! 将领已经爬了起来,却无法到前方去查看,因为刚才就有几个军士冲了过去,想看看城门下的情况,结果纷纷被箭矢命中,无一幸免。 而此刻的城门处已经成了战场。 这不是承平已久的国家,所以守门的军士大多是悍勇之士。 当王琰一刀被挡住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警告麾下:“是劲敌!” 说完他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在战场上没有人会丢弃自己的兵器,那是自杀。 可王琰不同,黑刺也不同。 他们不是上阵厮杀的军队,而是最精锐的力量,用于局部和特定目标的力量。 “铛!” 那哈烈军士准确的劈中了扔过来的短刀,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 他没有畏惧,甚至都没去看一眼扑过来的王琰,就反手挥刀。 可他的动作却注定要慢半拍,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惨烈的气息顿时就笼罩住了这方寸之地。 可王琰的动作却出乎他预料的快,就在刀光刚闪现时,王琰的拳头就光临了他的眉心。 沉重的拳头击打在眉心处,哈烈悍卒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到最大,头颅内被这股力量震荡着。 旋即他的鼻孔里猛地喷出两股灰白色的半固体。 这些东西在喷出鼻孔后就减缓了速度,最后缓缓定格在鼻下。 城门处,十余名黑刺已经冲杀了进去,而他们的对手是二十余名哈烈悍卒。 双方刚一接触,那些黑刺就组成了几个两人小队,相互配合攻击。 一人攻击或是防御,第二人伺机出手。 一个个子最高,身材最魁梧的哈烈悍卒大喝一声,一刀劈退了两名黑刺的进攻,然后仰天喊道:“敌袭……” 人要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嘶吼,身体必然不能做其它动作。 这人竟然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警告更多的人,把消息及时传到城中去。 好汉子! 一个明军心中赞叹着,收回了手中的短刀。 那悍卒仰头之后,脖颈就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之中。 这一刀几乎割断了他的脖子,可仅存的颈椎却在坚韧的维持着他的头颅不掉。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69章 所向披靡 最后一个悍卒站在城门的外面一点,来自于东方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笼罩过来。 他的背部金黄一片,映衬着正面的阴暗。 明军只是一个冲杀,城门里就留下了二十多具哈烈悍卒的尸骸,而他们竟然无一损失。 “堵门!” 肖顾伟已经带着人撤出了城门,为了争取时间,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干掉最后一个敌人。 那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些敌人为何撤了。 城门里的那些商队早就没人了,只留下了一长排马车。 城头上,王琰已经带着人杀了上去,那两个所向披靡的黑刺马上就退到了后方。 他们的身体汗出如浆,若是再没有增援,最多几十息的功夫,他们将会死在乱刀之下。 前后城头上的哈烈人都在拼命的往这边跑,而那些明军战俘却站在原地,和黑刺的人围住了那个哈烈将领和他的手下。 先前他们不知道来的是谁,可刚才城下有人大喊堵门,用的是大明话。 他们在犹豫,因为从未有过这种营救行动。 不管你是翻阅史书还是民间逸闻,一个国家为了一百多名战俘而派出军队,远赴莫测的敌人的首都展开营救行动,这不可能。 这几乎就是神话。 不,在战俘的眼中,这就是神话。 神话必然是虚假的,所以战俘们都靠在了城头的边上,都蹲在那里,不想卷进双方的厮杀里去。 王琰一刀挥出去,前方的敌人惨叫一声,肚皮上裂开一条缝隙,内脏争先恐后的拥挤出来。 他看到战俘们的动作后,就喊道:“我部奉命营救你们,马上下城,马上下城!” 那些战俘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王琰继续喊道:“大明万胜!” 是的,对于这些曾经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他们从麻木中振作起来。 作为战俘里官职最高的百户官,赵兴判断这真是来营救他们的。 神话变成了现实,那惊喜让人想发狂。 “大明万胜!” 赵兴喊了一声,然后扑向了那个将领。 那些战俘都纷纷起身,热泪盈眶的喊道:“大明万胜!” 我们只是普通的军士,而大明却派出了这些看着无比精锐的军队来营救。 为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不可思议! 可从这一刻起,大明这两个字在他们的心中就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而是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心中。 这一刻,他们愿意为了这个大明和那个皇帝去死! “大明万胜!” 他们并未听从王琰的命令,而是跟着赵兴扑向了哈烈将领,和他周围的三十余人。 一波箭雨之后,三十余人剩下了二十余人。 王琰当先扑杀进去,右手挥刀连续劈斩。 那些黑刺冲进了敌军的中间,两人小队相互掩护,不过是十息就杀穿了出去。 此刻战俘们也冲了进来,他们捡起长刀,刀法生疏的他们只知道奋力的劈砍。 剩下的几个哈烈人已经被逼到了边上,再过去就只能跳下去。 可这个高度就算摔不死,双腿也别想保住。 所以他们要拼命。 而那个哈烈将领被护在了最里面,他有些惶然,但更多的是狠辣和果决。 “是明人!明人来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城中。 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王宫穹顶,但还是没看到来援的军队。 撒马尔罕不会被袭,这是大家的公论,所以才会飞速的发展着,那些商队才敢大胆的进出着。 援军不会有了。 至少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前不会有。 将领再低头时,身前的军士们都倒在了地上。 他举起长刀准备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一个战俘却飞扑了过来。 “不要命了!” 王琰觉得这个战俘有些太激动了,他骂了一句,然后指挥着麾下阻截斩杀从两边来的敌军。 两侧的敌军七十余人,在见到将领和麾下被瞬息团灭之后,有人的脚步放缓了,有人在奔跑中摔倒了。 城门处的敌军才是精锐,而城头上的这些只是看守部队。 “放箭!” 十余张长弓射出箭矢,两侧的敌军被放倒了七八个。 而此刻的城下,肖顾伟带着人驱赶着大车堵在了城门里和城门前,边上只留下一道可容人行走的缝隙。 那些马匹在不安的轻嘶着,它们感受到了杀意。 肖顾伟眯眼顺着街道看向城中,他看到了几个孩子正在房屋的侧面探头探脑的看着这里,就微微一笑,然后举手。 “杀!” 长刀挥动,这些黑刺的力量和技巧展露无疑。 来不及发出嘶鸣,那些感受到危险的马匹在摇晃着脑袋,轻轻提起前腿时,刀光降临。 长刀落下,硕大的马头掉落,然后鲜血从断掉的脖颈处狂喷出来。 马匹轰然倒地,然后残存着的挣扎拖倒了不少大车。 血腥味弥漫开来,那几个在偷窥的孩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长街的远处有一群人在观看,他们身处弓箭的射程之外,所以觉得自己安全了。 最后一辆大车的马匹没有被斩杀,肖顾伟就站在边上。 这匹马不是战马,已经被前方的杀戮给吓坏了,就想掉头跑。 可它还拖着一辆大车,转身非常艰难。 “呯!” 车上装满了大坛子,当战马完成转身之后,两个大坛子掉落下来,四分五裂。 坛子里装满了液体,味道有些刺鼻。 肖顾伟回身,城头上的厮杀也处于最关键的时刻。 哈烈将领被战俘扑倒在地上,他的后脑重重的撞在僵硬的地面,神智有瞬间的迷失。 当他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危险时,就看到了一个战俘腾身跃起。 他刚生出翻滚避开的念头,战俘就重重的坐在了他的腰腹处。 巨大的冲击力在挤压着腹腔里,一系列的传导之后,早饭被挤了出来。 一堆混合着胃液的食物残渣喷吐出来,战俘半起身,一膝顶在将领的小腹处。 剧痛让将领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尖声惨叫起来,偏头看向右边那赶来的几十名援军。 那些援军一个照面就被黑刺打了回去,守城军士的意志并没有城门处那些悍卒的坚决。 王琰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说道:“好!干的好!马上撤离!” 那些战俘本是想来帮忙的,可没想到这支来营救他们的小队居然那么强悍。 不,是非常强悍! 赵兴在军中多年,非常清楚军中的实力。 按照他的判断,这支小队里的任何一人被丢在普通卫所里,个人武勇至少也得是前三名。 而这些个人武力强横的家伙,怎么会聚在了一起? 大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百户所? 到目前为止,内外的黑刺加起来正好是一百余人。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0章 烈焰吞噬 “下去!都下去出城!” 王琰放下望远镜喊道:“敌军已经来了,马上出城!” 赵兴悚然而惊,就配合着王琰催促着战俘们下城。 “别挤!都被救了,别特么的摔死在这里!” 战俘们已经从狂喜到发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他们搜寻到兵器后就下了城头。 可马松还在。 马松正骑在哈烈将领的身上,一拳一拳的殴打着对方。 赵兴回首喊道:“马松,走!” 马松停下殴打,哈烈将领鼻青脸肿的躺在那里,双目失神。 “我要拉屎!” 王琰皱眉道:“出城了拉在马背上!走!”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琰都无法淡定。 “谢谢你的羊腿!我还你了!” 王琰皱眉看着疯狂的马松,身后有人喊道:“大人,敌军来了!” 肖顾伟也看到了,那些被解救的战俘顺着边上的缝隙飞快出城,并未有人恶意争抢。 所以他很从容,说道:“谁留下点火。” 一个黑刺说道:“大人,小的愿意断后。” 黑刺的此次行动是分秒必争,这里给敌军追击的希望,那么至少能为逃亡的队伍争取到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值得。 “蔡虎,百步之外就开始点火,明白了吗?咱们在城外等你。” 叫做蔡虎的黑刺嬉笑道:“大人,回头小的提只羊腿,咱们路上吃。” 肖顾伟骂道:“吃个屁!回到大明,就凭着此次大功,你想吃什么没有?赶紧准备了。” “他在喂那人吃屎!” 这时城头有人干呕了一声,肖顾伟骂道:“特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什么呢?大人,赶紧走!” 城头上王琰现身了,他的面色不大好看,像是在忍着恶心。 “走!” 这是最后一道命令! 肖顾伟回身对断后点火的蔡虎说道:“记住了,百步开外就点火,一百五十步也不打紧!咱们城外见!” 他这边倒是好办,可城头上的王琰却遇到了麻烦。 “小的没力气了,下不去了。” 马松颤颤巍巍的站在城头边上,看了外面一眼,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回去。 王琰大怒,骂道:“拖拖拖,自己找死!” 马松看了那个垂死的将领一眼,说道:“大人,小的从下面出去。” “那就快些!” 王琰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拖累营救计划,他看看两边已经停止追杀的麾下,喊道:“撤!我们撤退!” 两侧的黑刺从腰间取下钩索,然后翻出城墙,飞快的绳降下去。 王琰在最后,他一一取下勾住城头的钩子,等麾下在城下回收了钩索之后,他才最后下去。 而就在城门里,马松气喘吁吁的下来,见到蔡虎站在大车上,手中拿着一个点燃的火把在看着城里,就问道:“大人,可要帮忙吗?” 蔡虎回身见是俘虏,就说道:“赶紧出去!” 马松大仇得报,又刚经历过一次疯狂的报复行动,他觉得身体在发飘,眼神都不大好使了。 若是方醒在,大抵会说他有洁癖,然后被强迫吃了别人嚼过的羊蹄筋后精神上有些问题。而且他的血糖大概也有些问题,所以两重相加,人就开始眩晕了。 马松眨巴着眼睛,喘息着道:“大人,小的对这边熟悉,小的来点火吧。” 蔡虎没搭理他,只是看着前方。 就在前方,此刻已经能看到那些骑兵在加速。 蔡虎在判断着距离,他的奔跑速度在黑刺里是数一数二的。肖顾伟说一百步,可若非是敌军有弓箭,他就敢放到五十步再点火,也有信心能跑出去。 那些骑兵看着装备不大整齐,有人甚至穿着内衣,可见在接到命令时的狼狈。 但就是那些还带着眼屎的眼中,此刻全是怒火和贪婪。 堵住那些人,官升两级! 这是得知消息后的篾儿干的命令,极具诱惑力。 那两个大坛子掉落后,火油已经渐渐扩散在周围。 蔡虎就站在距离油泊十步开外的地方,嗅着火油的味道,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的巅峰时刻。 每个人都会有孤胆英雄的梦想,而实现它很难,这和个人能力有关。 现在城头上已经没人了,蔡虎觉得自己就是孤胆英雄。 他把火把斜着,然后冷笑看着越来越近的敌骑,然后右手就一松。 火把被人抢了! 蔡虎下意识的回身,可抢走他火把的马松却没有后退,而是向前。 “回来!” 蔡虎想追过去,可马松已经走到了距离油泊五步的距离。 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一旦两人发生争夺,很有可能会点燃火油。 马松的脚步止住了,他看着那些奔驰的很快的战马,说道:“这味道好闻。” 说着他又往前一步。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距离,蔡虎也不敢上前,只得回身喊道:“大人,有个疯子!” 肖顾伟从城门外进来,见状也没辙了。 “回来!” 马松站定了,他嘿嘿的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子喂你吃屎了,你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蔡虎听到这些话,就哭笑不得的道:“他已经吃屎了,你报仇了,赶紧回来!” 肖顾伟那边已经飞速的弄了一支箭矢,而箭矢上已经裹了棉布。 火折子弄燃,他凝神静气的道:“退回来!” 可马松却纹丝不动。 蔡虎心中大急,就冒险缓步过去,在他的身后喊道:“撤退了!” “撤退了?” 马松眨巴着眼睛,突然单手撕扯着衣服,把身后想抢夺火把的蔡虎吓的连退几步。 “我饿!” 马松只觉得头晕,还有些心慌。 马蹄声轰隆逼近,马松再向前一步,骂道:“老子烧死你们!” “百步了!快点火!” 蔡虎大声的喊道,而已经点燃了棉布,张弓搭箭的肖顾伟也在等着。 一百步,而且战马的速度也提到了最快,瞬息可至。 马松举起火把,喊道:“烧死你们!” 一个哈烈骑兵在马背上张弓,目光阴冷。 这是强弓! “烧死你们!” 马松扔出了手中的火把,蔡虎毫不犹豫的喊道:“跑!” 火把落在前方的油泊之上,轰的一声,火焰就升腾起来。 马松转过身来,微笑着准备撤退。 一支箭矢穿过火焰,一头扎进了马松的大腿上。 箭矢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可马松虚弱的身体却坚持不住。 他缓缓的向前一步,又退后了两步,却坚持着没倒下。 蔡虎急奔过来,准备背着他逃出去。 火油被点燃后,上升的油温驱使着火油到处扩散弥漫。 马松已经彻底清醒了,他跌跌撞撞的摇晃几下,努力向蔡虎走去。 蔡虎也看到了那一缕奔流过来的火油,火焰就在后方。 “快!” 肖顾伟没看到这个,他的火箭已经燃烧殆尽,只能重新弯弓搭箭,准备掩护他们撤回来。 火焰的对面,哈烈骑兵减缓了速度,可最前方的十余骑却已经控制不住了。 战马绝望的长嘶着,马背上的骑兵有的不管不顾的跳了下来,可三匹战马还是驮着自己的主人冲进了火焰之中。 火油已经追上了马松的脚底,他一瘸一拐的在加速,并欢喜的在微笑。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个能吃饱的人,每顿饭必须要吃饱。 蔡虎也心中欢喜,就在两人即将接触时,一匹战马带着满身的火焰冲了过来。 马背上的骑兵就像是人形火炬般的也被点燃了,熊熊燃烧着。 那骑兵飞扑下来,一把就抱住了蔡虎。 而马松只觉得身体一震,就被火马给撞飞了出去。 “啊!” 流淌的火油瞬间就淹没了这一片街道,火焰中,蔡虎疯狂的奔向城门这边。 而马松却起不来了,大腿中箭的他就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任由大火焚烧着自己。 “蔡虎!” 肖顾伟此刻心中懊悔,觉得应该是自己留下来的,那样的话,马松绝对不敢来抢夺火把。 “放箭!” 身后传来了王琰的声音,很冷淡。 肖顾伟再次张弓。 奔跑而来的火人在无声的嘶吼着,肖顾伟松开手。 箭矢穿过只有二十余步的空间,准确的命中蔡虎的眉心。 火人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着,王琰说道:“撤!”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1章 不够亲密的盟友 城外,那支贩卖马匹的商队已经完成了军队的身份转换。 战俘们出城时就每人领取了一个包裹,斜背在背上。 包裹里是三天的干粮和一个水囊,剩下的就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 大家刚上了马,里面的火焰就升腾起来。 在城外只能通过被大车堵塞的门洞里看到些请况。 随后王琰和肖顾伟先后狂奔出来。 一出来王琰就喊道:“撤!马上走!” 他和肖顾伟也一人领了一个包袱,急匆匆的上马后,两百余人,差不多四百匹马的队伍启动了。 “马松!” 赵兴最后对着城内喊了一声,然后跟着大队人马开始加速。 他知道马松大概是再也出不来了,心中有些难过。 可黑刺的人也没见到蔡虎出来,有人在问着最后出来的肖顾伟。 肖顾伟没有回答,面色有些难看。 黑刺们都放下这个疑惑,然后左右分出十余骑,去查探其它城门出来的敌军情况。 王琰已经把蔡虎的死抛在了脑后,他知道营救行动已经初步成功了,剩下的就要看运气如何。 …… 高大华丽的宫殿无法吸引篾儿干的兴趣,他走下宝座,在殿内踱步。 那些赶来的臣子都在愤怒之中,而几个被怀疑报复刺杀那位文官的官员却在义愤填膺。 “他们肯定是被明军刺杀的!” 一个文官信誓旦旦的道:“是的,那些明军就是为了搅乱城中的秩序,让我们关注这些,然后他们好趁机营救那些战俘。” 这是翻案! 而且还是有理有据的翻案! 按理大家都该赞同这个分析,可篾儿干转身看了一眼,看到的是木然,感受到的却是暧昧。 人手一多,自然会分门别类的分出派系或是小团体,大家抱团一起取暖岂不是更好! 可这种小团体带来的后果就是万事不论对错,而是要先分清敌我。 这会让这个大团体失去战斗力,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内讧会不断发生。 内耗啊! 篾儿干心中叹息,却无可奈何! 他整合了哈烈的各方力量,代价就是有些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再强行动手理顺关系,那代价多半是上吐下泻。 篾儿干面沉如水的踱步上去。 他转身准备坐下,外面来了人。 这是一名骑兵,他身上就穿着皮袄,这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击的写照。 篾儿干对此并不在意,他更看重的是结果。 骑兵的脸色红润,不,是很红润,甚至能看到汗渍。 篾儿干握着短剑的剑柄,想从骑兵的脸上找到欢喜的神色,却有些失望了。 他看到的都是惊恐。 “王,是明人的军队。” 篾儿干握紧了剑柄,群臣都停住了勾心斗角,甚至有个武将忍不住过去喝问道:“他们呢?杀光了没有?” 骑兵的脸颊在颤动着,眼神惶然。 篾儿干温言道:“说清楚。” 骑兵得了鼓励,他眨了一下眼睛,显得有些紧张的道:“王,明人跑了,他们是来救那些俘虏的,他们很厉害,一人能打败我们十人,很厉害,很厉害……” 他居然在夸赞敌军! 那几个武将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个还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骑兵,而文官们则是在开动思维,开始分析这事的来龙去脉。 骑兵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追上了他们,可明人却在城门那里浇油点火,一下就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殿内很安静,大家都知道,篾儿干怕是要发狂了。 “继续说。” 篾儿干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询问着下午要进行的宴会的菜谱。 骑兵也觉得不大对头,可却在大家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他们跑了。” 是的,到他来报信那会儿,明军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所以许多事情他也是满头雾水。 一个武将问道:“大火封住城门了吗?” 骑兵摇头,武将怒道:“为什么不从边上绕过去?” 骑兵委屈的道:“边上全被大车给堵住了,只能走人,战马出不去。” 没有战马的军士出去干什么? 送死? 死一般的寂静! 篾儿干在此刻居然有心情去看群臣的反应,他甚至在猜测着他们在此刻的想法。 寂静很长,篾儿干干脆分析着这些小团体的分类,以及对自己的威胁程度。 来报信的骑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想来,明军居然派出小股部队潜入撒马尔罕城内营救俘虏,那对殿内的人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难道不该马上报复吗? 追杀吧! 派出大股骑兵去追杀才是王道。 一个武将终于忍不住说道:“王,我们应该马上追杀他们!” 另一个武将也信誓旦旦的道:“王,那些俘虏跑不了多久,我们只需要派出骑兵咬住他们,最多是半天,在午饭之后,他们就像是落荒而逃被拦截住的野狗,会跪下来祈求我们的宽恕。” 骑兵听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漏过了很重要的消息没说,他的左脸抽搐一下,趁着几个武将暂停说话的机会,说道:“王,明人装作是贩卖战马的商队,带来了几百匹马。” 几个武将面面相觑,最先发话的那个武将说道:“王,这里是哈烈,我们源源不断的有战马补充,而他们的战马会不断衰弱。需要两天,最多三天。” 篾儿干点点头,说道:“你去,他们有两百多人,你带三千骑兵去,找到他们,死活不论!” 这武将欢喜的应了,然后大步离去。 明军一百余人,加上战俘三百人不到,只需一次冲阵,明军将会体验到什么叫做人多势众! 篾儿干做出了安排,那些臣子们的神色也变得轻松了些。 “王,那些战俘里并没有什么大人物,留下他们也只是让世人看到哈烈的武勇。” 一个文官铿锵有力的说道:“那些肉迷人会很快知道此事,他们会轻视我们,所以必须要留下那些明军。” 这些篾儿干都知道,从手下的重臣被刺杀开始他就在隐忍,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查,目的不过是想遮掩,不想让已经到来的肉迷人轻视哈烈。 那些该死的家伙! 篾儿干心中冷笑着,知道肉迷人大抵会暗中嘲讽一番。 可谁在乎呢! “王,肉迷使者求见。” 篾儿干的面色有些发青,他坐了回去,说道:“让他进来。” 稍后肉迷使者进来,他行礼之后,很是诧异的道:“尊敬的哈烈王,我刚听说城中有人造反,所以焦急不已,担心盟友会出问题。” 这是试探性的发问,有些无礼。 篾儿干平静的道:“明军派出了探子,在城门边放火,救走了正在清扫城头的一些俘虏。” 探子,这是想说明人很少,只是偷鸡摸狗。 放火,这是在证明明人的胆小和掩饰。 一些俘虏,这是在告诉使者,明人的俘虏里面大概有某位隐姓埋名的大人物,这事儿算不得差错,只是侥幸罢了。 肉迷使者得到了消息就心满意足了,临走前他很热情的问道:“尊敬的哈列王,需要伟大的肉迷勇士出击吗?他们会把敌人的头颅带回来,挂在城门上被大风吹干。” 篾儿干淡淡的道:“哈烈从不缺乏勇士。” 这是婉拒,使者随即告退。 篾儿干的神色平静,可握住剑柄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他看着神色各异的臣子们说道:“去吧,清理一下。” 等人都出去后,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出鞘。 “愚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2章 英灵护佑(感谢书友:“下一任储君”成为本书新盟主) “过年了!” 清晨,安静的方家庄被一声叫嚷惊醒了。 穿着大红棉袄,喜气洋洋的女娃仰头看着蓝天,然后回身冲着大宅子里喊道:“大虫小虫快出来!我们去找野兔!” 一阵喘息声马上就从里面传来。 两条大狗伸出舌头狂奔而至。它们跑出大门,身体跃起,舌头就往女娃的脸上舔去。 “走开啦!” 无忧伸手推开两条热情过度的大狗的脑袋,说道:“快走,我们去找野兔。” 两条大狗悻悻的落地,然后跑在无忧的前面,不时回身看一眼小主人。 无忧回身看看大宅子里,嘟嘴道:“爹又睡懒觉,真不像话!” 再回过身,她已经是笑容满满,喊道:“快跑!” 一人两狗在田地里开始小跑起来,笑声不断。 小刀从里面出来,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而方醒此刻才将起床,他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洗漱后就在院子里散步。 张淑慧和小白,还有歇业回来的莫愁三人在准备明日凌晨的祭祀,土豆和平安在逗着有些呆萌的欢欢。 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方醒自然也不例外。 心情舒畅,思路也跟着顺畅起来。 前天北方传来消息,说是黑刺顺利的过了亦力把里,并未遭遇敌军。 而这个消息是在朱瞻基去忠烈祠祭祀时传来的,军方当时陪同的大将们都很激动,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英灵不散,护佑家邦啊! 所以武勋们回到家中就开始绞尽脑汁的书写奏章,但大多数还是幕僚的功劳。 这些奏章都是盛赞朱瞻基英明神武的,而后话锋一转,有几人就请缨去接应黑刺。 朱瞻基当时没应承,也没反对,大抵是要过完年再决断。 方醒没有上奏章,他只是在旁观着武勋们在向皇帝表忠心。 南北方的清理成功,虽然导致士绅们对朱瞻基和大明失望,甚至是怨恨,可朱瞻基的威望依旧提升了不少。 一味好脾气的皇帝肯定是没什么威望的。 做事优柔寡断的皇帝更是臣子的玩具。 所以当朱瞻基渐渐展露出明君,乃至于雄主的雏形时,武勋们最先效忠。 方醒看了不少历史上关于皇帝的评价,不少人吹嘘某位皇帝年方弱冠就为雄主,对此他只能是报以呵呵。 朱瞻基被朱棣栽培多年都只能缓步前行,哪家的皇帝那么牛掰,居然一上手就是雄主,也不怕痔疮犯了满茅坑喷血。 想到这个,方醒不禁揉揉肚子,最近他天天吃火锅,每顿都离不得辣椒,有些担心会不会成为有痔之士。 “老爷,小姐在庄上玩耍,小刀在跟着。” 有仆妇来禀告了无忧的行踪,让方醒不禁想起早上她央求进山打猎被拒绝后的赌气。 “姐姐!” 欢欢却最喜欢无忧,他觉得两个哥哥太过呆板和严肃,不好玩。 方醒回身问道:“可要去跟你姐姐玩耍吗?” 欢欢坐在小凳子上,闻言一下就站了起来,欢喜的道:“要去。” 土豆和平安马上就开始苦着脸,方醒却视若未见,吩咐道:“你们带着弟弟去,看好他和无忧。” “老爷,大舅爷来了。” 张辅的到来有些突兀,方醒急匆匆的去了前院。 见到张辅时,他居然是穿着戎装,腰佩长刀,一副要出征的模样。 方醒愕然问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张辅却问道:“德华,是谁去营救那些战俘?撒马尔罕里全是虎狼,你觉得他们可能成功?” 方醒没猜到他问这话的目的,就含糊的道:“他们很精锐。” 张辅追问道:“有多精锐?难道他们还能在哈烈撒野不成?” 方醒皱眉问道:“大哥,你这是?” 张辅有些舒畅的道:“陛下刚来的旨意,令我过完年就率军前去巡查边墙,可边墙并未示警,也从未有那么急切的巡查,为兄判断陛下是不想大动干戈。” 营救战俘的行动会加强朱瞻基在军中的威望,而且也能振奋军心。这等一箭双雕的行动当然值得去做。 而不想大动干戈,甚至是静悄悄的去做,那只是不想在这个当口让文官们觉得皇帝在偏向武人。 作为皇帝,朱瞻基必须要平衡好文武之间的关系,任何偏向都会导致莫测的后果。 这是要泾渭分明啊! 方醒摇摇头,说道:“那支军队约有千余人,人人都可以一当十,大哥,除非是哈烈人派出大军追杀,否则无需接应。” 张辅失望的说道:“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卫所?” 方醒说道:“是文皇帝留下的。” 张辅肃然道:“那我就再无疑虑,不过你却忘记了哈烈人的游骑。咱们的人经常去亦力把里那边哨探,和哈烈的大股游骑时有厮杀,若是他们遇到了哈烈游骑,那就是后有追兵,前有阻截。” …… 撒马尔罕已经被抛在身后十多里,可三百多追兵却在身后的一里多的地方紧追不舍。 这些追兵的战马非常出色,可出色的战马自然要配给出色的战士。 被解救的战俘们还处于狂喜的状态中,可几年的囚禁让这些曾经的游骑或是斥候们的马术有些退化了。 黑刺的人并未全力驱马,只是在将就着战俘们的马速。 王琰回身看了一眼追兵,说道:“赵兴!” 作为战俘中官职最高的,赵兴被暂时委以重任,统领那些战俘。 “大人!” 赵兴也看到了那些披着皮甲的追兵,他的心中一抖,以为王琰是要安排他们去拦截追兵。 “带着他们赶紧走,我们稍后就来!” 王琰说完就拔出长刀喊道:“准备手雷!” 整个行动从潜入到外围配合,几乎是天衣无缝。 外围配合的人装作贩卖马匹的商贩,不但带来了战马,也带来了装备。 火折子被打开烧的旺旺的,一百余人突然策马掉头,追兵来不及反应,也不想反应。 于是追兵开始兴奋的吼叫起来,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近,使用弓箭的代价就是来不及拔刀,所以这些哈烈人都拔出长刀,哟呵哟呵的叫喊起来。 “手雷!” 双方相对奔驰,距离飞快的被拉近,黑点密密麻麻的从明军这边飞了过去,随后明军都伏在马背上,几乎不露出身体的任何部位。 “那是什么?” 哈烈人还在准备着稍后的厮杀,看到黑点后,有人就懵懂的问道。 而这里面就有当年和明军大战过的老兵,他见状就魂飞魄散的喊道:“是明军的火器!” 他想策马掉头,可那只会被后面的战马撞飞,然后被踩成肉泥。所以他丢掉长刀,伏在马背上,只求能逃过一劫。 “轰轰轰轰轰!” 手雷落地爆炸,追兵顿时人仰马翻。 王琰拔出长刀,第一个杀了进去。 赵兴带着战俘在前方拼命的逃窜,他知道这边跑的越快,后面的黑刺就越安全。 等跑出了五里多的距离时,赵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只看到了人影幢幢,然后心中冰冷。 “快跑!” 战俘们纷纷回头,见状有人甚至喊道:“大人,咱们回头和他们拼了!” 赵兴木然的道:“跑!” 他们此刻回头拼命,那也只是给追兵送菜,反而是葬送了黑刺这次行动的全部心血和牺牲。 他们打马飞奔,可后面的追兵却越来越近。 赵兴不想回头,他怕见到了双方的距离后会绝望。 “大人!” 这时一个俘虏突然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惊喜的喊了一声。 赵兴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他努力的回头看着身后。 然后喜悦降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3章 黄昏下的追逐战 篝火噼啪燃烧着,大家都围在边上取暖,顺便烤烤手中的干饼和肉干。 王琰和肖顾伟单独在一起,两人在分析着哈烈人可能的应对,以及怎么有效避开哈烈游骑的办法。 “哈烈人的游骑主要是在亦力把里,因为大明若是要进攻他们,必然会先占据亦力把里城,把那里变成储存粮草的地方。” 两人背对篝火,面对着哈烈方向低声说话,没发现后面来了赵兴。 “大人。”肖顾伟说道:“他们的游骑会替换,咱们不知道他们替换的时日,也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必须要派出斥候去查探。” “肖大人,下官知道他们游骑替换的时日。” 肖顾伟回身不悦的看着赵兴,说道:“从此刻开始,你若是离了我的视线,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赵兴愕然道:“大人,下官不是奸细,更不会投向哈烈人。” “这是规矩。” 王琰的目光就像是利刃,从赵兴的脸上划过:“破坏了规矩,那就是嫌疑!” 赵兴尴尬的道:“是,下官知错。不过下官确实是知道他们替换的日子。” 王琰点点头,示意他说。 “下官打扫城头有些时日了,每隔一个半月,哈烈人的游骑,大约有三千余人就会出发去替换,然后有同样人数的游骑会回来,好像是三批人轮换。” “这一批多久替换?” 赵兴刚才就在计算了,闻言说道:“大约还有十多天。” 肖顾伟看着王琰,神色凝重的道:“大人,我们必须要避开他们。” 王琰眯眼看着远方,平静的说道:“这边的地盘很大,三千余人还找不到咱们,本官如今就在想着追兵。” “肉迷人来了,我们在这个当口救人,就相当于扇了篾儿干一耳光,他哪里会善罢甘休。” 肖顾伟说道:“大人,篾儿干会派出大军吗?” 黑刺再厉害,可一旦遇到大军合围,那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而且当初方醒就说过,黑刺不是用于战阵冲杀的军队,而是用于某个人,或是某个目标。 王琰冷静的分析道:“不可能!肉迷人在,篾儿干只能大事化小,否则轻则丢脸,重则肉迷人会重新估算和哈烈的盟友关系,甚至会化身为狼,一口吞下哈烈!篾儿干不傻,他能一统哈烈,自然知道这些关系,并会做出最佳选择,所以咱们的追兵规模不会很大。” 肖顾伟的眉头紧皱,显得心事重重。 “大人,他们会不会遭遇了哈烈游骑?” 赵兴不知道他们是谁,却也不敢问。 王琰淡淡的道:“三千余人不算是什么,只是怕打草惊蛇,不过很快了。” 他看了赵兴一眼,说道:“让那些兄弟早些歇息,稍后我们继续出发。” …… 草原的黑夜并不安静,远处有动物的嗷叫,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大抵是风声。 篝火还在燃烧着,这是王琰在冒险。 战俘们的身体有些虚弱,而在这个季节里,草原的夜晚能让一个正常人冻死,所以他冒险保留了篝火,而代价就是十余名黑刺在后面盯着,以防追兵突袭。 “出发!” “都起来!赶紧!” “灭掉篝火!” 黑刺的人都不用招呼,一到时间就醒了,然后有人去叫醒那些战俘,有人去灭火,有条不紊。 王琰看着自己的麾下,骄傲的对肖顾伟说道:“这是大明的第一强军!” 肖顾伟笑道:“大人,他们说聚宝山卫才是天下第一强军呢!” 王琰淡淡的道:“放下火器,黑刺天下无敌!” …… 战马在缓速前进,这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急速赶路,再强壮的战马,再多的战马也撑不住。 当天边出现了紫色时,王琰叫停了逃亡。 大家都赶紧下马,不是为了休息,而是要喂马。 赵兴觉得有些不安,他看着晨曦下的草原说道:“大人,赶紧走吧。” 王琰也觉得此时的草原看起来危机四伏,但人能熬,战马却不能熬。 修整了一会儿后,一行人再次出发。 赵兴不停的回头去看向后方,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目光阴狠。 而此刻就在他们后方,大约十多里的距离,几千骑兵正在打马前进。 为首的将领正是在篾儿干的面前主动请缨的那人。 此刻这位将领的面色潮红,大声的喊道:“那些篝火的下面还暖和,他们昨夜就在那里歇息,我们已经咬住了他们,这一路跟着马蹄的痕迹就能抓到他们!” “国主说了,抓住他们,不论生死都会升官发财,勇士们,加速!” 双方的距离被一点点的拉近,当前方看到了明军拖后的斥候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哈烈将领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了那些遭遇过这股明军的军队的可怕介绍,他喊道:“天黑再绞杀在一起!” 是的,他有些惧怕这支小股军队的杀伤力。 黑刺在夺城和出城的行动中展示出来的实力让人心惊,哈烈将领相信篾儿干会压制住那些分析,因为他害怕会打击到军心士气。 哈烈不应当和明人为敌! 哈烈将领叹息一声,随即这种心思就消散了。 一旦和大明发生冲突,哈烈首当其冲,若是肉迷人投入的实力不够的话,那么哈烈就会成为史书上的笑话。 这时前方的明军斥候也发现了追兵,有两人不再爱惜马力,开始加速。 这是要回去报信。 哈烈将领压根就不担心。 在这种衔尾追击的时刻,若是明军心慌意乱的加速逃跑,那追兵就会变成猫,等待着明军这只老鼠慢慢的疲惫,然后再追上去撕咬。 双方终于能看到了对方,明军开始加速,哈烈将领不禁大笑起来,然后带着追兵紧紧地咬住。 这种时候明军时刻都要担心被追上,所以心理压力极大。 马蹄声如雷霆般的在草原上响起,战马长嘶,追兵在嘶吼。 追逐战开始了。 为了给明军增加压力,哈烈人分批追上去,然后用箭矢在威胁对方。 而他们这种袭扰的行动显然并未奏效,拖后的是黑刺。这些黑刺很大胆,居然不时调转马头反杀一阵。等把零星追兵杀的魂飞魄散时,他们又再次驱马追上去。 太阳开始偏西了,哈烈将领计算了时间,然后喝令道:“杀敌!” 时机到了,三千余人的哈烈人发出嘶吼,发疯般的催促着战马。 “大人,敌军开始加速了!” 肖顾伟也想加速,可一旦加速,他估计最少会丢下一半的战俘。 王琰听到了动静,却只是看着前方,说道:“叫他们别再爱惜马力,裹着他们走!” 于是黑刺的人开始把战俘们裹在中间,速度陡然一快。 双方你追我赶,断后的黑刺已经干掉了追上来的十余人,可对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赵兴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奔涌上来,他追上了前方的王琰,喊道:“大人,下官愿意带人断后!” 所谓断后,大抵就是送死,延缓追兵的速度。 王琰却没搭理他,只是催促队伍不断加速。 后面的追逐战越发的激烈了。 那些黑刺用弓箭一一射落那些追兵,当追兵过多时,他们会点燃手雷。 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中,一个惨叫声传来。 “阿松……” 一个黑刺因为战马被箭矢命中,速度只是稍微延缓了一下,就被纷涌而至的追兵淹没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4章 陛下万岁 追兵不断迫近,断后的黑刺手雷告罄,只能用弓箭。 当弓箭也用完了之后,刀光就在夕阳下闪耀着,连同喷溅出来的鲜血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惨叫声渐渐的多了起来,那些追兵见到咬住了明军的尾巴,都纷涌而至。 五名黑刺被追兵缠住了,他们被追兵团团围住,长刀奋力劈砍,却无法防御住四面挥舞的长刀。 五人奋力聚在一起,然后组成一个防御圈开始砍杀。 周围的哈烈人都疯狂的填补着被他们砍杀留下的空白,人潮拥挤,个人的武勇毫无作用。 “放箭!” 箭矢精准的奔袭而来,五人纷纷落马。 哈烈将领看着前方继续奔逃的明军喊道:“继续追击!” 想断尾求生没问题,但是你留下的尾巴得足够强壮。 五个人就想拦截延阻追兵的行动,明军这是在开玩笑吗? 哈烈将领被裹在大队骑兵的中间,大声的喊道:“前方有小坡!明军会在那里和我们绕圈子等待天黑,马上赶去,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前方的明军就突然往右斜插过去,直线之内正是那个延绵一里多长的小山坡。 如果被明军抢先冲过去,哈烈人没有把握在天黑前缠住他们。 五百骑兵疯狂的冲了过去。他们和明军几乎是平行着,可却不相交。 这是阻截的军队! 双方在比拼速度,战马的潜力几乎被催促到了极致。 一声长嘶,一个明军战俘的战马突然向前摔出去,他甚至都来不及叫喊一声,脑袋就和地面直接接触。 脖颈就像是细木棍般的被折断,眼中的神彩还未消散,一个马蹄就在眼中越来越大。 噗! 瞬间无数马蹄踩踏而过,当它们冲过这个地段时,后面只留下了一堆肉泥。 前方的明军和哈烈拦截的那五百人开始脱离平行的状态,朝着那个小坡的入口开始汇聚而去。 哈烈将领在后面紧追不舍,见状不禁喊道:“他们要拼命了,围住!” 这声音中带着喜悦,那些哈烈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呼喝着开始散开。 此刻从高处看去,就会看到两队骑兵在冲向小坡的侧面,而右边的五百骑兵已经渐渐的拉开了距离,眼看着就要率先到达。 而就在后面,大队哈烈骑兵开始散开,呈扇面状包抄了过去。 马蹄声密集的分不清节奏,那五百哈烈人终于完全超过了明军,已经准备返身拦截了。 金黄色的夕阳下,一片云彩飘过,夕阳透过云彩投射下来,顿时把草原染成了血红。 赵兴已经绝望了,他在疾驰的马背上看看左右,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麻木和绝望。 前方被拦截,后面已经包抄过来了,从敌军的战马以及刚才殿后的追逐战的情况来看,这些哈烈人是精锐。 这代表着篾儿干的愤怒! 一个战俘突然高喊道:“小的先死了!” 绝望之下,出现了第一个情绪崩溃的。 这个战俘就在边缘,他的骑术不错,竟然从外围包裹的黑刺缝隙中穿了出去。 赵兴回头看了一眼,这名战俘冲着追兵而去,然后箭矢飞舞,把他和战马钉成了刺猬。 左右的敌军开始包抄过来了,只要和前方的拦截合拢,明军就算是能突出去,至少也的丢下一半人。 哈烈将领在出发前心中并没有多少底气,可立功升官的欲望让他甘愿出来冒险。 如今大功就在眼前,他不禁在马背上虚劈了一下长刀,兴奋的喊道:“杀敌!杀敌!” “杀敌!杀敌!” 两千多哈烈人起身高喊,有人甚至在马背上站直了身体,挥舞着长刀嘶吼着。 这就是士气如虹! 哈烈将领看着这一幕,耳边是如雷的马蹄声在回响,心中大快,觉得自己能率领这些麾下一路杀到明人的京城去。 这时前方的小坡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顶盔带甲的人。 那人仿佛是端坐着,身体却不断升高。 血红的夕阳之下,战马蓦地出现。 一人一马,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山坡的顶上,遥望着哈烈人。 那五百哈烈骑兵正在转向的关键时刻,外围有人看到了那一人一马,就惊呼道:“有人!” 这五百人几乎都齐齐看向那个小山坡,然后愕然。 哈烈将领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眯着眼,看着那个骑士一提马缰,战马人立而起。 咿律律! 那骑士在马背上抽出长刀,刀尖指向前方。 哈烈将领只觉得心脏在激烈的收缩着,他喃喃的道:“不!那肯定是我们的游骑!” 那些哈烈人都看到了那个骑士,有人喊道:“是我们的游骑!” 是的,游骑提早回来也发生过,那是因为断粮了,再不回来都得饿死在路上。 “哈烈必胜!” 狂热的情绪席卷了追兵,前方不管距离还在射程之外,就射出了一波箭矢。 箭矢落空,山坡上的骑士张开嘴,好似在呼唤着什么。 “大明万胜!” 欢呼声骤然传来,赵兴愕然,战俘们愕然,黑刺的人大多愕然…… 前方的山坡侧面突然冲出一个骑士。 那骑士举刀高呼道:“大明万胜!” 战马四踢翻飞中,他的身后源源不断的涌出了骑兵。 骑兵们举着长刀高呼道:“大明万胜!” 那些黑刺和战俘只觉得一股子热流从腰背那里直接冲上脸部,身体不禁在发颤。 这必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他们这一路奔逃都是王琰指定路线和方向,而从出了撒马尔罕到现在为止,这一路就没有合适的伏击地方。 而到目前为止已经两天了,这个距离正好让撒马尔罕鞭长莫及,一旦伏击成功…… 这些明军心情激荡,却要等着王琰的判断和决定。 前方的王琰突然松开缰绳在马背上站立起来,他甚至还半转身,战马随之向左边转去。 长刀挥舞中,王琰嘶吼道:“大明万胜!” 这是确定的一声嘶吼! 这是大明的伏兵! 那些被解救的战俘从绝望到狂喜不过是一瞬,巨大的情绪反差让他们止不住的热泪盈眶,然后高喊道:“大明万胜!” 这是明军沙场征战的口号,从明初开始,伴随着这个口号,明军战无不胜! 而文皇帝朱棣在时,每当他带队冲阵,那些将士都会自发的高呼着。 那是对战无不胜的无敌统帅的欢呼!相比之下,朱瞻基还差了许多分量。 “陛下万岁!” 可那些被解救的战俘却再也忍不住欢喜的心情,齐齐高呼起来。 从被俘后的绝望,到被奴役虐待的麻木,他们习惯了,知道自己必然会在某一天倒在撒马尔罕,变成一堆朽骨。 当黑刺的人在晨曦之中出现时,他们不敢相信,以为这是哈烈人的阴谋。 当逃出撒马尔罕城时,他们同样是不敢置信,只觉得自由来的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所以他们感恩,感激皇帝居然破例派出这支闻所未闻的精锐来冒险营救自己。 而这一路被追杀的绝望让他们几乎崩溃,所以当那骑士出现在山坡上时,他们茫然的欢喜着,直至王琰开始转向,并嘶吼出那句军中的口号。 “陛下万岁!” 他们忘记了绝望和恐惧,他们呼喊着,跟随着黑刺一起开始转向。 这一刻,他们泪流满面! 这一刻,他们愿意为了皇帝视死如归!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5章 黑刺的威力 连绵的的云彩缓缓移动着,形状各异。 夕阳垂落在天边,透过那些云彩辐照着草原。 一块如同是奔马的云朵缓缓飘来,四蹄俱全。最出彩的大抵就是马头,那马嘴张开,仿佛是在嘶鸣着。 云马被夕阳照的血红,狰狞的看着下方的沙场。 那五百哈烈骑兵刚完成转向,小山坡侧面涌出的骑兵就直接捅了他们的屁股。 锋矢阵! 后面的骑兵蜂拥而出,当所有的骑兵都冲出来后,人数也出来了。 “大人,八九百!” 这是欢喜的叫喊。三千对八九百,不,还得要加上那些明军,可依旧是三比一。 哈烈将领怔怔的看着那些明军骑兵,喃喃的道:“要是都和他们一样厉害,谁胜?谁负?” 瞬息的嘟囔之后,哈烈将领打起精神,喊道:“迎敌!迎敌!” 当下的局势没有什么好周旋的,双方都想一决胜负,然后各自寻找归宿。 前方的那五百骑兵已经在迎敌了。 他们急匆匆的策马掉头,然后明军以一个披甲大汉为箭头,一下就撞了进来。 “杀!” 那大汉手持着类似于斩马刀的大刀,大喝一声就劈斩下去。 他当面的哈烈军士毫不犹豫的挥刀格挡。 铛! 很小的声音,长刀断,然后斩马刀从对手的眉心处劈斩下去。 轻轻的一声之后,斩马刀收回,大汉回转刀柄,只是一挑,就挑碎了第二人的下巴。 当第二人落马时,第一个哈烈人从眉心处开了一条缝,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喝!” 大汉此时才把斩马刀再次挥出去。 叮! 只是一声,当面的哈烈人的长刀断裂,人头飞起老高。 这是勇士! 他率先冲杀进去,所过之处,鲜血喷溅在半空之中,当者辟易! “大明万胜!” 他身后的明军从他的身边冲杀过去,就像是冲进麦苗地里的洪水,席卷着一切。 “杀敌!” 那大汉长刀平平的劈砍出去,当面的哈烈人居然挡住了。双方错身而过时,大汉左手伸出去,一把就把那哈烈人揪下马来。 “杀了他!” 有人被那大汉杀怕了,竟然掉头逃跑,同时呼叫同袍来救命。 大汉单手持刀,只是把持刀的手伸出去,所过之处倒下了一排哈烈人。 “杀敌!” 大汉的前方已经再无敌人,他挥舞着斩马刀,冲着敌军的主力冲杀而去。 五百敌人被这些明军一冲就散了,剩下一百余人在疯狂的朝着本阵奔逃。 “那是杀神啊!” 哈烈将领看到了这些,也听到了麾下的惶恐呼喊。 可他不能退,此时一退,回去篾儿干听闻他面对一千明军而逃窜,他连家人都保不住。 “杀敌!” 他只能呼喊着,尽力提振着麾下的士气。可明军的凶悍却让他的麾下有些怯意。 王琰带着两百余明军已经迂回到了敌军的左翼,他看了一眼那边的黑刺主力和敌军的距离,喊道:“准备……” 他带着人在缓缓驱马,他的目标就是敌军的侧翼。 可这需要时间,他若是进去早了,就会被敌人缠住,到时候反而会打乱了主力突击敌军的意图。 小山坡上的陈登在看着远方,当他确信四周没有敌军的援兵后,就放下望远镜,然后轻轻策马冲下了山坡。 “大明万胜!” 他的出击就是信号! 王琰挥刀喊道:“杀敌!” “杀敌!” 冲击敌军锋锐的大汉也挥刀喊道。 “杀!” 双方飞快的撞击在了一起,大汉从两名敌人的中间穿过去,他无需挥刀,只要双手把稳斩马刀即可。 肢体和鲜血一起飞舞起来。 第一个照面,黑刺被撞飞了十余人。这十余人瞬息就被淹没在马蹄之中。 而对方倒下的更多,第一排无一幸免。 冲撞大多避不开,可后面的厮杀却是要凭着真本事了。 侧翼的王琰也一头冲进了敌军之中。 他的武器只是长刀,普普通通的长刀。 而且他基本上不用那些霸道的招数,长刀只是轻巧的在空中划过曲线,撩过对手的身体,溅起一蓬鲜血。 他轻松的卸开一把左侧来的长刀攻击,然后在收回长刀时拖了一下,对手的腰侧马上就开了一个口子。 双方已经进入了混战状态,这个时候讲求的是纪律和将士个人的实力。 哈烈将领悲哀的发现自己的麾下完全不是这群明军的对手,几乎没有人能挡住对手的攻击。 他仔细看去,发现这些明军的攻击手段娴熟的就像是在沙场上行走的屠夫。 这是老兵! 而且还是最精锐的那种! 哈烈将领看到一个明军的长刀被挡住,在另一个对手来夹攻之前,他弃刀飞升扑过去,就把正面的哈烈人扑落马下,他自己反坐着那匹战马,竟然再次冲着侧面的一个哈烈人扑过去。 这人灵巧的就像是一只猿猴,对时机的把握比最厉害的牧人都还要准确。 而在另一边,十多个明军军士躲在冲杀的同僚中间在射冷箭。他们箭无虚发,专门找那些最凶悍的哈烈人为目标。 这样的箭手不止十多人,不,是神箭手! 什么军队能有那么多神箭手? 哈烈将领只觉得胸口发凉,但却被裹挟着冲到了前方。 他当年也是悍将出身,所以知道率先垂范能起到的作用。 长刀闪电般的劈斩下去,对面的明军已经发现了他的盔甲,就出全力格挡。 铛! 两把刀大抵都不错,所以各自留下了一个缺口。 但那黑刺的反击却慢了半拍,让哈烈将领得以连续发动攻击。 就在哈烈将领发誓最多两刀之内就能斩杀当面之敌时,侧面一把长刀阴测测的偷袭而来。 这不是武人的风范,可军队从来都不是讲究风范的地方。 哈烈将领心中叹息,然后放弃了当面的明军,挥刀劈开侧面的长刀。 被他放过的黑刺面色羞红,却没有喘息,就挥刀劈砍。 两名黑刺夹击之下,哈烈将领只挡住了三刀,肩膀就被削掉了一块肉。 他惨叫一声放弃了长刀,策马不要命的从侧面就冲了出去。 两个黑刺没想到对手居然会弃刀逃跑,一时间却来不及追赶。 “败了败了!” 看到将领逃跑,本来就挡不住明军冲击的哈烈人开始了溃败。 王琰喊道:“五里地!” 天快黑了,追杀五里地就是极限。 明军衔尾追击,逃跑的哈烈人落马无数。 那些跪地请降的哈烈人被无视了,战马轰然冲过去,一堆堆烂肉证明着他们曾经的存在。 王琰没有追击,他策马看着远方逃窜的敌军,对赶来的陈登说道:“马上清扫,全数灭口。然后收集我们用得着的东西,马上走!” 战场上不少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嘶鸣着,陈登问道:“大人,那些马匹呢?” 陈登摇摇头道:“咱们不能太贪心,队伍太庞大,目标也大。” 陈登点点头,吩咐那些被救的战俘去处置此事。 赵兴艰难的行走在那些尸骸堆里,听着身后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在感谢漫天神佛。 “处死他们!” 一个战俘手持长刀站在一个未死的敌人身后,他仰头看看天边残留的血红,喊道:“大明万胜!” 长刀挥过,人头落地。 天边的夕阳落下了一半,照耀在那些喷涌出来的鲜血之上,颜色恍如黑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6章 不能回首的岁月 大年初一要祭祖,林詹自然也不例外。 祭祖是大事,肃穆也就罢了,可大多人家都是肃穆之中带着轻松和欢喜。 主祭的人要禀告祖宗自家一年以来的情况,是好是坏。好的话就感谢祖宗保佑,不好的话还是要请祖宗保佑。 这是一种很神秘和很唯心的祭祀活动,异族人见了觉得不可思议,可华夏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林家今年的祭祖显得很沉闷,甚至是压抑。 匆匆履行完程序之后,林詹就去了书房。 作为一名御史,不贪腐的话日子也就是普通,而且家里还得没啥大事,否则会一夜返贫。 书房有些简陋,林詹从书架里找到了一块古墨,细细的嗅着它的味道。 外面不时传来爆竹爆炸的声音,书房里却格外寂静。 刘观说要免掉他御史的职务,这不是在开玩笑,奏章已经报到了皇帝那里。 而此次弹劾风潮引发了士绅们的情绪,后果难测。 从被取消了优待之后就在郁积着的情绪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于是群情汹涌。 那些暗流在涌动,仿佛是大海,又仿佛是洪水,而皇帝的御座就在上面飘忽着,颠簸不休。 这比批龙鳞还来得激烈和严重。 林詹把鼻下的古墨拿开,然后仔细的看着。 古墨被他多次把玩,本该是光滑无痕。 可此刻古墨的中间却有一条深深的划痕。 林詹看了看自己尾指上的指甲,就摸了摸那道划痕,惋惜的叹息着。 今天是过年,可从前几日开始,林詹就开始不拘言笑。 家中的妻儿都怕他,此刻见他躲在书房里,自然暗自欢喜,所以没人来打扰他。 这样的日子以往林詹会恼怒,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至少要就过年期间的事来请示一番吧! 可今天他却甘之如醇。 “方醒!” 林詹的牙缝有些大,这是经常剔牙带来的后果。 肺部的气体从牙缝中穿过,让方醒的醒字有些吐字不清。 林詹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最后归于痛苦。 你不贪腐,但你却在求名! 方醒的话仿佛是剥开了他的衣服,让他的心思无所遁形。 值此清理投献的时刻,莫说是兴和伯没有那些罪名,就算是有,那也得憋着,等事情安稳了再说! 刘观的话直接把他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再无回旋的余地。 往日经常有人来家里拜访,大家一起探讨方醒和新政的‘弊端’和‘罪行’,然后诉诸于笔端。 可这几天林家的大门前却车马全无,连邻居路过时都会绕着走,说是担心沾染上了晦气。 “晦气?” 林詹冷笑着,想起了那些目光。 是的,他倒霉了。 大多数人,哪怕昨天还是战友的那些同僚,他们都在幸灾乐祸。 但依旧有人和他‘志同道合’。 那些鼓励和同情的目光一直都是林詹坚持下来的勇气来源,他坚信自己一定能东山再起。 “爹,外面有人来了。” 林詹正面带微笑的沉浸在遐思中,门外他的儿子怯生生的来通报消息。 “嗯!” 林詹轻哼一声,门外马上传来了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让孩子怕自己,这是林詹处理父子关系的要诀。这样他的呵斥,他的要求才会被孩子一一遵从。 他起身过去推开门,看着往右边跑的那个背影,微微一笑。 这是他最近的第一次微笑。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施施然的到了大门处。 大门外有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两个牵马的男子。 林詹见了男子心中一惊,就拱手道:“见过新乡郡王。” 来人正是朱瞻墉。 朱瞻墉皱眉看着他,说道:“听闻你一力弹劾本王和兴和伯相互勾结,图谋不轨?” 被事主找上门来了,这够尴尬吧? 林詹正色道:“殿下,藩王本就不该和朝臣交通,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这话很是大义凛然,不但反驳了朱瞻墉的指控,而且还隐晦的在提醒他:你是藩王,藩王来找朝臣作甚? 朱瞻墉却没有慌乱,更没有愤怒。 他看着林詹那正气满满的脸,说道:“前日陛下召见本王和一干宗室,交代说现在正是大明的关键时刻,任何人和势力都该谨守本分,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添堵,更不能暗地里下黑手,否则就是大明的敌人!” 这是皇帝对宗室,或是说对藩王的警告。 而朱瞻墉能在被警告之后还敢来找林詹,说明他压根就不心虚。 朱瞻墉有许多话想说,他甚至想抽林詹一顿。 可今天是初一,大过年的他不能给宫中的朱瞻基添堵,所以他只是凝视着林詹,说道:“本王知道各地藩王都被官员勒索过,是的,他们说藩王现在是过街老鼠,可就算是如此,藩王也不是你等可以拿来当做升官的台阶。” 林詹木然说道:“殿下这话下官听不懂。” 朱瞻墉点头道:“你好自为之!” 得罪了皇帝的亲弟弟,哪怕是不受皇帝待见的亲弟弟,可宫中却还有一个太后在。 还有方醒…… 朱瞻墉成功的把自己的怒火用威胁转到了林詹的身上,然后就去了城外。 方醒有些意外他的到来,但还是叫人去弄了些年货。 “林詹的事皇兄已经说了,不许我出手。” 朱瞻墉显得有些不甘心。 方醒说道:“藩王的日子不好过,你不想被人弹劾,那就别管这些。至于林詹,他一心想求名,最后却得了这个结果,哪怕是回到老家去,老家的那些人也只有讥笑的,这样的痛苦不好熬啊!” 见朱瞻墉有些兴趣索然,方醒就笑道:“诛心比杀戮更让人煎熬,你自己都体验过那种痛苦。” 朱瞻墉苦笑着点头,然后准备告辞。 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记忆,可以说是噩梦。 “婉婉……” 作为出宫的皇子,而且是在宫中被冷落的皇子,朱瞻墉没有打听宫中消息的渠道和人手。 方醒也没办法打听,只有张淑慧偶尔进宫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说是有些冷清,不过皇后那边经常去,还有太后那边。” 方醒的话有些散乱,对朱瞻墉来说却是足够了。 他苦涩的道:“若是岁月能回头,我愿意把自己关在那个箱子里面,最好是死在里面,直至腐烂成为朽骨都无人得知。” 这是心如死灰了。 方醒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少出现在她的面前,别让她想起当年的事就好了。” 这话很残忍,朱瞻墉却知道好歹,拱拱手就走了。 方醒进了后院,说起朱瞻墉来的事,最后提到了婉婉。 张淑慧皱眉道:“她该寻驸马了,只是宫中却有些不对,没人提这事。妾身恍惚听说上次的事之后,婉婉就越发的孤僻了。”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7章 一对如意 朱瞻基这个皇帝如何,目前来说毁誉参半。 士绅阶层大多认为这个皇帝离经叛道,心狠手辣,迟早会把大明的江山给败光了。 勋戚们也大多认为皇帝是跟着方醒胡闹,无事找事。 而百姓稍微好些,大抵一半人认为这是个好皇帝,因为那些靠着投献日子比自己过的好的家伙这次都被打回了原型,让这一半百姓很满意。 至于另一半,他们认为皇帝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是他们没有士绅那么大胆,居然敢造反,也就是在背后诅咒发誓一番,希望这个皇帝早日嗝屁,换一个人来统治大明。 这等诅咒宫中的朱瞻基也有所耳闻,东厂的安纶甚至都建议抓一批心思歹毒的以儆效尤。 “那些百姓多愚昧,眼光只看着脚下那块地方,看不到以后,看不到长远。” 今年的大朝会延迟了,外面有人说皇帝怕是身体不好,所以大过年的太后也不安生,就叫人来问话。 朱瞻基打发了问话的人,然后安纶就来禀告这些杂事。 “陛下,有些人出言恶毒,奴婢只是听了他们的转述,就觉得该杀!” 这话朱瞻基信,但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外面,说道:“一万个百姓就有一万种人,帝王之事不在于去细究这个,而是要一把拢住他们,不管是恶毒的还是良善的,都该一把拢住,然后徐徐图之。” 安纶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赔笑道:“陛下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了老家以前的事。” 他看了皇帝一眼,见没有反对,才继续说道:“以前奴婢小时,村里那些人看着良善,可遇到了抢水的季节,那些往日看着良善的人都提着凶器去械斗,重伤自不必说,打死的都有,可见这良善和恶毒不在性子,只在于有没有触犯他们的好处。”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对他有这番认识倒也是刮目相看。 安纶知道这番话大抵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中不禁欢喜,就冒昧的说道:“陛下,奴婢无意间得知礼部左侍郎闫大建当年为官时有些龌龊之处,好似使了好处……” 朱瞻基没理这个,说道:“朕知道此事,只是他如今做事兢兢业业,且看着吧。” 这是留着把柄,若是闫大建一直勤勉下去,那自然无话可说,君臣善始善终。 一旦闫大建行差踏错,那些把柄就是罪证! 安纶心中郁郁,面色却不显,再说了几桩事后就准备告退。 “陛下,公主和大殿下来了。” 宫中能单称公主的自然是端端,而大殿下就是玉米。 安纶赶紧告退,才转身就听朱瞻基说道:“快带了进来,别被风吹久了。” 陛下对皇后的两个孩子都很看重啊! 安纶心中有了底,出来就站在边上,含笑看着端端牵着玉米走了过来。 玉米四岁了,在去过方家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狗,太后那里的小黑被他弄怕了,见着就跑。最后他就去婉婉那里,小方的脾气却好,和他能玩到一起。 经常和狗玩耍,玉米能跑善跳,身体越发的好了。 “姐姐,我大了,松手!” “你还小呢!等明年姐姐就不牵着你了。” “好!” 朱瞻基在里面听着一对儿女的话,不禁嘴角噙笑,心情大好。 等进了暖阁,端端带着玉米行礼。 朱瞻基微笑道:“好了。” 端端笑着推了一把玉米,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对父皇说吗。” 玉米向前一步,眼神有些怯。 朱瞻基见了心中有些失望。 当年他还小时,朱棣就把他带在身边,还经常夸他胆大。 可玉米这样却和他当年差远了啊! 玉米怯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大声的道:“父皇,你该陪母后吃晚饭了。” 朱瞻基一怔,不禁仔细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上全是愤怒,双手居然还握成了拳头,面色微红,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话。 但这种事情玉米自然是不懂的,那么会是谁? 朱瞻基想到了那些伺候的人,又想到了胡善祥,最终都觉得不对。 他无意间抬头看了端端一眼,心中就是一震。 端端竟然走了过来,站在玉米的身边,一脸倔强的道:“父皇,您都许久没去坤宁宫了。” 端端大了,玉米也能走了,朱瞻基就不大去坤宁宫走动,若是想见孩子,就叫人去通传。 所以皇帝和皇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就像是那些老夫老妻一般的冷了下来。 这几年下来,朱瞻基也觉得目前宫中的这个架构还不错,也没有什么为了心头所爱把皇后赶下来的心思。 可他终究还是少去了坤宁宫。 皇子和公主在宫中的地位靠的就是皇帝的看重,若是皇帝冷落,下面的人大抵也会变本加厉的忽视。 想到这里,朱瞻基的眼中闪过杀机,笑眯眯的问道:“可是有人怠慢了你们?” 玉米不解,端端却说道:“父皇,没人怠慢,只是冷清了些。” 这话很清楚:胡善祥身为皇后,玉米身为大皇子,端端身为大公主,在朱瞻基没有厌弃他们之前,没人敢怠慢,可没人气是肯定的。 这就是冷清。 朱瞻基看着身体有些摇晃的玉米,心中微叹,说道:“好,今晚父皇就去。” “父皇好!” 玉米一听就讨好了一句,朱瞻基听了有些心酸,就招手把他叫到身前,然后细细的问了他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玉米渐渐的也放松了,朱瞻基才对端端说道:“端端大了,懂事了。” 他不是为了爱情就利令智昏的帝王,和胡善祥没什么感情也就算了,可这一对儿女胡善祥却带的极好,为此他也该要夸赞一二。 “来人!” “陛下。” 俞佳出来,躬身候命。 朱瞻基把玉米抱了起来,走到端端的身边,伸手下去。 端端楞了一下,然后牵住了朱瞻基的大手。 “皇后管束宫中得力,教养孩子极好,赏如意一对。” 朱瞻基牵着孩子出去了,俞佳眨巴着眼睛,在想着这个赏赐的含义。 如意这东西皇后自然是不稀罕的,可这是一对啊! “父皇,出去玩。” “你出去了一次,回来倒是野了,下次吧。” “父皇,弟弟没野。” “哦!是了,为父却是错了。” 俞佳出了暖阁,看着朱瞻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然后站在外面,微笑着听玉米说话,心中有些悸动。 如意的寓意自然不凡,一对如意,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眼前的公主和大皇子啊! 皇帝这是想告诉皇后,你把这一对孩子带的极好,他们就是你的如意。 是了,母凭子贵! 俞佳一下就想通了里面的道道,急匆匆的去找人拿东西,准备亲自送去坤宁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8章 被延迟的大朝会 往年的大朝会都在初一,可今年,也就是宣德五年的初一却没动静。 大年初一不必进宫去参加那个仪式感更多些的大朝会,百官大多觉得欢喜,正好在家过年。 至于有人说皇帝的身体怕是有些问题,等方醒带着一家子进城游逛的消息传来之后,这个谣言马上就消散无踪。 若是皇帝的身体有问题,方醒就算是不在家等待消息,也不可能有心情带着家人逛街吧。 而且每当皇帝生病时,外界总是多揣测,需要武将出面统帅在京诸卫弹压。 可初一的时候,北平城里和往日并无不同,可见皇帝生病的消息纯属谣言。 于是大家都安生了,只想好好的过年。 可就在这个时候,宫中突然来了人,通知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人,在初三早上按照时辰进宫。 …… 初三的凌晨,天上还挂着星宿,百官就来了。 方醒今天来的有些早,左掖门和右掖门都没开。 张辅也来的早,不过这是他的风格,方醒学不来。 两人在城下的棚子里站着说话,边上的几个官员都主动避开了些。 “你家土豆也不小了,往日淑慧来府中都说还早,可就算是十八岁成亲也罢,你总得要先定下一个姑娘来吧,不然好姑娘都被别人家给抢光了,难道你想让土豆再等小一批的?” “老牛吃嫩草?那倒是也不错。” 方醒厚着脸皮说道:“土豆不说别的,至少不是读书读傻了的孩子,能撑起一个家,这样的孩子,哪家闺女不想嫁?” 张辅深以为然的道:“你教弟子和儿子有一套,马苏在吏部不动声色,可已经站稳了脚跟。李二毛在都查院,可詹士府也挂着职务,只等机会一到,就能直上云霄啊!” 说到这两个弟子,方醒回身看了看,就看到了马苏和李二毛在后面说话,就招手道:“过来。” 此刻来了不少官员,方醒的举动让人侧目,于是大家默默的看着马苏和李二毛走进了棚子里。 这是师徒结党啊! 有人低声的说着这个判断,于是有人眼睛发亮,有人不屑一顾。 张辅看着两人进来,心中暗自艳羡。 作为张家的家长,他何尝不想在官场上有人助力! 可他是武勋,一旦开始结党,那就要随时准备着掉脑袋。 马苏两人不但是方醒的弟子,更挂着皇帝门生的名号,以后的前途啊! 张辅微微摇摇头,压住心中的羡慕,说道:“今年的大朝会晚了两日,怕是会有些大事。” 这是含蓄的提醒,方醒说道:“无碍,最大的事都过去了。” 这同样是提醒。 马苏说道:“老师,清理投献才是最大的事,过了之后,弟子觉得本朝才是真正的盛世,以后的史书上值得大书特书。” 李二毛也说道:“老师,大朝会拖到了现在,弟子想着会不会是有些人经常提起了祖制,动不动就用祖制来压陛下……” 张辅叹息道:“德华,我如今倒是羡慕你了,文皇帝当年不肯把你定在文武之列,让你两边乱窜,如今看来却是硕果累累,让人羡煞啊!” 方醒拱拱手,张辅知道他的意思,就出了棚子。 杨荣也来了,和杨士奇在一起说话,见状就说道:“英国公和兴和伯倒是知道分寸,不肯给人口舌的余地,这样倒是好啊!” 杨士奇微笑道:“如今大明蒸蒸日上,最怕的就是结党。一旦有人结党,那必然就是多事,再想做事怕是就难了。” 杨荣点点头,“是啊!党争误国,青史斑斑,谁能狡辩?” 杨士奇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低声道:“陛下大手笔动了士绅,朝中是有些结党的苗头,那几人在上蹿下跳,听说已经有了雏形,要小心啊!” 朱瞻基可不是能容忍结党的人,要是他再次施展雷霆手段来打压,文官一系真的没脸见人了。 那边金幼孜也来了,他走过来,杨荣也没避着他,说道:“旁人如何本官管不着,可咱们却万万不可结党,否则大明的未来堪忧。” 金幼孜听到是这个话题,想起最近朝中的气氛,就说道:“不是堪忧,陛下一旦震怒,朝堂之上怕是会为之一空啊!” 杨士奇知道他这是气话,就说道:“那些人就是倚仗着陛下不能把朝堂上的官员一扫而空,这才敢暗地里在串联结党,可恨!” 杨荣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无奈的道:“从南北清理之事来看,当今陛下就是个手腕强硬的,就算是现在不动,以后这些人也讨不了好!” 金幼孜看着前方缓缓打开的掖门,说道:“士绅的怨气大,但主要是百姓的怨气也不小,所以陛下才为难,所以他们才敢试探着抱团,哎!” 左右掖门缓缓打开,仪仗先进去了。 百官都开始聚拢站好,等待信号。 此刻天空中依旧能看到几颗星宿,星光有些惨淡。 稍后里面的仪仗站好了,就传来了钟声。 文武官员排好队,从左右掖门进了午门。 进了午门,一路到了金水桥边上,大家开始重新整队。 一个太监在边上大声的喊道:“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不得站错了地方。” 徐景昌和方醒站在一起,低声道:“不文不武的站哪?” 方醒今天站在了武勋这边,闻言笑道:“那就站中间。” 文武官员相对站着,静静的等候陛见。 稍后一声鞭响,群臣依次过去,一直到了奉天殿前,在台阶那里站好。 稍后皇帝就来了,有乐声响起,等他入座后,又是一声鞭响,有人喊道:“入班!” 接下来就是程序,等行礼完毕之后,就开始奏事。 可这是大年初三,官员们都在放假中,有什么事好奏报的? 大朝会大朝会,实则就是一个过场。 可过场也得要走,而且要走好。 胡濙出班了,咳嗽一声之后,他开始念诵着一篇背好的文章。 这篇文章的内容大抵就是赞颂大明去年一年的功绩,赞美皇帝的励精图治,以及群臣的勤勉努力。 “马屁精!” 徐景昌低声吐槽道。 方醒也觉得大朝会没啥意思,还不如在家里睡懒觉。 等一篇又臭又长的奏章背诵完了之后,天边终于出现了云霞。 这个时候最冷不过,有怕冷的官员都显得缩头缩尾的。御史见了也没有弹劾他们失仪,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诸卿一年辛劳,朕感同身受,都辛苦了。” 朱瞻基的开局不错,群臣也赶紧给他道劳。 君臣其乐融融间,刘观出班,咳嗽一声后说道:“陛下,臣在南方待了许久,见百姓虽可饱腹,可余钱却不多。臣也想着劝了他们养些家畜挣些活钱,可终究缺了本钱,余粮不足以喂养,就搁置了。” 戏肉来了! 群臣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79章 皇帝发难 刘观什么时候关注过民生了? 他才将在南方大开杀戒,弹劾了不知道多少官员。 此刻才回京没多久,这人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菩萨? 朱瞻基坐在上方也看不清楚大部分臣子的神色,但他却知道大明已经出现了结党的趋势。 那些人利用打击士绅的机会开始抱团,却不是取暖,只是想互相帮衬,以获取更大的利益。 结党! 朱瞻基的眸色冷了几分。 “吃饱穿暖,这是基本的要求。大明开国数十载,先驱除鞑虏,其后在民生上着力不少,如今算是有了温饱,皆是太祖高皇帝、文皇帝、以及先帝的功劳。” 这是政治定调,群臣也没敢走神,都仔细听着。 朱瞻基端坐着,神色肃然。 “纵观史册,如大明这般的罕有,诸卿可满意了吗?” 君王垂询,杨荣出班道:“陛下,我巍巍大明,自当不朽。今日饱腹只是一,臣愿看到二,乃至于三,如此致仕之时也可夸耀乡里,史册之上荣耀千古!” 杨荣的声音清越,他侧身看着文官这边,说道:“本官遍阅史书,我大明这等明君辈出的朝代未曾见过,诸君当勉力辅佐君王,关切江湖,如此,大明当超越千古,成就大盛世!” 这一番话既有对皇帝的肯定,也有对同僚的鼓励,堪称是铿锵有力。 不少臣子心中激荡,只觉得盛世就在眼前,而自己以后就是缔造这个盛世的一员。 朱瞻基微微点头,杨荣以前机变无双,现在却把这个机变用在了首辅的职位上,多了几分稳重。 这才是首辅啊! 他心中满意,却不由自主的在思量着可以替代杨荣的人选。 杨士奇不错,但稳重有余,机变却差了许多。 金幼孜立场过于坚定,不是首辅的合适人选。 黄淮…… 朱瞻基微微摇头,黄淮的身体终究有些隐患,加之他是坚定的反方派,所以朱瞻基不会考虑他, 所谓的反方派,实则就是反对革新的一派,虽说没结党,可暗中自有默契。 而杨溥更是不适合。 杨溥的城府颇深,但近几年却渐渐的话多了起来。这不是性子变了,而是局势变了。 这等人朱瞻基自然是要盯着的,他在倒是好说,若是他有个意外,幼小的继承人哪里磨得过这等人。 这些心思看似很长,但电光火石间,不过是一瞬而已。 群臣开始赞颂,这也是今天的主题。 等赞颂结束后,按照规矩,朱瞻基做个总结就该结束了大朝会。 他目光缓缓看过群臣,群臣纷纷低头,就像是春风中的嫩叶。 “朕登基几载,幸得诸卿辅佐,才有了大明的今日。” 他看到了方醒,那厮看似恭谨,可朱瞻基敢打包票,方醒肯定是在琢磨着回家怎么去哄闺女。 心中微微一笑,朱瞻基说道:“君臣相处之道你等想必都该知道,朕以为当以国事为先,聚力为上。” 群臣在听着,连方醒都在听着,因为他觉得味道不大对。 “聚力,君臣聚力最好,可朕看了史书上的聚力却大多是臣子,也就是……结党!” 朱瞻基的话仿佛是一记炸雷,炸的群臣都有些发蒙。 杨荣更是心中发愁,觉得皇帝太沉不住气了,居然在大朝会上向那些人开战。 时机不对啊陛下! 方醒也有些愕然。朱瞻基居然会突然发难,这个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所谓大朝会,大,就是指朝会的地方大。 大伙儿都站在外面呢,冷风吹着,不少人都在吸着鼻子,没法不大啊! 另一个大就是人多,有资格出席的官员,甚至包括各国使者都要来参加。 奉天殿的前方站满了朝臣,周围几堆大汉将军挺立着,精神倍儿好。 群臣的精神却不大好,被皇帝吓到了。 结党啊!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 皇帝一旦指控你结党,什么首辅,什么尚书都没辙,除非是大家齐心协力想把皇帝压制住,否则你就赶紧请辞吧,否则等皇帝压不住火气时,直接开口让你滚蛋,那时候里子面子可都没了。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惶然不安,心中没鬼的也在担心皇帝对臣子越来越严苛的态度。 “朕听闻诸卿闲暇时多有感慨,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官一任,尽力辅佐。可朕想说的是,结党不行!” “结党就是朝争的开端,渐渐的整日只顾着盯住对手的错处,一心只想着把他们弄下去,这样的人,何以为官?” 杀气渐渐充盈,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的,有人的身体甚至都开始了摇晃。 朱瞻基看着下方的官员,声音柔和了些:“为官不易,要珍惜。” 这几乎是最严重的警告。 方醒听到了些味道,就出班说道:“陛下,臣以为结党之人大多心术不正,此等人就该赶出朝堂,让后人知道朝堂之上不是结党营私之地。” 群臣愕然,心想这厮冒出来干什么? 而且哪朝哪代不结党? 方醒吸吸鼻子,继续说道:“臣好歹也看了些史书,不管是汉唐还是前宋,实则都是亡于党争。” 他看着群臣,诚恳的道:“结党就是祸国,诸位不可不警惕,否则到时候掉了脑袋还说自家是忠臣,忠的比太后娘娘养的那条狗还忠。” 卧槽! 那些文官几乎想扑过来和方醒拼命,几个冲动的被身边的同僚给拉住了,可那鼻息咻咻,面色通红的模样,就和被绳子拉住的看家狗一个样。 恶毒啊! 居然把大家比作了狗! 方醒愕然道:“方某只是说了那些结党之人,诸位为何要对号入座呢?” 噗! 那几个扑的最凶的官员中,一人突然仰头喷出一口血来,然后就往后倒去。 方醒这次是真的愕然了,觉得自己的嘴是不是太毒了些,居然把人骂吐血了。 “假的!” 徐景昌虽然对朝政不大了解,可眼睛却毒。 方醒收回‘关切的’眼神,徐景昌垂首低声道:“刚才他看了一眼陛下,然后才仰头吐血,那一眼可没什么惶然,都是算计。” 方醒刚才没注意那边,此刻听了这话,就看过去。 “来人呐!” 两个文官一把扶住了那吐血晕倒的同僚,然后悲愤的喊道。 等大汉将军把那人架了出去后,文官里面嗡嗡声大作,看向方醒的眼神不善。 方醒不相让的看着他们,说道:“这是恼羞成怒,气急攻心了吧?方某只是说了结党,自己就马上跳进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结党吗?” 那几人顿时气得指着方醒,却无法驳斥,那滋味别提多憋屈了。 方醒许久都没耍嘴皮子了,他们一时间忘却了此事,贸然出击,就被方醒扇了耳光。 那个装吐血晕倒的货更是给方醒增加了气势和光环,何其的蠢笨如猪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0章 结党 朝堂之上居然被气吐血,而且还倒下了。 这事儿肯定是要上史册的,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先前的那一幕将会被演绎成故事。 可今日的大朝会也注定会在史册上留下一笔。 会留下什么? 群臣心中忐忑,皇帝的态度让他们摸不清。 可士绅和百姓的不满是事实啊! 杨荣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陛下,今年沟通南北的那条水泥大道还得要继续投入。臣记得地方官员的奏报,说是沿途的百姓好奇,会趁着修路的人不注意去踩几脚。” 他微笑了起来,说道:“那水泥还没干的时候被踩几脚,那就是坑啊!” “是啊!以前城门边上用水泥铺了一段,一头牛冲了进去,等被赶出来时,那一段水泥地都没法看了,全是脚印。” “这水泥也是新奇啊!搅拌的时候看着不打眼,可等一黏糊牢实了之后,嘿!你就算是拉十辆牛车来压着也没事。” 话题瞬间就被带偏了。 可这里的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当着皇帝的面,谁会和老年痴呆般的去讨论水泥的神奇? 这只是想把话题转过去而已,让皇帝别再扯结党的事了。 不管是汉唐还是前宋,党争时的惨烈让人心有余悸。 可看看那些目光闪烁的官员,你就会知道,他们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惨烈,他们在乎的是利益。 朝中一直没见结党的征兆,这对于皇帝来说是好事,他可以轻松的掌控朝局。 而结党就是君臣对抗的开端。 兴许开始时帝王还会鼓励,甚至是操控臣子之间结党对抗,他就在中间挑拨、借力打力。 这样的手段那些所谓的‘明君’用了不少,可最终都是在给自己的子孙埋下大隐患。 而那些官员此次借用的就是皇帝的大清理。 他们更借用了‘法不责众’、‘投鼠忌器’。 杨荣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打断了那些人的跑题,说道:“陛下,南北大道应当要让工部盯着些,不然刚铺了地,那些百姓愚昧,就去踩几脚……” 他微微低头,沉声道:“陛下,宁可修慢一些……” “杨学士的苦心朕知道了。” 朱瞻基点点头表示赞赏。 杨荣一番话是在告诉朱瞻基:百姓如水,帝王如舟,为政者万万不可急切。而那些官员结党也不能用雷霆手段打击,否则你这个皇帝就要众叛亲离了。 下方目光闪烁,晨曦冷冷清清的挥洒在奉天殿前,映照在群臣的身上。 朱瞻基突然觉得这些臣子竟然像是石翁仲。 石翁仲,也叫做石像生,帝王的墓前多有此物,大抵是想死后在地底下也能再续君臣之缘吧。 可朕还没死啊! 朱瞻基微微垂眸,缓和了一下微冷的身体。 “朕还没死。” 皇帝的声音就如同此刻的晨曦般的,冷冷清清的传来。 “朕还没死,朕还在看着朝局,还在看着天下。” 皇帝看来是下定了决心,为此还延缓了大朝会的时间。 暗中结党的那些官员心中发憷,奉天殿前顿时眼神乱飞,渐渐的多了慌乱。 杨荣觉得皇帝真的急切了些,今日要是直接拿结党来开刀,明日群臣就会人心浮动,人人自危。 不管是结党还是拉帮结派,这等事古往今来都免不了。你朱瞻基以为自己是秦皇汉武吗?居然想在宣德年间把这些事都灭了。 君王要控制的只是一个度罢了,只要那些人结党的规模不大,不是以抗衡帝王为目的,那么就睁只眼闭只眼又有何妨。 朱瞻基感受到了这股子情绪,觉得像是在幽怨。 于是他笑了笑,“诸卿以为如何?” 随着帝王生涯的延续,这句‘诸卿以为如何’朱瞻基用的更顺手了,理解也更深刻了。 先抛出问题,然后要群臣表态,作为帝王就可以旁观,一一记下。 这是观察站队的好招数,也是敲打臣下的必备良方。 “陛下英明。” 方醒觉得那些想结党的都是一群傻卵。 目前朝中并未出现可以威胁到朱瞻基权利的重臣或是势力,这个时候结党,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那些大汉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边上,依旧没有懈怠。 大汉将军就是人样子,仪仗队。 可在此刻,群臣都坚信这个仪仗队随时都能化身为悍卒,把自己拖下去。 这便是君权的威慑。 若是丢了这个,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 方醒在看着那些文官,他觉得等朱瞻基下令动手时,肯定会有人出班为那些人说好话。 马丹!比嘴皮子吗?看看谁厉害。 方醒虽然不喜欢引经据典,不,是没法引经据典,可他的的嘲讽却让人望而生畏。先前那人吐血,虽然有些作假的嫌疑,可也能看到方醒毒蛇的风范。 杨荣微微低头,他觉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而此刻就是站队的时候。 是站在皇帝的一边,把那些有结党嫌疑的官员揪出来,还是站在同僚的一边,大家一起把越来越刻薄的皇帝压下去。 杨荣只是想了一瞬,心中微叹,就低声道:“不可为那些人缓颊!” 他身后的杨士奇一愣,就跟着说道:“不可为那些人缓颊!” 更后面的金幼孜没有再往下传话,而是低声道:“这是君臣大战,我等是辅政学士,该站在哪一边无需提点。” 结党这等大事,辅政学士要是站错了地方,就算是皇帝不追究,自己也没脸再进暖阁了。 黄淮心中叹息,却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只有杨溥没听到,不管是杨荣的传话还是金幼孜的牢骚他都没听到。 他在看着上面,看着皇帝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远方的虚空。 要动手了! 他看到朱瞻基缓缓低头,俯瞰着群臣,心中不禁一紧。 他并未看到的是,一个官员在边上记录着皇帝先前的话,一字一句的在修改,务必不能出错。 朱瞻基的嘴角突然微微翘起,看着有些讥讽的意思。 “户部。” 夏元吉有些艰难的出班来,干咳一声后应了。 朱瞻基平静的问道:“南北方的粮仓都被堆满了吗?” 夏元吉不知道皇帝这个问题的意思,下意识的回答道:“是的陛下,南北的粮仓大多满了,臣上次建议再修些粮仓,不知道工部那边如何。还有就是臣建议在农闲时可让工部和各地官府多做些工程,就用粮食来付工钱,好歹消耗些仓储,顺便让百姓的手中多些活钱。” “夏卿果然是做事的人。” 皇帝的这个评价很高,话锋一转,他说道:“此事着南北工部去查,查清有哪些工程是必不可少的,按照缓急来安排。” 工部尚书出班应了。 此刻一缕阳光从前方的屋宇上方跳了出来,落在奉天殿的屋顶,金碧辉煌。 朱瞻基说道:“粮食太多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竟然起身走了过来,这在大朝会的历史上是罕见的,连朱棣都不会这么做。 他负手看着群臣,头顶掠过的晨光淡淡辉映。 “粮食多了会烂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朕启蒙时文皇帝的教诲,所以应当要解决掉这个问题。” 卖吧,官卖! 这是大部分臣子的心声,这样朝中还能多些钱钞。 夏元吉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觉得现在不是灾年,粮价也不高,官卖只会打压粮价,让那些想拿些粮食来换钱的农户失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1章 这是一场反击 粮食多的要烂掉了,这个大抵就是盛世的标准之一。 百官大抵都有些参与了这个盛世的自豪,可终究还牵挂着结党的事,所以并不见喜色。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大明不要也罢!” 皇帝的话让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是要动手的前兆啊!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后面突然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李大人!李大人!” 文官的中间突然乱了起来,十多名官员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几个官员都蹲在地上,扶起了一个官员。 徐景昌和方醒也在看着这一幕,徐景昌低声道:“那厮就是结党的,而且上蹿下跳,到处串联,作死呢!” 居然被吓晕了,这个倒是奇葩。 方醒轻声道:“连直面君王的勇气都没有,果真是笑话。” 两个太监过来架走了此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可气氛却依旧紧张。 就像是两军对垒的沙场! 君臣从来都不是一体的,如今大家都体会到了这个道理,并在此刻赤果果的展露在大朝会上。 徐景昌吸吸鼻子,低声道:“要小心了。”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换来了两个御史的警告目光。 皇帝要说话了,注意你的仪态! 方醒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看着上面的朱瞻基。 朱瞻基再次微微一笑,方醒这次看的很清楚。而作为最熟悉朱瞻基的人,他敢打包票,朱瞻基这是讥讽的笑。 “百姓不易。” 这大概是今天大朝会的最后一幕,所以群臣都暗中活动着被冻僵的双腿,仔细的听着。 和朱棣不时动怒相比,朱瞻基的声音很平静。 “文皇帝当年告诉朕,百姓非是水,帝王并非舟。” 朱瞻基的姿态越发的从容了,“百姓是土地,而帝王和官吏就是栽种者。” 这是一个新鲜的比喻,连方醒都兴致勃勃的想听听朱瞻基的见解。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敬畏赐予我们食物的土地,这才是帝王和官吏们该做的。” 朱瞻基的比喻在方醒看来只是老生常谈,算不得新鲜。不过作为帝王能有这番感悟也算是不错了,至少一个明君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朱瞻基的目光转动,一下就看到了方醒那不出所料的神色。 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栽种者要谨守本分,切莫去践踏土地,莫要竭泽而渔,否则那盛产粮食的土地就会裂开令人惶然的巨大缝隙,里面会喷出能融化世间万物的火焰……” “诸卿。” 朱瞻基说道:“朕今日要嘱咐一点,那就是不管是帝王还是官吏,首先就是要时时记得百姓,比如说粮食多了,朕接到不少奏章,都是建议卖掉。” 他微微叹息,好似在惋惜着什么。 “可百姓才将吃饱啊!” 朱瞻基面色凝重的道:“天气冷了,过年了,他们是否能穿暖?孩子们能否吃的起一颗饴糖?家中的女人能否去做一件新衣?林林总总,朕细细思之,夜不能眠。” “陛下仁慈,天下之幸也!” 杨荣带头喊道,群臣纷纷躬身赞美。 朱瞻基神色肃穆的道:“这不是假话,朕如此艰难,但不敢奢求诸卿也这般,毕竟太过辛苦。” 此刻再蠢的人也觉得不对劲了! 群臣缓缓抬头,就见到皇帝站在上面,阳光渐渐垂下,照在他的身上。 其状煌煌! 煌煌中的皇帝朗声道:“要天下人来奉养朕,朕深感惶然不安,所以朕时刻都记着百姓的疾苦。” 这是反击来了! 从百姓那里开始反击。 从百姓那里开始重新积蓄力量。 后面会是什么? “宣德五年,朕登基的时日不短了啊!可每每自省却觉着于天下无益,于百姓无益。” 一个官员可能是想到了些什么,就准备出班。 方醒也想到了什么,却是更具体的。 朱瞻基冷笑着盯住了那个想出班的官员,那人心中惊惶,竟跪在了地上。朱瞻基的目光扫过,继续说道:“朕想了许久,今日凌晨起来时,突然觉得那些思虑都是虚伪的搪塞,所以朕决意,宣德五年,天下减征粮税一成!” 呃! 方醒听到了磨牙齿的声音,这是愕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方醒侧身看了一眼,就见到有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免粮税一成,还是全天下。 方醒知道这些人的愕然和不知所措都是为了民心而来。 这道旨意一出,加上一些渠道的宣传,皇帝在此次南北清理中受损的形象将会迅速被修补,威望将会不断攀升。 大家此时才知道皇帝为何不直接处置了那些有结党嫌疑的臣子。 你们结的党能有几人? 朕结的这个党是天下! 当天下百姓都是朕这边的人,任你再多的官吏也只会成为蝼蚁,不堪一击! 金幼孜此刻才注意到了在边上记录的那个官员,一个他不认识的官员。 从大朝会开始那人就在记录着,不时还修改,可见是想一字不易。 记录的那么详细干嘛? 瞬息金幼孜就想到了邸报。 这是一场反击! 这个反击将会席卷天下! 大朝会散了,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惶然不安,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在沉吟着…… 方醒嘴角含笑,脚步缓慢。 马苏和李二毛没过来,而是拖在了后面。 徐景昌已经先跑了,皇帝稳住了局势,他自然又可以继续逍遥,等皇帝再需要时他就出来当那只被杀的鸡好了。 方醒在想着先前朱瞻基给自己的那个眼神,所以出了皇城就赶回了家中。 “爹!” 他最心爱的小棉袄正在大门外等着。 方醒一把抱起无忧,吩咐人去找黄钟在书房见面,然后大步进了主宅。 到了书房之后,他让无忧自己和两条大狗玩,然后开始写信。 信是写给济南的王裳,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他马上组织那些工匠开始加班,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最新的一期见明报印制出来。 而这一期见明报的内容就一个,那就是皇帝刚在大朝会上的表态,要一字不易。 这时门外黄钟来了,方醒说道:“伯律辛苦一下,我这里写完之后你马上叫人快马送去济南王裳处,另外你根据此事写一篇文章,阐述一番陛下爱民的心思。” 黄钟还在发蒙,方醒已经写好了书信,然后开始单独记录今日朱瞻基的讲话。 他一路上都在回忆,所以还都记得。 等记录完了之后,他把书信和记录都交给了黄钟,然后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无忧正拿着一支毛笔给两条大狗画眉毛,嘴里还嘀咕着,要它们乖一些,不然明天就不给它们画了。 大虫和小虫虽然并排着坐在她的身前,可那神色分明就是生无可恋的意思,狗眼里全是苍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2章 来自于皇帝的考教 无忧缓缓抬头,委屈的对方醒说道:“爹,没墨了。” 方醒蹲下来看了看,然后用手在两条大狗的眉间弄了一下,说道:“无忧的手艺不错,大虫和小虫都变漂亮了。” 两条大狗瞬间委屈加倍,就用脑门去蹭方醒的手,只想让他劝劝小主人,好歹放自己哥俩一回。 “真的?” 无忧觉得自己的化妆失败了,方醒莞尔道:“当然是真的,好了,今日宫中大概会有小朋友来,你可要当好小主人。” “真的吗爹?” “大概吧。” 方醒只是估计,但把握很大。 “爹!” 外面又进来了欢欢,方醒见黄钟在皱眉看着那份讲话记录,就过去一把抱起了欢欢,带着孩子们去了外面。 庄上的田地里依旧有残雪,两条大狗冲过去,不时低头嗅嗅,大虫还咬了一口雪,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无忧带着欢欢在边上寻找宝物,可现在的地里啥都没有,两个孩子就找了枯枝来挖土。 方醒就在边上看着,也不阻拦。 直至一骑冲了过来,方醒才露出了微笑。 …… 过年对皇帝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到处都要花钱,整个帝国几乎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唯一的好事大抵就是可以适当休息。 方醒带着一家老小都出来了,马车都有两辆。 国内承平日久,那些禁令也在渐渐松动,甚至有人在提出要效仿前朝,取消夜禁。可群臣就当做是犬吠,呵斥一番了事。 取消了夜禁,首先就得增加夜间看守巡查的军队,这倒是问题不大,可一旦出了问题,那谁来背锅? 谨守祖制在方醒看来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于懒政,不想担责任。 马车进了城,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黄先生过年好啊!” 方醒一本正经的给朱瞻基拱手问好。 他身后是土豆和平安,两个孩子路上被叮嘱过,都拱手向‘黄先生’问好。 朱瞻基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牵着个男孩,身边站着个女孩,却是胡善祥母子三人。 这大抵是胡善祥难得的轻松时光吧,方醒拱拱手,然后回身对张淑慧说道:“我们走前面,你们在后面注意看着孩子,有事招呼。” 张淑慧点点头,带着无忧和小白,还有莫愁和欢欢去了胡善祥那边。 “端端!” “无忧!” 两个小女娃终究是忍不住欢喜,一见面就握着手,低声的欢呼起来。 方醒和朱瞻基走在前方,身后是两个儿子。 朱瞻基看了一眼土豆和平安,问道:“早上朕刚决定今年的粮税减征一成,你们二人以为如何?” 土豆看了方醒一眼,他想知道这是来自于皇帝的问话,还是来自于长辈的考教。 方醒和朱瞻基相对一笑,然后莞尔道:“问话就回答,哪有那么多讲究。” 四人缓缓而行,身后的女眷和孩子在宫中侍卫和家丁们的保护下在看着左右两边的商铺,两个女娃突然欢呼一声,然后就央求着去看看那家卖面具的商铺。 一行人都跟着进去,只留下方醒和朱瞻基,还有两个孩子在外面。 土豆低声道:“小子以为降低粮税只可一时,不可长久。” “哦!说来听听。” 土豆和平安也算是朱瞻基看着长大的,所以多了些亲切,态度自然不一样。 土豆说道:“大明如今占地极广,家父说过南海那些地方也是一年三熟的气候,所以粮食未来不会成为大明的问题,那么小子就顺着想了大明的问题在哪……” 他又看了方醒一眼,朱瞻基不禁笑道:“你以前胆子挺大的,现在怎么变小了?” 土豆赧然道:“小子觉得大明未来最大的问题还是怎么让百姓更有钱,有了钱百姓就敢花销,那些商人就能赚钱,然后商人又去采买,那些工坊就会招募更多的工匠,那些工匠得了钱钞之后,又能去采买米粮肉食。只要日子越来越好,以前那些有钱人才能买的东西,以后百姓多半也能卖,那样大明就不得了了。” 这是循环论,越循环越富裕。一旦中间被堵塞了,经济自然也会跟着肠梗堵。 朱瞻基微笑着看向平安。 平安刚才在边上一直在发呆,这时才慢腾腾的说道:“小子觉得大明还是要先把外面的对手都打趴下了,然后再慢慢的收拾国内的事。” 两个读书人刚才一直在边上听着,也没人驱赶他们。此刻听到这里时就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人说道:“此言差矣,在下以为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内患,内患不除,再多的钱钞也只是过眼烟云。” 另一个读书人也皱眉道:“当今大明虽说百姓的日子不错,可教化却不能拉下,否则世风日下,这繁盛能持续多久?” 土豆一听就不安逸了,说道:“内患是有,而且不少,可终究不能因噎废食吧?当今陛下不是在一一去清理那些内患吗?” 那读书人冷笑道:“急切了!急匆匆的对士绅动手,却忘了要先把根基打牢。” 土豆不理他,平安对另一个读书人说道:“陛下一直在拨钱给社学呢!可据说现在的社学到死不活的,地方官也不管,只是挂着个名头。反而私塾现在多了不少。” 两个读书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大抵平时也经常指点江山,类似于后世口炮键盘侠之列。 “社学能有什么用?要大兴县学、府学才是,包括国子监,多招些学生。等这些学生下去之后,一人带十人百人,这天下终究有大同的一日!” 扯淡! 方醒本来心情不错,觉得这两个口炮至少还有些谱,等听到这里时,兴趣全都消散了。 朱瞻基却还在兴趣盎然的听着。 平安本来话不多,可里面传来了无忧和端端欢喜的声音,就不耐烦的道:“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既然说教化,那就得从百姓那里去寻摸,什么县学、府学,多弄些实在的社学,让百姓的孩子都能读书,那才是教化。” 土豆也没心思陪他们扯淡了,说道:“教化教化,肯定是教化天下,而不是一群人,那算是什么教化?让天下人都读得起书,这话好像是陛下说的吧,这才是教化。” 那两个读书人都只是冷笑,其中一个说道:“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难道他们还能担得起读书的耗费?” 土豆叹息道:“陛下才将减免了大明今年一成的粮税。” 呃! 这是最新的消息,此刻才将散播出来,所以这两人还不知道。 “这个……不会吧!” 一个读书人觉得这决定有些不可思议,他狐疑的道:“你是哪家的?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若是虚假,到时候那些农户闹腾起来,你家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土豆被人威胁,平安的面色一下就冷了,说道:“都传开了,你等还在这坐井观天呢!” “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大人也不知道管一管吗?” 免除天下一成的粮税,这虽然不是开天辟地,可对于大明这等人口和开销的大国来说,那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居然会主动少收钱? 这个不现实吧。 “陛下万岁!” 这时前方有人在叫喊着,声音中能听出欢喜。 两个读书人愕然看着土豆和平安说道:“这也太巧了吧?” “陛下万岁!” 这时呼喊声越发的大了,能听出是许多百姓在一起高喊。 两个读书人放眼看去,就看到前方全是手臂。 手臂在挥舞着,能看到一张张笑脸。 “陛下万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3章 万众欢呼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过年期间整个大明都在休息,唯一不休息的大抵就是商家。 “母……娘,我要这个。” 面具被摆在柜台上,掌柜大抵知道来的是贵人,所以也殷勤的介绍着。 他不敢看那几个女人,只是冲着两个女娃使劲推销,不注意却被欢欢拿了一个面具。 “娘!看!” 欢欢把面具罩在脸上叫嚷着,身体摇摇晃晃的。莫愁过去扶着他,正准备说话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 无忧最先听到,她皱眉,歪着脑袋听着外面的动静。 端端牵着玉米,皱眉道:“娘,好像是喊呢!” 胡善祥听到了,张淑慧她们也听到了。 张淑慧急匆匆的给了钱,然后大家出去。 时近中午,温度略微升高了些,人也更多了。 每逢过年的时候,北平城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吃。 各种食物的摊子,那些店铺更是在卖力的吆喝着,里面的蒸汽渺渺散出来,带着香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进去看看。 无数声音聚做喧哗,却让人不觉烦躁。 喜庆的喧哗在这一刻被另一个声音取代了。 “陛下万岁!” 巨大的声浪从前方席卷过来。 胡善祥看到一个大汉揪住一个男子在问话,那男子一脸激动的说了些什么,大汉也跟着振臂高呼着。 “陛下万岁!” 玉米也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被父亲抱着。 小女孩在惶然,因为她的父亲在挥臂高呼。 声浪让小女孩不安,她抱着父亲的脖颈低声说着什么,可她的父亲却在狂喜之中,加之周围的声音大,就没听到。 无数声音在汇聚着。 “陛下万岁!” 一成的粮税,对于农户来说就是多了许多收入。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钱粮就是多余的,意外之喜,而且数量之多,能让一家人聚在一起,憧憬的想着该拿这笔多余的钱粮来干些什么。 玉米不懂这些情绪,但是依旧被感染着。 他走到胡善祥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仰头说道:“母后,玩!” 孩子的想法很简单,吃饱,有肉,穿暖,能玩。 玉米自然不担忧前三样,可玩却要看胡善祥的意思。 掌柜已经被挡住了视线,听到这声母后也相岔了。 胡善祥对朱瞻基没什么感情,可在此刻,她依旧被那渐渐沸腾的欢呼给震惊了。 她不禁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和方醒在看着这些欢呼和雀跃。 百姓的感情最为纯粹简单,好我就欢呼,坏我就骂。明着不敢,暗地里我还是会骂。不给说猪?我暗地里就是要说! 方醒觉得所谓的避讳纯属是扯淡,比如说猪这个字,为了避讳老朱家就改了。 正如同当年的虎子,偏生遇到李家的祖宗有叫做李虎的,就得改名,最后叫了马桶。 可李家哪去了? 被太监当做猪狗,早就烟消云散了。 曾经把百姓拉屎撒尿的东西强行改名,结果如何? “帝王将相如浮云啊!” 方醒觉得朱瞻基真是抓住了做皇帝的一些真谛,这一招下来,那些寄希望于百姓和士绅一起反弹的人肯定要失望了。 朱瞻基也在看着,他的神色漠然,就像是一个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虔诚道士,红尘于他只是浮云。 “你很出色!我并未介怀。” 方醒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你是帝王,那怕是刚愎自用,许多事你都得独自去面对,独自去决策,而我对此只会支持,任何时候,任何人!” 朱瞻基在大朝会上的突然袭击谁都没有预先知道,这很危险。 一旦因为缺乏沟通而导致支持不够,帝王的威严将会荡然无存。 所以小朝会,有时候几个重臣被召来商议某些政事,就是在提前备案,让他们去疏导,让决策得以顺畅执行。 朱瞻基微微点头道:“朕今日也不是来解释的。” 方醒一愣,然后不禁就笑了。 整个京城都在欢呼着,声音巨大,连宫中都听到了。 太后摘下老花镜问道:“外面吵什么?” 李斌出去打听,回来时一脸喜色。 太后见了就问道:“喜事?” 李斌点头道:“娘娘,陛下今日决意免除天下的一成粮税,如今消息传了出去,外面的百姓都在欢呼呢!” 太后一怔,然后起身走到门外,透过重重屋脊看向远方。 “大明昌盛了啊!” 太后喃喃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当初求了你们的护佑,如今大明昌盛,皇帝英明,这便是祖宗的福泽啊!” “来人!” 太后欢喜的叫来了李斌,“你晚些出去,让那些僧道留心些,晚些的祭祀要用心,祭品你亲自去查看,若是谁敷衍了事,打!” 宫中的荣辱皆来自于皇帝,皇帝被万众欢呼,宫中自然也是喜气洋洋。 胡善祥还没回来,太后一发狠,就下了懿旨,宫中每人再发两套新衣。 就在宫中一片欢呼时,方醒和朱瞻基已经到了一家小酒馆。 这家小酒馆的位置有些微妙,就在权贵聚集区的边上。 进去一看,里面颇为干净,一个妇人在操持接待,见他们进来就招呼着。 “午饭不进人了。” 贾全走过去,递了一张宝钞。 妇人已经察觉到来的是贵人,所以接过宝钞后就堆笑着问道:“贵人们要吃些什么?小店里鸡鸭鱼肉都有,连牛肉都有一块。” 贾全板着脸道:“有人盯着你做,差钱只管说,但是要干净。” 妇人一听就觉得这是在质疑自己的专业,就说道:“老……民妇十日剪一次指甲,每日净面洗手,怕把头发掉进菜里去,大热天都包着头巾呢!” 贾全看了一眼,确实是如此,就点点头,有人带着妇人去了厨房。 马上有人开始清洗店里的座椅,那妇人在后面的厨房见人进人出的,就嘀咕道:“穷讲究!” 在宫外的小酒馆吃饭,这对于端端玉米来说就是第一次,很是好奇。 可对于无忧和欢欢来说确实平常,无忧还扳着手指头数着在外面的饭馆里能吃到什么。 “……牛肉能做五种,有烤的、有炖的、有炒的、有煎的……” 无忧如数家珍般的说着菜肴的作法,还说了每种作法的美味。 玉米和欢欢都崇拜的看着无忧,然后吸溜一下,把口水吸回去。 这时有太监和嬷嬷收拾了碗筷,然后去泡茶。 “母后,吃什么?” 玉米却也是个小吃货,幸而这里没外人,不然非得吓晕几个不可。 胡善祥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说道:“今日你来安排。” 于是胡善祥就去了后厨,查看菜品。 沈石头这时才进来,嬉笑道:“陛下,臣记得这家就是妇人在操持,就想着能避讳些。” 这是表功。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听闻你在家中颇为失意?可要朕给你撑腰?” 这是玩笑,调侃沈石头家有河东狮。 贾全不禁就笑了,说道:“陛下,沈大人经常说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呢!” “哈哈哈哈!” 朱瞻基和方醒不禁大笑起来。 沈石头讪讪的道:“臣只是让着她罢了,不然……不然……” 朱瞻基闻言不禁又笑了,说道:“朕可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你且好生操练,免得哪日又被媳妇打的落荒而逃。” 调侃了一番沈石头之后,厨房开始上菜了。 方醒和朱瞻基,外加土豆和平安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还要了淡酒,一时间孩子们都在欢呼着。 “娘,要喝酒!” “不许喝!” “娘,就喝一点。” 小孩子的声音有些吵闹,可过年却少不得这些吵闹。 而就在此时,两骑从方家庄出来,往山东方向去了。 黄钟站在大门外,看着远去的两骑说道:“解先生,这一下就是翻云覆雨啊!” 解缙说道:“两成也免得,陛下却是抠门了些!” 他揉揉肚子说道:“吃饭吃饭,伯律可要来喝酒?” 黄钟拱手道:“拙荆却是做好了饭菜,不吃晚间怕是要被冷落了。” 解缙得意洋洋的道:“不能宠着女人,要时常的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伯律,等有时日老夫再教你些手段,保证你在家中舒坦。” 黄钟对此只能是苦笑,却提了一件事。 “刚才那个拜访的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解缙不屑的道:“那人是冲着土豆来的,就想和德华联姻。可德华哪会轻易撒手,且看吧。” 黄钟点点头,“大少爷的年纪差不多该相看了,先把人定下来,十八岁以后再成亲也使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4章 表现不错的玉米 小酒馆里自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手艺也是普通,但吃着却有些家常菜的感觉。 这是玉米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饭菜,所以很兴奋,不停的要这要那。 他的嬷嬷按照往日的规矩,几道肉菜都只是夹了几片完事,惹的玉米大怒,自己拿着筷子就毛扎扎的去夹。 但是他夹菜的本事却很差劲,不是夹不到就是夹不稳。 方醒在看着,从开始的好笑到现在的认真,他想看看这个孩子的秉性如何。 朱瞻基也在看着,看似不经意。 胡善祥本想喝止玉米,无意间看到方醒和朱瞻基的神色后就是一怔。 端端想去帮忙,看玉米却在憋着夹菜,几次没夹稳,居然都没发火或是着急,就说道:“弟弟要慢慢的。” 等玉米颤颤巍巍的夹了一片鸡肉进嘴里时,方醒对朱瞻基低声说道:“这孩子的耐性不错,这很难得。只是千万别骄纵了。” 玉米的表现很好,让朱瞻基也是暗自得意,他说道:“不会,皇后对孩子不骄纵。” 胡善祥大抵是按照民间的模式在带孩子,该呵斥就呵斥,该打屁股就打屁股,所以玉米被带的很好,这也是朱瞻基今日带着一家子出来游玩的原因,算是奖励。 “等玉米再大些就该启蒙了,朕会选个稳沉些的老师。” 方醒虽然是朱瞻基属意的老师人选,可启蒙却用不着他。 而所谓的沉稳,那就是不会出幺蛾子的意思。 此刻朱瞻基和士绅,也就是儒家的关系不是很好,难保有些人会铤而走险,给玉米灌输些让朱瞻基想杀人的观念。 他既然还能保持清醒,方醒自然不会多事。 两人举杯碰了一下,一切默契于心。 胡善祥在另外一桌看到现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等她再看向玉米时,目光就有些复杂。 她想起了宫中一个嬷嬷给她说的话。那段时间孙氏最得宠爱,玉米才半岁,她们母子三人在坤宁宫中颇有些凄风冷雨的意思。 娘娘,从此刻起,不管是吃饭还是玩耍,殿下可不能有半分差错! 交浅言深说的是社交关系,而一个嬷嬷要给皇后提建议,还涉及到皇储,大抵是在冒着当夜消失的风险。 当时的胡善祥听了更加的惶然和无助,但却记住了这话。 所谓三岁看老,一个孩子的秉性总是会在无意间表露出来。作为可能的帝国继承人,无数人会用挑剔的眼光在看着玉米,等着看他出错。 张淑慧在边上旁观了这一切,然后心中叹息,就低声对胡善祥说道:“娘娘何必自苦,只要不是暴戾,一切都不是问题。” 孩子还小,没经过系统的教育,这时候的表现就是天性。 正如张淑慧所说的,只要不是暴戾,不是智力有问题,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像是刚才,若是玉米不耐烦了,然后砸筷子,骂嬷嬷,那么朱瞻基就会暗自记在心中,以后还会观察他在这方面的表现。若是有这方面的苗头,就会出手管教。 若是管教无果…… 那大明大概就要准备另一个太子人选了。 电光火石间,胡善祥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感激的对张淑慧点点头,然后渐渐放松,甚至还举杯邀请张淑慧等人饮酒,很是从容。 等回到宫中后,胡善祥就叫人去寻当年的那个嬷嬷。 “娘娘,那人去了。” 怡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娘娘,敢问她可是出了错?” 几年前的人,几年前的事,那会是什么? 怡安是太后的人,胡善祥在明着的事情上基本都不瞒着她。 “……当时玉米才半岁,她那话本宫现在想来却不是好意,只是想让本宫惶惶不可终日。” 怡安一听就正色道:“娘娘,此事您该早说。” 胡善祥赧然道:“那时候我们母子三人窘迫,说出去怕会招了厌弃。” 随后怡安就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刚午睡起来,还有些神思恍惚,闻言就诧异的道:“是哪里的人?” 怡安说道:“娘娘,就是坤宁宫里的。” 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渐渐缓了过来。 她的眼角渐渐眯起,眼睛看着狭长,冷冷的道:“皇后本就不通权谋,那时候更是愚钝,这些宫中人大多知晓。她既然是在坤宁宫中,怎会不知?” 胡善祥的慈善在整个后宫都有名,而这里所谓的慈善,实际上就是近乎于软弱。 在那种时候还要去吓唬胡善祥,这人是谁? 怡安在想,稍后有些眉目:“娘娘,那时候皇后不得陛下的喜爱,可公主好歹和陛下亲近。” “那有何用?” 太后无奈的道:“当时皇帝一心想和那人过日子,一个端端如何能拦住他?” 怡安指指外面,说道:“娘娘,难道会是她?” 太后捧着茶杯,仿佛是在暖手,可她的眸子里却多了萧瑟。 “此事就此作罢。” 太后以前行事果决,连仁皇帝在时都多有倚仗。及至文皇帝驾崩后,更是显露了自己的有仇必报的一面,让自己的老对头去了地底下继续服侍仁皇帝。 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的太后,她居然就忍下了此事不去查,为何? 怡安心中狐疑,却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于是就把端端和玉米姐弟俩今日出去吃饭的事拿出来说了些,惹得太后不住的笑。 等怡安准备告退时,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今日兴和伯一家也去了,土豆如何了?” 怡安心中一个机灵,马上说道:“兴和伯家的大公子很是沉稳,照顾弟弟妹妹尽显长兄风范。” 太后点点头,怡安赶紧告退。 等到了坤宁宫之后,端端正在哄着玉米不要打盹,怕他晚上睡不好。 怡安叹息一声,隐隐约约的感知了些太后的意思,可方醒和皇帝却有些默契在,那事儿怕是不可能。 关键是土豆和端端的年龄不匹配,而平安…… 为何不是平安呢? 怡安皱眉想了许久,却不得要领。 …… 过年要去拜年,特别是嫁出去的姑娘,多半趁着这个时机回娘家。 只是方家过年期间也有不少事,而且不少贵妇人来访也得要张淑慧接待,所以抽不出身来。 土豆就接了这个重任,带着一马车的礼物去英国公府。 至于另外两个舅舅家,土豆自然是不去的。而张大车和张小车也不会来方家,这是默契。 英国公府的附近多是权贵家,连五城兵马司都专门派人在这个片区巡查,所以治安大抵是除了皇城边上之外最好的地方。 过年期间,这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那些权贵大抵都在应酬,府中的人也趁机偷懒,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算是一年之中最快活的日子。 街道冷清,左边是一户人家的后门。此时后门打开,一个仆役打着哈欠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龇牙咧嘴的,大抵是从昨晚熬到现在。 见到土豆后,仆役好心的提醒道:“在这边可乱走动。” 土豆扯扯嘴角,微微颔首,然后侧脸过去。 右边是一户人家的正门,此刻角门也打开着,隐约有些争吵的声音传来。 土豆在想着先前朱瞻基的问话,在思索着大明当下什么最重要这个问题。 少年意气,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而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自然是最重要的。 他从来时的路上就在想着,到现在依旧觉得是一团乱麻。 “……明明是你弄脏的,那羊肉还在炉子上呢!你也敢赖人?说出去你家还要不要面皮了?” 土豆正在想事,听到右边角门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偏头看了一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5章 包子脸的女孩 大明的勋戚通过联姻,或是拐弯抹角的手段,早就连成了一体。 这一点张辅也不能免俗。 别人家的孩子在小时候就和交好的勋戚子弟经常玩耍,这是为了让他们长大后相互亲密,抱作一团的需要。 可方家却不一样。 土豆在小时候去的勋戚家大抵就是英国公府,因为是娘舅家,所以算不得和外面的交往。 这一片地方他以前路过不少次,可这一家人却不知道是哪位。 马匹缓缓前行,土豆从角门的侧面缓缓转动着视线,直至看到一抹嫩绿。 再往前,就见到了一个穿着嫩绿色褙子的女孩。 为啥土豆确定是女孩?因为他看到了三小髻,这是未婚的标志。 “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里面被这个女孩给挡住了,却传来一个无赖的声音,不,是有恃无恐。 那嫩绿色微微颤动,清脆的声音中带上了愤怒:“你撒谎!我要去告你!” “去吧去吧!不去就来给我暖床,哈哈哈哈!” 那个无赖的声音显得极为得意,并带着些许调戏之意。 这就是生活。 方醒带着他们去看过许多市井变迁和闹剧,这种程度的不算是什么。 土豆抛下此事,继续想着自己的问题。 “污言秽语,回头我爹一定会去请教泰宁侯,看看这是哪家的规矩!” “你爹,冯有为?他就只会画画。怎地,阿霖,你这是对我有意思了?虽然我老了些,可好歹榜着侯府,要不改日就请了媒人去你家提亲?” “呸!陈二,你作死呢!” “嘭!” “啊……” 正在想问题的土豆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身后接着传来了男子的惨叫,连他的马都有不安。 这终究不是战马啊! 土豆觉得该和父亲提议给自己换马了。 前方的马车被小刀赶着,已经停在了边上在等他。 听到惨叫,小刀的手一动,手中多了一把飞刀,然后懒洋洋的看着那个角门。 “来人!来人啊!” 里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梳着三小髻的女孩跑了出来。 她穿着嫩绿色的窄袖褙子,脸上还带着些恼怒。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圆瞪着,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上肌肤白嫩。 她见到了策马掉头过来的土豆,就咬着嘴唇喊道:“你也是他们一伙儿的!欺负人,我要到大理寺去告你们!” 土豆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眼前有金黄色的东西在闪耀,就像是他以前转身猛地撞到墙壁和大门后的反应。 女孩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就上前一步,准备踢一脚。 土豆的马是从小就跟着的,很温顺,但却失于野性和警惕,竟然被这个女孩吓到了。 马蹄踏踏,土豆愕然被驮着退后。 “呃!这个……” 土豆知道自己刚才盯着女孩看不礼貌,说重点就是登徒子。 他下马低头拱手道:“方才得罪了,不过在下却不是什么一伙儿的,只是路过。” 女孩气鼓鼓的瞪着他,握紧拳头道:“那你是不是来帮忙的?要是就来,看看我怕不怕你!” 土豆听着这清脆的声音,不禁就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女孩鼓着腮帮子,故作凶狠模样。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然后说道:“姑娘可是被欺负了吗?” 虽然方醒没教过他们什么莫管闲事,可男女之间的禁忌却说了不少。 可土豆此刻觉得整个人有些发蒙,那些警惕都抛在了脑后。 “要你管!” 女孩哼了一声,就看了看手中的一幅画,然后苦着脸道:“回家要被爹骂了!” 土豆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副画。 画上山水纵横,黑色的山森然扑来,有些不专心的土豆不禁抬了抬头,然后就看到角门处冲出来几个仆役。 “冯霖!” 当先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气势汹汹的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男子,不像是来帮衬,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女孩回身,见男子过来就说道:“陈管家,陈二污了侯爷要的画。” 管家先看了土豆一眼,见他年轻,而且只穿了青衫,神色更是不见倨傲,就看向了后面马车上的小刀。 按照方醒的指示,不是危险的地方,尽量让土豆和平安自己去应付。 所以小刀把飞刀隐在身侧,就像是一个送货的车夫在看热闹。 管家没有感受到威胁,就板着脸道:“谁会污了画?你自己弄脏了还诬陷人,看看看看。” 他回身指着一个捂着额头的仆役说道:“动手打了人还恶人先告状,冯有为是怎么教你的?按理送画是该他来,可最近几次却都是你,这是看不上我泰宁侯府了吗?” 女孩有些愕然,然后婴儿肥的脸颊都鼓了起来,面色灼红,“小女发誓,就是他弄污的。他说要看,不看不给进门,小女就给了他。他在吃羊肉!炉子上就是,然后那肉就掉到了画上。” 稚气未消的女孩气鼓鼓的在驳斥着,三小髻摇晃着,看着有些…… 土豆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呼吸有些紧,人有些飘。 管家看到土豆有些神思不属,就嗤笑道:“还看上她了?她家里是画画的,她整日在外跑腿送画,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不要脸!” 女孩转身冲着土豆喝骂道,然后劈手扔出了手中的画卷,转身就跑。 土豆接住了画卷,哎了一声道:“我不是他们一伙儿的!” 可那女孩却急匆匆的跑了,身姿矫健,就像是一头林间的小鹿。 那个捂着额头的仆役得意的回身喊道:“还得画画,下午送不过来,就别想拿钱!” 那奔跑中的女孩身体一个踉跄,然后止步回身喊道:“不做你家的生意了!” 管家的眼中多了冷意,说道:“泰宁侯府的生意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吗?让冯有为来说话!” 她叫冯霖? 她的小名叫做阿霖? 土豆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微醺了。 他看了看前方的女孩,那边已经是红了眼睛。 “你们欺负人!我要去大理寺告你们!” 管家冷哼一声,说道:“本来只是让冯有为重新画一幅,如今你这般桀骜,那就没说的。别说是泰宁侯府欺负人,今日放你,明日把画送来,否则咱们也不说什么大理寺,顺天府见!” 女孩楞了一下,面对着泰宁侯府,心中大抵是慌的,但却倔强的说道:“这天下是要讲道理的!” 她转身就走,那腰身挺拔,竟然有些不屈之意。 管家冷冷的说道:“讲道理?咱们府上就是道理!走,回去,等明日再说。” 几个仆役都笑着说了女孩的事,那个被打破头的仆役说是想请管家喝酒,管家却只是摇头,眼中似乎有些不屑之意。 他再次看了小刀一眼,说道:“这里不许停车,赶紧走!” 小刀没搭理他,看着吊儿郎当的,可管家却有些莫名的发憷。 于是火气就冲到了土豆的头上。 “想看什么?想看侯府的笑话吗?哪家的?” 土豆还在看着那个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闻言随意的道:“城外的。” 一听是城外,那个仆役就不屑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说道:“管家,这等小子,一巴掌就老实了。” 土豆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然后上马离去。 “真是邪性啊!这小子竟然不怕?” “乡下小子,哪知道咱们府上的厉害,走了,喝酒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6章 少年心动 英国公府里,张辅见土豆有些走神,还以为他是少年贪玩少睡。 “你如今也快到出来做事的年纪了,你爹是怎么想的?科举可要去吗?” 土豆一怔,然后恭谨的说道:“舅舅,科举我家自然是不去的。” “是了,去了就是认输。” 张辅随后又问了些话,土豆心中焦急,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得忍着。 可张辅是何等的老道,从他身体的细微动作和眼神中早就看出了眼前的少年想告退。 “家中有事?” 张辅好奇的问道。 土豆大惭,觉得自己怠慢了长辈,就说道:“无事。舅舅,我只是在想着陛下的题目。” “什么题目?” “陛下问目前大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 张辅一下就陷入了沉思。 土豆想把脑海中那个女孩的模样给推出去,最好忘掉。 可他越推,那女孩的印象就越深刻。 他想起了那还残留着的婴儿肥,以及瞪眼装凶悍的可爱。 她没叉腰吧? 叉腰可是泼妇。 土豆在极力回忆着,却没注意张辅在盯着自己。 等他从头到尾的回想了好几遍,觉得那叫做冯霖还是冯铃的女孩并未叉腰时,心情不禁就愉悦了起来。 等他清醒时,就看到了张辅那探究的目光。 “别的人家如你这般年纪,不是下地就是跟着做生意,读书上进的也开始要准备进考场了。” 张辅一直觉得方醒把土豆教的极好,不卑不亢,老成。 可今天的土豆却有些走神,让他不禁起了童心。 “你这个年龄……也该定下了,你爹怎么说?” 土豆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说道:“舅舅,我爹说还早呢。” 张辅揶揄的道:“年少懵懂,当年我和你爹都经历过,罢了,你爹太固执,总说什么十八岁以后才好,就看你娘是怎么想的,总不能给你找个普通的女子吧,哈哈哈哈!” …… 随后土豆就去了吴氏那边,结果被吴氏和身边的嬷嬷丫鬟们取笑了一番,只说他少年英俊,且等回头就给他相看媳妇。 等张懋奶声奶气的叫了几声哥哥后,吴氏就心满意足的叫人送土豆去前面。 “咱们府上看似得意尊贵,可这勋戚啊!它最要紧的就是帝王的恩宠。” 吴氏等他走后,就有些惆怅的说着自己的烦恼。 她的奶娘就劝道:“夫人,现在南北徐家都不景气,咱们府上可是大明勋戚的头面呢!” 吴氏叹息一声道:“那是假的啊!说句大逆不道的,就算是封王,可要是没了圣眷,那还比不过一个指挥使呢!” 奶娘这才知道她是看到土豆后,就联想到了两家的现状。 稍后土豆被张辅留了饭,随后告辞。 走出英国公府,土豆有些茫然。 马蹄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刀在后面坐在车辕上,嘴里咬着一根鸡骨头,嘴角多了油腻。 他看了前方惆怅的土豆一眼,突然说道:“大少爷,那女子家住在黄华坊。” 土豆的身体一僵,说道:“小刀叔,哪个女孩?” 小刀嘿嘿的笑道:“大少爷,那冯家就在文思院对面的巷子里。” 土豆在马背上看着有些僵硬,嘟囔道:“和我没关系。” 小刀把脚搭在车辕上,身体微微后仰靠着一个木箱子,戏谑的道:“大少爷,您肯定想知道消息的来历吧?” 土豆没搭理他,小刀说道:“小的先前和英国公府的张琪喝酒,请他帮忙去查了一下。” 土豆还是没搭理,可心中却对英国公府的手腕感到震惊。 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居然就查清了那女孩家的情况,这个能力若是用于邪路呢? 他以前听方醒和黄钟说过皇帝对勋戚的态度,好似对女人和小人,近则不逊,远则生怨。 如今看来,勋戚,特别是武勋,皇帝大概忌讳的是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和手段。 “那冯有为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做冯祥,没成亲,说是定亲了,亲家是个小官的外甥女。那冯有为就是以画画养活了一家人,那冯祥在读书,只有冯霖帮衬着,经常帮冯有为送画。” 小刀自顾自的说道:“冯霖好像比少爷你小了一岁还是一岁多,家里和街坊都叫她阿霖,那个什么……他们说是下面两个木头的霖,不是铃铛的铃。” 提到铃铛,土豆瞬间感到了惆怅。 他看着前方,恍惚又见到了那条大狗,那眼神冷冷的,就像是在山林中回头看着自己,催促着自己赶紧跟上。 “大少爷,那女子很能干,就是凶。哎!凶的女人让人头痛,可出门却放心,男人,难啊!” 小刀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说我家里的那个吧,当年卖春卷卖的风生水起,一个小女子就能撑起一个家,等嫁进来了,那家里都没我说话的地方,整日就得听她的安排,不听她也不吵架,就看着你,看的你头皮发麻。好嘛,遇到这样的女人怎么办?只能听了呗!” 他嘀咕了半晌,见土豆没反应,就跳下马车,也不担心马拉着车跑了。 他走到土豆的马边,说道:“大少爷,明日啊!错过了明日,冯家怕是要倒霉了,那女子弄不好就会挨打,哎!想着就心痛啊!” 土豆有些不自在的在马背上磨动了一下身体,干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小刀促狭的笑了笑,说道:“大少爷放心,小的保证不给老爷和夫人说,若是说了,回头就被赶出来睡一宿,冷个半死。” 土豆尴尬的看着前方,也没拒绝。 小刀回到了马车上,加速和土豆并行,说道:“大少爷,小的这就回去了,回头给老爷夫人说您是遇到了同窗,在喝茶。” 土豆呆呆的看着他赶着马车加速走了,然后捂着额头道:“这是哪跟哪啊!” 方家对孩子管教的不是很严,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自觉。 土豆觉得不能去,就漫无目的的在城中转着。 庞大的帝国除了军队之外都在休息,一切都靠着惯性和自觉在运行着,却也各自安分。 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是没法休息的,越是热闹他们就越忙碌。 有人认得土豆,见他神色茫然的牵着马在街上闲逛,有个军士想讨好,就喊道:“小伯爷可是要去贡院吗?” 这边有武学,也有贡院,可这话却问错了。 土豆一怔,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黄华坊。 他只觉得心跳略快了些,就敷衍道:“多谢相告,在下只是找个同窗。” 那军士还热情的想为他带路,领队的小旗官一脚踢了他个踉跄,然后对土豆说道:“小伯爷放心,这片地方才刚清查过,保证没青皮。” 刺杀是不可能的,这是大家的共同判断。 谁要是敢去刺杀土豆,没人知道方醒会变成什么样。 他最大的可能是发疯,然后无差别的展开报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7章 毛头小子(感谢书友:“捌月初陆”成为本书新盟主) 前方离贡院不远,可土豆却牵着马从左边进去了。 等他消失后,小旗官才骂道:“兴和伯的科学和儒家势不两立,这谁不知道!就你这蠢货还问人小伯爷是不是去贡院,他去贡院干嘛?难道要去向那些读书人投诚?兴和伯怕是会打折他的腿。” 那军士不服气的道:“大人,可小伯爷不小了,别人家的孩子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大多都要准备去考试了。” 小旗官不屑的道:“兴和伯和陛下是啥关系?他老人家的孩子还怕没前程?” 勋戚的孩子在继承爵位之前总得找事做,免得游手好闲,被人评为坐吃等死等爵位,那比纨绔子弟的名声还臭。 小旗官见手下都面露钦佩之色,就得意洋洋的道:“兴和伯还有两个最有出息的弟子,一个在都查院,一个在吏部,等小伯爷成年了,难道这些师兄会看着他游手好闲?还有英国公府,那可是娘舅家……” …… 穿过这条街道,左边就是文思院,而对面…… 街上行人如织,武学也早就休假了,那些学员大多得了回家的假期,留下来的都是家太远,于是趁着过年的机会出来游玩。 过年期间各方面的管理都松弛了许多,那些学员在武学里当了许久的和尚,早就忍不得了。 所以这边的几家酒楼都不失时机的引进了不少女人,一时间竟然有满楼红袖招的旖旎。 土豆牵着马走进狭窄的街道,左右两边都是酒楼。 酒楼的二楼有游廊,此刻游廊上站着几个女人,正用手绢招摇着。 “客官,小哥哥,来嘛!” “小哥哥,店里有牛乳,热热的,香香的。” “你的牛乳吧,那么大。小哥哥,来,外面冷,奴家帮你暖和暖和!” 两边酒楼的二楼上,一群女人在冲着牵马的土豆娇呼着,一时间引得其他人都纷纷看向土豆。 土豆有些窘迫,但好歹被朱高煦强令在秦楼吃了许久的午饭,还被各色女人每天诱惑,所以定力还是有的。 他微微低头,目视着前方,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包子脸上全是鄙夷,然后鼻子皱皱,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哎!我不是……” 土豆想解释自己不是来找女人的,可前方那女孩就像是小鹿般的,几下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哥哥,看你白净,只要你一半的钱。” “你若是雏,不收钱,算是开张生意!” “姐姐给你个荷包,快来呀!” 土豆看看两边的女人,恼怒的道:“都该封了!” 他的话一下就引发了群嘲,那些女人马上就发飙了。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你是皇子?还是说你是藩王,就算是顺天府尹都不敢说这话。” “咱们可是瀛洲人,难道大明就要排斥海外布政使司的人吗?那咱们还不如早些回去,就在海外自生自灭罢了。” “呸!看着白净,年纪轻轻的心思却歹毒,回头萎了断子绝孙!” 那些女人齐声开骂,土豆这才知道女子与小人不得招惹的话是这般的正确。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瀛洲女子以嫁给中原男子为由到了大明各地,然后就正儿八经的、抱作一团的和那些酒楼商谈。 有女人进驻,不要酒楼方面负责,酒楼还能抽头,那自然是极好的。于是大明各地都有不少这种联营的酒楼。 女人为酒楼带来客源,酒楼为女人们提供场所,双方算是双赢。 而地方官府开始还打击一下,可去年有瀛洲女子无知的去大理寺告状,说大明歧视瀛洲户籍的女子后,此事就引发了一场风波。 大理寺就想推给顺天府,可顺天府却说此事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做下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本想接过来,却有人暗中告诉了他们这事碰不得,有人在关注。 于是这个案子就成了无人接手的状态。 最后那些瀛洲女子见无人搭理自己,就干脆再次开业。 从此后,满楼红袖招又成为了城市繁华的有力见证。 土豆在一片骂声中落荒而逃。 他走在街上四处张望,却再也没看到那张包子脸。 渐渐的人流少了,两边也变成了人家户。 土豆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担心。 他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拿出那副画,仔细的看着。 画是山水画,山森然,水淼淼,最后在山脚下汇聚成大湖。 大湖水波平静,有船在上面打横。 这画原本显得有些匠气,可船上却刻画了一个男子和女人坐着喝茶,船头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嬉戏。 那两个孩子,特别是女孩儿画的很是灵气十足。 土豆看着那女孩儿的包子脸和三小髻,不禁笑了起来。 “阿霖,有人要画!” 边上有人在喊叫,土豆抬头,见左边一个小院的外面,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冲着自家的隔壁吆喝着。 见土豆抬头,男子问道:“年轻人拿的是冯家的画吧,这是来找毛病还是来求画的?” 土豆楞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然的道:“在下是来求画的。” 男子一听就得意的冲着隔壁喊道:“老冯,别心疼你闺女了,赶紧来接生意。” 隔壁院子里有人应了一声,随后院门打开,走出一人。 “是你!?” 出来的却是包子脸冯霖。 她一见到土豆就怒了,等看到那幅画在土豆的手中更是怒不可遏,说道:“泰宁侯府了不起吗!都说了明日送画去,还来找麻烦。” 土豆尴尬的道:“不……不是,在下不是泰宁侯府的人。” 期期艾艾的土豆看着很羞涩,像是个毛头小伙子第一次见到心爱的姑娘。 “那你来干什么?还有,把画还回来!” 凶巴巴的女孩让土豆更慌了些,他把画送过去,却又收了回来。 “那个……都污了,我买。” 土豆很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边上的男子正好笑的看着两人,闻言就说道:“阿霖,都污了,就便宜些卖给他吧。” 冯霖皱眉道:“不好,爹不许的。” 男子笑道:“老冯也真是固执,不过随便吧,反正过几年等你嫁出去了,到时候你哥还得要来帮忙。” 冯霖的包子脸鼓了鼓,说道:“李叔您又取笑人了,再说我哥可是要考举人进士的,哪会来画画。” “是哦!你家冯祥读书好,说不定到时候中个举人,那可是改换门楣了,到时候你家那些亲戚也会收敛些。” 冯霖笑了,那眼睛微微眯着,洁白的牙齿上有光照过,微微闪动。包子脸微微鼓起,很是好看。 土豆只觉得自己再次被雷击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问道:“多少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8章 一语成谶 冯霖蹙眉看着土豆,说道:“这画污了不能卖。” 不见钱眼开? 土豆有些雀跃的道:“那送我吧,我这里有块砚台,咱们交换怎么样?” 冯霖没有犹豫的说道:“不要。” “阿霖,快来磨墨。”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冯霖应道:“爹,来了。” 土豆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冯霖瞪着他道:“要不是急着赶工画画,今天就叫人把你打出去!” 土豆把画收在身后,说道:“路见不平一声,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在下全程目睹,若是要打官司,在下愿意去作证。” 冯霖这才缓和了脸色,说道:“好啦,你赶紧走,免得泰宁侯的人来找麻烦。” 女孩急匆匆的进了院门,随后院门关闭。 “年轻人这是看上阿霖了?” 边上的男子谑笑着问道。 土豆正在懊悔自己差点把自家老爹的口头禅说出来了,闻言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在下是来问画的。” 他怕自己的说服力不足,就把那幅画打开了。 “咦!是被污了呀!冯家怕是会有些麻烦。” 土豆一听就问道:“在下当时正好路过那里,见冯霖和泰宁侯府的人争执,那边说最晚明日必须要把画送去。” 男子看了看这幅画,皱眉道:“这山水画可不好画,要灵性呢,画不好别人可不认,到时候还得倒霉。” 土豆虽然对画没有什么研究,可这幅画的难度他却多少知道些。 “大叔,那冯家可有人帮忙说项吗?” 男子摇头道:“难,冯家的老大冯翔的未婚妻是个举人的侄女,还有个舅爷也只是个学官,哪里在泰宁侯的面前有说话的余地。” 土豆心中叹息,问道:“大叔,这画是拿去摆设吗?怎地在下见上面的名字和印鉴不对。” 男子干咳道:“这个……有的贵人没空,就请人画几幅画,这事许多人都知道。” 借名! 土豆懂了,他拱手表示感谢,牵着马回家。 …… 过年期间的方家庄处处安详,庄户们结伴进城的不少,路上有遇到土豆的都纷纷行礼。 等到了庄子上后,只有些老人带着孩子在田间玩耍,倒是增添了些喜庆的气氛。 土豆有些神思恍惚的进了家,被方醒拎住问话。 “你舅舅家的张懋怎么样?” 方醒穿着棉袄,手还袖在袖筒里,看着和北边的老汉差不离。 土豆说了对自己表弟的感受,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英国公府以后就是他的了,看那样子倒是没被娇惯的厉害,以后你们表兄弟可以处处。” 土豆说道:“爹,我大了好多呢。” 方醒无奈的道:“你娘从早上就在嘀咕,说什么娘家就那么一个支撑门楣的孩子,孤零零的,看了难受。” 呃! 土豆一听就明白了,大抵是张淑慧去了英国公府,然后被吴氏的一番苦水给感动了,就想着让自家男人和孩子以后帮衬娘家的侄儿一把。 土豆哦了一声,说道:“那娘让孩儿单独去舅舅家,就是要小辈之间常走动的意思吧。” 方醒见他明白了,就说道:“此事虽说是带着些许算计,可好歹是亲戚,若是不违背自己的原则,到时候你们兄弟也多多看顾那边就是了。” 这话说的,换做是不懂的人大概就要说方醒在吹牛。 一个伯爵也敢说去照看一个国公府吗? 可明白人都知道,除非下一代帝王冷落或是厌弃了方家,否则英国公府还真是要从方家借力。 土豆应了,然后告退。 回到自己的地方,土豆才想起刚才没见到妹妹和弟弟。 “大少爷,小姐和二少爷三少爷去庙里了。” 拜佛啊! 土豆了解了,然后让仆役退下。 他把那幅画拿出来,想了许久,就去找黄钟。 黄钟过年期间什么事都没有,整日和妻儿不是出游就是在家歇息,很是洒脱。 院子不大,却被收拾的很是精致,甚至还有一个小池子。 两人在小池子边看着里面不动弹的几条鱼,土豆不禁用脚踢了一下池子的边缘。 大抵是被养的忘记了害怕人,那几条鱼依旧纹丝不动,让人怀疑是不是假的。 黄钟见他有些不好说话的意思,就莞尔道:“大少爷可是遇到了麻烦事?” 土豆点点头,“黄先生,京城中有画匠为权贵作画,还挂了权贵的名字,这等事若是被爆出来会是什么结果?” 黄钟想都不想的说道:“没什么结果。这等事屡见不鲜,只要不是文章就无事。” 把别人的文章窃为己有,不管是不是买的,传出去就会被读书人们鄙夷排斥。 “那若是画的画不满意呢?”土豆继续问道。 “那就要看是谁家了。” 黄钟觉得这是小孩子的事儿,但土豆这个年纪正是对外界似懂非懂的时候,所以他还是详细的解释了。 “若是名声好的权贵自然不会太刻薄,最多是断了往来,换个画匠罢了。若是刻薄的人家,那就说不清了,弄不好会让赔钱,不然就收拾画匠。” “还有一种。” 黄钟中午和解缙喝了点酒,有些微醺。 他揉揉眉心说道:“有的画匠画工了得,权贵会去招募,可侯门深似海,一般人哪敢去?所以权贵寻个错处压住他,那就由不得他了。” 作为方醒唯一的幕僚,黄钟有时会代表方家在外面做事或是表态,所以见识了不少权贵的手段。 他觉得这种事是没办法,除非是弄出了人命,否则连方醒都不好干涉。 至于土豆的烦恼,他不认为是什么大事。 在他的推测中,土豆应当是遇到了一位画师,然后正好碰到权贵欺压那位画师,手段有些下作。 同情心啊! 黄钟自然是有同情心的,所以就给土豆出了个主意:“大少爷,此事要看对方是谁,这不是欺软怕硬,而是要根据那人的性子来决定用什么手段去帮忙。” 他知道方醒想锤炼儿子的想法,所以也不准备主动问土豆此事的手尾,准备晚些去问问早些时候和土豆出去的小刀。 可土豆却拱手道:“多谢黄先生解惑,告辞了。” 黄钟有些意外,等土豆走了之后,就去找小刀。 他们都住在前院,因为人不少,方醒后来还叫人改造过,把前院拉宽加深。 黄钟踱步到了家丁们住的那块地方,看着眼前的一排小院子在大树下尽显清幽,就想着夏季的时候在大树下和人对弈,想必会心旷神怡。 “不是!我没去找女人!” “那哪来的脂粉味?难道是女人投怀送抱?” “不是啊!是手绢,掉下来的手绢!” “你和大少爷一起出去,大少爷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只有你,你去了哪?” “我没去啊!春妹。” “肯定是我们母子招了你的厌弃。” “没有的事,我冤啊!” “这地方迟早没了我们娘俩的地方,还不如早些回了娘家,好给新人腾地方。” “小宝,我们去外祖父那里好不好?” “我真没……哎!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好不好!小宝,爹今晚在外面睡,你想爹了就和你娘说。” 黄钟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两口子的口角,院门打开,小刀垂头丧气的出来,正准备回身说话,院门却嘭的一下被春妹从里面给关上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89章 民心(大章求月票) 两骑冲进了涿州城,直接去了州府。 稍后州府里就传来了喊声:“陛下万岁!” 很快就有小吏出来张贴告示。 大家看他喜气洋洋的模样,都不禁涌了过来。 由于时间紧,所以没有去弄浆糊。那小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新鲜米饭,直接把告示张贴了出来。 贴好告示之后,他回身搓搓手上的米粒,欢喜的道:“陛下的旨意,今年大明各地的粮税,全都减征一成!一成啊!” 那些围过来的百姓本是来逛街的,大多拖儿带女,还有带着媳妇的。 连方鸿中都牵着珠珠来逛街。此刻他们祖孙俩就站在前方,方鸿中的眼神不大好,被光亮晃的看不清。 方醒喜欢珠珠,所以上次离开涿州之前就建议让珠珠也学识字。而方鸿中虽然古板,却也知道方醒是好意,就亲自给孙女启蒙。 等珠珠经常被接去北平后,更是跟着无忧一起学习,识字不说,见识已经甩了城中那些官员的女儿一大截。 珠珠看着告示说道:“祖父,说是宣德五年的粮税减一成呢!不听话的要抓起来,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事。” 方鸿中一愣,喃喃的道:“整个大明?这太平年月,没荒没灾的,哪朝哪代会减税?” “果真是少一成?” 一个男子抱着自家的女儿问道,周围的人都神色激动,却带着忐忑。 免粮税哪年哪代都有,但原因大多是灾荒。 可大明这两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宫中的皇帝也没啥大喜事,为啥要降下这道旨意? 小吏的脸一黑,就冲着问话的男子瞪了一眼,等见到那个小女娃被自己吓到后,又收了怒容,板着脸道:“刚来的文书,现在才到涿州,想来过几日整个北方都要传遍了。对,减征一成,至于你等说的缘故,这旨意里也说了,大明年年丰收……对了,还得念陛下的话来着,忘记了忘记了,你们等着啊!” 那些百姓都虔诚的等待着,人人面露喜悦之色。 等小吏再次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纸。 他很恭谨的捧着这张纸走到门外,站在那块石头上,先按照大朝会的规矩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开始宣读皇帝的话。 “文皇帝当年告诉朕,百姓非是水,帝王并非舟。” 呃! 方鸿中一听开头就觉不对劲,而这个水和船的关系早就妇孺皆知,所以身后有些人在嘀咕着。 “百姓是土地,而帝王和官吏就是栽种者。”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敬畏赐予我们食物的土地,这才是帝王和官吏们该做的。” 听到这里,那些懂了的百姓都有些震惊。 百姓是土地,君王和官吏要敬畏土地,这是什么比喻? 这个…… 方鸿中觉得这话若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说不得就要被当场批驳一番。 可这是皇帝的话啊! 小吏大抵也是有些震惊,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惶然的看看在倾听的百姓,继续念诵。 “栽种者要谨守本分,切莫去践踏土地,莫要竭泽而渔,否则那盛产粮食的土地就会裂开令人惶然的巨大缝隙,里面会喷出能融化世间万物的火焰……” 哦! 下面突然起了喧哗。 方鸿中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个提法把百姓抬举的太高了。 “这是说要爱惜民力,爱护百姓,不得虐民,否则迟早会倒霉,自食恶果!” 下面居然有人在解释,方鸿中回身看了一眼,恍惚记得那人是学科学的。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那些百姓。 他看到了一张张惊愕中带着欢喜的脸,而且惊愕在渐渐消散。 他看到了一个老人咧嘴大笑起来,嘴里仅存着几颗细细的黄牙,看着丑陋。可那欢喜却仿佛是从全身上下一起涌了出来,让人不禁被感染,也变得高兴起来。 “天气冷了,过年了,他们是否能穿暖?孩子们能否吃的起饴糖?家中的女人能否去做一件新衣?这些事务林林总总,朕细细思之,夜不能眠。” “这是陛下在挂念着咱们,担心咱们能不能穿暖,孩子们能不能吃得起糖……陛下想着这些,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个声音在用大白话解释着,渐渐的多了几人在散播这些解释。可皇帝的话实际上和大白话也没什么区别,在场的大多都能听得懂。 方鸿中看到那个老人的眼里有泪水滑落,然后突然跪下喊道:“陛下万岁!” 那些百姓没有迟疑,都跟着跪了下去。 “陛下万岁!” 小吏被吓到了,就想跟着跪,就在他的膝盖刚弯曲时,身后却传来了上官的声音:“站稳了,念完。” 小吏打起精神,继续念道:“要天下人来奉养朕,朕深感惶然不安,所以朕时刻都记着百姓的疾苦。” 这还是大白话。 “陛下万岁!” 百姓们齐声喊道。 小吏的身体抖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念道:“朕想了许久,今日凌晨起来时,突然觉得那些思虑都是虚伪的搪塞,所以朕决意,宣德五年,天下减征粮税一成!” 他念完了,可下面的百姓们却没了动静。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然后震惊,浑身颤栗。 那些狂热啊! 无数张脸上都是狂热,眼中含着泪,然后欢呼如期而至。 “陛下万岁!” 这不是歌功颂德,而是欢呼。 欢呼声从州衙前爆炸开来,然后迅速扩散。 等整个涿州城都得知了消息之后,欢呼声不断响起。 涿州的士绅同样对下令清理自己一伙人特权的皇帝暗自愤恨不已,说句难听的,背地里诅咒皇帝早死的不知有多少人。 可此刻他们都只能目瞪口呆的听着这些欢呼,看着那些狂喜。 “陛下万岁!” 一个孩子不知道为啥要喊万岁,但是看到大人们都如痴如醉的在高喊着,也就跟着喊。 他从一群读书人的身前跑过,然后就被一个男子抓住了。 “爹!” 男子一把揪住他,欢喜的道:“走,买肉去。” 孩子一听就乐了,嚷道:“爹,买糖。” “好,给你买糖!” 方鸿渐也看到了这一幕,珠珠仰头问道:“祖父,刚才说只给了种地的好处,那些商人在高兴什么呢?” 方鸿渐心情复杂的道:“农户有了余钱就会花销,少说也舍得买些肉,扯几尺布,弄不好还敢下几次馆子,商人们就能多赚钱了呀!” “祖父,那官府高兴什么呢?” “官府?商人的生意好了,官府收的税就多了,到时候上面就会夸赞他们,所以他们肯定会高兴啊!” …… 见明报来了。 作为报纸,它甚至赶在了邸报之前在济南府发布了最新的消息。 “一成?” 没有人对那些文章感兴趣,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帝的讲话上面。 “陛下说了,是原话。” 一个科学子弟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文皇帝当年告诉朕,百姓非是水……” 那些脸庞渐渐发红,然后欢喜,然后振臂高呼。 “陛下万岁!” 欢呼声在这座泉水之城里到处回荡着,大明湖畔的欢呼声也传到了画舫之上,那些大过年也不消停,要来寻欢作乐的商人和‘才子’们都纷纷探出头来,仔细倾听。 大明湖水波微微荡漾,洁净的湖水载着几艘画舫在往深处去。 “好像……” 一个商人在侧耳皱眉倾听着,说道:“好像在说什么……一成?” 这时另一艘船上传来了喊声:“是免掉一成的粮税!” 那是‘才子们’的画舫,可商人们听到了都是两眼放光,有人就冲着那边喊道:“兄弟,是哪里?可是咱们济南府吗?” 那边没人回答,渐渐沉寂了下来。 “靠岸靠岸!” 商人们坐的这艘画舫马上就开始掉头。 那些妓女们正准备施展本事让这些豪客心甘情愿的掏钱包,可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出,于是那脸不用傅粉,直接就白了。 还没到岸边,有人就听到了消息,他起身走到船头,然后回身,负手潇洒的道:“诸位诸位,好消息!” “说话!” 商人们按捺不住,就骂骂咧咧的让他说话。 “不是咱们济南府!” “哎!” 一阵叹息后,这个商人觉得恶作剧成功,才得意的道:“是整个大明!” “什么?” 这里就有把货卖到大明各处的豪商,闻言就蹦了起来,喊道:“快靠岸!老子马上要叫人进货,今年要发大财了!” “对,赶紧的!” 这边欢呼雀跃,而还停留在湖中心的那两艘画舫却静悄悄的,如丧考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0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目前来看,北平周边的几个地方都很欢喜,比如说涿州,据说市面上的酒肉被抢购一空,百姓当街欢呼陛下万岁,陛下的这一招果真是神来之笔啊!” 陈潇瘦了,双手粗糙,面色发黑。 不过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的他看着更加的健康些,连眼神都少了些猥琐,这让方醒的内疚少了许多。 火锅热气腾腾,里面的是一些过年期间做了没吃的菜。 方醒喜欢这一口,觉得滋味重。而陈潇跟着吃过几次,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种不新鲜的吃法,而且最喜欢的就是多种菜混在一起,下面垫几片菜叶,然后把各种菜倒进去。开始时泾渭分明,渐渐的就混杂在一起,各种味道混合,那味道确实是让人难忘,特别下饭。 方醒见他吃得香,就说道:“你连初一都回不来,我去拜年时,叔父他们都有些怨言,只说把你调回来,你可想回来?” 陈潇夹了一片红黑色的扣肉,闻言先吃了扣肉。 方醒见他的嘴角冒出油水,然后又贪婪的吸了回去,就赶紧喝了一口茶。 过年期间他吃的太油腻,若非是陈潇早上过来,他准备要吃一天的素。 陈潇满足的咽下扣肉,说道:“德华兄,小弟上次接了妻儿过去住了半年,家父没时间,家母就亲自杀了过去,说什么挂念我们,可去了那边整日就带着孩子,所以你懂的,他们只是舍不得孙儿罢了。” “那就多生几个。” 方醒觉得自己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就已经满足了,再多他也照看不过来,无法尽职。 陈潇夹住了一片回锅肉,抬头苦笑道:“如今我一儿一女,小冉整日被两个孩子闹腾的筋疲力尽,把我都给疏忽了。再来一个……德华兄,小弟怕是要成透明人了。” 家里孩子一多,陈潇两口子又不是什么巨富大官,也舍不得把孩子全丢给仆役丫鬟,那日子真是没发过了。 随后方醒就和他谈起了玉米的培育,然后给他打打气。 吃完饭,方醒送他出去。 前院的树木依旧萧瑟,过年期间呆呆停了课,所以静悄悄的。 方醒看着这些安静和萧瑟,突然生出了天地之间一沙鸥的感触。 “小刀,你家院门开了,赶紧回去吧。” 这时右边有人在喊着,听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方醒把陈潇送出大门,回身就去问了方杰伦。 方杰伦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在家里带带孩子什么的。 方专也在,见方醒来了,就和方杰伦一起行礼。 “亲戚那边可还走动吗?” 方专也渐渐大了,方醒就少了许多忌讳。 方专摇摇头,却没有什么迷茫或是难过:“老爷,那些都不来往了。” 方三去了之后,那些亲戚来厮混过一阵,大多都是见到方醒看重方专,想捞好处的。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经常和平安一起出去,记得要多看,多想。这个世界并非如你们所想象的简单,有不懂的就问杰伦叔。” 方杰伦在边上得意的笑道:“老爷,不是老奴吹嘘,不管是什么手段,都难逃老奴的一双眼。” 方醒笑着哄了他几句,见他高兴的和个孩子般的兴奋,就陪他说了一会儿话,等这边要吃午饭了,这才问了小刀的事。 “他啊!哈哈哈哈!” 方杰伦不禁笑了起来,方专急忙去给他拍背,动作娴熟,一看就如同祖孙般的自然。 “老爷,小刀昨日惹了自家媳妇生气,被赶了出来,在客房那边对付了一晚上,谁都没说,就没弄炭盆和厚被子,被冷的脸色发青。” 出了方杰伦家,黄钟正好来找方醒。 两人去了呆呆教授功课的那个亭子里坐下,黄钟说道:“伯爷,大少爷好像是遇到了些事,在下问了小刀,他却含糊其辞,不肯说。” “是何事?” 方醒在盘算着,黄钟说道:“说是一个画师被权贵为难。”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刀机灵,他既然判定无事,那么就别管,免得孩子总觉得自己被父母盯着,片刻自由都没有。” 黄钟以前对方醒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不以为然,等看到土豆平安他们都富有主见,做事稳沉之后,也跟着学了。 所以他虽然觉得有些放纵了些,可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陈潇来了,方醒和他要谈事,所以两人早早的就吃了午饭。 等方醒进后院时,妻儿才刚准备吃饭。 “爹,吃饭!” 无忧乖乖的坐在桌子边招呼着。 欢欢坐在莫愁的身边也跟着嚷道:“爹,吃饭!” 不过是几天,孩子已经完全融入了进来。 方醒本来不想吃了,可见到桌子上有一大碗酸汤,就问道:“淑慧,这酸汤是什么做的?” 张淑慧说道:“今日是小白去安排的。” 小白说道:“花娘说……好像是菜干,还放了些瑶柱和火腿提鲜。” 方醒一听食指大动,就坐下来,也不要米饭,只是喝汤。 酸汤的味道极好,酸味不尖锐,瑶柱和火腿,加上菜干,把味道搅合在一起,鲜美难言。 他连喝了两碗,然后又给无忧盛了一碗。 “味道不错,你们也试试。” 方醒说话的时候用眼角在瞟着土豆。 土豆看着很正常,还主动帮欢欢盛了一小碗酸汤,尽显长兄风范。 吃完饭,欢欢和无忧需要去午休,只剩下土豆和平安得了自由。 他们在院子的边上,一棵大树下说话。 “大哥,你有心事。” 作为朝夕相处,甚至连读书都在一起的两兄弟来说,连方醒都发现不了的情绪波动,平安却感知的清清楚楚的。 土豆也知道瞒不过弟弟,就说道:“没事,只是遇到有权贵欺负人,觉得见不惯。” 平安抬头看着树冠,皱眉道:“权贵欺负人……大哥,许多事咱们管不了呢。” 方家再牛叉也不能做举世公敌,若是连权贵都全成了敌人,那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土豆点头道:“咱们家不能随便树敌,这个我知道,只是……平安,此事你记得保密。” 平安好奇的问道:“大哥,是哪家?” “泰宁侯府。” “泰宁侯府,那就不是泰宁侯本人了。” 平安的敏锐让土豆也没辙,只得承认了。 “这样啊!” 平安装作大人的模样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大哥,老泰宁侯当年跟着文皇帝出塞征战有功,后来还跟着仁皇帝一阵子,最后就是监造北平城了。” 这些土豆早就清楚了:“老泰宁侯去了之后,后来的那个触犯了文皇帝被处死,现在是陈钟。” 平安说道:“陈钟好像不大沾染朝政,就是和一帮子勋戚来往,大哥,不好弄啊!若是弄大了,爹那边也为难。” “是啊……” 土豆才出口就醒悟了,瞪着平安说道:“谁去弄泰宁侯府了?你小子也会套大哥的话了啊!下次可别想我帮你遮掩私自进城的事。” 平安赶紧拱手道:“大哥,我错了,错了。” 土豆没好气的道:“我马上要出去了,你赶紧滚蛋。” 平安面色如常的道:“大哥,记得带几个家丁出门。” 土豆不禁为之绝倒,他指着平安,苦笑道:“你这个鬼精鬼精的,长大了肯定是奸臣。罢了,我知道分寸。”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1章 少男少女不知愁 土豆没叫家丁跟着,他去禀告了方醒和张淑慧,说是进城寻同窗说话。 .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朋友就是必需品。 方醒和张淑慧都同意了,等土豆走后,张淑慧就让方醒派人去跟着。 方醒没答应也没拒绝,说道:“这事你别管。” 张淑慧才将哄了无忧午睡,闻言就嘟囔道:“是啊!妾身都老了,傻了,最好什么事都别管。” 方醒把身体扔在躺椅里,吱呀声中,懒洋洋的道:“咱俩不是近亲,土豆傻不了。” 张淑慧呸了一口,说道:“夫君,土豆可是渐渐大了,就怕他认识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时候跟着学了一身的习气,那可难改。那些败家子可都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她觉得兆头不好,就不好意思的道:“咱们土豆必然不会的。” 可等她侧身一看,顿时被气得不行。 屋外寒风劲吹,屋里烧了个铁炉子温暖如春。 炉子上有个水壶,水壶里的水微微开着,水汽渺渺。 而方醒就躺在躺椅里睡着了,神色安泰。 一室寂静。 …… 从初一到十五,京城几乎是金吾不禁,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会对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一年里最自由和欢乐的时刻就是现在。 城中人流不绝,那些大姑娘也出门了。她们结伴走在街边,往往对面就是一群年轻男子。 “小芸,这边有刚出锅的锅贴,要吃吗?” 一个穿着灰色新衣的年轻人冲着左边的那群大姑娘喊道。 那群大姑娘都发出一阵谑笑,然后一个女孩被推了出来。 “你们自己去吃吧,我们先走了。” 两帮子人都笑着走了,留下了这对年轻男女。 土豆在看着,他看到那个女孩低着头,脚步缓慢。 而那个年轻男子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低着头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去了右边的小店里吃锅贴。 土豆牵着马从这家小店走过,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在殷勤的找来了抹布擦桌椅,然后才让女孩坐下。 女孩娇羞,始终低着头。 年轻男子不时看女孩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把目光转移过去。 寒风依旧在吹拂着,但里面夹杂着些许春风。 春天的气息就这么缓缓的夹在寒风里,让人不禁看看路边树木的枝头,想看看新发的芽孢。 可枝头却没有芽孢,依旧萧瑟。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哪边。 左边是去泰宁侯府,右边是去黄华坊。 “爹,那边有糖。” “好,咱们去看看。” 一对父子从土豆的身边走过,错身而过后,那小子说道:“爹,那人站在街中发呆呢,是傻子吗?” “别胡说,估摸着是寻人不遇吧。” 寻人? 土豆看看右边,最终还是去了左边。 渐渐看到了那个巷子口,这一条巷子都是泰宁侯府的。 土豆牵着马进去,一直到了大门处。 过年期间大门自然是紧闭着,角门也没开,看着冷冷清清的。 斜对面就是前面一家的后门,土豆牵着马过去,就像是在后门等着谁。 这里没有树,感受不到春天。 墙壁上的砖头看着很坚实,缝隙处的黏合也很牢靠。 土豆伸出手指头在砖缝里缓缓划过,心中有些忐忑。 按照昨日的说法,今天冯家必须要把重新画好的画送来,否则泰宁侯府就会找他家的麻烦。 一个权贵找一个画师的麻烦,那真是太看得起冯家了。按照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来说,陈家只需一个家奴出面,就能让冯家彻底完蛋。 土豆想起了那天那个仆役调戏冯霖的话,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张包子脸。 无忧也是包子脸,土豆见了妹妹就欢喜,也跟着方醒宠溺。 可那是妹妹,而冯霖…… 而且一般人的包子脸到十岁左右就该消散了,可冯霖却还是这样。 这是什么缘故呢? 土豆一边扣着砖缝,一边钻牛角尖的想着这个问题。 “你要挖别人家的墙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土豆止住了扣砖缝的动作,他的脸上全是欢喜,然后又极力的收了,做出一副诚恳老实的嘴脸来,这才回身。 身后的冯霖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褙子,双手负在身后,歪着脑袋,那包子脸上全是好奇。 等看到挖别人家墙角的居然是土豆时,冯霖就皱皱鼻子,说道:“又是你,你来这里干嘛?赶紧走,不然泰宁侯府的人打死你。” 这是心善啊! 土豆心中欢喜,就偷瞟了冯霖一眼,正好被她的大眼睛瞪了一下,就低下头,说道:“我……我只是路过,他们要是敢动手,我练过的,能帮忙。” “你练过的?你练过什么?” 冯霖以为土豆是贪了那幅被污的画后心中不安,这才来这里窥探,就好声好气的说话。 土豆抬头,面色看着正常,可若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就会发现他的脖子后面都红了。 “我……我练过拳脚,一般两三人都不怕。” 说到这个,土豆一脸的自信。 少年人总是喜欢自夸,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分本事也要夸成十分。 这只是本能。 冯霖狐疑的看着他,说道:“这是我的事,你赶紧走。” 土豆一听就急了,说道:“这可是泰宁侯府,而且你家大人怎么没来?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和他们交涉,那可是羊入虎口啊!” 冯霖的神色一下就冷了下去,她终究是还不大,能看出那股子委屈的神色来。 “不能说,他们只是说了不给画就赔钱。” “赔钱?” 土豆好歹也是权贵的儿子,对这些手法多多少少知道些,就说道:“哎!堂堂侯府哪会差那点钱了,再说若是你们常来这边送画,也不该这般限期一日,可见他们是蓄意的,想要对你或是你家下手呢!” 冯霖听了眼睛眨巴几下,看着有些心慌的样子。 但转眼她就鼓起腮帮说道:“这是大白天呢!难道他们还敢强抢民女不成?我只要喊一声,泰宁侯府就要臭名声了,好了,你赶紧走吧。” 土豆哪里肯走,来之前他以为今天会是冯霖的父亲出面,可没想到居然是冯霖自己,可见她是回家撒谎了,没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 他说道:“我认识个人,就在泰宁侯府里做事,一会儿我看看,如果他们要不讲道理,我就说说那人的名头,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真的?” 冯霖又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土豆,眼神中带着探究。 土豆诚恳的道:“真的,那人当初还和我有些亲近。” 是很亲近,不过是跟着泰宁侯府的人去书院想报名,结果说要考试就不干了,想发飙,土豆就出面呵斥,算是亲近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2章 冲冠一怒 “不好连累你,你要不就去外面吧,要是他们动手,你就去我家给我爹说说,让他去找城外的兴和伯。” 冯霖最终还是没答应,却说了一番让土豆都意外的话。 土豆问道:“为何要找兴和伯?” 冯霖看傻子般的看着他,说道:“他们都说兴和伯和这些权贵不对付,而且也不怕他们。你想想,大理寺肯定不敢接这些权贵的状纸,可兴和伯敢啊!上次不是说兴和伯正想为陛下收拾几个权贵吗?” “那你现在去找啊!” 土豆觉得这姑娘怕是对自家老爹的性子不大了解,以为谁都能上门求事。 可他却觉得心中更欢喜了,巴不得冯霖去方家庄。 冯霖叹息一声,说道:“那是权贵啊!一般谁搭理咱们,只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去试试,成了就好,不成就认命。” 见土豆还是不解,冯霖说道:“这是隔壁李叔以前说的话,李叔以前出去做过生意,见识多呢!” 听着她压低后显得有些糯糯的声音,土豆不知怎地就冲动了一下,说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冯霖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什么都不懂,蜜水里泡大的吧?走啦!” 她背着个包袱,长长的,大概就是那幅画。 这时斜对面的角门打开了,那个脑门上紫了一块的仆役陈二出来了。 他惬意的打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看到了两双眼睛。 一双苦大仇深,一双冷冷的。 苦大仇深的是冯霖,这没问题,任你再牛,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你了。 而冷冷的那双眼睛却是土豆的,土豆是骤然抬头看过来,那眼神从温和一下转到冷漠,却生硬了些,像是杀气腾腾。 陈二被这眼神吓了一下,然后正做着扩胸动作的他一下就被憋到了。 “哎哟!” 岔到气很难受,动一下就疼一下。 陈二一声叫疼,里面又出来一个仆役,见状就怒道:“大胆!可是你动的手?” 他指着土豆问话,冯霖却挡在土豆的身前说道:“是他自己岔了气,咱们还离老远呢!” “陈二?” 后面出来的仆役知道陈二的心思,可他是奴籍,而冯霖可是良民,怎肯嫁给奴才,哪怕是泰宁侯的奴才也不成啊! 大明的户籍现在有些松动的迹象,军户首先改动,据说以后还要清理奴籍。 可奴籍大多是依靠着主家度日,一旦被清理出去怎么活? 就像是守门的陈二,离了泰宁侯府,不会种地的他真不知道去干啥。 陈二的手举在半空,一往下放就疼。 他龇牙咧嘴的道:“小华,就是那小子动的手,还是偷袭。” 后面出来的仆役一听就怒了,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扒拉挡在前面的冯霖。 冯霖知道今天怕是无法善了了,她正准备拍开那只手,身后的肩膀却被人一拨,不由自己的就向左边走了两步。 她心中一惊,担心土豆被打,就喊道:“是我打的!” 她边说边侧身,刚转过来,就见到土豆腾空飞起一脚。 他穿着青衫,身体陡然跃起,左腿在前,身体倾斜着几乎和地面平行,姿态舒展。 这一刻他忘记了辛老七当年的教导,什么腿不过膝,此刻他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处发泄,不这么踢一脚,估摸着会憋出病来。 如果这个小华是个高手的话,土豆顷刻就是扑街的命。 哪怕这小华不是高手,可只要经常打几架,土豆的这一腿都讨不了好,多半要倒霉。 可泰宁侯府的看门仆役哪来的机会打架,如今大明四海升平,陈钟更不可能吃饱撑的去找高手来看门。 再说陈钟自觉自家在外面没啥仇人,压根就不慌,只管安稳度日罢了。 所以就在冯霖那惊讶的目光中,土豆这一腿结结实实的踢在小华的脸上。 小华甚至都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噗通倒地,身体抽搐一下就安静了。 陈二忘记了自己肋下岔气的事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而冯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着土豆喊道:“快跑!” 陈家不认识土豆,而且只是打死了看门的仆役,只要他跑了,说不定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呢! 土豆落地时为了潇洒就忘记了辛老七教的缓冲,膝盖处一阵震动,然后发热。 他正准备说不碍事,那小华没死,可冯霖却冲着冒出不少人来的角门喊道:“是他先动的手!” 瞬间土豆就傻眼了。 “打死人了!” 陈二到现在才缓过神来,下意识的就惨叫了一声。 冲出来的几个仆役见状都傻眼了,然后有人喊道:“拿住那个小子!” “还有冯霖,她带人来打死了小华!” 陈二一下就想起了此事是自己和冯霖闹腾出来的,要是侯爷要找麻烦,好歹他也能把罪名都推到冯霖的头上去。 至于以前对冯霖的喜欢,在危机面前都化作了乌有。 “你快跑啊!” 冯霖觉得土豆就是个傻子,呆呆的帮自己打人,又呆呆的不知道逃跑。 “他只是晕过去了。” 土豆皱眉道:“他被踢中了下巴,震荡到了大脑,晕过去了。” 那几个仆役本就担心土豆是个高手而不敢出手,此时就有人过来蹲下,仔细摸着脉搏和心跳,最后还掐了一把人中。 “哎哟!” 小华被掐醒了,见到土豆竟然就在前方站着,就猛的想起来,然后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没死啊! 有人叹息一声,觉得可惜。 任何地方都有争斗,而看大门也算是一个清闲的肥差,所以难免有人在盯着这个位置。 “管家来了,都让开!” 角门处一阵嘈杂,侯府的管家出来了。 偌大的侯府,管家自然不止一个,这位就是管着些采买的管家,连冯有为的画都是他在交接。 冯霖没想到土豆是个傻的,就过来低声道:“晚些你就说人是我打的,不,我打不了,你就别说话,我来说。” 说完她见土豆只是呆呆的,就嗔道:“听见没有?” 土豆点头道:“好。” 这就是个傻子啊! 冯霖心中叹息,然后就迎了过去。 她解开包袱,拿出那幅画来,说道:“陈管家,小女送来了画,并未误期。” 管家的眼睛眯着,丝丝冷色外露。 他冷冷的道:“我侯府难道是乡下地方?居然敢动手打人,谁家的?说话!” 冯霖说道:“是小女打的。他过来动手动脚,小女就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倒了摔在地上晕了。” 管家冷笑道:“冯霖,本来此事就此作罢,可打了咱们府上的人,你带来的这人就准备进大牢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3章 双节棍 侯府的门外站着十多个仆役,都站在管家的身后看着冯霖和土豆二人。 冯霖指着陈二说道:“陈二出来伸懒腰岔了气,小华出来陈二就诬陷是我们打的,小华就……” “满口胡言!” 管家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走过来的土豆说道:“哪家的?说,不然打断你的腿!” 土豆没有拱手,只是淡淡的道:“路见不平而已,在下从昨日就见了贵府欺负妇孺的本事了得,想来打断在下的腿只是寻常罢了。” 这话说的很有侠气,可从古至今游侠就和青皮地痞挂钩,官面上的人哪会看得起这些人。 管家本想喝令人出手,可见到土豆走过来,在冯霖绝望的眼神中对她说道:“你到后面去,免得一会儿见血吓到了。” 冯霖自然不肯,管家心中一个咯噔,再分辨了土豆的年纪,就问道:“家中可是武勋?还是武将?” 年纪轻轻的就能干翻成年人,普通人家自然不可能。 土豆说道:“在下只是读书人,只是见不惯这些事,若说武勋和武将,家中倒是有亲戚是武人,在下跟着学过几年。” 武将的亲戚? 几品? 管家瞬间就想到了许多,见土豆不慌不乱,和身边那个有些绝望的冯霖比起来差异明显,就问道:“你家那个武将亲戚是谁?” 土豆微笑道:“在下却是不便相告。” 管家冷冷的道:“你打伤了侯府的人,还想靠着谎言脱身?来人!” 十多个仆役轰然应诺,气势如虹。 冯霖大惊,土豆却往前一步,说道:“你尽可试试。” 他的话音淡淡,眉间淡淡。 可他的眼睛却微微眯起,管家没看到什么畏惧,也没看到什么决然。 只是冷冷的。 管家心中一个机灵,说道:“再问你一次,究竟是哪家的?” 土豆微笑道:“无可奉告。” 冯霖已经傻了,她觉得土豆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骗泰宁侯府。 是的,土豆的衣着和普通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那匹马也不是什么好马。 关键的是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但凡是权贵家的孩子,哪怕是豪商的孩子,出门身后都会带着一两个家丁。 可土豆几次现身都是孤零零的一人,显然并不是权贵家的孩子,甚至都不是官宦人家和有钱人家的孩子。 而泰宁侯府虽然上一任侯爷出了问题被文皇帝弄死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陈家知道本分,所以帝王从来都不会拿陈家作筏子。 这样的对手,土豆这个乳臭未乾的家伙,几乎就是鸡蛋碰石头啊! 冯霖心中大急,就说道:“你们欺负人,我要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一年到头都听不到动静,不,是几年都不会有人去敲动。 所以冯霖的话只是让管家心中大定。 都用敲登闻鼓来求平安脱身了,那小子有个屁的底气。 “拿下他!” 他一挥手,那些仆役就冲了过来。 冯霖喊道:“快跑。” 你就只知道叫我快跑吗? 土豆心中不悦,觉得被人轻视了。 大明承平已久,泰宁侯府更是太平的让人忘记了他们是武勋出身。 土豆的右手下垂,然后有东西从袖口里滑到手中。 管家还在想最后问问土豆的来历,却见他右手猛地扬起,有东西一下挥打出去。 当先的一个仆役没想到土豆居然有兵器,猝不及防就被打在了脸上。 他一声惨叫,捂着脸刚想后退,土豆再次挥动那个武器,一下就抽打在他的肋部。 “啊!” 肋部传来了剧痛,仆役一下就倒在地上,卷缩着在惨叫。 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土豆就挥舞着兵器冲了过去。 那东西是两节,一节在土豆的手中,另一节用铁链连着。 前段的那一截木棍上下翻飞,看似很简单,可却从不会打到土豆自己,而且非常灵活,速度很快。 冯霖更是目瞪口呆。 土豆轻喝一声,手中的木棍甩出去,正好砸在对手的脑门上,顿时那里飞速肿起。 他随后冲了过去,双节棍劈头抽打过去。 呯! 一个仆役被抽中了锁骨,大概是被抽断了骨头,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就退了出去。 后面的墙头上突然多了一个脑袋,而后门也悄然打开了些,有眼睛从门缝中往这边看。 管家也见到了,他眯眼喊道:“拿下他!我这里重重有赏!” 他知道此事最好是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别扩散,所以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该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好歹公事公办的姿态必不可少。 就在此时,土豆打的兴起,双节棍左右挥打,左右两个仆役惨叫着退了出来,然后他竟然直接冲向了管家。 管家大惊,喊道:“你敢!” 呯! 一棍之后,管家的额头渐渐肿起,目光呆滞的看着土豆,喃喃的道:“你在找死……” 嘭! 管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些仆役被打倒大半,剩下的都呆呆的看着土豆,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泰宁侯府别的不说,以前跟着老侯爷出征的家丁还是有的。 只要这些家丁出来,这些仆役相信只需一个渗人的眼神,土豆就会跪了。 可土豆却牵过自己的马,然后招呼冯霖过来,说道:“在下经常会过来,若是贵府觉得不妥,尽可堵住这里。” 冯霖已经呆住了,见他平静的和侯府的人交涉,心中对他‘呆呆’的印象好像又变了些。 那些仆役没人搭话。 土豆说道:“冯家没什么错,陈二自己弄脏了画还诬陷人,换做是别人家,最少要赶出去,泰宁侯府怎么做在下不知,可若是在下得知你们私下对冯家下手,那大家就来做一场吧。” “我们走!” 土豆对冯霖说道。 少年面对十多个成年人从容不怕,打倒大半之后侃侃而谈,有礼有节,当真是器宇轩昂。 他看了冯霖一眼,微微皱眉,不容拒绝的味道很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冯霖心中是如此想的,可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些仆役:“画你家还要不要?” 那些仆役都在震惊于土豆的厉害,闻言有人觉得会被陈钟迁怒清算,就惨笑道:“事到如今可不是什么画的事了,冯霖,你最好祈祷这人不会消失,否则冯家会马上分崩离析。” “你家会被流放,侯爷的怒火会让冯家上下不存!” 一个仆役恨恨的道。 但他并未夸张,陈钟真要弄冯家的话,冯家压根就没有一点儿反击的余地。 冯霖的身体抖了一下,再泼辣的她也知道这不是笑谈,也不是空话。 土豆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就说道:“在下明日会再次进城,若是泰宁侯不甘,大可拿下在下。若是去为难一个姑娘,那泰宁侯府上下就是懦夫,在下自然会上门拜访,告辞了。” 少年牵着马盯着那些仆役,等女孩走出十余步后,这才昂首而去。 那脸庞微红,却不是被阳光映照出来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4章 警告 土豆带着冯霖出了巷子,泰宁侯府里,陈钟也才得了消息。 “这么说对方是个十多岁的年轻人,外加冯有为家的闺女。” 来报信的仆役点头道:“侯爷,那小子滑溜,手中有兵器,咱们的人赤手空脚,一下就吃了大亏。” “什么兵器?” “好像是棍子。” 陈钟的面色渐冷,说道:“追回来!本候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少年。” 外面有人应了,稍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陈钟冷哼一声道:“冯有为莫不是觉着自己会画几笔就了不得了!居然敢来闹事,果然是给不得好脸啊!” …… 几个青衣大汉冲出了府门,随后陈二也出来了,带头往外面跑。 这些大汉都身形魁梧,脚步矫健,而且腰间鼓起,显然是带了武器。 他们脚步匆匆,杀气腾腾。 陈二满心欢喜的在前方带路,按照陈钟以往做事的习惯,冯家肯定是跑不了了。 到时候弄垮冯家,陈钟多半不会再关注,这事就算是结束了。 至于冯霖,陈二不认为冯家都破家的情况下,她还会和自己这个仇人好。 可若是用冯家人的安危来逼她呢? 陈二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心中火热。 “止步!” 身后传来了家丁的喊声,声音急切。 陈二本就是在走神,所以还是多走了一步才停住。 一个破空声传来,陈二还没反应,裆下就是一凉,胯下传来了有东西扎进土里的声音。 他呆呆的看着前方,那里有个大汉站着,手中还拿着长弓,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陈二呆呆的伸出手去,在胯下胡乱摸了一下,然后身体一软,杀猪般的叫喊道:“杀人了!” “闭嘴!” 身后传来了家丁的厉喝,然后有人上来,对前方的大汉说道:“敢问兄弟是哪家的?” 那大汉目光扫过五名家丁,冷冷的道:“今日陈家的家丁敢走出这个巷子,死!” 一个家丁上前一步,那大汉马上张弓。 那双手稳定的让人害怕,那双眼冷的让人不敢怀疑他说出的话。 “再向前一步,今日就血溅三尺!” 大汉沉声说道。 打头的家丁本想利用他说话的时候冲过去,可大汉说话时那手依旧稳定,让他无计可施。 “兄弟给个交代吧!” 家丁知道此事麻烦了,就说道:“泰宁侯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地方,不留下个名号,难道就藏头露尾吗!” 大汉淡淡的道:“嬉戏而已,若是陈侯爷要较真,尽可试试。” 大汉收了弓箭,转身就走。 “咱们动手吧!” 陈二见状就欢喜的建议道。 一个家丁面色凝重的道:“转角处有人。” 另一个家丁说道:“京中的高手咱们大多见过,此人不简单,却面生,背后的主人必然不凡,走,回去禀告给侯爷。” 等陈钟得了消息之后,就冷笑着令人把负责采买的管家带来。 陈钟的伯父是被文皇帝干掉的,所以他袭爵之后很老实本分,可他毕竟是武勋出身,等那个额头肿的像是长了只角的管家被带来后,陈钟只是冷喝一声,他就老实交代了。 “此事的来龙去脉,说!” 管家知道他的手段,加之那些仆役都知道些陈二对冯霖的野望,就老老实实地说了此事的来由。 “……今日那小子出手伤人,还说若是府上敢动冯家,那尽管试试。” “好大的口气!” 陈钟一拍桌子,起身道:“二十鞭,陈二暂且放着,等事情终结了再处置他。” 管家一听赶紧就千恩万谢。 二十鞭还好,最多养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至于陈二,听陈钟的意思,大抵是不愿意弱了气势,所以先留着,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动手。 刁奴为主家带来麻烦,若是麻烦的来头很大,多半是要马上被处置了。 “一个黄口小儿也敢轻视本候吗?” 陈钟端坐着,气势如山:“这不是普通的人家,能动用弓箭的,不是武将就是武勋,本候到想要看看是哪家!” 泰宁侯府可是老资格,虽然前一任泰宁侯倒霉了,可却没被削爵,可见圣眷不衰。 所以陈钟回想了一下北平城里的武将和武勋,觉得除去张辅这几个有数的大佬之外,他谁都不怕。 …… 街道拥挤,可冯霖却觉得心中孤冷,四周仿佛全是黑色的水把自己紧紧的围住了。 她在担心,担心陈钟会勃然大怒。 她见过陈钟一次,那是陈钟对一副花鸟图不满意的时候。她现在依旧记得当时那位侯爷只是一个眼神就让自己感到肩膀被压住了一座大山。 而冯家,她担心父母,所以昨天故作轻松的说侯府觉得画不好,要重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在想着该怎么去大理寺告状,登闻鼓怎么敲。 还有那位住在城外的兴和伯,上次李叔说兴和伯是个慈善人,若是走投无路了,大不了就去跪求,不答应就跪死在那里。 一时间她就想了三个办法,就轻松了些。 她侧脸看了土豆一眼,然后说道:“你回家吧。” 土豆一直在发呆,冯霖以为他是后怕了,加之自己也不想连累他,就劝道:“泰宁侯府不会乱来的,只是你最近别进城,最好等明年再来,那时他们必然是忘记了。” 土豆牵着马,冯霖就推算他家住在城外。 随即她就想起了一种可能,面色微变,说道:“泰宁侯府怕是猜到你是住城外了,你赶紧走,不然他们的人会在城门处堵你。” 土豆哦了一声,竟然是没听进去。 冯霖学着大人叹气道:“那是权贵,咱们平头百姓哪敢和他们较劲,你别再想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泰宁侯府只要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 土豆还是哦了一声,说道:“你别管,我城中有亲戚,大不了住一阵。” 冯霖一听就心安了些,然后叮嘱道:“住亲戚家就别出门,小心被泰宁侯府的人看到,以后别再来我家这边了,知道不知道?” 土豆又哦了一声,看着很老实。 泰宁侯府的势力有那么大? 土豆在想着冯霖这话的可能性。 一根手指头碾死一户百姓,这话土豆是相信的,他家都有这个能力。 可在北平城中都要小心被泰宁侯府的人看到,这个怕是不能吧。 土豆依旧记得那年锦衣卫和东厂在京城大索奸细时的场面。 场面很大,人很多,可依旧没用。 土豆看了冯霖一眼,见她的包子脸上都是坚定,就说道:“泰宁侯府没那么可怕,听闻陛下对勋戚没好感,京城之中他家更是不敢肆意妄为,所以记得别怕,要喊,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就会投鼠忌器。” 冯霖觉得这话在理,就嗯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催促土豆赶紧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5章 少年心事 有贡院就会有文庙。 过年期间文庙依旧是香火鼎盛,无数读书人或是他们的家人在虔诚的祈祷着。 香火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冯霖觉得不好闻,但却对读书人有着本能的敬畏。 “你考中秀才了吗?” 冯霖觉得土豆肯定是读书不成的,而原因很简单,但凡是读书有成的,都不可能会拳脚。 “我上次见过一个读书人,还是举人,被人一吓就面色惨白,你肯定是想进武学吧?” “武学也好,他们说进去了就是天子门生,泰宁侯肯定就不敢动你。” 包子脸的女孩在嘀咕着,神色渐渐平和,甚至有些雀跃。 “你以后多立功,说不准能封爵呢!到时候泰宁侯见到你还得行礼……呀!想想都觉得解气。” 女孩的包子脸都笑开了,那眼睛微微眯着,那笑意都在眼里,仿佛包不住,就要满溢出来。 土豆看了一眼,然后就偏头过去,说道:“嗯,我会立功。” 他并不喜欢兴和伯这个爵位,不,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愿意。 兴和伯这个爵位历经三朝,上面铺满了战功和文教功德,以及无数圣眷。 他不愿意坐在上面享受,而且自家老爹身体康健,他难道要在父亲的羽翼下安心的活几十年? 少年心事总是这般无头无尾。 土豆见前方就是冯家,就止步道:“你回去吧。” 冯霖脸上的欢快一下就消散了,土豆微微皱眉,说道:“他家被我吓住了,在没弄清我的底细之前,必然不敢来你家拿人,放心好了。” 冯霖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是我连累了你,你要不……” 她没办法了,而且土豆是个男的,也不能带回家去藏着。 土豆见她一脸愁色,就说道:“你快进去,不然拖久了,我担心陈家的人会跟来。” 冯霖一听就急了。 她急匆匆的道:“你记得别出城,要被抓住就说是我干的,然后喊冤。” 土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冯霖三步一回头的往家里去,土豆一直目送着她进家。 他牵马转身,目光由近及远的搜索着,却没看到有人盯着自己。 咦!奇怪了。 土豆觉得陈家不该这么反应迟钝。 从事发到现在,按理陈钟早该得了消息。不管他有多大的胸襟,按照土豆对一般勋戚的了解,这等事他们会不管对错,一定要让那人好看。 可人呢? 陈家肯定还有一些当年老侯爷留下来的家丁,这些家丁都是沙场好手,跟踪一个人不在话下。 他缓缓而行,一路仔细搜索着。 等到了城门处时,他略微有些紧张。 可一直出了城门之后都没看到可疑的人,土豆真的是懵了。 他一路到了家,心中狐疑的在见父母时就隐蔽的观察了一番。 方醒很懒,被无忧拉着衣袖央求着,说是要吃上次做的豌豆粉。 那豌豆粉就是方醒弄出来的,用面粉般的东西做成一盆,然后用刮子刮成面条般粗细的粉条子,加些调料凉拌,很美味。 方醒却不大想弄,但是被闺女这么一央求拉扯,心中一软,就收了懒筋,说道:“好好好,晚些就做,到时候咱爷俩躲着吃。” 他这一逗乐,土豆心中就释疑了。 可无忧却不乐的道:“爹,要一起吃,娘,二娘,大哥二哥都要吃,还有城里的姨娘和弟弟也没吃呢。” 方醒一听就欢喜的道:“我闺女就是大气大方,哈哈哈哈!” 土豆心中有事,就逗趣道:“爹,妹妹做事从不藏私,连宫中的二位娘娘都夸赞呢。” “哎呀!大哥别说啦!” 无忧被说的脸蛋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又有些许小骄傲和小得意在里面,让方醒见了爱煞。 但他随即就收了欢喜,说道:“你妹妹进宫只是去找端端玩耍。” 土豆心中一凛,知道父亲从未把妹妹的未来偏向宫中一点。 宫中冷情,宫中博爱,这是方醒无法忍受的。 想到自家的小棉袄被接进了宫中,哪怕是将成为皇后,方醒依旧是不能忍。 不过无忧比玉米大几岁,压根就不可能。 想到这里,方醒把几种磋磨学生的手段都暂时放下,然后带着闺女去做豌豆粉。 土豆回了自己的地方。这是一座小院,很小,是方醒令人隔出来的。 不过院子虽然小,却被布置的井井有条,花草树木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子。 池子里有几条鱼,土豆随后撒了些鱼食进去,然后也不管鱼儿吃不吃,就坐在池子边上发呆。 “大哥!” 他一直在呆呆的想着心事,连平安进来都不知道。 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想陈钟会不会令人去找冯家的麻烦。 平安见他的模样就知道有事,就坐在他的身边问道:“大哥,是不是那画师被拿住了?” 土豆摇摇头道:“不是,只是那画师和陈家闹翻了。” 平安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的大哥不该是这等冲动和莽撞的人。 “大哥,你可露了自己的身份?” 土豆摇摇头,以手托腮,茫然的看着院墙,说道:“没有,可陈家却没人追踪,很奇怪。” 平安也觉得很奇怪,“大哥,要是你真没露身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奇怪了。” “我不是促织。” 土豆没好气的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是陈家觉得自己理亏了?” 平安笑了一声,说道:“大哥,勋戚里面如咱们家这般低调的可还有?哪怕是舅舅家也时有下人欺压百姓的事传出来。而陈家可是武勋,哪会理会什么道理。” 武勋最不讲理,连张辅家的下人都是如此。这也算是一脉相承。若是太过讲理,难免有人说这是在养望。 所以以前和以后都少不了那些大人物自污,借此来表明自己并无野心。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出征后三番两次向秦皇索要田地的王翦。 土豆有些忧愁的道:“我想去探一探。” 平安虽然不知道他为啥会和泰宁侯闹腾,可却有些担忧:“大哥,今日可动手了?” 等土豆点头后,平安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 土豆哎哟了一声,正准备收拾这个弟弟,旋即想到了他的用意,就没好气的道:“我没受伤。” 平安这才放心,就想了想,说道:“陈家不怎么有圣眷,和咱们家比差远了,大哥你又不愿意露出名号,这事儿怕是还有手尾,那画师可跑了?” 得罪了权贵,小小的一个画师不跑还等死啊! 土豆却只是摇头。 “大哥,你难道把事情都揽在自己的头上了?” 土豆还是点头,平安啧啧称奇的道:“大哥,是谁让你这般大包大揽的?难道是女人?” 土豆从差点把自家的童子身丢在秦楼那些女人的身上之后,张淑慧就换了他身边的丫鬟,把原先一个长得漂亮的配给了仆役。 所以平安觉得他是不是想和父母置气,干脆去外面找了个女人。 土豆说道:“没有的事,此事……我占理,大不了最后表明身份,看那陈钟敢不敢再动手。” 平安赞同道:“对,咱们就是要能伸能屈,就算是到时候被爹打一顿,可也好过被外人欺负。” 土豆点点头,心中却把这个念头丢到了天边。 他压根就没有和父母通气的意思,只想和一个勇士般的,单枪匹马去解决此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6章 下官是兴和伯的人 张辅年后就要去视察边墙,而他近些年很少出远门,所以府中有些生疏,难免折腾准备了些日子,缓到初五才开始宴请那些亲戚朋友。 英国公蛰伏多年,一朝得了皇帝的信重,居然去视察边墙。 这个自然算是好消息,所以不少人趁着过年都送了礼物,算是提前烧个热灶。 陈默在礼部任职的时间不短了,可随着方醒南下一趟之后,回来又觉得陌生了些,于是难免要四处钻营一番。 英国公张辅虽然被帝王忌惮,可重要时刻帝王第一个想到的却也是他和有数的那几个重臣。 所以这等武勋若是能巴结上了,以后自然受用不尽。 所以他巴巴的从自己的窖藏里弄出一块形状像是牛的狗头金来,然后吩咐人去买了个好看的锦盒,这才换了官服,急匆匆的骑马去了英国公府。 到了英国公府后,门外接待的管家却不认识他。 陈默在记账先生那里把锦盒放下,然后报了名字和官衔。 “礼部主事陈大人道贺。” 等记账先生记录了礼物之后,有人就喊了一嗓子。 陈默有些失望,他觉得这块狗头金该是宝贝,可那记账先生和收礼物的小厮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不见波动的就收了去。 没眼力见的奴才! 陈默在心中呸了一口,鄙夷了一番堂堂的国公府,却没有一个有眼力的下人,心情渐渐的就好了。 只是他的官职太小,薛华敏等幕僚却没来迎接,只是一个仆役恭谨的带着他进了前院。 哪怕是才将年初,天气寒冷,可国公府中却颇有些花树可供一观。 而小桥流水,亭台水榭更是少不了。 国公府请客自然不能漫无目标,也就是以送礼的人为准,外加一干亲戚朋友。 陈默多年在海外,见多了大海的磅礴和原始森林的幽深,所以难免多看了几眼国公府的温柔景致。 国公府的仆役自然不简单,见陈默东张西望的看风景,就微笑道:“陈大人且放心,到了地方之后,若是想游览一番,自然可以叫人带路,前院除去书房之外,都可一观。” 陈默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就说道:“本官却是有些好友在,见了面自然要叙叙旧。” 仆役忍不住就偏过脸去笑了笑,心想谁不知道你这位洗澡主事啊!还说好友,你一共在礼部待的时间就那么点,然后就跟着兴和伯出海了,哪来的好友。 不想他短暂的笑意被陈默看见了,陈默就不忿的道:“本官和兴和伯可是多年的交情,你笑什么笑?” 方醒是国公府的姑爷,陈默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可仆役却只是嘴里应承着,面色却有些不虞。 姑爷可是陛下最得用的重臣,你一个小小的洗澡主事,也敢胡乱攀附吗? 他准备带着陈默去了地方后就去把这事禀告给薛华敏,好歹不能让人蒙混过去。 两人话不投机,随后就沉默相对。 好在国公府的景致不错,陈默倒也不寂寞。 才赞完一丛修竹,眼前就出现了水榭。 这湖却是人工湖,湖面无波。 湖边一道栈桥通到水榭,有几个丫鬟正端着木盘过去。 陈默看了一眼里面,却看到了方醒。 和方醒在一起的是徐景昌,还有一个却是前段时间身处弹劾风波中的方政。 带路的仆役瞥了陈默一眼,意思是你不是和我家姑爷多年的交情吗,那还不赶紧打个招呼。 可那边是两个权贵,方政迟早也会封爵。 三位权贵在那边,陈默有些怯了。 仆役忍笑继续带路,陈默悻悻的觉得今日万事不顺,准备明日去庆寿寺请那位高僧明心看看。 想起明心那双仿佛带着神力的眼睛,陈默的心情好了些。 “陈默!” 就在此时,水榭里有人喊了一声。 陈默正在低头想事,闻声看去,顿时那右眉就挑起,只觉得胸中一股子热气上涌。 就在水榭里,方醒正微笑着招手。 那仆役也没想到是这样,等陈默得意的看过来时,就恭谨的道:“小的怠慢了大人,大人请。” 陈默端着脸道:“本官自去了。” 仆役也觉得自己看差了,所以恭谨的应了。 陈默的得意洋洋只是到了栈桥,然后就变老实了。 “见过兴和伯,见过定国公,见过方大人。” 这厮眉眼通透的先向方醒行礼,方政自然没什么意见,可徐景昌却难免有些发酸,就问道:“陈默,西洋使团又来了,你没去陪着他们?” 这话有些尖刻了,但方醒却没管,只是含笑看着陈默应对。 而陈默却非常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徐景昌是看在方醒的面上才和他说话,否则哪会冲着你一个礼部主事发酸!直接无视完事。 所以陈默正色道:“定国公的话下官定然记在心头,只是那些使者经历过了兴和伯指挥的海战,都奉大明为神灵,没敢造次,都很老实,下官这才得闲过来。” 徐景昌不置可否的道:“西洋诸国是大明的藩篱,上次听德华说这些藩篱的作用不大了,你觉得如何?” 徐景昌平日里看着是纨绔,可却不动声色的在为徐家经营。 而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笼络关系。 看到有前途的官员就去结个善缘,等以后对方发达之后,自然是一个助力。 这些权贵家族的算盘方醒门清,但他却没阻拦,甚至在想着陈默要是拜在了徐景昌的门下,那会是什么场面? 他觉得肯定会是逗逼遇到老纨绔,然后成为国朝的开心果,哼哈二将。 这种类似于考教的场面方醒没啥兴趣,就举杯和方政喝酒。 陈默却只是楞了一下,然后就表明了态度,“兴和伯说过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要留着,下官深以为然。” 这是正经版的陈默。 可他用方醒来推脱招揽,让徐景昌有些下不去台,就冷冷的道:“你在礼部就学了这些?” 别看徐景昌和方醒相处时一副老纨绔的模样,可当他冷着脸时,权贵的气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陈默却挑了挑右眉,那猥琐的气息散发了一下,说道:“国公爷说笑了,下官亏了兴和伯的厚爱才进了礼部,进去也是今日洗澡明日饮酒,我们大人若非是看在兴和伯的面上,怕是早就拿了下官的短处,直接去了官职。” 这话居然是难得的井井有条,而且还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咱可是兴和伯的人,怎么能朝三暮四呢! 徐景昌面色难看,但方醒知道这厮是有些下不去台,却也不安慰,反而是指指桌子上的酒杯。 居然能有幸和这三位大佬一起喝酒? 陈默拿起酒杯就激动的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对不住国公爷了,下官是兴和伯的人。” “噗!” 方醒一口酒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 方政也是被呛了一下,然后咳嗽的就像是得了肺痨。 “哈哈哈哈!” 徐景昌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等消停后,就指着陈默对方醒说道:“德华,这是你的人?赶紧带了回家去。” 方醒面色发黑,说道:“揪着个错处有什么意思?来吧,喝酒,看谁先倒!” 徐景昌被陈默下了面子,可方醒却隐隐有护住陈默的意思,所以心中不爽,就举杯和方醒邀饮。 而陈默却只是在边上憨笑着,专门为他们斟酒,却也不觉得谄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7章 饱以老拳 张辅此次本不想请客,可那日得了差事之后他就说了些自己对军中的一些看法,很是坦荡。 而皇帝也颇为赞许他的态度,于是就和气的说了些话,说老臣子才是中流砥柱,也不该太沉寂云云。 这话里的态度值得推敲,张辅就让薛华敏去了一趟方家,找方醒出主意。 方醒想起最近武勋的蛰伏和低沉,就干脆说大摆宴席最好,保证最得陛下的心思。 张辅自己也觉得皇帝有拉武勋来抗衡那些准备结党的文官的意思,得了方醒的意见后就干脆大张旗鼓的操办了起来。 娘舅家要操办酒宴,土豆自然是要来帮衬的。 他还未成年,所以张辅就安排他去招待那些官员。 土豆虽然不和这些官员来往,可书院更大,接触的人更多,让他在接人待物上颇有心得。 所以他充当迎宾倒也合适,主客皆是欢喜。 等他终于有了空闲时,正在陪着几位大佬的张辅却见不得,就令他去外面跟着薛华敏学学。 等土豆去后,杨荣就笑道:“兴和伯倒也舍得把长子扔给你摔打,若是再跟随着你去一趟边关,那就是文武双全了。” 杨荣和几位辅政学士才刚来,这也让张辅吃了定心丸,知道方醒没说错皇帝的心意。 所以他也笑道:“德华历来最怕的就是儿子淘气,只对闺女好,哈哈哈哈!” 方醒宠溺闺女京城有名,所以杨士奇也说道:“摔打儿子倒是应当,老夫就把儿子赶回了老家,免得在京城见惯了繁华,自家却没什么学问,以后难免会为了延续这份繁华而铤而走险。” 杨士奇的儿子被他赶回了老家,此事大家都知道,算是个刚正不阿的典范吧。 金幼孜劝道:“孩子虽然大了,可离得远,到时候无人管教,就怕被人拐带着学坏了,到时候悔之晚矣。” 这是很见交情的劝诫,杨士奇并非是不知好歹的人,就颔首谢过,说道:“家中时常来信,犬子每日在家苦读,虽然愚钝,却也让本官安心了。” 这话说明杨士奇派有人在盯着自己的儿子,所以大家都放心了,就转了话题。 而土豆在大门那里跟着薛华敏接人待物很是劳累,却收获不小。 “那些人你要学会看眼神,正人君子和小人都能看出来。” 稍微得了空闲后,薛华敏就教导着土豆怎么看人。 “看看那人,眼神刻板,这便是许多人说的正人君子的眼神,可你再看看,对,看,他是不是在偷看那边的人,这眼神看着晚上都会做噩梦啊!” “还有这个,笑嘻嘻的看似和善,可你看他的眼神,浅的很,这就是假笑,见谁都这样。这样的人要小心,免得被他在背后捅一刀还帮他数钱。” 方醒并未刻意教土豆两兄弟怎么识人,只想让他们的年少岁月少些烦恼。 但土豆好歹在书院里和诸多秉性不一的同窗朝夕相处,外加在方醒出远门时还得要以长子的身份接待客人,所以眼力也不差。 此刻听着薛华敏的见解,土豆慢慢在心中印证着自己的一些看法,收获不小。 薛华敏见他沉思,心中就赞叹着方醒把儿子教的极好,虽然许多方面的见识不够,看着也不算聪慧,可学什么都快。 稍后土豆记挂着在后院的母亲和妹妹,就抱歉的请退。 有情有义,做事大方,这样的土豆让薛华敏不禁憧憬着张懋那位小公爷的未来。 土豆先顺着左边进了前院,一路往水榭去,想看看自家老爹喝多了没有。 前方就是那一丛修竹,过去就是水榭。 他脚步匆匆,脸上微微红润。 等他过了这段路后,后面急匆匆的跟来一人。 “前面那小子站住!” 这人一心去追土豆,却不防竹林里走出一个男子。 男子一边系腰带,一边挡住了他的路,打个酒嗝问道:“你追那小子干啥?” 来人冷笑道:“那小子可是英国公府的小厮?在外面迎客,可出门却装作大家子弟,回头我家老爷倒想问问英国公府上的规矩。” 男子一听就愣住了,然后问道:“你家老爷?谁?” 来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见他穿着普通,身上玉佩也没有,喝的醺醺的,看模样刚才分明就是在竹林里撒尿。 来人心中不齿,就说道:“我是泰宁侯府的人。” 陈家在京城好歹也是老牌勋戚,而且北平城还是老侯爷当年监造的呢!所以来人说起自家的名号很是得意。 “赶紧让开路,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来人见男子低头,以为他是被自家的名号吓住了,就换了称呼,居然自称老子。 “你谁的老子?” 男子抬头,目光淡淡的,就在来人愕然时,一个拳头就冲了过来。 呯! 来人被一拳打倒在地上,顿时就想挣扎着起来。 男子上前一步,一脚就踹在他的肩上。 来人不禁惨叫起来,只希望自己的惨叫能吸引些人来。 确实是有人来了。 一个仆役在后面走来,听到惨叫就抬头见到了这个殴打的场景。 来人喊道:“救命!” 那仆役楞了一下,然后竟然笑了起来,从侧面小路走了。 男子踢累了,就气喘吁吁的道:“滚回去告诉陈钟,小心哪日触霉头。” 来人浑身疼痛的翻滚到边上,然后才爬起来。 男子见他神色阴狠却也不急,拍拍手问道:“陈钟今日来了没有?” 这人居然敢直呼陈钟的名讳,必然是权贵,只是不知道来头大小了。 追土豆的这人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说道:“我家侯爷今日告病,少爷来了。” “有趣!” 男子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值得欢喜的事,笑的很是有些恶趣味的味道,说道:“滚吧。” …… 土豆在后院的外面一些站着,等待里面的消息。 娘舅亲娘舅亲,但此刻人多,土豆也不好进去。 那些丫鬟进出见到了土豆都在捂嘴偷笑,有人甚至还给土豆一个妩媚的眼神,可惜却没得到回报。 少女多情,加之土豆的身份显赫,这些丫鬟只恨自己不是土豆的贴身丫鬟,要不然任凭他再羞涩,也能爬上他的床。 土豆见到了这些羞涩的妩媚,也看到了那些野心,却只是冷漠以对。 在方家不说方醒,就说张淑慧在,那些丫鬟就没有谁敢去爬男主人的床,所以土豆长大后知道别的权贵女人一大堆,而自家老爹只有妻妾三人时,就觉得自家老娘果真是威武霸气。 稍后有丫鬟来传话,却是让土豆进去。 “我?不方便吧?” 土豆能想象到内院此刻的情况,多半是莺莺燕燕的让人头痛。 “夫人说了,都是世交,再说姑爷把着您的婚事,没什么可为难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8章 一群丈母娘 内院里,因为来了不少贵妇和孩子,所以吴氏就令人在堂前搭起帷幔,然后旺旺的烧了几大盆炭火,倒也暖和。 一群贵妇坐着,从座位的排序就能看出尊卑贵贱来,更能看出亲近和疏远。 吴氏作为主人自然是坐在上首,接下来左边就是徐景昌的媳妇,右边是朱勇的女人。 而张淑慧就坐在徐景昌的媳妇下面,作为半个主人,这位置极为妥当,不让人反感。 吴氏吩咐人去叫土豆进来,然后对那些两眼放光的贵妇说道:“你们倒是盯着这个,可孩子还没成人呢,千万别吓住了他。” 那些贵妇哪管这个,只想近距离看看方家的长子,用自己‘超卓’的眼光来看看这孩子是否有前途。 现在的好女婿可不少找了,权贵家的孩子不是贪玩就是呆板,好容易有几个灵活的,却在男女之事上早早就开了窍,身边经常换女人。 权贵的女人自然没有那等夫君专宠的想法,可土豆连被汉王的儿子们带着去秦楼都没嫖成,还是汉王亲自去抓回来的,可见方家这方面的教养很好。 方醒的长子,未来的兴和伯,而且和皇室的关系很好…… 关键是土豆很上进,压根就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的人就是丈母娘眼中的乘龙快婿。平时大家去方家也见不着土豆,今日机会难得啊! 于是大家看向张淑慧的眼神中就多了些温和。 张淑慧也很无奈,她本不想让土豆进来,可这些贵妇刚才趁机起哄,吴氏也没辙。 稍后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土豆来了。 贵妇们马上就坐端正了,都在盯着帷幔的入口。 当土豆微微低头走进来时,无数灼热的眼神就盯住了他。 若非是曾经多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土豆差点就被这些目光给盯的绷不住了。 他从容走进来,目不斜视。等走到了吴氏的身前,就躬身道:“舅母今日辛苦,也不知无忧可给舅母添了麻烦。” 他的目光在张淑慧的脸上一扫而过,见母亲面色如常,这才带了些笑意。 多好的孩子啊! 一进来就先问了自己的妹妹,还带着慰问了舅母吴氏。等目光一转,就察言观色,看看母亲是否受了气。 这样的儿子,不,这样的女婿人选怎么样? 贵妇们眼神乱飞,吴氏就微笑道:“你倒是瞎操心,有我和你娘在,无忧怎会被人欺负了?” 这时一个家中没合适女孩的贵妇说道:“哎哟!这京城谁不知道兴和伯宠溺闺女啊!不说旁的,刚才见一群孩子围着无忧玩耍呢!可见都是怕了兴和伯。” 这话有些刻薄,张淑慧振眉准备说话,土豆却侧身拱手。 他没去看这位贵妇,显得极有礼貌,但说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家妹天真,可从小就心善,也知道怎么和新朋友玩耍,从未听闻有过借势压人的举动,否则家父再宠溺也不肯放纵,毕竟溺子如杀子,这话对女儿也适合。” 土豆微微抬头看向虚空,继续说道:“家父经常用这话来告诫小子兄弟和妹妹,家妹就算是在庄上都能带着那些庄户的闺女玩耍,所以您刚才说的仗势压人,怕是眼花了吧。” 张淑慧刚才已经咬牙准备和这贵妇见个真章,甚至都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说无忧仗势欺人,以后无忧还怎么嫁人? 张淑慧恨得牙痒痒,可土豆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却让那个贵妇无言以对,只能讪讪的道:“是了,刚才我肯定是眼花了。” 土豆微笑道:“家妹还小,一个小误会,想来不会被人恶意的揣测传播。” 好! 吴氏眼放异彩,差点忍不住大声的叫好。 而那些贵妇们也是心中急切,赶紧盘算着家中谁能配得上土豆。 土豆刚才绵里藏针的让那贵妇低头,然后就在大家以为他温文尔雅,只会说道理时,他话锋一转,却来了个威胁。 若是以后京城里有我妹妹的坏话在传播,那咱们没完! 这话还很霸气,直接就把这贵妇敲在了半个仇人的身份上。 你今儿敢拿我妹妹的名声来乱说,明日我就敢打上门去! 那些贵妇目放异彩的看着腰背挺直的土豆,心中转着各种念头。 这就是小一号的宽宏大量啊! 别看这些人背地里说方醒是睚眦必报,可谁不愿意自家的夫君如此? 可你要敢啊! 而方醒就有这个底气,至于土豆…… 等方醒开始教导皇子之后,方家未来的前途还用得着担忧吗? 那贵妇原以为会是张淑慧出面,可两家本就没有交情,甚至有些龌龊,那么暗讽几句算个啥。 在这等宴会里,各家按照恩怨分了地方,嘲讽是少不得的,这也是女人们的一项本能。 张淑慧就算是出头反驳,最多也就是明枪暗箭罢了,过后两家依旧是各走各路,不会为此而翻脸成仇。 可谁曾想土豆却抢了话头。 这小子,外面传闻他大气稳重,可今日一看,却是极为护短,和他那个不要脸的爹一个德性! 吴氏笑吟吟的道:“这孩子年轻了些,不过爱护妹妹的心思却是和他父亲一般,诸位该不会恼火吧。” 张淑慧此刻不好说话,只是瞟了几眼那个贵妇,看着笑容可掬,可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场子找回来。 那些贵妇一阵附和,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土豆准备回去,张淑慧就说道:“你且去照看他们,你妹妹这里无须担心。” 土豆躬身应了,然后向吴氏告退。 等他走后,气氛就更加的热烈了,那些贵妇开始和张淑慧套近乎,言里话外都在试探着方家对土豆婚姻的态度。 “兴和伯夫人,大公子器宇轩昂,您这是准备要寻摸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问话的贵妇一脸诚恳,只差点就挑明了态度。 张淑慧微笑道:“拙夫一直说孩子要十八方能成亲,所以土豆还早。” 这贵妇知道这是敷衍的话,就说道:“可以先定了,等十八岁时再成亲。不然别人的闺女也不敢等到十七八岁吧。” 这话在理,那些贵妇都开始了起哄,恨不能马上看到张淑慧现场把土豆的婚事定下来。 定下来是不可能,但热闹却是不能不看的。 张淑慧知道这种心理,就笑道:“咱们深闺妇人眼界狭窄,只管照看好家里就是了,至于儿媳妇这等大事,必定是要男人们来操心的。” 这话看似把男人比作了女人,可在此时却是大实话。 权贵的婚姻往往都不单纯,多半会成为权力的某种妥协,或是某种勾连。 而在这方面显然男人有着更清醒的认知,更知道利害关系。 一个贵妇用手绢捂着嘴,谑笑道:“是了,兴和伯的眼光那可是一等一的。” 此时大家才想起当年的方醒曾经去帮朱瞻基相看过胡善祥,还言辞凿凿的说这就是个能母仪天下的女人。 可如今呢? 宫中的消息从来都不是被盖上盖子的枯井,外界自然知道帝后不和,也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在勉强维持着罢了。 于是眼神再次乱飞,大多是讥笑。 张淑慧自然知道她们在讥笑什么,可她却只是笑了笑。 这时一个贵妇问道:“兴和伯夫人,府上还有一位公子,可有打算?” 这是问平安的姻缘。 张淑慧打个哈哈道:“平安更小,而且他以后是要出去开府的,拙夫说了他的媳妇要慎重,必然是要能掌家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399章 儿女是别人家的好 水榭里的歌舞几乎就没停过。 歌舞是英国公府上的歌舞班表演的,大家都是文明人,所以哪怕那些舞女姿色出众,身段妖娆,舞姿让人喷血,可依旧装作了道貌岸然的模样在笑吟吟的观看着。 乐声渐渐的快了起来,那些舞女右手指天,左手贴在大腿上开始了旋转。 香风阵阵传来,陈默不禁陶醉的吸吸鼻子,然后吸溜了一下快流出去的口水。 大冷天这些舞女依旧只穿着薄纱,若隐若现的露出些许玉腿小腹。 这对于方醒来说不算是什么,他甚至在数着这些舞女转圈的圈数。 陈默渐渐的有些喘息起来,他习惯性的去拉扯了一下衣襟,但手刚触碰到衣襟时,他才想起这不是海外,也不是船上。 方醒瞥见他的反应,就拍拍手。 满国公府今日的客人无数,可也就数这里最尊贵,所以才来了一队舞女。 舞女们自然知道这些贵人的来历,所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只求能被看中,然后贵人向府里讨了自己回去。 所以方醒一拍巴掌,她们马上就停了,然后垂首而立,心中激动。 可方醒却不是看中了谁,陈默以为他是见自己难受才叫停了歌舞,于是心中感激,只觉得自己投到方醒的门下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土豆,来,你爹喝多了,赶紧带了回家去。” 陈默正感激着,徐景昌却冲着不远处招手,笑的猥琐。 土豆缓行过来,躬身问好。 方醒笑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孩儿刚去问了母亲和妹妹。” 方醒点点头,满意的道:“今日是你大舅舅的喜事,别弄的太拘束,你去找找平安,两兄弟好好玩。” 土豆应了,然后告退。 见他行事大方从容,徐景昌难掩嫉妒的道:“你家这小子知道孝悌,却不呆板,德华,好福气啊!” 方政也觉得方醒有福气,而且据说方醒是把儿子都扔进了书院,自己很少教养。可两个儿子却出落的分外的有出息,让人不得不嫉妒。 方醒打个哈哈道:“只是种好,种好。” “好个屁!” 徐景昌骂道:“你就是个刻薄的,说什么种好?” 这时内院有丫鬟过来,带来了无忧的嘱咐。 “表小姐让您少喝酒,还说要多吃菜,最后就是让您记得吃完宴席接她回家。” 方醒笑道:“知道了。” 徐景昌故作愤怒的道:“连个小丫头都养的知道孝顺爹娘,德华,把无忧舍给我家如何?” 方政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老大了,而且还定了亲,就遗憾的叹息一声,但还是觉得徐景昌这话一点谱都没有。 果然,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景昌,缓慢而坚定的道:“我闺女有我这个爹,以后谁想娶了她去,就得过了我的眼,定国公觉得自家的孩子能过我的眼吗?” 徐景昌尴尬的道:“当然能,我家的孩子……” 方醒盯着他道:“别吹嘘,到时候被我收拾了你可别心疼,无忧还有两个哥哥,两个伯爵,无忧未来的夫婿但凡走了错路,那就等着头破血流吧。” 徐景昌仔细一想也是,无忧虽然深受方醒夫妇的宠爱,甚至两个未来伯爵的哥哥也对她多有关照,看似一个上佳的媳妇人选。 可压力大啊! 谁要是娶了无忧,看方醒的模样,那就只能和其他女人无缘了。 从一而终说的是女人,可在无忧这里分明说的是男人。 徐景昌笑着打消了那个念头,心中遗憾不能和方醒再亲近一些,就转了个话题。 “今年免税一成,德华,生意好做啊!” 在得了免税一成的消息之后,徐景昌就令人赶去交趾,把那些存着的蔗糖运回来,准备在今年大发一笔。 只是皇帝如今对勋戚的态度变化不小,武勋还好,国戚就得要小心些,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去触霉头。所以徐景昌准备拉了方醒这个老伙计一起去发财,有事也能帮衬一把。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钱财的话方家不缺,而且我如今身处漩涡之中,无数人想置我于死地,所以多动不如少动。” 徐景昌觉得这人是真的要成仙了,就说道:“可你有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儿子以后要成家立业,你得准备好家业吧?闺女出嫁,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你得多给嫁妆吧?哪够了?!” 方醒正色道:“有多少就给多少,至于成家立业,男人就得自己挣。至于闺女,那个不愁,到时候方某翻翻箱子底就是了。” 这话里有强大的自信,让徐景昌沮丧。 “好吧,你那闺女就是太子妃也做得,罢了,你就做你的忧国忧民兴和伯吧。” 方醒笑了笑,硬生生的换了个话题:“南北通道一直在修,往日有些百姓不知道的,生生的破坏了不少,后来各地就派了人去巡查,好歹在干燥之前能保住,如今听说又有人在破坏,还说什么这是始皇帝的驰道。” 徐景昌肃然道:“那些蠢货,前秦若是没有驰道,几十万大军如何补给?难道从咸阳一路肩挑背抬?” 方政也觉得好笑:“这条道修好了之后,南北运输就方便了,而且速度极快。以后海外一旦示警,大明随时都能通过这条路运送兵员和补给,所以这条道堪称是大明的血脉啊!” 三人都知道,这只是借题发挥。 士绅们的特权被卸掉大半,心中的恨意就如同是烈火,几乎能煮干大海。 可他们还有一个权利,那就是影响地方官施政。 随后宴席开始,三人加上一个陈默也不进去,就在水榭这里开席。 吃完酒席,方醒去了内院外面等着,可土豆和平安早就到了。 父子三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风景,知情的都在谑笑,不知情的就在猜测。 等里面的妇孺们出来后,见到方醒父子也在笑,不过却是艳羡的笑。 “爹!” 等张淑慧牵着蹦蹦跳跳的无忧出来时,方醒就笑呵呵的迎过去,然后问她们在里面吃了什么。 无忧就过来牵着他的袖子,然后认真的数着宴席的菜品,哪些菜好吃,哪些菜不好吃。 张淑慧说饭后该走走,再说今日来的妇人不少,国公府的轿子不够用,就拒绝了安排,跟着方醒步行出去。 “爹,我困了。” 走了一半路,无忧就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方醒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家人低声说着话,偶尔看看景致,气氛温馨。 他们走的是后院,一路上很少遇到人。 等从后门出了国公府后,方醒看看左右,然后把妻女送上马车。 辛老七对方醒点点头,方醒心中有数了,就说道:“回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0章 蝼蚁 “你没认出来?” 看着鼻青脸肿跪在身前的仆役,陈钟深深的后悔着。 . “小的平日只是侍候少爷的笔墨,那日侥幸看到了那个小子,结果跟着少爷去英国公府的时候就碰上了。” 这仆役平日里出府的机会不多,不认识京中的权贵,可他却立功心切,见到土豆就想抓。 陈钟骂道:“愚蠢!那时候你跟在后面,见他去了哪,自然就能分辨出身份来,偏生你还想抢功,蠢蠢蠢!” 他气了半晌,问道:“打你的人可记得?” 仆役捂着脸上的伤处说道:“侯爷,那人看着四五十岁……小的分不清,才将在竹林里撒尿出来,喝的醉醺醺的。” “醉醺醺的?” 陈钟皱眉挥手,有人带了仆役出去。 幕僚看了一场,也有了些心得,见陈钟在思索,就分析道:“侯爷,那时候还没开席呢,能在那时喝醉的多半是勋戚,否则国公府也没酒给你喝啊!” 陈钟微微点头,依旧在思考。 幕僚微笑道:“说是在撒尿,多半是撒尿时被他急匆匆的吓到了,这才出来拦截,气不过嘛!” 陈钟点点头,说道:“本是小事,下人无知却招惹了贵人,这几日家中多留意,若是有人上门记得告知本候,以免得罪了人还不知。” 幕僚点头应了,想着自己上次撒尿被人吓到的事,说道:“侯爷,今日冯有为来过,送了两幅画,说是不要钱。” 陈钟不是上一任泰宁侯的直系,所以意外袭爵后觉得大家都在笑话自己,就跟着张辅他们学了附庸作雅。 而权贵玩雅致自然首选书画古董和金石,可陈钟的书画却是寻常,于是就找了冯有为来做枪手。 枪手枪手,就是遮住脸和姓名,为他人做嫁衣的倒霉蛋。 如今这个倒霉蛋害怕了,想来求饶。 幕僚瞟了一眼自己的东主,知道这位看似平和,但内里却最是不饶人的一个。 “画不收!” 陈钟淡淡的道:“府中还没穷到那个地步,送回去。” 幕僚点头应了,陈钟摸着御赐的扳指笑道:“陛下过完年怕是要检阅一番,正是我辈大显身手的时刻,这几日本候要练箭,无大事别来打扰。” 幕僚赔笑道:“侯爷定能一举夺魁,到时候在下也能跟着去边塞走走,好歹也看看汉唐那些豪迈诗句的出处。” 陈钟微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侯爷,那是否要重新找一个画师?” 陈钟微微抬眼看着幕僚,嘴角微微下撇,显得有些冷酷。 “找什么?” 幕僚想起那件事,只得劝道:“侯爷,那人居然敢动用弓箭,必然也是权贵啊!弄不清那背后的人,在下以为还是暂时忍一忍吧。” 陈钟不悦的嗯了一声,说道:“本候就是想压,管他背后是谁,从冯家把他压出来!” 幕僚的嘴角抽动着,恭维道:“侯爷高明,那人若是在意冯家,自然会出头,若是不在意……那就是碰巧了。” …… 冯有为觉得自己此生是半好半坏。 前半生多番应试不中,拖垮了家。 等孩子大后,妻子的劳作不足以养家时,他才幡然醒悟,然后靠着一笔字画在京城中谋生,竟然也能养活妻儿,倒也让他在闲暇时足以**。 他毕竟读过书,虽然只是个小秀才,也足够他把枪手的生意做到权贵家里去。 “泰宁侯是个要面子的人,那陈二弄污了画就罢了,为父再画就是了,你不该……哎!罢了,那两幅画就当是赔礼,泰宁侯府为父就不做了。” 他的书房很杂乱,许多空白画卷和半成品都堆在一起,入眼都是各种笔墨纸砚。 特大书桌的一边,瘦削的冯有为看到闺女低头难过,就微笑道:“怕什么,也就是意气用事罢了,如今勋戚的日子不好过,泰宁侯想来不会为难咱们家。” 冯霖只觉得胸中一股气在憋着,让她想哭。 “爹,他们太欺负人了。” 冯霖抬头,眼中红红的,却没有软弱之色。 冯有为笑道:“你从小就是个倔的,为父当年苦苦科举无果,还是你说家中已无余粮,这才让为父幡然醒悟。如今你大哥在读书,家中也颇有些积蓄,你还担心什么?” 冯霖气鼓鼓的道:“爹,那泰宁侯不知为何没追究了,不过还得小心些,权贵都不是好东西呢!” “是啊!权贵好的少见。” 对于冯家这种家庭来说,权贵就是能破家的凶人。 而大明的权贵也没啥爱护百姓的想法,平时不惹他们都会巧取豪夺,一旦惹到了,那就回家吧,一家子可以等死了。 冯有为怜爱的对冯霖说道:“若非是为父做了这个,咱们家也不会认识什么权贵,这就是福祸相依。不过大过年的,想来泰宁侯不会发作,等过完了年,他大概也就忘了。” “老冯,外面有人找!” 冯霖侧耳道:“爹,是李叔。” 冯有为哎的叹息一声,然后双手撑着大书桌起身,面带痛苦之色。 冯霖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说道:“爹,您的腰可不大好呢。” 冯有为笑了笑,父女俩一起出了书房。 大门已经打开了,妻子赵氏正在接待来人。 “夫君,是泰宁侯府的人。” 赵氏的话让冯霖的心落到了谷底。 冯有为的眼神一紧,然后笑着拱手道:“可是侯爷有话要对在下说吗?” 来人只是一个家丁,却极为肆意。 他放肆的打量着冯家,又盯住了冯霖,然后说道:“侯爷说了,以后还是你画。” 冯有为的脸色白了白,强笑道:“在下的手艺不精,怕是不合侯爷的意吧。” 来人再看了冯霖一眼,冷笑道:“侯爷说行就行。这次侯爷说了,要一幅花鸟画,用心些,两日够了吧?” 冯有为还没答应,来人就最后看了冯霖一眼,说道:“走,记得后天把画送去。还有,生意就是生意,侯府给钱,你作画,大家要安守本分的好,别占别人的便宜,好了,走了。” “我家不做了!” 冯有为的面色惨淡,冯霖见了就知道不是好事,就追出去喊道:“你说做生意,那也得愿买愿卖,我家不卖了!” 那家丁才将上马,闻言策马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冯霖,冷笑道:“谁敢不做侯府的生意?” 周围有几个街坊,其中就有隔壁的李叔。 大家开始见冯霖的面色不忿,还想着帮忙出头。 等对方说出了侯府二字时,大家都闭嘴了。 再深厚的情谊也不能超过自家亲人的安危啊! 家丁见无人敢反驳,就学着陈钟的那种所谓豪迈大笑了几声,然后策马回去,慢悠悠的回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1章 玉米的启蒙老师(为盟主‘大官人到此一游’贺,加更!) “爹!” 冯霖终究还小,有些无措。 而赵氏却说道:“夫君,妾身去敲登闻鼓吧!” 若是土豆在的话,大抵就该知道冯霖的秉性是随了谁。 冯有为苦笑道:“哪有什么登闻鼓,几十年就敲响了一次,再说侯府说是生意,咱们用什么理由去敲?到时候反而落个诬陷的罪名,全家都得坐船去海外,哎!” 赵氏瞪眼道:“怕什么,当今陛下是明君,咱们写些状纸在街上散发了,到时候看他陈家怕不怕。” 冯有为说道:“这是鱼死网破的手段,做了之后就再无回旋的余地,陈家兴许会偃旗息鼓,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躲哪去?” 以往冯有为痴迷于举业时,正是赵氏一人养活了丈夫和两个孩子,可见她的能干。 可这年头女人出去赚钱总是要受欺负的,于是赵氏的强悍和泼辣就起了作用。 可此刻泼辣强悍的赵氏却也没了主意。 冯霖见父母沮丧,心中就懊悔不已,觉得是自己的错,给家里带来了大麻烦。 冯有为见她懊悔,就微笑着说道:“此事为父自然会去周旋,你安心就是。” 可听刚才侯府家丁的话和语气,这事儿哪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侯府分明就是想玩死冯家。 猫戏老鼠最解恨,可我冯家没得罪侯府吧? 冯有为心中悲愤,面色却不显,就说去书房画画,晚饭前别打扰。 不说愁云惨淡的冯家,方醒此刻正在接待客人。 这位客人最近在朝中比较沉寂,却是方醒的老朋友,也算是半个对手。 来人是朱瞻基的老班底,大理寺卿杜谦。 杜谦依旧是温文尔雅,意态闲适。 两人见礼后,杜谦就说了来意。 “陛下刚才令人下了旨意,让本官年后担任大皇子的启蒙一职。” 杜谦微笑着,看着很亲切。 他是朱瞻基的老班底,可方醒和朱瞻基的关系更密切。 一个团队里也得要争个座次吧? 何况座次还关系到皇帝的重视程度,所以杜谦隐忍多年,今日特地来了一趟,当然不是来交好方醒的。 他端起茶杯,微微嗅了一下,赞了一声好茶却不喝。 “启蒙?” 方醒却没他那么多心眼子,习惯性的忽略了杜谦对自己的威胁,说道:“让杜大人来启蒙,这个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杜谦的面色迅速一红,然后又白了一下。 这话梗人啊! 什么叫做大材小用? 若是别人说,杜谦可以当做是嫉妒,或是吹捧。 可方醒这厮却是皇帝钦定的皇子老师,等他启蒙完之后,方醒就要粉墨登场了。 启蒙的老师当然算不得帝师,顶多算个缘分罢了。 杜谦顿时觉得心中被灌进了一壶老醋,他忍着委屈和难受说道:“事关国本,本官倒是不觉得什么大材小用。” 国本都敢说,这个倒是让方醒对他刮目相看了。 感受到了方醒的情绪,杜谦说道:“大皇子乃是中宫所处,中宫母仪天下多年,自然是不二人选。” 这是要准备政治投机。 朱元璋在时,那些臣子也在投机,最后黄子澄等人投机成功,只是自己太烂,反而带累了朱允。 而朱棣时期的投机也不少,朱高炽三兄弟都各自有一帮人在帮衬着,后来以朱高煦退出和朱高炽继位为终结,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霉。 朱高炽时代却少了投机的机会,就是因为朱瞻基的地位太过稳固。 可现在呢? 中宫胡善祥虽说,可哪比得过皇帝心中的朱砂痣。 小孙妹妹为皇帝生了一对儿女,皇帝虽然知道分寸,可私底下对那对儿女也是疼爱非常。 这就是现成的机会啊! 投机在孙氏的孩子身上,现在看来有些风险,但是随着皇帝的年岁增长,说不定那些风险都会转化为机遇。 可要投机孙氏的话,就得和眼前这人做了对头。 杜谦看了方醒一眼,知道这位是玉米和皇后最大和最坚定的支持者。 他并未后悔自己当初的沉寂,因为他也找不到向皇后投诚的机会,一动不如一静。 “兴和伯可有要交代的吗?” 杜谦放低了姿态,竟然用下属的语气向方醒讨教给玉米启蒙的方法。 方醒一下就提高了警惕,想了想里面是否会有圈套,然后说道:“此事陛下肯定有交代,本伯却不能置喙,杜大人还是回去琢磨一番吧。” 别想给老子挖坑! 给未来的太子启蒙是何等的重要!一旦错了半分,那就是给皇帝上眼药。 要是把皇子教导成了和皇帝的观念截然相反,那皇帝可不会吝啬于刑罚,一刀就收了你全家。 杜谦见方醒不上套,就说道:“本官倒是想一观兴和伯的为师之道,可惜无缘,奈何!” 这是真话,前面是挖坑,同时也想窥探一番方醒的为师之道。 方醒的嘴角抽搐一下,就当是微笑了。 “书院的教材现如今到处都有,至于教导学生,大皇子还小呢!万万不可当做成年人指导。” 这同样是方醒的真心话:你们别把玉米当做是成年人,或是把他当做是什么龙子龙孙来教导,那会出问题的。 杜谦微笑道:“本官自然知晓。” 这是觉得方醒干涉了自己的职权,更是忘记了刚才自己说是来讨教的话。 人就是这般,所以客套话听不得,当不得真。 方醒当然没当真,所以杜谦给了软垫子让他下台。他平静的看着杜谦,说道:“那是国本,若是出了岔子,不说陛下,本伯就会让那人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杜谦有些暗怒,然后心中冷笑,觉得方醒的威胁来的虚假,格外的色厉内荏。但他却依旧云淡风轻的道:“本官自然知道厉害。”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两人之间就冷了场。 杜谦了解了方醒的立场,随即就告辞了。 方醒也没送什么方家的招牌卤菜,含笑送他出了大门。 “伯爷,这人野心勃勃啊!” 杜谦虽然看似君子如玉,可在黄钟这等老鬼的眼中,那野心几乎是掩饰不住。 方醒回身道:“谁没有野心?臣子有野心是好事,只要帝王能控制住,反而会成为国家的助力。” 黄钟也觉得是这样,两人缓步进去,在前院溜达。 “杜谦现在是想上尚书吧,可目前没出缺,蹇义那边倒是随时可能致仕,可还有一个郭在等着接班呢!所以他大概会同时盯着辅政学士的位置。” 方醒分析道:“辅政学士并无名额的限制,如今就只有三杨和金幼孜黄淮,再多一两个不是事,再说辅政学士现在都有加衔,这看着像是中书门下一般,在过去就是宰相,以后前途无量啊!” 黄钟想了想,觉得杜谦这人的城府确实是够得上深了。 “伯爷,杜谦是陛下潜邸时就追随的老人,陛下对他也有几分香火情在,他做了大皇子的启蒙老师,和您的关系怕是会有些微妙啊!” 方醒点点头,“是啊!杜谦以前和我就有些不对付,只是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才相安无事到现在。陛下把他提起来,大概是不放心那些所谓的饱学鸿儒吧。” 黄钟看到了小刀正带着儿子在前方转悠,想起他最近和春妹的纠葛,就笑道:“陛下减少了粮税,那些人没地方发泄,杜谦去打头阵,怕是会成那些人的眼中钉。” 方醒却不认同这个:“和杜谦比起来,我才是他们的眼中钉,拉一个打一个,别以为那些人不懂这个道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2章 逼良为奴 “冯有为,画呢!” 冯有为精心画完了那幅花鸟图,然后瞒着说要来送画的冯霖,来到了侯府。 “这呢!” 冯有为拿出画来递给陈钟的幕僚,说道:“这幅画是在下这几年最好的一幅,请指正。” 幕僚随手接过画卷,就像是接过一张擦屁股的纸。 这个态度让冯有为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谷底。 果然,不过是看了一眼,这幕僚就把画卷劈手扔了过来,怒气冲冲的道:“这是花鸟?你自己看看,那鸟到死不活的,那花和侯府里最丑的丫鬟笑起来一个模样,冯有为,你这是想蒙蔽侯爷呢!” 那幅画落在地上,冯有为伸手徒劳的捞了一下没捞着。 他看着在地上弹动几下变形的画卷,缓缓蹲了下去。 他拉开画卷,一幅春光图就映入了眼帘。 一湖仿佛带着春天气息的水上,一只野鸭带着十余只雏鸭在上面觅食,雏鸭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养几只。 湖边有楼台,楼台里有人在饮酒作乐,姿态潇洒。 楼台前一株大树上,两只鸟儿交颈纠缠,枝头芽孢半露,生机勃勃。 天色明朗,一切都离不开一个春字。 确实是好画,哪怕匠气多了些,但技法上却没有问题,感情也有所倾注,今日哪怕是皇帝亲来,冯有为也认为他无法指责自己更多了。 皇帝善画不是新闻,所以引得不少想要找到自己那条终南捷径的人改弦易辙去学画,也间接让冯有为这等画师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所以冯有为感激这个时代,可他却不容别人贬低自己的作品。 “这画不差!” 冯有为抬头道:“贵府若是不满意,在下就此罢手。” 幕僚冷笑道:“这是敷衍了侯爷还敢撒手,你好大的胆子。冯有为,按照咱们的规矩,今日是最后交画的时日,你的画呢?” 冯有为蹲在那里,举起那副画,倔强的道:“在这里。” 幕僚本以为他会求饶,于是一下就恼怒了,就过去一脚踢翻了冯有为,骂道:“冯有为,你想作死也别带上一家人!” 冯有为倒在地上却死死的护着那副画,他翻滚了一下,然后艰难的坐起来,把画卷卷好,说道:“就算是在陛下的面前,在下也敢说这是好画!” 那幕僚的眼中闪过厉色,说道:“想用陛下来脱责?冯有为,接了生意就要尽心,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画不到,谁都救不了你!” 冯有为知道自己怕是被盯住了,他惨笑道:“侯爷究竟想要在下做什么?恳请直言,在下也好权衡一二。” 幕僚收回了本想踢出去的脚,抚须道:“你那闺女不懂事,带着外面的野小子打伤了侯府的人,冯有为,换做是以前,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你闺女进了大牢。” 冯有为面露恍然之色,幕僚心满意足的道:“侯爷仁慈,我周东走南闯北从未遇到过,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投在侯府。” 周东皮肤黝黑,长得圆圆滚滚的,宛如一堵肉墙。 他突然面露慈悲之色,说道:“要学会体谅侯爷的难处,要学会聪明些,这样才能善终。” 冯有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 周东的面色一冷,“你笑什么?” 冯有为的笑声中带着些癫狂:“侯爷是想要在下一家入府为奴吗?哈哈哈哈!” 周东的眼神微动,冷冷的道:“怎么,你不愿意?” 冯有为喘息道:“这是怕在下把那些画不是侯爷画的事泄露出去吗?在下发誓一定保密,若有泄露,在下愿受凌迟而死。” “凌迟?” 周东狰狞的说道:“千怪万怪,冯有为,就怪你的画太好了,侯爷拿了十余幅画出去,那些权贵都说好,若是以后泄露了,侯爷的面目何在?” 冯有为举手道:“在下发誓不会泄露,以后也由在下来送画,不假手他人。” “晚了!” 周东仰天笑了笑,很是猖狂。 这事儿是陈钟随口吩咐让他去办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把冯有为一家子都弄到侯府来。 “侯爷说了,按照供奉的规矩给你,难道你还敢推三推四的?” 这个待遇也算是不错了,可冯有为却只是拒绝:“在下祖辈皆是良民,万万不敢辱没了祖宗。” 良民变成奴隶,甚至会被主家赐姓,那可连祖宗牌位都没脸立了。 祖宗大抵是华夏人最诚恳的信仰,从百姓到皇帝,那逝去的先人仿佛就活在大家的身边,栩栩如生。 所以冯有为自然是不愿的,他哀求道:“周先生,犬子有望科举啊!” 周东冷笑道:“就是趁现在,明白吗?若是你不知趣,你那对儿女怕是……” “慢!” 一听到对方要动自己的儿女,冯有为就撑不住了。 “在下愿意来侯府居住,至死不出。” 这是最低的要求,我愿意为侯爷继续画画,而且甘愿被囚禁在侯府里。 “果真是慈父啊!” 周东微笑道:“可你也不想想,侯爷会留着把柄在外面吗?” 冯有为一怔,正想诅咒发誓时,周东从怀里摸出了一份契约,说道:“你最近在赌坊里输掉了家产,最后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只得求到侯爷这里来。” “在下没有!” 冯有为嘶声道:“在下从不赌钱!” 周东愕然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过来,说道:“毕竟是有些情谊在,所以侯爷仁慈,只要你签了这份契约,赌坊的债务侯爷就替你还了。”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家丁,说话间器宇轩昂,若非是又黑又胖,多半能博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眼。 冯有为只是摇头,他知道这是套,“在下不赌钱,周先生,赌坊的人都不认识在下,你们这是陷害!” “赌坊会认识你的。” 周东走到他的身前,把契约递过去,说道:“签了它。” 冯有为颤抖着伸出手,刚接触到契约时,像是触电般的又缩了回来。 作为曾经的秀才,不用看这份契约他就知道自家已经陷入了绝境。 不签,那么侯府自然能找了赌坊的人去上门讨债。 但这个冯有为不怕,他怕的是侯府的人冲着他的一对儿女下手。 可若是签了这份契约,代价就是一家老小都变成了侯府的奴才。 对于某些人来说,能成为侯府的奴才是好事,是值得举家欢庆的好事。 可对于冯有为来说,大儿子冯祥在读书,而且颇有希望,这让他如何甘心! “周先生!” 冯有为嘶声道:“在下是秀才,哪有秀才做奴才的?侯爷难道就不怕陛下雷霆震怒吗?” 周东不屑的道:“等你成了举人再说吧!秀才?秀才有屁用!你滥赌把家产和家人都输光了,这样的秀才还能做?稍后我自然会去一趟,把你的劣迹告知学官。” 这是要把他秀才的功名给革除了。 “你!你们好狠的心呐!”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3章 微笑的男子 “签了吧!” 周东的手一松,契约飘落在冯有为的身前。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冯有为捡起契约,看了那两个粗壮的家丁一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在下要回家商议。” 周东冷笑道:“缓兵之计?冯有为,你太高看自己了。” 冯有为强笑道:“周先生,此事关系重大,在下要和拙荆商议一番。” “冯有为,别给脸不要!” 周东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你儿子在读书,你女儿在家!” 这是要图穷匕见! 冯有为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他指着周东,骂道:“畜生!居然想对孩子下手。冯家何辜?你们难道不怕报应吗?” 周东大怒道:“叫人去!叫人去!马上动手,先拿了冯霖!” 这是压倒冯有为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前他还抱着周东是在吓唬自己的希望,可当周东身后那个家丁转身走向那匹马时,冯有为崩溃了。 民不与官斗! 而在此刻,周东就是官,他冯有为就是民。 鸡蛋碰石头啊! “我签!” 冯有为几乎用劲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他的身体奇迹般的停止了颤抖,然后麻木的道:“笔。” 周东狞笑着的脸一怔,然后放松的笑了笑,说道:“给他笔!” 有人去门房那里拿笔,周东得意的道:“早这样哪来的麻烦!别说你冯有为,那些出色的绣娘,要么就封针,要么就只能去大户人家为奴,否则你抢了别人的生意,迟早大祸临头!” “这次算你运气好,侯爷以后要文武兼修,这书画自然是头一项,否则你那手早就保不住了!” 废掉你的手,谁敢说以前那些画都是你画的! 冯有为低着头,渐渐偏向右边。 “进了侯府衣食不愁,你家小子还读过书,说不准以后还能混个管事做做。至于你家闺女,看吧,侯爷那里的女人也不多,你闺女长得还行,若是想,侯爷自然不会少一个女人的……” 周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冯有为看向了右边。 就在右边不远处,一个少年牵着马站在那里,疑惑的看着这一幕。 周东面无表情的道:“哪家的?赶紧走。” 少年只是看着冯有为,先是一愣,然后试探着问道:“可是冯先生?” 冯有为和冯霖的长相有些相似之处,而且他的脚边落了一卷画,活脱脱一个画师的模样。 冯有为心中正在悲愤和绝望的时候,闻言就说道:“正是。” 少年看看冯有为手中的契约,再看看一脸厌恶之色的周东,就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他边说边走,等走到冯有为的身前时,缓缓把那契约拿了过来。 “全家卖身为奴?” 少年看着契约,抬头看了周东一眼,说道:“还欠了赌债?” 这时去里面拿笔的家丁出来了,随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仆役。 那仆役本是笑吟吟的,等看到少年之后,就喊道:“就是他!” 少年正是土豆。 他听到喊声,就把契约放进胸襟里,然后拉着冯有为,低喝道:“冯先生,走!” 冯有为还在发愣,土豆说道:“回头小子自然能解决了此事,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走!” 冯有为正在绝望之时,闻言居然听从了土豆的话。 “什么就是他?” 周东正回头问那仆役,等仆役一脸欢喜的说那少年就是打伤侯府仆役之人时,他就说道:“这是有预谋的,拿下!” 他总觉得用赌债来弄冯家吃相不大好看,现在来了个打伤侯府仆役的少年,正好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可等他一转身时,却只看到了两人一马都跑远了。 “追!” 周东一马当先,跑的浑身的肥肉乱颤。 “来人啊!抓住那个凶徒!” 那仆役想起了土豆的双节棍厉害,就回身喊了一嗓子。 顿时整个侯府都沸腾了。 从土豆打伤了仆役从容离开之后,家丁们都被陈钟训斥了一通,难免有些你等蠢笨如豕,只知道吃干饭之类的羞辱。 所以这几天家丁们都在枕戈待旦,就等着机会一雪前耻。 角门处,家丁们拎着木棍蜂拥而出,还有人暗藏着弓箭,这是准备对上那天拦截的大汉时拼一把。 按照陈钟的话来说:权贵不可能为了个画师和泰宁侯府翻脸,而且此事是对方做过了,就算是弄死那个少年和射箭的大汉都不怕。 这话就是定心丸,所以家丁们倾巢出动,呼喊着狂奔而去。 “快跑!” 冯有为的腰不大好,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没了退路,就咬牙跟着土豆奔跑。 等后方传来侯府家丁们的呼喊时,冯有为心中绝望,一边跑一边说道:“你,你快走!” 这个少年应当就是帮助闺女的那人! 冯有为此刻把事情都想明白了,但他却不愿意拖累少年。 土豆的耐力很好,他没有答复冯有为的话,那样会泄气。 两人一路狂奔,身后的呼喊声却突然停住了。 土豆来不及分辨原因,就赶紧让冯有为上马,一路往冯家去了。 他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在不透露身份的情况下解决此事。 他也想过曝光自己的身份,可却担心冯霖和冯家人会就此冷淡下去。 小时候方醒给他们说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睡前故事,其中就有什么灰姑娘和丑小鸭。 可等他们长大后,才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在大明,除去皇家之外,灰姑娘不可能逆袭成为贵妇,丑小鸭只会成为猎人的口中食。 太过阶级分明的大明啊!直接截断了那些差距过大的梦想。 冯有为一看就是个倔的,冯霖更是女承父业,他们一旦畏惧了权贵,哪会搭理土豆。 而且家中的父母是什么态度? 方醒上次说他可以有自己喜欢的女孩,但需要父母过目同意才行。 土豆一直在担心父母会给自己找个权贵之女,那样他发誓宁可逃婚,也不会屈服。 …… 这条巷子除去另一家的后门之外,全是泰宁侯府的地盘。 而且那家的后门马上也要移到侧面去了,也就是说,以后这条巷子就只有陈家。 巷子幽深,正如权贵的心肠。 过了泰宁侯府的巷子之后,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但前方还是权贵家,所以行人都没有。 周东发誓一定要让冯有为生死两难,还有那个冯霖。 这次陈钟肯定不会放过冯家,还有那个水嫩的冯霖…… 他心中转动着龌龊的念头,脚下却不慢,跟着家丁们冲了过来。 砰! 前方的家丁突然止步,收不住脚步的周东一下就撞了上去。 他的吨位比较大,哪怕这些家丁都是孔武有力,甚至是沙场上杀人无数的汉子,可依旧挡不住。 前方的两人被周东撞做了滚地葫芦,周东自己反而稳住了身体。 “为何停了?” 他稳住身体问道,然后抬头看去。 前方十字路口的左边,一个男子负手走了出来。 男子身穿青衣,脸上笑吟吟的,看向他们的目光很是亲切。 周东大怒,喝骂道:“为何止步?” 说着他走到了前方,可身边的那些家丁里有人在揉眼睛。 “他好像是……” 最先止步的家丁面色难看,见周东怒气冲冲的走向那个男子,就想提醒他。 可周东却气势汹汹的过去,指着男子喝问道:“你是谁?” 男子微笑道:“本伯方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4章 谁想过去 春节就是春天吗? 没人知道,南方大抵是春天吧。 但是在北方,春节期间除去气氛感觉是春天之外,其它的照旧是寒冬模样。 方醒穿着青色的棉袍,双手就袖在袖筒里,若是再吸吸鼻子,那妥妥的就是老农模样。 “本伯方醒!” 他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周东有些吃惊,下意识的道:“假的!” 方醒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就在周东心中冰凉时,方醒毫无预兆的挥手。 “啪!” 人在冬天的时候皮肤会比较敏感,周东只觉得脸上一疼,然后鼻子里就有热流奔涌下来。 方醒皱眉看着自己的战果,再看看右手,说道:“太油腻了。” 周东抹了一把鼻下,然后收回手,看着上面的鲜血,就呆呆的问方醒:“为何这样?” 那些家丁都止步了,其中至少有五人见过方醒,而且不止一次。 “那是兴和伯!” “看着像农民般的模样,他居然是兴和伯?” 那些没见过方醒的家丁都惊讶的看着前方。 在那里,周东正在等待着答案。 他觉得哪怕站在对面的是方醒,可他的背后却是陈钟,所以方醒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个兴和伯,一个泰宁侯。 不提爵位的差距,你兴和伯莫名其妙的打上门来,这事儿传出去可不是跋扈那么简单。 在大清理之后,士绅积怨颇深的背景下,方醒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去探究。 在这种时候,方醒怎敢放肆! “没有为什么!” 方醒的冷淡和倨傲激怒了几个家丁,有人喊道:“平而无故的打上门来,这是在羞辱侯府。” 主辱臣死,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不懂这个道理的下属自然是做不长久的。 有人就喊道:“拿下他,请侯爷做主!” 方醒的个人武力不彰,这是国朝上下的共识。 所以两个立功心切的家丁就出了人群,准备冒险一试。 如果陈钟兜不住他们,那就是灾难。 但是兜住了呢? 那就是大功啊! 方醒见了却不慌,他笑道:“这是要人多欺负人少吗?” 周东此刻也想通了里面的道道,他退后几步,得意的道:“那又如何!兴和伯,那人负债累累,侯爷好心为了他还债,他却不认账,这事说到御前咱们也不怕!” 方醒平静的道:“可是我也有人啊!” “谁?” 周东未见过方醒,往日听闻方醒的手段狠辣,但今日一见,却是强行阻拦自己一行人,可谓是无谋。 如果退让了,回头陈钟即便是想忍下来,可也会拿他开刀泄愤。 想到这里,他喊道:“来人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嗖的一下,前方的左边和右边墙头上就多了几个脑袋。 而辛老七就是这样走了出来。 他并未佩刀,也无弓箭,就这么走到了方醒的身边。 很平淡的出场。 那两个家丁却止步了。 他们目露惊惶之色,退回来的速度比去时快了许多,就像是逃跑。 周东愕然回头,就见到大多数家丁都是噤若寒蝉。 “你们……” 他怒了,准备回去就把事情栽在这些家丁的头上。 “他是辛老七!” 一声惊呼之后,周东缓缓回头看着辛老七,嘴角抽搐几下,问道:“兴和伯,拦截我等何意?” 你总不能说是没事遛弯吧! 可你遛弯就遛弯,这里是权贵聚集区,你专门堵着我们的路干啥? 方醒没搭理他,目光扫过那些家丁,说道:“都回去吧。” 周东再次问道:“兴和伯,敢问何意?” 方醒看着这些家丁,再次说道:“本伯在此,你们想过去吗?” 周东回身,见家丁们无人敢说话,心瞬时就凉了半截。 他的鼻孔流血的速度放缓了,只是下巴和前襟上全是血,看着有些渗人。 “那就回去吧。” 方醒很平静的说道。 周东觉得这些家丁不会听方醒的,可方醒的话音才落,就有人转身走了。 那人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周东知道他是回去报信,就回身道:“兴和伯,此事是侯府抓捕欠债的画师,不知兴和伯和那画师是有何交情,不过等侯爷来了,自然会交涉。” 方醒没说话,他转身看着来处。 十字路口四面来风,方醒站在那里,却不肯挪地方。 周东随手摸出手绢,然后把手绢弄成粗绳状塞进鼻孔里,心中冷笑道:这是装什么呢! 自家东主的立场是紧跟皇帝,并暂时蛰伏,所以周东知道自己被扇耳光的仇大概是报不了了。 可恶名呢? 方醒无礼施暴,而且还打上门来,这能激起多少人的同仇敌忾? 这时前方来了一骑,近前后也没下马,来人在马背上俯身对方醒低声说了些什么。 方醒点点头,还笑了笑,好似在欣慰着什么。 稍后管家来了。 “伯爷,我家侯爷有请。” 这是矜持还是觉得方醒理亏? 方醒不以为意的转身道:“带路!” 管家在前,方醒在后,身边是辛老七,三人从家丁的中间走过。 一行人沉默的到了侯府,却没见陈钟来迎。 这个态度很清晰:本候不爽你方醒! 一进门,五个须发斑白的老家丁出现了。 他们的目光冷漠,仿佛世间再无可留恋之处,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并无半点变化。 等他们看向辛老七时,那眼神骤然一变。 连方醒都感受到了浓重的敌意。 他侧身看去,看到那五人都微微弯腰弓背。 这是遇敌的反应。 而辛老七只是站着,看着仿佛没有一点戒备,只是目光已经锁定了这五人。 管家见状就干咳一声,说道:“侯爷在等着呢!” 那五个老家丁中的一人冷冷的道:“侯爷要见的是兴和伯,他难道也能进去?” 管家觉得也是,正准备说话时,辛老七却平静的道:“我家老爷在哪,我就在哪!” 一个老家丁冷笑道:“后生小子也敢在爷爷们的面前放肆吗!” 说话间,一股沙场百战的惨烈气息袭来。 方醒微微眯眼,说道:“老七,发信号!” “慢!” 这时边上的门房侧面走出来一人,却是陈钟。 两人多次在朝会上相遇,不过陈钟和方醒不是一路人,而且他继承爵位之后并未有实职安排,算是个空头爵位。 空头爵位如果再不知道去钻营,那用不了几年,整个侯府大概就要被从皇帝到百姓都给忘了。 所以陈钟当然要去钻营。可他交好的那些权贵和方醒大多不对付,两边冷淡的很。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更是第一次交谈。 “兴和伯!” 陈钟的面色微微苍白,却不是生病,只是最近的年酒多了些,昨天又宿醉,所以精神不大好。 他拱手的时候还带了笑意,哪怕那笑容很假,可也算是待客了。 “见过泰宁侯。” 大明的候伯在政治上的待遇是一样的,所以方醒无需执下属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5章 我用权势来压你 方醒和辛老七站在背对大门的方向,而陈钟和一群家丁管家站在面对大门的方向,只有那五个老家丁是站在侧面,而且是对着辛老七的那一边。 . 陈钟微笑道:“兴和伯今日大驾光临寒舍,敢问何事?” 这话很生硬,不是待客的态度。 不过方醒也不是来做客的。 他平静的道:“冯有为和方某有些交往。” 气氛一下就凝滞了。 陈钟笑了笑,有些讥讽的味道。 他正准备说话时,那周东却抢先说道:“这是谎言!那冯有为和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钟笑了笑,方醒却没笑,反而是冷了下来。 他看了周东一眼,问道:“规矩呢?” 陈钟不禁一怔。 两个权贵在谈话交涉,还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候,你一个幕僚出什么头? 陈钟瞟了周东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兴和伯怎么说?” 这是没觉得周东犯错,觉得他能和方醒直接对话。 方醒的眼中多了厉色,只是看向了周东。 陈钟心中冷笑,心想我就是用幕僚来和你对话,你怎么办? 这个想法还在他的脑海里残留着,一道身影就闪动了一下。 “杀!” 冲过去的正是辛老七,见他冲出来,五个老家丁都齐齐喊了一声杀,然后就围了上去。 他们不是在追求速度,而是想把包围圈弄的更稳靠一些。 至于周东,压根就不在他们的眼中。 周东只觉得眼前一花,辛老七的的大手就抽了过来。 啪! 如果说方醒的耳光疼,那么辛老七的耳光压根就不疼。 麻木了一瞬之后,就在辛老七回身时,周东一张嘴就惨叫起来。 剧痛延缓了一瞬开始爆发,他的左脸飞速肿胀着,嘴巴张开,血水随着惨叫一起喷了出来。 辛老七回身之后,五个老家丁已经围住了他。 这个包围圈看似松散,可只要辛老七攻击一边时,剩下的四人就会联手进攻。 这五人看着很默契,而且经验很丰富。 辛老七缓缓后退,然后猛的向后撞去。 陈钟和方醒并肩站着,看着这一幕。 嘭! 正在惨叫的周东一下就飞了出去。 是的,就是飞了出去! 包围圈后面的一个老家丁眼睛都没眨一下,在周东过来时闪避了一下,很快。 “围住!” 家丁们以为辛老七想借机突围,就收了一下。 可辛老七却原地未动。 陈钟的脸一下就黑了,不是为了已经扑倒在包围圈外的周东,而是自家的老家丁们吃亏了。 他压下了心头的恼怒,说道:“兴和伯,那冯有为乃是我府上的画师,为本候画画已经好几年了,从未听闻他和你有什么交情,你这是想来找本候的麻烦吗?” 既然要找冯有为当自己的枪手,陈钟事先肯定是做过了调查,所以他笃定方醒就是来找茬的。 你既然来找茬,那对不住了,给不出个道理来,陈某不介意去御前求个公道。 方醒虽然只是伯爵,可各方面的实力比陈钟强大不少,所以两家单独对抗的话,陈钟必然不是对手。 可陈钟觉得自己一是有道理,二是他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勋戚朋友。 而方醒呢? 这人看似很强大,可除去皇帝的信重之外,剩下的那些大多是仇敌。 只要自己站住理,那还怕他个屁! 在宣德朝,勋戚们继续被无视,他们也装了老实模样,看似无害。 可一旦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那无害就会变成刀枪。 方醒看到辛老七被围之后,就把右手放在腰侧,说道:“老泰宁侯让人敬佩,所以无事我不会来这里。” 这话同样是在羞辱:老泰宁侯在时我尊重他,可你陈钟算个啥! 陈钟心中微怒,说道:“兴和伯都打上门来了,总得给本候一个道理吧,不然本候不介意去御前求个公道。” 他说话时,周围的家丁,以及围住辛老七的那些老家丁都看了方醒一眼。 这种蓄势的手法方醒见识过不少,自己也用过。 “冯有为不赌钱。” 方醒讥讽的道:“冯有为的日子就是画,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看画,那是他养家的手艺,除此之外就只有妻儿能让他分心。泰宁侯,别说是赌坊,就算是美女当前,本伯也敢打赌,他冯有为会盯着看,但却只是想着怎么找到她的神韵,然后画下来。” 陈钟瞥了依旧从容的辛老七一眼,说道:“那是我的生意,兴和伯,你不嫌自己的手伸的太长了吗!” “那又如何!” 方醒坦然的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准备用权势来压住冯家,可对?” 陈钟侧身看着他,眼神渐渐凌厉:“那又如何!” 边上的管家和保护陈钟的几个家丁都听出了火药味,管家退后一步,准备到时候指挥人动手。 而那几个家丁却近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盯着方醒。 方醒的右手自然的放在腰侧,侧身过去,看着陈钟,很认真的说道:“你既然要用权势来压他,那方某现在在此,可否用权势来压压你!” 叮! 就像是一根细细的弦被拉断了,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方醒。 管家几乎要疯了,主辱臣死,他现在只想一把掐死方醒。 而那些家丁们渐渐的狰狞起来,只等着陈钟的命令就动手。 别怪他们太大胆,打个比方,若是朱高煦在方家庄造次,方醒大怒要动手,家丁们可不会管你是谁。 陈钟微微退了半步,眼神如利刃般的盯住了方醒,冷冷的道:“兴和伯,你想要什么?你的权势都是陛下给的,你以为自己可以代替陛下吗?” 方醒的手已经探进了腰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和,语气却意外的坚定。 “你是侯爵,我是伯爵,你以权压人,我以势压人,你,不服吗?” 陈钟只觉得胸口被谁推了一下,呼吸一下紧了起来。 他再次退后一步,面色铁青的道:“兴和伯,这里是京城!” “那又如何?” 方醒咄咄逼人的向前一步,说道:“你和那些勋戚有交情,方某却仇人遍地,可敢来试试吗?” 陈钟的脸颊在抽搐着,他几次想举起右手,可每次都是才提起来就放下。 几次之后,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一句话:“方醒,你莫得意!” 方醒还在笑,陈钟就狠狠地一跺脚! “缩卵的蠢货!老侯爷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一个老家丁突然须发贲张的喝骂着陈钟,另一人喊道:“杀了他!” 这五人都是当年老泰宁侯留下的家丁,也可以说是亲兵。 他们当年跟着老泰宁侯征战沙场,厮杀无数,堪称是没有官职的悍将。 这些人经过时间的磋磨,如今整个侯府也就只剩下了这五人。 陈钟是半路出家承袭的爵位,而且还不是上一任的儿子,所以不怎么得这些老人的尊重。 所以今日他的表现稍微弱了些,被方醒压住了之后,这些老人积郁的不满就爆发了。 杀了他,说的自然不是方醒,他们也没那胆子。 “杀!” 那话才落,刀光就霍然闪过。 一个老家丁抽刀出来,长刀匹练般的瞄着辛老七的脖颈去了。 “老七!” 方醒大怒,一拳就打倒了陈钟。 你为了一个家丁就敢殴打泰宁侯?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6章 你大,所以方某亲自来了 就在刀光闪过之时,辛老七就动了。 他的身体倾斜着,长刀在身侧落空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出现在了长刀的上方。 如果老家丁收刀的话,会直接把长刀的刀背送到辛老七的手中,所以他心中一惊,手腕一转,马上就改了个收刀的方向,倾斜着从侧面挥刀。 可他这么收刀就变成了挥刀,正好挡住了侧面上来的那个老家丁。 他心中一震,还没去想辛老七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时,辛老七就合身撞了上来。 老家丁没有别的选择,他大吼一声,弃刀和挥拳几乎是一气呵成。 侧面的老家丁匆促的格挡住了来自于同伴的攻击,后面的老家丁没想到辛老七会突然暴起,脚步就落后了一步。 辛老七就趁着这个机会挥拳。 两只拳头毫无花俏的碰到了一起。 很小的声音,辛老七的拳头收回来,身体一矮,一个扫堂腿就冲着右边去了。 右边的家丁猛地跃起,在半空中看到正面的同伴右臂垂下,面色惨白,好似在极力的忍受着痛苦。 辛老七的脚一挑,地上的长刀入手。 他返身当头劈斩下去,那从他身后想来偷袭的老家丁正好准备攻击,一时间两把长刀相互劈斩。 这是勇气之争! 辛老七的眸色平静,仿佛对面来的不是刀,而是烤鸡。 他的长刀丝毫没有偏差,方向纹丝不动。 而那老家丁的眸色微变,他突然松手,然后身体极力的躲避着。 “住手!” 辛老七的长刀微微动了一下,从老家丁的肩头掠过。 血色之中,一块布料合着一块皮肉落了下来。 那几个老家丁都冲了过来,刚才喊住手的陈钟喝道:“好了!” 那几个老家丁悻悻的看着从容退出去的辛老七,却没人再骂陈钟。 刚才的一番厮杀看似很长,可也不过是十息以内,电光火石间,五个老悍卒的围攻就被辛老七给破了。 若非是陈钟及时认输,以辛老七的性子,这五人不会有人活着。 辛老七脚步缓慢的向方醒走去,目光缓缓转动,逼视着左右站着的那些家丁。 这些人心中不忿,可竟然不敢在面上显现出来。 这五人在侯府几乎就是最高武力的存在,这些家丁大多都是他们一手教出来的。 哪怕是他们须发斑白了,可在年前的操练中,他们五人中任何一人出来,都能单挑这些年轻家丁们三到四人。 这样的五人去围攻辛老七一人,却在瞬间就被他破围,若非认输,大概就要全军覆没了。 面对着这样的辛老七,这些家丁如何敢造次。 辛老七走到了方醒的身边,陈钟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然后说道:“兴和伯你想怎样?” 这是认栽了! 论公,方醒是皇帝倚为长城的心腹重臣。 论私,方醒过往的例子让陈钟不敢造次。 宽宏大量可不是浪得虚名,一旦结仇,陈钟大概就只能缩着脖子过日子,免得被方醒抓到把柄。 这就是自家立身不正的缘故,心中没底,在遇到真正的硬茬子时就不敢入如往常般的强硬。 辛老七回到身边,方醒心中安稳,就松开一直在放在腰部的右手,说道:“冯家!” 陈钟有些青紫的脸颊一颤,咬牙切齿的道:“兴和伯,你在戏弄本候吗?” 开什么玩笑! 一个伯爵和一个侯爵相争,侯爵被伯爵打趴下了,手下的家丁差点被干掉了。 此事若是被皇帝知晓了,必然会把他们叫进宫中呵斥,甚至会处罚,这也是陈钟不想闹大的原因所在。 可从方醒出现的那一刻起,陈钟就在警惕着。 他从开始就不认为方醒是为了冯家来的,如果是,他放过冯有为又有何妨。 可方醒一直在说冯家,陈钟就一直在揣测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方醒。 可想来想去,他想破了脑袋,就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可现在方醒占据了主动的时候,却告诉他,我只为冯家而来。 你特么的在戏弄老子呢! 陈钟咬牙切齿的,他现在真的想和方醒拼了。 方醒愕然,然后非常认真的道:“我真是为了冯家而来。” 陈钟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在渐渐蓄积,他忍着吐血的**问道:“果真?” 方醒点点头,说道:“方某若是要和你翻脸,哪会打草惊蛇!” 陈钟闭上眼睛,把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他恨啊! 你特么的早认真说是为了冯家,我吃饱撑的为一个画师和你翻脸? 这就是阴谋论的习惯,作为食物链顶端的权贵们一直很小心,在遇事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事阴谋化,盘算着会给自己造成什么麻烦。 所以两人一直在为了冯家口舌,最后动手,都是陈钟自己脑补阴谋化的结果。 陈钟过来一步,几乎和方醒面对面,低声道:“你只需叫人来说个话,为何亲自来堵门。” 是的,方醒先前的举动和堵门没啥区别,所以也怪不得陈钟把事情阴谋化。 方醒微笑道:“你是侯爵,方某是伯爵,你大,所以方某亲自来了。” 他指指那些家丁说道:“方某让他们回去,可你却气势汹汹的不肯罢休,泰宁侯,是谁为了一个画师在纠结?” 陈钟盯着方醒的脖子,双手张开成虎爪模样,惹的辛老七盯住了他的手,只等他一动,就干翻他。 “你不懂规矩吗?” 陈钟觉得方醒应当懂得权贵之间的规矩。 冯家不是什么重大筹码,做个人情也使得,你方醒传个话,表示自己领情就是了,难道我陈钟还揪着冯家不放? 可他却不知道方醒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你陈钟居然敢两次追我儿子,我给你面子才特么的是棒槌! 我就是来找事的! 方醒说道:“方某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好吧,这是不准备软化立场了。 陈钟冷冷的道:“本候身体不适,兴和伯请自便吧。” 方醒微微颔首,转身出去。 那些家丁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出了大门,而那几个老家丁不知道是没脸还是想先抢救自己中刀的同伴,已经架着肩头上少了一块肉的老家丁走了。 陈钟默默的站在那里,半张脸上都是血痂的周东挥挥手,这些面上无光的家丁们就悄然散了。 周东走到陈钟的身边,说道:“侯爷,那方醒会不会是使诈?” 陈钟摇摇头,他觉得方醒的话至少一半是真的,因为若是想弄他的话,方醒不会来打草惊蛇,只会寻到机会一击致命。 周东觉得自己被白打了,他说道:“侯爷,那冯家搅事,咱们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家了?” 周东觉得方醒的话不可信,因为他对冯家比陈钟还了解,知道方醒和他家压根就没半点关系。 “难道是他们以前有过什么联系,冯有为病急乱投医去求到了方醒那里,方醒也吃饱撑的来管闲事?” 周东说着缓缓抬头,正好陈钟也若有所思的转身过来。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算是什么事啊! 陈钟定定神,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冯家,本候要冯家的消息,看看他家和方醒究竟是什么关系,改日寻到机会,本候自然会连本带利的把今日的羞辱还回去。” 周东点头应了,然后赶紧去交代事情,顺带敲打了一番那些家丁和今日的知情人,警告他们不许外传,否则一家老小的小命难保。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7章 还是舅舅靠谱 出了泰宁侯府,再次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时,一个大汉从侧面靠近。 辛老七看了他一眼,说道:“辛苦了。” 大汉笑道:“七哥说笑了。” 大汉冲着方醒拱手道:“姑爷,此事可还要小的盯着吗?” 方醒笑道:“辛苦你的,大哥马上要去边墙巡查,你们肯定也得跟着去,回头我让人送些干粮过去。” 这是隐晦的表示感谢,大汉听了心中欢喜,就谢了。然后告退,悄然从侧面走了。 这个大汉那天一箭逼退了追击土豆的侯府家丁,真实身份却是英国公府的家丁。 “我这个当爹的为了儿子的想法甘愿躲着不出头,连你们都不好出面,憋屈啊!回头土豆那小子要是胡闹,老子打断他的腿!” …… 冯有为和土豆逃回冯家之后,知道了消息的赵氏和冯霖都有些慌了。 愁云惨淡中,却无人去问土豆先前打包票说能解决此事的话。 “怎么办?” 赵氏泼辣,但面对权贵也没了办法。 “夫君,要不去大理寺吧。” “去干什么?” 冯有为面色惨白,一半是跑出来的,一半是绝望引发的。 赵氏说道:“豁出去闹一场,当今陛下才免了一成粮税,那话也传出来了,就是心疼百姓的日子。咱们去闹一场,侯府肯定就怕了,然后咱们再想办法搬家,搬到远些的地方去,让他们找不着。” 这边愁云惨淡,冯霖在边上问清了事情后,就说是去敲登闻鼓。 这姑娘是真的豁出去了,土豆急忙劝阻道:“这事你别急,陈家这是逼良为奴,只要他们敢,那就闹,别怕。我告诉你,武学那些学员就是准备顶替那些武勋的,所以他们是过街老鼠,若不是他们在朝中不时发声支持陛下,早就被弃了。” 这些朝中大事冯霖不知道,所以她只是摇头,发狠想着怎么去和陈家同归于尽。 一个包子脸的女孩在凶狠的想着怎么和仇家同归于尽,那模样看着是有些凶。 可在土豆的眼中,那些凶都是那个啥…… 他想起了自家老爹赞美无忧的话:我萌哒哒的闺女哟! 于是他就说道:“别急,我会找人去打探消息。” 冯霖突然有些疲惫的看着他说道:“你回家吧,别来了,真的,回家吧。” 土豆被那疲惫的眼神给刺激到了,沮丧之余,他回想着这两次事件。 第一次如果他不在,最多是以冯家重新画一幅画为终结,但是冯霖大抵会被调戏。 而第二次就没办法了,陈家心狠手辣,想逼良为奴,看样子还不是一时起意。 “我……你等着我!” 土豆急匆匆的出了冯家,正好遇到隔壁的李叔来冯家。 “这是被赶出来了?年轻人,别性子急,要慢慢的。” 李叔还在开玩笑,等进去看到那场景就问了情况,然后也是怒不可遏。 “那侯府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律法吗?” 李叔气冲冲的道:“老冯你别怕,什么狗屁的赌债,你没签字画押谁敢说你欠过赌债?” 冯有为苦笑道:“当初侯府让我签了个保守秘密的契约,那纸……” 李叔明白了,一拍大腿道:“这是预先留了手脚啊!卧槽!畜生!” 冯有为绝望的道:“咱们平头百姓哪弄的过侯府啊!哎!” 李叔也没辙了,他呆呆站在那里,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人,却是冯霖的大哥冯祥。 冯祥大概是得了什么消息,一进来就问道:“爹,他们说咱们家欠债了?” 冯有为哎了一声,李叔说道:“是侯府想逼良为奴呢!” 冯祥一听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走。 “哥!” 冯霖过去拉住他,冯祥回头喝道:“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谁还能一手遮天了!放手!” 赵氏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闻言就喊道:“回来!” 这个家里冯有为是挣钱养家的慈父,而赵氏就是掌家的泼辣贤内助。 “娘,我去找几个同窗到侯府闹闹,只要闹大了侯府肯定不敢动手!” “屁话!” 李叔和他家是通家之好,就骂道:“你懂个屁!那些学生哪敢去侯府闹腾?敢的也是愣头青,可你这样坑自己的同窗也不内疚?” “再说你闹有何用?官府听你的还是听侯府的?你说侯府坑人,可你家就是平头百姓,坑你们干啥?” 李叔恨铁不成钢的道:“读书读傻了不成?这等事要等他们先动手,否则他们没动手你就去闹,闹什么?” 冯祥一愣,就看向了冯有为。 冯有为点点头:“你李叔说的对,你别管这事,好生看着你妹妹和你娘。” 一种叫做天塌下来的压力和绝望降临了这个普通人家。 “爹,那人说去打探呢!” 冯霖想起了土豆的话,就得这人虽然呆傻了些,但是却很有原则,不畏惧权贵。 冯有为想起先前土豆带着自己一路逃出来的情况,说道:“那年轻人不错,先前若非是有他在,为父怕是要签下那个卖身契了!” 冯祥问了土豆的事,就皱眉道:“爹,还是我那些同窗靠谱,那人都跑了,可见是怕了。至于说去打探,那只是托词。” …… 土豆没回家,而是急匆匆的跑去找到了还在家的张辅。 张辅已经准备停当了,就等着时间一到出发。 这一次出去得不少时间,好容易得了个健康的嫡子,张辅把着张懋就不撒手了。 “见过舅舅。” 土豆行礼后,张辅就逗弄着张懋:“叫大哥。” 张懋虽然没被太过娇养,可才断奶没多久,看着肥头大耳的。 “大哥。” 这孩子吐字倒是清楚,可就是不耐烦在屋里,就在张辅的手中挣扎着。 张辅把他交给边上的嬷嬷,说道:“注意别受寒了。” 等嬷嬷带着迫不及待的张懋出去后,张辅问道:“看你神色焦躁,可是遇到事了?” 土豆点头道:“舅舅,我惹到了泰宁侯府。” 张辅的眸色淡然,问道:“怎么个惹法,说来听听。” 若非是方醒,此刻的张辅依旧是军方第一人。 所以他这时候淡然的说了这番话,却让土豆生出了信心来。 “舅舅,那陈钟……” 土豆说了冯家和泰宁侯府的事,又说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逼良为奴?有意思。” 张辅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土豆压住心急,说道:“舅舅,我这里却不好去……” 张辅莞尔道:“好,此事我为你保密,保证不和你爹娘说。” 小儿女的心思张辅自然是懂的,从土豆来之后他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少年慕少艾,一是羞怯,二是觉得父母会反对,所以觉得舅舅更可靠些。 而且土豆还有想隐瞒此事的心思,不想这事被家人和熟人知道。 张辅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笑道:“也好,若是你爹出面,怕是陈钟要吃苦头喽!” 土豆赧然拱手道谢。 “来人!” 张辅随即吩咐人去打探此事。 随后张辅就考教了些土豆兵法方面的学识,两人就在书房里用沙盘来较量。 “哈烈人目前并未占据亦力把里,这是想和大明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而大明也不去那边驻扎,这也是缓冲的意思,明白吗?” 张辅在给土豆解释着大明目前在北方的各处攻守应对。 这时外面来了薛华敏,他一进来就笑道:“国公爷,大公子,泰宁侯据说是不喜书画了,还烧了以前画的那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8章 侯府遇到了对头 张辅有些意外,薛华敏趁着土豆不注意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说道:“泰宁侯说是要斋戒几日,以后要重新拿起刀枪操练。” “家丁呢?” 张辅随口问道。 薛华敏说道:“陈家的家丁都有些丧气,关门闭户的,也没人出来。” 土豆闻言就拱手谢了,然后问道:“薛先生,可知道泰宁侯的意思吗?” 薛华敏是负责外事的幕僚,所以他也不装作无害的模样,眼神凌厉的道:“泰宁侯说是要吃斋,所谓吃斋就是放弃了某事的意思。大公子放心,朗朗乾坤,陈钟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 张辅也说道:“你放心的去,若是陈钟敢乱来,你舅舅我就算是出门了,可国公府还在呢!看他可敢动冯家!” 土豆得了定心丸,就谢了张辅。 这等小事张辅哪会在意,直接就赶走了他。 等土豆走后,薛华敏才说道:“国公爷,张青回来了,说是姑爷去了泰宁侯府,和陈钟发生了冲突,好像有打斗。” 张辅冷冷的道:“陈钟这是想静极思动了吗?” 薛华敏说了矛盾:“陈钟想把那冯家收为家奴,姑爷家的大公子碰到了就出手,姑爷就跟在后面堵住了那些人。” “德华居然是跟在土豆的后面?” 张辅不禁笑了起来:“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遇到自家的儿子喜欢了女孩,也只得暗中跟着。” 薛华敏也笑了笑,说道:“姑爷就带着辛老七,一直把那些人逼回了侯府,然后和陈钟碰面,辛老七大概是出手了,想必侯府中的那几个老兵怕是讨不了好。” 泰宁侯府里的老家丁号称是悍卒,平时也是镇府之宝。 张辅摇摇头道:“爵位继承以后怕是要改了。” 薛华敏想起了张懋,就说道:“没办法,那些勋戚一代不如一代,白拿着钱粮,还占了位子和不少田地,陛下忍不得啊!” 张辅微微点头,“勋戚多有不法,陈钟这等逼良为奴的手段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少不得要下旨申饬,那个蠢货,肯定是被德华逼到了墙角,只得认输。” 薛华敏叹息道:“这是自作孽啊!而且恰好遇到了姑爷家的大公子,幸好没伤到大公子,否则姑爷大概会让陈钟生死两难。” 张辅冷笑道:“那是他运气好,德华派了家丁在跟着土豆,若是遇险,家丁肯定会出手,到时候张青他们也会出来。” 薛华敏在为陈钟庆幸着:“真到了那时候,那就是骑虎难下,陈钟大概是要完了。” …… 土豆急匆匆的再次到了冯家的外面。 院门没关,冯家仿佛是在等着侯府的家丁冲进来。 “爹,让我去吧。” “去什么?等着。” “爹,那人说什么打探消息,多半是跑了,我去问问吧。” “别去,等着。” 土豆听到了冯有为和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猜想那年轻人应当就是冯霖的大哥冯祥。 “不,他会去的。” 这是冯霖的声音,土豆听了心中欢喜,然后缓步进去。 院子里冯祥正在驳斥着:“会去什么?你整日就信外人,我……你是谁?” 冯祥见土豆不打招呼就进来了,就皱眉问道。 冯有为见是土豆,就说道:“你还回来作甚,赶紧走吧。” “是你?” 冯祥刚说了土豆的坏话就被打脸了,有些难堪。 不过和难堪比起来,显然全家的安危更重要,所以他问道:“你真是去问消息了?” 土豆拱手道:“在下刚去问了消息。” “如何了?” 冯有为一家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土豆说道:“泰宁侯府府门紧闭,那些家丁都没出来,还有,泰宁侯据说是要吃斋。” 冯有为纳闷的道:“他吃斋念佛和这事没关系吧,都是下面的人在弄呢。” 冯祥也有些失望的道:“要不我去问问吧。” 冯霖却在看着土豆,她觉得这个憨傻的小子应该不会骗人。 土豆说道:“在下去问了故交,说是权贵说念佛吃斋,大多是得罪了人,或是见罪于陛下。” 呃! 冯祥再也忍不住了,不等父母同意就冲了出去。 “这孩子!” 赵氏追之不及,土豆尴尬的看着冯有为,说道:“在下这话是确定过了。” 冯有为的嘴角扯动一下,说道:“辛苦小哥了,敢问贵姓?” 土豆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小子姓方名翰。” “辛苦了。” 姓方的在京城不少,冯有为没把土豆和方醒联系起来,然后说道:“时辰不早了。”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土豆只得告辞。 等他走后,冯家依旧是胆战心惊。 直至一个多时辰后,眼瞅着天都有些麻黑了,冯家依旧无人想到晚饭。 “爹!” 冯祥就像是炮弹般的冲了进来,冯有为见他一脸的喜色,就心颤了一下,问道:“我的儿,被陈家人打了没?” 他眼中的心疼难以掩饰,冯祥却忽略了父亲的关爱,欢喜的道:“爹,娘,那位真的是吃斋了!” 冯家人都面面相觑,冯有为眨巴着眼睛问道:“确定?” 冯祥说道:“爹,侯府的人好像是怕人不知道,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侯爷觉着多年吃荤罪孽深重,所以就要斋戒几日,侯府无事不得外出。” 冯有为仔细想着侯府行事的规矩,而赵氏已经忍不住欢喜了,说道:“没人出来找咱们家的麻烦?” 按照她的想法,今天侯府想让冯有为签了卖身为奴的契约,结果没成事,那肯定是要恼羞成怒,一刻都不会耽误来冯家。 可从事发到现在都两个多时辰了,人呢? “夫君!” 赵氏欢喜不胜,而冯有为还在狐疑着。 冯霖已经跑了,冯有为问道:“谁说了这些话?” 冯祥这时才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爹,我跑到了侯府的大门外,门子看到我了,我还骂了他,说我是冯家的长子,陈家欺人太甚,可门子板着脸没理我,后来更是把窗户也关上了。” 冯有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画卷,突然劈手把画卷砸了出去。 赵氏知道自己的丈夫视画如命,这等举动就代表着他的心情激荡。 “夫君!” 冯有为偏过头去,霍然起身道:“为夫要去看看。” 冯祥赶紧也跟了出去。 于是赵氏和冯霖母女就只能守着家等着。 他们一直等到了夜禁,才等到了狼狈回来的冯有为父子。 “差点就误了时辰,哈哈哈哈!” 冯有为后怕着,笑声却开朗。 赵氏问道:“夫君,可是知道了?” 冯有为接过冯霖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后,宛如叹息般的说道:“侯府今日来了对头,侯爷被逼着躲了起来,咱们家啊……他们顾不上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09章 这一家子 皇家的春节实际上没什么意思。 胡善祥觉得过年就是个过场,只是作为皇后她的事情多了不少,不管是赏赐宫中和赏赐外面的命妇们,皇后的事情总是做不完。 等过了初五之后,宫中的事差不多都消停了,大多人开始了正常上值,所以胡善祥基本上就开始放假了。 而孙氏却不同,她没活,只是带着两个孩子。 出宫她自然是不想的,因为一旦被发现的话,就算是再对胡善祥不满,那些臣子们也会用奏章淹没了朱瞻基,而理由只有一个,狐媚惑主。 而相反的是,胡善祥能带着孩子和朱瞻基出宫,就算是臣子们知道了,顶多是说白龙鱼服,狐媚惑主这等罪名是万万不敢往胡善祥的脑袋上扣的。 “娘,母妃。” 孙氏的两个孩子中,玉哥朱祁镇还是奶娃,而大女儿明月却是活泼可爱。 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中,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就出现在了门外。 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棉袄的外面是刺绣丝绸,看着格外的漂亮。 可看着漂亮的衣服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容易坏。 明月大概是在外面玩了一阵,棉袄外面的丝绸罩子都被挂的到处是凸起的丝线。 孙氏穿了一件普通的棉袄,她正在做针线,听到吵嚷就抬头,见门外的闺女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冲进来,就嗔道:“也不怕受凉了,来人。” 有嬷嬷去拿了毛巾过来,孙氏接了就蹲下来给女儿擦汗。 明月的脸蛋红彤彤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她伸手抓住孙氏的头发说道:“母妃,弟弟呢?我和弟弟玩。” 孙氏抬头,皱着眉头,把笑意隐藏在嘴角,佯怒道:“都不记得娘了吗?” 明月一下就扑了过来,孙氏及时收手,明月就伏在她的肩上,搂着她的脖颈,糯糯的道:“娘,外面好玩。” 孙氏嗯了一声,也不嫌弃被她的汗水弄脏了自己的脖颈,说道:“晚饭你可没吃多少,可饿了?” 明月点头,然后才站直了身体,打个哈欠说道:“娘,要点心,要有肉的。” 孙氏噗嗤一下就笑了,然后起身吩咐道:“去弄些山药糕来,让他们别放糖,免得伤牙。” 明月不乐意的拉着孙氏的衣服嚷道:“母妃,娘,要糖,要多放些。” 明月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哪怕还很小,可看那精致的五官就知道,她长大后应该是个美人。 孙氏莞尔笑了,却不为所动。 稍后等吃了山药糕,孙氏哄明月入睡。 小曲温柔,缓缓萦绕在寝宫之中。 孙氏看着明月嘴角噙笑,眉头却微微皱着的睡熟了过去,就伸出细嫩的手指去抚平了她的眉头,起身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陛下!” 她的身后正是朱瞻基,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的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明月一眼,然后低声道:“玉哥呢?” 孙氏和他缓缓走出去,说道:“玉哥早就睡了,那孩子晚上闹腾了一番,后来吃了甜糕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朱瞻基问道:“可是身体不适吗?叫了御医没有?” 孙氏捂嘴笑道:“没有呢,玉哥还不肯睡觉,抓着臣妾的头发,好疼。等他睡着了妾身就剪断了那一缕头发,这才脱身。” 剪断,而不是掰开孩子的手把头发解救出来。 随便的一番话,却是慈母心肠。 两人一起去看了熟睡中的玉哥,然后一起睡了。 …… 第二天,朱瞻基和孙氏,加上两个孩子一起吃了早饭,朱瞻基甚至还陪着两个孩子闹了一阵,直至门外出现了俞佳那张堆笑着的脸。 “陛下!” 掀开的帘子外面,俞佳的脸色看似喜庆,却带着些愁绪。 “父皇!” 明月拉着朱瞻基的手,央求道:“父皇,出去玩。” 孙氏皱眉道:“月儿!” 明月松开手,嘟嘴道:“儿臣错了。” 朱瞻基笑着把怀中的玉哥递给孙氏,然后俯身摸摸明月的头顶,说道:“晚些父皇过来,咱们一起吃午饭。” 明月一听就乐了,“好!父皇,他们会拿好多好吃的过来。” 在宫中除去太后之外,就数皇帝的份例最高。不过从朱元璋开始,皇室并不崇尚奢华,吃饭也就是几道菜,或是十多道菜就顶天了。 不过从仁皇帝开始,御膳的味道越发的好了,据说是某些人担心被人抢了饭碗。 朱瞻基走了出去,回身把帘子放下,在帘子落下的最后时刻还对着里面的母子三人笑了笑。 回过身去,朱瞻基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可眼神却冷冰冰的。 “何事?” 俞佳低声道:“陛下,昨日兴和伯去了泰宁侯府,还动手了。” 朱瞻基抚平了被明月拉扯出皱纹的袖口,淡淡的道:“说清楚。” “陛下,东厂的人查清了,原先是泰宁侯府雇请的的画师……” “……只知道有个年轻人在里面搅合,却追查不到,说是有人在为他遮掩。” 俞佳觉得这事儿真是没谁了,胆子太大。 方醒和陈钟之间的冲突不算是什么,可那个少年是谁?是谁在为他遮掩?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敢弄这些名堂,找死呢! 他觉得方醒在弄鬼的可能性最大。 朱瞻基想着土豆生涩的在靠近那个女孩子,就忍不住笑了。他一边大步前行,一边说道:“此事暂且放下,另外……可有奏章?” 俞佳大清早就听取了东厂关于此事的汇报,所以没关注这个,闻言就急匆匆的叫人去查。 “陛下,有兴和伯的奏章。” 朱瞻基接过奏章看了看,嘴角微微翘起,等看完后就笑了起来,很是轻松。 “朕老了吗?” 回到暖阁之后,朱瞻基找来了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仔细看着眼角和额头,然后还孩子气般的皱皱眉,可那皱纹只是一点,一放松就不见了。 “朕不老吧?” 朱瞻基揽镜自照就够吓人了,再这么问一句,俞佳几乎想夺路而逃。 他强笑道:“陛下,您龙精虎猛……” 他不敢说什么万寿无疆,那等屁话只能哄哄那些弱智的皇帝,眼前的这位却不行。 他在揣测着皇帝究竟是在想什么,怎么莫名其妙的照镜子,还感慨自己老了。 朱瞻基放下镜子,突然莞尔笑道:“想起土豆的事,朕就觉得好笑,只是好笑之余,难免觉得当年的黄口小儿,如今也知道慕少艾了。” 俞佳这才知道朱瞻基的感慨从何而来,他想了一下,笑道:“陛下,兴和伯家的大公子历来稳重,上次在秦楼还被汉王殿下给收拾了一次,没想到没多久,他居然又……哎!” 和太监说男女之情就是膈应人,若非眼前的是皇帝,俞佳真会和他拼命。 朱瞻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轻笑道:“年少好奇罢了,兴和伯大概要头痛了。” 他渐渐收了笑意,说道:“玉米和端端为何还没来?去看看。” 俞佳应了,等他出去后,朱瞻基喃喃自语道:“朕的儿子何时才长大呢?” 却说俞佳一路往坤宁宫去了,走到半路就遇到了端端和玉米。 “弟弟,快些,不然父皇要恼了。” 宫中少有树木,除去御花园之外,大型植株基本上看不到。 这是为了防止刺客躲避在大型花树后面的举措,不过近几年稍微好了些,起码小树和花树种了不少。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0章 娇滴滴的美女 俞佳正准备走过去劝劝,却看到了蹲在远端哄着玉米的那个女人。 李艳霞! 他的眸色微冷,说道:“陛下差遣奴婢来请殿下和公主。” 端端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等一下。” 说完她就双手从后面探进玉米的腋下,用力的把他抱了起来。 玉米嚷道:“姐姐,我看见蚂蚁了,你快放下我。” 端端有些生气了,说道:“给父皇请安了再说,不然午饭都不给你吃。” 李艳霞缓缓起身,微笑道:“殿下何须担忧这个,御花园里多的是蚂蚁和小虫子,殿下想看,只需让人带着去就是了。” 玉米看着她,认真的问道:“真的?” 李艳霞笑的温婉,微微点头道:“是,奴婢自然不敢欺瞒殿下。” 玉米这才欢喜,然后乖乖的被早上说不再牵着他走路的端端牵着,一行人往暖阁去了。 俞佳落后几步,等李艳霞上前时,两人并肩而行。 “李尚宫得了清闲不去休息,大清早却在此等候什么呢?” 这话暗指李艳霞在等玉米,提前烧热灶。 玉米将会成为太子,目前这个看法无人质疑,连孙氏那边的人都只能苦涩的听着这些分析。 李艳霞微笑道:“刚才遇到了王振,他说宫内宫外本是一体,贵妃虽然不知外面的事,可见到陛下日日苦恼,却不能不排遣,就问了我,能否排练一班歌舞,好歹在陛下闲暇时解解闷。” “王振?” 俞佳的嘴角挂着不屑,说道:“他一心想为自己的主子在陛下的面前讨好,什么宫内宫外本是一体!皇后就诸事不管,只知道带着殿下和公主度日。” 这是暗指孙氏有插手朝政的野心吗? 李艳霞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倒是引出了俞佳的心思,她担心俞佳会警醒,就把那微笑放的更加的无害了许多,仔细听着。 “宫外的事,陛下雄才大略,眼瞅着大明就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来临,这等时候陛下哪有心思去看什么歌舞?” 俞佳说着看了李艳霞一眼,阴笑道:“李尚宫可是在等着咱家说些犯忌讳的话吗?” 李艳霞心中遗憾,嘴上却云淡风轻的道:“你俞佳可是黄俨吗?” 俞佳的眼中冷色迷茫,“李尚宫,莫要信口开河,不然咱家去陛下的面前请罪,看看陛下信了谁。” 李艳霞微笑道:“你既然不是黄俨,那你怕什么?” 说完她脚下加快,很快就追上了玉米等人。 俞佳看着她行走间纹丝不动的上半身,冷笑道:“你想在太后的面前讨功吗?可拿咱家来作筏子却是自找苦吃!” …… 方醒有些头痛,早上醒来后,无忧欢喜的去找玉米和平安玩耍,等她回来后,却沮丧着脸,只差落泪了。 “爹,大哥不带我玩。” 方醒正在看书,闻言把书本一丢,见闺女眼中含泪,就赶紧问道:“你大哥呢?” 无忧嘟嘴道:“他们说大哥老早就出去了,二哥还在睡懒觉。” 方醒不禁捂额道:“你大哥怕是有事,你娘那边该是知道的。” 无忧就蹦蹦跳跳的去找张淑慧,等回来时就欢喜的道:“爹,娘说大哥进城了,等回来会买好东西给我。” 傻闺女哟! 看到被自己媳妇和大儿子联手骗了的闺女欢喜,方醒起身道:“走,爹带你去玩。 这季节四野荒芜,确实是没啥好玩的。 方醒最后带着闺女去了河边,然后叫了家丁来下网。 “爹,有鱼!” 无忧坐在方醒的身边托腮看着渔网,只要渔网动一下,她就指着那里催促着起网。 “不急。” 方醒叫她起身,然后拿了自己的外袍叠成一块放在她的身下,这才给她坐下。 几个家丁百般无聊的在看着远方,可远方也是一片荒芜。 方醒觉得北方多慷慨悲歌之士,以及那些诗词多豪迈的原因,大抵就是这一方水土和地形养成的。 而南方多妩媚,想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江南烟雨。 如此北方大漠孤烟直,南方小桥流水的格局就成型了。 “爹,还没鱼吗?” 河水平静,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 无忧趴在方醒的腿上,方醒把她的帽子从两边拉下去了些,说道:“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太早起网没鱼。” 无忧哦了一声,终究觉得捕鱼无趣。 “爹,大哥这几日鬼鬼祟祟的,还经常发呆,我走到他后面吓唬他,吓的他都跳了起来。” “二哥肯定知道大哥的事,可问了他不说,爹,他们欺负我。” “嗯。” 方醒摸着女儿的脸侧,听着她撒娇的话,心中平静。 无忧渐渐的看着河面开始发呆,这时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老爷,大少爷去了那家。” 方醒微微点头,身后的脚步声远去,随后方醒指指河面,说道:“起网!” “起网啦!” 本来恹恹的无忧一下就精神了,她站起来,小跑着到了河边,然后看着几个家丁在收网。 渔网渐渐被拉了上来,间或有鱼鳞闪烁,无忧就会欢呼起来。 天气还冷,鱼儿大抵是不乐意动的,所以渔网拉上来后,不过是收获了十多条鱼,最大的一条有一斤多,其它的半斤左右。 “爹,烧鱼汤!要酸汤!” 方家的酸汤鱼那可是一绝,吃过的都说好。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着无忧取鱼。 取了鱼,拎着鱼篓,方醒牵着无忧回去。 一路上看着渐渐恢复的植被,方醒觉得颇为自豪。 北方苦寒,树上的鸟窝多的能让南方人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异世界。 “爹,摸鸟窝!” 无忧戴着小手套,脸蛋红的像是小苹果,可兴致却高。 方醒看看边上的大树,说道:“小鸟也要过冬啊!闺女,咱们现在摸了鸟窝,等开春了可就少了一家子鸟儿的鸣叫。咱们……” 他想让自己的闺女能超然一些,至少不要沦为这个时代的普通女人,活的浑浑噩噩。 “爹!有人!” 无忧眼尖,看到了侧面小路过来一人。 方五皱眉过去,等看清来人后,就回身道:“老爷,是个女人。”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辛老七说道:“女人就女人,你怕什么?” 方醒牵着无忧未曾停步,也未曾改变速度。 无忧好奇的被方醒拉着,探头去看左边渐渐走近的女人,惊讶的道:“爹,好漂亮哦!” 方醒看了一眼,那女人大约是二十不到的年纪,一身棉袄居然穿出了腰身。 那女人见到这边人多,就止步,然后冲着方醒福身,这才抬头。 鹅蛋脸,非常白嫩的鹅蛋脸。 那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加之小嘴开启却又偏过头去,当真时欲语还休,诱人之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1章 皇帝和内侍,谁更幸福? 路上和一美女相遇,那美女含羞带怯的行礼,却又偷瞥了你几次。 你会作何想法? 方醒微微皱眉,问道:“是找本伯吗?” 女子再次抬头,眼中的仰慕之情让方醒有些愕然。 “伯爷,小女从小就是听着您的威风长大的……” 女子低下头,“伯爷,若是不弃,小女愿荐枕席……” 等她说完再抬头时,却见方醒牵着无忧已经走了。 这人竟然这样? 女子愕然之余,无忧已经回过头来,冲着她嚷道:“不要脸!” 女子招手道:“伯爷,小女能吃苦。” 方醒边走边摇头,等回到家,不等无忧告状,就说了此事给三个女人听。 “……对我没什么影响,大概就是想恶心人,若是家中闹腾起来,那些人肯定会私下得意吧。” 莫愁听完就带着欢欢去厨房,准备中午的饭菜。 小白好奇的问道:“少爷,那女人有多美?” 方醒见张淑慧故作不在意的模样,就捂着额头道:“呀!一下就忘记了,好像……有些假,全是装出来的,大概是哪家养的女人。” 无忧在,他没说什么圈养的妓女,然后就借口说是去洗澡,避开了后续的麻烦。 “夫人,这是谁干的?” 秦嬷嬷虽然出宫多年了,可警惕性还在。 这等手段没什么作用,只是对方醒的后院有些影响。当然,若是方醒色迷心窍收下了那个女人,大抵对于背后那些人来说就是意外之喜。稍后他们自然会大造舆论,把方醒的名声搞臭。 小白倒是没什么,可张淑慧却握紧了手中的礼单,说道:“那些士绅必然是不会这般做,回头查查。” 小白却看得明白,劝道:“夫人,那女人都走了,到哪查去?” 张淑慧有些恼怒的道:“夫君这是不想追究了吗,可见是在怜香惜玉。” 方醒压根就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他只是猜到了是谁,懒得去追查而已。 士绅们不敢弄这种手段,否则一旦被方醒查到,举家流放都是等闲。所以他们要弄就是想一举把方醒扳倒。 洗完澡,方醒去了书房。 黄钟已经梳理了不少消息。 “泰宁侯府里今日照常采买了不少东西,有家丁去了冯家那边查看,大少爷怕是被盯上了。” 方醒擦着头发,闻言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擦头发。 “陈钟知道了又能如何?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土豆!” …… “侯爷,那小子是方翰!” “方翰是谁?” 方醒家的三个儿子几乎就是隐形人,很少在公众场所露面。 周东的脸还在肿着,慌乱的来禀报,听到这个问题也只能是苦笑着,然后捂着脸说道:“侯爷,就是兴和伯家的土豆。” 陈钟闻言楞了一下,却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此事应当是陈二戏弄冯霖,正好方翰在场,就英雄救美!” 陈钟觉得自己很冤枉,可两家都这样了,他也不可能去找方醒认错。 “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哄女人的手段,本候倒要看看方醒去了之后,这方家会成什么样?” 这话有些酸,像是青皮斗殴打输了安慰自己的话。 周东的腿颤抖了一下,劝道:“侯爷,咱们现在虽然落了下风,可那小子在呢,看那模样,他分明就是对那冯霖有兴趣。咱们现在不动,缓个半年后……谁知道是咱们出的手?” 陈钟没理他,问道:“方醒没上钩?” 周东摇摇头道:“刚到的消息,方醒就是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话就牵着闺女走了,他闺女还骂了一句不要脸,差点气坏了咱们请的人。” 陈钟微笑道:“听闻张淑慧善妒,让方醒多年就一妻一妾,后来好容易又找了个小妾,也被逼着在外面住着,这等妒妇,换做是前唐,怕是也敢把醋当做是烈酒。” 周东知道他说的是房玄龄那悍妻的典故,就说道:“侯爷,房玄龄的媳妇可是范阳卢氏的族人,太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用毒酒毒死她,所以卢氏自然知道是假。” 这等见解在权贵中只是旧闻,陈钟在思索问题,周东恍然大悟道:“那张氏乃是英国公府出身,虽然近些年方醒在军方多有威望,可火器装备太少,大多武人都在观望,对他可没多少好感,所以英国公府依旧能压住他。若是两家生出了龃龉,那可就热闹了。” 他开始以为陈钟只是想恶心方醒,没想到还有这层深意。 于是他把往日的怠慢收了许多,觉得权贵果真没有一个是善茬,城府太深了。 陈钟突然抬头道:“方翰那边不要弄,明白吗?” 周东应了,可终究有些悻悻然。 陈钟揉揉后颈道:“就算是去刺杀方醒也好过去弄方翰,懂吗?” 周东懂了,“是,看来方醒溺爱孩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陈钟微微摇头,“这是护犊之情,陛下可知道了此事吗?” 周东说道:“今日皇城中没有什么异常。” 陈钟的眼中多了几分羞恼,说道:“那便去看看。” 若是被皇帝知道他被方醒打了,那他以后怎么还有脸去上朝? …… 方醒主动请见了朱瞻基。 过年期间自然无需太严肃,两人见面后自然说了些过年期间的事,可方醒却不大自然。 朱瞻基抱着的是那个叫做玉哥的孩子,边上站着的是那个传说中皇帝愿意为她摘下天上明月的明月。 明月看着很知礼,给方醒像模像样的福身之后,就准备告退。 朱瞻基抱着玉哥起身道:“里面暖和,但久了却闷,出去走走。” 方醒心中盘算着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缓缓跟在后面。 他最担心的就是朱瞻基开口为玉哥求师。 若是旁人他拒绝了就是,可朱瞻基却不同,两人之间多年的交情,让他无法开口说不行。 这无关身份地位,但却和大明以后的局势关系不小。 四人出了暖阁,一路在殿外游走。 朱瞻基抱着玉哥,突然问道:“你觉得陈钟如何?” 方醒心中马上就转过念头,说道:“普通。” 这是说陈钟并没有什么天赋或是特别厉害的才能。 朱瞻基微笑道:“那便是在混日子了。连土豆都拿不住,蠢的够可以的。” 方醒心中腹诽着:你作为皇帝把这些武勋闲置在家里,没事情做,那可不就是混日子吗。 至于土豆的事,朱瞻基自然得了消息,然后每天就听着土豆和冯霖的进展乐呵。 朱瞻基嗯了一声,等绕过这里时,前方就是正面,能看到屋宇无数。 “勋戚多有不满,不过朕却不怕,有火器卫所在,他们若是敢有异动,朕便一网打尽了他们。” 方醒看着朱瞻基的侧脸,那里多了些冷酷。 这是和开国帝王差不多的想法。 一网打尽,把能威胁到自己地位和子孙安危的人都拉下来,最好全都干掉。 你不能说他自私,因为皇帝安,则天下安。在朕即天下的当下,这就是天道! “父皇。” 明月突然指着前方趴在地上找东西的宋老实喊了一声。 朱瞻基的冷酷消失了,他笑眯眯的道:“他在找虫子。” 他抱着玉哥回身道:“宋老实从救鸟开始,整日心思都散了一半,现在更是连虫子都救,索性这里的虫子少,不然朕要担心那些臣子会被他吓到了。” 明月在好奇的看着方醒,若是在以往有外臣来了,朱瞻基会让他们马上回避。 可今天这人却不用,为什么? 小孩子的好奇心能让世界崩溃,方醒看到了这些好奇,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也很无趣,就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是至高无上的神灵。而宋老实的世界随心所欲,大概比我们都幸福吧。” 朱瞻基说道:“朕的世界就是大明,却不能随心所欲,也不是至高无上的神灵,所以宋老实确实是很幸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2章 下一代 “过了十五,朕准备让在京的勋戚和子弟们出来操练一番。” 朱瞻基终于说出了安排,这大概是想传递一个信号,顺便让勋戚们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至于信号,方醒觉得应当是要让天下知道,大明需要振奋武功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不用参加了,不然就是去出丑。 朱瞻基大抵知道他的想法,就说道:“让土豆去吧,好歹下一代也该露个面,省得出门那些人都不认识。” 方醒愕然,随即想起了朱高煦强行收土豆为徒的事,然后就是泰宁侯府和土豆之间的事。 朱瞻基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说道:“朕往日觉得土豆沉稳,可没想到居然会对那个冯霖有了兴趣,这事你怎么想的?若是他们以后还喜欢彼此,你家里怎么处置?”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到时候再说,现在就想着这些,孩子会觉得很可怕。” “还小?” 朱瞻基问道。 方醒点头道:“对,他们还小。” 他对好奇看着自己的明月笑了笑,说道:“十八岁之前,他别想折腾什么。十八岁了,成亲之后,我就看着他,不干涉,出错了再收拾他。” 朱瞻基看着怀中睡着了的玉哥一眼,艳羡的道:“你的孩子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方醒欲言又止,最后说道:“等你之后,大明就安稳了,再无大战。” “朕正是这般想的。” 朱瞻基的精神陡然振奋,这时那边来了一行人,及近,却是端端带着玉米来了。 然后一直在后面没说话的一个太监近前说道:“陛下,大皇子和公主来了,奴婢带着二皇子回去吧。” 咦! 方醒不禁侧身看了这个太监一眼,觉得这厮挺有眼力的,居然知道为了避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皇后和孙氏两边的矛盾,最好带走一帮人的道理。 所谓知易行难,宫中一件看着不打眼的小事就有可能毁掉一个人。所以知道这个道理不算啥,可居然敢建议这样做,那就是属于人才的范畴了。 这太监年纪不小了,气质也不同于方醒见到的那些太监,竟然多了些书本气息。 朱瞻基却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令人弄了些玩具在这里,亲自看着四个孩子玩耍。 这是想要让这些子女的关系融洽吧。 方醒觉得朱瞻基的想法单方面了些,一旦以后双方产生了利益冲突,再好的关系也会顷刻变成仇人。 他就站在边上,看着四个孩子玩在了一起。 玉米还行,在那里滚着铁环,至少没什么排斥。 玉哥却玩不成,所以只能是端端和明月,加上独自玩耍的玉米三人。 两个不大的女孩别扭的在玩着投壶。 这种古老的游戏其实孩子们都挺喜欢的,端端和明月也做出了欢喜之色,甚至在投进去后还欢呼一声。 很热闹! 方醒微微点头,但却觉得太假,心中为朱瞻基感到悲哀。 才多大的女娃? 居然就知道了敷衍和演戏,这有趣吗? 皇家的孩子总是这样啊! 方醒想起了当年的朱瞻基几兄弟,很小时的朱瞻墉,以及……婉婉。 “兴和伯……” 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方醒回身见是先前那个算是人才的太监,就微微颔首。 这太监堆笑道:“兴和伯战功赫赫,咱家这等刑余之人在宫中知晓了也是打心眼里的敬佩啊!” 方醒礼貌的道:“那些不足挂齿。” 太监微笑道:“上次见过小伯爷和小姐,果真是灵气十足,不是咱家夸赞,以前咱家在宫外时也见过不少人家的子弟,可如您家中子女的却一个也无,让人艳羡啊!” 这太监的话听着很顺耳,而且语调很顺畅,不会让人反感。 人才啊! 方醒看了他一眼,问道:“新来的?” 太监愕然,说道:“咱家却不是乾清宫的。” 方醒哦了一声,太监就微微一笑,那眼中多了些儒雅,虽然低声,但却不会让人感到是在躲避着什么。 “咱家是在贵妃那边做事,倒是和兴和伯是第一次见面。” 方醒随口道:“贵姓?” 人家夸了土豆无忧好久了,让方醒的心情不由的舒畅,所以得给个印象,以后说不定还能说说话。 太监的眼中闪过自信的神色,说道:“咱家姓王,名振。” “王……振……” 方醒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身体猛的一僵,缓缓看了太监一眼。 王振微微笑着,他知道对于方醒这等人来说,谄媚只会收获不屑和鄙夷,所以他就像是以前教书的时候那样,渐渐的把自己代入进去。 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正气凛然,因为在孙氏那里时,每当他亮出这个气质后,无人不肃然。 方醒的表情有一瞬古怪,先是抬眼看着王振,呆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并且在微笑。 他笑的很亲切,这让王振心中得意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难道他是想和我亲近,等以后寻机收买我,好盯住贵妃,通报消息吗? 瞬间王振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并盘算着是否划得来。 宫中的人自然是需要投机的,不管大小,小的要投机自己的上司,大的要投机那些大太监,甚至是皇帝。 当然,最好的投机就是后宫,也就是皇子。 一旦投机成功,想想那些太监前辈吧,不说汉唐的中后期,在别的时期,那些前辈可也曾是和重臣们平起平坐的啊! 人这一辈子的需求大抵除去女人就是权财。 而太监没了家伙事,对女人的需求自然就去了。 那么就是权财。 太监贪财,这是历朝历代都‘有口皆碑’的。 没了后代还贪财,这就是心理变态! 而权力更是太监们趋之若鹜的明灯,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化身为飞蛾扑向明灯,他们依旧无悔。 那边端端一边玩一边在盯着边上滚铁环的玉米,分心之后,加之她从未玩过这种游戏,自然投壶的成绩就很差。 朱瞻基随口道:“明月投的准。” 明月毕竟还小,有些不高兴的道:“父皇,大姐一直在看着弟弟,没认真。” 小女娃很生气,觉得自己胜之不武,而端端却说道:“父皇,母后说孩儿是大姐,要照看好弟弟妹妹们。” 明月终究还是太小了,大抵平时听到了某些言论,所以略微对自己的姐姐有些不服气。 而端端却很有长姐风范,这让朱瞻基很是欣慰。 方醒见到这里也就放心了,随即他就告退。 朱瞻基抱着玉哥,下巴朝着满头大汗跑回来的玉米点了点,问道:“不带着出去转转?” 方醒摇头道:“太小了。” 朱瞻基释然道:“倒是忘记了土豆和平安小时候都在玩,你这个做法让许多人觉得是在放纵孩子,不过朕幼时就在学习,现在想来,能玩一玩总是好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3章 国与家,公与私 “若是知道一人以后会弄出大事来,而且是会祸及大明,危及社稷,我当如何?” 方醒出宫就去了汉王府,他是来表示感谢的。 汉王收到了要检阅勋戚子弟的消息之后,就看似玩闹的把土豆拎去了汉王府,整日操练马术和火枪,就是在为了这一天做准备。 朱高煦的脸有些发肿,他搓搓脸,说道:“过年喝多了酒,整个人都发蒙。不过上次你说酒解酒,来人。” 方醒面色一变,还未拒绝,朱高煦就喊道:“准备酒菜。” 方醒的咽喉涌动一下,说道:“大早上就喝酒,对身体不好。” 朱高煦打个哈欠道:“什么好不好的,无事可做,不喝酒去做什么?”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朱高煦是酒到杯干,可方醒却宛如是在喝毒药。 别说是上午,方醒整个白天都不乐意喝酒。 他见朱高煦拎着一根猪蹄啃的痛快,就等他啃完了之后,说道:“检阅的法子很多,射柳都没有新意,陛下想怎么弄?” 朱高煦从放弃了和自家大哥作对之后,就成了皇室的宠儿,赏赐从来都是头一份,进宫肆无忌惮,骂了皇帝御史也不敢管,因为会被皇帝喷‘多管闲事’。 这样的亲王活的该滋润了吧? 可朱高煦的骨子里还是闲不住,桀骜不驯就是他的座右铭,天生坐不住。 他把手中的骨头一扔,然后喝了一大口酒,打个酒嗝,满足的道:“说是要让各家亮亮家底,本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不只是让各家的小子出手吧,你家确实差了些,就那几个家丁。” 他没明说,可方醒却知道了。 白天喝酒是方醒最为厌恶的事儿,可他却主动举杯邀饮。 于是回到家中之后,方醒就有些醺醺然了。 家里的女人见他这副模样,难免就嘀咕了几句,然后三个女人合力,把方醒舒舒坦坦的服侍上床。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方醒脑袋麻木,渐渐清醒。 “人生只愿长睡,醒来便是纷争!” 方醒念了一句酸诗,外面敲门声咚咚咚的响起。 “爹,吃饭啦!” 好吧,昏昏沉沉刚有些人生感悟的方醒被闺女打破了那种氛围,起床洗漱吃饭。 一家之主出现了,晚饭才开始。 大人们觉得过年吃的太油腻了,晚饭不吃也行,可孩子们却觉得饥饿。 土豆平安他们自然不会嘀咕,就是欢欢觉得自家老爹大白天就睡觉,和母亲教的道理不合。 于是他觉得有些不平,可自家是孩子,大人们的权威还在。 物不平则鸣,于是欢欢就发飙了。 “爹,要点蜡烛玩。” 简单的话让方醒抬头看着自己的幼子,见他有些委屈之色,就想起了孩子不经饿,于是就给他夹了一个油炸豆腐圆子,问道:“点什么蜡烛?” 这话他问的是莫愁。 莫愁噗嗤笑了,然后捂嘴道:“老爷,欢欢有时贪睡,妾身就给他说了秉烛夜游的道理。” 大家一听都乐了,张淑慧看着虎头虎脑的欢欢,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土豆:“这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小白也大方的道:“以后三兄弟要扶持互助,不能丢了少爷的脸。” 莫愁微微欠身表示感谢,两位大佬都对欢欢表示了看好,只要三兄弟相处融洽,以后自然是一家人。 土豆和平安也很懂事的给欢欢夹了菜,于是一家老小都和谐了。 只有无忧,她一直在打瞌睡。 方醒出手托了一下,避免了无忧的下巴撞向饭桌。 无忧睁开眼睛,然后楞了一下,呆萌呆萌的模样让方醒笑了笑,然后揉揉她的头顶问道:“我闺女这是怎么了?” 张淑慧笑道:“下午无忧说是担心你病了,就一会儿跑一趟去看看,跑多了就没了精神。” 方醒心中柔软,说道:“那就随便吃点清淡的去睡觉。” 此时权贵之家多有些刻板的规矩,父子之间更是如此。 可在方家来说,方醒就是规矩。 吃完晚饭,方醒叫了土豆去书房。 平安在背后给了土豆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警惕些。 这个眼神没逃过方醒的观察,不过他没管。 小孩子渐渐长大了,和大人有了些隔阂,这不是矛盾,只是他们在逐渐接触外界,三观都在建设中。 到了书房,小刀进来点了蜡烛,出去时一脸坚定的模样让土豆心中稍安。 等小刀出去带上了房门,方醒见土豆在强做镇定,就在心中笑了笑,然后说道:“汉王收你为弟子,看似胡闹,却和年后的一桩事有关。” 土豆一下就忘记了自己的忐忑,身体微微前俯,说道:“爹,难道孩儿要出征吗?” 方醒愕然道:“就你这个小屁孩还出征?你连……罢了,过完年之后,你若是想走武人的路子,那就去聚宝山卫里操练,若是不想也由得你。” 土豆想了想,说道:“爹,孩儿不知道。” 方醒鼓励道:“你只管说,为父不会干涉过多。” 这种父子关系在此刻殊为难得,所以土豆心中暖和,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爹,孩儿喜欢书院的日子,早上出操觉得朝气勃勃,读书声朗朗觉得分外的充实,可孩儿的学业已经差不多了,早就该毕业了,所以孩儿想了许久。” “从文的话,孩儿以后是武勋,却没了做事的位置,那就是混吃等死,却不是孩儿想要的人生。” “从武,爹您说过,大明的外敌大概在您这一辈就差不多被击败了,孩儿……” 方醒举起茶杯,土豆就闭嘴了。 喝了一口茶水,方醒放下茶杯,指着微黄色的茶汤说道:“这茶叶来自于西南的山间,那里终年云雾笼罩,这才出了好茶。更有东南福州等地,那些地方的岩茶也是出于山间,更有绝壁之上才出好茶的说法。” 土豆恭谨的听着这番话,知道是告诫。 方醒说道:“好茶出险地,好人多磨砺,为父之前一直在放纵你们兄弟,只是谨守学业这一块。如今大明的革新进入中后期,不管文武都是关键时刻,需要无数人才。” 他再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味道醇香,而且回味悠长。 “可人才难得,就算你是我的儿子,没那份能耐,为父也不会为你去请托,丢不起这个人只是其次,怕你误事误国。” 土豆听到这里就起身,在边上束手而立。 方醒突然问道:“你对自己的一辈子有何期许?” 这是个大题目。土豆可不是当初的孩子,可以当做‘你长大想做什么’的这类问题来回答。 他在很仔细的想着,而方醒也没催促,在慢慢的喝茶。 一杯茶水喝完,土豆也想好了。 “爹,孩儿此生只想护住家人,然后建功立业。” 这个回答若是在其他权贵家中,大抵是要拿高分的答案。 可方醒却依旧是淡淡的问道:“为了谁建功立业?” 土豆下意识的说道:“为了陛下。” 方醒的眉间多了皱纹,叹道:“为何还是这样呢?咱们家和陛下有交情,你把他放在大明之上我理解,可国终究是在皇帝之前,这一点陛下也是认同的。” “至于看护好家人,这没错,为父也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方醒笑道:“连家人都看护不好,还奢谈什么为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4章 那群寄居蟹 “大明是所有人的大明,但却又不是。” “皇帝没了还有皇储,可大明没了还有什么?” 方醒在给土豆说着朴素的国家思想,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变得和现在的大部分勋戚一个德性,那他还不如全家远遁的好。否则以后若是真有鬼魂,他在坟头上看到子孙被屠戮,那真会成魔。 “陛下说的是对的,帝王和官吏们是种地的农夫,而百姓就是土地,土地没人耕种依旧会植被繁茂,可农夫没了土地会饿死,明白吗?” 这是把君臣们都视为盗窃者。 方醒写的书避谁都不避自己的孩子,所以土豆得以看到不少在外界会引发轰动的书籍,三观大抵和当下的普通人多有不同。 所以他明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并支持又是另一回事。 方醒见他懵懂,想着孩子还小,就说道:“去吧,过年期间随便玩耍。” 土豆告退,随后辛老七和黄钟进来。 黄钟胖了些,脸上还有油光。 坐下后,方醒说道:“陛下大概是要把勋戚的底气逼出来,顺带让他们看清自己的底蕴,是脑满肠肥还是积极进取,不忘枕戈待旦。此次检阅,弄不好家丁将会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老七。” 辛老七起身道:“老爷放心,小的定能护住咱家的威风。” 方醒点点头:“咱们在外面仇敌不少,注意防着被围攻和被阴。” 辛老七点头应了,黄钟说道:“伯爷,才将打下了士绅的特权,陛下又准备拿勋戚开刀,这是不是急了些?” 可不是吗! 外面大部分人都觉得皇帝做事如同身后有鬼在追着,仿佛慢半拍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不急,先起头,好歹让勋戚们知道,并非是站对了位置就可以不拉屎的。” 站队是一门学问,站对了地方,一头猪也能飞升成神。 可要是站错了地方,比如说以前经常和人一起挤兑朱高炽的,在朱高炽登基之后,就慢慢的倒霉了。 勋戚们大抵慢慢的变得骄奢淫逸,而且自家没本事,还一心想出头,这就是蠢了。 除去少数得用的武勋之外,大部分勋戚都被皇帝看做了吵架时的帮手。 吵架也分层次的,市井骂街自然大多只是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而朝中吵架站队,却涉及到国运。 所以这些吵架高手们自然觉得自家牛笔,暗地里又通过联姻等手段互相连成了一片蜘蛛网,谁敢来挑衅,就网过去,然后慢慢吸干它。 过完年,方醒带着土豆在城外等到了张辅一行。 “大哥保重!” 方醒知道张辅此行还肩负着阻拦追兵的任务。 黑刺的人去解救俘虏,若是成功,哈烈人羞怒之下肯定是要追击的,弄不好还会边墙震动。 所以检阅边墙诸军只是一个任务,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枕戈待旦。 张辅说道:“那边路太远,除非是想一战决胜负,否则哈烈人必然不敢长途奔袭,所以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他既然清醒,方醒也就放心了。 马队远去,溅起些微尘土。 方醒回身,见有几个锦袍年轻人骑马出城,竟然穿的单薄。 那几人被冷的面色发青,却还不忘摆出风流名士的派头来,然后一路打马而去,风中的背影看着有些发颤。 春天的气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庞大的帝国自然也是如此。 开朝第一件事,皇帝就令各地官府要盯着下面,做好春耕前的准备工作,别一心只想当甩手掌柜。 “……若是有那起看到百姓耕种繁忙还要出游踏青,顺便饮酒作乐的官员,就地免了!” 年后的第一次朝会,皇帝看样子依旧是延续了去年的作风,没打算给官吏们留面子。 “读书是本分,可做了官,那就要管事,什么事都不会,都不懂,那朕要你来作甚?百姓辛辛苦苦交了税,养你作甚?那还不如养条狗,至少还能看家护院!” 皇帝越发的刻薄了啊! 不过杨荣却深以为然,出班说道:“陛下,往年春耕时,有些官员五谷不分,就借着劝耕的名头出去游玩,那些百姓见了都背后嘲笑,还编了不少话,实在是没有体统。” 朱瞻基忍住了更刻薄的话,说道:“不懂就要学,去田间地头和那些老农学,别怕脏了自己的衣裳,脏了自己的玉趾。” 咳咳! 杨士奇干咳了两声,觉得皇帝对当今的官员意见太大,终究不是好事。 方醒也在,他出班说道:“陛下,都察院和东厂锦衣卫都可以去暗访,还有一个,按察使应当有这方面的功用,可最近一些年,大明的按察使好像就成了摆设,没啥作用了。” 按察司大抵相当于一个地方的公检法,可近些年各地的按察使却落了下风,竟有些变成布政使下属的感觉。 朱瞻基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下旨申饬,各地按察司和光同尘,朕深厌之。” 皇帝都不开个头,不说鼓励一番,竟然直接就用了深厌之这话,可见是真的厌恶了那些和光同尘的按察使。 杨荣苦笑着拟好旨意,朝上无人反对,就算是成了,等着散朝后按照程序发下去。 朱瞻基目光转过来,说道:“泰西人被敲打了回去,哈烈人和肉迷人联手自保,大明今日煌煌,武人功不可没!” 年后的第一次朝会,皇帝居然骂了文官,夸赞了武人。 这个很难得啊! 武勋们与有荣焉,朱瞻基含笑道:“除去海上之外,大明许久都未曾征战,诸卿尚能饭否?” 这话问的是武勋。 顿时群情激昂。 不,是激动了。 徐景昌第一个站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和皇帝有默契,激动的差点落泪了。 “陛下,臣几次大战都没捞着,每日在家中操练不辍,只是没有报国的机会啊!” 随即武勋们都开始出班表态,看他们的模样,分明就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只说皇帝没给自家机会,不然定能扬威异域。 朱瞻基听了频频点头,很是受用的模样。 等武勋们消停些后,朱瞻基说道:“过年休息了一阵,诸卿不会懒了筋骨吧?” 又是一阵自夸后,朱瞻基赞许的道:“果真是国朝的栋梁。” 这话让人脸红,但方醒瞅了一眼,连徐景昌都一脸镇定的站着,仿佛自己真是大明的栋梁。 朱瞻基说道:“许久未曾征战,朕想看看诸卿的……子弟可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在后日吧,各家的子弟在武学聚聚,朕也会去看看,人嘛………四品以上武将的子弟都去,亲戚们也去,好歹让朕看看他们的成色,好量才取用。” 兴奋宛如潮水般的退了回去,朝堂就像是退潮后的沙滩,一群寄居蟹从寄居的贝壳里伸出脚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5章 倔强的土豆 要亮剑了! 朝会才散,武勋们就急不可耐的往外跑。 而所谓的亮剑,大概也是方醒在快散朝时的玩笑,说是各家的子弟都来亮个剑,看看是骡子还是马。 而徐景昌这货不急也就罢了,竟然等散朝了之后问方醒是剑还是贱。 那话至今还在武勋们的耳边萦绕着。 “兴和伯,剑非剑,还是贱?” 这厮真的是讨打,若非是挂念着要赶紧回家安排家中的小子们做准备,今日徐景昌绝对会被围攻。 皇帝前面夸赞大家,后面再来这个,分明就是先扬后抑。 有文官看到武勋们脚下甚急,就故意大声说道:“这可是陛下的恩典啊!只要陛下校阅时露一手,以后不说旁的,前程肯定是有了吧。” 这话说的很是有道理,几个武勋都减慢了脚步,然后面露微笑,仿佛家中的小子武艺无双,兵法能气死孙子。 金幼孜见武勋们大多焦急,只有方醒慢条斯理的和徐景昌走在后面,就故意问道:“兴和伯可是胸有成竹吗?” 土豆和平安都是书院的学生,却不是从小就开始练武和学习兵法的武勋子弟,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次方家肯定是要出丑了。 方醒没回头说道:“胜败又如何,我家的孩子不是纨绔。” 这话很含糊,金幼孜还想取笑时,杨荣却点了一句:“当年文皇帝可没说兴和伯是武勋。” 卧槽! 大家这才想起了这一茬,顿时觉得方醒果真是气运无敌。 文皇帝是要把方醒留给子孙用的,而仁皇帝在位时间很短,所以来不及调整这些,可当今陛下呢? 当今陛下分明就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 这些念头在群臣的脑海中闪过,黄淮说道:“他家可以不用参与。” 这是一个漩涡,一个校阅就能让勋戚们原形毕露,大部分都会成为皇帝眼中的渣滓,而得了头彩的也会被孤立。 皇帝这是不准备再利用勋戚来和文官争斗了吗? 杨荣眉间多了阴郁,杨士奇见了就过来问道:“可是担心朝政失控吗?” 杨荣机变无双,闻言他眯眼看着远去的方醒说道:“咱们若是占了上风会得到什么?” 杨士奇说道:“尽可施展所学。” “你还是那一套啊!” 杨荣叹息道:“前宋就是文官主政,跛脚了!” 杨士奇不同意这个看法,说道:“前宋那是亡于党争,和文官主政有何关系?” 这是为政之道的差异,若是放大就是政争,甚至各自结党。 杨荣的神色沉凝,眸色闪动着,正好杨溥过来,三人笑着说了几句,杨荣却接了开始的话说道:“文官主政是好,可没了武人牵制,本官怕党争就少不了啊!” 对此杨溥大不以为然,不过他却不肯和杨荣辩驳,只是笑着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把这事给转了过去。 …… 方醒回到家中,就问了土豆的去向。 而土豆此刻就在冯家。 事情过了都有十天了,可陈家一直都没动静,听说连陈钟都在府中少了歌舞,只是酒却喝了不少。 这竟然像是郁郁不乐的意思。 冯家提心吊胆了许久,年也没过好。 土豆是借通报消息的事来到了冯家。 “泰宁侯府最近很老实,他们家出去采买的管事都不敢耀武扬威了,而且说是放了十多个年纪大的丫鬟出来配了小厮,以前可不会。” 冯有为也知道些泰宁侯府的事,所以闻言就诧异的道:“难道那侯府竟然变慈善了?” 土豆不知道,不过按照他得的消息来看,陈钟更像是被谁给吓坏了。 …… 在朝会上,陈钟一直在避开方醒。 开始他觉得不忿,更觉得自己有些怯弱了。 等方醒和皇帝配合着把勋戚们引进沟里后,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庆幸没有在朝中挑衅方醒。 回到家中,他让人让叫了儿子来,然后开始叮嘱他一些细节。 “此次校阅非同一般,关系到以后爵位的承袭和具体的差事,你的武艺算是普通,兵法也只是普通,所以开始别冒头,等看清了那些人的本事再出手,不过要记住了,别去招惹方醒家的小子!” 陈钟提起这个就恼火,等儿子走后,就叫了周东来。 “看门的人要换稳沉些的,还有,那事……涉及的人……” …… 土豆回到家中就被叫了进去。 “……你还小,去了只是看戏。” 见他来了,正在和平安说话的方醒微微点头,面色不冷不热,让土豆心中有些不安。 无忧和欢欢都在边上,被各自的母亲带着,很老实的听方醒说话。 “陛下刚决定的事,后日在武学,各家勋戚的小子,有出息的都可以去试试,陛下亲自校阅,以后会择优录用。” 方醒在看着他,土豆毫不犹豫的道:“爹,孩儿愿意去。” 方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边上的张淑慧心中松了些,随即就是担心。 “为父有三子,欢欢还小,都还没启蒙,自然不能去。” “爹!” 那边的欢欢喊了一声,方醒笑了笑,见莫愁在给他挠背,就说道:“等你大了再去。” 土豆接着话头说道:“平安也还小,此事孩儿愿一力担之。” 平安没有争执,在他们这种年龄,小一岁就是一岁的劣势,体力和身体各方面都会差距很大。 方醒很满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就说了具体的事:“个人的武勇今后不再是主流,但是,这也不可或缺,不过更多的却是火器,所以你和平安去,若是操练,那就上火器,别人若是挑衅打斗,有老七他们在,别去逞强。” 土豆一一应了,然后外面来了丫鬟,说是家丁们在外面等着二位少爷。 方醒鼓励的道:“去吧,不是操练什么,熟悉一下火器罢了。” 等他们出去后,方醒才给不满的妻妾说了自己的打算。 “咱们家没成年的孩子,按理为夫是可以和陛下说说,免了咱们家的孩子去校阅,可你们得想想,家中孩子不大的不只是咱们一家,别人都去了,土豆不去,以后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软弱无能?” 孩子大多是倔强的,就像是发现了土豆和那个冯霖的小暧昧,可方醒并未如别人家大人般的打散他们,甚至暗地里还出手相助。 张淑慧算是将门的女儿,所以有些顾虑:“夫君,别人家都是刀枪,只有土豆是火器,会不会被人鄙夷?” 弓箭的射速比火枪快多了。 方醒摇摇头道:“不会,火器是大趋势,他们只有羡慕的份,不过口头上却少不了要鄙视一番。” 作为家里名义上地位最低的女人,莫愁等他们说完了之后才说道:“夫人,神仙居时常有些军伍之人去吃饭,言谈间都对火器卫所艳羡不已呢!” 张淑慧心中安稳了些,小白也劝道:“夫人,咱们家怕什么!再说谁敢胡言乱语,辛老七他们不是跟着吗,打烂他们的嘴。” 方醒笑着起身出去,把地方留给三个女人去聊些儿女经。 到了前院时,辛老七带着人已经把靶子摆好了,而土豆正在检查着一杆火枪。 这肯定是违规的,就好比在前宋时大将在家中私藏床弩。 不过校阅在即,以前朱芳打造火枪时在方家试枪也有不少次,所以方醒就当没看到。 那边摆好了靶子,辛老七说道:“大少爷,先站着打,接着上马打。” 土豆点头,随后枪声就一下一下的在前院响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6章 武学前的冲突 从皇帝的指示下来之后,京城之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武人。 特别是在京城领军的将领,从那日下朝后就被一张张帖子给弄的心神不宁。 等各家权贵来人,说是想请几个武师傅去调教一番自家的子弟时,消息已经传遍了。 这等临时抱佛脚的举动自然是没用的,可那些权贵家里依旧是趋之若鹜,全京城就聚宝山卫没人去请师傅。 方家也就是火枪声音多了些,打了一天半,第二天中午就停了。 而后方醒带着几个孩子出游,一场马跑下来,连心中压力很大的土豆都露出了笑容。 …… 土豆觉得自己刚入睡就醒了,他想继续睡,可大脑却很清醒,就像是刚睡了几个时辰一样。 太过紧张了啊! 土豆自我分析了一番,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患得患失,害怕失败。 黑暗中,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我还是担心啊!” …… 天还麻麻黑的时候,土豆终于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然后就被人叫醒了。 等他出了自己的小院时,对面的平安正好出来。 借着灯笼的光线,土豆见平安有些没精神,就说道:“这只是小事罢了,为此夜不能寐,长大能做什么?” 这是来自于长兄的告诫,平安应了,然后觉得自己比起大哥来还是失于沉稳。 到了后面,给方醒和张淑慧小白请安后,无忧醒来的声音才从厢房传来。 “爹!我也要去!让大哥二哥等等我。” 张淑慧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还是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看着天上残留的星宿,果然是很没有原则的说道:“去吧去吧,就当是玩耍,淑慧和小白,还有莫愁呢?莫愁和欢欢还没过来,若是愿意去,咱们一家子就去看看,当做是踏青。” 无忧在自己的床上听到了这话,一阵欢呼之后就是蹦跶的声音。 欢喜总是能传染的,没精神的土豆两兄弟也渐渐的摆脱了睡意。 这时厨房送来了早饭,却是干的多。 “你们的事情多,所以吃肉,别喝粥,再来一个果子。” 方醒在这方面还算是有些经验,于是土豆和平安吃着羊肉就着不知道哪来的大苹果,而其他人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无忧很兴奋,眼巴巴的看着土豆和平安,自己却没有胃口。 “小孩子就是这样,路上再看看,武学门外今日肯定多的是吃的。” 方醒的原则大多给了儿子,闺女是散养。 吃完饭,天依旧黑着,方醒带着两个儿子骑马,家丁们护着马车,一路往武学去了。 武学占地颇广,所以城中自然是不行的。 当初把武学定在城外不少人都在反对,大多觉得不安全。可方醒只说若是被偷袭成功了,那这个武学不办也罢! 出了大市场后,城门也开了,方家两辆马车不算打眼,可身后那马蹄声渐渐急促,方醒就叫马车往边上去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几群人正打马飞奔而来。 “老爷,都是勋戚家的子弟。” 方五认得其中的两人,“平日里走马章台,纨绔子弟里的班头,他们身边的大概都是家丁,或是请来的武师傅。” 方醒微微点头,那三群人各自簇拥着自家的主子打马过来,及近后,有人笑道:“这是去武学踏青吗?谁家人那么傻?” 一阵笑声中,方醒只是看着。 土豆本来是策马护在马车边上,闻言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出口不逊,这是哪家的家教?” 出言取笑的乃是中间一股人,十多个大汉裹着中间一个年轻人。 闻言那年轻人大怒,就勒马停住。 于疾驰中不打招呼就停马,不是傻子就是自信。 那十多个大汉在急促间竟然齐齐反应过来,有从两侧冲过去的,有原地勒马的,一时间各种骑术都在方醒的眼前开始表演。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车里在张淑慧的怀里打瞌睡的无忧被闹醒了,就探出头来,迷迷糊糊的道:“爹,到了吗?” 方醒笑道:“快了,你再睡一阵就到了。” 无忧哦了一声,果真回去继续睡。 而那边的年轻人和土豆已经对上了,这边两家的家丁同样在对峙着。 其他两股人马,前面的一股已经跑远了,后面的一股却停了一下,在边上看热闹。 那边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发飙了,“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不然回头砸烂了你家!” 土豆反问道:“你是哪家的?” 平安配合默契的说道:“大哥别问了,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缺了教养,估摸着不好意思自报家门吧。” 两兄弟自有默契在,可却气坏了那个年轻人,“再不说就让人盯着,回头把你一家子都弄去海外!” 土豆冷笑道:“你是哪家武勋的子弟?” 这话太专业了,可年轻人开始看到这家人有马车,看着像是出行的模样,就以为他们不是去武学的。 这下有些尴尬了。 年轻人知道自己骑虎难下,就见土豆年轻,平安更是半大孩子,就吓唬道:“赶紧滚蛋,不然收拾你!” 那边的方醒听了觉得有趣,可土豆和平安却年轻。 年轻就少了耐心! 土豆突然抽了一马鞭出去,年轻人没想到他会出手,反应慢了些,躲过了人,马儿却被抽了一鞭。 一声长嘶后,那匹好马就带着年轻人一路疯狂的奔跑而去。 “少爷!” 那些大汉见了心慌,担心自家少爷被摔下来,就追了上去。 天依旧没亮,昏暗中,只能看到彼此模模糊糊的脸。 辛老七低声问道:“老爷,可要暗中下手?” 方醒摇摇头,说道:“孩子们总是要独自面对一些人事,插手过多,会让他们觉得做事可以不必负责,可以软弱,因为总有父母会兜底,这样不好。” 辛老七懂了,一行人开始启行。 天色渐渐熹微,启明星也渐渐渐消失,武学就在前方。 看热闹的那群人后来竟然落在了后面,一路跟着方家走。 辛老七让人去盯着,等前方看到武学后,这才放心。 武学还没开门,守门的军士自然知道今日的大事,所以他在声嘶力竭的喊着,说是还差一刻钟多一些。 武学前方围墙边上,此刻一长排小摊上烟雾缭绕,柴火的味道和煤烟味,夹着晨间的那股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无忧大概是闻到了香味,就在车里迷迷糊糊的醒来,然后嚷着饿了。 方醒叫人去找一家干净些的小摊,买点锅贴来。 而前方此刻却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先前和土豆口角,被抽了一马鞭的年轻人。 “拿下这小子!” 狰狞的声音中,方醒的轻笑声传来,土豆毫不犹豫的道:“打!” 方醒今日摆明不肯做主,而土豆作为长子就要出头了。 幼虎咆哮,当惊山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7章 宽宏大量的儿子 “打!” 土豆这声打喊的坚决,方醒欣慰的同时,车里的无忧却也听到了,就迫不及待的把身体探出来,伸手要抱。 “夫君!” 张淑慧觉得这不是女孩子该看的事。 方醒大笑着把无忧抱在身前,说道:“好闺女,看你大哥收拾人!” 张淑慧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夫人的架子,和小白,还有后面马车上的莫愁探头出来看着前方。 就在前方,此刻土豆已经从平安的手中接过木棍,当先冲了出去。 张淑慧不禁低呼道:“夫君!” 方醒在看着,对面也准备了木棍,看来大家都对今日的校阅不怀好意啊! 他低声道:“别担心!” 说话间,辛老七已经冲到了土豆的左边,而方五冲到了右边,两人夹着土豆冲杀过去。 而平安拖后一些,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不算大,所以不能打头阵。 这是土豆第一次直面类似于战阵的场面,哪怕方醒以前带着他去过军营,可当对面那大汉挥舞木棍,眼中的凶狠让人怀疑他想杀人时,土豆还是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的按照辛老七的教导把木棍当做长枪,当胸刺去。 论力量他肯定不及对面的大汉,所以这是最佳选择。 可刺杀的速度却赶不上劈砍的速度,就在土豆觉得自己的锁骨会被砸断时,边上多了一根木棍。 木棍闪电般的格挡了一下,然后收回去,侧面马上传来一声惨叫。 土豆一直没收回木棍,就在上方的攻击被辛老七格挡开之后,他用力的刺在了大汉的胸下。 双方都不想杀人,所以马速不快。 可土豆的力量加上那些许速度加成,让那大汉惨叫一声后就此落马。 这是土豆第一次在马战中击落对手,他面色发青,却策马避开了落马的大汉,跟着前方已经杀过去的辛老七等人,再度出手。 第一次出手,土豆是懵的,第二次,他挥舞着木棍,勇敢的格挡了对手的攻击。 他的对手就是那个年轻人,一击不中之后,年轻人马上就再次挥舞木棍。 “打马!” 身侧传来了辛老七的低喝,土豆毫不犹豫的挥棍砸下去。 对面的木棍还在半空中时,土豆的棍子已经砸在了他的马头上。 那战马一声惨叫,然后就人立而起。 咿律律! 双方都错开了对方,然后看着马背上的年轻人偏着身体就要落马。 “二少爷!” 那些大汉都在惊呼着,有人冲着这边来了,神色焦急。 偏着落马很危险,不小心就会被马镫勾住脚,然后惊马能把自己的主人拖个半死。 年轻人也面色惊惶,可半空中却没有调整身体的余地。 就在他心中绝望时,土豆也驱马和他错身而过。 就在错身之时,土豆伸出左手,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胸腹处。 随后土豆松手,可左脚已经脱离了马镫,身体也借到了力的年轻人一个踉跄,就顺利的站在了地上。 四周传来了后怕的吁气声,土豆策马掉头回来,目光炯炯的道:“今日你挑衅在先,在下反击在后,你可还有话要说?” 年轻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在后怕,更像是在恼怒。 天色微明中,地上躺着五个大汉,惨叫声让人心烦意乱。 就在年轻人抬头看向土豆时,剩下的大汉一拥而上,有人摸头,有人摸腰,有人跪下摸脚…… 面对这等场面,土豆也有些为之失笑。 这是哪家的子弟,居然这般仔细。 而这些大汉可不是什么普通家丁,若非他们凶悍有力,刚才早就被方家的家丁一冲而散了,哪会还坚持到了年轻人落马。 他这般想着,身后平安上来了,见状就说道:“这哪家的?来武学还带着嬷嬷呢!” 后面的方醒把脸隐在马车旁,听到这话也不禁说道:“这两儿子闯祸的劲头颇有些我当年的风采啊!” 张淑慧知道这是方醒要操练儿子,所以虽然担心,但看到前方辛老七就贴身护在那里,也只能自我安慰。 而小白却有些不满的道:“平安在家的时候话那么少,一出来就那么多,还能噎死人。” 方醒莞尔道:“孩子在家总是把父母当做了戒备的对象,出来就肆无忌惮了,常事。” 那边的年轻人被平安的话差点噎死,他此刻已经恢复了些精神,而周围早到的勋戚子弟都在边上看着,有人在喊着赶紧打,有人在喊着不是娘们的就用刀。 连那些做生意的小贩都抽空跑过来瞅一眼,然后又钻出人群看看自己的摊子是否有人光顾,若是没有,又急的和猴儿似的钻进来。 天色还未大亮,但有人已经认出了辛老七等人,于是土豆和平安的身份在人群中低声传递着。 “那是方醒家的两个儿子!” 大家都默契的低声交谈,不肯把土豆和平安的身份说出去,免得看不到两家打斗。 可终究有人不知道是心软还是和那个年轻人交好,就大喊了一声。 年轻人面色微变,然后说道:“在下顾玘!” 平安低声急促的说道:“大哥,是镇远侯家的次子,但是镇远侯的长子顾翰耽于笔墨之乐,不肯继承爵位,所以这位顾玘反而呼声最高。” 土豆微微点头,然后说道:“顾公子这是对我方家不满吗?” 顾玘的目光扫过两辆马车,等看到马车边上的方醒时,却因为看不清,外加他觉得方醒若是在的话,早就出头了。 所以他判断今日只是土豆和平安来,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在下先前不知,就此别过。” 土豆不禁笑了,说道:“先是出言挑衅,然后出手,一句不知就能搪塞过去了吗?顾公子莫不是欺我家是傻子?” 这话一出,边上有人就笑了,觉得土豆这话有些小家子气。 但凡传承了一代以上的权贵,说话最好就是学婉转些,这样才不会被人说粗俗,方能有些世家的模样。 可顾玘却坐蜡了。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按照方醒的尿性,马车里的必然就是他的媳妇,一大家子来武学看热闹。 今日要是说不清楚,方醒会不会暗地里报复现在的镇远侯顾兴祖? 顾家算是相对受皇帝信重的武勋,当年顾统可是因为顾成投向了朱棣被朱允炆干掉了。 而且在朱棣还弱小时,南军围攻北平城,城防的总指挥正是顾成。 所以顾家人算得上是永乐朝靠前一批的勋戚,地位显赫。 而方家更是帝王的心腹,所以这两家对上了,那些来参加校阅的勋戚子弟都想看看热闹。 当着那么多人,顾玘年轻气盛,却不肯低头。 “方翰,不知者不罪,你莫非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边上有人在低声问道:“那就是方醒的两个儿子?” “没错,说话的那个就是方翰,小的那个就是方晟。” “这两个小子平日里压根就不露面,大家还以为会是儒雅的性子,谁知道今日一见却是绵中带针,都是不吃亏的性子。” “废话!那方醒匪号叫做宽宏大量,养出来的儿子怎么会是以德报怨的货色!” 这是有人说道:“那顾玘的身体不大好,不过前年宫中出了御医,那御医手段高超,竟然把他的身子骨给救了回来,不然如今他还在缠绵病榻呢!” “哎!可见这人啊!最好是低调些,那顾玘还是太年轻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8章 不打不相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顾玘要倒霉了,得罪了方家,那方醒肯定不会放过他,顾兴祖在广西坐镇,家中却少了底气,肯定是要认栽了。” 这是大家的共识,而张淑慧在后面见土豆应对得体,心中欢喜的同时,就劝道:“夫君,镇远侯远在广西为国效命,这顾玘听说多病,算了吧。” 方醒说道:“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让他们去解决。” 前方的顾玘骑虎难下,他身边的大汉都是顾家的家丁,有几人参加过当年的靖难之役,所以稳重些,就劝道:“二少爷,此事却是咱们理亏了,那方翰还算是讲理,没有趁势打过来,还是说句软话吧。” 顾玘不满的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那家丁尴尬的道:“二少爷,方翰身边的都是家丁,为首的正是那个辛老七。” “辛老七?” 顾玘看了策马在土豆左边的那个大汉一眼,然后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口角而已,他非得要不依不饶,有趣吗?” 大汉听到了这话,就知道自家少爷是想服软了,只是面子有些过不去,就劝道:“少爷,方家的两个公子可都没什么朋友呢!再说刚才方翰出手拉了您一把,不然那惊马%” 作为权贵的子弟,顾玘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让他借此机会交个朋友。 顾玘心中想了想,然后下马向前几步,拱手道:“先前却是在下的错,出言不逊,得罪了。” 说完他躬身行礼,却是对着那两辆马车。 “大哥,这人狡猾!” 平安觉得以顾玘和土豆差不多大的年纪,应当是快意恩仇的性子,哪会低头。 土豆轻哼了一声,对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表示了不满,然后也下马道:“如此只是误会一场,顾公子请自便。” 顾玘愿意道歉,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顿时就引发了一阵遗憾的唏嘘。 “这人莫不是疯了!顾家的名声可不是拿来糟践的,就他这样还想袭爵?” “蠢货!这叫做城府,能伸能屈懂不懂?” “屈个屁!但凡不想认输的,谁会道歉?” “道歉?你没见顾玘走过去了吗?”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大家仔细看去,顾玘果然是走到了土豆的身前,微笑着在说话。 “昨夜我一夜兴奋的没睡着,早上起来有些起床气,所以路上的火气大了些。” 这是解释,但却很难得。 道歉就够丢脸了,还来给你解释原因,丢人啊! 土豆心中想着他的用意,却笑道:“既然解释开了就无事,再说不打不相识嘛!” “对啊!我爹以前就这么说。” 顾玘欢喜的道:“我爹在广西镇压土人,那边的土人大多豪爽,两人有间隙,那就打一架,打了之后就不得再记仇,还有成为朋友的。” 土豆笑道:“这样倒是挺好。” “没错,所以我爹教我们要直爽,切莫学了文人的酸气,呃!我大哥不算啊!” 土豆不禁笑了,顾翰和方翰都有一个翰字,而且顾翰喜爱文事,自愿放弃镇远侯袭爵的资格,可见是个心胸宽敞的。 而顾玘虽然毛躁了些,事后却有致歉的勇气,可见顾家的两个孩子都不错。 两人渐渐的热络了起来,边上持阴谋论,想收拾顾玘的平安觉得无趣,就回身看了一眼。 后面的方醒抱着无忧,见没了热闹可看,就把她哄进了马车里。 而正好有家丁买了锅贴来,张淑慧接了,在马车里让无忧吃。 “两个孩子都不错,应对得体。” 方醒给了张淑慧和小白一颗定心丸,然后去后面的马车看了看。 欢欢还在睡,四仰八叉的躺在马车里。 莫愁刚才也全程目睹了冲突,“老爷,欢欢以后可能这般从容吗?” 这话里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教导,一个是身份。 外面的光亮照进来,把莫愁的脸照的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娇嫩。 方醒伸手摸了一下,说道:“这些是我操心的事,你只管等着吧。” 孩子大了之后就会分家,欢欢只有一个神仙居可以继承,而且身份就是一个平民。 为母则强,再云淡风轻的女子也会为了子女丢弃一些清高和自矜。 方醒自然知道这些,但却不会许诺什么。 莫愁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忧心太早了些。 天色渐渐亮了,武学门口聚拢了一群年轻人,他们都蹲在地上吃着边上小摊买来的早点。少数几个不吃的,大抵是心理素质过硬,在家吃了不少。 别小看心理素质,为将者若是心理素质差,就会导致临阵决断出错。 方醒看了一眼周围,见有几个男子散乱站在那里,有人背对众人,看模样像是在书写什么。 这些应该是在记录着各家子弟的表现,顺带家丁们也会被带几笔。 前方的顾玘正和土豆说着自己去狩猎的事,而土豆也喜欢这个,两人竟然有些契合的味道。 先前劝说顾玘的大汉见状心中欢喜,准备回去把事情禀告给大少爷,然后写封信去广西,好歹让侯府的当家人顾兴祖也高兴高兴。 作为镇远侯,顾兴祖继承了顾成在西南地区的许多作战经验,所以广西出事时,朝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可谁愿意长期在那等荒凉的地方戍守? 和顾兴祖比起来,在京的勋戚真的就是在混吃等死。 大汉为自家侯爷感到不平,所以才怂恿了顾玘去和土豆交朋友。 所以当方醒从马车侧面走到明亮处时,那大汉只是看了一眼,冷汗就湿透了背腋。 “见过伯爷!” 大汉略微提高了嗓门,顿时那些勋戚子弟都不禁看向了这边。 方醒带着微笑走出来,见顾玘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脚无处放的模样,就说道:“年轻人自己玩自己的,别管我们这等老朽。” 那边已经来了好几个武勋,其中就有陈钟。 别人说老朽或是老夫自然是合适的,可三十多岁的方醒说自己是老朽,连土豆两兄弟听了都觉得不合时宜。 至于张淑慧等人,更是觉得好笑。 可顾玘却恭恭敬敬的跪下了。 方醒愕然,还没来得及扶起他,就见顾玘抬头道:“小子先前冒犯了,恳请责罚。” 这个…… 下跪倒不是什么耻辱,同为军中的大将,若是有些交情,那么顾玘下跪叫声世叔也使得。 可两家没交情啊! 方醒微笑着过去扶起他,“镇远侯在蛮荒之地为国效力,方某在京坐享太平,听闻你的身体好些了?” 这话转弯很快,幸而顾玘比较专心,就束手答道:“是,多谢兴和伯关切。” 方醒笑道:“镇远侯多年在外,你大哥醉心于文事,倒是听说你的武艺不凡,此次本伯要拭目以待了。” 这话里带着对子侄的关切味道,顾玘大喜过望,急忙就谦逊了几句。 陈钟和两个交好的勋戚在一起,见到这个场面就冷笑道:“顾兴祖常年在广西,肯定是耐不住寂寞了。” 一个勋戚点头道:“当年的老镇远侯在贵州和广西那边有些威望,顾兴祖当然要去坐镇,不过子女倒是疏于管教了,就是老大还行。” 另一个勋戚说道:“顾玘的运气不错,若是顾兴祖在京城,少不得方醒刚才要教训他。” “你却是错了。” 陈钟放低了些声音:“顾兴祖肯定是想调回来,可他却长期在外,京城也没几个朋友为他说话,如今顾玘去交好方家,谁知道是不是有预谋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19章 这是不把学员当人啊 顾兴祖,大明镇远侯。 这位在广西那边可是杀出了一身的匪气,偶尔回京也多有格格不入,被那些已经在京城熏陶出了许多富贵气息的勋戚们斥之为野人。 所以这也是他此后多番跌宕的起因。 “那顾兴祖一身的匪气,回头等他回京了,知道了今日的事,你们说会不会再闹起来?” “不会,顾兴祖多年镇压广西,可方醒却多番出征,身经百战,灭国无数,顾兴祖想和他比?差得远呢!” “那方醒为何要给面子?按照他的秉性,方才应当是要收拾了顾玘才是,至少那些家丁都跑不掉。” “顾兴祖的朋友少啊!” 一个勋戚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家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方醒和传统那一派勋戚的关系不好,那些关系网不复杂的勋戚他倒是愿意交往一番,比如说那位皇家御用的‘鸡’徐景昌。 陈钟心中鄙夷,却保持着微笑:“顾兴祖在京城少有朋友,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醉心于文事,小的这个看来有些鲁莽,谁愿意联姻?” “开门了!” 大家正在恶作剧的想着方醒是不是看中了顾玘作为未来的女婿人选,闻言都赶紧叫了自家的孩子来聚拢。 武学的门很大,而且是铁架子上钉了木板的大门,很沉重。 吱呀的声音传出去老远,有人捂着耳朵抱怨道:“就不能加点油吗?” 有懂行的冷笑道:“这是防偷袭的,还加油?他们巴不得摸一下大门就会发出响声。” 大门在尖利的声音中缓缓打开,一个小吏站在中间,大声的喊道:“各家的都注意了啊!进了里面只能在外面转悠,不许进屋,就算是外面下了刀子也不许进屋,否则当场拿下,都听清了没有?” “冲啊!” 小吏才将喊完,有人就被怂恿着打马冲了过来。 小吏心中大怒,却不敢太得罪这些勋戚和他们的子弟,只是躲在了边上喊道:“再说一次,进屋就按照谋逆处置!” 一群人打马冲进了武学里,等后续的人进来后,见他们都勒马停在校场的前方发呆,就喊道:“闪开!” 没人应答,后面的人只得减速,然后听到了些动静,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晨曦把校场映照的有些发白,就在那片白色的微光之中,远处好像有一丛茂密的树林矗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大家都想挤到前面,可方醒却不用挤,他只是干咳一声,前方挡着路的人回头看到是他,都乖乖的让开一条路,让他带着两个孩子从容的到了前方。顺带还把顾玘也带了进来,让他好生羡慕,只觉得自家那远在广西的老爹真的是成了冷灶。 作为武学的筹备人之一,更是教材的编撰者之一,方醒在这里就是半个主场。 他眯眼看着前方的那群沉默阵列,说道:“这是早操,现在是让他们清醒呢!” 这是内部消息,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而顾玘却旁听到了,就很谨慎的问道:“叔父,小侄可要暂且回避吗?” 这小子倒是会顺着杆子爬啊! 方醒说道:“对百姓来说是机密,可勋戚子弟在武学的不少,所以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别到处乱传就是了。” 这时前方有人从小跑着到了队列前方,大声的问道:“我等武人为谁而战?” 沉默的阵列突然动了起来,然后开始咆哮。 “为大明而战!为陛下而战!” 呼喊声如浪潮般的冲到这边,方醒看了一眼,见有勋戚子弟面带惧色,甚至有马匹长嘶后退。 方醒微微摇头,这时那边的阵列开始解散了。 一排排的学员从阵列中分解出来,然后依次开始小跑。 脚步声渐渐逼近,那些学员们脚步整齐,嘭嘭嘭的声音震动着这些权贵子弟。 天气依旧寒冷,所以大家穿的比较厚。那些勋戚子弟们大多穿着皮毛大氅,远远看着就像是一群动物站在那里。 而与此相反的是,武学的学员们都穿着短袖和短裤,来自于方醒手笔的训练服装,让这些旁观者不禁浑身一颤。 这种天气下居然穿的一身短衣短裤来操练,这是不把学员当人看啊! 而且大家想起刚才这些学员可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凌晨的冷风和小刀子般的吹着,这也能忍? 一阵惊叹之后,就是沉默。 学员们列队跑过这一段路,呼吸出来的白气在空中缓缓散去。 “这苦咱受不住,回头给家里说说,这武学还是不来了吧。” 寒风中送来这句话,让这些勋戚子弟们都清醒了一下。 “是啊!这样的武学,听说稍后吃了早饭还得学习,中午午睡起来还得学习操练,晚饭后还得学习,临睡前还得操练,这样的日子谁能过?” “是啊!据说这规矩都是兴和伯一力主张定下来的,还说什么不够严厉,等缓几年再重新制定规矩。” “自己的孩子不扔进武学来,就折腾别人家的孩子,不心疼嘛!” 一群年轻人在嘀咕着,声音大了些,被姗姗来迟的徐景昌听到了,就说道:“进武学可没那么容易,当初那些武将们争破了头,可依旧还得要考试,你们以为自家就能进了?” 年轻人自然是觉得这世界并无能难倒自己的事,被人这么一贬低,那心气就发散不出来,不禁大怒。 等回头见到是京城有名的老纨绔徐景昌时,这些年轻人都干咳一声,没敢造次。 可他们在心中却腹诽着这位皇亲国戚,外加武勋子弟。 你都大把年纪了依旧还是个纨绔,家里的儿子也是个纨绔! 徐景昌一路找到了马车那里,正好无忧在邓嬷嬷的保护下站在车辕上看学员们跑操,见他来了就福身行礼。 “见过定国公。” 小小的丫头,声音又清脆,徐景昌见她的身体在车辕上微微摇晃,就赶紧说道:“站稳站稳,别摔了,你爹呢?” 车里的张淑慧等人没冒头,无忧指着左边道:“我爹在前面看热闹。” 徐景昌听她口齿清晰,就随手摸出个玉佩过去,不等无忧拒绝,就带着人往左边去了。 这时一队骑兵缓缓进来,然后分在两边,中间隔出一条道来。 徐景昌见了急忙就躲在了人群里,也不说主动去迎一迎。 “陛下驾到……” 一个尖利的声音中,朱瞻基单骑而来,身前还多了一个孩子。 那些围观武学操练的人都急匆匆的掉头回来,然后齐齐躬身。 “见过陛下!” 朱瞻基的身前就是玉米。 此刻玉米被裹在小小的大氅里,大概路上是在睡觉,此刻才醒来。他好奇的看着前方那些躬身的人,然后咧嘴笑了。 朱瞻基见他笑了,也微笑道:“平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0章 膏粱子弟 校场的台子上,武勋们都站在皇帝的两侧,如同上朝般的站位。 天色已经大亮了,只是还冷。 玉米还小,可胆子却不小。 朱瞻基坐在中间,下面一点摆放了一张从宫中带来的小椅子,玉米就坐在上面,神态活泼的看着这些勋戚。 朱瞻基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武事乃是一国之基,武事不彰,国将不存,这些道理你等想来都知道。” 按照朱瞻基的吩咐,武学里的早操依旧在进行着,脚步声和微微的震动传到了台子上。 “个人的武勇……这是基础,今日朕在此想看看诸卿和各家子弟的武勇,等早操结束后就开始吧。” 朱瞻基的目光在顾玘的脸上扫过,很显然,皇帝在路上时就得到了他和土豆发生冲突的消息。 不过现在顾玘就站在土豆的边上,也就是土豆和平安的中间,看似关系不错。 只是当朱瞻基的目光转过来时,顾玘明显的往后缩了一下脖子,看来还是有些害怕。 方醒听着朱瞻基在说着一些鼓励勋戚和勋戚子弟们的话,仿佛大明的未来就在他们的手中,失去了他们的努力,大明将永坠黑暗。 于是勋戚和他们的子弟都面露激动之色,仿佛也觉得自己就是国朝栋梁,大明少不得的大才。 气氛异常的和谐,当然,也有些小问题。 玉米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可今日出来之前他就答应过自己的母后和姐姐,今天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除了要去更衣之外,不许说话。 这是端端的叮嘱,而做到的好处就是回去有很甜的点心吃,而且是玉米从未吃过的。 所以他很老实,他莫名其妙的不想让母后失望,不想看到母后的那种眼神,所以他很老实。 一个小屁孩坐在那里几乎是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累了的时候飞快的眨动几下,这几乎就是神迹。 那些勋戚们开始没注意,等过了一刻钟多一些之后,见玉米依旧在那里坐着,不禁都在偷瞥着他的眼神。 这等娃娃可不得了,不是傻子就是天才。 玉米的眼神有些迷离,他觉得母后和姐姐给的任务好艰难,他现在只想脱离椅子去疯跑一阵。 朱瞻基看到了他的窘迫,却未曾出手解围。 孩子,这就是皇家人的命。 没那个命,你就只能成为普通人,比如说朱高燧那种。 早操结束了,太阳也从东边跳了出来,挥洒着光,却没热。 朱瞻基点点头,孟瑛就走到台子前方,大声的说道:“各家的子弟,有何本事,现在就使出来吧!” 没有什么抽签和排名,皇帝带着一群勋戚在上面盯着,谁敢弄虚作假? 下面一阵沉寂,然后有人出来喊道:“陛下,臣徐显忠请陛下一阅。” 方醒看了杀气腾腾的徐显忠一眼,再次对定国公府就是皇家御用的‘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徐显忠不小了,可依旧用勋戚子弟的名义来献技。方醒敢打赌,就算是徐显忠展现出比辛老七还厉害的个人武勇来,他依旧只能窝在家里享受生活。 徐家的富贵太多了,而且不但是武勋,还是国戚,加上南边还有一个魏国公,想出头就只能死一家人再说。 徐景昌对此心知肚明,可他也不愿意让南京那边的徐家倒霉,大家就这样不掌实权,不带兵出征也不错。 朱瞻基微微颔首,那边的徐显宗就上马,早有人把箭靶竖立在远端。 朱瞻基看到徐显宗上马,就说道:“定国公以为如何?” 徐景昌得意的道:“陛下,臣子定然会三箭中红心!” 射箭以三箭为限,免得有人射不中后一直滞留。 朱瞻基点头表示期许。 于是马蹄声哒哒响起,大家都在瞅着徐显宗的手段。 而武学的学生连早饭都不吃了,在教官的带领下在边上观看。 武学中目前最多的还是现役军人,那些从各地卫所推荐选拔出来的种子,进了武学后还要进行一次选拔。 其次就是平民学员,人数不多,一百余人,恰好够一个百户所的编制。 渐渐的马速起来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徐显宗来个开门红。 马背上张弓搭箭的姿势很美,让方醒想起了那些雕塑,看着充满了力量感。 手一松开马上就抽出箭矢,重新拉弓。 三箭飞快的射了出去,徐显宗打马回来,下马后躬身行礼,然后闪到了边上的人群中去。 方醒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他的表现,可现在却只能微微低头,低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三箭中红心?都脱靶了!” 那三个立着的箭靶上空荡荡的,和刚做出来的时候一样干净。 方醒听到了偷笑声,不用看,大家此刻都在想着徐景昌刚才吹嘘的三箭中红心,然后三箭脱靶的巨大反差,让人发噱,顺便想看看徐景昌怎么厚着脸皮请罪。 这活脱脱的就是逗逼啊! 徐家难道除了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之外,还要担当国朝的笑料吗? 徐景昌出班,惶然道:“陛下,犬子昨夜犯错,被臣收拾了一顿,臣万死。” 这惶然看着真的太假了,那些武勋都在低头等着。 可朱瞻基却只是淡淡的道:“回家继续操练。” “是。” 徐景昌低眉顺眼的回班,大家都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今日只是走个过场? “陛下,臣……” 第二人出来了,行礼后上马,比先前徐显宗更迅捷的速度,不管是马速还是射速。 嗖嗖嗖三箭之后,方醒看着箭靶上的箭矢,说道:“藏拙了吧?这下脸丢大了。” 徐景昌低声道:“丢什么脸,都是亲戚还害怕丢脸,莫非是所谋甚大?” 方醒懂了,于是就看着那些‘年轻人’出来展示自己的箭术。 中原对草原,只要有战马,有悍勇之士,草原异族几乎都是亡命奔逃的命。 这种展示个人武勇的手法很节约时间的,没多久,没出手的就只剩下一半人了。 那些勋戚子弟在磨磨蹭蹭的,朱瞻基的耐心也好,甚至还俯身问了玉米,然后叫人带着他去马车里方便。 等了一下,孟瑛见依旧没人出来,就吩咐人去让他们抽签。 这才是真正的校阅! 朱瞻基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有子弟在下面没出手的勋戚都心中发颤。 “等什么呢?难道是担心朕过于欢喜了吗?” 朱瞻基刻薄的道:“让他们放心,朕的身体好得很!” 这话一出口,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徐景昌出班建议道:“陛下,要不还是用木刀木枪比试一番吧。” 朱瞻基没点头也没摇头,等下面抽签结束后,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射不中不是问题,大不了说是疏于操练。 可当那些子弟连弓都拉不开,甚至有人手臂受伤的时候,朱瞻基的脸就和煤炭一个颜色。 不过他脸上的肌肤本来就黑,倒也看不出来。 第五个拉弓拉伤了手臂的勋戚子弟出现后,朱瞻基霍然起身,然后牵着玉米就走。 大家都傻眼了,看着贾全和沈石头带着侍卫们,护着皇帝父子上了马,然后一溜烟就走了,不禁面面相觑。 这个……下面还怎么玩? 皇帝生气了! 那些没出手的勋戚子弟都苦着脸,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会在稍后被送到皇帝的手中,等承袭了爵位之后,就别想捞到差事。 现场开始嗡嗡嗡的嘈杂起来,孟瑛大声的说道:“各家的家丁也可以试试,若是有好的,也可以推荐进军中来。”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1章 老七,弄死他 “保定侯,兴和伯家的还没出手呢!” 有人喊了一嗓子,孟瑛板着脸道:“随便你们出不出手,陛下那里自有论断。” 徐景昌笑道:“德华这是想藏拙?” 皇帝不在,大家终于是轻松了些。 方醒说道:“藏个屁!土豆是火器,陛下在不好演练。” 果然,下面土豆就举手了。 有人送来了火枪,土豆上马,然后熟练的装弹,缓缓前行。 这不是奔射,按照方醒的说法,在疾驰的马背上开枪,能打中的就是走了狗屎运。 所以土豆驱马到了距离靶子五十步左右时就勒马停下。 马儿是不可能完全停下的,它在不停的动,细微的动。 土豆就在这种细微颤动的环境下开始瞄准。 “嘭!” 火枪的声音响起,硝烟微微散开。 土豆开始重新装弹,然后再次瞄准。 “嘭!” “他开一枪,别人最少三四箭都射出来了。” 等土豆三枪打完,有报靶的过去看了一眼,说道:“一红心,两偏。” 这成绩比射箭好手都差远了,土豆坦然自若的回来,校场里断断续续的有些嘘声。 这就是未来兴和伯的手段和本事? 那些人都在暗自嘲笑着,心想土豆上马无能,下马也没见什么本事,难道以后就顶着个小伯爷的头衔在京城厮混吗? “列阵!” 这时右边一声厉喝,大家纷纷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那些学员竟然都披甲了,而且手中还多了火枪。 靶子被密集布在前方,阵列前行。 “齐射!” “嘭嘭嘭嘭!” 三轮齐射,前方的靶子已经面目全非了。 孟瑛令人摇动令旗,阵列开始撤回。 “神射手是很了不起!” 方醒走到了前方,就像是布道般的说道:“可要练出一个靠谱的弓箭手需要多久?” 这个问题但凡练习箭术的人都知道,所以有人在思索。 方醒继续说道:“而火枪手只需一个月,若是紧急,十天半月也成,相比之下,你们觉得是射的更快的弓箭厉害,还是火枪厉害?而且还有一点,一个弓箭手最多能连续射出多少箭?可火枪却不同,只需装弹,无需耗费体力。” 徐景昌听着方醒的话,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所谓的校阅真的只是一个过场? 而皇帝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大家,以后大明的军队将会以火器为主,辅以一些长枪兵和骑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的一个目的就是在告诉这些勋戚们,你们落伍了。 有聪明的都想到了这个,然后危机感马上就塞满了心脏。 那些先前还在取笑武学操练艰苦的人,此刻都恨不能自己就是那些学员中的一员。 可武学从开始到现在,除去有数的几个之外,压根就没招收过勋戚子弟。 勋戚要被抛弃了! 危机感就像是身后挥舞着的鞭子,让在场的勋戚们都面色潮红。 “家丁!各家的家丁可有要出手的吗?” 孟瑛的声音有些沙哑,喊完后,下面有人大概是对自家的前途绝望了,就喊道:“那辛老七在呢!难道去给他做靶子吗?” “还有那个小刀,一手飞刀出神入化,谁能防得住?” 顾玘不禁看了站在土豆和平安身边的那几个家丁一眼,心中艳羡不已。 小刀的飞刀在京城很有名,所以只要认得他的,看到他出现,都会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但这却不是礼貌,而是下意识的想用下巴挡住咽喉要害。 而辛老七自从在山东的那个雨夜之后,背地里那些人都叫他杀神,和方醒的魔神倒是相得益彰。 一阵牢骚之后,孟瑛也不以为甚,就说道:“自家不愿出手,那就别怪陛下不给机会,散了吧!” 一阵喧哗后,大家却都没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他们这是怕追上了陛下,到时候回家可就得真要挨抽了,而且不抽一两月下不来床都不算数。” 徐显宗过来了,徐景昌摆出当爹的架势,让他赶紧绕路回家去,说是中午请方醒吃饭。 方醒还未拒绝,顾玘就笑嘻嘻的说自己中午请客。 “可有好菜?” 大家都是权贵,请客的钱钞自然是不缺的,在意的只是和谁一起吃饭而已。 顾玘嘿嘿的笑了笑,“是一家不出名的,外头看着是民居……里面……” 特么的! 方醒暗骂一声,说道:“年纪轻轻,小心伤了肾水。” 顾玘赶紧说道:“叔父却是误会了,那里面都是卖艺的。” 见他装作羞赧的模样,方醒不禁感叹着权贵之子都是人精,然后把自家的两个儿子和他对比了一下,觉得不吃亏,这才坦然道:“可是卖艺不卖身吗?” 顾玘讶然看着方醒,“叔父竟然……竟然也知道这个?” “滚!” 方醒见土豆和平安去茅房回来了,就喝骂道:“都是不学好的,回头镇远侯回来知道了,得打断你的腿。” 顾玘见了土豆,这才想起当初秦楼的故事。 他刚想和方醒道歉来着,方醒却大步从他的身侧走过。 “辛老七,可敢和某家一战!生死不论!” 就在前方,一个身高吓人的大汉站在那里叫阵。 这大汉的体型魁梧,身高方醒估算了一下,起码得有一米九以上。 大冷天这大汉依旧赤膊,那粗壮的胳膊让人想起了青皮们的狠话:胳膊上可以跑马。 没有人问他是谁家的家丁,方醒面色有些古怪,好似担忧。 “是马德天!” 小刀悄然挤了过来,说道:“老爷,马德天是陈钟才将招揽的家丁,据说只是雇佣,算是供奉,待遇极好。” “他擅长什么?” 家丁们出来演武,这只是朱瞻基的恶趣味。 “摔角。” 小刀有些担心的道:“马德天力大无穷,以前带着十多个手下,专门为京中的豪商和贵人护送贵重的东西和家人远行,沿途的贼人闻风丧胆!” 辛老七已经出来了,他走到马德天的身前三步处,然后默然不语。 “弄死他!”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孟瑛刚想警告,有人就说道:“保定侯,这家丁比试是个什么章程?是弄个假把式还是什么?” 孟瑛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体,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微微一笑,没说话。 于是校场上有瞬间的寂静。 很诡异的寂静。 大家都在看着方醒,在方醒没点头之前,马德天也不敢出手。 方醒看到了外面站在车辕上的闺女,她正挥舞着小拳头,满面涨红的呼喊着。 这多像书院的运动会啊! 方醒微笑道:“我从不担心老七会败!” 他缓缓转身,看到两人之间已经开始蓄势,就对陈钟点点头。然后很和煦的说道:“老七,弄死他!”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2章 这是宗师 “那个蠢货,谁让他现在出手的?!” 陈钟刚才被方醒瞥了一眼,心中恼怒,更担心和方醒爆发直接冲突。 “让他回来!” 陈钟咬牙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可他身边的家丁却说道:“侯爷,退不得,一退马德天在京城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再说他不一定会输。” 陈钟微微点头,眼中有厉色闪过,“谁家的家丁厉害,厉害的家丁越多,陛下那边的猜忌就越多,蠢货!” 而此刻方醒也才说出了那句后来在京城中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老七,弄死他!” 话音未落,马德天已经先动手了。 陈钟看到马德天伸出长臂去抓辛老七的肩膀,就低声骂道:“好歹还知道先声夺人,希望这个蠢货能弄死辛老七,那样京城无数权贵将会成为我的盟友。” 方醒是公敌,而辛老七是方醒手中的王牌,多年来兢兢业业的保护着方醒,早期甚至还代替方醒临战领军。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被干掉了,陈钟觉得方醒会发狂。 你就发狂吧,这可是陛下的旨意,等你等到时机想报复时,本候随便弄个罪名就把马德天弄死了,你还只能说本候大度。 各种念头才闪过,那边的辛老七就动了。 他的肩膀飞快的晃动了一下,然后马德天的手就莫名其妙的被撞开了。 旁人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可当事人马德天却心知肚明。 辛老七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闪避和撞击这两个动作,只是速度太快,所以看不清。 马德天从未觉得辛老七厉害,他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奇人异事,遇到过无数艰难险阻,所以自然看不起京中这些权贵的家丁。 在他的眼中,这些权贵的家丁就是看门狗。 而名声大噪的辛老七顶多就是一条厉害些的看门狗而已。 所以他上手就是一抓,就等着辛老七伸手格挡,或是反手来抓自己的手腕。 那样的话他有无数办法马上和辛老七近身。 只要一近身,他会让辛老七知道自己以那么高的身材为何还能纵横江湖的原因。 他的右手被辛老七用肩头撞开的瞬间,真正的进攻就开始了。 呼出一口气之后,马德天的胸膛反而鼓起,右腿上撩。 他的腿很长,但出腿却如闪电。 腿长的优势就在于可以避开对方的直接打击,用腿来攻击。 而且平常人都习惯于平均身高的对手,突然来一个腿长的,对防守距离的感知就会容易出偏差。 他用这一招撩阴腿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对手,在他看来辛老七也逃不过。 可辛老七却丝毫不慌,仿佛提前知道了他的应对,然后单手按下去。 嘭! 右手和胫骨相撞,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音。 辛老七的身体借着下面碰撞的力猛地跃起。 这一下恍如兔起鹘落,而跃起的辛老七却像是一只鹰。 雄鹰跃起,那双手就像是利爪般的随着身体的下落而拍下。 避开吗? 瞬间马德天就选择了后退。 不是他胆小,而是辛老七那双手一前一后。左手在前成爪看似凶狠,可隐在后面的右手却看似无力的半握着,这才是让马德天忌惮的后招。 他退后一步,辛老七随即就收了左手,身体眼看着就要落地。 “半渡而击!” 观战的陈钟低喝一声,而边上不少人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格斗的规矩不少,但高鞭腿和跃起攻击是最愚蠢的。 高鞭腿容易被拿住,然后生死不由自己。而且单腿支撑身体的时间太长,容易被攻击。 而跃起攻击更像是在用生命来炫技。 身体在空中无从借力,一旦被攻击,如何防御? 这是常识,在场的武勋,只要是练过的,都会记得当初的教诲。 切勿踢腿过高! 切勿跃起攻击! 只有一种情况能跃起攻击。 那就是要夺势的时刻! 跃起当头一刀,这是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招数,胆小的对手压根就来不及去想如何反击,只会下意识的躲避或是格挡。 马德天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反击了。 他才将退出半步,就在辛老七收回左手时,右腿再次踢出去。 这一腿他积蓄已久,从刚才的主动试探到现在的攻击,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一击致命! 右腿呼啸而去,袍子的下摆被荡了起来,裹在裤腿里的右腿形状清晰可见,甚至连小腿有些变形都能看到。 这是常年踢打木桩子导致的变形。 在这个时代,花拳绣腿从来都没有生存的地方。 招数要简单明了,不求多次击打到对方,最好只有一击。 可这一击必须要致命。 所以才需要苦练攻击的力量,为此把拳头和小腿练变形了也在所不惜。 这一腿若是被踢实了,哪怕是木桩子也会折断。 而辛老七此刻看似毫无还手的余地,让陈钟忍不住叫了声好。 而方醒只是冷冷的看着,甚至还和徐景昌低声说道:“陛下只想吓唬一下他们。” 辛老七落地,长腿已经到了腰侧。 在这危机时刻,辛老七的神色依旧漠然。 他从在半空中时就把左手弯曲靠向了胸膛,而左肘正好向外。 刚一落地,马德天的攻击也到了。 辛老七的身体猛地绷紧,然后一股巨力就从左肘处传来。 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可马德天却张开了嘴,从大腿内侧传来的剧痛让他想惨叫。 可惨叫还在咽喉里时,辛老七那张冷漠的脸已经侧了过来,那双漠然的眼睛之下,右拳轰然而至。 他居然能精准的计算到落下的位置,还能控制住肘尖对准自己大腿的内侧。否则一旦对准了骨头,那就是两败俱伤,而主动进攻的马德天将会占据上风。 这是宗师! 懊恼才将在马德天的脑海里生成,惨叫声就再也忍不住了。 啊…… 惨叫声尖利,马德天同时在极力的躲避着辛老七的右拳。 呯! 拳头毫无花俏的重击在马德天的左胸。 一股子巨力从胸口心脏处涌来,马德天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张开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人飞了出去,辛老七转身看了陈钟一眼,然后向方醒走去。 “老爷,小的幸不辱命!” 辛老七说的很轻松,仿佛刚才只是去教训了一个黄口小儿。 方醒微微点头,说道:“辛苦了,去看看无忧那边,免得宵小闹事。” 辛老七往后面去,人群默默的让开一条道,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敬畏。 马车就在后面,无忧站在车辕上,已经全程目睹了辛老七刚才和马德天的打斗。 时间很短,无忧觉得就是一拳一脚,然后那人就被打飞了出去,很没趣。 所以见辛老七来了,无忧就甜甜的道:“七叔,那人不经打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3章 扩张的书院 “让小姐没看够,小的错了。” 瞬间,一个冷漠的宗师高手就变了脸,那微笑看着和天空上的太阳一般的温暖,还带着憨实。 可谁敢把辛老七当成是憨实的人? 那马德天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着,可瞳孔却已经放大了。 刚才短暂的搏斗看似简单,只是一抓,一撞;一腿,一按;一腿;一拳。 双方的招数转换之快,旁人不注意都看不清。 几声拳脚相交的声音,最后一拳打在心口上的声音,然后就结束了。 京城中有名的高手马德天就这么被一拳打死了。 老七,弄死他! 众人缓缓交换着眼神,心中骇然。 那辛老七竟然厉害如斯? 当年在山东,雨夜中辛老七以一敌百,传到京城权贵们的耳中后,他们大多不信,以为辛老七只是遇到了一群乌合之众,斩杀几人后就驱散了。 可今日辛老七只是几招就打死了马德天,再无人敢怀疑他的战绩。 陈钟冷冰冰的看了停止抽搐的马德天一眼,出来说道:“兴和伯,此事完毕,本候告辞了。” 他带着人上马而去,看似很冷静,仿佛只是输了一局棋。 可地上的马德天却无人收殓,稍后再没人管,武学的人自然会把尸骸丢到外面去,等五城兵马司的人叫了车来,拖到化人场去。 而不愿为自己家供奉收尸善后的陈钟自然就成了凉薄的人,传出去的话,泰宁侯府的名声怕是会每况愈下。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尸骸,叹道:“为人出头倒也罢了,可生死局也敢闯,这是何苦来哉!” 皇帝让各家的家丁们较量,不过是想让这些脑满肠肥的勋戚们担心自己是不是树大招风而已。 可马德天却是入了死局。 孟瑛的话才落,权贵们都不肯让家丁出手,知道此时出手就是傻子。 可马德天还是出手了,这是不是陈钟指使的? 看陈钟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些愕然,可见马德天是自己出来挑战辛老七。 可若是没有陈钟平时说的话,马德天哪有胆子出来? 方家和陈家结仇了啊! 权贵们都面沉如水的招呼自己的人上马,有几人临走前还冲着方醒拱拱手,善意的提醒他小心马德天原先手下的那帮子兄弟。 “老爷,马德天当初手下有十余人,都武勇过人。” 此时镖局的雏形打行还未出现,豪商们要雇佣人保护自己远行,多是找的青皮头子。 可青皮的信誉却不高,经常会发生遇到抢劫就丢弃自己的雇主的事,甚至还有青皮和盗贼联手,里应外合让雇主人间消失的事。 所以就出现了一些类似于以后打行的组织,不跟着青皮混,就摆明了想用武勇来换饭吃。 而马德天就是这一行的先驱人物,他被辛老七干掉后,手下的兄弟怕是日子不好过了,自然不会甘心。 方醒走向自家的马车,随口说道:“我为官,官法如炉。他为民,民如铜铁。他们若是敢来,那便融了。” “爹!” 太阳高照,无忧站在车厢的边缘冲着方醒张开手,笑颜如花。 …… 今早皇帝早早的出城,而且还带着大皇子,据说是在武学校阅那些勋戚子弟。 按道理校阅的话,午饭肯定是要君臣同乐的,好歹也算是皇帝给勋戚们的面子。 可还没到午饭时间,皇帝就急匆匆的回宫了。虽然一路有人在两侧护着皇帝,可有胆大的人还是看到了圣颜,据说有些铁青。 稍后有权贵和看热闹的就先后回来了,带回来了勋戚子弟大多无能,惹怒了皇帝的消息。 这消息喜翻了士绅们,心中因为清理投献而产生的怨怼心态竟然就开始偏了,幸灾乐祸占据了主流。 “这人啊他就是这样,自己倒霉,见别人过得好,那倒霉的愤怒就要多三分。”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道士站在城门里,看着进城的权贵,叹息道:“可若是有人也倒霉了,那么他们就会觉得自家的痛苦少了三分,若是还能幸灾乐祸,想来因倒霉而生出的种种不满和怨恨都会渐渐消散了。” 门里就是守门的军士,再里面一点就是十多个青皮。 青皮们在此等候生意,有了生意还得要给守门的军士抽头,否则遇到下雨,他们只能在外面被淋成落汤鸡。 “这道人说的话有些道理。” 一个青皮站在侧面,袖手听着道士的话,有些感慨的道:“士绅和权贵都不是好人,不过咱们的雇主不算。” “马德天被打死了!” 少顷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青皮们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怕是假消息吧?” “马德天这般厉害,兄弟们往日见了他都绕着走,谁能打死他?” “说是被兴和伯的家丁辛老七打死了,还只是一拳。” “这事……他那些兄弟呢?今日城中怕是要见血啊!不对,方家在城外!” 有好事者就往方家庄去,准备在路上看热闹。 而消息也传到了各处,甚至朱瞻基都知道了。 才回到宫中,朱瞻基刚吃了几块点心,听到禀告后就冷冷的道:“让兴和伯杀杀那股子邪气也好,不过陈钟是怎么回事?” 俞佳揣度着皇帝的心情,堆笑道:“陛下,泰宁侯据说在前日才招揽了马德天做供奉。”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做事得有分寸,不知道分寸的人,别人迟早会告诉他什么是分寸。” 他的目光在俞佳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开始看奏章。 俞佳被这一眼看的心中发凉,回想着皇帝最后说的话,他不知道是针对陈钟还是针对自己。 他想到了最近的局势,从过年开始,从刘观回来之后开始,一系列的变化都说明皇帝对士绅们的咄咄逼人失去了耐心,于是就收拾了不少人。 可太过强硬终究不好,按照俞佳自己的想法,士绅作为大明的中坚力量,不可太亲近,但也不能太疏远,但如今这种局面却很糟糕,几乎是翻脸的状态。 而方醒今日压根就不给陈钟面子,打死的是马德天,可丢的却是陈钟和勋戚们的脸。 各家的家丁如何关皇帝屁事! 孟瑛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就想让大家内斗,谁乐意? 马德天突然冒泡,这就是在探路,而且还针对的是方醒,权贵们焉能不感激? 想到这里,俞佳不禁心中啧啧称奇,觉得方醒真的是活的随心所欲,压根就不想给自家以后留后路。 “让人取了一万贯送给兴和伯。” 皇帝突然开口,幸而俞佳一心两用,所以才及时反应过来。 皇帝自然是有钱的,特别是前面两位皇帝就留下了不少家底,到了朱瞻基登基时,算得上是个有钱的皇帝。 可一万贯也不是小数目啊! 若是赏赐的话,方家不差钱。 那么这笔钱用什么名目? 私下给? 可帝王无私! 俞佳有些踌躇的问道:“陛下,用何名义?” 他感到背腋在发热,热气蒸腾。 朱瞻基说道:“知行书院扩建之后学生多了些,兴和伯说差了伙食钱,南北的都要给。” 俞佳应了,然后出去安排。 他一路走着,心中转着各种念头。 知行书院南北都有,而且皇帝上次说过了,允许了书院扩张。 如今的南北知行书院早已扩张了数倍,学员和教员的人数同样数倍扩张。 而这样的两家书院要想维持下去,每年需要耗费的钱粮不少。 皇帝给了一万贯,那么肯定就是维持经费。 那么书院是谁的? 俞佳突然打个寒颤,他觉得勋戚们怕是猜错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不只是要打击士绅,看样子连勋戚也不会放过! 等他取了钱,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出了皇宫时,有想拍他马屁的守门军士就谄媚说道:“公公,好些人都去了方家庄。” “为何?” 俞佳正想上马,闻言就转身问道。 那军士说道:“那马德天死在了兴和伯家丁的手中,他手下的那些兄弟要动手为他报仇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4章 少年,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无忧很好奇,一路追问着那人被打倒了之后,为何没有郎中去给他医治。 方醒就在马车边上骑马跟着,他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一边敷衍着闺女,只说马德天无端挑衅,所以要被罚。 至于马德天的生死,方醒并未放在心上。 “老爷,那些人开始聚集了,说是看热闹。” 家丁们轮流出去打探消息,不断传回来的消息显示,马德天的那些兄弟发狠要为自己的大哥报仇。 这事儿自然是要打击的,可方醒却未曾让人去报官,更没有去找帮手。 越靠近方家庄,路边的人就越多。 这些人中大多是百姓,各家的眼线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土豆和平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两人都很兴奋,本来想冲到前面去哨探,被方醒一人一巴掌抽了回来,然后就守在马车边上。 “看好家眷,这才是你们的本事。” 如果是斗殴的话,让他们参与也无妨,甚至先前和顾玘之间的危险冲突也可以,可方醒却不知道马德天手下的人有什么手段。 若是和缅甸那边一般的弄个吹筒,一枚毒箭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于是两小子就在两辆马车的边上被两孩子折磨着。 欢欢好奇心不小,但只是问打架可好玩,有没有打出血,为啥没听到被打痛了痛哭的声音等等幼稚问题。 这些问题平安一一答了,滴水不漏。 而土豆面对着自家妹子那天马行空的问题,一脸的生无可恋。 无忧掀开帘子,追问着车边的土豆:“大哥,那个马德天可是一口气就能吹跑个孩子的大汉吗?” 土豆想点头敷衍,可自家老爹在前方,耳朵在微微颤动着,说不得就在听着这边的动静。要是被听到他在敷衍,回家少不得又要挨罚。 于是他只得打起精神:“没人能吹跑孩子,那马德天也就是个子高大些,不过却比不得七叔。” 无忧先前没来得及问辛老七具体的细节,此刻一听土豆的解说,不禁悠然神往的道:“七叔好厉害,我要学武。” 随后她就缠着土豆,只说让他去帮自己给老爹说好话,而目的自然就是学武。 土豆被她纠缠的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张淑慧听多了无忧的嘟囔,一把把这丫头拉了进去,这才让土豆解脱了。 张淑慧自己却忍不得,就探头出来看看前方。 前方的路边有不少人,而且这些人都慢慢的跟在方家一行人的后面,眼看着就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张淑慧见了也担忧,就催土豆去前面打听消息。 等土豆到了前方时,正好方五打马回来。 “老爷,十七人,就在前方道边。” 这是明晃晃的拦截来了。 而方醒并未叫人帮忙,也是赤果果的想和这些人火并一场。 方醒点点头,见土豆来了,就说道:“观战即可。” 土豆心中遗憾,却只能点头。 这时前方两边的围观者们都闪开了,方醒极目看去,就见前方两三百米开外站着十多个大汉。 这些大汉的手中拿着木棍,不,那些木棍的一端都被削尖了,就是木矛。 而附近一个军士都不见,土豆就低声道:“爹,是不是有人勾结?” “是为父叫他们别来。” 方醒勒住马,挥手让平安过来,家丁们也拔出长刀开始戒备,等待命令。 方醒看着土豆说道:“你是长子,平安以后也要顶门立户,所以许多事情为父都不肯多说,说多了你们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思考。” 方醒用马鞭指着那十余人说道:“他们看似和青皮是一伙的,可自从依附了陈钟之后,实则就成了勋戚的爪牙。” 那十余人中走出来一人,看模样竟然是面带慷慨之色。 方醒继续说道:“为父和天下的士绅文人大半是仇敌,再得罪勋戚可有好处?” 土豆和平安摇头,方醒微笑道:“勋戚,特别是武勋和士绅才是根深蒂固的对头,所以得罪了武勋,士绅们的立场就会混乱。怎么判定方家是友是敌?” 土豆和平安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方醒收了微笑,淡淡的道:“可这一切都只是过眼烟云,稍纵即逝的东西,我何苦为此筹谋。” 两个孩子被方醒的话弄晕了。 前方那人已经逼近,满脸悲愤的喊道:“杀人偿命!” 说完他就扔出了手中的木矛,这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可小刀就在前方,他挥舞长刀格挡过去。 木矛从空中飞过去的同时,方醒在给两个儿子上最后的课。 “咱们家从为父开始走的就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路子,从开始就和士绅勋戚们不是一条道的人。” 方醒也拔出了长刀,伸出左手摸摸两个儿子的头顶,笑道:“既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旦发生了这等冲突,那就弄死他们!” “杀!” 就在方醒拔出长刀的同时,辛老七当先冲杀过去。 家丁们去了四人,省下两人在方醒父子身边,还有两人在马车的边上。 “跟着为父来!” 方醒策马缓缓起速,两名家丁护着两个孩子,一起逼向那边。 这些人并未看到什么利器,所以方醒才让儿子来见识一番什么叫做杀人。 马速渐渐提起来了,土豆和平安被风吹着眼睛,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们拔出自己的长刀,却发现被前方的方醒拉开了一些距离。 就在京城的外面,右边就是城墙,甚至能看到墙砖的地方,一场厮杀正在开始。 当先的那个大汉在辛老七冲过来时就开始跑了,而且是往左边跑,辛老七要是去追击,那么剩下的三个家丁面对十六名大汉,不一定有胜算。 辛老七并未改变自己的路线,那大汉奔出一阵后就愕然回头,然后就看到四个家丁冲进了他的同伴中间。 从开始不少人都以为这是一场血腥的搏杀,方家的家丁损失不会轻。 可当辛老七带着家丁们杀穿出去后,人人侧目。 “原来这才是战阵厮杀啊!” 一次冲杀就干掉了一半对手,而剩下的一半人都在奔逃。 这些曾经走南闯北的所谓高手,在家丁们结阵冲杀之下,恍如孩子般的脆弱。 而后方醒就来了。 他轻松的挡开一根木矛的绝望攻击,然后用长刀掠过对手的脖子。 血液喷溅而出,正好土豆和平安被家丁护着冲杀过来,土豆被那未倒的敌人喷了半边身体的血。 人血腥臭,土豆却没恍惚,此刻他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杀人。 在战场上,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前方一个奔逃的大汉听到身后马蹄声急促,在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 大汉猛地回身刺出了木矛,土豆挥刀格挡却挡了个空。 木矛毒蛇般的朝着他的腋下刺来,土豆来不及再次反应,身边却冲出一骑,一刀就劈断了木矛的矛头。 土豆心中一松,然后下意识的挥刀劈斩。 鲜血奔涌中,土豆只觉得心中一紧,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寒。 冲过来的人回头喊道:“刚才我若是不挡的话,就能斩杀了此人。” 来人却是顾玘,他见土豆呆立马背上,就过来说道:“刚才你家的家丁都准备出手了,所以不用我也能救了你,你不必担心。” 土豆摇摇头,咽喉上下涌动着,面色难看。 顾玘吸吸鼻子,然后也有些难受。 第一次杀人的土豆,第一次协助杀人的顾玘,两个半大孩子面色惨白。 前方的方醒已经策马掉头回来,见土豆和顾玘的模样,他只想问一句:“少年,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5章 真正的战阵是什么样的? 方醒冲杀了一个来回就停住了,剩下的三个大汉被家丁们追赶着往人多的地方跑。 那些围观的人被马队吓住了,一群大男人尖叫着避开。 随后家丁们就追上了逃跑的大汉。 “饶命!” 有大汉不跑了,原地转身,高举双手请降。 方五冲了过来,长刀挥过,人头被鲜血冲偏了出去,落地后依旧动了几下,吓得不少人尖叫出声。 惨叫,尖叫,一片混乱中,道路两侧恍如乱世。 而方家的两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两名家丁在护着。 先前土豆和平安被找过去时就叮嘱了莫愁和张淑慧,不许让两个孩子探头出来看。 欢欢虽然不满却也忍得,只是无忧却在车里坐立不安,没一会儿就央求着母亲让自己看一眼外面。 张淑慧听到马蹄声急促,还有惨叫声传来,哪里给她出去,只是抱住了她,嘴里威胁着,说只要她敢看一眼,回头就让她开始学习。 权贵的女儿大多是要联姻,嫁出去后就是一家主母,被养傻了可是坑别家,是结仇。 所以这些闺阁女娃在小小的年纪就要开始学习了,从针线到查账;从识字到辨识人心,几乎是无所不学,许多闺阁女儿甚至比自家兄弟和夫君还果断。 而无忧也见识过这些,所以一听这个就怕了。 母女二人和小白一起等着,等外面的马蹄声消停了,惨叫声终结,就松了一口气。 无忧的眼珠子转动着,说道:“娘,叫两个哥哥来说说吧。” 车里的秦嬷嬷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闻言就说道:“小姐不可大意,许多时候那些刺客就是等着松懈的时机才出手。” 无忧先前已经听平安说过了情况,就皱眉道:“他们不是刺客!” “保护夫人小姐!”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无忧都听出了是小刀的声音。 与此同时,马车的左边传来了一声长啸。 长啸声很近,接着有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 “小人!注意,是埋伏!” 小刀的声音在飞速接近,短短几个词之后,声音就到了前方。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声音略微低沉。 无忧兴奋的道:“是邓嬷嬷!她练武就是这个声音。” 张淑慧一手把无忧紧紧搂在怀里,身体半转,却是把背部对向了敌人来袭的方向。 小白拎着一个木匣子,瞪大眼睛盯着车帘,只等着有人掀开车帘就是一匣子砸过去。 而秦嬷嬷却只是安心的坐在那里,她对邓嬷嬷的了解仅次于方醒,所以对她信心十足。 外面传来了叮的一声,无忧听了就想转身去看,张淑慧死命的抱着她,不许她转身。 小白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举起木匣子就准备扔出去。 “叮叮叮!” 这时外面那清脆的声音骤然密集起来,声音悦耳,却渐渐低沉。 少顷大家都听到了轻微的一个声音,张淑慧下过厨,小白也经常去厨房安排饭菜,所以都觉得像是花娘要准备烤羊腿时,先用尖锐的钩子刺进羊腿里的声音。 然后外面传来了些许如同是水缸破了个小眼子后,水流急促喷射出来的声音。 “夫人,外面有人打闹,老奴赶走了他们。” 邓嬷嬷的声音很冷静,连喘息都没有。 无忧哎了一声,然后身体后仰,就倒在了张淑慧的怀里,失望之极。 张淑慧说道:“知道了。” 外面没了动静,无忧靠在母亲的怀中,遗憾的道:“娘,都没看到打架。”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香味,那香味浓郁,竟然是没闻过的。 “不好闻!” 无忧觉得闻了刺鼻,正不满着,那香味迅速淡去。 “咦,娘,不知道是什么花香的味道,好闻。” 张淑慧先前就隐隐约约的闻到了血腥味,所以知道这必然是方醒弄的鬼。 “夫君?” 她试探着问了一声。 “我闺女没被吓到吧?” 外面果然是方醒,无忧不等张淑慧答话就说道:“爹,车里好闷。” “马上就回家。” 外面一阵喧哗,然后马车缓缓前行。 “这就是杀戮啊!” 那些百姓见方家人从容离去,不禁遐想着沙场征伐。 时近中午了,气温略有上升,可有些人却浑然不觉,那眼中全是惊讶,身上发寒。 一个穿着破烂大氅的男子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马德天这些手下的实力不弱,去年他们在延安府的野猪峡遭遇了一百余马匪,十余人结阵冲杀,马德天一马当先,三荡三决,当面无一合之敌,杀的那些马匪落荒而逃。” “可就算是这样,马德天依旧是带着手下的兄弟一路追杀,最后用大车拖着一百多个脑袋去了延安府府衙,知府得知大喜,只说这些马匪乃是地方一大患。马德天拒绝请功,哂然一笑后离去,消息传到京城,马德天名声大噪。” 他的同伴看着远去的马车,放低了声音,仿佛方醒有千里耳能听到。 “正是那一战之后,马德天才进入了贵人们的眼中,泰宁侯府招募了他,本是借着权贵转换门楣的好机会,可万万没想到方醒的家丁这般厉害。” “以前都说方醒的家丁厉害,也就是辛老七耀眼些,可刚才的冲杀你也看到了,那根本就不是个人武勇的事,几匹马一结阵,那杀气就能让人腿软。” “十多人对四人,可还是一冲就散了,这十多人面对那些马匪时是什么样的?可怎么换了四个家丁就一触而溃了?” 两个人说到了这里,都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然后拱拱手,各自回去禀报给自己的主子。 “走了,回家吃饭!” 在这里围观的得有数百人,有人喊了一声,大家这才意犹未尽的纷纷散去,可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对这个凶杀现场很是不舍。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正如同以后警匪片演绎的那样,五城兵马司的人姗姗来迟。 地上的尸骸就像是破碎的玩偶,寒风吹过,一阵阵腥臭味中人欲呕。 “天呐!这是沙场吗?” 顾玘一溜烟就跑回了家,然后冲进了自己大哥的书房里。 “大哥,好厉害!” 书房里,镇远侯府的嫡长子顾翰正端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神色淡然。 “可是输了吗?” 顾翰沉声道:“输了就输了,父亲在广西戍守,咱们家不适合再冒头了。” 顾玘见他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就伸手去抢他的书。 顾翰的手一缩,然后皱眉道:“有事说事,再这样回头就抄写课本。” 长兄如父,顾玘忌惮的缩回手,然后双手撑在书桌上说道:“大哥,马德天被辛老七打死了。” “辛老七?可是兴和伯的家丁?” 顾翰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可顾兴祖远在广西,他作为长子,就得去应酬,去趋利避害。 “马德天被陈钟收了。” 顾玘得意洋洋的说道。 顾翰心中一盘算,就说道:“他们之间的争斗咱们家不管,你别多事。” 顾玘嘿嘿的笑着,看着很得意。 顾翰捂额道:“可是惹祸了?说吧。” 顾玘摇头晃脑的卖关子,顾翰额头上青筋崩了一下,说道:“滚出去!” 顾玘见大哥发怒了,这才收了得意,“大哥,我和兴和伯家的方翰交了朋友。” 顾翰的手一松,书本落在大腿上。 他抬头问道:“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方翰两兄弟何时与外面的权贵子弟交朋友了?你莫不是惹祸了怕被责罚?说吧,为兄自然会酌情处置。” 顾玘一听就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大哥,兴和伯当时也在,刚才马德天的人在城外截杀兴和伯一家,我还去帮忙为方翰挡了一枪呢!” 顾翰心中一惊,看了一眼门外,喝道:“门外的看好了。” “是,大少爷。”门外有家丁应了。 然后他才低声道:“你把上午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包括陛下的神色和说的话。” 等顾玘说完后,顾翰就开始写信。 “陛下对那些混吃等死的勋戚不满意了,今日只是让他们自曝其丑,等以后陛下想动手的时候,这就是现成的罪名。”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6章 新盟友 回到家,土豆心中有许多不解之处,就等方醒更衣后去求解惑。 “爹,既然是过场,那为啥汉王殿下还要让孩儿操练这般久?” 方醒觉得才活动开就结束了战斗,心中有些悻悻然。 “那是姿态,懂不懂?” 外面无忧在追问着平安先前的事,平安在连哄带骗的忽悠着。 土豆分了一下神,然后恍然大悟道:“爹,其实陛下想看的就是哪家本分勤奋,哪家跋扈无能,对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 方醒想起了朱瞻基那张铁青的脸,不禁心中微微叹息。 “勋戚无用,那就是在浪费国朝的钱粮,而且还有个问题,勋戚要不要为国效力?” 土豆飞快给出了答案:“有本事的勋戚自然能用,没本事的就成了米虫,可他们必然不甘心只做米虫。” “这就对了。” 方醒欣慰的道:“没有人甘心平庸,就像是顾兴祖,他也是勋戚子弟,只不过他不是那等纸上谈兵之辈,所以就用了他。可顾翰和顾玘他们呢?以后可能用?” 土豆想起今天顾玘的表现,就皱眉道:“爹,还差得远呢!” 方醒教导孩子不喜欢填鸭,而是循循诱导:“所以顾家会不会心慌?怕不怕被帝王冷落了,甚至是削了爵位。” 两父子正在说话间,外面来了丫鬟禀告道:“老爷,镇远侯府有人求见,是两位公子。” 方醒点点头,说道:“请他们去前厅。” 土豆已经想通了,说道:“爹,所以权贵才要相互联姻,这是想结网,自家没本事,那大家聚在一起,别的本事没有,可却能左右朝政。” 方醒楞了一下,然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儿子!走,咱爷俩去会会这两位。” …… “见过兴和伯。” “见过叔父。” 两个不同的称呼没有让方醒多想一瞬,他抬抬手道:“贤兄弟请起。” 双方分宾主坐下后,顾翰拱手道:“兴和伯,今日舍弟无知,幸而您宽宏大量,在下得知后心中不宁,特来请罪。” 土豆觉得这个有些假了。 双方都化开了矛盾,而且顾玘还帮着挡了一枪,哪用得着来请罪? 那么他们来干嘛? 土豆在思索着,渐渐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家父远在广西,镇远侯府也不为人所闻,舍弟难免憋闷了些。” 这是顾翰给的理由,看似很充分,可在方醒的眼中却是笑话。 “镇远侯为国戍守值得让人敬佩。” 方醒第一句话就是夸赞,顾翰和顾玘都直起腰,微微欠身表示尊重。 可方醒面色微微一变,接着说道:“想知道些什么?” 呃! 顾翰一下就尴尬了。 哪有这种单刀直入问话的? 顾玘在边上有些坐立难安,就说道:“大哥,我就说叔父这边别弄那些文人的套路,你还不听。”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事可大可小。” 骤然接触,再多的好感也不会冒险,所以小事好说,大事还是别张嘴的好,免得大家都尴尬。 顾翰喜爱文事,自问城府不浅,而且算计也不差。可面对方醒的直接,他依旧是招架不住。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打混过去,然后告辞。 可看到顾玘那兴奋的模样,顾翰心中微叹,觉得自家在京城的朋友太少了,让弟弟过于憋屈。 “兴和伯,在下想请教陛下的意思。” 顾翰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提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就等着方醒婉拒后带着弟弟告退。 方醒屈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声音微不可查,可却让顾翰心中一紧。 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从书本里学的那些东西只能对付普通人,而方醒却不是普通人,他弄错了对象。 “你这个兄弟和犬子倒是有些投缘。” 方醒的话让顾翰心中一松,就起立躬身道:“在下却是错了,请兴和伯见谅。” 顾玘有些不解的道:“大哥,你这是干啥?” 方醒压压手,等顾翰坐下后才说道:“有本事的什么时候都好,没本事的就得夹着尾巴过日子。” 顾翰一听就再次起身,拱手道:“多谢兴和伯指点迷津,在下马上去信家父,顾家上下感激不尽。” 方醒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大。而且他是皇帝的心腹,他说出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顾兴祖远在广西,各种消息都不灵便,而顾翰就在京城打点关系的同时,还负责搜罗消息传递过去。 “做官要耳聪目明,举一反三,镇远侯高才,想来会趋利避害。” 方醒没居功,顾翰知道他的意思,在顾兴祖没表态之前,方醒只会观望。 顾翰告退,顾玘却不肯走,想和土豆亲近亲近。 书院里土豆已经不大去了,所以过完年他依旧在家看书。他看的书比较杂,特别是方醒那些压箱底的书,让他大开眼界之余,也叫了平安去参详。 方醒的书自然不得了,两兄弟沉迷于其中之后,对外界的应酬多有不耐。 “既如此,稍后午饭,就在这里吃吧。” 方醒交代几句,丢下土豆待客,自己回去哄闺女。 顾翰没资格和方醒面对面,所以自然是要回家的。 他叮嘱了顾玘几句,等出了方家大门,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日一过,那些人人人自危,怕是会抱团。” 等他上马离去,送他出来的黄钟也不去禀告方醒,只是去解缙聊了几句。 “勋戚抱团那就是找死,聪明人最多是联姻,大家同气连枝也可以,但是万万不可大张旗鼓,否则就是取死之道。” 解缙须发斑白,气度俨然,坐在那里在等饭菜上来。 “德华给了镇远侯一份礼物,那顾翰谨慎,想来会先找个事情来报答一番。” 解缙说了这话就丢下了此事,结果才吃完午饭,就有人来禀告,说镇远侯府往外传消息。 “……幼弟无知,得罪了兴和伯,打断腿也使得。后面的话就是说老爷您雅量,不但没动手,还多有教诲,镇远侯府上下感激不尽。” “伯爷,这是示好,等镇远侯得了消息,定然会来信。” 黄钟越发的觉得方醒的高瞻远瞩了,说道:“留了顾玘吃饭,这就是示好,顾翰若是不肯,那回头肯定会有贵重的礼物送上来,如今看来,咱们府上倒是多了个盟友。” 方醒把玩着一块玉牌,淡淡的道:“什么盟友,咱们不结党。另外,土豆他们对外交际还是少了些,以后别管的太紧。” 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土豆和平安可以把自己当做是大半个成人了。 黄钟入方家多年,早就把两个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子侄,听了这话,他就说道:“大少爷还好,二少爷怕是小了些吧?” 方醒眼中含笑的道:“土豆有牵挂,有责任感,而平安却太懒了,整日装傻,那不是好事。” 黄钟觉得方醒太过了些,就说道:“二少爷最喜欢别人把他当做傻瓜,他才觉得高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7章 什么是军队 顾玘得了土豆的友谊,只觉得自己在京城中独一无二,然后喝的醺醺的回家,被自家大哥令人灌了醒酒汤问话。 “你认为方翰如何?” 顾玘打个酒嗝,眼神还有些呆滞:“大哥,方翰稳沉,而且做事不急不躁。” “这是长子的模样。” 顾翰看了顾玘一眼,见他的眼神没躲闪,就说道:“陛下一旦要对勋戚下手,兴和伯就是急先锋,你明白了么?” 顾玘摇摇头,顾翰觉得自己的兄弟以后继承了侯府,怕是麻烦多多。 他只得细细的解释了:“兴和伯一动手,和勋戚就是死敌,而咱们家和他亲近,就是殃及池鱼,所以为兄不得不斟酌谨慎。” 顾玘觉得自家大哥做事太优柔寡断,就说道:“兴和伯若是想在勋戚里寻盟友,难道找不到?可这些年你见他找了谁?大哥,你就是想的太多。” “你没见当时方翰的狠劲,他小我一岁多,可居然敢跟着家丁冲阵,等后来遇到截杀时,更是跟着兴和伯去冲杀,大哥,别小看了人。” 顾翰见顾玘神色激荡,就低叹道:“难得的是事后没报复,罢了,话已经传出去了,你以后只管和方翰亲近。” 顾玘得了允许,就去找土豆。 等到了方家庄后,才得知土豆跟着方醒去了军营。 …… 聚宝山卫的营地里喊杀声整天响,军士们排成阵列在练习刺刀拼杀。 林群安得意的道:“伯爷,那边新组建的青龙卫和白虎卫都是咱们的人去教的。” 大明新组建了两个火器卫所,加上聚宝山卫,已经有了五个火器卫所。 而作为战略预备队的神机营并未计算在内,否则火器军队的人数将会让人震惊。 “别得意太早,那两个卫所里的骨干都是武学的学生,咱们的人过去只是提供实战经验罢了。” 方醒的身后是土豆和平安,以前他经常带着两个孩子来,所以大家也没多想。 “杀!” 校场上起身呐喊,火枪用力前刺,那杀气凛然,让土豆和平安见了也心中艳羡。 “这便是百战的煞气,差一点的对手在面对咱们时,几乎站都站不稳,所以军队要有锐气!一旦失去了锐气,那就离兵痞不远了。” “看看这个老兵。” 方醒指着站在一个百户所队列前方的军士说道:“他失去了右臂,按理是该退下去了,可他却不退,恳请留在军中,用自己的经验教出了一代代的军士,知道是为什么吗?” 土豆见那老兵站在那里,目光敏锐的盯着队列里那些军士的动作,偶尔发现问题就冲进去,然后用脚踢打着犯错的军士,再用仅存的左手指出他的错处。 “再错一次,午饭减半!” 老兵的声音响亮,哪怕看到了方醒和林群安等将领在此,他依旧恶狠狠的在传递着一个信息。 “军中只尊崇强者,你越强大,愿意跟着你的人就越多,所以为何要以军功来晋升就是这个道理。” 方醒在告诫着两个儿子:“若是靠着身份地位来做官,文官可以,军中却万万不可,那是自毁长城!” 林群安用目光询问着方醒,方醒却没给出答案。 稍后的阵列操练让人看了心中震撼,一排排的军士在轮换着,然后模拟开火。 土豆和平安看的热血沸腾,正准备观看下面的操练时,方醒却带着他们离开了军营。 父子三人一路晃荡着,等远远看到那一片建筑时,土豆讶然道:“爹,是忠烈祠。” 这是土豆和平安第一次来忠烈祠,等下马走到门前时,都感染了那股肃穆的气氛。 门内外人流不息,大多神色哀伤。 “这些是来探望自己的亲人,每天都有,除去官祭的时刻,其它时候都任凭人进出。” 门外站着两个高大军士,他们全身盔甲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人握住刀柄站在外面,顿时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方醒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大门,一排道士就站在边上,这是导引道士,若是有人找不到地方或是不懂规矩,都可以来这里询问。 从筹建忠烈祠开始,朝野对主管祭祀的人选颇有些建议,各种流派都掺和了进来。 一队队方外之人出现在京城之中,连带让不少京城百姓都开始信仰某些教派了。 期间各种纷杂,最终皇帝拍板用了正一。 这里面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所以方醒多看了那些道士一眼,见他们神色肃然,并无油滑之态,也就放心了。 “这是皇帝的御笔。” 一进来就是一块石碑,上面是朱瞻基亲笔题写的字。 “魂兮归来,护佑家邦。” 土豆低声念了出来,然后跟着方醒进了里面。 进了一间大殿,首先就是香火味扑鼻,然后那些密密麻麻摆放着的牌位让人心中凛然。 “这里面供奉的牌位有不少是聚宝山卫的将士。” 烟雾缭绕间,方醒从边上站着的道士手中接过三炷香,到边上点燃了,然后轻轻挥动熄灭了火头,三鞠躬,最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土豆和平安也跟着照做了,方醒带着他们出去。 出了殿外,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被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护持着过来。 男子脚步匆匆,等见到闪避在边上的方醒父子时就微笑一下,继续往里走。 方醒才带着孩子走出两步,那男子就止步回头,然后疾步过来拱手问道:“可是兴和伯当面?” 方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衣裳素淡,神色诚恳,就点点头。 男子马上躬身,说道:“商辉见过兴和伯。” “商辉?” 方醒楞了一瞬,男子抬头道:“家父讳易。” 商易? 瞬间方醒就想起了那个力挽狂澜的商易,然后问道:“你就是商指挥使的儿子?” 商辉身后的一个家丁面露不满之色,欲言又止,却没说出来。 商辉点头道:“正是在下。” 方醒问道:“你一直在老家,几时进的京?可是陛下有安排吗?” 商辉的神色轻松了些,说道:“刚到的京城,刚从宫中出来,陛下说让在京城安置了,然后歇息几日就准备进武学。” 方醒点点头,欣慰的道:“这是好事,大明和哈烈的大战中,你父亲堪称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在军中多有流传。你是忠臣家中出来的,要尽力,不要给你父亲丢脸。” 商辉躬身受教,方醒见右边那个家丁模样的男子越发的不满了,就笑道:“你如今也是宁昌伯,切不可太自满。” 这是隐晦的让商辉在京城低调些。 商辉心中感激,就说稍后去拜访。 出了忠烈祠之后,平安才说道:“爹,那商辉的家丁看似有些不满呢!大概是嫌爹您没和那商辉平起平坐。” 方醒站在大门的侧面,看着人来人往,有一瞬的失神。 他揉揉眉心,说道:“没有战功的爵位有何威望?他若是不能领悟这一点,以后为父自然是敬而远之。” 土豆说道:“爹,孩儿看那宁昌伯很是客气谦逊,只是家里的下人少了管教。” 方醒摇摇头道:“商易当年战死时,商辉也才十余岁,骤然封伯,肯定有些不适之处,慢慢的就好了。” 骤然富贵的人家,罕有能马上稳住心神的。 而方醒刚才看商辉的态度还不错,所以才肯松口让他稍后去方家拜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8章 我将会进武学 回到家中,方醒和两个儿子来了一次谈话。 “你们以后想走哪条路?” 方醒很和气的问道,不肯板着脸吓孩子。 土豆和平安这才知道今日这一趟出行的目的。 “爹,先去聚宝山卫,您是想让我们看到从军之苦。” 土豆在慢慢理顺着思路:“后来去了忠烈祠,您是想让我们知道征战残酷。想从军,就得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方醒点点头,觉得土豆在渐渐的往成年人的思维模式靠拢,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太早了点啊! 若是在前世,土豆这般年纪还在天真烂漫的读书,整日和父母打游击,只为了多玩一会儿手机。 “爹,您是以武功封爵,虽然家中不缺爵禄,可孩儿却想扬威异域,不坠您的名气。” 方醒皱眉看着他,说道:“为父知道你只想按部就班的一步步走下去,你这般勉强自己从军……这样不好,至于为父的名气,这个用不着你们来维护。” 土豆赧然道:“孩儿不思进取可不行,所以想了许久,从文的话,于科学一道并无太多的天赋,只能靠着您的名声混日子,这却不是孩儿想要的。” 方醒心中微叹:“你多想想,想清楚了再说。至于从文,书院你也可以去做事,或是走文官的路也不错,这些都不是问题。” 等方醒去了之后,书院对方家的忌惮自然就消散大半,土豆或是平安进去都不打紧。 至于做文官,前有文皇帝并未给方醒定位文武的先例在,后有朱瞻基想用小刀子磨文官,准备慢慢的把科学子弟们提上来,和儒家子弟打擂台,所以不是问题。 但是做文官大抵会成为那些科学子弟眼中的天然领袖人选,也就是说,一旦踏入官场,方醒的儿子就有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党魁潜质。 可结党却危险,但不结党却不行。 对于以后那些做官的科学子弟结党的可能,方醒从不喜到麻木,也只是花了几年时间而已。 这些念头在方醒的心头转过,见土豆有些忐忑,就说道:“说来也是为父的错,你们还小,就逼着做后面大半辈子的选择,不过为父不肯逼着你们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所以……由得你们吧!” 土豆和平安见识过各种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可只有自家的才算是轻松。 而且让子女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这在权贵家中,就算是百姓家中都是异数。 土豆起身道:“爹,孩儿还是从军。” 方醒心中喟叹,然后看向平安。 “你过两年再说,这两年就好生想想,到时候再做决断。” 方醒俯身过去,微笑着揉揉他们的头顶,一如和他们小时候的相处模式。 “土豆既然要从军,那就先去武学。” 方醒笑道:“你娘那边肯定是舍不得,罢了,你们先别进去。” 方醒进了后院,给小白使个眼色,小白就借口去厨房看午饭走了。 都老夫老妻了,张淑慧感受到了方醒的心情,就问道:“夫君,可是有为难事吗?” 方醒坐在她的身边,说道:“当年咱们刚成亲的时候,也是喜欢这样坐着,如今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孩子也大了。” 张淑慧的身体一僵,把手中的账本放下,然后靠在方醒的肩头,低声道:“夫君,可是土豆的事吗?” 方醒点点头。 门外的人都被小白带走了,连无忧都被哄着带了两条大狗去了前院找两个哥哥玩耍。 静悄悄的气氛让方醒有些不大适应,“我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就变成了老头,和你坐在这里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去,然后等着儿孙归家。” 张淑慧噗嗤一声就笑了,就在他的肩头上靠着,“夫君,土豆大了,咱们家没定文武,土豆又稳重,以后定能在朝中如鱼得水,少说……少说也得做个辅政学士吧。” “那些科学子弟都慢慢的开始冒头了,土豆现在进官场正好,等他慢慢的熬出来时,身边正好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加上陛下在,妾身都在想着老封君的日子了呢!夫君,您说呢?” 方醒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孩子……” 张淑慧何等的敏感,马上坐直了身体,刚才的贤惠也不见了,那柳眉倒竖着,还离了方醒远一下,才说道:“夫君可是想让土豆去从军吗?” 那个不孝子啊! 方醒心中暗自叫苦,土豆选了从军,他却只能和媳妇打擂台,否则哪能那么容易通过。 …… 等午饭时,土豆和平安见张淑慧的眼睛有些红肿,而方醒也有些悻悻然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定了。 而无忧却天然不知道忧虑,一个有些沉闷的午饭被她几句话又弄的热闹了起来。 等吃完饭,方醒才低声对张淑慧说道:“这不是有无忧在吗。” 张淑慧午饭只喝了一碗热汤,闻言就又难过了起来。 再强硬的女人,在自己的子女身上总是会多愁善感。 “可无忧以后也得嫁人。” 说到这个,连方醒都有些心痛,然后就劝慰道:“再等十年咱们就能抱孙子了,到时候每日热闹非凡,就怕你嫌吵闹。” 后世如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才结婚没几年,孩子也还小,整日都焦头烂额的在为房贷和谁来带孩子头痛。 可此刻他的大儿子都要进武学了,在现在就可以视为顶门户的当家人。 他伸手抚平了张淑慧的眉间,说道:“我始终是在的。” 张淑慧的脸上浮起红晕,微微低头道:“妾身自然也是在的。”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山盟海誓,却是用了一种夫妻之间闲话时的口吻说了出来,让人觉得平淡,却能长久回味。 方醒微笑道:“我会把这些都安排好,孩子们都会好,咱们都会好。” …… 如果说镇远侯府传出和方醒交好的消息让人惊讶的话,那么方家的大少爷从书院毕业更让人震惊。 所有人都以为方醒会把土豆安排在书院,以后慢慢的上去,直至成为大明科学一脉的掌门人。最后挟势进入官场,身后被无数科学子弟顶着,成为一方大势力的代表。 可他居然在解缙还尚能饭否的时候毕业了,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书院里并未传出土豆将在书院里任职的消息,这下让外面的人完全懵逼了。 就在外界猜测纷纷之时,书院里,校场,高台上。 土豆没有拿讲话稿,他站在台子上,看着下面人头涌动的学生们,突然有些不舍和茫然。 解缙看了他一眼,土豆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并未失态。 “在书院开设之前,我就在看那些书,就是你们学了两三年之后才能看到的书。” 土豆感慨万千的看着这些学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 “科学好学,这是许多人都在说的,我也觉得好学,至少比那些文章好学。” 校场上响起一阵笑声,那些年轻,不,是年幼的学弟都在笑着。 幸灾乐祸的笑声中,这是科学对儒家的嘲笑,嘲笑他们头悬梁锥刺股,只为了去研究怎么做人。 土豆并未说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回想着自己在书院里的经历。 “我很骄傲自己毕业于这座书院,我想自己以后的一生中,将会以知行书院的学生身份为骄傲,并不断去践行书院对我们的要求。” 今天不是书院学生毕业的日子,可书院方面还是为土豆举行了一次毕业仪式。 土豆知道这不是什么优待,而是例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父亲却支持了他。 “我将会进武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29章 忠臣之后的试探 我其实不想去武学! 第一眼看到武学,土豆就感到了一丝不协调。 迎接他的是一个板着脸的小吏。 一路往办公的地方去,小吏一路不耐烦的叮嘱着。 “武学一切都是规矩,走动吃饭睡觉,甚至是叠被子都是规矩,一旦违反了就是棍棒!” “你算是插班生,是哪家的子弟?” “不是子弟。” 土豆觉得自己并未撒谎,因为三任皇帝都未把方醒定位在武勋的范围内。 小吏回身皱眉道:“要诚实,在武学里,上官问话,你必须要诚实,否则被打个半死也不能怨天尤人。” 土豆微笑点头,心中微微一哂。 武学再严格,可也没有聚宝山卫严格。 小吏有恐吓的嫌疑,但土豆不准备去计较。 一栋二层建筑下面,柳升正在喝骂着一个官员。 “……那些学员都是各地精选出来的,若是吃了发霉的粮食上吐下泻,户部和兵部就等着掉人头吧。” 那官员被骂的浑身颤抖,正在惶然时,柳升见土豆过来,就放过他,然后板着脸对土豆说道:“你爹可舍得你被武学磋磨?” 土豆躬身道:“见过安远候。” 柳升见他并未趁机和自己套近乎,心中就满意了五分,对那小吏说道:“马上带着他去办了入学之事。” 柳升急匆匆的走了,土豆这才发现那小吏在呆呆的看着自己,就说道:“劳烦大人了。” “不敢不敢!” 小吏有些尴尬,先前他只知道新来的插班生叫做方翰,却没往方醒的身上想,等柳升一说话,他哪里还不明白。 于是后面的报名程序就简单了许多,小吏甚至还不着痕迹的恭维了一番方醒对武学的贡献。 土豆觉得这是第一课,人心反复,只为权势的一课。 等他被分到班级里,自我介绍叫做方翰后,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都在看着他。 土豆看了一眼这些目光,发现大多是戒备,少数是敌意。 这是第二课,到了新的环境之后,你的身份不一定会成为你的护身符,很有可能会成为麻烦的来源。 于是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就如同是在知行书院里一样的微笑着坐下。 教授看了他一眼,说道:“已经开了半年的课了,你若是跟不上,就多和同窗请教。” 这位教授小心翼翼的在表态,却不肯被贴上阿谀奉承的标签。 …… 未来的兴和伯进了武学,京城中的许多人都认为是尘埃落定了。 以前方醒总是在文武之间来回窜,就像是个流窜犯。 那时候他还可以用文皇帝来当借口,可现在呢? 武学出来就是武人,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商辉来了。 “武学……在下觉得莫不是被宫中厌弃了吗?” 面对问题,方醒觉得自己需要想一下。 “武学实际上和书院差不多,只是一个学文,一个学武。” 商辉作为忠烈之后,皇帝直至现在才想到让他进武学,这让京城不少权贵都看低了宁昌伯这个爵位。 商辉也是如此,所以看着有些颓废。 “你一直在老家,学了些什么?” “请了先生,学了四书五经,文章也学着写了。” 这是个标准的权贵模样,甚至还算是上进的。 说完他才想起方醒是儒家的对头,就想解释一下。 方醒没管这个,“这些打基础也好,只是看你的模样,这是以为进武学是被冷落的开始吗?” 商辉大抵算是个自觉的伯爵,学习也很刻苦。 所以他有资格说自己不是糜烂的勋戚。 “兴和伯,在下家中的田地不多,就是靠着爵禄度日,甚至连奴仆都是按照规矩的数量收的。而后在下一心读书,想着自己没什么本事,为官只会害民,为将只会害兵,可算是有自知之明了吧?” 商辉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愤慨。 “那么你以为进武学就是把你踩在了泥地里?” “难道不是吗?” 商辉毕竟还年轻,而且多年无人教导,所以有时候难免不知道分寸。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学并非是苟且之地,犬子也才刚入学。” 可土豆才十多岁,毕业后风华正茂,而我呢? 商辉眼中的委屈之色越发的多了,先前那些话他在宫中陛见时不敢说,可在方醒的面前却丝毫不忌讳的就说了。 “好吧,就冲着你的信任,给你说说。” 方醒觉得商辉还是个孩子,在许多方面太稚嫩了,若是被卷进京城的纷争之中,多半是要成为别人的枪。 这杆枪只要不对准方醒就行,但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进武学,做个榜样。 “北征时,你父亲为前锋军中的指挥使,前锋统军大将无能,是你父亲振臂一呼,然后更是亲自突阵在前,鼓舞士气,最后战死。” “若非有你父亲在,北征时前锋估摸着就要全军覆没了,所以你可知道宁昌伯这个爵位的意义吗?” 商辉起身道:“知道。” 父亲是他的骄傲,不,是全族的骄傲。 “当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没人会相信,因为父亲多年征战,武艺高超。” 商辉有些回忆着说道:“后来就有人来,带着在下进京受封,那时候在下浑浑噩噩,后来才想到,这是父亲用生命给我换来的爵位。我在享福,他却进了牌位里。” “所以我不想什么建功立业,只求平安度过此生,不给家父丢脸就行了。” 方醒眯眼看着前厅的外面,渐渐的,商辉就有些局促了。 京城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头张开大口的老虎,能让他相信的也只有方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醒突然意趣阑珊的道:“你去吧,歇息几日就去武学,好好的学,学好了才不是米虫。” 商辉起身拱手告退。 黄钟把他送了出去,再回来后就发牢骚道:“商易战死后,府中多有表示,算是亲近。可今日商辉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出是谁让他来试探的,可见还是想和光同尘,给自己找个地方。” 方醒对此只是无奈:“从武学校阅之后,权贵们都担心陛下会收拾他们,所以试探陛下的心意就是重中之重。而商易……” “商易是军中的楷模,他的儿子自然地位不一般,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方醒把茶杯放下,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精力旺盛,就心中大快。 “我还在壮年,却把土豆丢进了武学里,那些人都以为方家以后要走武人这条路了。” 黄钟叹道:“可武人这条路怎么走?权贵们弄不清,也不是弄不清,他们不愿意过苦行僧的日子。” 方醒摇摇头道:“商辉是觉得既然要进武学,那么前几年为何不让他进,他甚至在担忧自己进武学会不会是陛下在谋划什么,却不想做棋子。” 黄钟愕然道:“他难道不知道进了武学就代表着陛下的看重?” “可权贵们并不这么看,直至我让土豆也进了武学,他们就怂恿商辉来试探。”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我知道土豆不想从军,可那小子聪明,在校阅之后就知道方家责无旁贷的道理。” 黄钟劝道:“您如今在大明军中就是近乎于无敌名将的地位,若是家中没有继承人,对军心士气也是一个影响啊!” 方醒笑道:“没那么玄乎,陛下只是想让权贵们看到一点,想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得要为大明出力,而权贵走文官的路子自然不大妥当,所以从军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0章 红尘浪涛 “为何要逼迫权贵?” “你们难道不知道后果严重吗?” “一旦权贵离心,那陛下就是孤家寡人,文官们会肆意去抢夺权利!” 方醒很好奇的在看着林詹说话,看着他的慷慨激昂。 这人弹劾自己时如同疯子,此刻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帝的贴心人。 这个立场的转换实在是让人愕然,压根就想不到。 这里是偏厅,在林詹来时,黄钟认为这个人没资格进前厅,就开了偏厅。 偏厅的视线不大好,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有安全感,适合女人们在这里待客。 林詹唾沫横飞的说道:“那些权贵一年能给多少爵禄?国朝给不起吗?” 方醒有些恍惚,觉得这个人怕不是神经分裂了。 林詹挥舞着双手道:“就算是他们侵占了一些土地又如何?权贵只会一代一代的没用,而帝王却可以一代一代的去削弱他们,直至觉得他们毫无用处,全数废黜。” 方醒在想着商辉,想着他是怎么从一个有志青年,渐渐的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心只想和京城权贵们融合在一起的权贵。 那个孩子他一直记得,当年他进京受封时还未成年,一脸的悲伤和强装大人的倔强。 他抬眼看着状若癫狂的林詹,觉得所有人都身陷名利之中而无法自拔,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我想留下身后名。” 方醒的话很轻,却打断了气势正盛的林詹说话。 林詹眨巴着眼睛缓缓坐下,他的眼眸深处有哀求,更有屈服。 方醒招招手,有人进来倒茶。 先前连茶水都没有,可见方家压根就没把林詹看做是客人。 林詹有些惶恐的端起茶杯,他伸出舌头去舔舔嘴角的白沫,然后喝了一口茶水。 预料中的滚烫没有传来,茶水只是温热。 这是怠慢。 可林詹却是堆笑看着方醒。 今天他冒险来到方家,为的只是求一个恩怨了结。 从被解职之后,林詹就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直至门可罗雀。 “你以为会有人为你喝彩,进而为你筹谋。是的,开始肯定会有,那些人想从你的身上捞取资本和名声。” 方醒玩味的道:“可后来呢?” 林詹难堪的道:“后来人就少了,直至门可罗雀。”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那是因为在你的身上再也无法让他们获取利益,他们自然就不来了。” 方醒的话让林詹感到了希望,他觉得方醒应该能原谅自己。 “兴和伯,下官当初一念之差……” “谁都要名利,本伯也不例外。” 方醒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可本伯要的名是大明昌盛,在这个昌盛的过程之中,本伯的名字会在史册上,会在后人的口中不断提及,这就是本伯追求的名利。” 方醒微微偏头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林詹低头道:“下官只想远离京城,海外也成,下官会尽力。” 海外缺文官,这个是上下的共识。可那些文官却无人愿去,最后还是得靠着流放来增加海外官员的人数。 林詹见方醒在沉思,就诚恳的道:“下官多年被冷遇,一朝疯狂,就想成名,可终究是一场空。如今下官已然看透了世事,只想为了家人……” 他起身前驱,然后深深的一躬,说道:“最近周围的人对着下官的家人指指点点,多有奚落,下官只想为家人保留些尊严。” 方醒漠然的看着他,“本伯为何要帮你,以德报怨?” 林詹把头低下去,然后身体微微颤抖,哽咽着。 一个中年男子的哽咽不好听,从鼻腔里迸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在大白天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全是涕泪。 “兴和伯,犬子被从国子监赶出来了!” 这是一个悲伤欲绝的父亲,方醒想看到一些虚伪或是作假,可他看到的只是痛不欲生的悲伤。 “犬子……咳咳咳!” 林詹被自己的泪水呛到了,咳的满面通红。 方醒指指茶杯,等他喝了,就问道:“谁的主意?” 林詹茫然了一瞬,然后说道:“好些人,就在南方几百起造反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许多人,官员,士绅,他们都在咬牙切齿,恨不能……” “恨不能撕碎了本伯?” 林詹点点头,“有人分析了局势,说陛下在同时得罪了南北士绅的时候……会,肯定会……” “飞鸟尽?” 方醒觉得很好笑,所以他就微笑着。 林詹愕然看着方醒道:“是的,大家都认为清理了士绅特权之后,大明就安稳了。可士绅的恨意绵绵,终究要化解去,不然长此以往,会有重蹈前秦覆辙的可能。” “加上大明周围无外患,兴和伯您在军中的威望太高,若是借机拿下您的话,不但能安抚士绅,还能让陛下少一个忌惮的对象。” 他抬头,有些坦然的道:“这是两边都有好处的事,士绅要出气,顺带想让陛下少一个帮手。” 方醒点点头,算是确定了此事并无大佬在后面操作。 林詹苦笑道:“您把下官丢在那里不管不问,多半是想逼着下官去寻背后的人,可真是没有啊!” 方醒被他说中了心事也不恼火,说道:“你回去吧。” “兴和伯……” 林詹瞬间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刚才他有些自暴自弃,所以就暗讽了方醒一下。 方醒要是不伸手,自然会有人来弄死他,至少会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去吧。” 方醒随意的摆摆手:“去找刘观。” 林詹失魂落魄的一路到了都察院的外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到了这里。 他不相信方醒的话,他觉得这是搪塞。 所以他站在门外徘徊着,直至里面出来一个官员。 这官员见林詹在外面,就冷哼一声,说道:“都察院之耻!” 林詹麻木的抬头看去,那官员正好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厌恶的走了。 “没路了呀!” 林詹苦笑着,然后对门子说道:“请禀告刘大人,林詹求见。” 他觉得自己不会有见到刘观的机会,可没等多久,门子再次出来,惊讶的对他道:“大人让你进去。” 没人作陪? 林詹走进都察院,若非是来自于两侧的鄙夷目光,他以为自己还在这里任职。 等见到刘观时,林詹行礼,然后说道:“大人,兴和伯令……” 他茫然的看着神色冷淡的刘观,觉得方醒的话就是骗人的,他不该来这里。 “后悔了?” 林詹低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在没有获知刘观的意思之前,他不准备表态。哪怕是死,他也愿意死在方醒的手中,而不愿意被刘观这等奸佞摆布。 刘观冷哼一声,说道:“去哈密吧,不算流放,不过三代之内不许离开。” 林詹心中狂喜,跪下道:“多谢大人,下官去了哈密,就立了大人的牌位,日日为大人祈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1章 家国…… 林詹是在第二天早上出发的。 . 天蒙蒙亮,城门刚开,管家赶着马车,林詹和儿子牵着马,就这样走进了城外的薄雾之中。 这一路很遥远,从京城到哈密,按照他们的速度,估摸着夏天才能到。 车帘被掀起来,林詹的老妻回首看了一眼城墙,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三代不能离开哈烈,这比流放还惨烈。 但是和从此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相比,林詹一家还是愿意去哈密。 “哈密城建好之后,我军的游骑不断出击,在亦力把里哨探,多次击溃哈烈人的游骑。” 都督府里,孟瑛看到方醒姗姗来迟,就把手中的细木棍往沙盘上一丢,说道:“德华,陛下此举是何意?” 这是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方醒先接过热茶喝了几口,然后搓搓冷的麻木的脸,说道:“你说武学的校阅?” 这里还有薛禄,他和孟瑛也不知道在这研究什么,薛禄看着面色发红,有些激动之色。 孟瑛点点头道:“现在人心惶惶,勋戚们就怕陛下拿他们开刀啊!” 薛禄拍着桌子怒道:“都想坐在祖宗的功绩上混日子,还不消停,照老夫看,就该全数赶到海外去,哪怕是去哈密也好。” 孟瑛叹道:“是啊!看着他们坐吃等死不好受啊!若是以后我的孩子也变成了这样,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薛禄微微低头,白发微微飘动,看着多了几分苍凉。 “以后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到死不活的?” 孟瑛惆怅的道:“大概会被武学给顶了吧。”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侯爷,安远候来了。” 柳升大步进来,目光炯炯的道:“刚从宫中出来,陛下对勋戚的未来不肯给出答案。” 薛禄仿佛苍老了几岁,说道:“回头就上奏章吧,等死了之后,就让袭爵的请命去戍边。” 孟瑛摇头道:“咱们的子弟都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一旦遇到大事,估摸着不丧师辱国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柳升坐在了方醒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那兄弟就是个粗胚,等老夫哪日闭了眼他怎么办?” 柳溥确实是个粗胚,许多时候连方醒都想抽他。 “上次他跟着你出了一次海,回来就长吁短叹的,只说自己没本事。老夫下狠手抽了他几次,可还是打不醒,萎靡不振啊!” 三个老将都在唏嘘着,方醒却老神在在的喝茶。一杯茶被他喝出了绝版好酒的不舍,大抵能喝到下衙时。 三个老将说着说着的就哑火了,然后又在沙盘边上说着对哈烈和肉迷联手的看法,甚至还想从哈烈、肉迷一路打穿过去,直接从陆路征伐泰西。 这是在挑战我的智商啊! 方醒放下茶杯,三人也止住了地图开疆,然后齐齐的看着他。 方醒无奈的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话大多不对,认不认?” 薛禄默然点头,孟瑛微微偏头,有些难堪。 柳升大声的道:“是,这话没错,咱们看看从开国至今到现在,勋戚的子弟有几个是好种?是好种的也大多是征战出来的,比如说英国公,那是从年轻时就跟着荣国公征战,后来靖难和交趾大放异彩,这才封了国公。可现在呢?到哪征战去?” 方醒从进屋就察觉到了不对,到现在更是确认无疑。 士绅倒霉了,剩下的就是勋戚和藩王两大‘毒瘤’。 孟瑛等人自然是不怕的,可他们的身后却是家族。 除非是有个好儿子可以继承爵位,否则他们真是死了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皇帝一刀就把不成器的勋戚们给切了。 再忠心的臣子到了此刻都在打小算盘,比如说柳升,堪称是皇家御用的大将,国朝第一‘忠臣’。 可即便是柳升,在感受到危机之后,依旧把家族放在了首位。 对此方醒只能是苦笑,他知道今日若是不给个解决方案,这三个老家伙就会蹲守在这里,直至他开口。 “这事儿……” 方醒指着天上说道:“人的福泽是有数的,享受了太多,终究会有所回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凭着祖宗的功绩,子子孙孙都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也不怕日后报应吗?” 呃!说到报应,方醒就想起了李自成进京城后的一系列动作,这些勋戚的后代子孙就得了报应。 薛禄叹息不语,大抵是纠结吧。 孟瑛颇为不以为然。 只有柳升最直接,“以后没了征战的机会,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代代的降爵?陛下是这个打算吧?以后武学那些学员一代代的去接班,再也没有了将门。” “将门啊!” 薛禄唏嘘不已。 所谓的将门,早早就有了雏形,实则就是世家。 唐打压世家,只得重用那些异族悍将,最终安禄山等人得了重用。 本朝的将门大抵说的就是张玉和张辅父子这等关系,可终究还是称不上将门。 张懋未来的路线已经被规划好了,就是一个优雅的重臣,他会用忠心来获取英国公这个爵位的稳定。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可为了子孙和家族的未来,连薛禄都出来了,可见家国家国,家当真在国之前。 这些心思在方醒的脑海中一转而过。 “这是趋势,认不清的,以后被边缘化就不可避免。” 方醒很认真的道:“家国家国,不求国家,但求把家的分量减少些。” 三个老将并未有羞愧之色,这是时代和人性所决定的。 “不管文武,总得要有一技之长,至于爵位……” 方醒举手在眉心处,然后缓缓下降。 他没说话,但气氛却渐渐郁闷。 他微微抬头,右手扶着大腿,目光缓缓从三个老将的脸上划过。 “只要人类一直存在,那么战争将会永存。” 这话震动了三个老将,方醒说道:“利益存在就会有冲突,冲突导致战争,而武人就是为此在准备。” 他走到沙盘边上,拾起那根细木棍,指着北平城说道:“前宋时这里是幽州,燕云十六州让宋人如噎在喉,可高粱河就打断了他们的脊梁骨,檀渊之盟后更是举国欢喜,以为从此和平,可这只是自我麻痹!” 他回身道:“武人永远都会有机会,正常的国家都不会压制武人,所以……有本事的自然出头,没本事的……诸位,你们是想让子孙坐吃等死,可没有哪位帝王能容忍。除非你们被文官压住了,否则这就不可能!” “难道你们怕了吗?” 方醒随手撇断细木棍,微笑道:“时移世易,以其此刻为子孙谋什么万世的未来,方某以为还不如为他们谋万世的规矩,不断进取的规矩。” 三人的眸色黯淡,知道这近乎于是皇帝的态度。 “好!” 柳升突然大声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小子们好生去做事,老夫马上去写奏章,神机营轮换去哈密戍守。” 神机营是战略预备队,不可能会去戍边,所以柳升的话更多是在表态。 薛禄摆摆手,然后抬头说道:“罢了,老夫也是利欲熏心,这就进宫请罪。” 这也是表态,骨子里还是想为自家的家族争取到最有利的位置。 表态很重要,可先后次序更重要。 最先表态的那几人就会被认为是最坚定的支持者,未来自然会有好处。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2章 安纶和他有仇吗? 当大势不可违时,除去蠢货和贪得无厌者,鲜有逆潮流而动的。 方醒走出都督府,一路去了武学。 从土豆决定进武学之后,张淑慧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在家经常丢三落四的。 这是不习惯儿子离开家的表现。 方醒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还有就是让无忧多去闹腾一番。 没有孩子闹腾的家庭就是死气沉沉的,所以方醒在琢磨着是不是再生两个。 到了武学外面,守门的见是他,就以为他是来视察的。 “伯爷稍待,小的去禀告……” “不必了,本伯只是随便看看。” 守门的军士想起了土豆,不禁有些惊讶。 他觉得方醒不该是那种人,那和他的名将的头衔不符。 怜子如何不丈夫? 方醒看到了那眼神,只是笑了笑,问了土豆所在班级的位置后,就进了武学。 校场上有几个班级在操练,见到方醒有学员就分神了,结果被教官冲过去狠抽了一顿。 就在惨叫声中,方醒来到了一间教室的外面。 教室很宽敞,而且为了光亮,在开始建设时就用了在当时还算是奢侈品的玻璃窗。 方醒靠在墙壁上,缓缓靠近窗户,就像是个小偷。 他从教室的后方玻璃窗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后,又飞速收回来…… 他回忆了一下还在脑海里没消散的画面,然后脑袋再次前驱。 他看到了土豆,坐的笔直的土豆。 土豆坐在第三排,这个位置算是不错。 从身后看去,土豆应当是在用心听讲。 讲台上的教授背对着学员们在黑板上画图,方醒看了一眼,好像是阵列分解。 阵列的变化轮换是火器军队的生命线,所以武学里对这方面不但要理论学习,还有实弹操作。 在教授回身之时,方醒就离开了这里。 “伯爷,方翰……昨日还打了一架。” 负责纪律的教授有些尴尬的介绍着土豆才进武学没几天的战绩。 “输了还是赢了?” 方醒随手翻着一本名册,上面有班级分类,以及每个学生的具体情况。 这是绝密资料,可那教授却没多看一眼,说道:“赢了,和他打架的那个老学员被打掉了两颗牙,手臂严重受伤,大概要养大半个月才能参加操练。” 这是立威。 方醒问道:“他可被孤立了吗?” 教授摇头道,“没,方翰家学渊博,和学员们打交道也很和气,所以除去少数人之外,大家都还算是亲热。” 方醒点点头,叮嘱道:“本伯今日没来过。” 教授心中偷笑,赶紧应了。 你这是既想让方翰过上平静的学院生活,又担心他被人给欺负了。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出了武学,一个意外的人在等着方醒。 两人并肩走在宽阔的大道上,身后是几名番子和方醒的家丁。 沈阳胖了些,身上也少了些戾气。 “权贵们之间的联系多了很多。” 沈阳的声音多了些温度,“安纶的人到处在打探消息,可下官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 方醒想起了金陵的那个安纶,至少还可以交往。 等成为东厂的厂督之后,这人就幡然变脸,变化之快,连方醒都有些不解和迷惑。 沈阳说道:“安纶的人几次去了福州,下官的人恰好在那边盯着福州的几个官员,结果发现安纶的人在盯着一个叫做闫春辉的小官。” “闫春辉?” 这个姓氏不多见,方醒马上就联想到了闫大建。 沈阳点头道:“就是闫大建的儿子。” 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安纶大概是想搞闫大建。 “兴和伯,闫大建差点就成了礼部尚书啊!” 东厂和锦衣卫都不复开国和永乐年间时的风光了,去动一个差点成为尚书的高官,那会不会让皇帝被动?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不知道这事?” 沈阳点头道:“肯定的,陛下若是知道的话,上次也不会赏赐了闫大建。” 朱瞻基不喜对自己的臣子弄那些欲擒故纵的手段,觉得你有问题,那么直接查就是了。 “他没私自动手就不算是问题。” 东厂主要是对内,盯几个官员真不算事。只要不是污蔑或是没证据就严刑拷打,那些文官们都不会说话。 沈阳知道这一点,“兴和伯,安纶最近很亢奋,他又去了一次仁皇帝的陵寝。” 方醒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开。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就带着家里的妻儿去踏春。 风依旧寒冷,但是太阳能给点温度。 路上野营了一晚上,再第二天下午,他们看到了天寿山。 天寿山面积不小,春季之下,依旧是显得有些萧瑟。 方醒把家人安排在下面,自己带着两个家丁一路到了仁皇帝的陵寝之外。 石翁仲有些灰暗,地上的缝隙里偶尔有几根灰败的杂草在风中摇曳着,直至被人一脚踩了下去。 孙祥身体僵硬的走了过来,脚步蹒跚。 他的头发在光照下看着近乎于银白色,脸上多了皱纹,很深。 这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啊! 方醒过去几步,伸手想扶住他。 孙祥在被触摸的一瞬就摇摇头,然后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中多了些迷茫。 “兴和伯……” “是我。” 眼前这个太监已经到了人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孙祥笑了笑,很冷清的笑容,然后觉得不好意思,就拍拍方醒的手臂,说道:“咱家许久都没见到外人来了。” 这话让人心酸。 方醒笑道:“要不我回头去给陛下说说,给你这边调两个人来,好歹也能服侍你的食宿。” “那是荣养。” 孙祥微笑着,看着前方开始斜落的太阳,说道:“咱家有罪,居然没发现黄俨那个逆贼,让仁皇帝去的不安生,哪有脸要什么荣养?若是能在死后找个远远的能看到这里的地方埋了,那就算是赎罪了。” 方醒心中微动,孙祥伸手搭了个凉棚,眯眼看着橘红色的太阳,满足的道:“那些来送米粮的人说了不少大明现在的事,好啊!所向无敌,百姓能吃饱饭,这便是盛世。” “咱家每日都在为大明祷告,会把这些事告诉文皇帝和仁皇帝。” 孙祥显得极为高兴,然后看了方醒一眼,说道:“兴和伯,说吧。” 一个人习惯了安静和寂寞,那就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因为你不知道他喜欢上了热闹和繁华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兴许会变得让你极度失望,或是极度懊悔。 方醒不知道孙祥会变成什么样,他犹豫了一下,孙祥察觉到了这种情绪,就说道:“咱家没多久好活了,还忌惮什么?” “安纶……他和闫大建有什么问题?换个说法,他和闫大建可是有仇吗?” 孙祥摇摇头道:“咱家真不知道,不过安纶在东厂多年,从未行差踏错。”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3章 陛下,奴婢看不见了 “东厂本就没几年,安纶原先要提起来时就查过他家的情况。” 孙祥的逻辑有些混乱,然后他停顿了一瞬,苦笑了一下,在嘲笑着自己离死不远了。 “咱家老了。他的父亲是个赌棍,输光了家财,然后就阉割了他……” 这大抵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一个赌徒输红了眼睛,把自己的儿子阉割了卖给了当时转为宫中提供阉人的那些人。这等事不少见。这等事在当时并不孤立,那些家贫的会阉割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卖出去。 这等阉割几乎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死亡率极高。 “他父亲后来失踪了,肯定是活不了了。” 孙祥有些迷惑的在回忆着:“他的母亲好像是被人拐走了,还有个妹妹也跟着去了。” “当初可说了拐到哪去了?” “好像是福建吧。” 孙祥摇头感慨着自己的记忆力:“孙祥上来也就是这几年,在金陵的时日不短,做事勤勉,就慢慢的爬上来了。” “也就是说,从他身居高位之后,就这么简单的查了一次?” 孙祥点点头,然后问道:“他可是有什么不妥吗?若是用得上,咱家就去一趟。” 方醒摇摇头,“一些小事罢了。” 孙祥虽然久离权利,可孤零零的待在这里却让他想通了许多事。 “罢了,咱家只能说……他的忠心不会缺。” 这是孙祥最后一次给安纶背书,他想起了以往自己从窗户外看到的安纶。 那个无声哭泣的安纶! 哎! 他目送着方醒出去,然后缓缓的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是一间砖瓦房,山里冷,还潮湿,门外晒着被子。 绳子是从两根树之间拉的,还是孙祥请了守陵户来帮的忙,那些人不知道他以往的经历,所以还说他可怜。 他走到被子的前方,把脸埋进被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阳光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看着夕阳,说道:“这就是日子的味道啊!” “孙公公,吃晚饭了。” 守陵不但有守陵户,还有军队。 孙祥一直在自己开伙,只是最近他的眼睛不行了,烧火时差点把房子给点燃了,所以那些守陵的军士可怜他,就让他跟着搭伙。 “多谢多谢。” 孙祥回身笑眯眯的道:“多谢了,只是咱家今日中午吃多了些,晚上不敢吃,怕睡不着。” 来喊他的是一个军士,闻言就说道:“有事喊一声。” 孙祥应了,那军士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给自己留点好吃的。 军士奔跑的姿态矫健,充满了活力。哪怕是在这鼓噪无味的山间戍守,可他们依旧能给自己找到乐子。 孙祥叹息着,赞美着:“这就是日子啊!” 他把被子收了,然后进去铺床。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外面,呆呆的。 那眸子里仿佛有无数岁月流过,一幕幕往前,却不能回头。 最后一抹夕阳落下之前,那眸子定住了。 黑暗降临,孙祥呆坐着,听着不远处有军士在打闹,更远的地方有守陵户的孩子在哭嚎。 以往他会觉得这是亵渎,对文皇帝和仁皇帝的亵渎。 可现在他只是听着,恍如一块顽石,纹丝不动。 打闹渐渐的消停了,无聊的军士们开始准备睡觉。 渐渐的,陵区安静了。 初春的早晚很冷,山间就更冷了。 渐渐的外面有了呼噜声,声音很响亮。 “该把打呼噜的换回去,不然会惊动了陛下啊!” 幽幽的声音中,孙祥开始活动腿脚,然后扶着床架艰难的站起来。 他在黑夜中站了一会儿,脚下才感到了些许温度。 门一直没关,夜风吹过,有些呼啸的声音。 孙祥走了出去,然后看看远方。 远方没有光亮,天色黯淡。 前方的几排屋子就是军士们的地盘,此刻那里鼾声大作。 活人在酣睡,而帝王也长眠于地底。 孙祥缓缓走出这片屋子,鼾声渐渐消失在身后。 他走上了神道,然后蹲在地上摸索着。 拽掉几根干草后,孙祥艰难的起身,看着前方说道:“陛下,奴婢的眼睛不行了。” 两侧的石翁仲在黑夜中寂寞无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个如狗般大小的黑影猛地从前方窜了过去。 孙祥并未看到,他蹒跚着前行。 那个黑影突然止步回头,一双绿色的眼睛看着缓缓走动的孙祥,就向前几步。 黑影跟了过去,不慌不忙,脚步优雅。 孙祥走到了神道的尽头,他摸了摸围墙。 这里有门,孙祥摸到了大门,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身后的黑影止步了,它那闪烁着绿光的双眼扫过围墙,然后低不可闻的喘息一声,掉过头来,悄无声息的走了。 孙祥就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双手撑在身前。 他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喃喃的道:“陛下,奴婢看不见了……” 他伸手摸了摸大门,然后说道:“奴婢五岁成了孤儿,进宫才觅到了一条活路,文皇帝在时,把奴婢提拔了起来。在司礼监,奴婢却没有发现黄俨这个小人的胆大包天。等去了东厂后,奴婢……” 他双手摸着大门,突然哭了起来。 “奴婢一心向佛,只为了死后不入地狱,奴婢没有根呐!” 他张开嘴哭泣着,声音却不大,就像是呐喊着。 已经走远的那个黑影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它最后一次回头,凝视了片刻,然后加速走了。 夜渐渐的深了,一直低着头的孙祥缓缓抬头,双手细细的抚摸着大门,近乎于贪婪的呼吸着。 他艰难的侧身,冲着文皇帝的陵寝方向跪下。 “陛下,奴婢走不动了,就此告别陛下,来世奴婢依旧愿意服侍陛下。” 他缓缓坐下,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 “文殊菩萨请释尊广说地藏菩萨的因地修行本愿,如何成就不思议事。地藏菩萨因地修行……” 他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神色渐渐庄严。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 “南无地藏王菩萨……” 夜深露重,大门外的身影依旧跪在那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4章 舞弊(感谢‘平淡雨天’成为本书新盟主) 当天边出现了一抹紫光之时,在天寿山外围宿营的方醒也起来了。 他钻出帐篷,先去看了看妻儿的情况,然后去洗漱。 家丁们都起来了,开始生火做早餐。 当放了蘑菇和鱼干虾干一起熬出来的稀粥开始散发出香味时,被张淑慧收拾好的无忧精神的跑了过来。 “爹!” 晨露染湿了宿营地,方醒笑眯眯的道:“跑慢些,小心滑倒。” 一家人吃了鲜美的早饭,然后散步一会儿,看看周围的景致,就准备出发。 女人们才上车,辛老七就转身看向陵区,沉声道:“有战马!” 方五和小刀趴在地上侧脸听着。 “老爷,就一匹马!” 方醒点点头,然后看着出来的那条路。 马蹄声渐渐清晰,辛老七放下望远镜道:“老爷,是守陵的军士。” 一骑冲了出来,见到方醒一行后就减速,然后那军士下马过来,说道:“伯爷,昨日您见的那个内侍去了。” “孙祥去了?” 方醒微微眯眼,问道:“他是怎么去的?” 军士说道:“凌晨时有兄弟照例去查看,乌漆嘛黑的,就看到那内侍跪在大门前,还双手合十,已经被冻的硬邦邦的了。” 方醒愕然,然后微微垂眸,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孙祥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从他临去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旁人插手的迹象。 “伯爷,那老内侍整日就是在神道那里拔草,眼神还不好,几次摔倒,就活的和一截木头似的。” 军士的话让方醒想到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你去报信吧。” 方醒失去了游玩的兴致,但还是强打精神和家人缓缓而行。 等回到京城后已经是出山的第三天中午了。 方醒把妻儿送回庄上,然后就进了宫。 他才和孙祥见面,晚上孙祥就跪在大门前去了,这事儿要是不和朱瞻基报个备,还真是说不清。 特别是孙祥以前是司礼监的二号人物,后来更是东厂的厂督,知道许多隐私。 “是为了安纶?” 朱瞻基觉得有些诧异,他倒不会怀疑方醒去逼死了孙祥,因为没必要。 “是,有人说安纶在盯着闫大建的儿子,我怕他是想走什么险棋,就去问了孙祥,孙祥说安纶的忠心不用怀疑。” 方醒想知道朱瞻基对此的态度,可朱瞻基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安纶以前给朕说过闫大建的事,此事暂时别管。” 方醒点点头。 皇帝有许多事情不会告诉外人,甚至只会一人憋着,所以方醒也没问。 他告退,一路出宫时,却遇到了面色如常的安纶。 两人各自见礼,安纶去求见皇帝,方醒回家休息。 稍后就传来了消息,安纶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的去了天寿山。 这是去收殓的吗? 方醒不知道孙祥和安纶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不过孙祥注定不能葬在天寿山,剩下的就要看安纶的了。 孙祥的逝去在京城甚至都没激起半点波澜,而宫中已经被奏章再次淹没了。 “勋戚们都在找门路,想把自家的子弟送进武学去,特别是袭爵的子弟,听说都在闻鸡起舞了。” 朱瞻基召开了一次扩大的朝会,在京的勋戚都来了。 徐景昌隔一会儿就打个嗝,见方醒和杨荣在说话,就凑过来说道:“德华,呃!我家的也得……呃!也得去武学啊,呃!” 瞬间那些勋戚都看向了这边,那些眼神大多不善。 杨荣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把地方让给了方醒和徐景昌,然后和几个辅政学士聚在一起说话。 “各家的子弟谁愿意去苦练?而且武学的考核那么严厉,有多少能通过的?那些勋戚恨死了……方醒。” “而且武学里出来可不是将领,那些还没从军的子弟,等辛辛苦苦从武学出来,难道还得要从总旗官、百户官干起?” 杨荣听着这些议论,看到勋戚那边大多凶狠的盯着方醒,就说道:“士绅之后是勋戚,藩王呢?” 金幼孜等人都不说话了。 对于他们来说,藩王就是麻烦的代名词,而且还耗费钱粮,扰乱地方。 如果大明的藩王被天降雷霆干掉大半,那么他们估摸着会在梦里笑醒来。 “兴和伯,听闻武学要考核?” 那边有勋戚在问了,大家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双方。 陈钟站在后面一些,眼中的幸灾乐祸根本就不加掩饰。 方醒微微点头道:“没错,不管是谁,进武学就得按照标准考核,不合格的只能打道回府。” 那勋戚冷笑道:“敢问贵公子进去可考核过了?” 气氛一下就热烈了起来,不但是勋戚,不少文官都在含笑看着方醒。 走后门不是不行,可你别标榜啊! 这下你方醒的脸往哪搁。 众目睽睽之下,方醒淡淡的道:“不牢你挂记,犬子已经考核过了。” 一阵笑声传来,却是奚落的笑。 那勋戚得意的道:“本候在武学也认识几个人,却没听说方翰考核,兴和伯,难道是在夜间考核的吗?” “对啊!本伯也认识些人,就没听说方翰过了考核的消息。” “武学的校场上没遮拦,若是考核了,谁都看得见。” “难道是在梦里考核的吗?哈哈哈哈!” 这些勋戚目前最恨的大概就是皇帝,可他们不敢明着恨,于是只得把目标转向了方醒。 而归根结底不过是要打破他们的铁饭碗罢了。 方醒点点头,很认真的道:“对,就是在梦里考核的。” 这时有太监出来了,大家赶紧整队,然后鱼贯而入。 进了大殿之后,稍后朱瞻基来了,众人行礼。 “听闻诸卿的子弟在闻鸡起舞?” 朱瞻基的第一句话就让人心中凉了半截。 打破铁饭碗看来是确有其事啊! 朱瞻基微笑道:“这是好事,若是有上进的,有能用的,朕自然会把他们安置到合适的地方去。” “朕这几日接到了不少奏章,大多是想让自家子弟进武学的,这也是好事。” 朱瞻基鼓励道:“想上进从来都不晚,朕就等着,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这话是鼓励,却是空话套话。 你好歹说一声,让咱们的子弟直接进了武学呗! 至于考试,那不是平民和军中选拔出来的学员们的专利吗? 朱瞻基不发话,就意味着他们的子弟想进武学还得要继续操练。 而在场的勋戚中,敢说自家子弟能稳稳的过了考核的顶多只有五六分之一。 有人看了方醒一眼,心中激愤,就忍不住出班道:“陛下,臣听闻兴和伯家的方翰才将进了武学。” 朱瞻基点头道:“此事朕知道。” 你想说什么?朱瞻基皱眉看着这勋戚,帝王的威压瞬息降临。 这勋戚再看了方醒一眼,见他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咬牙道:“陛下,臣听闻方翰并未考核。而先前在外面时,兴和伯也承认了方翰进武学没经过考核。” 这是明显的在作弊啊陛下! 有人出头,自然跟进的就来了。 “陛下,臣子体弱,但于兵法倒有些天赋。” “陛下,臣子……” 这是明晃晃的逼宫。 陛下,你宠臣的儿子就能免试进去,那我们的儿子呢? “谁说方翰没考核?” 这些勋戚们愕然,然后悲愤的看着文官们。 皇帝都开始庇护方醒了,你们难道不弹劾吗?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5章 弹药,水泥路 杨荣面无表情的出班道:“陛下,方翰考核过了。” 朱瞻基微微点头,有勋戚就不满的道:“杨大人,武学的人可没见到。” 今儿看你们君臣怎么圆谎! 那些勋戚都在玩味的看着方醒,只觉得今日的朝会大概要上史册了,并能‘流芳千古’。 皇帝庇护自己的宠臣,还当着群臣撒谎。 这是什么性质? 原先憋了一肚子气的勋戚们都在心中暗乐,而不少文官同样是在暗爽着。 杨荣叹息一声,说道:“陛下五日前驾临汉王府,本官和几位辅臣都在,陛下身边的人当场就考核了几位殿下和方翰,全程本官等人目睹,成绩只有多的。” 金幼孜一直在憋着,现在却也只得出班来解释道:“本官那日也在,还有武学里负责考核的教授也在,那教授说了,方翰的成绩都不冒尖,可每一项都不差,这等就是大将之材!” 杨士奇那天也在,他点点头道,“那教授说方翰在几科上比武学里的老学员还厉害,幸好没有公开考核,不然武学里怕是要炸锅了。” 大家都知道他为人方正,那么此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那发问的勋戚,还有在外面时质疑的勋戚们都觉得脸上在发烧。 方醒一直没发话,此刻才出班道:“陛下,臣觉得此事多少有些物议,要不这样吧,最近肯定会有一批新人去考核,方翰就在那时跟着他们一起重新考核一次,也好消除误会。” 卧槽! 这打脸也打的太狠了吧! 那些质疑的勋戚看了方醒一眼,心中难堪不说,更是后悔不迭。 若是一起考核,土豆才多大? 在那些参加考核的子弟里,土豆的年龄大概能排倒数几名之内。 这样的年龄差距,要是被土豆拉下了太大的考核成绩,这脸往哪搁去? 朱瞻基沉吟着,仿佛在考虑这事合不合适。 方醒正色道:“陛下,武学乃是国朝根本,岂可沦为徇私的地方?臣回头就和臣子说说去,让他近日在武学好生操练起来,到时候争取拿个好成绩,也好洗清嫌疑。” 朱瞻基点点头道:“也好,这样公平公正,无话可说。” 随后朱瞻基就说道:“武学招生都有循例,现在还早,所以朕特地为你等破例,到时候希望能看到大明的俊彦们施展才华。” 少部分勋戚沉稳的出班谢恩,大部分勋戚都在心中叫苦。 开始他们还想着蒙混过关,可皇帝连方翰都拖进来了,可见是铁心了要公事公办。 谁去招惹的方醒? 等散朝后,有勋戚就叫骂道:“我儿子跑都跑不动,还考核什么?谁非得揪着考核不住嘴的?” “谁?” 勋戚们一阵沉默,先前质问方醒的那几人都加快了脚步。 这局面再明显不过了,皇帝本来还在伤脑筋怎么告诉他们要公事公办,可他们却揪着土豆的考核不放,那就是给了皇帝弹药,然后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这人是开始就想到了吧? 那些人看着方醒态度从容,不禁懊恼不已。 按照方醒的秉性,今日在外面被质疑时就该驳斥了,可他却只是冷冷的回了几句。 这就是猫腻啊! 他看似心虚的表现让大家都以为方翰果真是没经过考核,然后就想拖方醒下水。 一个人过是过,一群人过难道就不是过了吗? 州官放火,百姓也得点点灯吧! 于是他们就抓住了这个问题不放,本以为皇帝应该软化立场,可没想到…… 勋戚们要的是承袭不变的爵位,最好就是皇帝自动服软。 当然,若是不服软也没事,咱们的子弟只要进了武学去混混,就算是没学到什么本事,可也算是学过了吧? 学过了之后,皇帝你难道好意思不给个百户所? 不!至少得给个千户所。 只要你舍得,不怕军队被带坏了,那我们怕个逑! 可一揪住土豆的考核与否这个问题不放,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土豆比你们的子弟小多少?他都能考核,你们有啥不能的? 现在连武学都进不去,连资格都没有,还带坏什么百户所千户所,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勋戚们回家把消息说了,顿时各家都在哀嚎。 “伯爷,那些家中有老人溺爱孩子的,都闹着说要去陛见,还说什么陛下忘记了祖上的功劳,这是过河拆桥。” 黄钟收到消息的速度很快,而且看着很喜庆。 “那些是倚老卖老,是心慌了,所以在发泄,陛下不会搭理。” 去陛见就是去作死,谁去谁倒霉。 黄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笑道:“那些人家自然就拦了下来,然后叫武师傅赶紧教导,又叫人去打听武学考核的内容,忙个不停啊!” “大明不养废物,这是陛下的意思。” 方醒单手握住两个核桃,用力一捏,然后剥开外壳,取了果肉来吃。 核桃肉的味道大抵是最香的,方醒惬意的道:“就如同是商辉,商易立下大功,所以宁昌伯的爵位实至名归,可总不能与国同休吧?那国朝的爵位变成什么了?” 方醒拍拍手,说道:“要重塑对酬功的认知,要让他们知道,大明没有铁饭碗,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黄钟点点头,“前秦、前汉的爵位都需要子孙上进,不然帝王容不得人混日子,这才名将辈出,外敌不敢辱。我朝也当如此。” …… 一队骑兵在宽敞平整的水泥路上纵马狂奔着,马蹄铁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道路的两边种植有树木,只是目前都还小,看着分外单薄。 前方济南府在望,而且道路两边空荡荡的,没有树木,道路上更是能看到一些覆盖在路上的麻袋。 前方突然多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路未干,请绕道。’ 路边多了两个男子,他们坐在地上,见有人来,就起身,凶神恶煞的道:“水泥没干,不许过!” “绕路!” 金幼孜轻轻驱马出了水泥大道,闫大建跟在后面,疲惫欲死的看着远方。 从坚硬的水泥路到土路,战马有些不适应,速度马上就慢了下来。 这时前方有骑兵赶来,及近禀告道:“大人,兴和伯前日就到了济南,此刻正在济南城外的工地上。” 金幼孜恼怒的道:“怪不得出发时不肯跟咱们一路,这是嫌弃咱们慢了吧!” 闫大建反手捶打了一下后腰,苦笑道:“兴和伯是军中的赶路法子,咱们这一路也没休息,只是没有那等马停人不停的精气神罢了。” 金幼孜不屑的道:“本官当年跟随文皇帝北征,日夜赶路,可不是那等羸弱的文官,他方醒却是小瞧了人。” 一行人缓缓沿着水泥路的边上前行,见到那些路面都被覆盖了,闫大建就好奇的问道:“这是何意?” 没人知道这个道理,见到路边有人看守路面,有随行的小吏就过去问了一下,回来说道:“大人,说是保温保湿。还说冬季动工失败了多次,这是最后一次,前面的都停住了,等找到便宜的法子再试。” 有人嘀咕道:“修个路怎么那么麻烦?不就是铺路吗,难道还要把金银融进去?” 金幼孜把脸一板,说道:“不懂就别胡说,这水泥道是大明的血脉,陛下派了咱们来,就是为了百年大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6章 修路难 行程一万里,最后的一百里路是最艰难的。 这个艰难不只是说疲惫,更是精神。 闫大建只觉得腰腿都要断了,一路上都能坚持,可在看到济南府城之后,一下就觉得再无半分力气。 布政使司只是来了个通判来迎接,因为常宇等人不在,通判说是在工地上。 金幼孜并未不满,反而是欣慰的道:“这才是做事的模样,走,咱们也去工地。” 闫大建只觉得浑身酸痛,连上马都难了。 可他只是礼部左侍郎,而金幼孜是辅政学士,所以他只得咬牙再次上马。 一行人穿城而过,再次出城时,就看到了一片繁忙的景象。 从城门出去百步开外开始,无数人在忙碌着。 从百步外到极远处已经被挖出了道路的模样,一辆辆大车被驱赶过来,然后把车上的粗石头卸下去。 石头一下来,两边等待的男子都蜂拥着下去,然后开始平整石头。 稍后就有人喊道:“来压啊!” 一阵哄笑后,有人说道:“谁来压?赵大,你媳妇来压吗?” “滚!” 一阵嬉笑后,一个圆形的大碾子被几十人费力的拖拉过来。 大碾子是石制,外面浑圆,中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钻了方形的孔洞,然后装上轴,轴的两头绑上很长的如同车辕的架子,架子上隔一段就有绳子。 这几十人就是肩上挎着绳子,手扶着架子,有人在侧面喊着号子,把大碾子拉了过来。 大碾子一下去,走在边上的金幼孜明显感到脚下震动了一下。 “压!” 大碾子开始碾压刚铺上粗石的地方,而后面又来了一个大碾子,看样子是准备前后碾压。 “好办法啊!” 金幼孜抚须微笑道:“路要坚实,下面就要紧密,这个法子好。” 闫大建笑道:“看似笨拙,可目前只能这样了。” 这话很是妥帖,金幼孜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步向前,漫不经心的问道:“闫大人在礼部可还好?” 闫大建心中一紧,就故作轻松的道:“上面的胡大人亲切,下面的同僚和气,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 金幼孜丢下一句话就加快了脚步。 闫大建知道是自己说话做事过于妥帖了,而金幼孜是个老官僚,察觉到了自己那隐藏着的讨好之意,就敲打了一下。 若是杨荣等人在此,大抵只是会笑一笑,不会戳穿这里面的讨好,当做不知道罢了。 可金幼孜的性子却有些憋不住事,特别是看不惯的,那一定是要说出来才舒服。 闫大建的个子比金幼孜高一些,于是就脑袋不动,双眼朝着左下方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又目视前方。 还好,金幼孜的心情看来不错。 现在大家对辅政学士的看法渐渐的统一,都认为这个位置就是以前的宰辅。 而且辅政学士们和皇帝几乎就是朝夕相处,这份亲切比以前的宰辅更让人眼热。 朝夕相处多了,要是某位辅政学士不经意的说了自己的坏话,那皇帝会怎么想? 闫大建心中快速的转着各种念头,然后压下心中对前程的焦急,笑道:“杨大人,听夏大人说,这条南北对着修的大路耗费不小啊!” 果然,这个话题让金幼孜有了说话的兴趣。 他感慨道:“开始本官也觉得靡费太过了些,可咱们出京到现在,这一路都是水泥路,感觉如何?” 闫大建想着他和方醒的矛盾,但话到嘴边又变了。 “这路好啊!就算是下了大雨也不怕。” 他唏嘘道:“以前下官从福建到京城,一路上遇到了多次大雨,每次一下雨,那路就没法走了,大车一走就会陷进去。” 金幼孜深有同感的道:“是啊!雨后那些路就得要修补,耗费同样不小。” “前面是在做饭吗?” 这时有人指着前方升起的烟雾说道。 大家加快了脚步,等过了这段之后,就见到前面一排排土灶。 土灶上架着大锅,厨子在忙活着,帮厨的在切菜,或是照看着边上的蒸笼。 金幼孜听到了身后的肠鸣,却没急。 前方还是在挖路,挖出来的土被装车运走。 金幼孜搜寻了一阵,最后还是捉了一个小吏问道:“可见到兴和伯了吗?” 小吏本想呵斥,等看到金幼孜的官服后被吓了一跳,急忙指着左前方道:“伯爷在和常大人他们说话呢!” 金幼孜眯眼看去,就见到一群人蹲在一个土灶边上,还不时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他走了过去,渐渐的听到了声音。 “下雪结冰不能修,你们想想,那时候的土都冻硬了,你压也是白压,等天气暖和了之后,路面就会到处塌陷,白费劲嘛!” 一个背对金幼孜等人的男子指着右边说道:“所以别蛮干,不然损失会更大,要通盘考量,不许为了赶工期强行施工,出了问题朝中可不会轻饶。” 这男子穿着一身布衣,头发胡乱的用布巾包了,但金幼孜听出了声音,正是方醒。 蹲在方醒侧面的男子正是常宇,他皱眉道:“有人说烧火烤,烤软了再动工。” “扯淡!” 方醒生气了,挥舞着手臂道:“不说旁的,砍柴的人,运过来,还有耗费的柴火,这些哪一样不是钱粮?这等笨拙的法子,除非是迫在眉睫,否则谁用谁傻!” “亏你们想得出!朝中又没有逼你们赶工期,大过年的为何还在施工?虽说给了工钱,可那些百姓谁不想回家过年,只是慑于官府的权势才被迫留下来,有意思吗?” 方醒对这边的组织施工很不满,起身道:“这条路是大明的脊梁骨,咱们不求多快,紧凑施工就够了。朝中要的是质量,就是要修的好,用的久。你们回去把这话传下去,谁敢用这条路来捞取个人好处,本伯第一个收拾他!” 所谓的个人好处,有钱财,还有政绩。 常宇起身就看到了金幼孜,但还是先回复了方醒。 他正色道:“兴和伯放心,本官会令人盯着,若是有人敢动手,那就别怪律法无情!” 方醒点点头,回身就见到了金幼孜和闫大建。 “兴和伯辛苦,本官倒是躲了两日。” 金幼孜的话里带着些不满之意,方醒就当是没听到,说道:“这等大工程要的是上下协调,这边本伯发现是以山东本地为主,这不对。” 常宇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且对方醒的要求也是尽量满足,这人怎么还这样呢! 金幼孜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兴和伯,你的意思是……” “就该由工部来统一筹划!” 方醒指着略显混乱的施工现场道:“若是工部权威不足,那就从朝中调一位重臣来负责,下面以工部为主,各地官府为辅,加之各部官员协调,这样才有效率。” 金幼孜点头道:“这话有理,若是没个统一,你说东边,他说西边,这活就没法干了。” 常宇苦笑道:“工部的人也在,可山东和顺天府的情况不一样,很多时候工部的人不知道就乱来,闹出了不少事,本官这才插手进来。” 方醒摇头道:“你常大人还好,可这条路是南北大通道,下面的各级官府的官员也知道这些道理吗?” 常宇摇头又点头:“是了,最好还是有个头领发话,而且这个头领必须是行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7章 原汤骨头 大锅里熬煮的是大骨头,加了些香料,味道浓郁。 从南海变成大明的内湖开始,香料就不再是奢侈品。 “第一批移民过去的百姓不但种粮食,还想办法在种各种香料,以后香料的价格只会越来越低。” 大锅的边上就是调料,其中一大盆辣椒面很是让人瞩目。 蒸笼上面蒸汽升腾,一股子蒸馒头的味道传来。 金幼孜也饿的狠了,他一直在等常宇开口说回城吃饭,可常宇却和方醒等在大土灶边,看样子就是在等这边开饭。 当年他跟随北征时,军中的伙食不好,但他们还是有优待,一个菜,或是精细些的大饼,管这些的官员总是会让他们吃的好一些。 所以他真心的没吃过几顿大饼咸菜。 大锅里的骨头上下翻滚着,香味四溢。可厨子却没打沫,眼力好的能看到汤里那些杂质。 而且那骨头…… “伯爷,这骨头没仔细洗过,就在水里打了个滚。” 卧槽! 有好事者就给大明著名的美食家方醒说了这个,顿时金幼孜和闫大建等人的胃口都没了。 方醒板着脸,吓得那厨子跪地等着领罪。 方醒过去用勺子舀了一点汤上来,辛老七配合的弄了他的专用铝饭盒过来。 把汤倒在饭盒里加点盐巴,方醒喝了一口,说道:“这叫做原汤。” 厨子愕然,然后惊喜的道:“伯爷果然博学,这正是原汤。” “什么叫做原汤?” 金幼孜觉得自己的午饭被废掉了,心情很不好。 方醒说道:“以前吃牛肉不易,所以为了保留更多的牛肉味道,那些人就把新鲜的牛肉不冲洗就下锅炖煮,这样能保存更多的味道,就叫做原汤。” 金幼孜的嘴角抽搐着,心想就算是所谓的原汤,可里面的沫也该打一下吧。 “开饭了!” 一个小吏站在大树下,用力的敲打着一块铁板。 带着些沉闷的声音传出去,工地上一阵欢呼。 而在此之前,心中感激方醒的厨子就把他们的饭菜安排好了。 筷子穿三个大馒头,然后打一饭盒的汤,骨头方醒没要。 在汤里放些盐巴和辣椒面后,方醒就到了后面蹲着吃。 金幼孜纠结的端着一个被洗过无数次的土碗,至于馒头,有随行的小吏装在大碗里端来。 大家围成一圈蹲下,有人甚至都坐在地上,方醒就是。 “蹲着吃不好。” 方醒见金幼孜蹲着难受,就笑着说道。 金幼孜想到自己此刻浑身尘土,也就没计较,跟着坐了下去。 闫大建也跟着坐下了,方醒却没关注他,把串在筷子上的馒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馒头虽然有些粗糙,颜色也有些发黄,可发的不错,很蓬松,面香很浓。 吃一口馒头,再端起饭盒喝一口热辣辣的骨头汤,方醒觉得从嘴里一直到肠胃都暖和了。 简单吃了午饭后,工地上没人了,方醒带着金幼孜等人过去。 挖开的路基里还没铺设碎石,有些地方甚至在渗水,不小心就会摔跤。 等走到城门外的工地时,两个巨大的碾子就丢在那里。 方醒踩踩脚下的碎石层,皱眉道:“没浇水?” 身后跟着一个工部的官员,闻言他上前说道:“兴和伯,这天够潮湿了。” 方醒回身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凌厉。 “谁给了你节省工序的权利?” 方醒心中恼怒,那官员却振振有词的道:“兴和伯,碾压之前要浇些水,这规矩毫无道理!” 方醒笑了,金幼孜也侧脸过去,闫大建还在微笑着。 “知道为何在铺设水泥之前要弄些泥沙来铺一层,而且还要用大碾子碾压多次吗?” 方醒的追问很快,那官员瞠目结舌的道:“兴和伯,下官……下官只是按照部里的规矩做事啊!” “谁的规矩?你懂不懂这些规矩?” 方醒有些郁闷的问道。 官员有些为难的道:“下官……出来时学过。” 他还想再说,方醒压压手,转身继续前行。 “工部扯淡!” 回到城里,等大家各自洗漱完毕后,就聚在了一起。 方醒有些恼怒的道:“这是何等的大事,可他们派出来的却是一问三不知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金幼孜也有些恼火,“吴中执掌工部有些年头了,这条南北大道的重要性他应当知道,可为何慢待?” 闫大建在边上忧心忡忡的道:“是啊!不过工部于营造上有些造诣的官员多,而这个水泥路……” 这话很是合适,先批判了工部的不作为,然后又为工部找了不作为的理由。 水泥是个新鲜事物,工部也没有专家啊! 方醒看了他一眼,漠然的道:“此事金大人怎么看?” 这是觉得闫大建不够资格和自己说话吗? 金幼孜觉得方醒太自视甚高了些。 “本官看还是快马上奏章吧,虽然要得罪工部,可总好过混乱不堪。” 这是立场,在大是大非面前,金幼孜觉得自己从未失去立场。 闫大建笑了笑,说道:“正该如此。” 随后金幼孜就写了奏章,方醒看过没问题后,就在后面署名。 快马送走奏章后,方醒见金幼孜和闫大建坐着都在打瞌睡,就说道:“此行主要是巡查工程,下午没什么事,各自去歇息吧,晚上本伯叫人弄半只羊来,做火锅。” “多谢兴和伯了。” 金幼孜确实是撑不住了,就和闫大建起身告辞。 等出了方醒所在的院子后,金幼孜看到一个官员正跪在对面。虽然他低着头,可金幼孜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边上有几个官吏在看着,见金幼孜出来,有人想拍马屁,就过来说道:“大人,那李文伟回去查了工部的文书,这才后悔了。” 这是连基本的业务都不熟悉啊! 吴中啊吴中! 金幼孜摇摇头,说道:“马上叫人去查问先前他负责的路段,仔细查问,看看可有偷工减料的,若是有,马上来报。” 身后有人应了,可等金幼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时,外面有人敲门。 “何事?” 他真的是疲惫欲死,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 门外有人说道:“大人,兴和伯先前已经让人去查了,还让常大人派人跟着。” 这是要防止有人说假话。 金幼孜说道:“妥帖!好了。” 等人走后,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按理这等巡查的事轮不到他来的,杨溥作为末位辅政学士才是最佳人选,可皇帝还是点了他的名。 辅政学士中现在多有暗流,黄淮的身体虽然莫名其妙的好了,可终究需要多歇息,所以不可能担当重任。 杨士奇是以正人君子自居,为人也方正,可却失于灵活,这不是首辅的最佳人选。 杨荣在首辅的位置上如鱼得水,以往有些轻浮的性子也变了,做事扎实,大局观很强。这样的人…… 但金幼孜知道杨荣终究不能长久作为首辅,这是前宋的例子。一旦某人做了几年的宰辅,必然要被弹劾下台。 这是防止专权的举措。 所以对手是谁? 杨溥那张沉稳的脸就出现在了金幼孜的脑海之中。 这位的城府可是很深啊! 金幼孜想来想去,觉得杨溥才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皇帝的心思却要顾及。 从这几年来看,皇帝最重用的还是杨荣,每每杨荣有什么建议,皇帝都会仔细倾听,大多采纳。 其次是谁? 金幼孜计算了一下,郁闷的发现居然是杨士奇。 他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然后去寻方醒。 到了方醒的那边,那个工部的官员已经没在了,据说是被方醒呵斥,然后灰溜溜的去了工地上。 亡羊补牢也晚了啊! 金幼孜摇摇头,进了院子。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8章 人人表态,建议立储 方醒正在看图纸,等金幼孜进来后就问道:“可是为了工部的事吗?” 金幼孜微微点头,见方醒这里的布置简单,就赞了几句。 “工部如今不但有这处大工程,还有几处大水利,都不省事,上次吴中还发牢骚说人手少。” 方醒听到这个就觉得古怪,金幼孜和吴中也不是盟友,那么急切的来为吴中说话的目的何在? 所以他随口道:“此事工部必然是要背锅的。就算是人手少,这些年经营下来,难道就没多些懂行的官员?我看不是,是找不到人手!” 这话听着别扭,金幼孜却听懂了,他的眸色微暗,说道:“工部的差事不好学。” 科举入仕,一家伙就是个小官,可这个小官狗屁不懂,还得从头培训。 别的部门都好说,可工部的专业性和难度甚至比户部的还大,所以就麻爪了。 金幼孜生怕方醒趁机说什么科学子弟合适去工部,所以就马上转换话题道:“本官看那常宇在山东任职颇久,就想着这是不是……” 一个官员,特别是高官,不能老是在一个地方,否则很容易就经营出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来。时间久了就是一个大大的朋党,甚至可能会糜烂一地。 方醒斟酌了一下,“那常宇上次坚定的站在了陛下的这一边,对清理田地一事助力颇大,甚至为此遇刺,险些丧命,想来陛下会有妥当的安排。” 金幼孜笑道:“是啊!不过再大的功绩,久任一地却是不妥当。” 方醒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金幼孜突然唏嘘道:“老夫已年过花甲,归日不远了。” 方醒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就想起了和他多年来的争斗。 而金幼孜也恰好想到这个:“当年本官觉得你兴和伯毛头小子也敢奢谈国事,可你终究还是成了这么一个兴和伯,奈何啊!” 这话有些凄凉,方醒眸色微动,说道:“方某侥幸罢了。” “那不是侥幸,许多事上你的见解独到。” 金幼孜仿佛是大彻大悟了一般,甚至还带着微笑:“如今大明处处顺畅,只要有十年,十年之间,咱们上下齐心,定能让大明成为旷古烁今的第一国,如此,就算是长眠于地底之下,也可去和诸位先帝交代了。” 方醒不知道他的意思,就顺着说了些类似的话。 “对外要强硬些,一旦泰西人再次出头,就要狠狠地压下去,为此船队远征也在所不辞。” “藩王和勋戚是累赘,跗骨之蛆,就该一一脱了去。” “士绅纳税是好事,否则生齿日繁,大明怎生去养活这些人?” “……” 把金幼孜送出去之后,闫大建却来了。 这两人是约好的吧? 方醒心中警惕,然后再次觉得自己是在耗费生命。 “兴和伯,朝中如今……” 闫大建的笑容很亲切,让方醒莫名的想起了当年慰问的事儿。 等他说了一番对朝政的看法之后,方醒算是彻底明白了。 等送走闫大建之后,方醒吩咐辛老七下面谁也不见,然后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 “老爷,常大人求见。” 方醒洗漱完毕,常宇就来了。 “请进来。” 等常宇进来时,方醒已经精神抖擞的坐在了那里。 “见过兴和伯。” 常宇的精神却有些萎靡。 “常大人何事?” 常宇看了他一眼,说道:“兴和伯,这条路……” 这位也是说了一些关于朝政的事,也颇为有一番见解。 “谁都不见了。” 方醒有些恼怒的道:“老子又不是吏部尚书,再说蹇义也决定不了尚书和辅政学士的人选吧!” 唏哩呼噜的吃了一碗面条后,方醒去洗了个澡。 洗澡出来有些冷,方醒站在门外问道:“下午有谁来找过我?” 他的情绪不大好,辛老七无辜的数着,共计九人,其中包括了王裳。 “……小的说您睡下了,请百炼先生明早再来。” 方醒点点头,看着清冷的夜空,冷笑道:“人心趋利,都以为是好时机。”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止步!” 居然没请示就放进来了,方醒皱眉道:“多半是京城来的,去看看。” 辛老七出去,随后带了一个熟人进来。 “见过兴和伯。” “见过兴和伯。” 来的是两人,当先的是宫中司礼监的老大曹斐,后面一些的居然是陈默。 方醒也有些好奇,就叫他们赶紧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小火锅。 “多谢兴和伯了。” 曹斐不大出宫,这次出来比较兴奋。 吃了火锅后,曹斐才交代了事情:“咱家奉命出来,之前多有奏章建言,说的都是……立储。” 方醒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 夜空微蓝,星宿几点。 微风从敞开的房门外吹进来,刚吃了火锅的曹斐和陈默都觉得畅快。 方醒低头道:“从本伯到了济南开始,常宇和其他人都很勤勉,不,是拼命,只是一心都扑在了工程上,却荒废了本职。” 曹斐用手捂着嘴,隐蔽的打了个嗝。 陈默有些不懂,更有些累了。 方醒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神色渐渐多了些讥讽:“金幼孜居然向本伯示好,还说了些对朝政的看法,闫大建也是一般。他们俩之后就是常宇。” 扶手滑溜,方醒把手指头收回来,轻轻的叩击着。 “常宇……本伯对他的印象颇为不错,可依旧是在钻营,可他们在钻营什么?” 陈默记得出来前胡濙专门接见了他,这让他受宠若惊。 可胡濙只说了一句话:“你此行带着眼睛和耳朵即可。” 马丹!不给说话? 陈默觉得不说话毋宁死! 所以他决定要捍卫自己的权利。 “兴和伯,这些人会不会是想让您给陛下传个话,说些好话?” “当然。” 方醒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时机才值得玩味,他们为何在这时候谋求官职?” 曹斐的声音很洪亮,这和普通太监的尖利不同,而且气度俨然。 “陛下说了,士绅们人心浮动,勋戚们人心浮动,文官们人心浮动,清理士绅特权的影响将会蔓延,要想削弱这个影响,立储就是一个手段。” 方醒玩味的道:“他们可说了谁该为太子吗?” 这话的味道不对,陈默看看方醒,再看看曹斐,却不敢再说了。 这一路上他就觉得曹斐这个老太监有些阴测测的,话不多,可那眼神瞟你一眼,就能让人晚上做噩梦。 他看到曹斐的眼神冷了一瞬,却不是对方醒,然后又微笑起来。 这老家伙就是看人下菜碟啊! “没人提人选。” 曹斐微笑着说道。 方醒也在微笑,却有些意味不明。 767e;5ea6;641;7d22;3010;4e91;6765;9601;3011;50f;8bf4;7f51;7ad9;ff0;8ba9;4f60;4f53;9a8;66f4;65b0;6700;65b0;6700;5feb;7684;7ae0;8282;50f;8bf4;ff0;6240;6709;50f;8bf4;79d2;66f4;65b0;3002;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39章 老骥伏枥 第二天,天还麻黑时,曹斐就起了。 他就住在方醒的院子里,而且还是厢房。 陈默就住在对面,那鼾声震天。 曹斐站在屋檐下,看着在绕着院子跑步的方醒问道:“兴和伯为何不操练?” 方醒跑过来后,微微喘息道:“稍后还得和家丁对练。不敢不练啊!否则哪天和敌人短兵相接,手生疏些,那可就要老命了。” 曹斐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跑了几圈。 院子不大,可几圈下来曹斐还是气喘吁吁。 他弯腰扶腿,由衷的道:“咱家现在才知道那些将士们的辛苦。” “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只要别去羞辱他们,那就是本分。” 方醒继续跑操,等陈默的鼾声停止时,辛老七也来了。 方醒和辛老七用木刀对练,等他们练完后,陈默也洗漱完毕,在边上遗憾的道:“下官若是没那么胖,兴许能在军中混个千户官什么的。” 曹斐指指他那顶起官服的肚皮道:“你若是有意,就进宫跟着咱家干几年,保证生龙活虎,连黑刺都去得。” “黑刺?” 陈默一张嘴就后悔了。 曹斐大抵是一路太累了,加上多年来第一次出宫兼出远门,所以过于兴奋了些,就口误了。 他皱着眉,眼睛被皱成了三角眼,眼白多了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陈默,阴测测的道:“告诉咱家你听到了什么?” 黑刺的粮饷全是宫中单独拨付,而作为司礼监老大的曹斐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并且在黑刺远赴塞外前,听去传旨的太监回来说了他们的厉害。 黑刺已经下山了,可他们的身份却依旧隐秘,谁泄露出去,皇帝的怒火就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陈默一下就慌了,谄媚的道:“曹公公,下官当年可是见过那些人的。” 曹斐冷冷的道:“你听到了什么?” 老家伙动杀机了。 陈默赶紧说道:“没,下官昨晚做梦梦到了去青楼,哎!那女人妖媚,可惜是梦中,下官至今还在回味,神魂颠倒啊!” 曹斐的脸色又阴暗了些,陈默心头蹦了一下,才想起太监这等生物是最忌讳别人当着他们提起男女之事的。 “下官错了,昨晚的梦里,下官被打的头破血流,也没争到美女。” 陈默越解释曹斐的脸就越黑,最后他只得拱手请罪。 老家伙,宫中那么多美貌宫女你咋不忌讳了? 他担心曹斐回头会给自己苦头吃,可曹斐阴沉了半晌,最后却拍拍他的肩膀道:“无事,咱家刑余之人,这等气量还是有的。” 太监最小气啊! 陈默觉得自己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从今天开始他绝对睡不好觉。 于是等大家一起吃早饭时,陈默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曹公公请吃酸菜。” “曹公公,这鸡蛋看着就格外的俊俏,下官见了不忍下口,只有您这等德高望重的才能享用。” “曹公公……” 从未有人敢这么对曹斐献殷勤,不,这不是献殷勤,这是缠人。 曹斐阴沉着脸道:“吃你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的煞气已经外放的差不多了,陈默也该收手了。 可陈默却委屈的把筷子头伸进嘴里舔了舔,然后夹了一块腐乳,准备递给曹斐。 曹斐很认真的看着陈默,他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认真的。 结果陈默真的夹过来了。 “咳咳!” 关键时刻,方醒干咳一声后,那块腐乳就在曹斐的碗上停住了。 方醒觉得这是两个无聊人之间的游戏,就说道:“好了,陈默道个歉。” 然后曹斐就看到了另一个陈默。 陈默把整块腐乳都夹进了嘴里,然后面不改色的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 那么咸的东西一下吃一块,曹斐的心气算是平和了。 当然,这主要是方醒的作用。 “陈默就是那张嘴没把门,本伯倒是习惯了,曹公公若是能多待些时日,自然就知道本伯所言非虚。” 曹斐点点头,几下吃完早饭,就带着人出去。 陈默这才后怕的道:“兴和伯,这老家伙不会想弄死下官吧?” “你说呢?” 方醒没好气的道:“这等在宫中厮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大多是怪物,心思难测,你若是惹他火起,那仇可是要记一辈子!” 稍后有人来禀告,说是金幼孜和闫大建要去工地了。 “本伯今日休息。” 方醒的态度很是微妙,传出去后,金幼孜和闫大建都有些神思不属。 而曹斐到来的时机也很微妙,特别他选在晚上入城,消息一下就散播的快。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而常宇的态度却依旧没变,甚至在中午就让人去方醒那里说话,说是诸位京中的大佬来到这里,作为父母官没啥好说的,下午请客,希望各位赏脸。 曹斐回来吃午饭时听说了此事,就兴致勃勃的说一起去。 方醒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不回京城,也懒得问。 等曹斐午睡后,陈默这才嘀咕道:“兴和伯,这曹公公可不是善茬,下午要是让他见到了女人,常宇会不会倒霉?” “咱们是来监造的。” 方醒觉得朱瞻基是在冷眼看着群臣上蹿下跳,甚至还希望他们再闹腾的热闹一些。 方醒就坐在院子前方,太阳不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可他还不是老迈的年纪,骨子里还不会发出令人绝望的冰冷,所以无需这般晒太阳。 “老爷,王裳来了。” “请进来。” 方醒只是在王裳进来时起身迎了一下。 “觉得有些懒,百炼先生见谅。” 方醒叫人抬了椅子出来,两人一起晒太阳。 王裳看着很精神,让方醒想起了一句话。 “老夫聊发少年狂,百炼先生,希望十年后你依旧能这样精神。” 方醒的祝愿很真诚,王裳闻言就笑的很开心。 他张开嘴,嘴里少了牙齿,剩下的牙齿也变细了,而且还歪歪斜斜的。 “老夫如今每日审查文章,还得和他们商议怎么排版,等全部完了,还得从头检查一遍,忙啊!” 王裳笑了:“开始每日顶多几篇文章,大多不能用,或是需要大改。可到了现在,见明报的名声日彰,每日的投稿文章几十篇,老夫每日徜徉在墨香之中,见到好文章,当真是喜不自胜,经常连吃饭都忘了。” 大抵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所以他笑的很幸福。 方醒有些嫉妒了,就笑道:“忙了好,五十之后最好忙碌些。” 王裳点头赞同道:“是,若是无所事事,整日在家枯坐着,就会看着时光在指尖流逝,就在回忆中消逝,那会让人绝望。” 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更让人颓废的事了。 方醒突然想起了广场舞,还有什么暴走团。 发散的思维甚至还想到了已经有了些移民的那座大岛。 那些人可还好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0章 华州的世界 当有蓝天时,大海显得格外的宁静。 海浪一波波的推向岸边,晶莹剔透的海水由慢到快的冲上了沙滩,然后迅速变薄,缓缓退去。 可在退回去的途中,下一个浪头又来了,相反方向的两股海水轻轻撞击在一起,后浪的势头被缓缓削弱。 沙滩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都在拼命的往下面钻,等钻进去后,就只见到一个个小洞,而后被海水覆没。 一只赤脚就踩在了一个小洞上面,大脚离开,小洞不复存在。稍后下面就开始蠕动起来,接着一只小螃蟹鬼鬼祟祟的爬了出来,正好浪头打过来,一下就把它冲到了最前面。 浪头消退,小螃蟹就想打洞钻进沙滩去。 一只大脚踩了下来,小螃蟹下意识的举起钳子…… 陈汝静抬起右脚,在脚底的细纱中找到了那只不屈的小螃蟹,随手就把它弹了出去。 “特么的!连一只螃蟹也欺负人!” 陈汝静的脸被晒得黑乎乎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点儿都没有大明驻华州最高长官的气质。 前方的千户官刘二采回身道:“大人,这个狗地方有啥好的?一次轮换要五年,要命啊!” 另一个千户官蒋先拖在后面,专门找那些小洞去踩,一边踩还一边骂着‘踩死你!闷死你’这些话。 陈汝静板着脸道:“说什么屁话!那些移民里面肯定有锦衣卫或是东厂的探子,被听到了这些牢骚,等五年后回到大明,咱们谁也别想升官。” 刘二采叹息道:“那些移民倒是安生了,整日种地生娃乐的不行,可咱们就只能在这里戍守,还得要种地,这是哪门子的军队?” “大明的军队以前也种地。” 陈汝静自己也是在军中犯错,然后被一脚踢到了华州这个地方。 “这里说是汉王殿下的封地,可殿下呢?” 蒋先追了上来,喋喋不休的道:“大人,咱们出来前,朝中对藩王的态度可不怎么好。说不准殿下以后都出不来了,就遥领华州,和前唐一个德性。” “你倒是长进了,难道是跟着五文钱学的?” 刘二采刚捡起了一个大贝壳,发现是死家伙,就扔了出去。 陈汝静沉着脸道:“伍文是负责移民的文官,好歹也有六品,你等不可慢待了,否则他要是撒手了,谁去管那些移民?” 蒋先点头道:“特别是前面一批移民,不是强盗就是乞丐,青皮也不少,那些被流放的犯官也不愿出来教书,乱作一团啊!” 陈汝静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胡须,沉声道:“这可由不得他们,回头去告诉他们,不出力就没饭吃,他们要当硬汉没事,他们的妻儿就跟着挨饿吧!” 蒋先舔舔嘴唇道:“大人,拿了几家犯官吧,把女人分了,给下官一个,不然都要憋疯了。” 刘二采也怂恿道:“是啊!大人,弄了那几家人。再不给女人,下官看着那鼍龙都想扑上去。” 陈汝静骂道:“那就赶紧去,特么的!那鼍龙浑身的皮甲硬邦邦的,你去搞搞试试。” 见两个手下都有些沮丧,陈汝静说道:“都憋住了,要不然就自己去找那些女人。” “大人,又黑又丑,谁愿意啊!” “晚上灭掉灯都一样!” 三人在海滩上留下几串脚印,然后穿上鞋子,一路去了聚居点。 乌龟镇,这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却因为这块凸出海里的陆地像是一头大龟,所以大家都赞同。 穿过一大片树林之后,眼前就是一片宽阔,无数房屋井井有条的密布其间。 这些房屋都是砖房,仔细看去,竟然和大明国内的建筑一个样式。 所有的房屋都按照大明城市的规划建造,街道井井有条,甚至还有人在街道上巡查。 若非是能闻到海风送来的些微海腥味,陈汝静差点以为自己根本就没动窝,还在大明享福。 这是冬季,可白天却让人感觉是在大明的秋季,秋高气爽。 粮食都收割完毕了,大人孩子都没事做,于是大人就在家歇息,孩子就在街道上玩耍。 “见过大人。” 几个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的男子见到陈汝静他们走来,也不起来,就懒洋洋的拱拱手完事。 这里是大明藩王的海外封地,在朱高煦没来之前,这里就是大明的海外行省。 前期的移民都是烂人,而且他们知道这里的移民紧缺,所以官府不会管的太严,就把对官吏的敬畏心收了起来。 后面的移民也跟着有样学样,于是官吏的威权大减。 一群孩子在前面打闹,他们低着头,没有发现陈汝静他们,就一头撞了过来。 “滚!” 边上一个躺着晒太阳的男子喝了一声,那些孩子这才发现了陈汝静,然后一声喊就跑了。 只有一个小女娃摔倒在地上,她抬头怯生生的看着走过来的陈汝静,然后就哭了起来。 陈汝静蹲下来,边上晒太阳的男人们都缓缓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陈汝静捡起边上用椰子外壳做的帽子,给女娃戴好,然后说道:“腿破了,回家让你爹娘给你上药。” 小女娃的小腿在地上被擦破了,正在流血。 她抬头看看陈汝静,泪水还挂在脸上,可笑容却迫不及待的浮现出来。 陈汝静摸摸她的头顶,然后一把就把她拎了起来。 那些男子等他们走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地方,或是坐着,或是躺着。 良久,先前发声提醒那些孩子们的男子喃喃的道:“城也没有,这是什么?这是自生自灭!” 街道上的情绪渐渐低沉。 在华夏人的心中,城市就是自己的堡垒,被城墙围着生活心中就安稳。 没有城墙…… 那就是化外之民! 这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是一个慵懒的午后。 三天后的清晨,一只小船队靠岸了。 一群新移民茫然的站在码头上,看着岸边一群百姓和军士,只觉得自己恍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太监上岸了,站都没站稳,就喊道:“陛下有旨意!” 伍文穿着官服,闻言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公公,这里是化外之地,要不还是去咱们的地方宣旨吧,好歹让那些百姓知道陛下还没忘了他们。” 太监觉得身体在发飘,就点头道:“也好。” 伍文心中一松,低声对身边的小吏说道:“赶紧去告诉陈大人他们,旨意来了。” 陈汝静等人不喜欢管民政,所以这等接收物资和移民的事儿都会推脱,让伍文来办理。 太监得了一匹马,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的。 等到了聚集点后,陈汝静已经带着人摆好了香案。 “公公,下官方才带人去巡查,以防土人生事,所以没去迎接公公,罪该万死。” 远离中原就是远离了权力中心,以往陈汝静可不会说什么罪该万死,觉得丢人,可现在却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传旨的太监嗬嗬笑道:“不知者不罪,不过这边的土人真成了大麻烦?” 这话问的很尖锐,陈汝静心中尴尬,“倒是不至于,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咱们这边大多是先礼后兵,最好就是能和睦相处。” 太监点点头,然后把脸一板,陈汝静赶紧退后跪下。 那些百姓都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旨意没有什么特别的,首先就是皇帝向这些移民和戍守在这里的将士们问好,然后就是说了一下当今大明的形势。 大明的形势当然一片大好,所以太监念起来也格外的有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1章 为移民服务 “……你等远离中原,为大明拓疆,功在社稷……” 太监的声音渐渐的有些嘶哑了,“乌龟镇乃是要地,当建城……” “陛下万岁!” 旨意念完了,移民们就欢呼起来。 太监仔细看了看,见那些移民的欢喜都不似作假,心中难免有些嘀咕。 怎么被移民出来了,对大明和陛下的忠心却越发的高涨了呢? 这不合理啊! “公公,请随下官来。” 伍文带着太监一路去洗漱歇息,等回来后,就和陈汝静等人议事。 “陛下的旨意来的正是时候。” 陈汝静有些欢喜的道:“建城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至少土人以后想再来袭扰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二采也笑道:“那些移民一直不服管教,不就是因为没建城吗,这下好了。伍大人,回头就再去问问那些犯官,若是再不愿意出来做事,那就赶到荒野里去。” 这话换做是在中原,肯定是要被狠批为残忍。 可这里是华州,化外之地,死几个人真的不是事。 伍文点点头:“这是小事,如今就是建城的事了,诸位大人,这建城要大量烧砖,劳力要的不少,咱们从哪来的人力?” 蒋先笑道:“船队跑一趟那些地方就是了,要多少有多少。” 陈汝静点头道:“正该如此,回头船队就出发,给些好处给那些头人。” 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那么建城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 伍文吸吸鼻子,蒋先假笑道:“伍大人,这会儿你不说什么有伤天和了?要不上份奏章弹劾一番?” 刘二采也阴测测的道:“是啊!上次你的奏章……该到了吧?可这次陛下的旨意里可没提那事,怎么说的,要不再来一本?” “好了!” 陈汝静低喝道:“那时候大家都刚到这边,谁知道谁的秉性?再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嘛,都别作妖,不然本官可不会手软。” 伍文苦笑着拱手道:“当初是习惯了,从中原带来的习惯。如今在这边待久了才知道道理,得罪了。” 当初刚到这边时,军方的手段太过了些,伍文见不惯就说了几句,结果没人搭理,就一怒之下上了奏章,让回程的船队带回去。 结果才过了半年,在经历过两次死里逃生之后,伍文就彻底转换了观念,有时候甚至比军方的人还狠。 刘二采和蒋先听到他服软了,这才悻悻的忍住了。 “本官去找天使说说此事,不过不会上奏章。” 伍文朗声道:“此事只是我等的主意,和中原却不相干。” 刘二采阴狠的道:“大人,这次让下官去吧。” “去个屁!” 蒋先骂道:“上次你去了一趟,结果路上死了两成,这次该我去了。” 陈汝静的太阳穴蹦跳一下,骂道:“再吵都去驱赶土人!” 他骂骂咧咧的出去后,伍文干咳一声,也施施然的走了。 这里不是中原,一切都要因地制宜,上官的体面也别强求,否则哪日死了都不知道。 而新来的移民却已经被热情给淹没了。 新修的十多排砖房前方全是人,黑压压的,还嘈杂。 一群群军士满头大汗的在维持着秩序。 “都退后!想娶媳妇的也得看别人乐意不乐意,滚回去!” 军士们用盾牌挡着人潮,右手挥舞着木棍劈打着。 伍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混乱的场面。 不过经历过多次后,大家都对此不陌生,所以他干咳一声道:“都滚蛋!围在别人的家门前,那像什么样?再不滚就打!” 先前那些军士下手不重,更像是警告性质的。 上官发话了,军士们争相下重手,人群里一阵大笑后,都退了回去。 三百多移民都被这番变故给吓坏了,他们不知道这些老移民为啥那么热情,热情的让人害怕。 伍文走到前方,见这些移民大多是面相老实的,而且孩子还多,心中就欢喜。 “本官伍文,这里就是乌龟镇,你等以后的家。” “乌龟镇?” 卧槽! 本来这些新移民就被如狼似虎的老移民们的热情给吓坏了,再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觉得自己是进了狼窝。 伍文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在心中腹诽着当初那群兵痞都起哄赞同乌龟镇这个名字,然后和气的道:“咱们这的名字很好听,很祥瑞。” 祥瑞都用上了,也不怕被人弹劾了,可见伍文现在的奔放。 “乌龟的寿命长啊!而且咱们这吃喝不愁,你真要是懒得不想种地都饿不死,到处是宝啊!甚至还有金矿!” 伍文听到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贪婪。 但他很满意,进一步诱惑道:“这里不但有金矿,银矿也不少,一句话,咱们的脚下全是矿山,知道这座岛有多大吗?” “这里和中原一般大!” 人群中一阵嘈杂,惶然不安的情绪渐渐消散。 伍文微笑着说道:“只要肯干,一年就能有结余,而且别担心养不活孩子,使劲的生吧,生了就有地,生了就有好处!” “大人,有啥好处?” 一个年轻人大胆的问道,马上就挨了他爹一顿胖揍。 “大人,孩子不懂事,您见谅。” 老移民那边一阵哄笑,有人喊道:“怕啥,有事就说,大人说了,他们就是为咱们办事的。” “可不敢!可不敢!” 新移民们都有些慌,觉得这些老移民莫不是疯了。 “确实是这样。” 伍文心中也憋屈,他也想有着官员的威严,让百姓畏惧害怕。 可皇帝在他们出来时就令人传话:若是因为官吏不力导致移民后悔,那就全数斩杀在当地! 这是连魂魄都不能归乡的处罚啊! 伍文心中叹息,然后挤出笑容说道:“都安心住下,回头马上去领粮食和诸多农具,连新衣服都有。” 这些都是在移民前宣传过的,可新移民们一路都在忐忑的,担心官府说话不算数。 现在听到伍文说有东西领,于是都兴奋的说马上去。 落袋为安,从未有哪个民族如华夏一般的追求这个。 你说的再漂亮咱也不信,等好处到手了咱们再谈正事。 这些都是往常新移民来了都有的程序,伍文点点头,就有小吏过来喊道:“都跟着来,不许挤,记得全家都来。” 有人喊道:“大人,我家小子病了。” 小吏骂道:“病了不早说,这是想等死呢!” “郎中!郎中!” 两个背着箱子的郎中出现了,如狼似虎的冲过去,没多久就喊道:“大人,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了。” 伍文骂道:“船上的郎中呢?” 长途跋涉最怕的就是疫病,伍文气得浑身发颤,等随船的郎中来后,就喝令责打。 那郎中喊冤道:“大人,小的一路上就伺候着他们,这人是昨日才拉的肚子,才给的药啊!” 伍文怒道:“可你上岸没有立时禀告!” 郎中听了才想起出发先的叮嘱,只得惨叫着挨了十棍。 伍文的态度让新移民们都心中大定,于是都规规矩矩的跟着去领东西。 “移民就是咱们的命,这话是本官说的,谁不把移民当回事,本官就不把他当人!” 伍文的嗓子有些沙哑,但一路还是在告诫着手下的官吏们。 “海外有多大你们也该知道了,大明还能坐井观天吗?这些宝地不拿到手,想想上次的泰西联军,那大明的危机就不远了!” “要在海外站稳脚跟,移民就是第一!” 伍文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官吏们纷纷点头。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2章 这是大明的地方 “还有耕牛?” 一群牛正乖乖的站在圈里,看着体型健壮。 一个小吏站在牛圈前说道:“这些牛都是旧港那边搜罗的,目前那边到处都在饲养牛羊豕,家禽更是不计其数,所以你们还担心什么?” “这边的被褥和锅碗瓢盆,都自己报名,一家子都要来,少了可就别想再领了。” “这里这里,别自己抬,有推车和牛车,军爷们会帮你们拉回家去。” 存储物资的仓库前一阵繁忙,那些新移民几乎不敢相信能有这么多的好处。 一个老汉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和五个孙子孙女,一家子领取的东西装满了一辆牛车。 他的两个儿子已经笑傻了,儿媳妇也是欢喜的不行,刚领了糖果,就一个孩子塞了一颗。 “爹,您也吃一颗甜甜嘴。” 大儿媳叫儿子去给老汉送糖,老汉习惯性的呵斥道:“败家的玩意儿,都留着过年。” 给他们一家子赶车的军士叹息道:“老叔,这边不缺这个,每个月都有。” 老汉不敢相信的道:“军爷莫不是在哄小的呢!” 军士不耐烦的道:“咱们的前面就是南洋,那边早就种了甘蔗,每年的糖多不胜数,大多运去了中原,咱们这边就这点人,能耗费多少?随便吃。” 老汉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物资极度丰富的地区。 不,等他见到老移民家门口挂着的一串串辣椒后,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来的。 “祖父,吃糖。” 最小的一个孙女蹦蹦跳跳的过来,到了老汉的身前时,她举起手,手心里却是一颗灰黑色的糖。 老汉平时最宠这个小孙女,见她嘴里在喊着祖父,眼睛都眯着,可见是真的欢喜了,就欢喜的弯下腰,张嘴从孙女的手心里咬住了糖。 小孙女见祖父就像上次吃多了陈醋般的皱着一张老脸,就问道:“祖父,甜吗?” 老汉摸着她的头顶,裂开嘴就笑了。 “甜!” 老汉只觉得那糖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他抬头见两个正装车的儿子,还有两个儿媳都在看着自己,就老脸一红,说道:“看看有啥好的,今晚第一顿,去买些酒肉来,好好的吃一顿。” 当初老汉决定全家移民时被乡里人视为傻子,家中的儿子儿媳也有些顾虑。 现在一看这边的情况,老汉就觉得自己的当初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以后自家肯定能在这边开枝散叶。 老汉随即就想起了先前放在屋里的祖先牌位,担心被人偷了,就催促的赶紧回家。 这一路他什么都不管,只是紧紧的抱着装着祖先牌位的包袱,仿佛那就是自己的命和根…… 几个孙子都欢呼起来,大儿子说道:“爹,刚才有大人说,晚上各家各户都有酒肉,全都出来吃。” “出来吃?” 老汉觉得吃饭是很私密的事,特别是有酒肉的时候,更是要隐秘些,免得你家的肉多,我家的肉少,把邻居关系都弄差了。 二儿子今日见到了许多新鲜事,心中雀跃,就说道:“爹,说是大家一起聚会,一是认识,二来就是欢庆咱们来了这里。” 老汉一听就黑着脸道:“坐吃山空,有酒肉就留着,酒等逢年过节喝,肉就腌了,慢慢的吃。” 这时他们一家子的东西都领齐了,那军士喊道:“来帮忙,咱们走了。” 两个儿子过去和军士客套了一番,最后只能千恩万谢的在边上帮着推车。 老汉牵着孙女,一路和推车的军士扯着闲话,等到家时,他已经把这边的情况摸的差不多了。 他家是十口人,又是两兄弟,所以上面就分了两套房子,老汉跟着大儿子一家过活,但是二儿子每月要给些粮食。 两家人各自打扫,老汉就带着孙子孙女们去打水,一家子热火朝天的。大人骂孩子,老汉又护着孩子骂回去,喜气洋洋就是这个意思。 午饭一家子就随便弄了些死面饼,然后继续整理。 “各家各户出来了,把自家的锅碗拿出来,一家弄一堆火。” 等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有人用大喇叭开始喊话。 等老汉一家子出来时,外面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一车车的柴火任由取用,有人帮着架锅。 最后就是酒肉。 “这是什么肉?” 老汉见到了好多种肉,就是没猪肉。 “鼍龙肉、野牛肉、羊肉、鱼肉,随便取用,只是不许浪费,吃不完的要被收拾。” 军士的话让老汉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 “老天爷啊!这从古至今,哪朝哪代可以敞开吃肉了?” 老汉的惶然让军士笑了,然后说道:“这边的肉多,咱们还养了许多牲畜和家禽,还有捕鱼和狩猎,不差肉。” 老汉被吓到了,从观音菩萨到道尊都在嘴里感激过了。 “酒水也不差,以后自己买。” “啥?酒水也不缺?” 老汉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大明现在不禁酒,自从土豆酿酒成功之后,官方压根就不管民间酿酒的事了。 “那边有大岛,上面有咱们的人在盯着土人种地,粮食运回大明不划算,大多都送到了这里。” 军士的口气随意的就像是在说自己的村子和隔壁村子的距离。 老汉晕晕乎乎的和两个儿子领了酒肉回去。 大锅架起,锅里加水,然后把羊肉和鼍龙肉放进去,再加点姜和香料就齐活了。 “好多烟啊!” 有孩子指着天空喊道。 老汉抬头看去,就见烟雾从这里一直延伸过去,视线内就像是一片乌云。 整个聚居点的人都出来了,无数家庭以篝火为单位,密集的程度,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就像是看到一群群的蚂蚁。 “举杯!”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陛下万岁!” 欢呼声驱散了烟雾,下方的无数移民们都举碗干了碗中的酒。 “陛下万岁!” 老汉喝多了,满面涨红的夹了一块鼍龙肉给小孙女,然后对大儿子说道:“明日就去咱们家的地里看看,赶紧该动起来了。” 大儿子没醉,说道:“爹,大人们说这里经常电闪雷鸣的,还有大风,不好种地。也就是种些土豆。” 老汉纳闷的道:“那咱们干啥?” “要等春天再看。” 老汉更郁闷了,“那发给咱家耕牛干啥?种土豆哪要这般费劲。” 二儿子喝多了些,就嬉笑道:“爹,牛多了没人养,咱们养着呗。” 老汉真的是无语了。 “大明啥时候那么富裕了?” …… “每一个移民的物资都要核发下去,少一件都不成。” 陈汝静他们的篝火在最边上,没人敢打扰。 他杀气腾腾的道:“去年可是杀了十余人,等明日就下去一家家的查问,再有贪腐的,不杀了,丢去喂鼍龙和鲨鱼!” 说着他盯住了伍文,伍文不含糊的道:“这是陛下许诺给移民的东西,没用也得给,不然这些人写信回去,下面谁还敢再来?若是有贪腐,抓到了处死就是。” “好!” 陈汝静说道:“没了那些酸臭味,这才是一伙儿,明日就开始勘察,工部有随行的官员,晚些去问问,让他们多歇息几日也行。” 刘二采说道:“大人,建城之后……” 他指指脑袋,陈汝静说道:“别一心想着升官,本官估摸着咱们这五年的事就是建城和不断向前探索,最后还得在离这边的几百里处建第二座城。” 伍文喝了一口酒,惆怅的道:“现在咱们只能种土豆和菜蔬,今年还是再试试吧,好歹种些小麦。” “还有就是牲畜和家禽还得多养些,好歹那些船回程的时候多给些,免得人家辛辛苦苦的送来移民和粮食,咱们一毛不拔,传出去咱们乌龟镇还做不做人了?” 伍文微醺,打个酒嗝后说道:“乌龟镇啊乌龟镇,这名字就邪性,这鬼地方打雷刮风就如同是地狱。幸好今日这天气看着不像是要打雷的,好啊!不然那些新移民可就睡不着了。” “轰隆!” 他的话音未落,天空中就多了阴云,然后雷声轰鸣。 蒋先抬头看了一眼,笃定的道:“肯定是大雨,伍大人,你这是乌鸦嘴啊!” “艹!” 伍文把酒干了,然后用力的砸了土碗,喊道:“菜太咸,要加水!” 陈汝静欣赏的点点头,刘二采就起身喊道:“老天爷给加汤了啊!” 那些新移民还在懵懂,觉得老天爷不给面子,可老移民们都笑了起来,然后一个个起身,把锅里的肉夹出来大半,让自家的孩子和女人,还有老人回去。 “老天爷,加点汤吧!” “洗个澡!” 有人开始脱衣服了,然后边喝酒边等着下雨来洗澡。 大雨随即就来了,雨水滴在篝火上,白灰才飞起来又被打了下去。 锅里的肉汤就像是大雨中的湖面,不过大家还是笑着继续吃。 大雨中,伍文拎起酒坛就是一阵牛饮。 “这是大明的地方!” 伍文的身体有些摇晃,笑容可掬的道:“谁敢来抢夺,打!打趴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3章 太监上青楼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话不是形容还在寒冷的春季,说的是大明的青楼事业。 太祖高皇帝极端反感官员没事玩女人,文皇帝也是一个样。 只是到了仁皇帝朱高炽时,皇帝仁慈,加之海外不断涌入女人,青楼事业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壮大了。 “说是瀛洲那边生女孩就欢喜,生儿子就恼火。” 陈默道貌岸然的坐在方醒的身边,给他说着瀛洲这些年来的变化。 这是一个大房间,进来的都得脱鞋。 没有椅子,只有矮桌。 跪坐是不可能的,方醒盘膝坐着,对面的是曹斐和常宇、钱晖。 常宇有些尴尬,他原本只是想请方醒来聚一聚,而曹斐是宫中的大太监,想来不会和地方官太过亲密。 可他没想到的是,曹斐竟然来了,而且还兴致勃勃的在等着女人。 这个阉人! 常宇心中暗骂着不合时宜的曹斐,笑道:“这里都被清空了,兴和伯,,金大人和闫大人他们……” “他们在工地,应该差不多了吧。” 两排案几相对,方醒和陈默坐在一起,对面是常宇三人。 一个女人在门口徘徊着,不时探头出去看一眼。 “来了来了!” 女人就是这里的老鸨,她喜气洋洋的迎了出去,稍后就听到那夸张的声音。 “哎哟!二位大人这是为了国事奔忙,这一身的尘土都还在呢!人呢?姑娘们,赶紧出来,给诸位大人洗尘了。” 方醒看了对面的三人一眼,嘴角微翘。 金幼孜和闫大建此刻大抵最想做的就是用针线缝住了老鸨的嘴。 老鸨认得常宇,就以为这几人大抵是山东的官员,于是她就想抬抬自家的身价。 常宇的面色微微发黑,边上的右布政使钱晖就干咳一声道:“少说话,上酒菜。” 老鸨刚转身,听到这话也不气馁。 她笑吟吟的把金幼孜和闫大建带进来,说道:“诸位大人且坐着,来人,送酒菜来。” “辛苦了。” 方醒起身拱手,常宇等人更是前行相迎。 金幼孜和闫大建的身上略微有些尘土,不过精神还好。 大家寒暄一番后坐下,女人就依次入内。 第一批是送毛巾和水的。 洗脸净手后,第二批又进来了,这是送茶水的。 第三批还是女人,送酒菜。 这些女人身姿绰约,走动间腰肢轻摆,胯部微微扭动,让人不由自主的看着那曲线。 那老鸨见了心中欢喜,就拍拍手。 啪啪两声后,琵琶声缓缓传来。 一排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薄裙进来了。 一阵香风袭来,这些女子进来后站成一排,齐齐低头说道:“见过诸位老爷。” 这些女子大多二十左右,身材各有不同,环肥燕瘦,但肌肤白嫩。 “老爷?” 方醒想起了以后的老板称呼,进了那种地方,不管是谁,一律称呼老板。 老鸨不知道方醒和曹斐的身份,就走过来笑道:“诸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若是用俗世的称呼岂不是玷污了?” 说着她就跪坐在方醒的身边,才坐下,半个身体就靠过来,娇笑道:“老爷,老就尊贵,爷就是敬重,奴家对诸位老爷可是又尊重又敬重啊!” 老鸨三十余岁,正是浑身都滴水的年纪。 她这么一靠,方醒就干咳道:“那就开始吧。” 老鸨闻言心中一惊,就坐直了身体,然后缓缓起身,用满月般的髋部在方醒的手臂上磨蹭了一下,这才站起来。 她看了常宇一眼,心想到底是谁做主? 如果是常宇的话,那么一切照旧,如果是方醒的话,她就要重新判断这一场宴席的味道了。 作为青楼的老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素质。 若是发现不对味的地方,那就别掺和,还得要暗示这些瀛洲女人,让她们装聋作哑。 常宇点点头:“开始吧。” 老鸨心中稍定,但是对方醒的身份大为好奇,就拍手道:“请诸位老爷挑选姑娘。” 曹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很有趣,就压低了嗓门说道:“随便。” 老鸨这下就更不知道谁大谁小了。 “各自去!”最后还是让女人们自己找客人。 老鸨不敢离开,就坐在了方醒的左手边,然后给他斟满一杯酒,笑道:“老爷慢用。” 一个女子在方醒的右边坐下,然后轻柔的拿起筷子给方醒夹了一块蘑菇。 “老爷,这蘑菇是用这边的海参和多种药材配料做出来的,对身子再好不过了。” 方醒随手夹着吃了,果然味道不错,咸鲜把握的很是出色。 酒过三巡,金幼孜干咳一声道:“这条路要抓紧修,天气一暖和就得动手。” 闫大建目光微微转动,见到方醒并不急色,就笑道:“是啊!早一日贯通,南北交通就早一日便利,功在千秋啊!” 常宇笑呵呵的举杯道:“山东境内的路,肯定会成为最快、最好的一段路!” 这是政治表态! 常宇说完先看了曹斐一眼,那老太监却搂着自己的女人喝酒,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和女人调笑。 他目光再转,看向了方醒。 方醒对那道炒蘑菇的兴趣颇浓,已经吃了半碟,然后举杯喝了一口酒,抬头见常宇注视着自己,就说道:“这是好事,曹老爷今天就带着耳朵来了。” 曹斐会把你们的表态带回京城,禀告给皇帝,所以有话就说,别再来找我汇报工作了。 方醒撂挑子了。 曹斐搂着身边的姑娘,老家伙半边身体都靠在了那姑娘的身上,尖声笑道:“诸位大人有话就说嘛,常大人尽管说,金大人随时都能说,嗬嗬嗬!” 说着他瞟了老鸨一眼,可惜老鸨并未听出他的画外音来。 那位金大人可是皇帝身边的重臣! 金幼孜笑了笑,他对常宇安排的地方很不满意。 作为辅政学士出入秦楼楚馆,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有脸待在皇帝的身边? 老鸨趁着刚才的机会审视了在场的人,常宇和钱晖自不必说,她觉得那个笑声尖利的曹老爷有些阴测测的,不是好鸟。 那位金老爷年纪大了,明显的对身边的女人没什么兴趣,只是偶尔一个眼神扫过来,让她觉得有些腿软。 闫大建可以忽视,笑面虎一个,这种人老鸨见多了,压根不想搭理。 只有方醒,老鸨看了一眼左边伸手在女人腰间活动的陈默,然后给方醒倒满酒杯。 “老爷贵姓?” 老鸨觉得在场的就数方醒最从容,不管是面对常宇还是金老爷,或是那位阴测测的老家伙,他都显得游刃有余。 陈默百忙之中说道:“那个……你不会想知道的,还有,不该问的,别问。” 陈默很猥琐的把手放在鼻下嗅了嗅,见老鸨发怔,就说道:“这位老爷不是你能惦记的,不然你小心回头被丢去了海外给那些野人享用。” 这货想拍方醒的马屁,可言辞之间却吓到了老鸨。 方醒微微一笑,陈默被吓到了,急忙补充道:“那个……要不你过来。” 这话越说越没谱了,曹斐见陈默的额头见汗,显得极为慌乱,就想起他得罪自己后的插科打诨,不禁就冷哼了一声。 方醒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家中的孩子不多,可看着都不错。” “是啊!” 常宇等人的心中一紧,连金幼孜都放下了筷子。 闫大建暗自观察着方醒,他知道方醒是大皇子和皇后的最坚定支持者,为此差点和皇帝翻脸,所以…… 谁是二皇子的支持者? 方醒看了老鸨一眼,眼中含笑,可老鸨却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堵住了耳朵。 方醒这次是真的笑了。 “外间多有传闻,也不是什么忌讳的事,老爷家中的少爷渐渐大了……” 他的目光忽略了陈默,从闫大建扫过来,直至钱晖。 “你们觉得哪位少爷好?” 如果说金幼孜等人在方醒那里的表态是想借机谋求升官的话,那么方醒的问题就是反击。 你们一直在表态,那么老爷的继承人谁合适,是不是也该表个态?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4章 父子俾睨当世 老鸨想和方醒套近乎,可陈默的话却让她有些心虚。 她在想着怎么挖出方醒的身份来,然后把镇楼的那个瀛洲女人悄然送出去,结一份善缘。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再没错了。 所以方醒把问题抛出来,大家都有些尴尬,甚至是冷场后,老鸨笑眯眯的道:“是哪家老爷这般富庶,若是……” 常宇的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她,觉得大明禁嫖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这些新人出来做事都不懂规矩,连基本的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老鸨觉得不对,她僵硬的坐在那里,觉得冷气从骨缝里丝丝外溢。 这里面有人比常宇更厉害! 什么老爷和少爷? 是皇帝和皇子! 老鸨干笑道:“妾身出去看看……” “要表态就要趁早。” 方醒却有意想把某些事情爆出去,他伸手按在老鸨的肩头,然后微笑道: “大少爷是嫡长子,有问题吗?” 老鸨觉得小腹发胀,腿间有些发热,她看到金幼孜的神色麻木,而常宇却在微笑。 钱晖呢? 右布政使钱晖是木然。 只有曹斐依旧是老嫖客的姿态,那手早就消失在薄裙之下。 金幼孜举杯饮酒,方醒看着他。 两人就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老鸨觉得自己不该进来的,此刻她再傻也知道金老爷比常宇厉害,而她身边的这位老爷好像比金老爷还厉害。 年轻有为啊! 看着方醒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一个是老鸨,一个是威权凌驾于布政使常宇之上的权贵。 她偷看了方醒一眼,就看到方醒在微笑,不知道是和气还是自信。 “是忌惮我吗?” 方醒说了这句话,老鸨骇然发现金老爷把筷子一丢,然后指着方醒说道:“你还知道这个?” “为何不知?” 金幼孜怒不可遏的道:“若非是你,大少爷怎会拖到现在还不上尊号?” 老鸨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下身一松,差点失禁了。 这是王爷还是……太子? 尊号,还是大少爷,对政治再蠢笨如猪的老鸨也觉得不对了。 她颤抖着抓住方醒的衣服,只要有人喊灭口,她就准备一把抱过去。 “你们还在忌惮科学,金大人,还是那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整日纸上谈兵,只知道威胁打压,可敢一战否?” 方醒振眉道:“各家走各家的路,看看谁更适合大明,金大人,可敢吗?” 这个方醒,咄咄逼人啊! 闫大建的身体微微前倾,快速的往自己的左边瞥了一眼。 曹斐在摸女人,很是好奇。 那女人不住的斟酒,用纤纤素手送到他的嘴边,他笑着喝了,然后又和那女人调笑。 这阉人居然这般的不成体统吗? 闫大建心中冷笑着,他知道金幼孜忌惮的是什么。 如果方醒发誓远离未来的皇储,那么谁敢动摇大皇子的太子之位,金幼孜就敢和谁拼命。 可方醒会吗? 闫大建觉得今天看到了一处好戏,并且能对朝中的暗流理解的更透彻了,对自己以后的站队有莫大的好处。 所以他从刚进来的忐忑到现在的轻松,不过只是几杯酒的时间而已。 你们就闹腾吧,越热闹越好。 他正在觉得惬意,方醒的目光转过来,问道:“闫大人怎么看?” 闫大建正在喝酒,闻言右手微微一颤,酒杯里的酒水抖动了一下,从边缘溢了出来。 他微笑道:“这等大事,却也是家事,大老爷自然该独断。” 这句话很是实在,把金幼孜的不满和犹豫都给敲了下来。 那是皇帝的家事,而且大皇子是嫡长子,难道你们还敢说二皇子更适合做太子? 百年后的史书怎么写? 金幼孜等人胁迫皇帝改立二皇子吗? 闫大建觉得自己的智慧能让在场的人自愧不如,不过他却装作为难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国事艰难,要协力才好啊!” 方醒是想让他们表态支持,可金幼孜却把此事和他的荣衔挂钩了。 太子少师! “科学还很年轻。” 金幼孜知道太子之位一定,剩下的就是争夺对太子的教育权,谁争到了,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科学对儒家! “是啊!很年轻,可却是朝气蓬勃,并没有腐烂的味道。” 方醒的话里有话。 金幼孜不屑的道:“那是人少了而已。” 这话是真理,方醒点点头道:“不管是儒家还是科学,吏治都是重中之重。” 当科学和儒家在朝野能分庭抗礼时,当科学压倒儒家成为大明的显学时,那些科学子弟还会一如现在吗? 方醒微微摇头,“但你们教人做人那么多年,可人还是那么些人,兴旺更替却如走马灯般的热闹,可教化了谁?” 嘭! 金幼孜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细眯着眼盯着方醒道:“你想和老夫辩难吗?” “你们口才无敌。” 方醒知道金幼孜有些恼羞成怒了,就笑道:“文皇帝前,你们可敢想到大明如今日一般的繁盛吗?” 金幼孜有自己的骄傲,他摇摇头。 “对外对内,你们在维持,谁在革新?” 金幼孜不语,但心中恼怒之极。 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身段,方醒就该抛弃前嫌,大家一起携手岂不是更好? 而且辅政学士之间也有了默契,大家觉得未来太子的老师还是要由政事堂的诸位轮流来担任最好。就如同是文皇帝当年安排辅佐太子和太孙的老师,就是不时更替。 至于科学,也不是不能妥协,但是份例必须要压低。 这时外面有人疾行,脚步声快速到了门外。 门外是常宇的人在看守,不过是交涉片刻,就进来一人。 来人却是方醒留在方家庄的家丁方二。 方二一脸的风尘,见到方醒在这里,就拱手道:“老爷,就在三日前,大少爷在武学的入学考核中,文为冠,武在第三十九!” 方二见方醒神色微动,眼中神采奕奕,就补充道:“当日勋戚子弟过百,大多讥讽大少爷。”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土豆可发火了?” 方二朗声道:“没有,大少爷沉默寡言,武试第三十九时,保定侯当场宣布,勋戚子弟百人,大少爷的年纪倒数第三!” “好!” 方醒举杯干了,闫大建正想说几句恭喜的话,方醒却霍然起身道:“方某有子如此,诸位以为如何?” 他的目光俾睨,从闫大建那里缓缓移动,最后定在了金幼孜那里。 我方醒教子有方,太子又如何? 辅政学士里,可有谁家的孩子能有土豆厉害? “大少爷文试第一个交卷,保定侯还说他年少,可看了试卷就爱不释手,连说此卷该得了状元!” 孟瑛学着张辅的做派自诩儒将,可在儒学上面的造诣也不低。 他说土豆的文试该得状元,那么必然有可取之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5章 你们都是小人,不讲义气 金幼孜心中难受之极,他觉得孟瑛不是那等舞弊之人,再说孟瑛也不会为了方醒和土豆冒风险。 一旦被发现舞弊,哪怕皇帝对土豆再亲切,也包庇不得,连孟瑛都要卷铺盖滚蛋。 在金幼孜出发时,武学的考核时间就定了,而且都是勋戚子弟。 皇帝在这种时候调走了方醒,在许多人看来是利好。 是的,确实是利好。 在那些勋戚子弟中,有每日苦练的,有跟着去军中打磨过多年的。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土豆居然取得了武试第三十九的好成绩,而且他是以小博大啊! 至于文试就不必说了,当孟瑛说出当得状元时,就再也无人敢质疑方醒的教授能力。 方醒微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这里的人代表着各方的利益。 闫大建是京城官员的立场。 常宇、钱晖是地方官员的立场。 金幼孜是中枢重臣们的立场。 而曹斐……自然就是宫中的立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今日大家来这里这么一嫖,竟然是几个立场的大汇聚。 钱晖干咳一声,起身道:“下官去更衣。” 他觉得自己在这种层次的争斗中会成为炮灰,所以很明智的选择了回避。 而闫大建也想起身,陈默觉得不对味,他后知后觉的嗅到了些危险的气息。 “闫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陈默觉得危险时,最擅长的就是把周围的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 闫大建刚抬屁股,闻言就重新坐下,很温和的举杯。 果然是上官风范啊! 陈默觉得自己已经拉到了一个垫背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可他却不知道闫大建已经在盘算着回京后怎么收拾他。 常宇也后悔了,他是想为自己在京城谋一个好差事,但因为上次立功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最差也得给个尚书,比如说吏部尚书。 他知道今日自己的言行将会被曹斐禀告给皇帝,所以就借着举杯的机会看了那边一眼。 曹斐依旧在和女人嬉戏,压根就看不出来什么。 没卵子的权阉! 常宇心中暗自骂了一句,然后说道:“兴和伯堪为人师。” 这是站队了! 金幼孜的眸子微缩,问道:“兴和伯此次出来是为了什么?” 老头已经失去了耐心,觉得自己被皇帝赶出京城,大抵是觉得自己聒噪了。 “休息。” 方醒的态度激起了金幼孜的斗志,他举杯道:“大少爷上尊号,本官自然是赞同的,不过谁来教大少爷,这值得商榷。” “你去吃饭歇息,明日再回去。” 等方二走后,方醒皱眉看着金幼孜问道:“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大明?” 这个问题金幼孜没法回答,闫大建心中恼火,就瞥了陈默一眼。 陈默这时终于明白了今天这酒宴的意思,他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于是一杯杯的酒水就这么下了愁肠,渐渐的醉眼朦胧。 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方醒的人,那么站队要站稳,千万别摇摆。 这个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所以他准备把这个道理讲出去。 但他需要先喝几杯酒壮胆。 于是他端起酒壶就灌。 兴许是他的姿态太过豪迈,让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一位伯爵,一位宰辅,一位布政使,一位左侍郎…… 外加一干大明话不算精通,所以直至现在还在懵逼的瀛洲女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身边的女人已经是媚眼如丝,见他豪迈,就说道:“老爷好酒量!” “噗!” 陈默突然歪头,然后喷了这瀛洲女人一头一脸的酒水。 他喘息着,眼神有些迷蒙。 “这事吧,下官觉着它就是义气!” “荒谬!” 闫大建沉声道:“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醉醺醺的也敢谈及大事吗?” 陈默打个酒嗝,眼神越发的飘忽了。 他指着闫大建说道:“你,你就是个奸猾的,装的像君子。” 闫大建面色铁青,却只是低头。 你继续飙! 方醒却只是微笑着,甚至还说道:“酒后吐真言嘛,咱们也要听听下面的官员是怎么想的,金大人以为如何?” 金幼孜的眉头紧皱,只是看了陈默一眼,右嘴角就上翘起来,显得很是不屑。 陈默听到方醒的话后就更兴奋了,他站了起来,身体摇晃着,那女人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酒水,急忙起来扶着他。 “大老爷要定个继承人,咱们平日里拿了大老爷多少工钱?在这时候不跟着大老爷走,那就是不要脸!” 金幼孜冲着方醒挑挑眉,示意这就是你的人?满口胡柴! 方醒微微一笑,压根就没在意这个。 今晚能收获了常宇就是成功,至于金幼孜,方醒相信他绝不会反对玉米上位,只是会争夺老师的位置。 “只要不是傻子,谁家不是嫡长子继承家业?一个个都盯着那个地方,老子看都是想和大老爷做买卖呢!” 陈默已经彻底的嗨了,身体全靠着那女人在支撑着。 他指着金幼孜说道:“就……就你们,就你们想逼着大老爷,嗯,大老爷要想这件事如意,那就得在……在别的事上面……” 他喘息几下,见大家都看了过来,顿时觉得豪情万丈,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于是他侧脸用力的亲了扶着自己的女人一口。 很响亮的吧唧一声,让大家愕然。 都是斯文人,就算来那个啥,就算是来嫖,可也会保持风度。 如陈默这般放浪形骸的,大家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金幼孜没生气,他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一个小吏生气。 是的,在他的眼中,侍郎以下的基本上就是小吏。 可陈默却干呕了一下后,又焕发了精神。 “你们就想大老爷在别的事上让步!对,就是想做买卖,陛下想如意,就得让你们也如意!” 他的话开始啰嗦起来,方醒正准备叫人把他架出去,陈默却挣开了那个女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闫大建的身前。 闫大建表示自己很无辜,并看了方醒一眼,示意赶紧来收拾你的人。 陈默俯身,喘息着对他说道:“就你,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就你想回京报复老子?啊!就为了一句话,你还不如老公!心!胸!狭!窄!” 卧槽! 方醒不禁觉得陈默的战斗力真的是被隐藏了。 曹斐此刻大概是摸够了,就干咳一声道:“谁叫咱家?” 老公就是对内侍的称呼。比如说曹斐,正经就该叫他‘曹老公’。 老鸨已经麻木了,只是揪着方醒的衣服。 陈默抬头对曹斐打个酒嗝,然后又低头道:“你们都是小人,不讲义气的小人!” 方醒觉得够了,就轻轻拍手。 外面辛老七进来,方醒指指陈默。 陈默至少没忘记害怕辛老七,但在被辛老七揪住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喝骂道:“陛下对你等掏心掏肺的,你们却是狼心狗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6章 瀛洲女人眼中的魔神 陈默的声音犹在耳边,金幼孜低声道:“兴和伯这是想羞辱老夫吗?” 方醒摇摇头道:“金大人别自己往里面套,至于陈默,口舌不足罪。” 说着他看了闫大建一眼,这是警告。 别动我的人! 金幼孜只是冷笑了一下。 闫大建叹道:“年轻人的事,本官不会计较。” 方醒点点头道:“那样最好,本伯最后说一句,此事陛下自会决断,串联只会让事情越发的糟糕!” 他起身道:“多谢常大人今晚的款待,本伯回去了。” 常宇起身道:“兴和伯客气了。” 那老鸨这才知道方醒的身份,她只觉得小腹鼓胀,有些憋不住了,却还记得要套近乎。 “伯爷,妾身可是……” “魔神!” 还没等老鸨套近乎,那几个瀛洲女人都纷纷坐直了身体,惊惶的看着方醒。 老鸨大怒,就瞪了这几个女人一眼,可其中一个女人慌乱的道:“他就是魔神!” “什么魔神?” 老鸨不知道这事,方醒微微点头,然后曹斐叹息道:“瀛洲啊!当年兴和伯可是在那边……杀戮?还是征服?咱家也不知道。不过你们还能记得,可见是吃了教训了。” 那些瀛洲女人畏惧的看着大步走向房门的方醒,有个女人却渐渐的面红耳赤,并在颤抖着。 她用瀛洲话说道:“如果能去伺候魔神大人一夜,我将会成为整个瀛洲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能为魔神大人生一个孩子,那……死而无憾了!” 另一个瀛洲女人却习惯性的用了大明话说出了这番话,让室内的人不禁愕然。 闫大建莞尔道:“难道不是仇人吗?” 那女人才发现自己的错误,不过她却非常认真的道:“大人,魔神大人是瀛洲的救星,无数女人想为他生下孩子……” 呃! 这下连闫大建也没话说了。 曹斐大笑道:“救星啊!哈哈哈哈!” 他随意的拱拱手,然后跟着出了房间。 闫大建见金幼孜起身,就赶紧过去扶了一把。 “金大人,您刚才可没吃多少东西,要不喝点粥吧。” 说着他示意老鸨去要粥来,可老鸨却在呆呆的看着房门,压根没反应。 “不必了。” 金幼孜不喜欢这种来自于下属的关切,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身处不怀好意的环境之中。 闫大建微笑道:“那也罢,大人,此事无需着急,还早着呢!” 作为文官,他们的立场天生接近。 金幼孜摇摇头,等走到门边时,突然回身对老鸨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人能活下去,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说话。但也有些人的命不长,那是因为她们的话太多。” 老鸨下意识的点头道:“妾身不敢多嘴,只是……您是哪位?” 辅政学士的威权日众,可那只是对官场而言。 金幼孜的姓在济南府的老鸨眼中,还不如钱晖的威慑力更大。 金幼孜有些吃惊,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 闫大建干咳一声,“这是宰辅。” 老鸨一愣,问道:“大人,宰辅是什么?” 至此闫大建也无话可说了,他急匆匆的出去追金幼孜,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双方的关系拉的更近一些。 室内静悄悄的,那些瀛洲女人本想兴奋的谈论一番今日的幸运,再回忆一番瀛洲对魔神大神的崇敬和崇拜,可老鸨在发呆,好似疯了。 老鸨的嘴涂抹了上等胭脂,看着红润而自然。 此刻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嘴角一溜口水挂着,似落不落,不时随着她的呼吸上下颤动。 良久,那呆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老鸨清醒过来了。 她伸出舌头在嘴角舔舐了一下,然后吸溜一声,砸吧着小嘴道:“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那就去工地上伺候那些粗胚吧!不死不许回来。” 青楼有高档也有低俗。 高档大抵就是老鸨这里的模样。而低俗…… …… “人很多,人多就容易生事,而且不少民夫都是从远处来的,给了假期也不回去,就贪图每日的工钱……” 钱晖跟着方醒到了住所,小心翼翼的禀告着工地的情况。 方醒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针锋相对,皱眉道:“要注意防疫,还有,不许开赌坊,谁敢在工地周围弄这个,一律流放。” 钱晖笑道:“兴和伯果然是慈悲心肠,上次有个青皮带人在边上设局开赌,马上就被拿下了,一家伙全都送去了华州。” 他见方醒的眉间渐渐舒展,就说道:“城中的妓馆也去了不少,还有些临时来做皮肉生意的,最近抓了些……呃……常大人说有伤风化。” “伤个屁的风化!” 方醒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自己娇妻美妾的享受着,民夫们修路要修多久?个个都是壮汉,憋不住了怎么解决?” 钱晖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然后又下弯,显得很沉重。 “兴和伯,那……大人那边……” “放了。” 方醒从未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今日面对老鸨和另一个女人的殷勤也不是没动心。 他只是更加的爱自己的妻妾罢了。 钱晖面露难色,方醒只是不理。 在清理山东一地的过程之中,常宇和钱晖配合默契,果断处置,可以说是立下了大功。 可才过了没多久,这两人就开始勾心斗角了。 而能驱使他们貌合神离的东西,不过是利益而已。 升官发财啊! 方醒心中叹息,说道:“工地的伙食本伯记得是户部直接拨钱,每人每日都有标准,山东这边可有错漏?” 伙食费大抵是世间最好贪污的钱,从军队到工地,你要一两肉我给九钱,你要一斤米我给九两,还有各种油水损耗…… 而且各地的价格都有不同,随便扣一下,那钱财就滚滚而来啊! 钱晖肃然道:“账目每日都有核对,一日三餐的分量每日都有查验。” “那就好。” 常宇站队了,钱晖自然不敢乱来,而且他的站队与否并不是很重要。 方醒没吃饱,见天色微微黄昏,就说道:“为官艰难,各有各的道,可有一条要谨记。” 钱晖束手而立,仿佛变身为方醒的下属。 方醒见了也没管:“别乱站队,别为了好处去站队,别为了私心去站队。要记住了,站错了地方,再想站回去,那就是墙头草!” 钱晖心中一凛,知道这话不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就表态道:“是,而且嫡长子承袭家业,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方醒点点头,面露微笑道:“许多话不说不明,许多人不敲打不听。本伯还会待在山东,倒是想看看有谁要丧心病狂,有谁要摇摆不定。”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7章 从来都不存在互相体谅 工地从来都不是善地,不管是监工的军士小吏,还是工头,这里面往往都在酝酿着一些黑色的念头。 人类不灭,贪腐不止。 利益就像是磁石,能让人情不自禁的靠过去。 方醒和曹斐站在一个由挖出来的土垒成的小山包上,看着不远处的工地默默无语。 曹斐神色肃然,哪还有昨日的猥琐模样。 他看着一队大车拉着挖出来的土朝着这边而来,说道:“都辛苦。” 这话没头没脑的,方醒也不去揣测,“那些人必然不敢为了玉哥说话,更换是不可能了,可他们却不甘心,担心以后的太子会和如今的陛下一样,甚至还会更加的鲜明一些。” 这时一辆马车停住了,那拉车的马不住的踢打着地面,就是不肯走。 那车夫大怒,他们拉车都是按照车数算钱的,这马一罢工,他就算是白来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有啥用!” 方醒见那车夫在鞭打着那匹马,就摇摇头,说道:“此刻的朝中就如同是这匹不肯走的马,鞭打自然是手段之一,可更多的却是要利益交换。” 曹斐有些意外的道:“难道陛下还得要给他们好处?比如说重新核定士绅的免税。” 方醒摇摇头:“大皇子成为太子是必然,陛下一直拖着,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葡萄架。另外就是缓冲一番,必须要等清理田亩之后才能册封,否则会乱。” 这话别人大抵不敢听,可曹斐作为宫中的老人却无所畏惧。 他笑道:“咱家出来时,宫中的气氛有些不大好。” “那是肯定的。” 方醒不觉得孙氏有任何还击的余地,她甚至都不敢和朱瞻基翻脸。 曹斐跺跺脚,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就笑了笑:“陛下先是抛出立储的想法,然后就坐看下面风起云涌,目前唯一可虑的就是宫中,好在皇后娘娘很是镇定,每日如故。” “她是皇后,玉米是嫡长子,她怕什么?” 皇后这些年渐渐的多了镇定,至少不会和以前一般的动不动就惶然无措。 “尊夫人进宫几次,据说和皇后娘娘相谈甚欢。” “兴和伯,三代了,再教一代,就是四代老臣了。” 四代而不是四朝,曹斐的分寸把握的惊人的好。 方醒在看着那辆停住的大车。 车夫鞭打了几下之后就舍不得了,只是在推着,骂着。 这时来了一个老人,他走过去摸着马头,看着它的眼睛。然后蹲下去,用手提起马蹄。 那匹马竟然很乖巧的随他摆布。 老人在马蹄上看了看,然后找到了什么东西,就拔了下来。 车夫见了千恩万谢,老人皱眉说了他几句,大抵是做事不要焦躁,要找原因什么的。 等老人走后,车夫一溜烟跑去找了工头,应该是请假的意思。 回来后,他把一车泥土卸掉,甚至还把大车给卸了。 车夫拉着大车,那匹马就跟在边上,不时用脑袋去蹭蹭自己的主人,而车夫也不时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这就是互相体谅,可士绅们和官吏们就少了对陛下和国事的体谅,一心只记得自己的那点利益。” 这里就他们两人,所以方醒说话也大胆。 “什么狗屁的道统,所谓的道统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事,他们不是在维护道统,而是在维护自己的铁饭碗!” “兴和伯高见!” 曹斐俯身捡起一块泥土,随手掰碎了,撒了出去。 “咱家不管什么道统,只知道大皇子一旦上去,朝中的形势怕是又要紧张了,而这一切的来源就是你兴和伯。” 方醒微微点头。 “那些人都怕你做未来太子的老师,可贵妃却不怕,只是没这个机会罢了。” 曹斐看来是朱瞻基信任的老人,所以连宫中的孙氏都敢拿出来调侃。 “你兴和伯要是做了太子的老师,儒家的人都要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到时候太子的处境就会很艰难。” “那又如何?” 方醒的态度很坚定,“我教定太子了!” “你教定了太子,可麻烦谁来扫清?” 曹斐头痛的道:“咱家在宫中都知道那些人在盯着太子老师的位置,可陛下偏生老早就定下了你兴和伯,奈何,头痛啊!” “一帆风顺就不是革新!” 方醒微微甩甩手,仿佛要甩掉什么东西,然后大步下了小土包。 曹斐目送他走下去,见远处来了金幼孜等人,就笑道:“你们这可是同床异梦,与虎谋皮而不自知啊!” 由于天气还没转暖,下面的土还冻的硬邦邦的,为了基础稳固,方醒和金幼孜商议了一下,决定全段停止碾压,只挖土方。 于是工程的进度大大加快了。 只要不停工,对民夫们来说就是幸福的日子,至于其它的事,顶多是无聊时扯扯八卦。 “听说要立太子了。” “好事,他们说这是国本,立了大明就安稳了。” “可那些读书人都慌呢!说这个国本不好。” “扯淡吧,大皇子听说才几岁,什么好不好的?” “他们担心兴和伯会成为太子的老师。” …… 方醒依旧如故,每日在工地上查看,仿佛真是来山东监工的。 可修一条道路居然要用到方醒和金幼孜,外加闫大建来监工,这个排场大了些。 于是金幼孜就到处去视察,每到一处必然就会召集当地的士绅说话。 “要勇猛精进,不要读死书!” 在东昌府的府衙里,黑压压的人站满了大堂前的空地。 知府带着官员们站在前方,后面就是本地的知名士绅。 金幼孜的斑白胡须随着讲话的节奏颤动着,硬邦邦的,就像是被冻住的毛笔。 “读书明理这是第一,第二就是文章,可文章也不死板。” 金幼孜握紧左手,手心向上,然后缓缓弹出大拇指说道:“文章首要是题目,别去弄什么风花雪月,别去弄什么高山流水,要的是国与民。” 他的目光锐利,声音有力。 “圣人的话要牢记,要往国计民生去想,不要去拉扯什么做人的大道理,那是狗屁!” 呃! 下面一阵喧哗,那些士绅都在怀疑上面的那个老头是不是假冒的金幼孜。 可金幼孜却异常坚定的道:“老夫回头就写了书信回京,要提醒诸位同僚,要提醒陛下,以后的试举要贴近国计民生,要考教学生对时事的掌握,不懂的,那就回家去,以后教些童子识字谋生,或是自己去种地!” 下面又喧哗了一阵,知府回身,沉声道:“安静。”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金幼孜堂堂的宰辅说话有人喧哗,可比他的权利和官职小许多的知府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士绅,现场就安静了。 金幼孜心中悲凉,昨晚才生出了改造儒家的念头,几乎瞬间消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8章 道统和饱饭 “金幼孜去信京城。” 方醒在休息,每天他去一趟工地,然后就回来休息。 这样的监工自然是不合格的,可作为皇帝的代表,曹斐却视若无睹。 院子里的花树上多了一丝嫩绿,枝头芽孢嫩的让人不忍触摸。 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捏住了芽孢,然后用力一捏。 曹斐松开手,见到芽孢粉碎,这才满足的看看手上被涂抹的绿色汁液。 他在树下缓缓转身,把手放在身后,手指头慢慢的摩挲着。 大树下是一张躺椅,躺椅边上是一张小几。 躺椅里躺着方醒,小几上是一壶热气渺渺的茶水。 方醒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却不忌讳话题。 “东厂的人趁着送信的人在驿站歇息的机会看到了书信,抄写了一份给咱家,兴和伯可要看吗?” 方醒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摇摇头。 曹斐觉得方醒是有些斗志低落了,就说道:“金幼孜一下出了五封信,其中辅政学士们每人一封,还有的就是好友。” 见方醒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曹斐心中恼怒,但却只得继续说着。 “五封信大同小异,金幼孜在信中对儒学的未来忧心忡忡,觉得如今的儒家和儒学太过务虚,和科学比起来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曲高而和寡,这不是好事。” “神经病的曲高和寡!” 方醒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拎起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然后又重重的躺下去。 他舒坦的叹息一声,说道:“百姓要的是能提高自己生活能力的学问,而不是之乎者也,更不是什么狗屁的诗词和文章。金幼孜算是看透了这个,可他只是一人,儒家却是千万人,他这是想螳臂当车吗?” 方醒突然笑了,笑的很是唏嘘。 “我想过杨荣,可他眷恋首辅的官位,不肯冒险去带头。我想过杨士奇,可老杨却是个古板的,从不觉得儒学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恨不能字字珠玑。” 方醒微笑着摇摇头:“剩下的谁有那个威望?黄淮的身体若是去做这事,怕是活不了几年。至于杨溥,那是个城府深的,却深的不够,当然不肯去做出头鸟。” 他把身体缓缓上移了些,把茶壶抱在手中取暖,微微叹息道:“金幼孜是个痴人啊!往日我却是看错了他。” 他以往和金幼孜之间是互相看不顺眼,在朝堂之上多有争斗。 曹斐冷冷的道:“你们之间的事咱家不管,可陛下让咱家来是要看看风头,稍后咱家就走了。” “一路向南?” “对。” 两人沉默一阵,方醒说道:“别在意这个,陛下就是太在意了别人的看法,所以这些人才敢,才能拿太子之事来做筹码。” 曹斐微微低头,“你小看了那些人。” 方醒无奈的道:“这是担心太子将来遍地敌人是吧?” 曹斐点点头道:“若是这般,太子的日子比当初陛下的日子更艰难,而且……” 他看了方醒一眼,见他又闭上眼睛,就说道:“咱家老了,没多久的活头了,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你说你的,再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也听不见。” 直至现在方醒依旧懒洋洋的闭着眼睛。 曹斐气得指着他说道:“你也不想想,到时候未来的太子要登基了,却发现君臣之间势若水火,这大明怎么维持下去?” 方醒依旧无动于衷,曹斐气得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壶,正准备摔了时,却一下呆住了。 “你……” 曹斐恍然大悟道:“你是巴不得吧?” 方醒叹息道:“你一个内侍,管这么多干嘛?难道就不怕被以干政的罪名一刀剁了?” 曹斐冷笑道:“咱家早就该死了。不过你兴和伯却更是该死。” 他把茶壶丢在边上,呯的一声,外面进来了小刀,见状就准备冲过来。 方醒微微摆手。 全程不知道小刀进出的曹斐依旧是怒不可遏。 他指着方醒骂道:“好你个兴和伯,这是为了你的科学,把陛下卖给了那些人,你可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重?可对得起文皇帝和仁皇帝对你的爱护?” 方醒依旧不搭理他。 曹斐叹息一声,竟然收了怒火,说道:“可是陛下全程都知晓吗?兴和伯,陛下为何要为科学张目?” 方醒没承认也没否认,“在乎大明的人,懂的科学的人,都会为科学张目。” 这话里的味道很多,曹斐却品到了。 他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到树下站着,看着先前被自己捏碎的芽孢,神色惆怅。 “那有何用?” 曹斐在宫中一辈子,对人性人心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是杨荣还是闫大建,包括陈默也是这样,他们首先要想到的是自家的好处,其次才是国事,兴和伯,陛下和你的势力何其弱小啊!” 方醒第一次坐直了身体,他看了一眼摔碎的茶壶,惋惜的道:“是个好壶,可惜了。” 曹斐听出了些许意思,就催促道:“有话赶紧说,若是能让咱家心安,南下前咱家就算是去抄家,也给你抄一个好茶壶来。” 方醒伸手出去,曹斐楞了一下,然后骂道:“小气!” 骂归骂,他还是伸手和方醒击掌为誓。 方醒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大明要想长久昌盛下去,科学不能打压,这一点要形成共识,包括你,你可知道这个道理?” 曹斐翻个白眼道:“咱家知道个屁!赶紧说。” 方醒笑了笑:“从动士绅的特权开始,到准备动勋戚,无一不是在为科学的未来布局,只是能看透的不多罢了。” “你不够聪明,所以南下要小心些,别被人给蒙了。” 方醒不忘调侃一下曹斐,“士绅没了特权,靠什么谋生?以前没人愿意去社学教授学生,现在呢?现在你去看看,各地社学的先生名额早就满了,无数士绅正等着报名呢!” “这和科学有何关系?” 曹斐还是不解,不过态度好了许多。 “士绅们经商有几个能赚钱的?” 方醒得意的道:“坐吃山空不是不可以,可有多少家能这样从容?剩下的士绅怎么办?朝中可没管他们的饭,所以还得去寻找出路。” “你想说什么?” 方醒笑道:“书院的规模扩大,当时招收了不少儒学老师,而且各地对科学老师的需求非常大,而士绅们有学问基础,若是去讲解一番初级的教材,当然能胜任……” 曹斐惊讶的道:“这是逼迫他们?” 方醒冷笑道:“难道还得要讲个手段?” 曹斐心中叹服:“这等长远的手段咱家不行,不懂,不过陛下能看准了,可见是难得的明君。” “那勋戚们呢?” “勋戚?” 方醒说道:“勋戚知道未来不妙,必定要找活路,武学就是最大的出路,可武学里教授的是什么?” 曹斐摇头,满头雾水。 方醒说道:“武学里的课程大多和科学息息相关,物理化学更是必修课,还有地理思想,那就是一个变种的知行书院,明白了吗?” 方醒起身道:“若是没有这些布局,陛下怎会现在就把太子的事拿出来说?” 曹斐已经傻眼了。 “咱家在宫中自问见识过无数阴谋诡计,可在这些布局的面前,咱家……哎!” 方醒淡淡的道:“是道统好,还是吃饱饭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49章 恩人孙祥 院子里静悄悄的,陈默来求见方醒,在外面瞥了一眼,赶紧缩了回去。 “陛下不容易。” 曹斐诚恳的道:“兴和伯,你在山东休息,陛下在京城可是如履薄冰啊!” 方醒说道:“所以我准备今日回京。” 曹斐点点头,说道:“那咱家也不啰嗦,得马上动身回京,等册封太子之事了了,就早些南下,尽早摸清下面那些人的心思。” 方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若是论调查,谁有东厂和锦衣卫厉害? …… 东厂的大堂前站满了人,安纶杀气腾腾的站在上面说道:“那些乱臣贼子又说什么嫡长子不贤,这是污蔑!这是图谋不轨!” 下面的档头中有人说道:“公公,大皇子还小,什么贤不贤的?可见那些贼子是心中有阴私,拿了打头的几人,剩下的谁还敢闹腾?” “对,公公,那些乱臣贼子家中颇为豪奢呢!” 连贪财都说出来了,安纶冷冷的看着下面的手下,等声音小下去后,才说道:“谁说大殿下不贤?” 大皇子和大殿下,两个字的差异,却代表着对玉米的态度。 气氛陡然凝滞,一个档头走出来。 他跪下,然后用力的抽打着自己的耳光。 安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此番外面闹腾,不是太子之位,而是太子之师这个位置,明白了这一点,咱们东厂才能找到入手之处。” 那档头在啪啪啪的扇自己的耳光,安纶恍如未见。 “如今大殿下是杜谦在启蒙,随后就是方醒。” 安纶的眉间多了些惆怅,“杜谦无碍,那些人就是不想看到方醒成为太子之师,他们惧怕未来的太子会变成如今陛下的模样,懂不懂?” 下面的档头们这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心中一凛的同时,有人就在想着如何避开这个漩涡。 是的,这就是一个大漩涡。 能吞噬无数生命的漩涡! 安纶看了一眼还在抽耳光的档头,微微摆手,那档头如蒙大赦般的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回去。那脸颊红肿,却不敢喊一声疼。 安纶的目光扫过手下们,最后交代道:“帝师何等的尊贵,而且还涉及到儒家和科学的争斗,可咱们无需去管这些,只知道护持着大皇子顺利登位太子殿下,懂了吗?” “懂了!” 下面起声发喊。 安纶满意的摆摆手,手下纷纷散去。 安纶有些疲惫的进了里面,陈实跟进来给他泡茶。 “公公,殿下上太子尊号没有问题,那些人真想要帝师的名头,那就去和兴和伯闹腾啊!干嘛要在陛下这里撞钟?” 安纶深呼吸一下,觉得有些莫名的兴奋。 “他们怕被方醒收拾了。” 陈实愕然道:“合着他们反而不怕陛下?” 安纶接过茶杯,轻笑道:“陛下要顾全大局,而方醒却可以装傻出手,明白吗?” 陈实明白了,心中有些艳羡方醒这种无需忌惮的做事方法。 安纶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咱们是陛下的家奴,心一旦野了,那就别想收回来。” 陈实心中一个哆嗦,赶紧表态道:“公公放心,咱家知道分寸。” 安纶点点头,喝了口茶水,慢悠悠的道:“当初孙公公的身边有个人,也姓陈,他的结局你该知道吧?” 陈桂啊! 陈实低头道:“是,咱家要以此为戒。” 安纶很满意陈实的知趣,说道:“孙公公那边已经好了,回头记得悄悄的找些和尚去念经。” 陈实应了,然后告退。 安纶把门关了,转身走到那排柜子前,俯身开锁。 稍后他拿出一个包袱来摆在桌子上。 他缓缓解开包袱,渐渐的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牌位。 恩人孙祥之位! 他把牌位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找来小香炉。 香烟渺渺,安纶已经盘坐在牌位的对面。 “公公,我安纶从未忘记您的恩情,只愿您能再世为人,不必受那一刀,自在的活着。” 他默默的念着经文,手指轻动,佛珠便缓缓开始转动。 “那些军士没照看您,所以我才使了法子,把守陵的那些军士都发配到了哈密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嘴唇微动。 三炷香的烟雾缓缓上升,渐渐笔直,然后散乱消失。 “公公,兴和伯回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陈实的声音。 安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香炉,三炷香已经燃尽,只余下长短不一的三根细木棍。 这就是人生啊! 从头到尾的燃烧着! 安纶起身,沉声道:“关注即可!” “是。”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安纶走过去收了牌位和香炉,然后打开房门。 檀香的味道冲了出去,然后一阵春风吹来,不但把屋里的烟雾吹了回去,还卷起了安纶的袍角。 …… 春风同样也吹拂到了方醒。 他带着家丁进了城,就安排人回家报信,自己却进宫求见皇帝。 “恭喜伯爷,虎父无犬子!” 在皇城外时,那些军士见到他就嬉笑着恭喜,说的却是土豆在武学的入学考核中的出色表现。 方醒微笑拱手道:“只是侥幸罢了。” 寒暄几句,有军士见方醒和蔼,就问了山东那条路的情况。 “伯爷,要是哪日全部修好了,咱们能不能去金陵过冬?然后春天再回来。” 军队有纪律,所以这当然是奢望。 方醒见到了里面出来的俞佳,就说道:“就算是全部修通了,可金陵的冬天冷的刺骨,那冷风一心就往骨缝里钻,难受,和咱们这边不一样。” 随后他就跟着俞佳进宫。 一路上俞佳只是笑眯眯的说辛苦,方醒也随口敷衍了过去。 宫中有王振这位‘高人’在,方醒觉得俞佳的那点小心思真的是不够看。 他不知道土木堡之变的根源,但从目前来看,许多事情怕是和当时的朝局密不可分。 王振会变成什么样? 方醒对着比较有兴趣。 “兴和伯,大殿下最近经常来乾清宫。” 俞佳的突然示好并未让方醒动容,他只是嗯了一声。 俞佳觉得方醒高傲了些,就沉默了下来。 等见到朱瞻基后,方醒简单说了山东那边工程的情况,就问了册立太子的事。 “出去说。” 朱瞻基的神态从容,不怒自威。 两人到了外面,俞佳都离得远远的。 朱瞻基搓搓手,说道:“写多了字,连手都麻了。” 方醒点点头。 “勋戚们对武学的兴致颇高,可他们的子弟大多不堪,此次考核连朕都无法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朕也不以为甚,只说等夏季再次招生时,都可以来,年龄都放松了许多。” 朱瞻基的嘴角微微翘起,却是讥嘲的笑着。 “武学就是朕给他们子弟的一条出路,认真学,认真做,那么未来就有路。可看看他们的模样,分明就是捡到了肉骨头,自己内部都开始闹腾起来了,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0章 闫大建的机会 这次武学的入学考核在朱瞻基的暗示下已经放松了许多条件,可依旧有大半勋戚子弟被淘汰了下去。 有子弟进去的,特别是嫡长子进去的勋戚都欢喜的不行,甚至还有摆酒请客祝贺的。 而失败的人家自然是怒火中烧,特别是不少勋戚家的嫡长子早就过了年龄,可嫡长孙的年纪太小,所以天然就被拒绝了。 这些人自然恼火异常,连朱瞻基说的只要上进,什么时候都不晚都认为是安慰的话,于是和那些得意的勋戚暗中生出了龃龉。 这就是我过的不好,你也别想好! 从侧面看去,朱瞻基的脸上全是威严和讥讽,压根看不到半点感情。 他对皇帝这个职业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山东本地官员对此并无异议。” “是吗?”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是事不关己吧。” 方醒点点头,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有比朱瞻基更了解下面官吏心思的帝王了。 朱瞻基负手看着有些灰暗的天空,说道:“玉米……他以后可会恨我?” 方醒愕然,随即就了解了他的想法,正准备劝慰时,朱瞻基自嘲的一笑,说道:“朕可以缓几年,可终究还是拿了他来当做武器。” “以往太子三孤多有圣眷,如今却变成了虚衔,赏赐出去的不少。有的人在跃跃欲试,想做一把帝师。” “还有一些自以为德高望重的,学问高深的……朕这几日被各种奏章弄的头痛。” 朱瞻基笑了笑,“金幼孜是朕特地弄出去的,免得他梗着脖子要教玉米,那朕还真是头痛了。” “那闫大建呢?” 方醒大抵能猜到朱瞻基把金幼孜弄出去的目的,可闫大建这个人却有些古怪。 从福建调来京城开始,闫大建就以和蔼和善的面目示人。可安纶却在盯着他,这让方醒觉得有些古怪。 “闫大建?” 朱瞻基有些怅然道:“蹇义是真的想退下去了。” “郭璡……威望不足,手腕不够硬,不过这样很好。” 方醒懂了。 郭璡接班蹇义的话,皇帝对吏部的把控就更强了。 而在这个时候把有资格竞争吏部尚书这个职位的闫大建派去视察工程,本身就是在诱惑。 给你立功的机会,你能抓住吗? “人只要有了目的,就容易露出破绽来。闫大建这人能力很不错,但朕还想再看看他的秉性如何。” 这是一次考察。 如果闫大建失了分寸,以后自然再无寸进。 方醒不想干涉这些,就问道:“准备何时册立太子?” 没有人喜欢早早的就为自己定下接班人,再豁达的人都不行,因为那意味着自己老了。 朱瞻基没有在方醒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惆怅,“朕老了。看时机吧,至少现在还酝酿的不够,朕在看戏,希望他们能演绎的更精彩一些。” 方醒提醒道:“看戏就看戏,可玉米的安全要注意。” 朱瞻基点点头,看向方醒,说道:“你在外多待一阵,家眷你想带谁就带谁,轮换着也行。” 方醒拱手应了,然后告退。 朱瞻基不会再软弱的叫他德华兄了,更不会遇到难事就找他商议。 方醒怅然的出了宫,却被杨荣堵了个正着。 风吹着有些冷,方醒搓搓脸道:“你杨大人日理万机的,金幼孜又不在,你不去忙着,出来干什么?” “你知道的。” 两人就在护城河边溜达着。 “大殿下为太子,无人敢有异议。” 杨荣近乎于在担保玉米的上位不会受到干扰,若是有,他肯定要出手。 方醒微微点头,“肯定没人敢阻拦。” 这是国本,能影响大明未来百年走势的国本。 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杨荣嗯了一声,罕见的忧郁了一下,问道:“可能多些人?” 方醒没回答,杨荣有些失望的道:“未来的太子应当是要博学,他也不能不博学。儒学是必须的。” “我没说不让他学儒学。” 方醒皱眉道:“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非此即彼,只是那等不谙世事之辈就算了吧,自己对世事和大明的情况都不知道,也敢教导太子?” 他侧过身来,看着杨荣说道:“难道你们真以为未来的太子该是孝顺的,慈善的,从不生气的君子?” 这是文人们的目标。 杨荣尴尬的道:“那只是些误会,本官会和他们沟通,那等人就算了。” 方醒冷冷的道:“历朝历代来看,你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教导太子的过程当中灌输东西,最多的就是要学会纳谏。是啊!臣子说的你要谦虚的听,要认真的听,最好照做,可这是傀儡还是皇帝?” 杨荣更尴尬了。 历朝历代,只要他们得了教导储君的机会,都会潜移默化的让储君学会纳谏。 等储君习惯了听从臣子们的建议和看法之后,一个傀儡就差不多要成型了。 所以但凡被他们定性为明君的皇帝,史书上差不多都标注着一个特点:在作为储君时喜好读书,谦逊,对老师很尊重,纳谏如流。 回到方家庄,无忧已经等在大门外了。 “爹。” 闺女越来越大了,若是在以后,就该去读书了。 想到闺女不知道还能无忧无虑的过多久,方醒就有些忧郁。 “爹,玉米要当太子了吗?” “爹,端端说玉米身边多了伺候的人,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那眼神看着凶神恶煞的。” “皇后娘娘最近在吃斋,娘进宫都不乐意在坤宁宫吃东西,说没味道。” “大哥前天才回家,爹,大哥的脸上和手上都生口子了。” 无忧想要告诉他的话很多,而且说的很急,但她的声音清脆,说的再快方醒也觉得悦耳。 一家子见礼之后,方醒看到只有无忧一个孩子在,就惬意的道:“还是闺女好啊!儿子们都野的没影子了。” 张淑慧没好气的道:“夫君,平安在书院呢,现在他只上半天课,剩下的时间就在家中。” 家里得有个男人支应门户,方醒不在该是土豆,土豆不在就是平安。 回到家的感觉很好,方醒觉得在三十岁之后,他对家的眷恋就越发的深刻了。 外面不管多少诱惑,不管多少功名,可对他而言,那些只是一时。 但多愁善感并不属于他,所以在洗漱之后,他就重新恢复了斗志。 “金幼孜在推进改进儒学,想减少些虚的,增加些实在的。” 书房里,解缙、黄钟、马苏都在。 “不可能。” 在场的若是论对儒家和儒学的了解,解缙首屈一指。 黄钟也说道:“伯爷,儒学,不,他们在意的不是学问,而是利益。改动了之后,原先的读书人就成了新人,他们还得去重新学习,这就是利益受损啊!” 黄钟也跟着方醒学会了用利益去分析事物,马苏自然不会落后。 “老师,儒家的那些头面人物怕是不会同意,而且会视为挑衅。” 马苏想起了当年自己受教于儒学时,那些先生对学问的态度,就觉得金幼孜是在做无用功。 “那些人希望就这样保持着一万年不变,只要有人动一下,他们就会呵斥。呵斥不管用,他们就会谩骂,然后动手。” 马苏有些敬佩金幼孜了,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殉道者。 孤独的殉道者。 方醒却没有丝毫的怜悯:“金幼孜是个痴人,认定的事就会去做。他察觉到了危机,所以想力挽狂澜,可他却小瞧了人心。” 他看看三人,突然笑道:“那科学怎么办?”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1章 不认真学习的玉米 科学怎么办? 方醒一直在探究着这个问题,觉得大抵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儒家面临危机,他们的应对方式不会是积极的,那么下一阶段咱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解缙抚须笑道:“老夫虽然老了,可依旧敢当庭辩难。” 黄钟从容的道:“黄某自从来了方家,这吃喝不愁,时日久了难免觉着是在混日子,若是有人挑衅,在下自然得冲阵在前,不然岂不是伯爷说的米虫吗?” 他和方醒对视一眼,彼此心中莫逆,然后一起笑了。 马苏说道:“老师,回头弟子写些书信出去。” 方醒点点头道:“这不是要拖他们进来,而是……这是大战,谁也无法幸免。” 解缙叹息道:“是大战,也是内讧。有时候老夫经常在回忆以前的事,觉得为何要非此即彼呢?不是我这边的东西,那肯定是要打倒,顺带踩几脚,贬为歪门邪道。” “前秦之前,那时候百家争鸣,咱们现在学的许多东西都是那时候成型的,可敬天法祖的规矩一定下来,若是还有百家,怕是马上就会纷争四起,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吧!” 黄钟说道:“解先生,独尊儒术自然有好处,对于大一统,对于内部减少纷争有大好处。” “没错,可好处是好处,坏处呢?一潭死水!” 解缙摆出了老资格,没人能反驳。 “关键是儒家自己不知道改进,时移世易,前宋时外敌窥视,那时候的儒家该是什么样的?” 他没说出答案,但前宋的历史和屈辱就如流水般的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淌过。 “那么现在到了大明,儒家还做些什么?” 解缙用食指点着桌面,情绪有些激动的道:“大明开国时危机四伏,及至永乐年间,鞑靼和瓦剌依旧是心腹大患,更有交趾成了大明的流血之地,这等时候的儒家该做些什么?” “他们依旧无能为力,武人在前面拼命,帝王在亲征,于是他们觉得自己很委屈,可最后是谁?是德华,是德华用科学来打造出了利器,这才有了大明今日的煌煌盛世。” …… “是方德华的科学改造了大明军队,这一点谁敢质疑,那就是心怀叵测。” 政事堂里,杨荣指指额头上的皱纹说道:“本官今日不能安眠,却不是为了太子的老师,而是为了朝中的暗流。” “昨日有人给本官看了一个东西。” 黄淮拿出一张纸,扬了一下说道:“这上面全是科学子弟的任职情况,最高的是马苏和李二毛,其余的不等,可势头让有些人坐立不安了。” 杨溥看了一眼那张纸,说道:“倒是有心了。” 这话的立场暧昧不明。 杨士奇说道:“才多少人他们就惶然不安,这是对自己多没信心?老夫……怪不得金大人忧心忡忡,是该改进了。” “谁敢改?” 杨溥低声道:“那是万丈深渊,亦是身败名裂的开端。” 杨荣看了他一眼,说道:“幼孜在山东来了书信,说是听闻要立国本,山东一地无人反对,可等那些人知道兴和伯要担任太子之师后,暗流涌动啊!” 杨士奇苦笑道:“这是新仇旧恨,才将被取消了优待,又来一个科学的太子,都被弄怕了。可却忘记了自身正,那你怕什么?” 黄淮叹息道:“他们是眼高手低,做事一塌糊涂。而科学子弟做事井井有条,眼界能力高出他们不止一筹,你让他们如何不怕?” 杨溥淡淡的道:“面对如斯局面,奈何?” 室内寂静,良久,杨荣说道:“无可奈何!” …… “殿下请坐好。” 玉米很不爽,所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杜谦就带着些情绪。 这是他的教室,此刻一个嬷嬷和一个老太监在盯着他。 所以他忍了。 杜谦在一张大纸上写了一个王字,然后把纸调转过来,说道:“殿下请看,这就是王字,请殿下跟臣念一遍,王……” 玉米一双小短腿在椅子边上摇摆着,心中挂念着自己的那些宝贝,漫不经心的念道:“王……” 杜谦皱眉道:“殿下请认真些。” 玉米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念道:“王……” 哎! 杜谦觉得玉米聪明,可却没有向学之心。 于是上完课之后,他就去求见朱瞻基。 这也是太子老师的一个特权,随时能求见皇帝。 而见多了皇帝之后,大家的印象深刻了,以后升官自然会被优先考虑。 “玉米不专心?” “是的陛下,殿下有些分心。” “朕知道了。” 朱瞻基没说什么该打就打,这让杜谦有些失望。 等他告退后,朱瞻基就去了坤宁宫。 皇帝有好几天没来过这边了,所以那些太监宫女们见了欢喜,但朱瞻基却示意别声张。 进了坤宁宫之后转左,就听到了孩子的欢呼声。 “姐姐姐姐,你的小猫打不过我的小狗。” 朱瞻基微微皱眉,然后摆摆手,身后跟着的人都止步在原地。 “姐姐,小狗的嘴能咬小猫,小猫只有爪子。” “对呀!可小猫的爪子比小狗厉害。” “小狗比小猫大,这是母后说的。” “嗯……好吧,小狗比小猫大,我也见过。” 端端的声音听着很无奈,朱瞻基走出半步,就见两个孩子在地上玩耍,而玩具就是各种动物的玩偶。 这些玩偶大多是木雕,玉制的也有,不大。在端端小时候打碎过一次之后,胡善祥就令人用木雕了许多动物的玩偶。 “姐姐,送你玩。” 玉米抱着自己的木雕小狗递给端端。 端端摸摸他的头顶,把自己的小猫递过去。 朱瞻基阴郁的脸上多了些柔和,然后悄然转身回去。 随后有人去禀告了胡善祥,可胡善祥听了只是微微摇头。 “娘娘怎么一点都不肯振作呢?” 雀尾觉得皇后太不管事了,几乎和无为而治差不多,再进一步就是木雕神像了。 “娘娘很好了。” 大宫女称月觉得雀尾真的漂亮,她痴痴的看着那张脸,说道:“他们说陛下要立太子了呢!以后娘娘的日子就好过了。” 雀尾的眼睫毛很长,眨巴着说道:“嗯,到时候……还得要看兴和伯能不能把殿下教好,最好是厉害些。” 称月见他要侧身,就遗憾的移开的目光,说道:“兴和伯可是学究天人,他老人家要是教殿下,殿下肯定是明君。” “住口!” 一声低喝后,怡安出现了。 称月缩了一下脖子,说道:“我知错了。” 怡安看了躬身请罪的雀尾一眼,说道:“如今这个当口,正是要忌讳的时刻,话少说,说多了就容易成为把柄,然后借此来攻击娘娘和殿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2章 求见大皇子 “真一见过娘娘。” 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跪在胡善祥的身前。 “让本宫看看。” 宫女抬头,虽然没笑,可那眉眼看着却非常可爱,特别是嘴唇,弯弯的微微翘起。 胡善祥见没有什么狐魅气息就放心了,说道:“既然是陛下让你来的,那么从即日起,本宫就把玉米的安危交给你了。” 宫女俯身道:“奴婢遵命。” …… 第二天方醒就请见玉米。 注意,不是请见皇帝,而是请见玉米。 他很庄重的穿了一身伯爵的行头,脑后的羽毛很漂亮。 守门的军士大抵很少见到方醒如此全副穿戴的模样,所以楞了一下没认出来。直至方醒自报家门,这才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 这是要出事了啊! 哪个重臣进宫敢绕过皇帝来请见皇子的? 太子还差不多,而且太子要见臣子也只能见皇帝允许你见到的人。 所以方醒这么一慎重,就吓坏了守门的军士。 消息马上被传到了朱瞻基那里。 “全副穿戴?” 朱瞻基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在忍着什么。 是愤怒吗? 来禀告的太监说道:“是的陛下,兴和伯穿了伯爵的全副穿戴,正儿八经的请见大殿下。” 俞佳的目光微微低垂,心中在想着方醒此举的目的,嘴角不经意的就微微翘起。 朱瞻基淡淡的道:“去皇后那里,让他们带了玉米去见兴和伯。” 方醒当然是不能去坤宁宫的,可皇帝的意思居然是单独让他们见面? 这个…… 俞佳忍不住抬眼看去,就见朱瞻基的嘴角微微抽搐,却不是愤怒的模样。 等有人去传令后,朱瞻基才忍不住笑道:“这是一板一眼啊!要给自己的弟子撑腰来了。” 俞佳听到这话就楞了一下,然后就堆笑道:“陛下,兴和伯这是要平息外面的物议吧?”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物议那里能平息,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兴和伯这是来火上浇油,让那些人出招更狠一些。” 俞佳心中不解,但却不敢再问,稍后就借着一件事出了暖阁。 “俞公公,来喝水。” 宋老实在边上吸鼻子,吸溜吸溜的,还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 俞佳见他在吸鼻涕,就皱眉道:“没御医给你诊治?” “有,可是药苦,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就偷偷的倒了。” 这个憨货! 俞佳站在那里,等看到李艳霞从下方走过时,就冷哼一声,问道:“李尚宫这是要去哪呢?” 李艳霞以前盯他盯的比较紧,俞佳知道大概是太后的意思,所以很是谨小慎微了一阵。 但皇帝对他的信赖依旧,加之太后渐渐的甩手了,不大管宫中的事,整日只知道含饴弄孙,于是俞佳又重新得意了起来。 李艳霞止步抬头,见他得意也不恼火,淡淡的道:“大殿下要去文华殿,我带人去收拾,俞公公这是要询问什么?” 这个恶毒的女人! 大皇子的动向谁敢去询问? 俞佳冷笑着,李艳霞见他不说话,就继续过去。 还是那种上半身丝毫不动的走法,让俞佳有些发呆。 “大家都各有各的道啊!” …… 文华殿离这边有些远,是皇太子读书治事的地方。 读书是读书,可今日却是玉米第一次在文华殿接见臣子,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艳霞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到了文华殿,一番洒扫和敲打之后,玉米就来了。 玉米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所以来文华殿都是坐轿子。 玉米很好奇的问了李艳霞:“先生还没来吗?” 他已经忘记了方醒这个人。 李艳霞垂首道:“殿下,兴和伯马上就到了。” “兴和伯?” 玉米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没想起这人是谁。 等方醒进来之后,就见到了一个在发愁的玉米。 “见过殿下。” 方醒只是拱拱手,李艳霞见了赶紧带着人去了边上。 方醒很自然的过去牵着玉米,而且不是坐在,而是出了文华殿。 李艳霞眨着眼睛,觉得这事儿不对啊! 这不合规矩! 她看了一眼跟在玉米身后的真一,还有怡安。 怡安仿佛不知道规矩,她就走到门边止步,而真一却一直跟在玉米的身后。 外面就是个小平台,然后就是台阶。 方醒松开玉米的手,然后看了真一一眼,问道:“是陛下让你跟着的?” 真一笑了笑,很甜:“是的兴和伯。” 方醒点点头,说道:“殿下还小,男女之事肯定是用不上你,不过你要盯着些,谁敢教导殿下知道什么男女之事,不管是口头还是行动,马上去禀告陛下。” 真一点头,声音清脆的应了。 方醒见她有些可爱,就笑道:“照顾好了玉米,以后你想要出宫也行。” 这是许诺。 真一楞了一下,然后微微歪着脑袋看着玉米。 “出宫出宫!” 玉米在拍手! 真一的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是月牙。 她福身道:“多谢兴和伯,只是奴婢却不想出宫呢。” 方醒自然不管这个,他只是担心玉米会被人刻意的教坏,特别是在宫中,那些太监宫女嬷嬷,若是有人心存恶意,只需几句话,就能让玉米留下一辈子的印象。 “殿下想学些什么?” 方醒蹲在地上问道。 玉米皱着眉,然后回身看了一眼,等看到怡安后才安心了些。 “你是谁?” 这个问话很霸气。 方醒微笑道:“臣是方醒。” “方醒?” 玉米摇摇头道:“不认识你。” 怡安走出来,俯身道:“殿下,兴和伯是无忧小姐的父亲。” “无忧!” 瞬间方醒看到玉米的眼中就生出了神彩,很是欢喜。 方醒再次问道:“殿下想学什么?” 玉米下意识的说道:“玩!” 说完他就有些茫然的看着方醒,“姐姐说不许玩。” “是不许说玩吧?” 方醒笑道:“殿下无需慌张,咱们目前也只能玩。” 对不住你喽,杜大人! 启蒙的差事也不好做,要有耐心,还不能把玉米弄哭了。 方醒为杜谦默哀一秒钟,然后笑眯眯的道:“殿下,可想去外面看看吗?” 玉米欢喜的道:“想。” 随即他又沮丧的道:“父皇和母后不许,姐姐也不许,怡安也不许……” 怡安听到玉米提到自己,既窝心又心酸。 她见方醒在思索,就低声道:“兴和伯,殿下在宫中很乖。” 懂事的孩子就该得到奖励。 方醒干脆坐在地上,然后指指自己的对面。 玉米犹豫了一下,再看了一眼怡安。 “不脏,坐吧。” 方醒见玉米坐下后,就对怡安说道:“孩子别太精细了,土豆和平安如玉米这般大时,什么字都不认识,整日就疯玩。”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3章 怎么教导未来的太子 “他们要出去?” “是的,陛下!” 来禀告的太监觉得方醒真是太荒谬了。 大皇子才多大? 就算是大了也不能出宫! 那可是国本,能轻易出去吗? 太监觉得皇帝应该要派人……不,最好派自己去呵斥方醒一番。 是的,他就是二皇子玉哥的坚定支持者。 在出现了两位皇子之后,不,应该是说在出现了一位宠妃之后,有些人就动心了。 从龙之功最为丰厚,谁会拒绝? 朱瞻基并未迟疑,说道:“去吧。” 什么? 太监大胆抬头看了一眼。 朱瞻基已经低头在看奏章,他很忙,忙的不行。 他需要照看这个庞大的帝国,为此很忙。 但他还得要把自己的嫡长子贡献出去。 而且必须要教育好,不能败家……与败国! …… 玉米出宫绝对是一件麻烦事。 车驾是必须的,但是被方醒拒绝了。 “坐着车他看什么?看不到外面的人事,他出去干什么?” “护卫少一些,本伯带着家丁呢!” 方醒看着三十多个侍卫很是头痛,幸而他们还知道要便衣,否则方醒马上会去找朱瞻基,建议把贾全和沈石头派去哈密。 最后就是衣服,不但是方醒要换,玉米也得换。 换一件简单的,别弄什么颜色,越简单越好。 稍后李艳霞亲自出手,把玉米打扮的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 “走了啊!” 临走时,方醒故意拖慢了速度,可玉米却没心没肺的催促着快走。 别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舍不得吗? 这孩子的心野啊! 李艳霞起身,看着方醒把手伸向玉米,心想殿下可不会让你牵着出宫。 怡安就在边上,真一在另一边。 怡安伸出手去。 两只手,一只大,略黑;另一只小,白。 玉米抬起头来,乌黑的大眼睛先看了方醒一眼,然后又转向怡安,伸出手去。 虽然知道玉米会选择自己,可怡安还是母爱满满,心中心肝肉的早已软做一团,然后伸出手去。 一大一小两只手缓缓接近。 然后距离就开始拉大。 仿佛从未接近过。 方醒看都没看,当玉米的小手触摸到了自己的大手时,他习惯性的握住,然后说道:“咱们赶紧出去,还能赶上午饭。” 怡安觉得方醒和玉米许久未见,孩子的忘性大。可没想到玉米对方醒居然这般亲近。 心中有些发酸的她随口道:“殿下的午饭不能在外面吃吧?” “那又有什么?” 方醒牵着玉米下了台阶。 这里就是皇城的边缘,无需轿子,方醒就这么牵着玉米一路出宫。 他们并未走正面,而是从东华门那边出了皇城。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总是繁忙的。 田间地头多了农户的身影,北平城中的人流量也少了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玉米依旧好奇的就像是一个进了皇宫的普通人家孩子,不停的问着问题。 “那是什么?” “那是羊屁股。” “为什么摆个羊屁股在外面?”这是真一代替玉米问的。 “因为想吃饭的人看到了羊屁股,就知道这里面是卖羊肉的,想吃羊肉的就会胃口大开。” 方醒不管他能否听懂,继续说道:“你看另一家,他也是卖羊肉的,可外面只能看到招牌,生意就没前面那家摆出羊屁股的好,知道是为什么吗?” 玉米摇摇头,他更想去尝尝宫外的美食。 于是他就拉了拉方醒的手。 怡安低声道:“兴和伯,外面的饮食不安全。” 方醒顺着玉米的力道走了过去。 “无碍!侍卫里有人能辩毒。” 羊肉店里,此刻已经坐了一大半人。 羊屁股就放在灶台上,用一个大盘子装着。 这是羊的后半身,大抵是被火燎过毛,外加被煮熟了,所以颜色看着有些深黄,还有些被火燎出来的黑斑。 羊尾巴在骄傲的翘着,盘子有些油污,看着就像是乡村小店的做派。 怡安跟上来,有些担忧。 玉米拉着方醒走到羊屁股前方,问道:“先生,就这样吃吗?” 方醒笑道:“这是手段,比如说你喜欢吃糖,那么一家店外面挂着个幌子,写着糖。而另一家把糖摆在了外面,让你一眼就看到了,你会去哪一家?” 玉米没有想,说道:“去挂着幌子的那一家。” 伙计已经迎出来了,听到这话就想发火,可见到玉米还小,童言无忌,只得问道:“客人要吃什么?” “来两个小砂锅。” 方醒随口说道:“一个砂锅少些,用羊汤加新鲜的豆腐,加一些面条一起煮,给孩子吃的。” 怡安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那边方醒回头道:“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 贾全一直跟在后面,此刻在看着小店的左右,闻言就笑道:“好啊!兄弟们,想吃什么就点。” 方醒有钱,所以贾全一说,那些侍卫都纷纷点了自己的饭,大多是面条,这样速度快,可以轮换着吃。 怡安和真一没点,两人都准备稍后回宫吃。 方醒带着玉米坐在了边上,见状就说道:“吃吧,这边无事。” 辛老七他们就坐在边上一桌,安全肯定没问题。 怡安和真一就各自点了面条。 方醒要的却是羊肉砂锅。 羊屁股被拎进来切掉了一半,然后切片。 砂锅只需要开了就行,所以最先来。 方醒就着砂锅要了一大碗米饭。 “筷子煮一下,还有,现在不是腐乳多吗?下次弄些来在蘸水里。” 方醒觉得蘸水不够好,掌柜不屑的道:“我家的蘸水里用的是最好的辣椒,是从方家庄买的,再用腐乳,那就是抢味了,懂不懂?” 方醒本想和他辩驳一番辣椒和腐乳在某种时刻是相得益彰的道理,却因为对方在夸赞方家庄的辣椒好,只得偃旗息鼓。 怡安没想到方醒居然会忍了下去,不禁微微点头。 而真一却在研究蘸水的构成。 “我要吃。” 玉米见方醒吃羊肉下米饭很是畅快,就有些馋了。 “你的在后面。” 方醒说完就在观察着玉米。 玉米嘟囔了几句,大抵是肚子饿了之类的话。 方醒说道:“你可以让厨子快一些。” 玉米抬头,有些茫然的道:“要很远呢!” 这孩子竟然想到了宫中从做好饭菜再送到坤宁宫的距离,方醒心中微微一软,说道:“你还小,大了要学会安排自己。” 玉米不懂这个,但面条很快就好了。 灰色的面条,看着有些没胃口,可这种粗面条才是最好吃的。 面条煮的有些软烂,吸进了许多羊汤。 方醒叫人弄来小碗,一边给玉米说着分开吃可以避免浪费,还有不会被烫着的道理,一边把面条从砂锅里夹出来。 “吹冷了再吃。” 方醒把筷子递给玉米,怡安就在边上盯着。 玉米对筷子应用的不是很好,很笨拙。 方醒对怡安摇摇头,劝阻了她帮玉米的举动。 “自己吃才香。” “叔,叔。” 玉米在和面条搏斗,店外有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进来,瞬间侍卫们都在盯着他。 掌柜兼厨子见到来人就冷了脸,问道:“又输光了?” 男子嘿嘿的笑着,然后挠着头道:“叔,这次只是运气不好……” 掌柜在为侍卫们煮面条,左手的竹漏勺在大锅里捞了几下,面条缓缓分开,然后被滚水顶了起来。 锅的中间就是沸腾的,面条在这里开始往四面分散,然后再次聚合。 掌柜仿佛看出神了,就在男子嬉笑着想说话时,他缓缓抬头,微微皱眉道:“滚!” 男子愕然道:“叔……” 竹漏勺猛地挥舞过去,滚水夹杂着几根面条飞了过去。 男子惨叫一声,头上挂着几根面条连连后退。 “滚!” 掌柜大声的喝道,伙计马上过来,把男子推攘出去。 玉米被吓到了,他先呆呆的看着方醒,再回身看向声音的出处。 吃完面条后,方醒带着玉米出了小店。 “那个人原先有大好前途,能在这里赚钱,可他却染上了赌钱的恶习,不思进取,懒得要命,所以就被赶走了。” “不赌钱。” 玉米真的很乖。 方醒微笑道:“当然不能赌钱,还要想着长大了要干什么。” 玉米有些郁郁不乐的道:“他们说要做太子。” 怡安听到这话就干咳了一声。 方醒没理她,继续说道:“不喜欢吗?” “想玩。” 玉米觉得方醒是可靠的,至少不会强迫他做什么。 方醒点头道:“是啊!是该玩,我那里还有好些好玩的东西。” 玉米欢喜的道:“在哪里?” 方醒摇摇头道:“那些东西要学识,不懂的不会玩。” “我要玩。”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4章 反复(月初第一天,求月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好,回头我让人把那些玩具送给你。” 方醒笑的很和蔼,可真一却摇摇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头刚骗了小白兔的老狐狸。 老狐狸的目光转动,看向了右边。 右边是一家点心铺子,点心铺子的前方有一辆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刚上车。 就在车帘放下的瞬间,方醒看到了一双眼睛。 惊讶和欢喜的眼睛。 这两种情绪完美的混合在一起,却能分清。 马车开始转向,仿佛是专门来这里买点心。 而左边却是方醒他们刚出来的皇城。 方醒的目光跟随了一瞬,然后牵着玉米开始逛街。 一路下来,玉米的问题一大堆,方醒却极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等过了午后,方醒见玉米开始打哈欠了,就开始回转。 到了宫门外,因为出去时不是走的正面,所以那些军士看到方醒牵着玉米后,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方醒松开手,怡安过去牵着玉米。 “先生……” 玉米的精神有些差,大抵是想睡午觉了。 方醒点点头道:“下次我再带你出来。” “好。” 玉米的精神马上就好了,然后进了宫。 方醒心想我可在京城待不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也记不起这个许诺吧。 他正准备回身,李斌已经急匆匆的来了。 “兴和伯,娘娘有话问你。” 方醒皱眉低头。 李斌说道:“娘娘问你,为何要带大皇子到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去?而且侍卫呢?周围一个侍卫也无,这就是你对大皇子的安排吗?” 这话很冲,味道也不对。 方醒愕然道:“那地方臣吃过好几次,味道极好,而且安全无虞,至于侍卫,他们在周围盯着呢。而且臣的家丁就在边上,手中有防御的东西,只要有危险,瞬息就能护住大殿下。” 说着他回身伸手,辛老七就拿了一块用布包裹着的方形东西出来。 方醒把这东西打开,却是有半人大小的折叠盾牌。 方醒把盾牌展示了一下,李斌点头道:“此事咱家不知,不过会和娘娘说。” 他拱手进去,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稍后也走了。 那些听到刚才对话的军士们都暗自咂舌。 “娘娘这是对兴和伯不满了?” 而就在侧面百步开外,一辆马车的车帘才将放下去。 车里的贵妇用手绢捂着额头,“娘娘居然放过他了?” …… 当消息传到朱瞻基那里时,他皱眉道:“母后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俞佳说道:“听说先前有人进宫求见太后娘娘,是勋戚的夫人。” 朱瞻基微微点头,然后丢下手中的毛笔,说道:“去母后那里。” 到了太后那里时,她正在气咻咻的,而边上站着李斌,还有怡安。 “皇帝来的正好。” 太后用力的把茶杯顿下去,脚边的小黑急忙站起来,然后摇动了几下尾巴。 “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把玉米置于何地?先前若是有个刺客,只需一箭……” 太后越说越恼火,“以后玉米不可出宫,就算是要出去,那也得马车……咦!” 朱瞻基见她似乎有些醒悟了,就说道:“母后,就算是在马车里也防不住箭矢啊!文皇帝、先帝、朕出去都是骑马。” 太后觉得有些懵,就问道:“难道就没有好的法子?” 朱瞻基无奈的解释道:“兴和伯的家丁都是战阵出身,是最厉害的斥候,那些侍卫也是耳聪目明之辈,盯住周围就够了,若是有人拿出弓箭,那肯定瞒不住。” 太后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忽悠了,“若是被围攻呢?” 朱瞻基忍笑道:“母后,那些侍卫都是以一敌十之辈,兴和伯的家丁更是悍勇,在京城谁能有这等实力去围攻他们?” …… 方醒没回家,而是去了户部。 “今年的岁入还会增长。” 夏元吉老了,精神还好。 “南北的道路一年一年的分摊开也不算什么,只是别突然来一场大战就没问题。” 方醒说道:“这两年不可能会有大战,肉迷和哈烈还在亲热期,要等到他们之间闹出矛盾,没法再维持盟友关系时,才是大战的契机。” 夏元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哈烈和肉迷联手只是自保?” “目前是这样。” 方醒说道:“哈烈担心自己会被大明进攻,而肉迷担心哈烈被大明击败之后,他们再也没了屏障。而单独直面大明的兵锋,肉迷人也没有把握。所以他们会观望,直至觉得再不动手双方就要散伙了,那么就要开始了。” 夏元吉闻言就安心了,然后戴上老花镜开始看报表。 看了一会儿后,见方醒还没走,夏元吉就哦了一声,说道:“你做的你太子少师,老夫不管。” 方醒拱拱手,心中感激。 户部之外办事的人不少,见方醒出来,不少人都捂着嘴在窃窃私语。 “太后娘娘遣人呵斥了他,他居然还能在这里厮混,果真是有恃无恐啊!” “他才将带了大殿下出宫,据说很危险,哎!这样的也能为太子之师吗?难道是国朝无人?” “谁说没人?不管是那些学士还是那些重臣,谁不能去担任太子之师?那人不过是凭着宠信罢了。” “太后大怒,陛下也挡不住啊!” “什么太子少师,这下估摸着保不住了。” 一群官吏站在户部的外面窃窃私语,无数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在方醒的身上打转。等他看过来时,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方醒已经听到了这些话,但他并不觉得在玉米的教育上,太后能做朱瞻基的主。 如果是前宋还好说,女人都是国家副元首,随时准备待命垂帘听政。 可这是大明,朱瞻基也在壮年,女人来干政一个试试看! 但是他有些迷惑。 在当时的情况下,是谁给太后去通风报信了? 随行的侍卫们不可能,否则被朱瞻基查到的话,告密的那人明天就可以消失了。 那么是谁? 方醒想起了那个贵妇。 莫名其妙在街头调转马车的贵妇。 那女人多半是权贵的妻子,若是她举报的,那么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方醒在想着勋戚和士绅联手阻拦自己担任玉米老师的可能性,前方有人疾步过来。 “兴和伯!” 方醒抬头。 那些官员回身。 天气不错,可依旧有些冷。 而满面微笑的李斌就像是春风。 他独自在前,身后跟着两个太监,竟然是出来办事的模样。 方醒止步,微微皱眉。 那些官员心中偷笑,想着太后难道是觉得一次呵斥还不够吗? 太后要是真发飙了,这段时间京城的气氛就会紧张起来。 不过谁在乎呢! “兴和伯,太后有话。” 李斌看了那些官员一眼,说道:“太后说了,兴和伯于育人一道造诣颇深,大皇子年幼,非兴和伯这等老成持重的臣子不可。”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5章 小心眼的女人 户部门前的热闹气氛骤然一变,那些官员都不自觉的往后面退去。 太后怎么突然变脸了? 才将呵斥方醒,转过身又叫人来安抚。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皇帝给太后施加了压力? 那些眼神顿时又变了,变得有些诡异和暧昧。 宫中母子争斗,咱们该如何? 李斌看了这些官员一眼,冷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娘娘说了,知行书院出了不少人才,兴和伯的孩子也雏风清于老凤声,本宫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随意的拱拱手,低声对方醒说道:“兴和伯,娘娘是被人给蒙蔽了,眼下不好发作,稍后……” 他带着人走了,方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转动着念头。 他也担心是皇帝和太后闹翻了。 可李斌的到来和态度说明太后真是觉得错了。 关键是那句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话里带着些许调侃和女人对认错的纠结。 ——你儿子比你厉害。 不管多大的女人,多厉害的女人,在许多时候都会拒不认错。 至于那个告密的人,太后现在当然不能处置她,否则以后谁还敢来和她通气打小报告? 但是小刀子割人才是最痛的啊! 太后的小心眼可是曾经埋葬了某些女人。 随着方醒的离去,这一场类似于闹剧的矛盾迅速烟消云散。 那些期盼着太后给方醒当头一击的人失望了。 有人梳理了一下此次时间的起落:从呵斥方醒不把大皇子的安危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能做太子的老师? 可太后稍后的表态又让事情发生了大反转。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太后改变了主意? 于是今天出宫办事的太监们都发财了。 “陈公公,在下就想问一下,今日宫中……” “娘娘那边的事?” 一个男子和一个太监站在街边低声说话。 男子闻言就欢喜的道:“正是。” 男子把手缩进袖子里,太监也心领神会的把手藏在袖子里,然后伸过去。 两人就像是在握手,只是一个接触就松开了。 太监的手在袖子里捏了捏宝钞的厚度,满意的道:“今日你不是第一起问这个的,不过此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娘娘弄错了。” “弄错了?” 男子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太后娘娘,怎么会弄错?” 太监没好气的道:“都以为陛下和娘娘闹翻了吧?咱家怎么觉着你们都心怀不轨呢!” 男子失魂落魄的道:“可他带着大皇子出宫了,这不合规矩。” 太监可怜的看着他,说道:“陛下的话就是规矩,可怜你们居然忘记了这个。” …… 这个世界有许多规矩,从万物的规矩到国家的规矩,以及家庭里的规矩。 方家的规矩不算多。 “这次大概会待不少时日,陛下允许带家眷。” 回到家中后,方醒并未把和太后之间的误会告诉家人,而是叫人准备行装。 张淑慧和小白都愣住了。 谁去? 方醒很头痛,谁去他都觉得好,可不可能全部去。 “土豆还在武学里呢!” 张淑慧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牺牲。 …… 方醒去找到了解缙,交代了自己不在时的一些事。 “大概多久?” 解缙有些惆怅的问道。他觉得皇帝在下棋,下一盘很大的棋,可自己却不能参与其中,怎能不扼腕长叹啊! 方醒坐在他的对面,情绪很正常。 “不知道,要看京城的变化。” 解缙皱眉道:“陛下让你出京,难道是想减少些麻烦吗?” 方醒笑道:“我就是麻烦,走到哪麻烦就到哪,我出京之后,陛下才好从容的操作大皇子的事。” “立个太子都那么紧张,不知道陛下可后悔了吗。” 解缙的试探让方醒不禁莞尔一笑。 “没有,立太子不麻烦,大家都在盯着太子老师的位置,这个才是大麻烦。” “我离京之后,陛下会寻找时机立储,到时候看陛下会不会召我回京。然后宫中和外面都会有一波震动,所以需要安静。书院这边不要掺和这些事,有人挑衅也等事情稳定了之后再回击。” “这不是怯弱,而是顾全大局。” 方醒的话让解缙觉得是在小看自己。 “老夫自然知道这些,你且去交代家事吧。” 家事很多,但却又很少。 “我们都不去。” 方醒得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两个女人都不去,这是要活活的憋死他的意思吗? 张淑慧劝道:“夫君要不带着莫愁去吧。” “爹,我要去!” 方醒的千般烦恼在闺女的面前都消散了。 无忧急匆匆的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脸蛋红彤彤的。 “你哪都不能去!” 张淑慧把她叫过来,然后擦汗,又低声的解释着不给她去的原因。 女儿眼中的泪水让方醒觉得心疼。 可面对两个儿子,他却没一点留恋的。 土豆请假回来了。 看着脸上有一块青紫的大儿子,方醒没问原因。 “为父要出去一趟,半年到一年不定,你在武学专心学习就是了。” 土豆有些懊恼的道:“爹,早知道孩儿就晚一年再进武学就好了。” 方醒没好气的道:“你娘还不老,家里轮不到你操心!” 土豆心中郁郁,方醒突然问道:“假期到什么时候?” “明日午饭前。” 方醒点点头,“明日早上就回去吧。” 土豆应了,方醒这才看着平安。 “你让为父很纠结。” 平安显得很茫然,方醒笑道:“你小子就是个懒的,就喜欢躲在背后看热闹,这样也不错,只是你大哥要从武,那你呢?” 平安显得有些无所谓的道:“爹,那孩儿就从文吧,就在书院里守着,好歹也是个饭碗。” “你这个惫懒的小子!” 方醒笑道:“你的心思却细,为父担心你迟早会被卷进朝堂之中,到了那时,你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平安还是很随意的道:“爹,孩儿不想进朝堂。” “许多时候……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方醒起身,把地方留给了两个儿子。 门外,无忧站在那里。 “爹……” 方醒突然间想把整个家都带走,什么都不留下。 ……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带着家丁们走了。 莫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跟着去山东,这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想破例。 三个女人对一个男子,你独霸一段时间试试。 所以方醒来时多少人,回去还是多少人。 土豆跟着出来,在道边躬身相送。 方醒在马背上对他点点头,说道:“你在武学好生学习,家中之事有你娘她们在,必要时黄先生他们也能出面,你休假时回来看看即可。” 天还麻麻黑,土豆应了,抬头道:“爹,您这是要避开吗?” “你这话憋很久了吧?” 方醒微笑道:“不算是避吧,只是想让事情更简单些,所以……若是你娘她们想出行,记得先来人通告。” “好了,你也大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 方醒调转马头,说道:“我们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6章 两只公鸡 土豆站在冯家的外面,隔壁的李叔正在调侃他。 “喜欢阿霖?可喜欢阿霖的小子多了去,连我家小子都喜欢,跟着阿霖天天叫姐姐,还有那些青皮也喜欢,所以整条街就冯家没被青皮骚扰过。” 李叔觉得土豆是个不错的小子,只是看着有些太老实了些,怕是过不去丈母那一关。 土豆有些纠结的道:“没,没有的事。” 李叔笑道:“小子们总是装老实,不过……咦。” “堵门口干嘛呢?” 土豆从李叔的眼中看到了不喜,他回过身去,就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刚下马,正皱眉看着自己。 李叔低声道:“是冯家老大的大舅哥。” 男子冷哼一声,牵着马过来。 土豆让开了些,男子看了一眼他的马,说道:“哪来的马?” 土豆觉得这人太过傲慢,所以不想搭理他。 所以他只是看着大门处,仿佛并未听到男子的话。 男子问道:“找谁的?” 见土豆恍如未闻,男子冷笑一声,“这是来找阿霖的吧?不自量力!” 土豆依旧没理他。 男子有些恼怒了,这时大门打开,拎着个篮子的冯霖出来了。 还是熟悉的包子脸,脸上带着些笑意,显得心情极好。 见到男子后,那笑意就散了,然后冯霖说道:“杨大哥来了,家里都在。” 男子点点头,然后说道:“以后注意些,门外少来些不三不四的人。” 冯霖这才看到了土豆,还在愕然时,男子继续说道:“我妹妹嫁过来,图的就是清静,要的是名声,可门外狂蜂浪蝶堵着,这日子怎么过?” 冯霖的包子脸鼓了一下,眼中有怒色闪过,然后又忍住了,低声说道:“杨大哥进去吧。” 男子看了方醒一眼,冷笑道:“冯翔以后是要科举出仕,若是家中不靖,还做什么官?” 这时里面出来了冯翔,见到自己未来的大舅哥站在门口呵斥妹妹,眼中也多了不忿。 “大哥来了,进来喝茶吧。” 男子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家父说了,你这边要抓紧文章,等时候一到就进考场,万万不可再拖了。” 他叹道:“你算是好的,那些考中了举人,如我的伯父,如今没了优待,家中的田地少了大半,日子难熬,还得出去教授童子来换取钱粮。你呢?你将来怎么养活我妹妹?” 冯翔的怒火很明显,但消散的也很明显。 这就是人穷志短。 冯家不算穷,可看男子的模样,家中应该是颇有些来路,所以有些看不上冯家。 那当初是怎么定的亲? 土豆在想着这个问题,而男子却觉得自己来传话的任务完成了,就准备回去。 他牵着马过来,看到冯霖站在土豆的身边,就微微皱眉,认真的道:“阿霖你规矩些,不然冯家的名声可不会好。” 冯霖有些怒气,可却碍于此人是自己大哥未婚妻的大哥,所以也只得忍着。 冯翔更是握紧了双拳,然后再次放开。 他们在看着土豆,眼神各异。 土豆想了想,说道:“名声从来都是别人给的,我并未不请而入,也未曾大声喧闹,所以并不足以影响冯家的声誉。” 男子的眼中多了恼怒,他翻身上马,然后居高临下的对土豆说道:“小子,你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有你后悔的时候。” 土豆微微抬头,“我并不想做那两只公鸡中的一只,不过你并没有这个资格。” 这话隐晦,不过男子显然是听懂的了,那脸上多了难堪,然后喝骂道:“小子,下次别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这话听着是在骂土豆,可仔细一琢磨,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冯家的威胁。 土豆愕然问冯翔:“他没成亲吗?” 这话里有话,冯翔的面色涨红,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对男子说道:“大哥快回去吧,考试我自然会着紧。” 土豆觉得冯翔还是差了些意思,不肯为了冯家和男子翻脸。 男子点点头,最后说道:“小心这小子。” 他驱马缓缓而去,土豆看都不多看一眼,对冯霖说道:“我……我要去读书了。” “晚了些。” 冯霖皱眉道:“等你读书有成时,起码要三十岁了,哎!不过总比不读的好。” 哪怕科学和儒家明争暗斗了那么久,甚至还取消了士绅的特权,可在冯霖的心中,科举的地位依旧崇高。 土豆点头道:“不,只要几年就出来了。隔一阵就有假期。” 冯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得去买菜了。” 土豆见冯翔神色黯然的和李叔在说话,就趁机说道:“我也要回去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冯翔在和李叔说着自己的难处,并未发现。 “……她的父亲是学官,这倒不是要紧的事,可都定亲了,若是把事情闹大,两家就成了仇人,家中的父母也不安……” …… 街道上行人不少,大多是急匆匆的赶去干活。 街边有一家卖油饼的小摊,居然用的是柴火,烟熏火燎的。 土豆伸手赶走飘过来的一缕烟雾,问道:“那人……” “他是未来大嫂的大哥,家里有个做学官的父亲,所以大哥才忍了下去。” 土豆恍然大悟,不过觉得那家人有些奇葩,还未成亲就多番倨傲,真要成了亲的话,冯家怕是要扛不住对方的压力,然后就会变成附庸。 “你在哪读书?” 在泰宁侯府不来找麻烦之后,冯家也算是阴霾尽散。 冯霖挎着篮子,显得很是轻松。 “我在……私塾里。” 土豆鬼使神差的没说自己在武学,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这般说,可说出来之后,他感到了一阵轻松。 武人哪怕被取消了户籍,可依旧不被社会主流看好。 也就是说,在读书人的面前,武人依旧低了半等。 包子脸微微鼓了一下,冯霖微微偏头看着土豆,说道:“那要好好读书,不读书以后就只能去做买卖,再不行就只能去做苦力了。” 她上下打量着土豆,说道:“你肯定是做不了苦力的,所以……记得要努力。” 她挥舞了一下手臂加强自己的语气,看着很严肃。 土豆哦了一声,“好,我会好好努力读书。” 两人走到路口,左边去菜场,右边是出城去武学。 土豆看着冯霖,眨眼的速度明显的快了不少。 “你……我我下次有假了再来看你。” 冯霖微微皱眉,说道:“你要好好读书,再说……” 土豆失望的问道:“难道你也觉得男女之间不该是朋友吗?” 冯霖本想点头,最后却摇头道:“谁说的?我和李叔家的孩子就是朋友。” 土豆微笑道:“好,那下次我再来。” 说完他怕冯霖拒绝,就牵着马赶紧走了。 冯霖看着他远去,郁闷的道:“可是……可是李叔家的孩子才七岁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7章 山东,干旱 山东这地方有些邪性,这是解缙说的。 他说山东这地方靠海,可旱灾却隔三差五的出现,简直就和陕西那边差不多了。 济南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姗姗来迟。 布政使司衙门里,常宇和钱晖站在堂前看着天色,面带忧色。 “这春雨来迟了!” 常宇忧心忡忡的道:“再来一场旱灾,今年山东一地的赋税怕是没法看了啊!” 钱晖知道他的心结,是在担心没政绩,到时候升官没戏。 可他也在等啊! 若是常宇飞升去了京城,他有很大的把握能接过常宇的位置,成为山东文官之首。 “大人,那家人最近很是低调,今年若是旱灾的话,要当心土地兼并啊!” 钱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劝诫。 常宇负手转身,叹道:“金幼孜在这里,闫大建也在这里,那方醒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今年的山东怕是要不安生了,只希望……”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没说出自己的希望。 钱晖点头道:“应当不会,那家人近几年很低调,去年陛下还降旨夸赞。” 常宇无奈的道:“陛下那是在安抚士绅,可士绅那么多,哪里一一能顾到,这不就拿了他家来当牌坊。” 钱晖笑道:“牌坊也好,根深蒂固也罢,陛下应当不会轻易动他家。当然,若是他家不知趣,非得要掺和地方上的事务,吃相太难看……那陛下的性子可就说不准了。” 常宇摇摇头,失笑道:“本官担心的却是那方醒。想想那年……那围墙轰然倒塌的事。” 钱晖讶然,然后笑了起来。 两人都想到了那近乎于恶作剧的手法,事后那家人跺脚叫骂也无济于事,朱棣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就说明了皇家对那家人的态度,真的和牌坊差不多。 牌坊要立起来,但是要警惕牌坊有野心。 所以朱棣没啥反应之后,那家人就非常警觉的开始蛰伏了。 这是多年传下来的东西,趋利避害最是管用,别人家都学不来。 “大人,金大人他们回来了。” 金幼孜戴着斗笠进来了,见常宇和钱晖在堂前,就说道:“本官去下面看了看,今年弄不好有些干旱,各地要注意了,沟渠要整理一下,还有就是打井。” 这有些喧宾夺主了,不过常宇二人并未介怀。 “是有些干旱的意思,本官昨日去乡下找了老农询问,说是有,但应当不厉害。” 三人进了大堂里坐下,随后闫大建也来了。 “情况不大好,百姓有些担忧今年的收成,下官问过几家粮店,他们也在观望。” 金幼孜冷冷的道:“观望什么?不说山东的粮仓,就京城周围囤积的粮食,养山东一地的百姓绰绰有余。不过……” 金幼孜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各地的粮仓该去查看一番了吧。” 常宇心中一凛,说道:“本官这里马上安排。” …… 青州府城,春雨漫漫。 细雨落在田间,只是润湿了薄薄的一层,却不足以保障耕种。 田间站着不少农户,有人挖开些泥土,失望的道:“不够!” 所有人都在望天,希望那春雨从丝丝缕缕变成倾盆大雨。 “贼老天!就算是来个水灾也好过旱灾啊!” “算了,好歹也能耕种,都盯紧了。” 有老汉在劝说着,“哪家的家中没有存粮?都消停些,回头官府肯定会来人查看。” “查看个屁!前几日德州那边旱了,一千余人吃老本吃的心慌,也没见官府有动静,反而是士绅给了些粮食。” “嗯,这事我也知道,那些士绅以往修桥铺路也不落人后,只是现在田地都被收回去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可咱们的日子呢?” 老汉听到那些年轻人都对士绅的遭遇表示不满,就骂道:“今年陛下还减免了一成的粮税,怎么就不见你们夸赞了?” 那些年轻人听了也觉得不好意思,有人说道:“可那是粮食多的吃不完了才免的粮税。” 这道理没法说了,老汉把脚下的麻鞋弄下来,拎着就冲向了说话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是他的晚辈,见他凶恶,转身就跑。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边上的人都在笑,直至一群骑士缓缓而来。 方醒看到了打闹,他下马走进田里,伸手摸了摸泥土,起身说道:“今年的雨水偏少,青州府怎么不出来组织百姓自救?”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那些百姓见方醒一行人在琢磨泥土,有人就低声道:“会不会是陛下派人下来看了?” 虽然他们对士绅表示了同情,可那是因为利益。 而减掉了今年一成粮税的皇帝他们同样也拥护。 是的,就如同是信仰一般,华夏的百姓总是很博爱。 方醒拍拍手走过来,那些农户马上就开始聚拢。 这是戒备。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在下看这场春雨怕是够不着田地解渴吧,大家都没引水打井?” 没人和他说话,方醒也不尴尬,自言自语的道:“在下才从济南那边来,当地官府都在组织百姓修水渠,还出资出人帮百姓打井呢!” 那个老汉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贵人,济南那边的官府真的管了?” 方醒点头道:“管了,还出钱出粮。” 方醒不但心百姓闹事,因为现在大多人家都有些余粮,远远没到闹饥荒的程度。 他更想看看本地官府的表现。 老汉一听就有些不满意的道:“没呢!本地的官府就派了几个小吏下来看看,说是回头想办法,想到现在都没人来。” 方醒点点头,然后走出了田地。 “呸!这是来消遣爷爷们的吧!” 一个年轻人见方醒从容不迫,但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行商,就觉得刚才自己被他震住了有些不值。 声音不大,方醒没听到。 他上马后,回身看着这些农户,说道:“不必担心,但凡有官府的地方,今后就不会饿死人。” 一群农户看着方醒等人远去,有人就骂道:“装什么装?什么狗屁官府!哪次出了事能看到他们?” “狗东西!若非是在大道边上,刚才咱们就能把他们弄死。” 一个个老实的农户的眼中渐渐多了狰狞之色。 世道一乱,什么狗屁的规矩,什么狗屁的律法,弄死再说。 一路上方醒看到的都是淡淡的麻木。 这次干旱情况不算严重,加上粮价不算高,所以不必担心饿死。 可皇帝才将免除了今年一年的粮税,大家都在期待着好日子。 旱灾的出现,就像是泼在这个期待上的冷水。 …… 青州府里有两个大粮仓,上次大旱时检查少了许多,然后人头纷纷落地。 那次之后,山东也算得上是老天赏脸,虽然时不时的有些小灾小难,可粮食却从未出现过缺口。 所以白清很懒,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就坐在门房里打瞌睡。 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马蹄声,却懒得睁开眼睛。 大明现在不差粮食,倭寇也消声灭迹了,弥勒教的教众也因为能吃饱饭都回家了…… 所以守卫粮仓的军士们都在营房里偷懒。 嘭!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白清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就见到大门已经飞了进来。 一队骑兵冲了进来。 “你们……你们是谁?”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8章 粮仓 白清被吓住了,他呆呆的起身出来,呆呆的问道:“诸位大人……” 一个骑士策马过来,战马摇头晃脑的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冲到了白清的脸上。 “经历何在?驻守的最高军官何在?” 白清下意识的道:“经历,我们这没经历,只有王通判,杨百户在。” “谁管事?” 白清茫然的道:“是杨百户和王通判,府衙的人会经常来查看。” 骑士没有下马,说道:“去找他们!” 一个骑兵过来,单手就把白清擒上马来。 白清被吓的尖叫了一声,骑兵喝道:“去找那王通判和杨百户。” 白清喊道:“他们就在营房里。” “指路!” 一行人从粮仓中间转了几个弯,前方就有一排营房。 营房的外面并未放置哨位,有人喝道:“冲进去,大棍子打出来!” 这队骑兵冲进了营房里,然后下马踢开房门,里面马上有人叫骂,可随即就被打的惨叫求饶。 白清被丢了下来,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看着下马的那个男子,心中忐忑,就问道:“大人,敢问您可是京城来的吗?户部?” 大明的粮仓很多,平时就是本地管理,但户部和都察院会不时派人下来巡查,一旦查到亏空,那就是大案。 洪武年间的空印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堪称是血流漂杵。 一群军士被大棍子抽打了出来,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惊慌。 “这就是大明的军队?” 方醒握着马鞭,喝道:“列队站好。” “谁!谁特么的……啊!” 这时后面有人在叫骂,随即就传来了惨叫声。 那些军士看到这群人凶神恶煞的,都在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从京城下来的官员没那么凶,只会阴沉沉的查验。 民以食为天,他们在查天,一旦天错了,那么天也就塌了,所以不得不沉着脸。 随即后面就被赶来了两人。 这两人喝的面红耳赤,当先的百户官骂骂咧咧的,等看到站在前方的方醒后,就缩了缩脖子,问道:“你们哪的?” 后面的那个官员嘴角有些青肿,他看了握着马鞭,面无表情的方醒一眼,就加快脚步。在追上了百户官之后,就低声道:“小心!” 百户官还想叫骂,官员的嘴角疼痛,抽搐着说道,“怕是京城来的。” 百户官心中一惊,就看了看那些骑兵一眼。 那些骑兵并未下马,甚至还抽刀在手,目光冷漠的看着这些被赶出来的军士。 这是老兵! 百户官心中有些慌乱,等到了前面时就笑道:“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今日下官身体不适,就告了假。” 他的目光转动,最后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方醒身上。 “大人……” 方醒是便衣,看着就像是一个穷酸的打扮,压根不起眼。 可他把马鞭收在手中,轻轻敲打着左手的手心,目光冰冷,气势却不凡。 “喝酒治病?” 方醒问道。 百户官和那个文官都低下头。 方醒见他们不狡辩,就问道:“库里的粮食可完备?可有亏空?” 那文官的眼中多了欢喜,然后抬头道:“大人,敢问您是……” 百户官先前被吓坏了,闻言下意识的道:“大人,都齐备,没亏空。” 方醒笑了笑,边上有一口水井,这是灭火用的。 他走到水井边上坐下,用马鞭从后面招招。 一个青衫男子过来,方醒指着前方说道:“和他们交涉,马上查验!” “是。” 青衫男子上前说道:“本官都察院御史李二毛,奉旨来山东查验各地粮仓,这是文书。” 那百户官傻眼了,说道:“王通判,是京城来的御史。” 那文官的嘴角抽搐着,嘴里嘶嘶有声。 李二毛见两人惶然,就说道:“本官奉旨来查仓储,你处就在其中,开仓吧!” 所谓粮仓,实际上都在屋里。 一排排的仓房就在前方,保管钥匙的小吏来了。 天气依旧有些冷,可小吏的面色通红,看着很紧张。 他的手中是几串钥匙,很沉重。 所以他步履蹒跚。 方醒就站在仓库外面,看着管粮仓的通判和驻军百户,说道:“最后问一次,可有亏空?” 那两人都摇头,目光坚定。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开门吧!” 那小吏低头找钥匙,速度很慢。 方醒就站在他的身后,说道:“抽查五间仓库。” 小吏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找到了钥匙。 房门打开。 门外挂着一个册子,方醒取下来看了一眼,却是这间仓库进出粮食数量的记录。 仓库里有五个大粮筒,边上还堆垒着几百袋。 方醒点点头,有户部的小吏就在边上提起一个大斗,放在了粮筒的下面。 粮筒装粮需要爬梯子,从上面装进去。 而放粮就简单多了,在下面的一个闸口出。 小吏把大斗放在闸口下,然后抽起闸口。 大米顺着闸口冲了下来,大斗里就像是下了雨,一阵密集的敲打声。 小吏是个老手,他盯着闸口的出粮处,猛地伸手去抓了一把,然后压下闸口。 粮食不再流淌,小吏仔细看着手心里的那些大米,抬头对方醒说道:“伯爷,是去年的粮食。” 在看记录的方醒点点头,“对的上。” 伯爷? 那跟进来的粮仓通判嘴唇在颤抖着,身体也在摇晃。 小吏又过去放了隔壁的几个粮筒,其次就是那些粮袋。 出了这间仓库,方醒见那通判面带汗渍,就说道:“你慌什么?” 通判不知道他是哪位伯爷,心中一颤,就堆笑道:“伯爷,小的从小就胆小。” 方醒看了一眼那个百户官,说道:“查!” 他带来的不只是骑兵,里面有几个户部的老吏,都是精于仓储猫腻的老手。 “这一间打开!” 带着钥匙的小吏被带着四处跑,很快就打开了不同地方的五间仓库。 方醒就站在粮仓的门口,闻着里面的大米味道,说道:“这里储藏的都是大米,而山东一地的主粮却是麦子,知道这些大米是从何处来的吗?” 没人回答,方醒说道:“都是奴儿干都司那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那些人远离家乡迁徙到了那里,种出来的粮食让大明的北方都不再担心遇到灾荒,功在社稷。” 那些军士和小吏站在下面听着,有人在颤抖,有人在微笑。 “粮仓是什么?” 方醒看到有人在前方的粮仓进出,脚步匆匆,心中的把握就更大了些。 “粮仓就是大明的命!谁要是敢动大明的命,那全天下就会要了他的命!” 下面的那个百户官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神色。 当汗水在他的下巴汇集,并滴落下来时,却被方醒看到了。 “伯爷,有假!” 这时前方跑来一人,一脸欢喜的喊道。 他满面喜色,而不少人都面如死灰……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59章 粮耗子 方醒走进了粮仓里,一个小吏正踩着梯子趴在粮筒上面,手中拿着一个很长的铁管往下戳。 他交换地方戳了几下,然后抬头喊道:“放粮!” 有小吏请军士帮忙,搬运了些大斗过来。 这边在搬东西,那通判和百户官被带了过来。 两人见这个阵势就相对一视,然后神色惶然。 “谁偷的?” 方醒扛着一根外面被弄的很光滑的竹筒,看似随意的问道。 百户官艰难的转过头来,可那通判却更快。 “伯爷,偷什么?” 通判的脸色很快恢复了自然,甚至还当着方醒的面扫了百户官一眼。 方醒不禁笑了:“你很大胆,若是去出使海外,当能如鱼得水。” 外交官要的是什么? 一是口才,二就是脸皮。 脸皮越厚的外交官,多半名声就越大。 当你能把对手有理有据的指责视为污蔑,并对此深信不疑时,那么你就是最出色的外交官。 那通判一脸自然的看着那闸口不断在放粮。 “噗!” 就像是有人放了一个很厉害的屁一样,闸口突然中断了出粮,然后一股风从口子冲了出来,方醒都被吹到了。 方醒看着口子问道:“粮食呢?” 地上摆放着十多个大斗,可才装满了三个。方醒走到粮筒前仰头看着上方。 粮筒的高度大约有三米左右,里面能装不少粮食,至少三个大斗是装不完的。 那通判茫然的道:“伯爷,小的也不知道啊!” 上面的小吏拔出了铁管,说道:“伯爷,好像中间被什么拦住了。” 他身体微微后仰,看着有掉下来的危险,然后伸脚进去踩了几下。 “轰!” 粮筒里突然一声响,然后摇晃了一下之后,下面又重新喷出了大米。 大米中间带着些干草,有人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说道:“是草席。” “救命!” 上面的小吏一脚踏空,整个人就掉进了粮筒里。 小刀两步就从梯子冲了上去,一阵忙活后,总算是把那个全身斑白的小吏救了出来。 粮食不断倾泻出来,等全部放完之后,有人统计了一下,对方醒说道:“伯爷,对数。” 那通判和百户官都木然看着,有些委屈。 “是草席?” 方醒过去检查了一下,等那个小吏颤巍巍的下来后,说道:“查!再查五间。” 随后那些骑兵甚至都不等钥匙了,直接按照方位,间隔很远撬开了五间仓库的锁。 所谓的草席就是挑衅! 方醒就在库区中间散步,当有人禀告,说青州知府来求见时,他玩味的道:“这位看来是有恃无恐啊!” 青州知府张路在外面站着,神色平静,身后的几个官员却有些急不可耐。 “大人,究竟是谁来了?” 张路没有回答,他眯眼看着里面,说道:“这粮仓都是他们在弄,和咱们无关。” 这时里面来了人,带着张路他们进去。 路上见到一间大门打开的仓库,里面的大斗装满了粮食,正在被接力送到粮筒里去。 一个官员在张路的身后低声道:“大人,是抽查粮仓,没咱们的事。” 张路微微点头,他对方醒的印象不怎么好,唯一的好感就是青州的藩王被方醒给弄没了,大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等见到方醒时,他正在看着一个小吏在粮筒上面插管子。 方醒回身看着张路说道:“本伯出京后一路潜行,自问并未暴露行藏,除去在济南府待了一天,说了要来青州之外,无人能知道消息,你从哪知道的?” 张路坦然的道:“守城门的军士里有人见过您。” 方醒点头道:“是了,本伯来青州几次,每次都是血腥,记不住都不行啊!” 张路苦笑道:“兴和伯,这里的仓库年前才有户部的人下来查过了。” 方醒说道:“本伯路过这里,见山东今年有些灾荒的苗头,就想看看。” 张路说道:“是该看看,可要下官去调集些人来吗?” 张路在撇清自己的责任。 他是老江湖,以前在各地任职时,对仓储多多少少的知道些情况。 一句话,天下就没有干净的粮仓。 而且方醒怎么可能私自来查粮仓?多半是带着密旨。 他看了一眼那个通判和百户官,见他们面色如常,就觉得这事儿怕是白跑了。 “不必了。” 方醒说道:“历朝历代的监守自盗,只要开了头,就没人能收手,所以若是亏空了,马上就能查出来。” “隔壁!” 方醒突然改主意了,那刚抽出铁管的小吏一愣,然后下来把管子里的大米倒出来。 “伯爷,这边没问题。” 辛老七突然近前,低声道:“老爷,说隔壁的时候,那两人都有些慌乱。” 方醒点点头,那小吏就带着铁管去了边上。 砸锁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重,每砸一下,通判和百户官的身体就抖动一下。 张路见状就问道:“可是有情弊?” 那两人齐齐摇头,方醒看着高大的粮筒说道:“本伯上次在山东曾经说过,整个北方的气候都会慢慢的变化,不是变好,而是越来越差,所以粮食是重中之重。” 他回过身,走到通判的身前,问道:“为何要监守自盗?” 通判抬头,面色惨白,却强笑着说道:“伯爷,下官……” “啪!” 方醒一巴掌扇倒了通判,森然道:“有人举报到了京城,说山东的粮仓亏空不少,陛下令本伯前来查验,你以为是本伯心血来潮吗?” 通判捂着脸说道:“伯爷,没有的事,年前才有人下来巡查!” 那百户官已经浑身湿透,汗水依旧在不断冒出来。 “伯爷,下官……”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年前下来的那人,被户部的夏元吉一茶杯砸破了头,随即被抄家,你们以为呢?” “伯爷,小的不知啊!” 二人跪在方醒的身前,那模样真是比窦娥还冤。 “伯爷,找到了。” 一个小吏冲了进来,兴奋的道:“是双层仓!” 张路面色一紧,随即就退后一步。 若是这里出现亏空,他作为知府也逃不过责任。 不过他才到青州任职不到半年,所以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 “什么双层仓?” 方醒问道,那通判和百户官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小吏说道:“伯爷,双层仓就是上面和最下面有米粮,中间全是米糠稻草等杂物!” “好手段!” 方醒倒是见识了这些粮耗子的手段,不禁冷冷的道:“传令封住青州府两个粮仓,人都控制住,查!” 张路知道事情严重了,就想主动一些,好歹留个好印象。 “兴和伯,下官可以召集人手去帮忙。”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青州官场的人,目前本伯一个都不信任。” 张路有些羞恼,却不敢和方醒辩驳。 “伯爷,这是损耗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0章 硕鼠 “哦!” 方醒认真的问道:“什么损耗?” 二人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争相说话。 “伯爷,那些粮食有霉变的,还有生虫子的……” “伯爷,这边的老鼠多,而且大,每年都要被吃掉不少粮食……” 方醒点点头,就在这两人心中欢喜时,他却问道:“损耗了几成?别想欺骗本伯,否则查验出来后,本伯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官法如炉!” 百户官说道:“伯爷,三成!” “三成?” 方醒心中杀机大盛,面上却不显。 那通判满头大汗的道:“伯爷,是……是三成半。” 方醒仰头看着屋顶,叹道:“最少得有四成吧,人说老鼠胆小,可粮耗子的胆子却让本伯大开眼界。果真是好大的胆子,本伯看这里没什么老鼠,你等就是硕鼠!” 外面进来了几个军士,他们提着大斗,而大斗里的大多是米糠。 后面再进来一人,手中拿着一抱稻草。 方醒抓了一把米糠仔细看着,夹杂在里面的几粒米映入眼中。 “还有霉变的大米,不怕毒死人吗?” 方醒转身看着外面,面沉如水。 张路有些紧张,他担心事情要是闹大了,自己遭遇池鱼之殃。 “兴和伯,下官可以叫些人来帮忙。” 人一旦心慌,那么应对就会失措。 这是他第三次主动要求帮忙。 方醒摇摇头,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本伯希望此行最好落空,什么都查不到,可惜了。发信号!” “伯爷有令,发信号!” 稍后外面传来了焰火升空的爆炸声。 马蹄声阵阵,骑兵们开始在城外出现,然后迅速逼近城下。 守门的军士早就傻眼了,等骑兵逼近城门时,才颤抖着问道:“哪的?你们哪来的?” 为首的骑兵戴着面甲,他先抬头看了一眼城头上那些慌慌张张赶来的军士,然后说道:“奉旨出京!” 这时城中来了一骑,到了城门后这人说道:“这是都是跟着伯爷出京的人马。” 双方验证兵部的文书和信物,随即这队骑兵就轰隆冲进了城中。 随后这些骑兵的去向都清楚了,就是两个粮仓。 “出事了!” 消息迅速扩散,粮仓被封锁住了,那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做出判断。 “肯定是粮仓亏空,那孙固当了两年的知府,谁知道贪了多少?” 随后一个消息宛如霹雳般的响彻青州城的上空。 “是兴和伯来了!” 整个青州城都被这个消息弄傻了,随即那些百姓就欢喜的往两个粮仓跑。 他们想去看看有人倒霉的场景。 而从府衙开始,青州城内的官吏们有人担忧;有人害怕,有人颤栗。 那个杀神来了啊! 他来山东就没好事! 从得到消息开始,整个青州城内的官吏们都是能吏,效率从未有过的高。 而百姓们已经围在了粮仓的大门外,在等待着确切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当骑兵们押解着人出来时,那些百姓默默的让开一条路。 他们在看着这些官吏,还有那些涉案的军官军士。 这些人都是垂头丧气,有的人甚至都变成了一滩烂泥,只能两个人架着走。 当方醒出现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就喊道:“伯爷,青州欢迎您!” 方醒一怔,然后就笑了笑,却不大自然。 他觉得自己每次来青州都是杀戮,从没好事。 “伯爷,青州欢迎您!” 那些百姓见他和气,就爆发出了让人惊讶的热情。 “伯爷,抓光青州的贪官污吏吧!” “伯爷,上一任知府就是个大贪官!” “对,孙固就是个大贪官!” 一个小子在人群中掂着脚,却看不到前方,就嚷道:“伯爷,张路也是贪官。” 方醒听着这些话也有些无奈,只得朝着两边拱手。 百姓仇官的心态根深蒂固,基本上能让他们满意的官员就没几个。 张路跟在方醒的身边,听到这话就苦笑道:“兴和伯,下官才到青州半年。” 这话的未尽之意就是‘下官想贪时间也不够啊!’ 方醒觉得这人过于官僚,而且行事暮气重。 “在查清之前,谁都不干净!” 张路还觉得委屈,李二毛说道:“张大人,您任职半年期间,可曾巡查过粮仓?” 呃! 张路坐蜡了。 他看了李二毛一眼,心中自己也是自作孽,没事就没事,偏生要去冒头,这不就被御史给盯住了。 可李二毛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对方醒说道:“老师,青州府里不干净的怕是不少啊!” 张路心中暗自叫苦,心想青州府要是被从头清洗一遍,那他这个知府就算是没有污点也做不下去了。 方醒没说话,张路心中没底气,可却还得要安排食宿。 “记得本伯上次来青州就是驻扎在这里,如今看了却是物是人非,让人唏嘘啊!” 军营外面,方醒确实是想起了自己上次来青州的事。 进了营地,张路一直跟着。 “张大人去忙吧。” 方醒赶路有些累了。 外面来了李二毛,却不肯说话。 哪怕有许多话想说,张路也只能拱手告退。 等他走了之后,李二毛说道:“老师,那边也查出了问题,亏空四成以上。” 屋子不大,而且光线不大好。 方醒坐在椅子上,伸手揉着眉心,“意料中事。” 李二毛坐在右边,皱眉道:“老师,您在山东和京城之间来回奔波,该歇息了。” 方醒摆摆手道:“不累,只是想事。” 他随意的打个哈欠,说道:“你在都查院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李二毛说道:“老师,可是詹士府的职位吗?那弟子还是愿意主要做御史。” 方醒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见门外辛老七还在站着,就说道:“这里是军营,老七去歇着。” 等辛老七走了之后,方醒指指李二毛的下巴说道:“你都开始留胡子了,只是太稀疏,难看。” 被外界认为城府之深,在方醒的弟子中能排第一的李二毛就这么挠着头,赧然道:“老师,弟子好歹也有了孩子。” 方醒越看越难看,就说道:“稀疏了看着像奸臣,回头剃了,经常剃,等密了再留。” 这也算是老师的教诲,李二毛起身应了。 方醒压压手,等他坐下后笑道:“咱们这一门可没什么头发和胡须都不能动的规矩,自己舒坦就好。” 李二毛看着他下巴处因为刮了胡子之后的乌青,就说道:“老师,所谓身体发肤要珍惜,那只是一种态度,可总有人去曲解他,然后一帮人跟着起哄,实则就是小人儒。” 方醒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眼神疲惫。 李二毛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心中微酸着,然后就想活跃些:“老师,所谓身体发肤要珍惜,实则就是别让自己的父母担心,可若是非得要较劲,弟子觉得这等人就是腐儒,以后应当把这事当做是标准,不符合的就没资格进书院。”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1章 李二毛的志向 方醒觉得头有些晕乎。 李二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就请了郎中来。 郎中是青州府有名的,德高望重。 等看到睡的很沉的方醒后,郎中就有些慌了。 兴和伯来青州府查验粮库的事儿早就传遍了,要是方醒在青州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郎中觉得自己一家子都不用活了。 他战战兢兢的看看方醒的面色,然后诊脉。 稍后他的面色微微松缓了些,等诊脉结束后,就和李二毛到了外面说话。 “伯爷这是累了。” 郎中自信的道:“这是累狠了,加之思虑过甚,所以……” 他指指脑袋道:“所以伯爷会觉得疲乏,歇息几日,少操心,老夫这里再开一副药,扶扶正气。” 李二毛心中稍安,问道:“老师何时能醒?” 郎中莞尔道:“伯爷只是在睡觉罢了,人累了就要睡觉,祛邪扶正之后,休养些时日,伯爷就能无恙,照样能上阵杀敌。” 李二毛闻言就微笑道:“天色渐晚,先生还不如在这里吃了晚饭。” 郎中愕然道:“老夫……” 李二毛的眼神中多了些晦暗不明的东西,他俯瞰着郎中,轻声道:“先生,这对你有好处。” 那郎中畏惧的低头道:“是,大人放心。” 李二毛没回身,吩咐道:“带了先生去歇息,好饭好菜招呼着,洗漱的东西给新的。” 这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在方醒没稳妥之前,这郎中就只能留在军营中。 随后两处仓库都有最新的数据过来,李二毛去接了,然后从头核算。 晚饭他就随便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就守在床边核算数据。 油灯的光亮不足,而且光线有些发黄。 李二毛抬头眨眨眼睛,然后揉着眼角。 视线有些模糊,却不是眼睛不好,而是光线暗淡。 他在想着家中的妻儿,还有老母。 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心情不错。 但当想到朝中的动向时,他就深呼吸一下,然后揉揉眉心。 “困惑了?” 床上传来了方醒的声音,李二毛一怔,侧身看去,见方醒醒的炯炯的,就问道:“老师可觉得哪不妥吗?” 方醒摇摇头,不等李二毛搀扶,就坐了起来。 “浑身觉得有些酸软,这是累了,还有些外邪入侵,弄一大碗面条,带的干蘑菇发一些,多放些姜和大蒜,还有辣椒。” 李二毛刚想出去吩咐人,可门外却有脚步声远去。 方醒笑道:“是老七。” 哪怕方醒让他去歇息,可辛老七还是来了。 李二毛给方醒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拿着册子说道:“老师,两边的亏空都不少,那些人都被拿下了,张路回去之后又指桑骂槐的敲打了一番手下的官吏,可却越发的人心惶惶了。” 方醒喝了一口茶,然后双手捧着茶杯,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一个低潮期,但却格外的冷静。 李二毛见他有些萎靡,心中担忧,只能寄希望于郎中的判断。 “别担心这个,张路没那个胆子,明日记得把奏章快马送进京,青州府的前任知府,马上拿下!” 方醒很轻松的说道:“对外的姿态可以冷肃,可以急不可耐,但是你自己得心里有数,不要把自己的底细亮给对手看,甚至……只能你自己知道。” 这是在教李二毛为官之道,甚至是高官之道。 外面辛老七回来了,他站在门外,左右梭巡了一下,屋子里的谈话缓缓传出来。 “所谓的德高望重,必然就是门生故旧多,而且不少人都身居高位,所以别急着去挑战他们,否则就算是成功,你也将会被拦截在一个地方,多年不得寸进。” 李二毛两次漂亮的出手之后就开始了蛰伏,这非常符合为官之道。 不能一味的高调,否则迟早会毁于高调。 辛老七记得这话,不过他觉得李二毛不用担心这个,这孩子实在是太稳沉了,以至于被外界称为狐狸。 他想起了当年李二毛求学的经历。 “左中允不是可以靠近太子的缘由,所以你该知道一些东西。你不必为此烦恼,你……要想实现抱负,必要的选择是合理的。” “老师……弟子还是想做御史,然后等待时机到京城之外去做几任父母官。” 李二毛的声音显得很坚定。 “你……再好好的想想。” 方醒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犹豫:“若是能辅佐太子,以后你的起点会更高。” “老师,弟子还是想务实,您当年说过,没有底层为官经历的官员,都不该踏入京城。” “呃!是,我当年说过这话,并奉为座右铭,只是……罢了,我这是有些宽以对己,你这个想法好,虽然艰难了些,可一旦脱颖而出,那才是胸有锦绣。” “嗯,厚积薄发,弟子也是这个想法。” “那我没什么好说,只是高兴。” 辛老七听到这里时,对李二毛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些,正好小刀端着面条来了,他就接过来进了卧室。 卧室里,方醒靠在床上,看着神采奕奕。 李二毛坐在边上,手中拿着册子,见辛老七进来,就起身道:“七哥辛苦。” 辛老七看了他一眼,漠然的把面条放在边上,过去一把就扶起了方醒。 “我没病!” 方醒没奈何的被他提溜了起来,然后穿了鞋子,正准备去洗漱,可鼻子抽动几下后,他就不禁把面条端了起来。 面条很香,上面是一层臊子。 肉末,蘑菇丁,切成环装的红辣椒,大蒜,姜片……这是炝锅面。 方醒顾不得什么刷牙,先吃了一口面条,满足的道:“很筋道,臊子也很香。” 吃完面条,方醒出了一身汗,就去洗澡。 再出来时,他已经是精神焕发。 “老师,青州一动,山东的其它地方会不会警觉?” 方醒吃的有些饱,就在房间里缓缓踱步。 “你别想太多,此事并不孤立。” 李二毛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深邃和幽暗。 他说道:“老师,值此重大时刻,山东不能乱。” 方醒一边踱步一边揉着肚子,觉得消化系统已经停滞了。 他看了李二毛一眼,说道:“你想简单了。” 李二毛心中一震,指着一个方向问道:“老师,难道是要压住那边吗?” 方醒打个嗝,然后觉得身体惫懒,“太子一旦定下来,谁来做他的老师?这边天下瞩目,那我就在这里坐镇,看看谁敢冒头去让人瞩目一番。” 李二毛心中一惊,说道:“老师,那可不能轻动啊!否则天下哗然,那就兜不住了,陛下都得要抛出……” 他不敢再说了。 方醒笑道:“陛下也得把我抛出来让天下平静吗?” 李二毛艰难的点点头:“他们不敢反对立储之事。” “立储只是小事。” 方醒说道:“盯着我的人很多,所以我就来了,来这边和那家人作伴,看看他们想盯着谁。” 李二毛觉得自己就已经够胆大了,可在老师的面前却就像是个鹌鹑。 “别担心这个,这只是科学出头的必然一战,儒家不甘心,那么就来一场。” “士绅。” 方醒压下大拇指,“最近这边很低调,却是他们的牌坊,所以我来吓唬他们一番,好歹看看他们的胆子。” 李二毛知道不止于此,可那个层面却不是现在的他能接触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2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夜色渐渐的深了,方醒的精神越来越好,但是却觉得有些胸闷。 这是睡多了的反应。 “这事你是够不着,常宇都够呛。” “是。” “任何革新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陛下在京城坐镇,金幼孜被赶出了京城,而我也出京,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有人会去揣度,这样很有趣。” 方醒恶作剧般的笑道:“他们都在盯着国本,那是能决定大明未来百年走向的国本,所以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了一块肥肉。” 李二毛觉得方醒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却知道这些政治动作里蕴含着绝大的危险。 “老师,他们想恢复原状,若是能再进一步自然更好,比如说重新获得免赋税的特权。” “那不可能!” 方醒自信的道:“取消士绅特权的好处皇帝最清楚不过了,换了谁来做这个皇帝,他都会守着底线,而其中之一就是不得恢复士绅特权,否则他就准备垂拱而治吧。” 两人走出了卧室。 青州的夜很宁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才让人知道还身处人世间。 天色有些黑,星宿的光芒仿佛被过滤了大半,没精打采的。 微风吹拂着,微凉。 李二毛跟在方醒的身后想着心事,偶尔握紧的双拳证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方醒伸手把挡在前方的树枝抬高,然后缓缓走过,仔细看了看枝头。 嫩叶就像是一夜之间出现在了枝头。 方醒轻轻的摸着嫩叶,说道:“这大概就是定鼎的一次较量,若是能压下儒家,科学的机会就来了,此消彼长,懂吗?” 李二毛说道:“弟子只是觉得生不逢时,若是早十年的话,弟子就能参与到这场让人热血沸腾的较量之中,而现在……” 方醒只是笑了笑,李二毛继续说道:“世人趋利,若是儒家被打压,科学被看重,不少人就会转向,可这些人终究立场不坚定,随时都会转投儒家。” “这就是你的毛躁。” 方醒在前方缓缓而行,声音也不紧不慢的。 “不要非此即彼,更不要有道德洁癖,那不是做事的态度。” 李二毛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敲打。 “老师,您以前说过,没有纯粹的人,有的只是诱惑的大小。有的觉得为了生民、有的觉得为了陛下、有的觉得为了大明,有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这一切都得要看上位者的手段。若是手段高超,大势之下,再多的私心也会跟着走,成为对大明有益的一块砖头。” 方醒说道:“你看看历朝历代,每当开国时,大多有一番作为,那些君臣也知道兢兢业业,这就是大势。等过了几十上百年,自然就进入到了一个倦怠期,然后文恬武嬉,贪腐横行……” 方醒回身说道:“二毛,科学不是为了和儒家争夺话语权,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了,咱们要争夺的是国运!要有国运在我的抱负,否则二十年后,科学和儒家别无两样。” 李二毛心中激荡,“老师,是以天下为己任吗?” “不。” 方醒说道:“那是口号,喊多了坏处多。咱们要的是命运相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李二毛呆立原地。 方醒见他在思索,就回了卧室。 李二毛一直在想着这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夜露深重,他突然醒来,然后回来自己的地方,开始写文章。 国强我强,国弱我伤! 李二毛抬起头来,他想起了方醒以前的教导。 百姓对所谓的国家和民族并无太多的眷顾,这也是凝聚力不强的问题所在。 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就阐述了对这种观念的看法。 天下,个人。 天下不安,个人何来的安稳? 天下强大,个人何来的不安? 他想起了今年减免一成粮税的旨意,然后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 紫禁城的深夜静悄悄的,只有巡夜人经过时的脚步声。 小心火烛已经喊过了,皇城中大多人都进去了梦乡,朱瞻基却还在看书。 孙氏就靠在床边在做针线。 她不时抬头看看皇帝,嘴角轻抿。 那笑意温柔。 朱瞻基突然放下书,起身道:“你先睡吧。” 孙氏愕然道:“陛下,夜深了,您还不睡吗?” 朱瞻基回身看着她,微笑道:“月儿和玉哥都很好。” 孙氏的眼神微黯,笑道:“今日玉哥还哭闹了一番,最后还是月儿哄好了。” 朱瞻基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孩子打闹嬉戏都是常事,不必过于着紧。” 孙氏应了,朱瞻基却要回乾清宫歇息。 这不同于寻常的举动让孙氏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是温柔的起身把皇帝送到了门外。 “回去吧。” 朱瞻基站在外面,对着她微微一笑,看着很是眷恋。 孙氏点点头,柔声道:“臣妾看着陛下回去。” 朱瞻基微微垂眸,然后再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出了大门,门外挂着两个灯笼,从斜后方照在孙氏的身上。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貂皮大氅,身形轻盈,笑意盈盈。 恍如无数次的暂时送别。 朱瞻基有一瞬恍惚,灯光下,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东宫。 那时的他是青涩的,而孙氏却有些羞涩。 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和孙氏的第一次见面。 树下的少女微微低头,那微红的脸庞上有些紧张,却还有些期待。 “陛下……”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呼,朱瞻基并未回头,只是朝身后摆摆手。 灯笼发出的微光渐渐远去,孙氏站在门外,双手握紧。 她眼中的眷恋已经在渐渐消散,多了些痛苦之色。 王振就在边上,他忍住打哈欠的欲望,劝道:“娘娘快去歇着吧,明日……” 孙氏淡淡的道:“明日无事,后日也无事,我无事,你等也无事。” 这话里透着些许拒绝和冷清。 孙氏转身进了里面,王振站在原地,喃喃的道:“是要定了吗?” 除非是有人来禀告有紧急大事,否则皇帝不会在深夜从孙氏这里离去。 刚才一直都没人来禀告事情,那么皇帝今晚来这里…… 王振的眼神微微黯淡,他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都在期待着皇帝突然改变决定,哪怕只是搁置太子之议也好,那样他觉得二皇子都还有争斗的机会。 事情的关键在哪里? 王振看着远方的些微光亮,颓然道:“名不正言不顺啊!” 胡善祥不得皇帝的喜爱,可皇后的尊位依旧不可撼动,哪怕皇帝夜夜都来这里歇息,哪怕皇帝把孙氏宠爱的无人能及。 可在皇后的优势面前,这一切有什么用? 这一刻王振想到了前汉时的戚夫人。 人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3章 当断 朱瞻基回到了寝宫里,孤灯下,俞佳递来了一封书信。 “陛下,是兴和伯来的信。” 朱瞻基的眉间微松。 若是奏章,那就是事,而书信就代表着方醒要表达的只是私人的看法。 朱瞻基坐下来,然后检查了一下封口。 封口完好,上面有方醒的私印。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一张纸,一封信,总计就两个字。 人彘! 朱瞻基看着这两个字,良久没有动静。 俞佳站在边上,几次欲言又止想劝朱瞻基歇息。 今夜皇帝突然从孙贵妃处回来,这就是一种姿态,不,应该是一种决断。 “当断不断吗?” 朱瞻基把信纸塞回信封里,然后吩咐道:“歇息了。” 有宫女收拾了床,朱瞻基上床后,没多久就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俞佳在门外听到鼾声后,就朝着左右摆摆手,除去值夜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回去休息。 他自己却走到前方的台阶上缓缓坐下。 石板很冷,冷意从大腿上渐渐蔓延,直至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俞佳把双手平行放在膝上,然后把额头放在交叠的手臂上面。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那几个值夜的太监和宫女都缩在边上,对俞佳的行径见怪不怪。 一个多时辰后,俞佳缓缓抬起头来,然后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一个太监悄然走了,没过多久,他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了。 “公公,这是从昨晚就开始熬的肉粥。” 俞佳在活动身体,他不准备再睡了,白天找时间再打个盹。 他接过碗筷,嗅了一下,精神就好了些。 那太监堆笑道:“公公,陛下这里夜间从没有过事,您白日忙碌,晚上还跟着熬夜,时日长了怕……” 俞佳用筷子搅动了一下稀粥,热气升腾中,说道:“陛下的身边无小事,咱家多盯着些,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些。否则出了事,谁能救你们?” “是,若非是公公在,咱们这些轮换值夜的,早就被人挑出毛病给处置了。” 俞佳喝了一口粥,顿时觉得僵硬的身体都在渐渐松开。 “宫中最要紧的事就是陛下身边的事,其余的都先撂开。” 俞佳几下喝完粥,然后就开始巡查各处。 等天边那颗孤星渐渐闪烁时,俞佳回到了寝宫外面。 值夜的太监宫女们都聚在了门外,有的打着哈欠,有的扣着眼屎,还有的在捂着肚子。 可就没人敢离开。 俞佳看了捂着肚子,面色涨红的宫女一眼,说道:“赶紧去吧。” “多谢公公。” 那宫女捂着肚子就往后面跑。 “公公仁慈。” 一阵低声的谀词中,俞佳淡淡的道:“以后轮着伺候的时候要注意,别去吃那些闹肚子的东西,不然在陛下的身边屁滚尿流,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大家一起静静的等候着。 没多久,右边来了个太监,他冲着俞佳举起手。 俞佳吸吸鼻子,然后走到了门边,冲着里面低声道:“陛下,时辰到了。” “朕知道了。” 朱瞻基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俞佳回身吩咐道:“早膳让他们弄些滋润肺腑的。” 随后俞佳推开房门,宫女太监们涌了进去,然后伺候皇帝起床。 “陛下,早膳您想吃些什么?” 朱瞻基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说道:“饼,粥。” 皇帝的饭菜,至少在神州陆沉之前,并没有以后世人揣测的那么丰盛。 几个分量很少的小菜,一碗掺了对嗓子有好处的药材的粥,还有两张饼。 朱瞻基几下吃了早饭,然后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陛下,昨夜礼部尚书胡濙家中吵架,未曾提及朝政。” “昨夜子时一刻,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徐步发牢骚,说上面天天施压,只想减少案子,可却不肯多发些钱粮,多增加些人手。” “兴和伯在山东请了郎中,东厂的人事后去问了,说是奔波疲惫,邪气增生……” 朱瞻基出了寝宫,俞佳手中拿着册子,一路汇报着东厂才交上来的情报。 然后就是议政,皇帝和辅政学士们针对下面汇报上来的情况,开始商议着处理这个庞大帝国的大小事务。 议事完毕之后,皇帝就要开始处理奏章。 这些奏章都是辅政学士们先过滤了一道,所以他处理起来很快。 “山东……” 朱瞻基看到一份奏章,皱眉道:“今年怕是真要有灾荒了,不过地方上说应该不是大旱,户部可有应对?” 黄淮昨天和夏元吉有过交流,就说道:“陛下,夏大人说山东的存粮足够抵御此次旱灾,而且南边的米粮等下半年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北上,只是去年才减少了许多南粮北运,今年若是再起漕运,南边的士绅大概会嘲笑。” 杨荣说道:“嘲笑什么?北边苦寒,大明的君王和军队戍守在这里,让南方得以安宁,那些腐儒知道什么?” 杨士奇也有些无奈的道:“南边总认为北方拖累了他们。去年大幅减少了南粮北运之后,南方有人说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北方熬不过几年,保证又会重启漕运。” “这是想国中之国吗?” 杨荣对这等事是不能忍,“陛下,这等风潮但凡起来了,以后再难控制,臣请责令各地官府,严查此等事。”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对付这等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大明越来越强盛,不过他们还会鸡蛋里挑骨头,那就一直强盛下去,让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为夏虫的嘶鸣。” 稍后处理完政事,朱瞻基一路回了后宫。 “母后在做什么?” 宁寿宫外,朱瞻基负手看着外面。 出迎的李斌说道:“陛下,娘娘在散步。”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边走边说道:“母后这边看着少了些花树,回头你们好生想想,也问问母后想种些什么。” 李斌跟在侧面,赔笑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宫中许多地方都不能种植东西,为的就是安全。 朱瞻基淡淡的道:“朕的话就是规矩。” 李斌心中一震,他不知道皇帝在这里、在此刻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示威吗? 可皇帝和太后母子之间最近也没什么矛盾。 太后的心情不错,见到朱瞻基来了也是笑容满面。 她展示着手中的一幅画,“这是月儿画的,皇帝也看看。” 画上的画的是一团墨,朱瞻基凑近了仔细看看,终于是有些感悟了。 “母后,难道是小狗?” “是啊!把本宫笑的不行。” 太后看着很是高兴,朱瞻基坐下后就说道:“母后这边少了些花草,朕想着是不是叫人来重新布置一番。” “别大意。” 太后把画交给身边的于嬷嬷,也收了笑容。 “虽然现在看着平安无事,可历朝历代宫中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哪怕再好的明君也会有敌人。再说若是想看花草,本宫自然会去花园里,还能带着孩子们一起,这样更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4章 来自于宫中的信号 阳光斜照进来,光线清晰。 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见朱瞻基沉稳,就说道:“朝中稳固,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瞻基说道:“朝中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对太子之师的位置虎视眈眈,已经暗流涌动。” 太后皱眉道:“于是你就赶走了金幼孜,还让兴和伯暂时离开京城?” 太后觉得他软弱了。 朱瞻基看着她说道:“母后,金幼孜是朕不想耳边太聒噪了。至于兴和伯,立储之后,天下怕是会震动一番,北方不足为据,南方却会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太后关注国事,但却没关注到那些争执。 朱瞻基微笑道:“儒家和科学之争。” 太后恍然大悟道:“帝师之争吗?” 这话也只有太后敢说,别人说了就是诅咒皇帝早死。 朱瞻基点头道:“不是为了争夺那个位置,而是为了争夺……太子以后学什么。” 太后微微后仰身体,仿佛靠在椅背上才能抵御突然出现的虚弱感。 她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幽幽的道:“终究还是来了吗?” “从书院开始招收学生起,到你皇爷爷放任科学传播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还是来的那么早。” “你准备怎么办?” 太后不希望朱瞻基选边站,“你当初让兴和伯挂了太子少师的荣衔,就是为了今日,可群情汹涌,以后玉米就会成了众矢之的。” “皇帝有时候就该垂拱而治,把问题抛出去,冷眼看他们争斗,最后再从中引导,让自己想要的结果取胜,这就是帝王之道。” 太后并不乏政治智慧,连朱瞻基都深为佩服。 “母后,此事关切大明未来百年的国运。” 朱瞻基很认真的道:“一旦定下了太子以后的老师,那么大明未来的百年就定下了方向,然后就是……” “然后就是无尽的纷争。” 太后有些郁郁的道:“那些人哪会放弃,一旦君王不是他们教出来的,那就是背弃了他们,到时候……” 朱瞻基突然微笑道:“所以朕就让兴和伯去了山东。” 太后没好气的道:“你别以为上次围墙倒塌他们猜不出是谁干的,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准那些觉得自家委屈的士绅就敢来叩阙,到时候才是进退两难。” 朱瞻基笑道:“兴和伯现在稳沉了许多,自然不会干那等事。”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当年那事禀告上来后,文皇帝,你父皇都立时说是兴和伯干的,恶作剧般的,没长大呢!” 朱瞻基笑道:“当年兴和伯是觉得憋屈,但是还知道分寸,如今他更加稳重了,想来有些人会知趣些。” 太后叹道:“那是在挖他们的根基呢!想要他们安静,怕是难哦。” 朱瞻基说道:“母后,这一步儿臣想了多年,直至近日才敢确定,才敢下定决心。” “皇爷爷在时他们根深蒂固,所以无法撼动。父皇在时只来得及打压了一下就……” 朱瞻基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母后,三十年,只要三十年,就能给儒家制造出一个大敌,而且还能让大明强盛,朕责无旁贷,再无第二个选择。” 太后看着他,有些神思恍惚的道:“你比你皇爷爷多了隐忍,那些人在闹腾,却不知道你的隐忍可以再过三十年。” 朱瞻基看了李彬和于嬷嬷一眼,两人木然低头,但却没退出去。 这两人大抵就是太后的心腹,若是太后去了,他们也会跟着去。 朱瞻基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目前不少科学子弟都在小吏的位置上打熬。有人说不中进士就只能止步于知县以下,朕令人烧了那份奏章。” “那是前宋的路子呢!万万走不得。” 太后告诫道:“武人是要警惕,可前宋那种路子走不得,那是自毁长城。” 朱瞻基笑道:“母后放心,那些人的小心思朕洞若观火,想借机敲定儒家的地位,那也得要看朕是不是昏君。” 太后说道:“既然定下了那就要思虑周全,兴和伯何时归来也得好生打算,别在风头上,否则群情激昂,会多不少麻烦。” “母后,朕准备让钦天监看日子了。” 太后微怔,问道:“那么急?” 朱瞻基说道:“朕刚减免了天下一成粮税,说是市恩也好,说是忧心百姓也罢,可机会出现了,那就不能放弃。” 太后明白了,皇帝这是先用减免粮税来获取民心,然后再立储,这样就能减少许多麻烦。 “可你为何不先立储,然后以立储的名义减免粮税呢?” 就如同是每当皇室有重大更替时,总是会用大赦天下来获取民心。太后觉得朱瞻基居然放弃了这个机会,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朱瞻基说道:“朕首先是皇帝,而朕以为皇帝首先就是看护天下,所以借用了减免粮税之事就足矣,若是还要把立储和市恩连起来,朕觉得这几年,我家这些年都是白过了,历任皇帝都不称职。” 太后苦笑道:“你这骄傲的模样和你皇爷爷当年差不多,都认为自己是天之子,自信无人能敌。” 朱瞻基淡淡的道:“皇爷爷是朕一直敬仰的帝王,可朕却知道自己不能东施效颦,所以一次次革新就如海浪般的,这些革新在冲击着那些痼疾,希望能在朕无力之前,大明能确定一个格局。” 他起身看着外面,说道:“流水不腐!” …… 随后宫中就传出了消息,陛下令钦天监挑选日子。 什么日子? 无数人在猜测和追问着。 可在朝中那些重臣的眼中,此事无所遁形。 “要立储了啊!” 微风吹进来,胡濙觉得一阵冰冷。 …… 夏元吉在户部审核着南北大道的耗费。 这等事颇为耗时,而且需要凝神静气,所以没耐性的人干不了。 “大人,宫中出来的消息。” 夏元吉抬头,揉揉眼睛,有些疲惫的问道:“什么消息?” 来人说道:“大人,陛下令钦天监……挑选吉日。” 夏元吉的食指还停留在眉骨上,闻言就惊讶的道:“可是立储?” 来人点头道:“是。” 夏元吉放下手中的册子,把算盘晃动一下归零。 “终于是来了。” 他只是叹息,而五军都督府里,孟瑛在骂人。 “去叫人,这个时候不来的,以后活该倒霉!” 于是战马四出,在皇帝想要立储的消息传播到那些武勋家中,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而在锦衣卫里,沈阳站在台阶上,杀气腾腾的对着手下说道:“大事到了,盯紧那些有资格影响此事的臣子。还有,警告那些青皮,在这个时候敢搅浑水的,不是流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5章 苦尽甘来 “公公,陛下要立储了!” 安纶很冷静,对于太监来说,每一次皇位的更替就是一次煎熬。 谁上位? 谁倒霉? 新人笑,旧人哭,这就是宫中的规矩。 但是唯一能让他们感到高兴的就是皇帝的春秋鼎盛,至少二十年是有保障的。 二十年后…… 可谁还管二十年后的事? “立储……可说了是谁吗?” 安纶随口问道,然后不等回答就笑道:“当然是大皇子,咱家是白问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召集人。” 稍后他站在大堂前,看着院子里的下属,淡淡的道:“看好京城,告诉各地,盯住那些首脑,若有异动,就要赶紧报上来。” 下面的人精神一振,有人问道:“公公,往日盯着的那些人要不要动手?好歹杀鸡儆猴啊!” 下面马上有人应和,大家都显得忠心满满。 安纶右手大拇指扣住佛珠,冷冷的道:“这不是立功的时候。” 一句话就把那些想趁机抢功的念头打散了,安纶说道:“最坏的事就是叩阙,所以要盯紧人多的地方,那些酒楼,特别是有女人的酒楼,听听那些士绅的动静。” 下面有人问道:“公公,为啥要盯着有女人的酒楼?” 有人在偷笑,安纶看了一眼,偷笑那人面色惨白。然后安纶说道:“那些所谓的才子最喜欢去青楼,和女人在一起,闻着女人的味道,他们才能才思泉涌。” 下面的人哄笑了一下,有人说道:“公公,那才思也未免骚气重了些吧!” 这些哄笑声就更大了,安纶不为所动的道:“都去吧,盯紧了。” 等人走了之后,安纶问了陈实:“闫大建去了山东,目前在干什么?” 陈实说道:“闫大建是跟着金大人和兴和伯下去的,目前是跟着金大人监察营造。” “营造?他懂什么营造?” 安纶摆摆手,等陈实出去后,他的脸上多了狰狞。 “你当年连修桥都不懂,现在居然懂修路了吗?” …… 要立储了! 从两个皇子安全活过了周岁之后,立储的事情就在百姓的嘴里过了多次。 但这次看来是真的了。 一辆马车从街头缓缓驶过,车里的人掀开一点帘子,听着外面的嘈杂。 “知道太子叫什么不?” “叫什么?” “国本!立了太子,咱大明就稳了,这就是根本。” 马车一路到了宫外,随后张淑慧带着无忧下车。 进了宫中,一路见到的人都是面带喜色。 若是立储,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甚至还有太后,后宫的三位大佬都不会吝啬,各自表示一番欢喜是肯定的。 好处多啊! 等见到胡善祥时,她正在发呆。 坤宁宫中喜气洋洋的,连端端都知道自己的弟弟要成太子了,正在和他在边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恭喜娘娘。” 张淑慧在家就得了消息,对胡善祥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有些不解。 是没人可以分享心情吗? 胡善祥抬头,神色有些恍惚。 她强笑道:“来了,坐。” 就像是和来串门的邻居打招呼一般的随意。 “陛下要立储了。” “是。” “心慌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茫然,觉得他这么一个小人,怎么能抵挡那些明枪暗箭。等长大了之后,他怎么去统御大明。” 张淑慧觉得皇后是魔怔了,就劝道:“不是还有陛下吗。陛下会教导他。” 胡善祥点点头道:“是了,还有兴和伯。可兴和伯现在在山东啊!” 她渐渐的低下头去,双手想捂着脸,却在半途停住了。 张淑慧看到了有水滴滴在地上。 “这是……这是好事。” 张淑慧的劝慰很苍白无力。 这是一个被压力压的要发疯的皇后,只是她谨守着自己的心,记挂着两个孩子,所以才一直忍到了现在。 如今眼看着儿子一朝要被立为太子,她的所有隐忍都值了。 “母后!” 那边的端端发现了胡善祥的异常,就跑了过来。 “母后。” 被抛下的玉米过来后,就皱着眉,然后伸出双手去捧着胡善祥的脸,用力的抬举着。 “母后!” 张淑慧见到了玉米倔强的一面,胡善祥心中激荡落泪,不好让儿女见到,所以不肯抬头。 可玉米就这样用力的抬举着她的脸,声音都变了。 “母……后!” 端端也帮着她,胡善祥终究是不忍自己的孩子担心,就缓缓抬起头来。 张淑慧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过脸去。 那张脸上全是泪水。 “母后!”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流泪。 端端大些,就有些慌。 而玉米却不懂这些,只是想起了自己嚎哭时母亲给自己擦泪水,就伸出小胖手,胡乱的在胡善祥的脸上抹着。 “母后,不哭,去玩。” 以往他哭的时候,胡善祥不是呵斥,而是细细柔柔的给他讲道理,最后就哄他出去玩。只要跑一圈,他就忘记了这一切。 所以他觉得母亲也该是这样。 于是他就抓着胡善祥的手,焦急的喊道:“母后,出去玩。” 端端却知道母亲怕是心情难过,就说道:“母后,是谁惹您生气了?” 胡善祥看着儿子焦急的模样,听着女儿轻声的问话,觉得这些年的煎熬都值了。 她泪眼朦胧的起身,然后微微弯腰,被玉米拉了出去。 张淑慧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发酸。 “夫人无需伤感,这便是苦尽甘来啊!” 怡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淑慧点点头,听着外面玉米在叫嚷着要去哪玩,胡善祥哽咽着应了。 阳光暖暖的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座椅上。 一杯茶在小几上缓缓的冒着热气,热气渺渺,几乎垂直。 …… “陛下,皇后娘娘哭了。” 朱瞻基在处理政事,得了这个消息不禁有些意外。 稍后有人来说了更详细的事。 “殿下和公主带着娘娘在花园里玩耍,花园里空无一人。” 春季的花园里有许多可观之处,生机勃勃。 可在胡善祥母子三人进来后,所有人都悄然走了。 没有人畏惧胡善祥,但她们害怕玉米。 而玉米才四岁。 这就是未来太子的威权! 朱瞻基有些恍惚,他细眯着眼说道:“要盯紧了……” 俞佳心中一颤,知道要盯紧什么,就应道:“是,陛下。只是殿下的身边没什么身手厉害的,要不……” 朱瞻基摇摇头,“宫中足够了,但是要盯紧了接近玉米的人,若是有谁心思不纯……罢了,若是事事如意,他就是娇花,如何能当得起大明这个担子。” 俞佳劝道:“陛下,黄俨可是前车呢!殿下的安危不可轻忽啊!” 朱瞻基的目光猛地转过来,森然道:“朕行事还用你来教吗?” “奴婢不敢。” 俞佳瞬间就跪了下去,肠子都悔青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6章 惊蛰 若是把大明的事当做是红白喜事的话,那么钦天监这些年就是送走了两位帝王,又迎来了两位帝王。两白两红。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除去研究历法之外,钦天监就是扫把星,专门报告星象的异常,为文官们提供对付帝王弹药。 ——陛下,您行为不轨啊!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得了要立储的消息后,整个钦天监都动了起来,不管是内行还是混日子的,都在翻着黄历,或是推算。 这等日子要是算错了,皇帝能把钦天监从上到下都撸了。 所以钦天监上下齐心的算了两日,随后就报上了日子。 ——下个月的月中。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结果。 册封太子虽然没有皇帝登基那么繁琐和耗费,可也得要准备一下。 还有大半个月,宫中开始了各项准备。 可没多久外面就有人疑虑,说是大皇子还小,怎么参与这种时间漫长的仪式? 到时候一旦失仪,那脸可就丢大了。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所以有臣子就写了奏章进宫。 这些人出了不少主意,最离谱的就是请宗室年轻人代替太子参加册封仪式。 这份奏章传出去后,宗室那些三十岁以下的男子都纷纷上了奏章,而目的不过是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意思。 还没等宫中做出反应,朱瞻墡,这位襄王就因为落马摔伤了腿。 这落马也落的太假了些吧? 就在宗室里的诸位长者对那些上奏章的始作俑者怒不可遏时,宫中总算是来了消息。 ——大皇子年幼,若不能行礼,可由宫中人代之。 宗室开始磨刀霍霍的准备报复那个上奏章说是可以请宗室子弟代替太子行礼的倒霉蛋,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想弄清楚这个宫中人具体指的是谁。 …… “娘娘,是……是大皇子。” 王振无数次告诉自己,皇帝还没决定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可先前宫中一阵欢呼,却是皇帝亲口吩咐,说是大皇子年幼,若是不能行礼,可由宫中人代之。 其实谁都知道只能是大皇子。 可越看得重,心中就越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不禁会哄骗自己。 他微微抬头,看了孙贵妃一眼。 “该是大皇子。” 孙氏静静的坐在梳妆台那里,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王振只觉得心中沮丧,也少了些许往日的谨慎:“娘娘,一旦定下之后,就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孙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只觉得肌肤嫩滑。 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处多了不忿。 小小的嘴唇粉红欲滴,可那嘴角却微微下弯。 “是该是大皇子。” 孙氏再次说了一次,仿佛是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王振心中苦笑,然后告退出去。 他站在屋檐下,默不作声的看着人来人往。 那些太监宫女的脚步有些散乱,若是在往日,他肯定会出去呵斥一番。 甚至有人看到了边上的王振,依旧是懒洋洋的端着盘子进去。 在确定了太子不会出自于这里之后,人心就散了。 王振微微低头,嘴角微微翘起,然后施施然的出了这里。 一路上他见到的都是喜气洋洋。 册封太子是一件大事,宫中的人都会得到赏赐。 所谓普天同庆就是这个道理。 “王公公,喜事啊!” 有人拱手笑眯眯的向王振道喜。 王振笑道:“是喜事,国本一定,当然是喜事。” 看着这人愕然,王振心中冷笑,然后拱拱手继续过去。 就凭你们也想看咱家的笑话? 这一路他见到的是喜气洋洋,也见到了幸灾乐祸。 你的主子没前途了,以后会慢慢的变成冷灶。 王振一路到了乾清宫外围,然后花了些钱,请了一个太监去给俞佳报信,只说自己求见。 一刻钟过去了,上面依旧没人出现。 他站在乾清宫的下方,默默的看着坐在边上休息的宋老实。 宋老实靠坐在基石边上,手中有水壶,身边有摊开的油纸,上面是点心。 他先咬一小口点心,然后缓慢的咀嚼着。 稍后他就拿起水壶,小心翼翼的喝一口,然后陶醉的闭上眼睛。 简单就是幸福。 王振记得这是方醒的话,可他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双手抱腹,静静的等待着。 宋老实吃了一半点心,然后把点心包好,水壶收好,又开始扫地。 “让一让。” 王振抬抬脚,扫帚从他的脚底下扫过,然后就看到上面出现一人。 “公公正在忙着册封的事,没空见你。” 王振微笑道:“劳烦了。” 他拱拱手,转身离去,台阶上的太监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道:“往日得意洋洋,今日就成了落水狗。公公说了,落水狗不打就是仁慈,还见什么面!” 这声音很大,王振肯定是听到了。 他的脚步依旧稳定,仿佛今日没带耳朵出门。 那太监见没羞辱到王振,就有些恼羞成怒,正好宋老实走了上来,他就喝骂道:“傻子,滚!” 才骂完他就后悔了。 宋老实的眼中多了伤心,然后渐渐的多了水光。 稍后乾清宫就传来了消息,俞佳亲自出手,把一个太监打成了猪头。 …… 无数人在翘首以盼。 可皇宫之中,皇帝依旧平静。 立储从来都不是帝王的喜事,而是类似于丧事。 立下了接班人,就意味着你将不断老去,直至归于陵寝,然后那个小子将会踏上丹陛,走进宫殿之中,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接受百官,乃至于天下万民的朝拜。 这就是命啊! 无数人猜测皇帝是不是有些难过,甚至开始对那个小人儿生出厌恶之心。 正如同史书上不绝于缕的那些记载里所写到的那样,君王没有儿子,特别是那个叫做太子的儿子,就是他的敌人。 有人忧虑,有人欢喜,有人得意。 但愤怒依旧是主旋律。 于是有人试探着上了奏章,请皇帝在立储之前定下太子之师。 这不是什么三师三少的噱头。 这是要见血的建议。 奏章进宫之后就再无消息。 于是有些人以为这个试探得了皇帝的心意。 于是奏章再次多了起来。 再好的关系,可当涉及到自己的地位时,就算是亲人也会挥刀。 正如当年的玄武门! 就在有人说皇帝已经后悔了在这个时候册封太子时,宫中出来十余骑。 马蹄敲打在长街上,信使们冲进了军营。 ——戒备! 还有半个月就要册封太子时,皇帝令在京诸卫开始戒备。 这是一个信号! 各种猜测的流言暂时停歇了一下,那些人就像是泥土里的虫子,被天空的雷霆吓到了,纷纷钻进了更深处。 惊蛰,就这么伴随着春雷来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7章 湖上会面 章丘白云湖历来都是文人游玩的胜地。 湖面微微波动,朝阳映照在上面,仿佛万千小鱼在湖面跳动,鱼鳞闪烁。 一叶小舟在湖中缓缓而行。 船夫在后面摇撸,船娘在船队做早饭。 她打开船板,用兜子在下面捞了一阵,然后捞了几条鱼上来。 “客人请放心,这鱼是昨晚网到的,新鲜着呢。” 客人只有两位,后面还有一艘船稍微拖后一些。 方醒见那几条鱼还活蹦乱跳的,就说道:“活的就行。”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须发斑白的男子。 男子抚须道:“此处景致不错,以往倒是疏忽了。” 船娘开始做早饭,那鱼鳞崩的到处都是。 方醒俯身捡起一片鱼鳞,鱼鳞有些腻,他伸手在船外洗洗。 湖水清澈干净,岸边杨柳依依,前方却多了一丛丛的芦苇。 船头一个小炉子上正在熬煮着稀粥,香味浓郁。 “兴和伯,此处离京不远。” 船头的些微炭火气息飘了过来,男子吸吸鼻子,伸手在鼻子前方扇动几下,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 方醒喜欢这股味道。 “我喜欢这种味道。” 他同样吸吸鼻子,却有些悠然神往的惬意。 “小时候在乡下,那时候刚收了大米,田间的稻草一堆堆的点燃,然后那股子味道就和牛粪味道混合在一起。” 方醒在回忆着,有些无法回首的怅然和悠然神往。 “老农走在前面,老牛不用驱赶就跟在后面,老农舍不得让老牛劳累,就自己扛着牛挖子,看着很蠢笨,却和天地契合,就算是最出色的画师来了,也找不到那个场景的一丝错处。” 男子叹道:“兴和伯,我家也是耕读……” 说到耕读,他不自在的看了方醒一眼。 原先的耕读是个褒义词,可自从方醒揭露了那些所谓耕读世家的底细之后,耕读就成了借机兼并的代名词。 “你种过地?” 方醒笑着问道。 男子点点头,说道:“每年都要下地,哪怕只是扶犁,并非一无所知的书生。”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你可知秋收之后,接着就要犁地的道理?” 男子愕然,本想辩驳,却想起了家里那堵后来重修的围墙,只得微微摇头。 轰隆! 晴空万里,却传来了一声霹雳。 “这是春雷,惊蛰惊蛰,蛰伏的那些虫子都该醒来了。” 方醒把手放进水里,说道:“孩子要亲生,田地要冬耕,最大的原因就是除虫。把那些躲在泥土里的虫子翻出来,让寒冬冻死他们。” “而惊蛰……那些仅存的虫子必然是不肯甘心,所以又会兴奋的从地底下钻出来,看看外面的动静。” 方醒笑道:“所以地要勤耕,经常让那些虫子被老天爷冰冻日晒。今日惊蛰,下个月,等清明时,农人会再次翻耕土地,等谷雨时还会耕地施肥,所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家可懂这个辛苦吗?” 男子轻轻拍打着船舷,微笑道:“兴和伯这是化刀枪于唇舌之间,可是想要对我家下手吗?” 男子的气度颇为从容,神色间更是有书本气。 “下月就要定下国本,兴和伯滞留山东,这是想看住什么?” 男子咄咄逼人的道:“若是想看住我家,那么家主自然会自缚去京城请罪,若不是,何苦大张旗鼓!” 他冷冷的道:“一位伯爵,一位宰辅,一位左侍郎,好大的排场!” 船娘把切片的鱼肉放进粥里,微微搅动一下,那味道就渐渐的出来了。 “就放些盐,别的都不要。” 方醒看到船娘一脸舍不得的用小勺子从小坛子里舀出一些猪油,急忙就制止了。 船娘说道:“客人,这油我们自家都舍不得呢!” 方醒说道:“别放油,到时候钱钞不会少你。” 船娘再确定了一遍,就欢喜的伺候着火候。 鱼粥的鲜香渐渐散发出来,方醒吸吸鼻子,有些迫不及待了。 稍后船娘就弄了两碗鱼粥过来。 方醒喝了一口,然后闭眼慢慢的品味着。 男子冷眼看着他,说道:“兴和伯果然是饕餮吗?” 方醒默默的喝着粥,最后把碗交给船娘,然后擦嘴,喝了一口才泡来的绿茶。 绿茶略微有些苦涩,但在嘴里全是鲜香的时候却最为恰当。 绿茶有些浓郁的茶香渐渐洗去鱼粥的鲜香,方醒心满意足的道:“只吃一碗鱼粥,方某就对此行心满意足了。” 饕餮贪吃,贪财,就是欲壑难填的代名词。 男子刚才耐心的等着他喝粥,自己却只是略微闻了闻,那碗粥丝毫未动。 船娘想过来收碗,却怯于他没动过。 “拿去!” 男子指指身边的碗,船娘就把碗筷收了,然后就拿着这碗鱼粥去了船尾处。 方醒回头看着船娘在喂摇撸的船夫喝粥,夫妻俩低声的说着话,神色欢喜。 “这就是百姓的日子,你家多年富贵之极,想来觉得他们都是蝼蚁吧。” 男子想驳斥,但方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就心中一颤,说道:“你要什么仁?天子之仁吗?那就是天下的灾难。或是重臣之仁,那同样也是灾难,唯有视万物为刍狗,那才是盛世之基。连这个都不明白,兴和伯,太子少师的头衔还是去了吧。” “百姓从来都不是草编的狗!” 方醒说道:“此次册封必定顺畅,然后太子就成了稀世珍宝,无数人想成为他的老师,而你们是最大的一股力量。本伯在此提醒一句,你家最好继续蛰伏着,是龙也得给我趴着!” 男子的面色不变,仿佛自己真是龙子龙孙。 “我家不管俗事,所以兴和伯你今日和在下在此聚会,却是白费了心思。” 男子冷冷的说道。 方醒点点头道:“那样最好,本伯还要回京一趟,然后行踪不定,但肯定不会经过你家。” 男子死死的盯着方醒,“你这是在威胁。” 方醒继续说道:“你家若是敢涉足其中,到时候有什么天谴,那是咎由自取。” 一只野鸭扇动着翅膀落在水面上,然后好奇的看着这边。 “靠岸!” 方醒一直等船夫喝完了那碗粥,这才吩咐靠岸。 男子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在怜悯他们吗?” “不,每个人都值得尊重,仅此而已。” 男子摇摇头,觉得这种思维真是无可救药了。 “天地不仁……” 他想最后挽救一次双方差距很大的价值观。 方醒说道:“天地无情,对待万物并无差异。” 男子叹息道:“你再次堵住了咱们之间的商谈之路。” 方醒微笑道:“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将会回京,将会去震慑那些乱臣贼子,而你……你家,将会惶惶不安,将会满怀愤怒,但你们必将无所作为。” 男子忍着愤怒说道:“科学可有治国之道吗?可有帝王之道吗?” “有。” 方醒说道:“帝王治国要的是清醒,要的是博学,但最重要的是能辨识人心。” 两人沉默了一阵,小船驶入两侧遍布芦苇的河道之中。 芦苇微微青绿,再过一两个月,这里将会是一片茁壮的芦苇。 船娘见两人都不说话了,就试探着问道:“客人可要鸭蛋吗?” “这湖不错,养出来的鸭子肯定也不错。” 方醒点头道:“若是有,那就弄几百个来,让人带回去给家人吃。” “有的呢!别说是几百个,几千个也有。” 船娘欢喜的叫自己丈夫赶紧摇撸,等靠岸她好去村里叫人收集鸭蛋。 男子见方醒和船娘认真的谈着鸭蛋的价钱,心中不禁微微一哂。 等船靠岸后,后面的船上就下来了十余人,方醒的家丁,还有男子的随从。 两人站在岸边,男子拱手道:“在下就此别过,兴和伯,我们之间不该是对手,这是家主说的。” 方醒拍拍手道:“对手与否,这不是方某决定的。还是那句话,流水不腐,大潮就在眼前,是顺势而为,还是逆流而动,只在于你们自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8章 一盘散沙 从天津卫到北京,这一路见到的都是一片灰蒙蒙。 这片灰蒙蒙不是指天气,而是指土地。 不管是空荡荡的土地,还是几乎是一棵树上一个鸟窝的树林;不管是茂密还是空旷,入目就是一片灰蒙蒙。 南国早已春意盎然,北方却仿佛还在沉睡。 孟瑛急匆匆的进了都督府,一路到了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薛禄的资格最老,就问道:“保定侯这是被陛下呵斥了?” 孟瑛没好气的道:“呵斥什么!陛下镇定自若,话说你们的奏章可写了吗?” 要册封太子,而外面的气氛有些诡异,在这种时刻,军方要及时向皇帝效忠。 “早就送去了。” 薛禄看了在场的武勋们一眼,说道:“宫中的排演已经好了,陛下令各部警戒京城,这是莫大的信任,谁要是出了岔子,不用陛下说话,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吧。” 陈钟坐在最外围,见孟瑛和薛禄带起了气氛,大家热烈的探讨着即将举行的册封仪式。 “好热闹啊!” 外面来了徐景昌,他面色红润,但神色却有些恼怒。 “定国公这是被谁招惹了?” 孟瑛刚进宫,在向皇帝汇报了京城的戒备和防御情况时,皇帝并未表达赞许,这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徐景昌进来见没自己的座位,就骂道:“这是不把徐家当做是武勋了?谁干的?” 徐景昌的心情很糟糕,原因就是金陵的魏国公府以魏国公身体不好为由,来参加太子册封仪式的竟然都是女人。 这是徐家用自己的渠道飞速传递而来的消息,让徐景昌心情糟糕的消息。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钦天监是什么想法,定下的吉日只是一个月之后,也就是说,魏国公的道贺人肯定是赶不上趟了。 徐景昌知道这是皇帝的亲疏之分。 册封太子绝不是今年决定的,也就是说,若是皇帝看重魏国公府,那么年前就该给信号,让他们能提前赶到京城。 两人都火大,薛禄干咳道:“什么武勋勋戚,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能为国分忧,那就是一伙的。” 这话很是高大上,可徐景昌今天却窝火大了去,就呛了一句:“阳武侯这是稳坐钓鱼台啊!” 薛禄可不怕什么国戚,他冷冷的道:“定国公这是被狗咬了吗?”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 徐景昌的眼中多了冷色,淡淡的道:“阳武侯这是要和我徐家做对头吗?那就请,徐某若是软一下,死后不进祖坟!” 这话果决,铿锵有力。 可薛禄却是老将,而且深受三代帝王信重,哪会服输。 他猛地跳起来,戟指徐景昌喝道:“徐景昌,有本事就和老夫来一场,怕的就是娘们!” 这是扬长避短,边上那些看热闹的武勋心中赞叹着薛禄的反应之快,可嘴里却在劝解着。 徐景昌却一抛老纨绔的作风,起身道:“来,薛禄,打不死老子,老子弄死你全家!” “好了!” 孟瑛用力拍打着桌子,说道:“陛下好歹也封了兴和伯为太子少师,你阳武侯也是太子少保,所以别说什么陛下不看重武人的话,回头等太子殿下大些之后肯定要和当今陛下当年一般的习武,熟悉战阵,到时候多的是时日去教,现在急什么!” 薛禄见好就收的坐下了,他也怕徐景昌这个老纨绔真的拼命,到时候薛家可拼不过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外加皇亲国戚的徐家。 孟瑛看着徐景昌说道:“定国公也别想什么不受看重,太子立了,文武都要学,定国公去求求陛下,难道一个伴读的名额都拿不到?” 徐景昌盯着薛禄说道:“徐某从不担心什么看重,担心的只是乱作一团。” 孟瑛苦笑道:“英国公在巡查边墙,兴和伯在山东,孟某倒是矮子里拔高个了。” 在这个表忠心的时刻,军方却少了两位头面人物,所以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而且大有各行其是的味道。 “那些文官在看咱们的笑话,外间说咱们一群武夫,从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只喜欢用拳头说话。” “那些人在嘲笑咱们!” 徐景昌愤怒的嘶吼着,可那些武勋们大多麻木。 嘲笑吗,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关我毛事。 徐景昌摇摇头,转身就走。 “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大堂里有几声嗤笑,有人说道:“他文官不靠,武勋不着,只有紧紧的挨着皇室才有活路。如今太子要出来了,可以后和他徐家的关系会如何?难说啊!所以他就急切了,可急切有何用?徒然自乱阵脚罢了。” 薛禄骂道:“闭嘴!” 他起身道:“明日册封太子,今日就是最后的时刻,谁是谁的人,你们想是谁的人,都该说话了。徐景昌至少还知道来这里表态,那就证明他不想和文官苟且,这压根没错!” 有人说道:“文官拿不到太子老师的位置就是失败,他们有什么好苟且的?” 孟瑛回身看着他,冷冷的道:“在儒家失败之前,至少勋戚会先成为尘埃,一阵风就能卷走的尘埃。” “保定侯,不要危言耸听。” 孟瑛说道:“太子殿下若是定了兴和伯为师,那么就是科学,科学教的什么?武学里教的什么?咱们会的什么?” 连续三个问题,让这些早已丧失上进心的武勋们都在沉思着。 陈钟说道:“那么兴和伯做了太子的老师,对我们的坏处最大?” 这话有很强的诱惑性。 武勋里有人喊道:“那就把他拉下来!” “谁说的?” 薛禄瞪眼问道。 有人说道:“他上去了没咱们的好,不拉下来等什么?” 薛禄骂道:“老夫现在才知道为何不但是文官看不起咱们,连陛下都觉得咱们无用的原因了。就你们这样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有人想反驳,孟瑛说道:“本候说那些不是想说该把兴和伯拉下来,而是想告诉你们,该努力了,不然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们谁还有脸去领取那些爵禄?” 陈钟冷笑道:“若是儒家赢了呢?” 孟瑛淡淡的道:“儒家若是成了太子之师,那没说的,各位该疏远兴和伯也没人说什么。” 薛禄头痛的道:“国本之争从来都不是和气的,科学和儒学,一旦爆发冲突,咱们站哪边?所以保定侯才让大家都争气些,否则武勋一脉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没落喽!” 那些桀骜和不满都消散了。 见他们都在思索,但大多沮丧,孟瑛和薛禄相对一视,都摇头苦笑。 陈钟最先有了答案,他沉声问道:“方醒是什么意思?” “对,方醒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把我武勋一脉给废掉吗?” “不是武勋,是将门!” “前宋压制将门,最后连帝姬都成了"ji nv",每日接客不亦乐乎……” “闭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69章 泄愤之举 大堂里一阵沉寂,但孟瑛却感受到了一些暗流。 从方醒被挂了太子少师的荣衔开始,孟瑛就在天人交战中。 他知道只要太子被方醒熏陶几年,等他登基之后,现在的这批武勋绝对没果子吃。 如今事到临头,他反而有些坦然了。 薛禄低声道:“英国公过完年就去了边墙,这大概是陛下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孟瑛点点头,然后说道:“都该消停了,还是那句话,没人能救谁,唯有自救!” 陈钟此刻已经把和方醒的恩怨抛下了,他只是想了一下自己死后爵位变成泰宁伯,胸中就像是被大火在焚烧着。 他看看左右,那些武勋大多如此,有人甚至还拉扯着衣服,看似很燥热。 “要方醒来说话!” 陈钟觉得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将会慢慢等死。 “对,他若是要和咱们生分,那没说的,以后咱们把他当对手就是了。” “怕他个鸟!难道他方醒还能扛过咱们那么多人不成?” “大不了两败俱伤,他对那两个儿子可是殷切的很,可见是想子承父业……” “……” 孟瑛听到这些话只是冷笑,然后给薛禄使个眼色,两人先后出了大堂。 “如何?” 薛禄脸上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蚊子。 孟瑛失望的道:“一盘散沙,这些人都想着世代富贵,也知道陛下容不得没本事的勋戚一代代的富贵下去,可偏生就像是喝醉了般的喜欢哄骗自己,奈何!” 薛禄点点头,说道:“你我在此说的再多,可终究无用,老夫去了。” 孟瑛愕然道:“阳武侯,您去哪?” 薛禄郑重的说要去了,这必然不是回家去吃饭拉屎。 “册封太子何等的重要,方德华如何能不到?老夫去迎他一迎。” 孟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看着薛禄大步离去。 他想告诉薛禄,就算是遇到了方醒,你能说什么? …… 京城是天下的中心,南北行人川流不息。 卢沟河静静的流淌着,河边一长溜铺子。 这个距离不管是送行还是来京城,都是最佳的驻足处。 这些铺子大多都是卖些酒食,还有的商家灵活,就多了些京城和北方的特产,给那些没时间去采买的归客提供了方便。 薛禄赶到时差不多是中午了。 此刻这里大多是进京的人,车马拥挤中,有人在大声的吆喝招揽客人,有人在叫喊着小心火烛,然后就有人喊自己的钱袋被偷了…… 一个小偷得手后就混入了人群中,那被偷了钱袋的一家三口在那里嚎哭。 衣衫褴褛的一家子哭诉着他们是来探亲的,那钱袋就是他们全家的所有财产。 这不是来探亲的,而是借着现在户籍管理松散的机会,想客居北平。 但是全部身家被偷走后,这一家子大概就要倒霉了,没了活路,只能做乞丐,然后被顺天府的人拎出来遣送原籍。 薛禄的目光跟着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在移动。 “爹……娘……” 那个四五岁的男娃见父母哭的伤心,就惶然抱着母亲嚎哭起来。 薛禄冷冷道:“弓箭!” 身后有家丁说道:“老爷,会被弹劾的。” 薛禄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眼中多了血色,伸出手去:“弓箭!” 弓箭在手,瞬间薛禄就变了个人。 张弓搭箭只是瞬息,然后微微瞄准,右手松开。 那个男子刚好从人群中挤出来,准备过桥。 弓弦震动,箭矢飞了出去。 桥边此刻的人不算少,男子脚步匆匆的刚踏上桥,就感觉大腿一震。惯性让他迈出了这条腿,然后剧痛传来…… “啊!” 男子扑倒在那里,股后插着一根长箭,然后竟然还努力地往桥上爬去。 这个场景吓坏了那些人。 “杀人了!” 一个男子正在看着前方女人的腰身,等见到惨状后,就下意识的从桥上跳了下去。 桥上一片混乱,男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刚扬起手,身后一只大脚猛地踩踏过来。 手臂骨折的声音很清脆,但惨叫声却压过了桥上狼奔豕突的混乱声。 钱袋被身后的那人捡起来,他回身喊道:“这就是偷钱的小偷!” 钱袋在摇晃着,那些慌乱的百姓定定神,然后都一起看向了刚把长弓交给家丁的薛禄。 “本候薛禄。” 有看守这个集市的军士跑过来,等验证了薛禄的身份之后,都跪在地上请罪。 薛禄的家丁把钱袋递给那一家三口的男主人,然后就收获了近乎于再生父母般的感谢。 “他应当先问钱袋里是什么,一一对应后再还给他。” 薛禄摇摇头道:“这不是问题,那一家三口也不是南方人,你该知道的。” “是的,你是意外,所以他们必须引开你。” “他们能在瞬息之间就想出了让老夫动容出手的法子,可见那指挥的人足智多谋。” “可他现在却跑了。” “你会放过他们吗?” 薛禄转身,看到方醒穿着一身下等人的短打,不禁就笑道:“你也担心被截杀?” “截杀是没用的。” 方醒在看着对岸,刚才一伙人趁着混乱的时机也跑了过去。 “这是警告。” 薛禄动容道:“你说是藩王?” 方醒点点头:“最近几年不少藩王都在和武勋沟通,阳武侯,你是陛下信重的重臣,所以他们不敢找你。” 薛禄的眼中多了厉色,问道:“谁?” 方醒笑道:“这等事民不举官不究,最好低调些。” 薛禄的眼神一凝,问道:“可是投鼠忌器吗?” 对岸处,辛老七带着家丁已经追到了那伙人的身后。 最后的那人突然转身扑去,辛老七闪身避过,身后的方六挥刀。 “杀人啦!” 对岸开始混乱起来,有人喊道:“官府捉拿贼人,都靠边,都到边上去,不许跑!” 几个军士在指挥着人群往两边去,而中间的辛老七已经追上了敌人。 刀光在对岸闪烁着,惨叫声清晰可闻。 方醒微笑道:“是投鼠忌器,你得知道,革新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 “所以陛下一再试探勋戚。” “是的,勋戚的堕落速度让陛下瞠目结舌,大多都没用了。” “那么……以后会是什么?未来的太子对勋戚是什么态度,不,是武勋,那些皇亲国戚谁管他们去死!” 薛禄很认真的问道。 对岸那些人已经被方醒的家丁和一路跟来的骑兵们围杀殆尽。 方醒摇摇头,不知道是对那些贼人的实力失望,还是对武勋失望。 “阳武侯,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方醒不想骗他,“连藩王都要分封出去,勋戚难道还想凌驾于藩王之上?” 薛禄的面色惨白,方醒见了偏过头去,却没有劝慰。 “那么今日这是谁?” 方醒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肯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薛禄只是希望别是勋戚,否则皇帝会把勋戚这个团体打上不可靠的标签。到时候勋戚无能,加上不得信任,那真是一无所有了。 方醒摇摇头:“别去查,没必要。” 薛禄心中一松,觉得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 方醒说道:“这些只是小事。” 他的语气淡然,好像真是小事。 革新不能把所有人当做对手,那样就是自己找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0章 京城上空的怨气 从朱瞻基登基之后,大明许久都没有这等大事了。 所以宫里宫外都打起了精神来,各种警告和许诺比比皆是。 “我……本宫有些担心。” 明天就是册封太子的吉日,宫中紧张中带着欢喜。 今日来了不少太监宫女,哪怕是在坤宁宫的外面站一会儿,也能欢喜的离去,仿佛这样就能沾些未来太子的福气。 两个孩子已经被叫去了偏厅,胡善祥呆坐在床边。 午后的太阳微微明媚,从窗户钻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她侧着身,左脸被那明媚的光线照的有些娇艳,右脸躲在黑暗之中,带着些许惊惶和不敢相信。 “怡安!” “雀尾!” 室内只有她一人。 一切仿佛都被定住了,连光柱中的飞尘都减缓了飞舞的速度。 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门外进来一个宫女,说道:“娘娘,怡安嬷嬷被叫去学规矩了,雀尾公公也在。” 胡善祥哦了一声,然后摆摆手。 她此刻才想起来怡安和雀尾要学习礼仪,明日若是不便,就将由他们带着玉米走完礼仪。 皇帝说若是玉米闹腾,那就减掉大半程序。由他指派两人充作正副使迎了册宝完事。 胡善祥摇摇头,眼中多了光芒。 这是玉米的时刻,她真能愿意看着整个仪式简单的就结束了? “玉米呢?” 门外那宫女再次出现,禀告道:“娘娘,殿下也在学规矩。” 胡善祥点点头,喃喃的道:“是啊!要学规矩了。可怜我儿那么小……” 人人都说该简化仪式,可胡善祥却咬牙让玉米去学规矩,为了让玉米乖一些,她让端端跟着去安抚。 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窗前,直至天色微暗,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母后……” 胡善祥猛地冲了起来。第一下她的身体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伸手在边上摆放花瓶的架子上扶了一把,然后继续冲了过去。 架子摇晃着,上面的花瓶也在摇晃。 “母后!” 玉米的声音中带着委屈,胡善祥冲了出去。 玉米被端端牵着站在外面,见到胡善祥冲出来,玉米委屈的道:“母后,累,疼。” 胡善祥缓缓蹲在他的身前,然后拿起他的小手,看着那娇嫩的肌肤变得通红。 她把小手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 “咱们不去了。” 胡善祥轻轻的摸了摸玉米的膝盖,然后眼中含泪。 玉米嘶嘶的叫疼,见胡善祥落泪,就伸手在她的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说道:“母后,我大了。” 胡善祥泪眼朦胧的看着玉米,说道:“我的儿,苦了你了。” …… “都准备好了吗?” 朱瞻基问道。 他的神色淡然,并未看到一丝喜气。 从午饭后,皇帝的情绪好像就有些问题,不大高兴,有些郁郁。 俞佳说道:“陛下,礼部今日都走了好几遍,胡大人说万事俱备。”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独自走出暖阁。 他缓缓走到了正殿的大门外,静静的看着里面。 大殿恢弘,金碧辉煌,但朱瞻基却感到一股股冷气往身上钻。 “这个位置很冷。” 他缓步进去,一步步走到御座的前方。 “朕想到了文皇帝在时,那时候朕站在下面,那时的大明和朕无关,很轻松。” 朱瞻基昂首站在那里,好似陷入了回忆。 “这里是皇爷爷定下的京城,三代帝王都坐在这里看着这庞大的大明,竭尽全力。现在朕将为大明准备好下一位帝王,一如文皇帝和仁皇帝时的那样……” 朱瞻基微微摇头,自嘲道:“这就是帝王,许多时候还比不上市井人家。十年后,二十年后……朕终将垂垂老矣。这个位置将会换成另一人坐上去,能永恒的只有……希望……唯有大明永恒。” 他负手站在那里,问道:“兴和伯怎么说?” 已经赶回京城的曹斐说道:“陛下,兴和伯说没人敢谋逆,但是郁气大概是少不得的。他还说……” 朱瞻基背对着大门方向,笑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曹斐低下头去,说道:“陛下,兴和伯说京城上空此刻大概是怨气直冲云霄,得请龙虎山的张家来看看。” 嗯? 朱瞻基一下就笑了。 “他总说宗教不可信,鬼神不可凭,这是觉得张真人家的道法无边吗。” 俞佳觉得风头被曹斐抢走了不少,就抢在他的前面说道:“陛下,张真人道法深不可测,兴和伯大概是久仰而不得见,心中遗憾吧。” 至于什么京城上空笼罩着怨气,俞佳觉得方醒这是拿国事在开玩笑。这话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了,少不得要生出些事来。 “道法高深?” 朱瞻基微微抬头,看着房梁,说道:“道家和我家源远不浅,道法的话……道法不及人心。” 他微微点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然后回身道:“明日观礼的颇多,武勋……让他们也来吧。” 朱瞻基一直没说明日的仪式是太子出面,还是由别人代劳,所以仪式的某些规格自然就在两可之间,等着皇帝的决断。 宫中今日已经有多人在待命,就等着皇帝的决断,然后出宫去通知那些人明天赶早进宫。 最好的马,最忠诚的侍卫,无数人都在为明日的仪式在准备着。 而此刻的京城已经开始半戒严,街上多了军士,他们目光冷漠的在看着行人。 顺天府的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所有人,除非你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否则必须要出现在街头。 一队队道人进了京城,他们低着头,默默跟着前方的官员前进。 这是正一的道士们。 街上那些行人都脚步匆匆,按照官府的说法,今日该采买的东西都赶紧买齐了,明日午时之前别想再买到东西。 这个规矩比以往都严厉,但因为时间短,所以也没听到什么牢骚。 京城中的几家寺庙突然梵音大作。 无数经文被虔诚的念诵出来,那些老和尚在上首坐着,不时睁开眼看看下面的弟子们是否诚心。 两个老和尚在外面散步,神态从容,竟没把什么册封太子的仪式放在眼里。 “他们自己内部都是一团糟,正一和全真颇有些苗头。” “正一在蒙元时被全真压住了风头,心中不忿,后来全真自己得意忘形,辩难败于佛家,至此一路下滑。正一只是开始不错,有人曾经总领江南诸路的道家事务……” “全真曾经远赴大漠,为当时的蒙元始祖所喜,哪是正一能抗衡的。” “正一……现在张家就聪明了,不肯掺杂太深。” “可张家的天师就是蒙元人封的啊!” “本朝只是真人。” “是啊!真人。” “不管是谁,宗教可安抚民众,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1章 城外留宿 天色已经黑了,可还有一半僧道都在外面。 “明日城门会早开,你们到时进来。” 一下放太多的僧道进城有些让人头痛,所以今天只是放了一半人进来。 城门缓缓关闭,那些僧道各自成群往回走。 城外就有安置他们的地方,却是那些旅店。 有时候那些赶路的人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就只能在城外住一宿。 这些地方的住宿条件比不得城里,应急的居多。。 不过出家人自然是不能挑剔环境的。 一行人拉开距离,前后赶到了京城外的那片繁华地带。 街道宽敞,房屋整齐。 这就是城外。 随着北方的平定,京城的安全形势大好,所以渐渐的多了人口。 城内自然不能多住人,而且城里买房子的价格太贵了,还不如在城外。 朝中目前对在城中置业不怎么鼓励,主要是顺天府在叫苦,说是城中人口日多,管理麻烦不说,各方面都有问题。 比如说每日的各种物资供应,还有治安管理。 林林总总,好在朝中的君臣都知道京城中人口太多的隐患,于是就把外地人进城置业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然后城外自然就成了不二的选择,渐渐的繁华起来。 一行人各自去找自己的歇息处。 城外有小吏在引导,这些僧道的食宿都被朝中包了。 “都是些大德,你也敢不打折?” 小吏们懒洋洋的和掌柜打交道,威逼着他们降价。 至于降下来的钱,那自然就是他们的辛苦费。 掌柜们倒也觉得合算,毕竟天都半黑了,今晚不会再来多少客人了。 小吏们得手了,于是就打起精神来。 “大师,请这边来。” “道长这边,对,来这边,千万别混淆了,不然打架咱们可不管。” 一阵纷杂中,僧道们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去洗漱。 洗漱之后饭菜也好了。 主食是大馒头,菜都是素菜,最多的是豆腐面筋之类的。 大家都赶了一天路,饥肠辘辘,所以闻到食物的香味,顿时一阵肠鸣声。 那些僧道的头领都低声吩咐着,让大家守规矩。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咱们来为太子殿下祈福就要心诚。心静则心诚……”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很快。 有年轻的和尚和道士都忍不住探头去看客栈外面。 “安静!” 当着那些小吏的面,师长们自然是羞恼不已。 马蹄声在客栈外停住,随后一行人走了进来。 掌柜觉得今天活该自己发财,他迎了过去,见来的只有十余人,然后盘算了一下,觉得能安置下,就笑道:“客人可是住店吗?小店尽够了。” 来人看了那些僧道一眼,说道:“五间房。” 掌柜心中欢喜,说道:“有有有。” “老爷,这里有房。” 僧道们把这里的客栈占据了大半,这些人看来是顺着找过来的。 外面缓缓走进一人,他看看僧道们,却问道:“没进城?” “檀越是……” 来人缓缓说道:“在下世俗人,诸位在城外却是在下的罪孽,多有得罪。” 几个老和尚和老道士眼中多了精光,然后纷纷行礼。 “吃饭吧。” 来人去了楼上,稍后下来时,却已经是沐浴过了。 “客人吃些什么?” “面条。” 那些僧道大多都吃好了,这十余人各自坐下,等着饭菜。 几个吃完饭的小吏在剔着牙齿,说着蘑菇没发好塞牙之类的闲话,目光在这十余人的身上转动着。 吃了面条,那个被叫做老爷的男子起身去了外面。 “外面夜禁!” 一个小吏懒洋洋的说道,眼中多了警惕之色。 另一个小吏悄然走进了阴影里,然后消失。 那人说道:“今夜不该禁。” 他当先出去,身后的十余人紧紧跟着。 二楼那些僧道都在看着,有人说道:“这人在找死,等被那些巡夜的军士抓到,又恰逢册封太子的时候,多半是要被流放了。” “刚才都提醒他了,可还要出去,可见是不把规矩当回事,那是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 “少了个大人,多半是去通报五城兵马司的人了。” “城外是巡检司吧?” “不,听闻这边以后还要修外城,所以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咦!那以后这边可就大了,想想那外城要扩到什么地方去。” “……” 出家人不关注世事是不可能的,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有了教派赋予他们的身份。 僧道! “谁!站住!” 这时外面传来了厉喝,那些年轻的僧道都跃跃欲试的想出去看热闹,却被师长给呵斥了回去。 “伯爷……” “是是是,小的定会注意这一段的巡查。” 外面的喧哗起的快,消停的也快。 几个老道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出了客栈。 “居然是一位伯爷?” “哎呀!刚才真是看不出来,你看他吃面条唏哩呼噜的,和那些苦力差不多,哪像是一个伯爷的模样。” 几个和尚在一起商议了片刻,稍后就有三个和尚出了客栈。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僧道都在看着,觉得师长们的举动有些诡秘。 …… 今夜的星光灿烂,空气中传来阵阵泥土的味道。 “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方醒问道。 刚被盘查了一番的一个道士愕然道:“夜风的味吧。” 春风吹拂着,微冷。 方醒说道:“春耕了,泥土被翻了起来,这是泥土的味道。” 两个道士尴尬的笑了笑。 “兴和伯,此次册封太子殿下……以后会是个什么章程?” 一个道士看着方醒问道。 那队巡夜的军士已经远去,家丁们在周围看似懒散的巡查着。 “你们是什么章程?” 方醒反问道。 两个道士相对一视,面色严峻的道:“兴和伯,我等在乡野自然要导人向善。” 这话太过空洞,正好来了和尚,方醒就问道:“方某只是长夜无眠,诸位大师这是为何?” 一个和尚近前道:“可是兴和伯当面?” 方某,伯爷,这些方外人就凭着这两个就确定了方醒的身份。 所谓的方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宁静之地。 方醒点点头,两个和尚合十为礼。 “兴和伯,明日我等就要为太子殿下祈福,为大明祈福,这是应当。归程之后,我等自然会青灯古佛,只是不知以后……” 老朱家大抵是偏向道家的,所以给了龙虎山那家人真人的称号,虽然没给天师,不过相对于佛家来说,已经很是优待了。 不过随着朱棣靖难成功之后,姚广孝对宗教的影响力就显露出来了。 庆寿寺的存在一直是个异数,大报恩寺的重建更是佛家重新出世的预兆。 可在朱棣的眼中,能帮助自己的教派才是好教派。 所以道家依旧靠着当初的主动投靠过的很滋润。 不过佛家虽然不冒尖,可日子依旧不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2章 告诫 一般情况下,僧道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星空下,僧道却在京城之外共同面对着一个男子。 “……你们能做些什么?” 方醒还是把那个问题抛出去。 宗教本就是安抚人心的作用,但是经常会错位,然后就是灾难。 比如说蒙元时,全真一时无两,风光到发紫。 但一家独大不符合蒙元的利益,所以一巴掌就被压了下去。 随后就是龙虎山为首的那一派。 那一派历来都比较低调,深得历代统治者的心,蒙元人慨莫能外。于是乎蒙元人就开了勋章铺子,从开始的一直封到现存的,堪称是封号大批发。而且还得以掌管南方的道教,就这么开始火起来了。 而所谓的天师,官方给的封号就是在蒙元,到了大明,也就是给个真人的封号。 方醒看着那个道人,说道:“全真这是探路的吧。” 那道人正色道:“兴和伯此言差矣,天下都是一家。” 这里的天下指的是道教。 方醒笑道:“那个儒释道本是一家的说法,出自何处?” 两个道人默然不语,而和尚却是抚须微笑。 方醒只是敲打了一下,见和尚欢喜,就说道:“听闻东南那边的田地不足以供奉?” 两个老和尚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惶然,然后一人说道:“兴和伯……出家人只是虔诚罢了,至于饮食……” 两人支支吾吾的无法回答。 道人见状就心中一松,然后就说道:“兴和伯,供奉都属自愿。” 另一个道人见方醒漠然,就整整华阳巾说道:“兴和伯,我等不是武当山。” 朱棣在靖难时几番起伏,为了军心士气,装神弄鬼是免不得的。 而鼓舞士气最多的就是玄武神。 登基后,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污点,神话一番靖难之役的必要性肯定是要做的。 于是玄武神就在武当山上。 几十万民夫,十余年的工期,大量的钱粮…… 这个浩大的工程和修建北平城是一起的,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同时进行两个超大型工程,还要频繁北征。 大明居然没被拖垮,方醒觉得夏元吉首当其功,其次就是军屯还未彻底糜烂可当第二。 想到这些,方醒就说道:“要分清自己在哪里,应当要做些什么,分不清的,那就沉寂下去。” “道统啊!让人头痛。” 方醒负手看着漫天星海,说道:“国在前,弄不清这个,你们就算是能晴空祈雨也是枉然。” 左边的和尚说道:“兴和伯,贫僧等不管是在寺里还是在外,从未忘记宣扬圣天子。” 道人自然不甘落后,说道:“当今天子圣明,大明国势之雄浑,古之未见。我辈自然要为圣天子,为大明宣扬,让乡间,让那些信众知道这个道理。” 僧道看似都服软了。 方醒微笑道:“大皇子为太子,这是天道。” 僧道几人交换了眼神,起身应道:“是,圣天子当世,嫡长子当是太子殿下。” 对玉米成为太子的忧心忡忡并非只在俗世。 此时的方外更像是一个隐居之地,文人骚客都以和僧道交好为荣,出现了不少诗僧、神仙中人。 所以他们对朝中之事也了如指掌。 方醒摆摆手,转身回来,说道:“天下早已稳固,三五小丑跳梁不足为惧,本伯今日见你等,只是为了一件事。” 他目光缓缓看向这几人,说道:“方外之人,首先是人。世上无没有父母的神仙,所以不管是哪路的神仙,都要记得自己的父母,这样才是好神仙。” 几人齐齐应了,知道这话里是在敲打他们。 神仙也是大明的神仙,莫要做了别人的神仙。 方醒看着那几个和尚说道:“少和百姓争些地,可否?” 两个老和尚满头大汗的应了。 方醒微笑点头,然后看着道人们说道:“方外就是方外,你等当自勉。” 几个道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人脱口而出道:“兴和伯,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方醒皱眉道:“本伯还未进城。” 几个道士就轻松了下来。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在家丁的护卫下往客栈去了。 和尚们面色难看,但却知道躲过一劫。 道人们也是微笑着,觉得从前宋开始道家在中原根深蒂固,一介伯爵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后二十年,天下当混一!” 这时前方的方醒说了一句话,和尚们面面相觑,而道人们面如死灰。 当年蒙元人的马蹄踏破中原时,忽必烈派出使者去龙虎山。结果龙虎山那位告诉了忽必烈的使者:后二十年,天下当混一。 忽必烈得了这话如久旱逢甘露,马上就叫人传了出去。 前宋笃信道教,可道家的神仙在告诉大家:这天下就是蒙元人的了,最多二十年就会被他们统一。 这是压倒南方的一根稻草,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一根。 方醒回到客栈后,才进房间,就见到了黄钟。 “可是家中有事?” 黄钟起身拱手道:“伯爷,今日有人来家中,让大少爷明日进宫观礼。” 方醒想了一下,说道:“那我明日就不去奉天殿,在文华殿或是午门外面看看就算了。” 黄钟知道方醒这个举动的意思,就说道:“大少爷还年轻呢!陛下此举大概是想着让大少爷以后和太子殿下……” 方醒点点头道:“我们终究会老去,土豆和玉米……这两个名字倒是妥帖。” 黄钟笑道:“是啊!缘分。” 方醒神色轻松,看来并未为了皇帝的这个决定而恼怒。 黄钟说道:“伯爷,您今日并未进城……” 方醒说道:“正好遇到了僧道来了,就想和他们说说话。” 黄钟觉得方醒此时却插手错了:“伯爷,历来宗教在帝王心中都是您说的双刃剑,该远离啊!” “难道你以为真有神仙?” 方醒微微摇头道:“长生不可觅,仙道不可凭,皇帝还年轻。” 黄钟想起解缙最近几年的举动,不禁就笑道:“解先生这几年也迷恋上了修道,可见人一老就怕死。”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不可小觑,当年太祖高皇帝还是吴王时,就经常派人请见龙虎山,就希望那位能再说一次后二十年,天下当混一,可惜没有。” 此事黄钟也清楚,他说道:“后来太祖高皇帝显露真龙模样,那边就急匆匆的来求见,两边掉了个个。太祖高皇帝也不为先前的事发作,只是后来却不肯再给天师,也不肯给蒙元人给的重赏和诸多名号。” 方醒笑道,“每逢乱世,他们总是出山挑选自己看中的真龙。方外方外,方到何处?外到何处?所以此次我本想劝阻为皇太子祈福之事,可想到宫中的那位,只得退了。” 外面渐渐的多了鼾声,方醒说道:“你也去歇息吧,明日早些回去坐镇。” 黄钟起身道:“是。只是伯爷,稳住国本才是根本。” “我知道。” 等黄钟走后,方醒出了房间。 他在二楼看着下方的大堂,微微一笑。 下面有几个僧道,都是年纪不小了,但大多面带忧色。 有人无意间抬头见到了方醒,急忙稽首,然后僧道一起行礼,倒也是让人觉得时空颠倒。 方醒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3章 母后,今天我乖乖的 天色微明,残余的星宿闪烁不定。 整座乾清宫灯火通明,那些太监宫女们都在进进出出的,很是忙碌。 就在乾清宫的下方,辇舆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如朝阳,所以册封太子就该早。” 朱瞻基站在乾清宫外的平台上,看着远方的黑夜,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俞佳一夜未睡,此刻打起精神道:“陛下,宫中一切都妥当了,您该进早膳了。” 朱瞻基点点头,俞佳回身瞪了几个太监一眼。 两个大锅贴,里面填满了粉丝和蛋皮,卤味细微。 朱瞻基吃完后,有宫女奉茶,他只喝了一口,就说道:“去谨身殿。” “陛下旨意……驾临谨身殿……” 一个太监厉声喊道。 只是一声喊,整座皇宫仿佛都活了过来。 无数太监宫女纷纷列队于旁,然后跪下。 “陛下万岁!” 朱瞻基漠然看着这些,知道应该是俞佳弄的。 他身着衮衣,头戴帝王冕,脚步稳健。 冕的前后有十二道旒,每道旒上有十二颗玉珠。 珠子之间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朱瞻基的视线就在这些玉珠之间穿过。 他看到了那些孔武有力的太监在下面列队,这是戒备。 京城也在戒备了吧。 他微微点头,左脚下到了第一个台阶上。 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开始! …… 午门外,百官渐渐聚拢。 金吾卫在午门外排列整齐,气氛肃然。 能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不管是垂垂老矣,还是年轻气盛,此刻都纷纷觉得浑身重了几斤。 杨荣看着午门,喃喃的道:“来了啊!” 他身后的杨士奇低声道:“是啊!让人想起了当年文皇帝册立太子时的场景。” “本官想到的是仁皇帝册封当今陛下时的场景。” 一阵窃窃私语后,那些老臣都有些唏嘘。 …… 而在坤宁宫,迷迷糊糊的玉米被人穿戴好了太子冕服,只是九梁冠和九章服。 九道旒垂下,叮叮当当的,加上玉珠冰冷,落在玉米的脸上,让他再也没法打瞌睡。 “母后……” 玉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端端已经拿着毛巾往他的脸上盖了下去。 温热让玉米又想睡了,只是毛巾很快离开,他觉得脸上有些冷,就抱怨道:“姐姐欺负人。” 胡善祥一夜未睡,此刻见玉米这般模样,就说道:“我的儿,好好的醒来,你父皇都开始去谨身殿了。” 端端低声道:“好弟弟,你今日乖乖的,回来姐姐就让你吃你最爱吃的。” 玉米睁开眼睛,一下就精神了,认真的道:“姐姐不许骗人!” 端端眨着眼睛道:“姐姐不骗人,你回来就有了。” “好!” 怡安大步过来,低声道:“娘娘,陛下提前了半个时辰去了谨身殿,这大概是要给殿下些准备。” 胡善祥点点头,心中却觉得这是在催促。 可玉米还是个孩子啊! 她再看了玉米一眼,狠心道:“去吧!” 怡安过来牵住了玉米,说道:“殿下,咱们去见陛下。” 玉米慢慢的想起了最近天天被叮嘱的事,就说道:“好。” 怡安牵着他往外走,等到了门边时,玉米突然止步。 怡安皱眉,担心时间不够。 胡善祥和端端心中一急,就催促道:“玉米赶紧去。” 玉米转身过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用那娇嫩的嗓子很认真的问道:“母后,今天我乖乖的,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吗?” 瞬间胡善祥就失去了自制力,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奔涌而出。 端端有些无措。玉米见母亲痛哭,就以为自己说错了,就走过来,和上次一样,用一双小手去捧着她的脸,用力的往上抬。 …… 整座京城从昨夜就开始戒严了,所有人家都不许出门,违禁者被抓到了,五城兵马司会马上转给东厂和锦衣卫。 家家无事可做,于是睡懒觉的人多了不少。 鼾声在京城上空盘旋着,这是一座暂停的城市。 城墙上全是军士,望远镜的视线内,只要敢于冲击城门的,都会变成尸骸。 “有人!” 一个军士尖声喊道,让所有人都把视线转了过来。 清冷的凌晨,在视线内渐渐多出了十余骑,后面跟着两排步行的人。 像是军队! 薄雾中,望远镜也暂时看不清。 “戒备……” 弩箭上弦,号角就在军士的手中,一旦军令下达,雄浑的号角声将会惊醒京城。 这时那十余骑加快了速度,城头的守将见了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查验,没有旨意,凭他是藩王也不得进来。” 吊篮被放下去,很快就拉了人上来。 “兴和伯奉旨回京观礼。” 守将验过身份,说道:“为何现在才入城?” 上城头的是小刀,他说道:“有旨意在你就别管,许多事就是好奇才会给自己招祸。” 今天可是太子册封的日子啊! 守将悚然而惊,挥手道:“开城门!” …… 城门开了一条缝,方醒当先进来。 “伯爷,这些方外人是……” 昨天城门关闭,把一半僧道都挡在外面,他们要想进城,那么还得要等半个多时辰。 方醒回身看着鱼贯而入的僧道们,说道:“他们要为皇太子祈福,陛下许了他们。” 这是一次和解的机会。 皇室对这些僧道都抱着警惕,所以此次放开他们进京为太子祈福,这就是一个机会。 哪怕昨晚方醒的表态有些负面,可这是务实的表态,很坦诚。 城门开了一半,一边僧人,一边道士缓缓进城。 守将见那些僧道泾渭分明的各自往街道的一边靠过去,就问道:“还没开始吧?” “大人,差不多了吧。” “大人你看。” 就在前方,道士稽首,僧人合十,诵经声骤然而起。 一边是道家经文,一边是佛家经文。 声音肃穆低沉,渐渐的合在一起。 那些鼾声渐渐止住了,无数人趴在自家的门窗后面往外看着。 诵经声渐渐雄浑,渐渐的唤醒了这座世界最大的城市。 天边渐渐的有些云彩漂浮着,星空散去,仅余启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4章 大明皇太子殿下 启明星在东方微微闪烁着,渐渐暗淡。 孙氏站在殿外,看着闪烁着的启明星,说道:“长庚微暗,天将明。玉哥起来了吗?” 身后的王振低声道:“娘娘,陛下没让殿下去行礼……” 册封太子的仪式很繁琐,宗室作为亲戚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且还得觐见刚册封的太子。 可朱瞻基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没派人通知这里。 孙氏微微笑道:“陛下宽宏,咱们却不能骄纵了,去唤醒玉哥。” 王振心中叹息,然后使个眼色,有人去了后面。 “娘娘,现在就低头吗?” 王振还抱着些许幻想,他靠近一步,低声道:“娘娘,别忘了汉武……” 孙氏的身体微微一颤,说道:“玉哥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王振微微低头道:“是,殿下乖巧。” 随即有人就去传话。 …… “开始了吗?” 太后已经起来了。 今日没有她的事,可她还是习惯性的穿戴整齐。 李斌说道:“娘娘,陛下已经到了谨身殿,大殿下已经在路上了,稍后就到奉天殿。” 太后难掩伤感的道:“这是本宫第三次见到这等事了,心中虽然欢喜,却也难受。” 一次是她的丈夫,一次是她的儿子。 而现在她的孙子将会被册封为太子。 过往如烟,一幕幕飞快闪过。 她缓缓起身道:“今日不可出错,让人去看看。” …… 午门外,文武百官相对站立, 这时宫中传来了乐声,杨荣微微抬头,身后的杨士奇说道:“是雅乐,陛下已经到了奉天殿。” 杨荣眯着眼睛道:“殿下还小……” 杨士奇说道:“这都是命,若是再小些,那就让人代了也罢。” 杨荣木然的道:“希望一切顺畅,别无差错。” “百官进宫!” 有礼官大声喊道。 …… 奉天殿里,朱瞻基就位。 俞佳疾步从外面进来,禀告道:“陛下,殿下就位。” 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啊! 朱瞻基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开始吧。” 俞佳又急匆匆的出去,对外面的一个太监点点头。 那个太监对边上的四个导引官点点头。 四人脚步从容的往奉天门而去。 玉米在奉天门外等候着,他睁着眼睛,尽力驱散着睡意。 怡安就在他的身边,在看着前方。 当四名导引官出现时,她低声道:“殿下,记得那些规矩。” 玉米点点头,忍住了一个哈欠。 “恭迎殿下……” 有太监大声的喊道。 “咚!” 鼓声骤然而起,随即乐声盈耳。 “咚咚咚!” 鼓声雄浑,玉米想了想,对怡安垂下的手视若无睹,然后迈动着小短腿,大步向前。 四名导引官本以为他需要嬷嬷牵引,见状就瞪了怡安一眼,然后赶紧当先而行。 “咚咚咚!” 鼓声沉沉,传遍了整座皇城。 玉米走进了奉天门,见到了宏大的广场。 他没有犹豫,而是大步走着。 怡安静静跟在他的侧后方,见他的脚步虽然略有些不稳,身体有些微的摇晃,但却没有怯场,不禁心中赞了一句好个皇子。 就跟着那四个人走,他们会教你在哪停,这是最近玉米天天都要听到的话。 他牢牢的记得这些话。 他的脚步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前方的四个导引官担心皇子年幼,脚下不便,所以速度放慢了许多。 等被玉米追上后,四人又急忙拉开了些距离。 可不能再快了吧? 再快的话,要是把皇子丢在后面,那他们回家就可以等着旨意下来,回家去啃老米饭了。 快不得,慢不得,而且还得要时常注意身后玉米的速度,偏生还不能回头的太明显。 宽敞的广场走到了最后,四名导引官的身上都湿了一半。 四人缓缓上了台阶。 怡安上前牵住了玉米的手,带着他从东边的台阶缓缓走上去。 “殿下,这里。” 有礼官指引着玉米和怡安到了丹陛位。 玉米站定,鼓乐声戛然而止。 怡安回身的瞬间,看到文武百官悄无声息的已经到了丹墀位。 人不少,但却悄无声息。 此刻天色微明,若是胆小的见了,怕是会被吓掉魂魄。 赞礼官分列在玉米的左右,当百官就位时,齐声喊道:“鞠躬……” 乐声突然而来,玉米楞了一下,然后鞠躬。 赞礼官大声喊道:“兴!” 玉米站直了身体,乐声停止。 里面很快走出来承制官,他在门外站定,喊道:“有制!” 赞礼官齐声喊道:“跪……” 不用怡安教,玉米就跪了下去。 承制官向前几步,目光缓缓转动,最后定在了玉米的身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 方醒策马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缓缓而行。 他的身后是两排人,左边是僧人,右边是道人。 两边的经文不同,僧人那边的声音低沉些,道人那边的声音要高亢些。 两股声音汇拢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和谐。 无数目光在门窗后看着这两支古怪的队伍。 巡街的军士站在边上微微低头,听着那肃穆的声音在街上回荡着。 方醒看着前方的皇城,说道:“该开始了。” 后宫之中,太后跪在佛像前,喃喃的念道:“列祖列宗,今日乃是太子册封的大事。大明开国多年,筚路蓝缕到了现在,终于见到了盛世,请列祖列宗护佑吧,多多护佑那个孩子,为大明开万世太平……” 坤宁宫中,胡善祥依在门外,虽然知道仪式才刚开始,但依旧望眼欲穿的想看到那个喜欢奔跑的儿子…… 孙氏听到了鼓乐,当鼓乐停止时,她面上多了一抹红色。 那是要册封了吧? 鼓乐停止,王振听到的是叹息声,看到的是颓丧。 作为宠妃的身边人,谁不想跟着一起飞黄腾达? 可现在大皇子却已经跪在了奉天殿前的丹陛上,而这边的二皇子也已经出发,被抱着去了文华殿,就等着觐见太子殿下。 这是何等残忍啊! 王振微微退后一步,从侧面看着孙氏。 孙氏的目光淡然,双手收在袖里,身体稳定。 可就在袖子里,指甲已经深深的陷进了掌心之中。 整座皇宫都在等待着那个声音。 承制官大声的喊道:“册长子朱祁钰为皇太子……” 怡安站在玉米的身侧,神思恍惚的看着周围。 赞礼官大声的喊道:“册长子朱祁钰为皇太子……” 声音悠悠,下方的百官心中肃然,稍后才发现这是礼仪之外的叫喊。 不等有人细思,外面猛地传来了炮声。 “轰!” 这不是号炮! 这也是不符合规矩的东西! 百官心中还在转着各种念头时,玉米已经俯伏在丹陛上。 稍后就是兴,乐声起,再跪。 “轰!” 炮声就在皇城的侧面遥遥传来。 乐声在这战争利器的轰鸣中显得格外的单薄。 礼部的官员们面色发黑,都看向自己的老大胡濙。 胡濙却百感交集的在看着天边…… 小名玉米,大名朱祁钰的皇太子殿下已经起身,跟着进了大殿。 就在进大殿时,一个礼官回身看了一眼,然后就惊呼道:“七彩……” 玉米闻声就回身,怡安也跟着回头。 百官们纷纷回头看去…… 东方的启明星已经消失,天地间正处于光明前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黑暗的背景下,无数紫光冲向了天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5章 天生异兆(感谢书友:“当年、驸马爷”成为本书新盟主!) “欧……” 百官,包括礼官都在看着那片光线,目眩神迷…… 那紫光宽窄不一,轻轻波动间,竟如湖水微微荡漾。 只是瞬息间,那片紫光开始了摆动。 一道道紫光向两边移动着,然后开始汇聚成光束。 光束之中,无数紫光在纠缠着。 玉米本来有些瞌睡,可见到这等神迹般的紫光后,不禁嚷道:“好漂亮!” 就在他的身后,原先该高坐殿上的朱瞻基已经站在了那里,正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光束。 为何朕册封时未曾有这等吉兆? “轰!” 炮声连绵而来, 那片紫光仿佛和炮声在应和着,骤然大盛。 无数紫光在空中纠缠、分开,摆动…… 宁寿宫中,太后正在虔诚祷告,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宫女。 于嬷嬷的眼中闪过厉色,疾步过去,准备封住这个宫女的嘴拖出去。 这等时刻,只要皇帝不废掉仪式,那么什么都是枉然。 那宫女被吓到了,但想到自己看到的事,就喘息道:“娘娘,天有异兆!” 太后睁开眼睛,于嬷嬷喝问道:“什么异兆?若是胡言乱语,打杀了你!” 宫女看了太后一眼,眼中闪过得色,说道:“娘娘,就在陛下册封太子的旨意出了之后,东边竟然出了紫光,好多……” 太后愕然,然后欢喜的说道:“快说说。” …… “老天爷……” 太后是听别人转述,而胡善祥和端端一起倚在门外,直接目睹了这场视觉冲击。 “老天爷啊!” 那些宫女和太监们都被惊动了,大家看着东方的紫光,震惊的浑身颤栗。 “娘娘!” 雀尾哽咽着说道:“娘娘,殿下……天生吉兆,殿下千岁!” 端端仰着头,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陪着玉米,给他打气。 玉米很乖巧,而且也聪明,所以那些仪式走了几遍之后,他就记得七七八八了。 可仪式却很辛苦,模拟几次下来之后,玉米走路都有些蹒跚。 但玉米却坚持下来了,正如他所说的,只要没人能欺负了他的母后,那么他就愿意去做。 胡善祥在看着那片紫光,直至消散。 她双手合十道:“老天护佑,我儿定能平平安安。” 她低下头,见端端眼中含泪,就蹲下来搂着她道:“都好了,你弟弟出生时就有吉兆,现在又有吉兆,会好的,咱们都会好的。” 端端嗯了一声,然后伏在胡善祥的肩头上默默流泪。 那些宫女和太监见到这个场景都暗自唏嘘着。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中宫被皇帝冷落时,本该天真烂漫的端端早早的就成熟了,学会了她这个年纪不该会的许多东西。 …… 城墙上的军士们已经惊呆了。 街道上虔诚念诵经文的僧道们也惊呆了。 方醒只是看了一眼紫光。 然后边上一家门店的大门轰然粉碎。 一个身影伴随着漫天木屑冲了出来。 “太子谋逆!” 这是一个黄脸大汉。 那脸黄的就像是方醒在环县看到的泥土。 辛老七的眸子微缩,身体的第一反应是从马背上飞跃起来,直冲方醒的马前。 半空中长刀出鞘。 大汉的速度骤然一快,连续三步,一步比一步重。 第三步踏在地上,然后大汉的身体腾空而起。 长刀悄无声息的从皮质刀鞘中拔出来,然后迎上了辛老七的长刀。 斜劈! 辛老七的长刀来势太凶,大汉不敢格挡,只得斜劈。 攻敌必救! 方醒在看着,伸手拦住了身后的家丁们。 两把长刀几乎是同时收了回去。 漫天的木屑还在半空中时,大汉的面色微变。 辛老七一腿踢出。 这个时机太巧妙,大汉若是格挡躲避,那么辛老七落地后就能迅速挥刀,到了那时,他再无反抗的余地。 大汉伸出左拳,但半空中无法借力,只能是强行挥拳。 拳脚相交,大汉退后一步。 “杀!” 辛老七的眼中迸发出利芒,长刀席卷而去。 大汉再退,同时挥刀。目标却是辛老七的手臂。 你砍我可以,用你的右臂来换吧。 这才是惨烈的交换! 可辛老七却身形前驱,长刀毫不犹豫的劈斩下去。 血光闪过,辛老七松手。 大汉从肩头到小腹侧面的衣服破裂,他的长刀在到达辛老七的手臂之前,辛老七已经弃刀闪避。 他低估了辛老七出刀的速度。 长刀无力落地,最后的力量随着那长长的伤口里奔涌出来的鲜血而迅速消逝。 辛老七站在原地,目光左右梭巡着。 家丁们护在方醒的周围,那些军士都冲进了门店里。 “走!” 方醒皱眉看着大汉重重的倒在地上,说道:“这人不是来刺杀的,只是来膈应人的。” “老爷,这人能逼着七哥差点手臂中刀,身手了得。这等人……一般人养不起。” 方醒摇摇头道:“老七只是想速战速决,否则拖几招,哪用得着冒险。” 辛老七退回来,说道:“老爷,此人不是来刺杀的。” 这个判断和方醒的判断完全吻合。 于是方醒策马前行。 马蹄从大汉的身体边上踏过,大汉的半边身体已经被鲜血浸泡着,但却一时没死。 他睁开眼睛往上看去,就看到了马腹。 他喘息着,觉得肋部那里就像是开了个口子,有人在往里面灌冰块。 一个个马蹄越过,当他的视线上空变成了天空时,一抹绚丽的紫色出现了。 僧道们在师长的呵斥下稳住了心神,继续念诵经文。 “天亮了……” 大汉喃喃的说道,然后想起方醒对自己的冷处理,不禁苦笑了一下。 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僵硬。 …… “解禁了!” 当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时,人人都以为不到天亮不得出门,可那些军士却起身喊道:“都出门了,都赶紧出来了,太子殿下稍后出行……” 于是家家户户都赶紧开门,有急事的也顾不得其它,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但更多的人却是往皇城去了。 在那里,刚被册封的皇太子殿下将会去太庙谒告列祖列宗。 无数百姓蜂拥而至时,方醒已经进了承天门。 就在前方,显得有些疲惫的玉米被簇拥着走向太庙。 “殿下千岁……” 那些百姓见到了小小的玉米,都自发的欢呼起来。 玉米看向外面,却看到了方醒。 方醒微微点头,目光欣慰的指指太庙。 玉米记得今天不许乱说话,就端着脸往太庙走。 小小的人儿看着很严肃,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大堆人,看似鲜花着锦。 方醒就站在太庙的边上,没人来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管。 那些军士和太监们看着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不时去看看东边。 东边的紫霞一片,渐渐光亮。 方醒站在那里,看着前方许多人出来。 就在午门外,百官重新聚集。 有承制官在念诏书,百官静听。 稍后百官奉诏转身而来。 方醒往边上站了站。 文武百官见他站在边上,有人就微笑点头,有人木然不屑,有人诧异于他的回京。 方醒一直等百官出了承天门,才看了一个熟人。 宋老实本来是在太庙的外面,见方醒就在边上,就磨蹭着过来,欢喜的道:“兴和伯,好漂亮的。” “什么漂亮?” 方醒问道。 宋老实想了想,“那个紫色的,好漂亮,他们都被吓住了,有几个面色都吓白了……” 那几个是偏向孙氏的人吧? 方醒心中盘算着是否需要提醒一下朱瞻基,最后放弃了这个打算,不准备掺和太深。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6章 偷窥,灭口 宋老实突然扭捏了起来,方醒莞尔道:“可是有难事吗?” 宋老实摇摇头道:“兴和伯,陛下说我很实在,能看到邪门歪道还是什么呢!” 方醒心中了然,这时站在靠里一点的怡安过来了。 “殿下还小,有人担心魂魄不全,陛下就说宋老实心无杂念,可感知邪气,就派他一路跟着。” 宋老实扭捏的看了怡安一眼,方醒笑道:“是啊!宫中就你最心无杂念。” 宋老实笑了,极力掩饰着得意。 怡安靠近方醒,低声道:“殿下……很出色。” 方醒点点头,“是的,再没有比他更出色的孩子了。” 怡安的眸色微凝,说道:“是殿下。” “这是家事。” 方醒的话敲打着怡安,她微微后退,然后说道:“是,可那是殿下,本无家事。” 方醒愕然,随即点点头,说道:“没错,帝王无家事。” 宋老实百般无聊的在边上踱步,怡安并不避讳他,说道:“兴和伯,您总是背着一身壳子,这是在怕什么?” 方醒有些尴尬,刚才他的反应是习惯性的,是长久以来怕被人挖坑引发的应对方式。 怡安的眼神凌厉,“今日之后,殿下就是太子,多少人会指望着他出错?兴和伯,您贵为殿下的老师,该如何教导殿下,咱们这些奴婢自然不敢置喙,可这是国本,不容有失。” 方醒点点头,不管是出于私人感情也好,还是后半辈子的荣辱也罢,怡安对玉米的忠心无需置疑。 稍后玉米出来,那眼神都是迷糊的。 方醒见了心中不忍,就问道:“太医院可准备好了吗?” 怡安说道:“早有准备。” 然后她赶紧迎了过去。 玉米看到了方醒,眼睛亮了一下,可方醒只是微微摇头。 这是你的宿命! 这一段路无人能为你走下去。 玉米有些失望,然后前呼后拥的走了。 这是一段尊荣的道路,无数人铺就了坦途。 可这只是刚开始,后面的路会很艰难,非常的艰难。 “兴和伯,在那人的身上没有发现。” “本就是恶心人的举措。” “恶心谁?” “当然是陛下。” “那么就是藩王?” 方醒转身看着安纶,“是的,多半是他们。” 安纶的眼中多了神彩,方醒心中叹息,说道:“我并不想提醒你,但在刚册封太子之际,陛下又在盯着勋戚,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且他们只是恶心人,就是想在陛下刚得罪了士绅和勋戚之际,再去得罪藩王,那会是什么?” “举目皆敌。” 安纶拱手道:“多谢兴和伯提点,咱家也不占便宜,有个事兴和伯自己留心。” “何事?” 安纶笑的有些古怪:“你家的大公子……最近有空就往一个落魄书生的家附近跑,和一个女孩……” 方醒的表情却没什么异常,说道:“多谢相告。” “你早就知道了?” 安纶难掩好奇的问道。在他看来,未来的兴和伯不可能去和一个落魄书生的闺女相好。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东厂无需管,多谢了。” 方醒拱拱手,然后就走了。 他知道朱瞻基今天怕是会有些惆怅,所以不准备去见他。 “太子好小啊!” “不过看着很威严。” “那是肯定的,龙子龙孙呢!哪能不威严,要是走近了,怕是都站不稳吧!” “土豆呢?” 方醒艰难的出了人群,却发现自己忘记看自家的小子了。 “老爷,大少爷那边早就散了。” “那小子……” 方醒吩咐家丁们回家,只带着辛老七走了。 从东长安街去黄华坊很近,方醒在路上买了锅贴吃了,然后下马,和辛老七缓缓走进了那条街。 …… “你爹还画画?” 冯家的后门外有个废弃多年的小院子,土豆就和冯霖在院子里溜达着。 春天来了,废弃的院子里生机盎然。 冯霖走在前面,微微昂首。虽然院子里草木杂乱,可她还是很高兴,脚下不时轻盈的蹦跳着。 “当然啦!我爹画的画可好了,就算是不做权贵家的生意,上门求画的也不少。” 女孩微微皱着鼻翼,有些小得意。 土豆哦了一声,见前方有棵小树,就轻轻跃起,然后拉断了一截树枝。 “素质素质,风度!” 墙头的某个地方,某人叹息着。 土豆拿着树枝在手里胡乱的弯折着,看了一眼前方的冯霖,说道:“那……那你以后还出去送画吗?” “送啊!” 冯霖回身,微微歪着脑袋,三小髻微微摇动着,皱眉道:“我大哥要读书,我娘要照看家里,我爹要画画,我不送谁送?嗯……” 她看着土豆,突然鼓着包子脸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女孩子不该抛头露面的话?” 土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说你出去要小心。” “哎!小子居然慌了?没出息,对付女人就该要大气些,别低头,不然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墙头上的方醒见儿子摆手解释,不禁摇头叹息,觉得哪天得找机会和他谈谈心,谈谈男女之间相处的事。 他就趴在围墙上在看着,而在下面是一架木梯,辛老七单脚压住梯子,顺带帮他把风。 后面的巷子很少有人,地上的落叶不少,经过一个冬季的风吹雨淋之后,那些落叶有些变色。 这样的落叶自然无法激发诗情画意,但却能让人很容易就听出脚步声来。 “老爷!” 辛老七突然低喝一声。 方醒悻悻的下了木梯,辛老七单手拎着木梯几步到了对面,然后把木梯架在围墙上,脚下一动,人就翻了过去。 他翻过去的同时,右手抓住木梯,脚下微微借力,木梯就在围墙上翻转进去。 方醒拍拍手,然后往左边去了。 才走出几步,前方拐角处就出来一个男子。 男子将到方醒就止步,然后目光飞快的在前方看了一眼,拱手道:“伯爷,我家老爷的使者有请。” 方醒脚下不停,问道:“你家老爷的使者?你家老爷是谁?” 男子矜持的道:“我家老爷的身份却不便告知,等伯爷见了使者之后,自然知晓。” 方醒问道:“在哪?” 男子侧身微笑道:“就在神仙居。” 方醒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走在了前面。 男子在后面看着方醒的脖颈,心中觉得这位名将有些名不副实。 若是我从他的身后偷袭,大明的名将?呵呵!笑话吧! 前方就是巷子口,男子收了心神,准备和方醒套几句近乎。 “伯爷……” 他刚挤出笑容,脖颈就觉得一紧。 这是手! 毛骨悚然之后,男子分辨出这是人手。 他看着前方方醒的背影,张嘴想叫饶命。 身后的大手用力一捏,男子眼中的神彩渐渐消散。 这里肯定有方醒忌惮的地方,所以才会灭口……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7章 不妥协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神仙居里没什么客人。 “那人还不肯点菜吗?” 要弟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刚从楼上下来的伙计摇头道:“没呢!说是等人。不过这人看着有些官气。” 要弟不屑的道:“官气,这京城最不值钱的就是官!” 伙计的心气也高,说道:“就是,若非是他点了一壶好茶,谁耐烦这样的人来吃饭。” “看好了。” 要弟趁着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就去了后面,准备去看看欢欢。 欢欢已经开始启蒙了,老师是方醒找来的,一位老夫子,但却不迂腐。 她刚走进后面,外面就进来一人。 “老爷!” 那伙计一声叫喊让要弟又折转回来,见是方醒,就说道:“老爷,少爷在读书,小姐在给少爷做饭。” 她这个称呼外人压根就分不出来,不过方醒不准纠正她。 方醒点点头,问道:“可是有人在等候?” 要弟恍然大悟,说道:“楼上有人早就到了,一直没点菜。” “不必管。” 方醒独自上了二楼。 要弟说道:“老爷一个人可不行,你上去盯着,要是动手就喊一声,我上去砍死他。” 说着要弟微微弯腰,右手再上来时,已经握住了一把菜刀。 伙计刚应了,外面又进来一人。 “七哥。” 辛老七走进来问道:“我先洗个手。” 若说在京城里那些仆役下人们最崇拜谁,大抵就是辛老七。 战功赫赫,却在皇帝亲口招揽时拒绝。 这等人才是我辈的终极目标啊! 伙计激动的带着辛老七去后面洗手,要弟遗憾的把菜刀放回去。 而在楼上,方醒已经进了那个包间。 包间里侧对门的地方坐着个男子。 男子正在抚须沉思,门推开后,他下意识的起身。 “见过兴和伯。” 方醒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你背后那人是谁?” 男子笑道:“兴和伯……” “是哪位藩王?” 方醒显得很没耐性的道:“本伯只能在京城待两日,所以你别考验本伯的耐心。” 男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说道:“兴和伯,您可知现在自己已经身处万丈深渊之前了吗?” 方醒皱眉道:“这等卖关子的话别对本伯说,说吧,是哪位殿下让你来传话。” 男子觉得自己的招数在方醒的面前毫无用处,他定定神,说道:“兴和伯,各地藩王多有怨言,我家殿下对此忧心忡忡,其中蜀王最为……” “蜀王的身子不大好,你能换个藩王说吗?” 方醒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带着些许不屑。 男子愕然道:“朝中居然……” “居然那么早就得了消息吗?” 方醒说道:“凌晨那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男子一个激灵,急忙撇清道:“绝对不是,若是的话,在下绝不敢在此请见伯爷。” 他的身体微微前驱,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显得略微惶然。 而从方醒进来到现在不过是片刻,他从踌躇满志到心中惶然,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男子说完后就颓然坐了回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出来之前在下就知道此次艰难,可我家殿下并无什么异心,只是想留在封地罢了。” “封地……” 方醒的语气有些飘忽。 男子苦笑道:“不就是中原不再分封吗,可不要封地行不行?” 方醒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说道:“当然可以。” 男子松了一口气,问道:“多给钱粮可否?” 方醒点点头,朱瞻基对藩王的想法已经很成熟了,许多事情他都能代为答应。 男子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方醒问道:“伯爷,从头到尾!” 方醒知道这是那位藩王开出来的条件,只要答应了,那么正面典型就在眼前。 他微微摇头,“递减。” 男子绝望的道:“难道太祖高皇帝、文皇帝、仁皇帝的子孙都得去海外存活吗?” 方醒微微眯眼道:“什么是天道我不知道,可人道是什么?” 男子失魂落魄的道:“伯爷,这是逼人走绝路啊!” 方醒冷冷的道:“这条路本就不该长久,可你们却奢望这条路会越来越宽。可你们想过没有,这条路越宽,那么边上的路就越窄,亿兆百姓都挤在那条道上,士绅挤一挤,你们挤一挤,勋戚挤一挤,那条路可还够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吗?” 男子脱口而出道:“来前殿下说过,说伯爷乃是陛下身边第一得用的重臣,让在下问一句,为何要咄咄逼人?” 方醒无奈的道:“道不同。你家主人的道就是延续富贵,而陛下的道却是要开万世太平,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他起身准备出去,男子慌张的也跟着起身道:“伯爷,难道就没有通融的余地吗?” 方醒脚步不停,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男子绝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方醒出去,不禁喊道:“前车之鉴犹在!” 方醒没回头,说道:“不会再有第二次靖难之役,相信我,去告诉你的主人,子孙自有子孙福,想把子子孙孙都安排好,那是灾难。” 等屠刀降临时,再多的财富和子孙都只是劫难的根源。 方醒觉得许多事情都有迹可循,绝大部分人家都是普普通通许多代人,偶尔有富贵的机会,几代而湮灭。 但凡富贵的日子越长的,日后败落的境遇就越惨烈。 “这就是命啊!” 方醒下了楼,欢欢已经在等着了,一声热烈的欢呼后就冲了过来。 “爹!” 方醒笑呵呵的抱起越来越重的欢欢,低声问着是不是逃课了。 “没有!” 欢欢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然后就看到二楼的楼梯口出现了那个男子。 “爹,看傻子!” 方醒没有回头,反而是把他放下来,然后牵着他进了后院。 男子缓缓下了楼梯,呆呆的准备出去。 “客人,茶钱!” 伙计笑容可掬的在侧方拱拱手。 男子随手摸了一张宝钞出来,手松开,宝钞飘落,人继续呆呆的往外走。 …… 按照程序,太子离开了太庙去给皇帝谢恩,随后去了坤宁宫感谢皇后。 太庙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时近中午,朱瞻基只是带着宋老实来到了太庙外。 “开门!” 朱瞻基缓缓走上台阶,大门缓缓打开。 他步入大殿内,而宋老实就蹲在外面,从怀里摸出了油纸包,慢慢的吃着点心。 稍后朱瞻基出来,眉间多了些沉凝。 “陛下,吃。” 宋老实觉得只是自己吃点心太不够意思了,而且点心还是皇帝给的,就双手捧着油纸包递了过去。 边上伺候的几个太监忍住笑意,然后笑意凝固。 朱瞻基伸手过去,从摊开的油纸上拿了一块米糕。 米糕很小,皇家的点心都小。无忧就抱怨过多次,说宫中好抠门,还比不上自家的点心大。 皇帝看了一眼点心,说道:“果然很小”,然后他就把点心丢进了嘴里。 宋老实眼巴巴的问道:“陛下,米糕好吃吧?” 皇帝细细的咀嚼着,点头道:“嗯,好吃。” 两人缓缓下着台阶,宋老实不住的嘀咕着,说自己的口味很叼,说好吃就一定是好吃。 皇帝静静的听着,突然说道:“以后点心做大些。” 于是至此后,宫中的点心就大了不少,并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8章 朱高煦的告别(1) 汉王府每日都会操练,小操练就在府中那超大的练武场上。 而大操练就只能出府,去城外找空地方。 今日按照规矩就是大操练的日子,一大早一群儿子就在练武场里等着。 儿子们有大有小,大儿子,原先的世子朱瞻壑在永乐年间病逝,当时引得朱高煦悲痛不已。 二儿子朱瞻圻目前最大,他站在前方,板着脸谁也不搭理。 而三儿子朱瞻垣却是微微皱眉,指着练武场里呵斥着管事。 “……所有杂物都要清理干净,不然瘸了马蹄,十个你都不够砍!” 管事满头大汗的请罪认错,朱瞻垣意犹未尽的还准备发作一番,外面却走进来了朱高煦。 今日的朱高煦并未披甲,于是一群儿子都心中欢喜。 没有谁愿意操练,而藩王的儿子更是如此。 按照他们私下的说法:操练学习有啥用?反正学的再多,最终也只能被困在某个地方混吃等死。 “今天不练了。” 朱高煦的话让人心中一松,但朱瞻圻却发现自己的王爷爹居然有些神思恍惚。 “本王才从宫中出来,你们都赶紧去打理自己的行装,笨重的东西变卖或是留下,所有人……都走。” 朱高煦说完转身就走。 “去哪?” 朱瞻圻下意识的问道。 如果是往日的话,朱高煦大抵要回身喝骂。 可今天他只是背着手,缓缓走出了练武场。 那脊背看着竟然微微弯曲。 练武场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发呆。 朱瞻垣的面色渐渐苍白,然后脚步僵硬的往外走。 朱瞻圻摇摇头,冷笑道:“这下可好,一家子都去蛮荒之地吧。咱们家还是第一个。” 这一下让一群儿子们都慌了手脚,一阵喧哗之后,人人都开始奔跑。 “娘!赶紧收拾东西,咱们的钱钞都收好。” “为什么?” “要走了,咱们一家子要去海外了!” “什么?” “娘!娘!来人啦!找郎中来!” …… 朱高煦并未管这些,王府的大部分财物早就装好封库了,现在不过是一些零碎事情。重生金牌冰人 他一路打马到了方家庄,在主宅外莫名的怒火中烧,就抽了一鞭。 小刀灵巧的避过了鞭子,笑嘻嘻的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方醒呢?” 朱高煦的眼睛有些发红,小刀见状就说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 等方醒得知朱高煦看着像是来寻事的模样后,就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一见面朱高煦就把马鞭丢在桌子上,把庞大的身躯丢在椅子里,看着有些颓废。 椅子吱吱呀呀的在抗议着朱高煦的体重,朱高煦却丝毫未觉。 他用粗大的手指头点按着自己的眉心,低沉的问道:“再也回不来了吗?” 方醒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说道:“本王的子孙呢?” 方醒强笑道:“您到时候也可以回来的。” 朱高煦冷冷的道:“本王出去就是分宗,回来那是摇尾乞怜,休想!” 方醒想想他的性子,就说道:“儿孙们还得要回来,不然时日久了,怕是会忘记自己的根。” “哪来的根!” 朱高煦用力的拍打着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蹦跳起来,然后落下来。 一阵乱响后,朱高煦仰着头道:“早些走。” 方醒也是才接到朱瞻基的旨意没多久,所以准备延缓自己的出京时间。 “多久?” 方醒觉得朱高煦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 如果把这片土地比作是自己的恋人,那么此刻的朱高煦就是和恋人闹分手后的男子。 他觉得自己被背弃了,所以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 可方醒相信最多半年后,朱高煦就会后悔自己没多在京城多停留一段时间。 “三日!” 朱高煦霍然起身,问道:“你家闺女呢?” 方醒点点头,外面有人去通报。 稍后外面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爹!” 无忧蹦跳着进来,等见到朱高煦站在边上看地图时,就乖巧的福身道:“见过殿下。” 朱高煦缓缓侧身,阴云密布的脸上挤出一些笑意,说道:“本王要走了,给你带了些东西,算作是念想,以后若是被人欺负了,就去华州。” 他没叫人,自己出去,随后就提着个箱子进来。燃魂录 打开箱子,一个个锦盒整齐的堆积着。 “都是些小女娃喜欢的东西。” 朱高煦这次没带肉干,方醒见他眉间多了郁色,就一边打开一个锦盒,一边对无忧使眼色,说道:“殿下破费……” 早上的光线不错,方醒觉得眼角被闪了一下,就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讶然道:“殿下……”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只手镯,外面镶嵌着宝石。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朱高煦摆摆手道:“不值当什么,给孩子把玩。” 剩下的锦盒方醒也不想拆开了,就对无忧说道:“去给你娘说吧。” 无忧先谢了朱高煦,然后看似乖巧的出去。 可才出门,她就忍不住向前蹦跳了一下,然后大抵是觉得会被看到,就装作淑女的模样放缓了脚步。 朱高煦看着这一幕,就抹了一把脸,说道:“闺女好啊!只是本王那些闺女还是留在这里,到时候请皇帝安置妥当了,你帮本王盯着。” 这是托付,而且是和皇帝直接打交道。 方醒缓缓点头,朱高煦见了就笑道:“好了,本王再无他事,三日后出发。” 他仿佛放下了什么东西,方醒送他出去时脚步轻松。 “土豆要好生的教导,别学了那些勋戚。” 方醒点头,却不喜欢这种气氛。 “本王的那些儿子大多如丧考妣,都惦记着荣华富贵,有人甚至想去求了皇帝留下来,至于本王……” 前方就是大门,朱高煦减缓了脚步,微微眯眼道:“时至今日本王才明白,狠心的从来都是儿女。” 方醒愕然,朱高煦哈哈大笑着出了大门,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而去。 这一去方家庄就少了一个客人。 这一去,方醒就少了个朋友。 那些庄户见惯了朱高煦,也不怕外面说他残暴,所以路上遇到还避在路边拱手行礼。 朱高煦看都不看,一直冲出了庄外。 春耕过后生机勃勃,田间地头多有农人。 那些农人有的还带着孩子来,大人在田地里忙碌,孩子就坐在田坎上玩耍,不时几个孩子追打在一起。 而此时正是踏春的好机会,所以道上能见到不少车马。 国朝发展至今,随着文人力量的渐渐衰退,对女子的禁锢也在慢慢的放开。特别是小娘的示范作用,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大明的妇女地位。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79章 朱高煦的告别(2) 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 路边有一户人家,门前栽种了两棵树。 大树枝叶遒劲,见之古朴气息扑面而来。 一群少年策马冲过来,见到这户人家就停了下来。 一个少年驱马过去,说道:“去岁春日在此有女避雨,在下只是一瞥,却若惊鸿,至今难忘。” 他身后的同伴们勒马缓行,有人取笑道:“小丁,难道不是你去调戏女人不成,然后强行掳了回家吗?” “就是,去年春日你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妾,可是此人?” 少年的眉间多了得色,然后在马背上伸手抓住了树枝,仔细看看断茬,说道:“正是我去年折断的地方。” 说着他用力的掰断了树枝。 这一下动静有些大,小院的房门打开,一个老汉探头出来问道:“何事?” 一根树枝缓缓下降,从上方落在了老汉的眉心。 “老天爷!” 老汉大抵知道这些少年的来历,吓得软在门槛上,然后连滚带爬的逃了回去。 “哈哈哈哈!” 树枝很长,少年把它当做是大刀般的劈斩向身后,威风凛凛的道:“武学的考核没那么可怕,等过段时日我就再去……” 他正得意着,手中突然一痛,树枝就脱手。 “草……” 他刚张嘴叫骂,就觉得后背一紧,然后就不由自主的从马背上冲了出去。 树干在眼中不断变大,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的正面就和树干做了一次碰撞。 剧烈的碰撞之后,他仰天倒在地上,脸上一片血肉迷糊。 那些少年大多目瞪口呆的看着动手的那人,有两个却呼喊着随行的侍卫去拿下那个须发斑白的男子。 “住嘴!” 有少年清醒过来,下马后,惶然躬身。 “见过殿下。” 那两个少年见同伴们神色不对,就仔细看着那男子,心中一颤。 “见过殿下!” 这般年纪,而且还是在京城,更重要的是刚才这男子劈手夺过树枝,然后策马过来,就像是马上擒拿敌将般的,轻松的就把他们的同伴从马背上劈手拎住,然后砸在了树干上。 满京城…… 不,是整个大明有资格叫做殿下的人,唯有汉王朱高煦才符合这个条件。 这些人大多是勋戚子弟,最差的一个也是指挥使的儿子。 京城居,大不易,这话不只是说京城的花销大,更是说京城的达官贵人众多,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所以他们平时在城中不大敢跋扈。 可少年的心是躁动的,所以寻了机会,这些人就借口狩猎出城玩乐。 城外自然是没人能压制住他们,所以他们都得意惯了,谁知道今日却碰到了汉王这尊煞神。 朱高煦缓缓看着这群年轻人,而躺在树下惨嚎的少年已经被吓哭了,正双手捂着裆部,被剧痛折磨的哭喊着。 “家父……求殿下开恩,小子有罪,只求殿下开恩,回头……啊!回头小子就把那女人放回家去……给钱,多给钱……” 朱高煦本就没什么见义勇为的心思,开头也只是因为心中郁郁,被这少年用树枝差点劈砍在身上,这才勃然大怒。 可在听到这话后,他却盯着少年说道:“本王即将远离中原,小儿辈想来会以为朱家失了武勇。今日之后,本王就在华州等着你等。若中原有不臣,本王提兵渡海,艨艟即日可至,灭此朝食!” 朱高煦打马而去,这群少年呆若木鸡,稍后才被惨叫声惊醒,然后赶紧抬着同伴回程。 至于什么踏春,老命都差点踏没了,还踏个屁! 他们急匆匆的归家,然后把先前的冲突告诉了大人。 “打!” 今日但凡有份出城的少年都被家长令人责打,甚至有人亲自上手。 京城多处豪宅里惨叫声震天,而且都是勋戚武将家,顿时大家都在猜测着是不是陛下要对他们下手了,所以才阴天无事打孩子。 天色渐渐阴暗下去,仿佛有一场春雨。 暮春的雨水不多,今年至少看不到。 天气阴沉的让人心烦意乱时,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汉王在城外打了某位勋戚的儿子,据说已经被废掉了。 这事儿大家听了就当做笑料,没谁有什么义愤填膺。 勋戚的种大多都不好,这是朝野的广泛共识。 一代英雄,二代平庸,三代纨绔。 这就是大明勋戚的现状。 可稍后一个消息再度爆出来,震惊了整个京城。 ——汉王朱高煦作为宗室长辈,将在三日后,第一个改封海外。 这段时间勋戚们都在惴惴不安,担心皇帝对自己的待遇下手。 而各地藩王,包括京城的宗室们大抵都认为藩王改革还得要等几年,所以酒照喝,女人照玩。 汉王朱高煦多次表态,说想改封海外,此事宗室们大多以为是他在为皇帝打前哨,自己本身肯定要谋求留在中原。 所以消息传来之后,宗室首先反应过来,于是皇城外多了求见的宗亲。 而所谓的宗亲,大多都在外地,剩下的也就是宗人府的人。 皇帝很干脆,直接让人进去,半个时辰后,那位宗亲面色惨白的出了皇城。 这是被呵斥了? 随后朱高煦当时的话就传了出来。 “艨艟即日可至,灭此朝食。” 朱瞻基背对着方醒,看不到神色。 “汉王叔行事果决,认了就不悔,算起来倒是朕亏欠了他。” 在爆出要革新宗室分封制度之后,宗室中还支持朱瞻基的大抵就只有朱高煦了,外加他自己的儿女。 但这也是他的儿女还小,等大些之后,除去玉米和闺女之外,大抵儿子们没人会支持他。 方醒看着宫殿顶上的脊兽道:“殿下爽直,堪称良师益友……” 他有些唏嘘的道:“一刀从北杀到南,文皇帝入主金陵,汉王殿下功劳不小。” 朱瞻基对此从不避讳:“是不小,所以……当初说留下汉王叔一家,可汉王叔却不肯,只说早走早好。他这是骄傲,不肯对朕低头,可朕却有些心酸,看着他的白发……觉着对不住。” 帝王有情,却只能唏嘘。 “此番南下,你先去山东看看,金幼孜在那边可还好。然后就往金陵去。” 朱瞻基缓缓回身,目光幽深:“汉王叔要去拜祭孝陵。” 汉人重祖先,一旦离去,魂牵梦绕的不只是故土,还有那一座座看似死寂的坟墓和一块块牌位墓碑。 方醒点头道:“好,先去山东,然后去金陵,最后出海。”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负手走在前方。 “他们从天方去寻哈烈和肉迷联手的详细情报,前日有消息来报,说各处的粮草被搜刮的厉害。” 方醒的眼中多了利芒,朱瞻基满意的道:“闻战而喜,不过朕还想再看看。等消息再汇聚多些,看看他们是否真敢与朕会猎于草原!” 方醒抓住栏杆,“篾儿干不是蠢货,一旦搜刮太过,必然会激起反抗。所以必然是在预谋着什么,不过咱们并未给他们威胁啊!” 朱瞻基的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来:“哈密那边渐渐多了人马,经常出击到亦力把里,和联军打出了火气。” “这算是将在外吗?” 北平城对哈密鞭长莫及,不可能盯着那些文官武将行事,所以出了岔子也只能事后处置。 方醒觉得大明这十多年战无不胜让许多人飘飘然了,需要敲打一番。 可朱瞻基却摇摇头道:“游骑的厮杀极为惨烈,都补充过许多次了。” 他转身向暖阁走去,淡淡的道:“两边都杀红眼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0章 夹缝中的亦力把里城 暮春的草原欣欣向荣,牧草渐渐繁茂。 一队大鸟从天空中飞过,然后缓缓减速,最后降落在一个小水洼的边上。 鸟群开始饮水,并寻找食物。 远方的亦力把里城在清晨中若隐若现,一些牧民驱赶着羊群出来放牧。 羊群缓缓向远方移动,牧人们在城中憋了一个冬季,就等着机会把羊掉的膘补回来。 城中目前有几千人,来历很纷杂,鞑靼人、哈烈人、女真人……很多,甚至还有哈密那边逃过来的。 每一次有新人进城就是一次敲诈勒索,不服从的会被抢光所有的东西,然后赶出城去。 人一多自然就会分为几股势力,然后相互拼杀,最终最强大的那个就成为首领。 有了首领就有了军队。 军队在平时的任务就是保护自己的部落。 但这里的军队却是太懒了些,牧人都出发了,他们这才慢腾腾的从城里出来,然后分往四处哨探。 太阳出来了,照在亦力把里城的城墙上,也照在了还有些嫩的青草上。 一队斥候往哈密方向哨探而去。 这里现在是三不管地带,明军和哈烈、肉迷联军的游骑经常拼杀,可都把亦力把里城当做了虚无。 刚开始时他们遇到两边的游骑就带着羊群跑路,等回来后却发现没人进城。 于是下次的时候他们就留人在城中观察,结果发现不管是明军还是联军,压根就不靠近亦力把里城。 几次之后,他们也皮了,所以斥候出来也才几十人。 斥候们没吃早饭,饿着肚皮,没精打采的一路缓缓而行。 一路上有人要拉屎,有人说要吃点干粮,一行人总是给自己找着借口休息。 一条河玉带般的在草原上蜿蜒,河岸边的青草格外的青嫩,间或有一丛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着。 斥候们就坐在河边吃着没滋没味的干饼子,干饼子的原材料来自于商队的交换,但不足以养活城里的那几千人,所以有人吃肉,有人吃饼,有人吃野菜,有人野菜都不得吃…… “他们也去种地了,只是希望那片麦子别被人给烧了。” 一个斥候躺在地上,嘴里咬着嫩嫩的草根,眼神憧憬。 “要是能去种地就好了,那样不用出来风吹日晒,更不必担心被那些疯子杀了。” 一个什长叹道:“联军的游骑人数越来愈多了,明军也不甘示弱,两边杀的血流成河,可都对这座城没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军士被干饼噎到了,翻个白眼把饼咽下去后,赶紧灌了一口水,然后喘息着说道:“他们在熬鹰呢!” “熬夜?” 草原上会熬鹰的人越来越少了,每一个都是王公贵族们的禁脔,非等闲不得外借。 带队出来的百户官打个哈欠道:“熬鹰熬鹰,鹰不许眨眼,熬鹰人也不能眨眼,谁眨眼谁输。” 一个什长把吃剩下的饼收起来,问道:“难道他们就是在看谁先眨眼?” 百户官淡淡的道:“没错,这就是熬鹰,联军人多,明军却悍勇,我听上面的人说了,这是双方在比试勇气,试探对方实力的手法,只是都试不出来。” “为什么?” “到现在为止,明军的火器卫所根本就没出现。” 百户官懒洋洋的道:“明军最厉害的就是火器,而联军最精锐的骑兵也没出现,这就是在消耗,看看谁先撑不住。” “他们的本钱都足,而且距离都差不多,不过明军的哈密是边墙,而联军的亦力把里却是都城,所以除非明人不断增加人马,否则弄不过联军。” “明人有钱呢!而且他们的人更多些,除非肉迷人全力以赴,否则他们弄不过明人。” 百户官靠在战马的侧面,打个哈欠道:“走了。” 众人没精打采的依次上马,一个骑兵在看着左边,神色呆滞。 “那是什么?” 百户官闻声就抬头看向左边,然后面白如纸。 就在左边,阳光晒在草地上,地气蒸腾。 恍如扭曲的空气中,一群骑兵轰然冲了过来。 那熟悉的甲衣让百户官下意识的喊道:“是明军……躲开!” 声音凄厉,斥候们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一窝蜂的往右前方打马飞奔。 大家都埋头打马逃命,一个军士的战马突然发狂,带着他径直迎着明军冲了过去。 百户官知道只要避开明军的进军路线就没事,所以冲出一里多地后就勒马回头,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刚控制住自己战马的麾下。 明军的人数大约有两千左右,人太多的话补给不易,所以在每次的冲突中,两边的人马大抵都差不多。 百户官看着那个麾下努力的想让战马掉头,可明军的骑兵却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放箭!” 一小波箭雨覆盖了那个地方。 战马轰然冲了过去。 等明军冲过去之后,原地已经不见那名军士,连人带马都成了肉泥。 百户官颤声道:“这是第几次了?” “大人,上个月他们才来过。” 百户官摇摇头道:“我闻到了大战的气息,这不对!” “大人,那咱们跟去看看吧。” 百户官犹豫了一下,说道:“好,不过要离远些,否则会被明军认为是想从侧翼偷袭他们。” 于是他们从左边开始跟进,但很小心的保持着双方的距离。 “大人,左边那些亦力把里斥候在跟随!” 疾驰中,都指挥使杨熊看了一眼左边,冷冷的道:“敢靠近,回头就夺了亦力把里城!让他们的妻儿为咱们干活!” 大队骑兵一路冲到了距离亦力把里城一里多的地方停住了。 杨熊用望远镜看了看,说道:“斥候马上出发,记住别缠斗,遇敌就回来。” 几队斥候喝了些水,然后换马出发。 杨熊看着亦力把里城城门打开,进进出出的牧民们居然一点儿害怕都没有,就说道:“一旦亦力把里没了人,两边就必须有一边要进去,那就是大战的开端,所以暂时忍忍。” 麾下有千户官李营问道:“大人,联军不是傻子。咱们不动亦力把里,他们也不动,两边就在这里流血拼杀,朝中都有怨言了。” 杨熊在喝水,闻言说道:“你才调过来,所以不知道一些事,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大明和联军的练兵地,两边都在练兵,顺便摸摸对方的实力和勇气。” 李营说道:“那倒是好,以前下官在陕西那边驻守,别说是敌军,连马贼都少了,手下的兄弟们都变油滑了,再不来杀杀人,还算得上什么雄兵。” 杨熊摇摇头道:“大明处处胜利,联军有些慌乱,本来咱们是可以放过这里,大家相安无事,可肉迷人掺和进来了,朝中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 他跺跺脚,然后活动着脖颈,看着亦力把里城说道:“哈烈不足为惧,肉迷人才是大敌,而泰西人在水路被咱们打的狼狈而逃,他们会不会从陆路给大明来一下?这些朝中都略微提及,却只是提及,让人郁闷!” 李营憧憬的道:“大人,从文皇帝开始,咱们在塞外可是百战百胜,仁皇帝是个好皇帝,只是……哎!当今陛下可是文皇帝教出来的,大人,您觉得陛下会眼睁睁的看着肉迷人介入进来?” 杨熊摇摇头道:“说不准,不过当初试探性的和联军游骑大战了一回,禀告上去之后,朝中的态度不清不楚的,不夸赞,也不申饬,这里面的味道你自己去品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1章 那头熊 谢十六是个斥候百户官,从哈密建城开始,他就率领麾下不断往返于哈密和亦力把里两地之间。 长时间的哨探让他从总旗官渐渐的升职成了百户官,可战马换了无数次,麾下也换了无数次。 前方依旧未见敌踪,谢十六回首看看麾下,看着那些渐渐在熟悉的面孔。 他知道此次之后,麾下又会消失一些人,然后又会补充一些人进来。 这就是命,这就是战阵! “发现敌骑!” 队伍中有观察军士突然喊了一声。 谢十六举起望远镜看去,见对方疾驰而来三百余骑,就说道:“撤!” 他当先朝着左边冲去,麾下紧紧跟随着,一个总旗官追上来喊道:“大人,拼一下吧,好歹看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谢十六当先掉头,然后马鞭一挥,身侧的总旗官的脸上就多了一道鞭痕。 总旗官惨叫一声,正在不解时,谢十六骂道:“特么的!一百对三百多,怎么突过去?突过去了怎么杀回来报信?你这个蠢货,想立功就多杀敌,别想着用磨人命的手段!” 总旗官被骂的讪讪的减速,谢十六喊道:“吹号!”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联军骑兵呼喊着开始加速。 双方一路追逐着,当看到明军大队时,联军斥候减速,然后在附近游弋,却不肯后退。 李营说道:“特么的!大人,他们的斥候都比咱们多,这一路的补给可不好弄啊!难道他们发财了?” 杨熊摇摇头道:“撒马尔罕控制的地方并不少,其中就有耕地,所以他们在补给上比咱们要占便宜。” “大人!” 不用叫喊,杨熊就已经看到了那些蜂拥而来的敌军。 “大人,三千余人!苟日的难道肉迷人给了他们人手?” 远方的敌军开始减速,这不是畏惧,而是在让战马休息。 杨熊当然知道这个,所以他冷冷的道:“咱们先休息,这是优势。他们人多,这也是优势。可他们以为咱们不敢主动进攻,这是什么?” 李营的眼中多了血色,拔刀喊道:“大人,杀过去吧!” 杨熊盯着渐渐逼近的敌军,喊道:“大明万胜!” 战马长嘶一声,马蹄落地,随即向前加速。 “大明万胜!” 李营和其他将士一样高举长刀嘶喊着,然后紧紧的跟了上去。 两千对三千,明军竟然主动发起了攻击,这让正在减速让战马休息的联军将士有些意外。 但是正如同双方在前面的多次厮杀一样,联军将领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率领麾下迂回寻找战机。 “杀敌!” 也许是双方已经厮杀过太多次,所以并没有什么激情碰撞。 冷冰冰的命令之后,双方就朝着对方疾驰而去。 “放箭!” 距离一到,双方就用弓箭开始远程打击敌人。 于是战马惨叫着跌倒,战士捂着中箭处呼叫…… 由于马速太快,明军的手雷也无法起到作用。 不过杨熊却有更厉害的手段。 一直拖在最后面的一百余明军已经停下来了,他们下马后飞快的用各自携带的东西组装起来。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到一起时,一个百户官喊道:“检查!” 被飞速组装起来的小东西就是小型投石机。 这两架由朱芳亲自设计,工坊精心打造的小型投石机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辉。 几枚手雷的引线被缠在一起,投石机已经就绪。 “点火!” 火折子凑近,引线猛地炸燃了一下。 手雷落入敌军的中间轰然爆炸,敌军的士气刚被打击,双方就碰撞在了一起。 “大明万胜!” 杨熊第一个冲杀进去,手起刀落,对面人头飞起的同时,有联军军官喊道:“是那头熊!” 杨熊的长刀不是制式的,而是特地打造出来的超长刀。 而且他的长刀竟然是两面开刃,看着就像是一柄超大型的重剑。 长刀左右劈砍着,不论是什么兵器都不堪一击。 作为哈密驻军的最高军官,按道理杨熊不该率队出来扫荡对方的游骑,可十次里面,他至少要来六七次。 他就像是一个箭头,朝着联军的中间冲杀而去。 “是那头熊!” 战场上,联军将士开始畏惧了,面对那枚锋矢,他们开始往两侧避开。 噗! 杨熊杀得兴起,砍杀了右边的敌人之后,左边的敌人怪叫一声,大抵是被吓疯了,竟然从马背上飞起,准备把杨熊带下马去。 杨熊大喝一声,长刀拍打了出去。 战场厮杀可没有什么招数,所谓的招数也不过是经过生死搏杀之后,把自己最拿手的手段总结归纳而已。 可每个人的手段都不一样,所以一套刀法适合你,但并不一定适合别人。 长刀的刀脊重重的拍打在飞跃过来的敌人脸上。 那张脸就像是被陨石拍中了一般的扁平下去。 杨熊拍飞这个敌人之后,见到前方已经是一片坦途,不禁胸中热血奔涌,就策马冲了出去。 天空中多了几朵白棉花般的云彩遮挡在太阳下面,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顿时就多了几片阴影。 阴影下,嫩绿的青草被微风拂过,微微弯腰。 一阵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吹过,让人迷醉。 “大明万胜!” 当杨熊那巨大的长刀再次举起时,已经跟随着他策马掉转头来的麾下齐声高呼起来。 “撤退!” 联军将领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命令,然后骂道:“他居然隐藏了自己的旗帜,那头熊居然学会了欺骗,变成了狐狸!” 联军开始向远方奔逃,而后面追击的明军也打出了旗帜。 “是那头熊!” 亦力把里的城头,全程观战的那些人都在看着那面不断移动着的旗帜。 “那头熊来了,派人出城,送三十……不,五十头羊!” 头领咬牙切齿的吩咐道,却不是仇恨,而是不舍。 几千人的小部族,五十头羊就是一笔巨款了。 于是当明军追杀回来时,一群白云般的羊就拦住了去路。 “见过尊敬的大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来‘送礼’的牧人战战兢兢的看着浑身浴血的杨熊,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让麾下把自己踩成肉泥。 杨熊的眼睛微微眯着,问道:“可是下了毒?” “救命……” 那牧人懂的大明话,所以才被派出来。 见他一下就趴在地上叫救命,杨熊反而释疑了,说道:“全军下马吃饭。” 那牧人面朝下趴在草地上瑟瑟发抖,渐渐的周围多了说话的声音,还有羊的惨叫。 他悄悄的抬起头,就见到杨熊正在和人说话。 “斥候盯住他们,两日的路程折返回报,然后咱们回哈密修整,等下次再来。” 杨熊吩咐完后,不爽的道:“这批联军士气不高,竟然一冲即溃,难道他们没人了吗?”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2章 会师,击溃追兵 战场上,明军在清理有用的东西,顺带解决那些没死的敌人。 补刀需谨慎,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 一人突前,一人在侧面戒备。 “啊……” 一个侥幸逃过马蹄践踏的联军军士突然暴起,正面的明军冷静退后,躲开了攻击。 侧面长刀一闪而过,两个明军继续相互掩护着向前清理战场。 杨熊带着一队骑兵冲向了城门,顿时城门处一阵兵荒马乱,但却没人敢关门。 可人都跑光了,就剩下一个身着缁衣的尼姑。 从大明立国开始,和草原上就没断过兵戈,也就是建文年间短暂的消停了,但是等朱棣一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北望草原。 兵荒马乱的年代,依旧有虔诚的方外人在四处奔走,为人们带去心灵的安静。 这个尼姑看着才十多岁,大抵是跟着师长一起来的。 她在颤抖着,跟随着马蹄声的节奏,身体微微摇晃。 马蹄声渐渐减缓,然后止住。 杨熊抬头看着城头上的几个头领,问道:“可有哈烈人和肉迷人?” 城头上有人翻译了他的话,几个头领慌作一团,“没有,没有。” 杨熊冷冷的道:“本官的人要进去查!” 无人敢阻拦,骑兵们从尼姑的身边冲进城中,那娇小的身躯恍如暴风雨中的小鸟,瑟瑟发抖。 杨熊就在城门外盯着里面,他早就想弄掉亦力把里,然后大军直接入驻,逼迫联军做出反应。 那尼姑一直在颤抖,等不见有人对自己动手,这才敢抬起头来。 “你……你不要杀人了。” 字正腔圆的大明话让杨熊微微低头看着她,皱眉问道:“为何到了这里?” 小尼姑怯怯的看着他道:“爹娘以前就在这边。” “爹娘呢?” 小尼姑摇摇头,茫然的道:“不在了。” 杨熊厮杀多年,早就把一颗心炼成了铁石,可此刻却莫名其妙的说道:“此处混乱,去哈密!” 小尼姑摇摇头:“不去。” 杨熊冷冷的道:“由不得你!还有会大明话的吗?没有就是你了。” 小尼姑以为他是只想找会大明话的方外人,想起自己的那些师姐们,就鼓起勇气道:“就我会。” 杨熊默然,等里面的麾下出来说没找到敌人时,他指指小尼姑说道:“给她马,带走。” 杀气腾腾的军士让小尼姑变成了呆子,等她被卷着去了明军那边后,城里才出来一群尼姑。 她们庆幸着自己躲过一劫,然后觉得这里不是好地方,准备去撒马尔罕,看看能否找到贵人为她们修庵堂。 小尼姑被带到了临时驻扎地,随后炊烟升起。 “去过哪里?” 杨熊从不是那等平白无故发善心的人,所以他坐在地上,看似和善的问着小尼姑。 小尼姑身处大军之中,知道自己是待宰的羔羊,所以只得低头。 “好多地方。” “都有哪些?” 他的语气重了些,小尼姑的眼睛就红了,然后哽咽着道:“好多……大明……还有撒马尔罕,奴儿干都司也去过,还有……还有……” 见她揉着眼睛,边上有人低声道:“大人,好可怜啊!” 小尼姑看着确实是很可怜,杨熊微微抬头,回忆了一下,“当年本官跟随文皇帝北征时,曾经被一个女人一箭差点射中要害,至此后,在本官的眼中,再无妇孺。” 杨熊说的淡然,可了解战阵厮杀的都知道这里面包含着的凶险。 小尼姑抽抽噎噎的说了自己去过的地方,杨熊最后问了撒马尔罕的情况。 “……他们……他们好凶,好多人……” 小尼姑打个嗝,身体一抽一抽的说着:“经常出来跑马,还有……还有很厉害的甲衣,都包裹着,还有大筒子……” “大筒子?” 杨熊收获了最有价值的情报,稍后随便吃了些烤肉,就率军回师。 而与此同时,在草原上四处躲避着追兵的黑刺也已经过了亦力把里,只不过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这一路的躲避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但人数折损的很少,只是战马少了许多。 那些战马大多是熬不过这等强度的跋涉,然后化为了这群人的口中食。 王琰嚼着马肉干,放下望远镜道:“过了这里,他们必然就不敢再追了。” 陈登回首看了一眼,见麾下木然,而战俘们也是木然,就说道:“大人,要不咱们去亦力把里城打个草谷?” 王琰摇摇头,说道:“若说两边中间拉着一根线,那么亦力把里就是中点,一旦这个中点断掉了,那就是大战的开端,所以亦力把里反而得活。若非如此,你真当大明的游骑是废物吗?” 他看着前方说道:“肖顾伟哨探还没回来,派人去看看。” 少顷就有骑兵出发,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而且人数还多了不少。 肖顾伟欢喜的策马过来,“大人,遇到了游骑。” 等双方会师时,王琰竟然认识杨熊。 “你是大熊?” 王琰认出了身材雄壮的杨熊,而杨熊面对王琰,也露出了憨笑。 “王大人。” 王琰笑着拍打了一下杨熊的肩膀,说道:“你这头熊罴居然亲自带队来打草谷吗?” 杨熊憨笑道:“没呢,联军不断在试探,朝中的意思是要坚决压下去,所以哈密才频繁出兵……大人,您这是?” 杨熊看到了那些黑刺,作为沙场悍将,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的不简单。 而那些被解救的俘虏穿着混乱,看着面黄肌瘦的,不像是军队。 王琰低声道:“刚从撒马尔罕解救了他们出来,篾儿干大概要气疯了,不断派出追兵。” 杨熊的憨厚消失了,杀气腾腾的道:“他们有多少人?” 两人当年相逢于北征,那时候的王琰杀人如麻,让自负悍勇的杨熊惊为天人,就缠着学了几招。 王琰说道:“两千余人,一直纠缠着我们,大概是精锐。” 杨熊见王琰只是带着不足千人的麾下,就知道那所谓的精锐不简单,否则王琰只需一个反击,就能赶跑这些追兵。 “大人,弄一把?” 王琰点点头道:“这一路本官也憋了不少火气,正好在亦力把里出出气。” 等见到那个小尼姑时,王琰就皱眉不语,杨熊解释了一番后,他说道:“这等消息……稍后我带着她走,一路送去京城。” 两人说了些各自离开后的情况,王琰对自己的事有些讳莫如深,杨熊也不追问,直至等来了斥候的消息。 “他们追来了。” 杨熊想设伏,可王琰却要堂堂正正的驱赶对手。 “设伏没用,那些都是老手。” 于是当看到追兵时,加上杨熊所部后兵力还占据些优势的王琰就下令出击。 这一次王琰放弃了战术,只是和杨熊并肩作为箭头冲杀进去,然后就一路冲杀了出去。 所谓的精锐在两人的面前宛若泥土,再强大的精神力量也挡不住必败的结局。 王琰大概真的是憋气久了,所以击败敌军后令人追杀,他自己和杨熊看人拷问战俘。 惨叫声不绝于耳,通译不断在说着情况。 “……肉迷人来了不少,陆续还有,只是粮食有些艰难,所以好多都在种地。” “……军队很多,现在连军队都在种地放牧。” “经常打架,死伤不少,那些肉迷人悍勇,经常寻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3章 两个人的火气 “今年山东铁定遭灾,不过看样子倒不是大灾。” 金幼孜在大明湖畔和人说话。 人很多,从十余岁的毛头小子,到头发斑白的老汉。 这些人此刻都站在面对大明湖的方向,而金幼孜背对湖面,在苦口婆心的说话。 “……百姓遭灾,朝中必然会赈灾,这就是施政之术,看似简单,可里面的东西很多,从筹集钱粮,到如何运送,派谁来赈灾,谁来督查,如何安抚灾民,如何组织他们自救……” “这一切都是实务,是在书本里学不到的。” 有人问道:“金大人,那您的意思……咱们还学不学了?” 金幼孜说道:“圣人学问自然是要学的,可不要埋头学,要抬着头,一边学学问,一边要躬身。” 那些人大多面无表情,听到躬身时,更是各种反应都有,大多是不屑。 金幼孜看在眼里,心中唏嘘着道:“要躬身去探问世事和实物,否则下笔千言,实则空洞无物。再漂亮的文章有何用?难道能救灾?” 金幼孜不小心就犯了忌讳,有人反驳道:“金大人,学问能救灾!” “是,本官失言了。” 金幼孜的花白抚须被风吹拂着,他的眼神苍凉,嘴唇蠕动几下,说道:“没了优待,要活命就要靠务实,再多的钱粮也经不起坐吃山空,所以学实务吧,不管是种地还是经商,总得给自己找条生路。” 那些人的眼中多了愤恨,却没人说话。 金幼孜的声音渐渐嘶哑,嘴角的白沫越来越多。 “别想着兼并了,地方官一旦包庇,被查出来就是流放,兼并的那家也全数流放,不能做了。” “圣人的学问本是从实务中来,所以你等也要到实务中去,去重新找到儒学的好处,要发前人之未发……不要重走那些空洞的路。” 见这些人麻木,金幼孜只得下了猛药:“陛下已经册封了太子,大明的未来不会再有什么优惠,不要再想着什么兼并田地,广收佃户,没了,再也没了!” 他没说出那句话,但是大家都知道。 ——方醒将会成为帝师!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后果。 气氛渐渐沉重起来,金幼孜正准备通过此事来激励这些人奋发图强,右边来了一骑。 “不是说不许打扰吗?” 金幼孜不悦的看着随从。 随从下马说道:“大人,兴和伯进城了,还有汉王殿下一家。” 金幼孜本想呵斥,等听到朱高煦一家子也来了,他就苦笑道:“那位来了不得了,本官去一趟。” 他上马跟着随从走了,背影还历历在目,人群中有人就骂道:“老狗!只知道捧臭脚!” 众人默然,有人跟着骂道:“不去为了名教据理力争,反而来打压我等,果真是老狗!” 众人都觉得无趣,有人提议去游湖,顺便作几首诗,于是人人响应。 “上船上船!” “哎哟!各位大爷慢些,慢些,小心脚下。” 一个女人出现在画舫的踏板侧面,一边挥舞着手绢,一边喊道:“都是天上的文曲星,掉下去一个咱们可担待不起,快扶着些!” 两个仆役站在入口,伸手拉住要过踏板的读书人,一一接上船去。 所有人都上岸后,一个仆役被吩咐去城中采买,他接了钱钞,脚下只是一点,压根就没走船板,就上了岸。 船板收了回去,无聊的仆役把船板立起来,最高处也只到他的胸部…… …… “这一路本伯并未看到地方组织百姓自救,在等什么?” 布政使司衙门里,朱高煦坐在主位,却是在吃面条。 一个大碗,很大的碗,碗里全是牛肉和面条。 耳边是吃面条的声音,前方是方醒那看似淡漠的眼神。 常宇觉得自己就是倒霉催的,他看似惶然的说道:“兴和伯,水少了,各地都在引水,可今年的水少,幸而还有些雨,否则……” 他没说原因,但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没水我能怎么办? 破空声顷刻而至,常宇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筷子砸在了脸上。 他呆呆的伸手拂去脸上的一根面条,但一块辣椒皮依旧黏在他的颧骨下面,看着红彤彤的。 “猪一般的脑子!滚!” 能把猪这个字说的如此自然和清新脱俗的宗室,除去朱高煦再无旁人。 他的眼睛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微微凸出,脸上微微发红,杀气腾腾。 常宇的腿一软,想起这位汉王马上就要去海外了,要是他发飙捶自己一顿,只要不打死,皇帝多半只是下旨斥责一番。 方醒摇摇头,起身把常宇送了出去。 院子里的花树蓬勃生长,一股植物的气息在弥漫着。 “主动些,别等着,别敲一下动一下。” 方醒止步,他无需和常宇应酬,也不想应酬,而且他还看到了金幼孜。 常宇没看到,因为他一直在低着头。 学会蝇营狗苟的人从来都不会抬头,只会看着脚下,顺着金钱铺就的大道一直走,至于前方,有权财还怕什么? “兴和伯,本官……” 常宇想分辨一番,等见到金幼孜走来后,就如释重负的告退。 “兴和伯,本官找了不少人,都说今年只是些微干旱,可水却少,打井的代价高,只能慢慢的来。”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等秋季时朝中自然会派人来,若是有渎职,殿下那边还缺人口,这一路恨不能化身为盗匪,把百姓都裹挟了一起出海。” 金幼孜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想和方醒说的话,瞪眼道:“若是这般,本官必然会扣下后续去华州的船,以为后来者戒。” 这是要挟,华州后续的建设需要大明本土不断的提供支援。 若是支援被断掉,朱高煦怕是会重新杀回大明,然后一路回京,冲进朝堂打死几个‘佞臣’。 进了前厅后,朱高煦已经吃完了面条,正在喝茶,不时打个饱嗝。 见金幼孜进来,朱高煦说道:“本王出海后,若是后续被截断,哪怕是船沉了海底,本王也会算作是你等在中间作祟,回头就起兵回来灭了你等。” 金幼孜勃然大怒,喝道:“本官在此,殿下若是不满意,那就杀了本官吧!” “嘭!” 朱高煦面色一变,手中的大碗就飞了过来。 方醒只来得及挡了一下,运气很好的把碗挡了出去,撞在地上粉碎。 金幼孜没有退缩,反而进了一步,正色道:“殿下这是要打杀了谁?不管是谁,终究是错,那就打杀了臣吧。” 朱高煦冷笑道:“好!” 他疾步冲了出来,金幼孜梗着脖子喊道:“来来来!” 两个疯子! “老七!” 辛老七出手,从侧面一把就抱住了朱高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4章 离去,到来(感谢书友:“溃雪o”成为本书新盟主) 第2484章离去,到来 金幼孜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赶走了所有人。 他坐在椅子上,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正好照在他的鞋子上。 他垂着头,呆呆的看着阳光在自己的脚面上纹丝不动。 不,他觉得应当是动的。 科学里的教材说过,太阳一直在移动,大家脚下的球体也在移动。 “一派胡言!” 金幼孜想起科学里说太阳和大家脚下的球体都在转动,而且速度飞快时,不禁自言自语道:“若是够快,人为何能站稳?” 他想起了教材里说的什么太阳的照射让人类得以存活,植物得以生长时,更是怒火中烧。 “歪理邪说!歪理细说!” 室内拍打桌子的声音传了出去,却无人来查看。 日头渐渐西落,室内传来幽幽的长叹。 “老狗吗?果真是顽固啊!老夫奈何……” 他轻轻的抚摸着椅子的负手,仔细看着那酸枣木上面的纹理。 纹理的曲线自然的仿佛天生就该是如此,椅子只是上了一道清漆,原木的颜色不加掩饰的冲出了清漆的遮掩,让人沉迷其中。 金幼孜就在看着这些纹理和色彩。 他看的很认真,以至于老仆进来都不知道。 老仆伺候他惯了,端着木盘子进来,见他发呆也不管,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准备转身。 然后他愕然,并惊骇。 一滴浊泪缓缓滴落在扶手上,在老仆惊骇的目光中渐渐晕开,让那些纹理多了些模糊。 “老爷……” 在老仆的惊呼声中,金幼孜缓缓抬头,泪眼朦胧的道:“一团散沙!一团散沙!没人有公心,没人啊!” 这是老仆第一次见到金幼孜如此的软弱,他低声道:“老爷,不能哭啊!” 金幼孜以前说过男人不能哭,哭了就软弱了,再也没了出息。 可今日他却哭的如此伤感。 头上的白发跳出来几根,有些僵硬的在微微摇摆着。 泪水在脸上的皱眉中横行而下,最后从脸侧滑落下来…… 阳光照在他的膝盖上,微微的暖意。 “冷啊!” 金幼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 而方醒却觉得有些热。 朱高煦吃了面条,也不管自己的那群儿子怎么安置,直接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起来后就寻了方醒喝酒。 初夏的气温还好,晚上微凉。 两人在堂前坐下,桌子上一头全羊被烤的金黄金黄的,小刀正用一把小刀在切肉。 小刀锋利,羊肉细嫩。 小刀只是切了两片,就换成了挑切。 刀子切割进去别用力,切割出满意的大小后,只需轻轻一挑,一片肉就出来了。 方醒吃了一片,果然细嫩,就是膻味几乎没有。 “没有膻味那还是羊肉?” 方醒摇摇头,朱高煦已经趁机吃了几片,然后一口酒水灌下去。 “那边不缺肉,可缺厨子。”方醒想用美食来安慰即将离开北方的朱高煦。 朱高煦偶尔抬头看看夜空,听着远处自己的儿孙们在闹腾,面色就凶恶了些,然后又举杯喝酒。 这顿饭从开始到结束,朱高煦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饭他又继续睡觉。 …… 汉王要南下,然后出海,消息没保密,满济南城中的人都知道了。 可怜啊! 济南城中的人大半都觉得朱高煦一家子可怜,而在此之前,他们对朱高煦的印象就是粗野,杀人不眨眼,谁都敢杀。 但是此刻大多数人都只想到了藩王远赴海外的孤苦无依,于是城中的舆论一面倒的偏向了朱高煦。 甚至有几人喝多了说朱高煦罪有应得,然后竟然被一群青皮殴打,骨头都打断了几根。 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方醒和朱高煦一家子启程离开了济南。 “这就走了?” 钱晖觉得有些奇怪:“大人,就算是要歇脚,他们也不该在济南啊!” “谁知道。” 常宇也有些困惑。 “殿下在济南待了两日,也没见采买什么东西,整日就窝着,倒是那些亲眷念念不舍的在到处游逛,连大明湖的画舫都被包了。” 两人微微而笑,和百姓不同,他们对藩王的印象就是蛀虫,外加米虫,所以巴不得大明所有的藩王都滚蛋。 钱晖轻笑道:“山东上下如临大敌,如今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常宇点点头,正色道:“要告诫他们,下不为例!” “大人,泰宁侯来了。”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金大人也来了,说是要清理粮库亏空一案。” 常宇的眸色微暗,说道:“请进来。” 方醒亲自去青州揭开了山东粮仓亏空的大案,当时就拿了不少人。 可这等大案肯定不简单,背后牵连到的人不会少,但在册封皇太子的当口,皇帝和朝中选择暂时压下此事。 记得方醒当时回京之后,整个山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如释重负。 而今方醒走了,却来了陈钟。 常宇当先走出去,低声道:“全力协助。” 说下不为例的是他,说全力协助的也是他。 正如方醒所说的那样,你能说常宇不是好官吗? 不能! 可他的身上却也带着大部分官员都有的毛病。 ……私心代替公心! 钱晖低叹道:“只能这样了。” 陈钟看着不怒自威,可眉间依旧能看到春风得意之色。 被闲置了之后再次被启用,而且一出马就是办大案,这就是重用的标志,所以在得了旨意后,交好的勋戚都派人来道贺。 开始他还有些膈应,觉得案子是方醒揭开的,大头都被方醒拿下了,自己是去吃残羹剩饭。 可幕僚却不那么看。 按照幕僚的分析来看,山东始终是重中之重,皇帝恨不能把那家人都拎到京城去,然后派人死死的盯着。 所以山东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而揭开案子的方醒很快就走了,剩下的事情兴许会和那家人有关系,谁去查办,谁就是皇帝的心腹。 武勋自然和那家人没什么交情,虽然敬畏,可在三代帝王都在打压儒家的现实下,陈钟觉得自己没必要上儒家这艘破船。 所以他踌躇满志的来了。 金幼孜看着老了许多,神色淡然。 “此案影响颇大,陛下震怒,若非是册封皇太子,估摸着要掉不少人头。” “都抓紧吧。” 金幼孜显得有些意趣阑珊的道:“泰宁侯,此案确凿,主要是深挖,这些自然有随行的御史着手,只是还请你镇压地方。” 陈钟稳重的道:“好,本候定然看住地方。” 所谓镇压地方,实则就是动手拿人,顺带压住可能的反抗。 常宇吩咐全力配合,御史们按照提审得的消息,把人犯名册提交给陈钟,陈钟随即令人动手。 这活不复杂,也不累,但却算功劳。 所以陈钟很重视。 他带着三个幕僚在身边,幕僚们在核对着名册,然后一一把关系归拢。 没人让陈钟去干这活,因为这是金幼孜和御史们的本职。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5章 女人都是祸水 随着牵连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京城那边的反馈就越愤怒。 “陛下说了,这批人全部流放,马上弄走,走海路去金陵和殿下会和。” 李二毛不动声色的在看着名册,身边有御史在大声的说话,意气风发。 都察院在刘观回来后又恢复了疯狗的本色,不,是忠狗本色。 都察院的触手渐渐的开始扩张,甚至在不少领域和东厂、锦衣卫有些冲突。 李二毛静静的看着册子上的那些名字,一一审核着。 这是一个大时代,不管是个人还是机构,一旦跟不上这个时代,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抛下。 在李二毛看来,这些贪污粮食的官吏们都被抛下了。 等到了华州,由于他们是人犯,所以还会被监视一段时间,起点天生就比别人落后。 这就是命运! 无数人的命运在这个大时代里沉浮着,伴随着大潮,浩荡前行。 李二毛放下名册,见一个同僚起身,就揉揉眉心。 “那个李敬年呢?怎么不在名册里了?” 一个御史皱眉说道:“这个李敬年是个千户,两个粮仓的防御都在他的手上,此案他也得了好处,为何不在名册里?” 李二毛抬头道:“我怎么昨日听说这个李敬年检举有功,然后退还了不少钱粮。” 所有御史和小吏都抬起头来,气氛渐渐紧张。 每一个大案都不会干净,不是这个被网开一面,就是那个被人保住。 可李敬年却是这个案子里的背后人物,那些动手贪腐的武人大多是他的麾下,就算是他没同流合污,可也逃不过被追责。 李敬年如何? 谁保的他? 李敬年算是个倒霉蛋,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每年都会接到不少麾下送来的孝敬,在调到粮库之后,孝敬的数额越发的大了些,可他依旧是招收不误。 所以案子一深挖,他就首当其冲。 一个知情的御史干咳一声,说道:“李敬年退了不少钱钞,据说家里都没钱买米粮了,他还说出了不少涉案的。” 另一个御史说道:“因为他才挖到了一个五品官,可惜却自杀了,否则咱们都察院这次可是长脸了。” 一阵叹息之后,有人说道:“那就是立功了,大概就降职吧,顶多丢官,算是平安了。” 这样的事不稀奇,法外亦有开恩处,否则以后谁会配合? “他好像和泰宁侯有些交往,是泰宁侯呵斥了他,这才吐实。” “泰宁侯算是勋戚里的楷模了,不容易啊!” 于是大家都唏嘘一阵,然后开始做事。 忙了一阵之后,李二毛放下毛笔,然后活动了一下脖颈,说道:“李敬年有个堂弟。” 众人抬头,李二毛起身道:“他那个堂弟好像在经商。” “生意不小。” …… 案子很清楚,陈钟觉得很轻松。 “侯爷,京中无数勋戚想找差事,可陛下却点了您来山东,可见圣眷依旧啊!” 幕僚们也觉得很轻松。 山东布政使司上下,还有青州府上下都有些紧张,所以大家都得了不少好处。 这个相当于出京的补贴,陈钟默许的,大家收的也心安理得。 陈钟也在看名册,看到上面被划掉的几个名字,就问道:“还有谁拉人了?” 三个幕僚相对一笑,其中一人说道:“侯爷,两人和京中的人有些关系,还有一人是被冤枉的。” 陈钟看到其中就有李敬年的名字,就说道:“那两人和京中谁有关系?查清楚,不可枉纵了。” 幕僚们面带笑意,知道这是要拿把柄,就说了这两人和京中勋戚的关系。 陈钟眯眼听着,面色轻松。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要是不趁着现在把这两人背后的勋戚拿住,那真成傻子了。 其实也不算是拿住,否则那两个勋戚自然会壮士断腕。 可送个好处呢? 陈钟沉声道:“这信本候就不写了。” 一个幕僚起身拱手道:“侯爷放心,在下等人自会斟酌,然后去信进城,表达一番侯爷的关爱之情。” 这种示好的事犯忌讳,所以用幕僚之间沟通,两边的勋戚都不必出面。 等事情平静下去之后,两边就开始各种走动,最后背后的大佬才会聚在一起,言笑晏晏的喝杯酒,至此就成了半个盟友。 这等手段陈钟再熟悉不过了。 他起身叹道:“山东的粮仓要彻底查清,如此回京之后本候才能有脸去见陛下,你等抓紧吧。” “是,侯爷放心。” 幕僚们起身目送陈钟出去,然后坐下。 “李敬年那边让他戴罪期间老实点,事后要蛰伏几年,否则侯爷这边就不好做人了。” “是啊!装穷装到买不起米粮的地步,李敬年这是嫌事情不够热闹吗!” “警告他一下,别给侯爷惹麻烦!” “好!” 一个幕僚起身出去。 没多久,他就疾步回来。 “事情不妙!” 他面色难看的道:“李二毛好像盯住了李敬年。” “谁?” 正在处理事务的两个幕僚抬头,其中一人问道。 进来的幕僚说道:“李二毛。” “不好!” 一个幕僚起身冲着外面喊道:“快去请侯爷来!” 陈钟没走远,等回来后,见三个幕僚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就问道:“何事?” 一个幕僚纠结的道:“侯爷,李敬年被李二毛给盯住了。” “李二毛?” 陈钟想了一下,才想起李二毛是谁。 “方醒!” 陈钟的眼中多了阴狠,说道:“李二毛这是什么意思?” 都退钱了,外加还供出了不少人,让李敬年脱身有什么问题? 一个幕僚说道:“侯爷,难道您忘记了……” “方翰?” 陈钟双拳紧握,脖子上青筋直冒,说道:“方醒不敢假公济私,否则现在正是风口上,那些人会用舌头和笔干掉他。” “口诛笔伐!” 一个幕僚说道:“太子刚立,方醒聪明的话就不会惹人注目,所以这才送汉王南下,如此看来……侯爷,让李敬年老实些吧。” 陈钟站在那里思索着,几分钟后说道:“李二毛还是方醒的得意学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脱手!” 他的眉间全是坚毅,“上次方翰为了冯霖多番奔走,方醒为此大打出手,可见这一家子都不可理喻。去,告诉李敬年,让他自求多福吧。” 一个幕僚问道:“侯爷,若是他想把咱们扯进去……” 陈钟的眉间多了一抹杀机,说道:“那他就该死了。” 把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之后,陈钟就坐等消息。 消息很多,比如说金幼孜大发雷霆,然后收拾了几个想庇护某些人的官员。 “方醒睚眦必报,睚眦必报啊!” 陈钟开始焦急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和冯家的那次矛盾。 若非有那事,他和方醒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 “女人都是祸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6章 埋人的陷阱 李敬年觉得自己很冤枉,所以就大声的辩驳。 “本官把所有家产都退了回去,家中幼儿嗷嗷待哺也顾不得,只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错失,难道还不够吗?” 前厅之中,李敬年站在中间,神色哀伤的指着被边上女人抱着的一个男孩说道:“难道要李某剖心析胆吗?” 李二毛看了男孩一眼,说道:“李敬年,李敬堂是你什么人?” 李敬年眨巴着眼睛,诧异的道:“李敬堂?那是我堂弟,不过他远在河南,两边许久未曾见面了。” 李二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是吗?那本官问你,青州府同知粱直是怎么死的?” 李敬年愕然道:“粱直管辖粮食……不是自尽了吗?” 李二毛冷冷的道:“我们带着京城的仵作,这大概是你没想到的吧。” 李敬年还在坚持着辩解道:“本官和那粱直在事发后就没见过面,李大人你这是要让本官招认什么?” 李二毛看了一眼外面,失望的叹道:“你这是想等着泰宁侯来救你吗?本官也在等他,可目前来看,泰宁侯却是让你我都失望了。” 李敬年心中一冷,问道:“李大人和泰宁侯可是有恩怨吗?” 李二毛摇摇头道:“你用粱直来换取自己脱身,可却派人杀了他,让他无法说出你和你堂弟之间的钱财来往,李敬年,你确实是胆大心细,不过你低估了锦衣卫的能力。” 他是想等陈钟来,那样就能一举埋了他。 可惜了啊! 李二毛说道:“你和你堂弟之间的钱财往来早就被锦衣卫盯住了,如今案子一发,你还想狡辩?” “那仵作高手也是锦衣卫的人,轻易就找到了粱直被勒死的线索,李敬年,如今你连流放也不得了!” …… 陈钟没来,在幕僚回来说李二毛带人去抄了李敬年家后,他就坐在堂前,静静的看着明朗的天空。 三个幕僚在后面焦急的商议着对策,只希望陈钟不要被牵连进去,可想来想去,他们也没想到找谁来伸出援手。 陈钟突然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在这个时候谁还会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只能自救。” 他回身,见三个幕僚都有些慌乱,就说道:“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不但本候失去了斗志,你们也不经事了,可见人还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个幕僚说道:“侯爷,难道去找金大人?” 陈钟摇摇头道:“金幼孜最近在山东到处蛊惑那些读书人,已经有人在叫他老狗外加疯子,他已经要疯了,咱们不去要触霉头。” “侯爷,那还有谁?” 三个幕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谁能来帮助他们。 “此事一旦被报上去,陛下必然会震怒,以后被冷落只是其次,就是怕会被禁足,那样几无翻身的余地!” 陈钟深吸一口气,说道:“本候和方醒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小儿女之间的事,不过是相逢一笑罢了,备马!” “侯爷!” 一个幕僚猜到了陈钟的打算,说道:“此事不可轻动啊!那方醒睚眦必报,此去必然不会有结果,还不如直接找李二毛说话。” 陈钟摇摇头道:“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李二毛的性子本候却多少知道些,应该比方醒更狠。去,告诉金幼孜,本候发现些问题,想去徐州查探一番。”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幕僚,他从陈钟的话里听出了些颓废之意,就说道:“侯爷,方醒此次南下出海就是避祸,所以在下以为他必定不敢过火,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要说服金幼孜,让他压住李二毛才是正经啊!” 陈钟淡淡的道:“你不懂,李二毛揪住本候不放,就是在为了他的师弟方翰出头,否则方醒……不对……” 幕僚也想到了些什么,一脸震撼的道:“侯爷,难道是……陷阱?” 陈钟面色苍白的道:“不可能,方翰的事才过了没多久,方醒怎么可能知道我和李敬年之间的关系?” 幕僚面色难看的道:“侯爷,方醒若是从开始就在给您挖坑的话,那么……陛下呢?” “他首先要知道您和李敬年之间的关系,然后还得要能让陛下指派您下来处置这个案子,侯爷……陛下。” 陈钟的面色不变,强做镇定的道:“本候就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要去追方醒。” “冯家的事之后,方醒就偃旗息鼓了,本候还以为他是忌惮……如今看来他是想找个机会,让人无话可说的把本候给埋了。” “果然是好心机,果然是慈父心肠。” 陈钟吩咐道:“令人回京报信,处置了周东!” 幕僚马上写信,没多久金幼孜那边也同意了陈钟去徐州查探的事,于是陈钟带着一群家丁就上路了。 但是当他一路打马急追到海边时,最后还是只能望洋兴叹。 “侯爷,汉王殿下和兴和伯一行昨日就出海了。” “你是在躲着本候吗?” 陈钟有些绝望,可波涛轻轻拍打着岸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 船队在海面上缓缓前行着,速度并不快。但是和骑马比起来,航行无需担心人马劳累,只要不是遇到大风和洋流的问题,一刻都可以不停歇,直至终点。 朱高煦的情绪不高,整日喝酒。 喝酒有许多种喝法,权贵最多的是红袖斟酒,也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呯! 小坛子被砸在甲板上粉碎,朱高煦一脚踢在船帮上骂道:“酒呢?” 他回身就看到方醒,然后眼神躲闪了一下,说道:“你不去看着船队,来此作甚?” 方醒微微抬头看着侧面,说道:“殿下,少喝些吧。” 海水碧蓝,阳光温暖,可朱高煦却骂道:“不喝酒难道还能找乐子?滚!” 这是他为数不多骂方醒的时刻,按照方醒的尿性,应该是要冷脸相对。 “殿下,喝葡萄酒吧。” 从出发开始朱高煦就在喝酒,而且都是喝高度白酒。 方醒招招手,有人送了一坛子酒过来,同时还有一大碗冰块。 “这酒喝着发酸,加点冰好些,至少不会倒牙。” 朱高煦盯着方醒,有些怒火。 “有人说葡萄酒怎么高贵,可我喝过不少,就觉得是果酒,而且还酸,比白酒差远了。” 方醒给杯子里倒满了葡萄酒,然后加了一块冰,就递给朱高煦。 他自己也端起酒杯,装模作样的嗅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说道:“酸味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果酒,而且……” “不好喝!” 朱高煦一饮而尽,然后咯嘣嘎嘣的嚼着冰块,不屑的道:“女人才喝这种酒。” “叫她来!” 朱高煦突然大喝一声,常建勋马上就去了船舱。 稍后他就带着一个女人出来了。 女人身穿绯红色的袍子,袍子简约,在方醒看来就是一块布料裁减而成,堪堪挡住身体罢了。 “见过殿下,见过伯爷。” 初夏时节,春风却悠然而至。 女子微微福身,身体前俯,V型衣领里全是白腻。 方醒漠然看着那一团白腻,说道:“殿下这是要准备混吃等死吗?” 朱高煦没说话,只是拎起坛子灌酒。 紫色的酒液从他的下巴滑落,就像是夕阳下的血液在闪烁着光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7章 喝酒,相互劝慰,杀人 “唱歌!” 朱高煦懒洋洋的道,然后提起坛子朝着方醒示意一下,一口葡萄酒就下肚了。 那女子皮肤白皙,身段柔软,闻言盈盈一笑,然后拍拍手。 两个女人走了出来,一人持琴,一人持萧。 白嫩的手再次拍打了一下,乐声响起。 琴声叮咚,萧声呜咽。 那女子悠然起舞。 这是方醒见到过的女人里腰肢最灵活的一个。 那腰肢微微扭曲,身体随着琴声微微一转,顷刻间让人生出首阳山中采薇的孤寂。 山路蜿蜒,蓑笠绝立湖面。 绿竹为竿,白雪为饵,只为一抹清冷。 方醒漠然看着那清幽的舞姿,耳边是幽然的乐声。 朱高煦的神色越发的冷漠了,恍如此行就是死路。 “这是亡国之音!” 方醒屈指弹了一下杯子,清脆的声音中,朱高煦颓然道:“再无余地。大明不是本王的大明,梦中萦绕,却是空,都是空。” 乐声宛如午夜梦回时听到的虫鸣,让人生出举世只我一人的寂灭感来。 方醒微微垂眸,听着乐声缓缓流动。 船队继续前行,常建勋在边上皱着眉说道;“殿下,这是靡靡之音。” 方醒微微抬眼,赞赏的看了常建勋一眼。 此行就是殊途,等出了金陵之后,大明就是梦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这种时候就不该听这种惆怅的音乐。 所谓亡国之音,靡靡之音,大抵就是能迷惑人,让人斗志全无的玩意儿。 “什么靡靡之音?” 朱高煦提起坛子喝了一口酒,皱眉道:“酸!” 方醒莞尔道:“这东西还不如果子酒,在家中我很少喝。” 朱高煦喝了一大口,说道:“瞻基说要在山东杀人,为何没动手?” 方醒微微低头,摩挲着酒杯道:“我想妻儿了,特别想无忧。” 朱高煦楞了一下,然后微微抬头道:“无忧吗!那闺女是有傲气的,方醒你养的好。” 方醒笑道:“以后女婿不好找,谁都不放心。” 朱高煦说道:“拿住那人就好了,若是不听话,背地里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重新给无忧找个女婿,难道你还怕这些?” 方醒苦笑道:“我只想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为此愿意压下那些问题。” 朱高煦茫然看着那女子的舞蹈。 舞蹈就是身体的语言,没有耐心的人自然无法发现。 朱高煦看了看,说道:“就是无病"shen yin",若是不喜,那就哭好了,何必黏糊糊的。” 方醒摇摇头,他喜欢舞蹈,却也不是喜爱,只是无所谓。 “殿下,你得知道……那是怀念,日常的一声招呼,一声埋怨,一声提醒。” “那是本王的王妃!” 朱高煦没好气的道,丝毫不在意。 情绪在缓缓变化着,方醒希望能变成积极奋进,但最终却变成了思念。 方醒说道:“是的,所以你应当祈祷她能和你白头偕老,否则你会失落,并绝望。” “不可能!” 朱高煦的眼睛由麻木变得愤怒,然后又垂首道:“都过去了。” 方醒低声道:“殿下,您知道为何陛下对您多番眷顾吗?连仁皇帝也是如此。” 朱高煦喝了一口葡萄酒,打个酒嗝,眼神迷离的道:“都说本王是坏人,连父王都是这般,本王能如何?装也得装个坏人出来,否则……这扯几把蛋的人生啊!” 方醒微微愕然,刚抬头,却被朱高煦那锐利的目光盯的再次低头。 朱高煦喝了一口酒,酒液顺着斑白的胡须往下流淌。 他捋了一把胡须,眼神苍凉的道:“大哥忌惮我,可只是忌惮,却记得兄弟情。当年从金陵逃出来,一路我护着大哥和高燧,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当时大哥胖,有足疾,马都驼不动他,所以我偷了舅舅的宝马,就是给大哥骑乘的。而老三是个胆小的,所以一路我只得见到危险就杀人,后来允就依此说本王暴虐,有趣。” “殿下……” 方醒从未听过靖难之前的秘辛,所以很是震动。 他给朱高煦倒满了酒,然后举杯,默然一饮而尽。 “那一路……” 朱高煦一饮而尽,眯眼道:“本王的身上从未干过,允的人,我大舅的人,这一路追杀,我一一担之。” 方醒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殿下威武!”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诚恳,这才微微点头。 方醒赞道:“这便是过五关斩六将啊!” 朱高煦不知道什么是过五关斩六将,不过字面上的意思他却能理解。 于是他笑了笑,“后来在南北大战中,本王算是……这个就不说了,说了没意思。” 靖难之役中,朱高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否则朱棣也不会犯错误,拍着他的脊背说‘你大哥的身体不好’这种话。 “张辅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本王看错他了。” 大抵是觉得离开了大明,朱高煦许多话都不再掩饰。 “当年靖难时,本王对张辅多有看顾,后来父皇登基后,张辅就变了,明哲保身玩的比谁都厉害,和张玉没法比,不过是矮子里拔高个罢了。” 朱高煦把张辅踩在了泥地里,可方醒却无法反驳。 朱高煦是和张玉一代的,私人关系的话,张辅就是晚辈。 而且张辅行事太稳沉,多番考量,所以自然不被朱高煦所喜。 “殿下不易。” 方醒想起了历史上的朱高煦,那个色厉内荏的家伙,麾下大将说咱们和皇帝拼了吧,他却吓得要投降。 这不可能! 方醒在推算着朱高煦前世的结果:朱高炽驾崩前,朱瞻基一路北上,所谓的截杀必然是谎言。 为何朱瞻基要编造谎言? 方醒看了脸上出现皱纹的朱高煦一眼,觉得朱瞻基怕是有些畏惧这位二叔。 畏惧的朱瞻基在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机收拾自己的二叔。 而张辅大抵是察觉了皇帝的心思,然后极力鼓吹着朱高煦的危险和不法。 大舅哥有些谄媚了啊! 方醒想起张辅在皇帝面前的姿态,觉得勋戚真的该全部赶下去。 “父皇定鼎之后,那些人都想着要安享富贵,或是赶紧立功,趁着父皇对武勋青眼有加的机会,立功后好升爵,张辅也是如此。” 朱高煦喝酒很豪迈,把葡萄酒喝出了啤酒的豪迈。 咕咚声中,坛子被朱高煦随手扔了出去。 甲板上的人都看了这边一眼,有人过来收拾。 “你别学他们。” 朱高煦有些微醺的道:“土豆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学了张辅,以后这孩子就毁了,变成一个和腐儒差不多的家伙,只知道保住兴和伯这个爵位,你觉得好不好?” 方醒还没说话,那跳舞的女人止步,然后谄媚道:“殿下,兴和伯家的少爷很厉害呢!他们说京城难找到比兴和伯家少爷更厉害的年轻人了。” 这女人的大明话说的不大利索,关键是这话里的味道不大对。 这是哪里的女人? 方醒才看向这个女人,朱高煦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利刃般的锋利。 女人一下就慌了,正准备求饶,朱高煦却淡淡的道:“杀了!” 一直在边上的常建勋拔刀。 刀光闪过…… 再美的女人,当逝去时依旧只是凡人。 人头飞起,被常建勋随手抓住头发,然后鲜血洒满一地。 朱高煦恍如未见,继续说道:“还有无忧,记得别找那些装模作样的男子,那些人看着一本正经,但大多没了廉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8章 孝陵的秘密 “啊!” 女人的尖叫总是让人烦躁,当然,喜欢小鸟依人的例外。 两个女人尖叫着往后逃去,常建勋笑道:“胆小如鼠!” 这些外域女人多有奢望,所以才敢出言干涉,只是她却估错了朱高煦,把他当做了普通人的性子,结果就是一刀两段。 方醒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说道:“殿下需记得一件事,到了那边之后,要靠着自己的人。” 朱高煦点点头道:“本王知道这些,现在只想着怎么杀敌!” 他的话里带着森然之意,多年郁积的煞气需要找个地方来发泄。 方醒对那些人没有丝毫的同情,说道:“如此朝中可以期待华州早日安稳了。” …… 金陵,太阳晒得人浑身油汗,可一群人却依旧站在码头边上等候着。 当船队靠岸时,官员们蜂拥迎了上去,但下船的方醒只是淡淡的交代了几件事。 “殿下之事你等无需管,做好出海的准备,那些流放的人此次一并带走。好了,都回去吧。” 方醒就像是赶苍蝇一般的赶走了当地官员,然后和朱高煦一起去了钟山。 孝陵卫已经得知了消息,当看到下马牌坊时,也看到了那些列队的军士。 “见过殿下!” 百步外下马,这是规矩。 才将下马,孝陵卫们大抵是知道了这是朱高煦最后一次来这里拜祭,所以很是恭谨。 “更衣!” 朱高煦迅速更换了外衣,然后净手洗脸,有人提议沐浴再去,却被他骂了一顿。 “这是本王自家的祖父祖母,心诚最好。” 一行人过了碑亭,然后进入神道。 两侧的石翁仲一路延伸向前,一群鹿在其间大摇大摆的吃草,见方醒等人来了也不怕。 “这是长生鹿。” 随行陪伴的小吏介绍着这些鹿的来历。 “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到现在,这些鹿越发的多了,有时候还敢到孝陵卫那边找吃的,小的已经给上官禀告过了,看看是不是从别处多准备些草料……” 一只小鹿突然偏头看了看方醒,眼神清澈,很是好奇。 方醒往它那边走了两步,见小鹿依旧不怕,就走到了它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边上的大鹿轻声叫了叫,然后缓缓转身。 小鹿好似很享受方醒的抚摸,等大鹿再叫一声后,这才不舍的跟着去了,不时回头。 鹿鸣嗷嗷,渐渐隐于松林之中。 微风吹拂,松涛阵阵,朱高煦却在呆呆的看着那些往松林里去的鹿。 “嗷嗷鹿鸣,食野之苹……” 朱高煦微微摇头,然后继续前行。 “宾客都散了啊!” 气氛渐渐沉重起来,等到了文武方门时,方醒低声道:“殿下,我等就不上去了。” 朱高煦点点头,方醒招手,除去朱高煦的儿子们和常建勋之外,其他人都被他拦了下来。 那小吏功名心炽热,想拍朱高煦的马屁,所以就说道:“伯爷,上面许多事和规矩,只怕殿下哀伤,神思恍惚,要不还是小的去帮衬一把。” 方醒坐在侧面,头顶是树荫,吹着风,很是舒爽。 他看了一眼小吏,说道:“殿下即将出海,这不是祭奠帝王,而是在告别祖父祖母。” 小吏讪讪的道:“是是是,小的却是糊涂了。” 一行人就坐在门外,等看到有人上来时,小吏就跑过去问了问,回来禀告道:“伯爷,有个道人,说是今日乃开天辟地,所以来看看。” 开天辟地? 方醒抬眼看去,就见一个道人站在不远处,姿态随意,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道人稽首,然后近前道:“当年营建孝陵时定下了七星之局,有人说大明当能有三百年天下,有人说只有一百年不到,被斩首,兴和伯可以为然否?” 方醒冷冷的道:“无稽之谈!” 道人脚下飞快的在地上点了七下,说道:“从下马坊开始,大金门,棂星门,玉龙桥……一直到宝城,正是七星走向……” “文皇帝登基后继续修建,眼看着就要完工,突然却地下涌泉,工匠惶然,不敢再动。” 这些人都听呆了,特别是那个小吏,更是在边上赞同着。 “小的虽然才来没两年,可经常走,也知道是七星的布局。” “你是怎么上来的?” 方醒的问话让道人有些诧异,小吏这才想起这个问题,就喝道:“哪来的野道士,居然也敢来这里行骗。” 道士稽首道:“贫道见野,却不是野道士,贫道每三年来孝陵查看一次,原先的驸马都知道。” 小吏闻言就急匆匆的往外跑。 “见野?这个名字有些怪。”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想告诉本伯什么?” 道人说道:“当年营建孝陵时,有人说国运不足百年。” “不可能。” 方醒森然道:“妖言惑众,本伯现在只想斩下你的脑袋,想来太祖高皇帝会非常欢喜。” 家丁们缓缓围住了道士,辛老七更是盯住了道士的肩膀,一旦动手,他要先挡在道士和方醒之间。 道士并未慌张,看了一眼辛老七后,说道:“为何不能?”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决定把这个骗子带到华州去,好歹让那些移民也有个心灵寄托。 就算没有我,大明的国运也有差不多三百年,何来的不足百年? “你想去华州还是奴儿干都司?” 方醒淡淡的问道。 道士微微昂首,看着前方说道:“若非靖难,大明国运不足百年!” 方醒微微抬眼,皱眉道:“你说建文吗?” 道士点头道:“若是建文一朝稳固,大明终究国运短暂,幸而文皇帝起兵……” “亡于谁?” “北方异族!” 方醒指指自己边上的台阶,道士轻松坐下。 “你多大了?” 道士看着须发乌黑,脸上压根就看不到皱纹,估摸着该有五十岁左右。 道士想了想,很困难的模样。 “贫道……当年营建孝陵时,贫道好像是二十六吧。” 方醒算了一下,然后骇然看向辛老七。 辛老七一直在盯着道士,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这话应该不假。 “七十多了?” 能让辛老七如临大敌的居然是个七十多岁的老道士,这让方醒有些震惊。 “老爷,他的手。” 方醒仔细看去,就见道士的手背上青筋直冒,经脉凸显,并且老人斑很多。 这就是老人的手。 道士看看自己的手,笑道:“当年文皇帝继续营建孝陵,泉水喷涌,工匠骇然,贫道建言需大工方能让太祖高皇帝安心,于是文皇帝就令人在阳山取石为碑,就在太祖高皇帝的眼下,数万人每日忙碌,这便是王朝气象,人心可用,于是泉水止,再无异象。然后贫道的手就成了这样,幸而营造之后,王朝气运充足,这才没有蔓延,否则贫道早已变为枯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89章 朱高煦的故人 阳山位于金陵城外,那里有一片石场。 就在朱棣登基之后,这里就被人淹没了。 ——新帝登基,令人为太祖高皇帝营建神功圣德碑。 皇帝的旨意很严厉,所有民夫都要用心开凿,甚至还规定了每日必须要上交的石屑数量。 但是随着孝陵施工的顺利进行,一年半后,阳山工程提前结束,那巨大的基座和石碑,以及碑额,都被遗弃在阳山。 那庞大的石料大抵是世间前所未有的,每一个见到的人无不感到震撼。 一旦这碑石被立起来,那就是世界奇迹。 可这一切终究还是变成了废弃物,默默躺在那里,和几十公里外的钟山遥遥相望。 这个工程确实是让方醒迷惑不解,说收买人心吧,也用不着那么大的规模,朱棣不傻,会用别的方式。 那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道士,说道:“国运非陵寝能定,道长此言差矣。” 如果大明的国运是孝陵决定的,那方醒觉得太祖高皇帝会留下遗言,表示愿意随时更换自己的阴宅。 见野微微点头道:“人地皆有,所谓国运,大抵就是朝中说的大势。大势如潮,逆者粉身碎骨!” 方醒微微一笑,问道:“那您先前所说的变化是什么意思?” 见野突然对辛老七说道:“贫道说的这些话你等最好别听。” 辛老七木然,家丁们压根不理。 见野笑了笑,说道:“不听啊!那这就是命了。” 方醒淡淡的道:“本伯在此,什么命都是扯淡!” 大明因我的到来而变,什么两百多年国运,我要的是大明永昌! 见野从地上捡起一蓬松针,松针青绿,不知为何会掉落下来。 “当年推演大明的国运,死三人。” 见野看着方醒,认真的道:“皇室不会平而无故的宠信道家,若是可以,他们也能把佛家抬起来,和道家打擂台,而不是目前这样,让道家独大。” 方醒摇摇头,觉得不可信。 他冷冷的道:“别装神弄鬼,大明的国运靠的是君臣齐心,靠的是百业兴旺,人尽其责,而不是什么推演,更不是什么风水!” 见野点点头,说道:“人定胜天吗?这也屡见不鲜,所以兴和伯……您兴科学,压儒家,这是在做准备吧?” 方醒没说话,他觉得这个道士大抵是有些神经质,自己来找死。 “当年太祖高皇帝见了推演的结果,深以为然,就分封藩王出镇各方,文皇帝当时就被封在了幽燕之地,那里有天子气,却无人告诉太祖高皇帝。” 见野笑了,笑的很是得意。 “那时候的燕王……很年轻啊!” 这人居然和朱棣认识? 方醒觉得明初的许多事怕是要重新定位了。 “此处贫道只需三年来一次,后来贫道就去了北平,那时候的汉王……” 他陷入了沉思,喃喃的道:“汉王是在文皇帝就藩北平时出生的,这都是命啊!而后第二年就开始营建孝陵。” 两人之间就此沉默,稍后守陵的将领来了,确认了见野的身份。 方醒觉得自己怕是见到了历史迷雾下的一位高人,但他不想涉足过深。 “殿下!” 见野突然起身,在方醒还在沉思时,竟然不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朱高煦打头,身后一溜儿子。 他的眼睛竟然有些红,看来是在自家祖父祖母的陵寝前伤感了。 见野缓缓回身,然后稽首。 朱高煦皱眉看着他,眼神迷惑,然后渐渐的欢喜起来。 “你是见野,我记得你!” 朱高煦就像是个孩子般的高兴,他大步走过来,问道:“你后来去了哪里?为何不在这里巡查了?” 原来这个老道中途就撤了啊! 那么他今天来干什么? 方醒心中警惕着。 朱高煦带头分封海外,这是朱瞻基和他准备了多年的大戏,对大明能产生深远的影响,对当今世界的影响更是不可预测。 这样的大戏若是被人破坏了,方醒不会管他是谁。 杀了就是! “多年不见,殿下依旧健壮,幸甚。” 见野看向朱高煦的眼神有些古怪,不是什么恭谨或是尊敬,而是带着些许看晚辈的意思。 这人…… 此刻方醒想起了黑衣宰相姚广孝,他也对朱高煦多有看顾。 为啥这些方外人都觉得朱高煦不错呢? 一行人出了孝陵,朱高煦单手抓住了见野的手臂,说道:“记得你没收过徒弟,你也七老八十了,没人为你养老,跟着本王走吧。” 这话有询问之意,可朱高煦抓着见野的手臂,大有你不愿意本王就拎你上船的意思。 见野也没怎么动作,只是手腕轻轻抖动了一下,朱高煦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你还是那么厉害!” 朱高煦叹道:“一起出海吧,你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那些人老死的都老死了,没死的不是为了权财奔波,就是为了儿孙蝇营狗苟。你没朋友了,活着有什么意思?跟我出海,咱们去那边猎杀鼍龙,我给你烤肉吃。我告诉你,鼍龙肉很好吃,比牛肉都好吃……” 方醒目瞪口呆的看着朱高煦化身为话唠,而见野也频频点头,两人渐渐走远了。 他回过身,见朱高煦的一群儿子们都是见鬼的模样。 “父王怕是……遇到老友了吧。” 回到临时驻地后,朱高煦就和见野单独待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至晚饭前才出来。 “方醒,方醒!” 生气重新在朱高煦的身上重现,他就像是十八岁的年轻人一般的找到了方醒。 “晚上吃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把方醒当做了自己的管家,不,在方醒看来,就是朋友。 只有朋友才会是这种随意的态度。 所以方醒也很随意的道:“天气有些热,要不咱们吃个火锅吧,发发汗。” “好,记得多弄些牛羊肉的肉片,上次弄的就好吃,只是我府中的厨子是个笨的,竟然学不会你家的汤底。” “好。” 方醒准备亲自动手。 “那个见野要吃素,单独给他弄个素火锅吧。” 朱高煦摇摇头道:“他早就勘破了世情,以前说过规矩只是要炼心,他早就没心了,所以百无禁忌。” 方醒有些意外,就去了厨房。 做火锅是一个很愉悦的过程。看着各种材料在手中汇聚,最后变成一大锅汤底,成就感很充足。 汤底很大,方醒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比较少,他和朱高煦,外加那个见野吃。 剩下的就是家丁们和朱高煦的侍卫们,至于他的那群儿子,方醒没兴趣,他们也不敢让方醒做饭。 结果火锅才架起,水师的两位副都督同时来求见。 “见过殿下,见过兴和伯。” 洪保和傅显来的不是时候,方醒三人才刚喝了一杯酒。 “吃饭吧。” 方醒叫人去再切些肉来,又要了不少蘑菇。 朱高煦大抵是想着要离开大明了,所以脾气好了些,就说道:“坐下吧。” 那两人这才敢坐下,然后说了来意。 “最近朝鲜和瀛洲那边走私有些厉害,水师在来回巡弋,所以若是此刻出海,水师怕是不能倾巢出动了。” 朱高煦吃了一片牛肉,冷冷的道:“那就先去朝鲜和瀛洲看看。” 洪保看了一眼方醒,暗示这不大妥当。 方醒说道:“出海之后,陛下就不会管殿下的动向了。” 这是背书,傅显说道:“那正好,殿下虎威,正好吓吓这两个地方。” 朱高煦淡淡的道:“方醒在瀛洲有魔神之称,你这话却是让本王吃了冤枉,若是以前,少不得要打你军棍,不过出海在即,且放你一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0章 京观,朱高煦的命数 汉城的变化很大,如果你时隔五六年再来看看的话,基本上就认不出来了。 王宫被拆除了,据说是因为前年的冬天太冷,积雪太厚,压塌了城中不少房屋,布政使司忧心百姓冻饿,就开放了一直被封锁的王宫给这些百姓住。 可王宫里在早年就经历过一场大火,里面大多建筑都被烧光了。 所以为了百姓,布政使司就下令拆除剩下的建筑,然后在原地搭建窝棚,供百姓暂时栖身。 当时城内一片欢呼,陛下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让那些仅存的顽固分子暗自咬牙愤恨不已。 于是原来的王宫在第二年春天就彻底的没了,原址上出现了无数屋宇,却都是百姓的居所。 特别是大明来的移民,听闻那里可以修建屋子后,竟然去贿赂官吏,就想在那里建屋。 而被查出来后,那些百姓振振有词的说是王宫的吉气肯定不少,去沾染一些,说不定对子孙有好处。 好吧,布政使司知道了也只是不管,然后就随便他们折腾。 一年之后,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和大明那些街区并无区别的地方。 街道两侧都是店面,左布政使钱映皱眉看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倒在路边,说道:“巡查的人呢?” 身边的官员急忙解释道:“大人,这些大多都是当年的贵族,后来大明没给他们职务,就借酒浇愁。” 钱映说道:“别小看了他们,借酒浇愁大多在家中,所以出来的这些要盯紧些。” “是。” 这里如今算是稳定了,可原来的一些旧贵族时不时的会弄些鬼,所以钱映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配合锦衣卫的人盯住他们。 才出了街口,一骑就冲了过来。 及近,骑士大声的道:“大人,汉王殿下和兴和伯已经在城外了。” 钱映一怔,说道:“为何没有消息?” …… 城外几里地的地方有几个大土包,这里是本地人最为忌讳的地方,别说是靠近,见到了都要低着头。 大土包的前方有一块碑石,一群人站在碑石的前方。 “皇明混一域内,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朱瞻垣在念着碑石上的文字,他的那些兄弟们都在看着,有些惊讶。 “今有倭奴跳梁,王师驰援,一战荡寇,可为后世诫!” “京观为凭,若有四夷作乱,斩之!” “此石为证,若有窥视神州,灭之!” “大明兴和伯方醒,斩倭奴首级,铸京观于此,敬告各方,勿谓言之不预也!” 朱瞻垣念完后,叹道:“见此不禁就悠然神往当年的大战,足利义持败亡,奠定了大明在这边的地位,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瀛洲布政司。” 朱高煦回身,见儿子们大多神色激动,就说道:“等到了华州之后,你们都要好生操练起来,一路寻摸过去。” “是,父王。” 既然都出来了,也没机会挽回了,那还纠结个什么? 还不如好好的想想到了华州之后怎么分地盘吧。 “祖父,杀敌!” 一个五六岁的孙子站在中间,突然喊了一嗓子。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说道:“此处有煞气,晚些回去请见野看看,驱除一番。” 这是祖父怜惜孙儿之情,却让他的儿子们有些吃醋了。 见野站在方醒的身边说道:“汉王和文皇帝在许多时候是最像的,汉王并非愚钝,只是喜欢愚钝。” 方醒了然点头,借着愚钝来闹腾,借着愚钝发泄,一切的一切,都起于靖难,却意外的终结于方醒之手。 “汉王今年五十,当年贫道见他时,就对燕王说,此子活不过五十岁,后来竟然阴差阳错,贫道也不知是对是错,所以得知汉王来了金陵,就赶紧来看看,看看他的命数。” “如何?” 方醒觉得这个老道士果真有些门道,历史上的朱高煦在朱瞻基登基没多久就被铜缸覆盖,直接一把火烤死了。 见野有些迷惑的道:“如今再看汉王,却是富贵绵长的命数,果真是天道不可凭。” 方醒突然大笑起来,朱高煦见他高兴,就问道:“可是想到了当年吗?” 方醒摇摇头,说道:“殿下,华州那边是富贵地方,今后大有作为!” 他很认真的说了这些话。 这是我给你的担保,你若是信得过,那就放开心结,好好的在华州过完下辈子。 华州资源丰富,而且还有地方可供放牧,堪称是风水宝地。 朱高煦点点头道:“好,本王就在那边看着。” “殿下,布政使钱大人来了。” 钱映的到来有些不合时宜,朱高煦板着脸拂袖而去。 朱高煦打头,一群儿孙跟在后面,至于女眷,在靠近京观时就进城了。 “见过兴和伯,殿下这是怎么了?” 钱映觉得自己很冤枉,而且他对这些京观也有些头痛。 方醒说道:“无事,和你无关。” 朱高煦想在这里给儿孙们上一课,钱映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计划,没出手打人就算是和气了。 钱映松了一口气,这位在朝鲜说一不二的高官露出了笑容,说道:“兴和伯,这边的人"kou jiao"换了不少,只是粮食还有些缺口,朝中能否让奴儿干都司每年贴补些?” 方醒点点头道:“移民的可以给,但是要按照期限办事,不养懒人,过了期限就是买卖,不然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地就白种了。” 钱映失望的道:“本官还想着多些好处,能多引些移民过来。” “这边的人可归心了吗?” 钱映点头道:“差不多归心了,不过本官觉得最好还是要不停的交换下去,奴儿干都司那边就不错嘛。” 方醒摇摇头道:“别扎堆,一处来一点,扎堆了以后麻烦。” 钱映心领神会的道:“那倒是简单,海外那边也需要不少人……本官自然会发动一番,好歹要为陛下分忧啊!” 这是个老狐狸! 但方醒却赞赏的道:“是个好主意,汉王殿下此次要去华州,那边也需要不少人口,慢慢的来吧。” 钱映抽抽鼻子说道:“这些京观就在城外,风大时卷了土进城,还有就是那些肢体露在外面,吓到了不少百姓。” 这是隐晦的建议把城外的京观撤掉。 这个建议并非错误,在两边互相融入的时候,留着京观就是在时时提醒着本地人以前的事。 但方醒却不同意。 “留着,若是以后兴起什么大浪,那也不是京观能左右的,根本还是在于大明自身的强大与否。” 钱映不好再说,但还是决定要上一份奏章,把这个事和朝中提一下。 两人朝着城中而去,身后的京观在太阳下依旧孤寂。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1章 华州是大明的 城中看不到和大明有差异的地方,包括衣服发式,甚至是语言和文字,都让方醒觉得自己是来到了大明的一座城市。 街上的行人不少,大多神色自在,少见困苦。 “土豆在这边……哎!一言难尽啊!” 钱晖显得有些头痛的道:“百姓觉得是好东西,只是种的太多了。这边的土豆口味不错,糯糯的还甜,只是吃多了……头痛。” 前方的朱高煦突然说道:“放屁就放屁,哪来的头痛!” 钱晖愕然,却不敢和朱高煦争锋,只得喃喃的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若是斯文的说法,那就是矢气,粗鲁自然就是放屁。 驻地是原先一个权贵的家,权贵全家倒霉之后,这里就成了布政使司接待京城来客的地方。 只是朱高煦的家眷太多,最后隔壁的一家人主动腾出房子,这才勉强够住。 方醒洗澡出来后,见朱瞻垣在和一个男子说话,那男子看着有些谄媚。 见方醒进了前厅,男子急忙起身。 “本伯方醒。” 男子急忙行礼,朱瞻垣说道:“这是隔壁的主人。” 方醒微微颔首道:“多谢了。” 男子急忙谦逊了一番,然后告退。 “他想跟着咱们一起去华州,想看看能做些什么。” 朱瞻垣有些意动,作为汉王世子,他希望华州那个地方更多的出现大明人。 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不是问题,以后会定期有船队往返于中原和华州,不过你要注意,华州依然是大明的华州。” 朱瞻垣默默点头。 不少人以为海外封地就是藩王的地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朱瞻基并未给出解释,所以有些藩王发狠的说出去要练精兵,然后寻机会杀回来。 可在方醒看来这些都只是美梦。 “兴和伯,还请指教。” 自从朱瞻壑病逝之后,朱高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立世子。 他的二儿子朱瞻圻胆小不说,性子也有些古怪,朱高煦压根看不上眼,于是三儿子朱瞻垣就脱颖而出,最终接过了世子之职。 朱瞻垣的性子不急不躁,颇有些温润的味道。 这几乎就是歹竹生好笋,所以背地里有些人会恶毒的诅咒这不是朱高煦的儿子。 方醒说道:“放弃自立为王的心思。重要的地方,大明不可能会放弃控制,除非是大海的对面,但即便如此,大明依旧会通过各种手段来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 这话有些残酷,方醒见朱瞻垣在思索,就说道:“这是一个丛林世界,无数野兽在龇牙恐吓对手,它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进入这个世界去肆意抢掠,所以……至少在大明再无对手之前,海外封地不许离心,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这些话本该是由朱瞻基对朱高煦说的,可朱瞻基却不忍,而方醒也不忍,于是以为自己很重要的朱瞻垣就成了棋子。 果然,朱瞻垣听了就点头,肃然道:“是,背叛大明的都是叛逆,当诛之。” 方醒赞赏的笑了笑,“差什么直接找钱晖说,范围之内他不会拒绝,比如说……多带些女人过去。” 朱瞻垣起身道:“船上带的移民和人犯不少,可女人却不多,在外面看来,华州和海外就是蛮荒之地,女人大多不愿去,若是这里能解决的话……瀛洲呢?” 方醒皱眉道:“别贪心,去吧。” 朱瞻垣哈哈大笑着,然后去找钱晖商议。 稍后傅显求见,说了些补给的事,最后就扭扭捏捏的问道:“兴和伯,兄弟们在这里也有些……有些旧情,能否带回去?” 方醒一怔,旋即想起自己当年答应他们的事。 水师长期在海上飘着,时间长了自然憋得慌,找到地方之后,不管当地的女人是无盐还是母猪,多半要来一段露水情。 露水情就是播种,于是这些混血的孩子满世界都是,却无法得到大明的承认。 方醒当年出海经过占城等地时答应解决此事,可如今看来,他解决的速度比不上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生孩子的速度。 “头痛。” 方醒捂额道:“这里是大明的布政司,你们难道不怕被人阉了?” “谁敢?” 傅显瞪眼道:“那就是水师的敌人,全家都给他灭了。” 方醒叹道:“特么的!干了坏事还觉得自己有道理,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水师就和青皮差不离呢!” 傅显振振有词的道:“兴和伯,弟兄们为国效命,只是留个钟罢了。” 方醒无奈的道:“地方上若是闹腾起来的话,别想本伯为你们说话,本伯也没脸说话。” 傅显有些心虚了,就转了个话题道:“以后水师会经常和海外封地打交道,兴和伯,陛下那边是什么一个章程?” “控制!” 方醒伸出手去,先张开五指,然后缓缓收紧。 “不给独占?” 傅显问道。 方醒淡淡的反问道:“你说呢?” 傅显一拍脑门道:“是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本就是大明的,怎会有国中之国。” 这便是几千年下来的传承啊! 方醒点点头,说道:“为此我们要提前未雨绸缪。” 几千年下来的大一统观念深入人心,哪怕是流放的人犯或是青皮,在这个事情上依旧尊崇这个概念。 这就是东西方的差异。 目前的西方,法兰克依旧在和金雀花在为了地盘而谈判,法兰克的那些领主贵族们依旧在想为自己寻找到一个好价钱,最好就是国中之国。 朱高煦没有兴趣接见那些地方官员,一到驻地就开始询问走私的事。 “殿下,本地官员和一些士绅求见。” 朱高煦正在和洪保说话,闻言不耐烦的道:“不见,让他们滚!” 呃! 洪保尴尬的道:“殿下,这里远离大明,不管是官员还是本地士绅,都需要不时安抚一番,也好安定人心。” 朱高煦瞪眼道:“狗屁的人心,一人不服杀一人,十人不服杀十人,谁还敢不安定!” 洪保低头,隐蔽的冲那个来禀告的人摆摆手。 等那人走后,洪保又说了些走私的事,然后起身告退。 每次京城有天使或是高官来汉城时,钱晖他们总是会组织本地官员和本地士绅们来请见,双方友好的寒暄一番,这就是抚慰。 他想去提醒方醒,可等到了方醒那边时,看到外面有军士在来回巡查,他就悄然退了回去。 方醒接手了此事,想来最近因为走私案子而人心惶惶的官绅们可以放心了。 洪保出了这里,就叫来了一个手下,吩咐道:“把兴和伯到了这里的消息传到瀛洲去。” 对待不安分的海外布政司,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震慑。 而瀛洲征服者的威慑力自然强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2章 一棍,一颗枣 前厅完全是大明风格的装饰,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是兰草,寥寥几笔就勾勒的清雅淡然。 左边官员,右边士绅,上首就是方醒。 钱映在左边第一个坐下,然后说了一番本地官绅对大明忠心耿耿之类的话。 这等老生常谈自然是没什么营养,若是往常的话,这些官绅大抵是会神游域外。 可今天他们都在认真的听着钱映的话,不时看方醒一眼,眼中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畏惧。 “……今年的铜铁出产争取比去年高一成。” 钱映汇报完后就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方醒。 官员大部分是中原来的,士绅恰好相反,都是本地的。 方醒看了一眼这些士绅,说道:“朝鲜这几年越来越稳定,陛下和朝中对诸位的作用很是激赏,所以殿下和本伯本来是要南下,可还是渡海而来,只为代表陛下来看看你们。” 这些都是套话,可一个士绅猛地站起来,然后朝着京城方向跪下喊道:“陛下万岁!” 他的眼中含泪,剩下的士绅们纷纷跪下高喊起来。 方醒看到了官员们的愕然,这说明士绅们以往没那么激动。 他抬抬手道:“陛下知道你等的忠心,所以准备今年在本地重启科举。” “陛下万岁!” 那些士绅们顿时就爆发出了更大的热情,有人竟然真的落泪了,激动的不能自已。 从被划为布政使司开始,因为不断要进行甄别,所以这边一直都没开科举,这让不少本地人抱怨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科举科举,科举就是要做官啊! 不能做官的话,那还苦苦读书作甚? 清理士绅兼并土地的行动同样蔓延到了这边,不过只是放出风声,并未立即执行。 这是考虑到人心向背的问题。 百姓在许多时候都是愚昧的,而士绅作为中间的一个阶层,他们垄断了话语权,可以轻易蛊惑人心,散播谣言,放大某些恐惧。 所以钱映一直在忍耐着。 但现在他显然并不想忍下去了。 方醒这头杀人魔王驾临朝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所以他起身,然后微笑道:“诸位高才,想来定能蟾宫折桂。” “多谢大人。” 这些士绅起身擦拭泪水,但欢喜的气氛渐渐的开始散发出来。 朝鲜一地在读书的能有几人?在场的士绅不管从学识还是从见识方面,随随便便就能甩他们十几条街。 所以一旦在朝鲜重开乡试,那几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钱映仿佛不知道这些般的说道:“去岁朝中令各地清理投献,本官硬扛着,好歹也多收了一年的粮食,今年却是不成了。” 他前面的话有些收买人心的嫌疑,可方醒却不为所动。 他在看着喜气瞬息消失的可笑,看着这些士绅不敢相信的看着钱映。 “大人……” 有人想争辩,可眼角瞟到方醒端坐上首,那双眼微微眯着的神态,顿时就收回了自己的话。 这位可是要杀人的啊! 于是前厅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没人说话,这些士绅都有些进退两难。 他们就是当初果断投向大明的那一批人,作为奖励,他们得了不少好处。 如今朝中要收回田地,那……那还怎么活? 可方醒坐在那里喝茶,却让他们不敢出声。 丢掉那些多余的田地会有些难受,可不丢掉的话,大抵会丢掉小命吧。 大家不时偷瞥一眼方醒,见他依旧神色淡然,心中不知怎地就越来越慌。 “当然,应当这样。” 一个士绅当先应承了下来,只是那脸上仿佛挂着半斤苦水,苦不堪言。 于是人人附和,气氛好似又恢复了和睦。 方醒说道:“天下十之都清理了投献,只有朝鲜和瀛洲还在观望,这让陛下如何对这两处放心?今年的科举怕是都来不及了,明年重新开始吧,县试、府试、乡试,然后德才兼备者就一路飞升,直去京城,本伯在此就先为诸位贺了。” 顿时那些士绅的眼神就炽热起来,前厅里恍如多了几个太阳。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也不打招呼,径直就走了。 钱映笑眯眯的道:“这可是陛下的恩赐,从此咱们这边就再无隔阂了。” 朝鲜改布政使司的时间并不长,时间不长,原先的格局依旧被某些人怀念着,兴许遇到机会了会冒出来试试天意如何。 而钱映当年被派来朝鲜担任布政使时,朱瞻基亲自和他说话,让他盯住了那些遗老遗少。 所以钱映在几年的主要工作就是安抚,外加镇压。 镇压自然是离不得锦衣卫和东厂的,钱映看了那位被发展成为锦衣卫内线的士绅一眼,就和他们打个呵呵,随即就各自散去。 出了这处宅院后,那些士绅们相互拱手,亲密的就一起走,大抵是找地方密议一番。 “科举入仕……咱们这边读书人少,原先有底蕴的大多毁于当年的那次谋逆,所以乡试的把握极大。” 一家酒楼的包间里,两个士绅关上门,门外还叫了随从盯着,不许人靠近。 一个眼神锐利的士绅伸出食指竖在嘴上,然后悄然打开了窗户,猛地探头出去左右查看。 另一人头发有些斑白,他取笑道:“明人现在不大管咱们了,你那么慌张做什么?” 窗户关上,士绅回来坐下,说道:“要谨慎,那个魔神来了,想想当年的那一场大火吧,谁放的?” 头发斑白的士绅摇头道:“都过去了,死的人不能复活,所以你还记着这些做什么。” 眼神锐利的士绅说道:“你们都被魔神抛出的铜钱给迷惑住了,蠢!” 头发斑白的士绅冷笑道:“谁不知道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和殿试?可你别忘了,明人要想这里永远的安稳下来,咱们就是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咱们去参加科举,中举的可能性比明人还高,想想当年的南北榜吧,当年的太祖高皇帝可是老狮子,杀人不眨眼,可依旧要妥协,明白吗?” 眼神锐利的士绅微微摇头,说道:“那个魔神睚眦必报,知道缅人有多倒霉吗?” “不知道。” “这是商人传来的消息,魔神上次路过那边的海岸停留了几日,然后遇刺……” “好笑吗?” 见同伴在笑,眼神锐利的士绅冷冷的道:“天知道那场刺杀是真是假,可随后缅人就失去了他们的大脑。” 朝鲜的士绅自诩是朝鲜的大脑,所以头发斑白的男子一下就被吓住了。 “都过去几年了,而且缅人那边据说很安稳,他为何还要来那么一出?” “有人说是有仇,可却查不到。” “这人隐忍之极,对时机的把握更是无人能及,所以咱们……” 眼神锐利的男子突然侧耳,然后举杯。 两人喝了一杯酒,稍后门外有人说道:“老爷,是有人打架,现在被劝住了。” 两人听了这才放心,眼神锐利的男子放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明人如日中天,谁敢揭竿而起那就是蠢货,你别去做这等蠢事,否则以后咱们就绝交!” 他的同伴指指自己斑白的头发说道:“不去,我家里有儿有女,儿子也聪明,现在就想多从明人那边弄些好处,等以后儿女就稳定了,三代之后,我家也能成为大明的世宦,那我死也瞑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3章 追杀,伏击 “伯爷,其实走私在瀛洲和朝鲜之间,这两地和中原之间一直都没断绝过。水师不可能时刻都盯着这片大海,所以那些人知道了水师出航的习惯之后,就会找时机出海,只是他们走私的大多是些赚钱的东西,所以咱们的人就盯着没出手。” 一个锦衣卫百户在给方醒介绍着这个案子的情况,神色间有些郁闷。 “他们走私铁料……大明现在不缺铁料,特别是朝鲜这边,而瀛洲有金银,金银买铁料,怎么看都像是瀛洲有人在图谋不轨。” “伯爷明见万里。” 这锦衣卫百户叫做辛超,眼神有些活,看着和商人般的狡黠。 “下官扮作是商人混了进去,开始一直让瀛洲那边查,想找到源头,可最后找来找去都只找到了一个傀儡,对此事几乎是一无所知。” “后来下官又摸了回来,发现那些铁料好像并未出海……” 辛超显得有些困惑的道:“下官就派了手下的兄弟去查那些老船工,发现有十余人失踪,下官就派人去继续查。” 方醒淡淡的道:“瀛洲人的秉性是弱则无条件屈服,所以本伯从不担心在大明强大时他们会如何,而更要注意的是看似稳定的这里。” 辛超赞道:“伯爷高见,确实是如此,下官的麾下兄弟已经找到了几家嫌疑,正在盯着,估摸着最近就要出消息了。” …… 太阳渐渐灼热,山林中少了许多动静。 鸟儿大抵是早上鸣叫的累了,所以一声不吭,恩爱的就伴在一起,交颈而眠。 大多数动物都很无趣,该吃饱的也吃饱了,至少在午后这个时光里,大家最喜欢的还是休息打盹,避开阳光直射,减少消耗。 小溪从林间流淌而过,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一只小螃蟹鬼鬼祟祟的从石头底下爬出来,然后停了一下,大抵是发现没什么危险,然后就朝着岸边来了。 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条小溪里却有不少鱼虾,甚至连泥鳅都有。 小蟹缓缓爬向岸边,一直爬到了一对细长的东西边上。 它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凸出来,到处乱转。 兴许是感受到了危险,所以小蟹下意识的就举起了自己的钳子。 一个狭长的鸟喙猛地冲入溪水之中,然后张开,夹住了小蟹。 小蟹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消失在那黑色的鸟喙之中。 水面上,一只朱鹮咽下了自己的午后点心,觉得心满意足了,就叫了两声。 朱鹮的叫声很古怪,也很独特,就像是孩子的声音,但是仔细一听,却又觉得更像是乌鸦。 吃了小蟹后,朱鹮迈动长腿,优雅的沿着岸边往上游去。 而就在边上,太阳透过枝叶投射下来的光斑在微微动着,掩饰住了一只豹子的悄然接近。 形容虎豹的话,大抵虎是威武的,有王者之气,而对豹的评价却却不高。 但当豹子要捕猎时,那优雅的步伐和沉稳的性子,让人不禁赞美着这个优雅的物种。 朱鹮依旧毫无察觉,它甚至还低头在溪水里寻找了一番。 豹子渐渐开始加速了。 它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脚步更是敏捷。 再跨越一步它就能飞扑过去,然后那只朱鹮再也逃不掉自己的扑击。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而至,喘息声让朱鹮下意识的疾步开跑。 豹子一击落空,不禁凶狠的盯着声音来处。 两个男子就这样从密林之中冲了出来。 见到豹子后,他们甚至都没有躲避一下的意思。 大抵是从未见过敢直面自己的动物,所以豹子楞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两个男子就冲了过去。 豹子还在愣神时,两个男子的来处就冲出来三十余人。 这三十余人里有人持刀,有人拿着弓箭。 豹子终于是慌了,就在它想退时,对面有人喊道:“放箭!” 箭矢瞬息就让这位森林之中的王者栽倒在地上。就在它还想挣扎时,那些人从它的身上和身边蜂拥而去。 “杀了他们!不留活口!” “他们是明人的锦衣卫,他们不死,咱们就得死!” 这群人疯狂的在追赶着,而且他们显然更适应在山林之中奔跑,所以不断在拉近着双方的距离。 前方的两个男子喘气如牛,可身后的叫嚷声却不断在接近之中。 “小李……我……不行了。” 左边一个连长刀都几乎是在拖着的男子突然喊了一声。 右边的男子说道:“忍住老刘,前面就是……就是下山了。” 两人一阵急奔,当看到下山的小路时,老刘的呼吸几乎都没节奏了。 “我……我跑不动了。” “跑!” 小李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下跑。 “我不行了,去告诉大人,李申谋逆……” 老刘突然止步,小李被他带了一下,然后回身看了一眼,就看到几个追兵正在张弓搭箭,而其他人正面露喜色的狂奔过来。 “跑!” 小李突然弯腰,一下就扛起了老刘,转身就跑。 箭矢落在他们先前站立的地方,后面有人骂道:“就你们这样的也想成为将军?蠢货!快追!” “小李,放下我!” 老刘挣扎了一下就止住了,因为再挣扎他就是狼心狗肺。 小李的呼吸渐渐的平静下来,但这是强行压制的结果,据说这是他家的秘传绝技。 这样能锁住身体里的力量不丢失,但代价颇大。 他的速度陡然一快,身后的人被拉开了些距离。 双方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奔逃追逐着,渐渐的,当前方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拐角时,身后的追兵有人喊道:“再出去就是农家了,弄死他们!赏银五百两!”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五百两银子对于这些追兵来说,大抵就是一笔能让人发狂的巨款。 于是人人争先,弓箭手直接就往侧面的小坡上跑去,他们将在上面用箭矢控制住那两个锦衣卫的奔逃方向。 作为指挥者,一个披甲男子被裹挟着冲出了拐角,前方就是一片平原,以及……无尽的田地。 “杀光他们!杀光明人!” 披甲男子嘶声吼叫着,前方的两个锦衣卫已经开始减速了。 他仰头看着右边的小坡喊道:“放箭!放箭!” 可小坡上的十余名弓箭手却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武川就像是一头豹子般的冲进了弓箭手中间,长刀劈断了弓箭手仓促间举起的长弓,然后从脖颈处倾斜斩落。 他脚下轻点,身体越过三步,把一名刚弯弓搭箭的箭手劈翻在地,旋即仰天长啸一声。 “啊……” 那些追兵刚追出山道时,长啸声传来,披甲男子听到声音是从小坡上传来的,就骂道:“闭嘴!” 轰! 他刚喊闭嘴,身侧的地下突然暴起一人,一杆长枪从前方挑过。 披甲男子下意识的后退,顺手抓住身边一人挡在身前。 “敌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4章 原来我只是诱饵啊! 长枪从追兵的下颚处刺入,然后穿过咽喉。使枪的那人双手用力的一震,就抽出了长枪。 枪乃百兵之王,一旦精通,那几乎就是天生的高手。 披甲男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飞速的在后退,至于前面那两个锦衣卫的死活,他压根就不关心。 离了这里再说! 长枪收回去,然后再次刺杀而来。 枪杆微微颤动,带动枪头也有些摇晃,分不清目标何处。 披甲男子大吼一声,然后长刀劈斩,想一刀斩断那看似是木制的枪杆。 叮的一声,刀枪接触,竟然发出了金属之间的撞击声。 长枪无恙,毒龙般的穿刺过来,穿破了甲衣,从披甲男子的小腹处穿透到脊背。 而在前方,从周围潜伏地暴起的黑刺将士们只是一个冲杀,那些追兵就死的死,跪的跪。 武川从小坡上下来,浑身浴血。 “大人,俘虏了十二人。” 十二个跪在边上的追兵在打量着武川等人的身份,按照他们的了解,锦衣卫没有这等实力,而驻军若是发现他们经常在这个山口出入的话,那么就该大军进剿才是。 武川见这些人大胆,就说道:“本来想抓两个活口审讯,这下倒好,一下就引出来了,赶紧去禀告伯爷,要马上决断,否则逆贼会跑。” 一个俘虏抬头问道:“大人,你们是哪的?” 居然还有心情问这个? 武川摇摇头道:“黑刺。” “黑刺?” 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还在猜测着黑刺是什么。 当方醒得了消息后,就找人去通知朱高煦。 “披甲!” 方醒许久没上阵了,武学检阅时那只是活动筋骨。 “希望那些逆贼能让本伯冲杀一阵。” 走出房间后,有人来禀告道:“伯爷,他们在招募女人跟着去华州,殿下跟着去了城外,来不及了。” 方醒摇摇头,说道:“那就随便,让殿下坐镇城中,等消息来了城中也要动手。” 出城这一路都有黑刺的人在禀告军情。 “那些逆贼都躲在山里练兵,人数约千余人,地方上少了这么多人口居然没禀告,伯爷,肯定是有勾结。” 一路赶到山下时,武川在这边已经审讯完毕了。 两个锦衣卫也回过神来,赶紧禀告自己的发现。 “这座山里传闻有虎豹吃人,后来就渐渐没人进去打柴狩猎了,可最近大半年以来,这里每日都有人进出,咱们得了消息之后就进山查探,结果发现就在进山五里多的一个平地上,有一个营寨。” “谁是主谋?” “李申。” “告诉钱映和殿下,盯住李申,最好是打草惊蛇,引出那些人。” 山就在城边,一旦城中被突袭,弄不好真会闹出大事来。 一路进山,当看到那个营地时,方醒冷冷的道:“跪地不杀。” …… 李申是个很有风度的人,而且饱学,名气不小。 除非是要标榜自己的清高,否则名人一定是要多养人的。 而李申家族就控制了不少耕地和生意,在整个朝鲜都算得上是富豪。 钱多了,可李申却不爱享受。 “今年少雨,估摸着会有些旱情,家里的田地要盯着。” 李申跪坐在席子上,边上并无冰盆。 下人恭谨的应了,然后看了一眼他膝前摆放着的连鞘长剑,心中有些不安。 “再去问问消息。” 李申单手拔出长剑,然后缓缓放在眼前。 长剑的样式古朴,剑脊竟然是八面。 “这是八面汉剑,不多见了。” 李申用手绢轻轻擦拭着长剑,神色自然。 稍后下人再次来了,李申抬头道:“你在慌乱?” 下人跪在他的身前,身体在颤抖:“老爷,那魔神出城了,去了山边,有人远远的见到他们带着军士上山了。” 李申哦了一声,说道:“来一壶酒。” 等下人出去后,李申叹息道:“果真是有趣啊!” “老爷,外面有人看住了大门,不许出入。” 李申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用手绢擦擦嘴角,淡淡的道:“那就吃顿好的,让人多弄些肉给他们吃。” “老爷,外面有人进来了。” 李申在摇头叹息,等来人站在自己的身前时,他说道:“为何要打扰我离去前的宁静?” 来人正是辛超。 辛超顺势坐下,鼻子嗅嗅,说道:“这是京城的好酒,差不多两贯钱才能买一斤,从京城运到这里更贵。人说你不好富贵,今日一见倒是欲盖弥彰,只是为了掩盖你的大事吧!” 李申喝了一口酒,说道:“我的血脉高贵,不与你一般见识。” “李朝已经没了,而且李朝哪来的高贵血统!说吧,谁与你勾结,说出来,不然锦衣卫的手段你可以试试。” 李申摇摇头道:“你不懂,这等威胁对我无用,你就算是杀光了我的子孙,我也认为是应当,成王败寇,如是而已,兴许那个魔神能懂吧。” “疯子!” 辛超起身出去。 夜晚渐渐降临,可这间屋子一直没点灯。 当黎明再次到来时,屋子里的李申欢喜的道:“紫色果真是让人着迷啊!” “是吗?可那不是你所能窥视的颜色。”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李申厉喝道:“没胆子露面吗?” 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腰跨长刀的男子走进来。 “听闻你不肯说,觉得全家死光也无所谓?” “你是方醒!” 天色微明,外面有人点起了灯笼,李申看了半晌,然后认出了坐在对面的男子。 “本伯才从山里回来,本以为那些人会让本伯过过战场厮杀的瘾,谁知道却不堪一击,让人失望。” “你带着的是精兵,若是没有你们在,骤然突袭汉城,你以为有几分把握?” “一分都没有。” 方醒觉得身体有些发酸,他活动了一下腰部,说道:“知道本伯为何要来这里吗?” “专门来的?” 李申说道:“明皇不可能派你来护送汉王出海,那有些大材小用了,所以你这是专程来处理我的吗?” 方醒随口道:“你的脸没那么大!” “世间现在仅剩下三股力量,大明最强,其次便是泰西,再次就是哈烈和肉迷联手,而你们只是蝼蚁,但蝼蚁有时候会咬人,所以本伯就来了。” 李申抬头道:“大明这是要准备成为中央之国了吗?” “对,所以本伯奉命出来清理一圈,好让大明在关键时刻少些后患。” 方醒有些饿了,就快刀斩乱麻的说道:“别用什么贵族的无畏来搪塞本伯,否则本伯会让你死都不安心,说吧,本伯要你的同党,特别是瀛洲的同党。” 李申没有害怕,只是失望的道:“你果真还是最看重瀛洲啊!” 方醒点头道:“当然,瀛洲看似稳固,可那只是弱者服从于强者的习惯,而本伯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习惯深深的镌刻进他们的骨髓里。” 李申低头,喃喃的道:“我只是诱饵,而瀛洲才是你的最终目的,方醒,你果真是好大的胃口。” “明皇早就知道我这几年在联络那些人,并私下打造兵器的事了吧,只是没办法和倭国那边连上线,所以你们一直在忍着,直至我用走私来掩盖收购铁料的事,你们才觉得机会来了,对吗?” “你的消息到不了陛下那里,本伯也只是定期去听听锦衣卫的汇总,顺势而为罢了。” “好一个顺势而为!” 李申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然后叹息一声,声音在黎明时刻听着恍如鬼魅。 “你当年就是顺势而为,然后把朝鲜和倭国都装进了一个套子里,最终两国征战,大明得利,如今你又是顺势而为,哈哈哈哈!” 方醒冷冷的看着李申在狂笑,脚下一勾,就把长剑勾了过来。 “你好自为之。” 方醒提着长剑起身,李申止住了笑声,喘息着说道:“我会说,不是畏惧,而是想看到倭人倒霉罢了,哈哈哈哈!”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5章 蓬莱城下 瀛洲对于大明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人口和金银出产。 大明在海外需要人口,所以瀛洲这边不断有招募,全是去海外。 而那些人出去后,有时候有书信回来,把海外说成了世外桃源,遍地金银的好地方,引得那些人前赴后继的冲上了运送的船只。 而金银,从大规模开采以来,瀛洲这边的矿产就成了夏元吉的心头肉,但凡有谁敢破坏的,那就是户部上下的大敌。 每年水师都会在勘察过洋流和气候后确定运送金银的时间,但凡出现错误,夏元吉就会把五军都督府上下喷成娘们。 是的,他就喷五军都督府,绝对不会去喷已经垂垂老矣的郑和和洪保几人。 所以水师对这条航线非常清楚,几乎一年四季有什么洋流,什么季节风暴多都了如指掌,这才保证了这条不长的航线的安全。 除去运输之外,船队来回的时间几乎没多少变化,这也是那些走私船能钻空子出海的机会,否则他们的船会被大明水师的火炮打成碎片,成为海里鱼儿的食物。 “前方就是若狭湾!” 方醒从船舱里走出来,听着这熟悉的话,不禁想起了当年登陆若狭湾时的情景。 海面无波,不远处有十余艘渔船,正在拼命的往内湖跑。 若狭湾有湖和大海相通,出入很方便。 “登陆!” 左边已经修建了码头,不过码头上一艘船都没有。 “兴和伯,船只肯定是出海巡查了。” 洪保觉得有些丢人,准备回头就查查是谁在值守,然后一脚踢到苦兀去。 方醒没理会这个,他在看着岸上。 岸上出现了不少人,都跪在那里。 船只缓缓靠上码头,十余人跪在那里,喊道:“恭迎大人。” “大明话说的不错。” 方醒赞赏道。 唯一站着的人躬身道:“下官徐立见过大人,见过洪公公,傅大人。” 朱高煦已经陷在朝鲜无法自拔,整日就在搜罗女人,准备让自己的封地人数今日一万,明年十万。 所以方醒走在最前方,见那些瀛洲百姓很是老实,就问道:“此地可还恭谨吗?” 徐立见洪保和傅显站在方醒的身后已经是在猜测着,现在见方醒很随意的问话,就想起前几日海对面传来的消息,就问道:“可是兴和伯吗?” 方醒微微颔首,徐立激动的道:“禀告伯爷,这里的百姓如今安居乐业,并且从中原迁徙来了不少人,渐渐的都一样了。” “魔神!” 跪在地上的百姓中有人嘶吼道,然后虔诚的叩首。 方醒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徐立难掩自己的激动之情,“伯爷,这些百姓都对您敬若神明。” 方醒捂额道:“本伯……罢了,去蓬莱。” …… 蓬莱城如今已经焕然一新,新修的城墙坚固高大,而且扩大了许多,再也不用在城外围栅栏了。 而且这些年布政使司调动了不少人修理道路,如今的交通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而作为布政使司所在地的蓬莱,自然就越发的繁华了。 从设立布政使司以来,瀛洲百姓的心理大抵是走过了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畏惧,对强者的恐惧,所以服从。 而等过了半年之后,旧有秩序被打破,原先根深蒂固的阶层被掀翻,那些百姓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成了瀛洲的第一等人。 原先的贵族和武士们大多都完蛋了,平民百姓的话,只要你按时交纳比原先少了不少的赋税,那么你就是良民,不必担心自己的生活朝不保夕。 日子好过了,消费能力也上去了,蓬莱城也就越发的繁华了。 “繁华从来都是惹来强梁的祸根,李申交代的人没有什么根基,所以你们锦衣卫准备怎么做?” 辛超站在蓬莱城外,看着城门处密集的人流,说道:“伯爷,当年一些墙头草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抵抗,可终究是心腹大患。而且他们的家族在瀛洲颇有些名声,名声这玩意儿……” “不是忠于大明的名声,那有何用?” 方醒冷冷的道。 辛超躬身道:“下官领命。” 方醒点点头道:“目前瀛洲看似局势大好,可虫子却不少,这些虫子躲在泥土里,咱们此行就是要把它们挖出来,一脚踩死!” 辛超说道:“伯爷请放心,瀛洲这边锦衣卫经营了多年,放了许多眼线,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动手。” 方醒满意的点点头,“锦衣卫很出色,以后必然青史留名。” 辛超苦笑道:“上次下官回京的路上遇到了紧急事务,出示了锦衣卫的牌子,一船的文人都在骂走狗,屠夫。下官那时意气风发,却一下就被泼了这盆冷水,真想拔刀宰了那些腐儒。” “锦衣卫是帝王手中的刀,也是大明最锐利的刀,当下大势不在他们那边,自然要讥讽一番,不过是犬吠罢了。” 文人当道的局面让人觉得头痛,他们喜欢褒贬时政,这无所谓,可偏偏没那见识,连后世的键盘侠都比不上,还要指点江山,误人误国莫过于此。 已经能看到城墙了,城墙上号角声马上响起。 望远镜中,城头上丝毫不乱,不断有军士蜂拥上来。 而在城下,城门果断的开始关闭,那些想抢进城的百姓被抽打着,在一排排长枪的威胁之下,他们快速的往两边跑去。 方醒勒马,身后一阵马嘶声,一个千户所的军队开始下马。 一股煞气开始弥漫,辛超见了心中振奋,就喊道:“伯爷,下官愿去报名。” 在不明身份时,不管你是谁,最好先去城下报个名号,否则被一弩箭干掉可别怪自己命不好。 这边的火器很少,但却不乏床弩这种古老的长程武器,一弩箭足以把一队军士穿成肉串。 方醒微微点头,辛超欢喜的道:“伯爷放心,定然不会弱了您的名头。” 他打马而去,吴跃不屑的道:“伯爷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弱的,瀛洲谁敢,下官带人灭了他一族!” 方醒在看着城头,说道:“许久没来,有些想念。” …… 城头上,军士们在奋力转动着绞盘,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中,有军士喊道:“弩箭!” 一枚两米长的巨大弩箭被放在了箭槽中。 箭头锋利,遥遥对准了疾驰而来的辛超。 城头的将领见只是辛超一人而来,就放下望远镜说道:“应当是才登岸的,可瀛洲没有警讯,现在也不是轮换驻守的时日,他们是谁?” “大人,不会是咱们的事发了吧?” 将领瞪了身边的人一眼,骂道:“不过是弄了些好处罢了,若是要拿下咱们,只需一道旨意即可,哪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的,这是嫌瀛洲还不够乱吗!” 说是这么说,可将领也有些担心。 这里对于驻军来说就是海外,海外驻军自然是怨声载道。 为了提振士气,所以军中对将士们的某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哪怕是报到了兵部和都督府,同样是石沉大海。 将领打起精神道:“既要牛耕地,还要牛下奶,却不许牛吃些嫩草,哪朝哪代都没这种规矩。都放心好了。” “牛下奶?” 身边的几个军官都忍着笑,然后下面辛超已经到了,就有人大声问道:“你们哪来的?” 辛超仰头大声的喊道:“兴和伯就在后面,开门!” 城头一下就寂静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6章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先瀛洲信佛,挂在嘴边的大多都是神佛。 可后来他们挂在嘴边的却是魔神。 而魔神的职务和姓名自然是他们耳熟能详的。 一个站在城门边没走的百姓本来是恐惧的靠在墙根边,听到兴和伯这个名头后,他缓缓离开城墙,走到了辛超的马前,然后缓缓跪下。 “魔神!” 城头的将领喝令道:“开门,本官亲自去验证。” “大人,前天不是有人通报,说是兴和伯要来咱们这边吗?” 将领没搭理他,直接下了城。 有人说道:“你懂个什么,兴和伯最重军纪,若是咱们不验证就开门放人进来,大人肯定要倒霉。” …… 将领出城,和辛超一起到了方醒的身前。 当看到那整齐列阵的一千余人时,将领心中已经确认了方醒的身份。 聚宝山卫的阵列没人能模仿。 哪怕是玄武卫那等历经战阵的火器卫所来了,可那股子漠然却模仿不来。 那是百战百胜带来的自信。 “下官孟恩,见过伯爷。” 方醒没下马,说道:“还好你没大开城门,否则你在军中的路就到头了。” “进城!” 阵列缓缓前行,城门大开,那个百姓疯狂的跑了进去。 “魔神来了!” 瀛洲早已废除了原先的语言,可终究时日尚短,所以当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语言在城中响起时,街上的行人都呆住了。 瀛洲的征服者和杀戮者来了。 是他一举揭开了那些秘密,让瀛洲再无神灵。 是他清剿了瀛洲那些大名,让瀛洲从此回归于安宁。 军队缓步进城,脚步依旧是那么的从容。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声枪上肩,边上不少瀛洲本地人就跪下去了。 方醒骑马在前方缓行,看着两边跪倒一片,而站着的大抵都是中原来的移民,他们此刻都炽热的在看着方醒,在看着这个阵列。 阵列入墙般的前行! “魔神!” 一个老人虔诚的跪在地上,然后五体投地。 方醒微微摇头。 一个站着的百姓喊道:“大明万胜!” 这是优越感引发的呼喊。 “大明万胜!” 一阵欢呼声中,方醒在思索着融合度的问题。 本地人是敬畏,而移民却是自豪。怎么把敬畏转化为自豪,这需要从各方面去考量。 前方出现左布政使陈杰,右布政使虞诚。 方醒下马,陈杰拱手道:“多年未见,兴和伯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方醒拱手道:“陈大人在瀛洲多年,为大明换回了一个布政使司,功在社稷。” 两人相对一笑,都有些唏嘘。 虞诚拱手道:“兴和伯,您的威名在瀛洲可止小儿夜啼,如今再次登岸,对我等倒是一件大好事啊!” 方醒哦了一声道:“可是地方不靖?那本伯倒是想要看看麾下的儿郎们是否还能杀敌!” “伯爷,可是来镇压他们的吗?” 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在边上大声问道。 方醒瞥了一眼,淡淡的问道:“怎么回事?” 虞诚的面色铁青,喝道:“打出去!” 两个小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木棍,冲过去把那男子打的抱头鼠窜。 “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两个小吏一边打一边喊道:“都是一家人,你这等失心疯的也敢来这里找死?滚!” 那商人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装作发狂的模样,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算他聪明!” 陈杰目视着那商人远去,低声道:“但凡移民过来的我们都有过交代,至少表面上不能出岔子,一定要看做是一家人。” 这个政策没错,方醒点点头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虞诚接过了问题说道:“瀛洲归于大明之后,金银出产不少,于是中原不少商人都以为这里遍地金银,然后……” “眼高手低,这是急眼了!” 方醒说道:“这等人就是败类,会坏事,要是不愿意找事做,那就直接送回中原去。” 陈杰点头道:“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气氛被这么一下弄的有些灰暗,方醒朝着两边拱拱手,说道:“方某此行是来看看大家,如今见大家的日子不错,方某就心满意足了,稍后就回去。” 没人回应这话,移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话。 而本地人则是觉得如释重负,偏生又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两个本地人站在侧后方,其中一人低头低声道:“前面那个七郎是最大胆的,经常吹捧那些小吏,肉麻的话随口就来,只是为了一个饭碗,可你看他现在跪在那里话都不敢说,可见那魔神在瀛洲的声势之凌厉,无人敢犯。” 他的同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横二,你别说了,小心那些人盯着你。” 横二冷笑道:“当初我在明军攻进城之前就去配合,所以他们倒是认了我的财物田地,可上次我听闻明人那里开始清理投献的土地,瀛洲这边本来就地少,估摸着要强行压下去,祖辈传下来的土地也会被收回去。” 他的同伴把脑袋埋的更低了,看似很恭敬,可那渐渐尖锐的话语里却带着恶毒。 “你家里的土地不少,就是明人的眼中钉,横二,明人歹毒,会杀死你,并玩弄你的女人和女儿,所以你还是早些逃跑吧。” 前方的方醒已经上马走了,那些跪在地上的本地人都纷纷起身,然后说着见到魔神的幸运。 横二说道:“害怕到了极致就会奉为神灵,这样的秉性还有什么可能?” 同伴捅了横二一下,然后转身,横二跟在后面,说道:“多谢你的提醒。” 原来就在刚才,他们背后的店面里出来一人,而且一看就是本地人。 若是被他听到先前那些话…… 横二看了一眼街上巡逻的军士,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抄家灭族了。 前方的同伴看看左右,低声道:“看看那些百姓吧,他们现在减税了,恨不能自己从出生时就是明人。先前那个商人被殴打也是演戏,若是咱们的商人说了犯忌讳的话,稍后就会一家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所以……横二,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好好的活着,兴许以后会有机会。” 横二低头不语,但握紧的双拳暴露了他的心情。 同伴叹息道:“你的父亲死于那一夜的混乱,但你不能确定就是明人的军队斩杀的,那一夜混乱不堪……” “是的,不能确定。” 横二的眼中渐渐平静。 “可灾祸是明人引来的,那一场大灾祸,让整个瀛洲变色。” 同伴看了一眼左前方的那队军士,用肩膀顶顶横二,两人走到了边上一个街道上。 这一条街上多了些明媚。 一条小河把长街隔断,可一架小桥却让这隔断多了诗意。 杨柳依依如丝雨。 横二站在小桥边上,惆怅的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7章 各自动手 <fontolor=red&gt;<b&gt;</b&gt;</font&gt; “横二,这是明人种植的柳树,看看吧,杨柳依依,连你都心生惆怅,可见你不是做首领的命,放弃吧。” 横二抓住一根柳枝,看着对岸那几个垂钓的人,就微笑了一下。 这微笑很亲切,就像是在自家门口见到孩子们在钓鱼一样,毫无威胁的亲切。 “明人会在柳树长大后截去树冠,然后柳树就会长出新枝,新枝会非常笔直,然后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木材用了,很聪明的人。” 横二看了同伴一样,说道:“唐人送别多是折柳,按照他们的音,柳通留,这是一株多情的树。可他们的多情却没有给我们,而是戒备和不信任,这才是我一直敢于试探的原因所在,一旦成功,我们……” 同伴摇摇头道:“横二,魔神来了,难道你忘记他当初在瀛洲干的那些事了吗?所谓的神灵被他扫落尘埃,那些强横的军队被他屠戮,那些大名被他抓去了银矿,那些反抗者再也没了消息,横二,你不是他的对手。” 横二走到岸边,淡淡的道:“从减税到一视同仁,明人的手法很高明,看看那些以前低贱的百姓吧,现在他们觉得自己也成了明人,可笑的自尊,可再过十年,我们将再无机会。” 他拍拍同伴的肩膀:“魔神只是路过,如果他要大动干戈,就不会只带这么一点军队。” “可他也会隐藏军队。” 横二摇摇头,得意的道:“我琢磨他许久了,你还记得当年的京都之战吗,他就是倾力一战,先声夺人,然后就顺利的进了城,这是他的风格。” “我暗中收集过他不少消息,不管是在草原还是在海上,在规模宏大的战斗中,他太过冷静,喜欢先消耗对手,并示弱。可在对付弱小对手的时候,他却骄横,最喜欢以势压人。” “我觉得无法呼吸了。” 横二喃喃的道:“家族的荣誉荡然无存,我们只能苟且偷生,什么狗屁的魔神,当初若非是那些逆贼各自为政,他只会被击败在城下,并死在这里,成为灰烬,滋养着大地。” …… 瀛洲布政使司的衙门很是幽静,周围不会有百姓敢贴着大门走,更没人敢在附近逗留或是喧哗。 衙门里面花树颇多,亭子都有两个。 “这是原先就有的,本官想着留给大家疲惫时坐坐,就留了下来,为此还画了图纸和奏章一起送去了京城,陛下首肯后才敢使用。” 方醒不置可否的进了亭子,然后坐下,惬意的道:“本伯今日看了看,百姓大多没有什么怨言,可那些中上层呢?他们如何?” 陈杰显得有些疲惫的道:“百姓都很满意,非常满意,觉得大明和陛下比那些大名好了许多。至于中上层,锦衣卫和我们有沟通,说有的人城府颇深,而且人脉不错。” 方醒的眸色微微闪烁了一下,说道:“那就可惜了。” 刚叫人去泡茶的虞诚听到这话后,一下就僵住了。 陈杰见他有些不自在,就说道:“你当初来了之后就没接触过那些血腥,所以别在意,这只是为了大家,为了瀛洲的未来。” 虞诚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方醒的右边。 见他还在不自在,方醒皱眉道:“海外布政使司的官吏们应当要果决,否则迟早会误事。” 方醒盯着虞诚的眼睛,这个意思太过浅显,让虞诚的面色有些发白。 “兴和伯,本官只是一时不适。” 方醒点点头道:“你最好是一时不适,否则为了瀛洲的大局,本伯也只能上奏章请示陛下,把你调回中原去。” 虞诚的眼中瞬间就多了惊喜。 方醒心中叹息,“不是好事。” 那惊喜消散,变成了黯然。 调回中原就是不堪大用,而且这个评价几乎会遗祸子孙。 否则这对兢兢业业的陈杰等人不公平。 人总是会奢望,在对环境不满意时,奢望会成为他们安慰自己的精神支柱。 方醒看了陈杰一眼,陈杰微微点头,表示此事可以暂时搁置。 “朝鲜有人走私铁料打造兵器,幌子打到了这边,但也有少量铁料到了瀛洲。” 陈杰的眼神陡然变冷,但却微笑道:“总是有人喜欢挑衅大明的威严,此事兴和伯请看着就好,本官自然会一网打尽。” 虞诚的表态晚了些,他说道:“如今瀛洲算是安定下来了,和中原并无区别,本官看此次最好少抓些人,免得那些百姓心中惶然,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归附感又消散了。” 陈杰沉思了一下,说道:“好。” 然后他觉得自己忽视了方醒,就问道:“兴和伯以为如何?” “瀛洲人……” 方醒微微皱眉道:“你们在这边待了许久,看来还是对他们的认识不够深刻啊!” 他起身道:“前面的各种手段都足够了,百姓归心是迟早的事。可这是在除虫子,不经常除虫,担心百姓惶然……你们自己试试吧。” 随后方醒婉拒了接风,洗漱之后就迎来了客人。 “尊敬的魔神大人,我是三番,三番啊!” “你是三番?” 门外一个男子被家丁拦住了,那身材……一言难尽,和个圆球差不多。 圆球欢喜的点头道:“伯爷,小的就是三番啊!陈默,老黄……” 方醒点点头,家丁们放他进来,但小刀还是跟了进来,右手扣着一把飞刀。 作为大明最坚定的支持者,三番的待遇已经在身材上展示出来了。 稍后方醒就问了他的情况。 原来在方醒离开瀛洲之后,陈杰就把三番当做了典型,赋予了他更多的权利和支持,并且官运亨通。 “陛下上次还提过你的名字,说你是忠臣,要褒扬!” 方醒很诚恳的说道。 三番激动的冲着外面胡乱拱手,然后竟然伸手拭泪,那神色诚挚,不似作伪。 方醒进一步的安抚道:“你现在是左参政,以后要继续努力,本伯在京城等着看到你升职为布政使的消息。” 三番擦着越来越多的泪水,突然一个下滑。 方醒一怔,刚想去扶着他时,三番却已经跪下了。 “伯爷,当初若是没有您,三番我……我就完了呀!您的恩情小的三世难报,唯有日日焚香祈祷,为您祈福。” 那圆滚滚的脸上涕泪横流,胖的估摸着无法握拳的双手抱住了方醒的小腿,然后那张脸就贴了上去。 方醒等他哭嚎了一阵后,就说了正事:“有人对大明不满。” 嗖的一下,圆球就完成了起身到发狠的过程。 “谁?伯爷,让小的带人去抄了他的家,全家赶到矿上去。” “名单稍后给你,先盯着。” 方醒招招手,小刀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三番。 三番看了一眼,就得意的道:“伯爷放心,这些人大多都被咱们的人盯着,锦衣卫的人还时常来找小的要消息呢!保证不误事。” 方醒赞许的道:“那本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三番诅咒发誓,说若是没办好方醒交代的事,他愿意去矿山里监工。 等他出去后,小刀问道:“老爷,您不是答应让陈杰他们办了吗?” 方醒淡淡的道:“文官是文官的道,我有我的道,什么都交给他们去办,那我来瀛洲做什么?” 而出了方醒这里之后,三番就召集了自己的十余名心腹聚会。 “这些人都盯紧了,哪怕放个屁都要闻闻是什么味的,想想他先前吃了什么东西!” 三番圆润的脸上杀气腾腾,一双被肥肉挤小的眼睛里全是冷色。 “魔神大人亲临,这是大事,要想立功这就是机会。还有,谁敢阳奉阴违,回头全家就下海喂鱼吧,想来明年的鱼会更加的肥美!” 那些心腹都起身嘶吼起来,用的却是大明话。 “为了魔神大人!” 三番满意的道:“开始吧。”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8章 做大明的百姓不容易 陈杰的效率很快,第三天就把名单送到了方醒的手中。 “兴和伯,这就是最为危险的那些人的名册。” 一共三页纸,方醒看完后把纸缓缓揉成一团,在陈杰的愤怒中扔了出去。 “兴和伯!” 士可杀不可辱,陈杰觉得方醒过了。 “你可知一旦挑起了这股子风潮,那些人会变成什么样吗?” 陈杰把那团纸捡起来,重新打开,愤怒的道:“我们还需要那些人来帮助大明控制瀛洲,他们出面办事比我们快,而且还能帮咱们去做那些得罪人的事,这让我们处于超然的位置,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方醒摇摇头道:“你高估了他们,也低估了他们。” 陈杰失望的道:“兴和伯,这是瀛洲,不是沙场,也不是中原,不是陈某要为他们说话,而是做事要循序渐进,急躁不得,若是误了瀛洲的大事,咱们俩都是罪人!” “若是有罪,罪人是本伯。” 方醒的执拗出乎了陈杰的预料,可他的官位不足以压制住方醒,所以只得使出了最后的杀招。 “本官会把这些事都记录下来,然后转告陛下。” 他冷静了下来,而方醒从未失去冷静。 “来人!” “伯爷!” “去问问锦衣卫和三番,要名册!” 方醒随意的吩咐着,然后说道:“本伯接下来要送汉王殿下去华州,所以要尽快离开。” 陈杰只是冷冷的看着外面。 “本伯一直想游历一番瀛洲,只是此生怕是没机会了,遗憾啊!” 陈杰冷笑道:“兴和伯的游历肯定会带着血腥味,无数人头会被堆积成山,鬼魂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只能夜夜鬼鸣啾啾。” 他是瀛洲布政使,而且瀛洲是海外布政使司,皇帝和朝中对他们的意见很是重视,非同一般。 所以他真是发狠了。 以前和方醒的那点和谐都被抛在了脑后。 稍后三番先来,一脸谄媚的奉上了名册。 ——十一张纸! 陈杰看了一眼三番,问道:“你不挂念些旧情?” “旧情?” 三番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等想通陈杰是说自己不顾原先的乡土之情后,就笑道:“大人,那些都是逆贼,下官的好日子是陛下给的,是大明给的,谁要反对陛下,谁要反对大明,那下官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陈杰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说你原先是瀛洲人,不顾乡土之情就是狼心狗肺吗? 随后锦衣卫的名册也送来了。 ——二十三张! 每一张就是十余人,而每一人的身后就是几人、十几人……上百人! 陈杰仿佛看到了腥风血雨,仿佛看到了处处烽火。 他摇摇头,急匆匆的去召集了下属。 “看好瀛洲,要警惕。” 在行动之前他不能泄露什么,所以只能暗示一下。 …… “瀛洲的日子看似很好过。” “是啊!土地分下去了,那些低贱的农夫们第一次热泪盈眶的高喊着陛下万岁,他们对明皇感激零涕。” “这些年大船时常来回,每一次都运走了无数金银和人口。我们盛产金银,却没有金银,终有一天金银会消失,而我们也会一无所有。” “这是掠夺!” 横二用长剑敲打着席子,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屋子里坐着五人,都在听着他说话。 这些人的衣着富贵,神色肃然,一看就是上等人。 “随着明人不断迁徙咱们的人离去,又不断的把他们的人运送过来,我敢断言,五十年后,这里的人会完全忘记原先的一切。” 横二微微低头,看着有些忧伤。 坐在他下手的男子说道:“现在出去只能听到大明话,服饰、房屋、甚至是饮食,慢慢的都在变成了大明的模样,我们还剩下些什么?” 他对面的男子冷笑道:“那么我们能怎么办?百姓不站在我们的一边,难道我们要赤手空拳的去和明人理论?” “我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明人要求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人……注意!” 横二见大家有些分神,就用长剑敲打了一下小几。 “这些都是咱们的人,明白吗?他们这是想削弱我们,最后让我们和那些贱民一样的愚昧!” “横二,你说了那么多,怎么办?归根结底我们该怎么办?” 横二一下就精神了,他说道:“那些百姓很贪婪,他们的胃口永无止境,我们可以去说动他们闹事,你们得知道,明人不愿意往外移民,也就是说,明人还要倚仗咱们的百姓,所以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退让。” 一直在冷笑的男子眼中一亮,看向横二的目光中就多了钦佩。 “没错!” 横二微笑道:“他们需要百姓干活,需要百姓待在这里,否则这里就是一座死岛,明人将会一无所获。诸位,记住了,百姓才能源源不断的创造出财富。失去了百姓,不论是我们还是明人,就将是离开了水的鱼儿。” “记得那句话吗?” 横二的微笑很优雅和矜持:“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以我们要关注那些百姓,要亲切些,要让我们的人去散播那些话,而所有这一切的目的……”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把双手放在小几上,哽咽道:“为了曾经……” 五双手都放在小几上,“为了曾经……” …… 阳光很明媚,天空蓝的让人眼睛发酸。 这是蓬莱的天空。 农税降低已经不少年了,百姓的手中也多了钱钞,于是蓬莱城中更加的繁华。 一群读书人拿着折扇在街上招摇着,很是惹人注目。 “我们要科举了!” 这群读书人中间有本地人,也有移民。 此刻他们都聚在一起欢呼着这个重大时刻。 那些百姓羡慕的看着他们,并有些敬畏。 同中原一样,这里崇敬那些学问高深的人,而科举更是让人神往。从当年的大唐到大宋,那些借种船冒着尸骨无存的风险在中原的沿海地区转悠,就是想让那些诗词歌赋的精神略微传递一些到瀛洲来。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有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志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那群读书人在高声吟诵着先贤的诗词,神采飞扬。 “他们以为这是他们的时代。” 这条街很繁华,而且有不少青楼。 青楼女人总是和文人骚客脱不开关系,按照陈默的说法,文人就是要骚,而青楼女人更骚,所以臭味相投。 方醒就站在一家青楼对面店铺的门里,看着二楼的窗户打开,那些女人挥舞着小手在热情的招呼着。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阵齐声吟诵后,那些读书人都整齐大笑起来,然后有人指着二楼。 天气有些热,那些女人穿的很薄,大抵都是薄纱,肌肤半露,更是增添了不少诱惑。 两边的眼神一对,顿时就如磁石般的互相吸引住了。 一个男子大步走到方醒的身侧,说道:“伯爷,已经就位。” 他的举动吸引了对面的注意,那些读书人都皱眉看着微微低头的方醒,有人甚至在鄙夷的说着什么。 “这是没钱只能在边上看吗?稍后咱们可以让他进去旁听,听听我等的雄风。” “这个主意妙极了,有人旁听,小弟更添战力!” 而那些青楼女子见方醒的穿戴很平常,就放弃了这个潜在的顾客,继续和楼下的读书人们打情骂俏。 “本伯离开这里许久了,有许多怀念。” 方醒眯眼看着那些读书人,说道:“要热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对待逆贼的态度是如何的热情,宣传也要跟上,要揭露他们的险恶用心。” 男子躬身道:“伯爷,如今的瀛洲百业兴旺,谁也不愿意去跟着他们闹事。” “不。” 方醒说道:“这里的百姓不一样,所以时隔多年后,本伯再次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提醒他们一下,做大明的百姓有福气,所以要珍惜。”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499章 他早有准备 “要两成,不要一成!” “瀛洲没土地,不能横征暴敛。” 听到这些喊声后,方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些诡异。 辛超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愕然道:“这是谁在闹事?” 一群百姓从左边过来了。 他们看着都很兴奋,眼中甚至在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们奉献了金银给陛下,我们的忠心无可置疑,我们要吃饱饭!” “我们要吃饱饭!” “要两成减免!” 这些百姓的人数大约三百多,他们的队形有些散乱,但声音却很洪亮。 那群读书人都有些惊讶,然后有人喊道:“这些会变成暴民,赶紧进去!” “不!” 一个读书人昂首挺胸的道:“这里是大明的瀛洲,我看谁敢!” “魔神就在城中,这些人是被谁蛊惑的?” “伯爷,这些人……” 一个便衣锦衣卫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低声道:“刚抓了一个问话,最近有人给他们在说这些话,还说什么立了皇太子,皇帝会大赦天下,这时候想干什么都无罪。” “他们有兵器!” 辛超指着队伍中的一些百姓喊道:“不好,他们想动手!” “他们怎么敢?” “法不责众谁都知道,而且那人蛊惑的时机不错。” 方醒指着人群说道:“看到没有,有兵器的只是那十余人,这十余人肯定就是那人的心腹,专门在里面蛊惑的。” 辛超见那十余人在大声叫喊着,然后人群开始躁动,就说道:“伯爷,要动手了。” 方醒只是看着,说道:“看到没有,移民都很聪明,全都跑了。” 街道上的行人瞬间少了两成,那些都是移民。 方醒赞道:“大明人总是最有眼力的。” 辛超不知道方醒这话是褒奖还是讥讽,但那十余人已经拿出了各种武器,狞笑着冲向了那家青楼。 坚持留在外面的那个读书人瞬间就抛弃了自己的矜持,速度快的连辛老七都没看清,然后人就消失在了里面。 那十余人率先冲了进去,随后那些百姓楞了一下,但狂热在继续。 有人喊道:“这些女人以往都搞不到,搞一下!” “搞一下!” 荷尔蒙爆炸,贪欲就像是隐藏着的毒蛇,在此时张开大嘴,獠牙的中间,蛇信吞吐。 “伯爷,没有咱们的人。” 一名斥候过来禀告道,让辛超也明白了方醒的想法。 他只觉得脊背一凉,然后噤若寒蝉。 锦衣卫下手自然是够狠,可狠得有狠的来由。 方醒这是要拿这家青楼来做第二次清理瀛洲的祭品啊! 整条街的百姓都在后撤观望,方醒这里聚集了十余人就显得很是显目。 …… “谁弄的?” 右边的街口,横二和几个同伴站在那里,好似在看热闹。 横二摇摇头,微微一笑。 这微笑很神秘,却让人心痒。 “那些人该脱身了,让那些贱民去闹事,不然被抓到了明人会追索而来。” 横二点点头道:“魔神来了这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明人都不会想到有人敢闹事,这就是攻敌不备,兵法的上乘用法。你们看看,到现在也没人过来。” “果然高明,横二,佩服!” “是很厉害啊!若是能有一支强军在,横二,我看好你。” 横二面对这些赞美毫不动容的道:“这只是一次挑衅,我想激怒魔神,然后他会暴怒。人一旦恼怒之后,脑子就不好用了,然后会凭着本能做事,比如说……无端的杀戮。” “无端的杀戮只会让大家害怕,并埋下反抗的种子。” 横二终于掩饰不住自得之色,然后说道:“是的,现在无法掀翻明人,所以我们要忍耐,不过不能让百姓忘记了过去,不然以后再无希望。” 一个同伴看到那些暴民都冲了进去,就催促道:“赶紧,不要等明军来了被围住。” 横二点点头,就有人悄然从侧面摸向青楼。 青楼里的各种动静传出来没多久,陈杰也来了。 他带着几个衙役就来了,这让方醒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些。 青楼里传来了惨叫声和大笑声,甚至还能听到撕扯衣服的声音。 “兴和伯,这是为何?” “有人煽动。” 方醒淡淡的道:“在本伯没离开时煽动人闹事,这是挑衅!” 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对面冲了出来,身后有人在追赶,她下意识的就往方醒等人这边跑来。 两个男子满面潮红的冲了出来,等看到穿着官服的陈杰之后就是一愣,然后喊道:“有官来了!” “杀了他!” 二楼闻声出现一个男子,他拎着一根棍子跳了下来,然后大门处也涌出不少人,个个眼睛发红 “看到了吗?” 方醒对陈杰说道:“他们的戾气就隐藏于心底,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蛊惑一下就会爆发出来,让你目瞪口呆。” 陈杰拱手道:“本官却是错了。这些人贪婪大胆,不杀一批,怕是难以震慑住这股子风气,不,要时不时的清理一番。” 那些男子蜂拥而来,方醒这边二十人不到,在他们看来顷刻就能淹没了这群官吏,然后大家席卷了财物马上跑路,随便找个地方钻进去,谁知道谁啊! 陈杰急促的道:“本官在此!你等想谋逆吗?” 连辛超都觉得陈杰的官威弄错了地方。 这些人现在都可以称之为暴民,哪里会管你是谁,杀了再说。 形势紧急,陈杰面色惨白,而方醒却只是拍拍手。 啪啪两声后,一支响箭升空。 嘭! 大家身后侧面的店门猛地被撞开,一群军士冲了出来。 那些暴民正在狂喜着,被这动静一吓,就楞了一下。 浑身的铁甲,连脸上都有面甲。 关键是手中的火枪,前段的刺刀在熠熠生辉。 “是魔神的军队!” 人群中有人肝胆欲裂的喊道。 方醒看着这些暴民,说道:“热闹看过了,动手!” “伯爷有令,杀无赦!” “齐射!” 隐藏在铁甲里的将士们冷漠的扣动了扳机,硝烟伴随着铅弹喷射而出。 “刺刀!” 没有轮换齐射,军官冷冰冰的声音中,一排排军士疾步冲进了硝烟之中。 “他早有准备!” 横二的面色惨白,看着那些暴民在刺刀下惨叫着,奔逃着,然后被合围着。 青楼里传来了一阵阵枪声,那些暴民甚至从楼上跳下来逃命。 “他早有准备!” 横二绝望的道:“可他怎么知道动手的时间?难道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吗?” “他一直在对面躲着!” 身后的同伴突然指着前方尖声喊道,恍如是在丛林中遭遇了虎狼。 横二抬头,见方醒打头从青楼对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陈杰等人,就心如死灰的道:“失败了,赶紧走,离开这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0章 真是血流成河啊! 一把倭刀在空中闪过,然后劈砍在铁甲上。 军士抬头看了一眼那绝望的对手,顺手就捅了一下。 那人才将闪过这把刺刀,边上又有人一个突刺。 看到这个最厉害的暴民被刺刀挑在地上,方醒说道:“个人武勇只能鼓舞士气,但是在火器和默契的配合面前,这些都是水中花,井中月。” 现场全是尸骸,两边的百姓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有预谋的谋逆!” 三番出现了,他是瀛洲最有名的本地人,身居高位。 他的圆脸上全是怒火,站在人群前说道:“这些人都是平民,可他们怎么来了这里?怎么变成了嗜血的怪物?那是因为有人在蛊惑!” 百姓们渐渐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私下里艳羡不已的三番。 这个前走私分子,和大明海盗勾结的人渣,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瀛洲布政使司的左参政。 “那些人不敢抛头露面,就蛊惑了平民来闹事,来杀人,来抢掠,他们想干什么?” 三番的声音很大,而这时有身死的女人和读书人被抬了出来。读书人还好些,女人们的身上大多惨不忍睹。 “看看那些可怜的人。” 三番悲愤的道:“背后的那些人为了什么?他们为的是重新奴役你们!让你们重新成为贱民,重新缴纳让你们不堪重负的赋税!” 那些百姓渐渐的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方醒见了就点点头,有人走到三番的身边说道:“伯爷有令,动手!” 三番抬头看着人群的后面,狰狞的道:“那些人很大胆,还敢在这里观看这出惨剧,他们的心是什么做的?啊!” 顿时人群全体转身,没人再面对三番。 “抓住他们!” 三番一声厉喝,一群军士就冲进了人群之中。 “老爷,走!” 一个男子突然回身,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刃,就迎着那些军士去了。 横二叹息一声,说道:“为什么要着急呢?” 他缓缓回身,正好看到自己的忠仆被一个男子一刀斩首。 长刀斜指地面,鲜血缓缓滴落。 “横二?” 男子正是辛超,他冷冷的盯住了横二,说道:“你的梦碎了。” 横二缓缓走来,说道:“你们的梦也不会长久,这里终究是我们的地方,我们……” 他的双手抱腹,突然脚步踉跄,鲜血渐渐染红了衣裳。 他看看左右那些百姓,没有看到同情或是悲伤,全是兴奋。 他看向走来的方醒,说道:“你是个屠夫,你的子孙会被神灵降下灾难,永世为奴……” “你想激怒我?” 方醒微微摇头道:“你代表的是那群想奴役百姓的旧贵族,看看他们,谁愿意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方醒缓缓环视一周,那些百姓都兴奋不已。 “你们愿意吗?” 方醒问道。 “不愿意!” 声音不算是整齐,不过反而映衬着这些意愿的真实性。 那些眼神炽热,看那模样,若非是方醒被人围在中间,他们就敢跑过来顶礼膜拜。 原先的神灵被方醒拉下神坛,失去了精神依靠的百姓们只得去寻找别的慰藉。 而瀛洲的征服者,大明兴和伯,京观魔神,这一系列头衔让人头皮发麻的同时,也让这些百姓找到了自己的神。 横二缓缓跪在地上,艰难的抬头看着这些膜拜,苦笑道:“这只是弱者膜拜强者,不长久。” “是的,不过大明会长久。” 方醒说道,然后指指横二的身后。 “跪下!” 横二的同伴们缓缓跪在地上,有人在唱歌,歌声婉约,渐渐悲伤。 “伯爷,是思念故乡的小曲。”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些旧贵族不甘心落寞,他们还想再次出现在众人之前,那么就成全他们。” 陈杰不再反对,此刻他已经知道了方醒来瀛洲的目的。 “斩首!” 方醒转身,然后朝着两侧拱拱手,微笑着,被军士们簇拥着离去。 “你的子孙将会世代为奴!” 横二用来自杀的小刀短了些,所以此刻死不成,反而被剧痛煎熬着,生不如死。 “你激怒了我。” 方醒皱眉回身道:“好吧,你的希望过于殷切,那我成全你,来人。” “伯爷!” 三番就像是最佳奴仆,及时出现在方醒的身后。 方醒对横二点点头,说道:“他们的家人全部为奴!” 三番看到了欢喜,等方醒回身离去后,他说道:“以为做奴隶就是好事吗?横二,你们会在地底下为自己的子孙嚎哭,悔不当初!” “你就是个叛逆!” 横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被一名军士一脚踢在嘴上。 “兴和伯,您来瀛洲可是为了清除后患?” 陈杰觉得自己是猪,方醒何等的忙碌,哪有时间来瀛洲转一圈。 而且汉王居然没来,这就说明方醒此行是处理急事的。 瀛洲什么是急事? 银矿! 可银矿是布政使司和驻军的头等大事,没谁会疏忽。 那些百姓在看着方醒,当他的目光转过去时,就胆怯的低下头去。 无人敢和他对视。 “近几年革新不断,中原颇有些板荡之势,本伯奉旨出京,一是护送汉王殿下去华州,二是来清理大明在海外的地方,打扫干净了才好迎接客人嘛!” 陈杰好歹是封疆大吏,而且还身处海外,所以非常敏感的道:“可是要准备大战了吗?泰西还是哈烈?” “泰西才将被击败,他们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就算是造船跟得上,可水手却需要不断的操练,他们不会是大明目前的主要对手。” 陈杰心中一凛,想起朝中这两年不间断的大动作,皇帝和方醒在其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还在准备着和哈烈人开战,这是…… “兴和伯,时机不好。” 陈杰劝道:“这几年大明内部多番动荡,本官以为当修生养息,等各方安定后,再论征伐之事。” 方醒摇摇头,这是身后传来了惊呼声。 这是开始砍头了。 方醒看着远方,眉间好似有些忧郁,但更多的却是振奋。 “此事可以压住,但是需要外交调和,大明甚至需要做出种种姿态来让他们放心,否则就是白费功夫。” 外交调和很难,特别是在双方都认定了对方是自己的大敌时。 “当年哈烈老王英雄一世,却对大明俯首,可文皇帝可没被他蒙蔽,后来果然撕开面具,倾国远征,可惜死在了道上。” 陈杰见方醒唏嘘不已,就说道:“若是开战,那必然是血流成河……” “好多血啊!” “喷出来了!好高!” “都像是小河……” “看看下一个,要砍头了!” “真是血流成河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1章 家奴的担忧 皇城中多了许多花草树木,对于不少人来说是件新鲜事儿。宫中仿佛多了些鲜活的气息。 婉婉听着外面单调的鸟鸣,说道:“只有一只呢!” 青叶见她眉间有郁色,就说道:“公主,等明年就多了!” 宣德朝的长公主孤独的坐在窗户边,脸色微微泛白,就像是一朵见不到阳光的小花,渐渐枯萎。 “嗯,明年……明年会多许多。” 婉婉的眉间更多了郁色,青叶想起最近太后那边又在张罗驸马人选的事,就劝道:“公主,到时候再看看吧。” 婉婉的眼中多了惧色,双手紧紧的握紧。她用力太过,以至于青叶都听到了关节处发出的声音。 “公主……” 午后的窗前,两个女孩在忧郁的看着外面。 外面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一条狗。 小方缓缓走到婉婉的脚边,然后仰头摇着尾巴。 婉婉笑了一下,就像是白纸上突然多了淡淡的几笔,笔画素淡,却沁人心脾。 …… 自从被册封为太子之后,玉米的安生日子就彻底消失了。 早上迷迷糊糊的被宫女们弄起来,还在打盹时,就被完成了洗漱的工作,然后吃早饭。 吃完早饭就是学习时间,地点是文华殿。 因为他还小,所以朱瞻基令人准备了轿子。 到了文华殿之后,启蒙先生杜谦就躬身行礼,然后玉米躬身还礼。 随即玉米坐下。 杜谦没有打开书本,而是给玉米温习昨天教的功课,然后就开始临帖。 半个时辰过去后,早上的功课就结束了。 这是皇帝钦定的时间,每天加起来一个时辰,然后慢慢的增加。 玉米一路到了乾清宫,朱瞻基还在和辅政学士们处置政事。 “早上都学了什么?” “儿臣学了……千字文,还有写字。” 小小的太子站在下面,却站的很直,说话也是一本正经的。 杨荣看着这样的太子,抚须微笑,随后渐渐就冷淡了下去。 回到京城的金幼孜看着老了许多,他看了玉米一眼,然后茫然的低下头去。 “好生学,回去吧。” 朱瞻基对这个儿子看来很满意,等玉米走后就笑道:“太子如今倒是会了不少字,上次朕看了他的字,差不离就是墨团,不过稚气可爱,让朕倒是多吃了一张饼。” 大家都笑了笑,气氛却不怎么热烈。 朱瞻基的笑意渐渐淡去,说道:“山东那边的后续,泰宁侯怎么说?” 金幼孜还在发呆,杨士奇就干咳一声,然后低声道:“陈钟。” 朱瞻基看到了杨士奇的小动作,也听到了他自以为很小声的提醒,但没发怒。 金幼孜干咳一声说道:“陛下,泰宁侯只说自己有罪。” 朱瞻基笑了笑,没说话。但杨荣却知道陈钟的请罪奏章早就到了宫中,皇帝不说话,那就是要高高吊起,让你提心吊胆,做事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等手法在太平时节是帝王的拿手好戏,但王朝末期的话,不小心就会让武将离心,甚至是背叛。 “哈密那边经常和联军游骑拼杀,损失不小,回头让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汇拢议事,看看是怎么个调动法。” 皇帝看似有些漫不经心,杨士奇就提醒道:“陛下,他们一直在亦力把里和大明较劲,按照保定侯的说法,这对于联军来说就是亏本的买卖。亏本的买卖他们还做,大明要小心啊!”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统御大明,是掌总,六部各管一摊,你等辅佐君王,若是朕什么都管了,那你等的俸禄可领的安心?” 皇帝莫名其妙的就发飙了,几人急忙请罪。 “散了吧。” 朱瞻基淡淡的赶走了臣子,然后叫了安纶来问话。 “有人在为陈钟打抱不平?” 这个问题让安纶一下就懵了,随即就想到了老对手锦衣卫。 “陛下,那消息还未证实,奴婢才将派人去查探,大约要几日方能有消息。” 朱瞻基瞟了他一眼,说道:“去吧。” 安纶告退,等出了宫殿之后,只觉得浑身汗湿。 他没有回东厂,而是一路出宫。 当他出现在锦衣卫的大门外时,没人阻拦。 “咱家要见沈阳。” 等见到沈阳后,安纶指指闲杂人等。 “都下去。” 沈阳也没准备招待安纶,茶水都没有一杯。 “陈钟的事,你和兴和伯是不是有了默契?” 沈阳淡然的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安纶说道:“陛下先前问京中有多少勋戚在为陈钟奔走,咱家能怎么回答?你们有了默契不打紧,可陛下却问了咱家。出丑的不是你们,自然可以偷笑,可锦衣卫下次是不想和东厂合作了吗?” 沈阳说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勋戚之间的事不就是看谁得势吗!陛下问你也只是不满罢了,这个不满也不是冲着你去的,你急什么?” 安纶冷冷的道:“咱家是陛下的身边人,今日答不出来,明日答不出来,后日咱家就可以去守陵了。” 沈阳不为所动,若是安纶被赶去守陵,锦衣卫上下只有欢喜的。 安纶话锋一转,说道:“兴和伯临走前要了东厂的人配合,这一路大概就是清理,可陛下最近在商议户籍之事,甚至还谈论了夜禁的开放与否,可朝中反对者众多,兴和伯此时出去的时机可不对。” 沈阳摇摇头,不屑的道:“你安纶亲自来探口风,传出去我锦衣卫可要出名了。” 安纶低喝道:“你我都是陛下的家奴,别装什么尊贵!方醒不在京城,陛下独立支撑何其艰难,锦衣卫不同舟共济也就罢了,还要冷眼旁观吗?” 沈阳骂道:“什么叫做冷眼旁观?锦衣卫在边墙外、在海外为国效命,每年要死多少人?东厂整日就盯着大明内部的官员,蝇营狗苟,也配和我锦衣卫相比吗?” 安纶一拍桌子,起身说道:“我东厂的好汉子依旧不少,在撒马尔罕,是我东厂的人在哨探,舍生忘死,那时候你们在作甚?” 沈阳气急而笑,说道:“撒马尔罕!锦衣卫的兄弟死在撒马尔罕和通往肉迷的那条路上的有多少你可知道?” 这方面东厂比不过锦衣卫,安纶就转了个方向:“清理田亩之事我东厂上下四处奔波,抓了多少人?若非如此,你以为那些造反会雷声大雨点小吗?” 沈阳指着门外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请吧!” 安纶冷哼一声,但走出两步后就回头道:“那些勋戚中有人和官员勾连,东厂仔细查探了下去,发现他们准备要给兴和伯来一下,前所未有的一次叩阙。” 沈阳一怔,然后说道:“你知道了什么?” 安纶不屑的道:“咱家说了,东厂上下就是陛下的家奴,你以为家奴要避讳什么吗?” 沈阳吐出一口气,说道:“陛下早就察觉了此事,本来是要动手,可兴和伯突然自请送汉王殿下出海,顺带去清理一番海外。” 安纶得了答案,拱手道:“这算是为陛下着想的忠臣,咱家走了。” 沈阳说道:“你弄的那些别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安纶,小心夜路走多了撞邪!” 安纶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停步,说道:“咱家行事经得住查,你若是胆大,那尽管去,咱家等着你立功的那一日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2章 幸福的烦恼 两艘船在大海上飘荡着,一大一小,大的一艘是中型宝船,另一艘却是粮船。 方醒就站在船头看着右边的陆地。 “伯爷,咱们这是去哪?” 武川的这个问题已经憋了大半个月了,在和船队分道扬镳之后,方醒就带着两艘船一路北上。 方醒随口道:“既然是巡边,那就各处去看看。朝中现在很安稳,今年的粮税又多了许多,那些士绅正在眼红着自己的东西都进了国库里,我若是回去,怕是又要有些争执,所以到这边来散散心。” 武川习惯性的瞪眼,可随即想到方醒可不是能让他发飙的对象,只得憋着。 他回身,对陈默点点头。 船队是在金陵的外海分开的,而陈默据说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月,天天翘首以盼。 陈默摇摇头,方醒最近的脾气不好,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可事务的规律总是很难寻觅,比如说现在。 “你说陛下拿了三十余人下了诏狱,后面放了没有?” 方醒走下来,然后坐在台阶上。 陈默作为方醒的人,被朱瞻基派来传信,自然是非同小可。 所以那些事他早就在心中琢磨了几遍,闻言就说道:“放了,当时陛下一口气准备增加几千名官吏,风声才将出来,朝野震荡,陛下当即令军队戒备,可随后国子监的学生冲破了阻拦,在宫门外叩阙,京城震怖……” 方醒冷冷的道:“没有谁预先去国子监拦截吗?” 陈默摇头道:“没有,当时宫门外喊声整天,太祖高皇帝频频被人提及,还说什么天下官吏一多,无所事事,靡费国库钱粮,这是在走前宋架屋叠床的老路。那些百姓不知所以,也跟着胡闹,差点要引发一场……” “谋逆吗?” 方醒说道:“国子监的学生居然反对增加官吏,太祖高皇帝若是在天有灵,怕是要寻个究竟。未来的官吏不想增加官吏的名额,可见还是先要顾家的。” 陈默觉得那些学生怕是要倒霉了,“陛下也知道,所以当时没叫军队,只是后面也没再提增加各地官吏的事了。” 方醒默然片刻,突然笑道:“什么叫做架屋叠床?前宋那是官多了,而且还有制衡的思路在里面,而大明哪来的官多?制衡更是扯淡,所以一切只是为了自己和儿孙罢了。” 武川不解就问道:“伯爷,这是为何?” 陈默解释道:“此事陛下酝酿已久,目的就是为了皇权下乡。可皇权一旦下乡,士绅最后的好处都没了。士绅的好处就是兼并,还有就是控制地方。” 武川是军户,自然不知道这些,所以还是不理解:“官府会答应他们控制地方?” “鞭长莫及,人手不够,再有他们都是一伙的,互相庇护,糜烂地方。增加了官吏之后,士绅再无插手地方事务的借口,你想想他们才将丢掉了兼并土地的好处,再没了鱼肉地方的权利,还怎么活?” 武川的眉间多了煞气,说道:“都该杀了。” 陈默摇头道:“官员们也不满意了,以往许多事都能推到地方上去,若是官吏下到地方去,出事了就是当地官员的责任,跑都没法跑,更没法推卸。这样的局面,不管是士绅还是官吏都不同意。” “官吏当然不同意。” 朱瞻基不许方醒此刻回京,这是保护,但更多的是来自于帝王的自信,这让方醒有些恼火。 “以前乡间是一个可以上下其手的地方,官吏都能有许多好处,现在权责确定了,谁去拿了好处就能直接追索,这是在刨官吏的根。” 方醒想起了各地的按察使司,这个衙门的作用一定要提振起来,否则再多的革新也只是一场秀。 他想回京,想看看目前的局势如何。 可旨意却是让他上岸在北方走一圈,类似于巡视边墙。 这小子的主意大了啊! 方醒想起了以前的朱瞻基,那时候的他青涩,而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帝王。 鞭长莫及的感觉让方醒格外的不爽,外加对家人的思念,两者叠加起来,让方醒看向右边陆地的目光越发的不善了。 可朝鲜现在处处稳妥,用不着他兴和伯去打压一番。 于是方醒郁闷之极,只能喝酒。 陈默作陪,这厮大抵在船上耐不住寂寞,所以就怂恿方醒靠岸要些新鲜的菜蔬肉类。 “别想了,早些去边墙走一圈,早些回家。” 陈默渐渐的沉默了下去,只知道喝酒。 “这是受委屈了?” 方醒觉得这厮就是个没心肝的家伙,居然会忧郁,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默把酒杯放下,说道:“兴和伯,下官在礼部总觉得没了前程,主事主事,混一辈子还是主事,下官都没脸见人了。” “主事好啊!” 方醒说道:“主事不上不下,少了许多麻烦,少了许多责任,若是你一路高升,等坐上了侍郎或是尚书的位置,你还能这样轻松吗?” “下官觉得自己也行。” 人类拥有的劣根性陈默都不缺,他觉得自己不比闫大建和胡濙等人差,他们能做好的事情,我陈默能做的更好。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且证明了自己再说。” “怎么证明?” 陈默的眼睛亮的让方醒不禁闪避了一下,然后说道:“证明你的统筹能力。” “什么是统筹?” 陈默就像是个好奇宝宝般的追问道。 方醒无语,陈默就认为自己有能力去争夺一下。 然后一路上陈默就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 “老武,你说我要是做了尚书,那算不算是光耀祖宗了?” 好高骛远,黄粱美梦! 这是武川给陈默的回答,然后收到了鄙夷。 心中幸福的要冒泡的陈默自然不知道得罪一个煞神的危险。 他不敢找方醒倾诉自己的烦恼和幸福的憧憬,可却又压抑不住,最后只好去找了武川和方醒的家丁。 家丁们没兴趣听他瞎扯淡,跟着方醒多年,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陈默这等现象在他们看来就是病。 “你病了,小心成了疯子。” 小刀一本正经的告诫着陈默。 陈默觉得自己被人嫉妒了。 从方醒出京被那些人认定为是避祸之后,他在礼部和京城就遭受了冷遇,时间久了他也麻木了,更是自我催眠,把这些冷遇都当做是别人对自己的嫉妒。 直至快过了朝鲜的那一天,武川被他的喋喋不休激怒了,顺手把他丢进了海里,大家这才得了安静。 方醒一直在研判着朱瞻基在自己离去后这一年多里的动作,越研究他就越觉得看到了文皇帝的影子。 当前方开始靠岸时,方醒丢下了那些纠结,准备开始自己的巡边之行。 地主老财的生活 戒烟五个月后的一些感觉,和大家分享一下 我的烟龄大抵很长了吧,而且烟瘾很大,每天两包的那种,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刚开始抽烟时是因为觉得好奇,一直好奇了几年,然后就成瘾了。 那时候每天半包烟就够了,身体各方面完全感觉不到烟草的危害。 随着抽烟时间的延长,烟瘾逐渐增大,从半包烟每天到一包烟……每天两包烟…… 然后身体就慢慢的出现了些抽烟引发的问题。 ——嘴里全是烟味,完全失去味觉。 这个时候抽烟是煎熬的,抽进去嘴里麻木,咽喉不舒服,感觉从嘴唇到肺部都在抗议。 ——咳嗽,胸闷、气喘、跑几步就觉得费劲、家人对烟味的烟雾…… 身体的坏处已经显露无疑,可我依旧扛不住烟瘾的诱惑,直至某一天觉得自己再不戒烟就会完蛋之后…… …… 戒烟首要在于立意! 我为啥戒烟? 要有一个迫切的理由,你才能在后续的心瘾过程中坚持下去,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我是为了家人吧,母亲闻到烟味会咳嗽! 这是最大的驱动力。 其次就是身体的一系列反应,让我觉得不得不戒烟。 一是亲人的感受,二是身体的迫切需要,所以我要戒烟。 完成立意之后,我就把剩下的大半条香烟扔掉了(老烟枪都是一买买一条烟回家)。而且我是晚饭后扔的,这样我就无法寻找借口去买烟。 第一晚有些煎熬,我摒弃了所有的替代品,发作最厉害时甚至还点燃一张纸,吸了一口烟雾。 第二天白天,我觉得浑身发痒。不,是心痒难耐,咽喉在呼唤着香烟的熏陶。 我忍住了。 第三天感觉好了些,但依旧是煎熬着。 第四天…… 当第四天过去之后,烟瘾其实已经差不多没了,剩下的只是心瘾。 三天过后,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竟然不想抽烟了? 是的,就是前三天,挺住了之后,后面的就是心瘾,生理上的烟瘾已经差不多戒除了。 …… ——戒烟当然要先看自己的身体,必要时去咨询专业医生。因为戒烟后身体会有一些反应,这时候需要去咨询一下专业医生。 我的戒烟过程大抵就是这样:下决心;扔掉香烟,开始戒烟;三天后完成生理烟瘾的摆脱…… 然后就是这五个月的心瘾戒除过程:依旧会想抽烟,有时候做梦都在抽烟。 所以戒烟并不复杂,但后续要保持警惕。 此次江苏之行,书友们有抽烟的,我闻到了也觉得诱惑,但哪怕是喝的微醺,我依旧能忍住。 ——这就是戒烟初步成功了。 …… 戒烟成功之后,首先是呼吸顺畅了,原先跑一段就气喘吁吁,现在可以跑很久、很远,依旧觉得精神奕奕。 身体素质直线上升! 这就是戒烟的第一大好处。 第二个好处:现在许多地方都禁烟了,比如说动车。 三月份去北京聚会时,我是在快到站时就拿出香烟火机,车门一打开就跑出去,迫不及待的点烟,然后还得盯着,就怕动车突然关门,把自己丢在车站。 抽完浑身的烟味上车,嗓子和嘴巴难受,还咳嗽干呕了几下。 但是才坐下去没多久,当听到要到下一站时,依旧会站在门后,等待下一次……从家里出发到北京,几乎每一站我都冲到站台上去抽烟。 一旦所处的地方不准抽烟,那种滋味太难受,让人觉得浑身发痒。 当我走到那些禁烟的地方时,看到那些为了抽烟而迫不及待的人后,我会知道,戒烟好处多多。 最关键的是,戒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3章 打破牢笼的太子 方醒觉得自己最近两年的运势有些差了。 朱高煦在到了华州之后就抛弃了在船上确定的步步为营的策略,带着一群儿子冲进了华州那一望无垠的原野里,去开拓全新的地盘。 这让方醒的算盘全部落空——按照他的计划,朱高煦应当是步步为营,按照移民的数量,逐渐开辟定居点。 至于更多的地方,方醒的私心是想在大明击溃最后的威胁后,再派出远征军,从华州开始清理,一路为大明的船队清理出无数补给站来。 朱高煦的急切让此事生出了变化,方醒担心以后的华州会变成一个桀骜不驯的地方,这样会开一个坏头。 而后朱瞻基竟然悍然发动了对士绅和官员们的最后攻击,最后却被国子监的叩阙拦截了。 那些士绅官员们蓄积的一击在方醒走后就没地方去了,最后倾泻在了皇帝的头上。 那一场拦截方醒并未目睹,但能想象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 他在把这场拦截和当年的南北榜事件做了个比较,结果却发现南北榜事件根本就不能和此事相提并论。 一个只是来自于地域的戒备和惶然,更有些傲娇的意思,然后君王出于制衡南方的目的,就作出了妥协的姿态。 而拦截事件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此事由国子监学生行动,而背后若隐若现的是无数人,或是无数人的代表。 这是一次由臣子和士绅们发起的反击。 朱瞻基选择了沉默和暂时退却。 这一步必然会很艰难,并倍感煎熬。 可朱瞻基坚持下来了,并把他打发到北边来‘度假’。 他这是怕我回去会暴怒吗? 方醒觉得朱瞻基大抵是学会了制衡,并领悟到了施政御下的规则,更多的想用各种制衡手段来维持局势的平稳。 你不该变成阴谋家! 方醒有些愤怒了,他觉得朱瞻基不该这般忍让,这会让帝王的权威被削弱。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自己对帝王权利的隐隐期待。 削弱难道不是你所期待的吗? “伯爷,上岸了!” 当方醒踏上北方的第一天,一场大雪飘然落下。 …… “兴和伯自己带着两艘船去了?” 风尘仆仆的信使带来了方醒的奏章,朱瞻基却没看。 信使一路快马进京,整个人疲惫不堪。 “陛下,兴和伯带着家丁和一个百户所就走了。” 朱瞻基微微抬头看着虚空,然后摆摆手,俞佳过来带着信使出去。 “这是埋怨朕是妇人之仁吗?” 朱瞻基喃喃的道:“你们总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朕却是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啊!” 他起身走出暖阁,送信使出来的俞佳就劝道:“陛下,天气冷了,穿一件大氅吧。” 朱瞻基摇摇头,缓缓走出去。 宫殿建造在基座之上,所以坚固牢实。而皇帝站在无数人的肩上,却有些摇摇晃晃。 十月的京城,天空微微昏暗。 “这是要下雪吧。” 皇帝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下了台阶,俞佳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最近朝政平稳下的暗流,不禁心中一凛。 “陛下!” 宋老实永远都是那么的快乐。 天气冷了,他又开始了慈善人的事业,到处寻找被冻僵的鸟儿。 宫中因为多了不少树木,所以鸟儿也多了不少。 朱瞻基微笑道:“可找到鸟儿了吗?” 宋老实摇摇头道:“没有,它们都很精神呢!” “是啊!那是因为还没下雪。” 朱瞻基站在台阶下面,问道:“太子呢?” 俞佳算算时间,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应当是下课了。” 朱瞻基哦了一声,说道:“去看看。” 一行人往文华殿去了。 等出了中左门之后,前方就见一顶轿子随意的丢在一边,而一群人站在树下,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树上。 俞佳刚想喝骂,朱瞻基却已经缓步走了过去。 这一群太监宫女外加嬷嬷都是玉米的跟班,此刻这些跟班都仰头看着树上,人人哭丧着脸。 “殿下,下来吧!” “殿下,小心些,别往上爬了。” “祖宗,下来吧,小心摔了。” “……” 树上的正是玉米。 又大了一岁多的玉米已经很灵活了,一脚踩着树枝,一脚悬空迈向身体右侧的树枝。 他背对众人,双手竭力抱住树干,小心翼翼的迈出了右腿。 小孩子再灵活,可对身体的控制力却无法和成人相比。 他的右腿猛地跨过去,踩在了树干之上。 树干一阵摇晃,玉米的双手竟然有些抱不住树干了。 他的身体极度后仰,最终还是稳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每日都被人盯着,这对于玉米来说就是个牢笼。 刚才他就打破了牢笼,从轿子里跳下来,然后爬上了这棵树。 他仰头看着枝叶上面的天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灰蒙蒙的天空在此刻的玉米眼中却是最美的天空。 可想到在等着自己回去吃饭的母后和姐姐,玉米小大人般的叹叹气,然后开始往下撤。 那些担忧的喊声已经停了,很安静,这让玉米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爬树的功力。 等站稳后,他边回身边说道:“回去吧。”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跟班们都跪在了地上。 玉米仰头,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抱起来。 “父皇。” 朱瞻基皱眉看着他,说道:“为何要爬树?” 玉米说道:“父皇,儿臣想操练,可没地方,也不许。” 朱瞻基伸手下去,玉米灿烂的笑了,然后伸出小手。 父子俩转身回去,身后一群人没敢紧跟。 俞佳令人赶紧抬着轿子回去,然后自己拖在后面二十步的距离,远远的跟着。 “知道这种笑会有好处?” 朱瞻基突然问道。 玉米还是天真的笑着,说道:“父皇,不知道呢。” “那你最近学了什么。” 玉米想了想,“学了好多字,还学了那些诗词,还背了好些东西,很忙。” “忙些好,要认真的学。” “父皇,先生呢?” “哪个先生?” “无忧的爹。” “兴和伯……” “对啊对啊!父皇,无忧说自家的爹好厉害,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被教的好好的。” 朱瞻基满脸黑线的听着自家小子在嘀咕着和两个姐姐之间玩耍的事。 “父皇,儿臣有个人被人欺负了。” 小孩子突然转话题再正常不过了,朱瞻基问道:“哪个?” “春梅!” 朱瞻基感觉到儿子的小手在用力,就握紧了些,说道:“春梅……朕记得她做事谨慎,怎么就被欺负了?” 若是玉米身边的人听到这话,估摸着会被吓个半死。 合着陛下居然对太子身边的人那么了解啊! 玉米仰头道:“父皇,春梅被打了巴掌,脸肿了,儿臣在门外看到的。” 朱瞻基说道:“那你就去查吧,去为她讨个公道。” “好!”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4章 你们都是骗子 太子还小,自然是不能离母亲太远。 胡善祥很与世无争,在玉米成为太子之后,她甚至大方的对孙氏那边撒手不管了。 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不会用宫中的规矩来约束你。 但是在玉米搬离坤宁宫一事上她却和皇帝翻了脸。 当时整个坤宁宫的人都在为她担心,更担心玉米因此被皇帝厌弃。 可胡善祥依旧不肯答应,朱瞻基也许久没来坤宁宫了,但玉米却一直住在这里。 当时有人说胡善祥太傻,玉米搬离这里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从此就是半独立的太子殿下了,难道不好过在她羽翼下的孩子吗? 而且胡善祥的庇护……宫中没人看好。 但皇帝再也没要求玉米搬到别的地方去,母子三人就在坤宁宫中安静度日。 可今日坤宁宫中却不大安静。 “娘娘,殿下那边有些闹腾呢!” 胡善祥正在和端端分线,闻言抬头道:“这是为何?” 来禀告的宫女说道:“殿下令身边的人都聚齐了,然后说什么要审案子。” 胡善祥把线团放下,笑道:“小小的人儿也要做官审案子呢!端端,这是你平日给他说了那些故事引出来的。” 端端皱眉道:“母后,玉米的主意可大了。” 胡善祥觉得闺女很乖,儿子也不错,心情舒畅下,就起身道:“去听听他怎么审的案子。” …… 坤宁宫的后面就是御花园,而玉米的住所就在后面,平日能听到鸟鸣,也方便他跟着真一在御花园里锻炼。 暖阁里站满了人,外面的过道上也站了不少人。 “……春妹被打了,脸肿了,谁打的?” 玉米坐在椅子上,一双腿都不着地,但表情很严肃,和先前那个笑的天真无邪的孩子判若两人。 春梅是一个看着很老实的宫女,很年轻,而且不漂亮。 这符合皇帝和皇后,外加太后心中的形象,免得太漂亮了,等再过五六年勾引玉米。 她的左脸现在还是肿胀着,眼睛眯着,看着有些吓人。 她惊讶的抬头,然后又低头,身体在微微颤抖。 随后就传来了哽咽的声音,令人侧目。 大家都在看着春梅,想着自己伺候的小主人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个,于是难免就在心中骂着春梅这个丑女人的奸诈。 肯定是她去找殿下告的状。 在这些目光下,春梅越发的害怕了,可却不敢说话。 小团体内的潜规则:你受欺负了可以扳回来,但是别告状,否则就是公敌。 “谁打的?” 玉米见没人搭理自己,就再次问道。 他身边的大嬷嬷余珊笑道:“殿下,兴许是玩闹弄伤的,宫中每日都有,还有断胳膊腿的呢!” 春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玉米瞪着余珊问道:“每日都有,断腿了?” 余珊愕然,她本就是随口说的,谁知道玉米居然感兴趣。 于是她就正色道:“是,每日都有,干活不小心弄伤的,打闹弄伤的,宫中每日都有。” 玉米学着朱瞻基摸胡须的动作摸了摸下巴,那模样让人见了觉得可爱的不行。 他看了余珊一眼,说道:“我问的是春梅被谁打了。” 他已经收起了那些天真无邪,板着小脸的模样竟然有些不怒自威。 好吧,这是大家的脑补,出于对这个太子身份的脑补。 余珊是宫中老人,自然不怕这些,就说道:“殿下,您该专心学习,等兴和伯回来了还得要带您出宫去看民生呢!” 以往一旦提到出宫,玉米的情绪就会高涨,而且往往会抛下手中的事情。 可今天玉米却在较劲。 他滑下椅子,走到春梅的身前,仰头问道:“谁把你的脸打肿了?” 外面的过道里,大家都靠在边上,而前方站着的是胡善祥和端端,还有一个是皇帝派来的太监。 胡善祥听到这里已经在皱眉了,她觉得余珊作为玉米身边的管事嬷嬷,在此刻就该为玉米助威,而不是在搅合。 那个太监只是在听着,面无表情。 皇帝和皇后感情不睦,所以皇帝那边的人自然无需太过殷勤。 “殿下,奴婢……奴婢……” 春梅怯生生的退后一步,低着头道:“殿下,没人,没人打,是奴婢自己撞到的。” “你撒谎!” 玉米突然生气了,说道:“我在窗户外面听到你哭了,你还说难熬!” 春梅被吓住了,然后重重的跪下去,外面的人都听到了膝盖骨叩击地面的声音,不禁微微皱眉。 “殿下……” 春梅惶然道:“殿下,真是奴婢撞伤的。” 室内的气氛一松。 好了,只是个误会,殿下毕竟还小,喜欢较劲,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玉米看了看春梅,再看看余珊,那小眉头皱着,说道:“你们都骗我!” 他没有自称本宫,但话里的厌弃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小孩子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撒泼,但可能过几天他就不再喜欢那个东西。 当他厌恶了某个人时,一般的孩子是找大人告状。 皇后大家不怕,可皇帝…… 于是大家都跪下请罪。 玉米站在春梅的身前,说道:“你们都是骗子!我长大了会把你们都赶出去!全部赶出去!” 太子发怒了! 所有人都俯身,表示最大的惶恐。 外面的胡善祥面色冰冷。她可以忍耐许多事情,但却不能忍受子女被人蒙蔽。 “殿下……” 青梅看到了一个愤怒的太子,他的脸都红了。 她觉得慌乱渐渐远去,然后说道:“殿下,是余嬷嬷打了奴婢。” “贱人!胡言乱语!” 余珊抬起头来,喝道:“殿下莫要听那个贱人的挑拨!” 外面的胡善祥咬牙切齿的在发誓,她发誓要收拾这个余珊,并为自己的眼力很是内疚。 余珊是玉米这边的管事嬷嬷,在玉米成年之前,她几乎能做一半主。而她当初就是胡善祥亲手挑选出来的。 “住口!” 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断喝声,正准备进去的胡善祥就忍了一下,想辨别一下儿子的身边谁靠谱。 真一站在玉米的身边,对着余珊喝道:“殿下在此,你敢跋扈吗?” 余珊一直不知道真一的底线,只知道她是太子贴身的宫女。 此刻被真一呵斥,她担心会引来皇后,就冷笑道:“快别这么为殿下做主了,殿下现在要的是清静,别忘了那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呢!” “她为何打你?” 玉米压根就没理会余珊,只是问了春梅。 春梅说道:“殿下,于嬷嬷令奴婢给她捶腿,奴婢前晚值夜没睡,就慢了些,就被于嬷嬷……” 她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此刻眼中全是泪水,身体剧烈颤抖着,面色涨红。 “殿下……” 她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室内的两个嬷嬷看了余珊一眼,知道此事必然不只是这么简单,弄不好还涉及到一些人事变动。 玉米楞了一下,然后问余珊,“为什么?” 余珊一脸内疚的道:“殿下,春梅不听话,老奴只是在调教他。” “殿下,她想换别人来伺候您。” 一旦说开了,春梅也不再惧怕,“人人都要给她好处,不然就要被她欺负,奴婢的钱想给家里生病的弟弟,就没给她……” 室内的人大多黯然,外面也是一样。 那个太监看了胡善祥一眼,低声道:“果真是胆大包天。” 胡善祥已经是怒不可遏了,她正准备进去,那太监却摇摇头,过来低声道:“娘娘,陛下想看看殿下。” 看什么? 胡善祥悲哀的低下头。 自然是看看太子的秉性如何。 这是一个不间断的过程,作为太子而言必须要时刻保证自己的大方向不出错。 “打她!” 里面传来了玉米的声音,外面的几个太监看向皇后。 胡善祥点点头。 “闪开!” 两个太监挤了进去,然后余珊哭喊道:“殿下,老奴伺候了你那么些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贱婢吗?殿下……” 真一见她凶恶,就护着玉米退后。 玉米看到两个太监进来,就说道:“不许欺负人,不许骗我,不然就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5章 孙长老的故事 这两个太监就是玉米身边的武力存在,所以当玉米喊打时,他们犹豫了一下。 真一骂道:“你们都是叛逆!” 还未成年的她不知道这句话会带来什么的风暴,就冲了过去。 余珊还在想着哄哄玉米,见真一冲过来,就骂道:“贱婢也敢……” 啪! 余珊压根想不到真一敢动手,所以挨了一耳光后有些发愣。 真一单手拎住她的脖颈,然后右腿一扫,余珊就扑倒在地上。 噗!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扑倒,但凡经历过的,大抵都会成为自己人生中最惨痛的教训。 玉米楞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欺负人,还打人,所以要打你,你可服气了?” 真一揪住余珊的头发,用力的提起她的脑袋,喝道:“殿下问话,答!” 玉米看到了一张变形的脸。 那张脸上全是青红,鼻血喷涌。 他侧身过去,说道:“叫御医给她堵鼻子,等好了再打。” 这是仁慈。 余珊刚想惨叫一声,听到这话后就憋住了,然后那股子气一冲,鼻血就喷的更厉害了。 “带出去!” 胡善祥进来了,见到一地的血,就指指外面。 真一单手就把余珊拎了出去,玉米过来揪住胡善祥的衣袖,仰头冲着她甜甜的笑道:“母后。” 胡善祥摸摸他的头顶道:“我儿很好。” 该强硬时就强硬,最后的仁慈更是画龙点睛。 你说这是孩子的怜悯之心也好,或说是不知所措也罢,玉米的表现无可挑剔。 …… “……那个余珊霸道,在殿下的身边说一不二,还索要好处,不给就打压,找毛病赶走。” “殿下审……说是审案子,喝问了那个春梅,春梅说了底细,殿下大怒,就令人打余珊,后来余珊……” 来禀告的太监想起余珊的那张脸,不禁脊背一凉,然后继续说道:“陛下,殿下果决,见余珊受创过甚,就令人请御医看,好了再打。” 朱瞻基闭上眼睛,俞佳指指外面,那太监躬身告退。 太子厉害啊! 俞佳心中暗自盘算着此事可能会造成的影响,觉得太子那边大概要有一场清洗。 清洗好啊! 清洗之后就要换人,到时候…… 俞佳正在想着自己下面那些人谁更可靠些,好安排过去时,朱瞻基睁开眼睛,说道:“让太子来。” 俞佳心中一凛,然后出去交代。 他站在外面,袖手看着远方。 远方的天际依旧灰蒙蒙的。 方醒不回来,群臣好像又找到了默契啊! 俞佳想起最近的朝局,哪怕对方醒有些不满,可依旧希望他能尽快归来。 等玉米到时,朱瞻基已经换好了便衣,身边的是贾全和沈石头。 带着玉米来的是真一,朱瞻基没管她,伸手过去。 玉米习惯性的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那宽大的手中,然后问道:“父皇,去哪玩?” “就知道玩!” 朱瞻基牵着他上了轿子,一溜烟出了宫。 下了轿子后,玉米习惯性的喊道:“真一。” 真一的脚步不慢,只是贾全和沈石头两人故意挡在前方,让她不能去照看太子。 是的,她认为这两个家伙是故意的。 所以听到玉米喊了一声真一之后,真一就冲前方两人的中间冲了过去。 前方的贾全和沈石头是想给真一一个下马威,可却没想到这姑娘的性子是这样的毛躁,结果在没防备的情况下,两人竟然被撞开了。 两人还在踉踉跄跄时,真一已经到了玉米的身边,微微低头。 朱瞻基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但没管,只是牵着玉米,说道:“今日请了土豆来,你可以再问他故事。” 合着这不是第一次出宫,更不是第一次叫了土豆来聚会。 父子俩走在前方,身后是保镖一串,有些纨绔的味道。 一路游荡到了神仙居,两人上了二楼。 “客官要吃什么?”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饭点也过了,所以伙计面带难色。 关键是厨子已经喝了些酒在睡觉,打死都不会起来做菜。 朱瞻基说道:“茶水。” 这不是茶馆啊! 伙计想拒绝,外面却出现一人。 “大少爷。” 土豆沉声道:“这里不用你。” 伙计赶紧告退,等到了楼下后,见要弟已经出来了,站在柜台后面。 “不许人再进来。” 要弟的话没有半点营养,伙计指指门外和大堂里的贾全等人,说道:“大少爷在上面,估摸着是权贵。” “别管。” 要弟赶走了伙计,见真一也站在边上,就说道:“过来坐吧。” 真一摇摇头,要弟也不勉强。 而在楼上,土豆照例说了一段孙长老打妖怪的故事。 等听完后,玉米遗憾的道:“先生多久回来?好想听后面的。” 这种催更让土豆有些尴尬,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小时候和弟弟一起催更自家老爹的经历,然后就有些黯然。 “担心了?” 朱瞻基问道。 土豆点头道:“陛下,家父出海许久未归,家母和家妹都甚为挂念。”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说道:“兴和伯现在怕是已经到了北方。” 土豆心中一喜,朱瞻基接着说道:“今年回不来了。” 见土豆又黯然,朱瞻基笑道:“家事国事总是难以割舍,不过兴和伯倒是以国为重,你呢,这次国子监叩阙你怎么看。” 土豆说道:“小子还想着那日的场景,觉得人心最难违。” 朱瞻基指指他说道:“狡猾!这是你爹教你的?” 土豆赧然道:“小子有些胆小。” “你哪里胆小了!” 朱瞻基笑道:“人心难违,所以需要制衡,一时成败不算什么。” 土豆躬身受教。 能被皇帝教导的勋戚子弟也只有他了,外间羡慕他的人比比皆是,若非是方醒凶名在外,土豆早就被人套了麻袋暴打一顿。 今日皇帝召见,土豆算是得了假期,所以出了神仙居就一路打马归家。 “大哥大哥!” 进了前院,就听到无忧在喊。土豆循声望去,就见到无忧带着两个庄上的女娃子在跳绳,还得意的边跳边冲着他叫嚷着。 土豆笑道:“好厉害。” 土豆上次回家还是五天前,所以无忧就和小伙伴作别,跟着他去了前院的书房。 “大哥,娘给你准备了好些肉干,说是让你带到武学去吃,还有果脯,那果脯好甜的。” “你偷吃了?” 无忧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吃。” 土豆拿这个妹妹没辙,就说道:“你啊你,爹可是说过让你不许吃太多的甜食,否则以后会变成了个小胖墩。” “没有吃。” 无忧下意识的摸摸肚子,然后理直气壮的反驳着。 等到了书房外面时,两兄妹也说完了话,无忧去了后院。 黄钟稍后进来,土豆说了今天和皇帝见面的事。 “父亲已经到了北方登陆,大概是要在那边巡查一番,明年才能回来。” 黄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国子监之事……当时群情激昂,大家都以为陛下会出动锦衣卫和东厂,甚至是军队来抓人,可最终却忍了回去,如今看来倒像是陛下在示敌以弱,最终还是要等伯爷回来当恶人。” 土豆说道:“黄先生,我家和士绅们本就是对头啊!” 黄钟愕然道:“在下却忘记了,既然是对头,那就要下手整治一番才是。” 土豆说道:“陛下不是妥协的性子,所以我估摸着他是不是骄敌之计。” 黄钟皱眉道:“难说,毕竟先前那些人都在暗中筹谋,蓄积了好大的势,准备对伯爷下手。这股子势头不磨去,后续的革新会很麻烦。” 土豆冷冷的道:“那些人是想逼迫陛下,都是乱臣贼子。” 黄钟摇摇头道:“他们想天下响应,只是陛下却令伯爷去了海外,这一拳就没地方去了,难受,于是陛下就磨了他们一下。” “可革新的气势却低了。” 土豆觉得皇帝还是太手软了些,当时若是把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们拿下,最后流放一批,保证能震慑住那些家伙。 黄钟笑道:“要有硬有软,一味的强硬只会让士绅官员们觉得愤怒和憋屈,这股子气不能憋太久,要时不时的磨一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6章 盖州城外 大雪停住了,地面上有薄薄的一层。 天气越发的冷了,可对于那些孩子来说,这就是他们最高兴的日子。 散乱的小屋密布在平原之上,那些孩子就在这些散乱中到处跑。 天气一冷,除去少数还在外狩猎的男人,这个大型聚居地都安静了下来。 女人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所以屋里屋外到处转。 男人在这个时节就是劈柴,为后面几个月的取暖蓄积柴火。 闲极无聊的人在互相打趣找乐子,直至看到了一队骑兵。 那些孩子都欢呼着冲了过去,把这些陌生人当做了自己的乐子。 在门外劈柴的男人们都偏头看向这些人。 这里是盖州卫,盖州城的外面。 “伯爷,北方彻底安定之后,这里的百姓越来越多,后来就在城外扎堆,乱七八糟的,倒是让您看笑话了。” 说话的是盖州卫指挥使王昌。 前方就是一排排屋子,中间的大道还算是宽敞,直通城门。 方醒穿着一件大氅,见孩子围了过来,就下马。 这些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脸色发红,苹果的那种红。 他们跑近后就笑着,傻乎乎的笑着。 “伯爷,大多都是关内来的移民后代。” 王昌介绍着,见一个孩子想伸手去摸方醒的大氅,就骂道:“小兔崽子赶紧滚!回头让你娘收拾你!” 那孩子嬉笑着跑了,王昌歉然道:“伯爷,这边的孩子都野惯了……” “孩子天真无邪,只是为何没有先生?” “先生?” 王昌有些不解,方醒干脆到了右边一家外面,对正在好奇看着自己的男子说道:“可否在你家歇歇脚?” 男子一下就乐开了花,没口子的应了,然后冲里面喊道:“梨花,烧水,王大人来了。” 随后这一家子从隔壁左右邻居处借了不少矮凳子,把这条路都给堵住了一半。 “大人,只有这么一张椅子。” 男子拎着一张没上过漆的椅子,谄笑着往王昌的屁股下面递。 连拍马屁都不会的啊! 王昌接过椅子,然后放在地上,说道:“伯爷请坐。” 呃! 伯爷? 方醒安然坐下,见这些百姓有些惧怕,甚至有人准备下跪,就顺手抓了个小丫头过来,然后从兜里摸了两颗糖给她,笑眯眯的道:“吃吧吃吧。” 那丫头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方醒的亲民之举未成功,只得说道:“本伯来此只是看看,别跪,跪了不好说话。” “见过伯爷。” 一个老汉跪下了,其他人都纷纷下跪,一时间长路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都起来!赶紧起来!” 方醒无可奈何的起身过去扶起了那个老人,王昌见他不像是作假,就喊道:“都滚起来,再不起就跪到晚上!” 方醒的话没起作用,王昌一声吼,这些百姓就笑嘻嘻的起来了。 方醒苦笑道:“都别战战兢兢的,不然本伯也没法说话了。” 见他没有那等尊贵的气息,百姓们都围拢了过来。 方醒也不坐,就站着说道:“本伯方醒,奉旨到北方来巡查一番……” “是兴和伯!” “是兴和伯来了!” 那个老人欢喜的喊了起来,消息传开后,欢呼声从城外一直蔓延到了城内。 在这些欢呼声中,王昌低声道:“伯爷威武,北地的军民一直没忘记当年的征战。” 方醒的眼睛有些发热,当一个老人捧着一个粗碗过来时,他急忙迎了过去。 老人看着六十余岁,肤色黝黑,身材瘦小。 他捧着碗走过来,抬头道:“伯爷威武,当年这边时常被那些野人袭扰,您一战覆灭了建州女真,赶走了朵颜三卫,最后又收拢了朝鲜,盖州卫这才成了世外桃源,我等的好日子都是拜您所赐,请满饮此酒。” 这是述功,至于酒水,就相当于是迎宾酒。 方醒接过土碗,仰头就干了。 他把碗倒过来,众人见没有酒水滴下,不禁就喊了声好。 “多谢。” 方醒抱拳拱手,然后请老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老人家可是学过的?” 老人咧嘴笑了,“小的当年学过几年私塾,后来到了这边之后就差不多丢光了,不然还能教教儿孙。”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本伯来此是代表陛下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衣食住行可稳妥,看看可还有威胁,如今见大家都能安稳度日,等回禀之后,陛下定然会不胜欢喜。” 老汉第一个带头喊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是过门,必须要走的。 随后方醒就问了教育。 王昌抱屈道:“伯爷,没人愿来,那些流放的都去了奴儿干都司,咱们这里好似成了后娘养的,没人管了。” 老汉说道:“伯爷,自从没了外敌之后,盖州这边许久都没人来巡查了。” 这个和户部的指导思想有关,在奴儿干都司大发展的背景之下,原先的辽东都司因为能自给自足,就被划到了第二、第三批综合整治的范围内,所以至今没啥动静。 这里现在就像是大明的后方,而且是没啥产出的大后方。前方有奴儿干都司顶着,若非是朝鲜就在隔壁,大抵连驻军都要减少大半。 周围百姓都穿着棉袄,双手袖在袖口里,若是再带个帽子,方醒大抵会生出后世大东北的感觉。 他微笑道:“这里如今就是大后方了,前方是奴儿干都司在顶着,左边有大宁和兴和,右边的朝鲜如今安稳,所以啊!以后大家就安心的过日子,该下海捕鱼就下海捕鱼,该上山打猎就小心安全。” “伯爷,海路呢?上次有人说海外有大敌呢!” 人群中有人问了一句,方醒说道:“那是泰西人,大家别担心。” 他低头在地上画了个图线,说道:“泰西要来这里,首先要经过麻六甲海峡,而在那里咱们以后会安置船队。再过来就是福建那边,那边同样也会有防御,这么说吧,大明的目标就是把船队安放在泰西人的家门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站在对面的一个大汉吸吸鼻子,牵着自己闺女的手,兴奋的喊道:“伯爷,不听话就打。” 众人一阵哄笑,方醒也笑了,然后说道:“对,不听话咱们就揍他们,大明水师天下无敌,本伯在此也希望你们这里以后有人会进入水师,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然后回来告诉大家。” “伯爷,咱们都怕做军户呢!” 人群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王昌目露凶光的喝问道:“谁说的?谁说的这话?特么的!军户户籍现在都差不多要全部放开了,以后想进来还进不了了!” 这货的作风有些粗暴,不过在这等地方斯文就是给自己挖坑。 方醒说道:“没错,以后大明的军队依旧会执行征募的法子,但都不会是终生制,会根据当前的局势来判定年限,比如说大明四处都没了对手,那么服役的年限就会越来越短,所以大家对此不必担心。” 于是人人都露出了欢喜之色,方醒继续说道:“本伯来此,第一件事就是关注教育,娃娃们能不能有地方学习,这是本伯这一次巡查的要务。” 叹息声连成了片,孩子们依旧好奇而欢喜的在打量着方醒,而大人们却都在忧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7章 娘,要过年了 教育为先,这是朱元璋的期望,他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社学才会一直传承了下来。 只是社学就是个无底洞,加之管理不善,所以有些颓废。直至朱瞻基登基后,社学才重新焕发了精神,成为大明基层教育的重点单位。 而盖州卫的社学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在最后一位先生回家养老之后,这里就成了文化的荒漠。 “社会要重新办起来!” 方醒的语气很坚定,让那些百姓多了憧憬。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千百年来的观念,只要这个观念存在,百姓对子女的教育就不会不重视。 “伯爷,那些先生都是文曲星,怕是不肯来呢!” “是啊,那些先生都金贵着呢,咱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没啥好东西,连闺女都丑,谁愿意来啊!” “胡说!” 方醒板着脸冲着先前没要他糖果的那个小女娃招手。 小女娃害羞加害怕,就不敢过来。 “去去去!伯爷叫你呢!” 她的母亲笑眯眯的把孩子推了过来,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恨不能把闺女送给方醒做丫头。 女娃怯生生的被推了过来,方醒为了人心,也顾不得美丑,就指指女娃道:“看看这闺女,和本伯的闺女一般的招人疼爱。以后谁敢说咱盖州的闺女不美,打!” “好!” 这话接地气,而且还把自家的闺女拿来比较,一下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这孩子被伯爷夸了,有福气啊!” 于是无数目光都盯着了女娃,有人就问女娃的母亲,想结个娃娃亲。 “别弄这些啊!” 方醒告诫道:“孩子们还小,现在看着合适,可长大了不喜欢咋整?难道要强行拉在一起?所以还是大些再说。” 王昌也说道:“现在都吃得饱了,用不着担心闺女把家里吃穷了,别吝啬啊!就为了那点饭食把亲闺女往外推,那是畜生呢!” 于是一阵哄笑,这个概念就算是植入了这些人的脑海中。 “还有就是娃娃们的学习,本伯回京后会向陛下建言,增派各等读书人到这些偏僻的地方来,多多益善。” 随后方醒又看了百姓家中的情况,特别是存粮。 “伯爷,最多的就是土豆。以前对岸送粮都是大米,现在都送土豆,咱们不要了,自己种,比对岸的还甜,还糯。” 土豆的泛滥程度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如今各种基于土豆开发出来的新食物多不胜数。 方醒解释了一下这几年减少了南粮北运的道理,然后就进城。 “现在可还有人来袭扰?” 一个火锅架着,锅里煮的是鹿肉和狍子肉。 野生的肉食多半腥味重,所以用的是麻辣锅底。 王昌陪着方醒吃饭,闻言放下筷子道:“伯爷,朝鲜那边以前会有袭扰,不过划为布政使司后,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上书朝中,随后就清理了一次原先的边境地带,后来就安稳了。” “那些流浪的部族呢?” “都被清剿干净了,如今从这里到奴儿干都司都畅通无阻。” 方醒算是完成了例行任务,然后写了奏章,叫人按照渠道送上去。 随后他又去了原先建州女真的地方,再后来又去了镇北城。 …… 在哈密建城和屯兵之后,兴和如今已经成了安全的后方,人口日增,城里已经住不下了,和北平城一样的向外扩张。 这里已经不再是第一线,随着太平日子的延续,各种各样的人都在往这里汇集。 人一多,各行各业都繁茂了起来。 而且这里就在边墙外,算是桥头堡般的作用,所以出塞的大多选择在这里。 除去行商之外,在这里定居的人越来越多。 而蒋迪就是其中一人。 作为唯一一个主动要求来这里教书的学生,哪怕再年轻,可蒋迪依旧受到了从百姓到官员们的尊敬。 宽敞的教室里,下面坐着三十多个学生。 蒋迪在黑板上写出了一个算式,回身道:“都好生记着,还要学会举一反三的应用。这些算式在假期作业里都有,做不出来肯定就没用心听课,过完年回来就该罚!” 下面的学生们最小的大约有岁,最大的看着已经快成年了。 所有人都埋头在划重点,这些教科书都是官府提供的,不要钱,可丢失了却没地方补,只能自己去买,或是抄写。 蒋迪见学生们认真,就微微一笑,然后走下讲台,看向外面。 透过玻璃窗,能模糊看到对面屋檐上的积雪。 他伸手在玻璃窗上写画着,在密布水汽的玻璃上面留下了一行文字。 稍后他回到讲台上,开始讲解数学题。 “……要学好数学,那样就算是没有前程,依旧可以去为自己谋生。” 蒋迪用这段话来作为这个学期的结束语。 放学了。 放假了! 学生们欢喜的收拢自己的课本和笔墨,然后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一个学生走到玻璃窗下面,抬头看着那行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 马上就要过年了,城中很热闹。 “蒋先生,来我家吃饭吧。” 街上行人不少,而且汉人和鞑靼部的混杂在一起,却很是和谐。 有学生的家人做生意,见到蒋迪过来,就热情的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蒋迪拱手笑道:“多谢了,在下家中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 等他走后,那卖香料的男子才叹道:“是个好人啊!只是为啥要来这里教书呢?” 正在挑选香料的一个老顾客说道:“人家蒋先生是主动要求来兴和的,学问好,人品好,长得也好,可惜家中没合适的闺女,不然非得要找媒婆去提亲不可。” 男子说道:“是啊!蒋先生这等学问,其实也可以试试在咱们这里做小吏嘛,等以后有人赏识,那可就是一路青云喽!” …… 其实在去年就有人向上面推荐了蒋迪,作为富有主动精神的年轻人,让他在兴和扎下根来,这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 只是蒋迪却选择了继续教书,并且是儒学和科学一起教授的路子,然后被有些人所厌恶,于是难免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我从不想当官。” 蒋迪的住处很宽敞,在城中已经住不下的情况下,重视教育的传统得到了尊崇。 他需要自己做饭,并照顾好自己。 但是他从不缺乏这些能力。 在决定转去学科学后,他就和父亲闹翻了。 虽然父亲很平庸,很胆小,但是蒋迪必须要感谢他。 哪怕是再娶,又有了儿子,父亲依旧在照顾着他,从读书到来兴和的路费都是他出的。 蒋迪记得那个早晨的对话。 “这个家很小,为父已经尽量的让你感到自在了。” “爹,以后我会照顾自己。” “那……记得要写信回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外面不好,那就回来吧。” 他至今仍然记得父亲当时有些窘迫的模样,仿佛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才好。 但是他知道那个家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继母和弟弟在,他的处境尴尬,所以及早出来大家都能各自松一口气。 他换了衣裳,然后走进书房。 书房很简陋,就是一个简易的书架和桌椅。 他走到墙壁边上,伸手抚摸着那件已经开始变色的小衣服。 “娘,要过年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8章 记得她,但是别记得太多 初一要祭祖,所以大清早城中就烟雾缭绕着。 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蒋迪背着一个小包袱缓步向城门方向走去。 纸钱从来都不是富贵钱,大抵都是用廉价纸张做的。 行走在城中,能看到烟雾从各家各户冒出来,味道有些刺鼻。 自从前年城中因为祭祖差点闹出火灾来之后,在初一这一天城中就多了巡查的军士。 “蒋先生又出城啊!” 蒋迪微笑拱手道:“是,出城有事。” 蒋迪一路打着招呼,在快到城门口时遇到了兴和指挥使王冀。 他觉得自己只是和王冀见过一面,对方应该忘记了自己这个人,于是只是往边上靠了靠。 错身而过时,王冀突然皱眉,然后转身问道:“你是……蒋迪?” 蒋迪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回身拱手道:“在下正是,见过大人。” 王冀微微抬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可想来军中?” 蒋迪不去做小吏,那么军中倒是需要不少如他这等有学识的人。 蒋迪微笑着说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军中多有拘束,在下却是不去的。” 这个拒绝有些僵硬,甚至还带着些许顶撞。 王冀摇摇头道:“又是一个眼高手低,看不起武人的蠢货!” 他转身离去,蒋迪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武人无能。” 他缓缓出了城,然后朝着远处的京观走去。 每年的现在外面都很冷清,连阿台部都不会过来。 去年初一时,阿台部一个喝多了的牧民冲进了一个正在祭祖的人家,引发了大冲突,所以从今年开始,但凡祭祀的时日,两边都要尊重对方的习俗。 天空很蓝,但温度很低。 京观已经在这里矗立不少年了,每年都有人来这里祭拜,却不是祭拜这些被封在里面的尸骸,而是祈求庇护。 而他们祈求的对象就是那块京观石。 那只狭长的眼睛依旧在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 蒋迪走到石碑前,打开包袱,然后取出一瓶酒,还有酒杯香烛等祭祀的物品。 “娘,过年了,孩儿来看你。” “去年孩儿教了一年的书,那些学生都很聪明……” “有人给孩儿说媒了,只是孩儿想再等两年……” 蒋迪低声说着话,香烛烟雾缭绕。 那只狭长的眼睛在烟雾中仿佛多了些温柔。 “怎么会有人,是我眼花了吗?” “谁?” 蒋迪回身,就见到身后站着几个男子。 当先的男子满面风尘,看向那石碑的目光深沉。 “您是……” 蒋迪渐渐的欢喜起来,起身道:“您是伯爷?!” 方醒微笑道:“咱们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第二次是在金陵,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都大了,燕娘在天有灵,肯定会笑起来。” 蒋迪赧然道:“第一次时,我没注意您。” 方醒笑意微敛,说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蒋迪说道:“在下去年来了兴和教书。” 方醒看了一眼那只眼睛,说道:“也好,以后你在这边开枝散叶,伴着你娘,也免得她孤独。” 蒋迪有些悲伤的道:“等过几年,在下成亲之后,就准备去金陵。” “迁过来吧。” 地上湿冷,方醒却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 他顺手把纸钱拿过来,然后在蜡烛上面点燃。 火焰和烟雾一起升腾,方醒微微眯着眼,说道:“当年你娘让我觉得自己和那些武人一样,不是个男人……” 蒋迪有些窘迫的道:“伯爷,您已经为我娘报仇了。” 方醒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杀了使团,然后安葬了燕娘,后来更是带着燕娘的碑北上征伐,最终用一族人来为燕娘陪葬,堪称是震动天下。 所以蒋迪此生最感激的就是方醒。 而他最厌恶的就是武人。 哪怕方醒是武人,可依旧不能让他对那些武人多一些好感。 若是武人能保家卫国,他的母亲何至于会被掳到塞外,饱受折磨。 方醒一边丢着纸钱,一边说道:“你娘就是大明武力不彰的受害者,所以……后来大明渐渐的开始了崛起,一次次大战,最终席卷塞外,这是一个过程,所以你不要愤世嫉俗,你过得好,你娘才安心。” 蒋迪点点头,说道:“我一直都没在人前提到过我娘,我觉得我娘肯定是去了天上……” 这是一个有些迷茫的年轻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做些什么。 “记得她,但是别记得太多了。” 方醒拍拍蒋迪的肩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不该陷进去,你的母亲不想看到你宛如苦修士一般的模样。去好好生活,去喜欢女孩子,然后成亲。等以后带着你的孩子来见她,一家人过的快活,这才是你母亲在天之灵想看到的。” 蒋迪看着碑石,突然点点头道:“是,在下知道了。” 他拱拱手,然后步履蹒跚的离去。 方醒就站在这里看着京观和碑石,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英国公才来过你又来,陛下这是要准备出塞征战了吗?那样也好,把哈烈人彻底赶走,这片让人发狂的大草原就会成为咱们的放牧地,想养多少牛羊就养多少牛羊。” 来人是阿台,养尊处优的他看着油光水滑,特别是脸,方醒觉得那上面最少能刮下半斤油。 他看着有些尴尬,两只手在搓着,就像是一个商人在询问这笔单子怎么样。 原先的野心再也看不到了! 方醒觉得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自己此行又少了一件事。 所以他说道:“和宁王这是想远行吗?” 阿台爽朗的道:“兴和伯说笑了,小王如今在这边过的滋润,哪都不想去。” 方醒负手看着碑石,耳边是阿台的喋喋不休,不禁生出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不说别的,现在小王的帐中就有各国美女三十余人,每日换着睡都睡不过来,还有那些牛羊,每年商人们都会来央求小王多卖些给他们,可就那么多,得留种啊!” “上次有个女人被查出是篾儿干的奸细,小王就把她丢给了那些牧民,只是一个晚上就没了。” 这是一个渐渐变得市侩的阿台。 方醒对着碑石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阿台跟在他的身边,一路说着自己对皇帝的忠心,又说守将王冀粗鲁,文官钟定奸诈,成天就在欺负他和牧民们。 阿台进城自然是没有问题,守门的军士不认识方醒,等随行的一个百户过来交涉时,才知道了方醒的身份。 “见过伯爷!” 那些军士单膝跪下,崇敬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在看着方醒。 兴和城,兴和伯。 每一个新来的人都会慢慢的知道方醒对于这座城市的意义。 那些战例大家都耳熟能详,并为之惊叹。 当见到真人后,那股子崇敬就不禁油然而生。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09章 跟我回京吧 和大明的任何一个城市一样,只要有钱,你什么时候都能享受生活。 阿台轻车熟路的带着方醒找到了一家酒楼。 大年初一,酒楼里连伙计都看不到,大门也是紧紧地关闭着。 阿台带着方醒从侧面绕到了后门处。 敲门之后,一个伙计打着哈欠从里面开门,见到阿台后点头哈腰的道:“殿下这是找香香吗?大年初一还挂记着她,真是一往情深啊!” 阿台板着脸道:“把香香叫下来,再叫两个女人。” 这人倒是有趣,竟然不问方醒做主了。 方醒也没阻拦,他想看看这个地方的青楼事业是怎么发展的。 男女不平等的惯性到了大明依旧如故,但是如今在广西和云南这两个地方,女人的地位渐渐有些升的势头。 这是从交趾那边传导过来的风气,而广西和云南两地的女人又能干,当她们富于反抗精神时,两地的男人倒霉了。连地方官员也多次发牢骚,说是辖地的女人粗鲁,地方教化很困难。 这家酒楼如内地的构造一样是两层楼,一楼静悄悄的,二楼也是。 伙计仰头冲着二楼喊道:“香香下来,再来两个。” 两边的厢房刚才没动静,这时有人喊道:“大年初一都要来,也不怕马风啊!” 阿台正准备发怒,二楼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是高亢。 “香香在茅房呢!” 方醒无语。 伙计看了一眼阿台继续喊道:“客人在等着呢!问她是大的还是小的?” 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香香,问你是大的还是小的。” 稍后那女人爆笑起来,然后喘息着道:“香香说是大的,问你们追着不放是不是想吃。” 方醒回过身去,准备去别的地方吃饭,然后看到了钟定,还有王冀。 钟定是老熟人,而王冀却是才到了兴和这边没两年。 那伙计对阿台并不畏惧,等见到钟定和王冀称呼方醒为兴和伯时,他一溜烟跑了。 “别处过年都放假,咱们兴和从没这回事。兴和伯不如去下官那里吧。” 钟定笑的很是从容。从一个流放人犯变成今日的兴和官之首,他的经历在大明已经可以成为传了。 方醒说道:“本伯来此只是查看一番,还是住营地里吧。” 这时楼一阵脚步声,接着一群女人蜂拥着冲了下来。 “殿下……” “王大人,钟大人……” 这些女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大明话在招呼着。 方醒微微皱眉道:“换个地方。” …… 随后方醒在他们的陪同下视察了兴和城内外,甚至还去了阿台那里,和牧民们亲切交谈。 “如今大家有钱了。伯爷,咱们这里养的牛羊都不愁买,商队还会带来咱们需要的东西,现在都不想去原了。” 一个憨实的牧民带着方醒在自家的牛羊圈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殷勤的邀请方醒等人去自家吃饭。 方醒同意了,牧民兴奋的像是一个孩子,疯跑回去,把自己的婆娘踢打出去买菜,还把自己的三个孩子也撵出去,最后还是被方醒拉住了,才止住了他想去杀牛的冲动。 帐篷里生活设施齐全,基本是一个家。 “别弄那些奶,拿酒来。” 钟定出去忙碌了一阵,回来时身带着血腥味。 “刚放翻了一头羊,还准备宰杀几只,说是要用最嫩的部位来款待您,下官阻拦了。” 方醒对阿台说道:“我已经感受到了热情,告诉他们,我们是朋友,是兄弟。” 阿台起身道:“是。” “大明在这里的存在会一直延伸。” 方醒先定了个调子。 “在解决了肉迷和哈烈联军之后,大明的军队将会一直向着北方探索,直至天尽头。” 他看了一眼阿台,继续说道:“兴和会成为大后方,殿下,此行前,陛下挂念着你在这里为大明安抚鞑靼部多年,已经答应了你在北平定居的要求,稍后随我一起回京吧。” 阿台的脸瞬间白了,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气氛渐渐的变得有些沉闷。 稍后外面端进来了一个火锅,羊骨头在里面翻滚着,新鲜的羊肉片在碟子里堆的老高。 羊肉很好,甚至连蘸水里都放了腐乳,这让方醒多看了阿台一眼。 钟定没有这个雅兴去迎奉官,因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里,直至死去。 那么这一切是阿台安排的。 这是个不错的人,若是现在大明一切安稳,方醒甚至觉得他们之间可以做朋友。 可现在却不成。 稍后陈默求见,带来了信使。 “陛下有交代,让您马回京。” 信使居然是一个太监,这让方醒的眼多了冷色。 “可是京城有变吗?”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从哪里调集兵力,然后直扑京城镇压那些叛逆。 太监被方醒眼的杀意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兴和伯,没有的事,陛下只是说太子殿下该学东西了。” 方醒看向陈默,陈默微微摇头,示意自己问过,但没结果。 “吃饭吧。” 这太监一路疾行,原先白白嫩嫩的脸全是口子,手也是,看着很是凄惨。 坐下后他先喝了一碗羊汤,然后才苦笑道:“咱家在路病了一场,还没好赶紧路,怕错过了,现在喝了一碗汤,才觉得活了过来。” 阿台很有眼力见的说是要去茅房,随后王冀也出去了,但方醒留下了钟定。 “京城什么事?” 钟定听方醒问这个问题,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他觉得方醒这是在测试自己的机敏程度。 太监放下筷子道:“兴和伯,京城无事,只是陛下那日带着殿下出宫,殿下见到了那些换防出发的将士和家人告别时哭的厉害,有些难受,说以后不打仗了,把军队全解散了。” 方醒捂额道:“这只是孩子气的话罢了,难道陛下还当真了?” 太监叹息道:“当时边有不少人,殿下的声音不小,被人听到了。” 方醒明白了,说道:“传出去又如何?难道那些人还真把这话当做是殿下以后的看法吗?” 太监苦着脸道:“咱家不知道这个,不过宫却有些动静,说殿下怕是有些妇人之仁……” 钟定突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去茅厕。 方醒点点头,等他走后,太监笑道:“他若是再不走,咱家回头只能让东厂的人来盯着他了。” “说吧。” 方醒微微皱眉,觉得这事儿真是倒霉催的,但主要责任是在朱瞻基。 若是出门能保证周围的安全距离,谁会听到玉米说的话? 他能想象得到当时皇帝和太子被认出来所引发的轰动,混乱不知道多少人趁机得了那些话,然后开始向外散播。 “陛下大怒,收拾了一批人,只是太子殿下这个名声却有些……” “根深蒂固了?” 太监点点头,方醒说道:“那用事实去驳斥那些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0章 熬日子 杜谦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是作恶多端,所以今生才为太子启蒙。 “殿下,武人就是要征战,要守卫边墙,如此我等才能安居乐业。” 玉米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杜谦额头上青筋蹦跳着,握紧了手中的书,但不敢扔过去。 他转身准备去请见皇帝,一定要压住太子这股子不尊师重道的势头。 真一就在门外看着,见他出来,就说道:“杜大人,殿下昨夜没睡好。” 杜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但凡有些地位的官员都不会看得起宫中的人,胆大的甚至还敢喝骂几句。 杜谦这一路见到不少花树,春天地气勃发,有些枝头已经变成了嫩绿色。 可在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欣赏之意,按照他和许多官员的看法,宫中就不该种植树木,免得给那些刺客什么的提供躲避的地方。 等见到了皇帝之后,杜谦就说了玉米打瞌睡的事。 “……陛下,殿下虽然年幼,可立志要趁早!” “朕知道了。” 朱瞻基摆摆手,等杜谦走后,就与俞佳说道:“去问问。” 春天来了,大明各处工程也陆续开工,就像是一台大机器般的在轰鸣着。 户部的夏元吉在年前上奏章请骸骨,朱瞻基压住了,派了御医去诊治,可反馈回来的消息不大好。 而蹇义那边却有些奇葩,被朱瞻基拖住之后,他的身体竟然一日好过一日。只是他最近迷上了斋戒,据说已经不大吃荤腥了。 夏元吉…… 朱瞻基担心的只是夏元吉,失去了夏元吉,大明就失去了钱袋子。 “夏元吉的病情如何了?” 有太监去问了,稍后回来禀告道:“陛下,太医院说夏大人的身体怕是……要熬了。” 朱瞻基的眼神冷了几分,说道:“出宫!” 朱瞻基带着人便衣出了皇宫,俞佳追上来禀告了玉米的事。 “陛下,说是殿下在念叨着……要兴和伯做先生,说杜大人很笨。” “所以他就不想学了?” 朱瞻基有些恼火,不过通过观察,他也知道杜谦不适合做先生,只是别人他又很难放心。 一路到了夏元吉家,朱瞻基屏蔽了那些繁文琐节,直奔卧室。 等见到瘦的不成人形的夏元吉时,朱瞻基不禁问道:“才半个月没见,夏大人怎么瘦脱形了?” 跟来的御医说道:“陛下,夏大人这是在熬啊!” 夏元吉就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哪怕是盖着被子,可依旧能感受到那瘦小的身躯在被子里的轮廓。 熬,就是用最后的生命力在拖延着,直至油尽灯枯。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朕不该让他修两朝实录啊!” 朱瞻基站在床边,兴许是挡住了光线,床上的夏元吉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 夏元吉挣扎着想起来,朱瞻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快躺着,你的身子要好好养,万万不可妄动。” 夏元吉喘息着道:“陛下,臣自觉身体里被开了个口子,那些元气不断在外泄,越来越慢,怕是要辜负了陛下的……” 朱瞻基心中微酸,说道:“你且安心,朕稍后令太医院会诊,你自己也要好生养着,户部没了你,你让朕如何安心?” 夏元吉眼中落泪,颤声道:“陛下,臣……臣历经几代帝王,无悔了!” 朱瞻基挥挥手,俞佳带着屋里的人出去。 过了一刻钟后,朱瞻基出了卧室,眼睛有些红,说道:“仔细看。” 皇帝亲临探病,一般来说不是股肱之臣就是想让你赶紧死。 夏元吉显然就是前一种。 皇帝坐镇夏家,太医院马上倾巢出动,一时间夏家几乎都被各色人等给围满了。 而在宫中,一位嫔妃身体不适,就派人去皇后那里请示。等太医院回报时,却说是没人了。 “人呢?” “娘娘,都去了夏大人家里。” “夏大人?” 胡善祥虽然不管朝政,可依然知道夏元吉对于皇帝和大明意味着什么。 “太子呢?” 太医院那么兴师动众,多半是皇帝的意思,那么夏元吉多半是难熬了。 胡善祥深深的同情着夏元吉,并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儿子以后没有夏元吉这种股肱之臣的忧虑。 稍后玉米被带来了。 “母后。” 七岁的玉米行礼有板有眼的,而且看着有些严肃。 胡善祥见他穿着整齐,就笑着拉他过来,低声问他今天学了些什么。 玉米有些不满的道:“母后,杜先生……板着脸。” 胡善祥板着脸道:“那是先生,先生都是板着脸的。” 玉米低着头,看着有些委屈的道:“母后,兴和伯什么时候回来?” 胡善祥一怔,然后说道:“不知道。” 皇帝最近很阴郁,昨天真一护送玉米去乾清宫,回来说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已经有三人被打了板子。 …… 朱瞻基的心情是不好。 他站在卧室外,冷冷的看着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却没人敢看自己一眼。 没有好消息,他们担心触怒皇帝,所以大家都装傻。 最后还是一个愣头青被驱使来禀告了坏消息。 “陛下,夏大人就是在熬日子了。” 这位年轻的御医大抵本事不小,可越是这般年少有为的人,在进了一个新地方之后,就会被大家所忌惮,然后疏离,并下意识的给他挖坑。 年轻的御医看着很平静,作为有本事的医生,他见惯了生老病死。 “你怎么看?” 朱瞻基突然问道。 御医想了想,说道:“陛下,夏大人这是多年积劳成疾,不然再活十年当不在话下。现如今他已经耗尽了精气,最好的法子就是顺其自然,若是吊着的话,对夏大人来说太过煎熬。” 太医院从不乏吊命的手段,在那些不得外传的秘技中,吊命排在第一位,而第一目标自然就是帝王。 朱瞻基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没说吊不吊着夏元吉的命,年轻的御医有些茫然,正想问时,朱瞻基却转身走了。 他的脊背微微弯曲,冲着在边上等候的夏元吉的家人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就被簇拥着走了。 那年轻的御医觉得皇帝做事不爽快,摇着头回身,准备进去看看夏元吉。 可等他回身后,就见到那些同僚,不管是胡子花白的,还是风华正茂的,都在看着自己。 是什么眼神? 年轻的御医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当初被宣召进宫时,那些郎中的模样。 羡慕嫉妒……恨! 年轻御医心中微微舒畅,这两年的憋屈算是消散了不少。 可等进了卧室后,见到醒的炯炯的夏元吉,他的心就直往下落。 那双眼睛很亮,脸上虽然瘦,却好似有些了些血色。 这是在熬精气神,榨骨髓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1章 当日因,今日果 枝头挂绿,但并不能让朱瞻基的心情好一分。 从夏元吉家中出来,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安纶低声禀告道:“陛下,国子监有十多名学生在酒楼饮酒玩女人。” 朱瞻基按着马鞍,皱眉问道:“今日国子监休沐?” 他上马远去,身后有档头问道:“公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安纶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那户人家,等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后,吩咐道:“召集人!” …… “上次叩阙仁德兄你没去,没看到那场面……热血奔涌啊!” 十余人在酒楼的二楼喝酒,席开两桌,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个女人陪酒。 一个鼻毛有些长的男子挽起袖子,手中端着酒杯,意气风发的道:“诸君,今年咱们就要出国子监了,此后山高水长,自当经常联系才是。” “那是!” “我等今日聚会,只为明日同气连枝,来,满饮此杯!” “满饮此杯!” 大家都纷纷举杯,那些女人也娇笑跟着。 一个女人突然笑道:“同气连枝不好听,该是……” 她故意想了想,做出为难的模样。 一个男子喝了酒,笑道:“我等该是情投意合才是。” “对对对,情投意合,哈哈哈哈!” ……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安纶站在借口,目光梭巡着,问道:“可是这里?” 有番子近前说道:“公公,就在前方左边那家酒楼。” 安纶盯着那家酒楼,问道:“可确定了?” 那番子说道:“公公放心,主要的来了二人,只要拿下他们,就能连带那日叩阙的头领出来。” 他的身后渐渐聚集了许多人。 那些番子挎着长刀,杀气腾腾的在等着命令。 围观的人渐渐被杀气逼退到了两边。 “是东厂!” 一声惊呼中,安纶举手道:“全数拿下,反抗者……杀!” 他身后的番子们分做两股,从他的身体两侧蜂拥而去。 番子们大步前行,右手握住刀柄,不时看向左右。 “好大的杀气!” “他们这是要拿谁?” “……” 那家酒楼正是生意正好的时候,连大堂里都坐满了人。 当一个番子大步进来时,伙计习惯性的喊道:“有客来嘞……满座了……” 长刀出鞘的声音打断了伙计的习惯性念叨,然后他捂住自己的嘴,可却控制不住尖叫的声音。 就在这宛如女人般尖利的叫声中,那些番子冲上了二楼。 掌柜飞扑过来,刀光闪过时,他一巴掌就把尖叫着的伙计打醒了。 长刀停在伙计的脖颈上,微微用力,一缕细细的鲜血流淌下来。 “东厂办案,住口!” 持刀番子的眼中泛红,缓缓看了一眼那些惊骇莫名的食客! 人人噤声! “嘭!” 这时楼上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有人骂道:“谁?滚出去!” “救命啊!” 几声惨叫声中夹杂着女人的尖叫,随后大堂的人都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各种声音。 安纶出现在了大门外,他负手道:“慢腾腾的怎么做事?” 楼下有档头马上喊道:“拿下,反抗的杀了!” 上面马上就安静了,只剩下喝骂声,稍后脚步声往下而来。 当那十余人被拖下楼来时,安纶尖声笑了笑,说道:“诸位好雅致,居然不在国子监上课,反而来此密谋,这是把我东厂当做是摆设了吗!” 那些学生面无人色,有几人甚至是衣衫不整。有人辩解道:“我等只是出来聚会!” 违规出来聚会那只是违反了国子监的规矩,该打就打,谁都不怕。 可密谋一听就和谋逆差不多,而且来的是东厂,进了东厂还想安生的出来吗? 安纶冷冷的道:“聚会?你等从上次叩阙前就在此聚会多次,今日聚会是准备要做什么?” 他缓缓看向那些食客,说道:“谋逆吗?” …… “由此多事了!” 政事堂里,大家还在为夏元吉的身体而感到唏嘘时,又传来了东厂抓捕国子监学生的消息。 金幼孜今日病假在家,杨溥闻言就说道:“怕是不简单。” 黄淮说道:“都知道不简单,当初他们叩阙太过火了,陛下暂时搁置,他们就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哎!不过谁也没想到陛下会那么快就动手。” 杨士奇揉揉眼睛,叹道:“那些人憋了许久,一朝爆发出来,就敢逼迫君王。当时本官还担心陛下会令人动手,谁知道却只是隐忍了下去。隐忍隐忍,为的只是现在的动手,陛下……哎!” 杨荣说道:“此事不能善了了,要告诫国子监那帮子人,若敢以此来叩阙,大军镇压就在眼前!” 黄淮说道:“其实当初我们都以为陛下要偃旗息鼓了,甚至咱们还喝酒庆贺了一番,觉得大明以后会渐渐平稳,当时二位杨大人还为陛下抱屈,杨荣大人还赶走了自己的一个学生,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水中花……陛下越发的深不可测了啊!” 杨荣平静的看着同僚,他看到了杨士奇的惆怅,那是因为皇帝放弃了和平,选择了对抗。 他看到了黄淮的不满,但这不满更多的是针对国子监的学生们。 而杨溥显得和他一样的平静,没有什么情绪。 果真是三杨啊! 外界把他和杨士奇、杨溥并列称为三杨,杨荣心中是有些波澜的。 杨士奇没有多少心眼,在他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对与错。 杨溥…… “诸位大人,陛下令东厂去国子监了。” 外面有小吏进来禀告,室内的几人都微微摇头。 杨溥苦笑道:“开始了,国子监种的因,我们都以为陛下不会还以果,可那是帝王。” “我们本就不该揣测陛下的心思。” 杨荣沉声道:“上次国子监的叩阙,在那些带头的人里,有几个是出于公心的?” 杨士奇摇头道:“不知。” 杨溥沉吟了一下,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少说得七八成吧。” 杨荣冷冷的看着他,隐住不屑道:“能有五成陛下都会网开一面!” …… 今日东厂的人倾巢出动,国子监看门的压根就没敢问,也没敢去通风报信,因为安纶的脸上全是杀气。 还在上课的国子监安静了,每一间教室外都有番子在守着。 “这是要干什么?” 国子监的官员们来了。 看到是安纶带队,为首的国子监祭酒周复拱手问道:“敢问安公公这是何意?” 安纶站在教室外,微微昂首,尖声道:“国子监有人谋逆!” 周复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强笑道:“公公说笑了,国子监的学生犯错是有的,可谋逆的话……他们也没这个本事不是。” “你说的?” 安纶微微低头,盯着周复问道,语气森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12章 皇帝的利刃 周复在安纶的逼视下嚅嚅的道:“本官不知,不过想来他们都是国之栋梁,不会去,也不敢去。” 安纶嗬嗬的笑道:“周大人,你这个官腔打得好啊!说是北,却又是南,估摸着风往哪边吹,你就往哪边跑吧?” 周复恼怒,却不敢再和安纶辩驳。 安纶看看左右,说道:“叩阙时你们在哪?那些学生在无理取闹时你们在哪?” 周复面色大变,说道:“本官当时在阻拦,只是学生们人多势众,下官还因此被撞在地上,腰都被闪了,御医可以证明。” 安纶突然笑了,然后不屑的道:“前倨后恭,这便是国子监吗?可笑!” 周复的脸上不停变换着颜色,可他已经怕了。 在叩阙事件发生时,他们确实是阻拦了,不是为了什么道理,而是担心自己会被连累。 可皇帝却选择了息事宁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皆大欢喜。 结果今天安纶却来了,东厂的人渐渐的分散在各处,一个番子大声禀告道:“公公,都盯住了。” 安纶再次盯着周复,喝道:“动手!” 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就见那些番子拔出长刀冲进了教室里。 “陈尚!跪下!” 就在前方的一间教室里,一个番子长刀指着一个学生喝道。 整个教室里约有三十余人,一个学生坐在那里,其余的人竟然都跑到了边上瑟瑟发抖。 那学生已经坐不稳了,冷汗顷刻而下。 番子狞笑道:“你就是陈尚?” 学生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识的道:“正是。” 番子大步过去,一把拎住他的后领,一下就把他拖了出来。 桌子轰然倒地,陈尚被剧痛刺醒,一把就抱住了番子的腿,喊道:“学生错了,学生错了。” 番子反手一巴掌打开了他,然后俯身抓住他的腿,用力的拖了出去。 整个国子监都在闹腾,有人惨叫,有人呼救,有人求饶,有人哭泣,有人凛然高喊着口号…… 当全部人犯被带到安纶的身前时,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 “阉贼也敢来我国子监祸乱吗?” 一个学生跪在那里,昂首喊道:“诸君难道就想看着这些阉贼在这里肆虐吗?” 周围的学生有些骚动,安纶没管,只是看着。 于是那学生就继续喊道:“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处处皆是仁政,唯有那奸贼……那奸贼处处与我名教为敌,当诛!” 人群再次骚动一下,安纶依旧在看着,甚至有些期待。 “公公,此人口中讨好陛下,却拿了兴和伯来作伐,可见是狡黠之辈。” 一个档头低声说了自己的判断。 安纶点点头,见那些学生没敢闹事,就遗憾的道:“咱家还在等着如哪天叩阙般的热闹呢!谁知道都很冷静,奈何……奈何……” “一人十棍,打!” 周复心中一松,然后板着脸道:“叩阙可是你等该去的吗?史上叩阙之后,有几个是好的?” 史上几次大规模的叩阙确实是没什么好结果,于国于己都没好处。 一百多号人,板子自然是不够的,所以那些番子就把刀鞘解下来,然后用连鞘长刀抽打着。 一百多个学生的惨叫声让人心烦意乱,安纶说道:“有人好好学习,一心只想报效陛下;有人滥竽充数;有人一心只想终南捷径,于是就铤而走险,可咱家今日要告诉你等一个道理。” 此刻责打已经接近了尾声,那些学生大抵是适应了这种疼痛,声音小了许多。 安纶笑吟吟的道:“做了亏心事,就别想逃脱!” 责打结束,周复心情沉重的道:“叫人扶着回去,再去买些伤药。” “带走!” 安纶一声厉喝,那些番子两人负责一个学生,就这么开始上绳了。 周复愕然道:“安公公,这是何意?” 安纶这时才露出了狰狞的脸嘴,“你们以为那事就这么结束了吗?咱家告诉你们,休想!” 一个个学生被架着往外走,有人挣扎着,然后被暴打;有人在哭喊着,没人搭理;有人软做一团,被人拖着走。 人人噤声! 安纶留在最后面,最后交代道:“这些人都涉嫌谋逆,最轻的流放,重的……” 他扬长而去,周复呆呆的站在原地,那些学生们更是被吓的魂不附体。 这是皇帝的利刃第一次大规模出鞘,而且对象居然是国子监的学生。 “都回去!” 司业等人也被吓得够呛,缓过来后就开始驱散了学生们。 只有周复,他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 等学生们散了之后,司业过来说道:“大人,此事还是要和那些大人们说说,让他们想想办法,不然那么多学生被处置了,国子监以后还有什么?什么都没了。” 周复抬起头,喃喃的道:“这是来自于陛下的报复,陛下隐忍了许久,一朝出手,谁能抵御?谁敢抵御?当初那些慷慨激昂的到哪去了?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把国子监置于危险的境地,现在谁能挽回?” 司业劝道:“大人,此事就是一劫,过了就过了,以后……那些学生,哎!” 周复茫然的道:“你要记住了,国子监和知行书院之间是此消彼长,咱们弱了,知行书院就强了,老夫不担心抓一些学生去,流放也是罪有应得,毕竟他们为了一己之私逼迫君父,可老夫却担心知行书院和科学啊!” 司业苦笑道:“大人,这时候还计较这些干什么,方醒出去一年多快两年了,如今看来陛下把他放出去不是示弱,而是在等着时机呢!时机一到就动手,于是国子监越发的无能,科学就越发的昌明了。” 周复摇摇头,转过身,步履蹒跚的回去。 这是没了精气神的表现。 领头的没了精气神,国子监以后还怎么弄? 司业和几个官员走在后面,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你们说叩阙那事会不会是故意纵容的?” 几个官员都有些震惊,其中一个想了想,说道:“是啊!当时从闹腾出处国子监,那得有一个多时辰吧?足够东厂或是锦衣卫来镇压了……” 几个官员都惊呆了。 司业觉得自己在此刻完全是智慧满值,他说道:“必定是纵容的!” “哪日叩阙时,宫门那里的守卫不过是十余人,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压根就没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 “想诱惑他们冲击宫门?” 司业点点头,然后就流泪了。 “这是一个诱饵,陛下听闻国子监里有学生闹腾要去叩阙,就置之不理。” “那些蠢货!为首的那二十余人是个小团体,整日聚在一起指点朝政……” “早该压制他们的,如今放纵之后,可不就酿成大祸了吗?” “有人跑了!” 一行人正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学生飞奔过来。 “慌什么?” 司业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就呵斥道。 那学生慌张的道:“大人,冯泽杀人跑了。” 司业想起了那个冯泽,记得此人在学生中的威望颇高。但冯泽在叩阙时没打头啊! “冯泽为何杀人?” “咱们回去之后,有人说冯泽是叩阙背后的指使人,只是自己不出面,让别人做替死鬼。冯泽和那人吵架,只是那人说自己看到冯泽和那些头领偷偷见面的事,冯泽就发狂了。”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3章 帝王的狗 如果说儒家是大明的主宰,那么科举是它的长子,而国子监是它的次子。 国子监象征着国朝和帝王对儒学和儒家的尊重——出来即可做官,几乎是个干部学校。 长子依旧活的滋润,只是殿试时皇帝明显的只对那些懂实务的考生感兴趣,那等把章做的花团锦簇,却言之无物的,多半是要被丢到后面去。 这个次子很牛,每每喜欢聚众闹事,褒贬时政。 而前次的叩阙是它的成名战! 一战惊天下! 整个大明都在说着国子监学生的果敢和担当,那些士绅额手相庆,觉得有这些脊梁在,大家的好日子迟早会再次归来。 可东厂的突袭却断送了他们的希望,也让他们看到了皇帝的意志。 朕只是在逗你们玩! 当国子监的学生像狗一般被拖在长街时,京城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皇帝这是要彻底的翻脸了啊! 那些学生还在街时,国子监里传来了消息,一位学生杀人跑路了。 “这是授人以柄啊!” 闫大建找到了胡濙,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那学生被人指认是叩阙的幕后指使,当场持刀杀人,然后跑出了国子监。” “抓到了吗?” 国子监和礼部屁关系都没有,可闫大建和胡濙都面色凝重。 “大人,没有,东厂的没管,轮到锦衣卫出场了。” 胡濙抚须问道:“科学对礼仪有些见解?” 闫大建看过科学的书籍,所以马给出了答案:“大人,科学的教科书压根没涉及到多少礼仪。” 胡濙看着闫大建,说道:“国子监以后完蛋了,明白吗?” 闫大建点头,有些沉重的道:“叩阙是找死,那些人想用学生的冲动来换取自己的好处,该杀!” 胡濙的眼神茫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是科学,陛下一直在为科学铺路,方醒当年究竟是给陛下灌了什么汤,让陛下锲而不舍的为科学张目,为此不惜让国子监声名扫地。” 闫大建心震动,不禁说道:“大人,陛下不会如此!” 胡濙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闫大建第一次见到自己顶头司的凌厉眼神。 “礼部……” 胡濙摇摇头道:“科学崇尚的是简约,直达目的,马苏和李二毛一直在蛰伏,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闫大建倒吸一口凉气,“怕是在等着平衡!” 胡濙赞赏的道:“没错,是在等待着儒家和科学之间的平衡,否则一动是错。” 闫大建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然后颓丧的道:“陛下这是隐忍良久,却一朝暴起……” 胡濙有些疲惫的说道:“这是蓄谋已久的,陛下……这才是帝王啊!” …… “封住了没有?” 沈阳带着人在往现场赶,街的百姓都躲在两边,看着他们策马而过。 等到了城西的一家酒楼的外面时,这里已经被锦衣卫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阳下马,有人过来禀告道:“大人,冯泽在二楼,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沈阳看了一眼二楼,问道:“为何不拿下!” “大人,那女子却是有些名气……” “艳名远播吗?” 沈阳一巴掌扇倒了麾下,然后大步过去。 大门外,掌柜见他来了,弯着腰说道:“大人,小柳和那贼子往日喝过两次酒,那贼子一直念念不忘。” 沈阳跨过门槛,大堂里的十余人齐齐躬身道:“大人!” 沈阳看着楼梯口面的两个手下,说道:“看看。” 到了二楼,其它房间都开着,每个房间里都有人,这是预防冯泽从窗户爬过来。 唯一紧闭房门的房间外面,几个锦衣卫正在警戒着。 “大人!” 沈阳点点头走过去,里面的冯泽大概是觉得不妙了,喊道:“我要杀人!进来杀人!” “救命啊!官爷救命!” 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哪怕是这等时候,那声音依旧让人觉得身子酥麻。 沈阳冷冷的道:“回去再收拾你们!” 在锦衣卫的眼从未有什么人质的牵累,只要是确定要动手,那算是山崩地裂了也得拿下。 沈阳走过去,伸脚用力的一踹。 “嘭!” 房门被踢开,来回摆动了一下。 室内是标准的青楼摆设:一桌一椅,外加一张床和梳妆台。 冯泽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可现在他却把一把短刀架在身前女人的脖子。 那女人不算美,但那双眼睛却有些勾人。 少年喜欢美女,而那些老家伙们却喜欢更多的诱惑,如说眼神,或是气质。 沈阳的目光在女人的脸一扫而过,然后盯住了冯泽,问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冯泽惊惶的在看着门外的那些锦衣卫,然后说道:“我是国子监的学生,是你们逼迫的,是你们逼迫我杀人!” 那女人绝望的看着沈阳,轻声道:“大人……救命。” 冯泽把短刀压紧了些,她连动都不敢动,说话的声音很小。 沈阳看看左右,说道:“可有同谋?” 冯泽下意识的道:“国子监的都是……” 瞬间人影一闪,等冯泽意识到是沈阳冲了过来时,第一反应是弃刀抱头,并高喊道:“救命……” 沈阳的脚收了回去,然后单手拎着冯泽的后领说道:“刚才有五把弓弩在对着你,你以为本官必定要拿你的活口吗?” 冯泽已经崩溃了,跪在地哭喊道:“大人,小的是被冤枉的!是他们!是他们!” “弄走!” 沈阳把他扔了过去,然后拍拍手,说道:“一个时辰之内,本官要看到他把自己有几个女人都交代清楚!” …… 随后消息传了出去,国子监叩阙的领头人物被同窗揭穿后,果断杀人逃跑,然后被锦衣卫拿获。 而在最后的时刻,冯泽居然是来到了自己老相好那里,用短刀劫持了她。 这等人…… 渣滓都不足以形容啊! “说吧,本官要次叩阙带头的那些人的名字。” 锦衣卫里,沈阳知道自己怕是拿到了头功,而东厂虽然拿了不少人,可却都没有冯泽的价值大。 锦衣卫的刑房里腥味扑鼻,各种刑具整齐的摆放着,面仿佛带着些魔力,冯泽见了尖叫了起来。 “是他们!是他们!” “软蛋!” 沈阳回身出去,到了房门外后说道:“打个半死再说!” 随后里面的惨叫延绵不断。 等拿到口供后,沈阳急匆匆的进宫去请示朱瞻基。 “跳梁小丑。” 朱瞻基看了册子,说道:“那些人都以为朕退缩了,所以得意洋洋。无数人想看朕的笑话,他们希望朕从此居于宫,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帝王,可他们却忘记了帝王是要见血的!” 他把名册放下,起身道:“既然要见血,那别遮遮掩掩,马动手,那些人全家拿下,兴和伯不是来了奏章,说是水师准备在麻六甲海峡以外弄个补给点吗,那边确认地方后,都丢过去!” 帝王一怒,自然是要流血的。 沈阳牢牢的记得这话,所以在遇到抵抗后,毫不犹豫的下令斩杀了那家的全部成年男丁。 于是京城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了,人人都在看着锦衣卫和东厂这两条帝王的狗在横行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4章 久别归家 家是什么? 对于方醒来说,家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证明。 春天的阳光照得人微暖。 方醒站在方家庄的外面,身后一个东厂的番子在说话。 “伯爷,陛下令小的在这里守着,见到您之后就请您赶紧进宫。” 方醒在看着这个庄子,突然说道:“怎么觉得有些陌生了呢!” 那番子随口道:“伯爷,离家久了就这样,小的见过那些离家十几年的,那模样就和疯子一般,大多会跪下来嚎哭。” “是啊!” 方醒突然笑了笑:“不知道无忧可还记得我这个当爹的吗?走!” 他打马冲进了庄***子喊道:“伯爷,进宫,进宫!” “没啥急事,明天再说!” 越接近家门口,方醒就觉得心跳的越快。 他从未远离家人那么长的时间,以至于他觉得主宅里会走出一家他不认识的人。 “爹!” 无忧的喊声里全是欢喜和不敢相信,方醒才将下马,她就一头冲了过来,然后扑进方醒的怀里哭道:“爹,你去了好久,你把我都忘记了。” 方醒冲着妻妾点点头,然后蹲下来摸摸无忧的头顶,说道:“都长那么高了,爹没忘,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等平安从书院赶到方家庄时,就见到方醒坐在院子里,无忧坐在他的身边,急切的追问着袋鼠为什么会有袋袋。 “父亲远行辛苦。” 平安跪下郑重行礼,方醒点点头:“起来吧,回头为父会检查你的功课。” “爹,大哥没回来。” 孩子总是喜欢一家团聚,可土豆却在武学里,而且他已经是老生了,再过一年多就能毕业。 张淑慧说道:“土豆还有三日就是休沐。”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见在母亲的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孩子,孩子的一切都在时刻惦记着。 “爹,大哥不能请假吗?” 无忧有些失望的问道。 “你大哥都十六岁了,去掉武学里的一年,就只剩下一年的轻松了,丫头啊!过几年你就有侄子玩喽!” 方醒说的轻松,可张淑慧却是满满的纠结。惹婚成爱①总裁上司,请留步 “夫君,好些人在暗示土豆的婚事呢!” 十六岁的土豆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吸引着那些有闺女的人家。 “我儿子洁身自好,还上进,在勋戚里头可有这等子弟?聪明人自然知道谁好谁差,咱们不愁!” 吃过午饭,方醒带着无忧在庄上散步,身后跟着黄钟。 “伯爷,叩阙如今看来就是陛下的鱼饵,只等那些人志得意满时,陛下突然动手,一下就让国子监声名扫地,顺带还抓了不少士绅官员。” “那一期的见明报上,几乎都是批驳这些所谓脊梁的文章,揭露了他们的私心,原先被那些士绅蒙蔽了的百姓都转过头来了。” “陛下说国子监的教导出了偏差,以后要缩减学生的规模,并且学生出来之后只能从小吏做起,国子监里一片哀嚎,如今那些师生都有些慌乱,没人认真教授,也没人认真读书……” “好些人说陛下这是故意的,是想把科学和国子监的学生们放在一起作比较,看看谁更出色。” 这些消息方醒一路都知道了不少,可黄钟说的更细致。 无忧牵着他的衣袖,很认真的道:“爹,前些天还有读书人在庄外闹事呢!然后被打了出去。” 方醒低头看看闺女,笑道:“那些都是不甘心的,只是没人敢再去叩阙,所以只能发发牢骚。” “国子监从永乐年间就开始了没落,和科学关系不大。” 方醒觉得有些人大抵是走投无路,准备狗急跳墙了。 而在宫中,朱瞻基得了消息,不禁拍着额头道:“朕倒是忘记他出去了差不多两年,他又是个不喜做表面文章的人,罢了罢了。” “陛下,国子监如今师生皆无心功课了。” 朱瞻基收了笑容,冷冷的道:“洪武年间,那些所谓的高才都抱着蒙元人的牌位不肯出仕,太祖高皇帝一咬牙就重振了国子监,哪怕出来的学生不合格,可一步步的教导,一颗颗人头作为威慑,总算是把大明最危险的时刻度过了。” “永乐年间科举渐渐平稳,国子监实则就成了鸡肋,可他们还不自知,一个个都想挤进去,然后混个官来做做,这等事从此断绝,以后也不能再有!” 两名起居注官马上就记录下了这话。 朱瞻基见到他们肃穆的神色,说道:“再过几十年,这也是祖宗之法了吧,一代代帝王生灭,一代代起居注流传下去,可能看出里面关窍的有几人?” 两个起居注官都面色凝重的在记录着。 只要对时政了解的人都知道皇帝这话的震撼之处,更关键的是这话里的态度会不会延伸下去。 临风小将 比如说权贵高官们致仕或是逝去之后,皇帝常常会简拔他们的儿孙。 以后这种萌荫是不是就没了? 杨荣等人默不作声,若是以往的话,他们大抵会建言一二,可现在他们没有立场去说话。 等回到政事堂后,杨士奇忍不住骂道:“那些蠢货干的好事,以后国子监就成了臭狗屎,帝王心中的垃圾堆!” “方醒回来了。” 杨溥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那个疯子回来了,陛下把他派出去那么久,这期间……科学子弟被清除了多少?” “一百余人!” 杨荣叹道:“他们想弄方醒,可方醒不在,于是就把矛头对准了陛下和科学,下手够狠的,其中三十余人说是渎职和贪腐。” “这是要挖根啊!” 当方醒回京的消息散开后,气氛凝滞的京城终于活跃了些。 “方醒回来了!” 神仙居的二楼,几个商人在喝酒,窗户大开着,有人一直在往下看。 窗户边的商人手中握着酒杯,不时轻啜一口。 “当初那些人可是准备要弄死他,如今那些都被陛下承受了,方醒会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过按照目前的形势来说,陛下既然动了手,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平稳,兴和伯怕是要憋屈一阵了。” “憋屈?” 一个商人放下筷子,一脸智商满溢的优越感说道:“连陛下都要让他出去避祸,他这不是憋屈,而是走运了。” “哎哎哎!别吵!” 这时坐窗户边的商人回头道:“莫愁带着孩子出门了,看样子是去方家庄。” “不该是马上陛见吗?”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然后有人说道:“会不会是……闹翻了?” 方醒和皇帝的交情非同一般,真要是闹翻了的话,那些士绅大概要狂欢了。 几个商人有些忧郁的挤在窗户前,看着楼下大门外。 莫愁让欢欢先上马车,然后回身交代了要弟几句。 几个读书人从侧面走过,见到笑意满腮的莫愁后,他们脸上的愁云让人以为天色阴霾。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5章 一尚书,一学士 “整座北平城都在等着你发飙,可你却在家里逗弄孩子。” 张辅比方醒早回京两个多月,全程目睹了那场叩阙,所以担心方醒回来会展开报复。 可到了方家后,方醒却不在,最后还是在河边找到了他。 欢欢和无忧坐在边上看渔网,方醒和张辅在边上散步,家丁们在周围游走。 张辅居然胖了一些,这个发现让方醒有些想笑。 “你也黑了。” 张辅有些窘迫的指指方醒的脸。 方醒摸摸脸道:“到了我这个岁数,小白脸就是毛病,所以还是黑些好。” 张辅微微叹息,“土豆他们还小,所以你不能过于莽撞了。” 黑些好,那就是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陛下是底线。” 方醒的话让张辅无话可说,只得嘟囔道:“你啊你,陛下那是钓鱼呢!” “这是决战,我不在……” 方醒有一种被朱瞻基背叛了的感觉。 张辅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劝了一阵后,就被无忧邀请一起去起网。 “鱼!鱼!” 欢欢跟在无忧的身后欢喜的拍手。 渔网被缓缓拉回岸边,当看到挂着的鱼后,两个孩子都兴奋的不行。 无忧带着欢欢取鱼,最后得了半提篮,就跑过来显摆道:“爹,好多。” “好闺女,好儿子,走,咱们回家做酸汤鱼!” 方醒夸赞着孩子们,无忧带着欢欢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方,他和张辅在后面说话。 “国子监完了,德华,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又是一场风波。” …… 方醒进城了。 在回京的第二天早上,他打着哈欠出现在皇城外。 稍后俞佳亲自来迎,给足了面子。 “兴和伯这一次出行辛苦了。” 俞佳主动和方醒寒暄着,方醒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很是淡然。 从朱瞻基登基之后,方醒就有意和俞佳、贾全这些人拉开了些距离,只是为了避嫌。 俞佳一直在等着方醒问自己宫中的事,可一直等到了方醒进去陛见前依旧无话。 他的胆子依旧大! 俞佳觉得那些说方醒出京是避祸的言论可以消停了,谁信谁就是傻子。 方醒禀告了这一路出行的情况,最后提及了跟着自己回京的阿台。 “阿台在塞外多年,功劳不小。” 朱瞻基简单的下了定义,有功,但是很抱歉,阿台此后也只能享受富贵了。 “汉王叔在华州如何?” 朱瞻基目前最关注的就是这个。 提起汉王,方醒也轻松了许多:“殿下在华州很自在,臣离开之前,殿下带着人已经出发了,准备探索出更适合定居的地方,为后期的移民做好准备。” 朱高煦的性子是绝对坐不住的,才到乌龟镇就下令清理人口,所有的壮丁都要接受操练。 其后他更是派出斥候深入内陆,然后亲自带队出发,准备在华州的内陆建立一个大型定居点。 “臣此次带回来了不少金银,都是从华州和南海诸地出产的。” “好!只是夏元吉的身体,怕是……” 夏元吉不行了,当方醒到了夏家时,夏元吉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坐在边上,回想着两人之间的过往,良久不肯离去。 生老病死本是规律,可方醒临走时还精神抖擞,还能骂人的夏元吉却已经再也起不来了。 走出夏家,方醒站在外面,眯眼看着蓝天。 “兴和伯。” 沈阳来了,他也胖了不少,原先阴森森的那张刀疤脸也多了和气。 这就是生活! 方醒此刻才理解了帝王为何喜欢寻求长生不老之道。 他们在进入中年之后,会看着自己的前辈不断在衰老而惶然,当这股惶然从量变转为质变后,宠信方外人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些人频繁聚会很有钱,钱从哪来的?” “兴和伯,是几位豪商,他们的背后有些人。” “那些人很了得吗?” 方醒伸出手去,阳光照在手心上,暖洋洋的。 沈阳为难的道:“兴和伯,为首的一个商人……” 方醒摇摇头,目视着沈阳问道:“谁的人?” 他知道这人的来头不会小,否则哪怕是尚书也不会让沈阳犹豫。 沈阳低声道:“是杨士奇的儿子。” “杨稷?!” 方醒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沈阳点点头道:“杨稷一直在老家,这次有江西豪商在里面搅合,商人已经拿下了,可他供出来自家的生意里有杨稷三成的股子。” 方醒捂额道:“杨稷可掺和进来了?” 沈阳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那豪商供认杨稷掺和了叩阙之事,可却没有书信的证据,还说什么看了信之后,送信人当即就把信给吃了。” 方醒差点想捧腹大笑,他摇摇头道:“杨稷不可能那么傻,还吃书信,那不是扯淡是什么。” 沈阳也失笑道:“锦衣卫传递信息都没那么夸张,下官自然大半不信,只是这个豪商就是靠着杨稷才渐渐做大的……” 方醒也有些头大了。 辅政学士里唯一不让方醒生出反感的就是杨士奇,而杨士奇对自家的儿子也是夸赞有加,每每说杨稷在老家是如何的规矩,如何的不生事。 “当年杨大人把杨稷弄回了老家去,也没安排个职位,这就是大公无私。可杨稷……” 沈阳摇摇头道:“锦衣卫收到了一些消息,说杨稷在老家不大安分,有些纨绔。” “纨绔?” 方醒想起了有商人向杨稷买杨士奇字画的往事,而当时他提醒过杨士奇,可杨士奇却对杨稷深信不疑。 “纨绔有许多种。” 方醒面无表情的道:“有的只是喜欢出去显摆吹嘘,不务正业。有的欺压乡邻,无恶不作,你说的是哪一种?” 沈阳微微低头道:“下官……地方上有人说杨稷的手上有人命。” “可确实?” 方醒盯着沈阳问道。 沈阳苦笑道:“下官在得知消息后就已经派人去江西查探,消息很快就能传回来。” 方醒回身看着夏府的大门,说道:“夏大人怕是不行了,杨士奇再下去,朝中就会有些震荡,时机不好啊!” 沈阳目光闪烁道:“兴和伯,那您的意思是……”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认真的道:“不要去揣测这些,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你需要的是判断对错,而不是去判断这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沈阳拱手道:“下官错了。” 他想起了纪纲,那位可不就是从这些小处开始的吗。 而且东厂一直在想揪到锦衣卫的大错,要是被捅上去了,那就是沈阳想和杨士奇勾结的大罪。 沈阳想到这里时,不禁汗流浃背。 方醒饶有深意的道:“要站稳了。” 沈阳拱手道:“多谢兴和伯提醒。” 方醒说道:“回去吧,此事……我先去找杨士奇问问。”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6章 大明不是你的试验品 方醒来到了政事堂,这是他第一次造访这里。 “诸位大人辛苦了。” 方醒笑眯眯的拱拱手。 里面的几位辅政学士惊讶了一下,然后杨荣起身相迎,说道:“兴和伯可是稀客,快请坐。” 这不是什么稀客不稀客,政事堂就是处理政事的地方,到目前为止就没见到有勋戚来过。 方醒笑了笑,对杨士奇说道:“方某有些事想和杨大人谈谈,不知可方便吗?” 杨士奇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谈政事,就起身道:“那就到外面走走吧。” 两人前后出去。 出了政事堂,等周围无人时,方醒才问道:“杨大人,贵公子可好?” 杨士奇愕然道:“谁?” 方醒这才想起老杨不止一个儿子,就说道:“杨稷。” 杨士奇问道:“犬子一直在老家,兴和伯这是听到了什么?” 方醒再次看看左右,说道:“杨大人,去问问吧。” 他拱拱手就准备回去,杨士奇一把就拽住了他,用力之大,让方醒都觉得小臂剧痛。 他看看自己的手臂,杨士奇这才放开手,歉然道:“老夫失态了,只是想问问兴和伯,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方醒摇摇头道:“杨大人,贵公子在家乡好像有些跋扈,去问问吧。” 杨士奇闻言就皱眉道:“犬子安分老实,兴和伯怕是误解了吧?” 方醒想起多年前在扬州的事,就再次说道:“杨大人,方某建议还是去问问吧。” 杨士奇既然固执,那么方醒也无话可说。 他拱拱手,不等杨士奇再纠缠就走了。 稍后他出现在了乾清宫。 “你认为不离十?” 朱瞻基有些震惊,更有些不满,但更多的却是盘算。 方醒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他在盘算杨士奇如果下去之后,能用谁来替代。 “对。” 方醒觉得该来给朱瞻基报个信,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人命啊!” 朱瞻基一下就靠在椅背上,然后握拳,用拳眼敲打着眉心。 方醒知道这是在给朱瞻基出难题,但也只能交给他了。 当年在扬州时方醒就收到了杨稷不安分的消息,可他当时却是满目皆敌,所以就想留着当杀手锏,关键时刻对付杨士奇。 可后来这个暗招却用不上了,方醒自己也忘的一干二净,直至现在。 现在事情闹大了,按照沈阳的说法,杨稷大抵是跋扈的没变了,在老家甚至还沾上了人命。 地方官呢? 方醒在想着这个问题。 地方官难道就没有发现吗? 方醒觉得不可能,那么就是地方官渎职了。 “此事暂且压下,等消息。” 现在需要的是确认! 辅政学士就那么几人,没有空缺的话,后面那些有资格接任的官员们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仰慕嫉妒恨也没用。 若是有人坑杨士奇一把呢? 所以方醒和朱瞻基都觉得此事需要确认。 出了皇宫之后,方醒去了五军都督府,把此行的各种情况都转述了一遍。 这是规矩,哪怕有奏章呈上,可在军中的宿将眼中,当面交代会更直观,哪怕只凭着看神色就能多判断出一些问题来。 孟瑛带着一干老将在听着,等听到鞑靼部已经全部变身为牧民后,就问道:“阿台放弃野心了?” 方醒说道:“不知道,不过他肯跟着进京,再大的野心也是白费。” 孟瑛狞笑道:“去年你不在的时候,本候就建议陛下,准备让阿台过的更好些,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 “就是,让他待在那里就是个隐患,早日处理掉,大明就早日能收了那些牧民的心。” 如果阿台在这里的话,大抵会觉得骨头缝里都在散发着寒气,然后逃的远远的。 “华州是个好地方,作为大明海疆的屏障,诸位怎么想?” 孟瑛再提了个问题,却无人回答。 方醒也不想回答,他起身道:“此事陛下并无看法。” 说完他点点头,准备回去。 孟瑛起身送他出去,出了大门后,才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阳武侯不行了。” 瞬间方醒的心情就坏到了极点。 孟瑛知道他的心情,就说道:“阳武侯七十多岁了,御医说他的身子骨算是好的,否则早年的沙场征战就能让他少活十年。” 方醒心情沉重的出了城,随后方家庄就对外放话,说方醒的身体不大好,要休养一阵。 整个北平城都在说着皇帝的恶犬回来了,会带来腥风血雨,所以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那些人都额手相庆。 可在方家的书房里,说是要休养的方醒却在接待客人。 “……大概是忌惮山长您,所以书院出仕的学生他们没敢弄,但是那些自学科学的小吏被弄下去不少,大多是被污蔑的。” 解祯亮有些愤怒的道:“当时在下就去求见杨荣,杨荣说会给陛下说此事,可过了许久,依旧没动静,可见他们都是一伙的。” “别急。” 方醒心中的火气在往上冲,但他知道不可盲动。 可解祯亮却是气得不行:“山长,十余人被打残啊!” 方醒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边上的解缙干咳道:“德华镇定,镇定!” 方醒压住杀气说道:“解先生,我已经很镇定了。” 解缙也六十多了,不过看着身体和精神都很好。 他缓缓的说道:“开始老夫也不知道你出去的因由,等东厂的人对国子监下手之后,老夫才知道这些都是陛下的局,你们都只是棋子而已。” 方醒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是的,从我出去示弱开始,陛下就在下棋,随后的叩阙更是一局大棋,可最终……如果是持功利的态度,那我认为很好,不能再好了。” 解缙觉得他的情绪不对头,“革新要步步推进,若是等到陛下……的那一日科学依旧不能和儒家抗衡,德华,你就是在为大明埋下祸根,崩乱的祸根!汉末的乱局就不远了!” 方醒辩驳道:“不会出现那种局面,陛下必然会长寿!” “愚蠢!” 解缙的厉喝连接着剧烈的咳嗽,让解祯亮都担心了,急忙过去劝道:“父亲喜怒,千万保重身体。” 方醒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过去,解缙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这里的问题,回头让御医开个方子,趁着春季的机会治好他。” 方醒指着自己的咽喉下面一点说道,可解缙却不领情,继续批驳道:“你在拿大明做你的试验,如同那些物理化学的试验,可物理化学的试验失败了没什么,但是大明呢?你在冒险!” 他气咻咻的道:“老夫早就想跟你说了,科学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夹缝中求存,靠的是帝王的支持。可帝王能支持多久?” “一旦失败,大明内部就会迎来一次清算,正如同史上无数革新失败之后一样的清算,儒家会对科学和科学子弟们展开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还有什么大明?”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7章 程序,逼迫 “谁动的手,可有记录?” 解缙回家休息去了,方醒马上就变了个嘴脸,杀气腾腾的模样让解祯亮不禁打个寒颤。 “都记得,当时在下去找了沈阳帮忙,书院出仕的学生也自发的把那些事都记录了起来,准备向陛下喊冤……” “那为何不递给陛下?” 解祯亮低下头没说话。 方醒都明白了,合着解缙早就看出了朱瞻基的意思,而让科学子弟受委屈,这也是在那盘棋里面。 “苦肉计……只是下手的却不是周瑜,而是曹操。” 方醒出去了,说是去吏部。 “他这是认了。” 解缙有些无奈的道:“别的事他都能容忍,书院和学生的事却要斤斤计较,却忘记了做大事总得要有牺牲。” 解祯亮问道:“父亲,山长他去吏部做什么?” 解缙笑道:“蹇义一直想退下来,就是觉得现在这个局面让他煎熬,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德华现在就是去找麻烦的,希望蹇义能聪明些。” …… 蹇义是真的想致仕了,可皇帝却揪住他不放,每次都说是缓一缓,可这一缓就缓到了现在。 而郭璡倒是很老实,虽然一直不得顶替的机会,却也兢兢业业的,所以更是让蹇义满意。 方醒很平静,反而让蹇义的心中一冷。 但凡叫嚷的厉害的,多半是心中没底气,可以回旋的余地大。 而不吭声,情绪平稳的,多半是大事。 “蹇大人看看这个。” 方醒把一份名册递给蹇义,然后说道:“是吏部动手还是方某动手?” 蹇义没有去看名册,直接问道:“此事你该去找都察院。” 这是撇清的意思,这事儿和吏部没关系, 方醒点点头,然后起身走了。 作陪的郭璡有些纠结的道:“大人,方醒会不会下狠手?” 蹇义无奈的道:“此事当时他们就做过了,打压就打压,污蔑作甚?如今方醒归来不见愤怒,这分明就是怒不可遏了,那些人怎么办?谁敢伸手去拉他们一把?” 郭璡倒吸一口凉气道:“大人,拉不得啊!到时候方醒怕是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 蹇义点点头,心灰意冷的道:“此事之后,吏部里大概又要进新人了,陛下……陛下这是一步步的逼迫,让人无法抵御,心灰意冷。” 郭璡心中一紧,就惶然问道:“大人,那下官会不会……” 蹇义苦笑道:“稳重一些,和你没关系。” 他看着郭璡,目光有些闪烁,心中却是后悔了。 这样的心性如何能担当吏部尚书的重任?真要让他上去了,那岂不是皇帝的傀儡? 在蹇义看来,吏部尚书就是皇帝的顾问,但不可盲从,不可任由皇帝肆意而为,否则官员晋升的途径一乱,从上到下的风气也就乱套了。 不过现在皇帝在下棋布局,他要是建议换掉郭璡的话,按照他的理解,皇帝多半会认为这是他在弄鬼。 不能动啊! 蹇义摇摇头道:“吏部上下都要老实些,看着吧,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结局来。” 郭璡有些遗憾的道:“当初那些人都以为方醒成了落水狗,这下可好,惶惶不可终日的反而变成了他们。” …… “京城也有些小吏是学了科学的,可没人动,此次的一百多人多在京城以外,南方最多。” 沈阳已经拿到了不少消息,甚至连那些人的目的都知道。 “他们想吓唬那些科学子弟,一切都很顺利,只是陛下那天突然去了书院,消息传出去后,京城往各地的快马多了不少,然后都消停了。” 沈阳看到方醒有些木然,就说道:“兴和伯,陛下其实可以不出面,等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之后再出来,那样会更好办一些。” 方醒点点头,说道:“此事陛下没有旨意,锦衣卫就别插手了,我这就去找刘观。” 等方醒远去,有手下问道:“大人,兴和伯很规矩啊!” 先到都察院去喊冤,这当然很规矩,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沈阳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方醒远去的背影。 方醒去了吏部,然后又往都察院去了。 京城一票看热闹的人都在叹息,不,是惋惜。 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方醒怒不可遏,然后提刀带着人从北到南去砍人。 可方醒却老老实实地按照程序申诉,这让京城不少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在重新评估皇帝这盘棋的内容。 难道皇帝真的改变立场了吗? 对国子监动手没事,大家可以当做皇帝泄愤,甚至发怒更换六部尚书也没事,只要压住科学,那么皇帝就是明君。 这是不少人的想法,于是京城的各大酒楼又接到了不少豪奴的通知,他们家老爷中午要在这里请客吃饭。 京城的气氛宛如此刻的天气一般,渐渐的明媚起来。 就在这明媚中,方醒对刘观说道:“证据确凿,都察院怎么说?” 刘观看着名册,渐渐的额头上有些潮湿,然后抬头道:“兴和伯,人太多了。” 他有些紧张,以至于握住名册的手用力过度,看着关节泛白。 方醒说道:“可证据确凿。” 你想当墙头草吗? 从刘观主动上了帝党这艘船之后,方醒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今日算是两人之间的碰撞。 “刘大人是担心得罪人吗?” 方醒看似随意的问道,同时伸出手去。 刘观下意识的把名册往前一递,随后又收了回来,强笑道:“兴和伯,此事陛下可有交代吗?” 方醒摇摇头,然后似笑非笑的问道:“都察院弹劾人也要陛下同意吗?” 刘观微微垂眸,说道:“兴和伯,这是为科学张目,本官一旦涉足,以后就是儒家的大敌,否则……那些御史谁不知道这事里的猫腻,可谁弹劾了?” 他诚恳的道:“此事谁站出来谁就是他们的敌人,这也是一个分辨同伴和对手的机会,所以别说那些人不懂谋略,他们比谁都狡猾。” 方醒只是看着他,说道:“刘大人是想左右逢源吗?” 刘观的面色渐渐阴沉,说道:“兴和伯何必咄咄逼人,此事涉及较广,按理就该是锦衣卫和东厂率先出手,可他们却按兵不动……” 说出这话后,刘观觉得自己真的是够憋屈了。 可方醒却说道:“国子监!” 说完他起身就走。 刘观也没送,他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等有官员来禀告事情时,见到他那张阴沉的脸,话都不敢说就走了。 “这是欺负人啊!” 刘观渐渐的苦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是啊!陛下向国子监动手了,本官却无所作为,是不该,可……罢了!” 他抬起头道:“来人!” 门外进来一人,刘观闭上眼睛道:“召集御史议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8章 三家联手办案 陈潇又来了,这次是来让方醒去家里吃饭。 “我爹致仕了。” 陈潇显得有些遗憾的道:“才五十多岁就致仕了,让我也是无话可说。” 陈嘉辉居然致仕了? 方醒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叔父可是身体不适?” 陈嘉辉才五十五岁,眼瞅着就是顺天府尹的不二人选,他居然致仕了? 顺天府府尹啊! 陈潇摸摸头顶道:“小弟此次培育出了几种玉米,陛下见了高兴,然后就给了一个月的假,然后我爹就上书致仕了。至于说身体……早上才被他抽了一巴掌,疼。然后我逗儿子呢,结果把儿子逗哭了,你知道的,我爹疼孙子,所以怒不可遏,我肯定得跑吧,可我爹几下就追到了。” “我爹一致仕,没事就带着孩子玩,顺便还教导,小冉也是盯着两个孩子,我娘更是爱的不行,我就成了木头人,没人关注。” 幽怨的陈潇并没有让方醒生出半点同情来,他起身道:“叫夫人和孩子准备一下,去陈家做客。” “陈家叔父致仕了?” 路上张淑慧得了消息也有些震惊,在她看来陈嘉辉至少还得再干十年。 这年头的重臣们都没有退休年龄,只要你身体好,皇帝认为你不错,那么你就继续干下去。 而由此导致有的官员在任上病死,比如说夏元吉。 到了陈家,才进后院就见到陈嘉辉和孙子蹲在一棵小树下。 “德华来了。” 陈嘉辉笑眯眯的起身,还不忘拉起七岁的孙子,那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见过叔父。” 方醒见陈嘉辉面色红润,动作有力,就直接问道:“叔父可是有何隐情?” 陈嘉辉摇摇头,“没什么隐情,只是陈潇那边做的不错。” 方醒瞬间就懂了,而陈潇却牵着儿子在说话,没想到更细的地方。 陈嘉辉看着方醒笑了笑,而方醒看着陈潇牵着儿子时的自然微笑,觉得一切都很自然。 父亲为儿子做出牺牲,这种选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正如陈潇对儿子的宠爱一样,哪怕他再大,可陈嘉辉在关键时刻也可以为他提前致仕。 在陈家吃了饭,回去的路上方醒就给张淑慧说了原因。 “玉米培育的不错,目前已经开始种植了,只等几次尝试之后就能判断出结果。若是成功,陈潇弄不好会直接封爵,所以叔父就主动致仕,这就是当爹的给儿子腾地方啊!” 在官场上有个潜规则,那就是儿子的官不能比老子的大。 若是父子品级,儿子看着更有前途,多半就是当爹的主动致仕。 张淑慧捂着嘴笑道:“夫君,幸亏土豆他们还早,他们要是有出息,夫君您也该致仕了。” 方醒无奈的道:“三个小子,土豆从军,平安不知道,大概就是从文,欢欢的话,弄不好以后就是经商,三个儿子各自不同,等他们能威胁到我这个当爹的时候……那我死也瞑目了。” 张淑慧呸了一下道:“夫君可别胡说,真的到了那一天,妾身会收拾他。” 当老婆的为了儿子可能会太有出息而安慰丈夫,方醒只是在忍笑,等到家后,平安就来找他说话。 “爹,孩儿要不还是不要那个新丰伯了吧。” “为什么?” 方醒觉得有些好笑,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平安犹豫了一下,“爹,孩儿……孩儿还是不要了。” 方醒笑着揉揉他的脑袋道:“臭小子胡言乱语什么呢!好好学习去,等你十八岁了就准备开府,不过在此之前你得选择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这个为父不干涉,只会提供建议。” 稍后方醒把平安的主意告诉了张淑慧。 “这孩子倒是舍得。” 张淑慧觉得平安平时闷声不倒气的,这等时候居然舍得那些荣华富贵,不禁刮目相看。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以后是伯爵,而我也是伯爵,当儿子的怎能和老子一个品级,哈哈哈哈!” 方醒笑的欣慰,而刘观笑的就很惆怅。 “陛下,臣要弹劾的是这些人。” 一般都察院弹劾人的时候最多是一位,多一些的十几人就不得了了。 可刘观今日亲自上阵,拿出来的居然是一本册子。 这是要疯啊! “这得多少人?” 黄淮嘀咕着,然后就见到刘观把册子递给下来的俞佳,然后说道:“陛下,这些人在前年和去年,用污蔑等手段……” 黄淮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一阵摇晃。 朱瞻基仿佛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看了册子后,就怒道:“查!都察院,东厂,锦衣卫,去查!” 皇帝的怒火有些假,可都察院破天荒的和东厂,以及锦衣卫联手查案子,还是让人心中一惊。 无人进谏,哪怕是最强硬的官员也张不开口来劝谏皇帝。 于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再次倾巢出动。 一队锦衣卫堵在了吏部的外面。 而他们的对面就是蹇义带着的官吏们。 双方人数相当。 可战斗力却不是一个档次的。 吏部的大门厚重,墙砖青青,官吏们站在蹇义的身后,沉默以对。 大门外春风微暖,阳光明媚,沈阳微微昂首,说道:“蹇大人,证据确凿,汤松渎职,您这是要做什么?” 蹇义不语,只是倔强的站在那里。 微暖的春风吹拂着他那斑白的须发,他身后的官员中有人悄然退后一步,有人看看左右,心中慌乱。 沈阳没有强闯,而是微笑道:“蹇大人,地方上早就有人报上来,说那些人污蔑官吏,手段龌龊,可却被汤松一手压下。” 蹇义的嘴唇动了一下,最后微微摇头。 他不能看着吏部被锦衣卫冲进来第二次! 不可能! 他的眼中在发光,仿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着。 沈阳无奈的道:“蹇大人,锦衣卫办案,此事都察院也备案了。” 换个人的话,沈阳绝对敢直接冲进去,比如说礼部。 可蹇义不同,他不但是几朝老臣,而且执掌吏部多年,威望很高。 对这样的老臣动手,锦衣卫会被人戳脊梁骨。 沈阳不怕被戳脊梁骨,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对老臣动手。 夏元吉不行了,薛禄不行了…… 从永乐朝开始的辉煌中,这些老臣居功甚伟。 他衷心的感佩,并愿意给予他们尊重。 但退让不是办法。 所以沈阳准备让人护住蹇义。 “准备。” 他刚向前一步,蹇义身后的郭璡突然喊道:“汤松,此事果真是你干的吗?” 蹇义的眼神一黯,决然的心态渐渐涣散。 沈阳抓住这个机会,喝道:“来人,扶着蹇大人出门办事。拿下汤松!” 沈阳的两个心腹率先冲了过去,然后护住了蹇义,随后的人如狼似虎,那些官吏纷纷避开。 蹇义木然的看着浑身颤抖的汤松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然后反剪双手架了出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19章 两个儿子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此刻看不到什么慷慨激昂,哪怕在蹇义的印象中,汤松就是个大气豪迈的人。 可此刻这些大气和豪迈都不见了,只剩下摇尾乞怜。 郭璡却如蒙大赦的走到蹇义的身边,低声道:“大人,好在锦衣卫只是来抓汤松,要是他们借题发挥,吏部可就乱了。” 他如释重负的语气让蹇义微微摇头。 但是蹇义不想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墙角的那一抹青苔。 青苔嫩绿,这是新发出来的。 蹇义摸摸自己的头发,说道:“老了。” 然后他负手进了吏部,没有表态。 郭璡有些不解,就对那些官吏们说道:“汤松涉案,这是吏部上下的耻辱,你等以后当秉公为政,以汤松为戒!” 走出十余步的蹇义听到这里,那腰背一下就弯曲了下去,从背后看去,竟像是老了几岁。 “吏部……不是家奴……” …… 这是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城唯一拿下的人,然后两家的信使同时冲出了京城。 方醒在写信。 他在给王裳写信,请王裳针对此事写一篇文章。 这种文章他也能写,甚至还能比王裳写的更加入木三分。 可他却不能破坏朱瞻基的布局。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这是他当年对朱瞻基说的。 如今朱瞻基已经挑起了战争,但他肯定没有必胜的信心。 所以方醒必须要暂时压住杀气。 把写好的书信交给家丁,方醒去找到了解缙。 “那些人多半会被流放,致残的指使者,我要让他们后悔终生!” 解缙感受到了他压抑着的那股子杀意,就点头道:“好,应该的。” “你要想开些,此事之后,儒家的名声又跌落了一些,而且陛下趁机调整些科学子弟上来,谁也没法说话。” 解缙挑眉道:“补偿嘛!比如说马苏,他在多个地方历练了许久,也该升官了。” “李二毛也不错,挂在詹士府也很久了,他们两人就是标杆,立起来之后,对大势的影响可不小。” 方醒木然道:“我本想是从下面一步步积累起来,这样根基雄厚。可他们此次动手却是打破了一些规则的束缚,开了一个坏头。” 解缙点头道:“你要以牙还牙吗?老夫知道你憋着一肚子气,你要以牙还牙的话,那些当初想对你下手的人就是现成的目标。” 方醒不语。 解缙语重心长的道:“你是想要科学趁此机会再次发展,还是想要快意恩仇?” 方醒感激的道:“多谢解先生开解。” 解缙欣慰的道:“许多事情你知道就好,漫长的岁月里你有的是时间去琢磨,去还击。” 回到自家,无忧正在央求张淑慧叫人去接珠珠来。 见方醒来了,无忧就欢呼一声,冲过来拉着方醒的衣袖仰头道:“爹,珠珠都一年多没来了。” 方醒笑道:“好,去求你娘。” 无忧又冲向了张淑慧,小白过来给方醒换衣服,说道:“少爷,平安今日老是在嘀嘀咕咕的,刚才有人说他在书院里请假了。” 方醒皱眉道:“那臭小子……咦!今天土豆休沐。” 小白压根就没担心什么:“少爷,难道平安去接土豆了?” 方醒觉得不可能,平安这小子从不会弄什么感情外露的举动。 “你放心,平安的身手也不错。” 方醒觉得这两个儿子大了之后就没法管了,大儿子在武学还有一年,二儿子打小就蔫坏蔫坏的,只有他整人,别人就别想阴他。 …… 乾清宫中,朱瞻基看着手中的纸,有些好笑的道:“他还在宫外?” 俞佳点头道:“是的,陛下。” 朱瞻基再看看这张纸,说道:“字写的马马虎虎,不过孝心可嘉。” 他想了想,说道:“就说朕知道了。” 稍后一个太监就到了宫外。 “陛下说知道了。” 平安一怔,就笑眯眯的凑过去,手缩在袖口里动了动,几张宝钞就到了手上。 太监苦笑道:“就是传个话而已,小伯爷别害咱家,要是被兴和伯知道了,咱家可经不起。” 平安笑嘻嘻的握住太监的手,说道:“这还是刚学的,辛苦了。” 他的手松开,太监感受着自己袖口里的那几张宝钞,哭笑不得的道:“小伯爷客气了,兴和伯和气,从不给咱们脸色,所以传个话咱家也没什么辛苦。” 平安拱手再次道谢,太监低声道:“陛下看了你的奏章……信,心情不错。” …… “阿霖,你……你家里真要给你说亲了?” 冯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脸颊的肉也少了些,但看着依旧有些稚气。 “嗯,很烦,爹和娘说了好几个人家,我不知道。” 冯霖的眉心蹙起,有些惆怅。 她歪着头看着土豆,见他也有些忧郁,就问道:“你不是要读书吗?” 土豆侧脸看着她,说道:“家父回来了,休沐三日。” 冯霖一听就催促道:“那你还来做什么?赶紧回去,我也要去买菜了。” 土豆愁眉苦脸的道:“回家怕被考教功课。” 冯霖同情的道:“别怕,我哥每次都是昂首挺胸的,都能过了。” 土豆看着她缩小了些的包子脸,说道:“好,等回去时我再来找你,给你弄些鼍龙肉干。” 冯霖摇头道:“不要,那个是稀罕物,你别逞强,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土豆应了,然后在街口再次目送着冯霖往左边而去。 然后右边一个男子猛地冲过来,一拳就往他的脑袋打来。 土豆早就注意到了他,见他冲来也不慌,只是微微偏头,然后右手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左脚一踢,男子就扑倒在地上。 男子倒地后还想爬起来,土豆一脚跺在他的肩上,然后往右边走去。 杨锦强作镇定的站在那里,他从未觉得土豆有什么身手,大抵就是个文弱书生。 可刚才土豆闪电般的出手打倒了那个男子,不说他在震惊,那些路过的行人都在大声叫好。 “你想干什么?” 他冷冷的问道。 土豆大步过来,微笑道:“我想打你!” 说话的同时他一拳挥去。 呯! 鼻子挨一拳是什么感受? 首先是剧痛,然后还是剧痛。 杨锦惨叫一声后,然后捂着鼻子就跳了起来。 剧痛难忍! 土豆说道:“别再让我看到你。” 杨锦痛的跳脚,也知道自己的野望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只是含糊的喊道:“好,好得很!有本事就别走!” 土豆觉得自己收力有些错误,应该一拳把杨锦打的满脸喷血才对。 “你那妹妹在冯家也跋扈,冯翔已经要忍无可忍了。” 杨锦骂道:“你特么的……” 呯! 哪怕杨锦捂着鼻子,可这一拳的力量通过掌心传导过来,他马上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流喷涌出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0章 翻案 土豆有些心虚的进了家,等到了后院后,就见到方醒被无忧拉着衣袖追问什么时候去接珠珠。 “父亲远行辛苦。” 土豆跪下行礼。 “起来。” 方醒走到土豆的身前,伸手在自己的头顶压住,然后平平的移动过去,最后居然是…… 土豆马上就微微屈膝,方醒笑道:“还差点,你小子好好的吃,好好的操练,明年就比为父高了。” 张淑慧在后面看到了土豆的动作,但是却没揭露,就说道:“怎么回来晚了?” 土豆面不改色的道:“娘,出来时孩儿买了些东西。”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小白去厨房看看,中午弄些好菜。” 稍后平安回来了,小白在厨房,他就说早上请假去买了东西。 土豆买回来的是牛肉,而平安买回来的也是牛肉。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平安说道:“爹,这家牛肉最近在京城很有名,火锅最好吃。” 方醒看向土豆。 土豆低头道:“爹,确实是好吃。” 于是中午就多了一个火锅。 “你们吃,无忧跟着我吃。” 大中午就吃麻辣火锅,张淑慧摇摇头,拉住想去和父亲哥哥们凑热闹的无忧,顺便瞪了小白一眼,不许她去掺和。 方醒说过,父子之间需要许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张淑慧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教育孩子方面她相信方醒。 无忧看着平安和土豆在悄悄的使眼色,就嘟嘴不满。 土豆给她一个眼神,然后干咳一声。 平安看看方醒和张淑慧,然后夹了一片煮熟的牛肉,悄然给了边上的无忧。 无忧低头吃了牛肉,然后被辣的捂嘴。 “怎么了?” 张淑慧正在和一块蘑菇较劲,听到动静就抬头问道。 无忧放开手,强笑着摇摇头,然后喝了一口汤。 方醒早就看到了三个孩子之间的小把戏,只是没揭穿而已。 吃完饭,外面的消息也传来了。 书房里,黄钟说道:“刚得的名册,刘观发疯了,一口气弹劾了好多人。” 这是个迟来的消息。 “他不得不疯。”犬马之牢GL 方醒没有去刻意的打探消息,他想让朱瞻基执掌自己开的这盘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他会更老练。 黄钟在看着册子,嘴里念着人名和官职,然后抬头道:“伯爷,外界颇有一番议论。” 他的神色肃然,目光炯炯。 方醒微微仰头看着虚空,说道:“外面是怎么想的?” 黄钟说道:“刘观当了打手,伯爷您就是坐山观虎斗,他们认为这符合您的性子,您应当是在欢喜。” 方醒微微皱眉,起身道:“他们却看错了我。” 黄钟说道:“等那些带头的被收拾了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方醒说道:“此事涉及到科学和儒家之间的此消彼长,人人都以为我会选择默不作声,然后好处全收,那就看看吧。” …… 陈林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太原府的牢房,然后捂着眼睛低头,说道:“好亮。” “我的儿……” 他刚低下头来,一个老妇人的悲怆呼喊就在大牢前响起。 陈林的身体一颤,然后抬头努力往前看。 刺眼的光线中,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的朝着他跑来。 他眨眨眼睛,不知道是光线的刺激还是什么,泪水不住的滑落。 “娘!” 他挣扎着跪下,却因为右腿的伤未愈,一下就扑倒在地上。 老妇人冲过来,努力扶起他,然后仔细看着他的脸,哭道:“儿啊!他们说你贪腐,可娘知道我儿不是那等人,就每日来府衙前想见大老爷,只是……只是见不到啊!” 陈林努力的看着自己母亲的脸,见她的脸上居然有一边高高肿起,就伸手摸着那处,问道:“娘,谁打的?” 老妇人一下就起来了,然后去扶他,“儿啊!咱们回家,娘刚才在府衙前看到天使来了,说你是被冤枉的,娘高兴啊!咱们回家,娘给你做面条。” “娘!” 先前在牢里被放出来时,陈林就已经见过了那位所谓的天使,实则就是东厂的人。 兴和伯回来了,陛下开始反击了! 陈林擦去泪水,说道:“娘,兴和伯回来了,那些杂种要倒霉了。” “兴和伯回来了?” 老妇人欢喜的道:“好啊!兴和伯的脾气不好……” 陈林艰难的起身,追问道:“娘,谁打的你?” 武侠大幻想 老妇人眨着眼睛,突然抱住了他,哭喊道:“儿啊!咱们回家,别做什么官了。” 陈林看着左右。 左右的围观者不少,大家都沉默着。 陈林说道:“在下自认做事诚恳,从未对谁刻薄,敢问诸位……” 人群依旧沉默着,就在陈林失望时,有人喊道:“是窦钦叫的人。” 陈林的眼中多了狠色,对母亲说道:“娘,刚才使者说了,要拿了窦钦一家子。” 老妇人的眼中多了恨意,说道:“那个杂种,那个该死的杂种。” 母子二人相互搀扶着往外走,没走出多远,一辆牛车过来,赶车的老汉下车扶住了陈林,说道:“陈大人,小的送你回家。” 陈林摇头,老汉道:“陈大人,前年你去过小的家,给小的孙儿送过书本,小的刚才听说您出来,就赶了牛车来接您。” 陈林仔细看了看,依稀记得这个老汉,这才和母亲上车,说先到府衙。 一路到了府衙前,只见府衙的外面已经被军士围住了。 东厂的使者站在大门外,对跪在门内的窦钦说道:“……污蔑陈林,更使人弄断了他的腿,全家锁拿进京!” 窦钦抬头道:“大人,下官……” 他的话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了陈林。 窦钦是太原府照磨,弄陈林这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现在陈林出来了,那么就是翻案。 “窦钦!” 陈林瘸着腿走来,他的手中握着不知道谁给的一根木棍,在两个军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棍就抽打在窦钦的肩上。 窦钦惨叫起来,然后站起来就跑。 那些军士楞了一下,等看到陈林拖着一条伤腿在追赶时,有人就伸了脚。 窦钦重重的扑倒在地上,陈林追上来后用木棍没头没脑的抽打着。 不过是十余棍之后,带队的人说道:“拉住他。” 陈林被两个军士架着往后,他骂道:“窦钦,人善人欺天不欺,老天有眼,善恶有报,你一家子就等着流放吧!” “畜生,你不得好死!” 陈林的老母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没想到竟然砸到了窦钦的额头。 鲜血缓缓流下,糊住了窦钦的脸,东厂的人不耐烦的道:“可一不可二,陈林,赶紧回家去,稍后有钱粮送到,自家好生养伤,回头还能升官呢!” https:l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1章 来自于方醒的报复 马车上钉着一个囚笼,被简单处理了伤口的窦钦被塞了进去。 在进去的那一瞬,他只觉得浑身一冷,恍如身临地狱。 “我们回京!” 两名东厂的番子,外加一个总旗部的军士,连饭都不在太原府吃,就这么护着马车而去。 窦钦茫然的看着外面那些百姓,作为照磨,他以往在府衙里的形象是刻板并严肃,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猴子,被人戏谑的指指点点。 “错了。” 他沙哑着说道。 没有人搭理他,从东厂的人出现之后,大家都把他当做了烂泥。 他觉得自己不该是那只鸡,所以喊道:“好些人都这样,凭什么抓我?” 无人应答。 一行人快到城门时,后面追来了太原知府谢志初。 “诸位,敢问这是为何?” 东厂的番子见到是他也不行礼,只是冷冷的道:“谢大人不知道吗?” 一共一百余人被拿下,而且还是南北一起行动,官场上有几个不知道的? 所以谢志初那一脸的焦急在番子的眼中就成了作伪。 谢志初愕然道:“本官知道什么?” 番子觉得当官的都是不要脸的,就说道:“窦钦污蔑陈林,并指使人打断了他的腿……” 谢志初无辜的道:“本官……这等事到不了本官这里啊!可是证据确凿吗?” 番子点点头,谢志初看了囚笼中的窦钦一眼,说道:“果真是罪有应得,本官回去会仔细查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番子冷冷的道:“谢大人请便。” 他们都到太原城半天了,谢志初再蠢也不至于才知道消息,所以番子断定他是在害怕,一直等他们拿下窦钦准备出城后,这才知道自己平安无事,就追来做戏。 “大人救我……” 窦钦抓住栏杆,绝望的喊道。 谢志初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全是血,就打个寒颤,板着脸道:“本官往日却不知道你这条毒蛇就在身边,可怜陈林……回头本官自然会弥补他,而你……罪有应得!” 窦钦看着谢志初对番子们微微一笑,然后看了自己一眼,带着人回去。 这一眼很冷,还带着庆幸。 这不是往日那个亲切的知府大人,窦钦只觉得胸中一股不平涌动上来,就喊道:“你居然知道陈林的名字,那你肯定知道他是科学子弟,但你还是坐视着我去弄他,谢志初,你这个伪君子!” 谢志初丝毫没有反应,转瞬就消失在前方。 窦钦骂骂咧咧的别过头来,一行人出了城门却不走了。 这是要等窦钦的家人一起到位,然后全部带回京城。 微风怡人,可窦钦却在颤抖。 他绝望的在等待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还有那个聪明的儿子。 “大人,犬子……犬子无辜啊!” 虽然知道是徒然,可窦钦还是向番子求情。 番子冷笑道:“陈林无辜吗?” 窦钦说道:“可这事和犬子无关啊!” 番子想讥讽一番,可却看到一骑冲了过来,就喝道:“止步!” 来人勒马,战马人立而起。 好骑术! 马背上的骑士夹住马腹,冷冷的看了窦钦一眼,然后身体一转,战马跟着转了过去。 看着来骑飞快的离去,两个番子都没说话,军士中有人想去追击,却被人拉住了。 这气氛不对! 窦钦想起刚才那骑士的眼神,就喊道:“他想做什么?” 没有答案。 直至出城十余里后,那人就在路边等着。 “我叫方七,我家老爷就是当朝兴和伯。” 方七手握木棍走过来,两个认识他的番子想拦,被他用眼神逼住了。 “我家老爷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我就来了。” 两个番子听到这话都摇摇头,然后躲在了一边,决定不掺和方醒的事。 有军士不解的道:“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总旗官懒洋洋的道:“兴和伯人称宽宏大量,如今科学子弟被人污蔑下狱,还被打断了腿,他老人家自然是要派人来宽宏大量一番。”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窦钦在小小的囚笼里缩成一团,害怕的涕泪横流,还带出了一坨凝固的鼻血,看着就像是鼻下多了一块胡须。 方七走到囚笼前,把木棍搭在栏杆之间,然后用力的撬动。 没人说话,甚至见到这个囚笼不怎么结实都没人反思。 当囚笼被拆散后,方七一把拖出了窦钦扔在地上。 只是两棍,方七丢掉木棍,回身对番子说道:“我家老爷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若是有人追问,只管往方家说。” 两个番子应了,等方七走后,才催促着把惨嚎着的窦钦抬上车去,然后急匆匆的赶到了下一个小镇,请了郎中给他治腿。 “果然是兴和伯啊!” 两个番子站在药铺外面,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不禁唏嘘不已。 “谢志初怕是不干净吧?” “难说,估摸着是坐视。” “他先前说要回去清理,这是想让咱们回京传话呢!好让陛下和兴和伯释怀。可好处都不给,谁会帮他传话?” “不过此次要拿下的人太多,兴和伯也顾不上他了,算他走运。” 两个番子在感慨着谢志初的好运,随后就被一匹快马惊扰了清静。 小镇恬静,炊烟渺渺。 就在炊烟下,一骑飞速而来,进了街道后减速,然后在一家饼店外面勒马喊道:“准备干粮,要快!” 军士中有人说道:“那人先前不是跟着谢志初追来的吗?怎地又追来了?” 一个番子听到这话,就摇摇头,示意大家别管。 “这是进京的,谢志初慌了!” “兴和伯的威慑力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 窦钦一家子进京的那一天,方醒也得到了太原知府谢志初上奏章请罪的消息。 “谢志初说自己失察,不过几位辅政学士认为他不可能连一个小吏都去管制,所以责任不大。” 黄钟这两天不断在接收消息,很是振奋。 “各地多了不少自首的,只说自己当初被人蛊惑才动了手。” “还有……那些人开始弹劾您,说您派人动手打断了多人的手脚。” “没人再次去叩阙吗?” 方醒觉得很奇怪,上次他离京前,那些人酝酿的就是叩阙,然后想和他决一死战。 黄钟笑道:“叩阙要百官都应承才好,只要有一半不去,那叩阙就成了党争。” 方醒若有所思的道:“国子监被陛下打了下去,他们失去了最听话的一群人,所以……干大事而惜身,大明还能指望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黄钟由衷的赞叹道:“陛下的手腕令人佩服啊!” 方醒点点头道:“确实是,最后对国子监动手,一下就抓住了他们的七寸。”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2章 第一课 窦钦进了东厂的大牢后,居然每日都有郎中来给他看腿,甚至在吃食方面也不差,这让他不禁生出了脱身的幻想。 他在想着是不是朝中的大佬们已经把皇帝和方醒压了下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只想做一个富家翁,等皇帝驾崩后再出来做官。 双腿的剧痛每天都在煎熬着他,而且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所以当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时,就躺在问道:“大人,可是要放我出去吗?” 一声干咳后,一个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油灯的照耀下,窦钦见男子陌生,而且没穿官服,就问道:“敢问……” 男子在看着他,窦钦心中突然一喜,问道:“可是外面那些大人叫你来的吗?那快带我出去,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了,看看那些虱子和跳蚤,那跳蚤竟然一下就能跳出老远……” 男子依旧不语,窦钦的脸颊颤动一下,强笑道:“大人……” “谁让你动的手?” 因为双腿被打断了,所以窦钦没过堂上刑询问,这时听到这话,他不禁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着男子。 “你是……方醒!” 这是个聪明人,方醒甚至觉得他的智商比自己还高。 方醒点点头,窦钦动了一下,然后带到了断腿处,就惨叫起来。 从方醒进来之后,牢里就安静了下来,此刻窦钦尖利的惨叫声回荡在四周,再无第二个声音。 方醒转身就走,窦钦心中得意,稍后就停了惨叫。 可等过了半天之后,外面就来了人。 “窦钦,全家都准备出海吧,希望你的腿在船上能养好,不然那些人会把你丢下海去喂鱼。” “不!不!这是谁的意思?这是谁的意思?” 窦钦疯狂的挣扎着,断腿处发出一声响,然后就倒在稻草上,惨叫声让门外的番子不禁捂住了耳朵。 …… 方醒知道询问是徒劳的,那是一股暗流,当时他也察觉到了,正准备和对手来一次决战,结果朱瞻基却认为时机过早,然后被打发出海。 现在时机成熟了,可那些人却在忌惮着。 方醒进宫了。 这是他作为老师第一次给学生上课。 “见过先生。” 玉米很规矩,方醒也没什么惶然,边上的真一看着很纯真。 连空气都是那么的美好啊! 方醒赞美着这个重大的日子,然后和玉米相对坐下。 “启蒙识字有杜大人,那么臣这里能教导殿下的只是一些散乱的东西,还请殿下用心去学。” 若是自家的儿子在玉米这个年龄的话,方醒压根不会教这些,顶多是识字。 可这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他从出生开始就必须要比普通人更勤奋才能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 “你需要博学一些,但并不需要精通。” 方醒给出了其他人不会赞同的看法。 方醒拿出一份大地图,然后开始上课。 “殿下请注意,这就是我们脚下这个地方的图。” “这里就是大明,看到没有?这个大框里写着明,边上的有许多小国,这边……” 方醒用教鞭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哈烈,再过去就是肉迷,很远的地方,但却是大明目前的大敌。” “还有这里,这里是泰西……” 朱瞻基就站在外面听着,渐渐的露出了笑容。 “泰西是大明未来的大敌,咱们要先收拾了哈烈和肉迷之后,再去一步步的限制他们,直至他们不再想着进攻大明。” 玉米听了半晌,突然问道:“先生,泰西人为什么要进攻我们呢?” 方醒没想到他会提问,然后就笑了,说道:“因为……咱们打个比方吧。” 他指指地图上的大明,“大明在那些人的眼中就是美味佳肴。” 玉米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方醒心中捧腹:原来也是个小吃货啊! “而外面那些地方,比如说华州或是旧港就是小点心,大明已经吃了,可别人也想吃,怎么办?” 玉米说道:“要抢,余珊就抢了春妹的东西。” 余珊是谁? 方醒看向了真一。 真一说道:“兴和伯,余嬷嬷欺负了好些人,还逼着他们给钱,被殿下发现了,然后就被打了。” 方醒赞道:“干得好!” 玉米的眼睛亮了,说道:“先生,打了余珊,母后说打得好,只是说下次发现要告诉大人。” 方醒摇摇头道:“你要有判断力,罢了,你怕是不懂这个,臣说简单些,遇到事情之后,你首要是记住,然后看看是好还是坏,最后就是去告诉娘娘或是陛下,让他们来告诉你这事的根源,慢慢的你就长大了。” 玉米微微蹙眉,继续问道:“先生,母后说让我以后少责罚人呢。” 呃! 方醒觉得胡善祥果真是把玉米当做了眼珠子。 “是这样的,没错。” 方醒在观察着这位弟子的秉性,他希望不是骄纵。 到目前为止他很满意,所以也很轻松。 “因为你还小,所以要多看,多学,别凭着自己的喜怒做事,呃……这个有些过了,该玩耍就玩耍,千万别把自己弄成了小老头。” 外面的朱瞻基听到这里时不禁就笑了,觉得方醒有些紧张。 是的,方醒开始紧张了。 他把玉米看做了一块璞玉,而这块璞玉未来的模样将会在他的手中成型,而后会君临天下。 所以他没法不紧张。 “先生,那见到不高兴的事我也不能说吗?” “不,你该说,假如你不说,那么你就闷住了,大人可以闷住,而孩子却不行,孩子一旦被闷住了,以后长大了就有缺陷。” “缺陷是什么?” “呃……缺陷就是你的弱点,你是太子,以后你要管许多事,许多人,所以你的弱点越少越好……” “弱点是什么?” “弱点……弱点就是别人能欺负你的东西。” “那我不要有弱点。” “好,那么咱们要好好学习,当然,找机会臣会带你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去看看军中的将士们是怎么操练的。” “好。” “那么我们继续。” 玉米的小脸上全是认真,方醒很满意的伸手过去。 真一在他的手就要摸到玉米头顶时干咳一声。 那是太子殿下啊! 你居然和摸小狗般的去摸他的头。 那只大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依旧伸了过去,揉了揉玉米的头顶。 玉米笑了,笑的很开心。 方醒也笑了。 只有真一有些茫然。 陛下和娘娘让我看着殿下的呀! 他们说不许人欺负殿下。 摸头算不算欺负? 她渐渐蹙眉,然后看着虚空。 她找不到答案。 门外的朱瞻基微笑着转身离去,为了来这里看这第一课,他已经积累了不少政事,是时候回去处理了。 帝王不自由,但却不空虚。 https:/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3章 哪来的平等(感谢书友:“秦leaf”成为本书新盟主) “大明的储君今日上了第一节课。” “本官觉着自己就站在风口上,下一次大风兴许就会被吹飞了,所谓的首辅……” 太阳很暖和,气温很适宜,让人觉得凉爽。 这是一年之中和秋季并列的最好时光。 可秋季肃杀,所以对于六十一岁的杨荣来说,他更喜欢生机勃勃的春季。 杨士奇在等待着老家儿子的回复,最近有些惆怅,所以精神不大好。 “谁知道他教了什么?估摸着是吹嘘科学吧?” 杨士奇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杨溥看了他一眼,说道:“肯定是,他需要让殿下记得科学的好,然后……弄不好还会贬低儒学。” 黄淮摇摇头道:“那是在动摇的大明的根基。等殿下长大后,他将如何适从?陛下不会允许方醒胡闹。” 杨荣看着外面的阳光,说道:“幼孜还是没来。” 政事堂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 朱瞻基同样在忙碌着,直至看到了一份奏章。 奏章是宗人府的,提及了汉王在外可好等问题,虽然啰嗦和隐晦,朱瞻基还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 “告诉他们,汉王在华州很好,有奏章跟着兴和伯回京,抄录给各地藩王。” 目前大明还在头痛的事就是藩王。 在士绅们的特权被取消之后,各地对藩王也没怎么客气,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跋扈,否则本官弹劾你。 从朱瞻基登基开始,藩王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朱高燧上个月来了奏章,说自己在封地的各种煎熬,地方官也不尊重等等。 藩王们都不满意,可大明武功鼎盛,没人敢造反,于是他们就难免牢骚满腹。 于是朱高煦的出海就引来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一部分藩王觉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去海外找个地方,虽然条件差了些,可却不用在中原装孙子。 而大部分藩王都很纠结。 习惯了富贵安逸之后,让他们去蛮荒地区重新开始,那和流放并无二致。 于是他们望向了京城,望向了皇帝。 真要流放我们吗? 于是快马出城,奔向各方。 朱瞻基依旧在处理政事,直至天色微黑。 “陛下,用膳吧。” 俞佳带人进来点亮了蜡烛,朱瞻基放下毛笔,然后揉揉眼睛。 “太子呢?” “殿下早就回了坤宁宫,说是很高兴。” 俞佳觉得杜谦真的是个蠢货,教授了太子那么久,竟然比不过只是上了半天课的方醒。 “今晚吃火锅吧。” 朱瞻基觉得有些冷,从骨缝里渐渐溢出来的冷气让他微微皱眉。 吃完晚饭后,朱瞻基去了后宫。 他现在很少去坤宁宫,去的话也只是看看两个孩子。 帝后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冰块。 外界对此多有揣测,但是随着太子之位的尘埃落定而慢慢淡去。 除非胡善祥突然去了,否则孙贵妃的儿子就没有机会。 所以那些人才用了各种手段,甚至叩阙的更多原因就是方醒占据了太子老师的位置。 在许多人的眼中,这个位置谁都可以,就是科学不行,方醒不行。 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后,朱瞻基的心情就轻松了些,然后在灯火下微微一笑。 孙氏也微微一笑,两人渐渐走近,然后并肩进了里面,里面随即就传来了孩子的欢呼声。 俞佳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幕,低声道:“哪来的平等,就算是皇后也只能冷着。” 他看了一眼坤宁宫方向,嘴角微微翘起。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服侍下一位帝王,也就是说,等皇帝驾崩之后,他要么就随着一起去,被赞一声忠仆;要么就只能学孙祥,去守墓。 孙祥的结局很平淡,安纶出面去收殓了他的尸骸,然后悄然去恳求皇帝,只求让孙祥在天寿山的某一个地方入葬。 可这个要求并未得到同意,于是安纶就找了另一个地方。 一番折腾下来,让宫中不少人都在羡慕着孙祥的际遇。 而安纶的形象在此次之后也变得好了不少,只是却越发的沉默了。 俞佳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可却很忧惧。 他不年轻了,每年冬天他的身体就会做出反应,很难受。 看着那些年轻的太监宫女们,他总是会多停留一瞬,然后感慨着。 可随即他就会充满了斗志。 黑夜中,他目光炯炯,丝毫没有忙碌了一天的疲惫。 等皇帝睡下后,俞佳才能休息。 回到住所,一个宫女已经打好了水,然后伺候他洗脸洗脚。 水微微发烫,泡脚很舒服。 等水渐渐有些凉了时,一直在为他按摩脚丫的宫女抬头道:“公公,擦干吧?” 俞佳嗯了一声,宫女就把他的脚提出来,然后用毛巾擦干。 “有些冷。” 俞佳闭上了眼睛。 宫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揭开了衣服,把那双大脚放在了自己温软的怀里。 过了半个时辰,打盹醒来的俞佳赶走了宫女,然后在床上睡下。 他只能睡两个时辰,然后就醒了。 洗漱之后,他急匆匆的赶到了孙氏的寝宫外等候。 那些太监宫女都已经换过班了,见到他来就纷纷谄笑着。 等皇帝出来后,皇宫中的一天才算是正式开始。 而土豆的假期也结束了。 他有足够的时间回去销假,可方醒却在他吃了早饭之后就把他赶走了。 出了方家,他打马进了城,一路往冯霖家去。 等到了冯家时,他拎着一个小包袱敲门。 “你来做什么?” 开门的是冯霖的嫂子杨氏,作为‘大户’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后还要抛头露面做事情,让她的情绪非常糟糕。 等看到是土豆后,她就不耐烦的道:“没见谁整日往别人家跑的,下次再来就叫别人开门。” 土豆笑了笑,看在冯霖的面上忍了一下。 而杨氏的怒火来自于冯翔去年乡试的失败,让她觉得自己所嫁非人,顺带连父母的眼光都怀疑上了。 进了里面,土豆在屋外朗声道:“小子方翰,请见先生。” “小方来了?进来,看看老夫的这幅画如何。” 侧面的书房传来了冯有为的声音。 土豆进去,杨氏在外面嘀咕了一阵,稍后冯霖买菜回来了,杨氏只是勉强笑了笑。 “嫂子,我哥还在读书呢?” 冯霖笑眯眯的问道,杨氏勉强点点头,姑嫂就此分开。 “好!这鸟儿灵动,先生,这画可以当做传家宝了。” 冯霖听到了土豆声音,就在外面说道:“你又不懂画,胡乱哄我爹。” 她的声音清脆,里面静了一瞬,然后冯有为笑道:“好好好,这画就送你了。” “多谢先生,小子下次休沐再来请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4章 被全程直播的恋爱 “我要回去了。” 方家和冯家没有交往,不,是从未交往过。 所以土豆只能借着在和泰宁侯府的斗争中打出来的交情,只说自己想学画画,每次休沐都来寻冯有为。 正如冯霖所说的,哄完冯有为之后,土豆就告辞了。 没多久冯霖就说出去玩,也跟着出去了。 “没正经事!” 杨氏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土豆和冯霖之间的不寻常。 只是她不想告诉冯祥,在潜意识里,她更愿意看到冯霖的笑话。 和人不清不楚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嫁人。 学官的女儿,亲戚里也有官员,这样的环境下,让杨氏觉得当初结亲是一次错误的选择。 她悄然从前门出去,然后远远跟着冯霖。 而冯霖一路不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略微雀跃的绕到了后面那个废弃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植被越发的繁茂了,和野外山林差不多。 “你不去考试吗?” 土豆正在撇着几根伸出来挡路的树枝,闻言就回头。 大门内,冯霖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土豆说道:“我还有一年就能出来做事了。” 冯霖皱皱鼻翼道:“你要上进,读书读不好也没事,可以去教书,现在要好多先生。再不行还能去做生意,隔壁的李叔一个人守着杂货店,能养一家人呢!所以你别愁啦,好好的。” 土豆点头道:“嗯,等明年出来了我就找事做,到时候……到时候……” “到时候做什么?” 冯霖一下就从台阶上跳下来,然后又蹦跳了一下。 土豆挠头道:“到时候……大概是……可能……” 冯霖气了,又鼓起了包子脸,“可能大概是什么?你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让我都觉得急,再说我又不会看不起你,你有什么不好说的。” 土豆低下头道:“可能要从军。” 院子里很安静,两人不说话后,只有外面的各种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很缥缈,于是就能听到些枝叶的响动,还有废弃的屋子里偶尔传来的声音。 土豆说道:“我爹让我选,我选了从军。” 他没抬头,觉得有些沮丧,然后又觉得有些失落。 失落感会缓缓增强,直至最后的彻底绝望。 “好呀!” 土豆发誓这是自己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于是他缓缓抬头。 冯霖背着手,绕着他缓缓走着。 “现在军户的户籍也不是死的,你不行都不能留,而且好久都没开战了,他们说大明现在都找不到对手了,从军很好呢!” 土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废弃的院子里走出来的。 他一路回想着先前冯霖的神色和话,只觉得有些微醺。 直至前方一个女人挡住了他的路。 “你们在私会!” 杨氏的话打断了土豆的回想,他有些遗憾的拍拍脑袋,却被杨氏认为是在装傻。 杨氏得意的道:“我看到你们在那个废弃的院子里待了许久。” 土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杨氏得意的道:“我想知道泰宁侯为何退缩了。” 土豆捂额再次问道:“你想要什么?” 杨氏说道:“我夫君科场不利,若是有贵人相助,肯定能越过这道难关。你……你肯定认识那人。” 这个女人的感觉很敏锐,土豆算算归队的时间不多了,就说道:“老老实实地在冯家待着,别给自己招祸。还有你那个哥,知道吗?他这是在找死。” 杨氏感到了一股压力,她下意识的道:“你是谁家的子弟?” 问完她就有些后悔,因为土豆的眼神有些冷。 “我从未觉得你有什么过错,哪怕你和冯祥有些貌合神离,但你始终是想让他上进。可你不该插手我和阿霖之间的事。” 土豆知道这个女人要是大嘴巴乱说话的后果,就冷冷的道:“别逼我,逼我对杨家而言就是灾难。” 杨氏觉得有些冷,但依旧嘴硬的道:“你还在读书,难道你……” 土豆要赶时间去武学,所以他走近一步。 杨氏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就退后一步。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害怕很没道理,就说道:“你别吓唬人,不然我回头告诉公婆和夫君。” 说完后她就觉得身体一松,好像什么威胁远去。 土豆看着前方道:“别管别人的闲事,当然,如果杨家觉得自己比泰宁侯厉害,那可以试试。最后说一遍,我不希望以后在冯家看到你那个大哥。” 他说完后微微颔首,然后和杨氏错身而过。 杨氏只觉得刚才被一股子飓风给吹的站立不稳了。 她呆呆的回身看着土豆远去,然后猛地一醒,就提着裙子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气喘吁吁的跑出了小巷,然后在大街上往左等待着。 当土豆出现时,杨氏就靠着右边,微微低头。 她就这么跟着土豆,直至到了那个路口。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大汉牵着两匹马在等着。 土豆牵过一匹马,和大汉笑了笑,然后上马离去。 大汉猛地回头,目光闪电般的盯住了杨氏。 那目光中带着狰狞,恍如山林中的兽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杨氏呆住了,动都不敢动。 她甚至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 大汉冷冷的看着她,然后微微点头。 她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的闪现。 方翰究竟是谁家的子弟? 回到家中,冯霖已经去厨房帮忙了, 杨氏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到厨房外面。 “别总想着火锅火锅,吃多了会生疮,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郎中说的,咱们家还是吃炒菜。” “娘,偶尔吃一顿嘛。”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要少吃些,免得以后变成个胖丫头,那谁敢娶你?” “娘……” “娘什么娘,姑娘大了要嫁人,那些媒婆都找我嘀咕了,你爹也在琢磨呢,就怕找个不成器的,到时候害了你一辈子……” “娘,我不嫁。” “胡说!” 杨氏干咳一声,里面的声音停了,然后她走进去,就见到冯霖正搂着母亲的脖颈撒娇。 杨氏热情的加入了进来,午饭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她的心情不错,在被土豆吓到之后的惶然都被婆婆的话给驱散了。 冯霖,你要嫁人了。 等你嫁了人,看那个方翰可还能来找你。 …… “老爷,大少爷又去了冯家,然后还被冯霖的大嫂给跟上了,说了些话,那女人被大少爷吓住了。” 方醒很惬意的听着自己儿子的精彩恋爱过程,无良在想着儿子要是娶不到那个女人会怎么样。 方五继续说道:“那女人后来还跟踪大少爷,恰好小的在,就盯了她一眼,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消停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5章 大工坊 京城最近的稀奇事不少,第一大概就是太子终于正式开始读书了,兴和伯作为先生,据说得了太子的喜欢。 而黄华坊的几个媒婆最近突然远离了冯霖的婚事,自然算不得什么,却让冯有为夫妻俩都有些担心。 “夫君,夫君!” 赵氏急匆匆的进了书房,看到自家丈夫还在画画,就一把抢过画笔,说道:“那些人不肯说,只是看着有些慌张。” 慌张? 冯有为还沉浸在画画的意境里,所以反应慢了些。 “对,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冯有为一听也急了,就问道:“那她们可凶你了?” 赵氏摇摇头道:“没,她们看着有些……她们一直在笑,笑的有些古怪,尴尬不是尴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难言之隐……” 方醒站在文华殿的外面,听着两个太监在嘀咕着宫中的事。 “安纶现在是不喜欢吃,不喜欢喝,也不玩女人,这是要做和尚的意思啊!” “不,这是第二个孙佛。” “啧!孙佛,以前孙佛可是极好的,只是后来他自请去了天寿山,不然在宫中自然有人侍奉他终老。” “安纶难说,我总是觉得看不透这个人,好像隔着一层纱一样。” “你有什么眼力!看得透才怪。” “……” 安纶现在越发的沉稳了,据说在东厂里每日有空也和孙祥一般的念佛,人称‘安佛’。 只是安纶极为不喜安佛这个名号,所以处置了几个人之后,也没人叫了。 上完课,目送着玉米回去,方醒一路出宫。 “兴和伯。” 王贺在宫外欢喜的招手,方醒过去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王贺得意的道:“陛下召见咱家,问了这些年的事,然后还夸赞了几句。” 方醒随口附和了几句,王贺就低声道:“那俞佳现在可不得了,看着遮奢啊!” 方醒说道:“他遮奢他的,你在宫外,他的手再长也够不着。” 王贺鄙夷的道:“那人以前没上来时看着很老实,这才过了几年?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可见老实也只是暂时的,只是没那个不老实的机遇罢了,用来哄人。” 咦! 方醒看着王贺道:“你倒是勘破了世情,不错。” “那是。” 王贺得意的道:“反而是去了工坊的金英……兴和伯你等着看,金英以后肯定有出息。” 金英? 方醒想起了这个久违的名字,于是静极思动,就再次请见了皇帝。 …… 北平往通州的路上多了一辆马车和几名骑士。 “爹,通州好玩吗?” 无忧和珠珠坐在马车里,车帘掀开,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的说话。 方醒策马在一边,闻言说道:“那边有河,有码头,还有个大工坊。” “叔,那工坊有多大?” “很大!” …… 等看到位于河边的那个大工坊时,两个丫头都惊讶不已。 “好大的工坊,无忧,涿州那边的工坊很小呢。” “嗯,京城也没那么大的工坊。” 金英瘦了,也黑了,但是精神很好。 “见过兴和伯。” 以往的阴狠再也不见残留,方醒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轩昂男子。 高大的烟囱冒着刺鼻的烟,两个丫头不用邓嬷嬷扶,争先恐后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爹,好高。” “叔,那车好大啊!” 身后是两个丫头在雀跃,方醒看着沉稳的金英,说道:“你很好。” 很短的称赞,却让金英低下了头。 “咱家……既然做事就要做好,做到最好。” “很不错。” 巨大的工坊里轨道林立交错,轨道马车轻快的来往,巨大的撞击声有节奏的传来…… “这就是大工业的味道。” 方醒站在边上,一眼看不到头的工坊让他心情大畅,而刺鼻的烟味让他觉得心旷神怡。 “兵部和都督府已经把大部分火器的打造都放在了这里,工部更是经常来,开始他们画的图纸不合标准,后来就厚着脸皮在咱们这请了个工匠去授课,痛快啊!” 金英神采飞扬的给方醒介绍着工坊的成就,然后没注意,差点被一辆运送钢锭的马车给撞到了。 车夫被吓到了,赶紧拉了刹车,金英喝道:“铃呢?马脖子下面的铃铛呢?” 车夫俯身看去,然后喊冤道:“公公,上一趟还在的啊!肯定是掉在库房里了。” 金英招手叫来人,吩咐道:“老规矩处罚。” 车夫一溜烟跑回了刚才上货的库房里,没多久就提着个小铃铛来了。 铃铛一路叮当,声音清脆。 这就是喇叭! 高大的炉子在散发着高温,两个女娃都躲在方醒的身后,但好奇心终究过甚,不时从他的身后偷偷的看一眼那烧的通红的炉子下面。 而各种加工设备更是让人眼界大开。 利用水力驱动的加工机床在旋转着,没多久一根枪管就被钻好了。 “铸钢咱们还在探究如何能更坚韧,否则现在就敢用钢来铸炮。” 朱芳现在完全是宗师模样,只是习惯性的在耳朵上别着一只炭笔。 方醒点点头,两个女娃已经跑到摆放着的火炮中间好奇的看着,不时伸手摸摸,还试着把脑袋探进炮膛里。 “蒸汽机怎么样?” 朱芳挑眉道:“老爷,很厉害,就是不持久,正在各处仔细探究。” “密封怎么样?” 方醒问道,高压蒸汽做工的损耗一直是个让人头痛的事情,书院里的试验终于到了瓶颈,被方醒扔给了工坊。 朱芳头痛的道:“现在使用各种布料来测试,效果有,可不稳靠,而且看着乱糟糟,没有一点美感。” 好的工业产品必然就是美女般的引人注目,这是方醒的观点,更是朱芳的座右铭。 “小的后来想到了垫圈,最近正准备试试各种材料的垫圈。” 方醒想了想,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只是要精度。” 朱芳说道:“老爷,小的觉得现在蒸汽机已经可以在许多地方用了……” 方醒摇摇头道:“再改进一下。” 这个年代所能借用的力量,一是人力畜力,二就是水力。 如果工坊突然弄出一个烧煤的机器,而且用途广泛。 那么会怎么样? 方醒估计会是震惊,颠覆性的震惊。 然后就是从上到下的轰动。 轰动过后呢? 那会是决战。 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活力的那些人会疯狂。 但是方醒觉得这个时间不长了。 所以需要加快科学抢班夺权的速度。 而朱瞻基就干的很不错。 “想回宫吗?” 临走前方醒问了金英。 金英迷茫了一瞬,然后笑道:“说不想是假的,咱家不服输,所以就想重新证明自己。只是现在无所谓了,在工坊活的更爽快。” https:/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6章 怎么教导太子(感谢书友:“唐铁光”的盟主打赏) 恭喜老唐喜得贵子,儿女双全。 …… 回到京城后,方醒去找朱瞻基汇报了工坊如今的规模和成绩。 “这么说工坊的产出占据了大半吗?” 朱瞻基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来,但方醒依旧感受到了些犹豫。 “是。” 工坊的所有权是属于宫中,但朱芳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方醒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让朱芳也脱离了方家。 朱瞻基笑道:“金英在外面倒是做出了一番事业,可见不管是官员还是宫人,蝇营狗苟终究没出息。” 俞佳听到这话心中微跳,他偷瞥了一眼皇帝,见他不像是在说自己,这才释然。 朱瞻基看了一眼方醒,说道:“国子监偃旗息鼓,那些学生如今都在为自己找出路。朕就这么看着,看他们怎么上蹿下跳。” 想到那些学生和家人不知道自己的举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方醒就觉得好笑。 许多事情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了暂时压下而已。 朱瞻基又问了工坊的几件事,最后说道:“各地陆续都来了消息,那些人无一逃脱,后续的处置朕让杨荣他们斟酌。” 他说的是科学子弟被整的事。 而让杨荣他们去整理资料,并给出处置和补偿意见,想必会很难受。 “马苏和李二毛也沉寂了许久,特别是马苏,在吏部渐渐的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可依旧在低头做事。” 方醒没问怎么安排,他希望十年后能在京城看到更加老练的他们,而到了那时,方醒就可以退居幕后了。 他真的喜欢躲在后面看着各种纷争,然后再看着自己这一边慢慢的取得优势,直至获胜。 朱瞻基见他有些走神,就转了个话题。 “玉米怎么样?” 方醒想了想,说道:“很大气的孩子,这很难得,真的很难得。” 朱瞻基点点头,带着些自得的道:“玉米做事从来都不畏缩,这一点像朕。” 不想搭理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朱瞻基,方醒说道:“儒家经典当然要教,可数学也要同步,那些有趣的物理化学知识,包括一些动植物的介绍,这些都要慢慢的教给他,不求精通,但是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的教育历来都是皇帝心中的大事,所以朱瞻基和方醒又探讨了一阵,最后以方醒阻拦了给玉米太多作业为终结。 “孩子首先要玩,这是天性,强行压制他的天性是有好处,可更多的却是坏处,对他的性格塑造也没有半分好处。” “性格啊!” 朱瞻基有些好笑的道:“朕小时候跟着皇爷爷也学的很刻苦……” “所以你长大后就有些方面缺失,玉米不一样,这是个好孩子,把他变成和那些读书人一个模子,这是在暴殄天物。” “一个好太子多难得?难道非要把他变成一个所谓的谦谦君子才行吗?” 俞佳静静的站在那里,稍后方醒告退后,他送了出去。 他就站在台阶上,目视着方醒消失。 “公公。” 一个小太监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 俞佳说道:“在教导太子的事上,只有兴和伯能改变陛下的主意。” 小太监微微弯腰,然后消失在侧面。 稍后他出现在了一个偏殿的侧面,和一个太监错身而过。 …… “姐姐。” 玉哥不喜欢疯跑,更喜欢坐着玩。不管什么九连环还是拨浪鼓都能玩一会儿。 而明月却很有姐姐的风范,时常带着玉哥玩耍。 两个孩子并排坐在一起,案几上是拆散的九连环。 “娘娘,说是兴和伯能改变陛下对太子的主意。” 一句话被传几遍,几乎都会走形。 王振仿佛不知道这话里的含义,说完后就含笑看着两个孩子,甚至带着些慈祥。 孙氏也在看着两个孩子,她低声道:“去吧。” 没有看法,没有意见,没有想法。 这就是孙氏目前的状态。 不惹事,不闹腾! 王振躬身告退,等他出去后,孙氏看着一对儿女笑眯眯的道:“一个公主,一个皇子,都很健壮啊!” 王振到了外面,嘴角微微翘起。 那个传话的太监还在,见他出来就说道:“王公公,那人说俞公公看着很和气。” 王振点点头,然后给了太监几张宝钞。 他目送着太监出去,一双眼睛缓缓垂下,然后双拳微微握紧。 “俞佳,你以为咱家是你那等没体验过卵子的货色吗!” …… “王振怎么说?” 俞佳有些倦意,就靠在殿外打了个盹。 小太监低声道:“公公,说王振感激零涕。” 俞佳的呼吸声有些重,看着很疲惫。 他揉揉眉心道:“那个蠢货还以为那边能翻身呢!那就让他去做梦吧。” 小太监未曾想到俞佳居然会给自己说这些机密的事,不禁心中欢喜,就谄媚的道:“公公英明,那王振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俞佳摇摇头有些昏沉的脑袋,眼中有利芒闪过。 “你很好,去吧。” 小太监得了夸赞,就欢天喜地的走了,居然还蹦跳了几下。 俞佳招招手,身后来了个太监。 他指指前方,低声道:“鲁青好似生病了,咱家看像是不好治的模样。” 太监微微低头,“公公放心,奴婢看鲁青像是得了绝症,大概是活不过中午了。” 俞佳打个哈欠,转身进了大殿。 就在进去的一瞬,他喃喃的道:“要管住自己的嘴啊!” 大殿里,朱瞻基说道:“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主事马苏,这几年做事兢兢业业,苏州知府刚好出缺,让他去。” 吏部终于走了一个瘟神。 蹇义心中一松的同时,就出班问道:“陛下,是几品?” 马苏现在是六品,知府却是正四品。 连升四级吗? 这个也太过分了吧! 若是在明初或是永乐朝,连升四级也不算事。 可现在是宣德朝。 太平盛世哪能任由君王随意提拔废黜官员? 朱瞻基淡淡的道:“从四品。” 那就是低配。 蹇义无话可说,在场的官员也无话可说。 方醒的这两个得意学生已经沉寂的太久了,而且考成时都是上等,今日一朝官升三级,那也是理所应当。 马苏升官,但却是外放。 李二毛得等一阵子吧。 朱瞻基继续说道:“李二毛在都察院和詹士府做事兢兢业业,有胸怀,顺天府少了个治中,让他去。” 蹇义心中叹息着,他感受了一下袖口里的那份名册,然后退了回去。 这一下大抵就是借风使帆,接着国子监的叩阙理亏,一下就提了马苏和李二毛。 但是这远远不够,皇帝肯定还会要其它东西。 果然,朱瞻基继续说道:“各地污蔑科学子弟之事都有回报,这等事朕不会容忍,所以已经令人把犯官全家拿下。” 这个是应有之意。 群臣没意见,也没脸皮有意见。 不要脸那是对付同僚和下属,你对皇帝不要脸试试。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7章 那只鸡(感谢书友:“前尘旧事怎么”成为本书新盟主) 国子监的学生冲着皇帝不要脸,皇帝当时忍了,于是当时有些人觉得皇帝软弱可欺,也想跟着不要脸。 但是后面皇帝悍然出手,直接让国子监上下瞠目结舌,悔不当初。 国子监已经成了一个废物,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不想进去。 堂堂大明官办的最高学府,就这么没落了。 谁的错? 官员们都很清楚,可没人会说,也没人会承认。 那些犯官被拿下也没人同情。 这就是炮灰。 做了炮灰就得有炮灰的觉悟。 御座上的皇帝感受到了这股漠然的情绪,嘴角就微微下撇,却是讥讽。 皇帝和臣子从不是朋友,永远都不是! 这是朱棣当年的教导。 ——皇帝和臣子在更多时候是对手,是敌人! ——怎么去压制这些敌人? 而能压制住这些敌人的帝王几乎都是雄主。 太祖高皇帝! 文皇帝! 现在…… 朱瞻基微微眯眼,说道:“致残的十余人,给予补偿,家中的子弟可以递补一人,以五年为限,不合格就退回去。” 这还是应有之意! 见群臣没意见,朱瞻基继续说道:“其余的若是查明无事,下一次提升就是他们了。” 蹇义只觉得身体一软,差点就站不稳了。 身前身后都是轻松的叹息声。 人人都在欢喜着。 朱瞻基看到了这些欢喜。 他说道:“凡事有规矩,朕亦不敢越矩,诸卿可知为何吗?” 没人回答。 朱瞻基说道:“第一次越矩很艰难,但第二次、第三次……当你习惯了跨过规矩时,再也无法回头,而且那些规矩再也不是障碍。” 规矩本就是拿来让人遵守的,当有人不断去破坏这些规矩时,规矩实际上就成了空谈。 “朕不想种因,也希望你等不要去种因。” 朱瞻基点点头道:“散了吧。” 群臣沉默着出了大殿,心中的滋味大抵只有自己才知道。 皇帝越发的成熟了。 刚才他的一番话直接就点在了这几年的矛盾点上。 规矩! 立下了规矩只想让皇帝去遵守,而臣子们却在肆意破坏着这些规矩。 “让人脸红啊!” 一个官员嘀咕着,却没引来共鸣。 而鲁青此刻就在脸红着。 “什么?俞公公要抬举我吗?” 这是一个白净的小太监,看着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跟俞公公一年多了,口很严实,俞公公很欣赏你。” 来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得了俞公公的看重,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咱家带了些酒和肉干来,咱们庆贺一番,以后你有了出息,可别忘了咱家……” 于是酒香扑鼻。 半个多时辰后,鲁青醉的不省人事。 来人打个酒嗝,然后摸出一根长针,说道:“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到了地底下可别怪咱家,是俞公公觉得你碍事了,记着了,回头等中元节咱家会给你烧些东西……” 鲁青伏在桌子上,来人先开门看看外面,没见到人,这才回身关门。 室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酒的味道越发的浓郁。 来人缓缓走到鲁青的身后,然后抬头再次看了一眼窗户。 光线从窗户扩散进来,不是夏日的炽热,而是带着春天的明媚。 明媚的光线斜照在桌子上,几片咸鱼干孤零零的摆在那里。酒壶和一只酒杯已经跌落在地上。 来人似乎精通头部的构造,没见他怎么寻找,就单手把长针刺进了鲁青的后脑里。 鲁青剧烈的颤抖着,来人按住了他,只是十息不到,鲁青就渐渐的平静了下去。 来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拔出长针来,又用一个东西在鲁青的后脑那里涂抹了一下。 他俯身把手伸到鲁青的鼻下,然后满意的道:“黄泉路上走好,记住要让你死的是俞公公。” 他再次检查了现场,然后过去拿起那只酒杯收好,就打开房门悄然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有人在外面喊着鲁青,然后骂骂咧咧的说他没去当值。 嘭! 房门被踢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太监皱眉走进来,然后一巴掌拍在伏案坐着的鲁青的肩膀上。 鲁青的身体缓缓往右边滑去,当脱离了桌子后,就猛的倒在地上。 “鲁青,喝多了吧。” “滚起来!” “咦!” “死人了!鲁青醉死了!” 宫中死了一个小太监就像是方家庄的农户家里死了一只鸡,丝毫不会引人注目。 “老爷,这鸡死的冤啊!” 方醒站在一棵小树前,看着身体还带着一支箭矢的大公鸡倒在小树下,有些不解。 方德荣哭笑不得的指着侧面的一棵大树说道:“先前小姐带着几个玩伴说要练箭,小刀在看着,本来是射那边的,可不知怎地就偏过来了。” 方醒有些无语,因为两棵树之间的差不多有六十度的角度差,是什么样的箭术才能射到这只大公鸡啊! 方德荣的嘴角抽搐一下,继续说道:“这只公鸡在庄上有些名气,每日就喜欢出来觅食,结果先前它就飞到了小树上,然后……” 现在方家的管家实际上就是方德荣,只是方杰伦不肯退休,说是要再干二十年,要服侍着三位少爷成人。方醒和张淑慧不忍心拒绝,就让他继续挂着管家的头衔,但是大多数事情都是方德荣来干。 “谁射中的?” 方醒希望不是无忧,可方德荣却偏过头去说道:“老爷……就是小姐。” 方醒过去捡起那只鸡,问道:“赔了吗?” “爹!” 方德荣还没回答,无忧无虑的无忧就跑来了。 她紧紧的抱着一只大公鸡,欢喜的奔跑着,小刀就在不远处,见到方醒后就讪讪的止步。 “爹,我和娘说了,娘叫人抓了这只大公鸡赔人。” 大公鸡就像是老母鸡般的咯咯哒叫了两声,好像被吓坏了,居然没挣扎。 方醒见她满头大汗,就说道:“好。” 三人一起去赔了鸡,回头的路上就拎走了那只被射死的大公鸡。 于是晚饭就多了一道菜,辣子鸡。 晚饭很热闹,马苏一家子也来了,所以就在院子里开饭。 “这鸡肉好吃。” 平安一本正经的夸赞着花娘的手艺,无忧在边上拼命使眼色装矜持,却没有得到回应。 “二哥,我会射箭了。” 无忧终于忍不住了,珠珠也帮腔道:“是无忧射中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然后有人就打趣无忧。 “老师,苏州府那边的遗祸,弟子准备上书……” 马苏突然低声的给方醒说了自己的打算,包括苏州府那边的官田改革等等。 “……在不缺田地的情况下,而且每年的粮税能有结余,官田实则没有半分好处,只会制造**,就和军户屯田一个道理,任何官办的事情若是不能时时盯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肥肉,那些人就会上下其手。” https: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8章 未来的驸马 “你们从种子变成了小树,我很欣慰。” 饭后方醒和马苏去了书房,桌子上没有摆放茶水,而是地图。 “陛下刚拿下了那些人,科学子弟士气大振,这是天时。苏州府离金陵不远,下面靠近松江府,都是好地方,而且水路颇为便利,这就是地利。” 方醒喝了些酒,指着地图说道:“外间多说苏松赋税半天下,可现在仅仅是苏州府欠的税粮就已经有一千多万石了,简直就是荒唐!” 马苏苦笑道:“老师,这是太祖高皇帝的手笔,陛下也不好动啊!” 方醒摇摇头道:“陛下刚登基时是不好动,可现在就是时机,这便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陛下对你可是够宽厚了,若是干不出成绩来,你就一直待在苏州吧。” 马苏说道:“陛下厚爱,弟子必定会努力。只是弟子去了南方,老师还请保重身体……” 方醒笑骂道:“老子的身体好得很!你且滚蛋吧!” …… 第二天早上,方醒让平安去送马苏南下,而李二毛也请了假来送行。 等到了大路后,马苏就不让他们再送下去。 “二毛你此次去了顺天府,虽然说近,可盯着你的人也更多了,所以要小心。” 李二毛说道:“是,原先的御史没人盯,现在是做事的官员。做事做事,做了就有错。不过我倒是不惧。” 他看着马苏说道:“你去了苏州,那边是膏腴之地,豪强不少,要打起精神。” 马苏笑道:“好,咱们各在一方,几年后京城再聚,到时候共谋一醉!” 李二毛拱手道:“一路顺风。” 马苏拱拱手,然后又叮嘱了平安,要他孝顺之类的话,就带着家眷出发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绿。 在另一个方向,一群人正在送别一个男子。 “系中大才,却被选中为驸马,让人扼腕。不过传闻公主贤良,娶了之后自然可以红袖添香,泛舟湖上,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公主深得两代帝王宠爱,又是当今的同胞妹妹,多有照拂,系中此后就是富贵中人,何必郁郁。” “是啊!而今陛下厌恶我辈,反而是把那些邪门歪道的人给提了上来,官升三级啊!所以如系中兄这般的如玉君子,最好就是远离纷争。” “系中兄看似不忿,可心中却欢喜着呢!大家都别送了,让系中兄进城吧。” 被围在中间的男子面沉如水,拱手道:“多谢各位相送,在下就此别过。” 那群人都轰然笑了,有人说道:“系中此去京城,切记要谨言慎行,不然公主娶不到不说,以后一辈子的前程都没了。” 男子点点头,然后上马而去。 等进了城之后,他一路问着找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就一个老头在,男子行礼,老头睁开眼睛,没精打采的道:“你就是李维?” 男子应道:“是,学生就是李维。” 老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中了举人,算得上是年轻俊彦,只是一旦尚了公主,那你就断了科举之路,可愿意吗?” 男子点头道:“学生愿意。” 老头随后就和他说话,天南海北的瞎扯。 这一扯就扯的老长,直至老头觉得饿了,这才结束。 “一起吃饭吧。” 吃饭时李维很是谨慎,全过程都没有抬头。 而老头却吃的极为轻松,吃完饭后还叫人送来了茶水。 这时老头才随意的问了他家里的情况,李维也小心的回答了。 等出了京城,一路回到通州的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见过父母后,李维说了自己在京城里的见闻,然后就不满的道:“父亲,那驸马别人是趋之若鹜,可孩儿却避之不及,若是能装病躲过去就好了。” 李父叹道:“都挑到最后了,只剩下了你一个,哪能躲啊!躲就是欺君。” 李母不满的道:“什么欺君!婚嫁总得要个你情我愿,不然就算是公主嫁进来了,也休想给我行礼,我当不起她的婆婆。” 李父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倔什么呢!真要定下来是咱们的儿子做驸马,那咱们就跟着安享富贵就是了。你想想,有个公主对你毕恭毕敬的多好?你要是不满意了还能呵斥她呢。” 朱家的公主罕见跋扈的,这就是朱元璋开的头。 所以娶了公主之后,只要不到处乱搞,那基本上就稳住了。 “父亲……” 李维突然说道:“娶了公主之后,合族都绝了官宦之路了。” 李父愁眉苦脸的道:“无碍,咱们这一族除了你,也没人能科举入仕。只是那些人怕是会借机讥讽咱们家。然后会讨要好处。” 李母尖声道:“都是那个丧门星……” 李父赶紧捂住她的嘴,喝道:“小心隔墙有耳!” 李母奋力的挣脱了,然后骂道:“公主又如何?难道我这个婆婆喝令她做事都不能了吗?那就让系中在家里住着,让她自己守活寡!” 李父苦笑道:“可系中不能纳妾啊!” 李母冷笑道:“有何不能的!到时候就说是丫鬟,难道谁还敢来辨认不成?那以后的公主谁还敢娶?” 李维在边上听着,最后说道:“父亲,母亲,此事还是等尘埃落定后再说吧。” 李母知道儿子这是赞同了自己的意见,就说道:“你放心,娘自然有手段去磋磨她,到时候让她老老实实地伺候你。” 李维看了一眼只是苦笑的父亲,想起母亲一直能压着父亲的手腕,就说道:“母亲,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李维出门散步,街坊们都在恭喜他。 对于没有希望做官的人来说,当驸马就意味着一步登天,所以这些恭喜中夹杂着羡慕嫉妒恨,倒是让李维的心情好了些。 等那些同窗好友来了之后,大家都追问着他昨日的事情。 “就是探问。” 李维简单的说了,有人说道:“系中兄,传闻驸马要恭谨啊!” 这人和李维平日里是有矛盾的,所以看似关切的一句话,却让李维心中冷笑不已。 另一人却说道:“你懂个屁!陛下都说了,以后皇室嫁女,虽说要保证皇室尊严,可公主和宗室之女却不可倨傲,更不可跋扈,要和普通夫妻一般才是过日子。” “陛下什么时候说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那人得意洋洋的道:“我表哥就在新乡郡王的府上做小厮,亲耳听到的,而且新乡郡王还说是好事。” 这话是朱瞻基在过年时对在京宗室说的,一是敲打,二是想改革一下宗室的婚嫁,去掉一些僵硬的规矩。 于是众人都为李维贺喜了一番。 李维矜持的回应道:“只是侥幸罢了。” 普通夫妻吗? 李维想起了母亲的话,渐渐的对这门亲事没有那么抵触。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29章 皇爷爷…… 暮春时节,天气渐渐爽朗,最是适合踏青。 于是皇帝就带着太子出宫了,留下了一宫的幽怨。 连胡善祥都想出宫去看看,可依旧不得,只能和端端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好歹也在盛夏到来之前享受一番老天的恩泽。 出发前她就叫人去请了婉婉来,可最终却被婉拒。 “娘娘,长公主说身体不适,就不出门了。” 胡善祥头痛的道:“她还在抄写经文吗?” “是。” …… 檀香阵阵中,婉婉就坐在窗户边,静静地抄写着。 她的眉间微微蹙起,却无喜无悲。 那张脸依旧苍白,在光线下仿佛就是透明的。 “公主,外面说给您定下了驸马,说是通州的一个读书人,年轻俊彦呢!还说是温润君子……” 毛笔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书写那熟悉的经文。 “住口!” 门外进来的宫女被青叶一巴掌扇了出去。 “公主,奴婢去打探一下。” 青叶小心翼翼的进来,见婉婉依旧在平静的抄写经文,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悄然出去,顺手关闭了房门。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当抄写完这一本经文之后,婉婉悬腕握着毛笔,然后定定的看着窗外。 窗外有两个宫女喜笑颜开的走过。 无需听她们说什么,婉婉就知道她们在欢喜着什么。 公主出宫之后,身边总是要带着自己的一些人。 宫中对不少人来说就是牢笼,能出宫,这对于宫女和嬷嬷们来说可是大喜事。 特别是管事大嬷嬷,公主出宫之后,和宫中联系的唯一渠道就是那位嬷嬷,她甚至可以主宰公主未来的人生。 比如说刁难一下驸马,不给好处就别想和公主见面。 公主想告状却是奢望,出宫之后的公主,除非是皇帝挂念着你,否则你的言行就只能通过那位大嬷嬷来转达给宫中,是圆是扁,她都可一言而决。 所以宫中那些嬷嬷都心动了,婉婉这边的几个嬷嬷更是经常找借口往太后那边跑,希望能给太后一个好印象,等婉婉出宫后能跟着去。 而太后却不想在定下来之前让婉婉知道太多,所以还责罚了几人。 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婉婉把毛笔放进笔洗里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挂在笔架上。 她缓缓起身,然后蹲下去,把木箱里的十余本抄写好的经文一一翻看了。 “公主……” 青叶回来了,却没说自己去打听的结果,见婉婉在整理经书,就问道:“公主,可是今日烧吗?” 宫中不许随意动火,但那只是约束普通人的规矩,婉婉这里自然无碍。 婉婉微微点头,说道:“我自己来。” 青叶愕然,但是想起婉婉从小都在御花园里玩火,这次可能是想烧纸时祷告一番,于是就释然了。 这个季节的御花园人不少,所以当那些女人见到拎着一个木箱的婉婉进来后,也不肯散去。 当婉婉走到了那个她曾经埋锅造饭的亭子前时,里面的一个嫔妃还假惺惺的套近乎。 “长公主快请进来歇歇。” 婉婉抬头,说道:“我在这有些事。” 那女人愕然,然后才想起了以前的传言。 ——当长公主进了御花园时,连皇后都会避开。 婉婉很少来这里,所以这些人也忘记了这个传言。 那女人尴尬的带着人走了,稍后御花园里纷杂了一阵,大抵是某个最近曾经侍寝的嫔妃不忿婉婉的待遇,然后闹腾了一下,只是最后还是走了。 婉婉让青叶在远处等着,自己打开了箱子。 当年她挖坑埋锅的地方早已被青草覆盖,看不到半点痕迹。 她带来了一个小锄头,一下一下的挖着。 春天的泥土仿佛都带着芬芳,当挖到了一段被烧过的木头时,婉婉停了一下。 她抬起头来,神色恍惚。 那时的她很小,带着一队跟班在这里挖坑烧火做饭,然后送给皇爷爷和父亲吃。 那些火焰和欢呼仿佛还在耳边,那威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人呢? “皇爷爷……” 她引着了经书,火焰和烟雾一起升腾。 “皇爷爷,您在天上还好吗?” 婉婉怔怔的看着火焰,喃喃的道:“父皇,您还好吗……” 火焰忽高忽低,无风的御花园里,烟雾渐渐笔直。 “谁在烧火?” 路过御花园的俞佳皱眉问道,身边的太监马上跑去询问。 俞佳带着一队人,他回身道:“宫中要经常巡查,若是有人违禁,要提出来惩治,并要通告各处,引以为戒。” 有人说道:“公公,御花园里的怕是……” 能在御花园里的大多是皇帝的女人,你这话不好吧。 俞佳有些火大,说道:“陛下对宫中动火历来重视,不管是谁,报上去再说!” “公公高见。” 一阵谄媚的奉承之后,去问话的太监回来了。 “是谁?” 俞佳决定要给这些人上一课,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威势。 在宫中除去太后和皇后之外,也就是孙贵妃能让俞佳忌惮,其余人等哪敢和他对峙。 而太后和皇后今日都在各自宫中,孙贵妃正在等着皇帝,所以此刻的宫中,俞佳认为自己最大。 “公公,是长公主。” 俞佳脸上的威严依旧,干咳一声道:“回去。” 那些太监们都面面相觑,因为婉婉近几年不大出门,让他们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位。 有人回忆起了当年,“当年文皇帝在时,长公主可是宫里的头一份,那些皇子公主谁敢闯乾清宫?也就是长公主。到了仁皇帝时也是这样,只是现在……哎!” 当今皇帝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国事上,闲下来后更有孙氏红袖添香,乐不思蜀,于是难免就冷落了婉婉。 “是长公主自己不大出门的吧,经常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遣人去十次,长公主最多出门四五次。” “哎!现在说这些干嘛?已经看了驸马了,最多再过一年,长公主就要出宫了。” 一阵唏嘘后,御花园被抛在了身后。 烟雾渐渐的单薄,渐渐散去…… 婉婉带着青叶行走在宫中,有老太监见了就唏嘘道:“当年长公主还小,在宫中都是蹦蹦跳跳的,身后跟着一长串人,到处跑,就是文皇帝和仁皇帝的心头宠。那时候宫中就没人不喜欢长公主,哎……” 婉婉低着头缓缓而行,青叶提着木箱子在后面,主仆二人看着很是安静。 “哎!该神采飞扬才是啊!” 一阵唏嘘后,老太监背着手转身离去。那驼着背看着就像是一座石碑。 微风吹过,落叶飞起,飘飘荡荡的旋转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0章 箱子 “婉婉要嫁人了。” 方醒得了消息,这次太后并未请他去查看定下的李维,而是让锦衣卫出马。 “那家人怎么样?” 张淑慧问道。 “不怎么样。” 方醒想起来就有些头痛:“那个李维的老娘是头河东狮,把自己的丈夫管的服服帖帖的,而且李维大多时候都听他娘的,头痛。” 这种人以后就叫做妈宝,长不大。 张淑慧一听就笑道:“再怎么河东狮她也见不着公主,除非公主主动说要按照民间的规矩来,否则谁能欺了她去?” “婉婉心善!” 方醒真的有些头痛:“心善在许多时候就是弱点,被人抓住之后,那些要求你答不答应?还有一个,跟着她出去的嬷嬷可是掌管着她的对外事宜,要是个不妥当的,她的后半辈子就算完了。” 张淑慧想了想,说道:“是哦!那下次进宫妾身就去求见太后娘娘,虽然说多事了些,可好歹也是多年交情的关切。” 方醒点点头,“陛下那边不好插手有些事,皇后那边也不好涉足,就是太后娘娘那里。” “少爷,那等河东狮难道不怕皇家吗?” 小白觉得自己都还对皇家保持着敬畏,一个普通人难道也敢藐视公主吗? 张淑慧叹息道:“虽说是尚公主,可公主出宫了之后,还有几人能回来的?就算是回宫赴宴,多半是连皇帝和皇后的面都见不到。” 大多数公主从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至死去。 方醒随**代道:“你这里也准备些东西,到时候送到太后娘娘那里去。” 张淑慧说道:“妾身有数,这几年闲着就计算着各家可能的红白事,礼物早就拟好了单子。” “我媳妇果真贤惠。” 方醒口花花的逗着妻子,张淑慧自然是照单全收。 可张淑慧却知道丈夫心中的杀机渐盛。一旦那个李维果真不是良配,他最好祈祷太后最后看不上自己,否则方醒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宽宏大量。 “老爷,黄先生有事找您。” 方醒对嘟嘴的小白说道:“跟着你家夫人好生学学,早日变成淑女。” 小白一翻白眼,“少爷就喜欢哄人。” 方醒一路到了前院书房,看到黄钟面色凝重,就问道:“什么事?” “伯爷,杨稷的事大概要板上钉钉了。” “说说。” 方醒点点头,随即就在盘算着杨士奇垮台后,谁能接班。 “刚接到到的消息,杨稷去年打人致死。”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有些郁闷的道:“老杨是个好人,可就在孩子的身上犯错,御史们可得了消息?” 黄钟点点头道:“最多三天,这些消息就会被送到京中。” 方醒用手顶着紧皱的眉心,说道:“京城中不少人都该知道了,只是……谁会去告诉他?还是说……” 黄钟微微前俯,说道:“伯爷,金幼孜不行了,有些人在盯着那个位置。若是杨士奇再下台,您想想看,这一下就多出了两个位置,人心浮动啊!” “辅政学士越发的重要了,陛下甚至想让他们实任六部尚书,有希望的那些人不会去告诉杨士奇,他们不会给杨士奇反应的时间,只想一击致命。” 方醒揉揉眉心道:“金幼孜……他这是被活活气病的。” 黄钟咦了一声,问道:“伯爷,为何这般说?” 方醒说道:“他感受到了危机,所以一心想改良儒学,当时在山东各地奔走,结果……” “这个时机不恰当啊!” 黄钟分析道:“您和陛下才和士绅们连番争斗,几乎是你死我活,这种时候去说改良儒学,伯爷,那些人没把他骂死就算是……” 黄钟苦笑道:“现在可不就是要被骂死了。” 他问道:“伯爷,那可要告示杨士奇?然后咱们坐山观虎斗,好歹能看出谁跟谁是一伙的。” 他分析道:“在陛下想让学士们担任尚书实职的当口,最有可能的就是六部尚书。在下觉得胡濙的希望最大。” “胡濙的希望是最大,剩下一人难说。” 方醒觉得朱瞻基在辅政学士的责权上还在沉思,“辅政学士的责权一旦定下来,后世子孙怕是难以撼动这个格局,所以陛下要深思熟虑才行。” “那杨士奇那边……” 黄钟知道方醒的心思,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会采取什么态度,这和人品无关。 方醒没有犹豫,他微微摇头道:“杨士奇不会相信这个结果,唯一能让他相信的只有陛下,所以咱们就看着吧。” 黄钟点点头,“最多三日后,就是风起之时。” 方醒看着外面,悠悠的道:“风起了好啊!” …… 起风了。 青叶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去了寝宫。 寝宫的门关着,两个宫女正在外面蹲着玩耍。 “公主呢?” 青叶忍住了呵斥的冲动,低声问道。 两个宫女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答道:“青叶姐姐,公主刚才说累了,要歇息,不许人吵闹。” 青叶点点头,然后凑到窗户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玻璃窗里面是一层薄纱。 薄纱遮挡着,视线内有些模糊。 青叶努力的看着,恍惚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就放心了,回头叮嘱道:“等公主醒来了叫我。” 两个宫女应了,青叶见她们很是乖巧,就说道:“玩耍可以,但是不可耽误了正事,否则仔细皮肉受苦。” “青叶姐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寝宫里,婉婉躺在床上,双目微微闭合,长长的眼睫毛在苍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黝黑。 而在床边,一只大箱子同样静静的摆放在那里。 时光悄然流逝…… 长长的眼睫毛眨动着,那双眼睛睁开…… 黑白分明的眸子呆滞,渐渐的多了惊惶之色。 “方醒……” …… “兴和伯没说?” 朱瞻基站在大殿外面,身后是安纶。 安纶说道:“陛下,兴和伯的消息是从商人那里来的,得了消息之后,方家没有任何动向。” 如果方醒得知自家被东厂盯着,大抵也不会怪谁,更不会觉得皇帝薄情。 朱瞻基皱眉看着他,说道:“兴和伯那边的人撤掉。” 安纶愕然,然后恭谨的应了。 “他若是要背叛朕,大概这世上朕就再无可信之人了吧。” 安纶心中艳羡着方醒的圣宠历经三朝而不衰,可自己却只是一介家奴。 “陛下,杨稷在泰和多有不法,去年更是打死了人,地方官也有所察觉,只是被人压了下去。” 朱瞻基微微挑眉,淡淡的问道:“谁?” 安纶知道这个谁的含义,低头道:“只是当地的一个官员。” 朱瞻基微微眯眼,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 如果是杨士奇出手庇护,那么他将会毫不留情。 “杨大人说杨稷很老实,可泰和杨家却越发的富裕了。” 朱瞻基冷冷的道:“做官的不发财,子孙族人可不会老实!”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1章 黑暗降临 薛禄去了。 方醒站在外面,听着薛禄的孙子薛诜在转达他的话。 “祖父说自己于国无益,只是大明如今的外患虽说看似少了,可都离得远,大明鞭长莫及,容易养虎为患,所以要时时盯着,自家也不可懈怠” 方醒点点头,“节哀吧,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说。” 薛禄的长子早逝,薛诜作为第一顺位接班人早就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所以薛诜此刻就是阳武侯府的当家人。 薛诜突然落泪,然后微微偏头过去,强忍悲痛道:“祖父说曾祖父当年从陕西迁徙过来,在薛家岛开辟了薛家的源头,他排行第六,最得曾祖父的宠爱,如今一朝去了,他想他想葬在岛上,葬在曾祖父的” 他突然失声恸哭,方醒拍拍他的肩膀,眼睛有些发热,说道:“好。” “大少爷,宫中有人来了” 宫中来的是曹斐,算是方醒的老熟人。 曹斐疾步而来,见到薛诜之后就说道:“陛下心中难受,已经停了政事。陛下说了,阳武侯当得起忠武二字。” 薛禄才去,皇帝就说当得起忠武,这就是谥号。 能有这般恩宠的,在大明没几个。 薛诜跪下谢恩,曹斐安抚了几句,然后和方醒一起出了阳武侯府。 “陛下说老将们越来越少了,许多老将从洪武年间就在为大明厮杀,所以要敬重,要厚待。” 对于皇帝来说,伤感只是暂时的。 而老将们的离去,这是吐故纳新,换上来的新人则是皇帝的心腹。 就是这么新老交替着,帝王的威权渐渐的被巩固,渐渐的被加强。 方醒点点头,然后走进了暮春的微风里。 薛禄是老人,而他是新人。 这就是时代。 大时代! 到家,小白正好要去厨房看晚饭,无忧带着珠珠也跟着起哄,说是要看花娘做饭。 “去吧去吧!” 方醒笑眯眯的许了她们,然后吩咐张淑慧准备东西,晚些让平安送去阳武侯府。 “妾身知道了,只是想着阳武侯也算是英雄一世,陛下那里肯定会有恩旨,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忠武!” 方醒说了朱瞻基给的谥号,至于追封的话,大抵就是国公。 “忠武啊!这个谥号可不多见。” 张淑慧有些羡慕,方醒也习惯了这种不同的观念存在。 等他洗澡出来后,张淑慧突然说道:“夫君,土豆的事也该要着手了。”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你先别管,我这里有数。” 张淑慧满眼幸福的道:“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家伙,如今都成大人了,等以后他成亲生子,咱们俩就是祖父祖母夫君。” “好,祖父祖母。” 方醒觉得有些别扭。 在以后的那个时代里,以他现在的年龄,按照普遍的婚龄,他的孩子才几岁呢! 可现在眼瞅着再过几年就要做祖父了,真是有些梦幻般的味道。 “结婚生子咱们要慢慢的变老了。” “本宫老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小黑从外面跑进来,然后在她的身前摇尾巴。 太后俯身摸摸它的脑袋,换来了更热烈的摇尾巴。 “皇帝很好,太子也不错,本宫就算是到了地底下,见到了列祖列宗,见到了仁皇帝,也敢说大明昌盛,让他们也可以含笑九泉。” 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听到这话,于嬷嬷赶紧劝道:“如今大明处处妥当,宫中也没有什么幺蛾子,娘娘您正好享享清福。平日里公主们也来,小皇子们也来,这便是祖孙同堂。等太子大了成亲生子,您可就是老封君了错了错了,老封君哪有您这等福分,您啊!这是福气满满的,还福泽子孙呢!” 太后摇摇头道:“太子是个好的,而且还机灵。端端有大姐的模样,明月也不差,只是玉哥看着有些羸弱,孙氏那边要提醒提醒,别太娇养孩子还有婉婉。” 于嬷嬷笑道:“长公主的事不是定了吗,那个李维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也就是比兴和伯年轻时差一些,长公主托付给他倒是合适,只是他那个老娘有些尖刻,得叫人告诫一番。” 太后点点头,说道:“此事要着紧了,婉婉那边本宫知道她不想离了宫里,可姑娘大了就得要嫁人啊!” 于嬷嬷笑道:“这日子就是过出来的,只是要谨防不堪的那种。” 于嬷嬷暗示的是赵辉。 赵辉这个名字如今在皇室成了禁忌,宝庆公主的遭遇更是让皇室大为恼怒,所以在为以后的公主择婿时都加强了审核。 太后的神色微冷,说道:“皇帝不是说要让公主的婚嫁少些规矩吗,若是再有不识好歹的,那也就别怪言之不预了!” 她想起了婉婉,不禁叹道:“婉婉最近几年越发的孤僻了,几个孩子里面,最让本宫担心的还是她,所以出宫之后,要让人盯着。若是对婉婉不好?那本宫可不会吝啬逼迫皇帝。” 于嬷嬷说道:“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公主定然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太后点点头,看着外面说道:“夕阳了,看着真美。” 夕阳挥洒在皇城之中,柔和的金黄色无处不在。 几片云彩就在边上,边缘地带被染成了黄色,格外的绚丽。 夕阳也照在了婉婉的寝宫外面。 两个宫女在嘀咕着,可公主说了要休息,不许打扰,就没敢去叩门。 夕阳透过窗户和薄纱投射了进来。 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漠然。 她揭开了被子,然后缓缓坐了起来。 夕阳虽然美丽,但带来的却是冰冷。 室内的温度在缓缓下降。 婉婉仿佛没有感到寒冷,她缓缓的穿了衣裳,然后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缓缓转动,最后定格在了那个木箱子上面。 木箱子原先是装衣服用的,不小。 此刻那些衣服都在边上堆积着。 婉婉走了过去,俯身打开了箱子。 当箱子打开的一瞬,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神惊惶,就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鹿。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脸色却越发的苍白了,就像是一张白纸。 她渐渐的平息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床。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婉婉没有犹豫的踏进了木箱里,然后卷曲着身体躺下。 她的左手缓缓把木箱的盖子拉了起来。 夕阳照在那只手臂上,手腕上的玉镯子闪耀了一下,然后就被盖子挡住了夕阳。 盖子缓缓升到了最高点。 然后缓缓下落。 那张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就像是清晨绽放的花蕾上的那一滴露珠。 “皇爷爷” 盖子缓缓放下。 最后一道缝隙里,那漠然的眼中多了一抹色彩。 “方醒” 黑暗降临 百度搜索小说网站,小说,所有小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2章 婉婉…… 皇宫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站在巍峨的大殿前,一种神圣感油然而生。 “胡濙如何?” 朱瞻基站在栏杆边上看着远方,淡淡的问道。 俞佳说道:“陛下,胡大人还是那个模样,未见异常。” “闫大建呢?” “闫大人也没什么异常。” 俞佳不知道皇帝问这两人的意思,可却把这事记在了心中。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太子那边的人要盯紧,若是有不安分的,及早报给朕知。” 俞佳应了,然后想着后宫的势力分布。 太后那边是超然,皇帝和皇后都孝敬有加,无人敢招惹。 皇后那边是母以子贵,若是没有太子的存在,早就被边缘化了。 孙贵妃那边有些让人摸不清。 她是宠妃,而且还为皇帝育有子女,这样的一个女人,真的很容易窜起来。 太后和方醒! 俞佳觉得皇后主要是靠着这两人才站稳了脚跟。 而其中太后只是从道义上去支持皇后,若是皇帝要换皇后,太后大抵也是无可奈何。 方醒啊! 俞佳的心情有些郁郁,以至于没发现那狂奔而来的太监。 方醒为了皇后和太子,甚至敢和陛下翻脸。 这人怎么就那么胆大呢? 帝王的信重从来都不长久,今日信重,明日说不定就是厌弃。 所以历朝历代的臣子们在君臣关系上都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一时忘形,为以后埋下祸根。 方醒现在得意,以后还能得意吗? 俞佳觉得不能。 等太子之位一稳当,皇帝说不得就要开始担心未来的权臣了。 方醒从现在开始教授太子,关键是太子还尊重他,这就是因。 也就是说,除非皇帝觉得自己肯定能比方醒活得长,否则君臣之间的猜忌是迟早的事儿。 这就是果。 仓皇的脚步声传来,俞佳皱眉回身。 一个太监几乎是狂奔着冲了过来。 “陛下!陛下!” 负手而立的朱瞻基嗯了一声,然后回身问道:“何事?” 那太监气喘如牛,却没敢喘息片刻,就说道:“陛下,公主……长公主……” 朱瞻基的眸色冰冷,喝问道:“婉婉怎么了?” 太监指着婉婉寝宫的方向,急促的说道:“长公主昏迷不醒!” 朱瞻基呼出一口气,急匆匆的就往后面去。 俞佳在后面喊道:“去找太医院的人,让他们都去!” …… “什么?” 宁寿宫中,太后呆若木鸡。 “娘娘,长公主昏迷不醒,无人敢动。” 太后伸手握住椅子的扶手,可两次起身都失败了。 于嬷嬷过来扶住了她,低声道:“娘娘放心,不会是大事,太医院的人自然会去诊治。” 太后的嘴唇颤抖着,觉得心跳的都快蹦出了胸腔。 “去,赶紧去!” 那声音嘶哑,就像是刮锅底的那种声音。 可没人注意这个,李斌已经飞快的叫来了轿子,然后两个嬷嬷架住太后,一路送了进去。 “快些!再快些!” 太后渐渐的恢复了清醒,却越发的焦急了。 抬轿子的人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几乎是一路小跑。 轿子一路到了婉婉的寝宫前,抬轿子的太监一下就瘫软在地上,于嬷嬷也顾不得夸赞他们,就带着人把太后扶了下来。 “陛下驾到!” 太后刚被搀扶着下了轿子,朱瞻基就到了。 他是一路疾行而至。 “母后。” 朱瞻基额头见汗,他过去扶住太后,两人缓缓上了台阶。 不大的房间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十余名宫女跪在一个木箱子的周围,身体颤抖着。 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最后一抹夕阳照了进来。 照在了木箱上。 夕阳玄黄。 那一袭白色的长裙,那张苍白的小脸…… 太后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在颤抖着。 “婉婉!” 朱瞻基恍惚了一下,多年前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闪过。 婉婉就静静的躺在木箱里,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小睡片刻。 “婉婉……” 太后轻轻的喊道。 婉婉依旧平静。 “婉婉……” 太后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她一把抓住了朱瞻基的手腕,用力之大,让朱瞻基也感到了疼痛。 “婉婉!” 声嘶力竭的喊声惊破了寂静。 太后一把推开朱瞻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跪着的宫女们纷纷避开。 “婉婉!” 太后缓缓蹲下去,然后伸出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在婉婉的脸上。 那脸上依旧平静。 太后缓缓低头,泪水滴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我的儿……” 太后轻轻拍打着那张脸,哽咽道:“你醒来,娘去收拾你二哥,让你大哥打死他……”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真一的声音。 “快一些!快一些!” 朱瞻基心头沉痛的道:“母后,御医来了。” “不……” 太后就像是一个乡间妇人般的俯身抱住了婉婉,哭喊道:“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外面的脚步声停住了,只闻喘息声。 青叶喘息着走了进来,然后呆呆的止步。 朱瞻基摇摇头,心中却想起了当年的婉婉。 大哥你吃。 那个小小的婉婉,双手还因为烫伤被包裹着,就知道叫人吃她做的叫花鸡。 那眼中还含着泪,笑的却欢喜。 那个妹妹渐渐长大了,然后却越发的冷清,越发的孤僻。 这是为什么? 是朕吗? 朱瞻基抬起头来,想起自己近几年很少过问婉婉的情况。 “母后,让太医院给婉婉看看吧。” 太后终于点了头,于嬷嬷就叫人把婉婉抱到了床上,然后拉下了床幔。 朱瞻基把太后扶了起来,外面的一群御医已经分好了次序,当下就有两人进来。 皇帝和太后就在这里守着,御医战战兢兢的坐在床边拿脉。 “陛下,母后。” 胡善祥来了,还带着端端和玉米,三人站在靠着门边的地方,两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啊!” 当透过床幔看到了躺着的婉婉时,胡善祥不禁惊呼了一声。 “婉婉这是怎么了?” 朱瞻基微微摇头,那是皇家的丑闻,他不想提,免得会忍不住想把自己那个弟弟给赶到最偏僻的地方去。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3章 这是心病 “姑姑!” 玉米喜欢这个姑姑,每当母后叫他来找姑姑玩时,他总是会带着自己的玩具,兴高采烈的把姑姑的宁静打破。 还有那条叫做小方的狗。 小方一直在床边卧着,不时抬头看看。 可那双眼睛却一直在闭着。 第一个御医看完了,换了另一个。 “娘娘,陛下。” 御医的脸上有汗渍,可见心情之紧张。 “婉婉怎么样?” 太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御医低下头道:“娘娘,长公主看着无事。” “这是伤了神智。” 第二个御医在诊脉,听到这话后就反驳道:“长公主这是劳倦思虑太过。” 第一个御医松了一口气,没有回应这个新看法。 皇帝和太后都在盯着,皇后太子也在跟着伤心,这时候要是被迁怒了,弄不好就得被赶到海外去。 “你说说。” 朱瞻基的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他希望婉婉只是暂时的昏沉,稍后就能恢复。 那御医眯眼继续诊脉,竟然把皇帝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可此刻没人怪罪他,大家都压低了呼吸,生怕干扰到他的判断。 稍后御医放开手,起身过来。 “如何?” 太后问道,然后身体摇晃了一下,朱瞻基赶紧扶住了她。 御医说道:“娘娘,陛下,长公主这是思虑过甚伤了心脾,心伤则耗血。脾伤则食少,然后亏虚,不能营养于心。心失所养,则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朱瞻基的手习惯性的去摸腰侧,想拔刀砍了这人。 那御医被吓了一跳,赶紧简略的说道:“长公主这是郁郁于心,时日长了……” 他指指脑袋,下面的话却不肯说了。 “我的儿……” 太后一下就崩溃了,她捶打着朱瞻基道:“都是你找的人!都是你找的那些废物气坏了婉婉……皇帝,你杀了我的儿啊!” 第一次给婉婉招婿时,那几个最终定下来的候选人在方醒的寻访之下无所遁形,压根就没有一个好的。 虽然事后那些负责初选的太监们被杀了一批,可婉婉的名声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太后以为婉婉的情绪低沉就是这事弄的,所以就怪到了朱瞻基的身上。 朱瞻基木然站在那里,问道:“可能医治?” 太后也止住了捶打,御医顿时觉得浑身一紧。 他仔细想了想,说道:“臣倒是能让长公主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 太后杀气腾腾的道:“若是不能治好婉婉,本宫杀你全家!” 御医的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娘娘,长公主这病……这病是心病啊!臣不知所以……” 太后别过脸去,泪水滑落。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当年她经历了莫大的痛苦和煎熬。 她以为事情过去了,可没想到却等在了这里。 “冤孽啊!” 太后摇摇头,身体一下就软了。 朱瞻基被吓了一跳,一把就抱住了太后,喊道:“母后,母后。” 胡善祥和两个孩子也过来帮忙。 一阵手忙脚乱后,太后被御医用银针扎醒了。 她一醒来就流泪道:“皇帝,你妹妹为了仁皇帝,为了咱们做过了多少,你要是有良心就要好好的待她。” 朱瞻基默然点头。 当年朱高炽被朱棣厌弃,若非是婉婉在其中,那日子不知道会有多煎熬。 他仰头看着虚空,说道:“太医院倾力诊治,缺了什么只管说,直接找朕说。” 他低下头,对太后说道:“母后,您先回去歇息吧。” 太后摇头道:“婉婉不醒来,本宫就守在这里。” 朱瞻基心中难过,只得点点头,然后吩咐人照看太后。 他走出了寝宫,青叶被人押了过来。 “陛下。” 青叶想起自己当时带人破门后,打开那个木箱子时的惊恐,不禁流泪道:“陛下,长公主近些年郁郁寡欢,每日只是坐在窗前抄写经文……” 俞佳低喝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摇摇头,缓缓往外走去。 俞佳愕然,在他看来青叶是罪在不赦啊!少说也得责罚十棍。 朱瞻基负手向外走,俞佳骇然发现他的脊背竟然微微弯曲。 他急匆匆的追了过去,两个别住青叶的太监愕然问道:“公公,青叶怎么处置?” 俞佳没回头的摆摆手,两个太监松开了青叶,其中一个阴测测的道:“算你的运气好,不过看你细皮嫩肉的,等这事过了,记得去乾清宫找咱家,记住了,咱家叫做戴云,姓戴的戴,青云直上的云,咱家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人。不去的话……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咱家能保你,明白吗?” 青叶的双手无力的在身侧垂落,刚才她就被这个戴云隔着衣服抓捏了一通,现在身体依旧在刺痛着。 长公主犯病了,这个病青叶知道。 所以她很绝望。 而戴云的话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转过身,正好皇帝刚出了大门。 “陛下!” “陛下!” 青叶的叫声尖利,刚出大门的朱瞻基没有止步,消失在大门外。 戴云的面色发青,指着青叶喊道:“惊扰陛下,该当何罪!拿下!” 宫中的宫女从未有拦驾的,所以先前他因为青叶以后要戴罪,这才敢去捏摸了几把,顺带为自己找个女人。 宫中不管男女都寂寞,男人没了工具,但同样憋的厉害。 所以有些太监和宫女暗中厮混在一起,有的是为了消除寂寞,但更多的是为了发泄。还有宫女之间结伴度日的…… 两个太监过来,其中一个一巴掌就把青叶的左脸给扇肿了。 青叶只觉得眼前全是金星,她绝望的喊道:“陛下,戴云强要奴婢……” 一个太监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一拳就把她打卷缩在地上。 “闭嘴!敢污蔑戴公公,回头就把你填了枯井。” 两个太监见青叶目光呆滞,显然是怕了,就回头谄媚的冲着戴云说道:“戴公公,奴婢……陛下……” 戴云正在咬牙发狠,想着怎么收拾青叶,见两个手下面无人色,就缓缓回身。 长公主一旦不治,或是治不好,青叶就要被牵连。责打是免不了的,还有流放。 宫中的流放指的是那些辛苦的地方,最惨的大概就是去洗衣服。 所以戴云觉得自己吃定了青叶。 可当他看到重新回到大门外的皇帝后,不禁腿就软了。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再看了俞佳一眼。 俞佳毫不犹豫的道:“拿下戴云!” 刚才殴打青叶的两个太监没有丝毫犹豫,过去就把戴云按倒在地上,然后有人递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 朱瞻基看了一眼半边脸都肿起来的青叶,说道:“好生照看婉婉。” 青叶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不禁伏地谢恩,然后痛哭着。不知道是为了婉婉还是为了自己。 朱瞻基再次看了俞佳一眼,说道:“打死!” “陛下饶命……” 戴云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就被人用鞋子塞进了嘴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4章 醒来 俞佳小跑着过来,低声对青叶说道:“戴云死定了,若是长公主有个什么的你也好不了,闭嘴懂吗?” 他伸手捏合了一下自己的上下唇,警告的看着青叶。 皇帝已经走了,青叶还趴在地上,她点头道:“奴婢懂了。” 俞佳点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那肿起的脸颊,微笑道:“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才招人疼。” 青叶不敢动,被那含笑的眼神吓得浑身发颤。 俞佳转身而去,那些太监跟在后面奉承着。 “公公果真是为了我等劳心劳行啊!” 一个太监甚至都热泪盈眶了。 灯笼远去,院中的光线暗淡了些。 大家都看淡了长公主再次清醒的可能,以后宫中大抵会多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公主罢了,就像是太后说的那样,只要她不死,那么历代皇帝都会好好的养着她。 可那也只是养着罢了。 宫中不缺这份钱粮,也不缺伺候的人,所以…… 青叶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宫女这时才敢来搀扶她,两人一起走到了寝宫的门外。 胡善祥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一边,正和太后一起看着一个女医在给婉婉针灸。 宫中,特别是后宫的女人太多,还有那些宫女嬷嬷一大堆,男女之间多有不便,时间长了就催生出一些女助手,也可称为女医。 胡善祥听说过一些当年的事,但也只是小孩子小时候打闹之类的话。 但是朱瞻墉最后只被封为郡王就有些让人心生疑惑。 而皇室对外的解释就是朱瞻墉顽劣,不堪大用。 这话朱瞻墉默认了。 可见过几次朱瞻墉的胡善祥却觉得不可能。 那位郡王在宫中时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麻木。 他就像是扛着什么东西,不堪重负。 太后也在茫然。 等她回身看到无措的两个孩子时,就说道:“本宫在此,你带着孩子回去。” 她拒绝了胡善祥的请求,坚持让她们回去。 天完全黑了,行走在宫中倍感冷清。 被胡善祥牵着的玉米突然抬头问道:“母后,姑姑这是病了吗?” 胡善祥点点头,玉米却说道:“母后,昨天我还和姑姑一起玩耍呢。” 胡善祥无奈的摸摸他的头顶道:“大人的事少管。” 以往喜欢细细给孩子解释的胡善祥也失去了耐心。 而朱瞻基的耐心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乾清宫前,戴云被绑在长凳上,两个太监的板子轮流打下来。 单调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宋老实在边上看,不时就去问戴云犯了何事。 可没谁敢告诉他。 皇帝的脸上全是阴霾,这段时间谁来触霉头都讨不到好。 “陛下,五军都督府上奏。” 朱瞻基接过奏章,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在上面批示着:尸骨未寒之际,何其迫不及待! …… 奏章第二天早上被打了回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都督府里一群人在等着消息,有希望接班薛禄的都在看着孟瑛。 孟瑛把奏章反过来给他们看,说道:“自己看吧。” 呃! 皇帝的火气怎么那么大? 一群人灰溜溜的告辞,孟瑛告诫道:“这段时日不能再提起此事,还有,阳武侯家中诸事繁忙,大家去冒个头就罢了,关键是多给些钱钞,也算是袍泽一场。” 那些人都应了,等他们走后,孟瑛冷笑道:“都想来这里撞钟,可谁想过去阳武侯家里看看?怪不得陛下会呵斥,就只差说不知廉耻了。” 他的幕僚笑道:“侯爷,还有啊!辅政学士可能会缺两人,最近朝中可就热闹喽。” 孟瑛想了想,说道:“金幼孜的身子怕是好不了了,另一人是谁?” 幕僚低声道:“才来的消息,杨士奇的儿子杨稷在泰和为非作歹,不知道杨士奇知不知情,可不管怎样,他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孟瑛并没有什么看热闹的心思,他沉声道:“这便是多事之秋,要告诫下面的人,谨慎谨慎再谨慎,在此时犯错,不管陛下追不追究,以后都没好处。” 幕僚说道:“是没好处,陛下行事……颇有些那个宽宏大量的意思,侯爷,您说这是不是得了那位的真传?” 孟瑛皱眉道:“此事不可胡乱。” 幕僚心想这里就咱们两人,连皇帝都说得啊! 孟瑛有些不解的道:“近日本候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会有些事情,所以要谨慎,谨小慎微。” 幕僚应了,然后建议孟瑛写一份请罪奏章。 “不必了。” 孟瑛说道:“按理朝中应当是要商议追封阳武侯才是,可为何至今没动静呢?” 幕僚说道:“陛下定下了忠武的谥号,可谓是美谥,追封那更不该是问题啊!” 他想了想,又问道:“侯爷,此事可要给杨士奇提个醒?” 孟瑛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再说杨士奇每每提及杨稷都说是好孩子,这时候好孩子犯了事,他会不会被气死?” 幕僚点头道:“是了,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孟瑛摇头道:“咱们没有刻意去要消息,所以此刻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可却没人去告诉杨士奇,这就是官场啊!” 没过多久,有消息传来。 “侯爷,陛下今日只是草草处置了政事,然后就散了小朝会。” 所谓的小朝会,就是辅政学士加上六部尚书,这是大明最高级别的朝会,许多事都能一言而决,提高了不少效率。 孟瑛思忖道:“难道宫中有事?” …… “陛下,陛下!” 朱瞻基还在去婉婉那里的路上就被截住了,一个太监双眼含泪的喊道:“陛下,长公主醒来了。” 朱瞻基大喜,说道:“赏他。” 然后他脚步加快,后面的那些人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等到了婉婉那里,朱瞻基就见到了醒来的婉婉。 木然! 太后的眼中全是血丝,见皇帝来了就说道:“婉婉刚醒来,不认人……” 她说着又忍不住流泪。 朱瞻基近前几步,低声唤道:“婉婉,婉婉……” 那双眼睛依旧木然。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在婉婉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生气。 行尸走肉! 他咬牙问道:“可有说法!” 几个御医也一夜未睡,闻言就有人说道:“陛下,长公主这是伤了神,怕是要慢慢的恢复了。” 朱瞻基心中微松,问道:“要多久?” 没人回答。 太后握住婉婉的手,忍着泪说道:“皇帝,你要照看好你妹妹,不然本宫到了地底下怎么去和文皇帝和仁皇帝交代?本宫死不瞑目啊!” 朱瞻基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母后放心,就算是要天上的星辰,儿臣也会给妹妹摘下来。”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5章 兴和伯啊! “夫君,进不了宫了。” 张淑慧觉得有些奇怪,就去问了方醒。 “宫中无事啊!” 方醒正准备去探望夏元吉,也觉得有些不对。 “娘娘那边怎么说的?” 张淑慧和皇后的关系好的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隔一段时间张淑慧就会在宫外请见皇后,从未被拒绝过。 “说是身体不适,怕传染给了妾身。” 方醒皱眉想了想,说道:“这不会,若是娘娘生了病,太子昨日就不该去上课。” 这年头讲究的是孝道,越是地位高的越讲究。 若是皇后病了,那么玉米铁定要告假,然后去‘侍疾’。 “先不管吧,等过几日再看看。” 今日是杜谦给玉米上课,方醒得了清闲,所以带着人就去了夏府。 夏元吉的精神不错,可却越发的瘦了。 “德华,户部不可轻视,要慎重。” 夏元吉的眼睛深深的凹进了眼窝里,抓住方醒的手说着户部还有什么大事没办。 等他说完后,方醒说道:“您放心,陛下定然会考量的。” 他不肯说皇帝会考虑他的接班人,夏元吉就高兴了,笑的和一个孩子似的,说等病好了去户部要大干一场。 方醒笑着说等他回到户部后就去找麻烦,少说要弄一万贯出来。 两人笑了一阵,方醒见他精神渐渐疲惫,就告辞。 “差了什么直接找宫中要,别不好意思,这是夏大人应得的。” 方醒最后叮嘱了夏元吉的家人,看着他们有些侥幸之意,不禁心中叹息。 这便是在熬命,夏元吉目前看来是熬不过去了。 两个辅政学士的空缺,加上户部尚书的空缺,总计三个大佬的位置。 僧多粥少。 为此那些人会彻底忘却夏元吉的功绩,眼中只有那个位置。 这是人性。 方醒不知道自己老了之后会面临着什么。 所以站在夏家的门口,方醒看着门可罗雀的惨状在思索着。 “你在发什么呆?” 解缙来了,而且是自己骑马来的。 方醒觉得自己魂都被吓掉了一半。 他过去把雄赳赳气昂昂坐在马背上的解缙扶下马来,后怕的道:“您要出来也得叫个家丁赶马车啊!这么骑马,要是被惊到了怎么办?” 解缙的腰杆笔直,说道:“老夫当年也是能杀敌的,骑马算什么?带路。” 老爷子大抵是兔死狐悲,所以最近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大。 方醒就在卧室外,听着两个老人畅谈着当年的事,许多外界不知的秘辛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甚至还有些宫闱秘闻,让外面的御医很是尴尬。 等听到解缙说起当年太祖高皇帝对后宫女人的冷情时,方醒也听不进去了,就退到了后面。 三个御医也跟着,其中一个嘀咕道:“宫中也不消停,好在咱们出来了,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被牵累。” “牵累什么?在宫中满二十年的,谁不知道当年的事?那是心病,不是咱们能治的。” “哎!可陛下……兴和伯。” 说话的御医被方醒揪住了衣领,心中惶然,以为自己是得罪了方醒。 “是谁?” 御医愕然道:“谁?” 方醒咬牙道:“我问的是生病的是谁。” 御医面色大变,这才想起他们刚才说的是宫中要求保密的消息。 边上一个御医见方醒凶狠,再一想他和皇室的关系,就说道:“兴和伯,宫中要求不许泄露。” “本伯不会带累你们。” 方醒只觉得心跳开始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渐渐生成。 那御医低声道:“是长公主。” “婉婉怎么了?” 方醒只觉得心中冰冷,结合刚才几个御医的话,他想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婉婉? 御医心中嘀咕着方醒的大胆,低声道:“公主病了,说是神智上有些……您懂的,当年就是您出手才救了回来。” 方醒的眸色微冷,问道:“可是如当年一般的症状?” 御医摇头道:“此事那些同僚不肯细说。” 方醒松开手,心中焦急,却面上不显。 “你好生养着,老夫过几日再来看你。” 里面的解缙已经结束了探望,和夏元吉告别。 而在皇宫之中,太后已经在发飙了。 “谁能治好婉婉?” 婉婉依旧躺在那里,一双眼睛睁开,却毫无生气。 御医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太后渐渐怒气勃发,冷冷的道:“治好了婉婉,封爵!” 御医们纷纷抬头,各种眼神在交换着。 封爵啊! 大明的爵位可不是大白菜,更不是胡乱就能得的。 在大明想封爵,大多只有三个途径:军功和亲戚。另外就是宗室子弟。 军功封侯自不待言,这是大明激励武人的手段,到了朱棣时期更是极为鼎盛。 而亲戚就是姻亲,比如说胡善祥的老爹胡荣。 胡荣现在已经是骠骑将军,外加光禄卿,还有一个中军都督府佥事的三个头衔,只要胡善祥继续坐稳了皇后的位置,玉米坐稳了太子的位置,封伯封侯也只是早晚的事。 要是能治病封爵,那可真是国朝第一例,光宗耀祖自不必说,还能在史册上大大的留名。 眼神在交换,但越来越黯淡。 众人齐齐摇头。 “娘娘,臣等自然会倾尽全力,可人力有时而穷……” 太后只觉得心口发凉,这时朱瞻基进来,见状就问了。 “皇帝,他们说婉婉……” 太后在自己的皇帝丈夫驾崩时依旧悲而不痛,依旧能从容理事,让群臣拜服。 可现在的她却成了一个普通的民妇,为了女儿的安危失去了分寸。 朱瞻基点点头,“母后放心,婉婉当年也是……” 朱瞻基愣住了,太后也愣住了。 大明,不,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母子二人都愣住了。 一个老御医也愣住了,然后低声道:“兴和伯啊!” 气氛瞬间凝固。 室内静悄悄的,青叶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太后和皇帝一眼。 茫然和深思! 太后和皇帝没反对,这就是有戏啊! 说句实话,太医院在昨晚就为了婉婉的病情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在争吵中,大家引经据典,援引无数病例,可对婉婉的病情却无可奈何。 方案很多种,可太医院认为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就不要拿出来坑人了。 坑人不怕,怕的是太后发怒,到时候封爵能许诺,杀头自然更是轻松。 至于方醒,那两个当年经历过婉婉被朱瞻墉封在木箱里的御医都有些害怕。 是什么毛病,能让一个孩子长大后依然记得当年的事,而且还要用同一种方式想把自己置于死地。 太医院已经是束手无策了,可太后和皇帝必定会迁怒。 在这个时候,方醒的出现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让他们欢喜不胜。 “陛下,兴和伯的医术了得啊!只是近些年不再出手了,长公主的病和当年一个模样,兴和伯拿手啊!” 他们在为方醒吹嘘着,至于方醒拿不拿手,那关我们屁事。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好了。 朱瞻基有些犹豫。婉婉已经是出嫁的年龄了,在外面的话,如她这般大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方醒进入后宫…… 他突然释然的说道:“好。” 太后也欢喜的道:“好好好,皇帝赶紧去请了兴和伯来,那孩子就是个热心的,当年婉婉几次多亏了他,赶紧请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6章 你这是何苦来哉(感谢书友“玄天紫薇星君”成为本书新盟主) 方醒有些犹豫,但还是一路往皇宫去了。 婉婉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犯病了? 谁招惹的她? 他想到了朱瞻墉,顿时一股杀机升腾起来。 如果朱瞻墉再次犯错,那么他不介意让仁皇帝的二儿子变成一个废物。 方醒的怒气渐渐消散,因为他看到了俞佳。 俞佳很少出宫,出宫必然就是大事。 “兴和伯!陛下令你入宫!” 俞佳看到方醒的嘴角微微下撇,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新乡郡王最近可进过宫吗?” 方醒的问题让俞佳愕然,然后串联一想,就怒道:“陛下严令不许外传,谁在无视陛下的禁令?” 直至进宫之后,俞佳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是那些御医!” 他终于是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你只是家奴!” 方醒踏入宫门,冷冷的道:“家奴要谨守本分,我有我的办法,陛下都不说,皇帝不急你太监急,你急什么?你慌什么?” 方醒扬长而去,俞佳呆立原地。 你只是家奴! 这个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这才想起自己最近一些年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不甘,还是想获取的更多。 家奴…… 俞佳冷冷的看着前方方醒的背影,低声道:“家奴也能让你等惶然。” 他想起了文皇帝。 再高大的帝王终归有轰然倒塌的一天,反而是大太监一直活着,若非是他要殉主的话,到现在依旧能活着,逍遥的活着。 “那就是个傻子!” 俞佳讥讽的说道。然后他仿佛看到了大太监出现在自己的身前,怒不可遏,斥责他没有忠心。 “公公辛苦。” 一队队太监宫女在路边站着,躬身问好,谦卑的等着他先走。 这是一条路,由人组成的路。 我要的是谦卑。 俞佳对这些谦卑很满意,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百年都不会厌倦。 所以他必须要看护好自己的权利,为此可以撕碎一切对手。 这就是他的坚守。 他的世界。 而方醒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什么。 在刚到这里时,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就是活着,逍遥的活着。 当他渐渐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之后,他的世界变成了大明。 我要这大明万世永昌。 当时的他不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有什么样的磨难,所以很自豪的就吼了出来。 而现在呢? 方醒觉得自己的世界分给了家人许多。 比如说现在他就在想着昨晚上的荒唐之后,张淑慧和小白说是要去神仙居,然后让他一个人自己过。 是啊! 我的妻妾,还有我的孩子。 这才是我的世界。 瞬间方醒就忘却了那些雄心壮志。 不过这只是一瞬。 我还是有使命感的啊! 方醒在为自己的使命感而感到自豪,同时感到悲哀。 再强大的帝国终归会有崩塌的一天,所以他费尽心机的推行藩王出海。 若说大明是本体和母体,那些海外封地就是种子,兴许某一天种子会比本体更为强大,而到了那时,大明将会以各种形式存在,再也不用担心它的消亡。 累啊! 方醒有些矫情的在安慰着自己,直至看到了朱瞻基。 寝宫外,太监宫女们排排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而世间最尊贵的这对母子就站在房门外低声说话,然后他们也看到了方醒。 “这就是内宫?” 一个带着家伙事的男人居然走进了后宫之中,方醒觉得有些尴尬。 他以前去过太后那里,可太后年纪大了,没什么可避讳的。 他很久以前也去过太子宫中,可那时的婉婉还小。 时隔几年,他再次进了后宫,却是治病。 太后欢喜的道:“兴和伯来的正好,快去给婉婉看看。”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婉婉一直在昏睡,就算是醒来也是呆呆的,你……尽力即可。”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的几次出手,可婉婉却更多的是心病。 心病终究还需人来治。 他和太后刚才就是在想着是不是把朱瞻墉召进宫来,冒险让婉婉见一见他。 然后方醒就来了。 没人觉得方醒能治好婉婉。 那些太医们更多的是庆幸背黑锅的人来了。 太监宫女们只希望皇帝和太后不要迁怒,然后都在暗中寻摸离开这里的方法。 宫中很大,可以安排的地方很多,可此刻连俞佳都不敢乱动,所以他们的希望注定会破灭。 于是希望就集中在了方醒的身上。 心病啊! 兴和伯就算是医术无双,可面对着心病也没辙吧。 方醒走了进去。 他先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就皱眉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压根就不该焚香,更不该抄写经文。” 青叶低声道:“兴和伯,长公主抄写的经文是烧给文皇帝和仁皇帝……” 方醒摇摇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过得好,先人才能安心。”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在室内回荡着,跟进来的皇帝和太后面色如常,俞佳的心中越发的不忿了。 太过于放纵方醒了。 放纵是权臣培养的第一步。 在俞佳看来,皇室现在就是在培养权臣,给自己培养麻烦。 方醒走到了床边,看着昏睡的婉婉,说道:“你这是何苦来哉!” 太后低声问道:“兴和伯可是找到病因了吗?” 方醒点点头道:“长公主小时候遇到的那件事太过骇人听闻,当初那个小小的箱子里……她从开始的游戏到后面的绝望,黑暗之中的绝望,孩子都怕黑暗……所以她一直没忘,只是平日里能压制住……” 太后难过的道:“那是什么诱发的?”她希望不是那个原因,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会后悔终生。 方醒苦笑道:“臣不知道长公主这几日是遇到了什么事。” 青叶被叫进来,朱瞻基随即摆摆手,俞佳就把其他人赶了出去。 等最后皇帝指指他,示意他也出去时,俞佳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长公主那日正在抄写经文,有人冒失的跑进来说已经定下了驸马,长公主当时没事,只是带着奴婢去御花园里烧了那些经书……” “等回来之后,长公主就说倦了,想歇息,不许打扰……” 青叶都哭了,她觉得自己的主子真是命运多舛。 朱瞻基摆摆手,青叶告退。 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还有床上躺着的婉婉。 “这是为何?难道婉婉不想嫁人吗?” 太后觉得有些懵,女人就是要嫁人啊! 朱瞻基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些什么。 而方醒却有些头痛。 “长公主怕是对男人……” 朱瞻基悚然而惊,一下就确定了那个想法,说道:“婉婉是惧怕男人,她怕再次被关在箱子里。” 方醒点头道:“没错,所以听到定下了人选,长公主就绝望了。” 太后哽咽道:“冤孽啊!瞻墉当年造的孽,为何要让婉婉背负这么久。” https: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7章 没有快乐过的婉婉 方醒缓缓走到床边,看着那双微微蹙着的眉尖。 “你没有快乐过啊!” 方醒觉得如婉婉这样的女孩不该出生在宫中,所以他就说了出来。 “她该在山水间徜徉,笑颜如花,而不是被困在宫中,就像是……深宫如古佛,她就如一截枯木,直至把自己最后的生气耗尽,再无神彩。” 太后点头道:“想着她小时候的活泼,哎!” 朱瞻基站在太后的身边,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问道:“要喂药吗?” 方醒摇摇头,说道:“娘娘,要等长公主醒来再说。” 太后叹道:“她醒来过,只是呆呆的,不认人了。” 朱瞻基缓缓回身,看着外面那些等待着的宫女太监,说道:“她不想搭理这个世界,她在怪朕,怪朕想把她嫁出去……可……” 太后难过的道:“可女人终究要成亲啊!不成亲死后没有供奉……” “母后!” 朱瞻基回身,皱眉道:“宫中不差婉婉的地方,更不差她的钱粮。” 太后看到了那张倔强的脸,只觉得心中绝望。 “那和在庙里有和分别?难道你想让你妹妹变成一段枯木吗?整日和泥塑菩萨般的麻木,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朱瞻基低声道:“母后,谁能让婉婉安心?” 太后一下就僵住了。 “是啊!要是无人能让她安心,等本宫去了之后,谁能照顾她?难道让她在宫中自生自灭?” 朱瞻基是担心婉婉不相信任何人,而太后却担心没人照顾她。 “母后放心,还有儿臣在,皇后对婉婉也好,以后就算是……玉米也是个好孩子。” 太后虚弱的摇摇头,她不放心,就算是玉米现在突然长大,并发誓会照顾后婉婉,她依旧不放心。 这对母子陷入了纠结之中。 方醒就站在床边,静静的等待着。 当他看到那双眼睫毛在颤抖时,就指指门外。 门外是俞佳在亲自看守,见到方醒指着自己,他就带着那些人后退。 宫闱中有许多听不得的密事,知道了兴许是运气,可因此死掉也是应当。 青叶站在能听到屋里说话的地方,她低着头,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那长长的眼睫毛渐渐停止颤动,那双眼睛木然的睁开。 “是我。” 没有凳子,方醒单膝跪在踏板上,看着那双呆滞的眼睛说道:“听说你又害怕了,所以我来了。” 那双呆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归死寂。 方醒笑了笑,说道:“你封闭了自己,这样确实是可以避开那些恐惧和黑暗,可是婉婉,那不是一条好的路,很艰难。” 那双眼睛依旧没有情绪变化。 方醒无奈的道:“你要坚强些,当年的事确实是梦魇,可过了就过了,人的一生就这么几十年,我们不该为了一件事抛弃了自己……” 无论他怎么说,床上的婉婉没有丝毫反应。 太后绝望的道:“她不肯吃东西。” 朱瞻基背过身去,想起了朱瞻墉。 皇家内部从来都不会是铁板一块,从孩提时代起就会开始争斗。 可婉婉那时才多大? 一股杀意陡然而起,朱瞻基随即压了下去。 正如太后所说的那样,当年的朱瞻墉也不大,只是被人蛊惑而已。 大错铸成,谁的错? 方醒在自说自话,可婉婉依旧。 一个时辰后,方醒起身道:“今日就到这吧。” 太后愕然道:“明日也是这般吗?” 方醒点头道:“长公主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法子,要想打开一个口子,就得不断的和她说话,提及她以前有兴趣的事物。” 太后的眼睛一亮,说道:“那让青叶她们说话可好?” 方醒点点头,“有总是好的,至于不吃饭,那应当是暂时的。” 朱瞻基都到门边,方醒跟着,低声道:“这是个头痛的事,要有长期消耗的准备,太后那里……” 朱瞻基说道:“回头朕劝她回去歇息。” 方醒回身再看了一眼。 太后在床前俯身,伸手轻轻抚摸着婉婉的脸,低声的说着什么。 方醒微微摇头,然后和朱瞻基一路出去。 “金幼孜上了奏章,说是恐不久人世。” 方醒沉默以对。 “夏元吉真是不行了,还有……一下全都来了,倒是热闹。” 不过是几天之后,朱瞻基已经摆脱了那种负面情绪,开始从容应对。 这就是帝王。 方醒自觉做不到,所以不禁想起了那些以为自己虎躯一震,然后天下在手的幻想。 那真是幻想啊! 张士诚当年那么猛,民心如此稳固,可依旧被朱元璋击破。 所以帝王从不简单。 帝王要有情,但这个情却只是博爱,大爱。 帝王要无情,哪怕是兄弟或是父母,在关键时刻要能反目成仇。 所以帝王无私,并要无情。 朱瞻基正在往那个方向而去,可他好似在犹豫。 方醒不知道这种犹豫是好是坏,但他却在微笑。 到了前面,他和朱瞻基分开,被人带着出宫。 太阳洒在大殿上,洒在道路上,渐渐的有些热了。 “兴和伯……” 朱瞻墉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的冷意连太阳都压不下去。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不顾有太监跟着,说道:“错了就是错了。” 瞬间朱瞻墉就知道为何要召自己进宫。 他点点头道:“我恨不能此刻就死了。” 他的脸庞瘦削,神色痛苦,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一路到了婉婉的寝宫外,太后见他来了,只是冷冷的道:“你妹妹还没醒。” 朱瞻墉缓缓走进去,当见到床上的婉婉时,他木然的道:“母后,儿臣请去海外。” 太后冷笑道:“你妹妹还在这样,你就想躲出去吗?” 朱瞻墉低头,萧索的道:“母后,若是能治好婉婉,儿臣愿意立时死了。” 太后的眼中多了痛苦,说道:“去吧。” 朱瞻墉再次看了婉婉一眼,然后去了乾清宫。 这是我的命! 朱瞻墉苦笑着。 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报应,作为当年懵懂的报应。 可看到婉婉这些年郁郁寡欢的的模样,他的心中一直仿佛是有巨石在压着。 等见到了朱瞻基后,两人沉默着。 朱瞻墉抬起头,茫然的道:“皇兄,让臣弟去海外吧。” 朱瞻基看着他说道:“婉婉不知道会不会好,若非是怕母后伤心,朕在昨日就会把你弄到鼍龙湾去!” 鼍龙湾就是大明发现泰西航线的中转点。 那里风大浪高,气候恶劣,若是去了那里,大抵就是流放。 但是朱瞻墉却巴不得如此。 “皇兄,那就去鼍龙湾吧。” 朱瞻基冷冷的道:“从今日起,你就在府中不得外出,直至婉婉好了。” 朱瞻墉躬身应了,然后被带了出去。 这就是禁足! 若是婉婉一辈子不好,那么按照朱瞻基的性格,朱瞻墉一辈子都别想走出新乡郡王府。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8章 溺子如杀子 第二天早上,方醒依旧进宫。 “这是哈烈。” 方醒在培养玉米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哈烈好大啊!” 玉米对比了一下中原和哈烈的大小,说道:“就比咱们小一点点。” 方醒说道:“哈烈许多地方都是无人区,所以他们能利用的地方不多,人口也一直起不来。” 然后他指着肉迷说道:“肉迷和哈烈一起吞了中间的地方,所以在渐渐壮大。” 玉米从地图上抬眼问道:“先生,哈烈和肉迷是坏人吗?” 他问的很认真。 方醒笑着揉揉他的头顶,说道:“大明和哈烈、肉迷,包括了泰西,你想着咱们都在一个丛林之中,丛林你没去过吧,哪日带你去。” “丛林之中一切都是野蛮的,我饿了就要吃,可食物从哪来?食物就在别人的地盘里,所以那些人会想从大明的手中夺取食物……” “可是他们吃饱了,大明却要饿肚子,你说怎么办?” “打!” 玉米皱着小眉头,挥舞嚷道。 方醒点点头,“是,咱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谁若是要来挑衅咱们,那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打的他们晚上做噩梦,悔不当初,这才是大明。” “来,咱们来看看数学。” 方醒开始教玉米加减法,若是被外界知道的话,估摸着得有多少人吐血。 在科学渐渐普及的今天,哪怕是普通人都会简单的加减法,甚至乘除也不是太难。 堂堂的文宗竟然去教授加减法,真是让人吐血啊! 上完课之后,方醒牵着玉米出去。 “兴和伯,现在去吗?” 一个太监等候在外面,见他们出来就躬身问道。 他的鞠躬不是为了方醒,而是为了被方醒牵着的玉米。 方醒点头道:“好。” 于是他牵着玉米,真一跟在边上,身后一长溜太监宫女,就这么行走在宫中。 他回身看了一眼,说道:“当年婉婉也是这般。” 那个太监听到这话后,原先冷漠的神色就松缓了些,说道:“谁说不是呢!当年长公主在宫中带着人跑,咱家见了就觉得心中欢喜,莫名的高兴。” 长公主那里已经被戒严了,而且太后常驻那里,皇帝这两天没有去后宫,反而是经常去那里……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大家都知道,长公主怕是出事了。 哪怕是生病,皇帝也不会频繁去那里,顶多是皇后去照看。 所以这一次不少人都在担心着。 当年那个带着一队人在宫中呼啸而过,走路都会蹦跳着的小女孩…… 太监深深的叹息着,却不敢再说了。 等到了婉婉那里时,太后已经在边上房间里睡下了,只剩下青叶和几个御医在守着。 “兴和伯,太子殿下不好进去吧。” 有御医担心玉米太小,怕进去会中邪。 方醒本就是有意要带着玉米过来,哪会理会他。 “本伯杀戮无数,什么邪气敢停留?” 方醒牵着玉米进了里面,随后太后就来了。 婉婉还在昏睡着。 “姑姑!” 玉米走到床边说道:“姑姑,小方都不吃饭了。” 小方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卧在床边,和婉婉一般的水米不进。 听到玉米叫自己,小方睁开眼睛,木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了。 依旧是木然。 小方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就爬起来,然后冲着床上的婉婉摇着尾巴。 婉婉的眼睛往边上看了一下,方醒低声问道:“喝粥吧。” 她点点头,边上的太后几乎要欢喜的晕过去了,一迭声叫人去拿粥来。 可方醒却看到了婉婉眼中的木然依旧。 这不是认人,只是单纯的觉得饿了。 不过这算是一个极大的进步,最起码能让人放心了。 方醒和太后都笑了起来。 “滴水穿石,终有清醒的一天。” 方醒的心情不错,而杨士奇的心情也不错。 “犬子来信了,泰和有些人嫉恨他,就到处说他的坏话,哎!这孩子心善,还说只是口舌之争,算了。” 政事堂里,杨士奇扬着信纸,笑容从脸上的皱纹里绽放开来,喜不自胜。 “士奇……” 杨荣欲言又止。 这两天该来的消息也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有人要对杨士奇下手。 杨荣暗示过杨士奇,黄淮甚至还让他请假回家去看看。 可杨士奇却执拗的认为长子杨稷是个好孩子。 这是个对孩子充满了温情的父亲,可却不是个好父亲。 杨荣想起当年有人建议他杨士奇讨个恩旨,让杨稷进京做个小官,就近也能父子团聚。 可这个建议被杨士奇拒绝了。 在他看来这种行径就是谋私利。 谋私利是杨士奇历来所反感的,并身体力行,所以他的威望极高。当年若非是局势微妙,首辅还轮不到杨荣。 这是一个高尚的人,只是永远都把自己的孩子看做是孩子,哪怕那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个恶霸。 这是方醒的话,上次他找杨士奇沟通未果后,就给杨荣提了个醒,免得到时候政事堂混乱。 杨荣低叹道:“士奇……去看看吧。” 杨士奇摇摇头道:“犬子的性子我知道,从小就是个胆小的,哪会去做那些事。” 黄淮一拍桌子,起身道:“京城都传遍了,就瞒着你一人。” 杨士奇愕然道:“传了什么?” 黄淮无力的拱手道:“士奇,杨士奇,杨大人,大家都错了吗?就你对?去问问吧,老夫敢打赌,锦衣卫和东厂那里肯定已经拿到了证据,你……” 杨士奇的面色渐渐发白,他看向了杨溥。 杨荣有权谋,黄淮太过意气,唯有杨溥的话才能让杨士奇相信。 杨溥有城府,不会平而无故得罪人。 所以他说话都先过滤几遍。 这时被杨士奇盯着,杨溥苦笑道:“这个……” 他不知道皇帝在等什么。 如果按照惯例,昨天皇帝就该把证据仍在乾清宫里,然后杨士奇请罪。 说出来会不会被皇帝迁怒? 杨溥只是想了一瞬,然后说道:“此事……” 他犹豫着,可对于杨士奇来说却是够了。 “本官要去求证一番。” 杨士奇甚至都忘记了要告假,说了一声后就出了政事堂。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黄淮叹道:“他这就是另一种溺爱啊!这下可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杨荣摇摇头,他也想挽救杨士奇的仕途。 杨士奇在,谁要是想觊觎首辅的位置,那么得先把杨士奇拱翻了再说。 这就是个挡箭牌。 可如今这个挡箭牌眼瞅着就要完了。 杨荣抛掉这个想法,想起了杨士奇多年的兢兢业业,说道:“本官准备上奏章,为士奇……尽人事吧。” 黄淮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杨溥冷静的道:“要先等事情爆出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39章 晚节不保 杨士奇没有回家,他打马来到了方家庄。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笨。 方醒会骗人,但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他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获取好处,这是多年的验证。 一个老汉在田间转悠,见他来的快,就喊道:“来人呐!有人闯庄!” 很快有人冲出来,违禁的弓箭出现在了主宅的外面。 辛老七张弓搭箭,眼神冷漠。 有人说如果让辛老七去解决一件事,可杀可不杀,那么他铁定会杀。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反抗和报复! 这是辛老七的座右铭。 但当他看到马背上的人之后就放下了弓箭,只是喊道:“拿刀来!” 后面出来的小刀扔出了长刀。 辛老七接刀在手,神色陡然冷厉,喝道:“住马!” 杨士奇被这一声大喝惊醒,猛地勒马。 稍后他见到了方醒,第一句话就问道:“犬子之事可是真的?” 方醒没想到他疾驰而来,居然是为了这个问题。 可当看到杨士奇脸上的皱纹,以及那斑白的须发时,方醒低下了头。 如果不是大明,不管是前还是后,作为重臣的杨士奇都能用自己的仕途来换取儿子的命。 可这是大明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很煎熬。 杨士奇见方醒这般模样,就微笑道:“那日你与老夫说了此事,老夫以为你在玩笑,德华,是玩笑吗?” 方醒艰难的摇摇头。 杨士奇的身体一颤,书房外的辛老七疾步进来,单手就扶住了他。 他点头笑道:“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他僵硬的转身,对扶住自己的辛老七点点头,然后甩开了手,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老夫就知道……” 他喃喃的道:“老夫就知道……不该啊!” 方醒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孩子,若是遇到这等事,那痛苦和煎熬会让他发狂。 他走出书房,看到杨士奇的脚步渐渐凌乱,而在他看不到的正面,杨士奇的眼中全是呆滞。 “不可能……” 他一路出了方家主宅,方醒吩咐方五一路保护,直至进城。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稷儿,你为何会这般?” 在杨士奇的眼中,杨稷就是个懵懂的孩子,却单纯,并善良。 “稷儿……” 杨士奇茫然到了皇城外面,然后茫然的道:“臣杨士奇,求见陛下。” …… “他来了。” 朱瞻基的神色有些复杂,俞佳说道:“陛下,他们说杨大人看着有些神思恍惚。” “让他来。” 朱瞻基的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平常的一次觐见。 他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一直在看着门外。 “陛下,臣有罪。” 当杨士奇进来跪在那里时,朱瞻基幽幽的道:“朕一直看着你们,从做皇太孙时开始,看着你们辅佐皇爷爷,辅佐父皇。那时朕觉得你们很出色,处理政事游刃有余,当真是国朝的栋梁。” 杨士奇垂下头,几缕白发从两侧垂落。 “从永乐年到现在,你正直,但不迂腐。处理政事从容不迫,有大将之风,有首辅之才……” 杨士奇的身体动了一下,微微抬头道:“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这不是要挟,而是恳求。 从不徇私的杨士奇也在恳求了。 可朱瞻基只感觉了无奈。 怜子如何不丈夫,可这是人命啊! 朱瞻基的心微微一软,旋即就变得强硬起来。 开头很重要,只要今天开了这个赦免的头,以后他将会把人命当做是辖制官员的筹码。 他可以这么做,并且史上无数的例子在告诉他,明君就该这么做。 这无碍于名声,反而会成为美谈。 这就是掌控舆论的好处。 “杨稷杀了人。” 朱瞻基的话就是最后一颗钉子,直接把杨士奇的所有防线都击溃了。 “臣……” 杨士奇的身体在摇摇晃晃,面色潮红。 朱瞻基微微叹息:“去吧。” 杨士奇强撑着起身,然后说道:“陛下,臣……” 他想继续待在政事堂。 恋栈不去不是坏事,可杨稷犯的是命案,作为他的父亲,杨士奇怎么在政事堂立足? 朱瞻基淡淡的道:“回家去,好生歇息。” 这是对老臣的优待,否则朱瞻基尽可呵斥,保证外面无人质疑。 “你有功于国,是大功,朕记得。” 朱瞻基的承诺没有任何价值,对于杨士奇来说,此刻他只想保住儿子的性命。 所以他拱手道:“陛下,臣子可以去海外,此生不再回来。”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君臣皆大欢喜。 朱瞻基摇摇头道:“杀人偿命,朕也不能徇私。否则开了先例,此后律法就成了摆设,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杨士奇抬起头,眼中含泪的道:“陛下,臣愿意赴死,只求……” 朱瞻基的面色冷淡,说道:“国法无情!” 他起身道:“送杨大人回去。” 这是最决绝的姿态。 昨日杨士奇还在这间大殿里对国事侃侃而谈,可今日就成了人犯的父亲。 人生际遇之奇,莫过于此。 两个太监过去架起了杨士奇,然后强行带着他出去。 …… 杨稷的事发作了! 杨士奇出宫时的模样让知"qing ren"都开始振奋起来。 金幼孜在养病,杨士奇呢? 按照国朝的潜规则,儿子犯了命案,哪怕杨士奇不知情,可也得引咎辞职。 否则无需皇帝暗示,那些御史就会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的蜂拥而至,用弹章把杨士奇赶出朝堂。 “伯爷,杨士奇进宫请罪,出来了。” 杨士奇离开还没多久,黄钟就送来了这个消息。 “他就像是呆傻了一般,看样子应当是被陛下拒绝了。” 方醒惘然的道:“他有功于国,有大功,可惜教子无方,可惜了。” 晚节不保是所有人都最忌惮的事,越老越害怕这种事。 “当年在扬州时,我得了消息,说杨稷把杨士奇的字画拿出去买卖,就知道他以后没有好结局,还暗示了杨士奇,可……” 方醒真的是觉得可惜了。 杨士奇庄重端正,行事不偏不倚,威望极高。 若是他无事,自然是朱瞻基稳住朝堂的重要帮手。 “他的位置保不住了,肯定是要致仕回乡。” 方醒觉得一场暗斗即将要开始了。 黄钟也是这个想法:“伯爷,两个辅政学士的位置,那些人怕是要打破了脑袋。” 方醒说道:“杨稷之事本来隐秘不为人知,这次被爆出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为的就是那个位置。” 这时外面有家丁禀告道:“老爷,礼部尚书胡大人请见。” 方醒和黄钟对视一眼,黄钟说道:“伯爷,这是来示好的,胡濙果真是老谋深算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0章 法不容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有个女子,她有两个兄长,兄长都读书,女子幼小时就开始干活……” 胡濙在讲故事,方醒在听故事。 讲故事的人很认真,听故事的人也很认真。 “父母亡故之后,女子依旧在干活供养两个兄长,十八岁望之宛如老妪。两个兄长前后中举,女子欢喜不胜,可第二年她就被兄长许给了樵夫……” 胡濙看着方醒道:“兴和伯,这等事当如何?” 方醒好奇的问道:“你是那两个兄长之一?” 胡濙摇摇头道:“不是。” “那就是狼心狗肺,杀之不足为惜。” “情义最经不起磋磨。” 方醒不喜欢胡濙这种含糊的方式,更不喜欢他隐晦的表功,只是他把自己比喻做那个女子,也算是吐露心意。 胡濙迷茫的道:“那些年一直在外面跑,到处跑,山里、水上……” “胡大人,敢问那位如今何在?” 方醒对那位的兴趣比什么辅政学士都浓,若是可能,他甚至想去见一面,问问他当年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了这个模样。 胡濙抚须道:“那位还不错,如今算是颐养天年了。” 方醒说道:“那位若是还在也有五十多岁了,再无威胁,他可是在武当山出家吗?” 胡濙愕然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莫不是以为文皇帝大修武当山是为了那位?” “难道不是吗?” 方醒说道:“张邋遢再厉害也管不到俗世的政权,靖难是用真武神来鼓舞了士气,最多修几间道馆也够酬功了,可当时却把武当山当做了北平皇城来修,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胡濙摇摇头道:“兴和伯,那是张神仙。” 方醒嗤笑道:“就算他是神仙,可也不能给大明带来丝毫好处,不管是佛还是道,他们的神仙护佑的从不是普罗大众,所以……罢了,哪年方某去武当山看看,不然那些问题憋着难受。” 胡濙不悦的道:“兴和伯,莫要亵渎了神灵。” 方醒说道:“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恨不能把身家都给了神灵,可她过的很惨……你知道那些出家人是怎么说的吗?” 胡濙摇摇头,方醒说道:“那些人说今生苦难是修来生,来生她一家子就能享福了,富贵无边。” 胡濙说道:“前世作恶,今生来报。今生苦难,来世有报,这没错。” 方醒起身道:“话不投机,送客!” 直至出了方家,胡濙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跟方醒扯起了神仙。 等回到礼部后,胡濙才发现自己被方醒给忽悠了。 那人是不想和自己亲近,更不想在辅政学士的人选决策中插手。 “可笑本官却有些利欲熏心了。” 胡濙很豁达的把这事当做了笑料。 可闫大建却很严肃。 杨士奇已经告假在家,眼瞅着就要上致仕奏章的关口,闫大建紧张的如同是当年的殿试时。 只要胡濙飞升到政事堂,那么礼部尚书十之,不,是十成十就是他闫大建的囊中物。 尚书啊! 这是人臣的巅峰,再进一步就是辅政学士,那就是宰辅。 闫大建压住心中的激动,平静的在门外说道:“大人,下官请见。” “进来。” 进了里面后,闫大建看到胡濙在写字,神态从容,不禁赞道:“大人心如明王,果真是常人难及。” 胡濙继续写字,淡淡的道:“本官的慈悲心却大多给了家人,为官只是厮混罢了。” 两人恍如暗语般的说了几句,闫大建才说了正事。 “大人,杨士奇的奏章进宫了。” 胡濙抬起头,说道:“淡定!慌什么?” 他低下头继续写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好字!” 闫大建赞道。 胡濙放下笔,问道:“大建也喜欢靖节先生的诗赋?” 闫大建点头道:“读书时觉得靖节先生的诗赋有些颓丧,等在仕途之中处处难关后,才知道如何去品味先生的诗赋。”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闫大建轻声吟诵着,然后和胡濙相对一视,一股踌躇满志的情绪就充斥着胸中。 …… 朱瞻基看了一眼奏章,说道:“杨学士多年兢兢业业,于国有大功。杨稷是杨稷,让他安心。” 杨士奇得了这话后马上就上了第二份奏章,只说教子无方,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朕不可一日无杨学士。” 皇帝第二次拒绝了他的致仕,并给出了最高的评价。 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君臣之间在走程序。 作为朱瞻基而言,他肯定不希望杨士奇下台。可事情至此再无回转的余地,他只能展示自己的不妥协,以此来增加君王的威信。 当第三份奏章进宫之后,杨荣等人的奏章也同步进宫。 事不过三。 而杨荣等人求情的奏章更像是在走过场。 “赏宝钞千贯。” 皇帝的语气很冷淡,仿佛是想用钱钞了结了君臣之间的情义。 杨荣希望用致仕来保住杨稷的命,可皇帝让他失望了。 皇帝赏赐的宝钞还在手中,外面就有消息传来。 “陛下派出了东厂……” 杨士奇绝望了。 如果去的是锦衣卫的话,那么杨稷大抵是能保住一条命。 东厂…… “杨稷罪在不赦,陛下的意思是错开。” 安纶的心情看来非常的不错,笑眯眯的。 “杨士奇致仕最好是回泰和,抓到杨稷之后,要和杨士奇回乡的路错开。” 陈实说道:“公公,那还不如在路上解决了杨稷,就说半路病故,这样君臣各自相安。” 安纶摇摇头道:“杨稷是重臣之子,陛下要用他的脑袋来告诫那些达官贵人们,莫要触及律法,否则该杀就杀。”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胡濙要上位,礼部尚书是谁?” 当送钱钞的太监出了杨士奇的家门时,京城的气氛就为之一紧。 而金幼孜此刻已经病的起不来了。 “外面很热闹吧。” 金幼孜呼吸中带着痰音,面色微红。 “父亲,您现在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理,旁的就别管了。” 长子金昭伯在家侍奉汤药,很是孝顺。 其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家中,轮换着守在床边。 金幼孜努力的呼吸一下,说道:“本来只是为父去了倒是无碍,可杨士奇也下来了,两个位置,那就是肥肉,所以……” 他看着屋顶,喘息道:“上奏章吧。” “父亲!” 金昭伯惊讶的道:“父亲,您这病还能好。” 金幼孜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说道:“去拿纸笔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1章 你也配做人吗? 金幼孜恳请致仕的的消息一下就引爆了京城的官场。 这不只是两个官位的空缺,而是许多。 当胡濙盯着其中一个位置时,闫大建就在盯着他的礼部尚书的位置,而右侍郎就在盯着闫大建的位置,更下面的官员在盯着右侍郎的位置…… 这是一个类似于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 前方的一动,后续的全部跟着动。 所以官场上为啥会忌讳空降? 本来大家都在等着排排坐,分果果,人人都可以往前一步,却因为空降失去了机会。 这要得罪多少人啊! 而方醒正准备着截断闫大建的梦想。 “伯爷,闫大建并无差错啊!” 黄钟觉得闫大建和方家并无恩怨,而且其人做事兢兢业业,为何要弄他呢? “看不惯。” “看不惯?” 黄钟觉得方醒是在开玩笑。 不出意外的话,那可是大明未来的礼部尚书。 一句和孩子般玩闹的看不惯就要去弄他? 黄钟哭笑不得的道:“伯爷,此事还是要再三思虑才好。” “就这样了。” 方醒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厌恶闫大建。 安纶吗? 安纶一直对闫大建抱着警惕的心态,东厂盯着闫大建父子已经很久了。 安纶为何要执拗的盯着闫大建父子? 方醒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这些方醒都没必要管。 “再过一年,土豆就能出武学,而在此之前,希望大家能记住他这个爹。” 方醒终究还是不肯让孩子孤独的去打拼,只是闫大建却成了方家立威的炮灰。 “另一人最有可能是谁?”.. 黄钟在琢磨着这次官员调动,还有户部尚书的人选等等。 …… 宣德七年是个不祥的年份。 年初开始,国朝的老臣们就纷纷倒下。 最先去的是夏元吉。 朱瞻基真的很悲伤,为此罢朝三日。 方醒去了夏家。 白茫茫的一片中,他站在灵前,回想着和夏元吉这些年的交往。 夏瑄行礼后过来,方醒问道:“家中可有差池?” 夏瑄说道:“多谢兴和伯,家中都妥当。” 这一批老臣都是柄国之臣,再往后就见不到了。 再往后的臣子就越发的不堪了。 方醒不知道为何乱世能孕育出无数人杰,而盛世却只能培养出蛀虫。 他对夏瑄说道:“尊父功绩无双,你好生做,大家都在看着呢。” 夏瑄和夏元吉不同,他更喜欢武事,可大多都是纸上谈兵。 朱瞻基已经下了旨意,萌荫夏瑄为尚宝司丞,这就是死后哀荣,荫及后人。 出了夏府,正好徐景昌来祭拜。 “德华你等等哥哥,稍后咱们一起喝酒。” 徐景昌压根就没有半点悲戚的进去走了程序,出来时夏府的人都是木着脸,同样没什么敬意。 一代荣耀之后,后辈大多数都会渐渐平庸下去,渐渐的泯然众人矣。 徐景昌和方醒来到了神仙居。 徐景昌也有了些老态,喝酒也不能如往日那等爽快,只是慢慢地喝,小口小口的喝。 “德华,看着你年轻,哥哥我羡慕啊!” 徐景昌的话也多了不少。 “定国公府的那条街叫做定府大街,可能定什么?如今出缺三个位置,哥哥我只是建言而已,被陛下差人呵斥了一通。真是的,防谁也不能防我吧?” 徐景昌巴巴的看着方醒,想得到一个安慰或是帮助。 “为何要去插手这事?” 方醒平静的看着他,觉得这厮做事越发的没分寸了。 “那不是你该插手的事,别说是你,我那位大舅哥这几日都闭门谢客了,为的就是不搅合这趟浑水,你却是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这是找死呢!” 方醒觉得徐景昌不该这么不智,所以语气就重了些。 徐景昌喝了一口酒,眼神茫然的道:“哥哥觉得活不了几年了。” 方醒盯着他,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少喝酒,少玩女人,保证还能再活二十年。” 徐景昌静静的看着他,就在方醒以为他会听从自己的建议时,徐景昌却叹息了一声。 这是遗憾的叹息。 也是心满意足的叹息。 他举起酒杯,仔细的看着那些青色的线条在酒杯上蜿蜒,正如他多年的生存之道。 我只是匍匐着在生活。 他的目光从酒杯上移开,看向了方醒。 他严肃的模样仿佛是参破了什么大道。 “可是不喝酒,不玩女人,那男人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方醒愕然,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去驳斥徐景昌的观点。 每个人活着的目标都不一样,大多都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为了儿孙而忙碌着,直至奄奄一息时,才开始总结自己的一生。 若是没有修来世的说法,会不会出现消极的人生态度? 吃完饭,他留在神仙居和莫愁母子说话。 欢欢已经渐渐大了,方醒准备看看情况,把他丢进书院去。 莫愁却有些担心孩子的自理能力。 “你不去主宅,可孩子平时可以去那边歇息吃饭,下午放学后就回来。” 这样可以兼顾莫愁不打扰张淑慧和小白的想法,也能方便方醒教导孩子。 莫愁微笑着:“嗯,这样也好。” 她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抢夺了张淑慧和小白的东西,所以她不想去主宅,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得寸进尺。 方醒起身准备回去。 “要经常回去。” 他最后叮嘱道。 莫愁点头应了,却不知会不会付诸实施。 到了门口时,莫愁低声问道:“老爷,他们说京城都在为了那些官位闹腾,弄不好就要见血,您……” “我没掺和!” 方醒睁着眼睛说瞎话,却很是理直气壮。 出了神仙居后,方醒问道:“闫大建还是没去跑吗?” 最近几天有希望的人都在跑,连一直显得有些游离于官场的胡濙都去了方家,可见竞争之激烈。 而礼部尚书的官职显然值得去跑关系。 朱瞻基会观察群臣,但他同样会就此事询问群臣。 这是宣德年间最大规模的一次官员调动,错过这次机会,以后稳定的朝政会让一切都变成程序,令人乏味,难以找到漏洞。 老臣们将渐渐退出舞台,谁会上台? “老爷,闫大建先前去找了杨荣。” …… “公公,闫大建刚才去求见杨荣了。” 安纶微微低头,好似在打盹。 室内檀香阵阵,味道却重了些,有些闷。 安纶坐在椅子上,缓缓抬头,那双眼中多了血丝,问道:“多久?” 来人禀告道:“一炷香多些。” 安纶伸手在桌子上拈起一根檀香,说道:“盯着他。” 等来人出去后,安纶冷笑道:“你也想做尚书吗?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也配做人吗?” 纤细的檀香被折断,然后弹起,落在桌子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2章 围城 早上的太阳不错,驱散了昨夜留下的一点寒气,暖洋洋的极为舒适。 大理寺卿对于杜谦来说还不错,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而上面的那些老臣们却已经步入暮年。 所以他极有耐心。 最近几天经常有下属求见,大抵就是表忠心,更有一个蠢货居然行贿,只求能再进一步。 杜谦对此只是笑了笑,回头却一份奏章进宫,那个蠢货马上就被免职,今天早上才凄凄惨惨的出城归乡。 皇帝的心思旁人不知,但杜谦却知之甚深。 越是钻营的,皇帝就越厌恶,就算是此刻让你上去,以后也会寻机收拾你。 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作为皇帝潜邸的老人,杜谦反而是按兵不动。 外界对此的评价是‘此人颇有胸怀’。 胸怀他自然是有的,辅佐君王,成就盛世,这就是他的胸怀。 他在喝茶,细细的品着。 当年的仁皇帝遇到大事就喜欢喝茶,甚至比往常还要懒散些,愿意带着婉婉和其他孩子在外面散步。 杜谦喜欢琢磨。 他从文皇帝的身上琢磨出了‘凡事有静气’的好处。 茶水带着些许苦涩,杜谦却一口一口的仔细品味。 人生就像是五味,从未有人只品尝了甜。 “大人,闫大建去求见了杨荣。” 有人欢喜的冲进来,把这个消息当做是功劳向杜谦讨功。 杜谦的眸色不动,右手握着茶杯,左手指着门外。 “出去!” 来人讪讪的告罪,然后退了出去。 杜谦冷冷的道:“蠢货!” 他喝了一杯茶,然后起身出去。 今日轮到他教授太子,但他依旧先回大理寺喝一杯茶,交代一些重要的事。 这才是大臣体统。 这是他从杨荣的身上学会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是杜谦笃信的座右铭。 照例交代了公事之后,杜谦一路进宫。 文华殿最近在不断的小修小补,按照宫中的说法,太子现在还小,起码得在这里学习十年以上。以后还得要在这里治事四五十年。 这是变相的恭维皇帝要长命百岁。 杜谦站在文华殿前,觉得长命百岁只是奢望。 他在盯着屋脊上一株随风飘摇的青草看。 那上面居然会长草,这个发现让杜谦有些诧异。 “杜大人,殿下到了。” 杜谦有些遗憾不能看到青草究竟是怎么在上面扎根的,然后整理了衣冠,进了文华殿。 玉米依旧很恭谨。 “殿下,今日我们要背诵文章。” 杜谦按照计划在教学,而玉米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玉米连续三次背错了文章之后,杜谦的怒火有些压不住了。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玉米的精神不大好,甚至在忍着打哈欠的。 真一说道:“杜大人,宫中之事不许对外说。殿下昨晚没睡好。” “为何没睡好?” 杜谦随口而出的问道,然后就后悔了。 真一皱眉道:“不许说。” 宫中有许多事,大事小事。有的能说,有的就是忌讳。 婉婉的病情就是忌讳。 她依旧躺在床上,每日来看她的是太后,而守着她的变成了胡善祥。 太后的年纪大了,太医院的说她老人家熬不得夜,所以每日只是过来两次看看。 胡善祥守在这里自然好,没人敢懈怠。 而玉米和端端没法,就跟着在这边厮混,只是等晚饭后才回坤宁宫睡觉。 “婉婉今日如何了?” 太后有些疲惫,进来就问了胡善祥。 胡善祥在边上低声说话,可木然的婉婉依旧没反应。 “母后,还是不成呢!要不还是让兴和伯来吧。” 方醒来看过两次婉婉,后面就不好来了。 宫闱之内总是要屏蔽正常男人,这一点哪怕方醒在暗中寻找怎么医治婉婉的法子也无可奈何。 胡善祥扶着太后走到床边,两人看着婉婉都不禁叹息。 “我的儿,你要什么就说,可你什么都不理,你让母后怎么办啊!” 太后捂着额头,身体有些摇晃。 胡善祥一把扶紧她,然后让她坐在椅子上,又叫了御医来看。 “娘娘,最近风大,您要小心,出入别被吹着。” 御医的话很隐晦,可老年人惧风的规矩太后还是知道的。 “本宫老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丫头。” 太后握住婉婉的手,说道:“你从小就乖,你皇爷爷和父皇都宠爱你,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为何过不去那件事呢!” 她举手擦擦眼角泛出来的泪水,见婉婉依旧没有反应,就说道:“去告诉皇帝,什么规矩都没有婉婉要紧。” 等朱瞻基得了太后的话后,就苦笑道:“朕知道了。” 等传话的李斌走后,俞佳近前说道:“陛下,毕竟不方便啊!”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是不方便,只是不想为难兴和伯罢了。” 俞佳听到这话有些不解,随后朱瞻基令他派人去方家传话。 安排人手之后,俞佳就站在外面,算是给自己放风。 站在乾清宫的外面看整座皇宫很是恢弘。太阳渐渐高照,金碧辉煌的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俞佳看过无数次这种画面,可依旧觉得不够。 正如同某些酋长想再活五百年一样,俞佳也希望能站在这里五十年。 “公公,王振说那边没有什么野心。” 一个声音在身后传来,俞佳冷笑道:“告诉他,老实点,不然让贵妃那边换个管事太监也不是难事。” “是。”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俞佳眯眼看着前方被太阳映照出的一片金黄,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气在升腾。 …… “咱家说的都是实话。” 王振很委屈的低着头,来传话的太监说道:“俞公公的原话,不老实这边就要换人了。” 换人不是事,关键是离了孙贵妃这里,再和俞佳结仇,那他王振就是自寻死路。 王振叹息了一下,然后摸摸袖口里,最后摸出来一张宝钞,羞愧的道:“咱家就那么多钱了。” 来人冷笑着伸手在他的袖筒里摸索了一下,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两张宝钞。 “果真是不老实!” 来人把三张宝钞都收了起来,说道:“下次有发现就及时禀告。” 王振面色难看的点点头,甚至还贪婪的看了一眼来人的袖口,刚才那三张宝钞就是消失在那里。 来人得意的用手指头指指他,说道:“好了,下次有了好处会记着你。” 等来人走后,王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脚下微微碾动。 这里是孙贵妃寝宫的侧面,少有人至。 “王公公。” 前方有人在喊,王振抬头,面无表情的道:“何事?” 一个宫女跑过来,说道:“王公公,殿下想要听故事了。” 王振微笑道:“好,咱家马上去。” 宫中就是牢笼,而孩子却不喜欢牢笼。 所以曾经在外面经历过许多事的王振就有许多新鲜事可以当做故事说出来。 而玉哥就很喜欢。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3章 你这个傻丫头啊 孙贵妃的地方很独立,而且在皇帝说可以多种些花树后,这里很快就到处点缀着花草树木。 初夏,万物疯狂生长的季节。 花香,可惜没有鸟语。 “宋老实太过分了,见到鸟儿就要守着,说什么怕鸟儿被打了。” “不就是前日有人在前面打死了一只鸟儿吗,他宋老实就仗着陛下的偏爱不得了了,非得要哭着较劲,若非是有陛下看着,这样的人早就被打死了。” 两个太监在殿外嘀咕着。 “娘!娘!” 玉哥就像是个小炮弹般的冲到了门边,门外的两个太监熟练的伸出手去,然后接住了他。 玉哥皱眉看着外面,喊道:“姐姐!” 四五岁的小孩子的喊声就是声嘶力竭,马上侧面的暖阁里就传来了明月的声音。 “玉哥,别乱跑!” “姐姐!” 看到明月出来,玉哥就哭了,双手前伸,哭的声嘶力竭。 明月跑了过来,蹲下抱住了玉哥,低声道:“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姐姐!” 玉哥搂着明月的脖颈嚎哭着。 孙氏就在后面,她站在那里,有些寂寥。 “娘娘,殿下不差。” 王振的声音很缥缈,就像是来自于虚空之中。 孙氏不动声色的道:“奈何。” 王振看着把脑袋搁在明月肩上的玉哥,说道:“殿下听话,而那边却经常悖逆陛下。” 玉米有主见,非常的有主见,甚至为此还和皇帝闹过。 孩子要什么主见? 小时候就是要让父母开心,觉得你是个乖孩子才对啊! 孙氏的凤目微微眯着,狭长而冰冷。 “不可说,不许说。” 玉米出生有吉兆,册封为太子时也有吉兆,看遍古今历史,再无第二人。 其势凌厉,不可阻拦! 那股子势头就是被方醒带起来的。 方醒不但是无敌名将,更是开辟了全新知识体系的文宗。 这样的人担任太子的老师,从学术的角度上来说,无人敢质疑,哪怕是最坚定的科学反对者也在心虚。 可自从方醒担任太子的老师之后,宫中仿佛是定下了未来的主人,坤宁宫那边一下就火热了起来。以往那些轻慢坤宁宫的人都收起了轻视,有的甚至是有些谄媚。 这是确定太子后的反应,母凭子贵。 可这也是那个宽宏大量的间接作用。 金英就是靠着方醒重新翻身,现在在通州那边如鱼得水,比一般的大臣也不差。 这样的方醒让人有些心悸。 而且他还是最坚定的皇后和太子支持者,为此可以和皇帝吵架。 不管是从国朝的长远打算着想,还是从纲常伦理出发,玉米的太子之位,在这些因素的支持下,几无撼动的可能。 王振从未觉得有人能比自己更聪明,所以当年他进宫也是想要搏一把。 可阴差阳错的就进了孙贵妃这里,他本想利用孙贵妃的专宠把皇后掀翻,可方醒只是站在宫外,冷冰冰的看着宫中,就足以打消他的任何念头。 王振当年好歹也是饱览诗书的人,可从未见过哪朝哪代有方醒这等人的存在。 若是权臣,那必然和君王势若水火。 可方醒和君王,和皇室的关系好得很。 这是为啥? 王振思虑很多,最终判定是因为方醒对君王没有威胁。 那个蠢货,有这等机会居然不会巩固自己的权势,反而是多年不得寸进,真是蠢的没朋友了。 王振觉得自己要是站在方醒的角度,现在少说也得是一个首辅。 可方醒就像是一个懒汉,多年来从不揽权,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想要什么? 王振想着这个问题,缓缓行走在宫中。 作为孙氏那边太监的统领,王振可以很自由的行走在宫中。 “王公公。” “王公公。” 一路上他遇到人就点头微笑,很是亲切。 当看到乾清宫时,王振的眼睛微眯。 我哪日才能站在那里? “咱家想请见俞公公。” 稍后俞佳出现在了上面。 他招招手,并不忌惮在这里和王振见面。 这是个蠢货! 王振觉得俞佳已经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是他依旧微微低头表示臣服,然后走上了台阶。 俞佳站在上面,在王振走上来,距离上面还有三级台阶时,说道:“要老实。” 王振止步,低头道:“是。” “要乖巧些,别捅一下动一下,那不好。” “是。” “记住了,哪怕陛下不看着宫中,可咱们作为奴婢的,要为陛下看住宫中,但凡有危险,咱们就要先出现,否则就是渎职。” “是。” 王振的顺从让俞佳很没趣,他摆摆手道:“去吧,以后三日一次,记得别忘了。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王振恭谨的应了,然后告退。 “公公,王振在孙贵妃那边一手遮天,可对着您,他也只能服帖,不敢造次。” “他敢?公公这边随便说句话,王振就再无藏身之地。” 两个心腹在吹捧着,俞佳却觉得心中不渝。 他往前下去,宋老实在右边的不远处洒扫,很是专心。 那就是个蠢货! 俞佳认为人是分为三六九等,而这里面的等级应该用头脑来分配,蠢货不管有多大的权势和财富,也只能是最低等的家伙。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太监疾步而来。 “兴和伯求见。” 消息在俞佳这里过了一道之后就进了殿内,稍后太监再次出来。 “陛下让奴婢带着兴和伯去长公主那边。” 太监狂奔而去,他不敢得罪方醒,更不敢怠慢婉婉那边。 俞佳当然知道婉婉生病在宫中的影响力,所以他并未有什么牢骚,只是有些冷淡。 “你支持谁?” 俞佳对方醒的敌意全都来自于金英。 位于通州的那个大工坊就是金英的发迹之地,重生之地。 而这一切都是方醒给的。 金英是俞佳的对手,从太孙时代就是对手。 方醒为金英搭桥,那么就是俞佳的对手。 …… 方醒一路到了婉婉那里,见到了太后,还有皇后母子三人。 “先生。” 玉米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方醒,就欢喜的走过来,然后回头对胡善祥说道:“母后,这是孩儿的先生。” 胡善祥笑道:“兴和伯辛苦。” 方醒垂首道:“臣只是举手之劳。” 太后见方醒知礼,就说道:“兴和伯,婉婉的事还要劳烦你啊!” 方醒看了一眼床上的婉婉,说道:“臣会尽力。” 太后摆摆手,那些侍候的人都出去了。 婉婉的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就像是沉睡中的花朵。 “你这个傻丫头啊!” 方醒感慨的说道,还伸手过去,在半道又收了回来。 太后微微摆手,胡善祥牵着两个孩子,跟着太后走出了房间。 室内寂静,仅剩下方醒和婉婉…… 地主老财的生活 计划…… 一直在等今天,从吃完晚饭就有些心神不宁。 零点过了,九月过去了,觉得冷冰冰的。天色冷冰冰,娘希匹,唯有眼睛是热的。 晚饭喝了点酒,因为情绪不大稳定。 要完本了,计划是写完十月份。也就是说,本书十月底完结! 我会尽力去筹划新书,可这需要时间,许多时间,所以本月更新会变成每天‘两更’。 恳请大家谅解! 假期我照常会码字,顺便抽时间去想想新书的思路和准备许多资料。 资料需求很大,我在望洋兴叹,并感到了痛苦和煎熬。 十月一日开始是双倍月票,直至十月七号。若是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即将完本的仓库。 最后一个月了。 感觉很古怪,可我是爷们,所以得忍着。让那种感觉慢慢的弥漫,最好能淡去。 但是萧索是免不得的,我会尽力掩饰。不,不是掩饰,而是尽力压住,若是压不住就是平淡,还请见谅,只是舍不得罢了。 心情大抵是很郁郁的,不舍那些人物,不舍那个大明…… 不想结束,但还是要结束! 两年的时光,希望本书的最后一个月能圆满,恳请支持本书的书友支持。 许多不舍……扯淡的玩意儿,只希望这两年,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觉得值了! 我只求这个,力有未逮处,恳请大家见谅,因为我必定是倾尽了全力……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4章 那么嚣张 方醒的手最终还是放在了婉婉的脸上。 最后走的真一看到了这一幕,她皱着眉,想告诉皇后。 可她在出去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方醒的微笑。 那是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种微笑,觉得很温暖。 然后她就出了房间,留下了里面的两人。 方醒的手移动到了那微微蹙着的眉心处,轻轻的捏着,说道:“你忘记了什么?告诉我,你忘记了什么,在害怕什么。” 那双眼睛依旧木然。 方醒松开手,说道:“再没有比你更懂事的公主了,三代帝王都疼爱你,不对,当今陛下,你的亲大哥却忽略了你,不过这不值得你重视,因为他就是个棒槌。” 门外站着的太后没有反应。 “当年我带着你在神烈山外郊游,还记得那个遇下村吗?有人刺杀咱们,你当时被吓坏了,可我却早就安排了人手……那一天下着细雨,火枪声听着有些沉闷。” “你喜欢和大妞玩耍,还顽皮的爬树,几次摔下来都没敢说,可我一直都知道啊!” “你总是怯怯的,这是当年的事落下的阴影,可那只是阴影。” 方醒感受到了一丝轻颤,就松开手,看着那双渐渐变成茫然的眼睛。 “还记得我是谁吗?” 方醒微笑道:“那时候经常带你出宫玩耍,你可还记得我吗?” 眼睫毛在轻轻的颤动着。 方醒说道:“那个木箱子已经被我劈了,然后用来烤叫花鸡吃,还记得叫花鸡吗?你当年跟着我学了作法,然后给你皇爷爷做,结果却烫伤了双手……” 那眼睫毛眨动的速度快了些,方醒却在看着虚空,回想着往事。 “你二哥被我收拾过好几次,他后悔了,后悔了很多年,恨不能立刻死了去,也算是赎罪。” 方醒在回想着那些岁月,嘴角含笑。 “你……有我在呢!你好好的养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方醒起身出去。 太后一直在门口,见他出来,就问道:“可有用吗?” 方醒点点头道:“这是两个病,一是当年的事压在心上,二是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 太后不解,胡善祥也不懂。 “是的,文皇帝和仁皇帝在时,长公主觉得有长辈庇护,所以会一直觉得自己是孩子,很安全。可……” 朱瞻基登基之后就忙于政事,甚至连后宫都无法做到雨露均沾,所以对于婉婉这里就疏忽了。 感觉失去了父辈的保护之后,婉婉就像是风中的小花。 太后点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只是要这般多久?” 方醒皱眉道:“不知道,有人会很短就醒来,有人……” 有人却永远都不会醒来,成为一个傻子,自我封闭的傻子。 太后的眼神苍凉,说道:“那就一直说下去,直至婉婉醒来。” 母亲总是最坚忍不拔的,为了子女甘愿行走于最绝望的路上。 方醒点头道:“是。” 他也不愿意看到婉婉自我封闭,时间久了就再也无法醒过来。 那个活泼的婉婉啊! 方醒心中沉重,一直到家后都是板着脸,直至见到了无忧和珠珠。 “爹。” “叔。” 两个孩子总算是让方醒的心情好了些,可张淑慧却唏嘘了起来。 “婉婉真是够可怜的,当年文皇帝和仁皇帝百般宠爱,可现在的皇帝却冷漠,就记着找他的老相好!” 在张淑慧的眼中,朱瞻基和孙氏大抵就是狗男女。现在这对狗男女不但坑惨了胡善祥,连婉婉也跟着受累,让她恨不能去抓破那个贱人的脸。 “所以我让孩子们小时候拼命的玩,玩的越欢畅,他们遇到事情留下的阴影就越小。” 张淑慧点点头,突然问道:“夫君,那个李维怎么办?” …… 李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有些慌。 按照规矩来说,今天就该有宫中的人来了。 可眼瞅着就是午饭时间,他已经站在门外许久了,远方依旧没有那些‘权阉’的身影。 当时在得知自己被选为长公主的驸马时,李维很是不满,甚至还对那些太监有些轻慢。 他觉得长公主毁掉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暗自愤恨。 可等得知长公主在宫中的地位特殊时,他依旧是板着脸,好似很不满,可内心却在期待着。 而最为关键的就是皇帝说过了,以后公主出宫后的规矩会减少许多。 这才是利好啊! 一个公主任凭我折腾,光想想都觉得刺激。 而且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让他如何不欢喜。 以前的驸马要听从那位嬷嬷的规矩,就只剩下一个交配功能了,每个月能见公主一次就是万幸,而且还得要行礼。 这特么哪是驸马,纯属是牛马! 这样的驸马李维肯定是不乐意做的。 可现在不是改了吗。 而且听说长公主贤淑,皇帝和太后宠爱,到时候不但会带着大批的陪嫁,而且以后子女和家人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这样的驸马不做是傻子啊! “系中,还没来吗?” 屋里传来了李维母亲的声音,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不耐烦。 “当真以为咱们家愿意娶公主吗?还拿乔,最好别来了。” 李母的声音中又多了一丝得意。 公主的婆婆啊! 以后让公主来给我捶腿,那是何等的惬意。 “你也消停些吧,小心那些东厂的人听到。” 李父却是个胆小的,知道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无孔不入。 李母喝骂道:“没见过你这等蠢的人,这里就咱们一家三口,谁能听了去?!” 李父嘟囔道:“可总得要小心吧,不然系中的驸马没了,到时候看你悔不悔。” “悔什么悔?” 李母得意的道:“都通知下来了,难道皇家还能后悔?后悔就是二嫁,二嫁就不值钱喽!” 李维回身道:“娘,少说些吧。” 李母笑道:“我的儿,你一表人才,连公主都喜欢啊!” 李家的院子不小,前院很是宽敞。 前方是正堂加厢房的布局。 此刻的厢房中,一个男子静静的站在门后…… 李维端着脸回身,继续看着前方,嘴角却微微翘起。 可直至炊烟渺渺,前方依旧没有骑马的太监来。 李维有些心慌,就问道:“娘,还没来,是不是不来了?” 李母冷笑道:“这是亲家大了欺负人呢!咱们且等着,等以后再说。” 李父叹息道:“系中去看看吧。” “不去。” “不去。” 母子俩默契的答案让李父有些无奈。 厢房里的男子在静静的听着,一直等李家一家子进去吃饭,这才悄然出去。 男子一路快马赶回了京城,最终进了东厂。 “那么嚣张?” 安纶听完李家一家子的话后不禁愕然。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5章 方……醒 “还记得你汉王叔吗?他现在去了华州,再也不能给你肉干磨牙了。” 这是方醒来的第二次。 婉婉依旧是那呆滞的模样。 “你是大姑娘了,别让太后伤心……” “你赶紧好起来,到时候带你去外面转转,还能去打猎。” 外面的于嬷嬷低声对太后道:“娘娘,兴和伯这话也太没分寸了,谁能出去打猎啊!” 太后摇摇头道:“只要婉婉能醒来,别说是打猎,怎么本宫都答应。” 她目光复杂的看了里面一眼,方醒正在继续说话。 “这季节出门,不冷不热最好不过了,等再过半个月,这天气热的受不了,所以你赶紧醒来吧,醒来了就带你出去玩。” 那个活泼的少女哪去了? 纹丝不动的婉婉让方醒心中微痛,他叹道:“你醒来,娘娘不会再逼着你嫁人了,那家人也刻薄,不是你的归属。醒来吧,没人会再逼你了……” 时间到了,他缓缓起身。 一直卧在床边的小方已经瘦了不少,就在方醒起身的那一刻,它突然起来,然后双腿趴着床边,叫了一声。 汪! 刚转身的方醒闻声就皱眉道:“小方……” “汪汪!” 小方却又叫了两声。 这声音中好似带着欢喜。 太后在门口现身,方醒眨着眼睛,缓缓的回身。 那双眼睛已经睁开了。 方醒看到了怯意…… 他只觉得心跳一下就加速到了浑身颤抖的程度。 “婉婉……” 那双眼睛里多了依赖,婉婉张开嘴,轻声道:“方……醒。” …… “那家人是这般说的?” 朱瞻基的眼中全是杀机。 “是的陛下。” 安纶觉得那位李维真是自视过高了,以为长公主非他莫属。 “小家子气十足,刻薄,这等也是俊彦?” 朱瞻基刻薄的话还是喷薄而出。 “李维是怎么考上的举人?” 安纶下意识的道:“想必是道德不修。” “陛下!” “陛下!” 朱瞻基正准备处理了这个李维,外面传来了欢喜的喊声。 这声音大抵只有当年北征报捷时才能相提并论。 朱瞻基的眉一挑,压下了心中的杀机。 随后外面冲进来一个太监,满面欢喜的道:“陛下,长公主醒来了。” 朱瞻基没见多少喜色,那太监才发现自己的说法有误,就说道:“陛下,长公主能认人了。” “好!” 杀气瞬间消散,朱瞻基大步走出。 安纶觉得李维家的祖坟大抵是冒青烟了,否则刚才只需缓一下,他一家子都会倒霉。 …… “长公主这是睡着了。” 御医诊脉之后,觉得脉象平稳有力,就欢喜的道:“长公主这次醒来,应当就是好了。” 太后喜极而泣,正好朱瞻基进来,她就欢喜的道:“婉婉能认人了。” 方醒已经退到了一边,正端着一个大碗喝水。 口渴啊! 他放下碗就告退。 剩下的事情他不好掺和。 “多亏了兴和伯啊!” 太后说起先前的事,“婉婉认出了他,皇帝,就像是当年一般的叫法,让本宫觉得一下就回到了那一年,哎!苦命的婉婉,怎么就……” 朱瞻基俯身看了看婉婉,见她的眉心处不再蹙起,就松了一口气。 “母后,她认得了吗?” 太后点点头,但是有些失望的道:“婉婉有些怯生生的,让人心疼。” 小方在吃饭,这是它最近吃的第一顿饭。 舌头舔弄食物的声音不小,青叶蹲在那里,低声的夸赞着小方的功劳。 一家子都在等待着,稍后胡善祥带着孩子又来了。 “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孙氏也来了,同样带着一对孩子。 四个孩子却不合群,端端带着玉米坐在靠近太后和胡善祥的那一边,孙氏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靠近朱瞻基的那一边。 孙氏很从容,而胡善祥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皇帝宠爱孙氏,胡善祥没有干涉的余地,可以往她们之间大多是避开对方,很少会聚在一起。 王振就在外面,他看到了这份尴尬。 皇后还是不够大气啊! 王振觉得这是可乘之机。 “孩子们不该呆坐着,去玩吧。” 太后随口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 可怎么玩? 玉米是太子,玉哥只是皇子,两人怎么玩? 而端端看着多了冷意,分明就是不想和孙氏的两个孩子玩耍。 从小就分出了阵营,长大后必然会势如水火啊! 太后看到了这些,王振同样看到了这些。 他可以选择回避,比如说通过手段调到别的地方,他有这个交际能力。 可王振却不甘心。 调到哪去? 整个皇宫之中,皇后那里是固定了的,别人轻易插不进手。 太后那里有李斌,李斌的手段阴狠,去了就是争斗。关键是太后的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而且也无法借用什么。 最好的自然是皇帝那里,可…… 俞佳在外面站着,不时有太监进来寻他禀告,然后他当即决断。 这就是权势啊! 权势如乱花,渐欲迷人眼。 此刻四个孩子都在外面,王振借着接近玉哥和明月的机会走到了俞佳的身边,低声道:“公公,这可是好事啊!若是长公主看重了谁,以后可是……” 长公主现在的状态有些脆弱,看皇帝和太后的模样,以后大抵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爱。 俞佳哪怕是在乾清宫当差,可讨好了婉婉同样好处多多,甚至在以后遇到劫难时可以利用婉婉来减轻处罚。 就如同是现在宫中的人都想去伺候玉米一样,烧热灶总是好处多多。 俞佳正在想着这个事,闻言给了王振一个鼓励的微笑。 王振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说道:“公公,长公主刚醒,稍后陛下和太后肯定要清理一批人,到时候您主动请缨……” 安排些勤快的人过来,这些人会不时在婉婉的耳边说着俞佳的好话。 天长日久,俞佳在婉婉的眼中就会成为一个好人。 好吧,女人总是感性的。 而婉婉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一个分散危机的好办法。俞佳至此已经走到了一个宦官所能达到的最高点,现在他最该做的就是巩固自己的权势。 “公公,长公主看这模样大概很晚才会出宫,机会很多,可要沾光的人也不会少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王振可是为你俞公公操碎了心啊! 俞佳突然低笑道:“那你们的那位呢?” 孙氏难道就不是来沾光的吗? 王振尴尬的道:“俞公公,大家都难啊!” 俞佳轻笑道:“你很聪明。” 王振马上惶然道:“公公,咱家愚钝啊!” “你慌什么?” 俞佳看了一眼在另一边的端端和玉米,说道:“好好的看着,有你的好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6章 我要拦住闫大建升官之路 “母后!” 当婉婉再次睁开眼睛时,就见到了太后。 她的眼神就像是被惊到的小鹿,然后左右看看。 “母后,方醒呢?” 太后握住她的手,说道:“兴和伯回家了,你想吃什么?” 用食物来转移注意力,这是哄孩子的做法。 婉婉看到了朱瞻基。 但她的眼神中并未多出什么变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朱瞻基心中叹息,知道自己这几年终究还是忽略了婉婉。 “你要吃饭才好,不然瘦的不成人形,谁心疼?还不是我们心疼吗。” 太后在嘀咕着,然后让人去熬粥,就在隔壁熬。 “姑姑!” 端端和玉米冲了进来。 “姑姑,你好了吗?” 玉米走到床边,看到婉婉的眼神不再是木然,就欢喜的道:“姑姑,下次我找你玩。” 婉婉点点头,玉米就得意的道:“姑姑,下次咱们出去玩,上次先生带我出去吃东西,好热闹啊!还看到打人了。” 端端也说道:“姑姑,最近好些人出游呢!” 婉婉看着两个孩子,渐渐的想起了无数过往。 …… 长公主恢复了,太后当即就令大赏宫中,还派人去宫外的寺庙道馆里施舍,为长公主祈福。 宫中这时候才爆出了长公主生病的消息,大家联想到最近几天皇帝焦躁不安,动不动就呵斥人,不禁感慨着做了长公主驸马的那位福气真好。 随后宫中就开始收拾人了。 有人倒霉,自然就有人要飞黄腾达。 而今婉婉这里算得上是热灶,所以那些宫女太监们都纷纷去寻关系,想调过来。 而怡安和李斌都是他们讨好的对象。 此事太后有很大的话语权,其次就是皇后。 可皇帝却莫名其妙的要亲自给婉婉那边挑选宫女太监,这一下就击破了他们的美梦,只得去讨好俞佳。 皇帝自然不了解那些宫女太监的情况,所以俞佳就成了大忙人。 而长公主病愈的消息传到通州之后,李维一家子这才释然。 “原来是生病了,怪不得都停了。” 李母有些不渝的道:“不会是个病秧子吧?” 李维微微一笑,说道:“娘,病也无事,好好的养病就是了。” 李母一下就喜上眉梢,说道:“是啊!要是病了就好生的养着,咱们家不缺请郎中的钱。” 母子二人瞬间就有了默契。 一个多病的公主才好啊! …… 金幼孜在熬日子。 无数人在等待着他离去的消息。 杨士奇已经无颜再回朝堂。 闫大建这几天非常的稳重,甚至都不出去吃饭,中餐都在礼部吃。 只需要熬过这段时间,等胡濙进了政事堂,他就是礼部尚书。 人生巅峰就在眼前,换谁都会谨慎。 而方醒完成了任务,已经回到了家中。 近期他的事情比较满,加上夏元吉的离去,所以心情不佳。 两个小丫头也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所以都不来打扰他。 “出去玩吧。” “好啊!” 一家人都欢喜,除去在武学的土豆之外,连莫愁和欢欢母子都被接来了,然后马车备好,出发。 太阳不错,晒的人发热,但却不烫。 一家人缓缓顺着大道而去,不时能遇到那些出游的人家。 等饱览了最后的春色之后,方醒一家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然后全部下车,自己游玩。 此时草地茵茵,却不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一骑从后面而来,却是方五。 “老爷,沈阳那边说当年闫大建在福建做按察使,在处置官台山的流民时,是早就有了打算。” “什么意思?” 方醒站在马车边上,看着无忧和珠珠在前方追逐,觉得很惬意。 方五说道:“说闫大建养寇自重,只是当时仁皇帝挺看重他的,所以锦衣卫那边才压下了此事。” 所谓养寇自重,就是姑息,等时机到了才出手,这也是利益最大化的手段。 这不算是什么罪名,而是时间久了,证据估摸着也找不到了。 作为指控的话,基本上是不够的。 方醒点点头,说道:“放话出去,就说我要拦住闫大建升官的路。” …… 闫大建的心情大抵是飞了起来,飘飘然。 所以当一个熟人告诉他,方醒准备拦截他的升官之路时,他有些懵了。 “我和兴和伯没仇没怨的,不能吧?” 闫大建觉得自己真是冤到家了。 而安纶却找到了方醒。 “多谢兴和伯。” 安纶是在天黑后来的方家庄。 刚出游归来的方醒见他来了也不惊奇,两人坐下后,才问道:“大晚上的出来,这是要去哪?” “有案子。” 安纶不肯说详细,然后拱手道:“兴和伯此次帮了咱家,多谢。” 方醒淡淡的道:“犬子在武学差点被人给阴了,全靠你那边出手,这才免了劫难,咱们各归各。” 方醒不肯和安纶攀交情,连沈阳都有意疏远。 安纶对此了然,就起身道:“兴和伯可有把握?” 仅仅是放话出去是不够的。 方醒说道:“本伯知道。” “多谢。” 安纶躬身道谢,然后告辞。 方醒只是把他送到书房外,在他即将消失在夜色中时,轻轻的问道:“你和他有仇?” 安纶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笑道:“没有,咱家觉得此人的身上有大案,若是挖出来,那就是大功。” 方醒点点头道:“那本伯就祝愿你早日立功。” “多谢。” 安纶消失在前方,黄钟从侧面的阴影处走过来。 “伯爷,大少爷那事上下都不知,可终究还是少了震慑。” 去年方醒还在海外的时候,武学里有人想对土豆下手,结果被东厂的人阻拦了。 “那人被安纶弄死了。” 方醒说道:“我查证过了。” 黄钟建议道:“伯爷,要不还是派人去保护大少爷吧?” 方醒摇摇头道:“没必要,那次的事就算是东厂不出手,有人也会出手,所以他们只是占了个先而已。” “那些人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我走了,却把祸患留给了妻儿。” 方醒冷冷的道:“动手那人一家子都走了。” 那一家人被东厂的人盯着,然后报给了皇帝,朱瞻基果断令人动手,结果那家居然敢反抗,成年人全被斩杀殆尽,妇孺全被被流放。 暗地里的那些人被吓住了,后来才有了叩阙,否则他们必定还是要锲而不舍的对方醒的家小动手。 这才是真正的皇权威严。 一刀下去,什么都怕了。 “武学里有人在帮忙,所以不必担心土豆的安全。” 在家人的安全方面,方醒下的功夫不小,上次算是被东厂捡了便宜,否则那人也动不了土豆分毫。 黄钟丢下心事,笑着道:“伯爷,闫大建大概是慌了吧。” 方醒说道:“我看不惯他,所以正好给安纶还礼。”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7章 这只是一次利益交换 “兴和伯,那李维一家对长公主多有不敬……” 大抵是怕方醒言而无信,所以第二天早上东厂就来人,把李维一家子的言行告诉了方醒。 “我们公公说了,您若是要动手,那就只能说是自己查出来的,最多说是逼问出来的。” 这是陈实第一次直面方醒,有些好奇。 “知道了。” 方醒并未有出手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朱瞻基和太后的愤怒能让李维一家子后悔终生。 此事如果是发生在普通人家,就算是得知男方的话难听,大抵也只能是散伙了事,甚至女方家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忍辱负重继续走程序。 但那是皇家啊! 就在方醒想着这事的时候,李维一家就被人冲了进去,一阵打砸。 李维拼命阻拦,被两巴掌打肿了脸,右手也被打断。 而泼辣的李母在一开始就被打落了满口的牙齿,晕倒在地上。 一家子只有李父完好无损,眼睁睁的看着家里变成了战场,混乱不堪。 歹徒们很大气的出来,然后为首的男子站在李父的身前,沉声道:“别给自家惹祸!” 一群人走了,外面看热闹的人没敢拦。 李维在惨叫着,李母也醒来了,嘴里的血水不停的吐着。但她很凶悍,居然没惨嚎,只说要报官。 “住口!” 李父的眼中多了厉色,这是李母和李维从未见过的,两人不禁都呆住了。 “祸从口出,这次咱们家……” 李父突然转身对着大门外跪下,然后虔诚的叩首道:“陛下万岁!” 李母骂道:“老东西你疯了!系中的手都被打断了,你还什么陛下……” 李父回头,眯眼看着李母道:“这些年我忍着你,不是怕你,只是想清静。现在我不要清静,你再多嘴,我马上写休书,滚回家去!” 李母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她嘶吼道:“好好好!有本事你……” 她满口牙都掉了,说话漏风,亏得李父和她老夫老妻,所以猜得到。 所以李父进了屋子,稍后拿着笔墨纸砚出来。 “给你和离!” “不,夫君,妾身错了,妾身错了。” …… 方醒的心情很好,得知李维一家倒霉后就更好了。 若是从公允的角度出发,这次下手过了些。 可方醒想起婉婉那怯生生的眼神时,恨不能把李维给宰了。 所以帮亲不帮理就是这么一回事,方醒也不能免俗。 不过当看到闫大建那张微笑的脸时,方醒觉得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了。 方家庄的清晨很清新,刚休沐的土豆正跟在方醒的身边说话,见到闫大建后就低声道:“爹,是闫大建。” 方醒看了迎面而来的闫大建一眼,说道:“咱们家不怕任何人。” 土豆挺直了腰杆,说道:“爹,孩儿错了。” 方醒微笑道:“你还小,担心什么?自己要强大,这才是避免麻烦的捷径,其它不管是软弱还是外强中干都不顶用。” “兴和伯,贵公子英气勃发,本官见之艳羡啊!” 闫大建笑的就像是来邻居家串门。 而夸赞对方的孩子更是人际交往的要点,可惜这个要点大多人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乐意去吹捧别人家的孩子。 而闫大建显然就是人精,一见面就用夸土豆来拉近双方的距离。 可惜方醒不是人精,但也是见识过无数场面的家伙。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道:“闫大人可是稀客。” “见过闫大人。” 在武学两年,土豆现在连行礼都是腰板挺拔,只是脑袋微微垂下。 好个少年郎啊! 闫大建发自内心的赞叹着,然后说道:“兴和伯性子爽快,下官也不遮掩。” 方醒指指自己的右边,闫大建心中大恨。 合着你的儿子在左边,让我在右边啊! 方醒微微点头,仿佛是在证实自己的安排。 “你想说什么?” 闫大建走在方醒的右边,被他的话给弄的几乎无话可说。 按照传统的规矩,哪怕来的是对手,可该有的体面也得有。 可目前看来,方醒压根就不想给他体面。 “本官……兢兢业业,兴许功名心多了些,可骨子里依旧是为了大明。私念也有,可少。” 闫大建诚恳的道:“本官若是不要脸面去博前程,那么会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说请胡大人出面,这不是难事,兴和伯,相信本官,这很容易就能办到。” 这不是虚言,不是假话。 方醒却不置可否的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闫大建没想到方醒居然会是这种态度,就说道:“兴和伯,不知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方醒淡淡的道:“本伯也不知。” 土豆在另一边听着这些对话,只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兴和伯,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再说咱们并无仇怨吧?” “是没有仇怨。” 闫大建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疯子,所以很是纳闷的问道:“那你为何要阻拦本官上进?” “不为什么。” 方醒摸摸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土豆的头顶,说道:“本伯觉得喜欢。” “兴和伯!” 闫大建觉得方醒是在羞辱自己,就咬牙道:“为何?” 到了一个阶层之后,做事不可能全凭着自己的喜恶,而是要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进行加减法。 所以闫大建怎么可能相信方醒的话。 方醒突然伸手压在土豆的肩上,看似要儿子扶着自己,可那手却沉重。 土豆心中一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看着、听着这一场见面。 方醒看着闫大建,说道:“我喜欢,你不服气吗?” 闫大建没想到会被这般羞辱,就铁青着脸道:“事无可不对人言。” “我厌恶你。” 方醒就这么回复了闫大建的问题,然后说道:“你自己斟酌,是要挣扎一把,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蛰伏,随便你。” 这是直接挑明了态度。 我方醒不想看到你闫大建上位,你最好就老实的继续在礼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待着。 “别躁动,本伯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终生,所以你最好自爱些。” 闫大建抬头,想厉声说一番,可却看到了方醒的眼睛。 那眼中全是冰冷。 这是为何? 闫大建真的想不到自己和方醒有什么仇怨,所以越发的懵懂了。 “告辞!” 既然说不通道理,那么久留也没用处。 “看出来了什么?” 既然要出手对付闫大建,方醒自然不会去客套。 土豆看着闫大建稳健上马,说道:“爹,他是得罪了您吗?” 闫大建策马离去,甚至在走前还很有风度的拱拱手,可方醒却没有回应。 “儿子,这只是一次利益交换而已。” “交换?” 土豆有些不解。 方醒笑道:“你也大了,这些事也该知道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8章 这人在作死 “……你的安全为父自然有安排,安纶抢先出手,就是想要让为父欠他的人情,人情债最难还啊儿子!” 平安也被叫来了,方醒在给两个儿子灌输社会经验。 “为父不喜欢欠人情债,而恰好又知道安纶对闫大建抱有敌意,就顺势而为。” 土豆低头思索,平安问道:“爹,那如果闫大建是个好人呢?” 这小子! 方醒一巴掌打过去,最后变成了揉。 他把平安的头发揉散了,然后笑道:“那自然会重新想个办法,办法多的是,可若是亏心了,那会做噩梦。” “所谓的枭雄,那必定是不会顾及什么道义和道理,只问目的,不问过程,为父显然不是枭雄,所以才能历经三代帝王而没有被清算或是冷落。” “你们以后若是走普通人的路子,这些道理为父自然不会和你们说。” 土豆突然问道:“爹,那要是我和平安变成了枭雄的性子呢?” 方醒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着说道:“那为父就看着你们,只要不是祸国殃民,那就随便你们。” 这是极大的宽容。 “去吧。” 方醒赶走了两个儿子,然后就进了一趟宫。 “都老了。” 朱瞻基对目前的局势既有些伤感,但更多的却是振奋。 老人渐渐离去,新人逐渐接班,这个大明朝气蓬勃。 现在的辅政学士里,杨荣等三人也不年轻了,他们的接班人必须要考虑进去,逐渐提拔重用。 当这些新老交替完成之后,大明也就稳定了,至少不必担心太子以后无人可用。 “朕这段时日在看着那些人上蹿下跳。权利诱惑人心,连胡濙也难以避免,好在他收的快,否则朕自然有处置之道。” 方醒马上就想起了最近很沉稳的杜谦。 这才是心腹,对皇帝的心思揣摩的非常准。 “可想转为文官?” 朱瞻基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让正在琢磨着朝中动向的方醒也为之一愣。 他下意识的道:“不了,文官太累。” 说完后他心中生出一丝懊悔,但随即消散。 “文官太多的牵扯,太麻烦。” 文官必须要融入这个体系里去做事,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做事。 而方醒现在是闲云野鹤,但却很超然,能对朝政施加影响,已经足够了。 朱瞻基感慨的道:“这么些年了,你居然还是这种性子,罢了。” …… 这是试探还是什么? 走出乾清宫,方醒在琢磨着这事。 “兴和伯慢走。” 俞佳很亲切的送别方醒。 不该啊! 方醒止步,想起了朱瞻基刚才的话。 那特么的哪是试探,这小子是在调侃我呢! 想起朱瞻基当时眼中的戏谑,方醒不禁想回去揍这小子一顿。 所以他就回头了,但却不是先回去,而是身后太吵。 一群太监宫女已经围住了俞佳,谄媚的话宛如喷泉,冲的老高,顺带散播出去。 方醒看了一眼,然后走下了台阶。 送他出去的太监低声道:“兴和伯,陛下这边在给长公主挑人呢,奴婢进宫也多年了……” 剩下的话方醒没仔细听,他知道俞佳已经身处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皇帝亲自挑选人,那就代表着重视。你俞佳把挑选的过程当做是拉拢人心,为自己谋取私利的机会,这就是在找死。 至于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那得看皇帝的心情。 “俞佳得意忘形了!” 王振得知俞佳那边的情况后,只是冷笑。 他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写字。 作为曾经的先生,王振有着宫中人所缺少的学识。 怎么才能最大化的利用自己的能力,这一直是个很难的题目。 而王振的办法就是教书。 进宫前他在教书,进宫后他依旧在教书。 只不过学生们从正常人变成了少了家伙事的太监和出不去的宫女。 天地君亲师,老师在最后,但却能凌驾于学生之上。 有了这种心理优势,王振在宫中的日子很是潇洒,若非是被俞佳盯住了孙贵妃这边,他能一直潇洒下去。 “云无心以出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把毛笔搁下,然后叫了人来收拾。 来收拾的是个宫女,叫做祥云,很吉祥的名字。 祥云把书桌收拾了,就过去给王振捏肩,还一直笑着。 “你啊你,别傻笑,免得被人当做是傻子。” 王振拍拍肩上的手,然后一拉,就把身材娇小玲珑的祥云拉到了自己的腿上。 一阵亲吻后,王振的面色潮红,说道:“果真是要少动心,不然难受。” 祥云面色绯红,身躯扭动了一下,说道:“公公,俞公公那边好热闹呢!” 王振搂着她道:“热闹?记住了,在宫中热闹就是找死,哪怕你再厉害,也得要憋着。好处拿了还到处声张,这等人不死何为?” 祥云觉得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这般的睿智,她摸着王振的脸庞,痴痴的道:“公公,你才该去乾清宫的。” 王振微微一笑,说道:“那边是众矢之的,先等俞佳把自己作死了再说。” …… “俞佳怕是没好结果了。” 方醒和王振的看法惊人的一致,王振是通过人心揣测,而方醒则是知道朱瞻基的性子。 “皇帝越发的沉稳了,看似对小事不在意,可帝王身畔谁能挑衅?哪怕只是窃取了些微的威权,都会是寻死。” 张淑慧想起了以前的俞佳,不禁觉得人世无常。 “他以前很老实,那时候陛下还是太孙,他就像是个逗乐的活宝,可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人就变成这样了。” “人心最难测。” 方醒在弄自己的鱼竿,准备在天气炎热之前去垂钓一次。 张淑慧在盘算着什么,等方醒弄好了鱼竿之后,她突然问道:“夫君,那谁能接替俞佳?” 俞佳在宫中好好的,可夫妻俩却在推算着他的继任者,若是俞佳听到这些话,不知道是会被吓尿了,还是会嗤之以鼻。 方醒皱眉道:“合着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无聊不无聊,回头带着孩子们出去转一圈,不然等夏季一到,你就不想出门。” 张淑慧眼波流转,低声道:“夫君,说一说嘛。” 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娇媚,方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干咳一声:“我说你就不能等晚上吗?” 张淑慧呸了他一口,然后说道:“正事都被你说歪了,可是有忌讳吗?” 方醒摇摇头,把鱼竿收在布袋里,然后惬意的道:“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主要是能察言观色,而且嘴巴要严实,知道分寸。特别是分寸,掌握好了,那就能平安一生,掌握不好……” 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说谁最有可能接替俞佳的位置。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49章 重兵压境 一支商队在草原上跋涉,骆驼迈动着从容的步履,商人们靠在边上,让骆驼把上午的太阳都遮挡住。 天气有些热,但对于商队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季节,只要不下刀子,他们必须要出门经商。 撒马尔罕的初夏就像是秋天般的高远。 蓝天下一望无垠,时间仿佛凝固在这里,直至被烟尘惊动。 商队中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喊道:“是军队!” 带头的向导喊道:“这里是撒马尔罕,退后,全部靠边!” 商队驱赶着骆驼到了边上的荒野,随即骑兵就出现了。 骑兵如龙,烟尘滚滚而来。 “我的天,全是披甲骑兵,这是肉迷人的精锐啊!” “低头!” 骑兵朝着前方的撒马尔罕城而去,一双双疲惫的眼中都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骑兵过后,带队的向导说道:“咱们的运气不错,赶紧准备进城吧。” 大家一起出力,把骆驼重新赶到了路上,就在准备出发时,向导回身看着远方,然后就呆住了。 “我们该走了!” 商队的头领回身不悦的招呼着向导。 “那是什么?” 商人们纷纷回身。 骑兵带起的烟尘才将落地,远方就扬起了更大的烟尘。 “我的天啊!” 当看到远方出现一长排黑线时,向导不禁喊道:“躲避!躲避!” 商人们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不凡,可无人敢质疑向导的决定,于是商队再次离开大道,并不断向侧面移动。 大地在颤抖着,脚步声就像是无数头大象齐步行走制造出来的声音,让人心颤。 随着脚步声接近,那些骆驼不安的在摆动着脑袋,想脱开缰绳,然后夺路而逃。 因为这支军队实在是太冷了。 长长的标枪扛在肩头,长刀在腰间,有人持着斧头,长弓箭矢…… 安静! 脚步声震动天地,可商人们却觉得万物寂静。 除去脚步声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商人们都低着头,他们希望这些军队尽快进城,然后他们好跟着。 做生意就是这样,晚一天就多一天的消耗,所以时间对于商人来说,在很多时候就是金钱。 “止步……” 一声叫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商人们有些慌,其中一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一声声军令传来,无数军士按照自己的所属开始向两侧解散。 稍后后面就来了大车,上面是宿营的帐篷等物。 “我们必须马上走。” 向导低声说道,同时看向了商队的头领。 商队头领心慌的有些颤抖,但还是高举双手,然后再指指撒马尔罕城的方向。 那些散开的军士瞥了他们一眼,有些贪婪,但有军官过来站在双方的中间,拦阻了那些贪婪。 “赶紧走!” 商队急匆匆的驱赶着骆驼就跑,那些军士开始扎营,随后炊烟升起。 “这些都是肉迷军队,他们来了,大战就不远了。” 商人永远都是世间最敏锐,最知道趋利避害的一个群体。 只是一次遭遇,随后肉迷大军到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撒马尔罕。 而这也是先前肉迷大军放过商队的原因。他们需要自己到来的消息传遍整个哈烈。 “可怕的军队,除了脚步声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要是天黑一些的话,能吓死人。” “好多人都有盔甲,是精兵……” “有多少人?” “不知道,看不到边。” “天呐,大战要开始了,会是和谁?” 消息飞快散播开来,百姓们有些惶然,商人们觉得无所谓,因为开战后需要大量的物质,只要你有东西就不愁卖。 所以说打仗就是打钱,原因就在于这里。 军饷安定军心,物资决定战斗力。 篾儿干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撒马尔罕,商人们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你缴纳了商税,那么你就是撒马尔罕最受欢迎的人。 钱! 这一切都是为了物资和钱财! “王,肉迷人来了。” 信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篾儿干的面色冷淡,显然这对于他和哈烈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来了多少人?” “王,是梅洛亲自率领大军来了。” 篾儿干微微抬头,眼神轻蔑的道:“他们害怕了吗?明人远在几千里之外,他们居然就害怕了?” “王,泰西人在支持他们,给了不少好处,可泰西人毕竟是虎狼,拿了他们的好处不动手,那就会反目成仇……” 一个大臣出来分析了一番,很是忧心忡忡。 另一个大臣说道:“肉迷人从不怕泰西人。” 先前的大臣冷冷的道:“可泰西人一旦变成了敌人,肉迷人就不敢东向,那么我们呢?我们怎么办?要么就臣服于大明,那样肉迷人会发狂。要么就和大明继续对峙,然后被拖垮。” 他对着上面的面儿干微微躬身,说道:“王,我们才是被夹在了中间,肉迷人一旦觉得我们会成为他们的威胁,那么将会毫不犹豫的向我们开战,而泰西人显然更愿意看到这个。泰西人希望肉迷吞并我们,然后大明会感到强烈的威胁,于是双方必有一战。” “而且他们未经许可就把大军调来,这是要逼迫我们,要么就联手向大明开战,要么他们就会兵临撒马尔罕城下。” “开战吧,王。” 武将们义愤填膺,但却没话是针对谁开战。 “和谁开战?” 一个大臣说道:“和肉迷?我们现在不是对手。” 气氛有些沮丧,大臣说道:“那就只能和大明开战,是的,我们这几年一直在准备着和他们开战,可就算是和肉迷联手,我们能赢吗?” 这是武将们该回答的问题。 一个武将说道:“王,当年我们可以单独和明人抗衡,若非是最后一战没顶住,我们不会失败。” “可已经失败了。” 文武之争不只是存在于大明,哈烈同样激烈。 武将说道:“可明皇已经长眠于地底,再也无法亲自领军冲阵,现在的明皇……听说热衷于内部革新。” 篾儿干觉得胸口有些闷,他深呼吸几下,问道:“当年……当年若是没有明皇,我们能胜吗?” “能!” 这是一位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的将领,在他的身后,将领们目光炯炯。 他们经历过惨败,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雪前耻。 “能!” 这是当年逃脱的小吏,时光如梭,他已经成长为篾儿干身边的重臣。 “当年……王,当年的老王并没有明皇的勇气,所以我们败了。” 他躬身说出了这番会激怒篾儿干的话,再次抬头时,已然是热泪盈眶。 “这些年臣一直在想当年的大战,归根结底还是阿古达木无法统御全军,人心散乱的缘故。而现在我们人心稳固,还有强援,怕什么大明?” 每一个势力在刚成功时人心是最稳固的,然后渐渐衰退。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0章 万岁 “尊敬的哈列王,我奉命来此,希望两国共同抵御我们的大敌。” “梅洛,你们害怕了吗?” 梅洛很精神,而且还带着微笑,让人觉得很亲切。 他说道:“哈列王,肉迷从不害怕任何对手,不管是东边的还是西边的,从没有谁能让我们彻底失败,比如说延绵多年的战争,我们就是胜利者。” 这话里不但提及了肉迷和泰西之间漫长的战争,也隐晦的提及到了当年哈烈的创建者,那位让人生畏的老王。 你们赢了一次,可现在呢? 肉迷依旧强大,而哈烈却已经失去了独立性。 篾儿干隐住怒色,淡淡的道:“我们在亦力把里损失不少。” “是的。” 梅洛说道:“联军和明军在亦力把里不断较量,这不但是勇气的较量,更是实力的较量。现在是时候结束这种试探了,我们需要剥夺明人在城墙之外的领地,把他们封在里面。如果可能的话,那就让他们成为尘埃。” 篾儿干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 梅洛微笑道:“然后……把这里给我们,然后你们去城墙内,那也是你们祖先曾经做过的事,想必你们现在依旧梦想着这样的日子。” 篾儿干失礼的挥挥手,梅洛微微躬身告退。 等他出去后,篾儿干冷笑道:“谁慌了?他们慌。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机会!” “对,他们派来了大军,粮草肯定也很多,这些都是泰西人和肉迷人多年的积蓄,就想一战决定这个世界的主宰。王,我们不能落后,哈烈不能置身事外!” “肉迷人不会退,退回去泰西人能生吞了他们,永世为仇,然后在他们东面遇敌时两面夹击。” “这是一个机会,肉迷人是下了狠心,不击败大明他们就要完蛋了。” “他们出了精锐,若是失败,以后泰西人就会是他们的梦魇。” “不不不,就算是失败了,泰西人也不敢乱动,因为他们担心明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篾儿干听到这里就点点头,等下面安静后,他分析道:“消息确凿无疑,泰西人上次倾巢出动,然后遭遇了明人的水师……记住了,只是一部分,不是明人水师的主力,结果泰西人全军覆没。所以只要明人愿意,他们就能把船队开到泰西去,然后把沿岸变成他们的乐园,甚至直接灭国。” “在这样的威胁之下,泰西人不会藏私,所以肉迷人肯定得了不少好处,而且不必担心精锐尽出之后,国内会被泰西人给端了。” 篾儿干的情绪很稳定,丝毫看不出被逼迫的愤怒。 “我们也支撑不下去了,亦力把里已经成了一个消耗哈烈人马和钱粮的地方,可我们却不能退却,否则明人会觉得我们软弱,然后他们将会大举进攻。” 篾儿干微微摇头,“这是大势,躲不过,避不开。这也是宿命,命中注定我们不甘于屈服,所以……去和梅洛谈谈吧,哈烈需要更多的好处,否则我宁可去明人的京城,献上哈烈的忠心。” 双方很快就展开了交涉。梅洛在国内也是仅次于肉迷国主的存在,而且此次出来也得到了全部授权,所以双方就像是**,一下就亲热上了。 粮食没问题,后续会不断运送过来,然后以哈烈为中转站,不断送去前方。 钱财也有,只是不多,因为泰西人需要打造船队,所以他们也没多少钱,除非去借。 泰西各国的政府欠债是比较普遍的,所以他们需要不断去寻找新的利益点,也就是殖民地。 至于军队的数量,这个哈烈人没脸谈。 肉迷人的五万大军全是精锐,三万骑兵,两万纪律森严的步兵,这是一股足以灭国的力量。 而篾儿干也没有什么保留的想法,直接开始准备。 这几年哈烈一直在做着出征的准备,所以很快就召集了大军。 联军的十万大军聚集在撒马尔罕,而梅洛建议马上派出一支军队,然后去袭扰明人的边墙。 “攻打他们的城墙,那只是最后的办法,最好就是和明皇在城墙外,草原上会战,这样明人就失去了城墙的保护……” 于是一支军队就提前出发了。 粮食开始不断在撒马尔罕聚集,军队开始重新编制,并进行短期操练。 梅洛不断在两军之间来回协调,经过多次的接触之后,两军之间的关系渐渐开始和谐,而让他们和谐的自然就是利益。 篾儿干最近经常去陵园,他会在几位老王的墓前徘徊良久,无人能听到他在和亡人说着些什么。 派去袭扰明军边墙的军队已经远离了撒马尔罕,篾儿干终于召集人议事。 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篾儿干高居其上。 文官武将站满了下面。 气氛有些凝重。 大家都知道今天将会是决定哈烈未来百年命运的一天。 所以再多的私人恩怨在此刻也暂时被抛弃了。 至少在做出对哈烈最有利的决议之前,他们决定休战。 当人都到齐之后,篾儿干摆摆手。 有侍卫过去把大门关上。 宫殿里的光线为之一暗。 所有人都心头一沉,就像是被重物压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如果定下来,那么我们将会在秋季出发,在明年夏天到达亦力把里。然后修整,在当年秋季或是后年的春季和明人决战。” 篾儿干说的很轻松,可他握紧了腰间短剑剑柄的大手却青筋直冒。 这是关键时刻。 哈烈兴亡在此一举。 篾儿干想起了朱棣的雄烈。 我即是大明。 我在,大明安。 这是何等的气势啊! 篾儿干有些走神了。 他在幻想着自己出现在和明人的决战之中。 我该怎么办? 和明皇一般的亲自带队冲阵吗? 篾儿干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退缩。 哈烈没有退路。 他也没了退路。 所以他清醒了。 “哈烈经历过残败,那一战让我们一直隐忍到了现在。” 篾儿干有些唏嘘的看着下面的文武官员们。 这些人大部分都在激动着。 他们盼望着给明人一次重击,至少要把明人赶进城墙里去。 草原是我们的! 篾儿干不是找他们来议事,而是通知他们自己的决断。 我即是哈烈! 这一刻篾儿干从而有过的兴奋。 他的两个腰部后侧在颤抖,肾上腺素在飙升,让他觉得自己在飞。 人在担忧时会有许多反应。 有人会嘶吼。 有人会不屑。 有人会…… “哈烈万岁!” 篾儿干站了起来,他拔出短剑,狂热的嘶吼着。 这是我的世界! 没人能比我更强大。 “哈烈万岁!” 欢呼声传到了外面,一直在等候最终消息的百姓们抛开了担忧。 他们振臂高呼着。 “哈列万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1章 金幼孜……(感谢书友:‘趙廸’成为本书新盟主) 亦力把里是目前大明唯一不断交战的地方,期间有人反对,说是不断的在那里流血而毫无好处,不如放弃。 可军方不会放弃,皇帝也不会放弃。 那里就是大明保持触觉的地方,大明需要随时掌握着哈烈以及肉迷的动向。 甚至是泰西的动向也只能从这里获取。 每次亦力把里的消息传来,五军都督府总是会商议一番。 “联军停止了在亦力把里和我们绞杀,诸位,这不是个好消息。” 孟瑛嘴里说着不是好消息,可眉间却多了振奋。 一群将领都在振奋着。 孟瑛扬扬手中的情报说道:“联军必定不敢突然停止在亦力把里和大明对抗,所以这便是消息,他们在整装待发!” “他们在整装待发!” 朱瞻基扬扬手中的奏章,脸上涌起了一抹红晕,然后起身道:“谁有异议?” 今日是辅政学士在,杨荣第一个说道:“陛下,亦力把里关系重大,任何一方后退,那就代表着认输,所以联军不会后退,臣……” 他想起了当年的大战,他一直认为这等规模的大战不会再有了。 可现在联军的表现就是在告诉大明:来,大举进攻吧! “他们不喜欢攻打坚城。” 在杨士奇和金幼孜离开了这里之后,精通军伍的就只剩下了杨荣。 这也是后来那场惨剧发生的基础。 在那个时候,失去了这些老臣,大明再无人可领军!可以为君王提供战略上的谋划。 所以黄淮和杨溥只能尴尬的看着杨荣在唱独角戏。 “所以这是他们的暗示,示意咱们要么就进攻,要么从此就放弃亦力把里,甚至包括更多的地方,比如说以前瓦剌的地盘。” 杨荣的分析深得朱瞻基的赞许,他点头道:“杨学士此言不差。他们既然敢放手亦力把里,那么必然在撒马尔罕聚集了大批军队。如果大明不动,那么他们就会出击,袭扰边墙,一路清理各方势力,很快就会重新膨胀起来。” “晓谕各处,开始戒备,并不间断哨探,要把联军的动向查清楚!” 朱瞻基不是没上过战场的温室鲜花,他甚至差点死在沙场上。 所以没人敢质疑他的布置,至少目前没有。 “操练起来,准备各种辎重。” 朱瞻基的命令很短,但传达下去之后,会被层层分解,一级级的传导下去。 而战争并非简单,首先得摸清楚敌军的动向和规模,然后揣测他们的目的,最后才能决定如何应对。 杨荣在告退之前说道:“陛下,此后政事必然繁多,是否把出缺的补上?” 这话外人听着没头没脑,在场的却都明白。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了。” 杨荣等人告退,出了暖阁,黄淮就说道:“金幼孜就在这几日了。” 杨溥看了杨荣一眼,见他没有恼怒,就说道:“大家都感同身受,可国事不等人呐!” 黄淮看着远方,淡淡的道:“本官知道,只是有些兔死狐悲罢了。” 杨溥觉得黄淮有时候过于冲动,就劝道:“咱们都隔三差五的过去探望,该尽的心都尽了,私底下的伤感谁都有,可……” 他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叹道:“谁会不老呢?” 生老病死乃是规律,但金幼孜却不肯服从于这个规律。 他恨老天爷没给自己更多的时间,他更恨的是没人去为了儒学奔走。 他在写信,金昭伯在后面扶住他,所接触的地方几乎都没有肉了,全是骨头。 “父亲,歇歇吧。” 金昭伯听着那细细的喘息声,心中酸楚。 “歇什么?” 金幼孜的声音听着略微沙哑,伴随着喘息声,听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了呼吸。 他艰难的写完了信件,说道:“这封信抄写两份,一份交给杨荣,一份交给杨士奇,原件你收好,以后要是有时机就给他们看。” 这个所谓的时机金昭伯不懂。他正准备把父亲扶着躺下,金幼孜却说道:“准备……” 他的面色潮红了一下,金昭伯的心中一冷,说道:“父亲,您还能……” 金幼孜突然微笑道:“痴儿,为父这般年纪离去可称寿终正寝,朝中陛下经常遣人来,多有看顾。人这一辈子,至此就可心满意足了……” “老爷,有宫中的人来了。” 金幼孜闻言就说道:“请来。” 他已经不能再出迎了,从诚惶诚恐到现在坦然的坐在床上,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体内的生命在不断的流逝,若是心中没有牵挂的话,他也拖不到今天。 “父亲……” 外面进来了另外四个儿子。 金幼孜点点头,说道:“晚些不许说话。” 几个儿子都应了,其中一个看了金幼孜一眼,有些忐忑的说道:“父亲,陛下仁慈……” 金幼孜看着他,脸上有怒色闪过,最后却化为慈祥:“想让为父为你们上书陛下?” 几个儿子都低下了头,金幼孜摇摇头道:“化公为私,此非君子,若是做了,为父耻于归葬故里!” 稍后来人进来,却是胡濙。 “金大人为何这般……” 胡濙也没想到金幼孜竟然瘦的脱了型,金幼孜笑道:“这是命数到了,胡大人何必惊讶。” 胡濙这才知道朱瞻基派他来这里的深意。 “陛下挂念着您,让您好生休养。还有……” 胡濙看了一眼金幼孜的几个儿子,说道:“金大人,贵公子看着气度不凡,当出来为国效力才是。” 金幼孜摇摇头道:“凭本事。” 胡濙想再劝劝,可金幼孜的眼中多了神彩,问道:“可是朝中有大事吗?” 胡濙最大的目的就是想问问金幼孜,家里的五个儿子,你想让皇帝荫萌哪一个。 可金幼孜直接就拒绝了,他只得说了朝中之事。 “那是引诱,哈密那边的游骑要吃亏了。” 当听到联军突然放弃在亦力把里和明军纠缠时,金幼孜一下就指出了其中的关窍,让胡濙敬佩不已。 金幼孜喘息了几下,金昭伯赶紧端了茶水给他喝。 他歇息了一下,说道:“转告陛下,泰西人在水路被大明打怕了,所以他们会怂恿肉迷和哈烈,甚至会送不少好处。此次他们一动,必然就是大军浩荡,第一步肯定是要进驻亦力把里,然后寻机和大明决战……”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气色就越发的差了。 胡濙劝道:“金大人,且歇息歇息。” 金幼孜摇摇头,眼中有厉色闪过,说道:“大明若是不应,那么塞外就不复为大明所有,甚至还会危及奴儿干都司,所以篾儿干他们笃定大明会出来,只是何时出塞,在哪里和他们决战,这些都需要临时决断……臣……” 他靠在金昭伯的肩上,双眼渐渐无神的看着虚空处。 “金大人!” 胡濙见他面色金纸,不禁喊道:“去叫御医来!” 金幼孜突然喘息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用了。” 他就靠在长子的肩膀上看着虚空:“告诉陛下,此战不可急切……” 胡濙点头应了。 “要注意……草原上那些……他们就像是野狗,会嗅着血腥味而来,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合流……” 他说到这里时气若游丝,胡濙心中大震,急忙问道:“金大人可还有话要交代吗?” 重臣们去之前都会留下建议,而这些建议皇帝大多会尊重,也是他们的政治遗产。 金幼孜垂眸看向胡濙,微微一笑,说道:“金某死不足惜,愧无以报君王社稷……无以报……百姓……”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2章 党争的担忧 金幼孜去了,胡濙急匆匆的进宫向皇帝禀告。 作为重臣,皇帝那边应当有所表示。 整个金家渐渐变为白色,仆役们面色沉重,甚至有人眼睛发红,哽咽出声。 “有的是悲伤,有的是惶然。” “悲伤的也是茫然。” “是。金幼孜不肯为自家谋取私利,令人敬佩,堪称是君子。” “君子啊……只是苦了他的几个儿子喽!” “他们肯定要归乡。” 渐渐的有人来了,只是没什么交情,就在外面鞠躬行礼,算是祭奠了金幼孜。 此刻各家衙门都在理事,所以没有官员来祭奠。 当方醒单骑而来时,金家的人和外面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是来讥讽的吧,老对头死了,他的心情肯定不错。” 方醒的面色微沉,他离老远就下马,然后缓缓走到府门前。 他看了一眼里面,在周遭的注视下说道:“去通报,方某来见老大人最后一面。” 没人敢拒绝,特别是在金幼孜去了之后,在这些仆役的眼中,权贵们都是吃人的老虎。 很快金昭伯就出来了,他躬身道:“多谢兴和伯,请进。” 白事时,就算是往日的对手都能祭奠,所以金昭伯并无忐忑之意。 只是他想看看方醒是什么意思,若是想来讥讽一番,那么对不住,他就算是子孙永不出仕,也要让方醒付出代价。 一路白色,里面妇人和孩子在嚎哭,就像是一场仪式。 金幼孜有五个儿子,金昭伯是老大,最为方正。 金幼孜的遗骸还未安置,就放在内院。 一方门板上,大明曾经的重臣就躺在上面,面色蜡黄,瘦削。 方醒走过去,站在尸骸的侧面,说道:“老大人言必行,行必果,不管政见如何,可心中无私……” 他微微抬头,想了想金幼孜的一生。 “我虽与老大人多次不和,可终究只是政争。老大人历经三代帝王,尽心辅佐,三朝宰辅……当青史美名。” “多谢兴和伯。” 方醒的这个评价太高了,把一直在警惕着的金昭伯也感动了。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大人处处以国为先,此刻方某的心中只有敬佩。只是你们以后在此还是回乡?” 悲戚的气氛淡了些,方醒若有所思时,金昭伯说道:“家父去前并无私心。” 方醒不禁动容道:“老大人君子之风当传颂千古,方某自愧不如。” 是的,方醒觉得如果自己临去前的话,估摸着脑子里想的会是公私各占一半,弄不好家人的比例还会大一些。 可金幼孜竟然…… 方醒无法理解这种想法,唯有默默躬身。 稍后胡濙再次来了,满头大汗。 他看了一眼方醒,然后说道:“陛下已经罢了政事,失手摔了杯子。” 这是痛惜金幼孜的离去。 金昭伯带着一家人跪下了。 胡濙说道:“陛下交代了,老大人的棺木和坟茔都交给有司去管。” “陛下厚恩。” 金昭伯俯首谢恩。 能让皇帝交代做棺木和坟茔的官员没几个,宣德朝目前就只是金幼孜。 这就是厚恩。 胡濙的面上渐渐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是艳羡。 “陛下还令本官带着文武官员谕祭七七四十九日,然后派车船护送……” “陛下隆恩……” 金昭伯已经哽咽了。 所谓的谕祭,就是帝王下旨祭奠臣子,这更是难得。 而且皇帝还要派人护送棺木归乡安葬,当真是什么都包了。 “陛下刚派了行人司的行人毛俊前去奔丧……” 金幼孜的老家在江西,按照金昭伯的想法,就是在京做完法事之后就返乡,至于奔丧,他准备指派一个老仆回去。 可皇帝居然派出了毛俊,可见真是哀伤了。 这就是死后哀荣。 方醒出了金家,见到外面多了官员,就骑马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是个君子。” 解缙得知了情况后也是唏嘘不已,说道:“辅政学士中,金幼孜虽然执拗,可也只有他称得上君子。其余人等蝇营狗苟,不堪入目。” 目前朝中的重臣都是他的后辈,这不是指年龄,而是资历。 老解在洪武年间被重用时,杨荣等人还是小字辈。 他的眼光历来都高,一般人等都难以入眼,没想到居然对金幼孜的评价不低。 “杨荣有麻烦了。” 方醒在喝茶,闻言问道:“为何?” 解缙微微眯眼,像是回忆着什么。 “辅政学士差了两个,人人都想到了胡濙,可谁想到了杜谦?” 方醒摇摇头,有些惊讶的道:“杜谦的资历不够啊!” 现在的辅政学士可不简单,没有在重要的职务上干过,你上去别人也不会心服口服。 而大理寺卿显然不算是重臣,至少在解缙和方醒的眼中不算。 解缙得意的就像是个孩子:“杜谦能力不彰,可他却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和你差不多。” 方醒点点头,有些领悟了解缙的意思。 “辅政学士里一定要有陛下的人说话,他能充当陛下的耳目,代表陛下的利益。” 方醒觉得自己不喜欢政治,不喜欢太多的布局和谋划,可杜谦和他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些隐隐的敌视。若是他进了政事堂,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 “若非是你在,杜谦本是陛下潜邸时的第一人,以后飞黄腾达自不待言。可有你在前面,他再怎么扑腾都是白费劲,超不过你。” 解缙饶有深意的道:“他不一定会是你的朋友,所以你要小心。” 方醒觉得无所谓,再说他也不可能和一位辅政学士成为盟友,那是大忌讳。 胡濙和杜谦的组合,那些人大抵会有些失望吧。 胡濙不站队,他本是文皇帝最忠诚的臣子,要站队也只会站在皇帝的一边。 杜谦是皇帝的人。 那么此次之后,政事堂里的格局就变了。 皇帝的力量第一次不加掩饰的开始出现,朝堂之中该怎么应对? 有人会改弦易辙,有人会咬牙切齿,有人会不知所措。 这就是党争的苗头,下面的官员们会自觉不自觉的开始站队。 “可是担心党争?” 解缙见方醒有些发楞,就随口问道。 方醒点点头,“不只是担心党争,也在想着刚收到的消息……哈烈和肉迷联军已经停止派出游骑,亦力把里被大明控制住了。” 解缙皱眉想了想,说道:“那就是大战将起,不过你不必担心此刻会有党争。” 他很是轻松的道:“党争党争,哪朝哪代没有?没有才是稀奇事。帝王不糊涂,那么这些只是小事,反而会是助力。帝王要是昏庸,没有党争反而是坏事,那会出现权臣。” 方醒也想通了这个,觉得自己的烦忧就是杞人忧天。 党争永远都躲不过,与其担忧,不如未雨绸缪去限制它。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3章 黑刺归来 除去至亲,逝去的人将很快会被遗忘。 金幼孜的离去很快被淹没在关于远方战事的密集议论之。 而在此之前,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出缺的三个职位。 户部尚书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刘敷,而他最为人称道的是清廉,连东厂都找不到他贪腐或是占便宜的事。 剩下的两个辅政学士…… 胡濙几乎是没人怀疑他会是其的一个。 他的资历老,皇帝信重的臣子,至于干了啥大家都心照不宣。 而且此人行事温和,几乎找不到仇家,他担任辅政学士,不会有人反对。 剩下的一个呢? 于是当皇帝开了大朝会时,群臣像是农夫去赶集般的兴奋。 方醒依旧不喜欢大朝会,觉得起的太早了。 当杜谦的名字被念出来时,一群人都傻眼了。 杜谦的资历不够啊! 无数目光集在了杜谦的身,在皇帝走后依旧不肯离去。 杜谦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他微笑着走到杨荣几人的身前,拱手道:“下官愚钝,以后还请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胡濙也来了,不过他无需惶恐,只有杜谦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客气了,以后大家是同僚,共同辅佐陛下。” 杨荣当然知道杜谦是谁的人,加一个胡濙,政事堂以后可热闹了。 不过…… 方醒和杜谦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啊! 有心人去找方醒,却见他和徐景昌,外加一干武勋扬长而去。 在官们关注权利之争时,武人们需要考虑的是远方的威胁。 他们没去五军都督府,因为那里不能喝酒。 可谁都不愿意在家里接待这群人,因为怕被御史弹劾。 最后大家还是去了神仙居。 “德华,可耽误做生意?” 徐景昌像是一个财迷般的问道。 “午不做生意。” 能有这帮子人来吃饭,对神仙居是个活广告。 要弟带着人了二楼,方醒去后院看了莫愁母子。 “爹!” 欢欢在读书,方醒在外面对先生拱拱手,先生笑道:“贵公子的学业已经差不多了,还请兴和伯早日做打算。” 方醒说道:“多谢了。” 先生是客套话,因为他知道欢欢迟早会进知行书院,所以不如大气些主动提出来。 可方醒却暂时不想把还小的欢欢弄进书院去。 “哈烈人和肉迷人肯定是在准备了。” 二楼的包间里,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早,所以有酒,下酒菜却是花生。 孟瑛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大战的机会了。” 这话里带着自信。 此战之后,草原不会再有敌人。 “泰西那边太过遥远,陆路不可能,海路耗费太大,所以只能是慢慢的磨,那么此战可谓是大明最后的一次大战。” 张辅举起酒杯,缓缓的道:“倾国之战,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 “怎么弄?” 有人说道:“现在连对方多少兵力都不知道,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啊!” “最少十万!” 孟瑛分析道:“他们需要考虑补给,所以这是当初修建南北水泥道时本候万分坚持的原因。路好,补给才能到位。” 大家越说越兴奋,等发现方醒一直没来时,打发人去问。 “宫有人召了老爷。” 众人一阵唏嘘,徐景昌说道:“徐某若是有这般圣宠,那还担心什么儿孙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辅说这话有些不要脸,因为他对张懋的教导简直是细致入微,恨不能连笑容都管教起来。 …… 宫的气氛不错,见到的人大多喜气洋洋。 方醒问了带自己进去的太监。 “兴和伯,太后娘娘刚下了懿旨,宫每人两套新衣呢!” 太后的心情不错,这算是个好消息。 等到了乾清宫,见到便衣的朱瞻基时,方醒笑道:“出游?”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黑刺回来了。” 方醒心一振。 “被救出来的那些人多有伤病,朕令他们在边墙一带继续查探,今日回京。” …… 京城的初夏微热,阳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一队骑兵在官道疾驰着。 哪怕是在京城附近,可这些骑兵依旧是披甲。 官道的行人车马纷纷避开,被那煞气逼得不敢直视。 “好大的煞气!” 黑刺的煞气确实是较重,在路过太原府时还剿灭了一个土匪窝,把山所有的土匪全都斩杀殆尽,脑袋被挂在树,导致至今当地百姓都不敢进那座山了。 当军营在前方时,王琰看到了一百余人在外面等候。 “憋气!” 王琰打马过去,想起黑刺被追兵追击的这一路,不禁对当初的方案有些不满。 可当他见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人时,所有的想法都消散了,满面红晕的勒马停下。 “下马!” 黑刺展示了惊人的马术,整整齐齐的下马。 朱瞻基稳步过来,王琰单膝跪下,说道:“臣等见过陛下!” 朱瞻基看到黑刺的人马少了些,知道此行的艰难。 他说道:“都辛苦了。” 王琰想起这一路的艰辛,哪怕他见惯了生死,可依旧微微抬头,大声的道:“陛下,臣部此行撒马尔罕,幸而不辱使命。” 他想起了被火焰包裹着的蔡虎,还有那个有些呆傻的马松。 小股部队的特种作战,需要克服的最大问题是孤独。 孤立无援的滋味不好受。 朱瞻基俯瞰着这些将士,说道:“此战你等扬威异域,当赏!” 这些将士们本是木然的在听着皇帝的话,当听到当赏时,不禁人人抬头,神色渐渐活泛起来。 这些都是老兵,最精锐的老兵。 他们早忽略了生死,杀人的手段炉火纯青。 能让他们动容的,大抵只有亲情和钱财。 朱瞻基微微不悦,方醒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都是老兵,麻木了。”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朕在此迎接你等,营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你们应得的,去享用吧。” “陛下万岁!” 黑刺缓缓进营,武川在看着,然后去找到了王琰。 “大人,怎么少了那么多?” 王琰一直站在营门外,闻言他淡淡的道:“一路被追杀。” 五个字,却道尽了血腥。 武川脸的刀疤颤动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一战打的不对。” “不该把黑刺用在这种方向,至少接应晚了。” 朱瞻基渐渐的明悟了自己当初决断的错误,可这种话他也只能对方醒说。 “这是战争。” 方醒却很冷静的道:“除去黑刺之外,谁还能在撒马尔罕城救出那些俘虏?至于接应,那边并无潜伏的地方,一旦被发现,联军会倾巢出动,那是送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4章 什么是名将 初夏的郊外生机勃勃,但在方醒的眼还不如方家庄的庄稼。三寸人间 他和朱瞻基在前面,后面是两辆马车,十余名便衣侍卫在贾全和沈石头的带领下警惕的盯着四周。 绿草茵茵,马车里传来了端端的声音。 “姑姑,我们去烤肉吃吧。” “不。” “姑姑,他们说您烤肉好吃。” “不好吃。” “……” 端端的声音欢快,而婉婉的声音有些迟疑。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朱瞻基的眉间多了一抹轻松,低声道:“联军很厉害,朝的武将们都在雀跃,这是轻敌,不可取。” “这是憋的。” 大明自从朱棣驾崩后,大规模的战事再也没了。 那些武勋们驻守各地,留在京城的不是皇帝信重的大将,是废物。 不管是大将还是废物,都希望能有立功的机会。 而按照大家的判断,此次大战必定是倾国之战,弄不好皇帝会亲征。 这种时候立功是最容易的,哪怕只是跟着去打酱油,回头只要是胜了,叙功时也不会少。 朱瞻基当然知道这种情绪,但却引而不发。 “这是大战,没有什么兵可用,必须要按部班的推行。” 方醒在给朱瞻基介绍大战的紧要处,免得他面对那些宿将时会不知所措。 “大明是不缺粮草,只是需要转运,先把粮草转运到边墙,至于地点……我倾向于在哈密卫。” 朱瞻基在脑海回想了一下哈密卫的周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联军会在亦力把里和大明决战吗?” 方醒想起了黑刺的禀告,点点头。 先前王琰说肉迷人不断在集结进入撒马尔罕,哈烈人不可能会白白养活他们,所以必然在准备动手。 “亦力把里的话,联军和我们的距离相当,不过大明有个弱势的地方,那是转运。” 朱瞻基在盘算着从北方调运粮草去哈密的损耗。 “这几年南方的大米囤积了不少,是时候运过来了,否则会霉变。” 帝王的职责是用人和统筹,而大明目前的根基极厚,粮草消耗很快不在朱瞻基的考虑范围。 “大军云集,首要是指挥,要保证军心士气。” “这些?” 朱瞻基觉得方醒现在越发的有名将的风范了,可依旧觉得这三条太简单了。 方醒笑道:“有粮食吃,指挥顺畅,士气高昂,剩下的是临敌变化,还有什么?” 朱瞻基仔细一想,然后也笑了。 所谓的名将,大抵是能保证这些条件,然后临阵指挥不出差错,那么吃败仗的几率不大。 “朕……恐怕要你先去那边打前站,别人朕都信不过。” 朱瞻基不去看方醒,仿佛有些内疚。 “此战乃国战,此战之后,大明再无对手,纵横四海当其时也!所以朕不想一处出错。” 皇帝是孤家寡人,乃至于在倾国之战前,竟然发现武将只有方醒才可完全信任。 这是悲哀吗? 朱瞻基微笑道:“还早,等联军的消息传来之后,朕再做处置。” 哈烈的第一任老王在永乐年间的那次东征耗费了不少时间,最终还遇到了冰雪,死在半道。 所以大战从来都不会急切。 “倾国之战,一败输了国运。大明可以修生养息,再次卷土重来,可联军却不行。他们一旦败了,那是山崩地裂,再无起来的余地。” 方醒在给朱瞻基解压,也是在给自己解压。 马车已经往右边去了,那里较安静,不用担心被行人看到。 方醒和朱瞻基策马缓缓跟着。 他在看着远方。 同时在想念着那位帝王。 而朱瞻基也在想念着自己的祖父。 若是朱棣在,那么大明下都不会慌乱。每个人都会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这是无敌统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而哈烈人和肉迷人敢于在此刻和大明决战,一是绝望。 当今世界的局势很妙,肉迷的生死大敌泰西被大明揍的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可肉迷却没有丝毫喜悦。 从根本利益出发,肉迷并不想向此刻的大明开战,他们更想向西边扩张,趁机打断泰西人的脊梁骨。 可哈烈人却怕了。 而他们惧怕的是大明不断在亦力把里活动的游骑。 这是大明的态度。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突击哈烈。 大明的这个态度让哈烈下都忐忑不安,篾儿干更是恨之入骨。 可他能怎么办? 无视的话他不敢,谁都不敢。 可要是一直坚持这么和大明磨下去,哈烈也支撑不了多久。 亦力把里像是个大磨盘,已经磨掉了联军不少精锐,再继续下去,连肉迷人都会心疼。 进不可,退亦不可。 进退两难之际,一直认为哈烈人是废物的肉迷人忍不住了。 他们可以撤走,可哈烈被大明拿下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腹背受敌他们更是承受不起。 而且他们对大明的整体国力了解的并不多,只是从哈烈人的口得知很厉害。 直至泰西联军在大海全军覆没后,肉迷人才开始重视大明。 可那是水师啊! 经过蛰伏和重振之后,肉迷人重新自信满满。 大明很强大吗? 可我们不和他们在海交手啊! 泰西人已经给出了不少好处,其之一是答应在海拖住大明水师。 所以肉迷人准备拖哈烈这个倒霉鬼,一起去看看大明的实力。 假如朱棣还在,篾儿干绝对不敢东顾。 所以这也是对朱瞻基的轻视。 “朕想会会他们,这一战……让大明再无敌手。” 朱瞻基知道自己没有祖父的能力,可他却有了更为强大的大明。 “青龙卫和白虎卫要抓紧。” 新组建的两个火器卫所已经成型了,但是缺乏实战的机会。 方醒想了想,“要不大家一起来操练吧,对抗。” 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青龙卫,白虎卫,加神机营,大明如今火器部队加起来有三万多人。 “对抗?” 朱瞻基有些不解。 “是的,几个卫所之间互相演练对抗攻防,再拉些骑兵来配合,尽量贴近实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5章 第二个出海的宗室 此时的青草高低正合适,人走在上面宛如走在地毯上。 婉婉带着端端走在草地上,裙摆上沾染了些许草汁,不时回头看看。 这丫头还是恐惧啊!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树下,胡善祥带着玉米蹲在那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朱瞻基也看到了婉婉略显惶然的神色,眼神微黯。 “慢慢来,会好的。” 方醒觉得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就像是强迫症。 强迫症会不断的提醒自己,你有什么什么麻烦,或是某处有问题…… 朱瞻基微微摇头,他和太后探讨过,觉得婉婉是从文皇帝驾崩后就有些闷。等仁皇帝去了之后,她就更加的孤僻了。 “我们过去。” 朱瞻基压下对朱瞻墉的怒意,决定暂时搁置。 …… 朱瞻墉觉得自己此生就是个悲剧。 从小时候开始,他和朱瞻就活在自家大哥的阴影之下。 小孩子的好胜心都很强,而他的好胜心更强。 那一次他觉得自己是鬼使神差,完全没有什么阴谋的想法,也不可能会有。 小孩子的世界如今看来很可笑,可导致的后果却不好笑。 从被禁足开始,他就在等待着。 他已经没喝酒了。 从刚开始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喝的差点醉死之后,他就把酒坛砸了,然后像个疯子般的打碎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 然后他就此沉寂,甚至还有兴趣研究围棋。 学围棋最艰难的就是获取棋谱。 没有棋谱,那就是闭门造车,棋力的增长缓慢。 朱瞻墉这里自然是不会缺这个。 他从刚开始自己和自己下,到现在缓缓的打谱,仿佛是在消耗时间。 郡王的王府自然赶不上亲王的王府,而且皇帝说宗室的各等府邸最好要简约些,不要奢靡无度,于是就更加的简单了。 作为标配,水榭肯定是有的,下面的确实是水,但却是死水。 一潭死水的上面就是水榭,朱瞻墉在水榭里打谱。 扁圆的棋子轻轻拍打在木制的棋盘上,发出略微清脆的声音。 声音很悦耳,朱瞻墉好似倦了,就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拿着一枚黑子,歪着脑袋发了一下呆,好似在回想着刚才那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微微皱眉,没抬头道:“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吗?” 脚步声没有停止,直至他的身后。 朱瞻墉放下棋谱,木然的看着前方。 “最好是毒酒。” 他把那枚黑子扔了下去。 水面荡起微微波澜,来人坐在了侧面。 “黑棋的局势不大妙啊!” 方醒坐了下来,看了看棋局,说道:“右上角白棋攻势凌厉,黑棋明明可以下托寻求变化,可却退缩了,可见性格柔弱,犹豫不决。” 说着他把右上角的棋子拿光,从头摆了一次,最后在白棋小飞封住黑棋的时候开始变化。 “下面托一手,白棋若是不应,那黑棋不但能做活,还能刺穿出去,盘面大优。” 朱瞻墉拿起一枚白棋,直接板住了黑气二路托的头,说道:“板住之后,黑棋再无机会。” 方醒笑了笑,抬头和他对视一眼,说道:“棋从断处生,明白吗?” 他拿起一枚黑子,轻巧的在外围断掉了白棋。 “有理无理不要紧,等外围的局势变化时,这就是坑,给白棋挖的坑。” 方醒连续演示了几个变化,朱瞻墉恍然大悟,然后自己琢磨着这些变化。 方醒放下棋子,起身走到边上,看着水潭里欲开的荷花出神。 “果然是变化无穷。” 朱瞻墉很是兴奋的道:“此道穷极一生也难以精通啊!” 他看着棋局,兴奋之情渐渐散去,然后伸手拂乱棋盘,问道:“难道还能不死?” 方醒觉得但凡不是太子的皇子,他们的脑袋都有些问题。 “你很想死吗?”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朱瞻墉面色惨白,苦笑道:“此生我什么都不后悔,只是婉婉……” 他低下头,看着纷乱的棋盘,心中酸楚。 “我不想死,可又觉得活着太累,最好就是什么都不管,万事无忧,对啊!小无忧真让人羡慕……” 方醒回身,眼神中多了凌厉。 而朱瞻墉把这个凌厉看作了杀意。 “你果然是宠爱女儿,只是我当年……”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仁皇帝自然是仁慈的,可他的仁慈却更多的给了婉婉。 “父皇一心就想成为帝王,而皇兄就是他的威胁。” 朱瞻墉很冷静的说出了皇室内部的事。 他以为方醒会喝止或是离开。 可方醒只是双手抱臂靠在柱子上,冷冷的看着他。 “我和瞻只是陪衬,那时候觉得不平,可现在想来,那时候是最好的日子,无忧无虑。” 朱瞻墉摇头自嘲道:“那时候傻,后来才明白,许多东西不能争,争了就是错。” 方醒依旧是冷冷的看着他。 朱瞻墉觉得一股郁气冲了上来,不禁说道:“婉婉好了,我知道的,否则现在来的就是太监,而不是你。” “你做事情非得要转几个弯吗?累不累?” 方醒的神色冷肃,朱瞻墉觉得嗓子眼发干,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变冷的茶水。 外面伺候的人已经走了,在方醒进来时就被赶走了。 “不转弯……” 朱瞻墉突然问道:“可是要我追随着汉王叔出海吗?” 他的双手撑住棋盘,盯住了方醒。 方醒微微点头道:“如你所愿。” 朱瞻墉的身体一松,问道:“婉婉呢?她怎么样了?” 方醒讥诮的道:“你先问了自己的事,可见在你的心中,依旧是自己优先。” 朱瞻墉准备辩解,方醒摇头道:“好吧,婉婉已经恢复了清醒,可却愈发的孤僻了,让人惆怅。” 他转身往水榭外走去。 朱瞻墉起身道:“请转告皇兄,随便去哪都行。” 方醒说道:“你并无谋略,武力不彰,除非是想让你去送死,否则陛下不会把你扔到靠近泰西人的地方,比如说你所说的鼍龙湾。” 他走出水榭,不远处站着一个俊美的男子,却是叶落雪。 这是代表皇帝来的,若是刚才他的话出了岔子…… 可已经出了岔子。 想起自己先问了去向和生死,然后才问了婉婉的情况。 若是方醒想弄他,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薄恩寡义’,叶落雪就会出来处置他。 “大哥……皇兄真准备处死我吗?” 他觉得应该不会,因为太后还在。 作为母亲,太后对子女们多有慈爱,总是舍不得下重手。 方醒摇摇头道:“别高看了自己,别低估了陛下。” 帝王无情! 当他走过去时,叶落雪问道:“他怎么样?” 方醒摇摇头道:“他没什么怨气。” 海外封地不能乱,否则平定时劳师远征,耗费太大。 若是朱瞻墉表现的太差,大抵此生就得呆在这里了。 终生幽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6章 政事堂新来的刺头 “新乡郡王走了?” 杨荣悚然而惊,黄淮点点头道:“昨日兴和伯去见了他一面,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家小出了城,三十余辆大车,全是财帛。” 胡濙作为新人现在需要的就是融入政事堂,这个话题再好不过了。 他微笑道:“太后怜子之情陛下也不能置喙,此事倒是正好做了个了结。” 杜谦看了胡濙一眼,淡淡的道:“陛下也没有动新乡郡王的意思,只是恨其不争罢了。” 杨溥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冷笑着。 从辅政学士出缺后,大家都在揣测会是谁来接替。 胡濙几乎是众望所归,而杜谦却就像是一匹黑马突然杀了出来。 按理他作为后进,在政事堂少说得低调半年以上。 可刚才胡濙才说话,他就用更激烈的方式来了个亮相。 朱瞻墉当年的事对于政事堂的人来说不是什么秘闻,只是皇家的事大家不掺和罢了。 但杜谦直接把朱瞻基抬出来,就是在告诉大家:本官是陛下的人,陛下最信重的人。 众人愕然。 官场上有许多规则,更多的却是讲资历。 这位也太彪悍了吧! 杨溥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是讥讽还是诧异。 黄淮讶然的看着杜谦,以前哪怕是金幼孜在,可大家都会保持一个基调。 ——不脱离这个群体! 杨荣淡淡的道:“此事涉及后宫,我等需谨言慎行。” 胡濙微微一笑,说道:“正是,本官方才却是孟浪了。” 杨溥的身体微微后仰,看着眼前这两人。 杜谦悍然拉出自己的后台来亮相,而且还是接了胡濙的话头,直接就来了一巴掌。 他以为胡濙会忍下去,就算是要较劲,也会直截了当。 孟浪了。 我孟浪了,你杜谦呢? 两人之间一个回合之后看似不分胜负,可胡濙的从容无疑获得了老人们的好感。 至于杜谦…… 杜谦点点头:“是了,本官一时恍惚,倒是忘记了这里是政事堂。” 这话把老人们都得罪了,可杜谦依旧是认真的模样,好似傻子。 可傻子做不得高官啊! 大家心中都在想着他的路数,然后再决定以后相处的态度。 可杜谦却恍然未觉的道:“一位皇叔,一位皇弟,剩下的还有谁?” 杨荣沉声道:“士绅之事才将平息一些,哈烈肉迷联军虎视眈眈,值此之际,此事不可急切,更不可在陛下面前提及。” 胡濙点点头,微笑着应了。 杜谦微微眯眼看着杨荣,气氛有些紧张。 两位新人来了一次交锋,这是老人们所乐意见到的。 你们内部不和最好,免得大家一天就记挂着这里有两位是皇帝的人。 而杨荣的话就是试探。 我是首辅,我的话你们听不听? 要是不听,那么此后政事堂就要乱了。 杨荣看着杜谦,目光冷淡。 你要是敢不听,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苦不堪言。 他是多年的首辅,积威甚重,要真是翻脸的话,他连皇帝的旨意都敢驳回。 可作为首辅,他首先就是要团结大家。若是不能,那么就是失职。 杜谦板着脸,目光缓缓在同僚们的脸上转过。 黄淮微微皱眉,若是杜谦不低头,他是忍不得了。 杜谦渐渐的微笑起来,然后说道:“杨大人所言甚是,本官倒是疏忽了。” 气氛一下就松了下去,人人都露出了笑意。 杨溥干咳一声道:“今日第一天,下衙后是否去喝一杯。” 杨荣的眸色微黯,说道:“好,本官去请见陛下,顺带说说此事,提早下衙。” 这时外面有小吏说道:“诸位大人,兴和伯求见。” 杨荣笑骂道:“兴和伯是何等人,我等何许人,下次再说求见,屁股打烂。” 杜谦微笑着,知道这是杨荣的警告。 管你是不是皇帝的亲信,一旦越矩,那就别怪本官弄你。 方醒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大对,他扫了一眼两位新人,然后说道:“往哈密卫输送粮草的事开始了没有?” 杨溥讶然道:“此事当去问户部吧。” 方醒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户部没有夏大人,本伯一时不习惯。” 杨溥尴尬的别过头去。 杨荣说道:“昨日陛下就让户部开始筹集,公文已经往南方去了,那些囤积许久的粮草都会顺着运河和水泥道运过来。” 方醒皱眉问道:“水泥道还没通。” 杨荣说道:“先试试,看看可好用。若是好用,以后多修几条也使得。”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都督府和兵部在吵架,只为了哪一部先去哈密。但不管是哪一部,粮草都必须得跟上。若是军中断粮,本伯在此说一句,谁犯的错,谁掉脑袋!” 说完他微微颔首,然后出了政事堂 “好大的火气!” 黄淮有些不渝的道:“这些事咱们都知道,用不着他来提醒。” 杨溥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联军果真倾巢出动,那么就是倾国之战,陛下弄不好就会亲征。而兴和伯就是陛下的代表,着紧军务也是有的。” 杨荣说道:“咱们在这里就是为陛下分忧,大战之前,各种事务千头万绪,万万不可轻慢,诸位,都盯着些吧,有事要马上纠正,否则不等陛下动怒,本官却是要先忍不得了。” 先前还在讲团结的杨荣竟然露出了狠色,大家想想也没意外。 此战之后就是修生养息,而杨荣的年纪也不小了,这就是他最后的荣耀时刻,谁要是敢捅娄子,他肯定不会罢休。 而此刻的兵部已经炒成了一锅粥。 老迈的张本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可依旧站的笔直,指着孟瑛喝骂道:“兵部调兵这是铁律,什么时候轮到都督府来指手画脚了?保定候,今日要是说不清楚,本官必定要弹劾你!” 孟瑛把儒雅的模样丢的无影无踪,挽着袖子,就和个兵痞般的骂道:“张本,兵部可知道亦力把里目前的情况?可知道联军精锐游骑的实力?可知道用哪个卫所更能适应那里?” 一连三个问题看似凶狠,可张本只是梗着脖子道:“别扯淡!哈密目前主要是防御,顺带要查探联军的动向。按照你等的说法,那就是想提前开始大战,这话可敢去御前说?你若是敢,本官还敬佩你保定候是条汉子!” “去就去!” 孟瑛嘴硬的道,可张辅却干咳一声,然后说道:“此事……陛下要我等一起商议,然后把结果报与陛下。” 张本气得指着张辅说道:“你英国公也是静极思动吗?那便去求陛下让你统御前锋,别来这里胡搅蛮缠。” 张辅有些火气了,说道:“张某哪里胡搅蛮缠了?” “好热闹!” 方醒也没打招呼就进了大堂,见三人都像是斗鸡般的模样,不禁就乐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7章 懒洋洋的校阅 张本见到方醒就如同是见到了救兵,拉着他过来说道:“兴和伯来评评理,大早上英国公和保定候就来和本官纠缠,只为了把他们的人最先派去哈密,这等事本官可能答应?” 方醒愕然道:“此事本伯倒是不知,不过若是能的话,本伯也想把聚宝山卫给先弄过去。” 孟瑛和张辅都笑了。 张本气得骂道:“都是不讲理的,那就随本官去面圣吧。” 方醒将他面色微红,就担心他的身体,于是说道:“那边主要是坚守和哨探,坚守自然是步卒,哨探需要不少骑兵,以此为准。” 他说的很自然,却没看到三人都有些怪异的在看着自己。 “联军不敢错过哈密卫而深入,所以那里就是最前方,先期去的一定要精悍,还有火炮也得弄些过去” 这人竟然有了武人首领的自觉了吗? 在火器渐渐成为决定性的力量之后,原先的指挥体系和方法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而方醒是大规模把火器用在正面战场,并作为决定性力量使用的先驱。这些年下来更是战无不胜,灭国不少。 有人说他是大明第一名将,可方醒却从不喜欢这个头衔。 “火炮不怕被联军弄到吗?” 张本的问题在方醒看来就是个笑话。 “不怕,此刻他们就算是能把火枪弄了去也不怕。” 方醒平静的道:“他们开了头,那什么时候结束这场大战就由不得他们。大明此次将会犁庭扫穴,奠定世间第一国的基础。他们抢了去,最终也会被夺来,不会留给他们模仿打造的机会。” 自信! 方醒的语气淡然,却有不容置疑的自信。 而且他站在了战略的高度看待此事,显得格外的从容,让孟瑛和张辅不禁有些颓然。 张本抚须笑道:“兴和伯高瞻远瞩,本官佩服。” 方醒笑道:“本伯倒是忘记了自己来的事。张大人,陛下令咱们去青龙卫和白虎卫看看,若是不好,现场要说法。” 张本一怔,问道:“本官也去?” 方醒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是发现问题,马上现场解决。解决不了的,马上报上去。”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硝烟味,让人心头一紧。 宽大的校场上,青龙卫和白虎卫整齐列阵。 方醒就坐在那里,张本和孟瑛等人却不肯坐,站在台子的前方观察,看模样分明就是恨不能跑到阵列前去看清楚每个军士的表情。 “兴和伯,两卫人马都是咱们操练出来的,只是军官大多是武学和其它卫所分来的。” 王贺有些不满的道:“聚宝山卫多年下来积累了许多悍将,若是分配过来,这两卫早就成军了。” 方醒端坐着,淡淡的道:“这是制衡,若是不制衡,本伯也觉得不安。” 王贺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抱着一个好笑的念头,想做火器军队的总监军罢了。 他在嘀咕着,方醒却双手抱臂,仿佛是在打盹。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谁都没吃午饭,肠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校阅火器卫所自然是以方醒为主,他不动,张辅等人就知道了他的章程,于是大家都坐了下来。 太阳高照,晒的人感觉身上冒油,并渐渐的焦躁起来。 没有人逼迫,阵列的气氛骤然一紧。 张辅是沙场老将,自然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就和张本一起起身。 “张大人,别看了。” 张辅叫住了正在到处打望的张本,然后和他站在了边上。 张本觉得阵列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些吓人。 “英国公,这是怎么了?” 张辅说道:“这是熬着呢!” “熬?” “对,熬。” 方醒惬意的坐在椅子上,王贺在身边低声说道:“兴和伯,以前你可是跟着兄弟们一起站着的。” “坐久了不舒服。” 方醒活动了一下下半身,眯眼看着下面的阵列。 王贺讪讪的道:“是啊!站久了也不舒服。” 他觉得方醒大概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威严,所以才选择了坐着。 “本伯只是懒了,不想站。” 方醒懒洋洋的坐在台子上,青龙卫的指挥使贺链低声对白虎卫的指挥使高岩柏说道:“兵部尚,英国公,关键是兴和伯也来了。检阅也就是那些东西,站咱们也不怕,就算是用大棍子抽打也不怕” 高岩柏冷冷的道:“我已经嗅到了火药的味道。看好你的青龙卫,大战起时,谁若是败了,就准备好把脑袋扔出去吧。” 贺链满脸的横肉,眼睛微微一眯,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悍匪。 “老子怕个鸟,青龙卫被老子带的嗷嗷叫,别说是哈烈人,肉迷人也不怕。” 贺链瞥了左边的方醒一眼,说道:“兴和伯乃是火器大家,咱们辛苦练兵这么久,他当然能看出来。” 这时方醒缓缓起身,贺链和高岩柏急忙走过去。 “下官统军无能,请伯爷点拨。” 贺链觉得自己的青龙卫并无瑕疵,所以很是有恃无恐。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以后好生操练。” “兴和伯,可是好了?” 张本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方醒会让这两卫人马操演一番,可结果只是站了大半个时辰。 你这算是什么校阅? 叫一群农夫也能站半天,如果愿意给赏钱,只要钱够多,他们能站一整天。 张辅也觉得方醒有些儿戏了。 他站在侧面看着方醒,皱眉想着最近的事,觉得方醒和皇帝并未发生什么矛盾,那为何会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呢? 方醒活动了一下腿,说道:“各位,咱们去吧。” 贺链和高岩柏把方醒等人送出了营门,然后看着他们远去,这才笑道:“这次校阅就是成军的征兆,今晚准备些酒菜,好生贺一贺。” 高岩柏淡淡的道:“不可得意忘形,否则被人报上去咦!” 高岩柏突然皱着眉说道:“此事兴和伯不可能白走一趟啊!难道他就是来看咱们站阵列的?” 贺链满不在乎的道:“火器卫所中就咱们的资历最浅,所以不被看重也是正常。等大战一起时,咱们再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劲旅!” 高岩柏摇摇头,狐疑的道:“总是觉得不对,这几天都小心些,别犯错。” 高岩柏点点头,两人到了还保持着的阵列前夸赞了几句,然后让将士们都散了。 当晚贺链就召集了几个千户官喝酒,算是成军的庆贺。 “少喝些,等休沐了再谋一醉。” 贺链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顺带嘲笑了高岩柏。 “高岩柏只知道怕,可沙场征战要的是悍勇,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悍勇,没有气势,麾下怎么能嗷嗷叫?” 他口沫横飞的解释着自己统军的理论,直至被一声巨响给镇住了。 百度搜索小说网站,小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8章 夜袭 高岩柏治军严谨,所以白虎卫的营地里刁斗森严。 可这里是京城,军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哨楼上面的军士百般无聊的看着夜色,却没有按照规定注视着地面。 “轰!” 爆炸声突然在营地前方响起,哨楼上的军士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喊道:“敌袭……” 正在沉睡的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那些军士慌乱的冲出了房间,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大多赤着上半身。 “敌袭……” “大人!大人在哪?” “救命啊!” “反击!” “……” 五千余人在营地里就像是无头苍蝇般的乱跑,幸而不是战时,所以营地里有灯火,这才不至于找不到路而自相践踏。 “集结!都向本官靠拢!” 高岩柏只来得及穿上外衣,盔甲却来不及了。 他站在边上,身边聚拢了一百余人,却不敢冲进混乱的人群中去。 这时候冲进去就是制造更大的混乱,于事无补。 “大人,不可能有敌人!” 手下有人清醒过来了,觉得这声爆炸不该是敌袭。 高岩柏早就知道了,在他看来,若真是有敌袭的话,那么此刻营门方向已经被突破了,敌军必定会冲杀进来,把目前的混乱局面搅动的更加的无序。 营地外面一里开外的地方,方醒站在那里,张本和张辅也在。 “如何?” 方醒淡淡的问道。 张本摇摇头,“白日看着是精兵,现在看来,却只是平庸。” 张辅却好奇另一个可能性,就问道:“假如引发了营啸,发生了踩踏了怎么办?” 张本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方醒看着前方的营地里渐渐的开始安静下来,就点头道:“还不错,不过依旧是不合格!” 至于营啸,他的态度显得有些残酷。 “与其在沙场被夜袭击败,那还不如现在就找出毛病。至于死伤……” 他没说答案,但张本和张辅都知道了。 “慈不掌兵!” 张本觉得自己更加的了解大将的心态了。 “夜袭校阅只是火器卫所才有,德华,向诸军扩散开来如何?” 张辅才说完就后悔了,他担心一旦某处因此引发重大伤亡,那么就会引发各处连锁反应。 方醒也知道这种疑虑,但他有办法。 “少一些,军营分割开,这里安置一个百户所,和另一处隔开些。” 张本恍然大悟,赞道:“好办法!一百余人的话,再怎么闹腾也不会动静太大,而且人少也不会混乱。” 这时营地里的喧闹渐渐平息,方醒说道:“还算是不错,不过远远不够。” 张辅了然的道:“早就听闻青龙卫和白虎卫自矜操练有方,你这可是敲打?” “我有些厌倦了这些。” 方醒的语气很轻松,却让张本和张辅的心中一震。 “德华……” 张辅觉得他有些疯了:“你莫不是想专心教导太子?德华,那些人只是叫嚣的厉害,可陛下不会……” 张本听到这话不禁侧目。 方醒若是想远离政治漩涡的话,那将会在大明引发一场混乱。 这场混乱小则让大明重归以前的道路,方醒留下的东西大抵会因为惯性持续起作用,可这个作用能有多久? 张本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当年事啊!” 许多话他都不好说,但当年事却很明晰的指向了唐宋。 方醒一旦在此刻引退,那么就会引发一场大清算。 那些还未被彻底削弱的势力会积极的反攻倒算,死灰复燃。 他们会视方醒作为重要参与者的所有革新举措为邪门歪道,并如同当年那些被毁掉的革新一般,统统废除掉。 而且朱瞻基和玉米将会迎来一场从未有过的严峻挑战。 当那些势力渐渐庞大的让帝王都不能阻拦时,那么低头就是唯一的选择。 帝王低头不算什么,古往今来有过多次先例。 可玉米的未来却会更加的莫测。 方醒的学生! 这个标签足以让无数人不会再信任他。 一个不得信任的皇储……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也就罢了。 可宫中此刻不只有玉米一个皇子。 那位贵妃看似平静,可当朝局巨变后,沮丧的皇帝加上这么一位宠妃,玉米的未来会如何? 营地中已经开始整队了,有军官的厉喝声传了过来。 “打开营门,去看看是谁!” 方醒微微摇头道:“不是厌倦那些,而是厌倦了练兵,都督府该重新制定操练的法子了。” 练兵和兵部的关系不大,张本却建议道:“南北不一样,不可一概而论。” 方醒不是想撂挑子,张辅心中最大的隐忧消失了。 他轻松的道:“北方苦寒,南方湿热。北方的敌人在陆地上,而南方的却大多是在海上。具体怎么操练,到时候大家集思广益,总能找出一个妥善的练兵方法。” “我就不管了!” 方醒似乎真是厌倦了练兵,从白天只是让两卫人马站了一阵,到晚上的夜袭,这些都是不耐烦的表现。 营门打开了,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点起火把!” 方醒懒洋洋的吩咐道。 随后他的身后就成了白昼。 那队骑兵骤然看到光亮,就发狠的喊道:“围住他们,杀光!” 张本板着脸道:“一刻钟有多余的了,若是真的敌袭,此刻这里已经成了血海。” 骑兵轰隆而来,等见到这边只有两百余人时,不禁心中大喜。 抓住这些贼子,明天报上去,军功妥妥的到手啊! 马蹄声渐渐迫近,那些将士得意的挥舞着长刀,就想着下一刻直接马踏敌人。 当逼近百步开外时,对面的人突然散开,然后露出了后面那两排阵列。 火枪都举了起来,但没有下令开枪,只是冷冷的看着冲来的骑兵。 阵列很单薄,绝对不能完全挡住这些骑兵的冲击。 但百户官却面色铁青的喊道:“止步!” 骑兵们心有不甘的勒马停住,他们也看出来了,对面的就是友军。 这些人是谁? 大晚上还敢来这里袭扰。 千户官喝道:“来者何人?!” “叫高岩柏出来!” 后面走出来一个太监,却是俞佳。 他负手看着那千户官,冷冷的道:“统兵不利,还缩在里面干什么?” 那千户官看到是太监就有些慌了,听到统兵不利时,马上喝道:“看住这里,本官进去禀告大人。” 俞佳心中不渝,正准备呵斥时,在侧面火光边缘的方醒却走过来说道:“既然知道警惕,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去吧。” 你好大的口气! 千户官闻言就瞪了方醒那边一眼,然后辛老七举着火把站在了方醒的身侧,一下就照亮了他的脸。 “伯爷……”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59章 四海集市 “下官有罪。 ” 高岩柏跪在一片火光之前,此刻他已经披甲,跪下时一阵哗啦声。 他垂下头,头盔带着脑袋往下,脖颈发出了咔嚓的一声。 他知道自己是栽了。 不管何时何地,军队首要防备的是偷袭。 而夜袭更是重之重。 今晚白虎卫从爆炸声发出后,到刚才重新整队的时间,足够敌人把他们变成待宰的羔羊。 方醒点点头,然后转身走。 火把在噼啪燃烧着,张本愕然问道:“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张辅倒是明白了,说道:“他只是想指出问题,至于怎么解决,他说自己倦了。” 这是方醒说自己厌倦了的原因。 “他不愿意把什么都做了。” 张辅觉得这是好事。 “他参与的事情最后总是他拿主意最多,可长此以往,不说陛下猜忌与否,首先咱们懒了。等到咱们习惯听他的决断时,大明……” 张本悚然而惊,问道:“陛下那里……” 张辅摇摇头道:“德华聪明,从不肯沾太多的兵权,拿着一个聚宝山卫。以前火器卫所少还有些非议,可现在却不同了,那么多火器卫所。猜忌还不至于。” 这时有两骑顺着大道而来,近前喊道:“青龙卫遇袭不乱,马反击。” 张本有些吃惊的道:“那贺链看着粗俗不堪,怎地……难道他还是个粗有细的?那本官倒是走眼了。” 张辅摇摇头,说道:“那贺链是个粗俗的,麾下被操练的也粗俗。” 张本不解的问道:“粗俗能防夜袭?” “不能。” 张辅笑道:“只是贺链的粗俗让麾下匪气十足,遇事不是惧怕,而是嗷嗷叫着要反击。” …… “谁?” “老爷回来了。” 大门里传来了放松弓弦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方醒大步入内。 从外院一直到内院,当看到那一盏灯时,方醒的心多了一分安稳。 夫妻夫妻,虽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是附庸般的存在,是需要男人照看的弱者。可当夫妻相处久了之后,实际变成了互相依赖。 他的脚步声很轻,可卧室里却传来了人在竹椅起身的声音,接着张淑慧打开了房门。 “夫君辛苦了。” “没事,是去吓唬吓唬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迸发,夫妻俩洗漱之后床睡觉。 无需太多的热情,只是静静的躺着,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方醒觉得这是轨迹。 他愿意顺着这个轨迹走下去,直至老去。 …… 清晨醒来,院子里无忧在晨练。 “121,121……” 这是跟着方醒学的习惯,可今天她只是低声数着,不是往日的叫嚷。 她跑的一点儿都不专心,边的邓嬷嬷见她跑一会儿瞅一眼正房那边,说道:“小姐小心崴脚。” 无忧的脚步轻盈,得意的道:“不会呢!” 小女娃的眼睛黝黑,像是清早裹着露水的花苞,让邓嬷嬷心有些唏嘘不已。 “老了啊!” 秦嬷嬷在边打哈欠,昨晚她没睡好。闻言说道:“是老了,以前几晚不睡照样精神,现在只是一晚没睡好,这人没精打采的。” 邓嬷嬷说道:“要不你跟着我练练?” 邓嬷嬷才是几晚不睡都依旧精神的人,至今依旧如此,让人艳羡。 秦嬷嬷心动了一下,最后还是遗憾的道:“不想动,又要起早,还得辛苦,算了。” 这是人性。 邓嬷嬷也没办法,这时正房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爹!” 正在跑的慢腾腾的女娃一下变成了小鹿,蹦跳着冲了过去。 方醒打个哈欠,然后皱眉道:“大姑娘了啊!要稳重些!” 可等无忧跑到身前牵着他的衣袖时,他马又是没原则的模样,细细的问了昨晚睡的可好,早饭想吃什么…… 父女俩在嘀咕着早餐该吃什么,而平安已经在外面准备进来请安了。 晨昏定省,方醒还不老,无需晚儿女们来伺候着床睡觉。但是早来问安是个礼节,同时也是一家子每天团聚的机会。 在早餐时方醒偶尔会问问平安的学习情况,早餐后会和张淑慧聊几句家里的事务,还会和小白瞎掰扯几句,顺带还要哄哄闺女。 答应了闺女过几日去河边捕鱼,方醒去了前院。 今天是方家每个月产业汇总的一天,方德荣已经在等着了。 “老爷,四海集市今年的生意不错,只是要向外扩张,所以暂时没法归拢太多的钱回来。” 方醒看了一眼总表,说道:“不碍事,此刻扩张时机最好。” 方德华现在掌总,所以许多事都是他在掌管,但总的控制人却是张淑慧。 他有些疑惑的说道:“老爷,一味的扩张出去,消耗大量钱财不说了,可有的地方一直在亏本……” “总体在赚钱,而且赚了不少。” 方醒放下总表说道:“各地都有跟风的,现在他们的货物没有四海集市的齐全,价格也没优势,可以后呢?现在朝和陛下都是在鼓励行商,几个豪商一合伙,那些钱财能迸发出多大的东西?” “别小看商人,他们天生在逐利,只要有机会,无数商人会去挑战四海集市。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早些把地盘给占了,等当地百姓都习惯了在四海集市买东西,谁再想来挑战,难度大了不少。” 方醒给方德荣说了许多方家产业的未来规划,然后让他继续去请示张淑慧。 虽然方醒刚才已经定下了未来的基调,可当初让张淑慧管理方家的产业之后,方醒只是在大方向说说,其它的依旧是张淑慧在管理。 方德荣最后说道:“老爷,东厂的人在四海集市里开始跋扈了,经常拿了东西不给钱,甚至有时候还会借钱,那些钱都没还。” …… 北平的四海集市生意一直很好,后来还扩大了经营面积。 现在皇家已经对京城建筑物的高度不再限制,所以新修的四海集市变成了四层楼。 四楼的一个大房间里,此刻坐了不少人。 陈年胖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那些人,淡淡的道:“瀛洲的四海集市马要着手,刻不容缓!” 下面有人小心翼翼的道:“陈先生,可是瀛洲有本地豪商已经弄了好几个和咱们差不多的集市……怕是要亏本啊!” 陈年冷着脸道:“那几家里只有三人是原人,那三人才投了一些钱,到时候还给他们。” 这话里带着冷肃,下面的人都会意的笑了起来。 一个男子坐在陈年的右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等笑意散去后,问道:“陈先生,瀛洲那边的东厂也需要四海集市……”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0章 小尼姑 东厂在四海集市里存在了许久,从把四海集市当做是掩饰行藏的地方,到把四海集市当做是自己的‘老巢’,也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而已。 陈年看了男子一眼,说道:“东厂最近给四海集市带来了不少麻烦,安公公那边可有交代?” 男子微微仰头,微笑道:“弟兄们为国效力,拿些东西,借些钱,难道不行吗?” 安纶早就坐稳了东厂提督太监的位置,威势也越发的凌厉了。 而陈年只是当年被宫中安排出来掌管四海集市的人,不管是论权势还是比圣宠,和安纶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有些恼怒,但却不敢翻脸。 “若是拿了太多,到时候就去找兴和伯说说,好歹他也是大东家之一。” 陈年本想说去御前辩驳,可想到一旦说出这话被安纶知道了,天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东厂的人暗中下黑手,最后就把四海集市的大股东方醒抬了出来,用于震慑男子。 男子笑吟吟的道:“弟兄们能拿多少?再说他们在外为国效命,这些只是小事罢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男子依旧在说着:“安公公说了,这些在外地的兄弟要厚待,可……” 他见陈年和对面的人都在看向自己的身后,就边回头边笑着问道:“是谁来了?居然吓得你们……” 随即他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干笑道:“见过兴和伯。” 大家都站了起来,方醒微笑着压压手,说道:“本伯听闻今日要议事,就想来看看你等可有不解之处。” 大家都在堆笑着,陈年说道:“伯爷,今日只是安排在瀛洲开店。” “可有难处吗?” 陈年说道:“没有。” 方醒赞道:“这几年你做得好。” 他是大股东,而且四海集市这种超大型‘杂货店’的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所以一句肯定的话就让陈年觉得自己这几年没白干。 要是方醒能去皇帝的面前提一句他陈年的好,以后还愁什么前程呢! 所以他就堆笑着请方醒去上面坐。 方醒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回身问那个东厂的男子道:“这些都是安纶教你们的吗?” 男子笑道:“兴和伯,东厂只是拿了些东西,和四海集市比起来,不过是在大湖里喝了一口水罢了……” 方醒的微笑慢慢变冷,然后问道:“他就是东厂在四海集市这边的头领?” 男子的笑容凝固,陈年心中欢喜,“是的。” 方醒微微皱眉,厌恶的对男子说道:“回去告诉安纶,稍后本伯上门。” 男子微笑道:“好。”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特务机构,而特务机构最为护短,若非如此,谁会愿意跟着安纶和沈阳干? 所以男子在有恃无恐。 他拱手告退,方醒并未搭理他,随即坐在了上首。 陈年心中有些失望,他希望方醒能压下东厂,少给四海集市一些麻烦。可目前看来方醒也有些忌惮东厂,让人失望。 “四海集市首先是一门生意,至于东厂,那只是附带的,随时都能把他们踢出去。” 方醒的表态很坚定,但陈年却觉得执行起来很艰难。 他暗自揣摩了一下方醒和东厂的实力对比,觉得一个是陛下信重的臣子,一个是陛下的家奴,两边都一般大,甚至东厂的分量还要足一些。 毕竟陛下需要东厂来监控大明啊! 作为生意人,陈年对这几年的革新了如指掌。 目前的革新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下就是细磨功夫,用软刀子磨人。 而这个活计谁都能干,不管是谁,都会比被士绅们仇恨的方醒干的更好。 他觉得方醒应当是有了自知之明,所以不想和东厂翻脸,不然刚才按照方醒以前的脾气,少说得一巴掌扇倒那个东厂的人。 “四海集市的未来在于始终保持略微低一些的价格策略,这样也不至于对那些小商人冲击太狠。其次就是大而全,要尽量做到让百姓想买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海集市。” 方醒此来只是为了商业布局,所以交代完毕之后,他就去了下面。 京城的购买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上午,可四海集市里依旧是人山人海,疏导的人在声嘶力竭的叫人排队进出,不得插队,否则送顺天府打板子。 “退后!都退后!” 一群人拎着棍子在威胁着那些想插队的顾客,这大抵会成为商业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可人群巍然不动! 有本事你就打! 大抵是下不去手,后面四海集市方面换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出来。 “这里面有女人,请各位君子散开些吧。” 妹纸的杀伤力永远都比男人强大。 方醒看到人群渐渐往后散开,就点点头,对身边的陈年说道:“在顾客的面前不得倨傲,这是一条宗旨,放弃了这个宗旨,以后轻慢顾客就会成为传统,而这个传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葬送四海集市。” 陈年点头应了,方醒见他有些不经意,就说道:“若是本伯知道了些什么,你就可以回家种地去了。” 他随后出了四海集市,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尼姑的组合在门外站着,引得周围的人不断看过来,并窃窃私语。 “见过兴和伯。” 王琰拱手,他身边的小尼姑在瑟瑟发抖。 方醒见小尼姑偷瞥了自己一眼后就怕的不行,就皱眉道:“到上面说话。” 四楼刚才的会议室里,方醒叫人给了小尼姑一些零食和热茶。 在美食的面前,小尼姑却在低声问着送东西来的女孩。 “是不是素的?” 女孩有些怯怯的看向方醒。 方醒无奈的道:“给她素的。” 小尼姑这才安心的捧起了茶杯,从先前的恐惧中摆脱出来。 “兴和伯,此人在草原上跟着一群女人在游荡,她们曾经去过撒马尔罕,因为出家人的身份,她们得以看到了一些东西。” 方醒哦了一声,然后挤出了些他自认为慈爱的微笑,“撒马尔罕有什么?你先吃,吃了再说。” 小尼姑见他和气,就抬头笑了笑,很是可爱。 这还是个孩子啊! 方醒心中微叹,然后又笑的慈祥了些。 小尼姑喝了一口热茶,吃了一块米糕,然后不好意思的打个嗝。 “那边好多人,都很凶。” “军队?” “嗯,他们经常打架,还打死人了。” “军队里有什么东西?我说的是看着像兵器的东西。” “嗯……” 小尼姑在想着,一边想一边拿起米糕吃,腮帮子微微鼓起,在努力的咀嚼着。 “他们……有刀。” 方醒无语,“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种大筒子。” “多大?” 小尼姑张开双手环抱了一下,然后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比这还大。” 方醒微笑道:“多吗?” 小尼姑点头道:“多。” 她又想了想,然后说道:“还有一种不大的筒子。” 方醒的面色微变,问道:“多大?有多少?” “那么大……” 小尼姑犹豫着,几次比划都没最后确定,但对于方醒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是火铳,不过口径太大了些。” 方醒希望联军的火药水平不要突然飞升,否则会给大明带来许多麻烦。 “她有功,好好安置她。”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1章 你为什么帮我? “她开始戒心很大,直至昨日才说了些更详细的东西。!” 那些详细的东西方醒没必要去了解,他需要了解的只是联军的武器。 “联军之间并不和睦,加之肉迷驻军哈烈的耗费太大,哈烈承受不起,所以开战是必然,否则两国都会崩溃。” 王琰说道:“不管如何,黑刺希望能参与这次大战。” 方醒侧身看着他,说道:“你们不能用于冲阵,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能违背。” 王琰想起了从撒马尔罕出来被一路追杀的场景,脸不禁浮起一抹狠色,说道:“下官知晓,不过黑刺用于斥候也不错。” 小股斥候的厮杀对于黑刺来说是一场杀戮,并无难度。 方醒微微点头,黑刺不见血终究会被废掉,而且他们也需要不断的吐故纳新。 太阳很大,方醒一路到了东厂,也没等通报带着辛老七闯了进去。 “大胆!” 一个档头带着人迎了来,见到方醒竟然也敢呼喝,但没敢拔刀。 前方十余人挡路,方醒视若无睹的走过去。 而此刻的安纶正在和那个常驻四海集市的男子说话。 “公公,兴和伯跋扈,按他的说法,东厂得从四海集市里撤出来。” 男子一脸委屈的道:“公公,咱们东厂辛辛苦苦的在外效命,他这是什么意思?弟兄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委屈?人心会散了啊!” 安纶淡淡的问道:“拿东西的人多不多?” 男子愕然道:“公公,没多少啊!” 安纶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借钱不还的多不多?” 男子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束手道:“公公,有的兄弟出去办事,一时间手头不够……” 安纶抬眼看着他,平静的问道:“咱家这边可差了该给你们的钱?” 这话里的味道越来越不对了。 男子低头道:“公公,小的罪该万死。” 但凡是有些智商的,在司呵斥时不该去辩驳。因为不管你有理无理,事后在司的眼都是个刺头的形象。 ——我是你的司,我说啥该是啥。不是也是! 安纶的眼渐渐多了冷意,男子的双腿在打颤…… “公公,兴和伯闯进来了。” 幸而此时外面有人在禀告,这才救了男子。 你居然还敢硬闯东厂? 死里逃生的男子心欢喜,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可安纶却让他失望了。 “让他来。” 稍后门外出现了方醒和辛老七。 辛老七先进来,扫了一眼后说道:“老爷,后面有人。” 方醒走进来看了男子一眼,说道“东厂的厂督肯定有人保护,只是在自己的地方也如此谨慎,安纶,你惹了谁?” 男子觉得自己在劫难逃,抬头惶然的看着安纶。 安纶只是指着外面,轻声道:“滚出去!” 男子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安纶这才起身迎客。 两人坐下后,方醒看看室内的布置,有些不解的道:“为何还要去学孙祥?太冷清了。” 安纶看了一眼站在方醒身边的辛老七,也不避讳,说道:“咱家终究是没有根,现在想来,当初兴许死了还好些,至少还能去地底下见祖宗。如今看似权力风光,可终究只是一场空。” 方醒看着大门方向,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安纶有些意外,然后微微一哂。 方醒目光复杂的道:“我多次提前得了消息,这让我在许多事情立于不败之地,而来通报消息的……那是你的人。” “为什么?” 方醒想起了这几年经常出现在神仙居的那个男子。 “他每次通报了消息离去,我的人一直跟着,却找不到他的跟脚,直至月的那一天,那人喝了些酒……” 安纶的眼杀机一盛,说道:“饮酒误事,该杀!” “为什么帮我?” 方醒再次问道。 安纶说道:“有错的处置了,可东厂在四海集市的存在是必须要保证的。四海集市会开遍四海,而东厂的耳目也会跟着到达四海,不,是大明的耳目。” 方醒微微皱眉,问道:“你当年接任厂督之后,一下变得让人陌生起来。可我知道你不是那等一朝得志忘形的小人……而且你的人还在暗保护着神仙居,安纶,你想干什么?” 安纶端起茶杯,淡淡的道:“四海集市犯事的人,回头咱家派人去一一处置。重的带回来,轻的责罚,戴罪立功。” 方醒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不肯说吗?或是说……陛下……但那不可能。陛下若是猜忌于我,那不只是东厂。所以你是有何难处,尽可说来。” 安纶依旧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兴和伯,今日该给太子殿下课了吧?” 方醒起身道:“闫大建此刻大概是恨毒了我,而他的前程也止于此,以后不会再有起来的机会。” 安纶起身道:“兴和伯慢走。” 方醒深深的看着他,说道:“我不知你在顾忌着什么,但东厂锦衣卫更加的凶险,你最好谨言慎行。” 安纶点头道:“咱家知道了。” 等方醒出去后,安纶坐回去,然后端起茶杯,细细的嗅着茶香。 茶香有凝神的功效,但他的面色却渐渐的痛苦起来。 “咱家这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低头,目光呆呆的看着鞋面。 “公公……” 外面有人跑来禀告道:“公公,陛下召见。” 安纶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道:“何事?” 来人说道:“不知。” 安纶起身出去,两步之后,脚步渐渐加快。 …… 朱瞻基最近很忙,他忙着应付自己的一干亲戚。 在把自己的亲弟弟往海外赶之后,全天下的宗室都凛然生畏。 皇帝是铁了心的不准原和塞外出现宗室封地啊! 于是奏章不断进京,所有的藩王以及宗室都异口同声的说自己一家子老小在嚎哭,人人绝望,觉得再也没有去孝陵祭拜的那一日了,恳请皇帝看在太祖高皇帝的份,容大家缓缓。 但朱瞻基知道所谓的缓缓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答应一次,那么下一次由不得他了。 安纶行礼后,静静的等待着。 “新乡郡王一路可有怨言?” 安纶心一惊,面色如常的道:“陛下,新乡郡王一路并未多停留,家眷多有怨言,可从出了京城之后,郡王一共才说了三句话。” “哪三句?” 皇帝的语气有些冰冷。 安纶赶紧说道:“出发;给孩子请郎来;这是个没缘的……” “缘分吗?” 皇帝的语气多了些揶揄。 安纶的脊背在微微发寒,“陛下,郡王的次子吃错了东西……”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2章 你们怕不怕 朱瞻基的眼睛微微眯着,右手轻轻拍打着扶手。 一只蝉在外面拼命的嘶叫着,仿佛永不疲倦。 正如同这大明皇帝…… 正在盛年的皇帝得知了自己侄子的死讯,他在沉默着。 安纶的背上已经有了潮意,但却从未想过皇帝会为此感到内疚或是困扰。 帝王无情! 朱瞻基微微点头道:“派了御医追上去,一路出海再回来。” 俞佳躬身应了,然后出去安排。 朱瞻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那片阳光之中,突然微微一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安纶毫不犹豫的就跪下,然后惶然道:“陛下,奴婢唯有一片忠心……耿耿。” 朱瞻基微微低头看着他,讥诮的再次问道:“你究竟想要写什么?” 安纶只是叩首。 耳边是额头叩击地砖的声音,却不清脆。 朱瞻基微微叹道:“兴和伯当年给朕说过,是人就有目的,活着的目的,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权势,有人喜欢美色,有人喜欢美食……你喜欢些什么?” 安纶唯有叩首。 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忠心都是白费劲,欲盖弥彰。 朱瞻基沉默了一会儿,稍后等安纶的额头上全是青紫时,才淡淡的道:“去吧。” 安纶起身,身体有些摇晃。 朱瞻基突然问道:“你明着和兴和伯冲突了几次,暗地里却多次相助于他,为何?” 安纶的身体挺直了摇晃,他觉得有些头晕,但依旧保持着那一丝清醒。 “陛下,奴婢……” 先前叩首带来的剧痛并未让他流泪,可现在却热泪盈眶,滑落下来。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那些热泪滑落,并无半分动容。 “陛下,奴婢在金陵时和兴和伯几次因公事交往,兴和伯和气,奴婢觉得以后能多个朋友,谁知道天恩突降,陛下隆恩,奴婢竟然进京,然后去了东厂。” 朱瞻基讥诮的问道:“然后你担心什么?” 安纶擦擦泪水,说道:“陛下,兴和伯乃是陛下的重臣,奴婢深知东厂厂督之职虽然风头劲,可风险也不小……”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你在东厂这几年犯的错不多,但公器私用这一条却是逃不过。说吧,闫大建和你有何仇怨?” 安纶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自己派人去盯着闫大建的事都知道,他哽咽道:“陛下,奴婢当年还在家中时,家里曾经被闫家欺负过,奴婢做了厂督之后就有些……” “有些什么?” 朱瞻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茶杯。 茶杯地步和桌面触碰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可安纶却被吓到了。 他抬头惶然道:“陛下,奴婢睚眦必报,一心只想让闫大建吃亏……” 朱瞻基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渐渐森然,“下次再敢弄鬼,朕活剐了你!” 安纶几乎是带着一身汗水出了乾清宫,外面的太阳很大,可他依旧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看着前方在洒扫的宋老实。 宋老实扫地很认真,完全是心无旁骛的状态。 扫帚富有节奏的在扫动着,并没有长久劳作的沉重,反而很轻盈。 安纶在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绝望,没有希望的绝望。 日复一日的扫地,每日吃了就睡,这样的日子如何? 安纶看过那些普通人的生活,觉得很煎熬,自己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无聊吗?” 他走过去问道。 宋老实抬头好奇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般的说道:“扫地换饭吃,不扫地没饭吃,所以就要扫地,你连这个都不懂,哎!好可怜的。” 安纶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道:“吃饭……可以赚钱吃饭啊!” 上面出现了俞佳,他在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两人。 宋老实歪着脑袋,然后眉头渐渐皱起,就像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那种,突然呸了一口,说道:“我天天能吃肉,干嘛去赚钱?” 安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脱口而出的问了一个问题:“有钱什么都会有。可以有女人陪你,可以有美食,可以有奴仆伺候你,可以到处去玩耍……” “可很累。” 宋老实摇摇头道:“那样会很累的,我只喜欢扫地。” 安纶茫然摇头,脚步有些蹒跚的往外走去。 宋老实杵着扫帚看着他渐渐远去,突然喊道:“点心最好吃。” 那背影继续前行,然后摇摇头,最后消失在远方的大门外。 “好傻啊!” 宋老实摇摇头,觉得自己又遇到了一个傻子,然后他得意的摸摸怀里的油纸包,吸吸鼻子,又开始扫地。 俞佳在上面全程目睹了这一场傻子之间的谈话,然后冷笑着说道:“迟早有一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转身进去,禀告道:“陛下,安纶刚才和宋老实说话。”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看着奏章。 皇帝的事情永远都处置不完,大明各处每天都有新情况,有的喜事,但能报上来的大多是坏事…… 所以皇帝的眉间经常皱着,时间长了就会生出皱纹,从浅淡开始,不知何时会变成深刻。 而方醒就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没有皱纹很是不妥。 因为他在宫外见到了闫大建。 阳光很好,虽然有些热,可却让人感到自己还活着。 闫大建的额头上多了两条皱纹,而在一个月前,他就算是笑起来,脸上也不会有一丝纹路。 他看到了走来的方醒,然后止步,目光复杂的摇摇头。 方醒也看到了他,见他停步,就近前问道:“可是有事?” 闫大建有些不解的问道:“兴和伯,为何要拦截本官?” 所谓的拦截,指的是方醒阻拦了他接任礼部尚书的机会。 现在的礼部依旧没有尚书,而且还是闫大建在代管。 若是旁人的话,大抵认为自己接任礼部尚书的职务指日可待,可闫大建却知道,方醒不会无的放矢。 可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吧? 方醒摸摸自己光滑的额头,说道:“你想说什么?” 闫大建身后的官员有些尴尬的退开了。 “兴和伯,本官何处得罪了你?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本官。” 此刻的闫大建变得异常的尖刻,以往对方醒的那一点儿忌惮也消失了。 这是一位权利的追求者。 失去了再进一步的机会之后,他已经把方醒看做了自己的死仇。 既然是死仇,那还装什么? 所以闫大建的目光阴狠,宛如在看着杀父仇人。 方醒默然,他对闫大建出手并未刻意遮掩,之后京城各处都有些震动。 这些震动都来源于方醒对闫大建下手,而且还成功了。 什么当年在福建为官时的漏洞,这些原因在那些‘高人’的眼中只是浮云。 方醒就想弄闫大建,于是就去弄,而且还成功了。 你们怕不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3章 宣言 这里的人不多,可尽管如此,依旧有几人在不远处旁观。 方醒不喜欢这种态势,不过闫大建既然拿出了苦主的姿态来寻事,那他自然不会回避问题。 所以他很不解的说道:“你当年在福建为官时的那些事难道你忘记了?” 闫大建微微昂首道:“天下官员谁没做过错事?兴和伯,难道你没有吗?” “本伯若是有,那也是无心之失。” 方醒的话让闫大建面色苍白,他想反驳,方醒却提高了些声音,继续说道:“你那是故意的,把百姓的安危当做是草芥,那座山上的三个冤魂在看着你呢!而他们的死亡只是因为你想拖延一下,把事态闹大,好让你显得更加的出色。” 边上的人都听到了这些话,有人低头笑了一声,大抵是在笑闫大建不自量力去找方醒说理。 而方醒既然开始了,就没准备给闫大建留余地。 他冷冷的道:“官台山的事最终你得利最大,这便是鲜血染红了官帽,闫大人,你晚上做梦不怕吗?” 闫大建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想反驳,可官台山之事却是他的一个把柄。 当年官台山有流民,而那附近还有银矿,这才是那些官员们态度暧昧的原因。 流民是正经百姓,只是因为被官吏逼迫的活不下去了,才遁入山中求活,只求避过赋税。 而银矿…… “那个银矿已经停了,闫大人,本伯的人已经赶往福建,希望你是一清二白,不过本伯觉得……” 他拍拍闫大建的肩膀,笑吟吟的走了,就像是和一个朋友道别。 而闫大建就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 阳光灿烂,可他却感到一股冰冷在骨子里酝酿着。 “闫大人,走吧。” 那几人以为方醒和闫大建是普通矛盾,见闫大建发呆可怜,就喊了一声。 闫大建微微皱眉,低着头,看着阳光照在自己的右侧身体,在左侧留下了一个阴影。 他没有觉得热,遍体寒意让他轻轻的颤抖着。 “这是冤孽吗?” 他神经质的笑了笑,然后渐渐昂首。 他一路回到了礼部。 “见过大人。” 礼部现在没有尚书,闫大建最大,所以官吏们都省略了那个闫字。 闫大建微笑着点点头,不时叮嘱出去的人注意别中暑。 亲切的闫大建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大家都唏嘘着为啥还不来任命。 闫大建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来,但他希望永远都不要来。 朝中百官也在盯着礼部尚书这个位子,可皇帝却把此事给搁下了,倒是引得一帮人在觊觎着。 如果说官员们的目标是不断的升官,那么学生们的目标就是早日学成。 知行书院的课程很丰满,天文地理都有涉及,物理化学,数学儒学…… 每一个学生必须要学习所有的科目,并且不能挂科。 当年种下的桃李早已缤纷,树下就是小径,无数学生每日从小径走过,脚步轻盈。 “快走,毕业仪式马上开始了。” 轻盈的脚步马上变得急促起来,学生们都纷纷向操场跑去。 操场上已经站着不少人,台子上的老师们在等待着。 学生们很熟练的在下面列队,然后操场上渐渐静默下来。 没多久,方醒就扶着解缙出现了。 太子没来? 这个发现让师生们有些意外,并有些失落。 上了台子之后,方醒大抵是察觉到了这些失落的情绪,就准备讲话。 “你们毕业了,对于师长们来说,就如同是把自己教导的雏鹰赶出了学校,他们会担心,但我想他们更多的会是期望。” “他们担心你们会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目标是什么。他们期望你们能扫清那些茫然,认准了目标就坚定的走下去。” 这一批毕业的学生不少,而新生更多,操场上站满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方醒有些恍惚的想起了当年的第一届师生们。 “……那时候我们更像是一个规模大些的私塾,我很没有底气,担心会被人砸了牌子,当然,后面确实是有人来砸了。”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在看着方醒。 没有他的存在,大明如今依旧是儒家独大,死气沉沉。 “太子殿下偶感风寒,所以今年的毕业仪式就不来了。不过他委托我转达了一句话,要做对大明有用的人!” 方醒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个程度,把自己的话转嫁到了玉米的头上,依旧毫不变色。 “做好人大抵是最蠢的一种说法,我更愿意让你们做一个尽量不害人的人,若是能对大明有益,那么就是功德无量。” “而培训好人只是知行书院的一个目的,但它更多的目标却是大明。” 方醒的语气很淡然,可师生们却都激动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 “知行书院以前的目标有些含糊,那是因为咱们不想招惹是非,只想关门苦练。如今前后毕业的学生不少了,遍及各地的科学子弟们就像是种子,已经发芽生根,在教导着那些渴求真知灼见的百姓。” “这是我们的重要目标,不管你们以后是行商还是种地,或是为官,请记住一点,我恳请你们牢记一点。” 方醒伸出食指,很庄严的说道:“要去当种子,让科学在大明各地开花结果,要结果!” 这是宣言! 和儒家分庭抗礼的宣言。 解祯亮有些担心,他担心这话传出去后,双方的矛盾会来一次总爆发。 皇帝站在了科学一边,不断在打压儒家,各种革新更是在割儒家的肉。 这是循序渐进的,也是有理可循的。 可世间并不是只有道理,更多的却是势! 难道说方醒认为儒家的势已经不及科学了吗? 他扶着自己的老父,低声道:“父亲,山长此举急切了。” 解缙摇摇头道:“他是急了些,他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我担心你们会在漫长的岁月中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放弃了你们在这里学到的东西,所以……记住你们的使命,大明需要你们付出……需要你们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据理力争,去奋斗。” 交趾布政司里,干瘦的小娘在据理力争。 “那些女人的工钱应当和男人一样,因为她们做的事和男人一样多,为何不能同工报酬?” 布政使王德龙不耐烦的道:“官办的作坊都是一个工钱,可那些商人弄的工坊却不是本官所能干涉的,你自去吧。” 小娘怒了,黝黑的脸上全是怒火,“大人,那些女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不该被轻视!” 说着她开始咳嗽,身体跟着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王德龙心中一软,说道:“去找郎中看看吧,此事本官会斟酌,到时候叫那些商人来说话。” “多谢……咳咳咳!多谢大人。” 小娘的面色有些灰白,被人扶了出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4章 朝天子(感谢书友:“笨叔叔来啦”成为本书新盟主) 医馆里,郎中皱眉对小娘说道:“大人,您的身体……多养养吧。” 小娘闻言没有什么慌乱,只是问道:“还有几年?” 郎中微微低头,不和小娘对视。 小娘微笑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奔走,几次差点死于疾病。幸而伯爷的福气依旧护佑着,如今我的女儿也定了亲,我再无遗憾,所以告诉我吧。” 郎中当然知道小娘这个交趾的传奇人物。作为男子,他觉得小娘是在挑衅男人的尊严和地位,就是邪门歪道。 可对于小娘那锲而不舍的精神,他却是敬佩有加。 没有谁能多年如一日的为了交趾女人的福祉而奔波! 他低声道:“大人,这两年该享福了。” 小娘心中了然,起身给了钱,边上面色惨白的二喜和青田过来扶住她。两人心中难过,竟然哽咽起来。 ——这两年该享福了! 这位郎中在交趾的名气最大,断人生死的能力超过了治病的能力,所以小娘来这里,大抵也是觉得自家的身体不行了。 二喜和青田陪伴她多年,早就如同姐弟般的关系。 此刻得知了这个噩耗,若非是强行忍着,两人只怕要嚎啕大哭起来。 郎中走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不禁微微摇头。 有学徒好奇的问道:“先生,小娘大人的脸色灰败,真的还能再活两年吗?”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高手看人面色就能知道病人的基本情况。 郎中没有为自己的弟子感到欣慰,他回身道:“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是逼死人。” 学徒不解,但见郎中脸色难看,也不敢问。 一个年长的学徒低声道:“有的病人没多少时日了,那就别说,让他们以为自己没事,这样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不然……有的人胆子小,一听说时日不长,本来能活半年,最后隔几日就去了……医者父母心啊!” …… 小娘在城中有宅子,回到家后,她把女儿叫来。 “你还小。” 小娘摸着女儿细嫩的脸,看到她懵懂不安,就说道:“那家人很好,本分,不会欺负你,而且他娘当年就是娘救出来的,所以他以后要是对你不好,整个交趾都会唾弃他家……” 她的女儿被养的极好,肌肤白嫩的不像是交趾女人。 大抵是觉得这话里的味道不祥,小娘的女儿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仰头问道:“娘,你要出远门吗?” 小娘亲了她一口,笑道:“嗯,娘要出远门,你先到他家住着,若是娘回来晚了,你们就先成亲。” 接下来她陪了女儿三天,然后亲手把她交给了未来的婆婆。 “我要远行,不知何时回来,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今日她的面色微红,看着竟然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她最后蹲下来,紧紧的抱住了女儿,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如果被欺负了就去布政司找人做主,没人管就去街上大声的喊,说你是小娘的女儿……记住了吗?” 小娘的女儿只知道点头,小娘连续说了几遍,这才放心。 小娘起身,把女儿的手交给她未来的婆婆,然后点点头,再看了女儿一眼,转身就走。 她走的很慢,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娘的女儿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怎地,泪水就滑落下来。 …… 小娘走过了这段路,刚转过右边,身体就摇晃着。 二喜和青田一直等在这里,见状急忙过去扶住了她。 “大人,咱们去医馆吧。” 小娘摇摇头道:“不必了,该死就要死,拖着只是让人煎熬,越发的不舍离去。去吧,把那些钱钞送出去。” 青田含泪道:“大人,那些钱钞给了小姐吧,小姐有钱傍身,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小娘喘息着道:“钱是祸害,我只愿她此生平安喜乐,平平淡淡的到老。若是可以,我希望那些感谢化为庇护她的力量。” 于是二喜和青田两人就拿着小娘多年积攒下来的钱钞,按照早就拟好的名单,一一送给那些贫苦人家。 “这是小娘大人给的,收下吧。” “谢谢小娘大人。” “谢谢小娘大人!” “谢谢……” 无数的谢谢还回荡在城中,小娘已经去找到了王德龙。 “大人,下官想进京。” 官员无旨意,无上官的派遣不得擅离。 王德龙心中不渝,抬头正准备呵斥,可等他见到小娘那红的异常的脸色时,不禁大惊道:“为何这样?” 小娘平静的道:“大人,下官自觉身体不适,恳请……” 她的身体在摇晃,眼前仿佛有什么在闪动。 “扶住她!” 王德龙下意识的起身喊道。 跟来的二喜上前扶住了小娘,王德龙叹道:“回家去歇着,什么时候好了再回来,那些事……本官都找人去做了。” 王德龙是个坚定的男权主义者,一直对小娘的事业很是不满。 可在看到小娘的模样后,他心中发酸,不禁就说出了让自己后悔的话。 小娘稳住身体,坚持着躬身道:“多谢大人,下官这便去了。” 王德龙突然一怔,问道:“你进京……为何进京?” 小娘突然微笑起来,眼中多了羞涩,说道:“下官想去朝天子……” 王德龙把羞涩看做成了担忧,于是就说道:“进京……你贸然进京……” 小娘躬身道:“下官一力担之。” 王德龙看着她的脸色,心中一酸,然后摆摆手道:“你只管去,你那女儿本官自然会看着,若是不妥,本官会出手相助。” 小娘谢了王德龙,然后被二喜扶着出去。 王德龙的幕僚全程在场,他把小娘送了出去,回来就问道:“大人,小娘擅自进京,若是追究,您也无法脱身啊!” 他觉得王德龙有些意气用事了。 “她进不了京了。” 王德龙叹道:“孤苦半生,最终……有生皆苦啊!” 幕僚开始还有些不解,等他想起了小娘出布政司衙门时的脚步艰难,心中不禁一紧。 “大人,她……” “她不行了。” 王德龙意趣阑珊的道:“她面带死气,说是进京,怕只是一个执念罢了。” …… 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城门里,里面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 守门的军士不时看一眼马车,等二喜和青田骑马赶来时,就有军士过去问道:“二位大人,小娘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二喜摇摇头,下马走到马车边上,低声问道:“大人,可是现在走吗?” 车里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接着小娘细微的声音传来:“走吧。” 二喜点点头,然后上马,对车夫说道:“出发,咱们进京。” 马车缓缓而动,在守城军士们的注视下出了城门。 阳光明媚,进出城门的百姓都喜笑颜开。 ——交趾好,大明的鱼米之乡!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5章 感恩还是仇恨…… 马车辚辚,缓缓行驶在宽敞的官道。 小娘坐在车里,叫二喜掀开车帘,然后靠在车里,平静的看着道路边的田地,还有那些农人。 “他们都勤快了呀!” 小娘的声音带着欢喜。 二喜说道:“大人,自从女人的地位提高了之后,大多男人都不敢偷懒了。” 青田想逗小娘高兴些,凑趣道:“大人,当年若非是家的父亲懒惰,小的也不会阉割了想去京城。” 小娘的面色渐渐苍白,她说道:“你们也有俸禄,以后好好的做事,还可以去收养孩子,要好好的……” 她的声音微弱,甚至在马蹄声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青田感激的道:“大人,这些都是您给我们的。” 感恩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素质,不知道感恩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青田和二喜对小娘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所以他们才愿意冒险一路护送小娘北。 “我给的……不,是大明给的,是伯爷给的。” 小娘抬头想了想,然后伸手摸摸头发,赧然道:“好像有白头发了。” 二喜在马背俯身看了一眼,说道:“大人,没有呢,还乌黑着。” 青田也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乌黑间的白色。 小娘喘息了一下,留恋的看着那些田地。 “以前我也种地,虽然累,却觉得踏实。” 她的声音渐渐的有了些气,让二喜和青田欢喜不已。 “别的都会骗人,唯有土地不会骗你。如果没有天灾,那你使多少劲,土地会还给你多少粮食,是最公平的。” 田里的稻穗沉甸甸的低下了头,一股微风吹过,吹来了稻香。 小娘欢喜的道:“又是一季丰收啊!北方说是要准备大战,所以今年要收粮食,这些农户又能多些钱钞了。” 微风吹不动稻穗,却吹动了稻叶,轻轻的声音,在此刻小娘的耳恍如天籁。 她的面色越来越红润,精神也越来越好。 “扶我下去看看。” 二喜和青田把她扶下马车,然后一起走进田间。 小娘问了在田间的农户,从家里几口人到能否吃得起肉都是她关心的问题。 最后她心满意足的站在路边,回首看着北方说道:“当年我答应伯爷要为大明工作五十年……” 她的面色渐渐变成惨白,身体开始摇晃。 二喜和青田赶紧扶稳她,心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娘开始喘息起来,二喜被吓到了,说道:“大人,回马车吧。” 小娘摇摇头,痴痴的看着北方。 “当年……伯爷,我杀了自己的丈夫,以为必死无疑,可见到伯爷之后,我知道……” 她的脸浮起了最后一抹红晕,眼多了羞涩。 “我想去京城见见伯爷,告诉他……” 小娘的双手猛地抓住了身边两人的手臂,声音却越发的微弱了。 二喜和青田含泪倾听着。 小娘声音细微的道:“告诉伯爷,小娘辜负了他,不到……五……五十年……” 马儿在长嘶着,官道边传来了恸哭的声音,来往行人纷纷止步。 当看到那个闭双眼的女人后…… 马车再次回返。 只是后面跟着许多沉默的人。 大多是女人。 守城的军士见到马车回返不禁愕然问道:“小娘大人为何又回来了?” 站在马车两边的是二喜和青田。 当他们抬头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军士们都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堵在城门里的百姓都开始往两边让开。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人人面色凝重。 车帘垂下,微微摆动。 车帘摆动间,一个孩子看到了里面躺着的小娘,嚷道:“她在睡觉!” 她的母亲摇摇头,然后捂着自己的嘴,泪水不住的跌落。 “大人!” 一个女人跪在了地,痛哭失声。 马车驶入城门,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再次回来,看着那两个泪流满面的男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大人……” 那些女人纷纷跪倒在地,像是城外的稻田里那些低着头的稻穗。 那些男人愣在那里。 那个女人死了? 是她让我们从一家之主变成了必须劳作才能和女人平等的男人。 我们该仇恨她…… 无数复杂的目光在看着那辆缓缓前行的马车。 “大人……” 当一个男人跪在地时,无数人在看着他。 一骑飞驰,直至布政使司衙门的外面。 城禁止疾驰,一旦发生,那必然是有大事或是紧急事务。 布政司衙门的守门军士认出了来人,却是守门的军士,问道:“可是有敌情?” 从方醒二次南征之后,交趾渐渐进入了平静时期,偶尔也会有漏之鱼兴风作浪,但只能荡起一圈涟漪。 最近几年压根没听说有人造反的消息,大家都认为交趾算是彻底的太平了。 “速报大人!城已经堵住了!” 守门的军士一听愣住了,然后当先往里跑。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跑,一路遇到的官吏都有些吃惊。 这是遇到啥事了? “谁堵了?” 王德龙的心情不大好,所以眸色冷厉。 那来报信的军士喘息道:“大人,小娘大人她……她去了。” “谁?” “小娘大人!” 王德龙缓缓起身,微微低头,叹息了一声后说道:“这才……没半日啊!” 布政司被惊动了,那些官员纷纷聚来。 “小娘去了?” 官吏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多年的男尊女卑让他们极端厌恶小娘,可当她去了之后,他们竟然发现那些怨恨在慢慢消散。 “大人,城被堵住了。” 外面陆续来人证实了这个事实。 “大人……” 我们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此事。 不理睬吗? 任由百姓去祭奠那位女子。 是的,没人不承认小娘是个女子。 王德龙再次叹息一声,然后走了出来。 官吏们让开一条道,有人问道:“大人,可要派人去驱散百姓?”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德龙。 人一旦聚集起来,哪怕是无事,可一旦有人煽动一下,说不定会演变成一场大乱。 王德龙走在由官吏组成的‘小路’里,微微摇头道:“去看看。” …… 马车在缓缓而行,两边的男子在沉默着,而女人们都跪在了地。 她们哀伤于自己的保护神走了。 “娘……” 当小娘的女儿被未来的婆婆带来时,马车停住了。 小娘的女儿呆呆的看着马车,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王德龙来了。 他下马,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在他的身后,那些跟来的官员们都纷纷下马,然后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孩在走向马车。 那个女人去了啊! 以后不会再有人为了女人的权益和他们叫板了! 高兴吗? 没人露出笑容。 直至那个女孩缓缓掀开车帘。 “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6章 殉国 最近的一个多月里,闫大建都在惶然不安中度过。 他不知道方醒的人去了福建多久回来,会不会查出自己当年在福建为官时的问题。 这一个多月里他度日如年。 所以他很快就瘦了下去。 同僚们都好奇他减肥的手段了得,于是有人就问了,闫大建说这是最近公事繁多,日夜操劳的代价。 一个人只要整日忙碌不停,几乎不会有肥胖的机会。 所以这个答案得到了认同,并引来了不少赞叹。 陛下至今没有任命礼部尚书的人选,显然就不会再考虑闫大建。 作为代理尚书,在此期间若是有功,自然会被新任的尚书给无视了。 若是有过,那么对不住了,该你的责任你就跑不了。 所以这种代理是最不讨喜的,暂时接替的官员也不会出力,顶多是看着,只要不出大篓子,其它的关我屁事。 但闫大建却兢兢业业的在代理的职位上做事,而且不急不躁,并未因为自己仕途的失败而破罐子破摔,让人唏嘘不已。 多识大体的人啊! 可陛下为何就看不上他呢? “大人。” 闫大建走进礼部,一路上遇到的官吏都肃然拱手。 这是一种心态。 从人类的心态来说,没人愿意自己的头上还有人。 但心态是心态,现实是现实。 所以既然不能避免,那么肯定是合眼缘的最好。 和和蔼的闫大建比起来,天知道下一任尚书是什么德性? 所以大家的同情和尊重都是发自内心的。 但闫大建只是微笑着,然后拱手回应。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什么会瘦下去。 生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 特别是未知的等待! 那种煎熬让他的头顶已经秃了一块,就像是被鬼抓走了那些头发。只是有帽子遮着,旁人不知道。 走进自己的值房,闫大建关上房门,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畜生!” 哪怕只是早上,可他依旧疲惫的就像是一夜未睡。 他靠在椅背上打盹,至于公事,大事他会上奏章请示,小事下面的官吏就处理了。 这样的无为而治反而让上下都满意了,于是闫大建才得了好名声。 但他现在每天都是心急如焚,只是在人前不显而已。 他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当有人敲门时才睁开眼睛,然后深呼吸一下,又挤出了和蔼的微笑,说道:“进来。” “大人……”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闫大建忙完之后,就走出门外,觉得自己好似重生了一般。 他缓缓出了礼部,一直到了大街上,也不去什么酒楼,就找了家路边摊坐下,和气的说道:“来五个锅贴,再来一碗羊汤,加些辣椒。” 有人认出了他的官服,于是周围的人难免要敬佩一番大官也能吃路边摊的和气。 锅贴很好吃,现在大明的锅贴早就被玩出花来了,各种口味任选。 羊汤很浓郁,微微的膻味正好。 周围的人都吃的酣畅淋漓,一口锅贴一口羊汤,没多久就是一身汗。 一阵马蹄声传来,闫大建回身看去,就见到一个灰头土脸的骑兵往皇城那边冲去。 “这是有军情吧。” “哎呀!会不会是塞外有人打来了。” “胡扯!他是从南边来的,难道还要绕个圈来报信?那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闫大建微微眯眼看着骑兵远去,然后回身继续吃。 等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皇城方向出来一骑,却是刚才报信的骑兵。 疲惫欲死的骑兵往城外去了,闫大建的心中一松,然后慢慢踱步回去。 那骑兵一路出城,然后到了方家庄。 “哪来的?” 家丁拦住了他,军士艰难的下马,说道:“交趾,这一路换人换马,就为了一个消息。” 方醒正在吃午饭,等到了前院时,见到那个军士,他就问道:“可是有人谋逆?” 交趾那块地方桀骜不驯,若是再有人敢谋逆,方醒觉得海外缺少的人手都够了。 “伯爷,小娘大人去了。” 方醒呆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侧面。 有家丁进来给军士送上了温茶,军士端起两口就喝了。 咕咚咕咚的声音还在耳边,方醒想起了那个小娘。 她总是有些害羞,但做事却雷厉风行。 五十年…… 军士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然后说道:“交趾布政使王大人的交代,小娘大人临去前说了,说要进京见您,还说……还说对不住您,没有完成五十年的承诺……” 方醒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后说道:“你休息下,方某这里有书信,还请回去时带给王大人。” 稍后他再次回来,把书信交给军士,然后叫人带他去洗澡更衣。 解缙和黄钟都知道小娘的另类,可看到方醒面色黯淡,就劝道:“既然她去了,陛下那边肯定会有表示,生前身后都有了,也算是死后哀荣吧。” 方醒强笑道:“我知道了。” 稍后他就进宫求见。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那句话,等见到了朱瞻基后,第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小娘算是殉国了。” 朱瞻基并未把小娘的事放在眼里,只是王德龙说交趾当地的女人把小娘奉为神灵,他这才准备了追封。 “殉国?” 朱瞻基觉得方醒大抵是念旧,可殉国这个词却不能乱用。 方醒说道:“当年小娘杀夫之后,我把她救了下来,对她说要为大明做事五十年来恕罪,然后她就拼命的做事,王德龙说她纯粹是被累死的……” 朱瞻基皱眉道:“广西和云南两地的官吏对小娘颇有微词,说男尊女卑在两地渐渐有被颠覆的迹象。” “那只是一时。” 方醒不能和朱瞻基说解放女性,男女平等,否则朱瞻基多半会认为他是中邪了。 “而且小娘为大明稳定交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陛下,她的功绩当会千古流传,甚至在交趾等地会成为传奇……” “传奇吗……” 朱瞻基看着方醒,突然问道:“你当年说自己要做大明的传奇,如今依旧是这般想法吗?” 方醒认真的道:“是的,我一直想成为大明的传奇,最好是流芳千古那种,不过估摸着得再过三百年。” 朱瞻基问道:“为何要过三百年?” 方醒说道:“因为我死了之后,儒家肯定还在朝堂之上,民间依旧是科学和儒学分庭抗礼,所以我死后的名声肯定是毁誉参半,得等三百年后才会慢慢的纠正过来。” 朱瞻基满意的道:“看到你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朕很欣慰。” 方醒说道:“儒家纵横中原多少年了,从朝堂到乡野,几乎就是神灵般的存在,我从未认为几十年就能让科学跃居其上,而且这也不妥当,因为科学的基础并不牢靠。”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7章 俞佳的心思 礼部尚书 皇帝的心思让人无法理解。 按照常理来说,追封女人都是某某夫人,按照级别来。 可皇帝却按照官场的规矩来,追封小娘为礼部尚书。 在整个有明一朝,这个追封可谓是空前,而且大家估摸着应当会绝后。 礼部尚书的追封一出来,大家看向闫大建的眼神都不对了。 皇帝宁可把礼部尚书用来追封一个女人,也不肯让你接班,这是什么路数 你一辈子原地踏步的路数啊 “礼部马上派人去交趾,去一个侍郎吧,要妥善处置好小娘的身后事,务必不能让忠臣身后寒心。” 皇帝的交代很清楚礼部要重视这事,要把这事和交趾大局关联起来。 这就是皇帝。 他轻易不会动感情,只会冷静的判断一件事对国家的正反两方面的影响。 一个女人,而且生前的品级也不高,在此刻却得到了帝王的看重,死后哀荣。 这是什么 若是想安抚交趾,那么一个夫人的头衔就足够了。 礼部尚书 难道陛下还想让女人出来做官 皇帝莫测高深,冷漠如神祇。 唯一知道此事底细的方醒却出去散心了,据说是心情不好。 那蠢货 有人知道方醒和小娘之间的渊源,就嗤笑方醒是在自寻烦恼。 上位者哪里需要什么感情。 他们需要的只是无数的利益,踩着无数尸骨走上那至高的地方,然后俯瞰众生。 而方醒从开始涉足朝堂和军中时就是一个异类。 “你当年敢和郑亨叫板,更是敢和天下的儒家子弟为敌。到了现在依旧不悔,咱家真是佩服你啊” 俞佳站在乾清宫外面,双手撑着栏杆,眼中全是讥诮。 站在这里看着前方,屋宇庄严肃穆,一股宏大的气息油然而生。 人在这种时候会生出一股豪气来,而俞佳此刻就是豪气万千。 一个小太监飞也似的跑过来,到了他的身边时,喘息都不敢,急促的道“公公,长公主那边想带着小方出宫。” 俞佳微微点头,有太监过来带着小太监去了没人的地方问话,稍后过来禀告道“公公,长公主还是有些怯。” 俞佳再次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暖阁。 朱瞻基正在看奏章,俞佳进来禀告道“陛下,长公主那边才好,宫中热烦” 朱瞻基并未抬头,说道“朕知道了。” 过了许久,一个太监才来禀告道“陛下,长公主想带着小方出宫去转转。” 朱瞻基抬起了头,默然片刻,说道“让沈石头带着侍卫一路护着,若是出了差池,他们就不必回宫了。” 太监赶紧代替婉婉谢恩,然后急匆匆的出去。 “那几个家伙拦着咱家,不然早就到了,俞公公,差点误了时辰啊” 那太监嘀咕着,想请俞佳主持公道。 俞佳笑道“回头咱家令人责打他们一顿,算是给长公主出气。” 太监看了他一眼,说道“多谢俞公公。” 俞佳微微点头,矜持的看着他小跑而去。 “公公,那几个人怎么办” “为咱家办事,怎么办呵斥几句,晚些时候给些好酒好菜。” 身后的太监应了,然后继续说道“贵妃那边最近很老实,二皇子每日都跟着王振学识字” 俞佳问道“都是王振说的” “是的,公公。” “还有呢” “公公,太后娘娘那边最近在休养,外事一律不管。” “皇后娘娘那边每日只是守着太子和大公主过活。” 俞佳满意的点点头,最后交代道“让他们注意各处可有说咱家的坏话,若是有,马上报来,重赏。” 身后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公,此事要谨慎啊” 俞佳说道“咱家只是想稳稳的待在陛下的身边罢了,可世事难料,咱家哎”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俞佳回身,目光冷冷的。 “陛下的身边就是油灯,咱家不想做飞蛾,不想学孙祥,最终孤苦的死在山上。” 他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当年的大太监。 大太监当年权利不小,但却活的小心谨慎,最后陪着文皇帝去了。 文皇帝身边的也没讨好,反正一句话,皇帝身边的太监就没几个有好结局的。 俞佳只想活下去,一直富贵下去。 作为忠心的回报,这个要求他觉得不高。 每日连偷空打盹都算进去的话,他的睡眠时间最多三个时辰。 而且皇帝的身边事情多,只要在边上,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断揣摩。在皇帝想起之前,就把各种事情安排好。 比如说上茶的时间,俞佳就揣摩了多年。从太孙府到现在为止,他对朱瞻基何时要喝茶的时间了如指掌。 所以有人羡慕他举重若轻的本事,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人啊” 俞佳站在外面,看着那些静静站着的太监宫女,只觉得一股子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让他迷醉不已,比喝酒微醺后的感觉还要好许多。 这样的日子他一百年都不厌倦。 日头慢慢落下,当长公主回宫后,俞佳也得了空闲。 皇帝去了孙贵妃那边,今晚上不需要他伺候了。 回到住所后,两个小太监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有一壶酒。 饭菜很丰盛,俞佳吃了一些,剩下的都赏给了两个伺候自己的小太监。 收拾好之后,外面来了个老太监。 “公公。” 俞佳端起茶杯,然后指指外面,除去老太监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 “说吧。” 老太监躬身道“公公,今日有人背后诽谤陛下,有人非议国事,有人” 稍后俞佳拿着一个小册子在仔细看着。看完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小册子装进了一个小木箱里。 “歇息了” 有宫女伺候他沐浴,到了床上,一个美貌宫女已经在躺着了。 凌晨,天还黑着,俞佳就起来了。 他急匆匆的带着人到了孙贵妃那里,值夜的太监给他说着昨晚的情况。 随即俞佳开始看东厂的汇报。 稍后时辰到了,不用俞佳提醒,里面骤然大亮。 皇帝起床了。 吃完早饭,朱瞻基坐上了步辇,俞佳手中拿着东厂的情报,一路说着。 等到了乾清宫之后,朱瞻基下了步辇,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问道“就这些” 俞佳一怔,然后堆笑道“陛下,就这些。” 陛下难道是对东厂不满了吗 俞佳在想着是不是用这个消息去和安纶交换些东西,就跟着皇帝进了大殿。 稍后群臣就来了,君臣议事。 最近大明处处妥当,唯一被君臣牵挂着的就是哈烈和肉迷的情况。 可最新消息还没到大明,所以大明只能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迎接挑战。 ,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8章 俞佳,王振 “公公,长公主在作画,画的是一条狗,大概就是小方……” “太后那边还在休养……” “……王振很老实,今日说了贵妃的许多事……” 俞佳在外面听取手下的汇报,当听到王振那里时,就冷哼道:“王振狡黠,要盯紧他。” “公公,陛下召见!” 俞佳回过身,最后交代道:“咱家总觉得王振不是个好东西,他越恭谨咱家就越觉得不对劲,盯紧了。” 等到了暖阁之后,朱瞻基正在吃点心。 他的点心全是素的,但是在御厨的手中却美味异常。 吃了一块点心后,朱瞻基拿起毛巾擦擦手,然后抬头看着俞佳,问道:“没有了?” 俞佳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就微微躬身道:“陛下,奴婢不知。” “你不知?” 朱瞻基喝了一口茶水,冷冷的道:“来人。” “陛下!” 外面进来的太监俞佳不认识,这让他有了危机感。 “去叫王振来。” 王振? 那个杂种! 俞佳终于知道皇帝为何会发怒了。 王振肯定在背后告密了。 他低着头,看似惶然,却是在想着王振握有自己什么秘密。 也就是监控孙氏吧! 而且王振的话只能当做是一面之词,没有证人。 而且俞佳觉得自己能把王振驳倒。 等了许久,当俞佳已经把王振的事情想清楚之后,王振也来了。 “陛下,奴婢在贵妃娘娘那边好好的,五月的时候,俞公公让奴婢盯着贵妃娘娘那边,每日要禀告给他。” 王振很惶然的说出了自己被俞佳逼着当了奸细的事,没有增减。 在俞佳的眼中,此刻的王振就是个小人。 他的惶然恰到好处,说着就斜着偷瞥了边上的俞佳一眼,更是彰显了自己的老实和俞佳的跋扈。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咱家居然把他当做了柔弱的性子…… “陛下,奴婢只是叮嘱王振要好生做事……” 俞佳缓缓跪下,看着跪在自己右边的王振说道:“当时有人告诉奴婢,说王振进宫前做过先生,奴婢心想这样的人进宫也是幸事……” “他开始教授宫中人识字奴婢是知道的,只是奴婢觉着是好事,就没管。” 不许太监识字,这个是太祖高皇帝的规矩,怕的是太监干政。 可从朱棣开始,宫中就对这方面放松了,否则王振也无法进宫。 “可从去年开始,奴婢就听说王振利用教授识字的机会,到处拉拢人手,人人都念着他的好,奴婢……奴婢担心他狼子野心……” 王振听到这里,就抬头看着虚空,一脸悲愤的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叩首。 许多时候不说话更有力量。 而俞佳显然就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见王振不说话,就以为他怕了。 于是他隐住得意,说道:“陛下,奴婢自己告诫过王振,还令人去呵斥过他,只是想让他谨言慎行罢了。” “奴婢拦了他的路,他大概是对此怀恨在心……” 王振跪在那里,额头抵着地面,可眼睛却歪过来看了俞佳一眼。 这一眼很诡异,俞佳发誓自己看到了得意和大功告成的轻松。 他难道还有什么翻盘的招数? 俞佳心中一个激灵,急忙说道:“而且他跟奴婢说,说……说贵妃娘娘一直在觊觎着皇后之位,经常在背后说皇后娘娘不配……” “住口!” 上面一声低喝,俞佳急忙闭嘴,然后看了王振一眼。 你居然以为自己能逃脱吗? 你死定了! 王振只是深埋着自己的头,浑身在颤抖着。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随手拿起一份奏章,淡淡的道:“都拉出去,打!” 打,却少了一个死字! 所以俞佳没吭声。 而且动手的人都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俞佳低着头,阴阴的一笑。 王振,你这条老狗,咱家看你这次怎么死! 王振突然挣扎起来,抬头道:“陛下,陛下,俞佳在私下弄鬼!” 两个太监已经把他提溜了起来,闻言就看向了皇帝。 朱瞻基看着奏章,淡淡的问道:“他私下弄了什么?” 从开始的装可怜,到现在被皇帝无视,王振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的招数都白费了。 所以他只得冒险拿出了最后的秘密来保命。 “陛下,俞佳在各宫都有眼线,有人每日去收集消息,然后报给他……” 抓住他的两个太监听到这里时不禁骇然。 如果是真的,那俞佳就是在自己找死啊! 他们的手不禁松了一些,王振趁机挣脱了,然后跪地说道:“陛下,俞佳回到住所也有人去禀告这些私密事,那个老太监叫做张五千!” 这是人证! 王振的话就是证据,若是假,那么他活不过午时,若是真,那么俞佳…… 俞佳的面色一白,然后说道:“陛下,王振这是狗急跳墙,张五千早就没了差事,只是养老。他每日去奴婢那里是想讨好,想养老。” 宫中的宫女太监老去后,大多会被漠视。 漠视是什么意思? 有你一口饭吃,有你的住所,但都是最下等的。 而且除此之外,你的生死再无人过问。 也就是说,你就算是病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仁皇帝登基之后放了不少人出宫,其中宫女还不错,至少能嫁人。 而太监出宫的境遇颇为凄惨。 他们出去后没有一技之长,归乡也没了田地,大部分人只能留在京城找事做,不少人更是沦为乞丐。 所以朱瞻基登基之后,就令宫女到了年龄就发放钱钞,然后有司安排她们归家。 这些宫女手中有钱钞,归家后就成了香饽饽,十里八乡的男人都愿意娶她们为妻,所以算是善政。 而放归太监却就此止住了,但朱瞻基下旨各地,不许百姓擅自阉割,违者流放。而且宫中的太监维持在一个数量上,不得增加。 朱瞻基当然知晓这些,但他却放下奏章,吩咐道:“去拿人!” 拿谁? 门外有人喊道:“拿了张五千来!注意别弄死,陛下要问话!” 俞佳瞬间面如死灰。 王振心中一松,低眉顺眼的跪在那里,心中盘算着自己能否利用这个机会展露忠心,然后往上动一动。 俞佳的位置他现在没敢想,但是宫中有十二监,还有杂七杂八的不少部门,若是能去其中一个担任掌印太监也好啊! 孙氏是宠妃,但太子已立,王振觉得孙氏的机会不大。就算是她能翻盘,她身边的人怕是等不到玉哥成为太子就会变成炮灰。 方醒啊! 王振很奇怪的在此刻想起了方醒。 若非有他,王振绝对不会想着离开孙氏那里。 那就离开吧! 王振觉得这次机会不错,能让自己趁机脱身。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9章 打死 张五千看着就是个小老头,除去没胡须之外,并无二致。 当他看了皇帝一眼后,被那眼中的冷意给吓到了。 随即俞佳的所有坚持都再无意义。 “陛下,俞公公掌握着奴婢的生死啊!” 张五千的倾诉就像是夕阳落下去的瞬间,让人伤感。 “说!” 朱瞻基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更遑论什么伤感。 张五千重重的跪下去,膝盖和地面撞击的声音让人担心他的膝盖会碎成几片。 “俞公公让奴婢去各处收拢消息,然后……回来口述给另一人听,那人就写下来,奴婢再送给俞公公。” 很简单的话,却给了俞佳最致命的一击。 朱瞻基冷冷的道:“居然还知道各不相干,有趣!去搜!” 俞佳面色惨淡的跪在那里,突然抬头道:“陛下,奴婢忠心耿耿啊!” “忠心,你的忠心就是到处结网?” 朱瞻基冷冷的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朕只是在冷眼看着你等跳梁罢了,然后寻机一网打尽。” 连宫中都掌控不住的皇帝,大抵是称不得雄主。 而朱瞻基的目标就是太祖高皇帝和自己的皇爷爷,所以哪会疏忽。 这时外面进来了曹斐,另一个是英俊的宛如明月的叶落雪。 “陛下,俞佳那些亲信都已经被拿下。” 岁月仿佛不能在叶落雪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那张脸依旧毫无瑕疵,那双眼睛依旧是孩童般的黑白分明。 曹斐躬身道:“陛下,各处都已经镇压住了,宫中一切如常。” 这是蓄谋已久的举动,目的就是俞佳一党。 俞佳想起昨日皇帝还在如常的吩咐自己去办事,压根看不出半点问题,心中的寒意就不可抑制的冒了起来。 “陛下,奴婢鞍前马后伺候多年,奴婢忠心耿耿啊!” 他觉得自己冤屈,更觉得皇帝就像是太祖高皇帝,甚至比文皇帝还要苛刻。 他的身体突然一颤,然后想起了皇帝早上的那句问话。 就这些? 在他汇报完了东厂送来的消息后,皇帝突然问了这句话…… 朱瞻基淡淡的道:“早上朕就给了你机会。” 当时俞佳若是把那些事情说出来,皇帝最多是把他从身边赶出去,不会伤及性命,甚至只会换个位置。 而这一切就在早上的那个问题之后消散了。 “陛下……” 俞佳想辩解,可朱瞻基却厌恶的道:“朕给了你权势,可你却用近乎于谋逆的手段来回报朕。当初你机灵却不失本分,这才几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让人恶心!” 当那个小木箱在暖阁里被打开后,朱瞻基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拉出去,打死!” “陛下饶命!” 俞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身后的两个太监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一团布就粗暴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被拖了出去,顺着无比熟悉的地方往正殿而去。 到了正殿之后,俞佳勉强抬起头来,看到下面已经站满了人。 太监、宫女、嬷嬷…… 无数人站在乾清宫下面的空地上,唯独空出了一个地方,而那块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长凳。 他被拖着经过了那些雕栏玉砌,他经过了曾经站在那里豪情万丈的栏杆前方,然后被拖着从台阶上下去。 双脚和台阶碰撞的剧痛却无法让已经彻底木然的俞佳清醒,他呆呆的看着前方。 那些人,那些人里有好些他都熟悉。 这些人往日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 可现在他们的眼中却在闪烁着兴奋,就像是即将看到一头肥猪被屠宰一般。 俞佳想起了小时候在村里看杀猪的场景。 养了一年多的肥猪被拖了出来,几个壮汉过去把它绑住,那猪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声音好响亮啊! 于是他忍不住就喊道:“陛下,奴婢冤枉啊!” 可所有的喊叫都被那块布堵在了口中。 肥猪会被多名壮汉抬到架子上面,然后屠夫出现。 两个太监站在长凳边上,手中杵着板子。 宫中为啥用板子而不用棍子? 俞佳在想着这个问题,最后觉得板子打出来声音大,而且要打许久才能打死人。 他被绑在的长凳上,曹斐出现了。 “俞佳在宫中交结关系,在多处安置人手,谋逆之举不容置疑!” 如果不是昏君的话,皇帝要处死人得有借口,也就是罪名。 俞佳突然笑了笑。 谋逆,咱家哪里谋逆了? “……所有党羽全数拿下,为首者仗责打死,其余人等各自处置。” 曹斐看了一眼抬头的俞佳,冷冷的道:“都要仔细看好,都要记得什么是忠心,否则俞佳就是你等的前车。打!” 俞佳刚看到了宋老实,身后就挨了一板子。 啪! 剧痛传来,他依旧在看着宋老实。 你能历经三朝而安稳,为啥? 就因为你傻吗? 啪! 啪! 板子带着固定的频率挥下。 俞佳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看着宋老实在微笑。 是啊!帝王都不喜欢身边的人心思太多,所以宋老实才得了宠信。 板子在继续,俞佳的面色从涨红到惨白,渐渐的气息微弱。 打屁股一时间是打不死人的,所以最后就是脊椎和后脑。 这个信号需要曹斐来发出。 那些被叫来旁观行刑的人渐渐的没了兴奋,面色苍白。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见他们都怕了,曹斐才轻轻的咳嗽一声。 板子高高扬起,然后重重的砸下去。 啪! 俞佳只觉得自己的腰部以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板子已经在落下,目标就是他的后脑。 俞佳再次看了宋老实一眼,嘴里的布终于掉落。他微笑着说道:“再来一次,咱家……咱家还想站在那里……” 啪! 俞佳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了上面的栏杆前。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里,然后看着前方的屋脊和阳光,踌躇满志…… 而今他再也无法站在那里俯瞰众生。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像是说陛下,却又像是说放下。 随后他的脑袋无力的垂下,下巴撞在长凳的侧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宋老实被吓了一跳,然后别过脸去说道:“好惨啊!下次不许撒谎了,回头给你点心吃。” 大家都沉浸在俞佳被打死的某种情绪之中,只觉得遍体生寒,宋老实的话就像是扇子,一下扇来了阳光。 曹斐眯眼看着下面的人,说道:“谨言慎行,这是咱家对你们的告诫。一直记得的,会寿终正寝,记不得的……” 他转身回去复命,那些围观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活该!” 一个大抵是被俞佳一党欺负过的太监喊了一声,然后又后怕的跑了。 “他好可怜啊!” 宋老实看到俞佳的屁股和大腿已经全被打烂了,就吸吸鼻子,然后走过去说道:“俞公公,起来吧。” 他曾经一棍子打死一个叛逆,此刻却忘记了那一切。 “俞公公,起来吧……” 俞佳伏在长凳上,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微风吹过,长发缓缓摆动…… https:/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69章 打死 张五千看着就是个小老头,除去没胡须之外,并无二致。 当他看了皇帝一眼后,被那眼中的冷意给吓到了。 随即俞佳的所有坚持都再无意义。 “陛下,俞公公掌握着奴婢的生死啊!” 张五千的倾诉就像是夕阳落下去的瞬间,让人伤感。 “说!” 朱瞻基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更遑论什么伤感。 张五千重重的跪下去,膝盖和地面撞击的声音让人担心他的膝盖会碎成几片。 “俞公公让奴婢去各处收拢消息,然后……回来口述给另一人听,那人就写下来,奴婢再送给俞公公。” 很简单的话,却给了俞佳最致命的一击。 朱瞻基冷冷的道:“居然还知道各不相干,有趣!去搜!” 俞佳面色惨淡的跪在那里,突然抬头道:“陛下,奴婢忠心耿耿啊!” “忠心,你的忠心就是到处结网?” 朱瞻基冷冷的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朕只是在冷眼看着你等跳梁罢了,然后寻机一网打尽。” 连宫中都掌控不住的皇帝,大抵是称不得雄主。 而朱瞻基的目标就是太祖高皇帝和自己的皇爷爷,所以哪会疏忽。 这时外面进来了曹斐,另一个是英俊的宛如明月的叶落雪。 “陛下,俞佳那些亲信都已经被拿下。” 岁月仿佛不能在叶落雪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那张脸依旧毫无瑕疵,那双眼睛依旧是孩童般的黑白分明。 曹斐躬身道:“陛下,各处都已经镇压住了,宫中一切如常。” 这是蓄谋已久的举动,目的就是俞佳一党。 俞佳想起昨日皇帝还在如常的吩咐自己去办事,压根看不出半点问题,心中的寒意就不可抑制的冒了起来。 “陛下,奴婢鞍前马后伺候多年,奴婢忠心耿耿啊!” 他觉得自己冤屈,更觉得皇帝就像是太祖高皇帝,甚至比文皇帝还要苛刻。 他的身体突然一颤,然后想起了皇帝早上的那句问话。 ——就这些? 在他汇报完了东厂送来的消息后,皇帝突然问了这句话…… 朱瞻基淡淡的道:“早上朕就给了你机会。” 当时俞佳若是把那些事情说出来,皇帝最多是把他从身边赶出去,不会伤及性命,甚至只会换个位置。 而这一切就在早上的那个问题之后消散了。 “陛下……” 俞佳想辩解,可朱瞻基却厌恶的道:“朕给了你权势,可你却用近乎于谋逆的手段来回报朕。当初你机灵却不失本分,这才几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让人恶心!” 当那个小木箱在暖阁里被打开后,朱瞻基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拉出去,打死!” “陛下饶命!” 俞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身后的两个太监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一团布就粗暴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被拖了出去,顺着无比熟悉的地方往正殿而去。 到了正殿之后,俞佳勉强抬起头来,看到下面已经站满了人。 太监、宫女、嬷嬷…… 无数人站在乾清宫下面的空地上,唯独空出了一个地方,而那块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长凳。 他被拖着经过了那些雕栏玉砌,他经过了曾经站在那里豪情万丈的栏杆前方,然后被拖着从台阶上下去。 双脚和台阶碰撞的剧痛却无法让已经彻底木然的俞佳清醒,他呆呆的看着前方。 那些人,那些人里有好些他都熟悉。 这些人往日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 可现在他们的眼中却在闪烁着兴奋,就像是即将看到一头肥猪被屠宰一般。 俞佳想起了小时候在村里看杀猪的场景。 养了一年多的肥猪被拖了出来,几个壮汉过去把它绑住,那猪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声音好响亮啊! 于是他忍不住就喊道:“陛下,奴婢冤枉啊!” 可所有的喊叫都被那块布堵在了口中。 肥猪会被多名壮汉抬到架子上面,然后屠夫出现。 两个太监站在长凳边上,手中杵着板子。 宫中为啥用板子而不用棍子? 俞佳在想着这个问题,最后觉得板子打出来声音大,而且要打许久才能打死人。 他被绑在的长凳上,曹斐出现了。 “俞佳在宫中交结关系,在多处安置人手,谋逆之举不容置疑!” 如果不是昏君的话,皇帝要处死人得有借口,也就是罪名。 俞佳突然笑了笑。 谋逆,咱家哪里谋逆了? “……所有党羽全数拿下,为首者仗责打死,其余人等各自处置。” 曹斐看了一眼抬头的俞佳,冷冷的道:“都要仔细看好,都要记得什么是忠心,否则俞佳就是你等的前车。打!” 俞佳刚看到了宋老实,身后就挨了一板子。 啪! 剧痛传来,他依旧在看着宋老实。 你能历经三朝而安稳,为啥? 就因为你傻吗? 啪! 啪! 板子带着固定的频率挥下。 俞佳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看着宋老实在微笑。 是啊!帝王都不喜欢身边的人心思太多,所以宋老实才得了宠信。 板子在继续,俞佳的面色从涨红到惨白,渐渐的气息微弱。 打屁股一时间是打不死人的,所以最后就是脊椎和后脑。 这个信号需要曹斐来发出。 那些被叫来旁观行刑的人渐渐的没了兴奋,面色苍白。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见他们都怕了,曹斐才轻轻的咳嗽一声。 板子高高扬起,然后重重的砸下去。 啪! 俞佳只觉得自己的腰部以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板子已经在落下,目标就是他的后脑。 俞佳再次看了宋老实一眼,嘴里的布终于掉落。他微笑着说道:“再来一次,咱家……咱家还想站在那里……” 啪! 俞佳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了上面的栏杆前。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里,然后看着前方的屋脊和阳光,踌躇满志…… 而今他再也无法站在那里俯瞰众生。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像是说陛下,却又像是说放下。 随后他的脑袋无力的垂下,下巴撞在长凳的侧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宋老实被吓了一跳,然后别过脸去说道:“好惨啊!下次不许撒谎了,回头给你点心吃。” 大家都沉浸在俞佳被打死的某种情绪之中,只觉得遍体生寒,宋老实的话就像是扇子,一下扇来了阳光。 曹斐眯眼看着下面的人,说道:“谨言慎行,这是咱家对你们的告诫。一直记得的,会寿终正寝,记不得的……” 他转身回去复命,那些围观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活该!” 一个大抵是被俞佳一党欺负过的太监喊了一声,然后又后怕的跑了。 “他好可怜啊!” 宋老实看到俞佳的屁股和大腿已经全被打烂了,就吸吸鼻子,然后走过去说道:“俞公公,起来吧。” 他曾经一棍子打死一个叛逆,此刻却忘记了那一切。 “俞公公,起来吧……” 俞佳伏在长凳上,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微风吹过,长发缓缓摆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0章 一条毒蛇 外面在行刑,可暖阁里却丝毫听不到。 王振在颤抖。 打死俞佳是在他的预料之,皇帝并未处置他,这个也在预料之。 可想象是一回事,当面对着皇帝的压力时又是一回事。 皇帝只是随意的扫了他一眼,那些算计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你想要什么?” 皇帝的问题像是一柄诛心剑刺过来,王振急忙说道:“陛下,奴婢只想做好本分。” 这时候表忠心是扯淡。 连身边的大太监都有了私心,到处安插党羽,谁的忠心皇帝会相信? 所以能尽本分是忠心。 朱瞻基已经处置好了奏章,起身往外走去。 王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朱瞻基走到门外止步了。 “你很有些……谋略。” 皇帝不知道是赞赏还是鄙夷的说道:“兴和伯说你若是在军,少说得是个都指挥使。若是在朝,少说能做个尚书,宫倒是委屈你了。” 王振抬起头,绝望的道:“陛下,奴婢和兴和伯无冤无仇……” 他猛地止住了话,而朱瞻基却冷笑道:“兴和伯和你是无冤无仇,可他为何要这般说?” 王振的眼珠子微微一转,说道:“陛下,兴和伯忌惮贵妃娘娘!他怕贵妃娘娘……” 他停住了话头,朱瞻基冷笑道:“继续说。” 后宫争端只能私下议论,而王振感受到了皇帝的杀机,只得冒险拿出来保命。 而今皇帝并不忌惮这个,王振的路已经绝了。 俞佳在绝望时只是等死而已,王振他更卑微,按理此刻该瘫作一团。 可他却大胆的抬头看着朱瞻基,说道:“陛下,奴婢本是良家子,只是后来被各种倾轧排挤,无奈进了宫。” “奴婢当初惹了人,只是想进宫避祸,顺带看看能不能出人头地,可奴婢从未想过什么谋逆。” 王振很豁达的说道:“奴婢知道和俞佳搅合在一起必死无疑,但还是想说说……贵妃娘娘不容易,陛下您再多的宠爱,可终究不持久。国本在,娘娘和两个孩子以后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瞻基端起茶杯,轻轻的嗅了一下茶香,讥讽的道:“你竟然想死求活,可见胆略过人。” 用孙氏和两个孩子的未来作为要挟,这是王振的计划之一。 也是他在开始想过的对策。 他昂着头,像是即将刑场的忠臣孝子。 “陛下,此刻双方的仇恨已然不可揭开,太子若是继位,兴和伯和其子必然不会留后患,娘娘和两个孩子不会有生机。兴和伯会恳请……按照规矩把殿下封到海外去,然后……水师他的势力颇为庞大,只要在海动个手脚,陛下……” 皇帝最着紧什么? 是贵妃和那两个孩子。 大明是传承,可贵妃的两个孩子是他们感情的见证啊! 若是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可会放手? 算是他放手了,方家可会放手? 按照方醒的秉性,既然彼此都结仇了,那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以除后患。 王振想过许多次这个问题,此刻他把这个难题抛出来,一是想弄方醒,二是想求活。 “陛下,奴婢愿意肝脑涂地,只求贵妃娘娘和殿下公主平安。” 你不是在意那三个人吗,那我愿意效忠他们。 我有头脑,我能给他们出主意啊! 朱瞻基叹息了一声,王振听了心欢喜,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保持着忠贞不二的模样,期待着皇帝回心转意。 “人心不足,人心险恶,朕在想该怎么教导玉哥。” 他并未提到太子,看似偏爱玉哥,可王振一想到玉米的老师是方醒,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可抑制的往外冒。 朱瞻基的目光渐渐冷厉,手一动,茶杯飞了过去。 呯! 茶杯撞在王振的额头碎裂,茶水从他的额头流淌下去,几片茶叶黏在脸,却没出血。 “小小的心机也敢在朕的面前耍弄!” 朱瞻基起身过去,一脚踢翻了王振。 正好叶落雪和曹斐来复命,见状叶落雪拔刀出来,准备一刀结果了王振。 朱瞻基收腿站好,微微摇头,叶落雪这才收刀,然后盯住了在地挣扎的王振。 “看来兴和伯是对的,你是一条毒蛇,若是任由你在玉哥的身边,迟早会生出不忍之事。”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腿力有些退步的迹象,他微微皱眉道:“告诉他们,本分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忘记了本分,俞佳和王振即是榜样!” 曹斐躬身应了,叶落雪俯身一把揪住了王振往外拖。 王振没有挣扎,他知道挣扎无用。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朱瞻基,说道:“陛下,奴婢在地底下等着看贵妃娘娘的下场!” 朱瞻基冷冷的摆摆手,叶落雪拖着王振出了暖阁。 曹斐进来说道:“陛下,王振在贵妃娘娘那边的声誉极好,贵妃娘娘也……” 朱瞻基说道:“那是条毒蛇,有主意,可那些主意大多是坏主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罢了!” 曹斐欲言又止,最好还是隐下了玉哥信赖王振的事。 人马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 “娘娘,王振被陛下令人处死……” 孙氏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手的书本掉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为何?” 良久孙氏才回过神来,然后想起了最近王振的一举一动,却找不到错处。 难道皇帝厌弃我了吗? 这个念头一直在孙氏的脑海回荡着,那报信的太监等不到回应,自顾自的说道:“娘娘,先是俞佳被处死,稍后王振被那个叶落雪拖了出来,当众仗责打死……” “俞佳?” 孙氏想起先前皇帝那边来人带走王振时说的话。 ——陛下叫王振去作证! 去作证把自己作死了。 孙氏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但还是问道:“可是他触怒了陛下?” “陛下驾到……” 外面传来了悠扬的声音,随后朱瞻基出现在了孙氏的视线。 她泪眼朦胧的起身迎过去。 “陛下。” 朱瞻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男人不高兴的时候最好哄着些。是的,是要哄着些,别拿那些烦心事去戳他。 可孙氏已经被吓到了,居然跪下道:“陛下,臣妾有罪。” 朱瞻基俯身扶起她,目光微微冷漠,说道:“王振之事你无需管。” 孙氏松了一口气,稍后明月和玉哥都来了。 四个人像是一家人般的其乐融融,孙氏总是有些担心,可却找不到开口询问的机会。 玉哥在边背诗,得了朱瞻基的夸赞。 可他看了看周围,问门外的宫女:“王振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1章 被吓坏的勋戚 王振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朱瞻基亲自给的回答,却没说原因。 宫中的这番变动瞒不过那些重臣,借着有人进出的机会,消息在向整个京城传播。 俞佳死了。 可京城百姓的政治敏感度不是一般的高。 他们并未关切俞佳的生死,而是盯住了王振的死在议论。 “那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居然被陛下处死了?” 一群人在酒楼里喝酒,有人端着酒杯玩味的说道:“那位深得宠爱,就算是那王振有错,也不该这般处置,这里面……” 说话这人是文人,手中还拿着折扇,很是儒雅。 坐在对面的一个商人却挑眉道:“宠爱从来都不长久,大势已定,那边再无翻转的机会,莫不是……想搏一把?” 以前商人是没有资格和读书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可从朱瞻基登基之后一系列的打压,儒家子弟的名声和地位在逐渐下降。 关键是钱袋子受损,让他们也放下了自己的矜持,开始和商人们交往。 “不可能!” 一个读书人有些激动的道:“若是这样,那人岂不是要成老臣了吗?” 另一人冷笑道:“他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个商人觉得这些人的思路有问题,就干咳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他不在,可还有两个伯爵的儿子,他家的影响力依旧存在,甚至会比那家人更厉害。所以不能小觑,更不能轻视。” 那家人指的是徐家,而那个他,指的就是方醒。 门外有下人在看守,可这些人依旧不敢点名道姓。 “他应该得意了吧。” 众人一阵沉默。 “他是该得意,以后东宫地位稳固,他家可保三代富贵。” “别小看了人。” 有个商人一直没说话,此刻见他们在嘲讽方醒,就说道:“兴和伯兴科学,推行火器,多次海外征战……这些为我等,为大明带来了多少好处?”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人嗤笑道:“那就是个屠夫,用屠刀来威压我等。” 那个商人皱眉道:“在大明内部,兴和伯杀了多少人?” 那人为之语塞,就冷笑道:“你们商人倒是得了他不少好处,不然哪有资格坐在李某的身边!” 几个商人都面色微暗,那个为方醒说话的商人起身道:“在下今日本不会来,只是有人说有商机,如今看来不是商机,而是投机。只是我等却话不投机,告辞了。” 嘭的一声,房门再次关闭。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读书人铁青着脸道:“好大的胆子,回头弄死他!” 剩下的两个商人浑身不自在,却不敢告辞。 一个读书人幽幽的道:“怎么弄死他?如今咱们还有什么方法去弄死他!” 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碗砸在地上,一个读书人怒吼道:“活不下去了!” 然后又是寂静。 “喝酒吧!” 有人举杯,于是大家默默的跟着。 “拿酒来!” 没多久,这些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一行人你拉我扯的到了下面,先前砸碗怒吼的读书人笑容可掬的道:“诸君,咱们明日再来,明日再喝!” “好!一定!” 包括那两个商人都应了。 可等出了酒楼,两个商人使个眼色,然后一起走了。 “明日你还来?” “来个屁!” “他们就是口舌了得,可口舌对兴和伯无用,反而骗了咱们的钱钞来喝酒玩女人,再来的是傻子。” 方醒觉得世上没有真正的傻子,当然,宋老实那种有毛病的除外。 “王振去了,孙氏那边少了个军师,就算是此战失利,我也不用担心东宫易主了。” 徐景昌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不过依旧对酒色放不开手。 定国公府的歌姬在前方舞蹈,乐声悠扬。 徐景昌喝了一口美酒,惬意的道:“当年文皇帝对仁皇帝再不满,可依旧没废太子,所以这个你不必担心。目前最该担心的还是大战。” 方醒摩挲着酒杯道:“最新消息应该快到了,若是证实了,那么大明就要全面集结,准备开战。” 徐景昌心头一动,就问道:“哥哥我可能去?” 方醒看了他那惨白的脸一眼,说道:“想死你就去。” 徐景昌放下酒杯问道:“难道此战你也没把握?” 方醒沉吟了一下,“在开战之前可以用必胜来鼓舞士气,可最终还是要看双方的实力。” “可大明的实力应当是最强吧?” 徐景昌指指城外方向:“咱们那么多的火器卫所,排开阵势,谁能打得透?” 方醒摇摇头道:“别太高看了火枪阵列,若是敌军意志坚定,敢于投入兵力反复冲杀,火枪阵列也挡不住。” “可咱们也有步卒和骑兵。” 徐景昌得意的道:“他们随时都能堵住漏洞,怕什么。” “一名军士就能影响到一个小旗部的胜败,而小旗部的失败能影响到总旗部的成败,一直延伸……” 徐景昌呆滞的道:“一人影响一场大战的胜败?” “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们不能大意。” 徐景昌今日请方醒来不是为了这些,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目的。 “德华,我刚上了奏章,想去海外,你能否在陛下那里帮衬几句?” “去海外?” 方醒饶有兴趣的道:“去哪里?” “华州吧。” 徐景昌很坦然的道:“汉王殿下在那里,好歹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方醒看着他,有些恨其不争的道:“你这是担心自己马上就去了?” 徐景昌尴尬的道:“呃!没有的事,哥哥我还能喝酒玩女人呢!” “那就去请罪吧。” 方醒觉得这些勋戚真的有些过了。 “别一天就想着去试探陛下,若是陛下真的同意你去海外,那你想不去都不成。” 皇帝现在在弄藩王,按理勋戚无事,可那毫不留情的架势依旧吓到了徐景昌他们。 别的皇帝都是杀鸡儆猴,当今这位可好,居然是杀猴儆鸡。 藩王都要出海,勋戚算什么? 徐景昌痛苦的喝了一杯酒,说道:“德华,哥哥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子孙从国公变成候伯,最后变成平民啊!” 方醒轻叹一声,温和的道:“国公府那么多财物,而且从国公到伯爵还有两代,若是这两代不争气,那谁也没办法啊!” 徐景昌点头道:“我知道,两代之后不能再度成为大明有用的勋戚,那必然就会没落了,只是不舍啊。” 方醒好笑的道:“别想着把重孙的未来都安排好了,那不是慈祥,而是种祸。” 徐景昌别过脸去,没好意思的道:“可谁家不是这样?” 方醒建议道:“要想子孙长久不衰,最好的办法就是家凤。”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2章 敌人的消息(感谢大家,加更!) 陛下的身边缺了个大太监。 陛下会简拔还是从那些老成的太监里挑选? 金英继续在通州管理着那个庞大的工坊,有人来通报消息。 “公公,俞佳完蛋了。” 来通报消息的是一个太监的侄子,也是过继来的儿子。 这是来卖好的。 金英站在工坊外面,皱眉问道:“这个消息你们卖了多少人情?” 来人尴尬的道:“公公,此事……家父觉得您在通州操劳这几年很是辛苦,而且fǎ *gōng绩无人能及,所以就这里。” 这是谎言! 驻外的太监不少,许多都是皇帝信任的人。比如说金英。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召回宫中,得了权势,却失去了zì yóu。 但zì yóu对于那些有野心的太监来说就是个屁。 所以渴望回宫担任要职的太监不少,这家父子俩以为能卖不少人情。 可金英的态度却很坚决,他说道:“辛苦你跑一趟,回吧。” 这分明就是不在意! 来人尴尬的被送了出去,一路回去禀告。 金英回到工坊里,闻着煤烟味,耳边听着各种敲击金属的声音,陶醉的道:“这才是咱家要的日子啊!” “有车,让开!” 铃铛声声,一辆重载马车缓缓驶来,车夫看到前方有人,就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金英退到了边上,那车夫见到是他也不慌,拱手道:“对不住了公公。” 金英笑道:“做事要紧。” 他的笑容灿烂,脚下矫健,在密布着的铁轨间轻盈的远去。 …… 锦衣卫最近很忙,主要是忙于搜集北方的各种消息。 “撒马尔罕的消息价值千金,令咱们的人务必要拼命,殉国了三倍抚恤!” 沈阳有些上火了,嘴角长了个泡,火辣辣的痛。 “本官不要人命,要的是消息,只要得了消息……殉国的荫萌一个子弟进锦衣卫。让他们放心,到时候本官就算是跪死在宫外,也会言而有信。” 他急匆匆的安排好事情后,就到了下衙时间。 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儿子喜欢吃的点心。等到家后,看到坐在门槛上张望的儿子,他从马上跳了下来,笑着提起油纸包。 “爹!” 沈阳大笑着抱起了儿子,然后进了里面。 “回来了,稍后吃饭。” 因为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沈阳谨慎的连家中都不敢请仆役,所以是燕回做饭。 沈阳抱着儿子走进厨房,看到燕回包着头巾,麻利的在炒菜,就吸吸鼻子道:“我饿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夸赞更好的方式了。 燕回笑道:“马上好。” “大人!”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还叫了一声。 沈阳面色未变,燕回把锅里的排骨铲起来,然后往锅里倒了水,就接过儿子,说道:“去吧。” 沈阳不觉得最近有什么大事值得惊动已经回家的自己,所以也有些纳闷。 “大人,撒马尔罕有人来了。” “走!” 沈阳回头喊道:“燕回,我不在家吃饭了,有事。” “知道了。” 出了家门,那些温柔都消散了,那张脸上全是冰冷。 他一路赶到了宫外,此刻曹斐竟然亲自守在宫门处,见他来了就说道:“陛下有令,你在内,赶紧进去。” 一个太监陪伴着他进去。 那些太监宫女们都脚步匆匆,不知道是要赶去吃午饭还是什么,却让沈阳觉得有些紧张。 乾清宫的正殿已经开了,这说明将会有不少重臣赶来。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朝会。 一个便衣男子正站在下首说话,沈阳进去后行礼,上面也是便衣的朱瞻基只是摆摆手,然后示意男子继续说。 “陛下,整个撒马尔罕已经成了一座兵城,肉迷人少说来了四五万,加上哈烈的兵力,小的敢担保他们至少能出兵十万,而且都是精锐。” “精锐?” 朱瞻基微微抬头,门外出现了方醒和一干武勋。 武人总是比文官要快,因为他们的马术更好,因为他们的名声更凶恶,所以见到他们,百姓就会闪开。 众人行礼后,朱瞻基说道:“稍等一等,免得还得重复说。” 那个男子正是锦衣卫潜伏在撒马尔罕的人,朱瞻基指指他,有人送来了冷开水和点心。 他大概是饿的不行了,所以不顾形象的开始吃喝,直至打个饱嗝,才不好意思的放下。 朱瞻基的神色很轻松,甚至还在微笑。 “这也是勇士。” 他给的评价很高,让男子激动不已,就说道:“陛下,当初见到咱们的人营救被俘的兄弟时,小的一直都忍着没出声。” 这是探子的必备素质。 朱瞻基对沈阳微微点头,表示对他的赞赏。 稍后辅政学士和六部尚书都到了,朱瞻基示意那个锦衣卫重新说一遍。 “……最少十万精锐,而且粮草源源不断的运了进来,来处就是肉迷方向……” “肉迷领军的好像是个大人物,经常能见到他进宫去见篾儿干,看着很轻松,没有什么惶然和紧张。” 这是一个观察能力很出色的探子。 “武器有什么?” 问话的是孟瑛,这也是武人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男子喘息了一下说道:“他们刀枪都有,还有二三十门火炮,好几百大铳。” “火炮?” 方醒马上就想起了上次大战时哈烈人祭出来的‘火炮’,就问道:“多大?” 男子想了想,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 “比上次的小,他们的huǒ yào进步了。” 在火器上最权威的方醒说了这话,大家都面色凝重。 “大铳呢?” 男子说道:“大铳……比咱们的火铳大了至少一倍,要一个人扛着,看着有些吃力呢!”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火铳他们是学习了咱们的火枪,只是huǒ yào不好,加上材料不过关,所以要大许多,除非召集许多勇士,否则一人都无法操作。至于火炮,他们以为咱们的火炮射程就一直停滞不前吗?” 方醒在给大家打气! 而和他最默契的就是朱瞻基。 朱瞻基微笑道:“大明的火炮比上次大战时厉害了许多,火枪更是全部换代,更轻,更远,他们若是以为大明还是那样,那么朕希望能在大战起时看到那些惊讶和沮丧。” 方醒笑道:“定然如此。” 君臣二人配合默契的把大家的情绪放松了下来,然后方醒问了联军的动向。 “他们在准备出发,许多军队都开始配发干粮,那些操练都停止了……” 这是出兵的信hào。 方醒赞赏的道:“你很好。” 朱瞻基点点头,“马上记fǎ *gōng,稍后赏。” 男子大喜,急忙跪下谢恩。 杜谦突然问道:“你一人出来的吗?” 男子面色一变,黯然道:“有三个兄弟为了小的引开敌人,已经……已经殉国了。” 杜谦好奇的问道:“那你就一人,这一路可害怕吗?” 男子昂首道:“小的不怕!” “为何?” 杜谦想了解武人的想法,所以贸然继续问道。 男子吸吸鼻子,眼中多了些泪水,说道:“那些兄弟都去了,小的若是不把消息带回来,那就是畜生呢!死不瞑目。至于害怕,小的……” 他笑了笑,说道:“进了忠烈祠之后有香火供奉,不用担心魂魄无法归家,小的不怕。” 杜谦肃然起敬,拱手道:“是本官孟浪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3章 运河关卡 气氛有些悲壮,但仅仅是对于文官来说是悲壮。 武人们见惯了生死,差不多都麻木了。 悲壮总是能让人生出吟诗作对的兴致,方醒注意到杜谦的右手在微微而动,脑袋也有节奏的在轻轻转圈。 这分明就是在作诗。 诗词歌赋均是表达自己情怀的东西。 方醒突然想知道杜谦现在在想什么。 “陛下,要开始了吗?” 杜谦果真是政事堂里的‘愣头青’,直接就向皇帝提问。 朱瞻基不以为忤的点点头。 殿内一阵寂静。 杨荣出班,他冲着武人那边拱手道:“大战一旦开始,我等当操持辎重,安抚国中,不让前方缺粮少药。” 杨荣知道自己这次是不能跟着去了。 京城需要人坐镇,太子需要人保护,杨荣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方醒侧身拱手,正色道:“我等当倾力报国,若有不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绝不苟且。” 武人就得刚烈,倾国之战中,必须得有殉国的准备。 方醒出来的很自然,大家也觉得很自然。 他就是武人的代表。 杨荣带头,文官们齐齐躬身行礼。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的大明不会再有这等大战,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武人们面色微红,然后躬身还礼。 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像是喝酒喝到恰到好处的境界,醺醺然,却很清醒。 文武官员好久都没这么融洽了。 御座上的皇帝在微笑。 他不担心文武合流。 文武要是合流,皇帝就是虚君。 但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杨荣微笑道:“粮草辎重都已准备完毕,兵部也根据都督府的要求在调集各地卫所前来,一切的一切……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整个大明都动了起来,南方的粮食不断通过运河在往京城集结,然后一上岸就往哈密走。 无数民夫在修整着通往哈密的道路,而在陕西通往哈密的路段上,道路在不断被拓宽,不断被压实。 一眼看不到边的大车队碾压过刚压实的道路,道路边的民夫就一拥而上,继续修补。 这是一个庞大的大明。 当它动员起来时,世界必须要为之侧目,并为之低头。 …… 文官们在忙碌着,可武人也不轻松。 各地调集来的军队每天都有,兵部和都督府的人需要去查验,稍后还得操练,仔细勘察是精锐还是杂牌。 精锐就吃肉,杂牌就是欺君,没说的,统军的将领掉脑袋,全家流放。 无数军队在城外集结起来,每日操练的呐喊声连城中都能听到。 南方的粮草不断北上,运河里几乎都被粮船塞满了。 沿途的检查关卡对官方粮船放行,但凡在此时北上的商船都会被刁难。 “商人可鄙!” 刚拦截了一艘运送瓷器的商船后,关卡的百户官呸了一口。 商船被拖进了侧面特意开辟的小湖里,那商人正在不远处冲着两个军士赔笑说话,想过来求情。 “大人,弄了他的东西吧。” 手下有人眼露凶光的建议道:“就说他想偷袭咱们,是奸细。” 百户官没说话,身边的副百户就低声交代了下去:“等天黑了再动手。” 商人最终也没有机会靠近百户官,只得回到船上等待。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几名军士在盯着那艘商船。 百户官回身看了一眼,嘴角含笑,低声道:“特么的,从上到下都在准备大战,运河上少了多少商船?那些商人都宁愿多耗费些钱粮,也要从陆路走,只是为了腾出运河运送粮草罢了。” 副百户不屑的道:“商人逐利,那些商人走陆路也是因为被各处关卡给弄惨了。不过这等时候,不弄他们弄谁。” 百户官点点头,赞道:“公私两便。” 人无横财不富,作为守关卡的百户官,以前经常有发财的机会。可从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御史和东厂锦衣卫就发了疯,盯着容易滋生腐败的地方不放。 “整条运河的关卡被拿下了大半,咱们是运气好,不然现在都得在海外的荒岛上种地。” 百户官叹息着,觉得自己的运气无双,但稍后又觉得是祖宗保佑,就准备下次休沐时请假回家祭祖。 “大人,来了三艘船!” 百户官循声看去,然后喊道:“去看看。” 暮色之下,三艘大货船缓缓驶来。 副百户说道:“大人,运送粮草的船不会在这个时候夜航。” 百户官狞笑道:“那不是官船。该死的商人,都该被弄死!” 一行人冲到了岸边,下游一些的地方,那些军士们都持刀上了一艘船,准备拦截商船。 百户官就站在岸边,手扶刀柄,眯眼冷冷的看着商船靠近。 “靠边!” 一个军士用长刀指着下面一些的岸边,令商船靠岸。 第一艘商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商人,他并未质疑,反而是喊道:“靠岸靠岸。” “这人倒是知趣。” 百户官带着人跟着商船下去,等商船一靠岸,就喝道:“拿下!” 那商人还在愕然,那些军士就如狼似虎的冲上了商船,然后踢打着,把他们都给绑了。 “大人,小的没犯事啊!” 商人觉得冤屈,百户官走到了他的身前,一巴掌就把他扇倒在地上,骂道:“从前日开始就通告了,商船停运半个月,没看见?” 商人愕然,这时检查货物的军士出来了,喊道:“大人,是粮食,全是粮食。” 百户官闻言大怒,劈手抓住商人的衣襟,喝道:“趁机发财?” 粮草大量北上,可那是军粮,北方的粮价依旧有些微的上涨。 上涨就是利润,于是各地都有些商人开始转卖粮食,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小赚一笔。 可这利润在武人的眼中就是血馒头。 该死! 百户官的眼中全是杀机。 “不是发财!” 商人突然挣扎起来,然后说道:“小的是犒军!犒军!” “犒军?” 百户官冷冷的道:“商人也知道为国效力吗?” 方醒早年的那句豪商无国渐渐深入人心,导致朝中上下对豪商颇多警惕,一是怕他们为了利润冒险走私;二是担心他们会用钱财来渗透政治。 而这句话顺带把普通商人们也连累了,加上古往今来对商人的鄙视,所以商人们虽然被放松了束缚,但地位提高的却有限。 商人昂首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百户官冷笑道:“可有凭据?若是没有,本官宰了你!” 商人梗着脖子道:“在下的怀里有文书!” 百户官一手揪住他的胸襟,一手摸进他的胸襟里,稍后摸出了一个信封。 他把信封交给副百户,说道:“看看,若是造假,本官就在这里斩下你的脑袋。” 商人只是冷笑。 副百户官仔细的看着官府的文书,有了这个文书,这三艘船就不用交税。 他左看右看,甚至还反过来看,最后有些尴尬的说道:“大人,是真的。” 百户官松开手,然后抢过文书。 商人在边上冷笑道:“商人里是有见利忘义的,还不少。可别小看了天下人。” 百户官一边看一边反击道:“豪商无国!” 这是方醒的话。 商人冷冷的道:“在下先是大明人,其次才是商人。还有,在下不是豪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4章 升官,演习 百户官不死心的检验了文书,最后把文书还给商人,肃然拱手道:“多谢李先生!” 商人姓李,他把文书收好,说道:“在下听闻这是国战,立即就停了生意,采买了三船粮食北上,只为了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这句话就像是精神信仰,在大明百战百胜的衬托下,让在场的人人人肃然。 百户官回头喊道:“给李先生他们弄些面条。” 商人急忙推辞道:“多谢大人,只是在下船上有吃的,就不麻烦了。” 百户官看着他肿起的脸,心中内疚,就拉着他上岸,说道:“不吃就是看不起本官。” 商人苦笑着上了岸,等到最后不只是面条,还有些肉干和鱼,甚至还有酒。 等他喝的被人架上了船时,只是微醺的百户官吩咐道:“商人里好人也不少,后面那艘船扣留半个月,然后放人放船。” 副百户说道:“算他运气好,不然弄死他。” …… 王振死了,在宫中也就是他曾经教过的那些人唏嘘了几天。当大家都在盯着他留下的位子时,又是一场争斗。 而俞佳的死却引发了一场权利的争夺。 那相当于是皇帝的私人秘书的位置,能吸引无数人瞩目和弯腰。 所以哪怕那个位置的风险极高,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越漂亮的蘑菇越可能有毒,越漂亮的毒蛇越可能有毒,越漂亮的女人…… 安纶从未想过会是自己。 “恭喜公公。” 这是提前通报的消息,因为消息是曹斐叫人传来的,所以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陈实很欢喜。 安纶对他算得上极好,让他想起了以前孙祥对安纶的好,就像是一脉相承。 而且安纶走了之后,他觉得自己接任的可能性最大。 是的,除非是宫中派人空降下来,否则东厂掌印太监就是他了。 所以他很感激安纶,实实在在的感激。 安纶坐在那里,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喜怒来,只是右手握成了拳。 他微微抬头,低声道:“去查,要确认。” 这是喜事啊! 陈实心领神会的道:“公公放心,这等事就算是去打听也没事。” 他喜气洋洋的出去了,安纶就坐在那里,目光淡然。 “关上门,不许人来。” 房门被关上了,东厂的人都在为安纶欢喜,却没法来庆贺。 安纶到了皇帝的身边,东厂就相当于多了一片树荫。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东厂的人在欢呼雀跃,而安纶闭门不见,这也是人之常情。 古往今来大意失荆州的有多少?所以在马上就要升官的当口,小心谨慎最为重要。 …… “是安纶。” 方醒接到了消息,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校场上,阵列在随着旗hào转换。 “杀!” 左翼开始冲阵,无数军士踩踏出了漫天的尘土,气势逼人。 原地防御的是青龙卫和白虎卫。 “火炮……点火!” 炮手们在紧张的瞄准冲阵的对手,听到hào令后就把点燃的粗大线香凑到了火门上。 嗤嗤嗤…… 火门上的huǒ yào飞速燃烧着,青烟被微风吹散,然后huǒ yào燃烧殆尽。 没有轰鸣声,也没有铁弹飞出炮口。 “哔哔哔!” “齐射……” 第一排扣动扳机,燧发打火装置发动,火星点燃了huǒ yào。风向正好是迎面,军士们被硝烟熏的眼泪直流。 “瞄准!” 军官们看到这一排枪口在晃动,就气急败坏的喝骂着。 “轮换!” huǒ yào燃烧完毕,第一排军士轮换下去。 “哔哔哔!” 硝烟中,张辅皱眉道:“有些慌乱。” 孟瑛放下望远镜,骂道:“练兵练兵,要和临战一般的才叫做练兵。不过是被烟熏了一下,都忘记了保持稳定,还打个屁!” 方醒也在看着,他看到第二排的稳定性提高了些,就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慢慢进步,这一路行军也可以练兵,等到了哈密之后还要修整,有的是时间。” 倾国之战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断的。 大明已经决定要迎战,可倾国出征何其艰难,千头万绪都要一一理顺。 “兵部忙疯了,文官们都忙疯了。” 张辅已经得了皇帝的应允,将会随军出征,所以心情极好。 宁阳候陈懋挑眉道:“咱们上去要拿命来换功劳,输了更是没脸回来,所以他们算什么累?” 武义伯王通突然说道:“中军动了!” 这是一场演戏,作为防御一方的是两个新组建的火器卫所,而进攻一方则是由阳武侯薛诜和武进伯朱冕统领的新锐力量。 这些武勋里在以往有些龃龉。可在此刻大家都抛弃了那些争斗,一心只想西征。 方醒赞道:“薛诜和朱冕的手法不错,攻击如波浪般的有层次,而且从不间断,可见这段时日他们下了功夫。” 张辅说道:“普通军队向火器卫所发动攻击,唯一的要诀就是快,而且不能断断续续。只要中断,火器军队就能快速恢复和补充。” “骑兵出动了!” 有人喊了一声,方醒喊道:“计算轮换次数!” 按照预先的演戏方案,在进攻一方冲击到距离防御一方还有一百步时为结束,在这个过程中要看防御一方轮换了多少次,而且不许打马虎。 阵列的两侧都是聚宝山卫的老兵,他们非常清楚军士们的状态。有他们在,谁也做不了假。 “哔哔哔!” 尖利的哨音让人头皮发麻,随即硝烟四起。 火炮在点火,随即军官喊道:“换xiàn dàn!” 炮手们开始装xiàn dàn,有的动作缓慢,有的慌慌张张。 马蹄声如雷鸣,震慑着这些第一次参加这种强度演戏的将士们。 xiàn dàn都没装药,但需要完成一整套装弹点火的程序。 有人弄错了程序,边上有人记录了下来,稍后汇总进行研判。 “点火!” 硝烟再起,哨音尖利。 马蹄声越发的急促了。 薛诜亲自带队冲阵,他是薛禄的孙子,知道自己缺少的就是战功,所以极为努力。 马蹄声敲打着坚实的地面,薛禄看到对面的军士们开始有些慌乱了,就喊道:“放箭!” 马背上的骑兵们纷纷张弓,然后松开弓弦。 无头箭飞了过来,边上统计的人不禁喊道:“好!” 这次突击的时机抓的极好,而且薛诜对骑兵弓箭的射程把握也非常的精准。 当冲到百步开外时,牛角hào响起,薛禄带着骑兵朝着左边一个迂回,最后紧紧的擦着火枪阵列转向过去。 “不够好。” 哪怕没看到汇总后的数据,但方醒依旧凭借着刚才的直观感受下了结论。 而两卫的指挥使也是面色铁青。 “开始汇总。” 几张桌子的后面是书院的学生,他们拿着算盘在等数据。 ///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5章 矢志西征 最后的数据出来了,方醒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张辅,说道:“被冲进去了。” 陈懋问道:“挡得住吗?” 方醒摇摇头道:“没有后续补充,挡不住。” 王通对这种数据判定胜负的方式很有兴趣,闻言就问道:“兴和伯,要什么支持?” 方醒看到贺链和高岩柏在上来,也没想到给他们留余地,就说道:“上次北征时火器阵列也曾被敌军突入,后方的投石机马上打出了一波瓦罐,遮断了敌军的后续,然后我带人突击,把敌军驱赶了出去。武学千户所及时增援,这才堵住了口子。否则……” 当年大家都在场,只是他们在两翼和中军,没有身临其境。但依旧从方醒的描述中感受到了那股惨烈。 “火器卫所被骑兵突破,那几乎就是一场tú shā。” 方醒并未指责贺链和高岩柏,只是说了失败后的结果。 贺链诚恳的道:“伯爷,敢问如何才能尽快练好兵?” 这里的都是老将宿将,可对于火器军队的操练认知却差远了。 “实战,或是近乎于实战的氛围,比如说刚才的那种冲阵。” 方醒觉得现在的操练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贴近实战,所以练的再好看也是摆设。 他对张辅等人说道:“花架子没用,你们都该知道,再厉害的勇士,只要没上过沙场,就算是他能以一敌百,可他在第一次厮杀中能活下来的机会比老卒要少一百倍。” 这个道理人人知道,张辅马上就醒悟了,说道:“你是说他们差的只是锤炼?” 方醒点点头,“对,可他们不可能当前锋,在大战前不一定会有和小股敌军锤炼的机会,所以现在就要贴近实战来操练。” 孟瑛沉吟了一下,说道:“军中目前老卒颇多,可终究会一批批退下去。等他们退下去之后,怎么保证大明军队的实力?” 张辅说道:“只能让老卒带几年。” 老兵带新兵,这是古往今来都通用的手段。 王通说道:“可操练十年,不如沙场见一次血。” 方醒赞许的道:“正是这个道理。再精锐的兵,不见血就算不得精兵。” “操练起来吧。” 方醒等人走了,继续去其它地方视察军队。 “操练起来!” 贺链吆喝着下去,却悲剧的发现朱冕和薛诜带着假想敌走了。 “咱们怎么操练?” 他傻眼了,可高岩柏也没招了啊! “赶紧去求人!” 一切贴近实战! 最新的操练标准已经出来了,于是各处鸡飞狗跳,都在找假想敌。 最后都督府和兵部出面,按照联军的风格,给各处卫所搭配了自己的假想敌搭档。 到处磨刀霍霍,战意沸腾。 方醒最近几天也是不着家,家人早就习惯了他跟着出征。 而武学最近在酝酿着一股子风潮。 “我们要加入!” 一群群学员们都在课间时讨论着此次西征。 “上次北征咱们武学可是组成了一个千户所,而且关键时刻还力挽狂澜,这次怎么没有?” “现在火器卫所多了,用不着咱们了吧?” “扯淡!都说了最好的操练就是见血,可武学里见过血的有几人?” “兴和伯家的大公子可见过血吗?” 学员们群情激昂,有人却把土豆带了进来。 土豆和几个交好的同窗在边上说话,话题也是能否跟着去西征。 闻言有人就说道:“作为将领去还成,学员嘛,去了也没功劳,多半是不去的吧。” 大家都看向了边上的土豆。 土豆身边的好友斥责道:“你们说你们的,带上方翰是什么意思?” 气氛有些紧张。 武学里打架的事儿几乎每天都有,连土豆都遭遇过十多次了,只是胜多败少,让别人无法说他是纨绔子弟,这才消停了些。 两帮人开始准备。 土豆把身上收拾停当,然后当先冲过去。 “打!” 土豆一拳揍倒一个,随即就被人一腿踢翻。他爬起来和另一人抱在一起,使出了辛老七教他的手段,轻松的摔倒了对手。 稍后打斗结束,边上站着两个军士,冷冷的看着他们,“起来。” 武学里都是一群精力旺盛的男人,连管纪律的都是军士。 大家伙儿被赶到校场上罚站,稍后上课也不能进去。 太阳有些大,两名军士在边上监督着他们,谁要是乱动,那就加码。 土豆站的比谁都笔直和稳固,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可他依旧不动。 等再次下课后,他们的责罚也结束了。 一群人打了就打了,现在又开始勾肩搭背的说话。 到了教室前,有学员喊道:“方翰,你去不去西征?” 土豆止住脚步,然后看了看左右的同窗们,微微昂首道:“武学去,我必定去!武学不去,我也会恳请家父带着去。” 土豆的脸上全是汗水,身上半湿,可他说话很认真,而且这里是武学,若是说了假话,以后他在军中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土豆说完转身而去,方向却是教授和训导的值房。 少年的背影坚定,脚步从容。 太阳照在他的背上,那些学生们不禁微微眯眼。 “好!” 一个学员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好个方翰!” 往日看不惯方翰的学员们都面露激赏之色,随后来了教授,板着脸把他们赶进了教室里。 …… 方醒这段时间都在都督府,和武将们在协调各方面的事。 当听到土豆来了时,方醒不禁一愣。 孟瑛笑道:“兴和伯,你家方翰这是想出征吧。” 方醒觉得也是,正准备起身出去时,张辅说道:“去叫那小子进来,让大家看看武勋后辈的胆色。” 方醒指指张辅,然后又坐了下来。 室内的武勋们都含笑等着,有人送了茶水来,还有点心,顺便休息一下。 土豆被带进来时,见到这些武勋也没怯。 “见过诸位大人!” 他躬身行礼,方醒皱眉道:“怎么跑出来了?” 土豆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的道:“父亲,孩儿想请缨前去西征。” 说完后他就昂着头,少年的热血在沸腾着,只是嘴角的青紫看着有些好笑。 谁都曾经年少过啊! 武勋们相互在微笑着,然后张辅就唏嘘道:“年轻真好啊!老夫若是年轻十岁,也想昂着头啊!” 人的年纪大了,渐渐的学会了隐忍,所以也学会了低头。 孟瑛也有些伤感,不过随即就振奋了精神,打趣道:“难道你想从武学退出来?” 土豆说道:“若是武学再次组成千户所上阵,学生愿意作为其中的一员,为大明而战!若是不能,学生希望能跟随陛下西征。”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身姿挺拔,让一干老家伙们艳羡不已。 “德华,你有个好儿子啊!”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6章 无路 大家一阵赞叹后,方醒说道:“此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吗?回去!” 张辅急忙劝道:“德华,孩子的一腔热情可不能打压。” 回过头他说道:“土豆赶紧先回去,武学是否跟着出征,此事还没定论。” 土豆觉得有些委屈,就行礼告退。 他一路低着头,当出了大门时,心中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发热。 “还学会哭了?” 土豆快速的擦擦眼睛,然后回身。 “爹。” 在里面他要叫方醒父亲,但现在是私下,他该叫爹。 方醒站在他的身前,突然笑了笑,然后当先走在前方。 土豆跟在身后,心中的委屈越发的多了。 “许多时候……有的事看似很好,比如说少年血气之勇,可要用对地方。” 方醒负手走在前方,缓缓说道:“你是未来的兴和伯,此刻表态是好的,可终究脱离了武学,这就是特殊化。” “不服气?” 方醒见他低着头不应声,就笑了笑:“你想想,整个武学就你请假出来求战,可谁是孬种?” “武学就是培养将领的摇篮,就算是孬种,他也得咬牙去拼命,去争取拼命的机会,否则以后永远都无法得到重用。” 方醒回身,轻声道:“记住了,所有人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就算是能得到,可也不能说,明白吗?” 土豆抬起头来,还是有些不服气。 “爹,那是暮气。” 方醒笑骂道:“臭小子!做事有许多种手法,罢了,为父只是告诉你一种手法。以后你自己选择,为父不管了。” 土豆有些惶然,但却多了期待。 哪个少年不希望无人管束? zì yóu自在,我能拥抱整个世界,我无所不能! 方醒微微仰头,说道:“好好的去学习,这次为父必定是要带你去的。” 他的继承人必须要见血,而且要见识战阵,否则他会觉得心慌。 这个世界依旧是丛林时代,未来的走向他并不能把握,所以只能尽量让大明强大起来,让自己在乎的人强大起来。 土豆一下就欢喜了,然后就是内疚。 “爹……” 他觉得自己冤枉了父亲,内疚让少年再次低下头去。 方醒欣慰的看着自己的长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回头为父还得要和你娘为这事闹腾呢。” 让土豆上战场,这是方醒的主意,并未和张淑慧说。 土豆抬头,有些纠结的道:“爹,您……我娘那边,您……您怕是说不动吧?要不孩儿自己去说。” 娘希匹! 方醒忍住了抽这小子一巴掌的冲动,然后板着脸道:“那你就去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土豆也知道自己揭开了自家老爹的伤疤,就胡乱躬身,然后转身就跑。 “臭小子!” 方醒正准备回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喊道:“给你妹妹买些李家的点心回去。” 奔跑中的土豆应道:“知道了爹!” 看着他飞快的消失在视线中,方醒站在原地发呆。 这就是他生命的延续。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才会不畏惧死亡。 “兴和伯!” 方醒缓缓回身,然后拱手道:“难得,可是静极思动了吗?” 来人是安纶,这位很少出来,所以真是很难得。 安纶拱手微笑着说道:“兴和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里是都督府的外面,方醒指指侧面,两人并肩走过去。 从得知安纶暗地里对自己的帮助后,方醒就有些内疚,内疚自己当时打过安纶。 安纶却没有计较那些情绪,他低声说道:“兴和伯,俞佳之后,能否让咱家继续在东厂?” 这话外人听了会迷惑,可方醒却懂了,他问道:“为何?” 皇帝身边大太监和东厂提督太监的地位很难分出高下,相对来说,东厂更自在些,权利更zì yóu一些。 “你……此事很难说,我会去问问。” “多谢。” 稍后方醒就进了宫,他看到朱瞻基的身边居然是曹斐在当值,就放弃了那个念头。 而且东厂是皇帝的家奴,他贸然插手,那是在触犯帝王的权利。 “青龙卫和白虎卫操练的不错,其余卫所都在操练之中,军中的郎中不够用,京城的都被拉来了,百姓怨声载道。” 方醒换了个话题,让朱瞻基有些感悟。 他吩咐道:“军中操练受伤,想必大多是外伤或是刀枪创口,让太医院擅长此道的去。” 这是个好决定,军士的将士何曾见识过御医出手,这下军心士气都有了,顺带忠心值会一直飙升。 方醒出了皇宫,直接去了东厂。 “不成。” 方醒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成,可安纶却释然道:“此事是帝王私事,咱家却是孟浪了。多谢兴和伯。” 他把方醒送出了东厂,然后站在门外看着远方发呆。 陈实走到他的身后说道:“公公,最多三日。” 安纶点点头。 三天后他就得进宫,从此就只能在宫中坐井观天,偶尔能出来也是传达皇帝的旨意。 他回过身,对陈实温和的说道:“通州那边最近有些问题,别人咱家不放心,你去看看。” 陈实心中一冷,觉得这是想撇开自己,然后换人的意思。 但他不敢拒绝,只得强笑着应了。 安纶回到自己的值房里,稍后就说想回家一趟,有事招呼。 东厂几乎是在自动执行着监控、汇报这么一套程序,安纶的存在只是监督,并在大事上拍板。 所以他的离去并未引发什么。 初秋的风吹的很舒畅,安纶缓缓走在街上,看着树叶被吹了起来,然后再次落下。 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人,就这么独自走在街上。 “锅贴,最后一锅了,不买就等明天了啊!” 少女的声音很是清脆,引得安纶微笑着看过去。 英妹已经是大姑娘了,她在守着最后一锅锅贴,准备卖完就回家。 安纶缓步过来,英妹见了他就笑道:“大人要吃锅贴吗?不要钱。” 安纶笑道:“记得那次你还差点吓哭了,怎么,现在胆子大了?” 英妹原先是担心安纶看上了自己,所以很是忐忑了一段时间。要不是家里需要她出来挣钱,早就卷着摊子不出门了。 等安纶来过多次后,英妹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不是那些男人看女人那种猥琐的眼神,而是……慈祥。 所以她后来也不怕了,也能和安纶自在的说话。 她皱皱鼻翼,俏皮的道:“大人可是取笑人呢!” 她低头把锅贴翻个身,金huáng sè的锅贴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大人,要是牙好的话,这样的才好吃。锅巴嚼的有劲头,味道足。” 安纶点点头,英妹就给他装了九个锅贴。 “为何不是十个?” “大人,现在有人说九才好,九九归一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好,吉利。” 安纶笑眯眯的道:“好,就承你吉言了。” 他接过锅贴,然后问道:“家里可给相看人家了?” 英妹羞赧的不肯说,安纶笑道:“说吧,现在有那起看着温文尔雅的,可骨子里却是阴狠毒辣。咱……咱帮你看看,好歹不能让你被骗了。” 稍后得了英妹未婚夫的信息,安纶才一步三摇的拎着锅贴回家。 等到了家门口后,他突然站定招手。 两个男子鬼魅般的从后面出现。 “公公。” “英妹的未婚夫,去查,马上回报。”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7章 哭,笑 守家的已经换成了一个老苍头,因为安纶不经常回来,所以他也没准备什么好吃食,一时间有些慌。 “不必了,拿酒出来。” 安纶就坐在正屋的外面,一壶酒,九个锅贴,这就是他的晚饭。 锅贴香味扑鼻,外面一层几乎全变得硬邦邦的,和锅巴一样,但却没糊。 安纶的牙齿不错,他用力的咬下一块外皮,然后缓缓咀嚼着。 老苍头在边上伺候着,见状就说道:“公公,要不小的去酒楼叫些酒菜来吧。” 安纶摇摇头,老苍头都想哭了,一个遮奢的公公竟然用锅贴下酒,真的是让人觉得是在做梦。 “公公,要不小的弄个蛋花汤吧,那汤就放些盐和葱花,味道极好。” 安纶点点头,老苍头喜滋滋的去了厨房。 一口锅贴一口酒,等蛋汤来时,安纶看着那汤色,说道:“放鸡蛋的时候别搅动的太快。” 老苍头佩服的道:“公公您还会这个啊!” 安纶看着远方的斜阳,笑道:“当年最喜欢喝蛋汤,最喜欢喝我娘做的蛋汤,还有……妹妹……”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萧索,老苍头不敢再多话。 “去吧。” 安纶摆摆手,老苍头如蒙大赦的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纶吃了锅贴,一壶酒也被他喝的干干净净的。 他缓缓起身,老苍头出来收拾时,他就进了房间。 安纶稍后就出来了,他把一个信封给了老苍头,说道:“这里有些钱钞,你年纪大了,回家去吧。” 老苍头有些惶然,可安纶却不容置疑的道:“回吧,以后不许提起在咱家这里看过房子,否则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老苍头被吓住了,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趁着天还早,出门就往自家赶。 安纶到了马圈,那匹马见他来了就哼了几声,摇头晃脑的,显得很是喜悦。 安纶用刷子给它刷着身上,说道:“回头记得别闹腾啊!好好过你的日子。” 这匹曾经断腿的战马用脑袋去蹭着安纶的脸,低声嘶鸣着。 安纶拍拍它的大脑袋,笑道:“陈实不错,稍后就让人送你过去。” “公公!”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子。 “怎么样?” 安纶依旧在给战马刷着身体。 “英妹的那个未婚夫是个憨厚的,身体极好,在家里能当牛使唤。” “他家里呢?可有刁蛮的?” “没,一家子都是憨厚的。” 安纶点点头,欢喜的道:“好。” “你们……去盯着闫大建,他最近有些不对劲,怕是要弄事。咱们东厂就是陛下的家奴,有人要弄事,那没说的,不管是尚书还是辅政学士,拿下再说。” “是。” 安纶回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大信封来,说道:“这个给英妹,单独给,就说是咱家给的,让她谁都别说,差钱了再拿出来花用。” 两个鬼魅般的男子走了,安纶在马圈里和战马自言自语,一直到天黑。 “你也是个可怜的,可和咱家比起来,你算是好运气。” “咱家的妹妹还有母亲……当年我爹就是个畜生,赌钱输光了家产,还欠了大笔的债务,我娘跪下来求他也没用,最后只得带着妹妹进了闫大建家……” “闫家号称是慈善人,我想着我娘和妹妹算是有了个好归宿,就请人yān gē了自己,侥幸未死。我当时只想有一日能翻身,把我娘和妹妹赎回来。” 战马的脑袋摇晃着,伸出舌头去舔安纶,仿佛知道了他的痛苦。 安纶摸着它的脑袋,吸吸鼻子道:“后来咱家能出宫了,准备去金陵,就请人去……我娘和妹妹……”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然后抱着战马的脖颈,泣不成声。 那哭声在黑夜中散去,恍如九幽厉魂在嚎叫。 …… 礼部尚书依旧没有人选,这对于闫大建来说依旧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不能使劲,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之若素,从容些。 但他最担心的却是方醒那天的话。 若是方醒派人去了福建,会不会查出自己当年的那些事? 吃完晚饭,闫大建照例是去了书房。 “老爷,有大少爷的信。” 多年的老仆递过来一封书信,闫大建接过后仔细看了看。 信是闫春辉写来的,在信中他抱怨福建一地的官员都是在混日子,所以他想调到京城来。 闫大建面无表情的把这封信给烧了,老仆见了就有些担心的道:“老爷,可是大少爷有什么不妥吗?” 闫大建摇摇头,说道:“从今日起,春晖想给谁送礼都拦了。” 地方官员给京城官员送礼,这是古往今来都少不得的。 闫春辉有一个礼部左侍郎的老爹,可该有的规矩也得有,不然别人说你骄横,名声都弄臭了。 闫大建话里的意思有些保守,老仆想到最近的朝局,就说道:“是,正好夫人让人去福建看望大少爷,老奴这就去叮嘱一番。” 闫大建说道:“让春晖低调些,少说话。还有……” 他皱眉道:“让他少玩女人,省得哪日把自己玩没了。” 老仆笑道:“老爷放心,大少爷这些年可没出什么岔子。” 闫大建笑骂道:“知道你会护着他,去吧。” 等老仆走后,闫大建开始写信。 他在给至交好友写信,告诉他们自己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写完书信后,他把桌子收拾好,然后让人送来了酒,下酒菜却只要了花生。 “方醒……” 闫大建剥了炒熟的花生,然后一颗颗放在桌子上,整齐的就像是火枪阵列。 他微微眯眼,眼帘遮住了侧面蜡烛的光线,眼神深邃。 “还有东厂,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他吃了一颗花生,冷笑道:“看吧,看看谁更快。” “福建一地的官员自然会为老夫遮掩,否则陛下震怒之下,他们能有几人幸免?方醒,安纶,你们可懂这个官场的道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惬意的道:“那些人……那些过往,谁没有过往。连陛下都说既往不咎,你们要去翻动,可知道湖水看似清澈,却不能在底下翻动,否则就会变成浑浊。” “你一门两伯爵,当真以为自己是徐家吗?福建一地本是安安稳稳,你若是要去搅风搅雨,看看陛下能否容得下你一家子!” 他微微一笑,脸颊的肉微微向上堆积,法令纹越发的深刻了。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舍不得的从排列整齐的花生米队列中拈起一颗,优雅的放进嘴里。 老仆出现在门口,说道:“老爷,夫人……” 闫大建微微皱眉,说道:“溺子如杀子,这个道理她不懂吗?” 他遗憾的看着桌子上剥好的花生,然后把它们全都收集起来,一把抓了。 出了书房,闫大建负手看着夜空,说道:“把那些书信都烧了。” 老仆心中一惊,就进去搬出来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里全是书信,老仆一个人在门外烧着,火光熊熊中,被烟雾呛的泪流满面。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8章 马比人重情 信纸在火焰中慢慢的变色,卷曲,最后化为灰烬。 老仆吸吸鼻子,一封封的书信往里丢。 他找来了一根木棍,不时翻翻下面没烧干净的。 闫大建的脸被明暗不定的火光照耀着,他缓缓走过去,握着的右手伸到火焰上方,然后缓缓松开。 花生米一颗颗落了下去。 火焰舔舐着闫大建的手,他定定的看着火堆,说道:“去者不可追,以后重新来过!” 随后他就去斥责了自己的夫人,严令她以后不得为闫春辉遮掩那些丑事。 可他的夫人却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反驳,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香臭都往屋子里拉,儿子只是被他教坏了而已。 闫大建没有如往常一般的勃然大怒,只是淡淡的道:“你想害死春晖,那就继续溺爱吧。” 三十多岁的闫春辉在他们的眼中还是个孩子,所以他的夫人忍不住就咆哮道:“当年弄死了都使得,现在你却怕了,为何?” 闫大建冷冷的看着她,答非所问的说道:“最近家中要看好门户,谨言慎行。” 说完他就进了卧室。 他的夫人不是傻子,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危机。 “夫君,可是陛下厌弃你了吗?” 卧室里没有回应。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京城慢慢的陷入了梦乡…… 方醒也准备睡了。 张淑慧眼睛红肿着睡在里面,方醒已经劝慰了许久,这才消停了些。 而朱瞻基也才睡,孙氏刚说了一通玉哥的聪慧和孝顺。 皇宫之中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巡查的人在四处游走。 他们提着灯笼,目光四处梭巡。身影被灯光映照在地上,跟着灯笼一起在晃动着。 这是大明的心脏,从这里发出的指令能让整个大明欢呼,或是悲伤。 胡善祥照例还没睡。 夜深露重,她披着衣服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月华冷清的挥洒在屋脊上、地上。 这是她的世界,她为此认同,并坚守。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生活唯一的重心的就是两个孩子。 她缓缓走到了端端的卧室外,值夜的宫女在打瞌睡。胡善祥并未惊动她,悄然推门进去。 月光同样通过窗户照在了卧室里。 端端睡的很好,甚至还带着微笑。 胡善祥俯身下去,伸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然后微笑着出了卧室。 她接着去了玉米那边。 那边伺候的人很多,而且没人敢偷懒。 “娘娘。” 真一还没睡。胡善祥说道:“本宫看看玉米。” 玉米的卧室外面有两个太监在不时巡查,闻言其中一人就去打开了门。 胡善祥轻轻的走进去,真一在边上拿着烛台,低声道:“殿下今晚睡得早。” 睡得早就说明情绪不错。 胡善祥笑了笑,然后俯身看着睡成了一个大字型的玉米。 玉米的嘴巴张开,看着呆傻呆傻的。他突然皱眉动了一下,把右手放在脸侧。 胡善祥点点头,出去后叮嘱他们仔细听着,若是玉米叫人要及时进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胡善祥准备歇息了,怡安却有些话要说。 “娘娘,这些时日有人拿殿下的婚事浑说。” 作为太子,玉米未来的婚事必定是惹人注目。可按照大明的规矩,未来的太子妃只可能会出在普通人家。 胡善祥坐在床上打个哈欠,说道:“玉米还小呢!” 怡安扶着她躺下,叹道:“若是兴和伯家的无忧小些就好了。” 胡善祥已经倦了,喃喃的道:“祖宗的规矩,太子妃不会是权贵家的女儿。再说兴和伯早就说过了……” 怡安服侍她睡下了,然后悄然出去。 “兴和伯对无忧的婚事有说法?” 怡安不大注意外面的事,所以出去就找了个爱打听的嬷嬷问话。 “是呢!早些年就说过了,第一不进宫,第二不嫁勋戚子弟。” 怡安笑道:“这倒是让人意外,不过不结党倒是好。” 宫中渐渐归于宁静,直至黎明将至。 胡善祥醒来后,有人来禀告道:“娘娘,东厂的安纶进献了一张白狐皮。” 胡善祥闻言就诧异的道:“他怎么敢直接送到了这里?” 怡安过去检查了一下,说道:“娘娘,这皮毛可难得,奴婢看可以给殿下围住脖子,冬天不怕冷。” 胡善祥说道:“不合规矩,退回去。” 来人说道:“娘娘,陛下那边已经点头了。” 胡善祥纳闷的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 安纶起的很早,来接他的人到了外面,他已经给战马刷了一遍,还喂了好料。 他摸着战马的脖颈,笑眯眯的道:“记得乖乖的啊!” 战马用硕大的马脸去蹭着他,就在安纶想走的时候,一嘴就咬住了他的袖子。 安纶愕然回头,见战马咬住自己的衣袖不肯松嘴,就笑道:“你倒是个重情的,好,晚上我还回来。” 战马却不听,安纶笑道:“说了回来就回来。” 最后他把外衣脱了,然后疾步出来,才摆脱了战马的大嘴。 他没有回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战马在马圈里嘶鸣着,它在奋力的拉扯着缰绳,可昨晚上安纶就特意加固了。 出了家门,安纶说道:“下午记得来这里,把这匹马送到陈实家里。” 来接他的番子应了。 在路过英妹的小摊时,安纶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冷冰冰的策马而去。 英妹有些不解的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边上卖面条的杨大叔低声道:“英妹,反正你过一阵也要嫁人了,东厂能远离就远离吧。” 英妹想起了昨天那个大信封,还有那个看着就像是活死人般的阴沉男子,就摇头道:“不,大人是好人。” 杨大叔摇头道:“好人好人,等你嫁了人之后,这些都是过眼烟云啊!” 英妹倔强的道:“不,我一直会记得大人的恩情。” 杨大叔笑道:“许多事情都是……怎么说呢,一段一段的,这个年纪觉得该记住,等过几年,十几年之后,就觉得此时幼稚……” 他看了英妹一眼,说道:“鲜花般的年纪啊!” “咱家的妹妹很漂亮,还懂事,吃饭都记得要等咱家,看到咱家进门就跑来接,那笑脸啊……咱家永远都记得。”安纶在马背上微笑着。 安纶到了东厂,第一件事就是令人来议事。 档头们站在下面,安纶老规矩坐着。 他看了一眼这些档头,说道:“咱家再说一次,东厂是陛下的家奴,咱们的忠心只能给陛下,谁若是站错了地方,表错了忠心,哪怕是向咱家表忠心,那也是错!” 这话他经常说,但今日却说的很重。 下面的档头们纷纷应了,一时间‘忠心’在东厂里充斥着,连刚出来的太阳都压不住那股子光芒。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79章 牌位 清晨的阳光照在树叶上,散漫的光线将树叶上的水珠映照的晶莹剔透。 一根手指头点在了树叶上,露水滚动了几下,从边上滴落下去。 安纶看着那滴露水落在地面上,然后粉碎。 他抬起头来,肃然道:“如今大战将起,大明上下都在为之努力,东厂该如何?” 档头们心中嘀咕着被锦衣卫拔了头筹这类话,却装作恭谨的模样听着。 安纶知道他们的想法,他难得的露出了微笑,说道:“东厂要看好大明,一旦发现乱臣贼子,那就要马上打下去,毫不留情的抓住他们,让他们的祖宗蒙羞,让他们的子孙赎罪!” 这话杀气腾腾的,但却深得这些档头们的心。 “要学会收手。” 安纶告诫道:“今日拿些好处,明日拿些好处,越拿胆子就越大,越拿就越回不了头。别等到被绑在西市的木柱上的时候再去后悔,别等到一家老小被驱赶到了那些荒岛上了再后悔!” 这是最严厉的警告。 档头们都心中一凛,然后纷纷应了。 安纶看了一眼这些人,说道:“钱裕留下。” 他掉头进了里面,那些档头都冲着一个同僚嬉笑道:“钱裕,公公居然留你单独说话,这是要重用你啊!回头记得请客。” 那个档头拱手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回头钱某请客,大家还请赏脸。” 他红光满面的进去了,有档头艳羡的道:“他做事勤勉,老实本分,被公公看重也是应当的。” 钱裕进了里面,见安纶并不是以前那种数佛珠静心的模样,心中就是一凛。 “公公。” 安纶端坐着,目光炯炯的看着钱裕,说道:“你在东厂多年,一直不错。” 钱裕躬身道:“多谢公公夸赞,小的定然以公公马首是瞻,如若不然,甘愿粉身碎骨!” 安纶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忠心耿耿,咱家心中有数。正好这里有个大事,别人咱家都不放心,你可敢去?” 钱裕的脸上瞬间就涨红了,激动的道:“请公公吩咐,办不成小的就横刀自刎!” 安纶欣慰的道:“看来咱家还是在东厂有些恩义在,好!” 安纶前面就说过不许对自己表忠心,可话音犹在耳,‘老实本分’的钱裕就在露骨的表忠心。 而安纶也是坦然受之,仿佛自己前面说的话是放屁。 “公公请吩咐。” 钱裕微微躬身,一双眼里全是炽热。 上官给机会要抓住,再困难也要抓住。 安纶把脸一沉,说道:“闫大建的事发了,其人在福建为官时草菅人命,而且贪腐巨大。” 钱裕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拿下一个左侍郎,肯定会在近期引发轰动。 而动手的人就是自己,这就是亮相啊! 以后飞黄腾达还远吗? 安纶微笑道:“陛下已经得了罪证。” 这是一颗定心丸。 钱裕正色道:“公公,小的马上去礼部。” 安纶点头道:“好,要快,拿人之后马上带回来,咱家这次要亲自出手。” 钱裕欢喜的去了,安纶看着他的背影,吩咐道:“大战在即,就怕有敌军的奸细,还有那些士绅,他们觉得自己吃了亏,肯定会在外面散播陛下的坏话,诋毁此次西征。” 他微微仰头看着虚空,眯眼道:“大战一起,首要就是万众一心。可那些人有的却是异心。把人都派出去,盯住那些人。在酒楼,在私宅,不管在什么地方,但凡有这等人,全数拿下!” “是,公公!” 门外有人去传令,那些档头们得令后轰然应诺,然后带着人出去。 顷刻东厂里就只剩下了十余人,而且都是打杂的。 安纶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了那个牌位。 “公公想来已然登仙,咱家怕亵渎了公公,就此别过。” 他叫人点了一堆火,然后赶走了那人,把牌位丢了进去。 噼啪声中,安纶再次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牌位。 他把牌位放在桌子上,然后跪下,默默的念祷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那牌位也丢进了火堆里。 他就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火焰吞噬了牌位。 …… “死权阉!” 礼部里,一个官员在骂着自己早上的遭遇。 “他出宫不知道何事,可没头没脑的差点就撞到了本官。本官当然要呵斥他,结果他居然没敢还嘴……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有人说道:“太监没了那东西,血性也跟着没了,哪敢和咱们发生冲突啊!” 一阵大笑后,礼部的一天就开始了。 闫大建照常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他端着茶杯,看着窗下的一株野草居然郁郁葱葱的,不禁大奇。 边上有小吏在洒扫,他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察言观色的道:“公公,这是吉兆啊!” 他见闫大建的眉间松缓了些,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株野草是怎么从洒扫人的手中逃过多次劫难,然后至今依旧是嫩绿色…… 往日这等话闫大建是不屑听的,可今日他却听入了神。 他渐渐的面露微笑,那小吏得了鼓励,就搜肠刮肚的把自己那点墨都倒了出来。 “大人!”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就变成了惨叫。 闫大建不悦的道:“谁在闹事?拿下再说!” 他已经紧张许久了,紧张的夜不能寐,连老妻都不愿意和他同床,因为被他翻来覆去的弄的睡不着。 小吏的话更像是一种诱导,让闫大建仿佛是卸下了百斤重担。 可好心情一下被打扰了,让他如何不怒。 那小吏觉得自己已经入了闫大建的眼,就自告奋勇的往外跑,准备去狐假虎威的呵斥一番。 他才跑出没多远,迎面就来了二十余人。 “谁?” 他只来得及问了一句,就颤抖着站在了边上。 “东……东……” 闫大建就站在那里,手中端着茶杯,皱眉问道:“礼部谁犯事了?好歹来之前通告一声。你们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礼部的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办事?” 钱裕当先走过来。他走到闫大建的身前,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 闫大建怒道:“东厂也敢蔑视本官吗?” 钱裕的眼角微微颤抖,就在闫大建觉得不妙时,他右脚微微前伸别住了闫大建的小腿,右手在他的下巴上一推。 嘭! 闫大建的脑子一片空白,哪怕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绑了!” 当闫大建被两个番子架起来时,周围已经来了不少官吏。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闫大建,只觉得这个世界要崩塌了。 尚书胡濙上调去了政事堂,左侍郎没接班不说,还被东厂给拿下了。 礼部完了! 闫大建浑浑噩噩的被架着出去,一路见到那些往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官吏们都在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喊道:“陛下,臣冤枉!” 他的声音嘶哑,而且意外的弱小。 钱裕记着安纶的话,一出礼部就把闫大建送上马车,然后全速往东厂赶去。 这片都是衙门,大家都看着闫大建面色惨白的被带走了,然后议论纷纷。 “怪不得陛下没让他接任礼部尚书,原来是等在这里啊!” “闫大建往日看着道貌岸然,可今日东厂一出手……原形毕露啊!原来也是个贪官!” “昨日他和我碰面还笑了笑,温文尔雅,正气凛然,哎!” 消息随即疯狂的传播开来,得知消息的官吏们大抵就像是过年般的兴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0章 你想挽救什么? 最近朝堂上商议的最多的事就是西征的各种准备。 粮草是重中之重,另外后备兵力怎么安排,后续物资按照什么时间运送,民夫从哪里征集,各种物资的调集…… 这些工作按理不该在朝堂上商议的那么细致,可从夏元吉去了之后,户部尚书就成了一个倒霉催的官位。 你做的再好,可有夏元吉珠玉在前,只能甘拜下风。 你若是做的不好,大家都会说:哦!果然你还是比不上夏元吉啊! 刘中敷硬着头皮在禀告着户部目前对物资的统计结果。 “……粮草是不缺的,就算是五十万大军出征,户部上下也有把握调集粮草,只是民夫却要各方协调……” 他抬头看了前方的杨荣一眼,心中有些不忿,觉得辅政学士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 “杨大人说山东一地需要修生养息,调用民夫要适度,可除去山东之外,还能从哪调集?再过去可就是河南和金陵了,难道从那边调集民夫?” 刘中敷的牢骚引发了些共鸣,张本出班说道:“陛下,南方的人口太多,臣以为应当迁移些到北方来。” “百姓不乐意迁移,现在才过上安稳的日子,又去折腾他们,到时候百姓的骂声可不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这是国事!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削减了多少人?宫中的花费削减了多少?” 杜谦就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冲了出来,一张嘴就开喷。 “此战若是大胜,此后大明的北方和西方再无劲敌,这两个方向就可以削减不少驻军,这便是削减耗费,而且还是持续削减。” 杜谦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态度火爆,可言辞却有理有据。 “此后朝中只要持续提供土地,北方的人口就会不断增长,到时候顺着铺过去,铺到哪,哪里就是大明!” 这话让武人们格外的舒畅,孟瑛出班道:“陛下,一路过去的不少地方都有些贫瘠,大明既然不差钱粮,能否利用这个机会召集他们来运送辎重?这样百姓得了钱粮,户部这边也少了麻烦。” 这算是个好建议。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道:“户部要盘算清楚,调集哪里的民夫耗费最小。不能前面带走了民夫,后面百姓家中苦不堪言,这样的方法不可取,以后也不能再用!” “陛下仁慈!” 群臣齐声赞颂着皇帝的仁心,衷心的为大明又多了一个‘祖训’感到高兴。 而其中感慨最深的就是方醒。 以往的皇帝哪会考虑那么多,觉得要征集民夫,那么就去征集好了。然后按照政策减免赋税就减免,可民夫付出的代价能否和被征调民夫的家庭的损失相等,这压根就没人考虑。 群臣不会考虑! 君王不会考虑! 而今皇帝提出了这么一条,稍后传出去后,天下百姓又会欢呼一阵。 方醒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欣慰。 稍后散朝,大家三三两两的出去。 胡濙在前方被人拦住了,稍后他再次回返。 “怎么了?” 杨溥只听到片段,好像是什么东厂,还有谁被拿了。 胡濙面色凝重的道:“不好说。” 这个不好说就说明事情不小,并且还需要保密。 杨溥看着胡濙加快脚步过去,就对杨荣说道:“谁被拿了?” 杨荣摇摇头道:“不知道。在此之际,大明需要的是安稳,若是再来一次清理士绅田地的举动,西征不征也罢。” 若是出征之际国内还在纷争不断,主流阶层和皇帝闹矛盾,谁敢让皇帝亲征? 他们都没走,都在这里等待着。 黄淮沉声道:“希望一切顺遂!” 这个时候谁都不希望有意外。 这些想法都是对皇帝隐晦的不满,可杜谦却没出来为朱瞻基辩驳。 他也觉得这个时候需要的是稳定。 若是东厂再来一次大规模的抓捕,官场人心惶惶,西征就会被蒙上一层阴影。 方醒也没走,他站在对面,孤独的看着前方。 你不要乱来啊! 他只能这样祈祷着,希望朱瞻基不会突然想来一次吏治整顿。 换做是百姓的话,他们会觉得整顿吏治是好事,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谁阻拦谁就是乱臣贼子。 可在这个当口……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胡濙急匆匆的回来了。 “陛下不知。” 没等他们问话,胡濙就说出了让大家感到心悸的消息。 “东厂跋扈!竟然敢不禀告陛下就拿下闫大建。” 他苦笑道:“本官也从不知闫大建有何问题,东厂……” 东厂在找死! 杨荣看着方醒说道:“兴和伯,东厂怕是要被清洗了。” 不经同意就擅自行动,你以为你是纪纲吗! 安纶死定了! 可方醒却楞在了那里。 杜谦皱眉道:“兴和伯……” 方醒猛的摇摇头,然后开始往外跑。 他跑的很快,就像是要去救人。 “兴和伯!” 方醒一路奔向了东厂,当他跑到东厂,看到门外站着十多名军士时,心就一直往下掉。 “本伯要进去。”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守门的军士并未阻拦,他们让开了道路。 方醒走进了大门,扶着大腿,弯腰在那里喘息着,寻找着…… 这一路都有军士在站着,目光警惕,仿佛是有敌军攻进了东厂。 “闪开!” 这时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方醒回头,见到是沈阳带着一群锦衣卫来了,就强笑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沈阳本来是冷着脸,见到方醒后就疾步过来扶住他,然后低声道:“您该知道的。” 方醒喘息着道:“是啊!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 锦衣卫的人都停在了不远处,沈阳说道:“他早就派人去盯着在福建的闫春辉,东厂的人也在盯着闫大建……” 方醒的气息顺畅了些,他缓缓往前走去,脚步有些沉重。 “这不是跋扈。” 他摇头说道:“安纶的秉性我多多少少知道些,他不是那等跋扈的人。” 沈阳嗯了一声,依旧扶着他往里走。 方醒在想着在金陵的安纶。 那是个有些喜欢钻营的宦官,但做事还算是利落,很配合。 等安纶回京担任东厂掌印太监之后,两人之间就是形同陌路。 可毕竟有金陵的交情在,所以方醒总是给安纶留了些余地。 可后来证实了安纶冷对方醒只是一种刻意的疏离,并非他的本意,这让方醒觉得内疚不已。 “我不喜欢欠人的东西。” 方醒已经看到了被军士围的水泄不通的刑房,然后轻轻挣脱了沈阳的搀扶。 他缓步走了过去。 叶落雪迎了过来,说道:“兴和伯,里面就是安纶和闫大建两人。” 方醒问道:“闫大建还活着?” 叶落雪点点头:“安纶正在对他动刑。” 方醒愕然,然后苦笑。 你想挽救什么? https:/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1章 为了我的母亲 方醒走到了刑房的门外,他吸吸鼻子,说道:“安纶,为什么?” 锦衣卫的人已经开始接替了那些军士,其中有人手脚并用,如猿猴般灵巧的攀爬到了屋顶。 里面静默着,沈阳走过来指指里面,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方醒。 方醒并无朱瞻基的授权,可沈阳依旧在请示他,这是在冒险。 “安纶,为什么?” 方醒只是再次问道。 里面幽幽的传来了安纶的声音:“多谢兴和伯亲来。咱家……咱家和闫大建有血海深仇。” 方醒恍然大悟,原来安纶不想进宫的原因就是担心自己无法报仇。 在皇帝的身边很难出来,就算是出来了,可东厂不在手中,他也无法对闫大建这等重臣下手。 所有的疑惑都被解开了,沈阳喝问道:“什么恩怨?” “嗬嗬嗬……” 安纶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利,恍如夜枭。 方醒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那应当就是闫大建。 他还没死啊! 方醒放心了些,就说道:“什么血海深仇你说,只要你在理,陛下自然会为你做主。” “多谢兴和伯。” 安纶止住了那渗人的笑声,然后说道:“咱家现在就把刀搁在了闫大建的脖子上,若是有人冲进来,他先死!” 沈阳沉声道:“可你也跑不掉!” “咱家今日就没想过跑!” 安纶的声音中带着冷冽。 “救命!” 里面突然传来了闫大建的呼救声,接着就是惨叫。 方醒从未听到过这种惨叫。 他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身。 “啊!” 惨叫声连绵不断。 沈阳目视方醒,眼中有厉色闪烁着。 他准备要闯进去。 方醒摇摇头,低声道:“我进去!” 沈阳知道这是方醒在最后挽救安纶,就点点头,然后转身就是一脚。 嘭! 沈阳的腿力不差,可却没踹开房门。 在他踉踉跄跄后退时,里面传来了安纶的尖叫声。 “gǒu zá zhǒng,你儿子当年虐杀了我的妹妹啊!” 辛老七正准备出手,听到这话的方醒摆摆手,然后缓缓走到了房门前。 “你是谁?本官不认识你!” 安纶大抵是停手了,里面传来了两个喘息声。 “闫大建,还记得当年的安家吗?你这个gǒu zá zhǒng,当年我母亲和妹妹进了你家,我就进了宫……” 方醒微微垂眸,大抵知道了些方向。 “你家那时没有资格蓄奴,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gǒu zá zhǒng,闫家奴仆遍地。” 蓄奴一直是个大问题,对此大明有着严格的限定。 可上面的决定往往在下面被当做了废纸。 “可我的妹妹……” 刑房里没有点灯,闫大建被绑在木柱子上,呈大字型,浑身赤果。 安纶左手持着短刀,右手拿着一个锥子,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声音凄厉。 “闫春辉那个畜生想对我妹妹用强,结果被我母亲阻拦。那个畜生竟然令人打死了我母亲,然后……” 安纶仰天号哭道:“咱家终于出人头地了,可派人去却得了噩耗,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最后的亲人啊……你这个gǒu zá zhǒng啊!” 闫大建终于知道自己这一劫的来历,他惶然道:“本官不知道,本官不知道,肯定是下人做的,你放了本官,本官会去找到那人……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安纶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哽咽道:“娘,妹妹……” 他的声音孺慕,闫大建心中一震,就奋力的挣扎起来。 安纶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很温暖。 “娘,妹妹,闫大建一家子都活不成了,我随后就来!” 他从刑具那边找出了几根铁钎,回过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闫大建这才想起了安纶能让受刑者发狂的名声,他浑身哆嗦着喊道:“饶命,安公公饶命……” 安纶缓步走过来,他轻笑道:“这是铁钎,看着不打眼,可你知道吗,咱家派人带着这四根铁钎去找到了一个能作法的道人……” 闫大建不知道安纶要怎么弄,可一股子寒意却从脊背处生成,瞬间密布全身。 他嘶吼道:“你这是巫蛊!陛下会灭了你三族!” 安纶微笑道:“我母亲当年跪着求他们收留我妹妹,可那些所谓的亲人却不肯伸手。从那时起,我就没了亲人。” 闫大建希望有人破门而入,可现在外面却悄无声息,显然是在等待。 他们在等待着‘审讯的’结果。 闫大建只觉得心中冰冷,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算是被救出去,皇帝也会令人彻查他的过往。 他的脑海中走马灯般的闪过了自己的过往,然后面色惨白。 我死定了! 安纶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些蛊惑。 “那个道人在铁钎上作法,能让你魂飞魄散,子孙世代为奴为婢……你有个孙女……听说你很宠爱她……她会活着,而且还会生出无数孩子……” “不!” 闫大建下意识的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她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那我的妹妹不是孩子吗?” 安纶冷冷的道:“闫大建,老天爷在看着你呢!” 呯! 屋顶上的锦衣卫奉命在屋顶上捅开了一个洞,准备观察里面的情况。 天光从屋顶上笔直的照射下来。 光柱微微闪动着,里面无数尘埃在飞舞,就像是无数小人在里面舞蹈、呼叫…… 安纶怔怔的看着光柱里的飞尘,然后光柱就没了,被屋顶上的一只眼睛遮住了那个孔洞。 他微微低下头,叹道:“你在想什么?” 浊泪从闫大建的眼眶中滑落,他哀求道:“放过我儿吧!求你了。” “闫春辉?” 闫大建点点头,堆笑道:“一切罪孽老夫担之。” 安纶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恍如来自于九幽地狱。 “那是罪魁祸首啊!” 他走到了闫大建的身前,右手握住一把细长的铁钎缓缓蹲了下去。 闫大建嘶声道:“你要做什么?你这个疯子,你要做什么?” 他觉得死亡在边上窥视着自己。 他慌了。 安纶缓缓抬头,看着闫大建的眼睛,说道:“为了我的母亲。” 他的右手用力挥动。 铁钎闪电般的从闫大建的左脚脚面上穿刺下去,然后深深的扎进了地面。 “啊……” 惨叫声凄厉,屋顶的那个锦衣卫被吓了一跳,然后闪开了一下。 光柱重新降临。 安纶就蹲在光柱的边上,静静的看着闫大建。 他的左手还握有三把铁钎,他缓缓用右手拿起一把,说道:“为了我的母亲。” 他再次重复了这一句话,屋顶准备重新回来观察的锦衣卫只觉得毛骨悚然,就看向了下面。 方醒就在门外,他不动,谁都无法进去。 光柱的边上,安纶右手中的铁钎用力扎了下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2章 火 “啊!” 闫大建惨叫着,五官扭曲,儒雅不再。 安纶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我的母亲善良,本分,在你家干活从不偷懒。” “可她却死了。” 安纶缓缓抽出一把铁钎,说道:“为了我的妹妹。” 闫大建涕泪横流,喊道:“救命!” 安纶走到他的侧面,说道:“我妹妹当年也叫过救命……我收买了你家的一个老仆,他说了……我妹妹一直在求饶,她一直在喊少爷饶命……” 闫大建的身体在颤抖着,“那是……那是……万般过错,都算在老夫身上,只求……老夫只求你放过我儿,来世老夫愿为安家之奴。” “我妹妹也这样哀求过。” 安纶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为了我的妹妹。” 闫大建只觉得右手一痛,接着左手同样如此。 他用力的挣扎了一下,可他的双手却被铁钎穿刺在木柱子上,拉扯的剧痛让他不禁惨嚎了一声。 此刻的他四肢被钉在了木柱子上,稍微动一下就痛彻心扉。 安纶缓缓走到了前方,然后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闫大建无力的哀求道:“求求你……” 安纶走过去,一把拽下闫大建的官帽,然后看着那块秃顶的地方,不禁冷笑道:“你居然鬼剃头了?报应啊!” 闫大建极力的仰头,冲着屋顶喊道:“安纶在动私刑,求求你们,老夫知道兴和伯就在外面,求求你,救救老夫……” 安纶缓缓跪在边上,然后低声祝祷着。 等他起身时,目光陡然冰冷的盯住了在徒劳挣扎着的闫大建,然后走到边上吃力提起了一个罐子。 罐子被他打开,然后他把罐子踢倒,液体缓缓流淌在刑房里,渐渐蔓延到了他和闫大建的脚下。 闫大建突然福至心灵的喊道:“安纶要放火!” 就在安纶引燃火折子的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安纶缓缓回身,见到方醒出现在门口,就举起火折子,点头道:“多谢了,兴和伯。” 方醒伸手道:“安纶,如果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陛下会收拾他,你无需为他陪葬。” 安纶突然笑了,说道:“我娘的胆子小,我妹妹更是……怯弱,我得去陪她们了。” “不!” 火折子落在地上。 轰! 火焰骤然升腾,辛老七在后面拉住了方醒。 “啊!” 木柱上的闫大建变成了火人。 安纶已经被火焰笼罩住了,可他却没惨叫,只是站在那里。 “娘……妹妹……” 辛老七硬拉着方醒出了刑房,一群人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军士在拆两边的房子,防止火势蔓延。 …… “查!” 朱瞻基铁青着脸,跪在下面的沈阳起身道:“陛下,当年之事怕是要花费些时日才能找到人证。” 朱瞻基指指外面,沈阳赶紧出去。 “人面兽心?” 朱瞻基冷笑道:“这样的官员还有多少?” 杨荣觉得很尴尬,因为朱瞻基没经过查证就判定安纶的话是真的,把闫大建和闫春辉父子钉在了人面兽心的耻辱柱上。 “陛下,闫春辉那……” 杜谦却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要点,只要拿住了闫春辉,那么此事就会水落石出。 朱瞻基吩咐道:“马上派人去福建。” …… 方醒就坐在东厂大门外的地上。 沈阳要控制东厂,所以没空来陪他。 东厂的人全被召了回来,然后被控制在里面,等待着一一甄别。 “不关小的事,是公……是安纶叫小的去拿人,小的是奉命行事啊!” 钱裕觉得自己就是个背锅的,而且还是给安纶背锅。 可皇帝的命令就是甄别东厂上下,闫大建是钱裕拿下的,不管如何,这份嫌疑他再也洗不清了。 “你装作市侩的模样和我闹生分,这是不想带累我吧?” 方醒从未觉得有哪个太监如安纶这般忍辱负重。 “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是怎么忍下去的?换做是我的话,怕是一天都忍不得。” “他这是阴险。” 杜谦站在侧面已经很久了,可方醒却一直没发现。 他走过来,坐在方醒的身边说道:“他既然能忍,那为何不忍到西征结束?这个时候动手就是在给大明和陛下增添麻烦。” 方醒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本官才从宫中出来,陛下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现在首要是安抚人心,并重振礼部。胡已经去了礼部,他将会兼任礼部尚书。” 方醒微微皱眉道:“这是以前的事。” “什么以前的事?” 杜谦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以后辅政学士兼任六部尚书吗?” 方醒讥诮的道:“我记得你上次是这样说的:以后六部尚书要兼任辅政学士吗”。” 辅政学士和六部尚书的位置掉了个个,然后语境和立场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讥讽杜谦是墙头草。 杜谦叹道:“你和安纶有交情,所以本官不在意这个。只是陛下刚才发火了,派人快马赶去福建,准备拿下闫春辉,本官怕福建也会人人自危啊!” 方醒冷冷的道:“关我屁事!” 杜谦无奈的道:“这个时候要以西征为重!” 这时方醒听到了马嘶的声音,他缓缓抬头,随口说道:“那就镇压下去!” 这话里杀气腾腾的,杜谦为之苦笑,却不见他在政事堂挤兑那些同僚的尖刻。 “咿律律……” 一声长嘶之后,一匹战马竟然冲进了东厂。 方醒皱眉起身,问道:“谁的?” 战马的后面跟着两个番子,其中一个喊道:“这是公公的马,说是带去陈公公家。” 方醒心中一动,见那战马身姿矫健,但嘴里却不住的嘶鸣着,不禁脱口而出:“它就是那匹断腿的战马?”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两个番子追上来拉住了战马的缰绳。 战马奋力挣扎着,嘴角被撕裂,鲜血滴答着流淌下来。 它张开嘴,奋力的长嘶着。 “放开它!” 方醒和杜谦几乎是同时喊道。 那个番子下意识的松开手,战马就冲到了刑房的前方。 火已经被扑灭了,可里面的东西混杂,十余人正在寻找着两具尸骸。 “找到闫大建了!” 由于人多,所以火头才起就被压制住了,随后用沙土覆盖,一步步把火给灭了。 方醒和杜谦走过去,只见两个锦衣卫的人用钩子勾着一具黑乎乎的人型东西拖出来。 无人多看一眼! 因为担心东厂的人会弄鬼,所以现场在翻检的都是锦衣卫的人。 火灾现场有一股子味道,一旦沾染在身上要许久才能洗去。所以锦衣卫的人并不愿意干这个。 他们用钩子勾住东西,然后奋力的往外拖,很吃力。 东厂的人就在边上站着,在调查清楚之前,那些档头都会被扣留在东厂。 一个番子走出来,他冲着方醒跪下,说道:“伯爷,小的恳请为公公收殓……” 方醒的眼睛瞬间有些发酸。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3章 仁慈的太子 杜谦微微叹息着,然后别过脸去。 “安纶还是在东厂留下了恩义。” 方醒微微眯眼,然后快速的眨动了几下。 又一个番子走出来跪下,“伯爷,小的恳请为公公收敛。” “伯爷,小的恳请为公公收敛。” “找到了!” 这时火场里有人喊了一声,方醒见那些番子们群情激昂,有人甚至都落泪了,就点点头。 “锦衣卫的滚开!” 一群番子冲了过去,拳打脚踢的把那个用钩子勾住了遗骸的锦衣卫打开。 “草泥马!这是要zào fǎn呢!” 有锦衣卫的人在叫骂,然后准备反击。 “回来!” 沈阳出头了,却是喝住了自己的麾下。 一个番子跪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把钩子取下来,然后和其他人一起把遗骸身上的东西搬开。 “公公!” 一个番子小心翼翼的把遗骸搬出来,后面有人找来了门板,遗骸被放在门板上,但却不知道该去何处。 方醒已经不在了,杜谦指指边上道:“先放边上吧。” 战马缓步过来,等遗骸被放下后,它也恰好走到了边上。 它低声的叫唤着,伸出舌头去舔着那张被烧缩了的脸,然后…… “它流泪了!” 一个锦衣卫突然惊呼道。 大家纷纷看去,就见到大滴的泪水从那匹马的嘴下滴落。 …… 方醒一路疾行到了御前,正在议事的君臣都闻到了一股子烧焦的味。 “可有结果了吗?” 朱瞻基的神色冰冷,显然是恨不能把安纶抓住,然后千刀万剐。 东厂私自拿下大臣动刑,而且一把火还烧死了那两人,以后的史书会怎么记载这件事? 方醒躬身道:“陛下,安纶有功。” 朱瞻基冷冷的道:“他是有功,可他的过呢?”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没给方醒面子,可见他对安纶干出的这事有多痛恨。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只说是东厂跋扈,安纶就是纪纲第二,而且还烧死了一个礼部左侍郎,朝纲何在?” 方醒抬头,神色木然的道:“闫家当年肯定是犯下了大罪,只是闫大建是官,所以能压下去。安纶多年隐忍……” 他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更加的恼火了。 若非是你硬是要把安纶调进宫中来,安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查找闫大建的罪行,这样皆大欢喜。 杨溥觉得方醒有些过了,就出班说道:“兴和伯,此事只是安纶的一面之词。”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方某担保!” 嘶…… 朝堂上一阵轻嘶。 他居然敢为安纶的话担保? 这人是疯了吗? 作为政治家,没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冒险,哪怕一点都不值得。 可方醒居然在皇帝震怒的情况下还要为安纶的话背书,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他这是为了什么? 朱瞻基微微眯眼,心中叹息。 太重感情的人啊! 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柄国,因为他迟早会因为重感情而误了国事。 他本想把这话抹过去,可看群臣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等着。 但凡是重臣就知道信诺的重要性,说了不算,说了当放屁,那么抱歉得很,你就是个小人,此后大家都会排斥你。 所以不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在朝堂之上你必须得是个君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瞻基心中微叹,问道:“那边如何了?” 你要为死去的安纶担保,而且还冒着犯忌讳的风险,究竟是为了什么? 东厂是帝王的家奴,臣子再牛,可也管不到这上面。 方醒微微低头表示歉意,然后抬头道:“臣恳请给安纶入葬。” 瞬间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不管闫大建是否有罪,安纶作为东厂掌印太监都已经触犯到了皇帝的威权,下场自然是城外的乱坟岗。 杨溥看了一眼皇帝,然后低下头,觉得方醒是活该。 朱瞻基的面色不大好看,他皱眉道:“罢了。” 这是皇帝做出了退让,殊为难得。 方醒躬身告退。 等他走后,有御史说道:“陛下,兴和伯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臣请陛下……” 朱瞻基摆摆手,杨溥等人也皱眉看向了刘观。 收买个屁的人心! 东厂上下肯定要被皇帝清洗一番,原先的档头大多都要更换。下面的番子好些,可也得要有一段时日夹紧尾巴了。 这时候除去受过安纶恩情的人,其他人都会把他恨之入骨。而安纶已死,为他安葬的方醒自然就成了他们仇恨的目标。 这是招惹仇家啊! 方醒应当清楚这个后果,但他依然义无反顾的为安纶背书。 他和安纶有这份交情吗? 大家都想起了方醒在金陵和安纶的交往,可根据有限的消息显示,方醒和安纶那时候只是配合关系啊! 朱瞻基摆摆手道:“散了吧。”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安纶暗地里帮助了方家,方醒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等一朝得知后,方醒的性情…… “你始终学不会那些冷酷啊!” 若是把方醒换做是政事堂的那几位,他们会非常的冷静。 不知道! 袖手旁观是他们的必然选择。 朱瞻基一路到了后面,正好遇到玉米带着人在跑,就停下来,站在边上看着。 “殿下跑慢些,小心跌跤了……” 一群宫女太监跑的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至于几个嬷嬷,那完全就是摆设,其中一个还跑摔了一跤,正倒在地上抱膝喊疼。 跑在前面的玉米听到有人呼疼,就停了下来。 真一护在他的身边说道:“殿下,赵嬷嬷摔倒了。” 玉米皱着眉头,侧门后面的皇帝已经用眼神逼住了看到自己的几个宫女。 玉米走到了那个嬷嬷的身前,问道:“疼吗?” 赵嬷嬷急忙挣扎着起来,说道:“奴婢不疼。” 她是伺候太子的人,若是还需要太子来关切,消息一旦散出去,就有人会去太后和皇后那里说小话,把她弄下来。 太子的身边就是金饭碗,等太子登基之后,不管是现在伺候他的人,还是以前的老人,多多少少都会得到眷顾。 这就是大家期盼的东西。 玉米看着她的脚,说道:“回去找人看看。” 赵嬷嬷松了一口气,感激零涕的道:“多谢殿下的恩典。” 玉米没让她休养,那么就是恩典。否则只要她的岗位被人顶了,再回来时就别想有你的位置。 玉米点点头,严肃的道:“下次不要乱跑。” 赵嬷嬷心中温暖,哽咽道:“是,多谢殿下。” 这是一个仁慈的太子。 朱瞻基退后一步,把身体隐在了门后。 他的面色微微凝重,曹斐见了心中有些急,就冒险说道:“陛下,殿下仁慈,奴婢们心中感激。” 帝王不能太仁慈,那叫做妇人之仁! 朱瞻基没表态,吩咐道:“稍后让兴和伯来一趟。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4章 恩人 “去城外找个隐秘些的地方。” 方醒没有说自己是如何为安纶争取到了安葬的机会,只是叫了几个老手来处置此事,他还让家丁跟着去盯着。 杜谦一直在看着,见状就说道:“确实是要隐秘些,否则那些人会毁了他的墓地。” 方醒有些疲惫的点点头,看着那些人用一块布盖住了安纶的遗骸,然后抬了出去。 那匹马缓缓跟在后面,也没人阻拦。 “兴和伯,陛下召见。” 方醒第二次进了宫。 “我让人把安纶埋在隐秘些的地方。” 朱瞻基苦笑道:“本来找你来是为了玉米的事,可刚到的消息,安纶一家子都去了。” 方醒只觉得脊背发寒,问道:“可是毒药?” 安纶的谋划竟然如此的周全吗? 在决定要对闫大建动手的同时,他竟然也安排好了人对闫大建一家子下手。 “鸡犬不留。” 朱瞻基有些头痛的道:“此事开了个先例,非常的不好。” 用公家的力量报私仇,这是历代帝王所头痛和反感的。 方醒默然,但却赞同这个看法。 “从我的身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私心是如何的难以抑制,所以……处罚吧。” 方醒自己就是私心在作祟,所以他觉得朱瞻基需要一个靶子,那么他乐意做这个靶子。 朱瞻基摇摇头,冷冷的道:“掩埋罢了,古往今来都是雅事。若是人人明哲保身,没了人味,那这个大明不要也罢。” 他看到方醒有些黯然,就说道:“太子……有些仁慈。” 方醒的精神瞬间就提起来了,阴谋论一下就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还小啊!” 朱瞻基没想到方醒一脸警惕的模样,最后居然给了这个理由,不禁啼笑皆非的道:“可你知道的,帝王太过仁慈不是好事。” 方醒知道自己是在用平常的手法在教导玉米,但他有着相当长远的计划。 “这是基础,他有了这个基础,以后再去接触那些无情的东西才不会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皇帝,你也不希望他以后变得冷酷吧?” 朱瞻基点点头,若非是如此,他早就叫来方醒纠偏了。 “那孩子精力十足,但却没有戾气,朕很欣慰。只是他必须要明白一点……”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方醒说道:“我知道,不能有妇人之仁。” 朱瞻基满意的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他未来会成为皇帝,他的一言一行会影响着这个天下,为了一人而舍弃千人、万人,那不是皇帝。” 出了皇宫,方醒特意去了闫大建家。 “伯爷,惨啊!” 锦衣卫的人已经封锁了闫家,见到方醒来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官给他介绍了情况。 “一家子都被毒死了。说来也巧,闫家有用隔日水的习惯,不然还真没法一下毒死一家人。” “下在水井里呢?” 小旗官微微后仰身体,惊讶的道:“伯爷,要想下毒在水井里,还要保证毒死人,那得放多少毒药啊!” 方醒愕然,然后就问道:“找到了什么?” 小旗官马上就眉飞色舞的道:“闫大建家里烧过东西,可他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在卧室里有个小夹层,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可咱们是谁?锦衣卫!哈哈哈!” 方醒没问是什么东西,他只需要知道闫大建该死就足够了。 可小旗官却压根没瞒他。 “伯爷,福建那边的左参政写信给闫大建,说他交代的事会去做,保证把当nián de shì弄清楚。” 小旗官得意的道:“弄清楚,这种话不是第一次了,就是说要抹干净,把以前那些事都抹干净。” 方醒随后就去了城外。 就在城外的一座荒山上,辛老七带着两个家丁在挖坑。 在半道上他就让那些干这活的人回去了,而这么谨慎只是担心被闫大建的朋友来掘墓。 坑不大,因为没有棺材。 那匹马就站在边上,目光哀伤的看着安纶的遗骸。 安纶就躺在临时做的担架里,被布包裹着。 坑已经挖好了,辛老七请示了方醒。 方醒低声道:“你此生煎熬,若有来世,愿你一家平安。” 然后他沉默的看着家丁们把遗骸放进坑里,填土。 “老爷,要做记号吗?” 方醒摇摇头道:“他没了亲人,此生他肯定不愿再回首,那么就让他在此孤独的长眠吧。” 于是地面没有坟包,而是平坦的模样。 “等明年这里又是野草遍地,希望你喜欢。”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下山。 说是山,实际上就是个小山坡,方醒没多久就到了山下,辛老七他们却拖了一会儿才下来。 “老爷,那匹马不肯走,跑了。” 方醒上马绕到了另一边,就见到那匹马已经跑了上去,正在安纶的埋葬地周围转圈。 四野空旷,马儿的悲鸣传出很远。 战马悲鸣了许久,然后双膝跪下,就此卧在了那里。 辛老七感慨的道:“老爷,这是要殉葬啊!” “这世间只有安纶在意它……” …… 因为闫大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到了东厂,而后东厂起火,再后来闫大建一家被毒死…… 这一切让人震惊之余,也在思索这里面的原因。 “听说是那个安纶和闫大建有仇,反正我家那亲戚就是这么说的,说一把火就烧死了他们俩。不过那安纶虽然是太监,可却是身负血海深仇啊!” 大清早,杨大叔就开始显摆着自己的消息灵通。 吃面条的客人里有人也知道些,就放下筷子说道:“那安纶一家子都死在了闫大建家里,造孽啊!也难怪安纶要铤而走险,哎!” 另一人说道:“听说罪魁祸首是闫大建的儿子,闫大建只是包庇。” “他儿子呢?被毒死了吧?” “没,说是在福建做官。” “那他肯定跑不了!” 一群人在说的热闹,却没注意到边上的英妹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头拭去泪水,低声道:“我知道你就是安公公,上次听到的……” 再次抬头时,她对杨大叔说道:“杨大叔,帮我看着摊子,我有事晚些回来。” 不等杨大叔答应,她撒腿就跑。 她一路跑到了东厂的外面,可此刻东厂的外面站着的是锦衣卫的人,而且凶神恶煞的。 “离远些!” 有权利的人总是习惯性的行使自己的权利,哪怕是对着一个女孩。 英妹默然走了,没多久再次回来,却是带着香烛和祭品。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呢?滚!” 一个锦衣卫单手握住刀柄准备过来,正好出来的沈阳见了就骂道:“狐假虎威,滚!” 于是英妹得以点燃了香烛,摆好了祭品。 沈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在祈祷,等她完成了之后就问道:“你在祭祀谁?” 英妹抬头,脸上泪水纵横,“大人,民女在祭祀自己的恩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4章 恩人 “去城外找个隐秘些的地方。” 方醒没有说自己是如何为安纶争取到了安葬的机会,只是叫了几个老手来处置此事,他还让家丁跟着去盯着。 杜谦一直在看着,见状就说道:“确实是要隐秘些,否则那些人会毁了他的墓地。” 方醒有些疲惫的点点头,看着那些人用一块布盖住了安纶的遗骸,然后抬了出去。 那匹马缓缓跟在后面,也没人阻拦。 “兴和伯,陛下召见。” 方醒第二次进了宫。 “我让人把安纶埋在隐秘些的地方。” 朱瞻基苦笑道:“本来找你来是为了玉米的事,可刚到的消息,安纶一家子都去了。” 方醒只觉得脊背发寒,问道:“可是毒药?” 安纶的谋划竟然如此的周全吗? 在决定要对闫大建动手的同时,他竟然也安排好了人对闫大建一家子下手。 “鸡犬不留。” 朱瞻基有些头痛的道:“此事开了个先例,非常的不好。” 用公家的力量报私仇,这是历代帝王所头痛和反感的。 方醒默然,但却赞同这个看法。 “从我的身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私心是如何的难以抑制,所以……处罚吧。” 方醒自己就是私心在作祟,所以他觉得朱瞻基需要一个靶子,那么他乐意做这个靶子。 朱瞻基摇摇头,冷冷的道:“掩埋罢了,古往今来都是雅事。若是人人明哲保身,没了人味,那这个大明不要也罢。” 他看到方醒有些黯然,就说道:“太子……有些仁慈。” 方醒的精神瞬间就提起来了,阴谋论一下就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还小啊!” 朱瞻基没想到方醒一脸警惕的模样,最后居然给了这个理由,不禁啼笑皆非的道:“可你知道的,帝王太过仁慈不是好事。” 方醒知道自己是在用平常的手法在教导玉米,但他有着相当长远的计划。 “这是基础,他有了这个基础,以后再去接触那些无情的东西才不会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皇帝,你也不希望他以后变得冷酷吧?” 朱瞻基点点头,若非是如此,他早就叫来方醒纠偏了。 “那孩子精力十足,但却没有戾气,朕很欣慰。只是他必须要明白一点……”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方醒说道:“我知道,不能有妇人之仁。” 朱瞻基满意的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他未来会成为皇帝,他的一言一行会影响着这个天下,为了一人而舍弃千人、万人,那不是皇帝。” 出了皇宫,方醒特意去了闫大建家。 “伯爷,惨啊!” 锦衣卫的人已经封锁了闫家,见到方醒来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官给他介绍了情况。 “一家子都被毒死了。说来也巧,闫家有用隔日水的习惯,不然还真没法一下毒死一家人。” “下在水井里呢?” 小旗官微微后仰身体,惊讶的道:“伯爷,要想下毒在水井里,还要保证毒死人,那得放多少毒药啊!” 方醒愕然,然后就问道:“找到了什么?” 小旗官马上就眉飞色舞的道:“闫大建家里烧过东西,可他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在卧室里有个小夹层,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可咱们是谁?锦衣卫!哈哈哈!” 方醒没问是什么东西,他只需要知道闫大建该死就足够了。 可小旗官却压根没瞒他。 “伯爷,福建那边的左参政写信给闫大建,说他交代的事会去做,保证把当nián de shì弄清楚。” 小旗官得意的道:“弄清楚,这种话不是第一次了,就是说要抹干净,把以前那些事都抹干净。” 方醒随后就去了城外。 就在城外的一座荒山上,辛老七带着两个家丁在挖坑。 在半道上他就让那些干这活的人回去了,而这么谨慎只是担心被闫大建的朋友来掘墓。 坑不大,因为没有棺材。 那匹马就站在边上,目光哀伤的看着安纶的遗骸。 安纶就躺在临时做的担架里,被布包裹着。 坑已经挖好了,辛老七请示了方醒。 方醒低声道:“你此生煎熬,若有来世,愿你一家平安。” 然后他沉默的看着家丁们把遗骸放进坑里,填土。 “老爷,要做记号吗?” 方醒摇摇头道:“他没了亲人,此生他肯定不愿再回首,那么就让他在此孤独的长眠吧。” 于是地面没有坟包,而是平坦的模样。 “等明年这里又是野草遍地,希望你喜欢。” 方醒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下山。 说是山,实际上就是个小山坡,方醒没多久就到了山下,辛老七他们却拖了一会儿才下来。 “老爷,那匹马不肯走,跑了。” 方醒上马绕到了另一边,就见到那匹马已经跑了上去,正在安纶的埋葬地周围转圈。 四野空旷,马儿的悲鸣传出很远。 战马悲鸣了许久,然后双膝跪下,就此卧在了那里。 辛老七感慨的道:“老爷,这是要殉葬啊!” “这世间只有安纶在意它……” …… 因为闫大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到了东厂,而后东厂起火,再后来闫大建一家被毒死…… 这一切让人震惊之余,也在思索这里面的原因。 “听说是那个安纶和闫大建有仇,反正我家那亲戚就是这么说的,说一把火就烧死了他们俩。不过那安纶虽然是太监,可却是身负血海深仇啊!” 大清早,杨大叔就开始显摆着自己的消息灵通。 吃面条的客人里有人也知道些,就放下筷子说道:“那安纶一家子都死在了闫大建家里,造孽啊!也难怪安纶要铤而走险,哎!” 另一人说道:“听说罪魁祸首是闫大建的儿子,闫大建只是包庇。” “他儿子呢?被毒死了吧?” “没,说是在福建做官。” “那他肯定跑不了!” 一群人在说的热闹,却没注意到边上的英妹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头拭去泪水,低声道:“我知道你就是安公公,上次听到的……” 再次抬头时,她对杨大叔说道:“杨大叔,帮我看着摊子,我有事晚些回来。” 不等杨大叔答应,她撒腿就跑。 她一路跑到了东厂的外面,可此刻东厂的外面站着的是锦衣卫的人,而且凶神恶煞的。 “离远些!” 有权利的人总是习惯性的行使自己的权利,哪怕是对着一个女孩。 英妹默然走了,没多久再次回来,却是带着香烛和祭品。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呢?滚!” 一个锦衣卫单手握住刀柄准备过来,正好出来的沈阳见了就骂道:“狐假虎威,滚!” 于是英妹得以点燃了香烛,摆好了祭品。 沈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在祈祷,等她完成了之后就问道:“你在祭祀谁?” 英妹抬头,脸上泪水纵横,“大人,民女在祭祀自己的恩人。”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5章 哪个方翰? 一个多月后,天气开始冷了下来。树叶洒落在福州城里,也洒落在数不清的寺庙里。 一个僧人站在寺门外,恭谨的道:“闫大人慢行。” 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回身拱手道:“大师留步,本官下月再来。” 僧人微微点头,然后目送着男子下山。 “师兄,闫春辉多年未有寸进,咱们没必要去供着他吧?” 一个僧人在后面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僧人低笑道:“闫大建在京城是礼部左侍郎,弄不好就是礼部尚书。而闫春辉不得寸进,不过是避讳罢了,只要闫大建一上去,闫春辉就解脱了。” “那他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 “没错,年轻俊彦啊!以后弄不好又是一门两宰辅的佳话。” 闫春辉也觉得自己算得上是年轻俊彦,只要他爹顺利升任尚书,他就是大明顶级重臣的儿子,换做是宋代,那就是衙内。 他的外表温文尔雅,有人说和他爹闫大建一个模子出来的。 山道不算崎岖,闫春辉安步当车,遇到老人甚至还会避在一边,恭请对方先走。 前方就是一段缓坡,跟着闫春辉的小厮说道:“少爷,老爷那边还没信呢。” 闫春辉微微一笑,看着前方走来的一个男子说道:“急什么!许多事就像是煮汤,时候不到就急着喝汤,那味道可不好啊!” 小厮笑道:“反正小的以后肯定是宰辅家的人。” 这话有吹捧之意,闫春辉摇头笑骂道:“胡言乱语!以后可不许乱说。” 那个走来的男子听到了这话,脸上有惧色闪过。 小厮得意的道:“少爷,这等人哪敢乱说,不然回头打杀了他。” 这时那男子缓缓抬头看着闫春辉,眼睛骤然一眯,问道:“可是闫大人?” 闫春辉下意识的说道:“正是本官。” 男子微笑道:“闫春辉吗?” “大胆!” 小厮一拳打了过来,男子隐在身后的右手活动了一下,小厮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然后鲜血飙飞。 闫春辉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 “杀人了!救命啊!” 男子疾步过去,一把抓住了闫春辉的后领,然后把他揪转过来。 “别杀我,我有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男子单手揪住他的前襟,此刻山上下来了三个香客,见状都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男子低声道:“十一年前的安家……闫春辉,有人要你赎罪!” 安姓本少见,所以闫春辉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短刀从他的脖颈上划过,鲜血奔涌中,男子从侧面跳了下去。 上面的人见凶徒走了,有认识闫春辉的就赶紧跑下来。 “闫大人!” 闫春辉的嘴动了几下,血沫不断从嘴里涌出来。 “他在苦笑!” 有人喊了一声,大家看去,果然像是苦笑。 …… “你笑什么?” 废弃的院子里落叶遍地,早上的一场秋雨让所有人都换上了厚重的衣服。 冯霖穿的新棉袄有些紧,两只手放不到身侧,微微张开,在土豆的眼中就像是…… 他不敢说,但却忍不住笑了。 “我……我可能要去西征了。” 土豆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涩,他不知道自己和冯霖是否还有未来,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能平安回来…… 气氛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 冯霖站在前方,双手用力的压了压,这才能放在身侧。 她看着土豆说道:“我听说了朝中要西征,好些人要去,说是好远的地方有人在挑衅大明……你……你去你的,一定能平安回来。” 这时的大明还不是中后期军队糜烂的大明,百姓视打仗为畏途的年代。 这话里有鼓励,也有些隐约的暗示。 土豆走近一步。他比冯霖高了半个头,微微低头,两双眼睛就对上了。 “你放心,等我回来就是了。” 少年热血奔涌,此刻眼前就算是出现一头猛虎,他也敢赤手空拳的冲过去。 冯霖的脸上生出了红晕,然后低下头,“你……你回来你的,关我何事?” 土豆涨红着脸道:“我……我回来就……” 就什么? 冯霖大胆的抬头看着土豆。 土豆觉得空气变得很厚实,把自己牢牢的困在中间,丝毫不能动弹。 他们有jiān qíng! 私通! 门外的杨氏捂嘴转身就跑。 上次土豆打了她的大哥,这仇她一直都记得,只是土豆很少过来了,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 现在机会就来了,只要回家把婆婆叫来一看,以后那小子就别想再来冯家。 她急匆匆的跑回了家,却在大门外遇到了一个男子。 男子的身后带着两个人,那两人看着像是仆役,身上却有些让人害怕的气息。 男子刚好在叩门,杨氏不认识他们,就问道:“你们找谁?” 男子偏头看着她,微微点头道:“找冯先生有事。” 这一眼没有什么情绪,但杨氏依旧觉得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动着,有些害怕。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赵氏,她先看到了杨氏,然后才看向了男子三人。 “可是冯夫人吗?” 男子微笑着拱手。 赵氏愕然道:“正是,您是……” 男子微笑道:“在下方醒,请见尊夫妇。” “方醒?” 赵氏有些茫然,但却礼节性的道:“请进。” 杨氏也有些不解,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故人了? 两个妇人都没把这个名字同那位杀神联系起来,然后进了家门。 冯有为出来后,两人正式见面。 “方醒?” 冯有为的眼皮子颤动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方醒身后拎着礼物的辛老七,只觉得双腿打颤。 “您……您是兴和伯?” 方醒点头道:“正是方某。” 赵氏被吓了一跳,而杨氏更是不堪,直接就在盘算着冯家什么时候和方醒有了关系。 别人怕方醒,那是士绅。而冯家只是破落人家,怕什么? 冯有为却想起了陈钟的事,他警惕的道:“敢问伯爷来此何意?” 赵氏也是有些害怕,见到儿子从书房里出来,就挥手示意他回去。 可冯翔却不是懦夫,他走过来见礼,然后说道:“兴和伯来此,冯家蓬荜生辉,只是冯家小门小户的……” 一家子除去杨氏之外,压根就没把方醒当客人。 这就是一尊瘟神! 陈钟差点毁掉了冯家,让这一家子都对权贵敬而远之。 方醒也没想到冯家会是这种态度。 他拱手道:“方某为犬子而来。” 瞬间冯有为的脸就红了,然后嘶声道:“小女不嫁!” 赵氏回身看了一眼外面,却看到了站在外面发呆的冯霖。 方醒尴尬的道:“犬子并非纨绔。” 以方家的门第,以土豆未来承袭的爵位…… 杨氏觉得一股子气堵住了自己的胸口,让她闷的慌。 方家的三个儿子大家都知道,能符合冯霖的就只有长子,也就是未来的兴和伯方翰…… “方翰……” 杨氏突然胸不闷了,却干呕了一下。 这一刻她想吐血,但却吐不出来。 冯翔却不知道这事,他欢喜的道:“我去请郎中来。” 杨氏嫁进来一直没怀孕,为此冯翔打听了不少相关的知识,呕吐就是其中一项。 而冯有为却已经呆滞了。 “哪个方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6章 谈妥了的亲事 “哪个方翰?” 冯有为眨巴着眼睛问道。 方醒有些无语,然后说道:“据方某所知,京城姓方的不少,但是叫方翰的只有犬子。” 冯有为一下就被某种情绪击中了,身体一个踉跄。 赵氏却很镇定的过去扶住了他,说道:“伯爷请进去奉茶。” 方醒笑道:“茶不茶的以后机会多的是,只是冯先生可还好吗?若是不妥当,方某倒是知道些歧黄之术。” 这是一种套近乎的调侃,冯有为领会到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冯霖,就说道:“阿霖先回你房间去。” 方醒缓缓回身,冯霖有些慌乱的福身见礼。 她的包子脸消散了许多,看着说不上什么měi nǚ,可却有一股让人觉得亲切的味道。 邻家女孩?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是个好姑娘。” 这是认可了冯霖啊! 杨氏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气更加的庞大了,于是又干呕了一下。 冯翔呆呆的看着方醒,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乱了。 “方翰是谁?” 他下意识的问道。 冯霖没有听到方醒前面的话,所以就以为是土豆惹祸了,就问道:“方翰怎么了?” 方醒把这些反应都看在了眼里,说道:“他没事。” 那小子怎么会有事,为了他的未来,我这个做老子的还得来为他求亲。 冯有为板着脸道:“阿霖赶紧进去!” 等冯霖进去后,方醒笑眯眯的对冯有为拱手道:“想必冯先生和犬子也多次相见,那小子的性情如何您也该知晓,若是不弃,方某带了一瓶好酒来,中午咱们一起喝一杯?” 一般人求亲都是请媒人上门,若是不成也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以后见面尴尬。 可方醒却破了规矩,自己亲自上门,传出去难免会让人生出‘仗势欺人’的感觉。 冯有为和赵氏面面相觑,两人都想起了那个时常来家里献殷勤的小子。 那个方翰就是兴和伯的长子? 赵氏想起了就像是普通人家孩子一般随和的土豆,再想想自家的傻闺女,不禁就笑了。 而冯有为却有些犹豫。 方醒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陈钟之后,冯有为对权贵是敬而远之,甚至连画画的生意都开始挑选客户了,但凡是和勋戚沾边的一律婉拒。 可现在生活却和他开了个玩笑,以往向他献殷勤的那个小子,觊觎他闺女的那个小子,他竟然是兴和伯的长子…… 他看看自己一脸茫然的儿子,再看看笑的和气,就像是隔壁开杂货店的老李一般普通的方醒,觉得现在一定是梦境里。 灰姑娘的想法只存在于三十岁以下的大龄单身青年的心中,超过这个年龄的男女都知道什么叫做现实。 一个顶级权贵来到一个普通人的家里,和气的说我的儿子、我未来的继承人想求娶你家闺女。 这个世界疯了吗? 冯有为憋了半天,最后就说了一句:“请进来喝茶。” 这次只有方醒和冯有为进去,泡茶的也是赵氏,其他人没资格掺和。 冯有为有些小心翼翼的指指茶杯道:“伯爷,我家小门小户的,茶水不周,还请海涵。” 方醒端起茶杯,见赵氏在边上不肯走,就笑道:“方某在军中多年,对茶水并无深究,就是哄哄嘴而已。” 赵氏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出去了。、 杨氏等在外面,见婆婆出来就殷勤的接过茶盘,问道:“娘,兴和伯可是看准了阿霖?” 赵氏心中忧虑,随口道:“是看准了,不然哪来那么多好话一直说。” 杨氏飞也似的跑去了冯霖的闺房里,见她竟然在做针线,就劈手夺了过来,喝道:“都要嫁人了还做什么针线!” 冯霖一愣,然后脑海里就浮现了土豆的脸,问道:“谁?” 杨氏捂嘴笑道:“你啊!” 冯霖面色惨白,起身道:“嫂子,是谁?” 杨氏见她惶然,就笑道:“可是大来头,阿霖你要享福了。” 冯霖的眼圈红了,一声不吭的就往外冲去。 杨氏心中大急,急忙拉住了她,问道:“你干嘛去?” 要是冯霖去搅乱了气氛,杨氏绝对没好日子过。 所以她隐住了如火般的嫉妒,一下就抱住了冯霖。 “我不要!” 冯霖挣扎着,杨氏不是她的对手,就低声道:“是那个方翰的爹!” 冯霖一下就安静了,杨氏赶紧把她弄去坐下,然后喘息着道:“那就是方翰的爹,大明兴和伯。” “方翰?” 冯霖一下就呆住了。 先前在门外没听到几人的谈话,只是好奇这个客人以前没见过。 “就是那小子的爹来了。” 杨氏觉得胸中发闷,但还是欢喜的道:“他爹来求你去做儿媳妇了!” 兴和伯的儿媳妇,未来的兴和伯夫人…… 杨氏只觉得那股子郁闷渐渐散去,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和自己的小姑子搞好关系,把以前的裂痕修补好。 至于被土豆威胁的那一次经历,杨氏觉得只要操作得好,就能变成双方的不打不相识。 只是她的大哥怕是不能再来冯家了,否则被那位宽宏大量知道,杨家肯定会倒大霉。 冯霖一下就霞飞双颊,然后低着头。 杨氏笑道:“一会儿少不得要去给兴和伯看看,换件衣服吧。” 冯霖摇摇头道:“不。” “阿霖,阿霖!” 这时赵氏走了进来,见状就对杨氏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她这个嫂子不错,然后说道:“阿霖跟娘来。” 稍后到了前厅,冯霖福身行礼。 “见过……兴和伯。” 方醒见这姑娘虽然羞涩,却没有失措,满意就多了几分,笑道:“我那傻儿子至今还以为家里不知道,就怕我这个凶神恶煞的爹不满意,以后会乱点鸳鸯,哈哈哈哈!” 冯有为在边上作陪,刚才两人已经初步交换了看法,大致定下了。 所以他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就说道:“方翰看着倒是实诚,做事稳靠。” 这是土豆未来丈人的夸赞,方醒当然要还礼。 “阿霖落落大方,我这没什么好东西,听说阿霖喜欢写字作画,就带了一套文房四宝。” 呃! 冯有为有些惊喜,而赵氏则是有些惊慌。 这年头虽然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女人写作作画依旧属于非主流,所以方醒送文房四宝的含义颇多。 “方家没多少规矩,很自在。” 方醒把一整套文房四宝拿出来,当看到那一盒子毛笔时,冯有为不禁眼睛发亮,问道:“可是宫中的?” 方醒点点头,冯有为不禁叹道:“给阿霖倒是浪费了。” 这位也算是个痴人啊! 方醒笑道:“下次我让方翰去弄些来。” 这话一下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赵氏也少了惶然。 “这是……” 当看到那个砚台时,连不通文墨的赵氏都被惊呆了。 “清明上河图?” 造型古朴的砚台上雕刻着无数景致,仔细一看之后,对书画再了解不过的冯有为不禁就惊呆了。 他见过清明上河图的摹本,惊为天人,自忖自家是万万不及的。 可现在只是一方砚台上竟然就出现了清明上河图,虽然只是一部分,可那精致的雕刻却让他忍不住想哪去揣摩一番。 方醒在观察着冯霖,见她并未关注这个,就说道:“只是给阿霖把玩罢了。” 豪奢啊! 不,冯有为觉得这不是豪奢,而是风雅。 可雕刻的这般细微入神的砚台,那几乎就是无价之宝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7章 播撒种子的杨士奇 方醒回到家中时,正好休沐的土豆正在被张淑慧揪住问话。 “……那个阿霖什么性子?可骄纵?会不会做饭?” 在母亲的眼中,自家儿子大抵是当世无双,没有任何女人能配得上。 所以婆婆对媳妇自然要多审视一番。 土豆一回家就被揪住问话,心中忐忑之极。可张淑慧这一关却不能不过,所以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了冯家和冯霖的情况。 “夫君来了。” 方醒在前天就把土豆喜欢上了冯霖的事告诉了张淑慧,顺带把自己的看法说了,然后张淑慧又找来了家丁问话。 一番操作之后,今日的土豆才少受了些苦。 方醒坐下后,土豆低眉顺眼的去端来茶水,然后束手站在边上,从未有过的老实。 方醒皱眉看着他,说道:“那杨家的手尾你可知道?” 张淑慧听到这个就恨恨的道:“冯霖的嫂子就是个麻烦。夫君,娶妻娶贤,杨氏在那里就是个招摇的,迟早会生出祸事来。” 土豆有些沮丧的道:“娘,那杨家是个学官,杨锦有些跋扈,孩儿打过他一顿,后来杨氏也被孩儿威胁了,只是没说身份。” 张淑慧闻言面色稍霁,说道:“婚姻不但是夫妻之事,更是结两姓之好,若是女家多有龌龊,那这婚事肯定不成。” 这个年代的婚姻并非是儿戏,不但要考量当事人的品行,更是要查清对方的家庭情况。 土豆此刻只想一刀剁了杨锦,他辩解道:“娘,阿霖很好的。” 方醒瞪了他一眼,干咳一声道:“那姑娘是不错,没什么机心。” 婆婆为啥要对儿媳妇多有刁难,不外乎就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 傻儿子哟!你在自家老娘的面前百般夸赞那个姑娘,这就是在给你娘上眼药呢! 没心机就是好女孩啊! 张淑慧的心情好了些,又生出了忧虑:“夫君,要是没心机,以后偌大的家业谁来管?” 土豆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老娘又要阿霖没心机,又担心她以后操持不了家业。 左右都不好,娘,你要她咋办啊! 方醒察言观色,觉得他们母子之间大概需要些沟通,就说道:“咱们家没什么家训,就一条,和气。那姑娘没有心机正好方便你慢慢的教导。” 张淑慧一想也是,就继续追问冯霖的情况。 方醒悄然出去,一路到了前院。 黄钟已经等很久了。 “伯爷,杨士奇已经回乡了,最新的消息,他一路接见那些士绅和学生,谈话都和儒学学风的改良有关,号召天下士子摒弃那些陈旧的东西,积极奋发,要务实。” 黄钟在‘要务实’上面加重了语气。 “这是金幼孜的未竟之志!” 方醒知道这是什么:“此事是金幼孜首倡,可惜他……杨士奇正好沮丧归乡。我一直觉得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可金幼孜留下的这份事业却会让他焕发青春。” 黄钟有些意外于方醒的态度,就低声问道:“伯爷,若是儒家重新振作起来,科学如何自处?” 尽量和儒家和平相处,但那只是权宜之计。 这是黄钟对科学和儒家之争的见解。 书院里教授儒学,但那只是一门课程。和儒学和儒家曾经权倾千年的过往相比,书院里的课程分配能让那些先贤想捶死方醒。 “没有对手的科学会故步自封,慢慢的会停滞不前。” 方醒的声音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伯律你可相信吗?科学只要成为主导,就不可能会再次沉寂下去。” 黄钟对科学也自学了许久,闻言点头道:“我信,千年以降,只要是好的,能在百姓中间扎根的东西,永远都断不了,只会越来越昌盛!” …… 深秋的金陵多了几分寒意,落叶打着旋落下来,就像是一个少女穿着长裙在旋转着。 “……我们要什么?我们要的不是什么免税,也不是什么出来就能做官!我们要的是什么?” 一家客栈的门外,杨士奇正在疾呼着。 他弯着腰,一身布衣,满脸的皱纹就像是一个乡下小老头。 可他的眼睛却在发光,他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他的前方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人,大多数是读书人。 军士们在边上维持秩序,哪怕前方那位老人因为儿子而丑闻缠身,可他们依旧尊敬着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杨士奇大声疾呼道:“可拿了田地,免了赋税,你们还怎么为百姓说话?!” 轰! 人群瞬间被引爆了,嘈杂瞬间淹没了杨士奇后面的话。 “老狗!我们走!” 人群一阵混乱,有人茫然无措;有rén dà声喝骂着已经下野的杨士奇;有人低头沉思;有人开始往外出去…… 杨士奇的话活生生的撕开了这些人心中的遮羞布,瞬间无数人离开了现场。 杨士奇站在秋风中却没有发抖,他在等着。 当人潮渐渐平静后,他欣喜的发现只走了三chéng rén。 “为民疾呼,这是先贤的教诲。老夫此生大半无愧,可依旧教子无方,晚节不保……” 杨士奇先是揭开了士绅们的遮羞布,然后又撕开了自己心口的伤疤。 人人动容! 一阵秋风卷起落叶吹来,老人的斑白头发在脸上扑打着。 “老夫老了,自然可以回家躲羞,可老夫在出京前却得了故金大人的书信,和他相比,老夫惭愧。所以老夫要来告诉你等,告诉你等老夫等人临死前的觉悟,那就是无愧于心。” 杨士奇的眼睛里仿佛在燃烧着什么,他的声音渐渐嘶哑。 “自束发受教以来,老夫知道的都是圣贤学问。可圣贤学问学了怎么用?” “不会用,那就是白学。胡乱去用,贪腐横行,一心谋私,这是败类。可老夫如今看来啊!这等败类还多,有很多!” 人群默然,在这个老人的坦荡面前,那些阴私都无所遁形。 “学以致用,老夫希望你等去乡间多走走,多看看。去尝尝百姓的饭菜,去看看他们的家里有没有余粮,有没有余钱,若是没有,那么是谁的罪责。若是有,那是谁的功绩。去看,然后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人,去做事。” 杨士奇已经是彻底的大彻大悟了,思路顺畅。 “别想着多给儿孙留些好处,别想着自己多安逸享受,今日你等贪图享受,那就是埋下祸根,一旦大明板荡……想想那些历史吧,那便是你等今日种下的祸根!” “要反省!要反思!” 杨士奇喊道:“想做生意就做生意,圣人也要吃饭,圣人的弟子也有商人。” 杨士奇已经完全摒弃了那些陈规陋矩,挥舞着手臂喊道:“要实务,先贤的学问是从实务中来,那么你们就该到实务中去领悟、去学习先贤的学问。” 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人弯着腰,痛苦的在咳嗽着。 那些人在看着。 渐渐的有人为之动容。 “他这是为了什么?”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说道:“在下举人陈贲,在下以为这些年说的太多,做的却太少。今日听了士奇公之言,在下倍感羞愧。” 杨士奇欣慰的站直了身体,年轻人走过来扶住他,说道:“士奇公,若是有心自然会听,若是无心,百遍也无用。学生扶你去歇息吧。” 杨士奇看着那些人,失望的道:“他们呢?” “他们呢?” 年轻人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了犹豫。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啊! “士奇公,儒学要革新!” 人群中有人喊道。 杨士奇的眼睛亮了,说道:“对,要革新,可怎么革新?” “要务实!没有务实就是纸上谈兵!” 杨士奇说道:“学问自百姓日用中来,要革新,必须要知道百姓需要的是什么,懂不懂?” 他老了,无法持续去领导一场需要耗费无数精力的学问革新。所以他希望这些人能明白革新的初衷,而不是为了革新而革新。 人群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人点头。 渐渐的,点头的人多了起来…… 杨士奇兴奋的哽咽起来,对年轻人说道:“这便是根,这便是我儒学的种子啊!”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8章 一定会好的 杨士奇返乡的速度奇慢无比,每到一地必定是要停留下来一两天,然后宣讲一番儒学和儒家如今的状况,以及革新的必要性。 因为他的行程慢,所以还没到达下一个地方时,就有许多人提前在等候。 甚至还有胆大的,趁着现在巡检司对路引检查的不严的机会远迎。 越往南方走,杨士奇带来的影响就越大。那些士绅们正聚集起来,开始根据他的话展开各种讨论。 气氛很热烈,以至于有官员上奏章,担心杨士奇这一路会引发些不可预测之事。 可朱瞻基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说的厉害,喊的高亢,可愿意去做的却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是在跟着起哄。” 朱瞻基说道:“此事无需管,最近武学已经组建了千户所,你可去看过了?” “没有。” 方醒说道:“土豆就在里面,我若是去了,怕会生出些波澜来。” 朱瞻基瞥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动:“那要不就留下来吧。” 方醒摇摇头道:“武学千户所不是第一阵列,若是这样还要临战退缩,土豆此生再难有直面沙场的勇气。” 朱瞻基问道:“沙场凶险,朕当年差点就被瓦剌人……若非是你,当年朕怕是就危险了。” 两人都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参加北征时的情景,暖阁内静了一瞬。 朱瞻基终究还年轻,马上从回忆中走出来,说道:“看看今年的雪怎么样,还有道路,若是好,那就春天出发。” 方醒没有问具体的,他点点头道:“按照行程来说,联军会先于我军到达亦力把里,甚至会提前半年以上。不过咱们不着急,他们若是等不及了,那就攻打坚城吧,必要时放弃哈密城也不是什么事。” 朱瞻基赞同的道:“哈密卫只是一个点,联军拿下就拿下吧。” 这是他的表态,方醒算是心中有底了。 稍后他就去了文华殿授课。 照例授课完毕之后,玉米却没有离开,而是提出了问题。 “先生,能不打仗吗?” 那黝黑的眼睛里全是真诚,但方醒却摇摇头道:“你要记住一点,战争永不可能终止,只是大小而已。” 那张脸上全是失望,“先生,那要怎么才能打赢他们呢?” 这个孩子依旧懵懂,不过却不乏主动精神。 方醒轻声道:“压下去!” “压下去?” “对。” “怎么压?” 方醒看着那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顶,说道:“强大的大明会通过各种手段把未知的威胁压下去,只要有一丝可能就把那些对手按下去。” 玉米就像是个好奇宝宝般的追问道:“他们要是不听话呢?” “呃!” 方醒忍住了掐一把他的脸蛋的想法,可是手都伸出去了,真一在边上瞪着眼睛,用力的干咳了一声。 这是太子,不是你家孩子! 方醒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他们若是不听话,那么大明就可以从各个方面去收拾他们,比如说孤立他们。世界很大,我们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成为荒岛。” “荒岛……” 玉米突然兴奋了起来,说道:“先生,你说过的那个荒岛吗?那个人在岛上真好玩。” “那是绝望的求生啊!” 方醒不知道孩子的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用了更大的耐心在陪着玉米把话题圈回去。 “记住了,帝王除去管理大明之外,更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去发现大明的敌人,要及早的发现他们,在他们还处于萌芽状态时去击败他们。” 玉米一脸懵逼,看着很可爱。 方醒笑着说道:“就是感觉大明被威胁了,以后可能会被人欺负了,那就提早动手,明白吗?” …… “他还小,这些话并无多大的用处。几年之后他会忘记的干干净净的。” 朱瞻基今天有空,所以在外面旁听了一堂课。 对于课后的一些解释他觉得是无用功。 两人走在宫中,方醒稍微落后一些。 他看着前方皇帝的背影,觉得他此刻的心态大抵是矛盾的。 太子不要成长的太快,至少在皇帝的身体和精神还处于巅峰期的时候,你需要的是默默的学习,别太锋芒毕露。 可玉米才多大? 但朱瞻基依旧在方醒的面前把自己潜意识里的东西吐露了出来。 他大抵也察觉到了,难得的不好意思。 “你教你的,朕不干涉。” 方醒莞尔道:“许多事总得要说的,至于以后……咱们终究会老去,我希望你以后能在老去前退下来……” 朱瞻基沉默了。 跟着的太监没敢跟的太紧,否则听到这话之后,他们回去就可以找根绳子自我了断了。 方醒却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以往他说的比这更直接。 “你估摸着还能有三十年吧,三十年足够把大明全盘稳住,并定下未来的方向。” 朱瞻基突然问道:“以后呢?” 他幽幽的道:“权利使人着迷,朕午夜梦回时,时常觉得自己就该万寿无疆,然后永远统御大明。” 他笑了笑:“朕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可无数帝王都曾经这样痴心妄想,他们和朕一般的想长久坐在那上面,俯瞰世人,最紧要的却是握着千万人的命运,这让人永不厌倦。” “我知道。” 方醒当然知道这种感觉。 “当年我第一次领军时,只觉得不枉此生,临战时更是激动的觉得那就是人生巅峰……我当时觉得最好一生都在征战之中,直至最后一战死于最后一个敌人之手。” 稍后方醒还没出宫就被拦截了。 “兴和伯,娘娘最近吃不下东西,御医开了药,可娘娘却不愿吃……” 到了宁寿宫时,小黑出迎。 方醒知道自己不是御医,更知道太后不会找自己来看病。 所以当他看到婉婉时不禁就笑了。 “公主看来恢复的不错。” 小黑和小方在边上打闹着,婉婉就站在边上劝架,神色轻松。 见到方醒进来,婉婉的脸上多了红晕,然后就走到了太后的身侧,微微低头。 太后笑眯眯的道:“听闻此次又要西征了,若是西征,谁来教导太子?” 方醒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问题,但程序他是知道的,就说道:“娘娘,大军出征之后,留下的重臣会辅佐着殿下监国。至于学习,杜大人还在。” 太后看了婉婉一眼,轻笑道:“端端也该来了,就怕小孩子家家的顽皮,婉婉去看看。” 婉婉福身出去,方醒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 “婉婉最近的心情好了些,只是却让本宫觉着少了鲜活,兴和伯以为如何?” 方醒说道:“娘娘,这还是孤独引发的毛病。” 太后的眸色平静,说道:“是孤独,可谁能陪着她?孩子们?端端倒是好,可终究……本宫老了。” 方醒低头道:“公主纯良,没人敢欺负她。” 太后看了他一眼,叹道:“罢了,你去吧。” 方醒转身,然后又回身道:“娘娘,您胃口不好的话,还是要多走动,每日清晨走小半个时辰,对身体极好。” 太后点点头,“你有心了。” 方醒默然拱手。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娘娘,会好的。”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道:“一定会好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89章 如此,大明应战 冬季的大明京城被大雪覆盖着,紫禁城中也是一样,于是就苦了那些太监们。 “最新的消息,泰西船队在试探。” 早朝时,孟瑛出班介绍了最新的情况。 “他们出了哪里?” 有人把地图摆在了前方,能让皇帝和那些重臣们看清。 孟瑛走到地图前,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他们出了鼍龙湾,可我水师一直有小船队在附近游弋,当即就发现了他们。” “然后呢?” 杨荣面色严肃的问道。 他担心泰西人会从水路袭扰大明,甚至是发动进攻,然后哈烈和肉迷联军会趁机夹击大明。 “水陆并进啊!” 杨溥觉得大明此次有麻烦了。 方醒却说道:“别高看了泰西人,他们只是丛林里的野兽。野兽从无感情,他们更多的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去做决定。而大明……” 他看着文武百官,然后指着外面说道:“大明可以同时应对水路和陆路的两个大敌,并能击败对手!” 他的语气坚定,让人不禁心中一振。 孟瑛点头道:“正是这样,我大明水师只是小股船队在附近,面对强大的对手,他们依旧敢于发动进攻,而且……” 他骄傲的道:“他们击退了泰西人的试探,鼍龙湾以外依旧是大明的海疆!” “好!” 杨荣忍不住挥拳叫好。 孟瑛微微颔首,代表着武人们接受了这份夸赞。 “得了消息之后,我等判定泰西人只是作态而已。他们出来就是给联军打气,可却不敢再进。” 有文官问道:“保定侯,若是他们真敢呢?一旦大明海疆被袭……而且那时多半大军正在西征途中,引发了混乱了怎么办?” 方醒出班说道:“麻六甲那边有水师的主力轮换驻守,扼守住了那里,大明海疆就高枕无忧!” 孟瑛在地图上把那一道岛链用手指头勾勒了一下,方醒说道:“这也是当年水师非要拿住那道海峡的原因。” 有些人不自在的转过脸去,不想看方醒那zhāng píng静的脸。 当年方醒一力鼓吹大明需要控制那道海峡,并做好长期移民和驻守的打算,被不少人诟病为疯狂。 那时候不少人用前唐拼命扩张,最后穷兵黩武亡国的例子来反驳方醒,却被他一一驳倒。 现在的局势证明了方醒当年的gāo zhān远瞩,而他们自然就是鼠目寸光。 杨溥却有另一番想法,他觉得这些年来方醒一直在推动着大明在某些方面不断走出去。 比如说对外移民,以及藩王分封海外…… 这些举措如今联系在一起看,就会发现一脉相承的恐惧。 是的,杨溥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带着恐惧。 这人竟然在十多年前就预测到了这样的局面吗? 在朱瞻墉出海之后,又有三家藩王走了。 据说车马一眼看不到头,可见那些藩王聚集了多少钱财。 而且哭声一路不断。 没有人愿意去海外,这一路就是他们的流放路。 无数人在咒骂着皇帝和方醒,可他们依旧无恙。 “……泰西人的举动反而是个好消息。” 方醒在分析着局势,分心的杨溥渐渐的回过神来仔细听着。 “他们的举动告诉我们,他们给了联军不少支持,并答应要从水路来牵制大明。而时机很重要……也就是说,联军肯定已经出发了。” 他看着皇帝,说道:“要开始了。” 群臣的心中一紧,都看向了皇帝。 他们中间有人曾经幻想过此战能够避免,可在听了方醒的分析之后,幻想破灭。 朱瞻基一直在看着地图沉思,闻言点头道:“是啊!要开始了。” 皇帝表态了,孟瑛马上就大声的道:“陛下,臣愿领军前去。” 大军出发很麻烦,所以就需要前锋去哨探,去迎敌。 “陛下,臣愿为前锋。” 武人这边都空了,全部出班请缨。 文官们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些武人,知道文武之争又将要放下一段时日,对武人的打压也得消停了。 外面有冷风吹进来,文官们打个寒颤,而武人们却神采奕奕。 朱瞻基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说道:“朕知道有人会说穷兵黩武,现在不说,等朕去了之后也会说。” “陛下万岁!” 对付这等唏嘘,万岁是最好的回应。 可朱瞻基却没有半分欢喜,他起身道:“这个世界很大,却也很小。说它大,那是因为许多地方我们依旧无知。说它小……因为朕依旧看到了夕阳!” 大家有些不解,方醒却了然,并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朱瞻基指着外面,厉声道:“朕要看到太阳在大明的土地上不停的转动,永不坠落!谁能帮朕?” 从科学开始传播后,大家都知道了一个概念。 ——太阳会不停的转动,这里是白天,那边就是黑夜! 日不落啊! “陛下,臣愿为大明征伐!” “陛下,臣……” 武人们沸腾了,人人面色涨红,哪怕张辅也是一样。 文官们大多面色沉凝,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不再是一个飘忽的概念。 通过水师的不断探索,大家都知道了所谓的中央之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可要让他们赞同大明向外不断进取,没几个会赞同。 汉唐之后,儒家的进取心就荡然无存。 他们更愿意抱残守缺,只求一个安稳。 朱瞻基朗声道:“中央之国从来都不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那么它是怎么来的?” 无人回答,朱瞻基神色凛然,喝道:“那是打出来的!” 群臣肃然,文皇帝当年北征的硝烟还未散尽,追亡逐北的热血依旧在武人的身体里燃烧着。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鼻息咻咻的武人,再对杨荣点点头,然后出班道:“陛下,臣请率前锋出征。” 杨荣看向了皇帝。 朱瞻基微微点头,说道:“哈烈和肉迷联手,外加泰西人的试探,这个世界在向大明发出挑战,而朕唯一能回应的只有刀枪。” 皇帝终于决定了出征!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灼热,和以前文皇帝一人拖着整个大明去北征不同,现在的大明少了许多目光狭隘的官员,哪怕是反对,可他们依旧知道这次西征的重要性。 “大明从不畏惧什么,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皇帝的目光锐利,从文官那边扫过来,最后在武将这边停住。 “此战大明必胜,而在此之前,朕需要众卿齐心协力,可否?” 武人们率先齐声说道:“愿为陛下效死!” 杨荣当先说道:“臣等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等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战当前,首要的是人心。 朱瞻基伸开双手,微微上抬,说道:“如此,大明应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0章 出征 冬天出征不是什么好主意,可从京城到哈密遥远,少则四五个月,多则半年以上的行程让人头皮发麻。 而武学里,千户所的编制已经满了,那些想报名而不得的学员们把官司打到了御前,可依旧只能接受留守武学的结局。 商辉很满意,作为一名并未上过战场的伯爵以及武学后进,他期待着在沙场上重新展现亡父的武勇和忠诚。 每日操练之余,许多学员都得了假期,然后回家去团聚几天。 土豆刚请了假出来,见商辉在等着自己,就问道:“可是有事?” 商辉看看左右,低声问道:“前锋是兴和伯,那咱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土豆摇摇头,“武学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旨意。” 他拱拱手就走了,心中对商辉颇为不以为然。 而这个不以为然在到家后就消散了。 内院里,三个女人加上无忧在帮方醒收拾行囊,神色却不见担忧。 对方醒的崇拜让她们压根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 “你父亲在前院书房。” 张淑慧不担心丈夫,却担心儿子。但是此刻她却不能把这种担心表露出来,以免影响到即将出征的方醒。 “贫僧要回去了。” míng xīn的那双眼睛里多了平和,还多了几分恬静。 “有些高僧的模样了,怎么,这是想在金陵发展?” 方醒并没有出征前的紧张情绪,很是放松。 míng xīn平静的道:“贫僧这几年虔心xiū liàn,自觉颇有些灵觉,兴和伯,此行珍重。” 方醒点头道:“你也一路顺风,希望我下次去金陵时,咱们能饮茶游湖。” míng xīn点点头,然后告辞。 方醒把他送出去,却看到了杨荣。 把人迎进来后,正好土豆从后宅出来,就担当了接待的事务。 方醒从他的手中接过茶杯,然后问道:“请了几日的假?” 土豆把另一杯茶放在杨荣那边,然后说道:“武学说父亲即将出征,武学稍后也会跟着陛下出发,父子同在军中,当是一顿佳话,所以给了五日假期。” 方醒的目光中多了些慈爱,然后问杨荣:“杨大人来找方某是私事?” 杨荣看了一眼土豆,见方醒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就说道:“士奇那边……” 这话倒是直接。 方醒说道:“方某说过多次,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溜溜,而不是光说不练。而且大战在即,革新儒学也好,改良儒家也罢,都要服从于这个大局,否则哪怕陛下不在京城,可京城自然有能做主的人,到时候血流漂杵……方某到时候杀回来,杨大人,那时候不会再有什么儒家。” 杨荣面色铁青的道:“若是老夫留守,自然会盯着这些。” 方醒的眼中全是杀机,“方某知道在许多人的眼中,国战只是玩闹,和他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很多人巴不得重新换个主子。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一旦发动起来,西征大军哪怕停战回师也要把这等人斩杀殆尽!族诛!” 杨荣知道方醒所言不虚,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换个统治者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事。 “老夫知道。” 不能辩驳的郁闷让杨荣想吐血。 但是得了方醒不使坏的应允之后,他也能回去压住那帮子热血沸腾的家伙了。 马苏没有回来,他上了一份奏章,言辞激烈的请求皇帝减免苏松地区的粮税,并举例说明了在这种高粮税的情况下,苏松地区百姓的煎熬。 苏松赋税半天下,这是夸张的说法,但那一块鱼米之乡的出产在以前就是大明的粮仓。 马苏到任的时间不短了,在这个时候建言,肯定是分析了各种利弊。 可苏松的高赋税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一是那块地方肥沃,二是当年苏松等地区支持张士诚,算是报复。 皇帝不会答应吧? 可皇帝并没有犹豫,马上就答应了,并减免了历年来苏松地区欠下的粮税。 那可是上千万石的粮税啊! 可皇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应允了。 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既然早有打算,为何不自己主动提出来,反而要让马苏赢取名声和资本? 随后皇帝就下了一道旨意,允许私人在大明各地开办兴科学的书院或是私塾,地方不得阻拦和刁难,否则严加处置! 这道旨意一出,顷刻就引发了轩然dà bō。 无数人在疯狂的问为什么! 消息被飞快的传出去,疯狂在蔓延。 这是决绝的一击! 这代表着皇帝彻底靠向科学一脉的一步棋! 走出这一步之后,皇帝再无后悔的可能。 所以这便是宣战! 而第二天就是方醒出征的日子。 夜里北方呼啸,就像是鬼神在嚎哭。 方醒此刻却在宫中。 “你又撇开我独自去和他们争斗,这样不好。” 方醒有些无奈的看着朱瞻基,觉得自己当年应当多教他些无耻之道。 两人站在外面,身边有太监端着盘子,里面是刚热好的酒。 朱瞻基取了一杯酒喝了,然后看着夜空说道:“终归是要去做的,你做的不算,要朕做了,他们才知道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争斗,而是在大明之下的一次争斗,事关大明兴衰,所以没有意气之争!” 朱瞻基把酒杯放回去,然后拿起一块肉干,叹道:“汉王叔那边来了信,说是辟地千里,很是快活。可朕知道他心中憋屈。至于其他藩王,从明日开始迁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迁徙就按照递减来处置。” 他看着方醒,突然笑了起来,很自在的笑。 “德华兄,要保重。” 方醒一怔,然后说道:“好,我在那边等着你。” 朱瞻基点头道:“大明必胜!” 方醒自信的道:“肯定!” …… 第二天,城外三万大军云集。 聚宝山卫,朱雀卫,还有两万骑兵。 祭祀活动已经结束了。 方醒就在边上,三个女人在马车里,四个孩子都在他的身前。 土豆说道:“父亲保重,孩儿稍晚就跟着陛下大军前去。” 方醒点点头,然后看着平安说道:“看好家。” 平安的眼睛有些热,他吸吸鼻子道:“爹,要平安回来。” 方醒点点头。 欢欢说道:“爹,下次孩儿也去西征!” 方醒摸摸他的头顶,笑道:“小子有胆色,好,下次你去!但是现在记得要照看好你娘。” 最后就是无忧。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着方醒,没一会儿眼中又装满了泪水。 方醒笑道:“我闺女这是舍不得爹了吗?” 这句话让无忧的嘴一瘪,然后扑进方醒的怀里哭了起来。 “爹!” 方醒的胸中堆满了不舍,他摸摸无忧的头顶,说道:“在家要听你娘的话。” “殿下来了。” 一辆马车在一群骑兵的护卫下来了。 方醒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马车在阵列前停住,有人拿来了凳子,然后玉米就现身了。 他走到方醒的身前,仰头说道:“先生,咱们一定能赢。” 方醒浑身的盔甲,大声的道:“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 三万人的欢呼让玉米微微皱眉。 他点点头,退后了些,然后板着小脸说道:“哈烈和肉迷在觊觎大明,诸将士,灭此朝食!” “大明万胜!” 大明的继承人并不是软蛋,这个发现让大家的心气一下就提振起来了。 欢呼声中,方醒颔首道:“请陛下放心,请殿下放心,臣定然会挫敌锋锐,扬我大明威风。” 玉米点点头,小家伙突然低声道:“先生,我等你回来。” 方醒心中一暖,同样低声道:“好。” “说话算数。” 玉米伸出右手。 方醒莞尔,然后伸手过去。 两只手,一大一小。 击掌为誓!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1章 联军出现 哈密的春天很美。 万物复苏的季节,哈密处处都是春天的景象和气息。 春天的气息很难形容,生机勃勃吗?好像还差了些意思。 一群斥候在草原上游荡,谢十六听着麾下对春天的描述,大多是想女人,就骂道:“春天是女人?特么的想女人想疯了吗?” 一群斥候都大笑起来,有人说道:“大人,兄弟们在这边三年了,女人在哪呢?” 谢十六骂道:“你们的媳妇在家带孩子,操持家业,还得照顾老人,你们就忍心在外面乱搞?” 手下一阵哄笑,然后有人说道:“大人,上次联军都跑到哈密城下来了,他们什么时候会攻城?” 谢十六看着两个斥候消失在前方,回身看了一眼,谨慎的道:“此事很难说,上次敌军三千余人,那只是游骑的规模,他们是否大军尽出……还得要看亦力把里那边的哨探。” 他一说完就见手下都呆呆的看着前方,面露惊讶之色,就缓缓回头。 就在远方,一千余骑正打马而来。 而他刚派出去的两名斥候就在前方。 “是我们的游骑!” 谢十六看友军的速度就知道有敌军追击,就喊道:“跟着老子来!” 他一振臂,披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一马当先冲了过去,麾下纷纷跟上。 他们从左侧绕了过去,当绕过友军时,前方有人尖叫道:“上万人!大人,是敌军主力!” 谢十六眯眼看着前方,看着那些纷涌而至的骑兵,说道:“这里离哈密城只有两天路程,敌军是想提振士气,兄弟们,跟我来!” 他双腿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战马一声长嘶,奋力冲了出去。 一万余敌军骑兵,一百余明军斥候,双方就这么相对疾驰。 战马奔驰着,喷出的白气瞬息被抛在身后。 “是明军的斥候!” 敌军中的万夫长轻蔑的道:“淹没他们!” 长刀出鞘,联军将士面对弱小的对手,狰狞的笑了。 谢十六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麾下无人脱离,就长啸一声。 “左边!” 在双方距离一里多时,谢十六带着麾下从左侧开始撤离。 这是诱敌! 可敌军只是分出了三百余人对他们展开追击,主力依旧朝着明军游骑追去。 谢十六回身看到这个情况就知道不能善了了。 他可以带着麾下撤离,可士气却丢了。 “游斗!” 斥候们纷纷拿出gōng nǔ,然后转身迎敌。 一波弩箭之后,谢十六带着麾下再次逃跑。 遭遇打击的这股敌军自然不肯罢休,紧咬着他们不放。 “轰轰轰轰轰!” 特制的超长引线让手雷得以延长时间引爆,敌军中间人仰马翻,剩下的战马也在惊惶乱跑。 “杀敌!” 斥候的手雷是特制的,如果需要短时间引爆的话,那么可以截短引线。 明军斥候冲杀进去,敌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混乱之下却被明军趁机掩杀。 一追一逃,当接近敌军主力时,谢十六站立起来,嘶吼道:“biǎo zǐ养的畜生们,可认识你谢爷爷了吗!” 万夫长在疾驰中眯眼看着谢十六,身后有人喊道:“大人,是明军的精锐!” 一万余骑奔驰起来的动静太大,一百多人的明军就像是蚂蚁般的在边上袭扰,感觉就是蚍蜉撼树。 可谢十六极为滑溜,只在侧面用弩箭射杀敌军,一旦敌军冲过来,他就带着麾下撤离。 他们一人双马,而且战马的情况极好,至少比从亦力把里一路追来的敌军好许多,所以一直没有被追到。 “臭虫!” 万夫长恼火的看到前方的明军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就喝道:“剿灭他们。” …… 哈密城城头,杨熊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说道:“亦力把里是个好地方,可坐吃山空却不是好办法。” 林楚作为哈密城的文官之首,却不关心这个。 “粮食不断转运过来,杨大人,目前城中的粮仓已经装满了,必须要新建,还有,若是城破,那些粮食可就资敌了!” 杨熊的眼中多了怒火,可最终想起林楚当年带着百姓在哈密周围求活的坚强和忠诚,就压住了火气。 “咱们这里差不多两万人,加上那些没走的民夫,以及仓库里的各等兵器,他们想攻破哈密城?老子等着他们来。” 林楚看到了远方出现的斥候:“斥候回来了,希望是个好消息。” 杨熊舔舔嘴唇,说道:“本官说过了,困在一地久了士气会跌落,所以联军不会在亦力把里待许久,他们要来了。” 一阵春风吹过,林楚迎着这股春风深吸一口气。 “他们回来了!” 斥候飞快的冲进了城门,然后跑上了城头。 “大人,游骑遭遇敌军……” “多少人?” “一万余骑,后续应该还有。” 杨熊冷笑道:“咱们这里就有一万余骑兵,他们后续没有才怪,否则本官就敢一口吞下他们。” 林楚苦笑道:“杨大人,咱们的骑兵也不多啊!最多是旗鼓相当罢了。” 杨熊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身喊道:“集结!骑兵全部集结!” 林楚知道劝不动杨熊,就吩咐道:“剩下的人赶紧上城头来,叫城中准备。” 临战的气氛瞬间爆发出来。 城中的百姓都各自归家,民夫们开始往城头搬运守城的物资,步卒列队开始登上城头。 “出击!” 杨熊拔出了自己那柄巨大的双刃长刀,当先冲出城门。 一万骑兵远去,林楚头痛的道:“咱们是要谨守哈密,而不是去主动出击!” …… 一追一逃,这是联军近年来第一次占据了主动。 这两天里联军几次咬住了明军的尾巴,可那些明军悍不畏死,断后的竟然主动脱离主力,然后冲进了追兵的中间,为主力逃脱争取时间。 此刻前方的明军就在不远处,万夫长心中在盘算着这次能否多留下一些明军。 “冲上去!” 前方的联军开始张弓搭箭。 箭矢纷飞中,断后的明军落马十余人。 “大人,下官去了!” 明军中一个百户官喊了一声,然后策转马头,带着麾下就迎面撞来。 双方相对而行,瞬息后就撞到了一起。 百户官一马当先,连斩三人,竟然冲了进来。 万夫长恼怒道:“杀了他!” 联军的长刀靠着马速一一开始挥斩。 一个个敌人从侧面冲过去,百户官格挡了五刀之后,第六刀却再也挡不住了。 人一落马,马蹄就迎面而来…… 八十余名明军,不过是拖延了追兵片刻而已。 但是前方的明军却突然停了下来。 万夫长眸色微冷,喝道:“迎上去。” 沙场之上,许多时候勇气比计谋更有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2章 黑甲骑士 联军继续追击,而停止逃跑的明军却突然开始往右边散开。 是谁来了? 万夫长心中激动,作为此行的前锋,他的任务就是试探出明军的援军是否到达了哈密。 所以他盯着明军散开的空地,然后就看到了一名明军将领。 当那柄古怪的长刀出现在眼中时,有人惊呼道:“是那头熊!” 万夫长看了一下明军的人数,面色难看的道:“撤!” 有人喊道:“大人,我们不会败。” 双方人数相当,万夫长也有这个自信,但他却不想和杨熊缠斗。 一旦缠斗,杨熊就会身先士卒,而且专门找敌人的将领冲杀,多次之后,联军将领就对这头熊多了忌惮。 杨熊郁闷的看着敌军远去,说道:“他们难道不想缠住咱们吗?” 有将领说道:“大人,他们摸不清咱们的底细啊!” “回军!” 杨熊郁闷的带着麾下回到了哈密城,被接应的游骑进城后照例说了一番杨熊的威武,让敌军望风而逃的霸气。 “杨大人,士气起来了。” 这种依靠将领个人威望和武勇的领军方式林楚并不看好,但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斥候就被密集派了出去,杨熊想要敌军的具体情况。 谢十六第三天就再次带着麾下出发了。 然后出发半天就遭遇了敌军的斥候。 谢十六从不认为自己武勇过人,他能在精锐云集的斥候里步步高升,靠的是谋略和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他的杀敌手段也是以精巧见长,长刀出刀的角度诡异,不熟悉的人压根就无法防范。 当最后一个对手被一刀砍中大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后,远方却又来了一队敌军斥候。 “大人,两百多!” 麾下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敌军的斥候如此密集,只能代表一个意思。 “敌军主力就在前方,大人。” 不用提醒,谢十六已经看到了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骑兵。 “撤!我们撤退!” 他没有如上次般的去挑衅,而是带着麾下打马狂奔。 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远方的敌军斥候得意的大笑着,然后开始追击。 那位万夫长此刻紧紧跟在一个穿着华丽盔甲的将领身边,大声的道:“殿下,那是明军的斥候,很狡猾。” 梅洛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带着些弯钩的鼻子让他多了几分阴郁。 “要俘虏问话!” 梅洛压住心中的厌恶吩咐道。 他不喜欢哈烈人,但从肉迷出发前,国主,也就是他的兄长让他要确保此战的胜利,要团结哈密人。 他尊敬自己的兄长,所以他照办。 万夫长主动请缨,带着千余人追了出去。 梅洛轻蔑的看着他远去,对身边的心腹说道:“明军才几十人。” 心腹心领神会的道:“殿下,若是可以,臣只需五十人,就能让明军斥候全军覆没。” 梅洛挑眉道:“让他们回来,你带着两百人去。” 牛角号响起的同时,心腹得意的带着两百精锐冲了出去。 万夫长恼怒的带着人回转,和那两百肉迷精锐斥候擦肩而过。 他知道梅洛在寻找机会塑造自己威严的形象,这时候谁撞上去谁死。所以他不敢抗命。 而那两百精锐斥候一出去就展现了自己实力。 “好快!” 万夫长归队就看了前方不断拉近距离的精锐斥候,心中的那点不服气也消散了。 这一路追逃很是激烈,谢十六的麾下丢掉了一半人,这才远远的看到了哈密城。 “大人,有接应!” 后面那些追兵大抵是立功心切,所以依旧在紧追不舍。 谢十六极目看去,说道:“只有一百余人,叫他们回去!” 身后的追兵太凶悍了,谢十六麾下新补充的斥候几乎伤亡殆尽,剩下的老兵也不是对手,只得逃窜。 “撤退!撤回城中!” 谢十六嘶声叫喊着。 身后的敌军数不清,哪怕是杨熊来了也只有暂避锋芒的选择。 那一百余人却丝毫没有退意,他们直直的冲了过来。 谢十六无奈的喊道:“闪开!” 他带着麾下从两侧散开,然后那一百余骑就从中间冲了过来。 谢十六看了一眼,突然一个激灵。 “大人,他们是黑甲!” 手下有人惊呼了一声。 目前的大明没有军队是着黑甲的,而这一百余人是哪来的? 谢十liù sǐ死的盯住了这些人,然后悲哀的发现真的没一个是认识的。 一个黑甲骑兵突然侧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冰冷,仿佛不是去杀敌,而是去操练马术。 谢十六心中一惊,就喊道:“跟着,我们一起并肩!” 他从未有让别人背锅的习惯,所以哪怕知道危险,依旧不肯后退。 他刚策转马头,那一百余人就接敌了。 他准备催促,却止住了叫喊。 因为距离太近,所以没有弩箭。 可一接敌,第一排明军就全数获胜,居然无一受伤。 谢十六看着一个黑甲骑兵一刀轻巧的从对手的肩头掠过,然后左手挥拳,把左边的敌人打下马来,就像是打小孩般的轻松,不禁呆住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些黑甲骑兵都有面甲,黑色的面甲,可他们却放弃拉下面甲。 也就是说,他们自信自己就是无敌的存在。 只是一个照面,黑甲骑兵就取得了优势。 按理现在他们应当是趁势围剿敌军,可领头的军官率先杀穿出去后,竟然从侧面绕了过来。 当那些黑甲骑兵开始用弩箭给那些混乱的敌军斥候点名时,谢十六不禁叹道:“这特么的就是杀人的高手啊!” 而那些联军精锐显然是被黑甲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清醒过来,马上集结开始反击。 此时ài éi的黑甲骑兵点燃了火折子,然后十多枚手雷就被扔了过去。 轰轰轰轰! bào zhà声中,敌军最后一丝反击的希望就此破灭,然后残余人马开始溃逃。 远方已经出现了敌军主力,而黑甲骑兵竟然还在追击。 谢十六喊道:“回来!” 可那些黑甲骑兵没人听他的,谢十六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前方的黑甲骑兵开始使用弩箭,当一匹战马被射中减速后,一名黑甲骑兵冲了过去,避开一刀之后,单手就把对手擒了过来。 “撤!” 远方的敌军开始加速了,一旦被追上,再精锐的勇士也会被淹没。 谢十六这才知道黑甲骑兵的目的是想抓俘虏。 “撤退!撤退!” 谢十六焦急的催促着黑甲骑兵们。 当他们回转时,谢十六看到了一张冷酷的脸,一双冷的让人脊背发寒的眼睛。 “你部先撤!” 这人的嗓子就像是被烟熏坏了一般,让谢十六觉得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的说道:“好,下官这就去请大人接应。”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3章 你灭了谁? 谢十六率领麾下向哈密城奔驰而去。 他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杨熊的性格,现在哈密援军早就出来了,就算是人数不够,可威慑一番才是杨熊的性子。 人呢?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哈密城。 牛角号响起! 无数骑兵! 谢十六呆呆的看着前方。 他忽略了哈密城,而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骑兵。 牛角号声中,骑兵们开始向两翼展开,然后加速。 “殿下,明人的援军到了。” 万夫长有些紧张的说道:“最少两万人,这不是哈密守军,是他们的援军。” “慢下来,让他们慢下来!” 梅洛做出了谨慎的决定。 联军开始减速,而对面的明军也开始减速。 双方渐渐逼近,在相距三里时齐齐停住了。 梅洛突然说道:“我要去看看。” 他策马缓缓出阵,身后跟着一千骑兵。 这些是最忠诚的勇士,也是他最放心的护卫。 对面的明军在沉默着,稍后骑兵们们突然开始向两边分开。 梅洛微笑道:“是谁来了?希望是明皇,那我今日会效仿当年哈烈王和明皇的阵前会面,看看这个古老的国度孕育了什么样的帝王。” 一声尖利的哨音中,明军的正面却开始下马。 “着甲!” 三里的距离,可明军却敢现在才着甲,让梅洛冷笑不已。 “他们这是诱敌,有趣的明人,以为我们是哈烈人吗?” 身边的侍卫长说道:“殿下,他们着甲很快。”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那些明军竟然相互帮助着,已经快着甲完毕了。 梅洛微微点头,“是劲敌。问问是明军的哪一部。” 侍卫长回身叫人去后面问话,再回头时,对面的明军已经着甲完毕,开始列阵。 两翼骑兵,中间步卒。 后面的联军之中有人惊呼道:“是明军的火器卫所!” “火器卫所?” 梅洛不是纨绔,所以来前就做过了关于大明的各种功课。 所以他的眸子微缩,然后仔细看了看,说道:“两个火器卫,好大的手笔,明军一共有多少火器卫?” “殿下,大约有四五个吧。” 梅洛冷笑道:“来了一半,会是谁?去问问。” 随即一骑就冲了出去。 他冲到了明军阵前的五十步开外,然后大声的用大明话问道:“来的是谁?可敢报个名号吗?” 明军阵中很安静,阵前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将领在哪里,有人喝道:“大明兴和伯在此!” 来骑飞也似的调转马头,一路狂奔归队。 “是谁?” 侍卫长问道。 去问话的通译面色惨白的道:“是那个魔神!” 这时对面的明军来了几骑,梅洛说道:“告诉他我是谁。” 侍卫长冲了出去,通译没办法,只得继续跟着。 而此时后面的联军得知了明军领军人的身份,顿时一阵混乱。 军官们在弹压着,然后各级军官在安抚着,好歹慢慢的平静了下去。 梅洛听到了动静,就低声道:“去看看。” 有人策马过去,稍后回来禀告道:“殿下,哈烈人听说魔神之名后,有些慌乱,说是除非优势兵力,否则他们不会和魔神硬碰硬。” 哈烈人的胆怯出乎了梅洛的预料,这时前方明军的骑兵在和侍卫长交涉,稍后通译回来了。 “殿下,明军中有人问……问……” “问什么?” 梅洛皱眉盯着前方那三个明军,然后策马过去。 “殿下,他们问可敢在此决战。” 梅洛勒住马缰,眯眼看着前方,“他这是想激怒我,然后打击咱们的士气。不错的手法,谁说的?” 通译陪着他缓缓过去,说道:“就中间那个明军。” 梅洛渐渐靠近那边,侍卫长却喊道:“殿下不可再进!” 侍卫长保护梅洛多年了,忠心可靠,而且经验很丰富。 他既然察觉到了危险,梅洛自然不会去冒险靠近。 他停马看着中间那个明军,说道:“方醒可在?” 他不屑于和普通将领打交道,所以目光越过三人,投向了明军阵列。 “你找本伯吗?” 通译被吓的差点落马,他喊道:“他说他是方醒!他说他是方醒!” 瞬间梅洛的身前就多了两个人肉盾牌。 方醒长途赶路,脸上看着瘦了些,不过精神还好。 他的左边是辛老七,右边是杨熊,都是敢于在敌军之中冲杀斩将的狠角色。 所以他很从容的道:“你是谁?” 梅洛有些僵硬的看向方醒,说道:“梅洛。” “肉迷的领军者?” 方醒的问题很简单,但他微笑的模样让梅洛莫名其妙的感到了愤怒。 “没错,正是我。见到你之后,我认为所谓的魔神只是一个夸大的说法,你想怎么证明自己的武勇?” 方醒看了一眼前方的敌军规模,说道:“你刚到,我也刚到,可敢在此决战吗?” 通译翻译之后,有些紧张。他握紧了缰绳,准备明军一突击就往后跑。 梅洛看了一眼明军的阵列,想起了篾儿干对明军的‘吹捧’,当时让他鄙夷不已。 可如今直面明军之后,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压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的大军从这里到亦力把里首尾相连,人人跺脚,能震塌哈密城,明皇是想顽抗吗?” 这人是个政客更多一些吧。 方醒心中了然,突然举手。 “前进!” 陈德大声呼喊着,然后当先走在前方。 “前进!” 林群安知道方醒的意思,所以喊声格外的高亢。 “前进!” 无数军士齐声高呼,然后迈步前行。 骑兵统领徐密喊道:“护住两翼!” 骑兵开始缓步前进,保持着比步卒阵列稍微突前些的态势。 梅洛愕然,然后冷笑着招手。 “前进!” 联军同样在前进。 方醒微微点头道:“你很勇敢,本伯期待你能一直勇敢下去。” 梅洛勃然大怒,眯眼看着方醒说道:“你可知道我的麾下制造了多少亡魂吗?” 方醒微笑道:“你……本伯一直认为这种比较是一种比较幼稚的行径,不过你想要,那本伯给你。” 杨熊大声的道:“伯爷一战交趾,大败敌军。二战西征,击溃瓦剌……鞑靼也是伯爷的手下败将,还有倭国,海外的泰西。对了,泰西不是你们的盟友吗?去问问他们,他们的水师在伯爷的面前全军覆没的感觉如何。” 他说完方醒的战绩后,盯着梅洛喝道:“你灭了谁?” 你灭了谁? 通译翻译出来后,梅洛等人不禁在马背上微微摇晃了一下。 灭国无数,果然是魔神啊! 梅洛的面色铁青,不过随即他就冷静的道:“泰西人正在海上向你们发起进攻,我希望烈火不会在大明的沿海燃烧,那些村庄不至于变成废墟……而这一切就要看你们是否知道退让。” 方醒摇摇食指,不屑的道:“你,你们都不够格。” 通译面色发白的翻译出来,梅洛冷冷的道:“这些你说了不算。” 这时双方已经开始逼近了,方醒策马掉头,说道:“若是敢,那就在此决战。若是不敢,那就回家吃奶去!” 他的身后是辛老七和杨熊断后。 十余名肉迷军士冲了出来,梅洛死死地盯着,他希望这些人能拦住方醒,然后后面的军队合围,干掉这个对联军士气影响很大的魔神。 辛老七张弓搭箭,不慌不忙的开始了狙击。 马背上的勇士不断落地,但他们悍不畏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4章 灰头土脸的试探性攻击 辛老七射翻七人,然后对边上的杨熊点点头,收弓去追赶方醒。 剩下的六个敌人本是绝望突击,见辛老七突然撤离,顿时就狂喜的冲了过来。 后面的联军中有人喊道:“是那头熊,蠢货,来!” 梅洛在去的途中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驱马去。 双面开刃的巨大长刀轻易的把人体劈斩成两半。 不管是劈砍到哪个部位都是两半,绝无幸免。 鲜血飞溅中,剩下的两个敌人终于崩溃了,可他们才调转马头,杨熊就到了他们的身后。 “啊” 长刀高举,仰天长啸! 周围十余匹马正在嘶鸣着,可却唤不醒变成两半的主人。 以杨熊为中心,周围全是喷溅状的鲜血,就像是一个小型屠宰场。 身前敌骑在趋近,身后整齐的脚步声中,板甲相互撞击的声音格外清晰,把马蹄声都压了下去。 “退不退!你退不退!” 到护卫的中间后,梅洛在盯着明军的动向。 明军继续前行,一万余火枪兵的步伐沉重,敲打在草原上,让人心悸。 梅洛冷冷的在看着,万夫长的呼吸急促,低声道:“殿下,除非主动进攻,否则我们将会被击败!” 梅洛侧身看着万夫长,眼中有杀机闪过,问道:“为何?” 他一直想找个哈密的将领当众杀了立威,可这一路却没寻到机会。 若是万夫长的答话有问题,等去后,他就可以斩杀了他,而罪名就是现成的。 搅乱军心! 万夫长还没领悟这一点,就说道:“魔神主动出击时,会在火器射程内打击对手,若是对手反击,可骑兵的速度却起不来。若是逃跑,明军两翼的骑兵就会衔尾追击。” 梅洛眸色微冷,杀机却消散了。 “那进攻呢?” 万夫长摇摇头道:“我部远行而来,虽然魔神的麾下也是如此,可他们的火器却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所以咱们就先输了一筹。” 梅洛冷冷的道:“哈烈的将领都是你这样的胆小吗?” 万夫长愤怒的道:“你是想羞辱哈烈吗?” 梅洛指着不断逼近的明军说道:“那么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 万夫长冷笑道:“可以,各出一半。” 梅洛微微眯眼,说道:“我出大半。” 万夫长点点头,然后就点了一万骑兵开始准备。 “我不会亲自冲阵。” 出发前,万夫长解释着自己的决定:“我亲自冲阵,除非是在和明人决战的时刻。而在此之前,我不会去送死。” “冲阵在前的必死无疑吗?” 梅洛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他阴沉的道:“你惊扰了士气。” 万夫长恍然大悟,然后摇摇头,不再解释。 “我们将去试探明军的实力,一触即走!” 他不再顾忌梅洛的威胁,一句话就交代了这次出击的任务。 “我要杀了他!” 梅洛眼中的杀机大盛。 可万夫长已经随队出击了,马蹄声掩盖了梅洛的怒火。 “止步” 方醒放下望远镜,不屑的道:“这是试探,一万人,估摸着不会拼死,传令火炮两轮即可,中间间隔长一些。火枪阵列开火后,火炮装填xiàn dàn待命。”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三个强大的势力,我们别无选择。” 梅洛盯着前方即将接敌的地方,喃喃的念着肉迷国主在他出发时说的话。 “我们唯有击败明人,否则肉迷将会在中间失败,不是败给泰西人,就是被明人击败。” “去吧,击败他们!” 肉迷也有火器,可在梅洛的眼中,那些火器只能吓住没有经过战阵的马而已,能造成的伤亡让人无语。 所以他才派出了七千人加入冲击的队伍中去。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雷鸣般的炮声没有让梅洛失去镇定。 他在看着那些黑点冲了过来,然后冲进了骑兵中间。 然后 他看到了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看到了骤然消失的人马,然后 他听到了惨嚎,那些被击中肢体的军士在惨嚎着,然后落马。 梅洛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说道:“伤亡在可接受的范围,若是明军只有这点本事,那么今日就决战,一战击破明军主力。” 他麾下的将领们都振奋精神,开始整队,只等前方一旦冲进去后,就跟进。 骑兵对付步卒最好的手段就是冲击,用冲击力去解决对手。 明军两翼的骑兵并未出击,这让把这一万人当做是炮灰的梅洛心中有些不安。 “他们自信步卒能挡住我们的骑兵?” 梅洛的眼睛因为过于细眯,已经成了三角形。而他的鹰钩鼻旁的法令纹深刻的让人心中害怕。 “哔哔哔!” 尖利的哨声此起彼伏,然后梅洛的视线就被硝烟遮住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驱,恨不能穿过硝烟去看看明军目前的情况。 就在硝烟的前方,那些疾驰而来的联军骑兵轰然落马,无数人马飞扑出去,然后战场上一阵骨头折断的声音,令人牙酸。 “撤退!” 万夫长在后面大声的喊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给梅洛展示明军战斗力的义务,若是他不满意,那么就决战吧。 “轰轰轰轰轰!” 就在联军开始转向准备脱离战场时,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无数铁弹越过中间的空地,然后从侧面钻了进去。 刚转向的敌军被这一轮炮击打的伤亡惨重,可万夫长却眉头都不皱一下,而是在催促着。 “快,退去!” 陈德在方醒的身边说道:“伯爷,敌军败逃,我军若是追击,会和敌军主力纠缠在一起。” 方醒一挥手,说道:“不和敌军主力纠缠。” 令旗摇动,两翼的骑兵欢呼着冲了出来。 “大明万胜!” 骑兵出击了。 梅洛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说道:“准备。” 将领们开始领军缓缓前行。 梅洛淡淡的道:“我等的就是这一下。传令下去,一旦和明军的骑兵撞上了,不许退,必须要死死的缠住他们,搅在一起!” 明军骑兵衔尾追击,不断切割开落后的联军骑兵,然后继续追击,把这些骑兵丢给了后面小跑跟来的步卒解决。 “齐射!” 李嘉大声的喊道。 一百余人齐齐射击,前方的十几名联军骑兵纷纷中弹,然后战马长嘶,发狂般的开始乱跑。 “跑起来!” 左右的友军已经上来了,李嘉带着麾下尽量保持着和左右的平行开始小跑。 “哔哔哔!” 三声哨响,前方几百名冲来的敌骑顷刻间少了一半。 “止步!” 牛角号在长鸣,这是召唤全军止步。 “列阵,火炮上前!” 后面被战马拖着跟来的火炮马上开始布置。 前方的硝烟散尽,能看到明军的骑兵在撤退,并一路清扫落在后面的敌军。 这是肆无忌惮的挑衅。 联军上下怒火中烧,可梅洛却摇摇头,喝道:“停住!全军停住。” 百度搜索小说网站,小说,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5章 大军出征 联军止步了,万夫长带着剩下的人从侧翼迂回回来,气喘吁吁的道:“我说过什么?我说过什么?” 梅洛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杀机不再掩饰。 前方的明军已经止步了,阵列整齐,火炮也全部到位,若是突袭,那么胜负如何? 梅洛摇摇头,正准备下令撤离这里时,明军的阵列突然散开了,露出了一个通道。 方醒当先出来,随后就是一批民夫。 民夫们开始有些胆小,但军令如山,所以只得飞快的跑过去,两人拖住一具尸骸往回跑。 一群刀盾兵跟在他们的身边,几次化解了诈死敌军的暴起。 “殿下!” 看着那些同袍被明军拖回去,有人忍不住就请缨去突袭。 梅洛摇摇头,然后看到那些民夫开始把尸骸堆积起来,就问道:“他们是在干什么?是准备用那些尸骸来阻拦咱们吗?” 万夫长的面色惨白如纸,说道:“这是京观。” 梅洛皱眉问道:“京观是做什么的?” 万夫长有些畏惧的道:“明人喜欢把对手的尸骸堆积起来,然后用土封住,用于震慑自己的敌人。” 梅洛的嘴角颤抖了一下,说道:“野蛮的习惯。” 万夫长苦笑道:“不,魔神这是在挑衅我们。” 梅洛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将士都在沉默着,可神色却显得有些古怪。 京观的高度在不断上升,方醒见梅洛没有动静,就说道:“派人去挑衅!” 一队骑兵冲了过去,为首的是个副百户官。 他带着麾下到了敌军前方一百步开外,然后喊道:“卵子呢?你们的卵子呢?没有就让爷爷我去安慰你们的女人,保证她们快乐无边!” “看看啊!你们的同袍马上就要被土封在里面,从此魂魄不得归乡,永世不得轮回……” 骂人不可能激怒对手,可后面的不得轮回被通译翻译成了‘死后什么都没有了’ 这话比什么辱骂都厉害,联军果然骚动起来。 梅洛冷冷的看着那个尸骸小山,说道:“撤!”。 …… 今年京城的春天来得比较早,而早已觉得世界都是春天的土豆已经拥有了一个未婚妻。 在微醺的春风吹拂下,他在武学里看着外面的天空,觉得世界对自己真好。 “站好了,不许乱动。” 他在举着火枪,整个阵列都在举着火枪。 从组建武学千户所之后,他们就在不停的操练。因为操练太过辛苦,不少学员都苦着脸,和带着微笑的土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临时千户官罗文才从办公区域疾步走来。 到了阵列前方,罗恩才挥手,然后操练结束。 罗文才难掩兴奋的道:“陛下有旨意,大军三日后出发,武学上下放假一日,明日未时末归来即可。” “万岁!” 阵列中一阵欢呼,既是为了即将踏上战场,也是为了一整天的假期。 罗文才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大家各自散去。 “方翰!” 土豆很忙,他不但要回家和家人告别,还得去和阿霖见最后一面。 “罗大人。” 土豆走到罗文才的身前行礼。 “跟本官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在校场里溜达着,土豆心中焦急,却不能显露出来。 “兴和伯此刻肯定已经到了哈密,说不定已经在迎敌了,让人羡煞啊!” 罗文自顾自的说道:“你从小家学渊博,正好你上面的小旗官最近生病……本官问你,能干好吗?” 土豆下意识的道:“能。” 罗文才回身,满意的道:“去吧,这一路都是练兵,希望到了哈密时,本官能看到一个精锐的小旗部。” 方翰有些恍惚的走出了武学,然后才想起自己时间紧迫。 他一路到了冯家,敲开门后,就腼腆的对赵氏说道:“伯母,我马上就要出征了。” 赵氏本是警惕的看着他,不准备在成婚前再让他和冯霖见面。听到这话后,她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进来吧。” “阿霖!阿霖!” 冯霖出来见到是土豆,就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他们上次就悄然在后面的废弃院子里见过面了。 赵氏对闻声出来的杨氏使个眼色,两人悄然进去。 “三天后我就要走了。” 土豆的眼神灼热,他走到了冯霖的身前,看着她微微低下头,然后说道:“这次西征将会是最后一次国战,我会争取立功。” 少年在心爱的人面前总是热血满满。 冯霖抬起头,脸上有些红晕。 她大胆的看着土豆,说道:“你要小心,还有……我给你的平安符呢?” 土豆伸手在胸口摸出了三个平安符,然后赧然的道:“一个是母亲给的,一个是妹妹给的。” 冯霖认真的道:“你放心,我会等着你,就算是什么我都等着你,一辈子。” …… “都准备好了吗?” 朱瞻基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他单手按住长刀,站在御座之前,英姿勃发。 杨荣出班道:“陛下,步卒提前三个月出发,不会落后,粮草不断在运送……一切都准备就绪。” 朱瞻基点点头道:“那就准备吧。” 皇帝要准备出征了,宫外一阵忙乱,宫中却静悄悄的。 皇帝亲征并非儿戏,如文皇帝那等雄才伟略的帝王史上难见。而当今皇帝并未独立证明自己的征伐才能,所以有些人并不看好。 “母后,儿臣三日后出发。” 朱瞻基来到了太后这里,算是最后的交代。 太后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和你皇爷爷真像。” 这是最大的褒奖,也是最大的肯定和鼓励。 最后的三天,朱瞻基每天都把玉米带在身边。 “皇帝很从容,他甚至都准备好回不来了。” 皇帝并未遮掩,所以内外都知道了。 这是出征前对大明的交代。 朕若是回不来了,太子还在,你们好生辅佐他。 最后一天的夜里,朱瞻基把政事全部抛下,然后进了后宫。 他先去了皇后那里。 坤宁宫很宁静。 “母后,父皇说不要随便说话,要多想。” “好,听你父皇的。” “父皇还说要听皇祖母的。” “好,听你皇祖母的。” “父皇很厉害。” “嗯。” …… 朱瞻基最后去了孙氏那里。 皇帝要亲征,对于后宫的人来说算是zì yóu了,没人争宠,大家该干嘛干嘛。 只是一股空虚感已经笼罩在后宫之中。 “去找样子来,趁着时间还有,给陛下绣个锦囊,装平安符。” 孙氏这边在忙乱着,不但要收拢药材,还要准备祝福的东西。 朱瞻基在外面看着里面的灯火通明,然后想起了刚才坤宁宫的宁静。 “朕是薄幸人吗?” 皇帝突然问道,周围一阵死寂,无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自己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陛下,见过陛下……” 灯火映照着人影闪动,欢喜笼罩了这里……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6章 来决战吧 今日的夜禁结束的很早,于是忠烈祠里外人山人海,无数人来此供奉。 无数百姓虔诚的祈祷着,为大明期待,也为自己即将出征的亲人祈祷。 青烟渺渺,道人们在念诵着经,声音整齐,渐渐压过了那些祈祷的声音。 无数牌位在香火渐渐鲜活。 黎明前的黑暗,整座京城都在祈祷着。 朱瞻基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身戎装站在乾清宫前,玉米站在他的身侧。 父子俩在低声说话,直至曹斐走来。 “陛下,时辰到了。”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去。 玉米抬起头,把小手放进了大手里。 父子俩缓缓前行,曹斐在后面看着,突然低声道:“这是传承啊!” 到了宫门外,百官已经在等候了。 朱瞻基牵着玉米站在宫门外,沉声道:“出发吧。” 百官将会送皇帝出征,然后回来看护大明。 朱瞻基马,然后把玉米放在了身前。 此刻黎明依旧未曾到来,天色微蓝。 昏暗的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军士们在人群前站着,目光投向了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马蹄声渐渐逼近,当皇帝和太子骑马走出黑暗时,一个老人喊道:“陛下万岁!” 无数百姓喊道:“陛下万岁!” 随后两侧的人群纷纷弯腰。 玉米有些好,问道:“父皇,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朱瞻基策马走在间,目光凝视着前方,说道:“因为我们在守护着他们,守护着大明。” 朱瞻基从未如此明悟民心的来由。 “民心是守护,你守护了百姓,那么他们会守护你,这句话你要永远记得。” 星辰渐渐隐去,东方开始出现了一抹光明。 朱瞻基出了城门。 城门外很安静,玉米好的看着,然后揉揉眼睛,惊讶的道:“父皇,好多人啊!” 无数将士沉默的列阵在城外,无边无沿,像是一块块麦田。 群臣都勒住了自己的马,看着皇帝和太子孤独前行。 这便是帝王的孤独,但很多人认为是荣耀。 “无人能陪着我们走这条路,这是帝王之路!” 天边出现了紫光,黎明的光线透过云彩化为无数条,缓缓照射在无数阵列顶,恍如仙境。 皇帝和太子在缓缓策马走过前方。 “陛下万岁!” 第一个阵列开始欢呼! 玉米在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在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大明万胜!” 无数阵列依次呼喊着,无数张年轻或是成熟的脸全是振奋。 大明的帝王将再次亲征,皇帝将接过太祖高皇帝和皇帝的旗帜,勇敢的走沙场。 “陛下万岁!” 欢呼声连绵不绝,玉米渐渐的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他在朱瞻基的身前坐直了身体,板着小脸看着那些阵列。 磅礴的气势给他留下了永世不忘的印象。 这便是帝王之路! 这是一条孤独之路! …… 从春天到秋季,土豆觉得自己走过了一段人生最长的路。 炎热的太阳已经成了过去,早晚气温渐渐降低,他必须要叮嘱麾下的兄弟们注意早晚保暖,免得造成非战斗减员。 漫长的队伍好似没有尽头,前天和步卒会和之后,按照地图的标示,他们已经在接近哈密。 武学千户所紧紧的跟着军,和神机营一起捍卫皇帝的安全。 “不要乱跑!” 土豆皱眉抓住了手下的一个军士,告诫道:“长途行军要保持稳定。” 军士激动的道:“大人,前面是哈密。” 这人倒是识路的,土豆垫脚看去,看到几匹马正从道边疾驰而来。 土豆仔细看了几次,都没看到父亲,心不禁有些担忧。 “臣林楚见过陛下。” 长途跋涉之后,朱瞻基的脸更黑了,他微笑道:“朕记得你。当年哈密失陷之后,是你带着那些百姓在山躲藏。” 林楚激动的道:“臣只是尽了本分。陛下,敌军主力刚至,兴和伯正指挥防御,令臣来迎接陛下。” 朱瞻基微微挑眉,凛然道:“篾儿干来了吗?” 林楚策马过来,在落后一些的地方回答道:“是的陛下,篾儿干统帅大军前日到了,一直在哈密城外。” …… 此刻的哈密城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敌军,无数骑兵在游弋着,不时分出一队人马冲过来,然后用箭矢来挑逗城的守军。 “不止十万!” 方醒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规模。 杨熊去有些忍不住了,说道:“伯爷,可否出击?” 方醒摇摇头道:“等陛下的消息。” “陛下已经到了,时机正好。” 这时一队骑兵又冲了过来,他们张弓搭箭,准备再次用箭雨让城头的明军躲避,以打击对手的士气。 徐密在观察敌军的动向,见敌军一直在前方游弋,说道:“篾儿干是内强干吗?居然不知道围城。” 方醒说道:“他一旦围城,若是陛下统率主力来援,咱们在城出击,他至少得丢下两万人。” “篾儿干很谨慎,而且也不肯攻打坚城。” 一个千户官问道:“伯爷,那咱们要是坚守不出呢?” 辛老七拎着盾牌过来挡下了一支箭矢,方醒随意的道:“坚守不出,我军的士气何在?许多时候不是不能坚守,只是无法坚守,这里有军心士气的问题,也有战略的问题。” 他指指下面,淡淡的道:“弄死他们!” 辛老七回身喊道:“放箭!” 一蓬箭雨飞了下去,那些刚完成转向的骑兵被完全覆盖。 “咱们若是不动,他们能分兵绕过哈密城,然后深入大明内部去袭扰,明白吗?” 千户官恍然大悟道:“这也是篾儿干不去边墙的原因吧,去了是延绵的城墙,除非攻破某处,否则他没有丝毫机会。” 方醒点点头,后面这时来了个军士。 “伯爷,陛下在五里外!” 方醒瞬间站直了身体,目光盯着远方的联军军处,说道:“吹号,告诉篾儿干和梅洛,来决战吧!” 牛角号响起,方醒已经到了城楼下。 杨熊带着三万骑兵在前,两个火器卫所在后。 方醒马,点点头,杨熊说道:“开门!” 十多名军士奋力拉开了巨大的门栓,然后拉动城门。 门缝渐渐扩大,能看到正在疾驰而来的联军骑兵们脸的愕然。 “明军出城了!” 城门渐渐大开,方醒当先冲了出去。 辛老七取下弓箭,静静的跟在方醒的身侧。 那队骑兵见到方醒的架势有些心动了,可当后面的骑兵源源不断的出来时,不用军官招呼,都齐齐掉头逃跑。 方醒突前,身后的骑兵迅速往他的两侧涌去,火枪兵们也开始布阵。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7章 撤退!撤退! “陛下,兴和伯率军出城了。” 一骑飞报着方醒的决定,朱瞻基说道:“兴和伯这是想恶心篾儿干吗?” 张辅说道:“陛下,前方已经在和敌军斥候纠缠,篾儿干将会很快得到消息。而兴和伯此举是想提振士气。”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如此就让篾儿干看看大明的好儿郎吧!” 张辅应了,然后看向了孟瑛。 他需要跟在皇帝的身边赞画,不能轻易离开,所以只能把这个让人热血沸腾的任务交给孟瑛了。 孟瑛拔出长刀,回身喊道:“儿郎们,陛下在看着你们,杀敌!杀敌!” …… 牛角号长鸣着,对面的联军在逼近。 篾儿干在中军,身边就是梅洛。 “魔神想干什么?” 篾儿干已经看清了明军的兵力,他不认为这点兵力能挡住联军的冲击。 梅洛和方醒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每次都灰头土脸。 如今篾儿干率领大军前来,踌躇满志的气氛洋溢在军中,让他有些警醒。 “那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尊敬的哈列王,他不会贸然出击,所以必然有他的打算。” 篾儿干看了梅洛一眼,看似平静的说道:“梅洛,这才过了多久,你已经畏惧了吗?” 梅洛苦笑道:“那就是头狐狸,经验丰富的让我无从下手。” 篾儿干微微眯眼看着前方,不知怎地想起了当年的那场大战。 “他征战多年,听闻从未败过,梅洛,我的话并没有讥讽的意思。看到你现在很谨慎,我很欣慰。” 篾儿干的语气真诚,让梅洛多了一分感动。 “是的,他很狡猾,而且很残忍,魔神的名号实至名归,是我们的大敌。只是我想知道……明皇怎么样?” 这是一个战略性的问题,篾儿干说道:“很难说,这一任明皇并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所以……让我们来期待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帝王吧。” 说完后,篾儿干微微抬头,淡淡的道:“让勇士们去展示他们的武勇,去告诉明人,他们将会在战场上遭遇到些什么。” 梅洛微微点头,赞赏的道:“您的睿智无与伦比。” 篾儿干不肯在此时冒险全军投入决战,因为他担心的是明皇。 “明皇就像是地老鼠,当年明人的老皇帝突袭兴和,一举击溃了鞑靼人,至此奠定了明人在草原上的地位。如今的明皇当年被老皇帝手把手的教导,这等手段不会缺乏,所以我们要小心。” 篾儿干的声音有些飘忽,就像是此刻蓝天上漂浮着的那几朵白云。 梅洛点点头,随后侍卫长就指派了一队人马去挑衅。 “尊敬的哈列王,肉迷需要在此刻向自己的伟大战友展现自己的能力,请您见谅。” 篾儿干微笑道:“是个好主意,我拭目以待。” 二十余人不算多,可他们却都没带弓箭。 “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不断在接收着后方的消息,所以很是笃定。 杨熊突然笑了,说道:“伯爷,这是联军的挑衅。” “斗将?有趣。” 方醒点点头,杨熊自告奋勇的道:“伯爷,下官请战。” 方醒摇摇头道:“你是大将。大将的首要职责不在这里。” “老七!” 方醒随口就招呼道。 辛老七把弓箭交给家丁,然后对方醒说道:“老爷,小的这就去了。” 方醒微笑道:“去吧,让他们看看大明的勇士。” 杨熊皱眉道:“伯爷,他一人……” 方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辛老七迎了上去。 双方相距不远时,那些肉迷人勒住战马,随后一个大汉就冲了过来。 单刀对单刀,双方相对疾驰。 马蹄声单调,就像是心跳的节奏。 长刀快若闪电斜劈下来。 铛! 辛老七轻松的格挡开了这次攻击,就在双方错身而过时,他一脚就把对手踢下马来。 在那些肉迷勇士的注视下,辛老七调转马头。 战马优雅的迈步过去。 那落马的肉迷人仓皇的翻过身来,可马蹄就在眼前,他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去。 他并不怕死,只担心失败后会给家人带来灾祸。 所以他的奋力的后退着,就在马蹄落地的瞬间,他暴起了。 他的弹跳非常出色,跃起后竟然比战马还高。 他飞身扑向了辛老七。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抹光。 刀光! 辛老七再次策转马头,说道:“下一个!” 此刻那个失去了双手的肉迷人倒在地上,看着光秃秃的手臂在嚎叫着。 嚎叫声让人想起了夜晚的狼。 很伤士气啊! 那边冲出一个肉迷人,他用的却是一杆长枪。 长枪如毒蛇,迅疾如闪电。 辛老七连续挥出两刀。 第一刀他精准的劈开了长枪。 想劈中高速刺来的长枪是个很艰难的任务。 辛老七不但完成了这个任务,而且还很轻松,所以他顺势挥出了第二刀。 人头冲天而起,战马一声长嘶,托着无头的尸骸朝着侧面狂奔而去。 那个失去双手的肉迷人已经爬起来了,正在向自己的同袍奔去。 那闪电般的两刀还在眼中残留着,篾儿干的命令就已经到了。 “不惜代价斩杀此人!” 第三个肉迷勇士冲了过去,顷刻地面就多了一具尸骸。 这是双方士气的较量,所以谁也不肯认输。 当第五人倒下后,篾儿干叹息一声,“这是无敌勇士。如今士气下跌,我们必须要动手,这也是他派出此人的目的,就是想逼迫我们动手。” 梅洛的面色僵硬,肉迷勇士失手了。这是一次打击,不但是对士气,更多的是对联军内部的气氛造成了影响。 肉迷是强援,甚至他们还带着些许救世主的倨傲。 而今日这份骄傲被明人打碎,此后联军中的权利怎么分配? “动手吧。” 篾儿干和梅洛都同意动手,于是有大将喊道:“出击!” 于是万马奔腾! 草原在颤抖着,许久未曾有过的密集马蹄声让人的嗓子眼发干,面色惨白。 如林的骑兵倾巢出动,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联军的冲击显得富有节奏和井井有条,丝毫不见紊乱。 “稳住!” 不用方醒提醒,各部的军官都在给麾下打气。 “瞄准!进入射程后点火!” 炮兵的任务很重,他们不知道方醒为何要以弱小的兵力去和庞大的对手决战,可大明军人的勇气还在。 没有人面露惧色! 炮兵在准备,火枪兵在准备,骑兵在准备。 联军渐渐开始起速,篾儿干和梅洛留在了后方。 “退!撤退!” 前方突然有人惊惶的叫喊着,然后喊声越来越多。 “撤退!马上撤退!” 篾儿干面色淡然的道:“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的前方有一个木塔,上面有一个军士在看着前方。 “明军!” “多少?” “好多!数不清!” 已经不用他来介绍情况了。 肉迷的斥候被明军的两翼骑兵绞杀,所以当发现哈密城两侧涌出无数骑兵时,猝不及防的前方将领下意识的就选择了撤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8章 大战前的查探 联军从左右两翼开始撤退,而明军却没有趁势掩杀,像是逗小孩般的在看着。 “蠢货!慌什么?” 篾儿干怒不可遏的道:“明军远来,难道还敢和我军纠缠吗?” 梅洛叹道:“来不及了,收拢人马吧。” 牛角号长鸣,联军迅速开始戒备和集结。 “哦!那是明皇!” “看,那是明皇!” 朱瞻基的位置太明显了,不但有大旗无数,而且众多将领簇拥着他,周围是黑刺在保护。 特别是披挂黑甲的黑刺,一眼能辨认出来。 梅洛沉默了一瞬,说道:“明皇很自信,和他的祖父一样自信。” 篾儿干说道:“他在期待我去会面吗?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除非是他被我们的勇士擒到我的面前,屈膝投降。” 梅洛微笑道:“我会满足您的这个愿望。” 篾儿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去看看。” 既然是联军,那么必然要有一个最高指挥。 而这个最高指挥是篾儿干。 梅洛虽然要低一些,但那只是象征性的。 他若是反对,篾儿干也无可奈何。 篾儿干在看着他,目光淡然。 两人之间沉默着,那边明军已经开始重新布阵,主力的到来让指挥混乱了一瞬。 “可惜了。” 梅洛遗憾的道:“明军抓住了机会,很快重新布置完毕,而作为这一过程的保证,正是那些火器卫所。” 篾儿干冷冷的道:“那又怎么样。” 梅洛点点头,“我去。” 观阵是每个统帅都该学会的能力。 梅洛策马出阵,身后跟着一千余骑兵。 “见过陛下。” 战阵之无需下马,方醒只是在马背拱拱手。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看向前方。 “那是谁?” “陛下,是梅洛,肉迷的亲王,颇得国主信赖的统帅。” “梅洛……” 朱瞻基淡淡的道:“他不配和朕见面。” 方醒说道:“臣去会会他。” 朱瞻基点点头,方醒招呼了一声,带着骑兵冲了过去。 双方都有意展示自己的武功,于是骑兵们人马合一,队形保持的像是步卒在列阵。 当距离拉近时,方醒和梅洛一起止住了麾下,然后各自前。 “明人在草原得意的日子太长了。” 梅洛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对于肉迷来说,他们需要的是东方没有敌人,而后…… 方醒颔首道:“是的,但还不够。” 梅洛微笑道:“胃口很大的大明会被撑坏。” 方醒冷冷的道:“那何不拭目以待?” 在说话的当口,联军方面一直在统计着明军的人数和各种兵种的分布。 缓兵之计! 方醒并非没有察觉,可他却不在乎,因为大明那边同样也在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两人在间没有营养的话说了一堆,直至两边都觉得侦查可以结束了,然后才召唤他们回去。 “如何?” 朱瞻基在看着对方逐渐撤离,但不忘问方醒对梅洛的印象。 “此人隐忍,大概这是肉迷王派他来的原因所在,非此性格,联军内部不稳。” “斥候!” 军的张辅派出了斥候去跟踪敌军,而对方也派出了斥候断后,一时间草原到处都是厮杀。 方醒陪着朱瞻基回程,路介绍了和联军的几次交战。 “梅洛稳健,不肯攻打坚城,所以大多是游骑和斥候战,双方交战的战损,把黑刺排除掉的话,差不多。” “旗鼓相当吗?” 朱瞻基看了王琰一眼,说道:“要盯住他们,目前已经是深秋了,要决战只能在半个月之内,否则天气一变,联军肯定会回师亦力把里,甚至还会放弃此次决战。” “这是机会,大明不能放过。” 孟瑛在皇帝的另一边,“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大明只能主动进攻。而联军会放弃亦力把里,直接回到撒马尔罕,大明怎么办?继续进攻,那当然可以,可代价太大了。” “联军以为这是他们的良机,可对于大明来说也是如此。双方的良机最终还是要用鲜血来评判。” 朱瞻基一到驻地召集了人议事。 “哈烈大概十五万人马,因为盔甲的区别,我们能看出肉迷人仅有四到五万,也是说,哈烈占据了主力,不过肉迷人的实力如何,这个要问哈密守将和兴和伯。” 张辅统帅军,孟瑛是皇帝的助手,所以他来统筹。 杨熊说道:“陛下,联军肉迷人最为凶悍,哈烈人不及我军。” 这话简单明了,孟瑛赞赏的点点头。 对皇帝你别说的太细,太细了只会增加他临战前的顾虑。 至于细节什么的,是张辅孟瑛等人的事情。 方醒说道:“联军人数不少,臣在此和他们交锋几次,若是没有火器,那么会胶着。” 方醒的话揭示了一个问题:除开火器卫所,大明的骑兵和联军的骑兵相并无优势。 武将们都在看着方醒,他们必须要庆幸方醒不断在推动火器进步以及推广,否则此次大战将会非常艰难。 张辅叫人拿来了地图,然后把四周的地形介绍了一遍。 “敌军不会攻打坚城,肯定不会。” 张辅很笃定:“所以他们在赌,赌大明会出击,在远离哈密城的地方和他们决战。” 朱瞻基说道:“当年阿鲁台一遇到我军远遁,然后一路袭扰。可联军不同,他们必须要决战,否则朕会占领亦力把里,断掉他们的粮草,到了那时,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这是战略威慑。 我要压迫你的空间,你应战不应战? 不应战简单,一路碾压过去,占领亦力把里城,然后联军成了失去老窝的独狼,只能攻打坚城,或是一路逃窜回撒马尔罕。 这是大势,也是大明此次西征的底气所在。 “那么准备吧。” 朱瞻基看着有些疲惫,众人纷纷告退。 方醒留在了后面,等人走后,朱瞻基才说道:“诸将都很自信,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肉迷人多年征战,谋略必然是不缺的。而此战大明要毕其功于一役,毕竟朕不能老出来,否则国内的革新成了空谈。” 方醒见他疲惫,劝他先休息。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笑道:“去看看土豆吧,这一路朕在看着他,虽然稚嫩,可却坚强,很不错。” 方醒也不掩饰爱子之情,出了这里后去找到了武学千户所。 方醒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土豆欢喜的跑了出来,然后近前才装作老成的模样。 “爹,孩儿这里有家里的书信。” 方醒接过信收好,看着他的脸都晒黑了,也瘦了些,问道:“累不累?” “不累!” 年轻人总是精力旺盛,方醒对此只有羡慕的份。 “这一战会很快到来,要尽快恢复。还有……战阵别畏缩,越是畏缩越容易出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599章 兴衰在此一举 草原的秋风吹的人冷飕飕的,让人想起了江南。 江南好,暖风能熏醉游人。 “这一战看似规模宏大,可一旦开战,短则半日,长则三日就能分出胜负,稍后还会乘胜追击,一路清剿过去,你……弄不好你们就得在沙场上毕业了。” “爹,孩儿不怕。” 少年抬起头来,眼中全是兴奋和向往。 “臭小子!” 方醒伸手去揉揉他的脑袋,说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小心,还有……” “算了!” 方醒最终还是把那句话隐住了,他见一群武学学员在前方,就说道:“去吧。” 方醒看着他跑到了同袍的中间,一群人簇拥着他回去,就喃喃的道:“想让你见势不对就跑,可……” 土豆不知道自家老爹想让自己做好逃跑的打算,骄傲的道:“我爹让我要奋勇杀敌。” …… “明军和咱们的人数相当,这是一次危险的决战,尊敬的哈列王,我们需要更细致的筹划,不能硬拼!” 梅洛有着丰富的经验,而篾儿干只是在哈烈内战中崭露头角,对外作战并无建树。 “是的,那么……我们的粮草不多,从亦力把里转运很麻烦,明人会不断派出游骑去试图切断粮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和明人决战。” 篾儿干从更高的层面阐述了此次决战的战略,梅洛点头道:“明皇来了,他担心什么?他担心咱们会跑,明白吗?” 梅洛显然对帝王的心思了解的更多,而在他的眼中,篾儿干就是个草头王。 他瘦削的脸颊微微笑开,却是讥笑。 “明皇最担心的就是咱们不战而退,那么他此次西征就是徒劳无功。” “别忘记了,明皇不断在国内革新,这会导致反对者众多。一旦西征无功,大明内部就会潜流暗涌,所以他不得不出来和咱们决战!” 梅洛很自信,气势非凡,竟然压住了哈烈一干将领。 篾儿干饶有兴致的在看着他,听他分析战局,并未有什么不满。 梅洛很满意篾儿干的态度,所以就说的更深了一些。 “这个世界很大,泰西人在盯着我们,知道吗,如果此战失败,泰西人会非常乐意向明人屈膝,然后趁机攻打咱们。” 他的姿态太过从容,让哈烈人有些不满。 一个文官冷冷的道:“明人不会坐视他们扩张,而且我们不会失败。” “可哈烈对于明人来说太远了,肉迷更是遥不可及……” 梅洛的话里还带着威胁,篾儿干说道:“好了,此时齐心协力才是我们该做的,至于战后,要看咱们能否打进边墙里,能否打进那个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啊! 梅洛说道:“那些土地上种满了粮食,明人就是天生的奴隶和农夫。打进去,让他们为哈烈种地,为哈烈放牧,而你们将会坐享其成。” 梅洛满意的看到了贪婪,甚至连篾儿干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之色。 这也是肉迷人和哈烈联手的原因之一。 梅洛记得当时出发前国主的话。 ——肉迷对于明人来说太过遥远,他们艰辛跋涉到这里,等待他们的将是迎头痛击! “开战!开战!” 一个武将奋力喊道。 “开战,和明人开战!” “开战!” 外面开始欢呼起来,篾儿干起身道:“去看看勇士们的士气如何。” 他和梅洛走出了大帐,外面那些聚集起来的将士们的欢呼声更加的高亢了。 山呼海啸啊! 无数将士在振臂欢呼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贪婪。 这一路将领们都在说着明人的财富和女人。 我们要财富,更需要女人! 梅洛很满意的看到一个肉迷人和一个哈烈人握着手在欢呼着。 肉迷并非不想吞并哈烈,可首先得要打败明人,而彻底消除明人的威胁至少得要十年以上。 十年肉迷人能等,可还有泰西。 泰西才是肉迷最大的威胁,如芒在背! 双方暂时的和平只是因为大明这个大敌,一旦解决这个大敌,那么一切将会重归原样。 他看了一眼含笑挥手的篾儿干,低声道:“怎么打?” …… “联军在二十里外扎营,这就是暗示,暗示决战。” “怎么打?” 朱瞻基丢出问题,然后等待群臣说话。 杨溥和黄淮一直很沉默,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发言你跟着皇帝来这里干嘛?游山玩水? 黄淮说道:“陛下,联军的粮草肯定不如咱们多,所以臣以为不如坚守不动。” 朱瞻基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他在心中感慨着那些老臣的离去。 若是金幼孜和杨士奇在,绝不会做出这等错误的战略判断。 如果是杨荣在,他会极力主张修整结束之后马上展开决战。 杨溥在观察皇帝的神色,只是一眼,但没有得出结论。 他遵从于本心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陛下,联军是以逸待劳,我军还是该先修整,然后寻找战机。” 这是个没有营养的建议,没有丝毫价值! 方醒在想着原先历史上大明的结局。 三杨之后,英宗好似得了解脱,于是肆意。 而亲征更是扯淡,他的老子朱瞻基对于亲征都是谨慎再谨慎,可英宗居然…… 三杨在那些年里究竟是干了些什么,导致朝政混乱如此,帝王无知如此。 他看了杨溥一眼,出班说道:“坚守也可,可士气何在?” 黄淮皱眉道:“敌军粮草难继,我军只需谨守哈密城,敌军自然只能退却,而后我军趁机掩杀过去,怎能不胜?” 方醒深深的叹息一声,压住了火气说道:“大明要矗立于当世之巅,对手就是两个,一是泰西,二是哈烈和肉迷。现在出现了解决一个对手的时机,我们该放弃吗?” 还是差在没有战略眼光啊! 朱瞻基微微握拳,开始谋划以后政事堂的人选更迭。 “我们比联军更强大,所以出现了决战的机会,我们为何要放弃?为何要选择保守?” 方醒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普及一下大明的未来战略。 于是他说道:“大明的目标是整个世界,我们要站在世界之巅,让每一个太阳经过的地方都有大明的疆土,明白了吗?” 这是大明的未来战略目标,作为文武重臣,你们首要就是理解这个战略,否则就是不称职。 朱瞻基屈指叩击了一下桌面,群臣马上微微低头,准备聆听皇帝的训话。 “这是一次机会,大明要一举扫清对手,然后一路追杀下去,至少要拿下撒马尔罕!” 皇帝好大的胃口啊! 朱瞻基右手按住椅子的扶手,身体坐的笔直,微微昂首,就像是神只在俯瞰着众生。 他淡淡的道:“大明兴衰在此一举,诸卿努力。” 群臣纷纷俯首,唯有朱瞻基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了外面,在那里,无数忠诚的将士正在枕戈待旦,等待着他的命令出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0章 拦截偏师 凌晨还在天黑,武学千户所就开始lǐng qǔ早饭了。 lǐng qǔ了早饭后,土豆和小旗部的同袍蹲在一圈用餐。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从第一天开始修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天气渐渐变冷,再不动手就得等明年开春了。 军中渐渐的有了牢骚,大家都觉得联军不是对手,渴望建立功勋。 “方……大人,咱们一直耗在这里干嘛?陛下他们在想什么呢?” 在武学里他们可以叫土豆的大名,但现在是战时,他们必须要遵守军中的规矩。 土豆也有些茫然,不过却坚信自家老爹不会坐视时机消失。 “集合!全军集合!” 土豆把剩下的油饼塞进嘴里,然后把汤喝了,起身就跑。 “集合!” 军官的呼喊声之后就是牛角号声。 苍凉的号角声中,各部开始集结。 土豆有些紧张的站在队列里,然后看着前方来了几十骑。 “那是陛下!” 有人低声说道,然后被军官走过去抽了一下。 阵列安静了下来。 皇帝策马独自而来,一直到了阵列的前方。 “天气不错。” 皇帝抬头看了看远方的鱼肚白,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然后他看着阵列,说道:“为了大明,朕将不会退缩。诸将士……”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厉声道:“诸将士,可敢与朕马踏敌军!一往无前!” 清早的昏沉瞬间就消散了,土豆振臂高呼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欢呼声震耳欲聋,皇帝策马掉头,张辅大声喊道:“出发!” 天色蒙蒙亮,队伍沉默的开拔了。 沉默不是害怕,而是在积累情绪。 …… “王,明人的游骑开始发狂了!” 正在吃早饭的篾儿干接到了这个消息,喝了一口茶,然后握着腰间的短剑剑柄,喃喃的道:“宿命的开端,谁将胜利?” 梅洛也接到了消息,他沉默的开始准备武器。 他几乎是和篾儿干一起出现在大帐的外面。 气氛雄烈! 篾儿干的面色微红,他觉得此刻就是自己一生的巅峰。 将士们已经集结起来了,无数战马在轻声嘶鸣着,然后被安抚。 “明人来了!” 篾儿干的声音在凌晨时分格外的清晰。 他依旧握着那柄父亲用于zì shā的短剑,目光敏锐。 “我们要击败他们,然后冲进明人的边墙,去抢掠,去奴役他们!” 有人牵来了他的战马。 篾儿干上马后,拔出短剑,大喝道:“为了这一切,让我们胜利!” “胜利!胜利!胜利!” “出发!” 篾儿干策马缓缓前行,他的侍卫们跟在后面。 随即无数将士开始整队。 …… 整片草原此刻都是战场,无数斥候和游骑在厮杀着。 黑刺就像是一把利刃从中间杀穿了出来,无人能挡。 他们的武器精良,远程有特制的弩,每次都是弩箭覆盖一波,然后趁着敌人混乱时杀进去。 当杀透了一支敌军游骑之后,王琰看到远方来了大队敌骑,就说道:“回去!” “大人,左翼有斥候!” 王琰偏头看去,就见到一百余骑明军在左前方狂奔。 他打马迎了过去,黑刺自行分出两百余人去拦截追杀他们的敌人。 “什么敌情?” 王琰和领头的百户官并行,百户官看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皇帝身边那支精锐军队的千户官,就说道:“左翼发现大量敌军!” “人数多少?” “三万以上!” 王琰回过头喝令道:“去,探清敌情!” 陈登亲自带着人返身出击。 王琰带着这个百户官一路疾驰。 草原上都是敌我双方在厮杀着,黑刺一路清理,当看到在前进的主力时,王琰带着百户官直奔中军。 “陛下!左翼发现敌军!” 朱瞻基目光微冷,说道:“谁的人?” 王琰说道:“陛下,臣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朱瞻基眯眼看着前方,说道:“想让我们分兵,这是何意?” 主力和偏师是有差别的。主力就是要正面作战,而偏师却机动灵活,可以根据战局来调整计划。 三万人的偏师,若是在大战胶着时出现,那将会是一次突袭。 斥候不断回报敌军的距离,时间不多了。 朱瞻基放下望远镜,对方醒说道:“兴和伯……” 方醒抱拳道:“臣只需两万人马,定能拦截敌人。” 朱瞻基居然把拦截敌军偏师的任务交给了方醒,这让大家有些意外。 在大家的眼中,方醒就是朱瞻基在军队的代表,大战当前,他应当是陪在朱瞻基的身边,给他底气。 朱瞻基深深的看了方醒一眼,说道:“你带着聚宝山卫、玄武卫和朱雀卫一起去,再加一万骑兵。” 国战时,在很多时候哪怕多一个百户所也是决定性的因素,所以方醒觉得多了些。 朱瞻基对他点点头,“保重!” 方醒深吸一口气,喊道:“跟我来!” 大旗招展中,方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知道皇帝让自己的去的意思。 不是猜疑,而是想让他迅速解决了对手,然后夹击敌军主力。 陈德喊道:“玄武卫跟上!” 宋建然心中激荡,喊道:“跟上。” 两万五千人,一万骑兵将是方醒手中的机动力量。 火炮高大的轮子在草原上颇为方便,行动不受影响。 方醒率军很快消失在左前方的茫茫草原之中,稍后正前方就出现了规模宏大的骑兵。 “敌军到了!” 敌军的游骑开始出击,双方在中线位置开始了绞杀战。 “篾儿干不准备用午饭就开战吗?” 张辅用望远镜在搜索着敌军的动向,渐渐的有些疑惑。 “查探情况!” 哨楼已经被立了起来,一个眼力超好的军士在上面观察着。 “各部准备!” 各部开始整队,并检查武器。 “好多人!” 瞭望哨用望远镜在观察着敌军,然后还计算着敌军的人数。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这是十万以上的大军,所以计算起来很辛苦,而且只能估计。 随着敌军的缓慢接近,瞭望哨在不断重新计算着。 可到了最后,他依旧看不清有多少人,因为他站的依旧不够高,看的依旧不够远。 “******” 相隔五里的距离时,联军停住了。 双方的游骑和斥候开始回归,各自准备迎战。 “全是骑兵!肉迷人五万,其余的哈烈人有……有八万以上!” 太阳出来了,些许雾气渐渐消散。 联军开始向前方展开,瞭望哨得以看清了大致人数。 “差不多。” 敌军十五万,这是先期方醒多番查探的结果,此刻人数相差不大,就算是有偏差,别忘记了大营还得要人留守,免得被明军偷袭了。 “陛下,敌军开始了。” 张辅在不断介绍着情况。 “敌军在列阵,陛下,稍后他们将会发动试探性的进攻,我军必须要坚定的把他们打回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1章 炮击 “朕也曾沙场征战。” 朱瞻基隐晦的批评了张辅下意识的担心,然后吩咐道“准备吧。” “准备进攻!” 篾儿干握着短剑的剑柄吩咐道。 大战即将开启,梅洛觉得身体有些轻微颤栗。 他微笑道“是哪一种方式?全军压上吗?” 篾儿干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需要时间。” 梅洛不解,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此刻命运的轮盘即将开始转动,什么哈列王,在梅洛的眼中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篾儿干说道“我们需要快速的解决他们,明白吗?” 一骑飞奔而来,近前后禀告道“王,去的是魔神,他带着两万多人,其中一万是骑兵。” 梅洛的脸上多了冰冷,他微微低头,鹰钩鼻却显得更加的阴森。 “侧翼究竟有什么,哈列王,我需要一个解释。” 篾儿干冷冰冰的道“那是我的事。一切都是哈烈在付出代价,并引走了魔神和三个火器卫所,你,不满足吗?” 梅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我们并没有胜算,所以必须要竭尽全力。” 篾儿干阴冷的道“明人的大军到来,哈烈首当其冲,所以你无需担心这个。你更该做的是看好你的人,听从于命令。” 梅洛点头道“好,我拭目以待。” 篾儿干皱眉看着梅洛的侍卫长,说道“哈烈和肉迷是天生的盟友,所以别有太多的猜忌,否则只会让我们分崩离析。” 梅洛点头道“我知道,并会坚守这个信条。” 篾儿干盯着他,梅洛微微颔首,神色坚定。 他笑了,欣慰的道“世界很大,这是泰西人说的,那些行商也说过,这个世界大的走不完。所以我们没有冲突。” 梅洛强调道“是的,我们在西边。” 篾儿干伸出出来,审视的道“我们在东边。” 篾儿干的手很大,梅洛的手很小。 但却有力! 两只手在大家的注视下重重的拍了一下。 篾儿干拔出短剑,看着众将,目光冷冽。 “今日我们将会击败明人,为了哈烈,为了肉迷,为了曾经的胜利和失败,为了……我们的未来。” 所有的将领都微微低头。 篾儿干看着前方正在严阵以待的明军,说道“今日我们将不会后退一步,除非死去。” 死战! 篾儿干高声喊道“为了哈烈!为了肉迷!让我们进攻!去擒获明皇,建立让太阳也无法压住光芒的功勋,我们同在!” “万岁!” 无数长刀顷刻出鞘,然后高高举起。 欢呼声就像是山崩地裂。 “为了哈烈!” “为了肉迷!” 无数人在欢呼声,直至一名万夫长率先冲出了阵列。 无数人跟在他的身后,疯狂的发动了冲击。 “我们必将胜利。” 篾儿干自信的道。 万马奔腾的感觉让人觉得兴奋和期待。 …… 朱瞻基在感受着,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皇帝的从容让大家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张辅说道“陛下,请恕臣无礼。” 朱瞻基点点头。 张辅马上就喊道“各部应旗!” 中军开始摇旗。 “开战了,方翰,要开战了!” 王诺已经忘记了自己该叫土豆大人,兴奋的拉着他看中军方向。 土豆侧身看去,就看到中军出来许多传令兵,而且旗帜摇动,渐渐蔓延过来。 “陛下万岁!” 欢呼声也在蔓延。 “各部准备!” 传令兵们在各部快速检查了一遍,然后又疾驰赶回中军报信。 “火炮准备!” 铁弹和xiàn dàn在后面的小车上堆积着,炮手们开始调整火炮的角度。 “三轮铁弹!老子要在火枪打响前打出三轮铁弹,最后火枪打响的时候,第四轮必须一起,xiàn dàn!” 申耀的声音在前方回荡着。 “雷霆卫……准备。” 无数炮手在看着前方,口中不断说出距离。 无数火炮在前方列队,无数粗大的线香被点燃。 马蹄声渐渐震动心脏,那些敌人的脸越来越清晰。 朱瞻基在看着前方。 土豆也在看着前方。 “三里!” “两里……” 测算距离的军士猛地挥手。 申耀长刀劈斩下去。 “点火!” “哔哔!” 线香点燃了引huǒ yào,硝烟中,炮手蹲了下去。 “轰轰轰轰轰!” 无数铁弹飞出了阵列,渐渐升高,渐渐落下。 “装弹!马上装弹!” 炮手在嘶吼着,开始清理炮膛。 装弹手拿着药包在准备。 而此时铁弹才冲到了前方。 啪啪啪! 骄狂的肉迷人自负悍勇,所以冲在了最前方。 铁弹冲过来时,还有人挥舞着长刀想格挡开。 长刀就像是纸片做的被击飞,人还没来得及愕然,脑袋就被铁弹打没了。 无数肢体在空中飞舞着,血箭恍如暴雨笼罩在冲阵的联军上空。 那些被铁弹清理出来的通道瞬间被填满。 没有人后退,在大势面前后退的结果就是被后面的战马撞飞,然后被踩死。 所以骑兵冲阵才叫做一往无前! 有我无敌! 战马的速度渐渐被提高到了最快。 “点火!” “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铁弹再次光临,这一次所有人都伏在马背上,祈祷着自己不要碰到铁弹。 “打得好!” 申耀看到了这一次炮击的成绩,就嘶吼道“装弹!装弹!” 血肉铺满了草地,那些肉迷人开始畏惧了。 他们不怕死亡,却害怕被那躲不掉的铁弹摧毁自己的肢体,毫无反抗的余地。 第三轮炮击如期而至。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嘶吼…… 火枪兵们已经准备好了,作为新丁,青龙卫和白虎卫被安排在了神机营的左右翼。 贺链的脸颊在颤抖着,到目前为止,他更愿意把麾下全都变成骑兵,然后和敌军厮杀。 “第一排……” 无数哨子被含在嘴里,当长刀挥斩下去时,尖利的哨声响彻战场。 “哔哔哔!” “嘭嘭嘭嘭!” 无数硝烟伴随着枪声喷吐出去。 土豆呆呆的看着前方,透过硝烟看到那些敌军就像是遇到了无形的拦截,无数人落马,无数战马长嘶着在扑倒…… 这就是沙场吗? 土豆已经呆滞了。 “大人!这就是征战吗?” 王诺是自学的科学,然后报考武学,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阵。 土豆同样如此,不过他跟着方醒去过无数次军营,跟着聚宝山卫操练过许多次。他的师傅中更是有大名鼎鼎的辛老七。 “哔哔哔!” 前方弹雨倾盆,敌军却悍然不退。 尸骸渐渐开始堆积,左右两翼的明显要低一些。 “青龙卫和白虎卫的火力不够密集,轮转不够紧密。” 土豆家学渊博,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而朱瞻基也看出了这个问题。 “长枪手!”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2章 这是一个圈套 左翼,方醒率部深入十余里。 “伯爷,游骑一直在左右。” 方醒已经看到了,但并未作出应对。 “伯爷,此刻使用斥候足矣。还有,先前斥候发现敌军偏师,如果他们原地不动的话,我们也该碰到他们了。” “来了。” 方醒指着前方,陈德侧脸回去一看,脱口而出道:“不对!” “人数不对!” 宋建然举起望远镜仔细看着,稍后说道:“至少三万以上,不,四万骑兵!不对!这不对!” 焦急的声音影响到了边上的人,方醒冷冷的道:“慌什么?” “伯爷,这是一个诱饵,陛下那边危险了!” 宋建然是最坚定的皇党,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回援,然后颓然道:“不能退!一旦后退,敌军席卷而来,到时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陈德沉稳的道:“我们必须要先击溃他们。” 火枪兵的劣势展露无疑。 一旦撤退,敌军马上就会追上来。 到时候是转身下马迎敌,还是继续跑? 火器卫所必须要下马结阵才能迎敌,而且火炮也不能丢下。 所以方醒深吸一口气,说道:“别担心,是偏师!” 宋建然的眼睛瞪的老大,质疑道:“篾儿干既然敢诱敌,那他肯定有手段对付陛下那边。少了咱们三个卫所,陛下那边怎么办?” “凉拌!” 方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撤退!” 宋建然大喜过望,说道:“这是逼迫敌军来决战!” “回到你的位置去!” 方醒忍住了怒火,否则他现在就能一脚把宋建然踢下马去。 宋建然心中凛然,赶紧请罪。 “撤退!” 各部开始转向。 “右侧,咱们去右边!” 方醒的命令很及时,却让那些敌人愕然。 这是篾儿干精心准备的一道菜,若是明军不应,那么这支偏师将会侧击明军。 若是明军应了,那么必须要能挡住这支偏师的进攻。 或是派出强大的军队来,那么敌军会更加的欢喜。 因为这一切的目的都是削弱正面战场的明军主力。 按照正常思维方式,方醒此刻应当是要迅速撤离,可他却带着麾下直接往右边去了。 而右边就是联军的主力。 要是联军主力被方醒带人从屁股后面捅一下,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篾儿干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当时就有交代。 “好快的应对,追上去!”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中军响起,歪思对身边的哈烈将领说道:“果然是魔神,现在我们只能出击了。” 哈烈将领说道:“明军的骑兵不够,我们可以从四面展开攻击。” 歪思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开始攻击,从四面夹击!” 牛角号声中,无数骑兵开始出击。 “哟呵!” 熟悉的欢呼声让方醒回头看了一眼。 他微微眯眼,说道:“准备减速转身迎敌。” “不是哈烈人!也不是肉迷人!” 陈德也看到了冲击而来的敌军,他在脑海里搜刮着印象。 “是亦力把里人!” “歪思!” 方醒放下望远镜,喝道:“转身列阵,我们将要击溃他们,然后驰援陛下!” 朱瞻基让他了三个火器卫所来这里,目的就是让他迅速击溃敌军,然后回援夹击敌军主力。 阵列在无声的成型中,无数将士在沉默的奔向自己的位置。 “伯爷,列阵完毕!” “很好!” 天很蓝,太阳很好。 脚下的草在衰败,地面有些软。 这是一个适合决战的季节! “伯爷,这是一个圈套。” 宋建然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心中的担忧止不住的往外冒。 “篾儿干的主力已经在和陛下交锋,而我们却带来了三个火器卫所!陛下那边仅剩下两个新编的卫所,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神机营!” 方醒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前方不断开始逼近的敌军,说道:“不要吝啬什么,把我们的打击手段全都用上。” “歪思!” 方醒已经看到了敌军中军处的歪思,须发斑白的歪思。 “歪思当年远遁,如今突然归来,这是篾儿干的把戏,其中必然有利益交换,而这就是篾儿干的杀手锏!” “兴和伯,敌军的冲势很坚定,看来歪思是铁了心要跟着篾儿干走了。” 王贺不时看向右边,他希望能尽快击败歪思,然后全军回援。 方醒点点头道:“歪思大概在更北边遇到了困难,所以一心想回归。而大明就是他的……梦魇!” “点火!” “轰轰轰轰轰!” 火炮轰鸣中,歪思的眼神坚定,喊道:“冲上去,咬住明军,不要散!” 半枯的牧草被马蹄轻松踩成了齑粉,然后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高速冲击中的敌骑撞上了第一波铁弹,顿时就像是被一把超大型的梳子从中间梳过,留下了稀稀拉拉的空白地带。 “点火!” “轰轰轰轰轰!” “要快!冲进去才能和明军贴身厮杀!” “加速!加速!” “还差一点!前方就是明军!” 军官们在拼命的给麾下打气,但他们自己却已经伏在了马背上。 “哔哔哔!” “砰砰砰砰砰砰!” 三个最老练的火器卫所开始直面最疯狂的敌人。 “稳住!” 宋建然在大声的呼喊着。 军士们无需他的命令,漠然的开始轮换。 “伯爷,歪思发疯了!” 方醒在看着疯狂冲击火枪阵列的敌骑,面无表情。 “伯爷,骑兵请求增援!” 中间战线已经变得胶着,无数敌骑奋不顾身的在高速冲击,而且还想绕过两翼的骑兵。 …… 火枪射击的硝烟还在遮蔽着双眼,敌骑就在其中若隐若现。 无数阔剑铁锤被扔了过来。 前三排顿时倒下了一百余人,缺口出现了。 “敌军突破!增援!” 高岩柏失去了镇定,挥舞长刀,在催促着预备队赶紧去填补空缺。 一支百户所在奔跑,可人的双腿却比不过高速奔驰的战马。 高岩柏绝望的道:“跟着本官来!” “点火!” “轰轰轰轰轰!” 那些敌骑在笑着,笑容狰狞。 下一刻他们即将冲进明军的火枪阵列中,然后展开tú shā。 就在此刻,肉眼可见的黑点密密麻麻的扑面而来。 xiàn dàn彻底笼罩了前方。 那些人马被打成了筛子,惨叫声充斥在整条战线上。 就在预备队成功填补了空缺时,张辅发现了敌军的动向。 “陛下,敌军绕过了两翼!” 朱瞻基举起望远镜。 两翼的骑兵在拼命拦截敌军,可宽阔的草原却给了敌军迂回的空间。 “陛下,除非我们打散骑兵去拦截,否则无法控制。” 张辅的声音依旧冷静。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们的侧后方依旧有骑兵。” “陛下,他们想乱战!” 张辅已经判断出了篾儿干的战略,可却无法做出更积极的应对。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被抽调走的三个火器卫所。 一半的火器跟着方醒走了,主力这边就显得有些火力不足。 ///book_61137/l 天才本站地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3章 惨烈 一万余敌骑突破了拦截,出现在了明军的后方。 陈懋率领骑兵已经赶到了侧后方,见状就冷笑道:“想让咱们顾此失彼吗?” 敌骑没有修整,而是马上发动了进攻。 “出击!” 陈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们将护住后面,直至整场战斗结束。 而在前方,无数敌骑前赴后继的在冲击着阵列。 qiān dàn纵横,穿越前方,直至遇到一个障碍。 中弹的敌骑倒地,就在马蹄即将踩踏到他的身上时,牛角号响起。 两长一短! 这是催命的号角! 当号角响起时,所有人必须要奋力杀敌,不得后退,也不能停步! 噗! 马蹄重重的踩踏在落马军士的小腹上,随后一轮qiān dàn过来,战马重重的飞了出去。 “齐射!齐射!” 无数声音在呐喊着,柳升在后面面色铁青的道:“让青龙卫和白虎卫稳住,否则拿脑袋来本候这里说话!” “轰轰轰轰轰!” 最让柳升放心的火炮来了一轮齐射,前四排的敌军几乎无一幸免,随后一轮火枪齐射,战线却越发的岌岌可危了。 硝烟中,敌军影影绰绰的再次出现。 他们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瓦罐! 绳子牵引着瓦罐在军士的手中旋转着,淡淡的硝烟在空中变成了圆圈。 “齐射!” “哔哔哔!” 所有的军官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等轮转到位就开始齐射。 军士们条件反射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中,无数瓦罐被扔了过来。 “这是什么?” 土豆的身后有人纳闷的问道。 土豆把火枪拿在手中,喊道:“集结!准备增援!” 武学中一阵愕然,然后前方瓦罐落下。 “轰轰轰轰轰!” 前方的阵列顿时一片狼藉。 而且敌军选择的是从白虎卫那边突击,所以前方已经出现了混乱。 中军马上做出了反应。 “武学千户所!” “出击!” 土豆开始奔跑,他率领自己的小旗部冲在了最前方。 百户官杨政骂道:“方翰,回来!赶紧回来!” 队形一旦被打乱,到时候就很难指挥了。 “快!” 可千户官罗文才却从他的侧面跑过,无数军士跟在后面。 紧急时刻从没有什么队形。 此刻前方已经乱套了,高岩柏率领全部预备队冲了进去。 “稳住,重新列阵!列阵!” “陛下,上次大战时哈烈人就用过这一招,很难防御。” 张辅给了交代,朱瞻基并未在意这个,他看了一眼前方,突然有rén dà声喊道:“敌军火炮!” 朱瞻基冷笑道:“果然来了增援,令投石机准备。” “长枪!” 令旗摇动,都指挥使丁展喝道:“长枪手!” “上面甲!” 板甲早已普及军中,长枪手就是率先装备的单位。 “前进!” 长枪手们扛着长枪开始前进。 土豆第一个跑到了混乱的白虎卫后面,喊道:“闪开!” 没有犹豫,那些慌乱的军士闪开了通道。 土豆抱着火枪从通道中间往前跑去。 他记得父亲说过,火枪阵列一旦被突破,伤亡至少要达到一半以上。 所以他知道增援速度的重要性。 他看到了前方的联军骑兵正在冲击阵列。 他看到了那些刺刀无力的在抵抗着,然后被战马撞飞。 “止步!” 土豆没有丝毫犹豫,方醒和家丁们无数次的教导让他准确的选择了位置。 就在距离敌军百步的地方! “列阵!马上列阵!” 对付骑兵,唯有阵列和密集的qiān dàn才能匹敌。 前方十余门火炮已经被丢弃了,炮手死伤殆尽。 后续的军士飞速到位,以土豆的小旗部为中心,迅速结阵。 当阵列成型后,来不及夸赞土豆一句的罗文才喊道:“前进!” 曾经的学员,如今的战士。 土豆咬紧了嘴唇,热血在身体内奔涌着,第一次上战场的恐惧被忘在了脑后。 ——你是兴和伯之子,未来的兴和伯! ——你必须要继承兴和伯的无畏和睿智,以及从容! 他率领小旗部走在第一排,当前进到五十步时,前方的白虎卫开始撤离。 那些军士从他们的两翼撤退,那些恐惧就残留在脸上,让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武学学员们在颤抖。 土豆看着左右,他奋力嘶吼道:“大明万胜!” 罗文才是第一次率领火器卫所出战,所以反应慢了半拍。 他懊恼的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这句口号仿佛带着魔力,无数人在呼喊着,驱散了敌军突击而来的恐惧。 “哔哔哔!” 土豆果断开枪,而且还没忍住看了一眼战果,然后轮转后退。 一个肉迷人脸部中弹,惨叫着跌落马下。 “哔哔哔!” 齐射没有间隙,敌军的势头被遏制住了。 “投石机……” 后面有人在尖声叫喊着。 嘭嘭嘭嘭! 天空中马上就多了一片黑影。 无数瓦罐飞在空中,然后迅速坠落。 “轰轰轰轰轰!” 一阵bào zhà声中,武学千户所的前方几乎被清理一空。 “那是土豆!” 战事越发的胶着了,可朱瞻基却从容的夸赞着反应快速的土豆。 “那小子以后能承接兴和伯的衣钵,大明武将后继有人了!” “陛下,敌军人数十三万到十五万!” 过了这么久,了望哨们终于判定出了敌军的总人数。 杨溥面色大变,说道:“陛下,兴和伯那边莫非是个空?” 黄淮欣慰的道:“那兴和伯应该马上回援吧。” 朱瞻基冷冷的道:“敌军火炮就位了。” 就在前方,借着刚才骑兵的疯狂突击,三十余门火炮已经被拉到了射程内。 那些炮手已经装弹完毕,正在点火。 “敌军火炮!密集摧毁!” 骑兵猛地闪开,三十余门粗大的火炮就映入了眼帘。 早有准备的明军开始了攻击。 “点火!” “轰轰轰轰轰!” 但是联军的炮兵显然和骑兵之间有配合,所以骑兵刚一闪开,那边就开始点火。 “轰轰轰轰轰!” 三十多枚石弹冲出炮膛,越过骑兵刚让出的空间,冲着明军正面飞撞而来。 “轰轰轰轰轰!” 石弹还在空中时,明军第一波打击也开始了。 火炮显然明军更多,而且打的更准,射程更远。 石弹呼啸着冲进了阵列中,惨嚎声和骨折声不绝于耳。 一枚石弹从土豆的头顶飞过,身后的惨叫声就像是狼嚎。 这就是沙场! 土豆浑身在颤抖着。 他在看着前方。 明军的火炮目标很明确,就是敌军的火炮。 铁弹撞击在青铜炮上,打翻了青铜炮的同时,铁弹反弹,左前方的一个炮手还来不及惨叫,就失去了自己的脑袋。 脑浆迸裂中,无数铁弹覆盖了敌军的火炮。 一个装huǒ yào的木桶被击中,顷刻huǒ yào爆燃,周围的两人被点燃了衣服,惨叫着往前冲去。 土豆茫然四看…… 惨不忍睹! 他喃喃的道:“爹……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4章 这不是梦境 无数骑兵在冲击着火枪阵列。 枪声连成一片,三个卫所的庞大方阵确保火力输出从未中断。 火炮轮番轰鸣,霰弹就像是雨点般的扑了过去,把前方的一切物体都变为筛子。 可敌军悍不畏死,轮番冲击,让方醒无法撤离。 王贺的脑子里全是主力的境遇猜想,他觉得只有神机营的皇帝怕是要遇险了,就提醒道:“兴和伯,要不分出一部分回援吧。” 方醒摇摇头道:“不,要么一起,要不就不动。” 王贺担忧的道:“可是陛下那边……” 方醒冷冷的道:“那边的骑兵加步卒有十万人马。” “可一旦被击溃一处,崩塌就在瞬间啊!” 远处山脉隐隐,金黄一片。 前方敌军舍生忘死的在突击着明军的防线。 “打进去!” 歪思的胡须在秋风中摇摆着。 他的身边全是哈烈人。 “亦力把里汗,要再加一把力,只要缠住了魔神,明皇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哈烈领队的是一个万夫长,也是篾儿干的心腹。 而作为忠诚的承诺,歪思的周围全是他的人。 一旦歪思想逃跑,下场就是死! 歪思在看着前方的硝烟弥漫处。左侧有一片胡杨林,金黄色的胡杨林壮美,形状千奇百怪,让人感受着生命力的磅礴。 “我们将会胜利!” 歪思看了一眼前方,说道:“突破不可能,但是咱们能缠住他们。” 三个老牌火器卫所的防御密不透风,歪思知道不能突破,但他愿意用人命来拖住明军。 “伯爷!时辰!时辰!” 此刻已经是中午了,太阳升到头顶。将士们忘却了饥饿,只是麻木的在轮换着。 前方的尸骸渐渐堆积起来,延缓了敌军的冲击速度。 这是防御最好的局面。 方醒看着那片胡杨林,突然微笑道:“篾儿干下了本钱,歪思就是奇兵,这才是决战!” 前方一轮炮击减缓了敌军的速度,方醒拔出长刀,喝道:“前进!” “前进!” 宋建然长刀指着前方,欣喜的喊道。 “前进!前进!前进!” 三个火器卫所都一起欢呼着,然后开始小跑前进。 这是趁着敌军的速度减缓后发动的反击。 骑兵失去速度之后,在火枪阵列之前就是靶子。 “嘭嘭嘭嘭!” 排枪打倒那些刚想重新起速的敌人,后面的同袍快速越过,然后再次举枪。 “齐射!” “嘭嘭嘭嘭!” 整个战场全是硝烟,到处都在惨叫。 “伯爷,敌军在左翼突破了!” 方醒寻声看去,之间左翼的骑兵已经被敌军深入,陷入苦战。 骑兵的灵活性在此展露无疑,而步卒却只能被动的选择方向。 “兴和伯,调动一个卫所去增援吧。” 王贺也是老军伍,知道左翼被牵制住的危害。 方醒说道:“咱们进攻,歪思就倾力攻击左翼。这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可他们全是骑兵,所以更有利。” 王贺面色僵硬,“要混乱了啊!” “不!” 方醒拔出长刀,微微昂首,说道:“篾儿干以为歪思能缠住我,可他忘记了本伯当年也曾亲自冲阵。” 王贺还没来得及阻拦,方醒已经在马背上举刀。 他的身边就是最后的预备队——一千骑兵! 他回身看着这些骑兵,平静的道:“跟着我,去击败他们!” 他策转马头,当先冲了出去。 王贺看着方醒的背影,突然觉得一股子热血奔涌出来。 他拔出几乎从未用过的长刀,用那尖利的嗓音喊道:“跟着咱家,杀敌!” “杀敌!” 一千骑兵的出击,人数不多,却格外的雄壮! “嘭嘭嘭嘭!” 火枪不断轰鸣着,正面失去速度的敌军被打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左翼被突破!” 就在宋建然准备指挥麾下加速时,侧面传来了大喊。 他看向左边,然后心中一凛。 歪思这是要搏命啊! 你们突破中央,那我就打穿左翼,然后从左翼席卷而来。 这是孤注一掷的反扑! 宋建然不知道该怎么,一瞬间迷茫了。 继续突击吗? 那会造成左翼暴露,一旦被敌军侧击,马上战线就会崩溃。 可若是原地不动,中路敌军就会趁机后撤,然后加速再次冲击。 宋建然知道歪思不是明军的对手,可现在明军需要的却是时间。 在皇帝那边战况不清的情况下,节省的每一刻都是生命! “前进!” 这时右边传来了欢呼,那是聚宝山卫。 宋建然无奈的喊道:“前进!” 林群安选择了相信方醒,那么他也别无选择。 “大人,伯爷冲阵了!” 宋建然心中一震,边走边看向左边。 方醒手持长刀第一个冲了进去,而且他竟然没有拉下面甲。 这是身先士卒! “杀敌!杀敌!” 他的长刀锋利无匹,只是一刀,就连刀带人砍翻了一个对手。 他一声高呼,左翼的骑兵们都士气大振,跟随着他展开了反击。 “把他们赶出去!” “万胜!” 无数明军开始奋不顾身的冲杀在前。 方醒的左边多了小刀,右边多了辛老七,三人并排冲杀上前,当者辟易! 当前方为之一空时,方醒看到了歪思。 他有一瞬愣神。 这是大明? 是的! 他觉得自己从未身处梦境! 他想起了文皇帝的冲阵! 那是无畏和果敢! 我终于跟随着他的脚步开始了冲杀。 而这一切…… 方醒策转马头,看着明军正在把残余的敌人驱赶出来。 他再次回身。 歪思在慌乱,在震惊。 “那是魔神吗?” “大汗,是他!” 歪思的身体在颤抖! 正面的明军在不断突击。 “齐射!” “嘭嘭嘭嘭!” 在方醒亲自冲阵的鼓舞下,右翼明军爆发出了强大的血性和战斗力,开始了反击。 歪思颤抖着道:“那个魔神!他来了!” 哈烈的万夫长冷冰冰的道:“亦力把里汗,这里还有三千骑兵,我们需要反击!” 歪思点点头,茫然的道:“反击!反击!” 万夫长说道:“魔神亲自冲阵,亦力把里汗,你也该如此。” 杀气弥漫中,歪思点头道:“好,冲阵。” 他别无选择,只希望这波冲击能打退明军,然后篾儿干那边击溃明皇的主力,大获全胜。 “出击!” 歪思的白须在风中飞舞着。 他拔出装饰精美的长刀嘶吼道:“这是最后的决战,让我们击败明军,让我们战无不胜!” 三千骑兵倾巢出动。 这是随后的决战! 双方都别无选择! 方醒的脸上多了一个伤口,鲜血从右边脸颊往下流淌,看着恍如鬼魅。 他微笑道:“当年陛下从不畏惧强敌,再强大的敌人他也敢直面对手。为了大明。” 他点点头,说道:“我们别无选择!” 他看向中间,在那里,三个火器卫所不断在前进,而敌军却不能逃窜,所以只是节节败退。 而在右翼,明军的骑兵已经开始了反击,敌军在逐渐退却。 这是大胜前的决战时刻。 此刻看的是双方意志力。 谁先退? 方醒摸了一把右脸颊,鲜血糊到了下巴处。他拉下面甲,微微回身,问道:“累了吗?” “不累!” 仅存的三千多骑兵在齐声高喊着。 方醒点点头,然后说道:“那就让我们……横扫千军!” “我大明……” 方醒举起长刀,嘶吼道:“威武!” “大明威武!”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5章 岂曰无衣(感谢书友:‘华雪鉴’成为本书新盟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今日四更! …… 远处是天山的山脉,山上的雪水融化流淌下来,滋养着这块土地。 山丘散落在草原上,有的苍翠,有的灰蒙蒙…… 小河流水潺潺,但却掩盖不住厮杀的喊声。 “齐射!” “嘭嘭嘭嘭!” 土豆已经不再慌乱,他甚至在轮转时还有余暇去看看目前的战局。 可目前的态势却没法看了,联军从四面向明军发动了总攻,而且是悍不畏死的总攻。 这其中就数肉迷人最为凶悍,带领着哈烈人也跟着悍勇起来。 前方的联军火炮被摧毁殆尽,但他们的火铳却冒死抵近齐射,虽然伤亡惨重,却给了神机营不小的伤亡。 “陛下,青龙卫被突破!” 朱瞻基放眼看去,就看到右侧的联军重骑已经冲进了青龙卫的中间,无人能挡。 “长枪!” “长枪上前!” 没有别的办法,投石机的射程无法到达那边,只能用血肉去拦截敌人。 无数长枪手开始前进。 “撤退!青龙卫,撤退!” 悍勇无匹的贺链也无法阻拦重骑的突击。他看着伤亡惨重的麾下不禁心如刀绞,却只能尽快撤离,然后重新整队。 是的,在武学千户所突前之后,再也没有火枪预备队了。 而下面就只能靠着残余的火枪阵列和长枪手来抵御敌军的进攻了。 杨溥面色铁青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当看到那些长枪兵被重骑冲破时,就说道:“陛下,兴和伯就算是走路也该走到了。” 朱瞻基没有理睬他,只是在盯着那些长枪手。 周围全是重臣和大将,杨溥的话让有些人目光闪烁。 “陛下,敌军的主力都在这里,兴和伯那边只是诱饵,他至今没有回援,臣请前去敦促。” 杨溥竟然敢主动请缨,这个倒是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此刻四周都是敌军,冲出去就是九死一生,还得要去左边寻找方醒所部…… 张辅本想呵斥他对方醒的猜疑,听到这话也没法说了。 他都准备殉国了,你还呵斥什么。 黄淮迟疑了一下,还是站在了杨溥的这一边。 “陛下,兴和伯那边是空的,他迟迟没有回师,臣担心……” 周围的气氛马上就变了。 外围有人说道:“陛下,兴和伯带走的是大明最精锐的三个火器卫所啊!一旦……” 方醒会不会坐视主力被击溃,皇帝被俘,甚至是死于军中? 到时候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带着剩下的军队举哀回京。 京中有什么? 一个还是孩子的太子而已。 而且皇帝自己把藩王都得罪了,士绅更是和他不共戴天。 这样的局面…… 大明还能存在吗? 大家都看向了皇帝。 “好!” 右边的长枪手成功的拦截了敌军重骑的冲势,而贺链带着重新组成阵列的青龙卫再次上前。 局面趋稳! 朱瞻基淡淡的道:“联军不可能击败我们,而他们的疯狂更多的是赌徒心态。他们从四面进攻,只是想看看哪一路能突破,然后以一点来扩大,最终和我们绞杀在一起,他们求的只是混乱。” 张辅解释道:“陛下说的没错,敌军就是想缠住我们,若是大胜,那就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胜不败,那也不错,至少大明被重创了,三年之内很难再次发动西征。” 三年不西征,国内的情况随时在变化,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 皇帝毕竟不是文皇帝啊! 大家心中都在怀念着雄烈的文皇帝,若是他在,那么主心骨就在。 “可是兴和伯那边呢?” 张辅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可还是有人揪住不放。 方醒若是图谋不轨呢? 这个判断谁都不敢下。 于是难题还是抛给了皇帝。 方醒来与不来,对战局的影响太大了,不能确定的话,那么就只能采取保守的战术来迎敌。 方醒谋逆! 张辅想让当时哨探的人出来,可此刻却不能问。 不能问! 大家都知道,一旦问了之后,不管方醒是不是谋逆,军心士气马上就会崩溃。 方醒在军中的影响那么大,人人崇拜的名将,而且还是太子的老师,皇帝当年的半师。 这样的人一旦被怀疑谋逆,什么军心都是扯淡。 朱瞻基皱眉看着杨溥,说道:“朕相信兴和伯。” 朱瞻基想起了从自己年少时遇到方醒之后的岁月,想起了那些关切,想起了第一次北征时方醒差点因为救援自己战死的往事。 “是的,朕信任他。” 皇帝下了决断,张辅只得采取更加积极的战术。 “重骑准备!” 张辅看了孟瑛一眼。 孟瑛点点头,重骑出击的话,那就是决战。 “不急!” 朱瞻基却打断了张辅的指挥,说道:“篾儿干此刻大概正在进退两难,重骑出击就是决战。决战不怕,怕的是无法彻底击溃敌军,所以时机不到。” 好大的胃口啊! 皇帝竟然想直接摧毁联军主力! 这必定是建立在方醒会回援的基础上,然后合击联军。 三个火枪卫所的加入,那火力能让篾儿干发狂。 …… “王,我军多次突破,明军用人命,还有火器又顽强的顶了回来。” 篾儿干已经看到了,他看到了重骑们被明军的长枪手顽强的挡住了。那些重骑虽然撞飞了无数明军,可最后还是被长枪串了起来。 梅洛也看到了,他建议道:“尊敬的哈列王,我们需要给明军最后一击!” 他看向了后方,那里是总预备队。 一万最精锐的重骑! 明军以往出塞都是优势兵力,一倍两倍只是寻常。 可明皇此次统御的军队却和联军旗鼓相当。 篾儿干点点头,说道:“再等一会。” 他需要等待明军露出更大的破绽后,再率军发动最后的总攻。 这就是节奏! 失去攻击节奏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气势盛时没有对手,气势跌落后就会一败涂地。 梅洛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然后微笑道:“哈列王,我去为你打开通道。” 篾儿干为之动容的道:“你不该去!” 他需要梅洛陪在身边,好调动那些悍勇的肉迷人。 梅洛说道:“肉迷从没有懦夫,我将亲自冲阵,告诉明人,我们从不缺乏勇气!” 这话里带着当年哈列老王不敢和朱棣一般冲阵,最后在逃亡途中被歪思逼迫自杀的事。 篾儿干的眼中杀机闪过,却是针对在牵制方醒的歪思。 “好,你先去,一旦打开通道,本王就亲自增援。” 梅洛微笑点头,然后缓缓策马出了阵列。 他的身后只有一千余人,却是最精锐的肉迷勇士。 “吹号!” 篾儿干欣赏的看着梅洛开始加速。 “呜……” 牛角号苍凉,给硝烟弥漫的战场增加了不少煞气。 “敌军增援!” 有人在叫喊,土豆喝道:“闭嘴!” 他站在第三排,身边就是麾下,但是已经少了三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6章 恍如轮回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前方排枪不断,土豆在想着自家的老爹在哪。 左翼敌军的偏师不会成为他的障碍,那么他去了哪? 土豆有些茫然。 但他坚信父亲不会放弃这边。 因为这边有皇帝,有他……更重要的是,这边有大明! “哔哔哔!” 土豆扣动扳机,然后回身。 武学千户所的阵型已经单薄了三层。 再坚持半个时辰,土豆觉得阵型会单薄到无法形成有效火力拦截的程度。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土豆听不懂,同袍们也听不懂,但他们知道一件事。 “敌军的增援来了。” “轰轰轰轰轰!” 火炮恰好打出了一波齐射,扫清前方的同时,也需要清洗冷却和装弹。 而此刻却是火力最薄弱的时候。 没有火炮的辅助,火枪阵列不足以拦截强大敌人的进攻。 “敌军突击,投石机!” 这时前方出现了敌军的重骑,他们穿行在硝烟之中,若隐若现。 武学千户所的阵列过于单薄,已经成了敌军重点突破的地段。 “投石机!” “嘭嘭嘭嘭!” 无数黑点出现在天空中,土豆仰头看着,不禁咧嘴笑了。 这就是大明的大杀器啊! 瓦罐落下,前方的炸点到处都是,那些重骑在土炸弹的面前毫无反抗的余地,死伤遍地。 “敌军突袭!” 就在瓦罐刚炸响时,重骑闪开了一条通道,一队敌骑幽灵般的冲了过来。 此刻火炮还未装弹! 此刻投石机无法发射! “手雷!” 罗文才的瞳孔一缩,就厉声喊道。 前方的学员们点燃了火折子,然后点燃了手雷。 密集的手雷被投掷了出去,打头的敌军纷纷被炸翻,但后面的却趁机逼近了阵列。 “齐射……” 罗文才的心在颤抖,他感觉这就是最后时刻。 援军! 再没有援军到来的话,武学千户所将会被击溃。 “嘭嘭嘭嘭!” 第一排齐射完毕,然后被对方扔过来的瓦罐炸翻了大半。 第二排也损失不小,但还是惯性的扣动了扳机。 稀稀拉拉的火力无法阻拦敌军。 土豆到了第一排,他看到了敌军那狰狞的脸。 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一排大黄牙…… 爹! 他在心中无力的呼喊着,然后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嘭!” 那个大黄牙被打落马下,可后面的敌军却倾巢出动,源源不断。 “刺刀!” 土豆已经来不及轮转了,他看到一个敌人挥舞着长刀冲了过来。 长刀冲着他的脖颈劈砍。 这里的连接部分不厚,力量足够的话,会一刀两断。 “方翰!” 后面的人要疯了。 要是土豆战死在这里,方醒会如何? “杀!” 土豆往边上跳跃了一下,躲过了这一刀,同时奋力前刺。 三棱状的刺刀刺破了战马的披甲,战马一声长嘶,然后人立而起。 土豆没有犹豫,喊道:“长枪手!” 这不是自负武勇的时刻,要保住战线稳固,长枪手必须要做出牺牲,然后给武学千户所重新整队的时间。 “闪开!” 都指挥使丁展亲自带队冲了上来。 无数长枪手开始列阵。 长枪插在地上,那些军士瞪大了眼睛,盯着疯狂冲来的敌军。 丁展就在第一排,他的身躯宽大,稳住长枪绰绰有余。 他盯着前方的同时,奋力呼喊道:“稳住……” 敌骑撞上了长枪。 啪啪啪啪啪…… 长枪断裂的声音在土豆的耳中没有间断过。 他已经退到了后方,然后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第一排的明军被战马撞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中就已经没了声息。 鲜血在空中飞舞。 丁展大吼一声,竟然避过了重骑临死前的冲击。 他随后拔出长刀劈斩过去。 第二个重骑的手臂被他劈断,可侧面却有重骑冲撞了过来。 土豆看到丁展就像是父亲送给妹妹的布偶一般的飞了过去。 他甚至看到了丁展在半空中喷血。 这一波敌骑太过精锐,被突破之后,后面的长枪手根本就无法阻拦。 “他们突破了!” 罗文才愕然,然后喊道:“出击!” 他们没有修整的时间了,必须要在长枪手被完全突破前封住口子。 土豆深吸一口气,然后带着仅存五人的麾下开始前进。 “齐射!” “嘭嘭嘭嘭!” 重骑在铅弹的打击下落马,可更多的重骑却杀了进来。 “陛下……” 罗文才绝望的喊道:“增援在哪里?!” “手雷!” 土豆已经发疯了,他贸然指挥大家一起投掷手雷。 硝烟散尽,敌军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口子里冲杀了进来。 “陛下,必须要反击了!” 张辅知道皇帝的打算,就是稳住,然后等敌军露出破绽后再反击,这样能最大程度的重创敌军。 可武学千户所那边已经被突破了,长枪手的增援也被击溃。 唯有重骑能破重骑。 这也是当年文皇帝亲自率领重骑给敌军最后一击的原因。 朱瞻基也看到了,土豆的安危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 这等时刻,帝王都能殉国! 他点点头,说道:“重骑!” 张辅身体一震,说道:“陛下,不可!” 他想起了当年的文皇帝! 可朱瞻基并无文皇帝的武力啊! 重骑冲阵,不小心就会被撞飞,被长枪串成肉串。 朱瞻基微微皱眉,对张辅说道:“朕从不是懦夫,大明以后的帝王也不会是懦夫、不许是懦夫。大明需要朕去冲阵!” “重骑!” “陛下!” 重骑统领就像是当年一样出前听令。 耳边全是枪炮声、呐喊声、惨叫声…… 朱瞻基很平静的道:“准备出击。” 重骑统领回身上马。 “重骑!” 三万重骑,这是大明最坚强的冲击力量。 杨溥惶然。 他觉得皇帝会一去不复返! 所以他忘记了忌讳,说道:“陛下,兴和伯不会再来了。” 周围瞬间寂静。 张辅咆哮道:“德华不是那种人!” 杨溥强硬的道:“可他在哪?最危急的时刻,他在哪?难道是被大军拖住了吗?可敌军都在这了,他去哪里遇敌?” 张辅还想呵斥,可朱瞻基只是扫了杨溥一眼,让他噤若寒蝉的同时,说道:“看好各部。” 张辅瞬间一个激灵,他想起了当年的文皇帝。 不祥的预感让张辅想拉住皇帝的马缰,却晚了一步。 朱瞻基已经冲了过去,然后重骑纷纷开始跟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7章 诸将士,随朕破敌! “投石机……放!” 一波瓦罐投掷了出去,后续敌军被淹没在硝烟之中。 但前方依旧被纠缠住了。 敌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明军涌来的刀盾兵们纷纷倒在他们的长刀之下。 牛角号突然长鸣,无数呐喊声传来。 “出击!击败明皇!” 篾儿干的城府不浅,可在此刻依旧是面色涨红。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位自杀的哈列王! 那位败给明皇的哈列王! 那是哈烈的耻辱! 而今他有机会为老王报仇,一洗前耻,这让他如何不兴奋。 前方已经突破进去了,明军的重骑依旧没有出击。 “王,明军的重骑动了!” 篾儿干拔出短剑,目光俾睨。 “这是最后的时刻!” 一万余骑兵整装待发,正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王。 “哈烈!” 篾儿干突然咆哮道:“为了哈烈!” “为了哈烈!” 在欢呼声中,篾儿干率先冲了出去。 他没有学自己的父王躲在后面观战,而是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率领最后的预备队去和明皇决战。 父王,你将会为我而骄傲! 战马渐渐开始加速。 身后的马蹄声如同夏夜的雷鸣。 那些欢呼声还在持续。 这个世界啊! 篾儿干振臂高喊道:“哈烈!” “哈烈!” 万众欢呼声中,士气如虹! 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朱瞻基看到了这一切。 张辅摇摇头,对孟瑛说道:“看好这里。” 孟瑛愕然,然后说道:“我去!” 张辅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从未赢过我。” 土豆已经身陷绝境,两名敌军骑兵一左一右在夹击着他。 整个武学千户所都已经被打散了,刀盾兵和长枪兵们在拼命的反击,可火枪兵们却无能为力。 偶尔有枪声传来,那是枪法好的在狙击对手。 “方翰!” 附近武学的学员看到了他的境遇,可却无人能赶得上救援。 土豆没有退缩,因为方醒曾经告诫过他,在临战时,退缩就是送命的举动。 忘记恐惧,死里求活,这才是沙场厮杀的要领。 左边的敌骑并未挥刀,他在盯着后面的千户官罗文才。 斩杀一名千户官,他就能做千夫长。 这是篾儿干当着全军许下的诺言,为此全军都学习了一遍明军军官的标示。 土豆的手一松,火枪落地。 他的身形闪动着,闪开了一条路。 重骑愕然前冲。 拔刀要快! 别想太多! 沙场上想的越多,你就死的越快! 这是方醒的教诲! 所以土豆什么都没想! 他拔出了父亲给他准备的长刀。 呛啷! 挥刀! 就在敌骑愕然时,长刀闪动。 这是一位链甲重骑,链甲经过多次厮杀后依旧如故。 长刀闪过,链甲成了废铁,胸腹处裂开了一道口子,花花绿绿的内脏奔涌而出。 右边的重骑也冲过头了,而他的前方就是王诺。 王诺端着火枪,大声的喊道:“来啊!来啊!老子不怕你!” 重骑透过面甲看向王诺,冷冰冰的目光里带着戏谑。 他轻轻俯身,战马冲了过去。 “杀!杀!” 王诺有些慌乱的连续刺杀两次,却是空。 这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重骑轻轻的挥刀,因为他同样盯上了正在组织麾下集结的千户官罗文才。 王诺绝望的看着重骑准备和自己擦身而过。 长刀挥动。 王诺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土豆。 “方翰!” “杀敌!集结起来,排枪!” 土豆一巴掌拍醒了王诺,然后奔向后面呼喊着。 “武学,集结起来!” 他大声的喊道。 散落在各处的武学学员们纷纷狂奔而来。 “武学集结!” 土豆站在中间大声疾呼! 而王诺呆呆的站在他的左侧,在看着倒在脚边的肉迷重骑在挣扎着。 重骑军士的后腰被割开,鲜血染红了身后。 他痛苦的爬行着,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路。 “杀了他!” 有人在提醒王诺。 王诺下意识的用刺刀捅刺下去。 这名重骑用手捂住了刺入自己胸膛的刺刀,痛苦不堪。 “杀了你!” 王诺的眼中多了血丝,曾经的科学少年终于变成了嗜血的战士。 “集结,都过来!” 土豆那边在召集人。 一轮炮击过去了,敌骑在硝烟中冲了过来。 王诺拖在了后面,土豆大声喊道:“王诺,回来!” 王诺俯身捡起一个还在冒着火星的火折子。 他拿出手雷,回身看着冲破硝烟的敌军。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敌人已经开始弯弓搭箭。 目标正是他。 “方翰,看着我的抚恤!” 王诺的眼睛全是红色,他点燃了手雷,然后冲着敌军奔去。 箭矢的余量是判断王诺会往后跑,所以落空。 “啊……” 王诺狂叫着冲进了敌骑的中间。 “王诺!” “轰!” 土豆喘息着,他摇着头,巨大的悲痛让他失魂落魄。 “陛下万岁!” 欢呼声传来,土豆转身看去。 无数旗帜摇动,大旗下,皇帝正在缓缓加速。 前方的阵列纷纷裂开通道,万众欢呼。 “陛下万岁!” 一如当年的文皇帝,朱瞻基高举着长刀,无数将士士气大振。 “陛下万岁!” 朱瞻基的短须被劲风吹拂着,他大喝道:“诸将士,随朕破敌!” 无数将士都觉得眼前发花,仿佛看到了文皇帝在呼喊着。 “陛下万岁!” 无数将士挥舞着兵器在欢呼着。 “陛下亲自冲阵了!” “万岁!” 将士们从不畏惧死亡,他们只是担心被抛弃。 而帝王用同袍的身份在向他们发出召唤,这是何等的荣耀。 “诸将士,随朕破敌!” 皇帝一马当先冲在前方,而身后就是英国公。 皇帝冲阵了,武勋冲阵了! 无数热血在沸腾着。 土豆的眼中多了血丝,他喊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土豆看着前方的敌人愕然,就喊道:“突击!突击!” “突击!” 皇帝亲自冲阵的情况下,士气大振。 武学千户所的学员们开始集结,并前进。 “嘭嘭嘭嘭!” 铅弹密集,可敌军却不肯退却。 “诸将士,随朕破敌!” 朱瞻基冲到了前方,然后撞进了敌军重骑之中。 他用长刀格挡开一杆长枪的刺杀,但那些联军将士都已经把他当做了目标,无数人在冲着他杀过来。 “保护陛下!” 如同是文皇帝亲自冲阵时那样,大明的武人展示了悍不畏死的果敢。 无数将士冲着这边在奋力冲杀,而目的只是保护自己的皇帝。 你无畏,我们就愿意为你踏平这些敌人。 “陛下万岁!” 无数呐喊在身后响起,无数将士开始奋力冲击。 嘭! 重骑之间的碰撞就是硬碰硬,没有任何机巧可言。 无数人惨叫着被长枪刺穿。 张辅长刀挥斩,然后抢先冲过去,马上陷入重围。 “退后!” 朱瞻基大怒,然后驱马冲了过去,但身边一人飞跃过去,却当先斩杀了一个敌人。 那张脸上全是冷漠,却俊美无双。 叶落雪在马背上踩了一下,身形蓦地一高。 长刀点在前方敌人的头顶,再过去时,那人竟然软倒在马背上。 叶落雪的脸越发的白了。 他低啸一声,长刀格挡,然后好似漫不经心的挥动了一下,前方的敌人却捂着咽喉跌落马下。 “哈烈万岁!” 就在朱瞻基冲杀进去时,前方传来了欢呼声。 “篾儿干冲阵了!” 一阵呼喊传来,朱瞻基面色凝重,喊道:“杀敌!杀敌!” 前方瞬间被击破,篾儿干已经看到了朱瞻基。 这是敌军的生力军。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篾儿干,瞬息之间,视线相遇,就像是两把长刀闪动了一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2608章 巍巍皇明,万世永昌 “那是明皇!” 篾儿干先是狂喜,然后就尖叫了起来。 “杀了明皇!” 尖叫声就像是狼嚎,引来了无数狼群。 “轰轰轰轰轰!” 投石机疯狂的在皇帝的左前方打出了一波弹幕,随后武学千户所就跟了上来。 “齐射!” 百户官战死多名,总旗官更是死伤掺重,土豆的身边已经聚拢了一百余人。 土豆的眼中全是坚定,他想起了父亲说过的一个故事。 ——皇帝无能,武勋无能,重臣无能,导致几十万大军被几万敌人击溃,帝国险些崩塌。虽然后来坚持住了,可却失去了武勇。 而皇帝现在却冲杀在前,武勋们也奋不顾身,重臣们…… “杀敌!杀敌!” 杨溥的手中居然拎着一把长刀,紧紧的跟在皇帝身后。 这不是忠臣谁是忠臣? 可是战局却逆转了啊! 篾儿干的突击让皇帝的反击一下被凝滞了。 然后敌军趁势集结,开始反扑。 朱瞻基在奋力拼杀着,他想打破篾儿干的如意算盘,然后一举击溃敌军。 可篾儿干却死缠不放,有悍勇的肉迷人带队,那些哈烈人竟然也变成了勇士。 若是在前些年,以现在这种程度的战斗,哈烈人应该要崩溃了。 可现在哈烈人依旧顽强! 杨溥知道朱瞻基的打算落空了。 篾儿干没有给明军彻底击溃自己的机会。 那么明军要么就纠缠在一起,要么就收缩固守。 可皇帝却不会认输。 朱瞻基奋力在拼杀着,当他的前方被张辅等人遮蔽后,他高喊道:“杀敌!” 他极目四望,看到周围都绞杀在一起,再无突击的机会,不禁有些懊恼。 此战不能彻底击溃联军的话,此行就算是失败了。 而且此刻双方纠缠在一起,若是士气不振,弄不好明军还有溃败的可能。 “杀敌!” 朱瞻基心有不甘,所以他奋力冲杀着。 皇帝奋勇冲杀,明军人人争先。 杨溥几次遇险都是边上的侍卫出手相救,甚至一名侍卫为了他而和敌人同归于尽。 他看着那名侍卫的脊背处被长枪刺穿出来,茫然的道:“援军在哪?” 皇帝放弃了固守,准备一举击溃敌军。 可现在却胶着了,变成了意志力的比拼。 援军! 此刻大明需要的是外部援军,给敌军重重一击的援军! “诸将士,随朕破敌!” 皇帝依旧在拼杀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但他依旧没有失去勇气。 他并未有愧于文皇帝接班人的称呼! 而和他平行方向在冲阵的篾儿干却被侍卫们簇拥着。 “明皇在那边,擒住他!重赏!” 张辅浑身浴血,多年来第一次上阵厮杀让他几乎杀红了眼。 他冷静下来,对皇帝说道:“陛下,退回去吧!” 退回去,也就是采取保守战略。 可朱瞻基不甘心! 他的脸上全是被喷溅的鲜血,大多凝固。 他抬头看向左侧。 “德华兄……” 硝烟中,远方依旧沉寂。 “投石机……” 身后传来了尖利的喊声,随即瓦罐就从头顶上飞跃过去。 然后篾儿干就率领重骑冲杀进了冒险抵近投掷瓦罐的投石机阵列中。 鲜血就像是地底的岩浆在流淌着。 那些明军在奔逃,可人哪里能跑得过战马。 还有人绝望的点燃了瓦罐,然后大笑着冲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投石机阵列成了一片火海。 这是主动进攻的牺牲品。 火炮已经成为了摆设,明军在用传统的方式和敌军决战。 青龙卫和白虎卫被打残了,在战场上的作用越来越小。 只有神机营依旧在正面反击。 柳升的胡须上全是血迹,他挥舞着长刀呼喊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神机营在冒险前进。 他们想突击到皇帝的身边! 他们开始凸出整条战线。 他们想用自己的牺牲为皇帝营造出更好的决战机会。 “保护神机营!” 可骑兵们却自发的开始集结过来,在神机营的左右两侧列阵。 柳溥在杀敌,他带着十余人在围杀三名冲进来的重骑,代价是左臂被撞断了骨头。 援军! 他在期待着援军! 大明需要援军! 土豆在奋力求活! 在这种混战中,零散的火枪兵就是炮灰。 “武学向我靠拢!” 他的声音沙哑,他的火枪已经丢弃了,手中握着长刀。 “等等!大人,等等!” 一个左腿小腿奇怪弯曲的军士杵着火枪在追赶着他们。 一名军士过去扶住了他,两人进入阵列。 前方不时出现敌骑,有的被拦截,有的往左右冲杀。 这一百余人的队伍身后就是空白。 四周都是敌人。 四周都在厮杀! “齐射……” 十余骑冲了过来。 土豆厉声喊道。 “嘭嘭嘭嘭!” 那个断腿的军士靠在身边同袍的身上,然后扣动了扳机。 “齐射!” 第二排齐射,这些敌军全军覆没。 更多的骑兵出现了。 没有预备队了。 “万胜!” 右侧的明军在欢呼,大抵是打破了敌军的封锁。 可正面呢? 每一次征伐,明军必然是优势兵力。 而这一次没有,双方旗鼓相当。 多出来的部分,也就是大家在质疑的部分。 兴和伯为何还不回来! …… 就在敌军后方的一处丘陵地带,方醒在看着这场厮杀。 他放下了望远镜。 “陛下很出色。” 他特地绕到后方来断掉联军的退路,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而朱瞻基并未让他失望,已经拖住了敌军,连篾儿干都冲杀了进去。 他回身看着身后。 两万不到的人马,骑兵损失最为惨重。 “伯爷!” 宋建然和陈德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但是能挡住疯狂逃窜的敌军吗? 他们有些担心。 “列阵!” 方醒拔出长刀。 火枪兵上马列阵。 残余的骑兵依旧骄傲的开始护住两翼。 阵列开始向两边扩散。 无数火枪在将士们的背上闪烁着金属的辉光。 这是大明的时刻! 而我将会成为传奇! 方醒回身,轻轻一提马缰,战马轻盈的冲上了小丘陵。 “援军在哪?” 一个明军重骑疲惫的丢弃了长枪,他拔出长刀,然后抬头无力的叹息一声。 他看到了开始变淡的硝烟。 透过硝烟,他看到了一骑。 他摇摇头。 “那是谁?” 小丘陵上的那名骑兵冲了下来。 无数骑兵从后面出现。 硝烟中,那些骑兵有些模糊。 就像是水镜在晃动着。 但却漫山遍野…… “大明万胜!” 所有人都有一瞬失神。 朱瞻基已经提不动刀了,他抬头,疲惫的看着前方。 张辅多处受伤,但依旧在厮杀着。 他无法抬头,但却狂喜。 土豆在奋力的劈砍着,把一名杀进阵列的敌骑砍下马来。 “大明万胜!” 欢呼声传了过来。 “是敌军的后面!” 土豆浑身一震,他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的敌军在茫然回头。 梅洛在回头。 篾儿干在回头。 下午的太阳不小,让回头的他们只能眯着眼。 骑兵! 无数骑兵在飞速接近。 那些战马拉着火炮甚至都跑在了最前方。 他们在疯狂的出击! 他们在接近三里开外的地方下马。 阵列在迅速成型。 这是大明最精锐的三个火器卫所。 能够纵横当世的三个火器卫所。 无数阵列成型。 阵列以百户所为单位在铺开。 从左到右。 从前方到纵深。 “为什么?” 篾儿干呆呆的道:“歪思呢?” 歪思此刻就躺在草地上,他的脑袋和身体分离。一只大鸟站在他的脑袋边上,一口一口的啄食着。 梅洛带着人冲到了篾儿干的身边。 “我们必须要突围!” 篾儿干点点头道:“好,突围!” “魔神来了!” 一个尖利的叫声传来,带来了恐慌。 恐慌在蔓延。 “那是魔神!” 无数联军在发狂,他们开始脱离和明军的接触。 军心散了啊! 篾儿干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我们……本王是说,如果我们求和呢?” 梅洛苦笑道:“相信我,明皇只会要俘虏。” 篾儿干的精神陡然一振,他挥舞着短剑嘶喊道:“让我们杀出去,回家!” 此刻无数人的眼中没有贪婪,有的只是眷恋。 让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乡,回到温暖的家中,回到妻儿的身边…… “万胜!” 明军在欢呼。 “陛下,兴和伯麾下两万人不到。” 勇敢的瞭望哨依旧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杨溥的脸红了。 三个最强的火器卫所加上一万骑兵出击,居然少了五分之一还多的人马,可见厮杀之惨烈,以及方醒急于回援的心态。 “是兴和伯来援!” 到处都在欢呼。 土豆眨巴着眼睛,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有些想哭。 可此刻他却只是感到了骄傲。 这是我的父亲。 他说过自己将会成为大明的传奇。 这一战之后,他就是传奇! 朱瞻基在看着前方,喃喃的道:“德华兄,你没有让我失望。” 方醒必然是用最暴烈的方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然后绕到了后方,和主力夹击敌军。 朱瞻基握紧手中的长刀,奋力呼喊道:“诸将士,随朕破敌!” “万岁!” 明军就像是洪水般的冲了出去。 战意沸腾! …… 我将会成为传奇! 方醒策马在阵列前方看着敌军开始冲着这边奔逃。 但他们需要打穿这条由火器组成的防线。 他们不可能击破这条防线! 方醒微微昂首。 他举起了右手!身后无数将士开始举枪,火炮开始装弹…… 我来到了这里。 我见到了大明。 时光流转。 世间轮回。 唯有大明永世不灭。 巍巍皇明,万世永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歌声雄浑,无数将士在看着前方。 战马在奔驰。 篾儿干在看着前方,他听到了那首让草原异族闻风丧胆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梅洛没有听过这首军歌,但是他看到了恐惧。 从篾儿干到所有的哈烈人,他们都在恐惧。 这是一首传承悠久的军歌。 从古至今,无数华夏军队用雄浑的声音吟唱着这首军歌,然后他们追亡逐北,把这首军歌传唱到无数地方。 时光流转,汉唐的威名早已消散。 可今日一支大明的军队再次唱响了这首军歌,接过了这份让异族震怖的荣耀。 阳光挥洒下来,那些阵列整齐的把阴影留在了草原上。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https:///book_61137/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地主老财的生活 这是我们的大明 当打下最后一个字时,我的感觉是虚脱,然后茫然,最后是不舍。 作为作者,当到了这一刻时,会感受到那些人物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这是鲜活的生命和人物。 只有如此才是诚恳! 原先我以为完本后会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后面我写的很艰难,很疲惫和煎熬。 但我错估了这两年和这些人物朝夕相伴的感情。 我在怀念着文皇帝。 ——朕即是大明,朕在,大明安! 我在怀念着他最后一战的雄烈。 ——诸将士,随朕破敌! 我在怀念着那个肥胖的仁皇帝。 ——记得告诉太子,要悯民。 ——婉婉,别怕。 ——我家德薄,从简……辛苦你了。 我在怀念着燕娘。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我在怀念小娘。 ——告诉伯爷,小娘辜负了他,不到……五……五十年…… 我在怀念……怀念那些惨烈。 在那些惨烈之下,是无数人的吟诵和嘶吼…… 恍如从地底下发出的不屈嘶吼。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那些人物依旧历历在目,越发的清晰真实了……还有很多,仿佛就活在身边,但是不能再怀念了。 因为我会越发的不舍。 我还想看到土豆和平安的未来。 还有大明结束国内革新之后的勃勃生机,以及那个想法。 那个日不落的大明! 但这不只是我的大明,不只是方醒的大明,更是我们的大明…… 无数跟随着方醒一路艰难跋涉前行的读者们,这是你们的大明! 这也是我留下一个半开放式结局的原因所在。 方醒从一个少年到现在,其间经历无数艰难险阻…… 而你们一路追随。方醒把大明的框架搭起来了,剩下的填充也留下了根基,不需要再去描述那些不断前进,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大明。 这个大明留给大家。 还有……许多的怀念。 方醒已经种下了种子,那些种子已经发芽,并茁壮成长,这才是他能放心的地方。 ——春季能让人感到生机勃勃,那是因为无数种子在生根发芽…… 再见,大明…… …… 先前走在街道上,微雨,路灯下雨丝纷飞。 不知怎地我就觉得…… 从决定完本开始,情绪很容易波动。 我知道这是不舍,不舍那些人物,不舍那个大明,但更多的是不舍你们,一路支持着我走到今天的你们。 感谢!诚恳的感谢! 这本书从开始的不经意,到后面的认真…… 认真会很累,从精神到肉体都会感到疲惫。 我的身体差点垮了。 长期熬夜和精神压力让我的身体差点崩溃了。 神经衰弱和焦虑症是两大敌人,让我这两年几乎就没好好的睡过一次安稳觉。 很煎熬吧! 我身处这些煎熬之中,正是在大家的不断支持下坚持了下来。 记得第一个盟主出现时我的欣喜,再到第一百个盟主出现时的平静。 因为我需要更加努力。 无数个夜晚里,正是看着那些书评和不断变化的数据,让我有了持续坚持的动力,有了感动,和许多欢喜。 是的,书友才是一本书前进的动力。 所以我深深的感激着你们。 一本书的终结并不是告别。 我想暂时停一下,但我害怕自己会习惯了懒惰,会沉浸在悠闲的时光里,并为之惬意。 所以让我们继续。 我将继续努力,希望能看到大家继续支持。 新书在准备中,还是历史。新书就像是一株幼苗,需要大家的支持。不管是推荐票还是什么,都会化为甘露,滋润着新书不断前进。 我在那里等待着大家。 地主老财的生活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出生于金陵,当时叫做应天,也就是后来的南京。 他出生时朱元璋还在为了天下而四处攻伐,陈友谅依旧强大。 于是乎在他出生时,朱元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急匆匆地出发去和陈友谅开战。 他一直都没有名字,朱元璋这个父亲忙碌的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等他七岁时,朱元璋要准备称帝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们都没个正式的名字,于是就煎熬了几宿,给这些儿子们取了名字。 “我是朱棣。” 稚嫩的年轻人看着那些农户在地里艰难的收获着,他的眼中有些迷惑。 “为何这般辛苦?” “你去试试。” “好!” 于是年轻人就下到地里,在那些农户的惶恐中开始收割。 弯腰,左手抓住上方,右手挥刀。 当他满头大汗的直起腰,回头看着自己的成果,不禁微笑着。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年轻人的眼中多了感悟,然后他招呼着那些兄弟们下来。 “来啊!来试试!” 这里是凤阳,他父皇的老家。 这里是他的祖父母的安息之地,而他和那些兄弟被赶到了这里,只是他们的父皇想让他们体验一番百姓的艰难。 于是他走遍了凤阳,四处去体验百姓生活,渐渐的,那双眼睛中多了沉重。 …… “本王是朱棣!” 马背上的年轻人全身披挂,他的目光锐利,鹰隼般的盯着前方正在逃窜的蒙元人。 “殿下,该追击了!” 一位老将用钦佩的眼神看着他。 是的,作为藩王,他值得钦佩。他和将士们同吃住,一起趟过能把人的骨髓冻住的河流,如今敌军就在眼前。 年轻人拔出刀,回首喊道:“诸将士,随本王破敌!” 年轻人一马当先冲杀出去,身后无尽的草原上,无数将士挥舞着长刀,山呼海啸般的紧紧跟随着。 …… “我是朱棣!” 人近中年,朱棣越发的威严了。 “殿下,金陵逼迫甚急,再不动手……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和尚焦急的在堂下说道。 “殿下,动手吧!” 看着堂下跪着的人,朱棣痛苦的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眸子里冰冷无波。 …… “朕是朱棣!” 皇宫中,高居其上的朱棣负手而立,殿内群臣纷纷俯首。 “北方有大敌,居于金陵只是苟且偷生,一旦北方有变,措手不及,迁都!” 血光遮蔽了天空,人头奠定了新都城。 “阿鲁台跳梁,朕当亲征!” 咆哮声在宫中回荡着,大军一眼看不到尽头,向着北方进发。 “杀敌!杀敌!” 冷酷的帝王伴随着欢呼声第一个冲进了敌骑之中。 …… 碧波荡漾中,一艘艘船在运河中行驶着,两岸渐渐多了人烟。 朱棣策马看着这一幕,点头道:“有水就有民,有水就是路!” “郑和出海了吗?” “是的陛下。” …… 浩瀚的大海上,船队的风帆遮蔽了天空。 一群土人骇然看着海上的艨艟,不由自主的跪下。 “这是神灵的战船!” ……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谁能令朕俯首?” 看着战战兢兢的群臣,朱棣咆哮道:“哈烈,朕一直记着当年的哈烈老王,可他死在了半途!他让朕失望了!哈烈让朕失望了!” “出兵!北征!” …… “你要争气!好生看着,学着。” 朱棣看着英姿勃发的孙儿,抚须说道:“文武不可偏废,不可奢华,不可软了骨头,要挺直了腰!” 朱瞻基躬身受教。 “皇爷爷,您多久回来?” 朱棣看着眼前的孙女,恍惚间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事,不禁微笑道:“朕击败了哈烈就回来,会给你带些小东西,小马可好?” “皇爷爷,母亲不许婉婉学骑马,说不淑女呢!” “哦!是吗?哈哈哈哈!” …… 这是大战!倾国之战! 朱棣摇摇头,把这些温馨的记忆驱散,然后看着前方硝烟弥漫处,缓缓拔出长刀。 身后是蓄势待发的重骑,无数双狂热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的帝王。 “朕是朱棣!永无帝王能与朕比肩!” 朱棣举刀,白须在风中飘拂着。 金陵,凤阳,北平,塞外…… “诸将士,随朕破敌!” 地主老财的生活 新书:北宋大丈夫,已经发布。 ——北宋大丈夫。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 从而是弱宋。 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 遂使神州陆沉。 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 …… 新书还是幼苗,需要大家的支持才能茁壮成长。 我会尽力写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大宋,以及那个叫做沈安的大丈夫…… 恳请仓库的老书友们移步新书,恳请大家收藏,并投出手中宝贵的推荐票支持新书。 ——迪巴拉爵士拜谢! 《带着仓库到大明》新书:北宋大丈夫,已经发布。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69章 衮州府来人 当最后一名马匪被辛老七一刀砍下脑袋后,这场追击战就结束了。笔?趣?阁www.biquge.info 战场上,硝烟渐渐散去,家丁们回首看着方醒,猛的大喊起来。 “我们赢了!” “万胜!” “方家庄万岁!” 贾全跟着喊了几声,然后觉得有些大逆不道,就对跟来的两个手下苦笑道:“这些乡野村夫,咱们权当没听见吧!” 两名手下此时哪会在意这些啊!他们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赶上这场战斗。 肠子都悔青了! 等消息传回京城,皇太孙殿下肯定是震怒加惊喜,然后在这次战斗中立功的人都会被记在他的心中,等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去奖赏。 可这个机会居然没有我们,尼玛!我们为什么要被安排去看守车阵啊! 马蹄声中,追击的家丁们都回来了,可都是在步行,每人的手中都牵着几匹马。 方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今儿算是发财了,晚上全体都有,烧烤!” “少爷英明!” 整齐的呐喊声让贾全一怔,心中翻出了一个念头,可随即就摇头失笑。 这只是一个庄子的人口,要知道大明可是有亿兆民生,我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赶来的庄户们捡起兵器,结队试探着敌人的死活。 “这里有个活的!” 一声尖叫后,庄户们都涌了过来。 在这股人潮下,装死的马匪被吓得哭了起来。 “我投降,我投降!” 方醒嘴角含笑的看着这一幕,直到被两具温热的身体扑住。 “夫君!” “少爷!” “你受伤了!” 软玉温香满怀,可接着就是两声整齐的惊叫。 方醒推开妻妾,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脸色大变。 鲜血几乎已经把方醒的上身都染红了,他当即解去外衣,然后笑道:“都是马匪的血,我好得很。” 张淑慧和小白都红着眼,把方醒迎到了营地里,几乎把他脱成了精赤,然后用毛巾和热水给他擦身。 方醒有些窘迫的接受了妻妾的好意,清洗干净后,他拥抱了两人一下,然后就抛下私情,走出了帐篷。 “少爷。” 辛老七就等在不远处,看到方醒出来后,他大步走来,抱拳道:“少爷,此战杀敌五十七,以后如何,还请少爷赐下。” 方醒重重的呼吸着,觉得从未这么迷茫和清醒并存过。 “马匪就交给贾全处理,至于死马,全都冻起来,到下一个城镇卖掉。” 马肉败血,燥热,所以不适宜食用。可在这个缺肉的时代,多的是人愿意吃。 至于把马匪交给贾全处理,这是因为他们有锦衣卫的身份。 而且方醒也不愿意沾上麻烦! 一个地方发生这种恶性案件,当地官员肯定会发飙的,急切之下也许会为了官位干出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庄户们一起出手,很快就把尸体收集好了,死马也被切成块状,在这种气候下很快就成了冰块。 至于完好无损的几十匹马,方醒不顾家丁们的口水,让人从中挑出了最好的十匹马,剩下的都准备卖掉。 “搬家费有了,而且还剩下不少!” 一匹马朝着衮州府而去,贾全对方醒说道:“方公子,此事衮州府不敢遮掩,而且我还嘱咐了手下,让了十颗人头出去,保证让他们的奏章能在开笔前赶到京城。” 过年了,大明的年假很长,衙门都封笔了。除非是出了大事,不然这个假期就该是祥和的。 方醒忍住恶心,对着一脸期待的庄户们说道:“大家都辛苦了,篝火烧起来,全羊马上就到!” “今晚有全羊?不会是假的吧?” “就是,车上的东西咱们都是门清,我记得肉食就那么多,哪来的全羊啊?” 方醒招手让花娘过来,指着自己装杂物的马车说道:“带人去拿羊肉。” 花娘一愣一愣的,心想那车可是装了不少书,哪里会有什么羊肉啊! 可当揭开门帘后,那堆积在一起的,剥得干干净净的全羊就映入了眼帘。 十只全羊,每只都是二十多斤,花娘觉得今晚吃不完,不过天气寒冷,明天还能吃一天。 所以最后到了篝火上的羊肉都是半片,剩下的五只全羊被花娘给留下了。 “少爷,我们的鸡快烤好啦!” 昨晚方醒一家吃的就是烤羊肉,所以今晚就换了烤鸡。 小白兴高采烈的在翻动着烤鸡,张淑慧在清洗酒杯。 以前在张家,只要是胜利归来,张玉就会召集家人,然后酒肉丰盛的庆祝一番。 “夫君,我盼你以后平平安安的,我不要什么封爵,只要和你厮守在一起。” 张淑慧洗干净酒杯后,默默的祷告着。 “呕!” 方醒正在营地的角落里呕吐着,那些血腥此刻都在记忆里翻滚出来,让他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呼呼呼!” 方醒听到了小白的娇呼,他跪在地上笑着,眸子清冷。渐渐的,暖色又重新回到了眼中。 衮州府的人来的很快,方醒还在艰难的吃着烤鸡的时候,一队人马就靠近了宿营地。 夏春秋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堂堂的衮州府同知,居然大晚上的都不得清闲。 “方公子。” 方醒看着手里的鸡腿,觉得胸腹有些翻涌,趁着这个机会,他把鸡腿递给了小白,起身拱手道:“夏大人。” 夏春秋闻着空气中的烤肉味,再看看跟着自己来的民夫们在把马匪的尸骸搬上牛车,咽喉就上下涌动了几次。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饷,夏春秋才强笑道:“方公子既然无恙,那本官就放心了。” 方醒也很无语,心想你不会是和知府有矛盾吧?不然这种事情哪会轮到同知出马啊! “劳烦夏大人了。” 方醒知道衮州府上下此时最怕的就是被追责,所以他指着篝火说道:“夏大人,一起来一点?” 夏春秋干呕了一声,摆手道:“多……多谢方公子的好意,既然无事,那本官就回去复命了。” 这时看守牲口的那边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方醒一愣,然后就看到辛老七一脸不忿的走过来。 “少爷,他们想带走我们缴获的马。” 地主老财的生活 上架感言 此刻是2016年最后一天的清晨,阳光仿佛是要弥补最近的冷清,变得明媚起来。笔?趣?阁wWw。biquge。info 2016,对爵士来说是个重要的年份,因为这本书终于是掀开了面纱,要在2017年的第一天接受书友们的检验了。 上架,对于写手来说就像是大考。订阅成绩的好坏关系到一本书的未来走向。 而考官就是拿着书币在沉吟的各位书友们! 昨天出差装机器,结果卸货时左臂肌肉被拉伤。 当时爵士的心中就有些咯噔――要是左手使不上力的话,还怎么码字? 可恢复了一会儿后,爵士发现只要不提重物问题就不大。 心中宽慰之极! 可没想到的是,在安装机器时,右手在拧完螺丝后,从箱体中收回来,结果被棱角分明的箱体边缘给狠狠的挂了一记。 当时只觉得右手的大拇指一痛,接着就有红色的液体流淌下来。 一股沮丧顿时就在爵士的心中升起。 不单是为了客户就在边上看着,我必须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关键是这本书马上就要上架了。 这时候右手大拇指受伤,这是要我码字减速的意思吗? 那一刻的烦恼和沮丧就别提了,可没想到的是,客户等了几分钟后,终于在地上看到了血迹,于是他急匆匆的跑去医务室要来了消毒棉签和止血贴。 我说手脏,等安装完毕后,把手洗干净再处理伤口。 客户却豪爽的说棉签和止血贴多的是,不用节省。 受伤后,我以为会得到客户一个‘不专业’和‘毛躁’的评语,可没想到却意外的得到了温暖。 于是我在安装机器时就不厌其烦的给他介绍机器的情况,以及使用注意事项。 …… 回程时,司机玩手机,结果把手机的文字玩成了英文,小学毕业的她瞬间懵逼了。 我笑着帮她把语言修改回来,于是在回程的路上,练过越剧的她一路都在给我放着她自己在平台上唱的越剧曲子,还不时的问我唱的怎么样。 我说好,这唱腔和专业的一样好。 于是回程的路上,女司机就多了几分快活。 …… ‘带着仓库到大明’这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我就像是即将面临大考的学生,最近的情绪很是不稳定。 而且最近书评区的喷子也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让人心中沉郁。 可当看到那些鼓励的书评时,看到那些打赏和推荐票时,爵士的心中就会有些小雀跃。 2017,爵士和这本书的2017都将掌握在各位书友的手中。 当书友们轻轻点击订阅,爵士的码字动力就会平添几分。 张淑慧在期待! 小白在期待! 朱瞻基在期待! 方醒在期待! 爵士在期待! …… 我们都在期待着这本书能走的更远…… 感谢我的责编徐老湿,徐徐虽然话不多,可却很贴心,有问必答,有时候还会开玩笑,让爵士也放下了那颗担心责编不好处的心。这本书一直在徐徐的帮助下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徐徐,谢谢! 在qq群中,出现最多的是责编虎牙,虎牙妹纸很是‘贴心’,经常在我们拿她起哄的时候出现,然后一招‘大湮灭术’,直接把我等通通关进了小黑屋。 感谢历史频道主编锐利,这本书能在上架前有这样的成绩,离不开他的关心。 感谢,这是个很好的平台,特别是历史类的小说,别无二家。 最后感谢书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 地主老财的生活 上架的安排通告 上架后的三天内,每日五更,三天后每日最少三更,如果工作不忙,成绩出色的话,爵士会更加努力的码字回馈书友们。 元旦节马上要到了,本来第一更应该是在八点半的,可爵士的心中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元旦节的第一更就安排在零点更新。 只要网站准时零点开通vip的话,爵士的第一更就在此时的双手下,已经码了八百字了,不会错过。 兄弟姐们们,爵士今晚熬夜码字,期待大家的支持!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1章 帖子来了,国子监见 延绵了好几天的秋雨终于结束了,老天爷赏脸,今天居然出了太阳。笔、趣、阁www。biquge。info 院子里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晾晒着,铃铛每次路过时都会蹭到。 “铃铛,不许去咬衣服!” 小白看到铃铛跃跃欲试的想去撕咬晾晒的被子,急忙去把它赶了过来。 铃铛呲着牙,跑到了方醒的身边,顺势就把脑袋枕在他的鞋面上。 “懒狗!” 方醒用脚面掂着铃铛,看着它舒坦的闭上了眼睛,不禁笑骂了一句。 “少爷,有人下了一张帖子。” 一个丫鬟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 方醒接过来,看了一眼后,点头道:“告诉来人,明日我必去。” 等丫鬟去后,方醒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闭目沉思着。 张淑慧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可是那个?” 方醒睁开眼睛笑道:“对,就是那个家伙,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很兴奋。” 大明此时已经有人在使用珠算,不过并未普及。 而在数学领域,大明已经在科举中取消了明算科。 目前有的著述,比如说通原算法,这些远远赶不上宋元的水平。 方醒俯身摸摸铃铛的脑袋,转身就去了书房。 第二天,国子监里人潮涌动。 洪炳正来的挺早的,当他被人簇拥着走进国子监时,两旁排队迎接的师生让他不禁胸中一热,急忙拱手道:“多谢,多谢。” “洪先生,一定要好好的教训那个方醒!” “洪先生,您可别手下留情啊!” “……” 洪炳正微笑拱手,然后被几个教授给迎了进去。 时间在流逝,今天马苏没来,国子监的学生们都嘲笑说他是怕自己的老师失败,所以没脸见人。 辰时末,几位教授在问洪炳正把握有多大,他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大话人人会说,但我更喜欢当着大家的面,让方醒看到他和我的差距有多大!” 走出休息室,看着日头,洪炳正皱眉道:“那方醒莫不是不敢来吧?” 帖子上写的时间是巳时正,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 “有人来了。” 这时门口涌进来一群人,眼尖的发现打头的正是方醒。 “来了,来了!” “他还真敢来啊!” 方醒在前,马苏和柳溥在后,然后就是辛老七带着的十名家丁。 这个出场方式不算奢华,甚至还比不上洪炳正的追随者们排场大。 洪炳正看着年轻的方醒,哼道:“诸位,那咱们就准备开始吧。” 方醒近前,第一眼就看到了洪炳正,他拱手道:“洪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不知肚子里装的是什么牛黄马宝。” 他差点就想说一婊子的人才,可想到这里是国子监,最后才忍住了。 洪炳正的眼神清澈,就像是个灵魂工程师般的说道:“你尚年轻,做错了事不要紧,还有回头的机会。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只要你承认了剽窃之错,我马上撂开此事。” “洪先生果然道德高深,我辈不如也!” “如果我是方醒,听到这话也该幡然醒悟了。” “……” 方醒笑容满面的听着这些议论,然后说道:“你编,你继续编!” 柳溥最是讨厌洪炳正这等道貌岸然的家伙,所以他说道:“别扯淡了,你既然说德华兄偷了你的秘籍,那今日大家就亮亮,都亮出来,然后大伙儿看看,究竟谁是骗子!” 洪炳正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然后点头道:“罢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得为我名教除害!”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我往日读书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此时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的道理。” “哪些地方你不明白?” 边上一个教授有些好为人师的问道,同时也准备在给方醒解答后讥讽几句。 方醒看着洪炳正笑道:“我往日读书,当读到恬不知耻这个词时,有些不明白含义,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 “嘶!” 那教授听到这话,不禁看了洪炳正一眼,心想这两个第一次谋面的人,不管今日胜负,此后肯定会成为死敌。 洪炳正微微一笑,“年轻人总是喜欢口无遮拦,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果然是洪先生,现在看来,那方醒倒是有些稳不住了。” 方醒挑眉道:“既然多说无益,那咱们就开始吧!” 这里地势宽广,而且还有些石桌石凳,倒也是个好地方。 洪炳正朝着前方的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拱手道:“学勤公,今日是何章程,还请示下。” 马苏在方醒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位叫做陈茂,字学勤,乃是国子监的客座,声势不小。”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着马苏和柳溥占据了一张石桌。辛老七和家丁就在身后。 陈茂干咳一声,走到双方的中间,看了一眼围观的数百名师生,说道:“算学只是小道,我等当以学问为本,上报君王社稷,下抚黎庶万民,方可不负圣人之学。” 开场白先强调儒学的重要性,这个是大家都预料到的。 “今有洪炳正提出异议,说是北平府举人方醒剽窃其算学秘籍,我等今日做个见证。” 陈茂看到双方都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目下我准备了两个方法,第一就是双方辩难;第二,就是双方各自出题,以对错多少决出胜负,如何?” 方醒淡淡的道:“要不就辩难吧!” 辩难就是当着大家的面,两人就算术问题进行争论,直至一方认输失败。 陈茂的脸颊颤动了一下,转向洪炳正。 “你呢?” 敢选择辩难的人,绝不是冒牌货!不然当着国子监几百学生的面,口水都能淹死他。 洪炳正淡淡的道:“口舌之争不是我的强项,还是出题吧!” 按理这轮选择方醒是占了上风,可马上就有人继续赞美洪炳正的美德。 “敏于行而讷于言,洪先生果然有古君子之风!” 陈茂问方醒:“你认为如何?” 方醒双手一摊,“我无所谓,出题就出题吧,只是……” 陈茂这次接话的速度很快,快到方醒来不及反应。 “既然如此,那你二人就互相给对方出题吧,最后胜负,当着大家的面由几位教授评判。” 卧槽! 方醒真是有些怒了,他本以为是由国子监的教授出题,然后由他和洪炳正解答。可现在变成了两人互相出题,这不是偏向洪炳正是什么? “大儒?我呸!” 陈茂连意见都不征询,就决定了出题的方式,这让方醒对所谓的大儒更是鄙夷到家了。(未完待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2章 我让你半柱香的时间,够吗? ps:上架第一天过去了,成绩对爵士来说不错,诚恳的感谢大家支持。笔%趣% 爵士有工作,可面对大家的支持,爵士只能是努力码字。 我会在工作之余码字,我会在吃饭时思考情节,我会在上wc时看明史,我会在临睡前带着下一步情节的走向入梦...... 除了工作和吃喝拉撒睡,爵士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本书上,以回报大家的厚爱! 希望大家用订阅、投票支持爵士! ...... 马苏也觉得有些不齿,因为辩难是检验一个人学识的最佳方式,起码在国子监就是如此。 作为国子监的客座,陈茂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模式的好处,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偏向了洪炳正。 “儒家,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为一小撮人牟利的工具!” 马苏和柳溥几乎同时想到了方醒的这句话。 陈茂招手叫来几个学生,把笔墨纸砚送到两边,然后他干咳道:“每人限定十题,以一炷香为限,准备开始吧。” 方醒自有马苏和柳溥帮忙磨墨,所以他只是看着洪炳正一脸正气的坐在那里,同样是有人侍候着笔墨纸砚。 两道视线在半空相遇,旁观者觉得好像有火星闪过。 “老师,好了。” 马苏把毛笔搁在笔架上,然后把上好的宣纸摊开。 柳溥冲着洪炳正呲牙咧嘴的,他是勋戚之后,可不会怕这些所谓的大儒。 洪炳正莞尔一笑,仿佛对这种顽劣的举动一点都不在意。 方醒没回头说道:“小柳,别弄这些没用的,徒惹人笑。” 柳溥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只是依然左顾右盼,觉得自己今儿和马苏也算是以一敌百了。 陈茂看到都准备好了,就催促道:“那就开始出题吧。” 洪炳正拿起毛笔,胸有成竹的正准备动手,可却听方醒说道:“我有个问题。” 陈茂不耐烦的道:“你且说来。” 方醒说道:“我习惯用大食数字演练算学,今日可否?” 陈茂犹豫了一下,然后偷瞥了洪炳正一眼,梗着脖子说道:“不行!” 说完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方醒,可没想到方醒却是伸了个懒腰,拿起毛病,随手就写画起来。 两人出题的速度都很快,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方醒放下毛笔,看到洪炳正也随后完成了出题,就冷笑道:“我每日教授弟子,所以题目不少,可洪先生看来也是桃李满天下啊!” 闻言有几人都面色发红,显然知道洪炳正并没有收录弟子。 可既然没有收录弟子,那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你洪炳怎么能一下就出了十道题目来? “难道洪先生有未卜先知的神技?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话顶的知情人都老脸发红,特别是作为主持的陈茂,他微微垂眸,不耐烦的道:“现在是比试时间,有闲话等比试完了再说。” “呵呵!” 对于这等人,方醒也只能是报以呵呵了。 陈茂随即就接过两人的题目,并交换。 “开始!” 一炷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点燃,插在了香炉中,大家的目光一下就汇集到了方醒和洪炳正的身上。 方醒拿到对方出的题目后,略微一看,就面色大变,有些苍白。 “看来他是被洪先生给难住了,果然是绣花枕头一个!” “洪先生在算术上学究天人,岂是一个骗子所能比拟的!” “哈哈哈!我看那方醒还不如马上认输,那样的话,还能少受些许煎熬!” “你们看,洪先生好像也有些……” 太子宫中,今天太子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 朱瞻基有些坐立不安的,不时看向殿外,而他的两个弟弟,朱瞻墉看着比上次更加的阴沉了,完全不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只有朱瞻墡和婉婉呆在一起,正在解着一个方醒给的迷宫游戏。 太子妃看着自己大儿子那副模样就笑道:“方先生的本事咱们都知道,那个洪炳正不就是个不得志的进士吗,何必担忧。” 朱瞻墡闻言就抬起头来嚷道:“我要做进士!” 婉婉揪住他的头发,不耐烦的道:“赶紧找出口!” 脚步声传来,梁中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太子殿下,娘娘,太孙殿下,那边已经开始了。” “如何了?” 朱瞻基急切的问道。 朱高炽朝着梁中点头,示意他赶紧说。 梁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双方各自出题给对方做,洪炳正没动笔,可方先生的脸色看着也不大对。” “也不知道夫君现在怎么样了,早知道我就该跟着去的。” 方家庄里,被方醒强行留下的张淑慧和小白同样是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结果。 皇宫中,朱棣正和几位重臣议事,只是今天大家的精神都有些不大集中,效率低了不少。 英国公府,几位女人的反应各自不同,又担忧的,也有……诅咒的。 “活该!让他丢脸最好不过了!” 张辅的大夫人得意的笑道。 “半柱香已至!” 边上看守香的学生大声的喊道。 洪炳正看到方醒双目看天,完全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中稍宽,只是低头看着那些题目,他无力的把干了的毛笔重新蘸墨。 想必那个方醒也不会吧,那我这边还有一道题是会做的。 洪炳正自我安慰着,可一抬头,却看到方醒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我让了你半柱香,可够了?” 什么? 大家一听这话,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他不会是在吹牛吧?” “我看多半是,搞不好他是在使诈,想扰乱洪先生的演算。” “果真是小人,洪先生可别上了他的当!” “我看不会,洪先生大儒也,养气功夫何等的高深,岂会被这等小伎俩给迷惑住?” 听到这些话,洪炳正脸色不变,可方醒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就轻笑道:“我可开始了……” 太子宫中,当梁中气喘吁吁的把方醒的话告诉大家后,婉婉把画着迷宫的图纸一掀,欢呼道:“我就知道方醒是在让着他的!我就知道!” 朱瞻墡眼看着就要找到了迷宫的出口,可被这一下给废了,他伸出手去,想和自己的妹妹讲道理,可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太子父亲暗地里说过的一句话。 “这女人啊!真是没道理可讲!” 朱瞻基一拍椅子扶手,起身道:“果然是德华兄,先是示敌以弱,然后再奇兵突起,这就是兵法啊!” 而在朱棣那里,他也接到了信报,闻言就抚须道:“且看那小子是不是在狂言乱语。” 胡广想起方醒教出来的那几位学生,就笑道:“不管如何,方醒的算术当得起一个大家的称呼。” “大家吗?朕等着看结果吧!”(未完待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63章 我买方醒五百两银子! 国子监里,方醒说完就拿起毛笔,看着那些题目,不过是略微思考,就开始动笔了。笔&趣&阁www.biquge.info “他不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那个高瘦的木春问自己的同伴。 善德说道:“我估计他是在乱写,现在就看洪先生的了,只需要答对一题,那个方醒就会身败名裂!” 木春喜道:“那最好不过了,只要是洪先生胜了,我等皆可在京城露面,以后的科举之路想必也会更加的顺畅。”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这些所谓的追随者,不过就像是大草原上的食腐动物,就等着洪炳正这位大佬猎杀了方醒,然后大家也可以吃到些大佬们不要的腐肉。 洪炳正看到方醒真动笔了,脸上一颤,然后举起了毛笔,迟迟不能落下去。 陈茂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大急。刚才他可是看过了,洪炳正给方醒出了满满的十道题目,而方醒却只有两道。 两道题目啊!你老兄最少也要做一道吧! 在国子监的外面,此时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有读书人,也有各家的家丁仆役。 大家在这里的原因都一样:等待里面的结果。 “谁要来一把的,到这里来!” 几个大汉找到一个空地,就摆上一张布,吆喝道:“可买洪炳正和方醒的输赢,一赔一啊!” 一赔一的话,那庄家的风险很大。 可风险小的事它不挣钱啊! 看到大家都有些犹豫,大汉说道:“在场的估计有认识我们的吧?大家看清楚,咱可是顺通楼的,老少无欺,下注无悔!” 闻言马上就围过去一圈人,胡乱把钱递过去,喊道:“我买洪炳正一两银子!” “我买洪炳正十两银子!” “都闪开!老子买洪炳正一百五十两!” “我买七百两!” 一时间顺通楼的几个大汉忙的不可开交,满头大汗的在收取下注。 正当大家都在买洪炳正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我…买方醒五百两银子!” 大家闻声就是一愣,然后闪开了一条道,就看到一个老汉正在一个壮汉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下注停滞了一下,然后大家都哄笑起来。 “我说老汉,你可别乱下注,到时候血汗钱可都没了!” “是啊!老汉,不过你要是不下注,人顺通楼岂不是亏大了?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老汉,赶紧下注吧,也许今天那方醒真的就赢了呢?” 一群人在起哄,那几个顺通楼的大汉也是笑吟吟的看着老汉。 老汉毫不犹豫的把宝钞递过去,“我就买方醒赢!” “好,下注无悔啊!” 接过宝钞,马上开单,一笔投注就这么完成了。 “里面又开始了!” 这时一个被买通的国子监学生在门口喊道:“方醒下笔了,还说是让了洪炳正半柱香的时间。” “那洪炳正呢?” 听到方醒下笔了,那些买洪炳正赢的都急忙问道。 那学生抓抓后脑,尴尬的道:“洪先生还在沉思。” 等那学生进去后,下注的人都在互相安慰。 “别着急,洪先生可是进士出身,只不过当年被冤枉了一把,所以才给……” “我们要有信心,那个方醒不过是个举人,如何能匹敌大儒!” 这年头大儒就好比后世的院士,而且还是两院院士,地位高的不行。 所以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大家都焦急的等着后续消息。 “我答完了!” 国子监内,方醒把毛笔一扔,然后接过柳溥递来的毛巾擦擦手,就起身说道:“洪先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让我这个后生晚辈大半柱香吗?” 众人闻言再看看洪炳正,才发现此时他的脸色发红,就像是刚做了某项运动一样的,水色很是可人。 陈茂咬牙干咳了一声,压下了那些嘈杂。 洪炳正再次拿起毛笔,就像是上刑场般的下笔了。 “好!洪先生果然是让了方醒大半柱香!” 众人闻声愕然,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醒自己。 只见方醒正一脸‘崇敬’的看着洪炳正,还对周围拱手道:“果然是熏熏君子,我辈不孤矣!” “你知道就好!” 那个木春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以为方醒真是对洪炳正生出了激赏之情。 “时间到!” 随着那一炷香的熄灭,洪炳正不甘的把毛笔搁下,他自己都没发现,可站在他身后的人却看到了。 “洪先生的后背怎么都湿透了!” 一个学生指着洪炳正的背部衣服惊讶的说道。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一个教授如是回答道。 可大家看看彼此的衣服,都面面相觑的。 今天不算太热啊! 今天的气温也就是二十七八度,而且国子监的大树不少,所以感觉很是怡人。 陈茂收起两张试卷,看了一眼后,就偷瞟向了洪炳正。 洪炳正此刻觉得有些虚脱,只能是微微的点头,然后又打量着气定神闲的方醒。 小子,你想使诈吗? “咳咳!” 陈茂干咳了一声后,就招来了几位教授,准备现场验证。 方醒笑眯眯的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里有黑板,写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嘛!” “对啊!这难得的机会,让我们都学习学习嘛!” 有好事的学生马上就起哄道。 “对对对!让大家看看!” 柳溥压低嗓子,憋着说道:“难道你们是想舞弊?” “这话谁说的?站出来!” 陈茂勃然大怒,可刚才的声音有些嘈杂,再加上柳溥这货又是憋着嗓子,尖声说出来的,所以根本就找不到人。 可有这话在前面打底,陈茂为难的看着洪炳正,只得任由方醒的家丁把带来的大黑板给支在了空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方醒看到陈茂有些踌躇,就对着那些学生们说道:“有谁会写这种黑板的?” 这可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于是就有几个学生站了出来。 陈茂拿着两份答题,沉默的不愿意松手。 “学勤先生?” 几个学生觉得陈茂的情绪不大对头,就轻声问了一下。 陈茂哦了一声,然后把答题交给了几个学生,自己却闪到了边上去。 方醒看到这一幕后,就对着洪炳正颔首道:“洪先生,好戏开始喽!你,准备好了吗?”(未完待续。)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192章 殿下,赵国章为你杀人了(月票好少,求月票癌 “蠢货!” 纪纲大晚上的还没睡觉,在交代人去给赵国章善后,然后忍不住骂着手下的愚蠢。笔&趣&阁www.biquge.info 锦衣卫的效率可不是吹嘘出来的,一个时辰不到点的时间,就有人回禀。 “大人,已经敲定了善后事宜,保证不会有纰漏。” 纪纲的一个手下仗着自己的老资历,就问道:“大人,不过是一个御史而已,用得着这般的谨慎吗?” “你也是蠢货!” 纪纲的脑门直跳,没好完的伤口处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手下被惊了一下,然后猜疑道:“难道刘奎是……” 纪纲痛苦的点点头,郁闷道:“这就是自相残杀啊!” 手下闻言就劝道:“大人,那些御史多的是,咱们再捉几位御史的把柄,什么都有了。” 纪纲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喃喃的道:“你以为御史的把柄那么好抓吗?如果遇到一个刚烈性子的,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被人知道了纪纲在公器私用,那后果还真是难以预测。 想到朱棣的那双眼睛,纪纲不禁打了个寒颤。 疲惫的揉揉眼睛,纪纲挥手道:“既然那边答应压下此事,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休息。” …… 天亮了,接到自己平安无事消息的赵国章,马上就按照安排‘病’在了家里。 “老子运气好啊!” 赵国章觉得自己紧跟着纪纲还是没错的,不然就凭着昨晚的事,他就死定了! 而方醒‘彻夜狩猎’回到家中后,张淑慧好奇的问他昨晚捕到了什么猎物。 铃铛也完成了例行的出巡回来了,它的鼻子抽动着,然后就冲着外面嘶吼起来。 方醒打了个哈欠道:“东西在老七他们那里,马上就到了。” 小白从厨房蹦跳着回来,手中拿着块桂花糕在细细的品尝着。 “那是什么?” 小白的嘴张开,桂花糕的碎屑从嘴上掉下来都不知道。 “野猪?” 张淑慧也是有些惊异。 辛老七和另三名家丁,四人合力抬着一头野猪进来了,看那吃力的模样,很是沉重。 “噗!” 沉重的野猪被丢到了地上,辛老七问道:“少夫人,这野猪是我们昨晚狩到的,如何处理?” “得有两百多斤吧?”张淑慧问道。 方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头野猪,不过他毫不犹豫的把功劳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百斤要出头,被我引诱到了陷阱边上才干掉的。” 张淑慧捂嘴吃惊,然后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分分吧,不然吃不完都臭了。” 方醒摇头道:“分的话太少了,这样吧,熏一熏,特别是四条腿,做成火腿看看味道怎么样。” “呜呜……” 野猪进来时铃铛做出了攻击姿势,可等发现是头死猪后,它摇摇尾巴,觉得很没趣,就去了庄上。 最近可是有几只外面来的野狗在挑衅铃铛大爷的地位,不去把它们赶走,铃铛觉得自己连野猪肉都不想吃。 这种大野猪春生当然解决不了,所以最后还是家丁们来分解。 肠子一般都是喂狗,可方醒却叫人留下了猪肚。 “这玩意儿据说烘焙干之后,可以治病。” 除去四条腿之后,剩下的野猪肉也很可观。 “家丁们都分一分。” 方醒带着家丁打到了一头大野猪的消息很快就从方家庄传了出去,李茂听到后不屑的说了句‘不学无术’,然后又赶紧想着怎么去讨好太子。 而太子现在有些懵,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很‘荒谬’的消息。 “殿下,有人传言那个赵国章为了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于是昨晚就杀了御史刘奎。” 朱高炽很想笑,可他还得保持着太子的矜持,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干咳,吓得梁中赶紧送上了温水。 喝了口水,朱高炽问道:“刘奎死了?怎么死的?” 刘奎前几日弹劾了太子,导致他失去了一名军中的亲信。 所以这位刘御史的死让朱高炽很是快慰。 “殿下,具体的情况不大清楚,据大理寺的说,刘奎是死于自家的车夫弑主。” “呵呵!” 朱高炽像是尊弥勒佛般的笑道:“那车夫呢?” 车夫弑主?别逗了好不好? 这是大明朝,敢杀一位御史,别说你是车夫,就算你是锦衣卫都不好使。 来人面露玩味之色道:“那车夫据说弑主之后就自尽了。” “父亲,刘奎死了。” 朱瞻基带着婉婉遛弯后回来,他也得到了消息,而且比太子的消息还要齐全一些。 婉婉被嬷嬷给接走了,临走前,她使劲给朱瞻基打眼色。 一个几岁的女娃,当着大人的面弄鬼,这画面看得朱高炽也是抚须含笑。 朱瞻基答应道:“你赶紧去收拾,晚点我带你去。” 朱高炽听到这话有些郁闷:“又是要去方家庄?” 朱瞻基无奈的道:“婉婉在宫中也没有玩伴,所以儿子只得答应了。” 话题一转,朱瞻基笑道:“昨晚就在崔八巷里,刘奎和车夫同时身亡,儿子刚收到的消息,两人身上都有刀伤,而且还是同一把刀的刀痕。” 自己儿子的消息灵通,这是朱高炽早就知道的,所以他冷哼道:“果然大胆!” 朱瞻基笑道:“父亲,咱们看笑话就行了,至于在其中搅乱的人,大可不必理会。” 朱高炽当然不会去管这事,他的父皇还在呢。 “一个御史,临近夜禁才回家,而且不走大道,专门挑漆黑的小巷钻……” 朱棣的表情有些愤怒:“你们来告诉我,这御史是想干什么?还有,他是怎么死的?” 刘奎的级别不高,可耐不住位置显眼啊! 要是查不清楚刘奎的死因,那就是在往朝廷的脸上呼耳光。 “刑部!” 朱棣才说完就后悔了,目前的刑部尚书刘观已经被他贬为刑部小吏。 “大理寺!” 朱棣又后悔了。 这事和大理寺有屁的关系啊! 看到朱棣接连失态,胡广急忙补救道:“昨晚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发现的,何不如让他们来说说吧,”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 朱棣正准备同意胡广的意见,听到纪纲来了,就说道:“让他进来。” 锦衣卫的消息灵通,也许已经找到了线索也不定。 纪纲走进来,面对那些辅政重臣都目不斜视。 “陛下,昨夜御史刘奎死于非命,臣这边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迪巴拉爵士说 兄弟姐妹们,本书的月票和推荐票已经是惨不忍睹了,求月票......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307章 忧郁的老头(加更,求各种支持!) “鱼!有条大鱼!” 这时那边清理水渠的庄户突然指着里面叫喊着,方醒乐道:“看到没有,我家清理个水渠都能抓到鱼,哈哈哈!” 李茂怜悯的看着方醒道:“一条鱼而已,你这是觉得前途无望,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好大的鱼!少说得有二十斤啊!” 听到那边的喊声,方醒心痒痒的想去捉鱼,就说道:“我说你烦不烦,就你这样的,明年要是你考中了进士,那才是老天无眼!” “等等,等我来抓!” 方醒丢下几句话就兴奋的冲过去了,李茂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等着,明年我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二十多斤的鱼是什么概念? 水渠几乎都被这条大鱼给堵住了三分之一,方醒一到,就和几个庄户直接跳下去,扣腮的扣腮,捉尾的捉尾,浑身都被大鱼溅起的水弄湿了。笔?趣?阁wWw。biquge。info “在场的一家分点,算是个意思。” 方醒只想要鱼头,所以慷慨的把鱼身都让给了庄户们。 等方醒提着个大鱼头往家走,走没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头。 老头看到方醒拎着个鱼头,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就皱眉道:“此物能吃?” 方醒先把鱼头放在路边的草地上行礼,然后笑道:“老伯今日怎地有空来方家庄?若是不嫌弃,且待小子弄个鱼头豆腐汤,咱们一起喝一杯?” “鱼头豆腐汤?” 老人摇头道:“老夫不过是随意走走,怎地你下河捞鱼了?” “没有的事,不过是水淹了田地,去清理水渠的时候抓的。” “小刀!” 方醒觉得这捆鱼头的草绳太勒手,就喊了一声。 “少爷。” 远远跟着的小刀马上过来接了鱼头。 “回家让花娘先去去腥,晚上就吃它了。” 想起豆腐鱼头的滋味,方醒不禁摸了摸肚子。今天在张家的午饭不大合胃口,所以他只吃了两碗,现在感觉有些饿了。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道:“水淹了苗子会怎样?” 你这是在考教我吗? 方醒淡淡的道:“水稻和人一般的都要呼吸,要是被水淹的时间长了,根部就会发生些变化,就像是酿酒般的变化,会烂根!” 老人想了想,点头道:“你倒是博学。” “呵呵!不过是些小道罢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谦虚,可方醒的脸上却浮现了些许讥讽之色。 “小道?”老人没看到方醒的脸色,就道:“国之大者,唯食也!无食则国乱!” 这话倒是有些见地,不过方醒却道:“老伯,可您看看如今的那些读书人,谁下地了?谁懂的庄稼活了?说到底,不过是想着侥幸上榜,然后混个好差事,一辈子荣华富贵罢了。” 看到老人有些沉默,方醒就不平的道:“那些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考中了进士就是铁饭碗了,只是还得从头学习这些事情,不然受制于小吏和幕僚,那官当的和木头人有何区别!” 此时其实还算是好的,等到了中后期,那些在八股熏陶下来的进士们只能在官场上混成个老油条,然后拉帮结派,把朝中弄得乌烟瘴气。 至于民生和外敌的威胁,这些文官们是不会在意的。 ――历史已经证明了,不管是谁夺取了中原,咱们读书人都是被优待的一群人,那还担忧个屁啊! 咱们继续浪! 结果他们遇到了那位快递行业的下岗工人,当北平城破,被群臣抛弃的崇祯帝绝望的在煤山上殉国时,李自成的屠刀也架在了文官和勋戚们的脖子上。 掏钱掏钱,没钱额就干掉你! 至于什么要文人治理天下,可额的麾下就是要钱,木有钱的话,额这个闯王就得完蛋! 可闯王只是一阵风就散了,最后入主中原的蛮清不过是抛出几根骨头,这群人就疯狂了。 ――这就是盛世啊!自我华夏有记载以来,何曾见过这等煌煌的盛世? “都是一群有骨头就是娘的野狗!” 方醒的声音虽然低,可老人还是听到了,他莞尔一笑道:“那你看当今如何?” 方醒想了一下道:“现在还行,不过这也是和太祖爷与当今陛下的手腕强硬有关系,我估摸着啊,最多五十年,咱大明的吏治还得下滑。” 老人背负着双手,看着在田间忙碌的庄户人家,就问道:“那你说说,为何五十年后吏治会坏?”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大环境!这官场就像是个大染缸,会渐渐的从清澈变成浑浊。而进入这个染缸的人,若是你不把自己染成和大家一样的颜色,自然是出头的鸟儿,迟早会被一枪干掉!” “这不是什么严苛刑罚能改变的。”方醒想起那些例子,就说道:“我朝的俸禄低,不过就算是提高了,可人心永无止境,该贪的还得贪。” 老人低叹了一声道:“听说太子被禁足了,你咋看?” “有点活该!”方醒觉得这老头挺和气的,而且和自己也挺投缘,就道:“那可是陛下的亲军,咱就不能先忍一下,先给陛下上份奏折?” 方醒觉得朱高炽当时确实是有些冲动了,“陛下好歹是马上的皇帝,要是知道了这事,那还不得立刻从北平杀回来啊!到时候谁干的谁倒霉,而不是像现在般的,自己冲动,还连累别人也跟着被罚了一回。” 想起婉婉那天委屈的泪水,方醒就对那个朱瞻墉咬牙切齿的。 “现在的娃,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都心机重重的,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这话马上就引起了老人的共鸣,他看着雨后那万里无云、湛蓝的让人心醉的天空,缓缓的道:“老夫家中颇有些产业,只是几个儿子都纷纷争抢,为此手段百出,让人惆怅啊!” 方醒怜悯的看了老人一眼,劝道:“老伯,以后我要有了几个儿子,干脆就把家中的产业分成几份,老大赡养我们老两口多拿些,下面的都平均分配,我想这样应该会少些纷争吧!” 老人愕然看着方醒道:“长子只是多拿些吗?” 按照现在的规矩,承接家业的长子不是多拿一些,而是要多拿许多,所以老人对方醒的方案感到很是稀奇。 方醒理所当然的道:“我觉得吧,留给子女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财产业,而是学识和能在这个世上立足的能力,其它的随缘而已。” 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恍惚,他喃喃的道:“哪有这般容易的事啊!正如你方才所说,人性本贪,遏不住啊!” 方醒估计老头家中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所以才出来散心。对此他只能是报以同情。 “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方醒感叹道:“韩非的话非常的精辟,对小子来说就很有借鉴意义,如何控制自己的贪欲,这是一辈子都值得深思的问题。”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314章 泼墨山水画,没卵子的货色(第二更) 授完课,方醒看到天色还不错,就和朱瞻基去了一趟宫中。笔、趣、阁www。biquge。info “婉婉感觉怎么样了?” 一进太子宫中,方醒就看到婉婉正端坐着,乖巧的等太子妃喂食。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真是个萌哒哒的小女孩啊! 方醒感到了一股带着恶意的视线,他瞟了一眼,看到朱瞻墉正在角落里,阴沉的看着自己。 这娃已经走火入魔了! 方醒摇摇头,然后让婉婉伸出手来。 婉婉不舍的放弃了冰碗,伸出小手。 小小的手心中,原先的水泡处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方醒笑道:“不错,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果然快。” 婉婉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的道:“那我能去找大妞和铃铛了吗?” 方醒莞尔道:“再过几日吧,等你的手能活动自如了再去,不然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婉婉一听就不乐,可方醒却坚持不同意,他怕婉婉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到时候容易感染。 僵持了一会儿后,婉婉就退了一步道:“那我不用手行吗?” “行!” 小女孩不能拒绝太过,这个道理方醒还是知道的。他习惯性的揉揉婉婉的头顶,对太子妃道:“娘娘,要不今日我带婉婉出去溜一圈?” 太子妃想到婉婉被闷了几日,就痛快的答应了。 “我要去看兰花……” 婉婉得到允许,顿时就嚷开了。 等出了宫门,方醒才傻眼道:“金陵哪有兰花呢?” 方家庄里,只有张淑慧在主院里种了些花草,可方醒平时根本就没在意。 小刀和辛老七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梁中今天有事没出来,太子妃就派了五个嬷嬷和宫女陪着婉婉。 这些人长期呆在宫中,更是不知道。 “我知道。”婉婉翘起小嘴,得意的道:“在遇下村。” “遇下村在哪?” 方醒虽然搬来金陵也有不少时间了,可却对地形陌生得很。 所有人都摇头,只有小刀笑嘻嘻的道:“少爷,小的知道,那是个废弃的地方。” 马丹!这个家伙到了金陵后就四处游荡,美名其曰勘察地形。 方醒上马后,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带路吧,咱们去看兰花。” 遇下村位于朝阳门出去七八里路,方醒看看时间还早,就让人回去带些吃食。 “这天色看着不大好,老七,你回去一趟。”方醒淡淡的道。 “是,少爷。” 辛老七马上就朝着右边去了。 “我们走!” 朝阳门出去就是麒麟门方向,路过孝陵。 从山下走过,方醒看着那些围墙一直延伸过去,而那些孝陵卫都警惕的看着他们这帮子人。 “那上面是老祖宗的地方。” 婉婉掀开车帘,给方醒介绍着。 一路慢悠悠的过了孝陵,官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小刀已经去了最前面。 半个时辰后,小刀回来了,他愁眉苦脸的道:“少爷,遇下村里面人都没有。” 方醒点头道:“没事,我们呆不了多久。” 顺着一条已经被杂草侵蚀了大半的土路,方醒带着几辆马车进了遇下村。 这个村子从外面看去有些像是童话世界的地方,那些藤萝已经覆盖了大多建筑物。 方醒牵着马,走在村子中间难得有的一条石板路上,对坐在马背上的婉婉问道:“谁跟你说这里有兰花的?” 婉婉这是第一次骑马,正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闻言就说道:“是雅香说的。” 方醒看着那些钻进大门和窗户的藤蔓,随口问道:“雅香是谁?” “雅香就是……就是雅香啊!” 马蹄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蓦地,天空中飘起了雨丝。 雨丝缠绵,落在脸上感觉也是温柔的。 细细长长的雨丝缓缓落下,婉婉调皮的扬起小脸,任由那雨丝落在脸上。 远处的田野和山脉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中,仿佛是一副泼墨山水画,而那个在马背上扬起小脸的女孩,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的精灵。 几个嬷嬷和宫女看着这一幕,不禁都为这幅画面般的美景露出了笑意。 方醒也含笑看着,伸出双手把婉婉抱了下来。 有人也在看着,可目光却阴冷如蛇。 “咯咯咯……” 婉婉搂住方醒的脖颈,伸出刚痊愈的小手去接雨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石板路上。 “噗!” “噗!噗!噗……” 清脆的笑声中突然加入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残忍笑着的恶魔。 “你们是谁?” 一个嬷嬷下了马车,肃然道:“此地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速速退去!” 不长的石板路上,一头一尾出现了十多个男子,把两头都堵住了。 方醒盯着前方那个左脸有刀疤的男子,柔声对婉婉道:“婉婉,回马车上去好吗?” “不!” 婉婉已经看到了这些男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正狞笑着走来。她倔强的道:“我要和你一起!” “哈哈哈哈!” 方醒放声长笑,在婉婉迷惑的眼神中,他把婉婉往背上一放。 “抱住我的脖子!” 声音不大,可却让婉婉强压住的慌乱消失了。她搂住方醒的脖颈,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逼近的敌人。 “方醒?” 刀疤脸止住了脚步,从方醒背后方向逼来的敌人也同时停住。 几个宫女嬷嬷被吓得浑身打颤,都缩在马车边上不敢出声,更遑论过来保护婉婉。 小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飞刀,他还在嘻嘻的笑着,脖子上的哨子微微摆动着。 “正是方某。” 方醒左手反手托住婉婉的身子,右手也放在后腰,看着就像是背着婉婉般的。 刀疤脸拿出一张纸,和方醒对照了一下,皱眉道:“特么的!谁画的?一点都不像!” 几次对照后,刀疤脸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边上,然后叹道:“那画师太差劲了,本来我是认不出你的,可你居然自己承认了身份,那就别怪我了!” “那就是小郡主吧?” 刀疤脸惋惜的道:“挺水灵一丫头,养十年准能卖出大价钱来。” 方醒的脑袋仰起,四十五度角的环视一周,淡淡的道:“孟贤呢?难道他没有胆子出现吗?” 刀疤脸愕然道:“孟贤是谁?” “没卵子的货色!” 方醒不屑的道:“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是缩头鼠辈!” 赵王如此,孟贤依然如此。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339章 驴肉火烧和小动作(下午出差,今日尽量保证四更) 梁中带着几名侍卫就躲在一家杂货店的里面,悄悄的看着方醒带着婉婉找到了一家小摊。笔·趣·阁www.biquge.info “驴肉火烧?” 方醒指着那在碳炉上微微冒气的瓦盆惊喜的问道:“可是驴肉火烧?” 正在从一个炉膛里夹火烧的汉子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了干净的笑容道:“正是,这驴还是太行驴呢!好不容易才从保定那头买回来的。” 方醒闻言食指大动,他先把在边上好奇的的婉婉安排坐下,然后就点了火烧。 “不急着出来,先拿两个,有板肠就加,我添钱。” 看到方醒垂涎欲滴的模样,在边上的婉婉就低声问道:“方醒,驴肉火烧是什么?还有那个什么板肠,能吃吗?” “能吃,好吃得很!” 那个汉子也是一怔道:“客人,这板肠可是说的驴大肠吗?” “对,你这可有?” “有。”汉子不好意思的道:“那东西别人都嫌弃他腌臜,咱就把它给洗干净,重料煮熟,倒是还可入口,客人您可要?” 方醒才想起现在估计还没有板肠这个称呼,就点头道:“来一碟,再来两碗羊肉汤,滚烫的。” 婉婉乖巧的坐在方醒身边,看着他熟练的和那汉子交流,不禁歪着脑袋听着。 “吃吧。” 方醒把破开装好驴肉的火烧用纸包好,递给了婉婉。 “小心烫。” 方醒接着把羊肉汤放到她的面前,还把汤勺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这才放进去。 “慢慢吃。” 婉婉拿起火烧,一口就咬了个小月牙,满足的眯着眼。 “果然是天上的…肉,地上的驴肉。” 方醒吃饭很快,不多时,三个火烧下肚,一碟驴板肠也见底了。 “舒坦!” 最后他慢慢的品味着羊肉汤,不时为婉婉擦擦小脸和嘴角。 “方醒?” 方醒回头,就看到渐黑的街道上,李茂正和几个文人在一起,朝着秦淮河边走去。 这货居然从背影就认出我来了?看来还真是刻骨铭心啊! 看到方醒回头,李茂用折扇挡住了半边脸,却掩不住那恼恨之色。 可方醒的目光却不在他的身上。 郑能? 方醒一眼就找到了正得意洋洋的郑能,两人对视一眼,方醒看到了得意和……意气风发! 郑能身边的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停步,就顺着视线看过来,然后皱眉问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郑能说了什么,男子看向方醒的目光突然变成了厌恶和不屑。 等这几人走远后,方醒起身结账,对着那边点点头,小刀马上就隐入了人群中。 “我们回去吧。” 方醒牵着婉婉站在路边,秦淮河里的灯火恍如星光洒落,沿着这条路点缀过来。 “郡主……” 婉婉看着远处的灯火,大眼睛黯然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梁中,嘟嘴道:“我还想去坐船。” “下次吧。” 方醒揉揉她的头顶,笑着把她交给了梁中。 回到宫中,得知方醒只是带着婉婉在街上吃了驴肉后,朱高炽这才放下心来。 “我就知道方先生不是莽撞的人……” “老爷,那人叫做严旭。” 回到家没多久,小刀就回来了,带来了那个男子的消息。 “小的听那郑能吹捧他,说是他大哥严旦是此次应天府乡试的阅卷官。” 阅卷官…… 方醒挥手让小刀下去,然后想起了马苏。 马苏正在检查刚写完的一篇文章,方醒提供的蜡烛一点烟都没有,而且光线很纯净。 狭小的号舍内,周围昏暗的环境下,马苏仔细检查完后,就按照方醒教的方法,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的回想刚才的内容。 静下后,马苏只觉得心思清澈明净,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噗!噗!噗!” 人在某种时候会五感灵敏,平时根本听不到的声音,此时在耳中如雷霆般的清晰。 马苏睁开眼睛,回头。 一个人影就在马苏的身后站着,目光炯炯,正准备伸手拿他的试卷。 “住手!” 马苏挡住了对方的手,起身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正尴尬的缩回手去,然后干咳道:“坐下!不得喧哗!” 马苏借着微光,认出这人好像是在进来时看到过,心中顿时警钟长鸣,方醒的交代就回响在脑海中。 ——记住!不许让别人看到你写的内容,特别是那些巡视的官员! “学生正凝神想文章,得罪了!” 男子点头哼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长长的过道中。 …… 方醒吹熄了蜡烛,独自坐在书房里,心中渐渐的无喜无悲…… 阅卷官,这是一个儒家学问精深才能胜任的位置。 而以前不管是秦班还是洪炳正,他们不过都是属于名气不小,可在儒学的圈子中排名靠后的家伙。 而真正在圈子中有号召力的人,是不会这般轻易出手,以免伤及自家的羽毛。 良久,方醒睁开眼睛,喃喃的道:“兴和伯…….不属文武……” “兴和伯不属文武……” 就在隔壁的李家,此时那位中年男子正在和李茂谈话。 “若是他只攻武勋,那我儒家还能袖手旁观,可他偏偏不安分……” “太孙和他亲近,然后支持他出书,第一本数学已经在大明生根了,他这是在挖我名教的根基啊!” 严旭在客厅中缓缓转圈,目光深沉的道:“有心人自然会看到这些,所以你家的书院很关键,我等就是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大家都看看,究竟谁才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李茂点头道:“学生知晓了,家父对此也很是赞同。” 俩人的目光一对,都不由的露出了微笑来。 “福兮祸之所伏啊……封伯吗……” 考场里,马苏把考具都收进了篮子里,然后把篮子放在自己的两腿间,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边上的考生看到马苏这般动静,不禁都嗤笑不已。 这人是新手吧?不然怎会担心在考场内被人盗走考具! 夜色越发的重了,有的考生还在冥思苦想,只有小部分人安然入睡。 三年一次的乡试,错过就是白白耗费三年的时光,怎能睡得着! 两个黑影缓缓地从前面走来,一路上脚步无声。当走到马苏的身边时,一人停住,环视左右。当看到无人关注这边时,才用手戳戳同伴。 黑影俯身下去,当听到马苏的呼吸平稳时,才伸出一只手,抓向了……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429章 解学士,请饮酒(感谢盟主‘小小小小小脾气’打赏,加更!) 朱高炽的脸色一变,艰难的起身道:“本宫要去父皇那里一趟,你们自便。笔?趣?阁www.biquge.info” 这是要去求情吗? 方醒叹道:“殿下,臣怕会惹恼了陛下啊!” 朱高炽的身体一僵,苦笑道:“本宫如何不知,只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朱高炽都能为一个小吏而冒着触怒朱棣的危险去求情,何况是一直在支持他们父子的解缙! 方醒摇头道:“臣怕的是适得其反!” 这次连朱高炽都冷静下来了。 朱棣的性格如何,在坐的没谁有朱高炽清楚,那就是个骄傲到了极点的皇帝。 解缙当年是因为亲近朱高炽,冒犯了朱棣,所以才会被关押至今。 如果朱高炽去求情,那么朱棣会暴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到时候解缙估摸着真要倒霉了。 朱高炽面色纠结,这位太子本就不是果断的性子,而且心肠还软。 方醒也想不到什么好招数,毕竟他才杀了瓦剌人的使者,要是在这个时候进谏,方醒估计绝对讨不了好。 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解缙完蛋吗? 这么一位大才,就算是不能为官,可在其他方面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方醒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殿下,此事就交给臣和太孙如何?” 朱高炽沉默着坐在那里不说话,方醒对着朱瞻基点点头,然后两人就行礼出去。 “方醒,你们去哪?” 刚出来,就看到婉婉正在一群宫女的包围下走来,看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多半是刚去玩雪。 方醒强笑道:“婉婉可是玩雪了,那赶紧进去暖和暖和,明天雪更大呢!” 婉婉看到方醒和朱瞻基的面色不大好,就乖巧的进去了。 “德华兄,咱们怎么办?” 朱瞻基愁眉苦脸的问道。 朱棣那里肯定是行不通,那么就只有从纪纲的手中把解缙抢过来。 方醒也有些一筹莫展,就让朱瞻基先回太孙府,召集些人手,做好准备。 “解学士?” 太平门附近的诏狱,大雪在院里堆积了一小层,除却那些脚印之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诏狱中,纪纲带着王谦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到了最里面。 解缙的牢房不算差,泥地平整,还有一张桌子和椅子。 解缙正坐在里面的平板床边看书,闻言抬头,皱眉道:“纪大人可是贵客,不过谢某不欢迎。” 这就是解缙,哪怕是被关了几年,可依然是桀骜不驯。 纪纲招招手,王谦就提着个大食盒上前。 “打开。” 解缙冷眼看着王谦打开了牢门,渐渐的,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纪纲瞟了一眼面色发红的解缙,笑道:“解学士难道不想出去吗?” 解缙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喜,他颤声道:“可是陛下下旨了吗?” 纪纲指着桌子,示意王谦摆上酒菜,然后摇头道:“没有。” 解缙的眸色一暗,“没有你来干嘛?”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按理纪纲该发怒的,可他却笑吟吟的道:“纪某看着解学士在诏狱中读书不止,心下仰慕,所以想着能否找个办法,让解学士出去。” 解缙不屑的道:“谢某不需要,纪大人请回吧。” 纪纲垂眸,隐住了那一丝厉色,笑道:“那可否饮一杯?” 解缙摇摇头,拿起书本,又继续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 纪纲突然起身大笑道:“谢学士,纪某不过是取笑罢了,今日陛下已经有了这个意思,旨意不日就到了。” “果真?” 解缙把书一丢,追问道。 纪纲嘴角含笑,笃定的道:“当然,陛下的意思纪某敢乱说吗?” “陛下啊……” 解缙不禁泪水横流,纪纲趁机拉了王谦出去,在角落里低声问道:“你那主意不会出错吧?” 王谦正好在最角落里,身影黯淡,只有那双眼睛在闪着光。 “大人放心,您想想,解学士当年可是在胡广现在的位置,咱们锦衣卫哪敢得罪他,这不看到大雪,就让他老人家出来看看雪景,散散心……” 纪纲的身体微微一震,冷道:“谁知道解学士太过兴奋,结果一头就栽进了雪堆里,等我锦衣卫的人拉起来时,已然晚矣!” 王谦轻笑道:“正是如此,陛下就算是知道了解缙的死讯,估摸着也就是嗟叹一下,他老人家忙着呢!” 纪纲点点头,拍着王谦的肩膀道:“你好好的做,本官自然会看在眼里。” 等再次进去时,解缙都已经喝上了,纪纲马上就加进去,不住的恭贺着他…… 而方醒此时也召集了黄钟和马苏,三人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解缙解救出来。 马苏只有旁听的份,所以他坐在最边上。 黄钟沉吟道:“伯爷,那诏狱戒备森严,咱们也不能去硬闯啊!否则就是大罪。” 方醒也是有些挠头,硬闯诏狱的后果,那几乎就是在试探朱棣的底线。 “要不让殿下……哎!也不行啊!” 黄钟摇头道:“要是殿下触怒了陛下,那……” “那估摸着陛下会以为太孙已经迫不及待了!” 方醒把黄钟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朱瞻基要是让朱棣感受到了这种心思,怕是和太子父子俩都要一起倒霉了。 时间在流逝,看着外面越积越厚的雪,方醒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埋在雪中的解缙,醉醺醺的,就这样被冻死在诏狱之中。 方醒的眼神一点焦距都没有的在书桌上缓缓移动,当看到那本教材时,方醒猛的起身,喊道:“老七,你和小刀跟我走。” 黄钟和马苏都不知道方醒想干嘛,就起身追到了外面。 辛老七和小刀马上就赶来了,方醒看到方五在后面,就交代道:“你马上就去诏狱的外面盯着,有异常就叫人来报,我这就去找太孙。” 等辛老七去准备马匹时,方醒回身对黄钟道:“学生,我忘了解缙曾经教过太孙!” 黄钟还没想到这里面的奥妙,方醒就冲进了书房里,很快就拎着个包出来了。 “我们走!” 马蹄声远去,黄钟面色凝重的叹道:“那可是解缙啊!我大明难得的大才!” 而此时大雪已经覆盖了脚面,天空依然阴霾。 地主老财的生活 你永不会独行(封推感言) 接到首页大封推的通知时,说句实话,爵士有些惊喜交加。笔~趣~阁www.biquge.info 大封推,这是对一本书最大的褒奖和鼓励。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书友们的支持,是你们用订阅,用各自方式把仓库这本书支持到了大封推。 对于爵士来说,码字是维系梦想的一个机会,为此我甘愿废寝忘食。 无数次的深夜里,当看着窗外从万家灯火到只有零星几盏灯在亮着。 当小区里从嘈杂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双手敲击键盘的声音,此刻,我感觉自己在和书中的人物对话。 从上架时定下每日三更,再到成绩不错,主动加到每天四更,爵士认为自己肯定坚持不下来,毕竟每天还得去上班,还得去出差。 时至今日,爵士可以告诉大家,我坚持住了! 每天睡觉不超过六小时,出差时用手机码字,从开始晕车想呕吐,到现在只是觉得胃里微微翻涌。 从上班时偷偷摸摸的码字,到轻车熟路的用各种借口跑到天台上去。 从双休必须要出去溜达,到现在回到家就足不出户…… 从身体倍棒,精神旺盛,到现在职业病缠身、压力之下易怒、烦躁不安…… 我,坚持住了! 而在这份坚持的背后,是你们的一个赞许,一个打赏,一份订阅,一张月票,一张推荐票……在作祟。 是的,就是作祟! 无数次爵士在压力之下想把电脑砸掉,想把键盘扔掉,然后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放弃这份兼职。 可当打开页面时…… “爵士,我顶你!” “爵士,能多来几更吗?能爆发吗?” “月票已投,爵士加油!” “不喜欢扯别的,喜欢就打赏,加油!” “断章小王子,把你家的地址爆出来吧!我们要给你邮寄好东西!” “……” 每当看到这些评论,爵士心中的压力不翼而飞。每当看到成绩有一点向上爬动的痕迹,爵士疲惫的身体里又充满了力量! 网文万千,你们于这万千中找到了这本书,找到了爵士,这,就是缘分! 网文之路孤独而压抑,可有你们陪伴,我倍感充实! 大家用订阅和其它来支持爵士!爵士用努力来回报大家, 黑夜中,我点了支烟,想透过屏幕去看看那一张张脸,想告诉你们…… 你,永不会独行! 黑夜有我作伴,煎熬中,文字从我的手中倾泻而出,它将陪伴大家走过这孤寂的黑夜。而我,只盼着此刻能直到永远…… 不再独行! …… 感谢我的责编徐徐,我的话不多,加上还要上班,而徐徐忙的没工夫多话,可成绩就在这里,离不开他的一路支持! 记得一次发现前面的内容有些问题,于是就联系了徐徐。结果没二话,大晚上的帮我开通了修改权限,等我修改完毕后,再次帮我重新调整章节次序。 感谢徐徐! 感谢阅文集团历史频道的各位编辑,我以前写的是都市,可不合时宜的描写方式让我屡屡栽跟斗。 直至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了历史频道,兴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锤炼于都市,定位于历史!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739章 土豆出世(争取吧,看看精神状态,好就努力再来一更。) 产房是现成的,稳婆是再三挑选的,祖上三代都被查了个底掉。笔|趣|阁www。biquge。info 张淑慧进产房时很勇敢,倒是方醒纠结的模样让赶来的张辅的二夫人吴氏捂嘴笑道:“二姑爷放心好了,御医都说了,二妹妹这一胎的胎像极好,想必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方醒恍若未闻,走到产房的窗户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羊水破了!” “夫人加把劲,用力!” “鸡汤拿过来,给夫人喝点。” 渐渐的,张淑慧开始尖叫起来。 方醒浑身在发抖,他只觉得嘴里发干,心跳加速,脑袋发麻…… “夫君……啊……” 张淑慧尖叫一声,吴氏看到方醒的身体一震,如果不是双手抓住了窗台的话,多半会软在地上。 “啊!” 方醒颤颤巍巍的站直了,冲里面喊道:“淑慧,为夫就在外面,不行……不行咱们就不生了!” “噗!” 张淑慧本是痛不欲生,听到这话后不禁噗嗤就笑了,然后觉得身体里开始了变化…… …… “出来了!” “啪啪!” “哇……” “恭喜伯爷,是个公子。” 接着就是张淑慧有些恍惚的声音:“看看孩子的嘴里有没有东西?” 方醒尴尬的回头道:“那啥,拙荆这是糊涂了。” 老婆啊!给你讲个贾宝玉的故事,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记着。 谁家的孩子嘴里敢有玉?那是在作死,连带着一家人作死! 吴氏捂嘴笑道:“二姑爷说笑了。” 幸好焦晃不在这里,不然方醒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方醒宛如虚脱的冲进了产房里,不顾稳婆的诧异眼神,抓住张淑慧的手,“淑慧,辛苦你了。” 张淑慧虚弱的笑了笑,“夫君看了咱们的孩儿了吗?” 方醒摇摇头:“还没看呢,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夫君快去看看孩子吧。” 孩子被包在襁褓里,方醒伸出双手,紧张的抱过来看了看。 皱巴巴的小脸,紧闭的双眼,暗红的皮肤。 稳婆看到方醒在发呆,就笑道:“伯爷放心,刚生出来的孩子就这样,等过几日就白净了。” 方醒抱着孩子转过身去,微微摇头,一滴泪水从眼角飞舞出来。 “这孩子以后就叫做方翰,小名土豆。” “哇……” 襁褓里的土豆大概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马上就用细细的声音哭嚎起来。 “夫君,土豆不好听。” 张淑慧拉着方醒的衣角,觉得这个当爹的真是欢喜傻了,居然胡乱给孩子取小名。 方醒抱着孩子坐在床边道:“你看这孩子,脑袋扁扁的,长长的,就和土豆一个样,再说了土豆好养活,产量大,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像土豆般的纵横……不,是茁壮成长。” 张淑慧无奈的道:“罢了,夫君,土豆长大了肯定会恨这个名字。” “他敢?” 方醒看到奶娘来了,就把孩子递给她,然后出去。 到了外院,方杰伦带着家丁和下人们跪地贺道:“恭喜老爷喜得贵子。” 方醒笑呵呵的道:“都起来,等满月了再贺也不迟。” 这时边上的贾全也凑趣道:“伯爷,下官马上就去报信,这小伯爷出世了,想必宫中会有些赏赐下来。” 等消息传到了宫中,朱高炽叫人准备了贺礼,然后令朱瞻墡带着婉婉一起去。 而朱棣那里却是胸有成竹。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贾全禀告道:“大名叫做方翰,小名叫做土豆。” “土豆?” 贾全尴尬的道:“是的陛下,土豆就是兴和伯在海上的一个岛上发现的一种吃食,好养活。” 朱棣哑然,然后说道:“那就罢了,朕命人打造了一把短剑,还有一支笔,就送给土……豆了。” 大太监笑道:“这就是文武双全啊!兴和伯必然会感激涕零。” 朱棣的礼物不少见,可送给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这等寓意的礼物,确实是恩宠有加。 …… 张淑慧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人的耳中,于是各种情绪就在金陵城中酝酿着。 “那人居然有这个运气?老天爷真特么的没长眼!” “没有一尸两命?” “没有,大人。” 纪纲赤果着上身,王谦正在给他的肩膀按摩。 今天朱棣的那两脚可不轻! “嘶……用力!” 纪纲咬牙,然后说道:“玛德!那人不是说要去惊一下方醒吗?有屁用!” 王谦一边给纪纲上药,一边说道:“大人,那只是恶心人的招数,方家庄不说那些家丁,听说那天一百多个庄户都冲出来了,好家伙!就为了围杀那匹惊马。” “特么的!都是畜生!” …… 深宫之中的孙氏缓缓行走在太子宫中,初秋的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响,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烦乱! “姑娘,兴和伯夫人一举得男,这下她的位子可就稳了。” “是啊!” 孙氏惆怅的看着太子妃寝宫里的宫人不断出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侍女跑过去问了一下,回来说道:“姑娘,娘娘听说了兴和伯夫人的好消息,就令人发了赏,人人都有。” 看到自己的侍女一脸的艳羡,孙氏微微一笑,“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片红叶落下,带走了夏季的最后一丝记忆。 …… 方醒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放手,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皱巴巴的儿子就是大明第一美男子,谁要是敢说比他英俊,方醒发誓会…… 解缙有些眼馋的看着这个孩子,调侃道:“若是谁敢说土豆不英俊,你大概要发狂吧?!” 方醒把襁褓拿开些,然后杀气腾腾的道:“那我会毁掉他那张脸,看谁还敢说比我家土豆长得帅!” 解缙长叹道:“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啊!哪怕孩子只是中人之资,可在父母的眼里,他就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那是当然。” 方醒美滋滋的抱着孩子,不大熟练的颠着,奶娘在边上对秦嬷嬷苦笑道:“咱们这位伯爷可真是喜欢孩子啊!” 秦嬷嬷笑道:“那是,伯爷的这个孩子来晚了些,以前有多焦急,现在就有多宠爱。” 方醒再不舍,可当吃奶的时间到了之后,也只得把土豆交给了奶娘,然后进去看张淑慧。 张淑慧已经睡醒了,此时已经是丑时末,小白正在给她喂鸡汤。 “吃你的,别管我。” 方醒看看张淑慧的脸色不错,就欣慰的出去找到了焦晃。 “夫人的身体不错,这次生产出乎预料的顺利,伯爷无需担心,等过了这个月就好了。” 方醒招手,小刀过来拿出了一块金锭。 “多谢焦太医,这几日还请多多照看。” 虽然焦晃今晚没排上用场,可有他在,大家心里面就有底气。 地主老财的生活 一天五盟主 昨天吧,对,是昨天。笔&趣&阁www.biquge.info我现在有些精神恍惚了,日子都记不清了。 你说老吧,爵士觉得自己不算老,老大叔而已,永远十八岁! 许久都没有盟主打赏出现了,爵士也认为是自己没写好,所以活该的! 昨天首先是‘我为离歌’升为盟主,爵士欣喜之,感谢! 其后是‘紫薇骑士’,爵士乐的都手抽抽了! 哈哈哈哈! 然后爵士就在加更中感谢了两位盟主一番,还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完本时有十个盟主! 可随之而来的变化却让爵士目瞪口呆。 先是‘赤焰的噩梦疯’紧跟着打赏了盟主,随后‘黑西法’也上了…… 此时我正在准备加更,还想着就差一个,可‘夏日冰红茶’突如其来的十五万打赏…… 我去!爵士的小目标居然一下午就完成了????????? …… 咋说呢? 爵士写书比较宅,自信心不是很足,总是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 可就是这样的心态,却被大家顶到了现在这个成绩。 感谢! 此刻爵士的眼睛还是涩涩的,脑袋蒙蒙的,可一个念头却没忘却――感谢大家! 感谢我的书友们! 感谢那些用零花钱来订阅这本书的书友们! 感谢那些收入不多,却愿意分出些来订阅这本书的书友们! 感谢那些一言不合,就一掷千金的书友们! 感谢……一切支持着这本书的书友们! 爵士有无数的要感谢,却愿意化为码字的动力,与大家继续分享这个故事! …… 说说咱们这本书目前的成绩吧,不上不下,总收藏十万出头,可均订离八千还差一点。 这个收订比例真的很惨!至少在历史频道中很惨! 十几比一吧! 这个比例有些寒掺见不得人,其中的原因不少,可爵士自己要承担主要的责任! 在整个历史频道中,仓库这本书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中间吊着。 上有无数要仰望的大神,中间有无数的好书,后面的追兵也是虎视眈眈,爵士一回头,就觉得菊花发凉。 …… 说到这里,也说说爵士的性格。 ――不服输! ――不认输! 倔! 当初开这本书时,爵士只是随意的写了前十万字就发布了,同时还有一本都市文正在勾兑中。 那本都市书被毙了,而这本随意开篇的、以为连签约都不能的历史文却蒸蒸日上! 这就是生活!从不以人的主观意识出结果的生活! 所以有人会觉得开头有些地方有问题,这就是原因所在。 …… 本书按照爵士的计划,应该还有差不多一半吧。 浮世如潮,潮会涌,也会落。总有人会弃之而去,而后又会有人重新进来。 爵士努力码字,不敢言胜,也不敢言败! 期待着与诸君在本书结束时还能共聚在这里,大家唏嘘也罢,叫骂也好,爵士都会感激不已。 感激大家的一路支持! 没有你们,这本书和爵士啥都不是!!!!!!!!! 地主老财的生活 下班前的随笔 周末了,大家轻松,爵士也轻松了几分。笔~趣~阁www.biquge.info 祈祷明后天设备都别出问题,客户不要打电话。 哪怕是下午,已近黄昏,可窗外的太阳依然不依不饶的在挥洒着热量――愁人的温度啊! 书已经两百万字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在此祝大家周末愉快! 今天群里有书友贴出来一个读者的感言(别的书),爵士看了深受触动,感慨颇深。 今天也有书友在书评区说着关于儒家和儒学的事,爵士在下班前有点儿时间,解释一下。 儒家是儒家,类似于宗教,它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合,在那时候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凶兽! 而儒学只是一门学问,修身修心,双修……呃!不是,是告诉咱们:做人要听夫子的话,按照夫子的教诲去处理事情。 术业有专攻,二百多人的Q群里藏龙卧虎: 奥妮的钢铁知识让爵士捂脸。 教主的阅历和看问题的角度让爵士受益匪浅。 冰狼的认真检查让爵士发现了许多错误。 骑士的组织让爵士能省不少心。 连几个小萝莉都比爵士强,为啥?人家是学霸,而爵士是学渣! 哈哈哈哈!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 儒家的归儒家,儒学的归儒学。可儒学想把内政、外交、军事......都拿在手中,觉得自己都能行,那真是个笑话! 有人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爵士是不信的。 还是那句话:术业有专攻! 方醒面临着的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合――儒家! 而他破局的办法就是――学说破学说! 你儒家庞大,可我有方学! 我用方学来挖你的根! 百姓才是大明的根基,当方学在悄然中动摇了这个根基之后,那才是对大明改造的发端! 爵士不想随波逐流,不想开推土机横推! 横推固然爽,可却到处是漏洞! 有人兴许会说:爵士,你丫不就是一写网络小说的吗?真当自己是蒜瓣了?真想写出自己对大明的感悟来? 傻不溜秋的!一天揪着头发,煎熬着情节何苦?多写些让读者爽快的情节,码字的速度又快,赚钱飞起不好吗? 呵呵! 爵士报以呵呵! 这本书从刚开始的散漫,再到认真,爵士也经历过艰难的抉择。 是写爽文?还是尽量在自己的水平范围内倾注感情? 现在,选择已经出来了,爵士的感情也倾注进去了。只愿书友们能不嫌弃,一起陪着爵士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不管怎么说,爵士的初心未改。 不管水平怎么样,只要写出我心中的大明,无悔了! ――时间很短,写的很仓促,语句可能不大通顺,有错别字的都来不及修改了,大伙儿周末愉快哈! 地主老财的生活 第973章 航模升空,处置官员(第五更) 晚点还有一更! ...... “你不担心吗?” 朱高煦幸灾乐祸的问道。笔~趣~阁www.biquge.info 方醒摇摇头:“我不担心,书院发展到了今天,那不是谁就能随便否认的。” 雪开始化了,温度降低。 方醒正在水池边摆弄着一艘简单的船模。 朱高煦看到方醒不停的在旋转一个东西,而且越到后面使的劲越大。 “这是什么?” 方醒最后拧了几圈,就把船模放在水面上,微笑道:“看好了,奇迹马上出现。” 在朱高煦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这艘小小的船模一放到水面上,身后的两片船桨就疯狂的转动起来,然后…… “那么快……” 朱高煦是悍将,他不用伸手就感知到现在没风。 “这只是一个小机关而已。” 船模飞快的冲到了对面,径直撞上了一块泡沫。 方醒过去把船模拿过来,然后装上了风帆,一艘不同于现在船型的船模就出现了。 “这种船更适合于远航。” 方醒走了,留下朱高煦一人在水池边上。 朱高煦看看左右,找到了一把大扇子。 风鼓动了船帆,船模缓缓移动起来,只是因为风向不对,航向渐渐的就偏了。 “是个好东西!” 朱高煦遗憾的摇摇头,他不喜欢坐船,那会让他感到无助。 等他去找方醒时,方醒却去了书院。 书院的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过没有身穿儒衫的,都是普通百姓。 守门的重新换成了袁达,他看到方醒后就问道:“山长,可要赶走这些人吗?” “不必了。” 方醒知道这些人是闻风而来,看稀奇,看古怪。 刚建好的新书院一色的水泥建筑,让方醒生出了些许的亲切感。 一条水泥长路上,朱瞻基正摆弄着一架用皮筋作为动力的航模。 他的手上多了几道伤口,这是制造这架航模的代价。 “德华兄,小弟不断的调整两翼,现在差不多能不翻跟斗了。” 看到方醒过来,朱瞻基兴奋的道。 “那就试试吧。” 没有好的动力装置,朱瞻基只能通过不断的调整两翼的角度来让航模飞起来。 师生们看到朱瞻基又要开始试验了,都围在两边,兴趣盎然的等着看奇迹。 朱瞻基的手不行了,李二毛就自告奋勇的来转动那两片螺旋桨。 螺旋桨的轴连接着机身里面的皮筋,李二毛开始轻松,后面吃力,朱瞻基急忙叫停。 “差不多了,再拧就断了。” 方醒提供的材料已经被朱瞻基一天的功夫废掉了五套,不是撞坏,就是安装时太过用力损坏。 朱瞻基把住螺旋桨,慢慢的把这架丑陋的‘土飞机’放在地面上。 平整的水泥路面可以确保用软木制成的轮胎不会快速磨损,而加了朱芳做出的弹簧后,一个原始的缓冲系统就诞生了。 “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朱瞻基准备放手时,外面有人在高喊,声音还有些熟悉。 朱瞻基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一惊,手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袁达原先只是一个猎人,他认为自己的儿子袁冲将来也会接过自己的衣钵,成为一名出色的猎人,然后成亲生子,延续着袁家的香火。 可没想到鸡鸣山下的一次机缘,就让他家从此走出了大山,居然也成了读书人。 读书人啊!连国朝的储君都在书院,这科学还会差吗? 所以袁达对方醒的感激那是实实在在的,对他的命令也是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哪怕对方是首辅和兵部尚书。 “大胆!快放老夫进去,否则德华饶不了你!” 金忠看到朱瞻基放出去的东西居然在水泥道上飞奔,莫名其妙的飞奔,顿时心急如焚,一把揪住袁达的胸襟喝道。 杨荣摇头道:“晚了,咱们来晚了!” 在无数双瞪大的眼中,这架飞机越跑越快,当它缓缓的升空时,一阵惊叹让杨荣的脊背发麻。 “这是神术啊!” 飞机越飞越高,方醒也让袁达放开了限制。 金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痛心疾首的道:“德华,这事眼瞅着就能平息下来,你何苦要弄这么一出呢?” 此时小飞机朝着外面飞去,朱瞻基急道:“去捡回来!千万别让人拿走了!” 贾全赶紧带着侍卫冲了出去,那些围观的百姓早就跟着飞机跑了。 “二位大人何须着急,公输班早在千年以前造出了木鸢,能飞行几百里,咱这个只是顽童的戏法罢了。” 方醒的话把这架小飞机的重要性降低到了玩具的水准,结果换来了金忠的白眼。 “老夫好歹眼睛没瞎,公输班造的木鸢谁见过?而你的这个玩意儿此刻正在空中,还不掉!” 公输班,也就是鲁班,传言这位大师曾经造出木鸢,只需敲击机关三下,人就可以乘坐着木鸢回家。 而他的父亲更牛,敲击了十多下机关,结果不小心就飞出了‘国境线’,被人干掉了。 而汉代的张衡也曾经制作出木鸟,通过齿轮和机关,木鸟据说能飞行几里地。 杨荣苦笑道:“兴和伯,你这个可大了不少,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近似于神迹,没几日就能传遍大江南北,我等反而枉做了小人!” “这话怎么说?” 方醒一脸懵懂的问道。 金忠指指方醒:“老夫不信你就不知道!你在陛下的面前亲承要做什么小实验,而后就去了太子殿下那里说一遍,兴和伯,你这是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倚仗,然后让文官内部自然分化!” “你用热球带着人升天,用一根铁棍引来了雷霆,那些人都对你的手段忌惮不已,你若是存心想给他们没脸,那你怎会去太子那边?你就是存心的!想看笑话!” 老金中须发皆张,“大局懂不懂?这边刚把事态平息下来,你可知道有多少官员要为此付出代价吗?十五人!这十五人只是为了一个弹章就得丢官降级,有的还要被流放到交趾等地,德华,够了呀!” 方醒看看杨荣,杨荣点点头:“名册刚送到御前,陛下已经批了,这些人最好的结果也得连降三级,最惨的一个,全家流放奴儿干都司,这是要去垦荒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到那个地方,半条命都没了!” 奴儿干都司的冬天很难熬,身体不好的门都不敢出。 方醒垂眸,就在金忠两人以为他在反思自己时,他却笑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有了前罪的吧?若说只是为了弹劾方某而被处置,方某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金忠老脸一红:“可这也算是陛下在给你撑腰嘛!” 杨荣恳切的道:“兴和伯,那些被处置的官员都认了,你可知道,若是在以前,他们不是哭喊就是要上吊,没人会认罪啊!” “那不关我的事!” 方醒冷漠的拒绝了这口黑锅。 地主老财的生活 马上一千章了,算是提前的感言吧! 爵士以前写过最多的小说也就是一百万字多一点。笔~趣~阁www.biquge.info所以一千章,两百多万字,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字数越多,铺开的人物事件就越多,情节的构思就需要更加的谨慎,更加的繁琐,码字的效率直线下降。 一本书的构成:大纲,这个爵士有,比较模糊。 细纲,这个同样模糊,完全是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的构思。 为啥?因为爵士不是聪明人,不能在前面就能构思后面的细节,那会让我认为自己是一台机器,笔下的人物们也是一台台机器,生硬的在完成一出蹩脚的把戏。 把戏各不同,爵士也不想东施效颦,所以自得自乐,自我折腾。 而舞台就是起点,但爵士更愿意认为是书友们在撑起了这本书,撑起了爵士码字的梦想! 一本网络小说的根基是什么? 有人说是作者讲故事的能力,这无可厚非,因为书友们就是来看故事的。 有人说是潮流,你先看现在流行什么风格的网络小说,然后跟风就能赚钱。 有人说是推荐的多寡,推荐多,看到的读书多,自然成绩会起来。 …… 各种论点能让一个菜鸟作者晕头,找不到自己的切入点。 爵士记得说过,自己以前写过两本扑街小说:一本百万字未签约,一本有些跟风,结果自然也是扑街。 然后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同时开了两本小说,一本还是都市文,准备的很充分,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市场的关窍。 而另一本,也就是仓库这本书,爵士当时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念头写的,写了十万字,然后开始在起点发布,根本就没在意,注意力全在那本都市小说上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本都市书四处碰壁,就像是一个坏掉的榴莲惹人厌恶。 爵士绝望嘞! 但人生总是这般的不讲道理,处处给你设置障碍的同时,也会不时弄些让你瞠目结舌的惊喜。 是的,仓库这本书从开始不打眼,到上了推荐之后成绩慢慢的提升,直至今日,成绩算得上是不错吧。 这成绩对于大神们自然不值一提,可对于爵士来说…… 至少对于爵士这个老扑街大叔来说,仓库这本书的成绩算得上是逆天。 请诸位不要嘲笑一个梦想着在网文世界里寻找到一条路的扑街写手的心。 激动,感动…… 激动的是从都市转向历史,第一次写历史小说,现实就结结实实的给了爵士一个惊喜。 而感动的是,书友们何其厚爱!何其眷顾!!! 爵士惶恐,总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 爵士担心,总担心这一切会随风逝去! 正如一位书友所说:你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诚哉斯言!一语中的! 爵士是大叔,大叔的心理活动大抵是不自信的,尤其是一位人生不算是成功的大叔! …… 于是乎,在面对那些污言秽语的书评时,爵士失去了淡定,愤怒了,讨伐了! 可一位书友玩笑道:“你咋只看到阴暗面呢?” 是了,爵士误了! 我只看到了那些谩骂,却忘却了那些一直在眷顾着我这个大叔的书友们! 从昨天开始,书评量猛增,那一条条书评看似简单,可却都是书友们的关心和厚爱。 “理他作甚,五毛之輩甚之如死鼠,看之嘔心屍味難受,看君之書,初白,後如神來之筆,寬宏大氣,看書中方醒心懷大明,愛之恨之,令人代入感強,這是文筆,人物關係理清,時間線分布沒大問題,這是跟腳,何來有白,只有五毛是黑,我會看一直看。” “呵呵刚刚看作者的话其实没必要管那些人说的话……仔细一看我的嗯差不多全钉了你看有人默默追不就行了……最后吐槽一句书名实在不好听” “专心做自己的事,有些人很可怕,看不得别人好,任何好的事情都要诋毁,想要通过诋毁来塑造自己的博学。2张月票奉上,望再接再厉。” “额,看到评论赶紧一个月票压压惊。。。最爱小白书了。。。” “看了盗版后回来支持一下正版!很好的书,没有过多的用仓库里的东西开挂!” “很抱歉前面看了盗版......我是现在全订呢还是折合打赏呢?作者君给个意见好不好......” “……” 许多许多,爵士恨不能把那些帖子都复制过来! 许多平时潜水的书友也冒头了。 是了,你有这般书友还在愤怒什么呢? 你的根基是他们,而不是别人! 唯有这些书友才是你值得珍视的群体! 是你们用一份订阅、一份打赏、一张张推荐票、一张张月票、一条条鼓励的帖子……在不断供给着爵士码字的动力! 爵士多次说过,没有你们,这本书什么都不是! 这绝不是套话,而是爵士的肺腑之言,不敢忘怀! 作者是人,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人就得知道感恩,不能过河拆桥! 不能骄傲,不能漠视。 那样你不会长久! 最后用一句话来结束:有你们的感觉真好!!!